《都市从八里河派出所开始》 第一章 八里河所分了新人 “咚!咚!咚!” 正在闭目养神的王守一听到敲门声之后,开口问道:“谁啊?” “所长,是我,叶苇。” 王守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睁开了双眼,道:“是指导员啊,快进来吧!” 一进门,叶苇就看见王守一满脸疲惫的样子,于是关心地问道:“所长,这是昨天又熬夜了吧?” 打起精神来的王守一坐直了身子,答道,“连熬了两天。” “您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单位这边隔三岔五地熬夜,难怪嫂子不放心呢!”叶苇道。 “你嫂子那人就这样,爱操心。说得好像你没有经常加班似的,你家里面还有四个老人需要照顾,一点也不比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轻松。再说了,我明年就该退二线了,以后还能加几天班。”王守一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随即问道,“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所长,今天上午分局那边给咱们所发了一封内网邮件,是今年分给咱们八里河派出所的新人资料。我这不是拿过来让您看看嘛。”说着,叶苇就将一沓打印好的a4纸递给了王守一。 王守一抬手,接过这沓a4纸,说道:“盼星星盼月亮,早就等着上面给咱们补充警力了,这回总算是盼到了。教导员,上面一共分给了咱们几个人?” 叶苇伸出五根手指比画了一下,道,“这个数,分局这回真的挺大方的。” 王守一看到叶苇的手势后,十分高兴地说道:“五个,那还真是前所未有!算他宋维宏还有良心,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提起来的干部。” 听到王守一在这里编排分局的宋局长,叶苇对此表示习以为常。 这种话,全南市区公安系统的基层干警里估计也就王守一敢说一说了。 王守一从事公安工作已经三十余年,资历相当深厚,全市169个派出所所长里也没有一个能够与之相比的。 他刚刚提到的宋维宏,是平陵市公安局南市分局局长,十年前是八里河派出所的一名干警,当年由王守一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当师父的念叨一下自家徒弟,也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王守一低头,翻看起了分配给八里河所的这五名新人的简历。 看到第一个人的简历,王守一就摇起了头,“杨树,今年平陵市政法干警考试的第一名,还是北大的法学硕士,是个高才生啊!但这种人来所里就是下来镀金的,上面这是又打算雇咱们打白工了。” 翻到第二张简历,只见简历右上角的免冠照片中是一张清丽的脸庞,王守一一愣,说道,“这不是夏洁吗,夏所他们家闺女?” 说到这里,王守一一拍脑门,对叶苇扬了扬手里的这张简历,嘱咐道,“我想起来了,这孩子今年是该从警校毕业了,也考上政法干警了,这是女承父业啊!教导员,夏所是咱们所的老所长,他本人还是十年前因公牺牲的烈士,他的闺女,生活上记得多照顾着点。” “放心吧,所长,小洁是咱们大伙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那就全靠你了,咱们的后勤大管家。”说完,王守一继续看向下一份简历。 “赵继伟,警校刑侦专业毕业,倒是专业对口。在校成绩也很优秀,不错,不错。”王守一看到这里终于点了点头。 看了三份简历以后,赵继伟是最让王守一感到满意的一个新人,专业对口的警校优秀毕业生,看起来很可能会是一个好苗子。 更关键的是这个赵继伟的背景比较单纯,没有那么多需要考虑的问题。 前面两个新人,一个是下来镀金的高才生,一个是烈士之后,这两位来到八里河派出所之后肯定得多加照顾,到时候还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他们呢! “张维扬,同济大学建筑系历史建筑保护工程毕业。不是,我知道政法干警考试是不限制专业的,但是怎么连学建筑的应届大学生也给我分过来了,还是个同济的高才生?”王守一抬头问道。 前面三个新人,两个是警校的优秀毕业生,另一个也是与政法系统相关的专业。 怎么到了这第四个人,他的专业是一点都不沾边,分过来之后难道让这个张维扬给所里起一座新的办公楼。 “所长,这个张维扬的情况我还真知道一点,他们家和我家住在同一个社区,是咱们南市区的本地人。他父亲以前是国营饭店的大厨,后来出来单干,在十里河那边开了一家饭店;母亲就在自家的饭店当总经理。这个孩子我见过,人挺精神的,脑子也好使,因为家里是开饭店的,在待人接物这方面也挺有分寸的。”叶苇答道。 王守一恍然大悟道,“哦,我说他在特长那一栏里还写了烹饪,感情是家学渊源啊!行吧,这就是本地人想回家乡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不过既然你说他待人接物还行,那起码能干个接待工作。” “李大为,警校里倒数第一名毕业,这次警校分配也是垫底考进来的。在校时受过处分,集训的时候又被点过几回名,这可是个刺头啊!” 看完最后一个人的档案,王守一气地把几个人的简历直接扔在了桌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宋维宏啊宋维宏,你可真是给了我几个‘好苗子’。” “那您是打算跟宋局退货?”叶苇低声问道。 “退什么退,能要来这五个名额,可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折腾了好久才弄来的。真要是退回去,那才是真亏。”王守一没好气地说道,想了想后,又道,“这几个新人,哪怕别的干不了,在所里整理一下文书档案他们总是会做的,也能腾出点人手来干别的。” 见状,叶苇打算告辞,“那您再休息一会儿,我先去忙别的了。” 王守一挥了挥手,“去吧!” 等叶苇离开后,王守一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 看着窗外已经看了几十年的熟悉环境,王守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章 入职的早晨 穿越过来的张维扬很懵逼,不过换成是谁,遇到张维扬此时的这种状况都会有些懵逼。 张维扬,一个90后的小伙子。 作为一名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张维扬是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中了大奖,拿到了一张穿越到平行时空的门票,让他长久以来形成的三观碎了一地。 但问题在于张维扬他是真的没有想着要穿越啊! 穿越前的张维扬虽然不是陈狗那种家资千万,有钱有地位,有公司有下属的人生赢家,但也绝不是像大多数穿越者那样是父母双亡、没车没房的标准起点孤儿院毕业生。 前世的张维扬父母双全,家里还有一个大哥和一个双胞胎姐姐。作为家里面最小的孩子,张维扬可以说是被从小宠到大。 父亲和母亲经营着一间开了二十多年的五金店,生意还不错。 哥哥和姐姐均已经结婚生子,两个人的家庭在老家那个三线城市里也能算得上是高收入家庭。 至于张维扬自己,大学毕业就进了老家这边的建筑设计院,穿越前刚拿下一级注册建筑师。论起收入在老家这里是绝对的上游水准,而且前几年房地产大热,他接外面的私活也攒下了不少钱。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是快三十岁的他仍然是一条单身狗,因此隔三差五地就会被二老催婚,老母亲还给他安排了多场相亲。 谁承想张维扬这有滋有味的单身生活还没有过够,外出办事等公交的他就被一辆失控的渣土车给送进了穿越者的行列。 也不知道临死前顺手给推到一边去的那个小男孩有没有就此逃过一劫,说不定正是因为有了这份救人的功德自己才没有进入轮回,而是被送到了这个似是而非的平行世界。 说回到张维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 和前世差不多的时间线,其他穿越者的先知优势没了。 至于穿越者出行必备的系统,目前也没有看到,不知道是不存在还是没有达到激活条件。 另外,十分巧合的是,原身的名字也叫做张维扬,不过这回是个独生子。 父亲张有功,九十年代初进入国营饭店工作,国营饭店效益不行了以后下海单干,现在是平陵市一家规模不小的饭店董事长兼主厨。 母亲刘芸,原来是平陵市纺织厂的一名会计,后来跟着老爹出来一起打拼,现在是自家饭店的总经理兼财务总监。 至于原身作为一条建筑狗为什么会去参加平陵市的政法干警考试?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大四的张维扬寒假在本地的某家建筑公司里进行毕业前的实习,结果在下工地的时候不幸骨折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张维扬只好老老实实地在家休养了三个多月。 在这期间,老爹张有功扔给他一套行测和申论的教材加真题,让他趁着养伤的这段时间备战公考,碰碰运气。 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张维扬就翻了翻书,刷了刷几套真题,花了一百元报名费参加了平陵市的政法干警考试。 参加政法干警考试是张维扬自己选的,因为这玩意它不限制专业,要求比其他公考都要宽松,别看同济大学历史建筑保护工程专业跟警察这个行当没什么关系,也完全符合报名条件。 最终,张维扬顺利地通过了笔试、面试、政审、体检等诸多环节,成为一名光荣的基层干警,被分到了八里河派出所。 对此,老爹张有功很满意,用他的话说:“反正咱家有钱,你先有一份正式工作,以后找媳妇也方便。等十来年以后,我干不动了,你再来继承咱们家的饭店。” 没错,这又是一个不努力工作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悲伤故事。 说起来,刚到这个世界,张维扬就已经有一家资产过亿的饭店等着继承,已经是妥妥的人生赢家了。 老妈刘芸也很高兴,因为儿子上班的地方离家很近,方便他们两口子照顾儿子。 家庭和睦、父母疼爱,张维扬的小日子过得并不比前世要差。 张维扬穿越过来以后所处的这个时间节点已经是当年的七月末,他的基层民警生涯就过两天差去八里河派出所报到了。 去所里报到的这一天早上六点半,张维扬醒了过来,准备早点去所里,给老同志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刚打开房间门,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 张维扬循着香气走到厨房,就看到张有功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爸,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维扬醒了啊,快去洗漱,馄饨和包子马上就好。”张有功答非所问道。 十分钟后,等张维扬从卫生间里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张有功和刘芸夫妇二人正在等他。 “妈,您也醒了。” “你妈可不是刚醒来,她刚才出去给你准备了一份入职的惊喜礼物,现在就在楼下摆着呢。”张有功笑着说道。 “还有入职礼物,是什么啊?”张维扬好奇地问道。 “保密!”刘芸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说道,“都说是惊喜了,当然要你一会儿自己去看。” “神神秘秘的,那就一会儿再说。”张维扬摇了摇头道。 “行了,先吃早饭,这是你爸早起给你现包的馄饨和包子。”刘芸催促道。 张维扬拿起勺子,将一只小小的馄饨吃下了肚,“我最喜欢的三鲜馅馄饨,谢谢爸!” 又是包馄饨,又是包包子,张有功估计是五点半就起来忙活了。 “就感谢你爸爸啊?”刘芸问道。 “也谢谢妈,一大早就起来帮我准备入职礼物。”张维扬道。 “这还差不多。”刘芸点了点头道。 看到刘芸这副假装吃醋的傲娇样子,张维扬心下一笑。 “维扬啊,你今天第一天去上班,一定要记得‘三多三少’。去了派出所以后,多听、多跑、多思考;少八卦,少表态,少琢磨钻营。”张有功嘱咐道。 刚咽下一口包子的张维扬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爸。” 老父亲的经验之谈,前世入职的时候似乎也有过类似的一出。 第三章 五到其二 吃完早点下楼之后,张维扬就看到了母亲给他准备的入职礼物——一辆lf250-h。 “怎么样,喜欢不?”刘芸问道。 “喜欢,简直太喜欢了,谢谢妈。”前世今生都很喜欢摩托车的张维扬确实感到十分惊喜。 “喜欢就好,一开始我想给你买一辆奥迪q5做礼物,还是你爸提醒我说你一直喜欢摩托车。然后我就打算给你好好买一辆进口的跑车,后来再一想,你才刚上班,还是先别太招摇了,就给你弄了一辆两三万的国产街车代步。”刘芸说道。 在张维扬看来,两三万的街车,用来代步足够了。 老妈真要是给他弄辆价值几十万川崎或者哈利戴维森的进口跑车,张维扬反而不太敢骑到单位,会显得有些嚣张。 “有一辆街车骑就已经很不错了,反正我也参加工作了,以后想买进口的跑车该靠我自己攒钱了。” “有这个打算,那就好好攒钱吧。行了,时间也不早了。维扬,你早点去单位,去了以后记得要勤快点,给领导们留一个好印象。”张有功将头盔从后座上拿起,递给了儿子。 “明白!那我先走了,爸!妈!”张维扬点了点头道。 从父亲的手中接过头盔,骑上新入手的摩托离去。 …… 七点半左右,张维扬就到了八里河派出所。 他们家住的地方离这里也就是二十来分钟的车程,以后上下班倒是方便了。 张维扬的摩托车一进大门,就有一名年轻警察注意到了他,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迎了上来。 “您好,您是来报案的吗?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麻烦您出门右转去接警大厅等一下。” “我不是来报警的。我是今年刚分过来的见习警员,今天是来所里报到的。”张维扬赶忙解释道。 “不好意思啊,是我误会了。瞧我这个记性,你和之前那个小赵都是今年新来的同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孙前程,八里河派出所的辅警。”孙前程道。 “见习警员张维扬,幸会!” 孙前程领着张维扬把摩托车停好后,准备带着他先去找所领导报到。 这时候,一名中年女警察从楼上下来,肩上扛着一级警督的肩章,正是八里河派出所的教导员叶苇。 “教导员!”孙前程喊道。 叶苇听到孙前程喊她,停下了脚步。 把张维扬领到叶苇跟前,孙前程介绍道,“教导员,这是今天来所里报到的见习警员张维扬。” “小张,这是我们所的叶苇,叶教导员。” “教导员,早上好!”张维扬行了一个举手礼。 “早上好!”叶苇回了一个礼,“小张啊,所长那边有点工作,一会儿我再带你过去见见他。然后……” “教导员,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工作,请您尽管吩咐。”张维扬道。 叶苇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跟大家一起把所里收拾一下。今天是星期一,要给人民群众呈现一个干净整洁的面貌。那边那个正在扫地的小伙子是和你一批的见习警员赵继伟,都是好小伙子。” 说着这里,叶苇指了指院子另一头的一个背影。 张维扬在孙前程的指引下从一楼库房里拿出一把笤帚,和赵继伟一起扫起了院子。 “兄弟,你是今年新来的见习警员?”张维扬问道。 “是啊,小哥,我是今年新来的见习警员赵继伟。”赵继伟腼腆地说道。 “我也是今年分过来的见习警员,平陵本地人张维扬,幸会!”张维扬伸出手来。 赵继伟连忙伸手握了一下,“认识你很高兴啊,小哥。” “我家就住在南市区,本来以为今天来新人里面我算是来得早,没想到你比我来得还早。”张维扬道。 “我是昨天晚上到的火车,就在车站那边对付了一宿,所以才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赵继伟解释道。 张维扬一边扫地,一边问道,“哥们,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我是同济大学建筑系历史建筑保护工程专业的应届毕业生,对于公安系统的门道是一点也不清楚。听说这回来的五个人里面,就我一个人大学里面学的东西和政法领域毫无关系。” “我是咱们省警校刑侦专业毕业的。其实我对于基层警员的工作也不是很熟悉,估计以后也得跟单位里的老同志好好学习一下。不过你要是刑侦或者法律方面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赵继伟热情地说道。 这是一个实在人,甫一接触,张维扬就对眼前这个个头不高的年轻人做出了判断。 “那就多谢你了,兄弟。” “不用这么客气。” 两个人就这么一边干,一边聊天,没多久就快把院子扫完了。 王守一把楼里检查了一圈以后,转到了院子里,就看到两个身着便装的年轻人正在扫院子。 叶苇看见王守一正在端详两个新来年轻人,走了过来:“王所,院子这边都差不多了。” 王守一指了指那两个年轻人,问道:“教导员,这两个是什么人?我们又外聘临时工了吗?” 叶苇笑着说道:“没有,新来报到的。个子高点的是张维扬,另一个叫赵继伟。这俩小伙子人不错,眼里有活。” 王守一的脸色一下子就转晴,招呼道:“小伙子!” 叶苇跟着招呼道:“小张,小赵,过来,过来。” 张维扬和赵继伟听到教导员叫自己的名字,赶紧跑过来。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八里河派出所的所长,王守一同志。” 张维扬、赵继伟立正,敬礼:“报告所长,见习警员张维扬、赵继伟向您报到!” 王守一伸出右手来,要和二人握手。 张维扬赶紧伸手和领导握了一下。 赵继伟略一犹豫,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才和王守一的手握在了一起。 “欢迎啊,刚来就干上了,两个小伙子都是好样的啊!”王守一夸赞道。 张维扬和赵继伟一起说道:“谢谢所长。” 第四章 新人到齐 王守一刚和张维扬、赵继伟打了个招呼,副所长程浩就带着一个身着便装的清丽姑娘走了过来:“所长,您看谁来了。” 这个清丽的姑娘长得很像张维扬前世一位观众缘很不错的女明星白鹿。 王守一一见来人,亲切地说道:“哎呦呦,这是谁呀,这都长成大姑娘了,走到大街上都不敢认了!” 姑娘立正,敬礼道:“所长,我是来报到的见习警员夏洁!” 王守一说:“见习警员夏洁同志,欢迎你。今天早上,你妈呀给我们打电话,说让我们好好关照你。还用得着嫂子打电话,她不打电话,我们也会好好地关照你的。” 赵继伟一脸羡慕地看着夏洁和所里的几位领导寒暄。 张维扬则注意到姑娘的面色有些不自然,似乎是对于所领导表现出来的这种热情感到有些尴尬。 几人略一寒暄,还将夏洁未来的师父决定了下来。 随后,夏洁的师父,也就是副所长程浩热情地领着她去熟悉环境了。 “行了,兄弟,咱们没有人家的关系,继续好好干活吧。”拍了拍还在发愣的赵继伟,张维扬道。 前世已经工作了好几年的张维扬对于这种人情世故上的事情见怪不怪。 反正只要别影响到他头上,所领导对夏洁有一定程度上的熟人照顾根本无所谓。 家里有亿万家产需要继承,张维扬的底气就是这么足。 就在王守一嘴里还在念叨着:“还有两个家伙,怎么现在还不到呢,搭头就是个搭头,太不靠谱了。” 这个时候,一辆警用轿车开进了八里河派出所院内。 王守一、叶苇、程浩面面相觑,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宋局长下车前和副驾驶位的年轻人说道,“先下车吧!” “我顺路把杨树给你们带来了。”宋局长介绍道:“北大法学硕士,我们局能抢来他可是不容易。王所长,别再说我不照顾八里河了啊,这可是真正的人才啊!” “北大的啊,你不照顾八里河谁照顾八里河,你就是从八里河出来的。”王守一道。 人群里,张维扬、夏洁、赵继伟三人交流了一下眼神。 王守一热情的和杨树握手,道:“哎呀,博士,欢迎你加入八里河派出所。” 杨树局促地说道:“所长,不是博士,是硕士……” 王守一咧嘴一笑:“不管是博士还是说是,那都是士嘛,那都是人才。你看看,一表人才啊!” 宋局长走到众人跟前,说道:“人齐了就开始吧。” 王守一一脸尴尬地把宋局长拉到一边:“我觉得要不在等一会儿吧,那个……” “怎么了?”宋局长不解地问道。 “还缺一个人。” 宋局长问道:“谁呀?” 王守一做了个抓东西放秤盘里的手势:“就是你给的那个搭头……” 宋局长回头看了看已经站到一起的另外四个新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王守一小声说道:“那怎么办,我们是等着还是开始,要不开始……” 一辆警车开了进来,车里是刚才出去办案的陈新城一行人。 王守一和宋局长打了个招呼,赶紧跑向警车。 陈新城迎上来后,小声说道:“所长,可能是误会了。” 王守一一听误会了,往警车里看去。 警车里坐的一位便装年轻人说道,“哥,见习警员李大为……” 看到搭头儿的这个出场方式,王守一心里火气噌地一下就起来了,训斥道:“谁是你哥!” 陈新城连忙介绍道:“瞎叫什么,这是王所长。” 王守一不理会车里的李大为,和陈新城交代道:“你赶紧带人到调解室去,马上参加欢迎仪式。” 这时李大为也跳下了车,跑到王守一面前立正敬礼,大声道:“报告所长,我是来报到的见习警员李大为!” 院子另一侧的张维扬这回也听到了李大为的自我介绍。 不由得心下感叹,和自己同一批报到的同伴里似乎是有一个相当有趣的家伙。 等王守一领着李大为走过来,张维扬才看清了李大为的长相。 嗯,跟前世某一位长得很像哈士奇的明星张若昀长得差不多。 加上和白鹿长得差不多的夏洁,张维扬猜到自己来到的这个平行世界应该是前世没有看过的某部影视作品了。 按照影视编剧的一贯尿性,自己所在的这个八里河派出所以后肯定是相当的热闹。 在王守一的指挥下,五个新人站成了一列,所里的老同志们站在了另一边。 王守一给宋局长介绍道:“李大为!” 宋局长说:“小伙子长得还挺精神的。王所长,每一位进入警察队伍的年轻人,我们都要努力将其培养成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赵继伟!” 宋局长说:“省警察学院刑侦专业毕业的高才生。小伙子,特别想破大案要案,干出一番成绩来?” 闻言,赵继伟使劲儿点头。 宋局长继续说道:“别着急,真正工作以后你才会知道,派出所工作,才是公安工作的基础。” “张维扬!” 宋局长说:“本乡本土的年轻人,同济大学的高才生,好好努力,前途不可限量。” 宋局长走到了杨树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就不用介绍了。今年的状元郎!在八里河好好锻炼,一年以后我在局里等你。” 走到夏洁的面前,宋局长表情有些伤感,小声说道:“小洁……你爸爸出事的时候,你也就才这么高。是我把你从学校里接到医院的。一眨眼都十年了,你爸要是能看到你来到了他当年战斗过的地方,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宋局长拉着夏洁,面向八里河派出所的所有人,说道:“你们有一些后来的人可能不太清楚。夏洁,是八里河派出所前所长夏俊雄的女儿。十年前,我还在这个所里的一名普通警察。一次出警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个歹徒拿着一把刀冲着我扑上来。我躲闪不及,是夏俊雄同志冲上去,帮我挡了那一刀。我活下来了,而夏俊雄同志……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第五章 嘴炮 宋局长正在训话的时候,从接警大厅方向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宋局长看向王守一:“怎么回事这是?” 王守一小声地说道:“这事你知道啊,就乔家那事儿。乔家的女儿不是和徐家的男孩谈恋爱吗?俩人谈崩了以后就闹着要分手,然后这个乔家的女儿就一直闹自杀。那个男孩刚开始以为是真的呢,后来发现自杀是假的,就跟她提出分手了。谁知道这乔家女儿还真自杀了,乔家不愿意了,就闹着要男孩子杀人偿命。这个事我请示过您,您当时也说该拘的就拘,可咱们想拘上面也不给批,那不批我就只能放人了。” 宋局长一头黑线地问道:“那你就让他们这么闹啊?” 王守一无奈地摊手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啊?拘我又不能拘,劝又不管用。乔家人还天天在网上告,说我们派出所的人徇私枉法,草菅人命。那个12345都让他们打爆了!就因为他们家一直告,我们的满意度扣了二分,有这两分,我们肯定进全市百强了。” 前面吵得越发激烈,民警小丁兴冲冲地跑过来报告:“所长!前面真打起来了,看样子一会儿还要砸东西!” 宋局长面色古怪地看着王守一。 “都打起来了你兴高采烈个什么劲!把那嘴合上。” 扭头向宋局长解释道:“他长了个笑脸儿。那个程所,你来陪陪局长,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小丁,跟我过去看看。” 听到前面吵得越发激烈,八里河派出所的其他人赶忙往接警大厅跑去。 路上,张维扬拉了一把孙前程,询问道:“孙哥,大厅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前程给张维扬大致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最后无奈地说:“徐子明和乔依依的事情我们也查了,从法律上讲,他的行为确实不构成违法。批评教育我们进行了;徐家答应给经济补偿呢,乔家人也不要。非要让徐子明偿命,然后就一直闹到了现在。” 等张维扬等人赶到,原本安静空旷的接警大厅里已经满满当当全是人,徐家、乔家足有十几口人在里面进行骂战,值班警察怎么劝都劝不开。 周围还有一些围观群众在那里拿手机进行拍摄。 等到大部队赶到的时候,乔家和徐家已经开始了一场混战。 王守一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可是已经打红了眼的两家人,根本不听王守一的话。 徐子明已经被乔父三拳两脚打得瘫倒在地上,两家的其他人几乎人人挂彩。 见状,王守一大手一挥,命令道:“把他们给我拉开!” 八里河派出所十好几个人上去,这才把两家人给拉开。 随后,王守一给乔家人将法律条文是好说歹说,结果还是没用。 被张维扬和李大为给摁到凳子上坐下的乔父喘着粗气,说道:“你也别跟我说什么法不法的!他见死不救,就是杀人!只要他活一天,我就让他一天活得不自在!” 王守一见状也火了:“我告诉你,这个徐子明见死不救不构成犯罪,但你殴打他人,造成故意伤害,就已经够把你给拘起来了!你还妨碍公务,罪加一等!你再这样,我就处理你了。” 大厅里突然静了一下。 “拘就拘!我女儿……” 张维扬一看乔父的神色不对劲,像是要继续动手的样子,赶忙拦住他,“乔叔叔,您可千万别冲动,袭警了以后事情真就闹大了。” 随后又扭头对着王守一使了个眼色,大喊道:“所长,乔叔叔人在气头上,您可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乔叔叔,咱们先冷静一下,谈一谈。” “我和他们徐家有什么好谈的!”乔父怒目看向瘫在地上的徐子明,恨不能生啖其肉。 “不是和他们谈,是和我们所里谈。”张维扬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 乔母看向张维扬,问道,“你又是谁,说话管用吗?” “我是咱们八里河派出所的民警,我们所长可以给我证明身份。” 乔家人一齐看向王守一。 看到局面暂时得到了控制,王守一如蒙大赦,赶忙道:“小张是我们所的干警。” 见到眼前这个局面,宋局长很意外,身边的一名年轻警察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宋局长这才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 “乔叔叔,徐家也是咱们本地人,他们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和我们所里谈得不好,您大可以再去找他们家麻烦。” 听了张维扬的话,乔父、乔母有些意外,又看向王守一。 “小张说的话可以代表我们所的意见。”王守一点了点头道。 乔家人见到王守一点头,这才在张维扬的引导下离开了接警大厅。 “志杰,你跟小张一起去。”王守一对所里的资深社区警察张志杰吩咐道。 王守一陪着宋局长离开大厅,准备送人离开。 “师父!您本来估计是想在我面前诉诉苦,好让我看看,你们的工作多难做,警力有多不足?让我知道你们所的满意度为什么这么低?” 王守一尴尬地笑了笑。 “要不是刚才那个张维扬及时劝阻,您今天可是差点在我面前露一回大脸。” 王守一连连点头:“是是是!要不是小张会说话,今天这事儿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这个小张人还不错,这回您可不能说我没有照顾咱们八里河所了。”宋局长指了指身后,说道。 王守一赶忙表态:“局长,我们一定努力,下次争取进百强!” 宋局长给气乐了:“全市一共才一百多个派出所,争取进百强?可真有您的。要是没有决心进步,这五个新人,我还是带走吧。” 王守一连忙拉住宋局长的胳膊:“别啊,局长,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这还差不多。”宋局长点了点头,转身上车。 王守一想起个事儿,又问道:“哎,局长,你带过来的这北大的高才生,到底什么来路?给我交个底儿呗。” 宋局长说道:“我一开始不是说了嘛,就是顺路!” “真的顺路。”王守一低声念叨了一句。 宋局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开车。” …… 一号调解室里,张维扬、张志杰并排而坐,面对着乔家这一家人。 “说吧,你们派出所想和我们谈什么?”乔父粗声粗气地说道。 “小夏,几位刚才吵了这么半天,估计口渴了,快去给几位弄口水来。”看到因为好奇跟到了调解室的夏洁,张维扬出言支使道。 夏洁倒也没有二话,直接从隔壁屋拎了一个暖壶过来,把水给倒进纸杯中后放在了乔家人面前。 “乔叔叔,王阿姨,您几位消消气,先喝口水,注意水还有点烫啊!”张维扬热情地说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被张维扬这么一打岔,乔家人的情绪也稍稍稳定了一些。 “行了,小伙子,你有什么话就跟我们说吧。”抿了一口水之后,乔父说道。 张维扬上来先打感情牌,“乔叔叔,王阿姨,我知道依依的意外离世让你们感到十分难过,毕竟这是一场我们谁也不想看到的悲剧。我听之前负责跟这个案子的同事提过,依依生前是一个特别温柔孝顺的姑娘……” 话刚讲到一半,想起女儿的乔母悲从中来,哭喊道:“我苦命的依依啊,你死得好惨啊!” 乔父见妻子这样也是面露戚色,伸手拍了拍乔母的后背,艰涩地对张维扬说道:“警察同志,咱们八里河这边谁不知道我女儿是个好姑娘。你我们给评评理,这么一个好姑娘就因为那个徐子明见死不救给没了,他该不该为此事负责。” 张维扬点了点头,说道:“乔叔叔,我特别能理解您和阿姨,以及其他亲人的心情。尽管,乔依依在选择自杀这条绝路之前向徐子明发出过自杀威胁,徐子明对此没有理会,且断然提出分手,在这之后乔依依选择了自杀。但是从法律上讲,徐子明既不具有与乔依依死亡后果存在法律上因果关系的过错行为,也不具备积极作为义务,确实是没有相应的责任。” 一听张维扬的这番话,乔家人顿时就有点急了。 不过还没等他们说话,张维扬话题一转;“当然了,这只是法律上的规定。法理不外乎人情,从法理上讲是这么一回事。但是从人情上讲,又是另外一回事,两个人交往了很长时间,结果因为闹分手发生了这场悲剧,徐子明的做法也确实存在问题。” 听到张维扬话里表现出的一点点倾向性,乔家人暂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想听一听张维扬接下来会讲什么。 “我知道诸位是想给乔依依讨回一个公道。但是恕我直言,想要让在法律上对徐子明做出一定的处置,肯定是实现不了的,因为这么做与法不合。之前徐家答应给乔家的经济补偿,我个人是建议接受的,钱多钱少总是徐家表示歉意的一点态度。” 张维扬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当然了,只是经济上的补偿并不能换回乔依依女士的生命,也不可能得到您一家人的谅解。但是,乔叔叔、王阿姨,乔依依女士去世有些日子了,您和您的家人这么折腾下去,甚至因此流血受伤,难道不会让她的在天之灵为此感到不安吗?” 乔父和乔母的神色略微一变,像是有所触动。 注意到这一点的张维扬,心道有门,就声情并茂地说道:“乔叔叔和乔阿姨,你们是乔依依最爱的人,她的在天之灵肯定也不希望你们因为一时冲动而受到法律的制裁。乔叔叔,如果真如您之前所言,让您打死了徐子明,让徐子明给乔依依偿命。您有没有考虑过您面临的后果是什么?” 乔父赌气地说道:“大不过就是一命换一命,我女儿都不在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一命换一命,听起来是够痛快的。可是乔叔叔,您有没有考虑过王阿姨以后怎么办?根据我国法律规定,故意杀人罪,情节严重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考虑到您选择这种极端做法的缘由,法院可能不会直接判处死刑。但是不管是无期徒刑还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对您这个年纪的人而言和死刑有什么差别吗?入狱几十年,你就忍心让王阿姨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苦等着您吗?”张维扬正色道。 “这……”听到张维扬的话,乔父不由得一滞,扭头看向跟自己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伴。 乔家的其他人听到这话以后也面面相觑,显然怒气上头的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见到自己的话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心里一直十分紧张的张维扬终于能松一口气。 有些时候,只要矛盾还没有激化,矛盾双方还处在能听旁人劝解的状态,就有了将之化解的可能性。 看眼下这个情形,起码乔家人对他的这番话并没有充耳不闻。 乔母平静了一下心情,说道,“小张警官,我也知道你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们不甘心,依依她才24岁,她的人生才刚刚起步啊!” 张维扬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能理解您和家人们的心情,您说说您有什么打算?” “除了想要徐子明给我家女儿偿命以外,我们家之前还真没有想过别的主意。”乔母道。 张维扬一脸真诚地说道:“乔叔叔、乔阿姨,还有乔家的诸位亲属,现在是不是这么个情况。乔家人和徐家人的事情折腾了这么久,基本上咱们八里桥这一片儿应该是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您这一家人还在网上一直攻击他,让这件事情闹得网上也是沸沸扬扬。12345热线,打得我们所上季度的满意度扣了两分。” 冷静下来的乔家人听到这里也有点不好意思,都是乡里乡亲的,王守一、张志杰等上了岁数的老干警在这个片区的人缘也挺不赖的,他们也不想因为他们家的事情影响到人家的前程。 第六章 问题解决 “我觉得现在的情况可以这么进行描述,徐子明他这个人此时已经是社死状态了,也就是社会性死亡。”说到这里,张维扬停了一下,看向乔父、乔母以及乔家的其他人。 众人点了点头,均表示理解。 “在社死以后,徐子明未来的日子想必会很不好过,这应该是可以预料的。咱们就先说一点,知道他在感情上有过这么一段经历之后,以后和他相处的女性朋友会不会对此有一些担心,对交往过程中的一些小问题也会更敏感一些。这种状态下,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就吵起来的几率会大大增加,到了这个时候,女方就会想起乔依依女士此前的遭遇。总之,他以后找对象这件事情肯定会比别人更困难吧!” 在调解室里的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张维扬对徐子明的这个预测还是很合理的。 作为一名适龄的女性,夏洁想象了一下如果是自己在未来和徐子明交往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只要知道乔依依自杀的这个情况,哪怕知道乔依依选择自杀和徐子明并无法律上的因果关系,但是心里的芥蒂肯定是结下了。 以后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肯定是哪儿哪儿都觉得别扭。 这样一来,两个人的感情是很难会长久的。 “第二点,徐子明以后在事业上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老板肯定会担心,自己的这位员工会不会太过于冷血自私了,毕竟连女朋友自杀都能不管。那公司这边还能指望他以后以公司的事情为重吗?同事们也会担心,连女朋友都会这样了,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同事关系,肯定会避而远之的。在一个人的老板和同事对某个人都有成见的时候,这个人的工作开展起来一定会很不顺利。” 对于所里领导的特别优待正在发愁的夏洁听到这里,更是心生共鸣。 她面对的职场局面虽然看起来是徐子明的相反方向,但是也足够让她感到别扭了。 不难想象,徐子明以后在职场上会多么艰难。 “有了这两点,可以说徐子明在未来人生中成家和立业这两件最大的事情都受到了影响,这样一来他过的日子一定会相当难受。杀人不过头点地。让他在未来的人生中,良心上受到谴责,同时会因为这件事带来的各种负面影响波及他的家庭和事业。您难道不觉得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种更有效且长期的惩罚吗?” “小张警官,你讲的这些话很有道理。但是我们还是有些不甘心。”乔父说道。 乔母跟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丈夫的意见。 “那我再给您家出一个主意,诸位要不要听一听?”张维扬道。 “小张!”张志杰一听急了,在底下拉了一下张维扬。 像张维扬这种向被调解人提建议的行为,一般来讲是不被允许的,因为很容易就会落下话柄的。 张维扬拍了拍张志杰的手,让他稍安毋躁。 乔父和乔母对视了一下,然后道:“说来听听。” “我的建议是让徐子明写一封对乔依依的道歉信并公开刊登在报纸上,道歉信的内容要情真意切,要得到您二位的认可以后才能登报。您想一想,等到道歉信登报以后,徐子明的社死可就是全社会都能看到的了,影响够大了吧。您二位觉得我这个建议可以接受吗?” 听完张维扬的话,乔父、乔母以及乔家的其他亲戚聚在调解室的角落里商量了起来。 几分钟之后,乔父作为代表给出了答复:“小张警官,我们家接受你的建议,只要徐子明登报道歉,这件事就此作罢。” “那就是此前徐家提到的经济补偿,以及徐子明写道歉信登报纸,这就是乔家给徐家提出的最终条件吧。”张维扬跟乔家人确认道。 “没错,就是这个条件。”乔父点了点道。 走出一号调解室以后,张志杰拍了拍张维扬的肩膀,表示赞许。 夏洁则是竖起了大拇指:“张维扬,你在大学里学的是心理学吧,这么会说话?” 张维扬否认道:“那还真不是,我大学的专业是历史建筑保护工程。” “这个专业是做什么的?”夏洁一听,顿时一脑袋问号。 “我在同济上学的时候,专业课学得最好的是历史建筑的形制与工艺,你就当我是搞文物保护的吧。”张维扬解释道。 “同济大学,那你也是学霸啊!怎么毕业以后考了政法干警啊?”夏洁又问道。 “那就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你确定要听?”张维扬反问道。 “那就以后有机会再说,先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用一张嘴让乔家人认可你的调解条件?”夏洁问道。 张维扬解释道,“调解工作,无非就是和人交流的过程,而只要是人必然有他们在意的东西。就像乔家人,你觉得他们是真的想要徐子明的命吗?” 夏洁想了想道,“应该没有这个意思,真想要徐子明的命,乔家可能早就和他一命换一命了。” “既然没有真的去要徐子明的这条命,那我觉得乔家人潜意识里想要达成的目标就是让徐子明乃至徐家不痛快。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折腾,拼了命地要把事情弄大。因此,在给他们建议的时候,我考虑了很重要的一点,两家人折腾了这么久,你说徐子明现在够不够惨?” 想一想徐子明这些天的遭遇,还有以后面对的社死人生,夏洁不寒而栗,“那应该是很惨了,这么多天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而且这一次登报以后的社死会影响他很久的。” “那么这么惨的徐子明,在普通人的观念里已经是付出代价了吧。乔家人也是普通人,想法不会离这种观念差很远。只要讲明白这一点,他们还是能够感觉到有了一种出气的感觉。另外,乔家人闹腾了这么久,心理上总会有些疲倦了吧。这种时候,稍稍顺气都会产生很不一样的感觉。” “所以只要乔家人出气了,自然会松口接受你提出来的条件。”夏洁觉得自己大致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乔家人的目的是想要让徐子明付出代价。只要在他们明白徐子明已经付出相当的代价以后,再有一个类似登报道歉这样的大型社死行为,并且这件事还会影响到徐子明的未来人生,乔家人大概率就会同意我的提议。” “你这个脑子和口才是真够厉害的,怎么练出来的?”夏洁好奇地问道。 “我家是开饭店的,我从小就见惯了三教九流,和人交道打多了,这些事情自然就会了。”张维扬道。 不过心里却在想,自己能有这个口才和脑筋,还要多亏上辈子当了那么多年建筑狗。 那几年里,他被多少个难缠的甲方折磨过,那可真是一部可歌可泣的血泪史。 工作多年以后,张维扬甚至觉得就算甲方提出想要五彩斑斓的黑,自己也能给他说个一二三。 说话间,几个人就走到了一楼另外一头的调解室。 徐家这边谈起来就比乔家那边简单多了。 他们家之前提出用经济补偿解决此事的条件,也是因为他们的内心也有些愧疚。 因此对于经济补偿这一条本来就是由他们提出的条件,徐家毫无意见。 另外这个让徐子明登报道歉的条件,满心愧疚的徐子明直接答应了下来。 徐子明都点了头,徐家其他人对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说徐子明未来会不会社死这个问题,难道现在的他就没有社死吗? 真要是一直这么闹下去,徐子明的社死只会愈发的严重。 而且一家人的生活也会被乔家人的纠缠一直影响下去,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徐家人已经是身心俱疲了。 两家人分别签完调解协议书以后,乔父握住了张维扬的手,说道:“小张警官,因为我们家的事情给派出所这边造成了麻烦,我们是真的很不好意思。在这里,叔叔和阿姨跟你们派出所道歉了。” “叔叔、阿姨,您二位快别这么说,调解居民矛盾这本来就是我们派出所应该做的事情。对调解结果不满意,您家打12345,这都是您的正当诉求。我们派出所也是希望事情能够顺利解决。” “就是说啊,老乔、老王,你们这个事情解决了以后,我这里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张志杰说道。 “也麻烦你了,张警官。” 张志杰作为八里河派出所里最出色的社区警察,可以说基本上和八里河片区的大部分人都交上了朋友,乔父、乔母之前也是那种见面会打招呼的朋友。 “小张,表现得不错。”等两家人走后,张志杰夸奖道,“这么棘手的矛盾都让你给解决了,人际交往能力很强啊。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咱们所里此前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基础,我今天讲的这几句话才会管用,我可不敢贪天之功。” “小伙子还挺谦虚的,走吧,去跟所长汇报一下。” 张维扬这边刚刚化解了一场矛盾,留下了属于他在八里河派出所的第一个高光时刻。 另一边的李大为,则是在入职欢迎仪式以后接连遇到挫折。 在接警大厅打扫卫生时,李大为跟赵继伟、杨树在被背后说所领导的闲话,结果被王守一撞了个正着。 而报到之前在公交车上抓的那个“人贩子”老太太,结果人家还真是那个在车上一直哭闹的小孩子的亲奶奶。 他在调解室里的一句无心之言,差一点还把警民矛盾给激化了,惹得王守一对他大发雷霆。 在训斥完李大为、关心了杨树之后,王守一就打算离开一楼办公大厅。 张维扬、夏洁等人也在这时进门。 看到正要上楼的王守一,张志杰赶忙过来汇报:“所长,乔家和徐家的问题解决了。” “问题解决了?”王守一有些诧异地问道。 “真解决了,调解协议书都签了。张维扬这小伙子是真不错,基本上就是他一个人给谈下来的。” 王守一的脸上又一次挂起了微笑,握住张维扬的手,温和地说道:“小张同志,刚来咱们所里报到,一上手就化解了一桩棘手矛盾,不错,相当不错。对了,你是同济大学毕业的吧,这高才生就是不一样。” 李大为悄悄捅了捅旁边的赵继伟,“真没想到,所长这变脸的绝技还能在博士以外的人身上施展出来。” 赵继伟没有搭理他,只是一脸羡慕地看着张维扬,和刚才他看到王守一对杨树和颜悦色地讲话的时候一样。 “好了,问题解决了就好。教导员,你领着几个新人熟悉一下所里的环境。”王守一点了点头,又准备上楼回办公室。 “好的,所长。”叶苇应道。 “所长,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我那边要看的监控量实在是太大了,得找个人帮我一块儿看一下。”张志杰又汇报道。 王守一见到几个新人都在,就问道:“接警大厅的卫生都打扫完了?” 赵继伟大声地抢答道:“报告所长,打扫完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大家给吓了一跳。 王守一审视了一下几个年轻人,目光掠过了张维扬、夏洁、杨树,最终落到了李大为、赵继伟的身上,说道:“好。现在有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你们谁愿意去……” 没等王守一的话说完,赵继伟又一次抢着说道:“我愿意!” 王守一点头道:“好,那就你了。介绍一下啊,这是所里的老警官张志杰,主抓社区工作的。你呢,就跟着志杰同志去查看一下监控。最近有个小区的居民反映老是丢尿不湿,要求我们彻查此事。我们所里调了五百多个小时的录像,你去陪着他找一找。” 赵继伟愣了一下,低声道:“啊,看监控找尿不湿?” 李大为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张志杰过去拍了拍赵继伟的肩膀:“走吧,跟我来监控中心。” 第七章 咱也是有系统的人 赵继伟跟着张志杰刚走,从后门又走进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人,看到了王守一,喊道:“所长!” 王守一立刻走了过去:“高潮,你今天不是休息吗?这怎么又回来了。” 高潮说:“我是今天休息,这不刚到了家,就有消息了吗?所以赶紧回来召集人马。” 王守一面色一正,问道:“那个杀人犯?” 旁边站着的四个年轻人听到杀人犯三个字,都十分感兴趣。 当警察嘛,谁还没有点想办大案要案的心思。 高潮点了点头:“线人说了,那家伙刚回来,正在家呢。” 王守一立刻安排道:“那好,你多带几个人手。” 李大为马上凑了过来:“所长,我能去吗?” 高潮看了李大为一眼,问王守一:“这次新来的?” 王守一向一众新人介绍道:“这位是高潮,咱们所里主抓刑侦的副所长。” 张维扬、夏洁等人挨个自报家门。 高潮微微一笑:“年轻人啊,他就是图个新鲜,你看人家都主动请缨了。这样,所长,我看这个李大为身强体壮的,要不让我带着他去锻炼锻炼。” 王守一想了想,指着李大为道,“李大为,那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怕麻烦的陈新城此时转身想走,却被王守一回头喊住:“唉,新城!你也带几个人,跟高所一块去吧。” 高潮看陈新城一脸为难的样子,忙为他打圆场道:“所长,不用了。陈哥应该是刚下夜班,要不就算了吧。” 陈新城立刻附和道:“是啊,所长。而且就我这身手,去了不是跟着添乱吗?还有这两天我这脖子都拧了,就别去了吧。” 王守一眼珠一转,扭头对李大为说道:“这样的话,李大为,你到底能不能去,就得看陈警官愿不愿意带上你了。” 李大为立刻自告奋勇地说:“陈警官,我身手好,我还会按摩!” 陈新城没好气地瞪着李大为。 夏洁这时候也走了出来,道:“所长,我也想去。”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点意外。 张维扬和杨树见状,也连忙说道:“所长,我也想去?” 有人小声嘀咕说道:“研究生可是局里的宝贝,不能往前线送。” 王守一瞪了一眼说话的人,“去去去,你少给我添乱啊!” 转回头,对后面出来的三个人说:“这次的任务还是比较危险的,所以你们三个就别去了。” 张维扬说道:“所长,正是因为危险,我觉得我才应该去见识见识。既然穿上了这身警服,就不应该怕危险。” 杨树也态度坚决地说:“对,所长,我也不怕危险。我是来锻炼的,不是来镀金的!” 夏洁跟着表态:“所长,我也不怕危险!” 王守一有些无奈地说道:“嗯,你们有这个心啊……挺好,挺好。杨树、张维扬,你们也去吧。” “高所,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张维扬,同济的高才生,刚来了所里就化解了乔家和徐家的矛盾。这个是杨树,北大的,博士!那可是咱们局里的宝贝,危险的地方让他站到后面,保护好他,一定要确保安全!” 李大为拍着胸脯说道:“所长放心,有我在,我护着宝贝。” 杨树平静地看着李大为,说道:“我自己能保护自己。” 被无视的夏洁,有些着急地说道:“所长,那我呢……” 王守一有些为难:“你,你……” 高潮插话道:“那个,这样吧,我带着他们几个先去领装备。” 高潮点了另外一些警员的名字后,带着人离开。 “所长,夏洁其实……”李大为还想为夏洁说话。 王守一怒道:“你去不去啊,你不去的话,那就算了,留在这……” 李大为见势头不妙,把话吞了下去,跟在高潮身后前往装备库。 张维扬、杨树也连忙跟了上去。 三个男性新丁跟其他警员一起,从保管员那里接过了各种装备。 拿到防弹衣、甩棍、手铐等装备,所有人都全副武装起来。 高潮叮嘱道:“到了抓捕现场,要绝对听从命令,听从指挥,时刻警惕,注意安全。我再强调一遍啊,注意安全。” 众警员齐声答道:“知道了!” 这时候,高潮从教导员的手里接过一把手枪,装进了枪套里。 看到这一幕的李大为眼睛都直了。 …… 两辆警车开出了派出所的大门,驶向远方。 张维扬等人被安排在了一辆大面包车上,车上坐了足足有八个人。 李大为好奇地问道:“咱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是去抓几个啊?” 陈新城没好气地说道:“一个还不够!” 李大为夸张地说道:“一个?抓一个人去两辆车十几个人?” 陈新城反问道:“那你说去几个人?一对一?孤胆英雄?你是不是以为警察办案子是去玩命呢!” 众多老警员哄堂大笑。 李大为想了想:“这一对一是夸张了点,三对一总可以了吧?” 陈新城懒得再理他:“你快闭嘴吧,没人把你当哑巴。” 副驾驶位上的高潮介绍了一下任务目标:“同志们,注意了,今天我们要抓的这个嫌疑人叫丁大用,他身上背着两条人命,是部里通缉的a级通缉犯。本来这活儿应该给刑警队的,但线人跟我很熟,就这个情况直接通报给我们了,也算是给大家一个立功的机会。切记啊他身上有凶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切行动听指挥!听清楚了吗?” “明白。”众人答道。 “路上听陈哥的。哥,我先眯一会儿,大家能眯的都眯一会儿。”高潮说完,脑袋就往座位上一歪,很快就打起了呼来。 张维扬也闭上了眼睛,查看起自己脑海中出现的一个小玩意。 在乔家和徐家签署了调解协议书以后,张维扬的脑子里就响起了一声机械音“系统已激活”。 本来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单纯的平行世界穿越者,然后在这个和前世基本别无二致的世界里好好生活。 谁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系统的名字比较大路货——“都市世界穿越成就系统”。 简介也相当朴实:“在职场达到某些成就后可以获得穿越机会,宿主有几率从穿越世界获得技能或物品。” 简陋的任务页面上目前只有一项新手任务,“入职八里河派出所,并完成处理第一件案子。” 显示状态为已完成。 再一看奖励页面,有一个激活礼包——“奖励一次穿越机会(待穿越世界《血色浪漫》),穿越倒计时335:58:56。” 还行,有不到半个月的准备时间,虽然不久,但是可以查询一些相关的背景资料。 以及一个新手任务技能奖励——初级侦查。 拥有两辈子建筑狗经验的张维扬总算是掌握了一个和警察这个职业相关的职能。 路上走了一个多钟头,车上的警员大部分都在抓紧大战前的机会休息,李大为则是很不安分地四处张望。 不时还要问一下坐在身边的张维扬、杨树:“这都开多久了,怎么还没到?” 张维扬见其他警员都在睡觉,就轻轻嘘了一声。 坐在前一排的陈新城睁开眼,训斥起李大为:“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话呢,没看到大家都在休息吗?” 李大为理直气壮地说:“我都一个小时没说话了。再说了,大家都睡着了,总要有个人放哨吧?” 陈新城语气生硬地说道:“那就老老实实放你的哨,废什么话,你还有理了。” 李大为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警官,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陈新城直截了当地说:“你看出来,我是对你有意见。以后记住了,有事奔前,没什么事,闭嘴,在后面待着。别给自己惹上麻烦,还捎带上我!” 察觉到所长王守一打算将这个新人里的刺头交给自己带着以后,陈新城的心里就挺不痛快的。 早些年,他也是个热血青年,不过经历的事情多了,血也凉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陈新城又怎么会喜欢李大为这么个刺头。 李大为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什么叫有事没事儿啊?警察不就是抓坏人的吗?” 陈新城被气得脸色铁青,说道:“警察是要抓坏人,你没看大家都在休息吗?你在后面这么嘚啵得,嘚啵嘚,影响大家休息,等到晚上哪还有力气抓人?” 被陈新城镇住的李大为无奈地捂住嘴,终于安分了下来。 警车停在了村子外面,一行人步行到一家农户门外。 高潮带着人冲进了农户的家中,只见一对六七十岁的老夫妻站在门厅里,老太太正在把一件外套披上。 高潮进了东屋,端着枪仔细地搜寻了起来。 跟着高潮走进东屋的张维扬一眼就看到床上凌乱的被子,不动声色地弯下腰摸了摸被窝里面,此时还是温热的。 后面进来的李大为和搜寻了一圈东屋的高潮也分别摸了摸床上的被窝。 高潮带着人在屋子里面搜了一圈儿,又问了坐在一个衣橱前面神色紧张的大爷、大妈几句话,就转身打算要走。 杨树看见两个老人无措的表情以后有些不忍,蹲到了两人跟前,说道:“大爷,大妈,你们的儿子丁大用他犯了法,他是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的。但法律中有规定,只要他投案自首,真的是可以从轻处罚的,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搜查完这间屋子的李大为咳了一声,上前拉起他:“杨树,走吧,别聊了,我有点事和你说。” 杨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非得现在说?” 看到这一幕的其他警员面色有些古怪。 院子里面,高潮说道:“收队!” 所有警员立刻集合,有序地离开,老太太第一时间将大门紧闭。 杨树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疑惑地问道:“高所,是情报有误吗?” 高潮低声说了一句:“一会儿说。” 然后带着民警们继续前进。 拐了两个路口以后,高潮这才说道:“不,人在家呢。” 杨树一愣,问道:“在家?在哪儿呢?” 张维扬开口说道:“就在那个老大爷身后的衣橱里呢。” 杨树大吃一惊:“什么?” 高潮拍了拍杨树:“李大为刚才拉你的时候你没反应过来?” 李大为解释道:“他睡过的被窝还温着,说明人没走。全家就三间屋,除了衣橱,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人?” 杨树有点不服气:“凭这个就能确定他在衣橱里?” 李大为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全家那么多能坐的地方,为什么老人家专门要坐在衣橱前面?还有,你不觉得那两椅子太大了,放在衣橱前面很碍事吗?” 高潮手指点了点张维扬和李大为,满意地说:“你们两个小子可以啊!第一天出任务,表现得不错。你还有你,叫什么来着?” “张维扬!” “李大为!” “行,我记住你们了!” 冷眼旁观的陈新城,看出了李大为掩饰不住的开心和杨树的满腹心事,倒是张维扬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他不希望新人太过张扬,也不想看到新人受到打击,于是说道:“李大为是警校毕业的,这点观察力算不了什么,正常。毕竟学的就是这些,看出来正常。小张学的专业也比较注重观察,有这份观察力倒是很不错。人家小杨,北大法学硕士,学的专业又比较偏向于理论,这种杂七杂八的事不太了解,第一次没看出来也正常。以后多出几次警,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完全不在话下。” 李大为不以为然,又说道:“高所,那咱们现在回去?” “陈哥,我看了一下。这就一个出口,你带着这三个新手在这儿等着,我跟其他人进去抓人。”高潮安排道。 李大为急忙道:“高所,要不我跟您吧!” 陈新城说道:“听指挥!哪那么多主意。” “行!”李大为眼巴巴地看着高潮,说道:“对了高所,你们这回不用从刚才那扇门进去了。我把他侧屋的窗户打开了,你们可以直接翻进去。” 高潮点了点头,看李大为的眼神里又多了些赞赏。 第八章 第一次出警 这个时候,张维扬开口道:“高所!” “小张是不是也有建议,讲?”高潮看到是另一个发现人在屋里的新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觉得咱们的行动可以往后推迟半个小时至一个小时。现在这个时候,咱们刚搜查完,正是丁家人比较警觉的时候,现在上门可能会发生冲突,丁大用的手里有凶器,容易造成危险。” 性子急躁的李大为说道:“兵贵神速!万一人跑了呢。” “从丁大用家出来就这边一个出口,守在这里他就很难逃脱。至于说有没有其他小路,反正有咱们的人手在那边盯着,丁大用有什么动静肯定能及时反应过来。” “等一等倒也无妨,但是你给出的理由不充分。”高潮摇了摇头道。 “高所,还有一个原因。咱们平陵市这边农村的民情比较复杂,老百姓相当抱团。刚才咱们进去一通搜查,动静也不算小。我估计村子里的其他人家差不多都醒了,并且也知道了大致情况。一会儿抓人的时候,我怕村民们出来阻拦。过上一定的时间,老百姓以为没事了就会睡下。就算没睡下,状态也好不了。到时候再抓捕,会少一些麻烦。”张维扬解释道。 陈新城听到这里,也附和道:“小张考虑得很有道理,这个村子在咱们辖区里是最抱团的几个,确实容易发生小张提到的情况。” 高潮冲着张维扬点了点头,“考虑得挺周全的,你没发现咱们一起出来的人少了一个吗?” “注意到了。”张维扬道。 “为了防止发生你刚才说到的这种情况,我让小马去村主任家了,一旦发生极端情况,村主任出面基本就能控制住。”高潮对几个新人解释道。 “那我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了。”张维扬不好意思地说道。 “也没有,你想得挺周全。我刚才考虑一下,一会儿大家就按照小张的建议,一小时以后再动手。我先带人去布控,陈哥你们在这里盯着。” 高潮带队折返,陈新城和张维扬等三个新人守在了路口。 三个年轻人靠着墙,聊了起来。 “杨树,你真是北大硕士?”李大为问道。 “那不然呢,你以为我敢在一群警察面前造假,我本科就是北大,如假包换。” “那你这么好的学历,你干吗来派出所呀?” “我考上了市局,结果刚去报道没两天,就突然接到通知,让我到基层派出所再锻炼一年。”杨树解释道。 “哎哟,我都替你憋屈。” “正常,到基层累积工作经验嘛,到哪儿都需要。” “瞧你这话说的,一看就是当领导的样儿。不过你这么高的学历,还是有点可惜。”李大为摇了摇头道。 “张维扬是同济毕业的,不也来咱们所里工作了。”杨树说道。 “别扯到我头上,我就是一个本科生。报考政法干警本来也有点阴差阳错的意思,不过本乡本土的,环境什么的倒是比较熟悉。”张维扬见话题转到自己的身上,赶忙说道。 “那你呢,李大为?”杨树问道。 李大为满不在乎地说道:“从小到大,我的学习成绩就不好,跟你们两个学霸没法比。不瞒你们说,北大和同济这几个字我都没有连起来写过。” “那你是怎么考上警校,还能毕业的?”杨树好奇地问道。 “这就是我的本事啊,跟你们不一样,我每次只会卡着及格线过关。不像你们,只会考满分。” “六十分万岁,这也是一门本事。不过李大为,你这个人挺细心的,刚才进屋搜查,高所还表扬你了。”杨树道。 “被表扬的还有那边的张维扬,他可不是警校毕业的,能有这个本事更难得。” “我怎么说也看了几百集《名侦探柯南》,还是知道搜查工作要细致再细致的。”张维扬说道。 “那看来我需要去补一补《名侦探柯南》了,这动漫我还是小时候看过几集。”杨树笑着说道。 “别光看《名侦探柯南》,像什么《金田一少年之事件簿》《福尔摩斯探案集》也可以适当地看看,我在上警校的时候看这些可比看课本用心多了。” 听到几个人越聊越没谱,陈新城出言制止道:“聊什么呢!李大为,我再给你买点瓜子沏壶茶呗?” 三个人赶忙收声。 一个小时以后,只听到远处的院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哭喊。 陈新城带着三人急忙迎上去。 高潮和几个警察押着丁大用出来,丁大用的父母追在后面。 看到老太太脚下一个踉跄,频频回头的杨树下意识地要去扶:“大爷、大妈,你们别跟了……” 高潮回头低喝道:“快走!” 杨树只好不知所措地跟着大家往前跑。 一行人押着丁大用一溜小跑冲到了警车停放处,老夫妻依旧在后面追着哭喊道:“你们别抓我儿子,大用,我的儿啊!” 到了车跟前,杨树有些不理解地说道:“高所,咱们这样不太好吧。” 高潮道:“有什么不好的,上车。” 杨树一回头,正好看到老太太摔倒在地上,折回去冲向摔倒的老太太。 见到这个情况,张维扬、李大为也赶紧追了上去。 陈新城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高潮赶紧吩咐司机说:“你们先走,别停,村口等我们。” 说完,高潮也跑向了杨树他们,嘴里念叨着:“愁死我了。” 杨树跑到老太太跟前,伸手去扶:“大娘,我说了别跟了,我们也是依法办事……” 话音未落,老太太一手抓住他,一连几个巴掌打了上去,大声叫着:“抢人啦!警察抢人啦!” 张维扬和李大为赶紧把杨树拉起来,嘴里还在解释的杨树这时才看见老太太的身后,成群结队的人打着手电,举着棍棒喊着跑上来,顿时懵了。 五个人跟围上来的村民隔着几米对峙。 高潮的右手已经伸向了腰间,打算见势头不对,就鸣枪示警。 就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的杨树仍然还在背着法条,想要劝阻激动的村民。 李大为道:“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 就在高潮将要喊出第三次警告,准备掏枪示警的时候,村主任赶到现场,让这场冲突结束在萌芽之中。 第九章 初印象 回去的路上,车内十分安静。 高潮又是坐在副驾驶位上闭目休息。 杨树看看高潮,不好意思地说道:“高所,刚才的事对不起。” 高潮含糊地应道:“没事,睡吧。” 杨树继续解释道:“我是觉得犯法的人是他,老人家是无辜的。暂就这么把他带走了,不管老人家的死活,太残酷了。” 高潮有点生气了,扭头看着杨树:“刚才的事情你也经历了吧?你要想对他们不残酷,那就要对自己的人残酷!如果他们村干部没有及时赶来,会出多大的事,你知道吗?” 杨树低头道歉:“对不起,高所。是我太没经验,没处理好。” “行了,习惯就好。”高潮并没有掩饰语气里的不满情绪,又闭上了眼睛。 坐在后边的李大为对嫌疑人来了兴趣,问道:“哎,朋友,采访采访你,你胆儿挺肥啊?犯事的时候怎么想的?以为警察抓不着你是吗?” 陈新城黑着脸,喝道:“别说话!” 李大为不解地说道:“闲着没事聊聊不行吗?” 陈新城训斥道:“聊什么聊,审讯犯罪嫌疑人要全程录像,你一个警校毕业的学生,你不知道吗?这人回去就得交给人家刑警队!” 李大为撇撇嘴,只好重新坐好。 张维扬拍了拍李大为,小声道,“大家折腾了这么一宿,都累了,你快老实一会儿吧。” …… 一行人回到所里,把丁大用移交给了刑警队,刚把刑警队送走。 就有一辆黑色轿车开进院子。 曹建军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喊了一声:“所长。” 王守一回头一看,高兴地说:“建军回来啦!辛苦了啊!我觉得啊,所里的脏活累活就让你一个人扛了。” 张维扬、李大为等人都停下来围观。 曹建军轻松地说道:“为人民服务嘛!” 说完,回头拉开车门,大喝一声:“下来!” 一个年轻人戴着手铐从后座下来。 王守一吃惊地问道:“怎么,路上还抓了一个回来?” 曹建军神秘地一笑:“别急啊,所长,那边还有一个呢。” 又一个年轻人从另一侧车门下来,没戴手铐,只是用一根绳子绑着双手。 王守一一愣:“建军,你这什么情况,一拖二啊!” 曹建军笑着说道:“碰巧路上遇到了,这俩人抢人家群众的摩托,正骑着跑呢,被我用车堵路边了。我一琢磨,两个人抓一个回来,不合适啊,干脆都带回来得了。” 人群里李大为看见这幅场景,急忙打听道:“这谁啊?” 旁边的一名老警察说道:“曹建军啊,出了名的警界英雄。” 李大为又问:“那他和高潮,谁更厉害?” 老警察别有意味地笑了笑:“问到重点了,这个以后你自己慢慢感受吧。” 安排完晚上出警的同志们休息,王守一带着几名骨干离开了宿舍。 张维扬和李大为一挨枕头就睡着了,跟着进来的赵继伟熬了通宵看监控,也很快就睡着了。 只剩下杨树一人出神地望着窗外。 所长办公室里,王守一、叶苇、高潮、陈新城、曹建军、张志杰几个人都在。 王守一开门见山地说道:“新人你们也都见过了,说说吧,印象怎么样?” 高潮说:“我先说两句,我是觉得那个搭头吧,虽然嘴有点碎,但是脑子够用,是个培养的好苗子。那位局长亲自送来的呢,就是个书呆子。” 曹建军水杯一放,反驳道:“行啊,局长送来的你也敢瞎议论?” 高潮刚想要顶回去,王守一连忙打断:“停,大家不要过度解读。高所,你说那个李大为不错?” 高潮点头:“是啊,很明显,就昨天晚上抓捕的时候,这孩子看上去很轻松,但是呢,心里有准,眼里有事,我觉得真不错。” 王守一点评道:“毛躁了点儿,嫩点儿,就说昨天早上公交车的事情来讲,能有这份警惕和敏感,还懂点人情世故,那确实挺难得的。我虽然批评了他,也是为了他好。至于杨树这孩子呢,那都是好孩子,就看我们怎么带了。” 一看苗头不对,高潮赶忙又道:“所长,我再申请个事,就是带孩子这事儿我干不了。一呢,我年轻;二呢,我还有师父。” 王守一摆手道:“别急嘛,谁带哪个孩子我还没决定呢。但是话我提前摆在这儿,程所是夏所长带出来的徒弟,这回是铁了心要带夏洁,我也同意了。教导员一个女同志,带个男孩子当徒弟也不方便,再说了,她家里的事情也多。你们四个,一个人带一个,那是肯定的,谁也别想跑。” 高潮略一思忖,抢先开口道:“所长,那这样,我申请带张维扬。” “怎么,看上这孩子了?”王守一笑眯眯地问道。 “所长,我这个人还年轻,没带过徒弟。所以想带一个省心的,这个张维扬虽然不是警校毕业,但是心思很细腻,观察能力好,而且脾气不骄不躁的。你说是吧,陈哥。”高潮回头喊了一下陈新城。 陈新城点了点头道:“这个小张确实不错。私底下话也不多,但是个能干事的。” 张志杰跟着说道:“不过到了正经工作的时候,这个小张同志的话能说到点子上,昨天调解乔家和徐家的矛盾,一席话讲下来,乔家那个难攻的山头就被他拿下了。” 王守一笑着说道:“难得啊,你们几个都喜欢一个刚来报到的孩子。” “主要是这个孩子确实不错。”叶苇也说道,“昨天他和赵继伟两个人来得最早,两个人一来了就帮着干活。眼里有活,是个好孩子。” “对啊,还有一个小赵呢,志杰你和他接触最多,有什么想法?”王守一问道。 “所长,小赵这个人是农村家庭出身,干活勤快,有眼色。就是想要进步的心思有点明显。”张志杰评价道。 王守一摆了摆手:“想要进步,那是人之常情。我看这个小赵同志本性还不错,想要进步的心态也是可以引导的嘛。” 第十章值班室(上) 等到张维扬、李大为、赵继伟三人从睡梦中醒来,就看到杨树正躺在床上,可是眼睛没有阖上。 李大为问道:“我说杨博士,你不会一直没睡吧?” 杨树阖上眼睛,翻了个身,没有搭理他。 “是还在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吗?”张维扬的心思比较细,猜到了杨树的想法,直接问道。 听到张维扬的话,杨树一挺身坐了起来,答道:“没错,我是在想昨天晚上的事情。进屋搜查的时候没有发现犯罪嫌疑人在哪儿,是我没有经验,这也就罢了。可是后来我折回去扶起那位老大娘,却差点闯下了大祸。” 李大为安慰道:“你都说了,是因为你没有经验。” 杨树反问道:“那你们呢?你是警校毕业的,观察现场是基本功,能发现犯罪嫌疑人的藏身之处,这也就算了。张维扬该怎么解释,难道真像他昨天开玩笑说的,是看《名侦探柯南》看出来的经验。” 李大为一时无言。 张维扬想了想,然后说道:“杨树,既然知道自己的经验差,那就要努力补回来。李大为是警校里学出来的,这是他的专业。至于我,能有这份观察力要感谢我的父母。” 闻言,杨树用怀疑的眼光看向张维扬。 张维扬耸了耸肩,轻松地说道:“你别不相信,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是干什么的。”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家是开饭店的。开门做生意嘛,三教九流的人都要接触。小时候,我妈和我做游戏,其中一个游戏就是比两个人谁猜客人的职业猜得更准。一开始,我完全不是我妈的对手。但是这么玩了几年以后,我的这点观察能力也练出来了,我妈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赢过我。” 印象中,原身和刘芸还真的玩过这种游戏。尽管张维扬的眼力可能更多的来自前世多年的工作经验。 也正是因为原身有这种眼力,还继承了张有功的厨艺天赋,两口子才会想着让他以后继承家业。 上大学的时候,张维扬出于兴趣的原因,选择填报了同济大学的历史建筑保护工程专业。 这倒是让想要让他在大学里学习经营管理的张有功、刘芸有些失望。 不过,两个人想着自己的岁数还能再干个十来年,也就先把这事搁置了。 杨树又问道:“好吧,就算观察能力这个问题能够解释。那后面我差点造成一场警民冲突又该怎么说?” 张维扬十分诚恳地说道:“实话实说,杨树,这件事确实是你的责任。” “我知道……”杨树沮丧地低下了头,双手捂住脸颊。 赵继伟也出言安慰道:“小哥,吃一堑长一智。” 杨树闷声说道:“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张维扬说道:“也不光如此。杨树,我觉得你后面几天有必要轮流请我们几个吃饭。” 杨树放下了捂着脸的双手,看向张维扬,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张维扬一脸正色,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杨树,你是北大的法学硕士,学历摆在这里,说明你的智商肯定很不错。那遇到不懂的就要学嘛,这个道理不难懂吧。” “学什么?” 张维扬说道:“你要学的东西,那就多了。赵继伟、李大为还有夏洁,他们三个都是警校毕业的。涉及专业的问题。我和你都需要向他们学习。” 杨树问道:“那既然是你和我都要学习,为什么是我请?” “因为你也有一些其他问题,需要请教我,所以就该连我的那份一起请了。而且你是硕士研究生,工资本来也比我们几个要高不少,不让你请让谁请。” 杨树被张维扬这副无耻的嘴脸给气乐了,说道:“跟赵继伟、李大为、夏洁他们几个身上能学一些东西,至少我知道能学到什么,让我请客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告诉我,我能跟你学什么,总不能是去学习古建筑修缮吧?” 张维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杨博士,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吧?” “平陵市人。”看过几个人简历的杨树回答道。 “这个答案不准确,我是土生土长的平陵市南市区人,别看夏洁和李大为也是平陵市人,但是他们可都是跨区了的。而且我们家的饭店就在隔壁的十里河街道那边开着,所以咱们这一片儿的风土人情,我是门儿清。你一个北京人,来到八里河工作,是不是需要掌握一下当地的民情,向我请教一下不为过吧。” 杨树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能从你这里了解到八里河乃至整个平陵市的情况。从赵继伟、李大为、夏洁那里,我又能学习专业知识。还有,赵继伟是从农村里一步一步考出来的孩子,这一点也是我可以学习的东西。” 赵继伟连忙摆手,说道:“俺就是个普通的农村人,这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啊。” 张维扬说道:“还真有,杨树这么说刚才估计也已经想到了。” 杨树点了点头。 一头雾水的李大为问道:“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杨树解释道:“八里河派出所的辖区是城乡接合部,情况相对比较复杂。城乡居民的生活习惯不同,这也是咱们所里很多警情产生的缘由。我是北京人,你李大为,还有张维扬、夏洁,都是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对于农民的心态肯定不了解,这不就是我们需要向赵继伟请教的吗?” 虽然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农村出身有些自卑,但是赵继伟明白眼前的这几个同伴说的这番话并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 而且他头一次发现,换个角度看问题,原来出身农村在开展工作时居然会有这种意想不到的优势。 终于明白过来的李大为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那咱们就说定了,以后轮流请客吧。跟每个人学东西的时候,都不许藏私啊。包括杨博士,你可是我们这些人里面对于法律法规掌握最好的,以后我们在这方面免不了要请教你。” 第十一章值班室(下)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又聊回到入职第一天的经历,赵继伟就满脸羡慕,“刚来报到的第一天,你们就去抓了一个通缉犯,简直太牛了!” “牛的是他们两个,跟我没关系,我不仅什么都没做,还差点惹了大麻烦。”杨树虽然已经从沮丧中恢复了过来,但是仍然觉得自己昨天在抓捕中表现得很差劲。 李大为嘚瑟地说道:“要说起昨天晚上的抓捕啊,我一眼就看出了犯罪嫌疑人的藏身之处,而且他们家那个窗户还是我偷偷打开的呢!当然了,张维扬也不差,他也发现了犯罪嫌疑人的踪迹,还跟高所提了一个很合理的抓捕建议。” 这孩子也没什么心眼,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坐在另外一张床上的杨树脸色随着他的话变得越来越黑。 张维扬说道:“你快得了吧,昨天高所夸你李大为两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港片里的精英探员了,咱们还差得远。就说昨天晚上发现犯罪嫌疑人的藏身之处,一起出任务的老同志们可是都发现了。” 李大为梗着脖子说道:“他们当了多少年警察,发现这些不是理所应当吗,咱们两个可是才入职。” 这就是李大为的另一个特点,嘴硬。 今天反驳张维扬,昨天晚上在警车里反驳老警察陈新城。 张维扬心道,你还真没有白长一张哈士奇脸,这性格做派也够哈士奇的。 你要问哈士奇什么性格,活泼好动,精力旺盛,有点神经质,一发神经就爱拆家。个性独立且固执,服从性偏差,也就是不太听话。 当然脾气是很温顺的,就跟李大为一样是个好人。 张维扬吐槽道:“你不能因为自己是个新人,就对这种事情沾沾自喜。刚入职就想着翘尾巴,小心以后犯了错误,所长狠狠地收拾你。” 李大为小声嘀咕道:“就先让我高兴高兴嘛。” 杨树问道:“张维扬,就算发现犯罪嫌疑人的踪迹不算什么。但是后来你跟高所提的建议,我和李大为可是都听见了,高所也采纳了你的建议。” 张维扬说道:“高所是接受了我的建议。不过我的建议本质上讲就是个笨方法,想要把村民们都熬到睡着了,好减少咱们办案的麻烦。但是后面不还是发生了意外吗?” 杨树愧疚地说道,“这都怪我,要不是我回去扶那个老大娘,也不会发生这个意外。” 张维扬摇了摇头,说道:“和你无关,昨天你折回去扶那个大妈也是出于好心,就你耽搁的那几秒钟,顶多是把今天会折腾到所里的矛盾提前到了昨天晚上。” 这时候,李大为也来了好奇心,问道:“张维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维扬反问道:“你们两个也是昨天晚上整个抓捕行动的亲历者,你们觉得我的那个建议起到作用了吗?” 李大为说道:“怎么没有,我昨天晚上还听到高所跟陈警官夸你来着,他说昨天要不是你的那个建议,咱们后来要面对的村民可能要翻倍。” 闻言,杨树也看向张维扬。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的张维扬只好向两人提问:“就算是昨天晚上一开始要面对的村民少了一半,但不还是没有解决问题吗?你们两个想一想,昨天晚上最后是怎么解决问题的?” 杨树答道:“高所提前让马哥去请的村主任,最后村主任到场,才把问题解决了。” “所以说,高所的布置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我的那个建议顶多算是锦上添花。” 李大为说道:“就算是锦上添花也好啊,起码在高所面前有所表现!” 张维扬瞪了李大为一眼,说道:“你干警察就是为了在领导面前表现?当初在省警校里怎么学的,‘忠诚、严谨、团结、奉献’的校训没有背过。” 李大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背过是背过,不过一想到抓犯人就记不起来了。” 张维扬语重心长地说道:“李大为,咱们几个是同一批入职的,以后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尽管现在说这话有些交浅言深,但是我有一句真心话要跟你讲,如果你是想成为一个港片或者美剧里的神勇干探,我劝你最好转行。” 李大为一听急了:“为什么啊?” 张维扬伸手往下压了压,说道:“你先听我说完。咱们两个虽然才刚接触了一天,但我也大致了解了你这个人。李大为,你善良,有正义感,脑子还灵活,这些都是当警察的优秀素质。但是你这个人嘴太碎,容易惹事。而且你的性格太倔,还满脑子个人英雄主义思想,成天想着要抓几个犯人好好表现一番。别忘了,咱们现在是人民警察,说话办事要以人民群众的利益为先,可不是让你耍帅的地方。” 这种话也就是跟李大为讲一讲。 他这个人性子直,也没什么心思,不会就因为一句话结下一个仇人。 一旁的杨树、赵继伟也若有所思。 杨树又问道:“对了,张维扬,你刚才说今天会折腾到所里的矛盾,这是什么意思?” 张维扬解释道:“咱们公安系统处理问题,可不见得是抓完犯罪嫌疑人就结束了。很多时候,犯罪嫌疑人的家属会上门闹事的。就像昨天的那对老夫妻,就算是闹成那样,恐怕他们还是不会甘心,要继续上门闹。昨天咱们跟他们解释清楚了人会被送到刑警队,今天他们说不定就去刑警队那边闹腾了,毕竟他们的儿子就在那里拘着。” 杨树不解地问道:“他们敢来上门?” 张维扬摊了摊手,说道:“他们有什么不敢的,就他儿子的案底,不枪毙也得判个无期。不让他们闹一闹,怎么可能甘心。而且如果没有村主任出面,他们来的时候恐怕村里面也有不少亲戚朋友会跟着来。我们东山省这边的人抱团意识很强,农村里面更是如此。不信你问赵继伟。” 杨树看向赵继伟 在北京城里长大的杨树第一次了解这种民情,大受震撼。 第十二章 这就是基层 杨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能体验到东山省这边的民情特点。 就在四个刚入职的新丁正在聊天的时候,派出所的喇叭里传来紧急通报:“全所同志请注意,阳光家园小区有集体斗殴,所长要求全所同志全部出动,到场后维持现场秩序,参与调解!” 四个人赶忙跑出值班休息室,去院子里集合。 刚刚跑出值班休息室的房门,边外跑边系扣子的李大为就拉住了一个老警察,问道:“大哥,这什么情况?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老警察说道:“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跟着大部队去了就知道。” 李大为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外跑。 张维扬、杨树、赵继伟也在后面紧紧地跟上。 几辆警车拉着警笛从八里河派出所鱼贯而出,王守一坐在最前面的一辆警车里,拿着对讲机正在向全所的干警下达指示:“各小组注意,到了现场以后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定要把劝架放在第一位。” 看到张维扬、李大为等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老好人张志杰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大概情况:“阳光家园小区是咱们平陵市郊区李家村和刘家村搬迁以后的安置小区,整个小区的居民就是两个村的村民。可是这两个之前相邻的村子本来就不和,这一合并以后,之前的矛盾就带到小区里来了。两个村的居民是整天打架,物业也管不了。” 李大为、杨树、赵继伟三个人听了以后还有些懵,刚刚从大学走入社会的他们一时还没有理清楚是怎么回事,有过多年工作经验的张维扬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玄机。 他当年搞建筑设计的时候,设计出来的小区就有这种村庄集体安置小区。像这种两个有矛盾的村庄被安排到一起的情况也有,等安置好以后,那个天天都老热闹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打。 开车的曹建军抱怨道:“要我说啊,就这么点小事,咱们也向上级反映过好几回了,就是不解决,这回所幸咱们就不管了,豁出去下季度的排名不要了,就让他们闹到上面去,说不定他们这么一闹腾,问题还就解决了。” 王守一扭头训斥道:“我看你是不想穿你这身衣服了吧,少废话!” 张志杰又向几个新人解释道:“咱们所的群众满意度为什么排名靠后,和这个小区一直这么闹事也一些有关系……。 十多分钟以后,王守一带着全所干警来到了发生斗殴的阳光家园小区。 此时的小区里,李家庄和刘家庄的人各站一边,手里还拿着扫把、拖把一类的东西,互相推推搡搡。 王守一大手一挥,干警们拿着防爆盾就冲了上去,将两个村子的人从中间隔开。 一名之前在场的辅警赶忙跑过来汇报情况:“所长,李家庄的一位大妈说是刘家庄养的猫吃了她的鸡,结果两边就因为这个事情闹起来了。” 王守一无奈地说道:“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随即把张志杰叫过来:“志杰,你赶紧去把李家村和刘家村这两个村的村主任都给我叫过来,这两个老滑头,一出事他们就躲起来了。我跟你讲,你就算是绑,也得把这两个人给我绑回来,能不能完成任务?” “没问题!”张志杰带着两个警察转身离开。 夏洁这个时候也从闹市区赶了过来,刚一下车,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不出意外,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还是“妈妈”。 夏洁也顾不上接电话,赶忙冲向了现场。 王守一挤到了人群中间,满面堆笑,对李家庄的一位大妈说:“听说是您丢了鸡?” 那个大妈点了点头,“俺那鸡还下着蛋呢!” 王守一温和地问道:“那您丢了几只啊?” 大娘竖起手指,说道:“丢了一个。” 听到这里,王守一摆摆手,冲后面喊道:“新城,过来。” 陈新城拎着四只鸡,快步走到了跟前。 王守一说道:“大姐,您丢了一只是吧。我送您四只,有公有母,您看行不行。” 刚才还坐在轮椅上没精打采的大妈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高兴地接过四只鸡:“谢谢所长!” 还没等八里河所的众人松一口气,李家庄的人又叫嚣了起来。 “这根本就不是鸡的问题,你也别想拿这两只鸡就打发了我们!” “你们这是那我们当傻子糊弄了。” “他们刘家庄的人欺人太甚,说好了东区归他们,西区归我们,三天两头跑我们这边来惹事!昨天丢这个,今天丢那个,谁知道以后还会丢什么东西!” 刘家庄的人也不答应了。 “你们少在那里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你们这是恶人先告状,前几天你们村的小孩来我们东区撒尿的事,我们还没跟你们算清楚呢。” 两边越说越急,眼看着干警们拉起来的警戒线也要拦不住他们。 就在干警们用尽力气想要阻止两边发生冲突的时候。 突然从李家庄队伍的后面有个人一身鸡血地冲了出来。口中还大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眼尖的张维扬注意到,这个人身上的鸡血好像是他们本村人往他身上泼的。 李家庄的人迅速让开了一条道路,只见这个浑身鸡血的人从人群的最后面冲到两村人的中间。 后面还追着几个拿着鸡毛掸子、扫把的人,也直愣愣地冲向刘家庄的人。 曹建军手疾眼快,直接将那伙人手中的鸡毛掸子和扫把夺了过来。 被泼了一身鸡血的村民,狼奔豕突了一会儿,发现身后没有人追上来。 回身看向了身后,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追啦?” 曹建军冷笑道:“继续演!不就是往身上撒了点鸡血吗!还杀人了?” 除了李家庄的人以外,在场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连干警们也不例外。 就在这个时候,张志杰拽着两个村的村主任赶到了,“村主任来了!” 第十三章琐事也是事 王守一见两个村主任到了,高兴地迎了上去:“哎呀,盼星星盼月亮,我是终于把你们两个等来了。来来来,两位主任,你们快说句话。” 两个村的村主任脚底下跟抹了浆糊一样,就是不想过来。 好不容易被几名警察拽到两村人中间,两个村主任都长叹一口气,满脸无奈地蹲了下来。 王守一也蹲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你们俩都是干部,都是主任嘛。” 李家村的村主任一摊手,说道:“王所长,你说我算什么主任啊,这都住了高楼了,村子也没了,哪还有我这个村主任啊。” 刘家村的村主任也附和道:“就是啊,我都这么多年没管事了,你非得让我来。我家里还看电视剧呢。” 王守一说话声音都尖了,“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看什么电视剧啊!” 李家村的村主任又说:“王所长,这一没职,二没权,三没钱,你让我咋管?” 刘家村的村主任也说:“再说了两个村本来就有矛盾,你非把东区西区放一块二,那不出事才怪了。” 人群中的李大为听到了三个人对话,顺嘴就说道:“这事好办啊,东区西区中间建一堵墙不就完了?” 杨树跟着说道:“那得找规划局批吧?” 这话一出,两位村主任和王守一都是一愣。 陈新城赶忙训斥道:“就你们话多,都少说两句。” 张维扬也是一脸无奈,李大为的这张破嘴啊,自己之前的那番话算是白说了。 还有杨树,昨天晚上刚吃了亏,怎么一点记性也没长。 果然,李家村的村主任听到两个人的话以后,一拍大腿道:“这位警察同志说得好,建墙!” 刘家村的村主任也跟着喊道:“这个主意不孬,好主意啊!” 王守一气的脸色发青了,走到李大为的跟前:“李大为!你都什么机灵啊,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然后一指远处的杨树:“还有你也是!” 李大为和杨树还在发蒙,两个村的村主任是一句接这一句。 “大家都听到了啊,这个警察同志说了啊,让咱们建墙。” “那个警察同志也说了啊,让咱们找规划局。” 李家村还有刘家村的村民在这一刻瞬间变作了一个整体,齐声高喊着:“建墙!找规划局!” 陈新城一看李大为和杨树两个人还在那里发愣,就数落道:“让你们两个废话?他们两个村子一直这么闹腾,就是为了让规划局出面同意他们建墙!这下好了,你们的话落了他们口实,成了咱们所里建议他们找规划局了,这下麻烦大了!” 李大为和杨树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 赵继伟、夏洁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就在张维扬和其他干警拦住向小区大门拥去的村民时,一辆黑色轿车驶入了小区,是程浩的车。 程浩下了车,从副驾驶把规划局的徐处长拉下来,就往村民中间走。 徐处长脸都憋红了,也拗不过程浩的力气,只能让他拖着走。 程浩一边拉着徐处长往过走,一边喊道:“大家都让让!规划局的徐处长来给大家解决问题了。” 两个人就这么拖拖拽拽地走到村民中间,程浩大声喊道:“大家静一静啊,这个规划局的领导急大家之所急,所以这个徐处长来现场给大家解决问题,有什么问题可以向他反映啊!” “乡亲们,我是规划局的啊,我姓徐,大家叫我老徐就行……” 话还没说完,就有村民喊道:“我管你姓什么呢,赶紧解决问题。” “今天呢,我就是给大家……” 说道这里,徐处长欲言又止,看向程浩。 程浩笑着鼓励道:“说两句,就说两句。” 两个村的村民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徐处长看到这个局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脸色就像是打翻了调色盘,青一阵紫一阵。 憋了半天,徐处长直接破罐子破摔,吼道:“我解决什么问题呀,我就是一个处长,我能解决什么问题。我跟你们说啊,谁答应你们解决问题,你们找谁去,跟我没关系!” 说完,转身就要走。 徐处长这一走,村民的情绪算是火上浇油,一直向前推搡。 夏洁一个小姑娘也在人群中被推来搡去。 程浩一看就急了,赶忙把夏洁拉到身后,这可是他师父的遗孤,全所上下恐怕没有人比他更在意这个孩子。 眼看着事情就要闹大。 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只见一个女人往人群这边跑了过来。 王守一赶忙迎上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群人跟着这个女人来到小区的一个排水井边,向下看去,可以看到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捂着手臂,头上也有血迹,在里面哭得很凄惨。 王守一一看村民们聚到一起这乱糟糟的场面,下命令道:“同志们,清场。” 大家一齐上阵,这才把村民们劝开,为救援腾出空间。 干警们从附近找来了一团绳子,足够捆在腰间下井进行救援工作。 但是一群人却发现了一个难题。 排水井的深度不算太深,但是中间处横着好多块废弃的水板,只有一条不大的缝隙,在场的男同志们全都过不去。 正在众人发愁的时候,夏洁主动出来了:“所长,让我下去吧,我学过救护,而且我也瘦。” 王守一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你一个女孩子,学过救护也不行。” 叶苇这个时候也站了出来:“所长,还是我下去吧。” “你腰上有老伤,不能下去。” 结果回身就看到夏洁的腰上已经绑上了绳子。 “夏洁,你怎么绑上了?” “人命关天,来不及了,所长!” 想到井里的孩子,王守一一咬牙说道:“那好吧,注意安全!” 正如夏洁自己所说,她的救援技巧很纯熟,在众人的拖拽下,顺利的将小孩救了出来。 村民们看到夏洁下井救孩子后狼狈样子,也觉得十分感动,纷纷鼓掌叫好。 两个村的村主任也站了出来,表示愿意配合派出所做村民的工作。 一场在两个村之间纠葛已久的纷争,终于平息了。 第十四章回家 刚入职就连轴转,等张维扬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一进门,张维扬就喊道:“妈,我回来了。” 听见动静,刘芸从厨房那边走了出来。 看到张维扬刚把背包挂在了衣架上,刘芸制止了他正要换衣服的动作:“停!” 刚解开风纪扣的张维扬停下了动作,扭过身来面向刘芸:“妈,您怎么出来没声没息的,吓我一跳。怎么了?” 刘芸答道:“先别急着换衣服,让我先看一看我儿子穿着一身警服的帅气模样,立正!” 张维扬又把风纪扣系上,立正站好。 刘芸上下端详了一番,说道:“我儿子真帅,跟萧文一样帅。” 萧文,《刑警本色》里的男主角,饰演者王志文是刘芸相当喜欢的一位男演员。 “走吧,去厨房让你爸也看一看。”说着,刘芸就拉起张维扬往厨房走去。 张维扬抬手看了看表,问道:“我爸也回来了,今天店里不忙?” 刘芸说道:“再忙也要回来迎接我们成功进入人民警察队伍的宝贝儿子啊,店里那边有小冯、小胡他们盯着,又不是非得你爸才能应付。” 走到厨房,刘芸就招呼道:“来,老张,手里的活停一停,瞧瞧咱儿子,这一身多帅呀!” 正在忙活最后一道菜的张有功放下了手里的菜刀,仔细看了看张维扬这一身,评价道:“挺好,看着就精神。” 张维扬对父母敬了个礼,说道:“见习警员张维扬,向您报到!” 刘芸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说道:“好好好!你先去换衣服,然后就出来吃饭,你爸专门给你弄了几个好菜。” 张维扬咧嘴一笑:“那我就先去换衣服了,忙活了两天,我觉得我这身上都快馊了。” 刘芸嘱咐道:“去吧,不行就冲上一澡。” 已经转身走出厨房的张维扬向后扬了扬手:“知道了。” 刘芸看着张维扬的背影,问道:“老张,有没有觉得咱们儿子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埋头切菜的张有功头也没抬,答道:“之前就是个学生,现在正式工作了,可不就是大小伙子了。” 刘芸道:“就是这份工作有点辛苦,刚一上班就连轴转。” “社会上干什么不辛苦,咱们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维扬从小就没吃过苦,应该好好锻炼一下。” 刘芸点了点头:“也对。” 等张维扬换好衣服,冲完澡,顶着清爽的发型走到餐厅,张有功和刘芸已经坐在餐桌旁等他了。 张维扬竖了个大拇指道:“让我看看,葱烧海参、九转大肠、芙蓉鸡片、软烧豆腐、肉末茄子、奶汤鲫鱼。张大厨出手果然非同凡响,都是我爱吃的。” 刘芸说道:“爱吃那就赶紧趁热吃,我还开了瓶好酒,咱们一家人要好好庆祝一下张维扬同志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张维扬一看这酒的包装,又看了一眼张有功,问道:“爸,您那酒柜里的宝贝,怎么舍得拿出来了。” 张有功一脸肉痛地说道:“给你庆祝,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一家三口碰了一杯之后,张维扬对着一桌子美食吃得不亦乐乎。 刘芸和张有功一边吃,一边看着儿子,眼中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张维扬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爸,妈,你们快别看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刘芸笑着说道:“能让你张维扬不好意思,难得啊!” 张维扬说道:“我的亲妈唉,你们两个人一直盯着我,我别扭啊!” 刘芸拿筷子敲了一下张维扬:“就知道贫嘴。” 张有功见张维扬也吃得差不多了,就问道:“维扬,上班以后感觉怎么样?单位的领导怎么样,同事们好相处吗,食堂能不能吃得惯?” 吃完的张维扬打了个饱嗝,说道:“所里的领导挺不错的。王所长年纪大了,就是偶尔会发发脾气,但人是个好人,也挺关心我们这几个新来的。叶教导员是个女同志,细心,脾气好,也挺关心我们的。程副所长是老警察了,经验丰富,说话也听和气的。高副所长比较年轻,但是干事利索,能力强,他好像挺喜欢我的。” 张有功说道:“那挺好,有领导喜欢你,说明你的工作做到了人家的眼里,以后继续好好表现。” “所里的其他同事也很热情,其中陈新城、张志杰这两位资深警官资历老、经验足,从他们身上我能学到不少东西。和我一批分到所里的另外四个新人,李大为这个人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夏洁是个女孩子,但是一点也不娇气,今天还下井救了个小孩;赵继伟是本省农村出来的孩子,人很勤快,也实在;杨树是北大法学硕士,人不坏,就是有点书生气。” 刘芸点了点头,说道:“听起来你这个工作环境还不错,同事们人好,你就能省下一半的心。对了,你们单位食堂是不是不怎么样,你今天可比平时吃得多?” 张维扬说道:“食堂的师傅肯定不能跟我爸的手艺比,但是也不算差了。就是我们这吃饭老没点,一遇到出警的之后只能先垫一口。今天中午就是处理一桩小区的纠纷,全所都没按时吃上饭。” 刘芸嘱咐道:“那就带点面包、饼干什么的,着急了等垫一垫肚子。” 张维扬道:“知道了。爸,妈,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 “说吧。” “单位那边的值班室床位有点紧张,我们这下班的时间又没有点。我想在单位附近租一间房,要是下班晚了,就不回这边了。” 刘芸想了想,说道:“这倒是个问题,加班之后再来回折腾,休息不好还会影响你第二天工作。这样吧,咱们家在八里河那边有一套四居,我过两天有空就去帮你收拾一下,到时候你直接就能过去住。” 刘芸女士这壕气让张维扬一惊,问道:“妈,咱们家什么时候在八里河买房了?” “就你上大学那年,咱们市里的房价小跌了一阵儿。我听新闻里说这是正常调整,后面还会涨。正好手里有几个闲钱,我就做主在市里买了三套房子,之前忘了跟你说了。我可告诉你这几套房每平方米单价最低的涨了六千,转手就能挣二百来万。” “那您就别折腾了,钥匙给我,我去收拾。正好我去单位问一问,看看那几个新来的同事要不要合租。” 张有功道:“这个主意不错,又能节约成本,还能交朋友,到时候给他们一个优惠价。” 第十五章师父,请多指教 八里河派出所的办公大厅里每天都会准时开一个早会,在张维扬参加的第一次早会中,王守一将抓捕丁大用的行动和阳光家园小区的事情做了个总结以后,就宣布了五名新人的师父。 “咱们所一直以来都有传帮带的传统。每一个新人进来,都要认个师父。这个当师父的不仅要把本事教给徒弟,更关键的是让徒弟知道什么是警察的荣誉,什么是警察的使命。当然了,现在年轻人也不得了,知识全面,视野宽阔,跟我们当初刚入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所以师父也要从徒弟身上学习。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但所里有所里的分工,各项工作都得有人做,有人学是吧?” 王守一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了,这次给你们分的师父警种,只是一个过渡,你们不可能一辈子就干这个,知道了吗?” 张维扬等五个新人一起答道:“知道了。” 王守一翻了翻手里的本子,说道:“治安这部分,程浩带夏洁,这个大家都知道了。还有就是曹建军带杨树,这是一对明星组合。建军呢,在所里是屡建奇功,杨树是高才生,是局里重点培养的对象。” 曹建军满面红光,得意地笑了笑,问道:“所长,人家是北大来的高才生,我能带的了吗?” 王守一道:“你当然能带了。杨树,给你师父表个态。” 杨树对于带自己的师父是“警界英雄”也很满意,开口道:“师父,我一定跟您好好学习!” 曹建军还专门站起来,和杨树握了握手:“放松点,别那么紧张。所长也说了,咱们是互相学习。” 大家大笑着鼓掌。 王守一接着说道:“社区这边,张志杰带赵继伟。” 赵继伟愣了一下,小声说道:“社区啊?” “志杰,我就不用多介绍了,在咱们所里的全才,赵继伟跟你师父好好学。” 赵继伟略带不甘地点了点头。 “刑侦这边,高潮……” 一听是刑侦方面,李大为就差把我愿意写在了脸上。 王守一看都没看李大为一眼,说道:“高潮呢,是咱们所的副所长,又主抓刑侦,年纪轻,能力强。你就带张维扬吧,来了两天了,我很看好这个小伙子。” 高潮站起身来,拍了拍张维扬的肩膀,“你小子投我的脾气,以后好好干。” “高所,您以后多指教。” 分到了社区的赵继伟满脸羡慕地看着张维扬,一心想破大案要案的他也想跟着高潮一起办刑侦的案子。 靠在大厅柱子上的李大为这个时候挺直了身子,指了指自己,问道:“所长,那我呢?” 王守一没好气地说道:“落不下你,真是,给你分配的师父是咱们所里能力最强、经验最丰富的陈新城警官。” 正在喝水的陈新城差点呛了一口,站起来问道:“所长,这不对吧?” 王守一问道:“怎么不对?” “我哪有那能耐呀!” 经过两天的接触,陈新城已经清楚地认识到李大为是个麻烦人物,因此脸上写满了抗拒。 李大为倒是没注意到陈新城的表情,说道:“师父,你可以的。”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哄堂大笑。 王守一合上了手里的本子,对陈新城说道:“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好,散会!” 陈新城也没空搭理新徒弟李大为,连忙追上王守一,想让他收回成命。 程浩对夏洁说:“小洁,咱们继续街上转转。” 曹建军也一拍杨树:“走,咱们也出警!” 然后两对师徒就离开了大厅。 高潮则是叫上张维扬,准备去他的办公室:“咱们今天就不出警了,我的手头还有几本卷宗需要整理,一会儿一边整理,一边跟你讲讲注意事项。” 赵继伟羡慕地看着大家离开,也去找他的师父张志杰:“师父,咱们也出警?” 张志杰低头在本上记着什么东西,答道:“不出,还有五百多个小时的尿不湿监控录像还没看完哪,走吧。” 大厅里只剩李大为孤零零地站着,没人搭理。 …… 到了高潮的办公室,高潮拿出了几本卷宗,抽出一本递给张维扬。 “理论上讲呢,咱们派出所是没有刑事侦查权的,不过为了减轻刑警队的工作负担,一般的轻微刑事案件还是由咱们办理,局里给咱们所挂个刑警十一中队的牌子。像那天抓捕丁大用的行动,那是因为线人跟我关系好,咱们才能捞到一点功劳。不然你连点味道都闻不着。” 张维扬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师父。” “还有,以后私下里叫我高哥,我本来也没比你们大很多,叫哥,显得亲近。人多了,再叫我师父。” “是,师……” 高潮一瞪眼,张维扬改口道:“高哥。” “唉,这就对了。我给你的这本卷宗呢,一本是惠安小区半个月前发生的入室盗窃案。目前这个案子还在侦办中,因为被盗的那家人保护现场意识不强,现场相当一部分证据都已经被他们破坏了,加上那边是老旧小区,监控安装的也少,有点棘手啊!你先看看这个卷宗,我处理一下其他文件。” 张维扬应道:“好的。” 见高潮低头忙活了起来,也就低下头,看起了手里的这份卷宗。 案情并不算复杂,就是事主某天准备用钱的时候,发现卧室柜子里前几天放进去的五千多元现金不见了,这才赶紧报警。 等到干警到达现场,只能确定房门和窗户没有被撬开的痕迹,室内并没有发现除事主一家三口之外的人指纹。 至于具体的被盗时间,事主也说不清楚,因为他们中间有大约四五天没有查看过这些钱。 难怪高潮说这个案子棘手,被盗时间和报警时间中间可能有三四天的差距,就一般人的生活习惯,绝大部分证据都可能在这几天消失了。 而且老旧小区还没有安装足够的监控,看监控找可疑人员这条路也堵死了。 看完一遍卷宗并没有理出头绪的张维扬盘算了一下手头的线索,重新打开卷宗查找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 处理完一份文件的高潮抬起头来,看到张维扬认真将卷宗里的重要信息抄录下来,满意地笑了笑。 第十六章新人 看了半天卷宗,并没有头绪的张维扬心下一动,系统可是奖励了自己“初级侦查”,到现场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拿着卷宗走到高潮的办公桌前,喊道:“高哥。” 高潮抬起头,问道:“怎么了,小张?” 张维扬把手里的卷宗放到高潮的面前,说道:“这份卷宗我刚才反复看了几遍,还是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我考虑是不是去现场做一个复勘,然后问一问周围的住户,惠安小区那边的情况我比较了解,住户里面的退休老年人比例很高。这些人平时比较闲,说不定有人看到些什么,之前调查的时候,说不定这些老人忘了一些关键线索呢。” 高潮点了点头,说道:“可以,说不定之前咱们确实有些疏漏呢!思路上也没错。查案子,总归要去现场找答案。我呢,手头还有点工作……” 稍加盘算后,高潮说道:“这样吧,我让小孙跟你一起去吧,别看小孙只是个辅警,但是经验还是很丰富的。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去吃午饭。等吃完午饭以后,再休息一会儿,然后下午去现场看看吧。” “好的,高哥。” …… 八里河派出所的伙食还不错,今天中午食堂有土豆炖鸡块、油菜炒海米、木须肉、宫保鸡丁,主食是包子,还有鸡蛋汤。 几个新人坐到了一起。 李大为兴冲冲地问道:“你们几个跟了师父半天,感觉怎么样?” 杨树答道:“时间还短,没什么太多的感觉,就觉得我师父这个人特干脆。还有,跟着师父一上午都在出警,感觉咱们辖区真的是事情挺多的。” 张维扬咽下了一个包子后说道:“你原来一直在上学,学校里多安稳啊!其实各地的派出所,事情都少不了。咱们八里河这边人员组成又比较复杂,城乡矛盾就显得特别突出,事情多一些也正常。” 夏洁同为本地人,对张维扬的话表示认可:“张维扬说的没错。” 赵继伟问道:“那你呢,夏洁。” “我,程所挺照顾我的。这半天出警,处理了几个小纠纷,程所给我指点了不少……” 夏洁的话还没有讲完,李大为插话道:“依我看夏洁你最舒服了。” 夏洁问道:“我怎么就舒服了?” 李大为说道:“我听说程所原来就是你父亲的徒弟,有这层关系,他当然会对你好。” 夏洁也不否认:“对。不光是他,全八里河派出所的领导们都对我挺好的。怎么样,嫉妒吗?” 李大为开玩笑道:“嫉妒!” 夏洁坦然说道:“所以越是这样,我就越得做出成绩,证明我夏洁也可以做个好警察,不辜负所有人。” 杨树劝道:“你也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李大为不爱听了,“这有什么可压力的。再说了,有压力怎么了?有压力才能做个好警察。” 杨树解释道:“对夏洁来说,可能没那么容易。看起来所里所有人都在对她好,在保护她,但是保护得太好了就是一个罩子。” 李大为反驳道:“你也别小看夏洁,人家可是警校毕业的优等生,不需要别人保护。” 夏洁有些生气,说道:“行了,你俩是把我当话题了?” “同志们,咱们跑题了啊,不是正说咱们几个的师父吗?”坐在角落的张维扬打断道。 眼色颇快的李大为点了点头,“对对对,继续讨论咱们的师父。张维扬,你师父怎么样?” 张维扬道:“我跟高所在他的办公室里看了一上午卷宗,感觉和大学在图书馆里看书差不多,我还记了好几页笔记。” 李大为摇了摇道:“那听着有点没意思啊,卷宗什么的有什么好看的。” 张维扬神色轻松地说道:“我倒是挺喜欢这种感觉的,而且通过案件卷宗能发现挺多有意思的东西。” 其他几个人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就我今天看的那个盗窃案的卷宗,之前收集到的证据很少,我申请下午去复勘一下现场。但是我有一种直觉,这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可能一直在我们的视线中。” 张维扬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其他几人对于张维扬这种卖关子的行径十分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刑事案件的侦破阶段,一般是不得向没有参与的警察透露案情的。 李大为又转头看向赵继伟:“你呢?” 赵继伟无奈地说道:“我就更没有什么感觉了。今天一上午我就跟我师父打了一次照面,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看那个监控,看得我眼睛都快花了。” 李大为震惊地问道:“不是吧,你怎么还在看那个尿不湿监控录像?” “五百个小时,你觉得能有这么快看完吗?” 李大为拍了拍赵继伟的肩膀,安慰道:“苦了你啊,兄弟!” 夏洁也安慰道:“社区警察的工作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比较琐碎。不过张警官我认识好多年了,他的能力很强,在八里河辖区内的群众口碑也很好,你跟着他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赵继伟显然并不觉得看一个尿不湿失窃的监控能学到什么东西,惆怅地说道:“但愿吧!” 然后掉过头来反问李大为:“那你呢,李大为?” 李大为指了指自己,夸张地说道:“要不是我还穿着这身警服,我真以为我是被我师父审讯的犯人。我师父一上来就是对我一通讯问,后来还把出境的时候我好一顿训斥。我感觉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杨树道:“恭喜你,终于发现这一点了。” 张维扬指了指李大为的嘴,说道:“不说别的,就凭你的这张嘴,我估计陈警官就不会喜欢,实在是太碎了。你没发现一直以来你就是我们五个人里面最能说的吗?” 夏洁、杨树等人笑了起来。 夏洁道:“我证明,李大为你这个人话确实多,而且还是废话特别多。” 李大为无奈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用胶布粘住嘴?” 张维扬摇了摇头,说道:“那倒用不着,不过以后说话以前多过过脑子,你这几天可是因为多嘴犯过几次错误了。用不用我给你举举例子?” 李大为连忙求饶:“不用了,我自己记得呢!” 第十七章小试牛刀(上) 孙前程,八里河派出所的一名辅警,今年二十四岁,是985大学的毕业生。 了解到最后这一条信息的时候,张维扬还挺纳闷的,于是在去惠安小区的路上就顺便问了出来。 “孙哥,你是从985大学毕业的高才生,怎么就当了个辅警啊?” 孙前程解释道:“这不是跨专业考警察还得过政法干警考试嘛!我去年和前年的公考都没过,只能先当上个辅警,准备明年再考。” 张维扬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孙哥有志气,不过据我所知辅警的工资应该不太高。” 孙前程道:“那可不是不高,是很低,每个月也就两千多。但是我不太在乎这个,打小时候起我就想当警察,这辈子要是能当上正式警察,我死也瞑目了。” 张维扬连忙道:“孙哥,这种话可不能胡说。” 孙前程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一个同济大学的高才生,还挺讲这种封建迷信。” 张维扬道:“这算啥封建迷信啊,顶多就是大人们比较讲究的东西。不过有时候啊,我觉得讲究一点没什么坏处。” 就算以前不迷信,经历了穿越以后,张维扬也得讲一讲迷信了。毕竟连穿越这么离奇的事情都经历过了,其他神神鬼鬼的东西,谁又能保证说一定没有呢? 孙前程又道:“想要当警察,终究是因为我这个人是有点英雄情结的。你说在现在这个和平时期,什么职业最可能实现英雄梦?不就是警察吗?” 张维扬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现在这个社会想要当英雄,不是选择去当警察,就是选择去当兵。” 孙前程点了点头,问道,“小张,你呢,也是从小想要当警察吗?你可是同济大学毕业的,说起来学历比我的还要硬一些。”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我一开始是想从事跟专业相关的工作来着。不过男孩子嘛,谁还没有点成为英雄的幻想。但是这次能通过政法干警考试,纯属是一桩意外。本来就是我在家养伤的时候顺带准备了一下,结果稀里糊涂地就考上了,运气还不错。” 孙前程羡慕地说道:“运气好是一方面,还是你平时有积累,学霸还是跟我们有些不一样的。” “孙哥,你今年好好准备,我相信明年一定能考上的。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跟我说。”张维扬道。 孙前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有些时候还真想找个学霸问问公考该怎么准备。” 张维扬道:“到时候我叫上杨树一起帮忙,人家北大的硕士,更是学霸本霸。” 又过了一会儿,看向窗外的孙前程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偶尔也觉得挺累的,每天都是在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说咱们这一天到晚干的活是不是就像是社会的抹布,照这样下去,我该上哪儿去实现英雄梦啊?” 张维扬安慰道:“孙哥,别泄气啊,只要好好干,以后肯定能轮到大案子。而且我觉得现在的工作也挺不错的,咱们派出所是保障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第一线,只有咱们手里这些细碎的活都干好了,老百姓才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孙前程笑着道:“你这个觉悟,领导们肯定喜欢。不过你说得对,这两年干下来,每当收到来自群众的感谢时,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 差不多下午三点钟,两人抵达失窃人的家,此时只有女主人一个人在家。 孙前程自我介绍道:“您好,我们两个之前跟您联系过,我姓孙,他姓张,是本次来您家进行复勘的民警。” 女主人不耐烦地问道:“之前不都看过了吗,怎么又要看啊?” 张维扬解释道:“王女士,上一次勘查的时候,由于距离被盗时间的时间间距很大,所以很多证据没有提取到。这次过来是想看看有没有遗漏的证据。” 女主人嘀咕道:“上次不说一遍查清楚,这不是耽误我时间吗?” 张维扬和孙前程只当没听见女主人的抱怨,开始在被害人的家中细细地查看了起来。 张维扬利用系统奖励的初级侦查这一技能将案发现场仔细地勘查了一遍,最终也是一无所获。 犯罪嫌疑人在案发现场留下的证据原本可能就极少,加上相隔的时间太久了,现在看来确实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在孙前程查看窗户的时候,张维扬向一旁女主人提问道:“王女士,请您再回忆一下,发现失窃的那天以及之前几天里,家里的物品摆放有过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女主人想了想,答道:“没有。” “王女士,您确定吗,包括像餐厅的椅子、过道摆放的盆栽这种行走过程中比较容易碰到的东西也没有变化?” 女主人又仔细地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没有,因为这些东西一直都摆放在比较显眼的地方,如果有变化我们应该会有印象。”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好的,我明白了。王女士,请问您丈夫呢?他平时会去什么地方。” “他在店里准备材料,我们家那个小饭馆,一到五点就很忙的,我一会儿也要赶过去帮忙的。至于平时去的地方,他基本就是去菜市场采购、店里还有家里,很少去别的地方。我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张维扬又问道:“王女士,那您的儿子呢,我们的人上次过来查案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见到他?” 女主人答道:“小宝那孩子在高中住校呢,一个月回来一到两次。之前一直在老家上学,底子比较差。所以为了让他跟上学习进度,我们去年送他入学的时候,就给他办了住校手续。” “那您有多少时间没见过您家孩子了?” “差不多快两个月了。这孩子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最近学校里课程紧、作业多,他就不来回跑了。” 张维扬低头记了下来:“是这个样子啊!” 女主人问道:“警官您问这些干什么?” 张维扬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主要是看看您和家人的社会关系,以及一家三口平时常去什么地方,看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人在不经意间知道了您家里放着现金的消息,才会起意入室盗窃的。” 第十八章小试牛刀(中) 从被害人的家中出来以后,孙前程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张维扬问道:“孙哥,是不是累了?” 孙前程答道:“没有,就是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查出来,心里面有点不舒服。” 张维扬安慰道:“孙哥,离案发时间至少半个月了,现场查不到证据也很正常。另外,今天咱们来这边也不是只有勘查现场这一个目的,询问一下小区的居民,看看他们那里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两个人在小区里问了好几个纳凉或者正在运动的居民,仍然没有什么收获。 直到拦住了一位在小区棋牌室里打完麻将准备回家的周阿姨时,工作才算有了一些进展。 张维扬手里拿着一个本子,一边问,一边记下笔录:“周阿姨,您住在小区的几号楼啊?” 周阿姨答道:“五号楼的三单元,警察同志,小区里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孙前程在旁边小声说道:“那不就是王女士她们家住的单元吗?” 张维扬也提起精神,继续道:“周阿姨,还是顾家被盗的案子。我们想问问小区居民,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请您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最近这一个月以来,您一直都在小区,对吗?” 周阿姨点了点头道:“小顾他们家的案子啊,我知道。我最近一个月白天就去棋牌室和小区的老姐妹们打打牌,晚上回家看看电视,都大半年没出远门了。” 张维扬继续问道:“我想让您回忆一下,顾家发生盗窃案的那几天里,您有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进出小区啊?” 周阿姨摇了摇头道:“陌生人吗,没什么印象了。我们这个小区是个老小区,住的都是熟人,基本很少有外人进出的。” …… 又闲扯了一会儿其他话题以后,张维扬貌似不经意地问道:“那您最近一两个月里见过顾家的儿子顾海宝回家吗?” “我想想啊,时间有点久了。我记得好像两个来月以前,那孩子还隔两周回来一次,后来听说学校那边课程紧,有日子没见过他。”老太太想了一会儿以后,突然一拍巴掌道:“我想起来了,十六七天之前,我见到过小宝,他还跟我打招呼来着。” 张维扬向周阿姨确认道:“您确定,十六七天以前见过王女士的儿子顾海宝?” 周阿姨肯定地说道:“确定,当时应该是个礼拜二,我跟隔壁单元的乔玉琴下午出去买菜,从外面回来的路上一起碰见的。” 张维扬道:“那这位乔玉琴阿姨呢,您方便带我们去找她吗?” “方便,就是抬抬脚的事情。唉,这不是巧了吗,那个就是乔玉琴吗,她这是买菜回来了。”周阿姨用手指向从远处走过来的一个老太太。 “老乔,过来一下,警察同志找你有点事。”周阿姨扬了扬手,招呼道。 张维扬和孙前程从乔玉琴的口中得到了和周阿姨一样的说法,让两个人在笔录上签字之后告辞离去。 走出小区后,孙前程问道。“小张,这个顾海宝有问题啊!”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看这个情况是有问题,至少他跟他妈妈撒谎了。王女士说的顾海宝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回家,和半个月之前他回过家就对不上了。而且周阿姨和乔阿姨他们遇到他的时候是星期二,高中正是还在上课的时候。说明这孩子不仅和家里撒谎了,甚至可能还逃课了。” 孙前程奇怪地问道:“小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孩子有问题?我看你在询问这些居民的时候,几乎对每一个人都问到这个孩子了。” 张维扬答道:“差不多吧,其实看过案件的卷宗后,我就认为有熟人作案的嫌疑。今天又勘查了一遍,结合现场的情况以及被害人的证词,我认定就是熟人作案。” 孙前程想了想,也说道:“案发现场环境和平时相比几乎没有变化,尤其是那几个可能无意间触碰到的物品也没有变化,这一点是经被害人确认过的。想要做到这一点,熟人作案的几率确实很高。” 张维扬笑了笑道:“孙哥你想,门锁和窗户没有被撬的痕迹,说明犯罪嫌疑人要么是有被害人家的钥匙;要么是个惯偷,能用万能钥匙或者其他不伤及门锁的方式进入室内。既然家里环境没有变化,那熟人作案的几率就变高了。我的假设就更大胆了一点,将犯罪嫌疑人的范围进一步缩小到有顾家钥匙的人身上,这不一下子就指向了他们一家三口。然后我将他们一家三口当成犯罪嫌疑人来捋一捋作案过程,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孙前程也明白了过来:“你说得对,说起具备作案条件,这一家三口也不排除嫌疑,他们具备的作案条件甚至比别人还好。那你为什么不怀疑那对夫妻呢?” “他们家里管财权的就是那位王女士,她想要用钱可以直接用,根本用不着去偷。顾先生天天忙活小饭店的活计,从早忙到晚,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用大钱的地方。当然了,你说他要是有地方着急用钱,偏偏这事又不想让妻子知道,那大可以动用他的私房钱,毕竟是男人嘛,难免有个小金库。开店这么些年,我觉得顾先生那里五千块钱的私房钱应该是能攒下的。” 说到这里,张维扬举起了手中的记录本:“夫妻二人被排除之后,这位顾海宝同学身上的问题就比较大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贪玩,没有自制力,说不定会沾上网瘾什么不该沾的东西。我当年就有不少同学有网瘾,他们花钱手笔可一点都不小。我估计如果真是这个孩子拿的这五千来块钱,估计也是扔在了这种地方。” 孙前程信服地点了点头:“有道理。那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回所里,先向我师父汇报一下案件进展。然后晚上私下里用家长的名义联系一下顾海宝的班主任,看看这孩子近期在学校的表现。再向上面申请调一下学校周边和惠安小区周边的监控,尤其是网吧、游戏厅这种地方的,看看这孩子最近有没有在这些地方出没。” 第十九章小试牛刀(下) 事情就如张维扬预料的那样,在查看学校周边的几家网吧监控的过程中,他和孙前程从监控里看到了顾海宝的身影。 最近的两个月里,这个孩子几乎是每三四天就会在网吧里泡个半天甚至一天的。 他的班主任老师也在电话中向顾海宝的“家长”简要地介绍了一下孩子近期的学习情况。 顾海宝倒是没有直接逃课,毕竟这么高频率的逃课,学校肯定会通知家长的。 他能以这种频率溜出去上网,是因为他请了病假。 估计是这孩子用了点乡下的土办法,把自己搞得跟真病了一样。 不明所以的老师还以为这个孩子的身体就是比较弱,为了学生的健康考虑,假条批的十分痛快。 然后这些让顾海宝用来“养病”的时间就被他用在了网吧里面。 根据调查,迷恋上某一款网游的顾海宝为了在游戏中变强,果断选择了氪金之路。 一开始还是从自己的生活费里克扣一点用在氪金上,但是很快的,这点小钱就满足不了他氪金的胃口。 思来想去,顾海宝决定去父母平时放钱的衣柜里面碰碰运气。 也就是半个月前,发现父母的衣柜里有五千多块钱,如获至宝的顾海宝直接全拿走了。 因为犯罪嫌疑人是顾家的儿子顾海宝,所以办案民警在案发现场连一枚有用的指纹都没有发现,毕竟大家一开始就压根没往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身上想。 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顾家夫妇被气得面色发青,有道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竟然成了盗窃犯。 顾大斌的手放在腰带上,一下解开了腰带扣,抽出了半截腰带就打算在讯问室里表演全武行。 看到父亲顾大斌的动作,本来就在椅子上缩成了一团的顾海宝更是吓得浑身一颤。 还是高潮见势不对急忙拦下了顾大斌:“顾先生,消消气,家暴可是违法行为。再说了,管教孩子也不一定非要使用暴力的。” 顾大斌恨恨地说道:“孩子不打不听话,俺以前就是打得太少了。他现在成了盗窃犯,以后那可是要去蹲大狱的啊,往后这一辈子全毁了!” 听到顾大斌的话后,妻子王金花搂住自己的儿子一通大哭。一边哭,一边使劲拍打着顾海宝的后背,“你这个死孩子不学好,撒谎、逃课,去网吧,玩游戏不说,还敢偷家里的钱。现在弄得要去蹲大狱了,你让我和你爸,还有你爷、你奶、你姥、你姥爷该怎么办啊?” 一时间,审讯室里是乱成了一锅粥。 张维扬连忙大声道:“顾先生,王女士,你们先不要急,孩子这回不会判刑的。” 听到张维扬的话,王金花的哭声一滞,手还扶在腰带上的顾大斌也把手放了下去,两人齐齐看向张维扬。 张维扬解释道:“顾海宝同学今年还未满16周岁。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的相关规定,未满16周岁的孩子实施非暴力犯罪如盗窃这种行为,涉案金额如果不是特别巨大的话,基本上是不会判处有期徒刑的。像这个案子的涉案金额,正常来讲是要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的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当然,如果被害人自愿和解的话,那就连这些处罚也可以省下了。” 顾大斌赶忙拉住张维扬的手,说道:“谅解,我们一定谅解。张警官,孩子还小,只是一时糊涂,可不能留下案底啊!” 顾大斌的手里此时满是冷汗,张维扬用左手拍了拍他的右手,安抚道:“放心,顾先生您尽管放心,只要您和王女士签了和解协议书,同意谅解,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顾大斌和王金花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们这就签!” 看到张维扬处理地游刃有余,高潮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程浩要带夏洁,搞他的什么师徒传承,由得他去。 他可没有揽麻烦的打算。 谁想到剩下的几个新人,所长王守一他霸王硬上弓,硬是给所里的几个骨干布置下带徒弟的任务。 曹建军、陈新城、张志杰,还有他,是一个都没跑了。 不过总算自己比较聪明,先下手抢到了一个比较省心的徒弟。 想想每天要被李大为给气到好几回的陈新城,高潮更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在顾大斌、王金花签署完和解协议书以后,张维扬坐到了夫妻二人的对面,郑重地说道:“顾先生,王女士,顾海宝同学现在不在跟前,我想跟你们二位说几句心里话。” 夫妻二人有些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眼,道:“您请说,张警官。” “具体的案情呢,相信之前我们所里也都跟二位解释清楚了。我呢,是想跟二位聊一聊此案以外的一些事情。根据我们的调查,顾海宝同学在老家的时候,表现一直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品学兼优,这一点是小学、初中的老师和同学都认可的。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在上了高中以后就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听到这话,王金花又哭了起来,“张警官,你说得对!小宝以前可是个好孩子,学习也好,还听话。为了不耽误孩子的前程,我们这才把他接到城里来上高中,就想着以后能上个好大学,不用像我们这样没日没夜地干活挣钱。谁想到他进城以后不学好啊,跟城里的孩子们都学坏了。” “王女士,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孩子身上的原因肯定是存在的。可是我个人以为,您和您丈夫的教育方式也很成问题。刚才我看顾先生已经打算抽出腰带,想要狠狠教训顾海宝同学,是这样吧?”张维扬问道。 顾大斌粗声粗气地道:“俺们老家那边一直就是这么管教孩子的,打一顿就老实了。这死孩子成了现在这样,就是因为我以前打得少了。” 张维扬抬手向下一压,说道:“您二位消消气,压一压心里的这股邪火。千万别动不动就想着要打孩子,现在也不提倡使用棍棒教育。而且顾海宝同学的年纪正是叛逆期,我担心你们的打骂反而会起到反作用。我呢,之前选修过一点心理学,像顾海宝同学这种情况呢,应该是父母缺少对孩子的陪伴,而导致孩子没有获得足够的关心和关爱,为了能够得到足够的关注,才会选择去做这些叛逆的事情。 恕我直言,自从让孩子来平陵市以后,你们夫妻二人应该很少去学校看孩子。就算是孩子放假,恐怕也没有时间多陪陪孩子。” 顾大斌无奈地说道:“俺们也是没办法啊,一家子的生计就指着那家小饭店呢。” 张维扬笑了笑,道:“恐怕不尽然吧。据我了解,您家的小饭店这些年生意不错,要不然你们也不会在平陵市又全款买了一套新房。” 顾大斌和王金花一愣,随即王金花说道:“那是给小宝以后当婚房的,我们两口子攒了好几年才攒下的。” “连儿子未来的新房都买下了,按说您也没有什么大的负担了。为什么仍然要保持之前的工作状态呢,饭店里的从采购到厨房都是你们两个是亲力亲为,就雇了两个服务员帮忙点菜、端菜。” 顾大斌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是习惯了吗?而且少雇点人还能少花点钱。” 张维扬道:“所以啊,你们这是在拿自己的家庭时间换取金钱。现在钱是挣到了,孩子那边的教育也要玩完了。我之前跟顾海宝聊了聊,他当年在老家能保持一个相对优异的学习成绩,思想品德方面也表现很好,是因为爷爷和奶奶一直在关心他、管教他。据他自己讲,他当时在学校里的优异表现是为了给爷爷、奶奶长脸。 但是进城以后,就不一样了,父母没时间管他了。第一个学期他在校的表现其实还挺不错的,老师也挺认可这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英语基础虽然差一些,但是也愿意花功夫往上提。结果他拿回去的成绩单,你们两个就扫了一眼就没事了。顾海宝好几次想要跟你们聊聊学校里的事情,你们也是因为太累了,对他爱答不理的。” “这……”顾大斌和王金花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坐在那里垂着头的儿子。 “恕我直言,你们夫妻二人的疏忽,让孩子的心理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听完这话,夫妻二人推开门,快步走到了顾海宝身前。 王金花一把搂过儿子,嚎啕大哭,顾海宝一下子手足无措,等了一会儿才伸手搂住妈妈的腰。 一旁的顾大斌也是眼眶泛红。 送走了顾家三口人,高潮领着张维扬、孙前程往二楼走去。 高潮笑着说道:“小张,我看你这个讲话有理有据,劝人的时候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样看来,你处理起民事纠纷来,也会是一把好手。对了,前几天,你还解决了乔家跟徐家的纠纷,那可是咱们所上季度满意度没上去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么看来,你还挺适合做社区工作的。” 张维扬开玩笑道:“怎么个意思?师父,您这是要退货吗?还好我刚跟了你没两天,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要不我跟所长反映一下,让他安排我去跟张警官,反正张警官这会儿带着赵继伟正看尿不湿监控呢,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辛苦一下他嘛!” 高潮作势要打,“我看你敢,还想欺师灭祖不成!” “当然不敢了,谁不知道您高所长雷厉风行,是王所长的干将,我们所里的‘王牌’,我哪敢得罪您啊!” 几个人说笑了两句以后,高潮正色道:“说正经的,这个盗窃案的种种疑点没有被发现,虽然跟我没有在这个案子上投注太多精力也有关系。但是就算我比较关注,这个真相也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你能发现案件的疑点,并解决问题,说明你在刑侦上有很大的潜力。以后加油干,争取早点把我身上的这点本事学完。”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您放心吧,师父,我一定努力。” 孙前程问道:“对了,小张。你既然这么会讲理,怎么不去跟顾家那个小孩讲讲道理啊?” 张维扬指了指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说道:“孙哥,你看看我这张嘴都干成什么样了。我可不想再去玩什么教育叛逆小孩,然后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这个年纪的孩子,家长去跟他坦诚交流,效果是最好的,还是给他们一家三口一些自己空间吧。” 高潮总结道:“案件最后总算是有了一个还不错的结果,咱们这边结案结的比较轻松,顾家的损失也因为破案比较及时挽回了一多半。看样子顾家三口人的关系也会变好。” 孙前程道:“就是不知道以顾家这两口子的抠门性格,能不能多雇几个人。他们要是不抽出时间来管教孩子,这种事情恐怕还会再次发生的。” 高潮拍了拍孙前程的肩膀,问道:“小孙,你是不是还没有找到对象呢?” 孙前程疑惑地问道:“没有啊,高所,您问这个干吗?” “这种话,一看就是单身狗才能问出来。你要是有女朋友,估计也会考虑一下自己以后有了孩子会怎么样。这样一来,刚才的话根本就不用问了。为了自家的孩子能有一个更好的前程,他们两口子多花点钱算什么。”高潮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小孙啊,赶紧找个对象吧,对你以后办案子很有帮助。” 孙前程又问道:“这是为什么,高所?” 高潮语重心长地说道:“像我们公安干警执法,有的时候并不一定是要抓人才是好事。执法的最好效果就是让人心服口服,我们要让执法既有力度又有温度。小张这回就处理的很好,既然破了案子,也挽救了顾家的家庭。你要是有个对象,办案的时候一定会对受害人更加感同身受。” 第二十章合租 八里河派出所的日常工作很繁忙,接警台的警情单是一张接一张地从打印机里吐出来,所里的干警们一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 夏洁跟着程浩,案子没少处理,但是依然被她的师父程浩保护得很好。 杨树则是见识了曹建军大开大合的办事风格,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赵继伟仍然在看那五百个小时的尿不湿监控,师父张志杰每天笑眯眯的,一直安抚着他的情绪。 李大为这只哈士奇还在和他的师父陈新城上演欢喜冤家的剧情,几乎每天换着花样的给他师父找麻烦。 而我们的主角张维扬,则是继续看卷宗学习如何办案,期间还跟着师父高潮处理了辖区内几件如盗窃、抢劫之类的小案子。 一连几天的高强度工作下来,让八里河所今年五个新兵都精疲力竭。 张维扬、李大为、杨树还有夏洁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值班休息室,把自己的身体抛在了床上。 杨树纳闷地问道:“夏洁,这里可是男生宿舍。” 夏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管我!” 说完还拿警帽遮住了自己的脸。 躺得四仰八叉的李大为哀嚎道:“我滴个妈呀,这就是警察吗,我不是在做噩梦吧!” 杨树躺在他的“杨树专榻”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已经累得不想给李大为反应。 夏洁强打起精神说道:“基层民警就是这个样子,工作繁琐。不过大部分需要处理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咱们习惯了就好。” 李大为沮丧地说道:“习惯?我看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习惯被我师父训。” 杨树说道:“我觉得你师父其实挺好的啊。” 李大为坐起身来,说道:“是啊,他肯定喜欢你这样的,学历又高,人又听话。可他不待见我这个吊车尾啊!哎,我说杨树。我觉得你师父特好,我要是跟你师父做搭档,肯定特别有默契。不像现在,我干点什么都费劲巴拉的,还得想着怎么讨我师父的欢心。还有,你说他大热天的穿个长袖干什么,他不热吗?” 杨树咂了咂嘴,说道:“我师父是挺厉害的,就特像个警察。” 夏洁轻笑道:“特像个警察?他不就是个警察吗?” 杨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特别像那种电影里面的警察,说话办事都特干脆,身手敏捷,特别勇猛。” 李大为羡慕地说道:“对,就是这个样子,我一直就想当这样的警察,感觉特别的英雄。” 张维扬突然插了这么一句:“英雄不英雄的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办案子太干脆了,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 杨树翻了个身,看向张维扬,问道:“张维扬,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算是我入职以后的一些感受。我一开始也想着办案子要干净利落,好好表现一番。想着经手的案子破得越快越好,能积累更多的。不过等干了一段时间以后,我现在觉得有些案子,慢一慢也许会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李大为疑惑地问道:“难道不该是案子破得越快越好吗?” 其他几人也看向张维扬,包括站在一边一直没出声的赵继伟。 “对于公安系统来说,破案快当然很重要,毕竟破案率是年底的重要考核指标。像那种社会影响恶劣的重大刑事案件,当然要从快处置,这个没得商量。但是一些小偷小摸或者因为一些小事引起的斗殴,诸如此类的小案子,咱们在处理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慢一些,仔细一些。看看其中有没有隐情。” 说到这里,张维扬也坐起了身,看向众人:“就像我头两天处理的一件盗窃案,是一名高中生偷拿了家里的五千块钱。涉及未成年人,咱们的处置可能会影响他的前途,可能会让他的心理留下阴影,这种案子你们不觉得应该慢一些吗?” 李大为不解地问道:“确定是一个高中生偷拿了自己家里的钱,自己偷自己,那可真稀奇了?” “中国人这么多,发生什么样的案子都有可能。孩子偷钱这种事,你没有经历过不代表它不存在。我认为遇到了这种情况,咱们要做的不光是查出案件的真相,还要查明事情的隐情。” “就像这个高中生,本来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就是因为升学换了一个新环境,然后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以前在老家有爷爷和奶奶管他,升学以后父母直接把孩子送到城里的高中住校,平时也不怎么管他。缺乏家人的关注以后,孩子就学别人去网吧上网打游戏,玩网游还充钱。这么大的变化,父母却因为手头的工作太忙,根本无暇顾及。” 杨树问道:“那还真是长见识了,这个案子最后怎么是处置的?” 张维扬道:“我师父让父母签和解协议书留档,案子就算揭过去了。我们也跟那两口子聊了聊,告诉了他们这个隐情,让他们多关心一下孩子。听说那孩子最近开始跑校了,父母也不像以前那么忙了,一家人的关系比之前好多了。” “这个案子办完以后,我师父跟我说过一句话:‘执法的最好效果就是让人心服口服,我们要让执法既有力度又有温度。’我后来揣摩了好久,觉得这才是我成为一名人民警察之后应该坚持的原则,咱们既然是人民警察,就要对得起‘人民’二字,办案的时候就要多考虑一下处理方式对老百姓造成的影响。” 夏洁低声念叨了两遍这局“执法的最好效果就是让人心服口服,我们要让执法既有力度又有温度”,女生骨子里的温柔让她十分认同。 然后又抬头说道:“张维扬,我突然很羡慕你有高所这么一个师父。” 李大为跟着说道:“俺也一样。” 张维扬摇了摇,说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咱们几个的师父都是所里的骨干力量,谁也有自己的长处。我私底下跟孙哥聊过几句,咱们的师父在八里河派出所里之前那都是有过突出表现的,处理案件也各有各的风格,咱们可有得学了。” 李大为揉了揉酸痛的小腿肚子,说道:“学归学,可是就咱们所最近的这个工作状态,我觉得我已经是没多余的心思跟人学东西了。” 夏洁跟着抱怨道:“李大为说得没错,就这两天的作息,我也快扛不住了。所里值班休息室的床位又紧张,咱们几个也不能天天占别人的位置。现在,我是天天早早过来,晚上再赶回家,我家离咱们所又比较远,每天光是在路上就要跑两个多钟头。” 李大为扭头问道:“杨大博士,你一个北京人,现在这个住宿问题是怎么安排的?” 杨树答道:“我这两天还在找合适的房子。我本来以为自己是被分到市局了,所以一开始在市局附近租上一间房子就好了。后来被调到了这边,我就把之前租的房给退了,这不是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吗,所以最近就一直住在附近的连锁酒店里。” 李大为听了唏嘘不已,“北京来的朋友就是奢侈啊,花钱住酒店啊!对了,杨树要不咱们俩合租吧。” 杨树诧异地问道:“你一个本地人租什么房子?” “跟夏洁一样,我家离所里也挺远的,每天路上通勤就要很久。我妈心疼我来回这么折腾太累了,直接给我租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但是我自己一个人也住不了三个屋啊!” 杨树无语道:“三室一厅,你这才是真的奢侈吧!” 夏洁也说道:“就是啊,三室一厅给一个人住,李大为你这也太浪费了。” 李大为无奈道:“我妈就这样,视金钱如粪土,给我花钱特别舍得,我这些年都习惯了。其实她就是干土木工程的小包工头,六十岁的人了,挣得还是一份辛苦钱。要不我现在问杨树要不要一起合租呢,也是想省点租金,帮我妈分担一点。你呢,要不要一起?” 夏洁道:“等我考虑考虑。” 张维扬一拍脑门,说道:“你们不提我都忙得忘记了,干脆你们直接来我家住吧。” 杨树摇了摇头道:“这不合适吧,不提你们家能不能住下我们两个人。我们住进去也不方便,还会打搅到叔叔、阿姨休息。” 李大为和夏洁也点头称是。 张维扬又道:“怪我没说清楚,不是和我父母住到一起。我也是来这边上班以后我妈才告诉我,我家在八里河这边还有一套四居室的房子,钥匙我都拿上了,就是一直没抽空去收拾一下。你们要是有合租的意思,哪天跟我去看看,顺便帮忙打扫卫生,看看还缺什么家具。” 夏洁吐槽道:“张维扬,没看出来啊!你这是什么土豪朋友在我身边的剧情。自己家在市里有套房都不知道,你这是在跟我们凡尔赛吧。” 张维扬竖起了三根手指,道:“不是一套房,是三套房。我家太后,就是我妈,她老人家高瞻远瞩,在我上大学那年趁着咱们市的房价小跌了一波,一口气买了三套大平米的房子。一直没告诉我,等我放假回家的时候,两口子早就忘了这码子事。所以这么些年下来,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这还是我提出要在这边租房的时候,我妈人家才给了我这么一个惊喜。” 李大为吃惊地问道:“三套房子,还是大平米的?” 张维扬点了点头。 只见李大为立马变成一脸谄媚的模样,问道:“张大土豪,你还缺大腿挂件不?” 张维扬也玩笑似的摆了摆手:“要是咱们美丽动人的夏洁同志这么说,我还考虑考虑。你李大为就算了,再说你的分量也太重了,我的大腿可挂不动。” “重色轻友!” 张维扬笑着说道:“夏洁也是我的朋友啊,你只能说我是重女轻男。” 见张维扬把区别对待说得这么坦诚,一向话多的李大为也无语了。 听到两个人的这一小段即兴相声,夏洁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夏洁好奇地问道:“对了,张维扬,你们家是干什么的?” “我家是干餐饮的,我爸和我妈二十来年前白手起家开了一家饭店,店面就在十里河那边。” 夏洁又问道:“十里河?那离咱们所里挺近的啊,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以前还在那儿吃过呢?” “我家店的名字叫聚元楼,我爸是店里的主厨,手艺那是平陵一绝。” 李大为吃惊地说道:“聚元楼?那可是咱们平陵有名的大饭店。你爸是饭店的主厨,那不就是张有功张师傅。我可听说了,他是国家特级厨师,还是咱们东山省的十大名厨之一。你这口福,真是让人羡慕啊!” 嗯,李大为这人不仅嘴碎,还是个吃货。张维扬又加深了对同伴的了解。 张维扬纠正了李大为话里的错误,说道:“是国家一级厨师,不是特级厨师。特级厨师那是中华小当家,菜做好了还要往里面放荧光粉。不过我爸的手艺确实好,有机会请你们去尝尝。还有,我也得了他九分真传,住在一个屋檐下以后,我给大家露一手。” 闻言,李大为大声宣布道:“我决定了,为了和张大土豪做朋友,我要租他的房子。一会儿我就让我妈把这个三室一厅给退了。” “有眼光,我给你们内部优惠价。肯定你们去外面租合适多了。” 杨树笑着说道:“既然你这么土豪,那我也跟你借个光。” “欢迎借光。夏洁,你呢?是不是担心和我们几个男生住在一起不方便。”看到夏洁在那里纠结,张维扬问道。 夏洁解释道:“倒不是担心和你们住在一起不方便,主要是我妈一个在家,她有点不想让我一个人出来住。” 李大为道:“孩子长大了,总是要独立的嘛,我妈人家不就主动放养我了。回去好好跟阿姨说说,咱们住一起多热闹啊!” 夏洁犹犹豫豫地说道:“我……” 张维扬点点头道:“夏洁回家去做做阿姨的工作,我这里给你留一间向阳的房间。赵继伟,你要不也跟我们一起住吧?” 其他人这才看到赵继伟也在屋里。 赵继伟低声道:“小哥,租房是不是要花钱啊?” 李大为在一旁道:“多新鲜啊,租房子哪有不花钱的。” 赵继伟摇了摇头:“那我不租了,我城里面有亲戚,我去亲戚家住。” 张维扬道:“我给你们优惠。” 赵继伟没做声,只是摇了摇头。 第二十一章看房 第二天就是周末,忙忙碌碌度过了入职第一周的八里河所新人们终于可以放心地休息一下了。 张维扬一大早就带着自己的几个预备房客一起去看房子。 进入小区,李大为环视了一圈内部的绿化环境,说道:“我说张维扬,这个小区的环境可以啊!瞧瞧这草地、这灌木丛,还有这银杏和泡桐,都快赶上公园的绿化了。” 张维扬笑着说道:“这你还真说对了,当初这个小区售房的时候就是以小区的绿化率作为一大卖点的。当时开发商的宣传口号就是‘打造新世纪城市园林,让业主拥有属于自己的公园绿地’。我妈当初就是相中了这个小区的绿化,所以才买了这里的房子。不过他们两口子还没有来得及享受一下,就让我捷足先登了。” “另外,小区里面有健身房、游泳馆,收费比小区外面的都要便宜一些,等入住以后,咱们可以去玩玩。出了门就是一家大型超市,最近的农贸市场驾车十分钟就到。前往公交站点、地铁站的步行时间大约是七八分钟的样子。” 越听张维扬的介绍,夏洁心里面是越痒痒,说道:“张维扬,你这里真不错。咱们每天去所里上班,步行也就是十五分钟。而且环境也好,各种设施齐备,我现在是越来越心动了。” 张维扬笑了笑道:“正所谓心动不如行动,回家赶紧做通阿姨的工作。反正这套四居室里现在的住客也就三个人,还有一件向阳的房间给你留着。” 夏洁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在心里为面对母亲而打气。 步行经过小区中心的小型人工湖,四个人抵达了他们即将入住的18号楼。 张维扬给众人指了一下房子的具体位置:“18号楼,1单元2201,就是窗户都打开了的那间。这间房子一直也没住人,我昨天晚上过来把窗户都打开了,让房子的空气流通一下。” “走吧,上楼看看。”说着,张维扬就领着三人走进了楼门。 张维扬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一套简约风格装修的四居室呈现在众人面前。 张维扬右手横摆,做了个请的姿势:“欢迎各位租客前来看房。” “不是说这里之前一直都空着吗,怎么还搞了精装修啊?”打量了一下屋内的装修后,从小就接触工程,对装修价格也有所了解的李大为问道。 张维扬解释道:“我妈当时买房以后想过要搬到这边来住的,不过老房子那边住习惯了,这边又不方便照顾店里,搬家这事就这么算了。租给别人又怕糟践了这个装修,就一直这么放着了。” 李大为道:“我看主要还是你们家有钱,好几十万的装修放在这儿也不心疼。” 张维扬耸了耸肩,道:“其实我估计他们两口子还是挺心疼的,毕竟他们当年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不过我妈找了个安慰自己的说法,她说这房子装修好以后就当是给我预备婚房了,反正这边的环境也好,附近就有所教学质量不错的小学,连孙子上学的地方都解决了。” 杨树道:“阿姨想得可真够远的,我记得你和李大为都是二十二岁,这可是刚够法定结婚年龄。” 张维扬摇了摇头:“快别提了,自从够了这个法定结婚年龄以后,我妈是恨不得我明天就能领一媳妇,后天就能让她抱孙子。” 听到这里,夏洁扑哧一笑。 “夏洁,你也别笑。你们几个早晚也有这么一遭。尤其你还是个女孩子,催你的时候肯定比男孩子更早。我家那边的几个还没结婚的堂姐、表姐,一到过年的时候就被一大群长辈围着介绍对象。” 李大为道:“你快别描述了,我脑子里都有画面了,还好我妈一向开明。” 张维扬心道,那是你还没到岁数呢。 “反正咱们入住以后,这里这个装修就不算浪费了。四个房间的床和柜子都已经安好了,客厅和餐厅的家具下周就能配齐。另外,每个屋都给你们配上一张电脑桌和书架,到时候办公或者打游戏都方便。” 李大为做作地抱住张维扬,夸张地道:“房东先生,您可真是太细心体贴了。我要是女性,肯定倒追你。” 张维扬一脸嫌恶地推开了李大为,说道:“谢天谢地,让你李大为不是女性,为我去了一块心病。” “还有,厨房那边你们可以随便用,不过炸厨房的人严禁入内,你们几个人里面没有这种人吧?” 张维扬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李大为和杨树。夏洁一个女生,还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这方面应该还不用担心。 李大为摆手道:“别看我啊,别看我平时不太着调,但是我是真的会做饭。” 杨树举手道:“我坦白,我不会做饭。” 李大为取笑道:“大博士,没想到你还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学问家啊!” 杨树羞恼道:“我说了多少次,我是硕士。而且不会做饭很奇怪吗?美团那边做过用户调查,单身九零后有40%的人不会做饭。” 李大为又道:“我说你不会是专门为了给自己不做饭找的借口吧。” 杨树道:“刷微博的时候看到的,我没事干做这种事情干吗。” “别理他们两个,我带你去看看房间。这间呢,是主卧,我在里面放了一个大书架,我这个房东就当仁不让了。这间次卧,是其他房间里采光最好的一间,我就留给夏洁了。你什么时候做通了阿姨的工作,什么时候拎包入住。” 次卧里的家具都是暖色调的,看起来十分温馨。又有一扇大大的窗户,透过它可以看见远处的青山。 夏洁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已经开始幻想起自己从家里搬过来之后的生活场景。 说到底,她妈妈越来越强的控制欲已经让她有些窒息了。 斗完嘴的两人没一会儿就跟了上来,李大为问道:“这就是张维扬要留给夏洁的那个房间吗?” 张维扬点头:“没错,除了主卧和这间以外,剩下的两个房间你们两个自己挑。如果相中了同一间,建议你们两位通过文明的方式协商解决。” 杨树问道:“什么叫文明的方式?” 张维扬扬了扬自己的右手,道:“剪刀石头布,公平合理,老少咸宜。” 李大为和杨树一人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第二十二章 警情 周一早上七点多,和煦的阳光洒满大地,和外面人来车往、处处都是叫卖声的社区一样,八里河派出所里也热闹了起来。 一进所里,张维扬就笑呵呵地跟所里的同事们寒暄了起来。 “李哥,今儿来得这么早,这个周末过得怎么样啊?” “马哥,您这个新发型可真精神,就一个字帅!” “郭哥,您不是昨天晚上的夜班吗,怎么还没回家休息呢,是不是有紧急案情啊?” “风平浪静,平安无事。我说小张,你小子怎么也学得跟李大为似的,一见面就问有没有案情,过两天安生日子不好吗?”民警郭亮吐槽道。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您还真说对了,这句话还真是替李大为问的,他知道我天天来所里来得早,让我顺嘴问您一句。” 郭亮笑骂道:“没听说过,警情这东西还带帮人问。哥哥我教你个乖,入了咱这行,没事儿别跟同事瞎打听警情,你一打听啊,准有警情找上门。” 张维扬也笑了:“有这么邪乎吗?” “那就拭目以待,到时候别叫苦!” 张维扬道:“那不能够。有出警任务我就当出去学习了,反正诸位哥哥的本事,我看一两年里是学不完了,多出点任务也好多锻炼、多提高嘛。” 民警马俊伟接话道:“要不还得是小张这种大学生,瞧瞧人家这心态、这觉悟。小张,好好干,以后提了所长、教导员,记得提携一下我们几个老哥哥。” “马哥,这话说的,您几位哪个不比我能干,要提拔也肯定先紧着你们,我还等着大树底下好乘凉呢。” 马俊伟笑着说道:“臭小子,这张嘴是真甜。” 要说在新来的五名见习警员里,张维扬可能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个。 夏洁因为父亲的原因,是所里的“重点保护动物”,所长王守一、教导员叶苇、副所长程浩等几位领导都对她爱护有加,所里的老资格民警也对她另眼相看,碰到急难险重的任务一般都会避开她。 上一次夏洁下井救人还是因为情况着实紧急,实在没有其他合适人选。 然后刚入职的一个星期里面,夏洁再也没有遇到过什么有危险的行动。就算有些小打小闹的摩擦,程浩也会把她拦在身后。 尽管这不是夏洁的本意,但是不妨碍其他民警对她有所微词。 杨树是北大的硕士,局里引进的高学历人才,理论水平够高,但是工作经验和社会经验都有所欠缺,有的时候有点死搬教条,说话做事还有书生气。办案子的时候,跟其他人配合得不是很好。 再加上还有宋局亲自送来报到那一出,到现在还被人看成是下来镀金的。 赵继伟人勤快,眼里有活,但是性格拘谨,说话做事小心翼翼地,也不算讨人喜欢。 跟了张志杰这个师父以后,还有点这山望着那山高的意思,一点也不踏实。老民警们的眼睛雪亮,自然也喜欢不起来。 李大为倒是个开朗活泼的性格,还自来熟,是个标准的社牛,按理说是个挺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但是那张嘴实在太碎了,办事还冲动,说话做事往往不过脑子,没看他师父陈新城都给他擦了多少回屁股了。 所以一众老民警们面子上跟李大为嘻嘻哈哈,心里面却对他避而远之,万一凑得近了沾上麻烦呢。 这么一比较,社交能力不弱于李大为,但是说话做事更加沉稳的张维扬显然更招人喜欢。 而且张维扬很有做警察的潜质,他师父高潮私底下跟他们炫耀过几回这个事情。 高潮今天是来匆匆去匆匆,八点多到所里以后就和所长王守一打了招呼,随即就要离开。 临走前嘱咐了一下张维扬,“小张,今天我去刑警队有点急事,你就留在所里。没事的时候,看一看往年的卷宗,学习一下。如果有出警任务,其他警官手下缺人,你就主动点,去搭把手。” 张维扬道:“明白,师父。我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一定好好配合同志们的工作。” 高潮笑着用手点了点张维扬,道,“你啊,真够贫的。记得一切行动听指挥,到了现场别擅作主张。” “放心吧,师父!” 见高潮人已经出了后门,李大为蹬了两下地,坐在电脑椅里来到张维扬的身旁,“张维扬,高所去刑警队了,你怎么不主动一点跟上去,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是办什么案子吗?” 张维扬摇了摇头:“能带我去的案子,师父肯定会带上我的。他不跟我说的,我是一个字也不会多问,万一需要保密呢。” 李大为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我还是挺好奇高所是去办什么案子了,他可是负责刑侦的副所长,说不定就是什么大案子。” “真有大案子,也是人家刑警队的,咱们所里的权限就在这里,大案子基本不会沾不到边。还有,好奇心害死猫,李大为我看你还是欠你师父操练,竟然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没一会儿,郭亮早晨讲的那句话就一语成谶,张维扬和李大为话还没有唠几句,就有警情来了。 叶苇拿着一张警情单走进大厅,扫了一圈后喊道:“新城,新村农贸市场发生了群体性斗殴,你带队去处理一下,记得多带几个人。” 陈新城拿起警帽,点名道:“小马,小李,小张,还有你们两个新人,跟我走。” 一听警情就来劲的李大为,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张维扬也赶忙把卷宗锁到办公桌的抽屉里,跟了上去。 这时候,赵继伟抱着一堆资料跟在张志杰的身后,从监控室里出来。 看到张维扬和李大为出警,不由得神色黯然。 看到徒弟失落神色的张志杰,伸手拍了拍赵继伟的肩膀。 “继伟,把资料收拾完以后,跟我一起去社区转转。” 赵继伟一听就来了精神,大声道:“是,师父。” 第二十三章鸡毛蒜皮 新村农贸市场的群体性斗殴基本上没费什么力气就平息了下去。 陈新城带队的这支队伍基本上就是去维持一下现场秩序。 然后就带着两个领头的回了八里河派出所。 陈新城先一步走进了审讯室,等着被带回来的两个人进来。 李大为跟着进去吗,问道:“师父,那两个带头打架的,咱们是拘啊还是拘啊?” 陈新城瞪了他一眼:“拘拘拘,你就知道拘。抓人很好玩是吧?行了,你去车里帮我把水杯拿来。” 李大为苦着脸,出去给陈新城拿水杯,顺便帮他添了点水。 陈新城拿起水杯,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后,问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陈,你们称呼我陈警官就可以。说说吧,你们俩为什么打架?” “陈警官,俺今天早上家里有事,出摊晚了一点。这个人就占了俺平时摆摊的地方,俺让他给俺腾开地方,他不干,然后就吵了起来,吵了没几句,他就动手了,俺这才还的手。” “陈警官,他胡说,农贸市场里面从来都是先来后到,那个地方又没有写他的名字。而且俺打人也是有原因的。他让俺挪地方也就算了,还直接动手搬俺的货,还故意踩了几脚,俺卖的西红柿被他踩烂了好多,他还说脏话骂人。俺也是气不过,才动手打了他。” “他放屁,俺根本没有故意去踩,就是小心踩到了。你要是腾地方,俺会去搬你的东西吗?” “你才是放屁,不是故意的,就踩了快三分之一的柿子,要是故意的是不是都要让你踩坏了。你要是不骂娘,俺怎么会去打你。” …… 两个人没说两句,就又吵了起来。 陈新城见怪不怪地揉了揉太阳穴,正要开口。 就听得李大为大喊道:“都闭嘴,听陈警官讲话。” 吓了一跳的陈新城缓缓说道:“事情的原委呢,我也差不多听明白了。乔先生,既然高先生平时确实摆在那里是事实,从情理上也确实是人家的占理。当然了,高先生对您的财物损坏和口角中的脏话,是激起您动手的一部分原因。但是无论如何打人是不对的。作为先动手的一方,您是这场斗殴的第一责任人。” “陈警官……” 陈新城抬起手来,示意他少安毋躁。 “高先生,市场现在摊位划分你们商贩们自己搞出来的,并没有经农贸市场管理方的同意,是不能作为摊位归您所有的法律依据。还有,骂人还有损坏他人财物的做法也不可取,都是做买卖的应该和气生财。而且你们村的人还挺厉害,把乔先生同村的一个村民还打成了轻微脑震荡。” 姓乔的那位摊主问道,“啊,那个人他没事吧?” 主要是害怕,真要打出个好歹来,他一个平头老百姓可有得受了。 “医生检查了,问题不算太大,不过要住院观察几天。本来无关紧要的一件事,让你们搞得这么大,现在后悔了吧。” 两个人都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派出所呢,这边建议你们两位签订和解协议,这件事就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高先生对乔先生道个歉,二位共同负责那位住院村民的医药费,估计也不是什么大钱,具体出资比例,你们可以在这里协商。你们两个觉得这个解决方案可以吗?” 见两个人还不说话,李大为一拍桌子,大声道:“你们两个没听见陈警官的话吗?再不说话,小心我们直接拘了你们。” 两个人吓得浑身一抖。 张维扬开口问道:“乔先生,您的意思呢?” “我同意负担部分医药费,但是这个姓高的一定要道歉,只要他道歉,俺就算了。” 姓高的摊主还是梗着脖子道:“俺坚决不道歉,俺丢不起那个人。” “高先生,斗殴这事是您先动的手,主责可在您这里。你要是不同意呢,那我们只能执照法律条文处理,留您住几天,尝尝我们警察的伙食。我想想啊,像你们这种情形,可以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这可是我们强制执行的。另外啊,这两天咱们平陵的蔬菜正是成熟的时候,你就不怕拘两天,您两位的菜全烂在地里吗,那可是好几万的损失?” 一想到被拘几天的损失,高姓摊主一脸肉痛,咬了咬牙道:“我道歉也可以,他今天踩坏的那些柿子得赔我钱。” 张维扬看向乔姓摊主,“乔先生,您看?” 乔姓摊主也恼了,赌气道:“我不赔,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这个时候,陈新城讲话了:“这样吧,那点西红柿顶天了就几十块钱,这钱我垫上,您二位看行不行,就当给我个面子。” 两个摊主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那就照陈警官说的办。” 等到把两个摊主送走,陈新城转头就训起了徒弟,“李大为,我说你的脑子是借来的吗,不舍得用。” 李大为不解地问道:“师父,我又怎么了?” “那你自作主张拍什么桌子,还口口声声说要直接拘人,你比所长还厉害。” 李大为解释道:“我没这个意思,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而且他们两个属于聚众斗殴,如果按照法律规定,本来就该拘啊。” “还按照法律规定,法条我背的比你熟,用不着你来教我。这也就是那两个就是买菜的农民,没见过什么世面,要不然投诉你小子也有你好受的。既然我当了你的师父,我就教你个乖,做咱们基层民警,要是事事都按照法律条文解决,那辖区里打架斗殴几乎天天都有,难道都拘起来,其他工作还做不做了。” “不至于吧。” 陈新城见李大为还犟嘴,又说道:“你知道他们两个都是哪里人吗?” 李大为回忆了一下刚才记的笔录,答道:“下坡村和宝山庄。” “下坡村和宝山庄是咱们辖区里民风最彪悍的两个村,拘他们容易,但是后面几天就是一伙人找上门来闹事,咱们所的其他工作都要受到影响。做买卖的就担心影响他们挣钱,要是拘几天他们的经济损失小不了。这一点小张做得很好,找准了切入点,让他们两个同意和解。” 李大为还不服气:“那不就是和稀泥吗?” 陈新城瞪了李大为一眼,道:“和稀泥怎么了,基层派出所办的案子,百分之六七十都是在和稀泥。你要是学不会怎么和稀泥,就别想当个好派出所民警。” 第二十四章基层工作无小事 又挨了陈新城一顿教育的李大为依旧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在回大厅的路上还跟张维扬若无其事地聊天打趣,“我觉得我师父心目中理想的徒弟人选又加了一位。张维扬同志,恭喜你,获得了和杨博士一样的待遇。” “我看不见得,我觉得陈警官是哪个徒弟也不想带。我跟孙前程了解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陈警官这两年除了正常的任务以外,其他的事情是能避则避,明显是怕麻烦。不过所长把你这个麻烦塞给他,他可有的麻烦了。”张维扬摇了摇头道。 李大为一听不乐意了,“嘿,合着照你的意思,我就是那个麻烦呗!” 张维扬认真地说道:“你还真是,就你的这张碎嘴,我要是当你师父我也头疼,你因为嘴快可是闯了几次祸了。而且刚才讯问结束,你师父教训你,你还顶了你师父几回。你这么犟,你说你师父能不头疼吗?” 李大为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表现,低声道:“好像是有点。不过那不是我觉得案子不该那样办,想要跟他讨论一下案情吗?” “有什么话,你不能等私底下向陈警官请教吗,非当着我的面说。” 李大为道:“你又不是外人。” 张维扬无奈道,“咱们哥俩关系好,你觉得没关系,但是对于陈警官而言,我就是个外人。你当着我的面说,不就是在驳陈警官的面子吗?而且我觉得你师父这个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训你那一定是为你好,要是真不想好好带你这个徒弟,我估计他根本就不会管你。” 李大为也不是那种听不进话的人,想了想后道,“那我以后注意吧,尽量少给我师父添麻烦。” 快到门口,李大为问道:“对了,张维扬,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啊?” “你问吧。” “咱们一起去的案发现场,一起接触的那伙聚众斗殴的人,你怎么知道他们两家地里的蔬菜成熟了,拘留几天就会影响他们的收入。” 张维扬答道:“他们两个自己种菜,面积还不小,这是我跟农贸市场摆摊的商贩那里了解到的。至于地里蔬菜成熟了,他们着急往出卖,是我自己猜的。这两个人又不是卖错季蔬菜的,七八月份正是他们种的明地蔬菜成熟的季节。我家从小就和菜贩子、肉贩子打交道,这方面的事情我门清。” 李大为感叹道:“那你可真够细心的!” “不是我细心,而是我见识过的事情比你多。让你生长在我的成长环境中,就你的性格,人际关系处理和事物观察能力估计比我强。” 这可不是张维扬在夸奖李大为。 自己上辈子刚入职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愣头青的模样,还是摔打了几年以后才真正成为处理人际关系和察言观色的达人。李大为现在的表现可比他刚入职那会儿要强。 另外,以李大为的机灵劲和性格,这方面肯定进步很快,至少在新人里面比其他几个人要快。 李大为抱怨道:“不过咱们这一天天地在所里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有时候真的挺无聊的。” “派出所的工作就这样,百分之九十多的工作都是这种你眼里的小事。我说李大为,你真要想办大案要案,那当初直接去刑警队啊!” 李大为羞赧地说道:“这不是在警校里成绩太差,刑警队那边不要我吗?” 张维扬拍了拍李大为的肩膀,道:“你要有那个心思就好好干,刑警队那边常年缺人,跟基层抽人也是常规操作。表现好点,说不定明年就轮到你了。” 李大为问道:“希望有这么一天。你呢,没想过以后去刑警队或者局里吗?” “暂时没这个想法,我跟你、赵继伟、夏洁不一样,没有警校学习的经历。在底下多沉几年还是很有必要的,当然了,要是刑警队真的抽调我去,我肯定也乐意,谁还没想过办大案子过瘾啊!” 两人回到大厅的时候,就看到赵继伟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张维扬问道:“怎么了,赵继伟,这么没精神?” “当社区警一个多星期了,成天不是看监控就是看监控。今天第一次跑社区,可算办了一件大事。” 李大为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什么大事?” 赵继伟认真地说:“帮着两个小姑娘把一只流浪猫送到宠物医院,我师父自己还掏了200块钱检查费。除了鸡毛就是蒜皮,八辈子也立不了功。” 李大为一屁股坐在了赵继伟旁边,说道:“哪儿那么容易立功啊!” 赵继伟道:“至少你们几个是治安警,处理案件的机会更大。” 张维扬出言安慰道:“你师父就没有传授你一点经验,张警官可是快二十年的老警察,经验相当丰富。我师父,副所长高潮还是他带出来的徒弟。” 李大为震惊地问道:“什么,高所是张警官的徒弟?” 赵继伟也很是诧异,“那我师父干了这么多年,才是个一毛三,高所都两毛二了。” “这话说的,宋局还是王所的徒弟呢,现在不照样一个是分局局长,一个是手下的派出所所长。有的人啊,能力足够强,就是没有这个升官发财的命,咱们所就有两个徒弟比师父官大的例子。” 李大为说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张警官能带出高所这么个徒弟,肯定不一般,赵继伟你多多学习吧。” 赵继伟道:“你要说传授经验,师父今天倒是跟我说了以前发生的一件案子。前几年我师父遇到这么个情况:一家厕所的玻璃坏了,我师父提醒了他们家好几回,这家人一直没换,结果一天晚上有人从这个破窗户进去,偷了东西不说,还把女主人强奸了。” 李大为道:“嚯,这么严重啊!” 张维扬也跟着感叹道:“我也长见识了,还真是基层工作无小事啊!两位朋友,以后好好努力吧。” 第二十五章 集体挨训 快十点的时候,教导员叶苇走进大厅,喊道:“建军,接到报案,新城小区那边有人要自杀,你带上几个人去一趟吧。” 曹建军拿起警帽,喊道:“走,杨树,咱们出警。” 杨树连忙跟上:“是,师父。” 翻看了一上午卷宗的张维扬这时候站了起来,道:“曹哥,新城小区那边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这边现在也闲着没事,就让我也跟你们一起出警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曹建军审视了一番张维扬,点了点头道:“行,那就赶紧跟上。” 路上是曹建军开的车,开得飞快,十来分钟就赶到了新城小区。 三个人一下车,抬头就看到小区内的一座八层小高层上,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楼顶的边沿处。 楼高接近三十米,人从上面掉下来绝无幸理。 楼下有一群小区居民正在围观,议论纷纷。 “刘雨浩不是在北京上学吗?跑回来干啥?” “听说这孩子学习很好啊,怎么好端端的会跳楼呢?” 在嘈杂的人声中,曹建军领着杨树和张维扬,穿过人群走到了楼下。 一群身穿统一服装的人围了上来,曹建军问领头的女子:“物业的?” “是的,警察同志。” “你先安排人把围观的群众疏散一下,不管这个男孩跳不跳楼,他们在这里都很危险。” 女子点头:“明白。” 楼的门口此时站了许多保安,曹建军到了门口后,吩咐道:“守好门口,不要再放任何一个闲人进去。” 说完就和张维扬、杨树快步往里走,乘坐电梯上楼。 杨树这时问道:“师父,咱们是不是应该要等消防到了再行动?” 曹建军道:“到了就要先去看看情况。” 张维扬也说道:“杨树说得对,应该要等……” 曹建军笑了笑,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没见过这阵势,要不就是有点恐高?” 张维扬答道:“这个阵势还真是头一次见,不过我不恐高。” 杨树的声音有点抖:“我也没见过这个阵势,但是我也不恐高。” 曹建军平静地说道:“记住了,当警察的,都得过害怕这一关,到时候你们俩跟着我。” 电梯停下,三个人大步走上楼顶。 楼顶上也有一堆围观的人,一群保安没有拦住他们。 人群的最前边,一个五十多岁、衣着得体的女人拎着一个袋子蔬菜,正在哭着和想要跳楼的人对话,正是刘雨浩的母亲。 “雨浩,妈都劝你了这么半天,你还不过来,你是要逼着妈跟你一起跳吗?” 刘雨浩呆呆地坐在天台边上,一言不发。 刘母见状,不由得悲从中来:“我一个人又当爸又当妈把你拉扯大,你要什么给什么,还供你去北京上大学,一直读到研究生。现在就是给你提那么一点点的要求,就希望我们母子俩能顺着过一辈子,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曹建军忙止住刘母的哭喊,“您是孩子的母亲?” “嗯!” 曹建军问道“孩子这样是因为什么?” 张维扬和杨树在这个时候,立刻让保安配合着将围观的群众劝离。 刘母的眼泪就没有断过,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我就出去买个菜的工夫,他就已经上来了!” 曹建军又问道:“你出去买菜之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母犹豫了片刻,道:“我们……就是吵了一架。” 曹建军继续问:“因为什么吵架?” 刘母生气了:“母子俩能吵什么!我们平时也这样,但他这次竟然用死来威胁我!” 越说情绪越激动,刘母向着儿子冲了过去,喊道:“雨浩,你就是想跳是吗?行,那妈妈跟你一起跳下去!至少我们母子俩可以死在一起!” 刘雨浩看见他妈妈真要过来,起身就作势要跳:“你别过来!” 几个人连忙拉住要往前冲的刘母。 曹建军冲着刘母吼道:“你是真要逼死儿子吗!” 刘母被镇住了,还在低声自语。 “你要是不想你儿子死,就别再刺激他了,有什么话等他下来了再说。” 曹建军见她稍稍冷静,对保安说:“先把这个大姐带出去。” 刘雨浩看见母亲被保安带走了,稍微冷静了一点。 曹建军轻声说道:“杨树、张维扬,一会我引开他的注意力,你们俩找机会救人!见机行事。” 张维扬和杨树一直盯着刘雨浩,齐声应道:“是!” 曹建军尝试着慢慢上前:“雨浩,听你妈妈说,你刚从北京回来?” 见到曹建军靠近,刘雨浩立刻紧张起来,往边缘退了一点:“你别过来!” 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曹建军赶快往旁边挪了一步,安抚道:“我不过去,不过我是警察,有义务保护你的生命安全。” 刘雨浩道:“你走吧,我的生命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你还是去保护有价值的人吧!” 曹建军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我们有责任保护所有人的生命。而且你不就是一个有价值的人吗?” 刘雨浩低吼道:“不是!我没有价值!我现在不过是傀儡罢了!” 趁着曹建军和刘雨浩闲聊的时候,张维扬和杨树慢慢地往前靠。 曹建军道:“听说你研究生马上毕业了,你妈妈还能管你多久呢?” 刘雨浩摇了摇头,说道:“毕业了又能怎么样,她一样不会放过我的。” 曹建军说:“怎么会?我妈以前也特别爱管我,但我早就不听她了。我都好多年没跟我妈联系了!” 刘雨浩被他的话吸引了,问道:“真的吗?” 曹建军连忙指了指杨树:“真的。不信你问我徒弟。” 杨树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不但我师父这样,我也这样。我也是北京念的大学,我也是硕士毕业,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从小到大,只要我考第二名,我妈都会骂我。我都上北大了,我是硕士了,我妈还骂我,都一个样。” 刘雨浩听得入了神:“那后来呢?” 杨树道:“后来我毕了业,我就离开北京,离开家,我就来这里的派出所当了民警。” 曹建军趁机又往前挪了两步:“听到了吧,我徒弟也是硕士。你看,一个男人想摆脱父母的控制有很多方法。你可以找个她不喜欢的工作,或者娶个她不喜欢的儿媳妇,都可以啊。我们做到了,你也可以的。” 刘雨浩沮丧地说:“我摆脱不了,我做不到!你们刚刚听到了,她宁愿陪我去死,也不愿意放过我!只有死才能一了百了!” 说完,就转过身就想往下跳。 曹建军连忙叫道:“等等!你看下面那么多人,万一你跳下去,砸到谁了,可就误伤无辜了!” “那你让他们都给我让开!”刘雨浩更激动了,晃晃悠悠的,险些掉下去。 这个时候一阵警笛声传来,消防车赶到了。 张维扬小声问道:“曹哥,消防的人来了,咱们是不是再拖拖时间,按规定要等消防的人到场?” 杨树闻言也看向曹建军。 曹建军眼睛盯着刘雨浩,低声道:“刘雨浩现在的情绪极度不稳定,咱们不见得有那个时间等消防做好准备,还是听我的,见机行事。” 然后曹建军一边往前挪,一边跟刘雨浩说话:“行,我这就告诉他们。” 一看曹建军又要靠近,刘雨浩警惕地说:“你别过来!” “我就是叫楼下的人让开,别伤着无辜!”曹建军赶紧停下,尽可能往边上退了退,离刘雨浩远了一些,靠在楼边对下面喊:“楼下的,都让开点!注意安全!” 刘雨浩全神贯注地盯着曹建军的一举一动,不让他靠近自己一步。 曹建军给两个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行动。 而杨树和张维扬趁着刘雨浩的注意力全在曹建军身上,一个箭步上去就将刘雨浩拽了下来,三人重重地摔在了楼板上。 曹建军这边也扑向刘雨浩,控制住还挣扎着想要自杀的刘雨浩。 危机解除,曹建军得意洋洋地走出楼门,两旁的群众向三个人热情地欢呼道:“英雄!” 曹建军十分地享受这种感觉,连声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张维扬和杨树跟在后边,也被群众的热情所感染,露出了笑容。 “杨树,你的胳膊怎么样?”张维扬问起了杨树刚才救人时擦伤的胳膊。 杨树揉了揉胳膊,说道,“一点小擦伤,刚才医护人员给我处理过了。” 张维扬点了点头。 …… 等张维扬和杨树回到八里河派出所的时候,就看见了熟悉的一幕。 陈新城正在院子里教训李大为,而李大为梗着脖子似乎还在狡辩什么。 已经得到消息的王守一出了他的办公室,在二楼吼道:“李大为,你给我滚上来!杨树!张维扬!你们俩也给我上来!” 李大为嘴里嘟囔着:“所长这什么意思?我只会滚下来,怎么滚上去啊……” 陈新城气得一瞪眼:“所长让你滚上去,你在这儿谈什么条件,滚上去!” 李大为翻了个白眼,就要上楼,不明所以的张维扬和杨树跟着一起上楼。 李大为问道:“杨树、张维扬,你们俩犯啥错了?” 杨树也是一脸懵,答道:“不知道啊。我们和我师父刚才在新城小区救了一个想要自杀的人。” 李大为像找到了同伴,说道:“巧了,我也是!我刚抓了两个小偷。真是奇了怪了,救人有错,抓人也有错,那这警察应该怎么干?” 张维扬道:“咱们肯定有哪里做得不到位,先听所长怎么说吧。” 王守一一脸怒色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三个人低眉顺目地蹭了进来,喝道:“把门关上!” 李大为被所长的气势吓到,连忙关上门,乖巧地站在王守一面前。 王守一抬眼看了一眼三人,道:“站那边去,别在我眼前杵着,看着闹心。” 三个人面面相觑,只得往边上挪了几步。 王守一斜眼瞄了一下三人的脸,见三个人都带着股不服气的神色,不由得更加生气:“转过去,别让我看到你们的脸,看见你们的臭脸,我的血压都升高了。” 三个人只得转过身,背对着王守一,面冲办公桌站好。 王守一说道:“你师父……” 李大为忍不住又插话道:“所长,谁师父?” “你师父!就你话多!还谁师父!” 王守一气的直咬后槽牙。 “你不通知师父擅自行动,你想逞英雄是吗?我告诉你,你师父当年比你英雄多了。那年有一个姑娘要跳楼,被他赶上了。他不顾安危地冲上去了,一把死死拽住了那姑娘。可那姑娘死意坚决,拼命地挣扎,你师父就死抓住她不放手。胳膊肘在楼沿上磨得都露出骨头了。坚持了二十多分钟啊!到底坚持不住了,那姑娘还是从他手里滑下去摔死了。” “结果怎么样?那姑娘家里硬说是你师父他救援不当,是他造成了姑娘死亡,就到处告。没办法,最后局里给了他一个处分,还赔给了那姑娘家一大笔钱,这件事才算过去了。” 三个人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见王守一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他年轻的时候比你还热情,还冲。你看看现在……他这心是凉了一大半,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王守一站起身来,走到三人面前说:“李大为,你为什么不听你师父的,为什么不听命令擅自行动啊?” 李大为解释道:“所长,当时的情况来不及汇报。” 王守一说:“情况再紧急,做事也得讲究方法!你师父让你遇事先叫人,那是在保护你,你知道不知道。抓人,最好是四对一。再不济,也得二对一!一对一,你就扑上去了?对方是什么人?那是惯犯!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他要是一刀把你捅死了,你叫所里怎么办?你怎么这么让人操心呐!” 李大为大义凛然地道:“所长,我要是死了,我绝不麻烦所里。” 王守一生气地道:“放屁!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死了,叫你父母怎么办?” 李大为倔强地道:“所长,我要怕死的话,我也不会来当警察。再说我也没出事啊!” 王守一指着李大为的手,道:“没出事,你左手怎么回事,你没事包着手干什么?再说了,你不是一个人,你想过孙前程吗?如果他对付的那个人手里也有刀呢?人家一个辅警,一个月才挣两千多块钱工资,你想叫人家搭上一条命?陪你玩命,当英雄?” 听到这里,李大为顿时语塞。 王守一平息了一下心情,道:“你们知道为什么要给你们配师父吗?就是在教你们,做警察的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不会保护自己,怎么保护人民群众?个人英雄主义不是英雄,那是狗熊!” 批完李大为,王守一看了眼杨树、张维扬,语气稍稍好了一些:“杨树、张维扬,我知道,没等消防到场再行动肯定是曹建军的意思。” 杨树赶忙到:“所长,当时的情况……” 王守一一摆手,道:“行了,你师父这个人我是比较了解的,就跟我当初分配师徒的时候说过的一样,师父教徒弟本事,也要从徒弟身上学习。你是法学院的高才生了,你到我们八里河派出所来实习也是为了让你把理论用于实践,我希望你们师徒俩是真正地能互相学习。” 杨树点了点头,没说话。 王守一道:“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实在不行你就说是我下的死命令!我当了三十多年的警察,你可以说我不是个好警察,但我肯定是个好所长。我一直对我的下属说,我宁可天天往禁闭室里给你们送饭,也不愿意年年给你们到墓地里上坟。哪怕你犯了错误,也还有改正的机会,要丢了性命,可就什么都没了。记住了没?” 李大为问道:“那要是有非冲上去不可的情况发生呢?” 他这一开口,王守一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非冲上不可的时候,你看看夏洁?夏洁她爸当初就是碰上了非冲上去不可的情况。他走了,留下夏洁和她妈妈孤儿寡母,两个人活得多艰难?你们几个不要光要做好工作,更要爱惜生命,明白了没有!” 三个人认真地答应:“是!” 王守一最后看向张维扬,道:“按道理说,张维扬,五个新人里面,你是最成熟的一个,并且入职以来一直都表现得很好,你师父的面上也很有光彩。但是这一次,为什么你跟杨树两个人都没有劝住曹建军,还跟着冲上去了?” 张维扬道:“报告所长,当时的情况紧急,我也没有多想,就跟着曹哥上去了。” 王守一点了点头道:“所以啊,还是处理问题要多思考。除非是上级的死命令,不然一定要先想一想该怎么办,别让其他人影响到你的行动。” 最后,王守一郑重地说:“李大为,下去给你师父道个歉。你师父摊上你这样的徒弟,算他倒霉!” 在被王守一一通训话之后,三个人走出了所长办公室,李大为、杨树俩人垂头丧气地坐到了楼梯上,张维扬则是靠墙站住。 李大为感叹道:“没想到我师父这么可怜。怨不得他大夏天也要穿长袖呢!唉,你师父呢?” 杨树低着个头,道:“没回来呢。” 看到若有所思的张维扬,李大为好奇地问道:“张维扬,你还在想所长刚才的话。” 张维扬嗯了一声。 李大为又问:“想到什么了?” “想到很多,比如所长这个人,他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对下属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再比如,抓人的时候要注意保护自己,一切行动听指挥,我可没你那么光棍,直接梗着脖子说自己不怕死,我爸妈可就我一个孩子。” 李大为不好意思地道:“刚才我那不是嘴硬吗?我妈也就我一个儿子啊。” 张维扬乐了:“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我都说过你好几次行动总比脑子快,你也没听过啊。看来还是所长的话比较管用。以后多想想阿姨,别总是不管不顾的。” 然后话题一转,道:“另外一个就是想到了杨树的师父。” 杨树闻言抬起了头,看向张维扬。 张维扬解释道:“所长叫你上去,看似是要训斥你,实则是在让你拉着点你师父。杨树,你上次说你师父这个人说话办事特干脆,我当时还说有时候太干脆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今天才发现你师父这做派已经不只是干脆了,甚至还有点激进。你上午也在场,消防车都已经进小区了,按道理几分钟就能做好营救措施。你师父偏偏这点时间都不想等,直接就上了。尽管最终结果是好的,但还是违反规定了。” 李大为道:“消防车都已经进小区了,那确实应该再等等的。毕竟人命关天,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张维扬取笑道:“居然还说要等等,这还是我们热血上头的李大为吗?” 李大为正色道:“我是想当英雄,但是我不会拿老百姓的生命开玩笑。” “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杨树,还有一点,你师父这个人心态上有点问题,他好像特别看重其他人的评价。今天救下那个男孩以后,小区居民是奉上各种赞扬。我就看到你师父他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特别享受小区居民的吹捧。” 李大为奇道:“照你这么说,咱们被人夸奖还不能得意了。” “当然能得意,但是不能把这个看得太重。我现在就怕杨树他师父尝到了甜头,以后办案子的时候还会采取这种影响不大的违规行为,甚至会不听指挥,擅作主张。” 杨树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张维扬抬起胳膊,看了看表,道:“走吧,二位,时间不早了,去食堂吃饭吧!” 三个年轻人这才说说笑笑了地走向食堂。 第二十六章警察也有难处 早起晚睡,四处奔波,这就是八里河派出所民警的日常生活。 入职十来天的五位新人也渐渐熟悉了这样的工作节奏,越来越有警察的样子。 尽管工作依旧繁忙,甚至几个人哪怕是挨了训,但每天还会是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 要说这几天整个八里河派出所里看起来最累的那个人是谁?就一定非教导员叶苇莫属。 她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早上都是带着一脸倦容来到了工作岗位上,眉宇间能隐约看出一缕愁绪。 这天一大早,赵继伟正在卖力地打扫院子,这已经是他每一天的日常了。 看到挎着坤包走进院子的叶苇,赵继伟笑着跟她打招呼道:“教导员,早!” 叶苇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小赵,你也早。一大清早就在这里打扫院子,昨天晚上又在所里休息的吧?” 赵继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道:“昨天的工作又没做完,晚上我就加了个班,所以才在所里睡了一觉。” “哦,这样啊!” 赵继伟问道:“教导员,您这是刚从医院回来吧?” 叶苇怔了一下,答道:“对!” 于是赵继伟很热心地说道:“教导员,我后面几天的晚上应该没什么事了,要不我晚上去医院帮您照顾老人呗?我会照顾老人,我爷爷走的时候,我在床边给他守了两年呢!” 叶苇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然后回头说了一句:“我家的老人就不用别人照顾了,你好好工作就行。” 赵继伟听到后讪讪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和叶苇差不多前后脚到单位的张维扬在后面听见了几句两人的对话。见叶苇上了楼,快步走到了赵继伟的跟前,问道“继伟,教导员家里出什么事了?” 赵继伟抬起头,看到来人是张维扬,就扯出一个微笑,答道:“教导员她公公最近生病了,丈夫又在外地出差。这几天每天晚上她都要去医院照顾老人,白天还要正常上班。” 张维扬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说教导员这两天有的时候显得没精神呢!听说教导员和她的丈夫都是独生子女,家里又有两个孩子,双方再各有两个老人,这个家庭负担确实够重的。我刚才就听到个后半截,你是主动提议想去医院帮她照顾老人,然后被教导员给拒绝了吧。” 赵继伟低声道:“对!” 张维扬看了看又低回头去的赵继伟,说道:“继伟,我知道你说这个也是一片好心。可是这话不应该由你说啊。先不提你和教导员之间现在只是普通的领导与下属关系,本来就忌讳交浅言深,你这么主动地想要帮忙本来就惹人误会。再说了,要是教导员的家里真有这个帮忙的需要,那必然就是咱们全所一起上阵,你以为真到了那个时候所长会考虑不到这一点吧。” 赵继伟不是个笨人,张维扬的好意还是能感觉到的,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 随后又问道“维扬,现在几点了?” 张维扬抬腕看了看手表:“七点一刻了。” 听到这个时间,赵继伟拿起扫帚就要往屋里走。 张维扬连忙伸手拦住了他,问道:“唉,你这又干什么去?” 赵继伟答道:“所长屋里的饮水机昨天下班那会儿就快没水了,我去给他换个水。” 闻言,张维扬神色一动:“所长已经到所里了?” “到了。” 张维扬就道:“那你这会儿先别上去。” 赵继伟不明所以地问道:“为什么啊?” “指导员刚上楼,现在说不定正跟所长商量事情。你上去给所长的饮水机换水,了解你的人明白你是去换水,不了解的还以为你专门当着领导的面表现去了。要是让领导们因为这种小事情对你有了看法,你就问题大喽。知道你是个勤快人,等一等也不耽误事儿。继伟,你早点吃了没,走,哥们请你。” 来八里河派出所十来天了,赵继伟的家庭比较困难这件事,张维扬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在了解他的家庭条件以后,对于赵继伟急切地想要表现的心态,张维扬也觉得可以理解。 张维扬挺喜欢这个淳朴的农村小伙,因此在这里给他提个醒。 话刚说完,张维扬就搂着赵继伟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往外走去。 此时,王守一就站在二楼的走廊中,手里拿着一根捶背棒敲打着背部,将整件事情是从头看到了尾,看到最后摇摇头笑了起来。 等到叶苇上了楼,守在楼道口的王守一就问道:“教导员,家里的老人怎么样了?” 叶苇叹了口气,答道:“还是老样子。天一凉下来身上就闹毛病,估计这一个秋天和一个冬天,就别想让人消停了。” 王守一点头道:“你家里那个情况是够你受的了。我看要不这样,咱们所里重新排个班,方便你照顾老人。” 叶苇连忙拒绝道:“不用了,所长,我现在还挺得住。再说了,有高所和程所帮我替着班呢,不用专门再调整值班。” “那行,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叶苇微笑着点了点头。 王守一问道:“教导员,对于赵继伟这个孩子,你有什么看法?” 叶苇反问道:“所长,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吧?” 王守一一指身后,道:“看到了,我刚才就在那个拐角站着呢,看到的是一清二楚。” 叶苇摇了摇头道:“小赵这个孩子,勤快是够勤快了。但我不太喜欢,他有点太有眼色了。这些天,咱们几个所领导屋里的饮水机换桶装水还有打扫卫生都是他给弄的。” 王守一举起他的捶背棒,又捶起了后背,笑眯眯地说道:“现在下这个结论,下得太早了吧。” 叶苇道:“是他表现得太强烈了。” 王守一想了想,又道:“小赵家是农村的,家里的条件看起来不大好,在工作上想要积极上进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样,你有时间去找他好好聊一聊,思想政治工作那是你的强项嘛!” 叶苇想了想,道:“好,我明白了。” 等叶苇走了以后,王守一这才回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又回想起刚才楼下发生的那一幕,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张维扬这个小子本来还以为是宋儿又给我甩得一个包袱呢!没想到,还有那么点意思,工作上表现得不错,人情世故上也不赖。” 临街的早点摊上,一个精干的中年人给等了几分钟的张维扬、赵继伟二人端上了他们的早点。 “二位,两碗粥、四屉小笼包,都齐了。” 张维扬端起正热乎的小米粥,美美地喝了一口,说道:“继伟,我的那套房子快弄好了。你也搬进来一起住吧,我给你打折。到时候,咱们五个人住在一起,多热闹。” 赵继伟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就不了,我在城里有亲戚的。” “那就算了。”一看赵继伟的坚定神色,张维扬也不好再做劝说。 毕竟是涉及钱上的事情,说多了可能会伤到赵继伟的个人自尊心。 接着又说道,“不过你有时间可以过去玩,反正我那里的地方大,到时候咱们几个人一起玩游戏,我家的x-box有几款游戏蛮不错的。” 赵继伟点了点头:“这个当然可以。” 张维扬道:“那就说定了!” 赵继伟又问起他比较关心的问题,道:“维扬,今天是不是高所带你出警?” 张维扬摇了摇头,答道:“我师父在刑警队那边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估计这一两天还得在刑警队,完事了再回所里。我呢,估计还是机动待命,所里其他几个老资历的警官有需要了就叫我跟他们一起去。” 赵继伟道:“那你也能出警,要我说你这个治安警就是比我强,我今天的工作还不知道是看监控还是跟我师父去社区呢!” “基层工作……” 赵继伟接到:“无小事嘛!这话我记得呢。可还是羡慕你们几个能出警,去外勤,比我天天闷在所里强多了。说不定还有案子可以破,到时候你们就立功了。” “那我宁肯不要立功。对咱们来说,没有案子可破,那才是最好的情况。继伟,我跟你讲,来了咱们所里以后,我觉得这里的工作强度比我毕业以后直接进建筑设计公司搞设计也强不到哪儿去。我本来以为自己不用像其他入了建筑设计这一行的同学们一样考虑脱发问题了。看现在咱们所这个起早贪黑的样子,说不定过上几年,我就该把这个问题摆上台面了。” 反正这辈子家里面多财多亿,愉快地当个薪水小偷不好吗? 可是心里的责任感和警察的荣誉感,让张维扬觉得自己不能在八里河派出所里当一条咸鱼。有了案子总不能真就跑到后面,不肯沾手。 所以没有案子才是最大的好消息,说明他的工作量不用像现在这样了。 至于张维扬心心念念的脱发问题。 穿越以前的他还算年轻,没过三十岁的他发量维持得还算可以。 但是几个熟识的师兄,一个个三四十岁就是一副强者的造型。同班同学里,已经有几个人因为常年熬夜加班的缘故,也有了英年早秃的迹象,甚至都在打听哪里植发便宜,哪种假发比较好用了。 本以为这辈子换了个工作以后,不用考虑这个问题,谁想到八里河派出所这边情况如此复杂,最终还是逃不过整宿加班的命运。 就算他帅比吴彦祖,脱发以后也必定不能保证自己的颜值依旧在线。 吃完早点的两个人回到所里,一进大厅,就看到夏洁正皱着眉头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怎么了,夏大美女,一个人坐在这里愁眉苦脸的?” 夏洁抬头看了一眼问话的张维扬,答道:“昨天跟我妈商量了,她不同意。我和你们合租这事算是黄了。” “阿姨是怕你一个女孩子跟我们几个大男人住在一起不太方便吧?” 夏洁敷衍地答了一句:“嗯!” 看到夏洁言不由衷的样子,张维扬心知其中必有隐情,不动声色地道:“那就以后再说,反正我那个房间也不打算租给别人,你要是改了主意随时可以搬过来。” 夏洁道:“那就多谢了,张维扬。” 张维扬笑着道:“跟我客气什么,同一批报到的五个人里就你一个女生,我怎么也得给点特殊照顾。” 夏洁也跟着勉强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对了,听说你们昨天挨了所长一顿训。” “没错,不过主要是李大为挨骂,叫我跟杨树上去,主要是给我们提个醒。你是没在现场,李大为被骂得那叫个狗血淋头。不过挨这么一顿以后,李大为估计也长记性了,不会这么直愣愣地往前冲了。” 夏洁点了点头:“李大为那个性子是该改一改了,一直那么莽撞,昨天右手还受伤了。” 赵继伟道:“起码李大为还有祸可以闯。我这一天天地就看监控了,连个出警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闯祸了。” 夏洁问道:“你的那个尿不湿监控还没看完吗?” 赵继伟无奈地道:“五百个小时,我跟师傅前两天刚看完。但是还没有发现那个偷尿不湿的贼,这不又重新看了。” 张维扬道:“你这个新丁没看出来也正常,竟然连张警官这种老警官也没有看到蛛丝马迹,这个尿不湿大盗厉害啊!” 夏洁被张维扬的“尿不湿大盗”逗乐了,也说道:“赵继伟同志继续加油,祝你早日发现尿不湿大盗的踪迹,立下功劳。” “功劳不功劳的,我觉得没戏。到时候师父带着我出个警,别看监控了,就算是给我的奖励了。” 张维扬道:“出警是早晚的事。所长昨天训我们的时候又强调了一遍,咱们这些新人的警种不是就这么定下来了。到时候免不了要换换岗位,多学习一下。” 赵继伟满怀期待地说道:“我就期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了。” 第二十七章 谈心 夏洁出警扫黄的那一天晚上。 张维扬、李大为、杨树三人刚从食堂里吃完饭出来,就看见夏洁正呆呆地站在院子里。 张维扬喊了一声:“夏洁!” 夏洁回头看见是他们三个,默默地走掉了。 三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有些奇怪。 张维扬想了想,对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先回吧,我去看看夏洁怎么了?” 说罢,就快步追了上去。 “等等我,夏洁。” 夏洁头也不回地说道:“张维扬,别烦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张维扬毕竟是人高腿长,很快就追上了夏洁。 “心情不好的时候,更应该要找个人说出来。负面情绪堆积在心里,始终是个负担。” 夏洁道:“不用你管我,我回家以后会跟我妈妈说。” 张维扬嘀咕道:“你会说才怪!你和你妈妈的关系那么紧张,你怎么可能和她说。” 夏洁一听,扭头瞪向张维扬:“你怎么知道……” 张维扬举起双手,行了个法国军礼,讨饶道:“不好意思啊,那天不小心听到了一点你和你妈妈的通话。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从那几句话来看应该是你妈妈管你管得太紧了,惹得你不太高兴了。” 夏洁气呼呼地道:“张维扬,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不尊重他人隐私。” “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总不能让我走路也捂住耳朵吧。而且这几天我一直三缄其口,绝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刚才也不是有意要提的,我这不是说顺嘴了吗?” “你还提!” 张维扬摆了摆手道:“好好好,我不提了。” 夏洁把头转了回去,快步向前,甩开了张维扬。 张维扬又跟了上去,道:“我不提那件事了,你跟我说说为什么心情不好吧?” 夏洁瞥了一眼张维扬,没好气地道:“张维扬,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啊!” 张维扬摊了摊手道:“有啊,不过我只会去烦我的朋友们。并且据我观察,这些朋友们嘴上嫌我烦,但是跟我的关系还越来越好了。” 夏洁扑哧一笑,道:“你这个人可真无聊。” “我就当是夏洁同志在夸奖我。” 夏洁指了指正在缓缓落下的夕阳,道:“你不是要听我诉苦吗,跟我一起去西面的广场上走走。” 路过一个卖小吃的小摊,张维扬跑去买了一堆吃的,拿过来递给夏洁:“中辣,应该正和你的口味。刚才你没去食堂吃饭,估计现在也饿了。咱们所的工作量大,晚上的这顿饭不吃对身体不好,小心以后会得胃病。” 夏洁接过小吃,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张维扬道:“边吃边讲,今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刚才看起来那么不开心?” 夏洁沮丧地说道:“我今天差点犯了大错。” 张维扬道:“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我、李大为、杨树三个人也犯了错误,下午还被所长给训了一顿;你呢,是差点犯了大错。咱们几个新丁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啊,怎么这么倒霉啊!” 夏洁问道:“你们几个怎么了?” “李大为今天和孙前程一起出警,抓了两个小偷。我和杨树跟曹哥一起出警,救了一个要自杀的男孩子。” “那挺好的啊!” 夏洁有些纳闷,张维扬不是来找自己炫耀光辉事迹的吧。 张维扬继续说道:“别急,还有后续呢,回了所里,我们三个就被所长拎到办公室里训了一通。李大为是老毛病了,不听他师父的指挥,带着孙前程擅自行动,赤手空拳就冲上去抓贼,左手还受了点轻伤。我和杨树是因为救那个男孩的时候,没有等消防的人到场,就听曹哥的直接上了,违反了咱们的规定。” 夏洁道:“那不奇怪了,王所最讨厌下属不听指挥,不守规定了。你们三个遇到的事情还挺危险,他也是担心你们有事。” “我知道啊,所长那个人就这个脾气,也是关心我们才会训我们。不过我们三个人的这顿骂挨得挺值得,不光知道了陈警官当年的事情,还被所长好好地上了一课。” “你这思想觉悟还挺高啊!” 张维扬嘚瑟道:“那是,从小到大,不管是小学思想品德还是大学的思想道德修养,我可是全优。” 夏洁撇了撇嘴道:“知道你是同济大学的高才生,不用拐弯抹角地提醒我。” 张维扬道:“说完我的事情,是不是该说说你的问题了?” “我吗?我今天跟着师父出警去扫黄打非了,一队人直接端了一个背地里经营卖*淫多年的足疗店,人赃并获,抓了不少人。” 张维扬插话道:“那不错啊,大功算不上,多少也是个小功劳。” “你说的没错,要是没有发生后面的事情,我现在回想起来整个办案过程也很圆满。” 张维扬接到:“但是……” 夏洁瞪了他一眼,道:“就你机灵。” 然后重重地说了句:“但是……” 说完自己就先笑了,接着说道:“当时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也被抓了,打扮得很普通,人看着也很老实。当时是被其他同事押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哭着扯着那个女人的衣服。这个女人说她就是个打工的,没有参与卖*淫,闺女还小没人照顾。当时她给了我一个电话,说是她的丈夫,我联系了她丈夫以后,把孩子交给了他。” 张维扬笃定地说道:“那个女人参与了卖*淫吧。” 夏洁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说你差点犯下大错,又重点讲起了这对夫妇,那肯定说明你差点犯下的错误和他们有关系。而且还有一点,在这种卖*淫*嫖*娼的地方,哪有什么正经打工的人,最低也是个知情不报。” “你只猜对了一半,那个女人不止是参与卖*淫,她是这个案子的主犯。后来她的丈夫又联系我,让我给他媳妇带几句话……” 张维扬紧张地问道:“你给他带了?” 夏洁白了他一眼:“当然没有,我都说了我是差点犯下大错。” 张维扬松了一大口气,问道:“那个男的让你给那个女人带了什么话?” 夏洁答道:“他说他自己近期找不到工作,之前还被坑了几回工钱。媳妇一边挣钱,一边带孩子不容易,全家就靠那个女人活了。让我跟那个女人说,孩子放在了她小姨那里,不用担心。但是孩子有哮喘的毛病,让我问问那个女人,把孩子的哮喘药放在了哪里。他说怕孩子万一发作了,命就没了。” 张维扬道:“鬼扯,那男的在胡说八道呢!这些犯罪分子可真是狡猾,他们这是利用你身为女性的同情心想要传递消息。要是碰到我们这种铁石心肠的男警察,根本不起作用。还好你警觉,没有上套。” “谁没有上套,我要不是后来听许姐说那个女人是主犯,说不定真就把她丈夫的话捎给她了。对了,你为什么说他们是在传递信息?”夏洁觉得奇怪,问道。 张维扬答道:“我也是猜的。之前听我师父说起过,他们这些犯罪分子之间往往会有一些暗语、代号之类的东西,专门用于传递一些隐秘的信息。” “而且那个女人既然是主犯,那个男人多半也有问题,他既然能把孩子交到孩子的小姨那里,那就说明他们如果是真夫妻,其实两个人在平陵市也不是全无依靠,跟他卖惨的话不一样。退一万步讲,真要是没有药了,大可以先和孩子的小姨借钱先去药店买点药。何必跑到派出所这边大费周章,就不怕万一你不同意给他带话,耽误时间吗?” 夏洁有些不敢置信,道:“可是那个男的看起来挺老实的啊!” 张维扬道:“你刚才也说了,那个女人看着也很老实啊,你不也没想到她是主犯吗?现在的这些犯罪分子,有的人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实则就是在利用他们面貌上的欺骗性来作案。” 夏洁欲言又止:“这……” “我觉得这事你最好请教一下程所,他是你师父,也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有什么事跟他说一下也方便。” 闻言,夏洁点了点头。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了广场的边缘地带。 这个时候,夕阳已经完全地落了下去。广场上,一盏盏路灯已经被点亮,让这里犹如白昼。 大量的居民携老带幼,在广场上休闲散步。 不时会有一些小孩子踩着轮滑鞋从两人的身边掠过,留下了一串欢声笑语。 看到这样的场景,两个人暂时驻足,不再说话。 静静地欣赏起这幅由他们所守护的美好画卷。 一阵微风吹来,夏洁的发丝被轻轻吹起。在灯光的照射下,皮肤白皙的她简直白得发光。 夏洁此时则是正在用她美丽的双眸注视着不远处一个在自由玩闹的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她的母亲正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玩耍。 夏洁突然之间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问道:“张维扬,你的父母还会干涉你的生活吗?” 正在欣赏眼前美人的张维扬闻言一愣,答道:“干涉啊,怎么可能不干涉。那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不管我,谁还会来管我。” “那你不觉得别扭吗?” 张维扬想了想道:“还好吧,我爸妈他们两个人在我成年以后也就是在一些小事上管管我,在大事上还是很尊重我的选择。一些琐碎小事,我也不太操心,既然他们管了才会安心,那就让他们管管呗,反正也没有什么大影响。” 夏洁羡慕地说道:“你和你父母的关系真好。” 张维扬道:“还好吧。其实有时候也会觉得他们有点烦,一点很简单的小事也要翻来覆去地讲给你听,但那是他们在表达关心的方式,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我就不一样了,自从我爸去世以后,我妈对我的管束就越来越严。不仅是生活中的琐事要管,连我的工作她也要横加干涉。我爸爸是八里河派出所的前所长,在所里工作时间较长的几位领导和警官都受过我爸的恩惠,对我都挺好的。他还是烈士,作为烈士家属的妈妈和我还一直受到公安系统的照顾。”夏洁将藏在心底的话娓娓道来。 “就像这回我被分配到八里河派出所工作,本来就是得到了局领导的照顾。局里安排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所里的领导适当地给我一些关照。可是在我来上班之前,我妈妈给局里的领导还有所长、我师父、教导员都打了电话,让他们好好地照顾我,凡是危险的、繁重的工作都不要让我做,结果你也看到了。” 张维扬点了点头,难怪那天接完母亲的电话之后,夏洁的情绪那么不好。 于是劝解道:“但伯母终归是在为你考虑,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在派出所里会受苦,你也体谅一下她的一片苦心。” 夏洁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我可以体谅她,但是她为什么不体谅一下我呢。受到所领导的特殊照顾,所里的其他同事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其实很多人都对我有成见。他们认为我仗着父亲是烈士,是所里的老所长,在派出所里搞特殊。但是我穿上这一身警服,进入人民警察队伍,是为了像我爸爸一样做一个好警察,不是为了受照顾的。” 张维扬鼓励道:“挺好的志向,我觉得你可以做到的,夏洁。” “但是现在呢,一遇到什么事情,师父就挡在我的前面,我觉得我更像是他们的重点保护对象。而且就算这样,我妈妈还是没有善罢甘休。我有时候因为工作紧张的缘故,加班回家晚了,她就给我打电话,我不接,她就接着打,甚至还会给所领导打。” 张维扬说道:“所以,你感到了压抑,伯母强烈的控制欲让你不知该如何反抗。” 夏洁点了点头:“是这个样子。” 张维扬的目光看向四周,确定了一下方位,伸手向东南边一指。 “这个方向,再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就是我今天出警救人的新城小区。那个想要自杀的小伙子跟你一样,也是母子俩从小相依为命。因为他母亲的控制欲令他长期感到压抑,最后的导火索就是母子俩吵了一架,他就选择要跳楼,想要一了百了。” 看着远方的霓虹,张维扬目光沉静,平静地说道:“很多时候,亲人之间的矛盾才是最伤人的。这些选择极端方式解决问题的人,往往也是家庭生活中处于弱势,受到压迫的一方。” 夏洁笑了笑:“怎么,你是担心我一时想不开,会选择自杀。” 张维扬扭头冲夏洁一笑:“那倒是没有,我并不担心你会走极端,你比那个小伙子坚强得多。而且你还有我们这帮朋友,你可以选择向我们倾诉。我只是想说,不管是家庭生活还是其他方面,你不能一味地忍让,长期的忍让只会让伯母觉得你是会接受这种管束的。” 夏洁辩解道:“可是我没有忍让,我入职以来一直都对她向所领导打电话的事情表示了明确的反对。” “但是反对无效,伯母想要给所领导打电话的时候,依然会打。” “没错。”夏洁颓然地低下了头。 张维扬伸手拍了拍夏洁的头,道:“怎么,我们美丽大方、机智勇敢的夏洁同志这就丧气了。笑一笑,事情总会有解决方法的。” 夏洁抬起头来,扯着嘴角笑了笑,问道:“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伯母之所以觉得这样的控制能够成功,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坚定地表示过反抗。” 看到夏洁有点不服气的神情,张维扬继续道:“语言上的明确反对根本不起作用。这么多年下来,伯母只会觉得你一直很听话,根本不会在意你言语上的这一点点反抗。所以……” “所以什么?”看张维扬卖起了关子,夏洁着急地问道。 “你可以先从家里搬出来,从行动上进行一次尝试性的反抗。这种实际行动的反抗比你口头上那几次明确反对有效多了。而且你搬出来对我也有好处,我那套四居室现在就找到李大为、杨树两个租客,空着一间房没人用,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张维扬搞怪地道。 听到这话,夏洁一直绷紧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合着你劝我反抗我妈,是为了让我给你分担房租啊!” “那当然不是,主要是为了方便你反抗伯母的控制。如果能顺带着再让我多赚点房租,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张维扬一本正经地说道。 听到张维扬的这句话,夏洁终于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张维扬,我算是明白你们家为啥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了,你这经商头脑是天生的吧!” “终于笑了,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刚才愁眉苦脸的你,一点也不像是我们所的所花夏洁了。” 夏洁抱怨道:“什么所花啊,这个叫法真难听。” “那就是警花,南市区警局一枝花——夏洁同志。”张维扬继续贫嘴道。 夏洁想了想,说道:“搬出来和你们合租,倒是一个挺不错的主意。不管反抗我妈起不起效果,但是让我能离她有一些距离,我也能轻松点。那就说定了,等你的房子收拾好,我跟你们一起搬进去。” 张维扬鼓掌道:“热烈欢迎夏洁同志入伙!万绿丛中一点红,我们总算不是光棍公寓了。” “什么入伙啊,张维扬,你到底是不是同济大学毕业的,怎么一口江湖黑话。” 张维扬揉了揉夏洁的小脑袋,道,“我还没让你交投名状呢,《水浒传》看多了吧,小同志。” 夏洁伸手打下张维扬作怪的大手,道:“讨厌,你把我的发型都毁了。” 看着正在整理发型的夏洁,张维扬又道:“搬出来之前,我建议你跟伯母好好地谈一次,将你的心里话跟她说清楚。咱们说话做事要有理有据、有礼有节,不搞不告而别那一套。” 夏洁点点头,表示明白。 张维扬又问道:“对了,伯母是不是天天在家闲着没事干啊?” 夏洁道:“你怎么知道的?自从我爸出事以后,我妈就没怎么出去工作。我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更是天天就在家里担心我出事。” “猜的。老话讲,毛病都是闲出来的。伯母不出去工作,不出去社交,生活的重心自然就放在了你的身上,恨不得让你一刻也不要离开眼前。” 夏洁小声问道:“那让我妈出去找点工作,交交朋友?” 张维扬道:“找工作怕是不现实,伯母如果多年没有在外面工作,以她的年纪找一份工作相当的困难。还是出去交交朋友吧,最好交个男朋友。你这么漂亮,伯母的基因肯定做出了重大贡献,出去迷倒两个同龄男性还不是手到擒来。她要是有了新的生活,你这里自然就不是问题了。” 夏洁的眼睛一亮,道:“好主意啊,我妈主要还是缺人陪伴。有人照顾我妈,就算没有我在身边给她做饭,收拾家务,我也能放心了。” 张维扬微笑地看着夏洁,没再说话。 夏洁问道:“你看什么?” “看一个女儿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妈妈的模样。夏洁,这么多年下来,辛苦你了。” 夏洁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胡说八道什么!” 张维扬假装没看见夏洁的神色,抬起头来看了看渐深的夜色,道:“走吧,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回所里,一会儿我用摩托车载你回家。” “你的那辆车,它能带人吗?” 张维扬答道:“夏洁同志,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五十五条规定,超过50cc的摩托车就可以载人,我那车都超过200cc了,完全符合规定。而且我的车上常年有一个备用头盔,你不用担心因为没戴头盔被交警拦下来。” 说着,伸手在夏洁的脑门上一弹:“小同志,我可是警察,怎么会知法犯法。” “张维扬,你!”夏洁怒道,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追向了已经撒腿跑了的张维扬。 第二十八章 李大为又闯祸了 “唉,你们三个这去哪儿?” 刚从外面出警回来的张维扬正好遇到了李大为、夏洁、杨树三人往外走。 李大为扬了扬手里的接警单,问道:“桂苑小区那边有人报扰民,程所派给我和夏洁了,杨树跟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你要不要一起去?” 一听是个扰民的案件,张维扬摆了摆手道:“扰民案,那你们三人足够了。我跟师父刚把两个小蟊贼给送到了看守所,先回去歇一歇。” 李大为道:“恭喜啊,跟着高所又破了两个案子!” “没听我说是小蟊贼吗?他们两个也是倒霉,正好遇到我们在街上巡检,刚下手就被我师父发现了,结果才发现到手的钱包里没有几张钞票,两个人的盗窃金额加一起才够刑事立案标准。这年头,小偷小摸的也不容易,人们都用移动支付了,他们掏钱包都搞不到几张红票子。”张维扬笑着说道。 “那是够倒霉催的。你回去休息吧,我们三个先走了。”李大为挥了挥手道。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早去早回。” 和夏洁擦肩而过的时候,张维扬低声问了一句:“跟程所说了吗?” 夏洁摇了摇头,也低声回道:“还没。” 李大为奇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张维扬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我刚才问夏洁租房的事情定下来没。” 李大为问道:“夏洁决定加入我们的合租团队了?” 夏洁点了点头,“张维扬不是给我留了一间采光不错的次卧吗,租金也比较合适,我想了想还是搬过来住比较方便。” 杨树道:“欢迎夏洁加入。” “这就对了嘛,人多还能热闹一些,四个人打麻将还是打升级都可以,省得我们三个只能斗个地主。”李大为一拍手掌道,“对了,张大房东,租金到底多少钱,太高了我们可不见得租。” “放心,价格上肯定合适。每间800一个月,公共区域卫生轮流打扫,这个条件你们满意不?” 三人齐声道:“满意,非常满意!” 夏洁和李大为都是平陵市本地人,杨树也找房子找了很久,都知道租房的行情,张维扬这是给他们收了个半价,哪还有不满意的道理。 “这周末就可以拎包入住,房租一个月以后再算。” 说完,张维扬就走进了楼里。 …… 本以为是风平浪静的一天,结果下午下班没多久,李大为那边就出事了。 张维扬刚换完衣服准备回家,就看到夏洁、程浩还有其他几个人正在大厅里看手机,问道:“夏洁,你们干什么呢?” 夏洁答道:“张维扬,李大为出事了!” 张维扬疑惑道:“他出事了?我半个多小时才看到他回家了,身上也没病没灾的,挺好的啊。” “你自己看。”夏洁将手机递给他,点开一段视频。 视频中的李大为正在跟一名中年男子发生推搡。 录视频的人与他人议论的声音也被录了下来, “这警察对老百姓什么态度啊?” “怎么还动上了手呢?” “……” 张维扬看完后,知道问题大了,神色严峻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午他和我还有杨树出警回来的路上,看见这个中年男子以后,他什么话也没说,就直接冲下了车。” “看视频,他和这名中年男子明显认识,这个男人什么背景,是不是李大为掌握的惯犯?” 夏洁无奈道:“目前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大家都在等李大为赶紧回来。这事已经上了本地热搜,所长那边正等着他呢。” 张维扬想了想,找了一台打开的电脑,登上微信。 “夏洁,你把视频的链接发给我,我上警务通先查一查这个中年男子是谁。” 截图,比对查找,没两分钟,张维扬就从警务通里找到了中年男子的具体信息。 张维扬念道:“查到了,李易生,男,1954年出生,平陵市本地人,是李大为他爸……” 夏洁瞪大了眼睛,道:“什么,李大为他爸,这不太可能吧!” 张维扬点了点头:“虽然我也很意外,但事实如此,你自己看。” 夏洁不解地问道:“李大为推搡他爸,还那么凶,到底为什么啊?” 张维扬道,“那就只有李大为自己知道了。程所,咱们先把这个跟所长汇报一下吧。” 几个人跟着一起上了楼。 一进门就看到王守一和陈新城正在商量李大为的事。 “程所,这是怎么了?” 程浩答道:“所长,搞清楚了。上午李大为推搡的那个人是他父亲。” “什么玩意?李大伟他父亲?”王守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看,这是警务通上的信息,刚才夏洁也确认了,确定是李大为的父亲李易生。”说着,程浩把手机递了过去。 王守一看了看手机上的信息,沉默不语。 陈新城问道:“所长,这事该怎么办?” 王守一扶着额头:“能怎么办,舆情已经造成了,一会儿我再问问那小子。对了,一会儿李大为回来,先装作不知道这个事情,给他演一场戏,好好吓唬他一下。这个浑小子,不好好收拾一顿他不长记性。” 众人道:“是。” 李大为从外面进来,见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由得一头雾水,走到陈新城面前,叫道:“师父。” 陈新城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跟我出来!” 到了院子里,陈新城低吼道:“你这身警服是不是穿腻了?” 李大为懵了:“没穿腻啊?师父,我今天表现还可以吧。” 陈新城道:“你废什么话,还叉上腰了,手给我拿下来。你今天穿着警服,和老百姓在大马路上推推搡搡的,都上同城热搜了!你够能耐的呀,李大为!” 李大为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状态,说:“哎,师父,这点事我能处理好。” 陈新城看到李大为这副表情,真发火了,道:“你放屁!你怎么处理好?你知道这事影响有多坏吗?” 李大为还在抵赖:“师父,就是一点私事,我能处理。” 陈新城生硬地说:“你穿着警服那就是公事!” 李大为说:“师父,您这就不讲道理了。” 陈新城眼睛一瞪,声音大了不少:“讲道理是吧?好,那我就跟你讲讲道理。于公,我是你师父,师徒如父子:于私,师徒如父子,我就是你爸,于公于私你都没有理由瞒着我。你爸妈没教过你吗?” 李大为脸色不大好看,道:“师父,您要这么说,那我真还什么都不说了。” 陈新城气道:“李大为,你混蛋!” 一直观察情况的王守一在二楼吼道:“李大为,你给我滚上来!” 在屋里看到一切的张维扬跟夏洁悄悄说道:“两天之内,李大为这是二进宫了。” 夏洁是又气又乐:“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张维扬道:“还真有心情了,知道了那人是他爸,这事就有了缓和的余地。背个处分总比让他脱掉警服强,省得他以后吃大亏。” 夏洁道:“说得也是,总算不用面对最坏的结果。” 陈新城气呼呼地走了进来,七子道:“陈哥,没想到你是个演技派啊,戏还真不错。” “前面还是演的,后面真被这小子气到了。就没有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家伙,犟着嘴就是什么也不说。”陈新城摇了摇头道,“不过他和他爸估计矛盾很深,我一提到师徒如父子,他的脸色就变了。” 张维扬和夏洁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李大为低着头走进了王守一的办公室,站得笔直,等待挨训。 王守一:“说,那个人是谁?到底是为什么在大街上跟他推搡?” 李大为倔强地说道:“所长,那是我的私事,和所里没关系。” 王守一气愤地指着李大为:“你不穿警服的话,跟所里没关系。你身上穿着警服,又是在执勤时间,怎么能说跟所里没关系吗?你看看网上的评论,看看人家都是怎么说的!说,那人到底是谁?” 李大为以沉默对抗王守一的诘问。 王守一气得无可奈何:“我真想把你……” 这时,叶苇从远处过来:“所长,分局来电话了,问网上的舆情是怎么回事?” 王守一看着李大为:“你听听,你当是以前呢!这回真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大为死活不松口:“我说了,和所里没关系。” 王守一指着李大为的鼻子,气呼呼地道:“你还真是一头犟驴。分局都过问了,你以为还能瞒得住?告诉你,不要抱侥幸心态,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派出所,还有什么事审不出来的?” “我没抱侥幸心理,再说我又没犯法!” 王守一吼道:“你没犯法,但是你这叫违纪!你是不想穿这身警服了吗?” 李大为眼眶都红了,颤抖着说道:“所长,真的是私事!” 王守一咬着牙道:“违纪分为六种,警告、记过、记大过、降级、撤职、开除,你自己选吧!你还在实习期,背个严重点的处分,就可以和警服说拜拜了。” 李大伟又不吭声了。 王守一见状,挥了挥手:“去去去,自己去禁闭室反省去,别在我眼前气我了,滚!” 叶苇走到王守一跟前,道:“这孩子,嘴可真够严的。” “嘴严得很,他这是把自己当英雄了,还搞什么宁死不屈。要不是我提前知道那是他爸,我都要被他给气死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孩子心里对他爸憋着一股子劲儿呢!” 叶苇道:“那我就跟局里说,李大为推搡的是他爸,先给局里一个答复。” 王守一猛一回头,问道:“局里还真打电话了?” 叶苇道:“真打啊,所长,你不会以为我是陪你演戏呢?我可没你这么好的演技。” 王守一摇了摇头,道:“这么晚了,事情也没弄清楚。你先跟局里说是警员的私事,所里正在了解情况,已经给予了严厉的批评教育,警员本人也已经做出了深刻检讨。具体的情况每天早上再跟局里汇报,看看能不能跟这头犟驴嘴里再问出点什么。你一会儿让他先写一份三千字的检查,给他备下。” “他都宁死不屈了,还会写检查?” 王守一一瞪眼:“这还由得了他,反了他!” 叶苇道:“行吧,我下去看看。” 看到李大为无精打采地走向禁闭室,张维扬伸手戳了戳夏洁:“估计要被关一晚上禁闭了,你先回家吧,省得你妈着急。这里有我和继伟呢,一会儿杨树也回来。” 夏洁往后一看,才发现赵继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大厅里。一想到家里的母亲,于是说道:“有事电话联系。” “电话联系。” 所里的其他人都有家有室,收拾了一下也都离开了八里河派出所。 大厅里只剩下陈新城、张维扬、赵继伟三人。 “陈警官,您先回去吧,知道您关心李大为。但是眼下这个情况,李大为肯定不会跟您还有所领导松口的。我们哥俩跟他同一期进来,交流起来更方便。” 陈新城抬头看了眼张维扬和赵继伟,点了点头:“麻烦你们两个照顾这浑小子了。我再上去找一趟所长。” 陈新城进门以后,就问道:“所长,李大为那事您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怎么处理?我也没想好呢。宋局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这个李大为就是个搭头,实在不行就让他脱了警服。” 陈新城一听急了:“宋局怎么能这样呢,这多大点事啊,不至于吧。再说这孩子是有原因的啊,确实是他的私事。” 王守一没好气地道:“还不至于,你说不至于就不至于啊!” 陈新城道:“所长,当初李大为来的时候我可是跟您说过不要这个搭头,是谁硬塞给我的。我就说这孩子爱逞能,招人烦,爱出风头,不靠谱,给我惹了不少事。给他当师傅,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王守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怨到我头上了。” “没这个意思,所长。这孩子的毛病是多,但是本质不坏,惹出这个事情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能不知道他有原因?你是没看到他刚才在我屋里的样子,一头死犟驴,一个字也不说。” “那您说,这事该怎么办?” 王守一拍了拍自己的脸:“怎么办,这孩子要是打死不张嘴,我明天早上也只能用我这张老脸跟局长说了,不过处分肯定是少不了的。” 陈新城赶紧道:“张维扬和赵继伟一会儿去劝劝他,看看能不能让这孩子说出来。真要是问不出来,所长可千万跟宋局美言几句,别真把这孩子给开了。” 王守一奇怪地看着陈新城,道:“怎么个意思,你这是和搭头处出感情了,舍不得他。” 陈新城嘴硬道:“没有,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王守一笑骂道:“师徒俩都是犟驴,嘴硬心软。你先回吧,我再想想该怎么办。” “所长,那我先回了。” 王守一道:“滚滚滚,以后给我好好管教你徒弟,再闹出麻烦来,你们两个我一起处理。” 禁闭室这边,李大为坐在桌子前面,面前摆着纸和笔,但是检查是一字未动。 赵继伟悄悄推门进去,笑着把一个餐盒放在李大为面前。 “红烧排骨,还有大包子,趁热赶紧吃了吧。” 李大为瞥了一眼,道:“不吃!” 赵继伟有些惊讶地说道:“咦,这是和谁赌气呢?小哥!我上高中的时候,从家里往学校带饭,每星期都往学校里扛煎饼。天热的时候,没等吃到周末煎饼就酸了。那时候看到城里的同学又是菜又是肉的,馋得是直流口水。心说什么时候我也能顿顿吃菜,吃这个大肉,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跟做梦似的。” 李大为没想到赵继伟会会这些,态度缓和了许多,把餐盒往过一推:“那你吃吧,我不饿。” 赵继伟搬起椅子做到李大为旁边:“这和谁赌气也不能和肚子赌气,是吧,小哥?” 李大为烦躁地说道:“没你的事。” 赵继伟笑了笑,道:“那我给你放着,我先出去了。” 张维扬就在外面等着,见赵继伟出来问道:“怎么样?” 赵继伟无奈道:“饭也不吃,话也不想多说。” 张维扬道:“这小子心里面这是还有气呢,晾他一会儿。” 过了半个多小时,张维扬和赵继伟透过窗户打量了一下,桌上的饭菜和纸笔还是原样。 两人摇了摇头,推门走了进去。 赵继伟小声道:“小哥,你这是打算绝食抗争。” 李大为道:“我吃不下。” 张维扬坐到了李大为旁边,笑着说道:“李大为,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就算想表演宁死不屈,也不能饿肚子啊!” 李大为没好气地道:“什么叫表演宁死不屈,我是真的没心情吃饭。” “没心情吃饭不要紧,你得写你的检查吧。饿着肚子,你能写出所长要求的三千字检查” 李大为指了指电脑,又指了指笔,“别说三千字了,三个字我也写不出来。” 赵继伟自告奋勇地说道:“你写不出来,我可以帮你写。” 李大为一怔:“你知道什么呀,就你帮我写。” 赵继伟说:“别提了,我当年报考公务员的时候,第一志愿不是当警察,是进政府机关。所以把如何写公文练得滚瓜烂熟,其中就包括如何写检查。我帮你写,三千字保证声情并茂,深刻动人,还触及灵魂。” 李大为想了想,道:“好吧,那你帮我写。兄弟我欠你的啊!” 赵继伟说:“这样,我念你写,这样更有灵感。” 李大为点头:“也行。” 赵继伟清了清嗓子,假装深沉地道:“尊敬的所领导……要不你吃两口饭再写?” 李大为摆了摆手:“不用了,写完再吃。” 张维扬对着赵继伟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赵继伟继续说:“今天,我因为思想觉悟不高,政治意识不强,忘记了一名人民警察的责任和义务。在大街上和人民群众发生了冲突,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为此,我深感后悔……” 李大为一边打字一边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都哪来的词,一套一套的。” 赵继伟瞪了他一眼:“先别说话,这有一股子灵感上来了!” 等两个人忙活完,张维扬也拿着饭盒回来了,“给你热了热,凑合吃一口吧。” 写完检查的李大为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接过去道:“谢了,兄弟。继伟,检查这事谢谢了,一会儿我出去了,帮你看监控吧!” “那个尿不湿的监控,不用了,我们已经破案了。” 李大为问道:“破案了,怎么回事?” “其实就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给他五六个月的妹妹偷的。家里父母老不在家,他照顾妹妹,又不会端屎端尿,就跑到快递点去偷一两个给妹妹用。一开始谁也没注意他,后来还是反复查看监控的过程中我师父发现的。” 李大为怔怔地看着前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没法好好当父母,又非得当父母的人呢?” 张维扬突然道:“就像你爸爸!” 李大为一下子炸了毛,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张维扬举起带过来的警务通,道:“有视频,又有这个玩意,你觉得这事能瞒多久?” 李大为颓然道:“所里都知道了?” 张维扬道:“刚才在的人都知道了,不过所长下了封口令,不许我们说出去。现在呢,能不能和我们哥俩讲一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大为一想其他人都知道了,所幸也就说了出来:“我爸这个人从年轻的时候就特别的不靠谱,天南海北地四处浪,就没有好好在家待过几天,露头一面就骗我妈一次。我妈快六十了,还得天天干土方工程。这次回来,我怕他是又回来骗我妈,所以才……” 一听这话,张维扬和赵继伟也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张维扬起身道:“我去跟所长说一声,看看他怎么跟局里汇报,继伟,你陪一陪大为。兄弟,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爸既然这么不靠谱,你为了他丢掉这份工作多不值得。你想你妈,你还想让她再为你的工作操心不成。” 李大为欲言又止:“我……” 到了王守一的办公室,张维扬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所长,就是这么一回事。还有,这是李大为的检查。” “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让李大为也回家吧。”王守一点了点头,把张维扬打发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 五子合租 “维扬,过来一下。” 刚走出王守一的办公室,张维扬就被叶苇给叫住了。 “教导员,什么事?” 叶苇问道:“李大为的事情怎么样了?” 张维扬答道:“我从李大为的嘴里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清楚了,事情是这样的……我刚把这些报告给所长。至于怎么处理,我看所长的意思,还要和局里进一步沟通。” 叶苇舒了一口气:“能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至少有了回旋的余地,我一会儿去跟所长商量一下。你们还年轻,真要是留个东西在档案里,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就是没想到,李大为这孩子平时嘻嘻哈哈的,原来有这么个父亲。” “谁说不是呢!”张维扬也感叹道。 “李大为的事情,是小赵跟你一起问出来的?” “对啊,主要还是靠赵继伟,他这个人细心,又是给李大为送饭,又是帮他写检查……”说到这里,张维扬顿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一看叶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还以为我不知道吗?刚才到禁闭室看看你们劝得怎么样了,就看见赵继伟在那里手舞足蹈地给李大为口述检查的样子。” 张维扬不好意思地道:“教导员,李大为这小子实在是不擅长文字,赵继伟只是帮了他一把。” 叶苇摆了摆手:“态度有了就好,赵继伟帮没帮他出主意不重要,至少那三千多字是李大为敲出来的。维扬,我听说你在附近有一套房子,拉着夏洁、李大为、杨树他们一起合租?” 张维扬问道:“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教导员?” “你就没想着让小赵和你们一起住?” 张维扬道:“说了呀,我之前跟他说了两回。他说家里有亲戚,不用租房。” 叶苇眼珠子一转,又道:“维扬,我现在也不太清楚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亲戚家里短时间借助一下还好,长时间待在人家家里,哪怕是亲哥亲姐也不太方便吧。再一个,你们现在就是个见习警员,那点收入自己留点日常开销,拿一些给家里,剩下的用来租房子,多多少少手里面会比较紧张,是吧?”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教导员,您说得对。” 叶苇顿了顿,继续道:“当然了,你除外,你可是聚元楼的少东家。” “教导员,您就别开我玩笑了。” “好了,不说笑了。那你觉得小赵为什么不愿意跟你们合租?” 张维扬道:“应该是嫌贵吧。” “嫌贵应该是原因之一,我估计这孩子也是怕麻烦你们。” 响鼓不用重锤敲,张维扬一联想赵继伟平时的状态,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教导员,我明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真明白了?” 张维扬正色道:“真明白了!” 叶苇点点头:“那就去吧!” …… “李大为同志,通知你一个好消息,所长让你先回家吧。”一进禁闭室,张维扬就宣布道。 “回家?”李大为看了眼表,道,“都几点了,我妈都睡了,今天在所里对付一宿吧,反正明天休息。” “我这边的房子都弄好了,要不去我那里凑合一个晚上。明天你回家收拾一下行李,随时可以搬过来。” 李大为一下来了精神,问道:“都弄好了?” 张维扬点点头,“弄好了。对了,继伟,今天时间也晚了,你别回亲戚家了,也去我那儿睡一晚上。” 赵继伟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好吧。” 李大为搂住赵继伟的肩膀,道:“有什么不好的,临时借住一宿,房东本人都不介意。” 然后就拖着赵继伟一起离开了八里河派出所。 进门打开灯,只见一套灰色的布艺沙发已经挨着墙摆好,一张黑色的多功能变形茶几也摆在了对应位置。 电视柜、电视机已经就位,还连着一台xbox。 餐厅那边摆放着木纹的餐桌和椅子,看上去就能激发食欲。一台对开门的冰箱就在餐厅的角落里放着。 张维扬问二人,“怎么样,搞得还不错吧?” 李大为满意地点点头,“相当不错,这条件比我自己家里也不算差了。” “厨房那边各种厨具一应俱全,还有一个烤箱和一台微波炉。以后谁有空闲了,可以给大家做饭,让大家也能吃口热乎的。”张维扬道。 李大为道:“挺好的,咱们的工作没个准点,有人做饭,省得咱们总是吃外卖。” 又转完卧室,张维扬道:“继伟,你看李大为、夏洁、杨树他们三个都要住这里了,你也一起吧。” 赵继伟犹犹豫豫地道。“这个……” 李大为也劝道:“咱们五个新入职的见习警员生活、工作都在一起,这样多开心。” 想到一起合租能够有助于融入新人的集体,赵继伟有些动摇了。 张维扬看到赵继伟有些意动,便又说道:“继伟,现在我们四个已经定好了一人一间房。你要是过来住,我这里也只能让你睡客厅了,摆一张行军床也勉强能摆开。住客厅,这价钱当然能优惠不少。” 赵继伟问道:“多少钱?” “那几间卧室,我跟他们收了半价,一人八百。客厅这边对外租估计就是个六百,我也给你打个五折,三百一个月。” 赵继伟拒绝道:“三百?我这不成占你的便宜了,不成。” 张维扬给李大为使了个眼色,路上已经被张维扬暗授机宜的李大为心领神会,道:“继伟,我们三个也是半价租的张维扬的房子,那岂不是我们都占了他的便宜。” 赵继伟摇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张维扬又道:“你总在亲戚家住,时间长了也不方便,还不如租上我这里,还比较自在。” 赵继伟道:“要是我只出三百的话,那公共区域的卫生就让我包了吧。我还会做饭,到时候掌勺的事情也交给我了。” 李大为顺着赵继伟的话茬儿道:“那正好,你就是咱们五个人的生活委员了。” 张维扬想了想道:“卫生和做饭的事情,继伟要是愿意可以多做一些。但是其他人也不能不做,既然都出来一起租房了,就当是锻炼自理能力了。” 李大为也道:“那当然,不能什么都辛苦继伟一个人。不过,公共区域的卫生,我们还能帮你分担一下,做饭就主要靠你了。我跟杨树都不怎么会做饭。张维扬倒是厨艺世家,有一手好厨艺,但人家都便宜租给我们房子了,让他偶尔露一手可以,也不好总是劳动他给咱们做饭。夏洁是咱们五个里面唯一的女孩子,咱们几个男生应该多照顾一下。” 张维扬打趣道:“李大为,还好你跟杨树不是四川人。sc省那边,男人不会做饭的才是少数。” 李大为撇撇嘴道:“不就是耙耳朵嘛,说得那么委婉干什么。我还是有几个四川朋友的,多少也了解当地男女之间的特殊情况。就算为了讨未来女朋友的欢心,我合租期间也能跟你还有继伟学一手。继伟,你住进来以后又多了一个任务,教我做饭。” 张维扬笑着说道:“我觉得如果这样的话,继伟的房租该由你来出了,怎么说蓝翔技校那边一年学费也不少呢。” 赵继伟连忙道:“不用,不用,三百块钱的房租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张维扬道:“那就说定了,每月三百,半年一结,欢迎继伟加入合租团队。” 赵继伟点了点头道:“那我明天也去收拾行李,搬过来。” 张维扬完成了教导员的任务,心中很是高兴。 “时间不早了,咱们收拾一下睡觉吧。继伟,今天晚上,你就睡杨树那屋吧。” 第三十章 什么叫问题儿童军团啊 天色已经大亮,后半夜才睡下的张维扬等人都还没有起来。 突然之间,门铃响了起来。 张维扬穿着睡衣就迷迷糊糊地出来开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夏洁俏生生地站在门口,身旁放着一个银色行李箱,后面背着一个大双肩包。 没想到外面的人是夏洁,以为自己看错了的张维扬还用力揉了揉眼睛:“昨天不是说好要下午再搬过来的吗?怎么一大早就过来?” 夏洁语气轻松地说道:“昨天回家,跟我妈开诚布公地谈了谈。结果没谈拢,我们俩又吵了一架。我一生气就连夜把行李收拾好,今天早上就搬过来。” 张维扬小声道:“又一个问题儿童。” 没想到夏洁耳朵尖,听到了张维扬的小声嘀咕:“你说谁是问题儿童呢?” 张维扬道:“还能是谁,当然是大小姐你了。李大为和他爸那档子事刚算是过去了,你这又跟伯母闹翻了。所领导的电话要遭殃了。” 闻言,夏洁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本来想跟她好好谈的,但是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同意我搬出来,还跟我说要让所里给我调整工作,安排个没危险能早下班的工作……” 张维扬接到:“然后正好碰了你的逆鳞,你就不干了。” 想了想后,张维扬又道:“你这样过来也不是个事。本来自立出来是一件挺好的事情,结果你和伯母这一闹腾就留了后患。伯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呢,早晚胳膊扭不过大腿。” 夏洁不服气地道:“你也太看不起我的坚定意志了。”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那就到时候拭目以待。你的房间一会儿再收拾,那两个还睡着呢!你先在客厅里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弄杯水。” 说罢,张维扬就去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水拿给夏洁。 夏洁问道:“昨晚,李大为和杨树也过来了?” “不是杨树,是赵继伟。” 夏洁有些奇怪,又问道:“赵继伟怎么过来了?” 张维扬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和赵继伟两个人陪着李大为写完三千字检查,还弄清楚他为什么和他父亲在大街上推搡,将这事汇报给所长。等一切都结束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让他们两个过来对付一宿,反正这边床也是现成的。” “原来是这样。” 张维扬道:“对了,作为房东,我通知你一下,这套房还要再增加一名租客。赵继伟也搬进来,就住在客厅了。” 夏洁高兴地说道:“这是好消息啊,咱们五个新人住在一起,干什么都方便。” “用李大为那个中二的话讲,八里河五子齐聚,必定无往而不利!” 夏洁笑着说道:“确实像是李大为会说出来的话。” 张维扬看了看客厅的挂钟,道:“时间还早,趁着他们还没起,我给大家做个早饭。等我先去换个衣服,冰箱里有冻住的青虾,你取出来把冰处理一下,我一会儿给你们弄个鲜虾面吧。” 说着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等张维扬换了一身短袖出来,洗漱完毕。 就看见夏洁已经把冻虾放进了冷水里解冻。同时,操作台上已经摆放了四枚鸡蛋、一段大葱和一袋拉面。 这时的夏洁已经穿好了围裙,似乎打算亲自操刀这顿早饭。 张维扬想了想,觉得鲜虾面也没什么难度,就决定当是看一场美厨娘的厨艺展示。 “昨天李大为还说不要太劳动咱们之中唯一的女孩子,今天你这就要给他们露一手啊!” 夏洁头也不回地道:“就是一碗鲜虾面,小意思。要真是什么大菜,我不见得会弄,恐怕要你这个大厨传人出马了。看你刚才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然回去再补补觉吧?”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就看着能不能给你搭把手吧。” “也行,你跟我聊聊天吧顺便帮我把虾给处理了。” 哪怕只是切个葱段,从夏洁的动作里也能看出她是个常下厨的人。 然后又用平底锅煎出四个煎蛋。 前些年,一个小女孩一边求学,一边可能还得照顾母亲,想必受了不少苦。 张维扬在夏洁切葱段,煎鸡蛋的时候,处理起已经解冻的青虾。 摘去虾头,挑去虾线,剥去外壳。把虾头和虾壳放在一堆,准备一会儿用来煮汤。 然后又用生抽、蚝油、醋和一点咸盐、味精做出调味汁。 做完这一切后,张维扬去叫李大为、赵继伟起床。 李大为这边还好,很顺利地叫醒了。 赵继伟那边却有一点点出乎张维扬的意料,震天响的呼噜声让他有些怀疑人生。 不算高大的身躯,可赵继伟这呼噜能顶三五个人了。 张维扬不禁有些犹豫,让赵继伟一起合租会不会草率了。 “继伟,你平时呼噜也打得很响吗?” 赵继伟挠了挠头,道:“还行吧,俺一直打呼噜,不过不是特别响。以前在学校,同宿舍的同学有比我打得响的。” 张维扬不禁对那位打呼噜比赵继伟还响的豪杰肃然起敬,人才啊! 转念一想,听教导员昨天的意思,赵继伟这家伙恐怕这些天根本就不是在亲戚家睡的,就是在所里找个地方凑合睡一觉。 再加上入职以后经常熬夜看监控。 多种因素叠加,赵继伟的呼噜问题应该和一直没休息好有关。 估计过几天休息好了也就不会这么响了。 十多分钟之后,李大为和赵继伟也收拾完毕。 到了餐厅,就看见夏洁已经将四碗鲜虾面摆在了桌子上。 长得像哈士奇的李大为鼻子耸动了一下,道:“真香啊,没想到夏洁你还有这个本事!” 夏洁笑了笑,道:“调味汁是张维扬的手笔,火候是我掌握的,你们尝尝怎么样吧?” 四个人端起面碗,吃了起来。 李大为先尝了一口汤汁,称赞道:“味道真不错,张维扬看来还真是得到了他父亲的真传。” 赵继伟和夏洁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张维扬则是尝了一口面条,笑着评价道:“煎蛋、煮汤的步骤都完成得很好,火候控制的也不错,就是面条下锅稍早了一分半钟,已经煮得有点软了。” 夏洁、李大为、赵继伟尝了尝面条,发现确实如张维扬所说。 李大为赞叹道:“张维扬,你这舌头绝了啊!”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你们要是从小就被当厨师的父亲锻炼,说不定也能练出来一条不错的舌头。” 第一章 进入新世界 利用入职以后的业余时间,张维扬将《血色浪漫》的电视剧以及原著都刷了两遍,并且将从网上收集到的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这将近三十年里中国的社会、经济、军事等诸多领域的资料也大致了解了一下。 周一,就在张维扬跟着高潮出警的路上,他被系统送进了《血色浪漫》的世界里。 “欢迎宿主进入激活奖励世界,现颁布对应系统任务: 一、抱得美人归(特指第一女主周晓白); 二、下乡体验至少一年的知青生活,并且要给宿主插队的村子带来一些积极的改变; 三、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在军事领域取得一定的成就)。 任务一奖励:十年老刑警的工作经验。 任务二奖励:本世界顶尖射击天赋。 任务三奖励:视任务完成情况而定。 温馨提示:穿越世界为平行世界,宿主进入期间,主世界时间静止。” ……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 耳边听着窗外喇叭里正在播放的充满时代感的红歌,张维扬将系统发布的各项任务信息认真阅读了好几遍。 总的来讲,系统这次给出的奖励倒是挺符合张维扬在主世界《警察荣誉》的实际需要。 作为一个公安系统的门外汉,哪怕张维扬这个人胆大心细,学习能力足够强,想要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人民警察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现在系统给出的前两项奖励已经属于是帮助张维扬开挂了。 十年老刑警的工作经验,刷过剧的张维扬一想就知道这是从张海洋的身上来的。 在《血色浪漫》故事的大结局,张海洋已经担任北京市的刑警队队长一职,哪怕升到这个位置有他家庭给予的助力,但是他本身的能力也不会很差才是。毕竟首都地区的刑警队长这个职务的性质比较特殊,没有点本事根本坐不稳。 从事刑警工作十几年,张海洋的这份刑警工作经验哪怕对于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犯罪有些过时,但是万变不离其宗,至少一些基本经验也能补足张维扬眼下最大的短板。 尤其张海洋还是一名老侦察兵转业的刑警,具有过硬的军事素质,并且将这些军事方面的多年积累也运用到了他的刑警工作当中。 十几年下来,这份经验怎么说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至于第二项提到的顶尖射击天赋,大概率不是张海洋的就是宁伟的。 别看张海洋好像处处不如钟跃民,但是单论射击这一项军事能力,他比《血色浪漫》的男主钟跃民还要强出不少。 剧中单兵能力最强的宁伟,在射击方面也是张海洋的徒弟。 当然,后来的宁伟也是一个狠人,说不定这份射击天赋来自这位冷血杀手呢。 就在张维扬分析几项系统奖励对于他的未来利弊时,自家的房门被敲响了。 “维扬,在家吗?”叫门的人声音粗哑,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憨厚。 张维扬从床上起身打开房门,就看到一个中等个头、身材粗壮、面相有些凶恶的男青年正站在他家门口。 “奎勇啊,找我什么事?” 李奎勇,跟张维扬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就练摔跤,举石锁,个人武力相当出挑。 同时,他也是《血色浪漫》男主角钟跃民的小学同学,最后因为癌症去世,是钟跃民少有的几个一般家庭出身的朋友之一。 只见李奎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手头还有余钱吗,我跟你借一点?” 张维扬低头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积蓄,说道:“家里是不是又快断炊了?我手头就五块钱,这点钱够吗?不够的话,等晚上我跟我妈再拿点。” 李奎勇连连摆手道:“你快别跟刘姨说了。之前刘姨已经帮衬了我家好几次了。回回说是借钱给我们,我们还钱的时候她又不收,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再跟她张嘴。” 李奎勇作为家中长子,是家里实际上的大家长。因此,借钱之类的事情都是由他出面。 他的父亲李顺发早年从沧州逃荒来到京城,也没什么手艺傍身,最后就在京城里拉起了黄包车,勉强糊口。 新中国成立以后,李顺发的人生发生了改变,参加了三轮车联社,蹬上了平板三轮车,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国家工人。 1951年,李顺发从老家领回来一个乡下丫头,也就是李奎勇的母亲。 第二年,两个人就有了李奎勇。 从1952年起,李氏夫妇每年都要添一个孩子,一共生了九胎,其中有六个活了下来。 可是全家人的经济来源就李顺发在五十年代中期定下五十六元的工资,一大家子的生活水平可想而知。 等到了1959年开始的那几年,连大学教授都快吃不饱饭了,更何况李顺发家。 也就是在那几年中,李顺发一家人只能勒紧裤腰带,熬过这一难关。 结果那两三年好不容易熬过去了,李顺发的身体却垮了。 1965年春节刚过去,李顺发就撒手人寰,死于肾衰竭和心脏病等多种并发症。 顶梁柱没了,对于李家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更坏的消息是为了给李顺发治病还借了不少钱。 好在李顺发的单位按照规定承担了抚恤金的发放,家里这才算有一点经济来源,按人头发放的抚恤金勉强还能让李家维持生活。 不过随着李奎勇的三个弟弟、两个妹妹日渐长大,上学也需要用钱,三轮车联社发放的那点抚恤金渐渐就有点不太够用了。 李奎勇这个人好面子,轻易不会和旁人张嘴借钱。 也就是张家和李家在一个四合院里住了十来年,交情素来极好,这才张嘴跟张家借了两回。 张维扬的母亲刘素芳为人豪爽,心地又善良,借了钱以后根本就没想着要李家还。 好面子的李奎勇觉得亏欠了张家,这一年多以来一直都好意思和张家张嘴。 张维扬将李奎勇拽进了屋,说道:“你就别跟我们家矫情了,当了十多年邻里,谁还不知道谁家的情况。你这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恐怕连我都不会找。再说了,我的这点钱够干什么,还是等我妈回来跟她再拿点,先把你家的问题解决了。你等等,我先把我的五块钱拿给你。” 说着,张维扬就进了里屋,在床底翻出好几双鞋来。 “对了,奎勇,你家到底怎么了,突然想起来跟我借钱了?” 张维扬从一双解放鞋里取出了带着点味道的五块钱,转身递给了李奎勇。 李奎勇满脸愁色地说道:“奎英昨天夜里发了高烧,一大早就送到医院了,说是急性阑尾炎,这会儿正在医院做手术呢。这不是医药费实在拿不出来了吗?” 李奎英,李奎勇行六的弟弟,实际上的老五,今年刚十岁。 张维扬手指着李奎勇,气得骂道:“李奎勇,你就是个混蛋!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你还在意这点面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要不是奎英病得厉害,我看根本劳动不了你这张比皇帝都金贵的嘴。看病的话,五块钱顶个屁用。我先从我妈那儿拿上点钱应急,等她晚上回来再告诉她。” 又从刘素芳放钱的地方拿出五十块钱,张维扬这才跟李奎勇一起去了宣武医院。 等两人来到医院,这边的手术已经结束了。还好送医比较及时,李奎英的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维扬,还剩下二十块钱,你先拿回去吧。”结完医药费的李奎勇想要把剩下的钱还给张维扬。 张维扬又把钱摁了回去,“别着急出院,让奎英在医院里再住两天,多观察一下。这点钱你也别急着还我,拿着给奎英买点好东西补补身子。我可是听大夫说了,奎英闹出这个毛病的主因就是营养不良,多补一补没坏处。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手里面还有两个余钱,这钱你先别着急还。” 李奎勇急忙说道:“这怎么能行!” 张维扬道:“怎么不行?咱们两家是什么交情,咱们俩又是什么交情,你跟我客气什么。” 李奎勇迟疑道:“这……” 张维扬打断道:“别这呀,那呀的,一点也不干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把你的摔跤教我两手。” “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学摔跤,不想上大学了?”李奎勇好奇地问道。 主要是之前的张维扬一直是个好学生,从小学到初中都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当时连老师都说这孩子以后肯定能上清华、北大。 所以虽然张维扬长得人高马大的,偏偏是一点架都不会打。 “现在这个世道,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大学。反正一时半会儿学是上不了,我还不如去当兵,跟你学摔跤就当是学一门手艺了。” 李奎勇想了想,道:“那成,等奎英出院了,我就开始教你摔跤。” 张维扬道:“那就一言为定!你在医院这边好好照顾奎英,我先回家跟我妈他们说一声,明天我过来替你。” “这就不用了吧,我一个人能照顾了奎英。”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反正自从学校那边不上课以后,我这边一直就比较清闲。你不一样,还一大家子人等着你照顾呢。”说着,张维扬拍了拍李奎勇的肩膀。 李奎勇重重地点了点头:“好,那就多谢了,维扬!” 回家以后的坦白局进行得非常顺利。 张维扬的母亲刘素芳一听是李奎英生病了,还想再拿出点钱给李家送过去,结果被父亲张建功给拦住了。 “钱就不必再借给李家了,奎勇那孩子好强,帮得多了反而会伤到他的面子。倒是维扬去医院帮忙照顾奎英,这个尽管去做就是。” 刘素芳道:“那就先这么着吧。我明天去买只老母鸡,给奎英炖点鸡汤。奎勇总不能连口吃的都不愿意接受吧?” 张建功摇了摇头,说道:“送个鸡汤倒是没事,奎勇的自尊心虽强,但不至于一点好意都不接受。” 刘素芳透过窗户看向李家那边,叹了一口气道:“也难为奎勇这孩子了,一个半大小子却要给这么一大家子人当家做主。老李多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张建功也叹道:“谁说不是呢,这年月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啊!咱们家也有四个孩子要养,负担也不小。要不是咱们两个都是国家工人,有两份工资可拿,日子估计也是紧巴巴的。” 张建功是印刷厂的车间主任,刘素芳则是轻纺厂的一名普通工人。 在六十年代,在北京地区进行横向对比,双职工收入已经相当不错了。 刘素芳又对张维扬嘱咐道:“去照顾奎英的时候,多上点心。别跟在家里似的,只懂得抱着你的那些书,连酱油瓶子倒了也不懂得去扶一下。” 一想自己之前在家里不碰家务活的做派,张维扬挠了挠头道:“放心吧,妈,我一定用心照顾好奎英。” 刘素芳又道:“不过在家看书也是好事,总比别人家孩子天天在外面打架要好!” “看书当然是好事了,”张建功慈爱地端详了一下自家大儿子,随后满意地说道:“维扬,这两年外面乱腾腾的你也没有把书本放下,这很好。知识永远不会辜负爱学习的人,你学到的东西早晚是会有用的。” “你看看你爸,酸话一套一套的。当了个印刷厂的车间主任,天天跟书本待在一块儿,他还把自己当文化人了。”刘素芳吐槽道。 张建功反驳道:“不是文化人,就不能看书了吗?旧社会的时候我是个睁眼瞎,这不是政府已经给咱们扫盲了。这些年在印刷厂里上班,这么好的条件我可一点都没有浪费。我们厂长都说了,我现在怎么也有高中文化了。我们厂长可是哈尔滨工业大学的高材生,他的话那还有假。” “小郭进厂以后就给你当徒弟,你觉得他会说你这个师父的坏话吗?” 刘素芳的话将张建功噎得说不出话来。 张维扬赶忙劝道:“爸!妈!正说奎勇家的事呢,你们俩怎么还斗上嘴了。” 思路又回到李奎勇一家刘素芳又说道:“奎勇家就算过了这个难关,后面的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奎勇现在就这么不务正业地跟哪些小流氓们混在一起,根本没一份正经的营生。他的那几个弟弟妹妹可能没两年就窜起来了,到时候家里的负担更是小不了。” 张建功也道:“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根本没办法解决啊!现在干什么都不安稳,就进厂当工人还好一些。但是现在工厂多难进,你也知道。名义上来讲,维扬、奎勇他们还是学生,就算想把他们安排进厂子也不好办啊。而且我的那个推荐名额,还得留给维扬啊!” 现在张维扬继续念书,然后读大学的这条路暂时没了着落,张建功自然要为儿子的前途着想。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你们俩就先别谈论进厂上班这个问题了,先不说到底能不能成,我心里还不太想去厂子里上班。” 刘素芳问道:“不进厂子,你还想干什么?在家看书,还是跟奎勇似的去当小流氓?” 张维扬答道:“我想去当兵。” 张建功点了点头道:“当兵倒也是一条路子。” “这倒也是,去部队里当兵倒是安稳一些,但是当兵多苦啊!你说说这个年代都成什么样了,乱糟糟的让人还得躲进军营里。”刘素芳有些心疼儿子。 张维扬道:“妈,这种话在咱们家说说可以,千万别到外面去说。” 刘素芳没好气地说道:“你当你妈傻啊,这种事儿我怎么可能去跟外人说,也就在家里跟你们爷俩说两句,那几个小的我都不敢让他们听到。当然了,再苦还能苦得过旧社会,至少不用担心哪天又被什么大帅折腾一通。” 要说起来民国时期的北京,那可真是城头变换大王旗。 今天来个袁大总统,明天来个段大帅,后天又是什么曹大帅、张大帅,再后来又是这个将军、那个将军的一通换。中间还有八年是在异族的铁蹄下,那日子别提多难过了。 从小就在北京长大的刘素芳对这些当然是体会颇深。 “当兵其实还是挺有前途的,如果表现得好,能够顺利提干,各方面待遇也不会比上大学差。”张维扬如是说道。 看了看自己人高马大的儿子,张建功跟刘素芳都点了点头。就张维扬的这个身体素质,当兵说不定还真能有一些前途。 张维扬又道:“我跟奎勇说了。等奎英出院以后。我跟着他学学摔跤,也算是学个一技之长用来防身。真要是进了部队,说不定还能用得上。” 刘素芳说道:“学学摔跤也好,也是门手艺。省得你闷头读书,最后真读成个书呆子。” 第二章 李奎勇 做了切除阑尾的手术以后,李奎英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三天之后,就基本能够行动如常。 出于省钱的目的,李奎勇没有让他们家老六继续在医院里住下去,而是直接给李奎英办理了出院手续。 这一回,张维扬也没有继续劝阻,他能够理解李奎勇的打算。 反正李奎英的身体确实没有大碍了,那还不如早点出院给李家省点钱。 所以说,无论什么年代,穷病才是人这辈子最大的一种毛病。 如果未来的事情发展如原剧情一样,李奎勇在1968年的冬天说不定还得受那一次大伤,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李家真正要劲的紧要关头。 张家的这点积蓄都不见得能帮上这个忙。 当时李家这一关还是靠钟跃民跟周晓白借钱才渡过去的。 在安顿好李奎英的第二天,李奎勇就开始指导张维扬练习中国式摔跤。 其实,李奎勇的摔跤也是有师承的,往上攀几代就是当年的北京摔跤名手宝善林,也算得上是师出名门了。 李奎勇练了十年时间,手底下的功夫很硬,摆平三五个大汉是轻而易举的。 在李奎勇的观念里,这又不是什么师门秘技,只不过是之前没人想学罢了。 张维扬既然想学他的摔跤技术,李奎勇自然愿意倾囊相授。 以李奎勇重义气的脾气性格,这大概也是他认为眼下唯一能够回报张家的方法。 张维扬对于李奎勇这个积极教学自然很是欢迎,李奎勇在家里教他摔跤总比一直在外面跟“老兵”拔份儿要强。 这里要稍稍解释一下。 “老兵”不是指一般意义上的退伍老兵,而是特指某些大院子弟。 出身贫寒的李奎勇很重视人与人的平等相待,所以才能和没什么架子的钟跃民成了朋友。 对于这伙眼睛长在脑门上的“老兵”,他心中的厌恶之情可想而知。 “拔份儿”一词则是北京的方言,其实就是出风头的意思。 用在这个时期,主要就是指打架。 就近两年时间,李奎勇和“老兵”们可是没少打架,他家里的几件将校呢大衣都是他拔份儿成功的战利品。 …… 秋天,大概是北京在一年当中最舒服的时节。 秋天的太阳不会像夏天那样毒辣;吹来的风也轻轻柔柔的,不会像冬天吹的西北风一样凛冽。 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其实正适合张维扬跟李奎勇练习摔跤。 练习的第一天,他们居住的四合院当中摆了一个普通的腌菜坛子,这就是他们要用到的练习器材。 李奎勇指了指地上的坛子,解释道:“摔跤呢,跟其他拳脚功夫一样,想要学有所成就得靠一个练字,正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摔跤的主要动作无非是入、别、挑、勾、缠、揣、踢、拧、跪、靠、搂、弹、搿、抱腿、里勾腿、插闪、里刀勾等,更简化一点就是手法、拿法、步法、跤绊这四样。我今天先教你抓坛子,主要是训练手指的抓力和小臂上的力气。” 李奎勇上前,站好马步蹲下,伸出左手抓住坛口将坛子抓离地面,放回,然后再重复抓起。 “抓坛子就这么个姿势,左手累了之后就换成右手。维扬,你来试一试。练习的时候先感觉一下份量,如果觉得太轻了,我再给往里面你灌点砂子。” 张维扬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走上前去蹲好马步,开始了第一天的练习。 单单一个腌菜坛子的份量对于人高马大的张维扬而言,确实轻了一点。 在李奎勇给里面加了少半坛砂子以后,张维扬才感觉到这个抓坛子的练习对手指和小臂起到的锻炼效果。 就这么一个教,一个学,张维扬的摔跤特训在1968年9月底正式启动。 因为有了一个明确的努力方向,张维扬训练起来十分认真,每天都会练到精疲力尽为止。 事实证明,勤学苦练确实很有效果,在练习了将近一个月以后,张维扬已经能够和李奎勇进行实战演练了。 尽管张维扬总是那个被摔到地上的,而且每次都被摔得很惨,但是技术上的进步还是实实在在的。 十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比试了许久的两个人满头大汗地站在院子里,各自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自己的那条毛巾,擦拭起了头上的汗水。 李奎勇一边擦汗,一边开玩笑道:“维扬,没想到你的摔跤天赋这么好,学了没多长时间就有模有样的。要是小学的时候你跟我一起拜师学摔跤,我现在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擦完汗的张维扬把毛巾搭在了肩膀上,摇了摇头道:“奎勇,你快别夸我了。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我还是很清楚的。就我现在的摔跤水平,连个花架子都算不上,更别提实战了。” 李奎勇正色道:“我还真不是在夸你,才学了不到一个月时间,你能有现在这个水平真的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你这个人胳膊长、腿长,力气又大,真跟别人动起手来这些都是你的优势。再说了,你的目标也不是成为一个真正的摔跤好手,只要能提升你的格斗能力不就行了吗?” “你说的也没错。那我就多谢你这个师父教得足够用心了。”张维扬停顿了一下后,转而问道,“奎勇,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家以后怎么办?奎元他们几个现在都上了学,三轮车联社发下来的抚恤金是不是有点不够用了?” 听了张维扬的话,李奎勇的眉头一下子就锁到了一起,语气沉重地说道:“如果只是奎元他们几个上学,其实家里还能勉勉强强支撑下去。现在的问题是自从我爸走了以后,我妈的身体一直就不太好,老得吃着药。时间一长,家里的钱根本存不下几个,上个月奎英闹病的时候,我们家是真的一点钱都拿不出来了。要不是你们家帮衬了我们一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人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李奎勇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本来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就很不少了。 现在这几个孩子又都上了学,杂七杂八的费用可不少,这么一算账李家的花销就更多了。 而李奎勇他母亲什么的毛病那更是李家的老问题了。 这几年,李母身体一直算不上不好。一方面是因为家里的主心骨没了以后,她受到的打击太大。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在五十年代几乎是一年生一胎,这个生育频率对一个女人的身体伤害可想而知。 张维扬提议道:“奎勇,今年年底跟我一起报名参军吧,凭你的身手,进了部队肯定能有一番作为。你要是以后在部队提了干,五十二块的工资里也能拿出一部分来补贴家用了。” 李奎勇问道:“今年年底会征兵吗?去年可是全国范围内都没有征兵的。” 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1967年成为了新中国成立以后唯一一个没有全国征兵的年份。 有这样的例子在前,也难怪李奎勇会有此一问。 张维扬十分肯定地答道:“征兵肯定是会征的,去年那属于特殊情况。咱们国家之前可是年年征兵的,总不能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一直受影响。就算今年征兵走不了,明年咱们还可以再报名。反正咱们俩才十六岁,还有好几次机会。” 知道历史发展的张维扬当然能够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不过一想到明年的情形,张维扬又没有把话给完全说死。 今年年底,恐怕会有不少大院子弟为了不去边疆地区或者偏远山区吃苦而选择应征入伍这条路。 到时候,平头百姓家庭出身的张维扬、李奎勇还真不一定能够在这种竞争激烈的情况下拿到参军入伍的名额。 想到自己家的情况,再想到提干以后的美好前景,李奎勇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说好了,咱们哥俩到时候一起进部队,争取在部队里干出点名堂来。” 这个年头,一般家庭出身的年轻人想要出人头地,其实也没有几条路可以进行选择。 李奎勇最初的目标就是跟自己的父亲李顺发一样成为一名国家工人,凭自己的踏实肯干再混个厂子里的小头头。 然后自食其力,把弟弟妹妹养大,赡养好老母亲。 除此之外,自己再娶个媳妇,生儿育女。 就这样捧着铁饭碗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已经足以让他感到心满意足了。毕竟李顺发如果没有因病去世,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在他的想法里这就是顶好的生活了。 不过他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门路,这两年根本看不到进厂当工人的希望。 张维扬提议两个人一起参军,倒是让他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入伍当兵,然后在部队提干。 凭自己的一身本事,说不定真能如张维扬所说的成功提干。 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也不比进厂当工人差。 部队给出的待遇足够他做好李家的这个大家长,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亡父了。 第三章 初遇 在进入实操对练以后,张维扬的摔跤练习不再像之前那样每天一定要练到精疲力竭才算完事。 一是因为长时间维持这样的高强度练习对现在这副还没长成的身体有很大的坏处。二是因为他需要花一些时间在其他方面,比如说谋划一下自己的系统任务。 尤其是第一项系统任务“抱得美人归”,这个任务成败的关键时间节点其实就在1968年的初冬时分。 周晓白这个人特别认死理,真要是让她对钟跃民产生了男女之情,张维扬的第一项任务就难做了。 要知道不论电视剧里和张海洋结婚还是原著小说里和袁军结婚,周晓白在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拒绝和丈夫生育一个孩子的。 这都是因为周晓白觉得除非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只有有了爱情两个人才能有爱情的结晶。 说白了,就是周晓白心里面就不爱张海洋或者袁军呗。 也就是袁军和张海洋这两个人足够舔狗,坚持到最后,这样才能在多年以后等到一个放下和钟跃民感情的周晓白。 至于周晓白是不是真的放下了这段初恋,那就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所以完成第一项系统任务的要点就是赶在周晓白对钟跃民产生兴趣之前,张维扬先下手为强,拿下周晓白。 张维扬可没有心情跟钟跃民表演一出二男争一女的狗血言情剧。 而追求周晓白的首要问题是如何找到并且结识这位大小姐。 北京城这么大,哪怕此时并不像二十一世纪那样有两千万多常住人口,但是在几百万人里要找到一个女孩子,这个工程量也绝对不小。 张维扬倒是知道电视剧里周晓白和张海洋是在hd区的同一个部队大院,还都是八一学校的学生。 可问题是hd区当时有好几个部队大院,谁知道周晓白是在哪个大院里居住。 就算找到了周晓白住在哪个大院,也不好直接去蹲守。 部队大院的门口有卫兵把守,在门口蹲守怕不是会被他们当成敌特分子给抓起来。 所以在思虑再三以后,张维扬决定去什刹海的滑冰场里守株待兔。 六十年代的北京城,可以选择的娱乐方式一共就那么几种。 匮乏到张维扬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几个周晓白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什刹海的滑冰场在所有的地点当中是最有可能的一个。 “维扬,今天怎么还把我也给拉过来了?”被张维扬一起拉到滑冰场的李奎勇纳闷地问道。 李奎勇知道这些天来张维扬几乎每天都会来滑冰场玩一玩,颇有一种前段时间练摔跤练得太辛苦了,出来放松一下的意思。 他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劳逸结合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真要是练得狠了,把张维扬给练废了,他李奎勇还怎么面对张叔和刘姨。 但是把他拉过来算怎么回事,李奎勇这两天正打算和他之前的一些出来混的朋友联络联络。 有日子没和“老兵”们拔份儿,怪想他们的。 “奎勇,叫你一块出来滑滑冰,主要也是让你放松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在这里给你找个媳妇,你看看滑冰场里有多少年轻漂亮的姑娘!”说着,张维扬指了指热闹非凡的什刹海滑冰场。 李奎勇粗豪的脸上浮上一抹红色,有些害羞地说道:“什么媳妇不媳妇的,张维扬,你可别胡说啊!” “那就当是过来帮我找,都十六七的人了,找个对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维扬吐槽道。 两个人嘴上聊着天,脚下却一点也没闲着,两三步就滑进了跑道。 李奎勇道:“维扬,这个妞不错,要不你上去试试。”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看着就比我大三四岁,我可没打算找个姐姐。” “这个呢……” 李奎勇倒是真把给张维扬找媳妇当任务了,一双不大的眼睛一直在冰场里瞟来瞟去。 不过姑娘虽多,但都不是张维扬心中的目标。 正当张维扬以为今天又要无功而返的时候,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两个女生的对话。 “晓白你慢点,咱们两个刚来冰场,还什么都不会,小心摔跤!” “罗芸,我听别的同学说,来冰场滑冰就能不能怕摔跤,要不然永远也学不会怎么滑。” 听到晓白、罗芸这两个名字,张维扬哪还不知道自己的目标今天终于出现了。 回过头来,张维扬就看两个姑娘正互相搀扶着在冰上滑行,一看踉踉跄跄的步伐就知道两个人不太会滑。 其中那个围着红围巾的姑娘面容清丽可人、身材婀娜,应该就是系统第一项任务的目标、《血色浪漫》的第一女主角——周晓白。 张维扬拍了拍李奎勇的肩膀,小声说道:“身后有两个不太会滑的妞儿,左边围红围巾的那个就是我今天的目标了。” 李奎勇也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对张维扬竖起了大拇指,“确实不错。我说你对之前的那些妞儿都不满意呢,原来眼光这么高。” 张维扬道:“奎勇,一会儿咱们两个假装比赛。你假装不经意间碰倒那两个姑娘,我赶紧上去扶她们一把,咱们两个再跟她们道个歉,然后以赔礼道歉为理由教她们滑冰,这不就认识了吗?” 李奎勇点了点头:“可以!” 这种搭讪的方式虽然老套,但是管用。 尤其是六十年代没有经历过多少套路的姑娘,应该是一搭一个准。 然后两个人就按照计划行事。 滑在前头的李奎勇假装回头挑衅,正好撞倒了罗芸,跟罗芸手牵手的周晓白也被拽到在地上。 从后面追上来的张维扬,赶紧和李奎勇一起拉起两个姑娘。 张维扬的嘴上还在数落李奎勇:“难得让你赢我一回吧,你非要嘚瑟,还把这两位姑娘给撞到了。” 然后转过头来跟周晓白、罗芸和气地说道:“两位同学,对不起。你们没摔伤吧?如果伤到了,我们哥俩先送你们去医院。” 本来还有一点生气的周晓白、罗芸见张维扬和李奎勇道歉的态度比较好,气顿时消了不少。 罗芸摇了摇头道:“你这个同伴刚才滑的不算太快,我们两个刚才没有受伤。” 周晓白有些没好气地道:“不过你们刚才怎么能滑冰不看前面呢?要是我们两个会滑冰,滑的再快一点,说不定真就被你们给撞坏了。” 张维扬没有在意周晓白的小脾气,被人撞倒了,有点脾气那也是应该的。反而顺着周晓白的话就往上爬,“两位同学是刚来学滑冰的吗?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要不我们两个给你们当滑冰教练,教你们一些基本的东西。” 周晓白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潇洒大气的男生,人长得很英俊,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于是脆生生地说道:“那你可要好好教我们滑冰,这可是你们诚意的体现。” 罗芸是“老兵”里的一员,社会经验比之前一直当乖乖女的周晓白要丰富不少。 听到张维扬的话后,就觉得这个男生的目的好像不太单纯。 不过见周晓白已经答应了下来,就没有说什么。 就算张维扬真有什么“坏主意”,无非就是跟之前的狂蜂浪蝶的是一个路数,她已经习惯了。 张维扬的滑冰小课堂正式开始。 “鉴于你们两个都是初学者,上了冰场免不了是要摔跤的。滑冰的第一个要点,摔的时候记得要跪着摔下去,这样比较安全一些,不至于摔到你们的后脑勺。” 周晓白和罗芸都点了点头,表示已经记住了。 “两脚开立,与肩同宽,屈膝半蹲,两臂自然下垂,两眼目视前方,重心落在前脚掌。站成这样的姿势以后,重心再向前倾,来,你们慢慢试着往前滑一滑。” 前世作为一个黑省人,张维扬对于教初学者滑冰这件事还是很有心得的。 毕竟大学的时候,给自家的女朋友当过一回教练,现在原样照搬当时的词就可以。 伴随着张维扬的指导,周晓白和罗芸一点一点地试着向前滑,不过姿势可比之前强多了。 这么滑了快一个钟头之后,张维扬鼓励道:“对,保持这个姿势,松开你们牵着的手,提一点速度……” 两个姑娘提心吊胆地松开了手,稍稍加快了滑行的速度。 见没有再继续摔跤,两个人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 就在周晓白和罗芸在张维扬的指导下正兴致勃勃地滑着冰的时候,冰场的另一侧有人发现了她们。 什刹海滑冰场的南侧被人为隔出了一片冰球场,电视剧的男主角钟跃民组了个队伍和其他人打完了一场冰球。 就在钟跃民等人休息的时候,带着眼镜的郑桐眼睛比较尖,一眼就看到了这边正在练习滑冰的周晓白和罗芸,喊了一声:“跃民,你看那边!” 钟跃民懒洋洋地抬起头,问道:“哪边啊?” 郑桐指了一下,“就那边,那两个看着就不太会滑冰的妞儿。” 钟跃民细细地瞧了一下,说道:“不认识,她们是哪儿的?” 郑桐翻了个白眼,道:“你丫什么记性?上次咱们为这两个妞儿还和那个张海洋打了一架呢,你还让人给花了。” 钟跃民恍然大悟道:“噢,我想起来了,是这两个妞儿吗?让我看看哪个妞儿更漂亮点儿。” 又想了半天,钟跃民终于想起来其中一个姑娘名叫周晓白,这名字还是自己冒充她表哥套出来的。 不过在看到正在教周晓白她们滑冰的张维扬,郑桐道:“今天不能看跃民的好戏了,人家好像是有主的。” 钟跃民满不在乎地说道:“有主就算了,咱们又不是找不到别的姑娘。” 这个时候,李奎勇从远处滑到了张维扬、周晓白等人旁边,被钟跃民看在了眼里。 “嘿,那不是李奎勇吗?我小学同学,我去跟他打个招呼。” 钟跃民翻出了冰球场,向这边滑了过来。 性格傲气的袁军冷冷地说道:“李奎勇?就跃民常提起的那个摔跤好手,看上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跟这种一般人家的子弟打交道,跃民也不嫌丢份儿?” 郑桐平淡地说道:“跃民说他有本事,大概应该是有的。至于他到底是不是个人物,以后你大可以掂量一下。” “奎勇!” 人还没到,钟跃民的招呼声就先到了。 张维扬倒是没想到和钟跃民的第一面会是在这种场合下,双眼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钟跃民面带笑意滑了过来。 钟跃民人长得瘦瘦高高的,面容俊朗,脸上的笑容十分阳光,难怪会在剧中迷倒一个又一个优秀的女性。 李奎勇一见是钟跃民,也高兴地回应道:“跃民,你今天也来了啊!” 看清了来人的周晓白跟罗芸嘀咕了起来:“这不是前几天嘻皮笑脸地在大街上纠缠我们的那个流氓吗?” 罗芸点了点头道:“对,就是他。” 周晓白问道:“张维扬和这个流氓认识?” 罗芸答道:“不清楚。” 周晓白和罗芸也没想到会遇到钟跃民这个之前遇到过的小流氓。 从她们的滑冰技术就不难看出,两个人之前根本就没有来过冰场。因为当时社会上有种偏见,来冰场滑冰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听同学们讲,冰场是小流氓经常出入的地方,在这种地方打架斗殴是常事。更重要的是,冰场上的流氓特别爱追着女孩子耍流氓。 周晓白听了同学的话后很不以为然,她从来不是个胆小的女孩儿,小流氓有什么可怕的?这一年多来,她遇见的小流氓多了,不过就是在大街上厚着脸皮和她搭讪就是,也没什么太出格的举动,别理他就是了。 再说,这年月除了滑冰还有什么娱乐?只剩下个冰场,要是再因为冰场上有流氓就不敢去的话,那冰场不就成了流氓专用的了? 说起来,周晓白对张维扬的印象其实还蛮不错的,身材高大健壮,脸又长得英俊,教她们滑冰也很有一套。 只是没想到,今天教她们滑冰的这个男生似乎跟这个小流氓认识。对张维扬的印象一下子就差了不少。 不知道自己遭了无妄之灾的张维扬神色淡淡地看着李奎勇和钟跃民热络地交谈,一点上前结交的意思都没有。 普通人的血色生活,大院子弟的浪漫人生,这是张维扬刷了两遍《血色浪漫》之后最大的感受。 周晓白的两个哥哥肩膀上各挂了一颗大星,周晓白本人是某部队医院的副院长,张海洋当上了北京这边的刑警队队长,袁军在部队的级别也不低,李援朝的正荣集团开得风生水起。 至于电视剧的主人公钟跃民,终其一生都在实践着他所谓的“在路上”精神。 下乡的时候,钟跃民算是吃了一段时间的苦。但是很快就有他父亲的老部下安排他入伍,在陕北也就呆了一年时间,拍拍屁股走人了,正在热恋期的秦岭就这么被他抛在脑后。 退伍回来的时候,有李援朝请他进公司,钟跃民凭借父亲在东南沿海地区的人脉做生意,混的也是风生水起。 哪怕是要蹲班房吃牢饭,都有老情人秦岭拿出五十万现金帮钟跃民补上挪用公款的账目,将他从里面捞出来。尽管这五十万现金是以秦岭委身宝岛的富商作为代价换来的,但人家钟跃民就是有这个本事软饭还能硬吃了。 最后一次出场的时候,钟跃民还在可可西里加入了反偷猎队,跟偷猎分子进行着他眼中西部电影式的浪漫激情对战。然后在自己没钱的时候,跟高玥理直气壮地要钱。 这么看下来,钟跃民的人生可以说是过得无拘无束,相当的逍遥快活。 但那些身世普通的人们呢? 家道中落的宁伟亲眼目睹了哥哥的死亡,性格变得愈发偏激。后来因为在见义勇为的时候出手过重伤到了人,被迫退伍,最后阴差阳错地走上了绝路。 出身贫寒的李奎勇为人勤劳肯干,从国企下岗后成了一个出租车司机,辛辛苦苦地供养老母亲和弟弟、妹妹,最终因为肺癌早逝。 出身沂蒙山区农村的吴满囤想要在部队里提干,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家人的命运。在艰难地实现提干目标后,还没有高兴几年,就在一次战斗中被炸死了。 反正《血色浪漫》的结局就是有个好靠山的大院子弟都获得属于他们的幸福。 而那些家庭出身不怎么样的普通人,虽然和钟跃民、张海洋等人在某些时间段里能够称兄道弟,但最终的下场实在是一言难尽。 因此,前世就是个普通人的张维扬见到剧情主角钟跃民表现得十分冷淡。 李奎勇热情地介绍道:“跃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发小张维扬。” 张维扬摘了手套,握住了钟跃民伸出的右手,平静地说道:“张维扬。” 钟跃民点了点头,回道:“钟跃民。” 对于张维扬这种平头百姓家的孩子,钟跃民还真没有什么结识的打算。 至于李奎勇,那是小学时就有的交情。而且李奎勇的摔跤本事是钟跃民相当佩服的,这份交情也就保留到了现在。 和李奎勇、张维扬简单地打了招呼以后,钟跃民就借口有事,扬长而去了。 要是只有李奎勇一个人,他可能还会跟老朋友多说两句话。 这不是有了张维扬这个外人吗? 至于周晓白,他钟大公子总不至于去拍有主的婆子,顽主也是有顽主的骄傲。 等钟跃民走了以后,周晓白问道:“李奎勇,你和刚才那个人很熟吗?” 李奎勇道:“钟跃民吗?其实也没有那么熟,小学的时候做过一年同学,后来就偶尔联络一下。不过他这个人还行,没有像其他大院子弟那么傲气。怎么你们之前认识?” 周晓白摇了摇头道:“不认识,就是随便问问。” 让钟跃民这么一打岔,周晓白和罗芸也没有继续滑下去的兴致,就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准备回家了。” 张维扬道:“我送送你们两个吧,现在这街上尽是那些横行霸道的顽主,你们两个漂亮小姑娘可一定得注意安全。” 周晓白正欲拒绝,又想到了刚才遇到的钟跃民。 上一回钟跃民纠缠她的时候,要不是张海洋跳出来和钟跃民打了一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脱身。 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好吧,有劳你了。” 第四章 售票前 什刹海滑冰场一别以后,张维扬和周晓白就再也没有见面。 张维扬倒也不急,反正原著中周晓白和钟跃民的感情真正升温也要等到《红色娘子军》公演以后。 像追求周晓白这样的姑娘,有时候缓一缓更有效果。 而且有了他的出现,钟跃民和周晓白的关系已经走上了一条岔路,大概率不会像原著一样成为彼此的初恋了。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张维扬和李奎勇练完了摔跤以后,两人回到了张维扬的家中。 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之后,李奎勇问道:“维扬,这周五的晚上你是不是要去天桥剧场那边排队买票?” 张维扬答道:“对啊,《红色娘子军》要恢复公演了,这可是全北京城的一桩盛事,我当然打算去那边凑凑热闹。” 主要是看能不能顺便遇到周晓白,这位大小姐可是一个文学艺术爱好者,芭蕾舞剧这种东西正对她的胃口。 印象中,钟跃民和周晓白也正是因为一张芭蕾舞剧的门票真正扯上了关系。 这么好的机会,没有理由不去试试。 李奎勇道:“那这周五的晚上,我跟你一起去吧!” 正在闭目养神的张维扬扭头看向李奎勇,张口问道:“什么情况,你之前不是说不打算在这个上面花钱了吗?” 李奎勇道:“对啊,我又不喜欢看什么芭蕾舞剧,去凑这热闹干什么?这不是有人请我去帮忙撑场子吗?” “什么人这么大的面子,还能劳动你出手?” 话虽然问出了口,但是张维扬的心里却早有了答案。 李奎勇解释道:“就是上次在冰场遇到的那个钟跃民。他担心卖票的那天全城的顽主都要过来,万一真和人打起来了不太好应付,所以让我过去搭一把手。”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这样啊,那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吧。” …… 天桥剧场位于北京城宣武区的正阳门外。 有这个名字,自然是因为它所处的位置历史上紧挨着鼎鼎大名的天桥。 不过时至今日,皇帝老儿去天坛祭天时必经的那条汉白玉桥早已经不复存在。就连民国时期在天桥地头上大规模聚集的平民艺术表演者,也都不见踪迹十余年了。 虽然热闹了百余年的天桥早已没有清末民国时期的盛景,但在这一区域居住的居民仍多是引车卖浆者流。 换作平时,大院出身的干部子弟们大概看都不会看这里一眼。 无他,因为他们和这里的人天生犯冲。 六七十年代这个时间段,出没于北京城街头巷尾的顽主们可不是只有这帮出身不凡的大院子弟,大量普通家庭出身的青少年们因为没学可上,也是顽主的一份子。 只不过,在大院子弟的眼里,天桥这边的同龄人们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大多都没什么教养,打起架来更是心狠手黑。 当然,在天桥少年的眼里,大院子弟也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好印象。 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倚仗着父母的势力胡作非为,整个一新时代的八旗子弟。 而且还没有胆子,打起架来从来是拉帮结派玩群殴。赤手空拳打不过别人的时候还要上家伙,一点也不讲究。 不过到了星期五这天,相看两厌的大院子弟和普通家庭子弟也只有暂时放下心结,聚集在天桥剧场门前等着买《红色娘子军》的票。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要是没有抢到《红色娘子军》的门票,他们这些顽主在圈子里可是要被耻笑的。 等到张维扬和李奎勇周五晚上到达天桥剧场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头攒动。 天桥剧场的售票处前还大量摆放着一堆砖头,这些砖头一块挨着一块,形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龙。 这些砖头就是个标记,代表了排队的人们各自所占的位置。 售票处的附近是一群群按照社交圈子站到一起的青年,他们的脖子上大多都挂着军用挎包,双手插在裤兜里,放肆地打量着每一个过路的人,似乎时刻在跟其他人挑衅。 李奎勇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钟跃民,给张维扬指了一下:“跃民在那边,咱们过去吧。” 张维扬看向李奎勇指向的那边,只见钟跃民一伙人正站在路边或蹲或站。 因为天气太冷,他们几人之中不断有人在跺脚取暖,还往手上哈着热气。 走到近处,李奎勇喊道:“跃民!” 钟跃民见到李奎勇过来了,快步迎了上去,并摘下皮手套和他亲热地握了握手。 随后,钟跃民向郑桐、袁军等人介绍道:“这位是李奎勇,我的小学同学,我喊来助拳的。这位是奎勇的朋友,叫张……” 说到这里,钟跃民的话匣子一下卡住了。 上次见面距离今天也有十来天了,钟跃民显然是早就忘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张维扬叫什么名字。 张维扬简洁地说道:“张维扬。” 钟跃民连忙道:“对!张维扬,也是我朋友。” 郑桐也摘了手套,和二人握手,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我叫郑桐,二位幸会了。” 袁军则是傲慢地戴着皮手套和李奎勇握了握手。 见到袁军的这个动作,李奎勇和张维扬同时微微皱眉,这可不是交朋友的时候应该有的姿态。 袁军挑衅地问道:“你就叫李奎勇?老是听跃民提起你,我的耳朵都磨快起老茧了。” 李奎勇面无表情地反问道:“哦,跃民常提起我,他都说我什么了?” 袁军冷笑道:“他说你从小就练摔跤,举石锁,身手了得。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噢,拳打天下好汉,脚踢五路英雄,你有这么厉害吗?” 李奎勇淡淡一笑:“没他说的那么邪乎,不过嘛……像你这样的,三五个我还是能对付的。” 袁军的语气愈冷:“那菜刀你能对付吗?” 李奎勇突然伸出右手,十分轻巧地摘下袁军头上的军帽,用手掂了掂,又顺手扣回到袁军的头上,说道:“你这将校呢帽子也太旧了,我看都快磨破了。回头我给你换顶新的,我那儿还存着一打呢。” 袁军暴怒地将手伸进了挎包,就要动家伙:“我剁了你丫的……” 钟跃民冷冷地看着两人之前的冲突,见袁军真要动家伙,这才说道:“奎勇、袁军,你们俩要是互相看不顺眼,那就改日约个地方单练。到时候,谁把谁废了,那算你们的本事。可今天当着我的面谁也不许动手,这个面子总是要给我的吧。” 李奎勇拍了拍手,轻松地道:“跃民,我给你这个面子。不过小子,等到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没这么简单了。” 袁军也把手从挎包里拿出来,恶狠狠地道:“彼此彼此,你给我记好了,你可欠了我一条胳膊。” 经过这么一场不愉快的交流之后,张维扬和这伙人打招呼的时候就更敷衍了。 钟跃民和郑桐还成熟一点,袁军这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也没想着跟他们交朋友,还不如早早地避开。 张维扬都有点后悔跟李奎勇一起来了。 没过一会儿,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一伙身穿黄呢子军大衣的青年骑着车飞驰而来。 显然这是又来了一拨顽主。 这伙人大模大样地支好自行车,从军用挎包里掏出弹簧锁径自走上了售票处前的台阶,低头瞥了一眼其他人标记排队位置的砖头,轻蔑地笑了笑。 其中一个青年从挎包里抽出一把菜刀“当”的一声扔在了最前边,大声喊道:“都看好了啊,我这把刀排第一个,你们谁不服就跟我这把刀说话。” 另一个青年抬脚就将排在最前面的几块砖头踢飞了,正是钟跃民等人放在那里,“哪来的这么多破砖?” 对于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钟跃民等人显然不能忍,一伙人站起身来,手伸进挎包里,准备掏出家伙上前跟他们干架。 李奎勇拦住了钟跃民,道:“跃民,用不着你出手,我来摆平这些小子。” 随后,李奎勇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慢慢走了过去,稳稳站在那伙人面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几个听好了。我今天的心情不错,这是你们的福气,你们要珍惜这个机会。快点儿把那几块砖照原样码好,再给我的哥们儿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打头的那个青年亮出一把菜刀,不屑地说道:“谁的裤裆开了,露出这么个东西来?你胆儿不小呀,知道我是谁吗?” 李奎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问道:“你是谁?” 青年语气嚣张地说:“jw大院的小明,你听说过么?” “没听说过,莫非也是裤裆里钻出来的?” 几个jw大院的青年顿时大怒,纷纷抽出挎包里的凶器扑了上来,“大家一起上,剁了丫的!” 李奎勇敏捷地往前跨了一步,像一道闪电贴住了那个叫小明的青年,一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雪亮的尖刀,刀刃顶在他的颈动脉上,刀尖划破了皮肤,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来。 另外几个青年一下子脸都白了,僵在了原地。 被制服的青年腿都软了,直往地上瘫。 他大张着嘴,一时说不出来话,等了一会儿才蹦出几个字:“大……大哥,我服了,我……服了……” 李奎勇放开了他,轻蔑地说道:“就这副熊样儿,还敢到这儿来拔份儿?都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这几个嚣张而来的青年灰溜溜地离开了天桥剧场。 钟跃民笑着向走回来的李奎勇竖起大姆指,顺手向李奎勇甩过一包牡丹烟。 李奎勇接过那包烟,抽出一支点燃,慢悠悠地扫视周围。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被李奎勇的武力所震慑,纷纷移开了目光。 夜渐渐深了,北风呼啸而过,在天桥剧院售票处周围等候的人们被寒风这么一吹,更是瑟瑟发抖。 为了取暖,钟跃民、袁军、郑桐等人把旁边的建筑工地上堆放的木料搜集过来点燃了一堆篝火,还将守夜人吓唬了一通。 另一伙身穿军大衣的部队大院子弟见这里有篝火可以取暖,也凑了过来,“跃民,借个光,冻得受不了,让我们也烤烤火。” 钟跃民笑着说道:“你们几个可真会捡现成的。我弄出来的篝火,你们总得交点儿税呀,可不能白烤火。” 其中一个戴羊皮帽的青年问道:“跃民,饿了吧?你们踏踏实实坐着别动,我们哥几个去找点吃的来。” 袁军说道:“好呀,最好再弄瓶酒来。” 羊皮帽青年道:“哥几个就瞧好吧。” 街的对面有一个很简陋的小饭馆,饭馆此时已经上了板,一个守夜老人正坐在火炉旁翻动烤在炉子上的馒头。 他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就起身谨慎地把门打开一条缝。 还没来得及问话,外面的人已经一拥而入,老人被撞倒在地上。 这伙穿军大衣的青年冲进来就像蝗虫过境一样,非常熟练地在屋子里乱翻了一通。 一笸箩剩包子、馒头被这些家伙端走,还有几箱二锅头酒也被搬出了饭馆。 老人惊慌地想要上前阻止:“你们要干什么?快给我放下……” 话音未落,一只盛米饭的笸箩已经被这群祸害给扣在了老人的头上,米饭撒了一地。 张维扬冷眼看着钟跃民等人和这伙军装青年的种种举动。 这是个无法无天的年月,这些顽主们年纪轻轻但是行事和地痞流氓也没什么区别。 他们的日常就是打架、滑冰、拍婆子,有时候还会干一干溜门撬锁的勾当。 像这种明抢的行为,也不算多么稀奇。 张维扬只是一个人,就算有心阻止,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天桥剧场前面的广场上燃着熊熊篝火,一伙青年们围着火堆在烤包子,喝酒。 钟跃民、袁军、郑桐等人喝着酒,不停地向周围打招乎的熟人点头示意。 李奎勇的手里也拿着一瓶酒,不时地对着瓶子来上一口。 第五章 夜谈 在各自和四五拨熟人打过招呼之后,郑桐凑到钟跃民跟前,道“跃民,你看见没有,今天这人可真是来了不少,海淀的、东城的、西城的、朝阳的……市区的这批顽主差不多都来了,明天早上可有热闹看了。对了,跃民,你说明天李援朝他们来不来?” 钟跃民肯定地说道:“他当然得来,这种露脸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来。” 郑桐问道:“那李援朝怎么不来排队?” 喝得有点上头的袁军直勾勾地盯着篝火,插话道:“就凭他李援朝的名声,还有他平时的做派,能来这里排一夜队?不信你看着,明天早上开始卖票了,他才会到这里,而且绝对不会排队。” 钟跃民点了点头,道:“没错,他就是第一个买票,也没人敢说什么。” 李奎勇颇为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他凭什么!” “就凭他是李援朝。”钟跃民道。 李奎勇不屑地说道:“好神气,我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个李援朝难道是三头六臂不成?” 钟跃民道:“三头六臂倒不至于。真要是一对一,三五个李援朝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他那种人是不会跟你玩一对一的,他手下人多势众,根本轮不上他亲自动手,就能把你收拾了。” 李奎勇桀骜不驯地说道:“那就更要见识见识了,明天他要是来了,跃民你给我指一下,我要去会会这位李援朝。” 钟跃民拍了拍李奎勇的肩膀,说道:“奎勇,今天是我请你来的,算你帮我了一个忙。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到时候说一声就行,我随时都会还你这个人情,可这次你不能给我惹麻烦。你要是心里不服气,想和李援朝叫板,以后大可以自己找机会去跟李援朝碰一碰,到时候和我无关。” 李奎勇点了点头,道:“好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次我听你的,不找他麻烦。跃民,说句实话,以前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帮大院里出来的孩子,唯独觉得你钟跃民还算是一条汉子。咱们俩小学只做了一个学期同学吧?可你是真的把我这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当朋友,我也认了你这个大院出身的朋友。 我本以为你钟跃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今天我才发现,你怎么也有怕的人啊?” 钟跃民摇了摇头道:“这话你就说错了,我不是怕了谁。李援朝的事情,我和你说了你也不懂,你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李奎勇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在等待的时间里,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大家纷纷开始歌唱起来。 一开始的歌声还有些混杂,大家既能听到苏联民歌《喀秋莎》,也能听到云南民歌《蝴蝶泉边》。 最终,大家的歌声统一到了一起,合唱起了苏联爱情歌曲《山楂树》,“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的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厂已发出闪光,列车飞快地奔驰,车窗的灯火辉煌……” 钟跃民吃饱了肚子,便觉得有几分无聊,伸了个懒腰说道:“我要去附近走走,谁去?” 袁军立马响应:“我去。” 郑桐本来不太想去,可他怕钟跃民不在的时候有人过寻衅,靠他自已是应付不了的,于是也表示要去。 李奎勇道:“你们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等到钟跃民、袁军、郑桐三人离开以后,李奎勇对张维扬说道:“早知道是这么个场面,我就不该让你一起过来。” 张维扬无所谓地说道:“不就是看到了这帮干部子弟的嘴脸吗?一样米养百样人,他们这副德行只能说明他们自己没有家教。那个钟跃民和郑桐还算是能打交道,袁军如果不改改他的脾气做派,早晚会吃大亏的。” 李奎勇道:“谁说不是呢!我也看那个袁军特别讨厌,要不是看在跃民的面子上,我非得办了他。” 张维扬拿根木棍捅了捅身前的篝火,轻声说道:“奎勇,善泳者溺于水。你的身手好归好,但是也别总是在外面和人打架。三五个人你不怕,要是更多人一起上,你还能打赢吗?而且年底就该征兵了,你别因为打架留下案底导致资格审查不过关,到时候进不了部队,有你哭的。” 相处的时间长了,张维扬是真把身旁性格憨直的李奎勇当朋友了。 自然也不希望看到李奎勇走上电视剧里的老路,跟小混蛋混到一起,最后差点连命都丢了。 想到自己家里的情况,李奎勇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看到李奎勇的神色,张维扬又说道:“说句实在话,看到你刚才出手那几下子,我觉得没白跟这个师父学本事。虽然我现在做不到你那样三下五除二搞定一个人,但是总归是有了努力的方向嘛!” 李奎勇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张维扬拍了拍李奎勇的肩膀,说道:“我就是在夸你啊!我妈可是说过,让我这个书呆子多跟你学学。说什么别看人家奎勇年纪不大,但是多懂事啊;而且身手好,到外面闯荡也不怕吃亏。” 两个人又一起沉默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李奎勇突然道:“要不是给钟跃民面子,我明天真想把那个什么李援朝给收拾了。” 张维扬就知道,李奎勇这个跟“老兵”势同水火的人肯定还是心有不甘。 于是说道:“奎勇,钟跃民之前对李援朝的描述虽然有些夸张,但这个李援朝的家庭背景肯定比钟跃民还要强一些。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咱们还真是得罪不起。而且这些大院子弟,打架不是都爱成群结队吗,一打多,你又何必呢!就算你打得赢他,人家那么大的势力,跟谁张张嘴都能收拾了你。” 李奎勇面露不甘之色,说道:“你说凭什么?他们的爹妈不就是有权有势么?从小就吃好的,穿好的,连上学都是好学校,我们就天生命贱?” 张维扬冷静地说道:“在他们眼里,恐怕还真是如此。不过就冲这个,咱们以后也一定要混出个模样来。” 第六章 热闹(求追读、求收藏) 清晨时分,古老的北京城从前一夜的沉寂中苏醒了过来。 钟跃民拍醒了正在犯迷糊的袁军、郑桐,准备迎接买票这场恶仗。 差几分到八点的时候,天桥剧院的售票处窗口打开了。 正在排队的人群突然之间就躁动了起来,每一个排队的人都紧紧贴住前一个人,生怕有不守规矩的人想要从一旁插进队伍。 也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响起了大量的自行车铃声,这些铃声最终汇成了一道巨大的声浪拍打而来。 随后,密密麻麻的自行车组成洪流呈现在张维扬等人的眼前。 只见数不清的青年人身穿着各种颜色的棉大衣、呢子大衣,胯下骑着自行车,如潮水一般涌到了剧场前面。 郑桐、袁军等人见到这个情景,却是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 袁军道:“嚯!这下子四九城的顽主们怕是全来了吧,真够热闹的。” “八九不离十,这些主儿可都是不是会好好排队的人,待会儿有好戏看了。”钟跃民点了点头道。 郑桐说道:“要我说这不比什么芭蕾舞好看多了。” 袁军这个好事之人对于这种预想中的大场面十分欢迎,唯恐天下不乱道:“最好赶紧打起来,打死几个才好呢!” 后面来的这批顽主脑子里显然是没有排队的观念,支好自行车后,就一窝蜂地涌向了售票口,一下子就把已经排好的买票队伍给冲乱了。 排了一夜队的人们自然不想轻易地让出自己的位置,依旧顽强地贴在一起,想把这些后来者挤出去。 这样一来,想插队的人和不想让开的人就在天桥剧场前面的广场上推搡了起来,人群中不断地有咒骂声传出来。 没多长时间,彼此的推搡最终演变为一场流血冲突,只见两伙青年拿出挎包里的弹簧锁开始了一场混战。 随着流血冲突的规模渐渐扩大,在前面排队的张维扬等人已经能够清楚地听到肉体被击中的闷响。 “李援朝也来了。”嘴里叼着一根烟,眼睛一直四处观察各处情况的钟跃民突然伸手一指。 “哪个?”李奎勇问道。 钟跃民答道:“就那个穿蓝色制服的,他就是李援朝。” 只见李援朝此时手捏住自行车刹车闸,用一条腿支住身子,另一条腿很是随意地搭在车上,似乎并没有要下车的打算。 他的个子和张维扬差不多高,身材魁梧,长着一张堪称英俊的国字脸。 十几个横眉立目的军装青年将李援朝众星捧月地簇拥起来。 在一众绿色军装青年的围绕下,李援朝身上穿着的那身普通蓝色制服反倒显示出这个人的与众不同。 见到李援朝来了,不时有在场的顽主向他打招呼,其中不乏一些神色谄媚之人。李援朝则是神态自如地微笑着向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 李援朝一边和别人打招呼,一边笑吟吟地向四处张望,好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 他的目光落到了钟跃民的身上后,两人还对视了片刻。 钟跃民竖起两根手指碰碰帽檐,潇洒地向外一甩,对着李援朝行了个美式军礼。 李援朝笑着回了一个军礼。 钟跃民扭头对站在一旁的李奎勇说道:“奎勇,那个人就是李援朝,你觉得怎么样?” 李奎勇注视着不远处的李援朝,不以为然地说道:“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他就是你们这些‘老兵’的头儿?” 钟跃民摇了摇头:“我们这群人没有头儿,不过,敢去招惹李援朝的人确实没几个。两年前联动的时候,他是主要组织者之一。自那以后,大家多少都要给他个面子。” 正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与钟跃民打过架的张海洋一伙人也出现在天桥剧场前的广场上。 钟跃民看见来人便兴奋了起来,他把军用挎包往脖子上一挂,带着袁军等人挤出人群,迎着张海洋走了过去,他满面笑容地问道:“哥们儿,还认识吗?” 张海洋等人正要走上台阶,见到钟跃民他们围了上来,立刻做出了反应,他冷笑道:“扒了皮也认识你,你想怎么样?” 钟跃民手里亮出了一把菜刀:“别废话,你出手吧。” 张海洋向后面伸出手,一个同伴递过一把七寸长的三棱刮刀,他接刀在手,慢慢向钟跃民走去,一场血腥的斗殴一触即发。 站在不远处一直注视着事态进展的李援朝突然扬起手喊道:“钟跃民、张海洋,你们俩住手。” 他分开人群走到对峙双方中间,正在剑拔弩张的双方都停住了。 张海洋和李援朝也是熟人,他抬头寒暄道:“噢,是援朝啊,你好,好久不见了。” 钟跃民冷冷地说:“援朝,这件事你别管,我说什么也要剁了这小子。” “跃民、海洋,你们都给我点儿面子好不好?其实大家都不是外人。跃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海洋,住二号院,八一学校的。海洋,他是钟跃民,育英学校的。都是自己人,大水冲了龙王庙嘛,咱们可别让外人看了笑话。”李援朝真诚地为双方调解着。 “你是育英学校的?那罗建国你认识吗?”张海洋问道。 有了台阶可下,钟跃民也缓和了口气:“当然认识,那是我哥们儿。你们八一学校的杨晓京你认识吗?” “他和我是同班同学,关系一直不错。” 钟跃民把菜刀又装进了挎包,道:“闹了半天大家都是哥们儿,那咱们还打什么?算了吧。” 张海洋也收起了刮刀,朝手下人喊道:“都把家伙收起来,这是一场误会。” 李援朝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这就对了,你们哥俩儿握握手,今后就是朋友了,有什么事还得互相关照呢。” 张维扬低声跟李奎勇说道:“钟跃民和他的那个对头家里肯定都不简单,却不约而同地给了李援朝几分面子,这个人确实不简单啊!” 看到李援朝此时在大院子弟当中颇有点一呼百应的姿态,李奎勇神色略有些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李援朝的风光也就维持了这么一会儿,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不在他这里了。 整个四九城的顽主都汇集在天桥剧场,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目空一切的主儿,平时在自己的地盘上也是称王称霸惯了,到了这里自然是谁也不服谁。 彼此之间,只要稍一磕碰就直接干了起来。 很快,又有两伙人在广场上表演全武行。 一时之间,只见广场上砖头乱飞,弹簧锁乱舞,斗殴中的几方人中还有几个人把手探进了挎包里,看样子包里装的是也是棱刺、刮子一类的锐器,这是准备下狠手了。 正好几个佩戴卫戍区值勤袖章的解放军战士巡逻经过这里,连忙拨开人群冲上前去制止斗殴,结果斗殴的双方转头又和战士们打了起来。 一个战士抓住一个正在打人的青年,正想把他揪出人群。 结果从旁边飞来一块砖头,正击中这个战士的额头,战士一手仍然抓着那个打人的青年,另一只手捂住了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 见到解放军也受伤了,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这场骚乱维持了十多分钟,直到天桥派出所的所长带领几个警察赶到现场时,现场才算是平静了下来。 而此时,闹事的人早就没了踪影。 恢复秩序以后,张维扬和钟跃民等人都顺利地拿到了自己的门票,正准备离开这里。 那边的李援朝也从手下人那里得到了门票,和旁边的熟人打了个招呼以后,正准备转身离去。 突然之间,一伙人从远处冲了上来,其中一个人手持一把雪亮的匕首顶在了李援朝的腹部。 李援朝的手下们见状大吃一惊,纷纷掏出家伙来准备上前救人。 那个拿刀威胁李援朝的人,长得还算清秀,就是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显得这个人格外阴狠。 看见这个人的时候,李奎勇神色一动。 持刀的人低吼了一声:“你们谁敢再动一下,我就豁开他的肚子。”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亮出了家伙,往前走了一步。 李援朝的十来个手下被来人的气势所慑,一个个都不敢动弹。 见此情景,钟跃民就打算冲上去帮忙,却被李奎勇一把按住,“跃民,千万别去,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钟跃民问道:“你认识他们?领头的那人是谁?” “小混蛋,新街口一带有名的亡命徒,是真的敢杀人的主儿。” 钟跃民一惊:“是他?我听说过这个人。” 一看那边情势紧张,钟跃民还是推开了李奎勇,冲了上去。 另一边的张海洋见到这个情况以后,也冲了上去。和钟跃民一起堵在了小混蛋的退路上。 李奎勇见状,也要上前。 张维扬拉住了李奎勇,问道:“奎勇,你是不是要上去帮那个小混蛋?” 李奎勇有些惊讶地看向张维扬,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刚才钟跃民没注意到,但是小混蛋露面的时候,你的神色变化其实挺明显的。” 李奎勇解释道:“我搬到南横街之前,和小混蛋住在一个胡同里。当时他又瘦又小,常被人欺负,我帮他出过几次头,也算是有交情的。” 张维扬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小混蛋认不认得你都两说。你上去凑什么热闹!” 李奎勇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也不行,他是我朋友。朋友有难,怎么能不拔刀相助。维扬,你放开我!” 只要李奎勇冲上去帮小混蛋,必然会被李援朝等人记恨上。 就算不像原剧情那样身受重伤,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有鉴于此,张维扬的手上紧了紧,说道:“他现在拿刀指着李援朝,其他人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就算钟跃民他们堵了上去,最后也能安全离开,用不着你插手。” 李奎勇一看那边剑拔弩张的局势,使了个小技巧从张维扬的手中挣脱了出来,直接冲了上去。 见最后还是没有拦下李奎勇,张维扬气得直跺脚。 李奎勇走到近前的时候,就看到李援朝摆了摆手,说道:“跃民、海洋,你们俩的人情我领了,但这事儿让我自己了断。小混蛋,今天算我栽了。票是你的了,你可以走了。” 李援朝的手下将几张票递给了小混蛋。 接过票的小混蛋却依旧拿刀抵着李援朝的腰部,目光凶狠地盯着拦住去路的钟跃民、张维扬二人,说道:“李援朝,让你的手下把路闪开”。 “他们两个不是我的手下。”李援朝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那就对不住了,李援朝,你得送送哥几个。”小混蛋扬了扬下巴,另一只手指向身后。 这时,李奎勇走了过来,对小混蛋道:“哥们儿,你这份儿也拔了,差不多该收场了。” 小混蛋见是李奎勇,用手指了指钟跃民和张维扬,说道:“奎勇,你也来啦?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想走,是这两个小子不让我走。” 李奎勇对钟跃民、张维扬说:“跃民,你给我个面子,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好不好?” 钟跃民神色一变,冷笑道:“好,我给你一面子,今天放他一马。记住了,你我的人情相抵了,从今往后咱们谁也不欠情了。” 闻言,李奎勇低下了头,道:“谢了哥们。” 在钟跃民和张海洋让开通道之后,李奎勇就和小混蛋等人一起离开。 几个人还没走几步,就被李援朝给叫住了:“等一下,小混蛋。” 小混蛋回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要是有一天你落在我的手里,你猜会是什么样子?”李援朝和颜悦色地说道。 小混蛋笑了笑,道:“我这个人命贱,所以老想和富贵人换命,真换了命我也不吃亏,你没听人说过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那好,你可以走了。” “下回见!”说罢,小混蛋一伙人就从天桥剧场扬长而去。 第六章 小混蛋 清晨时分,古老的北京城从前一夜的沉寂中苏醒了过来。 钟跃民拍醒了正在犯迷糊的袁军、郑桐,准备迎接买票这场恶仗。 差几分到八点的时候,天桥剧院的售票处窗口打开了。 正在排队的人群突然之间就躁动了起来,每一个排队的人都紧紧贴住前一个人,生怕有不守规矩的人想要从一旁插进队伍。 也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响起了大量的自行车铃声,这些铃声最终汇成了一道巨大的声浪拍打而来。 随后,密密麻麻的自行车组成洪流呈现在张维扬等人的眼前。 只见数不清的青年人身穿着各种颜色的棉大衣、呢子大衣,胯下骑着自行车,如潮水一般涌到了剧场前面。 郑桐、袁军等人见到这个情景,却是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 袁军道:“嚯!这下子四九城的顽主们怕是全来了吧,真够热闹的。” “八九不离十,这些主儿可都是不是会好好排队的人,待会儿有好戏看了。”钟跃民点了点头道。 郑桐说道:“要我说这不比什么芭蕾舞好看多了。” 袁军这个好事之人对于这种预想中的大场面十分欢迎,唯恐天下不乱道:“最好赶紧打起来,打死几个才好呢!” 后面来的这批顽主脑子里显然是没有排队的观念,支好自行车后,就一窝蜂地涌向了售票口,一下子就把已经排好的买票队伍给冲乱了。 排了一夜队的人们自然不想轻易地让出自己的位置,依旧顽强地贴在一起,想把这些后来者挤出去。 这样一来,想插队的人和不想让开的人就在天桥剧场前面的广场上推搡了起来,人群中不断地有咒骂声传出来。 没多长时间,彼此的推搡最终演变为一场实打实的冲突,只见两伙青年拿出挎包里的弹簧锁开始了一场混战。 随着冲突的规模渐渐扩大,在前面排队的张维扬等人已经能够清楚地听到人们的痛叫。 “李援朝也来了。”嘴里叼着一根烟,眼睛一直四处观察各处情况的钟跃民突然伸手指向新来的一伙人。 “哪个是他?”李奎勇问道。 钟跃民答道:“就那个穿蓝色制服的,他就是李援朝。” 只见李援朝此时手捏住自行车的刹车闸,用一条腿支住身子,另一条腿很是随意地搭在车上,似乎并没有要下车的打算。 他的个子和张维扬差不多高,身材魁梧,长着一张堪称英俊的国字脸。 十几个身穿绿色将校呢大衣的青年横眉立目地站在一旁,将李援朝众星捧月地簇拥起来。 在一众青年的绿色将校呢服装的围绕下,李援朝身上穿着的那身普通蓝色制服反倒显示出这个人的与众不同。 见到李援朝来了,不时有在场的顽主向他打招呼,其中不乏一些神色谄媚之人。李援朝则是神态自如地微笑着向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 李援朝一边和别人打招呼,一边笑吟吟地向四处张望,好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 他的目光落到了钟跃民的身上后,两人还对视了片刻。 钟跃民竖起两根手指碰碰帽檐,潇洒地向外一甩,对着李援朝行了个美式礼节。 李援朝笑着回了他一个。 钟跃民扭头对站在一旁的李奎勇说道:“奎勇,那个人就是李援朝,你觉得怎么样?” 李奎勇注视着不远处的李援朝,不以为然地说道:“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他就是你们这些大院出身子弟的头儿?” 钟跃民摇了摇头:“我们这群人就没有头儿,论家世,圈子里不比他差的有好些个。不过,圈子里敢去招惹李援朝的人也确实没几个。当年闹连动的时候,他是主要组织者之一。自那以后,大家多少都要给他个面子。” 正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与钟跃民打过架的张海洋一伙人也出现在天桥剧场前的广场上。 钟跃民看见来人便兴奋了起来,他把军用挎包往脖子上一挂,带着袁军等人挤出人群,迎着张海洋走了过去,他满面笑容地问道:“哥们儿,还认识我吗?” 张海洋等人正要走上台阶,见到钟跃民他们围了上来,立刻做出了反应,他冷笑道:“是你啊,就算扒了皮我也认识你。上次头上那一下看样子是好了,怎么着,你不服气?” 钟跃民手里亮出了一把菜刀:“别废话了,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张海洋也将一把七寸长的三棱锐器拿在手里,慢慢向钟跃民走去,一场两个大院顽主头目之间的冲突似乎一触即发。 李援朝站在不远处,一直注视着事态的进展,见两个人真要动手,才突然扬起手喊道:“钟跃民、张海洋,你们俩住手。” 他分开了围观的人群,走到对峙双方的中间,正在剑拔弩张的双方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张海洋和李援朝也是老熟人了,他抬头寒暄了一句:“哦,是援朝啊,好久不见了。怎么,这还管到我的头上了。” 钟跃民冷冷地说道:“援朝,这件事你别插手。我跟这小子有旧怨,今天我说什么也要剁了他。” “跃民、海洋,你们都给我点儿面子好不好?其实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不是外人。跃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海洋,住在二号院,是子弟学校的。海洋,他是钟跃民,是育英学校的。都是自己人,这要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不就让外人看了笑话吗?”李援朝卖力地为双方调解着。 “你是育英学校的?那罗建国你认识吗?”张海洋问道。 有了台阶可下,钟跃民也缓和了口气:“当然认识,那是我哥们儿。你们子弟学校的杨晓京你认识吗?” “他和我是同班同学,关系一直不错。” 钟跃民把手中的菜刀又装进了挎包,笑了笑:“闹了半天,大家都是哥们儿,那咱们还打什么?就这么算了吧。” 张海洋也收起了锐器,朝同伴们喊道:“大家都把家伙收起来。话说开了,既然是朋友,那之前就是误会了。” 李援朝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这就对了,你们哥俩儿再握握手,今后就是好朋友了,有什么事还得互相关照呢。” 张维扬低声跟李奎勇说道:“钟跃民和他的那个对头,家世肯定都不简单,却不约而同地给了李援朝几分面子,看来这个人确实不简单啊!” 看到李援朝此时在大院出身子弟群体当中颇有点一呼百应的姿态,李奎勇神色略有些郑重,点了点头没说话。 不过李援朝的风光也就维持了这么一会儿,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不在他这里了。 整个四九城的顽主都汇集在天桥剧场,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目空一切的主儿,平时在自己的地盘上也是称王称霸惯了,到了这里自然是谁也不服谁。 彼此之间,只要稍一磕碰就直接干了起来。 一个李援朝又能劝住几场架。 很快,又有好几伙人在广场上表演全武行。 一时之间,只见广场上砖头乱飞,弹簧锁乱舞,拿出凶器的也不在少数。 这场大规模的骚乱维持了十多分钟,直到警察赶到现场,现场才算是平静了下来。 而此时,闹事的人们早就没了踪影。 等广场上恢复秩序以后,张维扬和钟跃民等人都顺利地拿到了自己的门票,准备离开天桥剧场。 那边的李援朝也从手下人那里得到了门票,和旁边的熟人打了个招呼以后,正准备转身离去。 突然之间,一伙人从远处冲了上来,其中一个人手持一把雪亮的锐器顶在了李援朝的腹部。 李援朝的手下们见状大吃一惊,纷纷掏出家伙来,准备上前救人。 那个拿锐器威胁李援朝的人,长得还算清秀,年纪也不大,就是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显得这个人格外阴狠。 看见这个人的时候,李奎勇神色不由一动。 手持锐器的青年低吼了一声:“你们谁敢再动一下,我就豁开他的肚子。”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亮出了家伙,往前走了一步。 李援朝的十来个手下被来人的气势所震慑,一个个都不敢动弹。 见这个情况,钟跃民就打算冲上去帮忙,却被李奎勇一把按住,“跃民,千万别去,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钟跃民问道:“你认识他们?领头的那人是谁?” “小混蛋,新街口一带有名的亡命徒,是真的敢杀人的主儿。” 钟跃民闻言一惊:“是他?我听说过这个人。” 一看那边情势紧张,钟跃民最终还是推开了李奎勇,冲了上去。 另一边的张海洋见到这个情况以后,也冲了上去。和钟跃民一起堵在了小混蛋的退路上。 李奎勇见状,也要上前。 张维扬拉住了李奎勇,问道:“奎勇,你是不是要上去帮那个小混蛋一把?” 李奎勇有些惊讶地看向张维扬,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刚才钟跃民没注意到,但是小混蛋露面的时候,你的神色变化其实挺明显的。” 李奎勇解释道:“我搬到南横街之前,和小混蛋住在一个胡同里。当时他又瘦又小,常被人欺负,我帮他出过几次头,也算是有些交情的。” 张维扬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小混蛋认不认得你都两说。你上去凑什么热闹!” 李奎勇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也不行,他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怎么能不拔刀相助。维扬,你放开我!” 只要李奎勇冲上去帮小混蛋,必然就会被李援朝等人记恨上。 就算他不会像原剧情那样身受重伤,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有鉴于此,张维扬的手上紧了紧,说道:“他现在手拿锐器指着李援朝的要害,其他人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就算钟跃民他们堵了上去,最后也能安全离开,用不着你插手。” 李奎勇一看那边剑拔弩张的局势,使了个摔跤的小技巧从张维扬的手中挣脱了出来,直接冲了上去。 见最后还是没有拦下李奎勇,张维扬气得直跺脚。 李奎勇走到近前的时候,就看到李援朝摆了摆手,说道:“跃民、海洋,你们俩的人情我领了,但这事儿让我自己来了断。小混蛋,今天算是我栽了。票是你的了,你可以走了。” 李援朝的手下将几张票递给了小混蛋。 接过票的小混蛋却依旧拿着锐器抵着李援朝的腰部,目光凶狠地盯着拦住去路的钟跃民、张维扬二人,说道:“李援朝,让你的手下把路闪开”。 “他们两个不是我的手下。”李援朝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那就对不住了,李援朝,你得送送哥几个。”小混蛋扬了扬下巴,另一只手指向身后。 这时,李奎勇走了过来,对小混蛋道:“哥们儿,你这份儿也拔了,差不多该收场了。” 小混蛋见是李奎勇,用手指了指钟跃民和张维扬,说道:“奎勇,你也来啦?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想走,是这两个小子不让我走。” 李奎勇对钟跃民、张维扬说:“跃民,你给我个面子,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好不好?” 钟跃民神色一变,冷笑道:“好,我给你一面子,今天放他一马。记住了,你我的人情相抵了,从今往后咱们谁也不欠情了。” 闻言,李奎勇低下了头,道:“谢了哥们。” 在钟跃民和张海洋让开通道之后,李奎勇就和小混蛋等人一起离开。 几个人还没走几步,就被李援朝给叫住了:“等一下,小混蛋。” 小混蛋回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要是有一天你落在我的手里,你猜会是什么样子?”李援朝和颜悦色地说道。 小混蛋笑了笑,道:“我这个人命贱,所以老想和富贵人换命,真换了命我也不吃亏,你没听人说过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那好,你可以走了。” “下回见!”说罢,小混蛋一伙人就从天桥剧场扬长而去。 第十章 改变 和周晓白的感情进展不敢说是一日千里吧,但也在稳步的进行当中。 有电视剧中钟跃民和周晓白的那段交往经历作为参考,张维扬对于目前的这个进度表示基本满意。 反正距离明年高中生、初中生大规模离开北京还有一段时间,抓紧一点,时间怎么都是够的。 最近让张维扬感到比较棘手的还是李奎勇的事情。 他之前倒是计划得好好的,既然他这个好朋友也劝不动李奎勇,那就让李奎勇的亲妈来管教他,总有一个能治得了他。 但是张维扬万万没有想到,自从上周六在天桥剧场发生了那场冲突之后,李奎勇居然一直没有回家,不知道跟小混蛋藏在哪里。 当然李奎勇也不是就此杳无音信了,张维扬还是通过其他同龄人的消息中找到了李奎勇的踪迹。 这几天时间,小混蛋也没有闲着,在申区那片地方又插了一个大院出身的青年,在道上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 至于为什么说小混蛋又出了大风头,就要说到申区那个地方,各单位的大院比较多,可以说是平民顽主眼中的“敌占区”,小混蛋敢在这种地方捅伤一个大院出身的子弟,完全可以说是在虎口拔牙。 事情做成了,自然是风光无限。 和小混蛋之前几次对干部子弟出手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在小混蛋的身边多出了一个中等身材、粗粗壮壮的男青年。据说此人的面相凶恶,走路的时候还端着双肩,呈八字步。 听到这个体貌特征,张维扬当然知道小混蛋的这个同伴就是他们近些天怎么也等不到的李奎勇。 等到李奎勇满面春风地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已经是天桥售票后的第五天。 一进门,李奎勇就给他母亲报喜:“妈,您瞧,我从外面弄了点钱回来。” 李奎勇的母亲一见到长子回来了,就一声断喝:“李奎勇,你给我跪下!” “妈,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李奎勇一头雾水地问道。 李母咳嗽了一声,又喝道:“跪下,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见母亲是真生气了,李奎勇还是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 李母回身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喘了口气道:“我问你,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李奎勇答道:“没去哪儿啊,就是跟一个朋友在一起。” “朋友,是你的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就咱们家搬到这边之前的一个邻居,小康。” 李母冷笑道:“小康,之前住的地方倒是确实有过这么一个邻居。但是你怎么不跟我说一说这个小康现在是干什么的?” 李奎勇欲言又止:“这……” “说啊,怎么不说了。不就是一个跟别人争强斗狠的小流氓吗,还给自己起了个绰号叫‘小混蛋’,听着就不像是好东西。” 闻言,李奎勇大惊,问道:“妈,您怎么知道了?” “要不是你刘姨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和这种流氓混到一起了。” 李奎勇小声嘀咕道:“好你个张维扬,还学别人告家长了。” 没想到这话被耳朵很尖的李母听到了,“维扬怎么了,要不是他及时跟大人说了这事,我都不知道你在外面跟一个流氓混到了一起,而且就快闯下大祸了。” 李奎勇辩解道:“妈,小康他不是流氓,他还挺尊重我的。” 李母愤怒地一拍桌子,“还敢嘴硬,尊重你,他尊重你就是一个好人了吗?我记得你小时候替他出过好几次头,他尊重你那是应该的。我问你,维扬昨天告诉我,前天这个小混蛋又在申区那边捅伤了一个人,当时你跟他一起过去的,这是不是真的?” 李奎勇没了强辩的勇气,低声答道:“是真的。” 李母连忙追问道:“你当时动手没?” 李奎勇摇了摇头,道:“我就是帮他压场,没有跟人动手。” 听到李奎勇的回答,李母松了一口气,“总算你小子没有彻底犯浑,知道什么不该做。捅伤别人,那可是犯王法的事情,我听说这个小混蛋在之前已经捅伤好几个人了,有没有这回事?” 李奎勇点了点头道,“有!” 李母语重心长地说道:“奎勇,你妈我就是沧州老家的一个乡下女人,一辈子连字都没识过,更没什么见识。但是像小混蛋这样伤了这么多人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也知道这是重罪。而且维扬还告诉我,小混蛋伤人的时候,还专门找那些有权有势人家的孩子,得罪了这些人,你说当差的能不用心抓他吗?” 李奎勇只得继续点头,道:“您说的对!” 李母突然想李奎勇进门时说的话,问道:“你说的钱是怎么回事,也是小混蛋给你的?” 李奎勇嗯了一声。 李母生气的问道:“他这个钱是怎么来的,跟别人抢来的?这种钱你也敢拿?” 李奎勇赶忙说道:“妈,您别急。这钱不是小康抢来的,是他为了谢我帮他压场,给我分了点。” 李母冷冷地说道:“不是抢来的,那是怎么来的?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他们康家的条件还不如咱们李家呢,他还能给你分钱。” 李奎勇十分没底气地说道:“是他‘吃佛’得到的孝敬。” 李母的火气更大了,道:“连‘吃佛’这种事都做了,那这个小混蛋已经不是普通小流氓了,搁民国年间,他这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大流氓了。” 李奎勇一下子没了言语。 看着低头不说话的长子,李母又道:“道理我也跟你讲明白了,以后你不许再和这个小混蛋混在一起了。跟他混在一起,早晚有一天会让当差的给抓了。你之前还想着跟维扬一起参军入伍,留下案底之后,不就成了一场空。到了那个时候,你让我和你那几个弟弟妹妹该怎么办?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爸!” 说到最后,李母悲从中来,大哭了起来。 李奎勇赶紧膝行向前,抱住李母的双腿,道,“妈,您别哭了,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不和小康……” 李奎勇的话说到一半,就听到还在啜泣的李母冷哼了一声。 “不,是一定不和小混蛋再来往了!”李奎勇立刻改口道。 李母这才满意,擦了擦眼泪,说道:“这还差不多。给你爹磕三个头,也算让你爹知道你不会再胡作非为了。” 李奎勇听话地转过身子,对着墙上父亲的照片磕了三个头。 李母又嘱咐道:“奎勇,以后你遇到事情多跟维扬商量一下。他比你脑子灵活,又会念书,懂得多,有他盯着你,我也能放心点。” 站起身来的李奎勇又重重地点点头,“我记住了,妈!” 让李奎勇比较庆幸的一点是被母亲教训的时间正是四合院里人最少的上午。大人都忙着出去做工,孩子们基本也都跑出去玩耍了,就剩下几个老人还在家中。这样一算,还不是太丢人。 怀着这样的心态,李奎勇穿过四合院敲响了张维扬家的房门。 张维扬懒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谁啊?” “我,李奎勇!” “奎勇啊,这就来!”话音未落,门就开了。 李奎勇道:“行了,你就别装了。我妈刚才训我的话那么大声,你都听到了吧?” 张维扬挠挠头,问道:“怎么,我装得很差劲?” 李奎勇没好气地说道:“没睡醒的人能这么快就过来开门,还能收拾成你这个样子。你看看你自己,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都穿得整整齐齐的。” 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张维扬摇了摇头道:“得,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了,下次一定改进。” 李奎勇道:“你已经够精明了,就别在装相这件事这么上心了。我说张维扬,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告家长这招了?” 张维扬笑着说道:“招不在老,管用就行。我拦不住你跟小混蛋混在一起,那就让你妈来管你,你总不能连你妈的话也不听了吧。” 李奎勇咬着牙道:“算你狠!” 张维扬道:“说好了一起去当兵的,那就一定要一起去。我可不打算以后去班房里看你,跟你相对无言,只能抱头痛哭。小混蛋这个人行事肆无忌惮,已经伤了那么多人,早晚会栽的。” 李奎勇道:“我知道,这话我妈刚才也说过了。” 张维扬继续说道:“而且他伤人也就罢了,还当众威胁李援朝这种人,你当李援朝是个好相与的吗?前两天钟跃民来咱们这边找过你,你不在家。他当时跟我简单地说了几句话,李援朝可能是真的想要小混蛋的命,他怕你有危险,所以过来想你不要跟小混蛋混在一起。倒是挺够朋友的。” 李奎勇点了点头,“跃民是个讲义气的人。” 张维扬道:“还有,钟跃民想跟你约在玉渊潭公园见一面,他说这些天每天上午他都会在那边。” 李奎勇道:“好的,我知道了。” 张维扬问道:“对了,这些天你和小混蛋都干了点啥?我就知道前天小混蛋在申区捅了一个大院子弟,当时你也在场,不过听人说你没动手。” “我和小康……” 看到张维扬疑惑的表情,李奎勇补充道:“就是小混蛋,这几天大多数时间都在陶然亭那边呆着,他的手下把他家的房子借给他了。小康这人虽然行事出格,但终究不是一个疯子,那天在天桥剧场狠狠地踩了李援朝的面子,他也知道李援朝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先躲了两天。” 得,一个流氓还懂得该低调的时候低调点,难怪那伙顽主们围堵了好几次都没有抓住小混蛋。最后还是李援朝他们使了点骗术,才把小混蛋弄死。 张维扬又问道:“然后你们怎么又跑到申区闹事了?” 李奎勇答道:“小康和大院子弟有仇,前几年被他们抓去,差点被人打死,他命大,挺过来了。我们胡同还有一个朋友跟他是一样的情况,当时就没挺过去。那个朋友跟小康的关系好得就跟亲兄弟似的,也算是他给兄弟报仇吧!” 张维扬道:“就算是报仇,小混蛋的胆子也够大的。那可是申区,大院扎堆的地方。” “小康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大院里的人,认为他们就那点儿能耐,打架就仗着人多,一对一单挑就熊了。他只要捅倒一个,其余的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幼稚!小混蛋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武林高手了,就算身手再好,又能对付几个人。” 李奎勇不服气地看向张维扬。 张维扬看到了李奎勇的眼神,又说道,“奎勇,李援朝他们这种人的家里面有权有势,只要他们下了狠心,小混蛋肯定是逍遥不了太久。一个人总是要吃穿住行的吧,那就难免被这些人抓住痕迹。别的不说,狡兔还有三窟呢,像他手下提供的住处,小混蛋能有几处。” 李奎勇低下了头,道:“除了他自己家,就这一个落脚的地方。” “彼此之间的差距这么大,他怎么和李援朝他们斗。” 李奎勇略一沉吟,然后坚定地说道:“那我再去劝劝小康,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 李奎勇是真心把小混蛋当成了朋友。不为别的,就为了小混蛋对他的尊重。 当年李奎勇确实给小混蛋出过几次头,但令他感动的是,如今的小混蛋虽然已经声名远播,但对李奎勇仍然像小时候一样尊重,还是一口一个勇哥地叫着。 李奎勇这个讲义气的人,从来都是别人敬他一尺,他就还人一丈。纵然他对干部子弟怀有极深的成见,但仍然能和钟跃民交上朋友,就是因为钟跃民能尊重他。 对于小混蛋这样的贫贱之交,那就更不用多说。 拍了拍李奎勇的肩膀,张维扬道:“你可以去劝他,但是千万别再和他搅和在一起。想想你这一大家子人,他们可都得靠你了。” 李奎勇郑重地说道:“放心吧,我妈的话我肯定会听的。这次去劝他主要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直接撒手不管不是我李奎勇的性格。” 第十一章 演出 没有任何的意外,李奎勇这次去劝说小混蛋失败了。 被李母当头棒喝的李奎勇老实了,他现在也不想跟干部子弟拔份儿了,反正他和这些人也没有解不开的仇怨,还不如踏实过日子。 小混蛋却无拘无束,根本不考虑这些问题。 先不说他已经伤了十几个干部子弟,那些高高在上的高贵人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自己也想要和干部子弟继续干下去,前两年的深仇大恨,他可是一刻也不敢忘记。 而且在伤了这么多人以后,他已经爱上了这种感觉。当他捅伤一个干部子弟以后,那些人恐惧的丑态显露无疑,让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度满足的快感。 李奎勇想要劝小混蛋收手,小混蛋不接受。小混蛋反倒认为李奎勇没种,是个懦夫。 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 在李奎勇跟小混蛋划清界限以后,张维扬的生活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没事就看看跟周晓白那里借来的两本书,然后和李奎勇练练摔跤。 后来,还打着还书再借书的名义,和周晓白又约着见了一面。 就这样,很快就到了经典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公演的日子。 自从《红色娘子军》1964年首演以来,这部芭蕾舞剧在国内就一直广受欢迎。 在全国巡演的过程中,各地的剧场中从来都是座无虚席的状态,看表演的观众范围上至大首长下至普通群众。 不仅如此,在安排来访外国的头头脑脑的行程时,往往也会邀请他们观看这部芭蕾舞剧。由此可见这部芭蕾舞剧在当时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所以前些天排队买票时全城顽主齐聚的大场面是有历史传统的,不过1968年这一次公演时买票的观众中更多的是这些无所事事的顽主而已。 开演之前半个小时,张维扬陪着周晓白、罗芸二人来到了天桥剧场。 李奎勇没有和他一起来。 在张维扬来之前,两个人有过一段简短的对话。 “就算知道李援朝在天桥剧场设下了天罗地网,小混蛋今天也是肯定会来看表演的。他要是不来,那就算是在全城顽主的面前丢了大脸。像小混蛋这种靠‘佛爷’上供维持生活的状况,对‘佛爷’保持有足够的威慑力,才能继续维持这种状态。失了这层虎皮以后,他就完蛋了,所以他必来, 真到了小混蛋陷入危险境地的时候,你李奎勇还能忍住不出手吗?我可没有信心能把你按住。”张维扬问道: 李奎勇一想自己的性格,摇了摇头:“你说得对,那我就不去了,反正我对什么芭蕾舞这种高雅的艺术也不感兴趣。” 傍晚时分,公演前的天桥剧场门前人声鼎沸,手持门票的观众正在有序地检票入场。 与此同时,检票口的外面还乌泱泱地挤着另外一大群人,他们都是之前售票那天没有抢到门票的人。 这些人的手上挥舞着钞票,遇见了人就陪着笑里殷勤地问道:“同志,您还有富余票吗?” 显然,大家都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盛事。 看到眼前的场景,周晓白惊叹道:“今天来的人也太多了!” 罗芸也附和道:“就是,依我看全北京城的顽主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张维扬笑着说道:“只能说是其中的一部分顽主来了。你们俩上次来的比较晚,没有看到买票时的情况,那才是全城的顽主都出动了,打架斗殴都发生了不下十起。就这样,不少人不照样没有买到票。” 周晓白白了张维扬一眼:“你这话不是在提醒我这门票来的多不容易吧!不过这么紧俏的门票。是该谢谢你。对了,我有一点闹不懂,这两年你们这些男孩子究竟是怎么啦?简直把打架当成一种乐趣,还特别残忍,动手还不算,还要动家伙,我就想问问,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张维扬道:“晓白,我首先澄清一下,我这两年可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同志,没跟人打过架。” 周晓白笑着道:“对不起啊,这还冤枉了我们的张维扬同志。不过你也是男孩子,给我解释解释呗。” 张维扬想了想道:“我觉得他们大概主要是因为无聊和迷茫吧。青春期本来就精力充沛,没了学校的管束之后,也没了未来的方向,这伙人自然就要找一些能够打发时间的事情,同时也是发泄自己的情绪。” 周晓白摇了摇头,“无聊和迷茫就要打架,这些人真野蛮!” 张维扬道:“同意,现在这些人成天好勇斗狠,确实不能算是文明人。” 如果让张维扬评价这些现在表现得张牙舞爪的顽主们,他只会用公孙鞅的“勇于私斗,怯于公战”这句话来形容。真到了需要他们为国为民献身的时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当场就缩了。 他们现在的嚣张跋扈,无非是无序状态下的一种宣泄罢了,等他们再成长一些回想这一阶段,也许给他们留下的只是一段苍白到可笑的记忆。 等张维扬一行三人快到检票口的时候,就看到钟跃民、张海洋等人正站在检票口的旁边,几双眼睛四下里张望着。 他们各自拎着一个挎包,里面装的显然是用来打架的家伙。 这几个人显然是想在检票口这里守株待兔,等小混蛋自投罗网。 不过几个人的神态各有不同。 张海洋此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似乎随时都要和人动手。 而钟跃民的脸上仍然保持着轻松的微笑,甚至还时不时地跟从他身旁经过的漂亮姑娘搭个讪。看到经过的张维扬,钟跃民还点头示意了一下。 等进了剧场,周晓白扭头看向仍在检票口等小混蛋的钟跃民、张海洋,问道:“维扬,刚才那个是钟跃民吧?他怎么和我们大院的张海洋混到一起了?他们两个当时打架都打破脑袋了。” 张维扬解释道:“这叫化干戈为玉帛。上一次买票的时候,这两人就差点打起来,被李援朝给拦下来了。两人一聊,跟对方的同学都是好朋友,两人也就成了朋友。 至于说他们为什么混在一起。我听说他们这批大院子弟集体出手,想要抓住上次的那个抢走李援朝门票的小混蛋,他们几个估计是在堵门呢。” 周晓白点了点头,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还是芭蕾舞剧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进场坐好,三个人等待着演出开始。 张维扬他们的座位不错,正是剧场前排当中的位置,可以很好地欣赏这场演出。 大约十来分钟之后,开幕的铃声响了,本来嘈杂的观众坐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剧场里的灯光也骤然间暗了下来,序曲《娘子军连歌》的奏响拉开了《红色娘子军》演出的大幕。 说起《娘子军连歌》,大家可能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首歌,但是一提到歌词就能不自觉地跟着哼了出来。 “向前进,向前进……” 这首《娘子军连歌》最初是谢晋导演1961年执导的电影《红色娘子军》中的插曲,伴随着电影的热映,这首由梁信作词、黄准作曲的电影插曲也随之风靡全国。 在中央芭蕾舞团将《红色娘子军》改编成芭蕾舞剧以后,这首歌曲就成了舞剧的序曲。 这里顺便提一句,电影里《红色娘子军》的大反派南霸天的扮演者是陈强老爷子,也是一个多年的电影反派专业户。 他还有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身份,他是著名喜剧演员陈佩斯的父亲。 听到周晓白正跟着台上轻哼《娘子军连歌》,同样在轻哼舞剧序曲的张维扬微微一笑,随即又聚精会神地观看起演员的精彩演出。 张维扬前世曾于2019年欣赏过中央芭蕾舞团重新排演的《红色娘子军》,当时只觉得舞剧的具体情节虽然早已烂熟于心,但舞蹈演员的身段婀娜、舞姿优美,配乐优美大气,气氛烘托得十分到位,也算是值回了票价。 不过这一回有机会欣赏原版的《红色娘子军》演出,张维扬忍不住对两个版本《红色娘子军》的演出进行了比较。 结果发现除了舞蹈演员的一些小技术上的提升、现场道具优化和音响效果优越之外,2019年的那一次演出竟然是全方位落后于眼前的这场演出。 仅仅是演员精气神上的不同带来的表现力差距就足够明显了。 这个年代的演员心中那种昂扬向上的心态大约是后世演员无法理解的。 而且表演态度更加认真,一个简简单单的足尖站军姿,演员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丝毫不亚于真正的我军战士。 就在剧场内的众人正在欣赏舞台上的表演时,小混蛋也已经进入了剧场。 其实小混蛋来了很长时间,不过开演之前他一直没有进入剧场。 在看到明晃晃地在门口堵他的钟跃民、张海洋等人之后,小混蛋当然不会大喇喇地直接进场。 至于说放弃这场芭蕾舞剧,他这个赫赫有名的小混蛋可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他选择等观众进场一段时间以后,才悄悄地走进了剧场,就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这时距离开演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尽管小混蛋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被李援朝的手下发现了他的踪迹。 很快,小混蛋来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剧场。 此时台上正在演出舞剧的第二幕“琼花参军”,演员们地斗笠舞正跳到精彩处。 等到第二幕结束,开始了剧间休息。李援朝等人这才起身,一起穿过要去休息厅的人群向后排走去。 正在做假寐状的小混蛋早已发现众人的动向。 在众人快到跟前的时候,小混蛋掏出了惯用的家伙,站起身来和大院子弟们在剧场的后面形成对峙。 双方对峙没多长时间,就看到小混蛋纵身跳起,踩着观众席的椅背敏捷地向舞台方向扑去。 李援朝、钟跃民、张海洋等人也举着自己手中的家伙沿着通道向舞台追去。 看到这一幕张维扬心道,能够闯出偌大的名头,小混蛋的身手确实起到了很大作用。别的不说,就这个踩着椅背逃跑的动作,没两下子的人还真做不了。 只见小混蛋窜上舞台之后,李援朝那伙人也跟着窜上台,举起家伙便砍。 在双方交手的过程中,人倒是没有受伤,但是舞台上的大提琴之类的表演道具被砸坏不少,场地也有一些破损。 就这么连跑带追的,众人又一起到了后台,很快不见了踪影。 然后如众多电视剧里所演的那样,当差的永远是姗姗来迟。 等到演出大厅恢复平静之后,张维扬看着舞台上的一片狼藉,无奈地摇了摇头:“咱们回吧,今天是演不起来了。” 周晓白十分可惜地看了看舞台,她对于这场芭蕾舞剧可是期待已久了,谁想到闹成了这个样子。 剧场抓捕这件事的结果最后是由仍有些关心小混蛋的李奎勇告诉张维扬的。 结局并没有出乎意料,小混蛋还是顺利地突出了重围。 干部子弟们的这次抓捕行动无功而返,一群人还差点被警察给抓住。 小混蛋单枪匹马成功脱逃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还被普通家庭出身的子弟们人为地添加了很多演义的色彩,总之,小混蛋成了北京人眼中在百万军中杀个七进七出的赵子龙。 总支,这一回李援朝、钟跃民等人的面子栽大了。 第十二章 约会(上) 尽管《红色娘子军》的演出被打断了,但张维扬还是在送周晓白回家的路上成功地约到了她。 六十年代的北京城,青年男女可以选择的约会场所并没有多少。 颐和园大概是其中一个比较常见的选项。 相比于不远处仍是一片残垣断壁的圆明园,保存相对完整的颐和园也明显更有看头。 第一次跟男孩子单独外出约会的周晓白难免有些紧张,一个劲地四处张望。 张维扬善解人意地说道:“别担心,今天颐和园里一共也没几个人,不会那么寸就遇到熟人的。” 周晓白见园内的确没有多少人影,这才放松了下来。 在这座皇家园林中漫步许久之后,两个人驻足于十七孔桥上,从容地欣赏着园中的景色。 冬日的颐和园中,各色树叶早已随着秋风落尽。 万物萧索,没有了往日的生机,颇有些破败的美感。 不过在张维扬看来,没有了花红柳绿的植物作为映衬,颐和园内的古建筑反而更显得大气厚重。 看到张维扬正入神地望着远处的佛香阁,周晓白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维扬收回了目光,看向周晓白。 “晓白,冬天再看颐和园,有没有感觉它特别的素净?”张维扬问道。 “素净?”回过神来的周晓白低声重复了一遍张维扬问话的最后两个字。 “对啊,当排除其他因素的干扰,单纯地欣赏园内古建筑的时候,你能更好地感受到这些建筑的群体美和序列美,以及它背后蕴含的伦理和秩序。”张维扬以一种极为欣赏的语气说道。 大学专业就是建筑的张维扬更欣赏是这种单纯的建筑美感。要不是没有拿着相机,恐怕这个时候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按下快门的手。 周晓白又将她的目光投向颐和园内的诸多古建筑物上,点了点头,“至少皇室的尊卑、礼仪我是看出来了。” 张维扬哈哈一笑,没想到周晓白还挺有gm批判精神的。 “你说的没错,从建筑的体量、形制、色彩、用材上确实能看出古代皇室有关礼制的规定。比如乐寿堂、玉澜堂和宜芸馆,这三个地方分列于行政区主殿仁寿殿的周围,分别是当年慈禧太后、光绪帝以及光绪帝的后妃来颐和园休憩时居住的地方。 堂在古代私家园林中一般是主体建筑,为园林的全局中心。到了皇家园林,堂虽然不再是全局的中心,但从规格和重要性上来讲仍然要高于馆。从名义上讲,皇帝是九五之尊,自然应该住在形制更高的地方;慈禧作为朝廷的实际掌权者,又有礼法上更高于皇帝的地位,所住的地方当然也只能是堂;至于后妃们,只好委屈她们一起住在馆里。” 周晓白看着侃侃而谈的张维扬,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都是同龄人,他是哪来的这些知识储备。 “海洋,你是从哪里了解的这些?” “看书啊,我以前就对建筑设计很感兴趣,前些年还想过以后考进清华,拜入梁思成大师的门下。” 张维扬这话倒是不算撒谎,对建筑设计很感兴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当那么多年建筑狗。 至于什么考清华,拜梁思成为师就纯属扯淡了。 被誉为“中国近代建筑之父”的梁思成先生倒是仍健在,提起他的名字纯粹是张维扬在扯虎皮做大旗。 听到梁思成这个熟悉名字的周晓白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我听说过梁思成,他是林徽因的丈夫。我之前读过林徽因写的诗,十分优美。”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林先生也是中国建筑设计领域的一位大师级人物,八宝山公墓的主体建筑格局就是由她设计的,她与丈夫梁思成都参与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和国徽的设计。此外,她还参与了景泰蓝工艺的保护工作,对于景泰蓝工艺的传承做出了巨大贡献。” 好吧,在张维扬的脑海中,梁思成是中国古代建筑历史专家,知名建筑设计师,清华大学建筑系的创始人。 到了周晓白这里,可能这些头衔都没有一个民国名媛林徽因的丈夫来得重要。 毕竟早几十年的民国时期,林徽因和徐志摩、金岳霖等人之间的轶事可是为时人所乐道。人们也更能记住这些名人之间的风流韵事。 人们往往记住了林徽因先生当年写下的诗集《你是人间四月天》,却忽略了她也是一位建筑学家,在专业领域的能力可以与其丈夫梁思成比肩的。 “原来是这个样子。”对于林徽因的事情,周晓白显然更感兴趣。 张维扬介绍道:“他们两家人是世交,少年之时初相识,成年以后又一同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攻读建筑学。成婚以后,夫妻两人志趣相投,历时十五年时间对全国两千余处古建筑进行调查,并完成了多篇论文和报告。后来又因为战乱随学校从北京辗转到长沙、昆明、宜宾等地,两个人在这段困难时期互相扶持、互相鼓励。正是这一切经历,造就了他们未来事业上的辉煌……” 听过梁思成与林徽因的爱情故事以后,周晓白面带憧憬地说道:“真羡慕他们夫妻的感情,能够一起为了共同的事业而奋斗。” “我们也可以啊!哪怕从事不同的工作,也可以相互理解、相互扶持,共同谱写属于我们的未来。”张维扬拉住了周晓白的小手,双眼深情地看向周晓白。 周晓白的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一时没有说话,显然是被张维扬的大胆表白给镇住了。 过了一会儿,周晓白才说道:“谁要跟你一起谱写未来啊!” 张维扬坏笑着大声说道:“当然是和你了,周晓白同志,你都答应和我单独约会了,难道还不打算答应我的追求吗?” 周晓白紧张地看向四周,发现附近没什么人以后才长出了一口气,“你别那么大声!而且你还没表白呢!” “那我现在就表白。周晓白,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张维扬问道。 周晓白害羞地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嗯!” 张伟阳轻舒猿臂,将周晓白一把搂进了怀里,低头在她耳边问道:“晓白,咱们下一步该干什么了?” 周晓白顿时害羞地把脸埋进了张维扬的怀里,小声说道:“我不知道。” 看到周晓白的反应,张维扬觉得十分可爱,继续说道:“我看电影里面情侣都要有一些表达亲密的动作,咱们是不是也学一学他们?” 周晓白的粉拳轻轻地捶在了张维扬的背上,“臭流氓!” 张维扬厚着脸皮道:“说我是流氓,那可真是高看了我,我哪敢啊!这可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我把我最最宝贵的第一次恋爱交给你了。” 当然只是这个世界的第一次。 周晓白没好气地说道:“臭不要脸,我这也是第一次恋爱,而且是第一次和一个男孩子单独出来约会。” 张维扬正色道:“那为了纪念咱们俩的第一次恋爱和第一次单独约会,是不是应该庆祝庆祝?” 周晓白又把脸埋回张维扬的怀里,“怎么庆祝?” “就刚才我说的学***哥的先进经验,咱们接个吻试试?就当是找找感觉。” 说着,张维扬双手捧住周晓白的小脸,让害羞的女孩跟他四目相对,猛地凑了上去,吻住少女柔嫩的双唇。 第十三章 约会(下) 在十七孔桥上的那一吻之后,张维扬和心如鹿撞的周晓白手牵着手继续好好地欣赏起颐和园的冬日风光。 不知道是周晓白的体力不够好,还是公园这地方不像是商场那样对女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或者是其他的一些原因。 总之两个人又走了没多长时间,周晓白就叫苦道:“我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作为新晋男友的张维扬自然要满足周晓白的这个要求,两个人就近来到了昆明湖北岸的长廊之中。 刚坐下来还没有半分钟,周晓白就说道:“维扬,你不是说你今天带口琴了吗,给我吹一首曲子吧?” “我说你怎么突然间就逛累了,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不过女朋友的要求还是应该满足的,说吧,想听什么曲子?”张维扬从口袋中掏出了口琴,举到了唇边。 周晓白想了想,说道:“我现在也没想到要听什么,先吹一首你最擅长的曲子吧。” 张维扬点了点头,就开始了他的吹奏。 前奏一出来,周晓白就知道张维扬吹得是什么曲子,轻轻地打起了节拍,并低声和音:“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正是前苏联在中国流传最为广泛的爱情名曲《喀秋莎》。 两分多钟的曲子很快就吹奏完了,张维扬放下口琴,静静地等待周晓白的评价。 “你吹得确实很好听,不过《喀秋莎》这首曲子的旋律有点太简单了。张维扬,你是不是只会这一首啊,专门拿来糊弄我的?”周晓白先扬后抑道。 张维扬笑着说道:“你让我吹我最擅长的曲子。这不就是我最擅长的一首曲子嘛,虽然简单了点,但是好听啊!而且节奏足够明快,是我喜欢的音乐类型。” 如果有一架手风琴,演奏起《喀秋莎》这类俄罗斯民族的歌曲一定更有感觉。可惜张维扬当年手风琴只是学了个半吊子,根本不敢拿出来献丑。 张维扬接着说道:“还有,《喀秋莎》的歌曲内容不也很美吗?春回大地之时,梨花次第绽放,美丽的俄罗斯姑娘喀秋莎在河畔边思念她在远方边疆驻守的爱人,并表示她的爱情永远属于她的爱人,多美好的故事啊!” 周晓白道:“故事是很美,不过这首曲子的旋律太简单了。我想听你吹奏一首更有难度的曲子。” “更有难度的,让我想一想啊!” 张维扬略一思索,就又吹奏起另一首曲子。 不过这一次吹奏的曲风一下子从冷冽如冰的北极圈附近来到了热情似火的潘帕斯高原,张维扬选择吹奏的曲子是阿根廷探戈名曲《一步之遥》。 从旋律难度上来讲,这首《一步之遥》确实很适合拿来炫技装逼。 前世看经典电影《闻香识女人》的时候,张维扬就对这首曲子着了迷,练了好几天才将这首曲子练好。 吹奏结束后,张维扬说道:“一首《一步之遥》,献给我们美丽的周晓白小姐。” 听得入迷的周晓白慢慢睁开眼睛,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维扬,这首《一步之遥》的旋律确实比《喀秋莎》难多了,但曲风是如此的华丽多彩,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这类比较欢快的曲风。” 张维扬道:“所以啊,我对音乐的偏好始终如一,快乐最重要。你说过受母亲的影响你很喜欢古典音乐,那你可以给我找一些古典音乐的谱子,我可以练习一下之后吹给你听。” 周晓白开心地说道:“好啊,那我一定找几首我喜欢的曲子。最好是肖邦的曲子,让你吹奏给我听,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古典音乐了,更不用说肖邦的曲子。” 因为受母亲的影响,周晓白一直很喜欢古典音乐。不过随着母亲收藏的古典音乐唱片被他家老头儿让人给砸了,周家就没有再响起过任何一个古典音乐的音符,自然也没有周晓白最喜爱的肖邦。 深受母亲影响的周晓白认为,音乐和诗歌是从高尚的心灵深处自然流淌出来的。 而浪漫主义钢琴诗人肖邦的乐曲一直就是周晓白的最爱,每当母亲放肖邦的夜曲时,她都能从音乐感到一种温馨的宁静,犹如置身于温暖的海洋中。 张维扬竖起了大拇指,道:“钢琴诗人啊,晓白你还蛮有品位的。前几年,我也听过他的几支曲子,确实不负盛名。” 自己的这个女朋友放在二十一世纪,那就是妥妥的一枚文艺女青年。 不过在这个年代,好像女生们对于文艺作品都很痴迷,周晓白顶多算是因为家庭出身的缘故,接触的文艺作品稍微高雅一些。 周晓白点了点头道:“我从小时候起就在母亲的引导下读诗歌、听音乐,最喜欢的就是肖邦的曲子。我的母亲曾经说过‘肖邦的夜曲是用音符组成的诗,要欣赏肖邦的音乐,必须具备诗人的情怀。’” 得到张维扬认同的周晓白心情更加愉快,大约就像自己安利给朋友的爱豆让朋友成功粉上的心情差不多。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讨论音乐、诗歌这类文艺作品了。 家里人不行。 她的父亲古板,母亲心若死灰,而两个哥哥已经去当兵了。 朋友也不行。 这两年因为某些原因,她连学校去不了,这个初中还不知道什么时间能毕业呢。当年上学时的朋友,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胡混呢。 大院里的同龄人,大多数都是和张海洋一样打架、滑冰、拍婆子的顽主,他们在打架斗殴中挥洒多余的精力,谁还会关注这些东西。 唯一一个常来常往的闺蜜罗芸对于文艺作品又不热衷,心思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张维扬的出现,大约让她有了一种得遇知音的畅快感。 “如果说只是发现美的眼睛和耳朵,我觉得人人都可以是拥有诗人情怀的,因为世间万物自有其美感。你就比如上面这幅画。” 说着,张维扬指了指头顶枋梁上绘制的一幅图画。 颐和园中的长廊北靠万寿山,南向昆明湖,全长七百余米,各处枋梁共有彩绘图案一万余幅,也是颐和园的一处知名景观。 不过由于近几年一直没有妥善维护,长廊上的彩绘图案有不少已经脱落了。 就比如两人休息的这一段,枋梁上绘制的图画已经有些模糊了。 周晓白抬起头看向上方的图画,仔细辨认了一下,道:“好像是一员武将在追杀什么人,具体的看不太清楚了。” “这幅彩画的内容是《马孟起兴兵雪恨,曹阿瞒割须弃袍》,画中的银袍将军正是西凉锦马超,那个纵马逃跑的就是大奸雄曹孟德,角落里还有一个赶来救援的曹军武将,应该是曹洪。尽管有些模糊,也能看出当时画师的技艺相当出色,在长廊这么多彩画中也算是精品之作。” 张维扬也是刚才注意到头顶这幅彩画就是《三国演义》中一个名场面“割须断袍”。 这个故事中的两位主角,其名气和世纪也不用多说。 一位是神威天将军,西凉锦马超,长得一张只有读者老爷才配拥有的帅脸。 一位是三国第一人,谯县曹阿瞒,嗯,大约诸位也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魏武遗风。 一说起专业相关的东西,张维扬的谈兴就压不住了,“你看,这幅画采用的是苏式彩画的技法,也正符合了颐和园的设计初衷。颐和园的前身是乾隆年间修建的清漪园,本就是参考他下江南游玩时绘制的江南园林图纸而设计的,江南私家园林的风格比较明显。比如梁思成先生曾暂居过的谐趣园,它就是仿无锡寄畅园修建的……” 周晓白微笑地看着张维扬侃侃而谈,一点也不介意他已经聊得偏离了刚才的话题。 “你再看曹操的服饰,其实这一套服饰的拼接痕迹很明显。头上的长翅帽是宋代文官的官帽,这种帽子最开始是为了防止官员们在朝堂上交头接耳的才由宋太祖赵匡胤发明的。曹操身上的衣服则是宋代武将常穿的衣服。这也说明了,清朝的人们绘制这些图画的时候,是拿宋代的画像进行臆造的,说明他们实在没有东汉末年的服饰样式来作为参考,只能选一个时间较早的朝代作品用以参考……”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维扬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扯得有些过远了。 低头一看周晓白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东拉西扯,于是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说得有些收不住了。” 周晓白摆了摆手道:“没关系,就当是学习知识了。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你是你们学校的好学生了,就凭你的知识储备,你得看了多少书啊。你父亲在印刷厂上班,是能接触到不少书籍,可他也不能什么书都让你看啊,也不怕你学杂了。” “纯属是我的个人爱好,自己瞎看的。早几年我还想过当建筑设计师,给祖国建设增砖添瓦来着!” 张维扬尴尬地笑了笑,还好有一个能够大量接触书籍的老爹,才算是把自己这些杂七杂八的知识从何而来给混了过去。 同时也暗自提醒自己,不要见猎心喜,一看到自己熟悉的专业就谈兴上头。 “你的这个理想挺好的,我觉得如果能亲手设计一座属于自己的理想居所,一定会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不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读大学,去实现这个梦想。我以前梦想过以后去学习古典音乐,可现在大学都不招生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中央音乐学院学习。”说到这里,周晓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张维扬笃定地说道:“我之前预言过你一定有机会上大学的,现在的我还是这么想的,国家总是需要有知识、有文化的大学生来搞建设的。所以你可以从现在起就做好准备,万一以后上大学的机会真的来了,也不至于白白错失机会。” 周晓白摇了摇头道:“就算真有上大学的机会,我爸也不会让我去中央音乐学院的,他不喜欢我们接触古典音乐。” “自己的人生应该由自己做主,上大学如果还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那多吃亏啊!而且你就不想看一看你学了音乐之后,你父亲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吗?” 看到张维扬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成功反抗父亲周镇南管束以后的情景,周晓白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你也是个坏人胚子,居然鼓动我主动去气我爸爸。” 张维扬也笑了,道:“我这也不算鼓动你气周叔叔吧,这只是你对于自己人生本来就拥有的决定权,父母能管得了你一时,总不能管你一世吧。” 周晓白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是该为自己的未来人生负责了。如果以后真的有机会去音乐学院深造,我一定谱一首曲子给你听。” 张维扬笑着举起了手,道:“那我们说好了,击掌为誓!” 周晓白笑得更灿烂了,也举起了白嫩的小手,和张维扬的大手轻轻一触:“好啊,我们一言为定!” 第十四章 毕业 尽管颐和园的约会以后,张维扬和周晓白成功地确立了恋爱关系,但是两个人的约会频率并没有得到太大的提升。 这个情况的出现主要是周晓白的个人原因,她还不太想让家里人知道她恋爱了。 对于周家而言,刚十六岁的小女儿周晓白早恋了,那可是一件大事情。保不齐就得搞个三堂会审的场面,好好地审查一下张维扬这个平头百姓出身的毛头小子。 这样一来,周晓白肯定不太方便天天往外面跑,免得暴露。 当然,张维扬也觉得两个人恋爱的事情不宜太早让周父、周母知道,多培养培养感情没什么不好的。 他也没有做好用现在的这个身份去会一会周晓白那个古板的老爹。 …… 十一月末尾的一天,张维扬正在四合院中专心致志地练大棒子功。 大棒子功是中国式摔跤的一项器械基本功,既能练横力,又能练习绊子空。在各项器械基本功中,是张维扬最常练习的一项。李奎勇的家里正好有一根他之前用来练功的大棒子,直接拿来用就可以。 就在张维扬练出一身汗,准备收功的时候,李奎勇迈着沉重的步伐回来了。 张维扬招呼道:“奎勇,从联社回来了。” 前些天,被母亲给骂醒了的李奎勇去三轮车联社谋求了一份临时工的工作,三轮车联社的领导也是李奎勇的长辈,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就答应了下来。 好不容易得到一份挣钱的差事,老实肯干的李奎勇就踏踏实实地开始了他的短期打工生涯,挣点钱补贴家里的花销。 李奎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低声回应了一句就不做声了。 正擦着汗的张维扬走到近前,问道:“怎么了,联社那边干的不太顺当?不应该啊,你不是说孙经理挺照顾你的。还是有人欺负你了?实在不行,咱们再换一份其他工作,又不是什么有正式编制的工作,满北京城再也找不到了。我爸他们的印刷厂说不定也需要临时工,我帮你问问。” “不是工作上的事,孙经理和其他叔叔、大爷都挺照顾我的。再说了,我这一膀子力气,在三轮车联社干活挺合适。” 这话倒是没说错,年轻力壮的李奎勇,确实是一个蹬车工的好材料。 此时的汽车很少,北京城的货运主要还依靠三轮车。三轮车联社的蹬车工人除了要远距离骑行以外,还要负责装卸货物,这可是实打实的重体力劳动。李顺发当年病倒,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工作量太大,营养不足,把他的身体给熬垮了。 “那是怎么回事?” 李奎勇答道:“小康这回彻底完了!” 张维扬脑子里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个小康是何许人也,说道:“小混蛋,他怎么了?被李援朝那伙人抓住了?” 闻言,李奎勇轻蔑地说道:“就李援朝他们那伙酒囊饭袋,怎么可能抓得住小康。” “那是……” 李奎勇表情凝重地说道:“我今天听联社的工人们说,小康前两天在西城那边捅死人了。这一回,他的手上真的有了命案,当差的肯定要下死力气抓他了。” 张维扬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意料之中的事情,就小混蛋跟人一发生冲突就拿刀捅人的行事作风,早晚有这么一天。刀剑无眼,这话可不是说说的。” 李奎勇语气悲伤地说道:“我只是有点可惜,他毕竟是我的老朋友了。” 张维扬拍了拍李奎勇的肩膀,道:“奎勇,往好处想一想,你没有跟他一直混在一起,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如果你当初没有跟小混蛋划清界限,现在的你可就是从犯了。至少你现在不用进去吃牢饭,不用让吴姨为了你牵肠挂肚,还能照顾你的弟弟妹妹,这不就行了。” “让你这么一说,我的心情好多了。你说得对,好好工作,照顾好家里,这样才能对得起我爸的在天之灵。”李奎勇的嘴角扯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 看到李奎勇这副言不由衷的样子,张维扬也拿他没办法。 李奎勇重义气的这个性格已经养成了,要是不挂念朋友,那就不是他李奎勇了。 只要李奎勇别跟小混蛋混在一起,最后落得个电视剧里重伤垂死的下场,也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张维扬又多嘱咐了一句:“奎勇,这个时候可不是你讲义气的时候,千万不要再去找小混蛋了。” 看到张维扬认真地表情,李奎勇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分得清轻重。小康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杀人犯,跟他再讲朋友义气,那就是对抗官府了了,我不会这么做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混蛋的死讯传来。 小混蛋孤身一人到北展广赴了李援朝的约斗,被一大群人围攻而死。 风光一时的“京城第一杀手”最后死在了乱刀之下,说来也挺讽刺的。 夺走小混蛋这条性命的那些人后来也没有落了好,这毕竟是一件有计划的命案,身中几十刀而死的小混蛋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说成是失手致死就糊弄过去。 包括策划此事的李援朝在内,一共数十人被捕,最后因为法不责众且多是未成年人的原因,这几十人最终免于刑事诉讼。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一点惩罚,几十个人都被送进了某个子女教育学习班,未来几年在里面要好好地接受教育改造了。 听到消息的李奎勇为朋友之死鞠了一把伤心泪,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此这个时候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 时间来到1968年年底,不止是李奎勇,张维扬、周晓白以及钟跃民等初三的学生从中学里毕业了。 两年时间,他们都从初一学生变成了初三的毕业生,却已经有两年多没有上课了。结果到了1968年年底,他们突然被通知毕业了。 和他们一起毕业的还有前两年没有能够毕业的两届初三学生以及相同情况的三届高中生。 全国总计有一千万学生于1968年底走出校门,走向社会。 在六十年代,即便是中学生毕业也是需要安置的。 这一千万学生当时被分成三类情况进行处理。 第一类是到山区、边疆接受锻炼,这部分人大约占据了一千万学生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第二类是应征入伍,不同于一兵未招的1967年,1968年的征兵规模还是蛮大的,具体原因主要是往北看。 第三类则是少数中的少数,因为身体原因或者家庭有特殊困难的,有一部分学生受到了政府的照顾,被留在城里分配工作。 张维扬、李奎勇两人自然没有奢望最后一种安置方式,别的不说连周晓白他爸爸那么大的官,也没有能把自己的闺女留在北京。他们两个平头百姓家的孩子,就不要做这么不切实际的美梦了。 两个人的目标很明确,应征入伍,然后在部队里做出一番事业来。 体检这一关很顺利的通过了,两个人身体健康,吃嘛嘛香,身子骨还是很适合当兵的。 就是政审这一关被卡了下来,具体原因无外乎是报名参军的人太多,他们两个没有争过那些不想去边远地区受苦的有些背景的同龄人。 第十五章 离别前 “维扬,我舍不得你。”在得知张维扬要去边远地区接受锻炼的一刻,周晓白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张维扬将周晓白轻轻地拥入怀中,柔声道:“别哭啊,晓白。你伤心,我的心里也跟着难受!” “可是我们很快就要天各一方了,到时候我在岭南,你在陕北,相隔何止千里,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周晓白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再说不下去。 轻抚着周晓白的秀发,张维扬说道:“晓白,就算我到了陕北,也一定会天天想念着你,牵挂着你。纵使相隔千山万水,只要我们的心里彼此都想着对方,我们的心就仍然在一起。而且我们还年轻,短暂的离别我们还能等得起,不是有那么一句诗词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周晓白并没有立刻回应张维扬的话,而是在平静了一下之后,才仰起小脸看向张维扬,晶莹的泪珠已经蓄满了她的眼眶,“但是我更想要和你朝朝暮暮。” 张维扬伸出大手,将周晓白眼角的泪水轻轻拭去,开了个玩笑,“我也希望能够长相厮守,但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吗?从前不理解什么是梨花带雨?现在终于见到了,不过这个成语还得是你这种美人才能重现,所谓‘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周晓白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但泪珠还是夺眶而出,举起粉拳轻轻砸在张维扬的胸口,说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没个正形。再说了我们两个哪里像唐明皇与杨贵妃了,难道不应该是牛郎和织女吗?”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就算我们是牛郎、织女,也不会落得个一辈子只能七夕相见的结局。你放心,我去陕北插队的时候一定好好表现,争取在那边应征入伍,到时候争取也去岭南地区当兵。我期待到时候我们以更好的面貌出现在彼此的面前。” 周晓白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维扬,要不我去帮你跟我爸爸说一说吧,只要他出面讲一句话,你肯定能去部队。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岭南不好吗?” 以周晓白父亲的地位,这件事倒不是做不到。 只不过,这样一来不就成了吃软饭了吗?张维扬自问牙口还挺好的。 张维扬摇了摇头,出言拒绝道:“晓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还是要拒绝你的这番好意。如果你去求了周叔叔,我该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你的男朋友吗?我不想依靠你的帮助来达成我参军的目标,这对于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好处。” 周晓白看到张维扬坚定的眼神后,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我爸爸说过的一个男人应该有的尊严。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作为周晓白接触到的第一个成年男性,周晓白的父亲周镇南对周晓白有着极大的影响。 这一影响很显著的体现在她的性格上,周镇南强势、坚毅的性格,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周晓白的性格养成。 周晓白在电视剧中表现出的对初恋这段感情的执着,也正是因为她的性格所致。 这样一个对周晓白影响巨大的男性,纵然周镇南从来都是以一个严父的形象出现在周晓白的面前,他的古板、教条让周晓白忍不住产生了叛逆的念头,但是他的一言一行也不可避免地给周晓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之前周镇南就曾经说过,“一个男人,要活得有骨气,有尊严,有志气,要力争做到万事不求人。” 周晓白以前可能还对这句话有些不能理解,但是看到张维扬的眼神以后,她明白这应该是一个男人不可触碰的底线。 张维扬道:“没错,我的尊严不允许我接受你的帮助。我更希望的是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当着你父母的面说出我要娶他们的女儿。” “臭神气,谁答应要嫁给你了!”周晓白扭过头去假装自己生气了,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 张维扬一本正经地说道:“周晓白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教员他老人家教育我们‘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你怎么能对我耍流氓呢!” “你说谁是流氓,我看你才是流氓,当时是谁假借道歉的名义搭讪我的?”周晓白嗔怪道。 “当时你就看出来了?” “嗯!” “既然如此,那又是谁明知道我有企图的情况下,还接受我的滑冰指导。这样说起来,咱们两个到底是谁先别有用心的啊,别是你当时就已经见色起意了。” “你敢说我见色起意,我让你胡说八道!” 周晓白气得追上去就要打张维扬,张维扬也赶忙笑着逃跑。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在公园里闹作了一团。 突然之间,张维扬停下了脚步,刹车不及时的周晓白冲进了他的怀里。 张维扬猛地将周晓白拥在怀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周晓白在张维扬的怀中幽幽地说道:“维扬,你到了陕北以后,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我想知道你在陕北过得好不好。” 张维扬用下巴抵住周晓白的头顶,柔声说道:“好,我一定给你写信,我要让你知道陕北的风土人情,陕北的故事传说,以及最重要的我过得好不好。” “那我到时候等着你的来信。” “对了,像这样定期给你写信,告诉你我在陕北的工作情况和思想动态,是不是应该算是向首长汇报工作啊?”张维扬戏谑地问道。 周晓白不满地说道:“什么叫汇报啊,听着还以为是我爸的手下跟他讲话呢。” 张维扬笑着说道:“反正就算我以最快的速度从插队的地方入伍,也要等到明年。到时候见了你还是得叫首长,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身份了。” 周晓白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这幅场景,也笑了,“那我到时候一定得摆一摆首长的架子,罚你跑上二十圈再说。” 张维扬故作夸张地说道:“二十圈是不是有点太狠了啊,周首长,咱们打个商量,是不是少罚一点。” 周晓白摇了摇头,“一点也不能少,像你这样油嘴滑舌的人,就得多罚一些。” “那不对啊,跑圈又不会影响我说话。而且我觉得你的舌头应该也很滑。” 说着,张维扬就低头吻了下去。 两个人深深地吻了许久以后才分开,周晓白的小脸羞得通红。 告别之前,周晓白紧紧地搂住张维扬,“维扬,你一定要记得,我在岭南那边一直等你。” 张维扬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十六章 陕北 时间来到了1969年的一月,周晓白和罗芸就要乘坐运送新兵的列车离开北京,远赴岭南。 她们出发的那一天,张维扬并没有到火车站送周晓白。 部队有纪律,士兵是不允许谈恋爱的。 像周晓白这样出身比较好,长得又漂亮的新兵,肯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而女兵必然会更加注意这些事情。 张维扬担心自己去了车站会被有心人注意到,他不想因为两个人的恋情影响到周晓白的未来前途。 之后,张维扬和李奎勇到学校的”赴陕北插队落户报名处”报了名,过程相当顺利,简单地填写了一张表就完事了。 插队不像征兵,也用不着资格审核之类的手续。 出发的那天,永定门火车站里人头攒动,锣鼓喧天。 一条红色的横幅标语被人悬挂在月台的上方。 车站的喇叭里传来时下最流行的红歌,歌声激昂向上,催人奋进。 插队的学生们每个人的胸前都戴上了一朵大红花,颇有点后世送新兵入伍的样子。 等学生们登车之后,送行的家长们挤在列车的窗口前向自己的孩子含泪告别,想要多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车站里响起了一阵铃声,列车就要发车了,送行的人群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列车上的学生们也哭着跟送行的亲友们挥手告别。 在场的众人都陷入了离别的悲痛之中。张维扬的父母也不例外,李母身体又闹病了,因此没来送行。 终于列车徐徐地向前滑动,他们这些年轻人就此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这个时期的火车速度非常慢,每小时也就能行驶二三十公里,从北京前往sx省会西安这一千多公里的路程,硬是花了三天两夜才抵达西安这座千年古都。 随后是坐上一辆大卡车,将他们这一批人送到插队村所在的榆林地区,然后继续换乘其他交通工具。 这么一路折腾下来,等他们到达要插队的白店村的时候,距他们从北京出发已经过去五天了。 入陕之后一路行来,众人看到的常常是风沙漫天的景象,搭配上冬天的肃杀气氛,显得格外的荒凉。 &9年的关中地区,早已经不是秦汉时期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 根据五十年代的国家普查资料显示,sx省的水土流失面积为13.75万平方公里,占全省土地面积的67%,这也基本就是sx省历史上的水土流失之最。 新中国成立以来,西北地区采取了护林、育林、营林等多种水土保持措施治理黄土高原的水土流失,情况才略有好转。 但是在去白店村的路上,张维扬等人并没有感受到水土流失好转的迹象。 反而是被大风吹了个劈头盖脸,一行十个知青的身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黄土。 当然这也与白店村的周边自然环境有关。 白店村地处绥德县和靖边县两地的中间,无定河和大理河的一条支流在此交汇。 北边就是面积达4.22万平方公里的毛乌素沙漠,中国的四大沙地之一。 在经过一代又一代共和国治沙人的努力后,2022年的时候这片沙漠已经即将消失,可以说是人民力量的体现。 不过当时间回到1969年,毛乌素沙漠依然是榆林地区的心头大患。榆林市郊的半公里以外就是寸草不生的流沙,可见此时的毛乌素沙漠对榆林地区的危害之大。 张维扬他们这组插队的学生一共三男七女,分别来自北京地区不同的学校,彼此之间互不相识。十个人中,只有张维扬和李奎勇是搭伴来的。 坐在白店村派来接他们的驴车上,一众学生们都陷入了沉默,显然这一路走来的所见环境和预想中的差距有些大,肉眼可见的艰苦生活环境让大部分人都有些接受不了。 张维扬、李奎勇和其中的一个女生是例外,在别人因为落差太大而沮丧不已的时候,张维扬正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白店村距离靖边县城还有几十里地,属于是偏远地区中的偏远地区。 土路两旁的田地十分贫瘠,让张维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什么叫穷乡僻壤。至少在这里的水土恢复到汉唐时期的状态之前,想要靠第一产业来发家致富的希望是基本为零了。 抬头四望,只见四野一片苍茫,呼啸而来的西北风犹如刀剑一般,直接侵入人的肌骨之间。 远处就能看见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一角,千山万壑犹如凝固的波涛。看到这样的景色,张维扬已经在脑海中思考如何构图,准备有时间用钢笔将这些景象都手绘下来,同他的信一起寄到周晓白的手中。 此来陕北,张维扬除了一些必要的换洗衣物、生活用品之外,还带了几本西北地区的史书、杂记,一支钢笔、一瓶墨水以及一些白纸。 在陕北的这段时间里,这些东西可能会有大用。 李奎勇则是比较心大,上车以后就累得睡着了。 从北京出发之前,李母就嘱咐自己儿子说话做事一定要慎重,不要动不动就用拳头解决问题。还要多听张维扬的意见,两个人共同进退。 李奎勇自己也深以为然,反正自己的脑子也没有张维扬好使,还不如少操点心,多卖点力气。 至于那个表现得比较淡定的女生,面容俊秀,体态苗条,双目流转间顾盼生辉,俨然是一个应该生活在江南水乡的风流人物,应该就是钟跃民在陕北的老相好秦岭。 她在观察了一下车上的众人之后,也阖上眼睛在那里闭目眼神。 车到半路,张维扬和赶车的王老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王老汉看起来有七十岁了,不过陕北的风沙大,风吹日晒催人老,也许实际年龄还会更小一些。一身标准的陕北农民打扮,头上扎着已经变色的白手巾,身上穿着一件光板山羊皮袄。 “王大爷,咱们眼跟前的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啊?” 王老汉有些拘谨地答道:“额们管这条河叫红柳河,东边的绥德县管它叫无定河。” 还在沮丧之中的那个男生猛地一抬头:“无定河?‘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里就是唐诗说的那条无定河?我艹,我说怎么这一路上怎么越走越荒凉?闹了半天这地方在古代就是充军发配之地。我这一下子被发配到这儿来了,不会真的成了无定河边骨吧。” 张维扬回过头来,笑着打趣道:“哥们,我看你的身子骨挺结实的,活他个七八十岁不成问题,想要成为无定河边骨还是挺有难度的。你还是努努力,争取成为某位女生的春闺梦里人吧。” “这个……”男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车上最漂亮的秦岭,显然是有所意动。 不过看这哥们一副书呆子的模样,大概率是不会得到秦岭的垂青。 当问起了村里种植的主要作物、粮食收成等具体农业生产的问题时,王老汉明显健谈了不少。 “额们这里主要是种洋芋和小米,还有一点地里种的红稻黍。收成不太好,年景好的时候,洋芋每亩能打不到两千斤,小米每亩也就二三百斤,倒是差不多还够家里嚼用;年景差的时候,额们不是等县里的救济,就是去县里讨饭了。” 洋芋就是马铃薯,红稻黍指的是高粱,加上产小米的粟,这几样算是陕北这边比较常见的粮食作物。 就是这个亩产量比起华北地区要低了一些,不过以这里的水土条件也算是正常产量。 在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化肥没有进入市场以前,这里的老百姓也只有靠天吃饭这条路了。 张维扬在心里记了一笔,倒是可以把沼气池在这边做个普及,既能生产能源,也能沤肥,算是眼下操作性比较强的办法了。 白店村的村支书名叫白守业,年近五十岁的他脸上的皱纹已经是纵横交错,看起来还挺憨厚的,不过一双小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显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开社员大会的时候,白守业一上来就跟这组人还有村民卖苦,大讲什么人多地少啊!粮食不够吃啊! 反正讲话的中心意思就一个字——穷。 最后白守业还总结了一下,用他的话说:“白店村这里一贯是精穷,既没钱来是也没粮。知青办给学生们拨了八百斤粮,这也就够他们吃三个月。等于是今年村里又添了十张嘴,大家的粮食怕是更不够用了。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还得出去讨饭。到时候就让识文断字的学生娃娃带着大家,看看能不能多讨到一点。” 李奎勇小声地问道:“咱们的口粮不是由知青办提供吗?怎么我听白支书的意思,咱们到时候可能还得和村里借粮?” 张维扬也小声答道:“按道理是由知青办提供,不过要经过村里的这道手。我打听了一下,咱们十个人应该是先给半年的,一共一千六百斤。好家伙,他这是一下子就扣了一半啊!” 李奎勇一听急了,“他凭什么扣咱们的口粮!” “这就叫山高皇帝远,而且全村老少六七百人,咱们十个人还能翻了天不成。你先别急,我先找他说道说道。” 十个人只分了两口破窑洞,其中一口窑洞的顶部还裂开了一道缝隙,门窗破烂不堪,根本挡不住凛冽的寒风。 抵达白店村的第一个晚上,大部分学生的情绪都不大好,主要是村里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知青办发下来的口粮又不够吃,几个只会读书的学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的情况。 一看大家的精神状态,张维扬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组织一组十个人一起开个会,商量一下今后该怎么办。 十个人都盘腿坐在女生窑洞的土炕上,谁也不吭声。 张维扬拍了拍手,开口说道:“各位同学,今后咱们可就在一个锅里抡勺子的伙伴啦,先认识一下吧。我叫张维扬,这位是李奎勇,我们都是宣武学校的。” 秦岭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秦岭,翠微路中学的。老家是关中地区的。” “我叫李莉,人大附中的。” “我叫刘文慧,海淀中学的。” “我叫孙秀芳,北安河中学的。” “我叫顾晓霞,石油附中的。” “我叫周卫红,首钢附中的。” “我叫赵晓娟,西城中学的。” “我叫冯文俊,铁二中的。”最后一个介绍的就是十人组里另外的一个男生。 自我介绍完了之后,十个人互相握了握手。 “尽管咱们之前素不相识,但是来一个地方插队那就是缘分,以后互帮互助是免不了的。不过眼下有个问题首先要解决了,咱们现在手里也就八百斤粮,得计划着吃才行,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提一提。” “不瞒诸位说,我连饭都不会做。这种事情,我是一点主意也拿不出来。”冯文俊十分坦诚地说道。 几个女生也摇了摇头,一看就是从小听惯了父母的主意。 秦岭直接问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主意,张维扬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张维扬道:“我估计咱们歇上两天,村里就该给咱们安排生产任务了,接受劳动教育嘛!所以后面两天,咱们先熟悉一下情况,看看这边做饭到底是怎么弄的,看看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没有。如果大家都没问题的话,那就等下达生产任务以后,大家搭伙吃饭,十个人轮班做。就算不会做的,也得慢慢学,咱们在这边很可能要待好几年,做好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准备吧。” 其他人一听觉得还算公平,就纷纷赞同了张维扬的办法。 第十七章 学校 第二天做饭的时候,十人组很没有意外的遇到了问题,最大的问题居然出现在秦岭的身上。 几个不会做饭的人在看过几遍张维扬、李奎勇等会做饭的人进行操作以后,至少能保证把饭做熟。 反正就白店村这个生活环境,大家必然是要吃苦了,对口味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只要别饿肚子、吃坏身子就行。 秦岭会做饭,父母这两年都不在家,她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反倒是取水对她来讲成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白店村属于干旱地区,几百年来都需要从深井里打水。 井台上的辘轳卷着厚厚的一圈井绳,全部放下去足有一百来米长。 冬天又是枯水期,水位较低,用辘轳打水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 十人组每个人试了一遍之后,基本都能独自处理这个问题,只有秦岭取水的时候十分勉强。 说来也难怪,秦岭是个身材十分苗条的女孩子,体型修长,长颈,削肩,细腰,长腿,走起路来好似弱柳扶风。这副体格本来就不大像是能干得了重活的人。 就在秦岭打水的时候,一桶水还没摇上来一半,人就先没劲儿了。然后,秦岭的手上一滑,水桶又快速掉了下去,翻滚飞快的辘轳险些把她也给打进井里。 一直表现得很大方的秦岭有些羞赧地站在那里,小声说道:“排班到我的顺序,做饭我倒是没问题,但是打水怕是不行了,我没想到这个辘轳这么难弄。” 张维扬道:“那就等下达生产任务以后再看吧,在不影响生产任务的情况,大家早回来一会儿帮秦岭一把。” 炊事员轮换制最重要的就是公平二字,不让秦岭干这份工作肯定是不成的,只能是几个人轮流帮她搭把手。 秦岭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冯文俊抢着说道:“昨天也说了大家要互帮互助嘛,秦岭同学有了困难,我们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其他人也纷纷出言表示愿意帮忙。 “那好吧。”秦岭点了点头,接受了众人的好意。 做饭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来了。 在十人组歇了两天之后,支书白守业上门给众人安排生产任务。 现在还是冬天,村里面主要的工作就是兴修水利设施,三名男生被安排跟村里的壮劳力们一起挖土、运土,七名女生主要是做些煮饭之类的后勤工作。 估计白守业也觉得这些个细皮嫩肉的女学生干不了工地上的粗活,适当地照顾一下她们。 农闲时挖水渠、修水库,是这个年代乡村地区的常态。 共和国的大部分基础水利设施都是在六七十年代兴建的,并在五六十年之后仍然在农业生产中发挥着巨大作用,可以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第一天从工地上收工,一回到住处,冯文俊就瘫倒在炕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才第一天下工地,就已经这么累了,后面的日子我该怎么过啊?” 张维扬和李奎勇自顾自地将干活的家伙放好,准备去隔壁看看。 见两个同伴都没有理他,冯文俊翻了身,问道:“你们俩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李奎勇淡淡地说道:“我家里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还有一个常年抱病的老娘,之前还在三轮车联社当过一段时间蹬车工,这个工作量已经习惯了。” 冯文俊的视线又看向张维扬。 张维扬摊了摊手道:“我倒是没怎么干过重活,但是身体素质还不错,今天这活累是累了点,但还能顶得住。” 冯文俊又翻了回去,哀嚎道:“李奎勇就算了,张维扬你这还不如不说呢。” 没有搭理继续抽风的冯文俊,张维扬道:“奎勇,咱们先去看看女生那边饭做得怎么样了。” 在干过重体力劳动之后,人的胃口往往会变得很好。 到了吃饭的时候,三个男生,尤其是冯文俊狼吞虎咽的样子,把几个女生看得一愣一愣的。 今天掌勺的秦岭问道:“别光顾着吃啊,你们几个男生也给点意见,今天这饭符合你们的口味不。” 张维扬简短地评价了一句:“味道挺不错的。” 李奎勇点了点头,冯文俊则是竖起了大拇指。 和女生那边也得到了积极反馈的秦岭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做的饭不合大家的口味呢。就我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情况,要是连饭都做不好,那可就真的成一个废物了。” 周卫红出言安慰道:“秦岭,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咱们既然有这个缘分在同一个地方插队,那大家以后都是兄弟姐妹了。一家人也别说两家话,互帮互助,好好度过在白店村的这几年吧。” 其他人也点了点头。 十个人从北京一起来到遥远的陕北,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工作、生活,难免会有一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远在他乡,这些同一个地方走出来的同龄人就是彼此的依靠了。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张维扬除了每天都跟着村民下工地干活以外,就是在白店村里串门。 这家去坐一坐,那家去看一看,时间一长跟大伙混了个脸熟。 至少村民们也记住了,北京来的学生娃娃里个头最高的那个人姓张,经常会问他们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不过小伙子嘴甜,手脚也勤快,倒是挺招人喜欢的。 等张维扬把村里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以后,这才去村支书白守业的家里跟他坐一坐。 “这不是小张吗,今天怎么想起来上我家了?”吃完饭的白守业手里拿着一杆旱烟枪,正在吞云吐雾。 张维扬问道:“白支书,我来找你是两个事。我看村里的孩子们,稍大一些的也跟着下工地干活了,但是小的那些还在村里光着屁股乱跑。所以,这第一我是想问一问你,村里的学校咋不办了?” “还能是因为啥,村里穷呗。别说我们村了,整个靖边县,村里的学校基本上都停了。”白守业抓起烟叶又往烟锅里摁了摁,深深地吸了一口。 “白支书,我是这么一个想法啊!咱们白店村呢,有几间老光棍没了以后留下来的窑洞,拾掇一下就能当教学场地。我们十个人轮流给孩子们上上课,免得这些孩子就这么一天天浑浑噩噩的。” 来白店村插队,别管在这里的时间长短,张维扬总想着留下点什么。 并不单单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而是他觉得自己有能力给白店村的村民带来一些改变,这里的老百姓过得太苦了。 复办学校是如此,之前打算普及沼气池也是如此。 相对而言,复办学校的难度小一些。 相比于全是文盲、半文盲的白店村村民,北京来的这十个初中生简直可以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了。在这个方面,充当一下专家还是可行的。 至于普及沼气池,在村民还没有对他建立起足够信任以前,很难劝得动村民一起做这件事。 白守业的小眼睛转了转,道:“小张啊,按理说这个事情是一件好事,额是应该赞同的。可是上面给的水利任务这么重,这个事情不大好办啊!” 说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这十个新来的劳动力。 尤其是张维扬和李奎勇这两个壮劳力,干了小一个月以后,他们两个干起活来比村里的几个老把式还多。 折算一下,十个北京来的学生,也能顶村里五六个壮劳力了。在这个还在计算工分的时代,还是挺吃香的。 “白支书,你看这样行不行?让女生们轮流给孩子们上课。反正这段时间下工地干活的主要也是我们三个男生,她们几个也就是帮着做点后勤工作,也算不了几个工分。” 张维扬给出了他的解决方案,一开始他就没想着十人组都去当老师。 白店村一共就七八十个小学阶段的学龄儿童,也没有那么多学生可教啊! 至于那些更大一些的孩子,别说白守业不愿意让他们上学了,孩子的家里也不会同意的。十几岁的孩子已经能算半个劳动力,不干活挣钱,上学还能有什么出息。 “这个嘛……”白守业有些犹豫了,这个条件听着好像还不错。 一看有门,张维扬决定再加把火:“白支书,咱们白店村这个情况,就靠着种地,可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一眼就能望到头。读点书,万一孩子们里面有几个读书种子,说不定还能靠着读书出人头地。” 对于教育的重视,可以说是存在于绝大多数国人的血脉记忆之中。 白守业也不例外,他记得在民国年间,陕北这边但凡有点家资的家庭都会把自家的孩子送进学堂。 他们村附近当年的有个大地主姓黄,不就是把自家两个儿子送到了省城的学堂里,听说后来在民国政府里当了大官,别提多风光了。 白守业家里一共七个孩子,大的几个该嫁人嫁人,该种地种地,一辈子都定型了。 可是最小的那个儿子才七岁,人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两口的命根子”,白守业最疼的就是这个看起来很精灵的小儿子。 万一这孩子有那个文曲星的命呢,自己到时候也能风光一把。 话到了这个份上,白守业仍然没有松口:“小张同志,额跟你讲一句掏心窝子的话。额也不是不想在村子里办个学校,这可是积功德的事情。你们要给孩子们上课,就算教室解决了,老师也有了,但是额们白店村一没钱,二没粮,课本什么的也没法解决啊!” 张维扬想了想,决定还是拿出他的撒手锏:“白支书,今天找你呢还有一件事。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一问你。” 白守业道:“对了,你一开始说是有两个事情找我来着。什么事,你说吧。” “白支书,县知青办应该是给我们十个人拨了一千六百斤的口粮吧,一共半年的量。怎么到我们手里就剩下八百斤了?” 白守业的脸色一变,旱烟也不抽了,随即故作镇定地说道:“那怎么可能,额可不敢克扣公家拨下来的口粮。一共拨了八百斤口粮,绝对没有少了你们的。” 张维扬笑了笑,继续说道:“白支书,这就不对了吧。来之前我可是跟县知青办的工作人员打听过的,每个人一百六十斤口粮,全县都是如此。总不至于县里的工作人员跟我撒谎了吧,要是他真撒谎了,那我可得找他理论一下。” 白守业连忙说道:“别啊,小张同志,这就不必了吧。去一趟县里挺不方便的,要不额下次去县里开会的时候给问一问,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了,不太可能吧!去县里是挺不方便的,不过我年轻,大不了到时候走着去一趟。这样吧,等三月咱们这边修水渠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我再去县里。到时候正好闲下来了,也不用担心会影响咱们大队的工分。” 白守业这下子彻底绷不住了,终于说了实话,“小张同志,额承认,村里是扣了八百斤粮食。额想着你们都是北京来的娃娃,县里总不能不管你们,这才动了心思。但额们也是没办法啊,村里这么穷,公粮根本不够撑到村里今年挖完渠。从你们的口粮里扣上一半可全用在公粮里了,额可是一粒粮食也没有拿回自己家啊!” 张维扬一看白守业吓得涕泪横流的样子,就知道事情解决了,说道:“我相信你没私拿粮食。村里人虽然都说你精明得很,但没有一个人说你奸诈的,反倒是当支书这些年给村里办了不少事情。既然是用作公粮,那这件事暂时就先这样了,八百斤公粮算是我们借给村里的,等秋收了村里要还给我们。” 就村里在这个精穷的样子,真到了秋收的时候,怕是也还不起。不过张维扬心里面还有其他盘算,过上几个月村里面的粮食问题应该差不多就不是问题了。 白守业忙不迭地说道:“这个没问题,等到秋收了额们一定还。” “教学的时候需要用到纸笔,不过咱们条件所限,学生们用沙子当纸,拿木棍当笔,也可以先凑乎。但是为了方便教学,课本、黑板和粉笔最好还是准备上,也花不了太多钱。这个教具的钱,咱们村子该出吧?” 白守业问道:“该出,该出,等过两天额拿点钱给你,你去县里买吧。小张同志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能把这个学校顺利的办起来就行。白支书,你去动员一下村里的老百姓,该上小学的孩子们最好都能来。哪怕会个写字算账呢,以后找个工作也比在这里种地强。” 白守业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额一定做通村民的工作。” 第十八章 希望 和白守业谈妥之后,张维扬就回到知青点,跟小伙伴们分享这个好消息。 “在白店村复办学校这事,白支书同意了。明天他就安排人收拾村西的那几间破窑,当做咱们的教学场地。” 几个北京来的学生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相比较在陕北这边修补地球,教书育人显然要轻松不少。 “不过,白支书只同意七个女生可以分组轮流给孩子们上课。咱们三个男生就老老实实继续干活吧,他可舍不得咱们挣出来的工分。” 冯文俊的表情一滞,不过很快就面色如常,“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多干点活也是应该的。倒是秦岭她们几个能轻松一点,也算是不错了。” 嗯,虽然白店村这边的十人组狼少肉多,但是冯文俊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秦岭的身上。 原因无他,秦岭是七个女生里面长得最漂亮的,而且性格大方得体,很能吸引男生的目光。 七个女生对办成这件事的张维扬很感激,教书育人起码比每天做后勤工作要强。 至少不用每天烟熏火燎的做村里人的大锅饭,这些天下来,她们觉得自己的皮肤比来之前差了许多。 几个姑娘低声商量了一下后,由秦岭出面说道:“那以后的伙食就一直由我们女生负责了。免得你们三个每天在工地那么辛苦,回来还要再折腾一顿饭。” 张维扬点了点头:“那就谢谢你们的好意了。还有一件事,过两天咱们需要去县城买几块小黑板和粉笔,还有一些小学课本,拿回来当教具。你们要是有需要的生活用品,也可以给我列个清单,到时候一并买回来。” 听到张维扬的话,几个女生低声地讨论了起来,偶尔还传出了几声低笑。 只见有几个脸皮薄的被调笑的脸蛋微红,不知道是说道什么不太好意思的话题。 一想到女生有某些东西可能不方便让男生代买,张维扬又道:“对了,到时候女生这边也派出一个代表一起去吧,你们的心比较细,免得我忘了某几样东西。” 小会结束以后,李奎勇找到张维扬,“维扬,你没和白守业说咱们口粮的事?” 张维扬答道:“说了,我就是拿这事威胁白守业,他才松口同意弄这个学校。” 李奎勇连忙问道:“那他就没说什么时候还我们?这孙子是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县里告他去。” “他答应了等秋收以后村里就还咱们那八百斤。不过听村里的老人讲,今年的天气有点反常,一直没怎么下雪,年景怕是不太好,估计到时候也是还不上。” 李奎勇瞪大眼睛,看向张维扬,“那你就同意了?”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不同意还能怎么办?他也不是把扣下的口粮搬回了自己家里,都拿去当公粮了。最近咱们挖渠时的午饭就是这批口粮。奎勇,没来陕北之前,我是真的没想到这里的百姓过得居然这么苦。” 李奎勇没好气地说道:“再有两个月咱们就该断粮了,你居然还有这份闲心关心老百姓过得苦不苦。我可没有你这么菩萨心肠,我现在只想三个月以后不要挨饿。” 张维扬道:“谈不上什么菩萨心肠,我只是觉得就算真要回来,也没什么用。去年的年景也不好,如果按照预计等两三个月以后,村里就该断粮了。到时候咱们这点口粮你觉得还能守得住吗,别的不说,你能忍心不给老百姓分点。” “这有什么不忍心的。”李奎勇倔强地说道,脸色也和缓了许多。 他也是个怜贫惜弱的性子,到时候见死不救的事情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而且,我本来也没打算就靠这点口粮过活。过上几个月,我觉得咱们的粮食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李奎勇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又有什么主意了?” 张维扬道:“山人自有妙计,你且附耳过来。” 在李奎勇的面前,张维扬装了一回能掐会算诸葛亮。向来对他很是信服的李奎勇只得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他的解释,并打算跟张维扬一起办那件可以改变白店村命运的大事。 第二天,三个男生和白守业派过来帮忙的村民一起把村西的几间破窑收拾了一下,主要是将裂缝抹了点泥,给破损的窗户加了几块木板。没用一天时间,就把未来的教学场地给收拾好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冯文俊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饭碗,说道:“各位同学,白店村的学校即将重新办起来了,我对此颇有感触,最大的感触就是知识真的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咱们和陕北的农民相比,知识储备不知要丰富了多少,我们应该利用自己的知识,改变村民的命运,也改变自己的命运。” 牙尖嘴利的周卫红说道:“说得挺好的。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冯文俊你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说来听听吧。” 慷慨激昂了没两分钟的冯文俊气势一下就垮了,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具体的主意还没有,不过看到今天破窑变成了未来的教师,心里面突然觉得很有希望。” 周卫红道:“既然没有主意,那就老老实实吃饭,老祖宗告诫我们要食不言,寝不语。” 哦了一声之后,冯文俊又乖乖地端起了饭碗。 其他几个女生见状,吃吃一笑。 这个时候,已经吃完的张维扬开口了:“今天呢,我也破一回老辈儿的规矩。我觉得文俊说的没错,咱们确实在知识水平上有很大的优势。我们在陕北的日子还很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觉得大家确实可以像文俊所说,多动动脑子,多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好主意。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都是为了咱们在陕北过得更好嘛!” 已经隐隐成为十人组领头人的张维扬讲了这番话,众人的响应就积极多了。 冯文俊小声嘀咕道:“维扬跟我说得意思差不多嘛,大家怎么反应这么好?” 坐在冯文俊旁边的顾晓霞低声说道:“原因很简单,因为张维扬已经办成一件事了,所以我们都信他的。” 第十九章 信 拿着白守业给的钱,张维扬和周卫红一起跑了一趟靖边县城,买回了黑板、粉笔等教具,他还顺带着去了县里的邮局寄出了两封信。 一封是跟家里报平安,并问一问家里的近况如何。 另一封信则是寄给了远在岭南地区的周晓白,他可没有忘记答应了周晓白要定期给她写信。 差不多一周之后,周晓白才收到了这封陕北的来信,她兴奋地抓住信封跑进了文工团的一间仓库里。 得到张维扬的鼓励之后,周晓白重新燃起了进中央音乐学院深造的念头,入伍的时候主动申请加入文工团,打算在藏龙卧虎的文工团里为自己的音乐梦想做准备。作为大佬的女儿,她的这个请求很顺利地得到了满足。 在文工团仓库的角落里,周晓白手忙脚乱地撕开了信封,以至于信纸都有一些破损。 张维扬的信不算很长,但也写满了四张信纸。 “晓白: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一月底,我和奎勇已安然抵达陕北。 我们所在的白店村一共来了十个学生,三男七女,分别来自北京的不同学校。素不相识的大家能够在陕北相遇,在一口锅里抡勺子过日子,就是一种缘分。对我来讲,更是难得的体验。 我们插队的白店村属于榆林地区靖边县,几十年前也是红色老区。遥想当年,也许我们的父辈们也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为了今天的新中国而奋战。 不过一来到这里,它就给了我们一个不太友好的欢迎仪式。靖边县的北面就是一望无际的毛乌素沙漠,因此北风一来就会有漫天的风沙跟着袭来。初来乍到的我们就这样被西北风吹了一嘴的沙子,当天连刷牙都刷了好几遍,但心里还觉得有些怪怪的。 比起北京的时候,我们在白店村的居住环境,肯定差了许多。不过我本来就做好了来这边吃苦的准备,而且分给我们的两间窑洞拾掇一下也足够十个人居住,并没有什么不适应。几天下来,我现在已经能做到沾枕头就睡着。 在这里每天需要我们捡柴、打水,烧火做饭。一开始,因为几个同学的手艺实在不精,我们还吃过几顿焦糊饭,被我们笑作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到现在快一个月时间了,那几位落后分子的厨艺也渐渐有模有样了。 我答应你要给你讲讲陕北的风土人情,就简短地写了一点。另外,信封里还有几张我手绘的图画,到时候你可以一并观赏。” 周晓白打开整齐折好的几幅图画,铺在自己的膝盖上,画的内容分别是黄土高原的一角、波涛汹涌的无定河、几位农民在旷野中引吭高歌等。 “在这片黄土高原上,没有江南水乡的烟雨朦胧,也没有华北平原的一马平川,有的只是一座座黄土累积成的土塬,这些土塬彼此之间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际。登高望远,就能看到这边的黄土层被千万年来的雨水切割得沟壑纵横,地貌形势千变万化。 遥想这里当年曾是华夏文明的起源地,也不知道几千上万年前的先民在这里是怎样繁衍生活,才有了今日的我们。 一两千年之前,榆林这里还号称是‘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对比眼下不由得让人感慨万千。 也由于这里的地形地貌因素影响,这里的交通很不便利。 往往两个村子明明直线距离不足五里地,却因为中间有一条深深的沟壑,要绕道几十里路才能到达。 这里乡间道路多是土路,柏油公路基本只是县城才能看到。人们的出行或是依靠双腿,或是依靠驴车,只有极少数条件还不错的村子里有一辆拖拉机,至于汽车这种东西只有县城才有一两辆。 交通上的不便利,水土流失造成的土壤肥力下降,加上这里人均受教育程度不高,种种不利的因素凑到一起,让靖边县的经济发展得很差。 白店村的农民过得很苦,他们的粮食种植基本就是靠天吃饭。春天把谷种撒在黄土坡上,剩下的事情就是等老天爷下雨。最好的年景,收获的粮食也只够吃八九个月。往年也有过长时间不下雨就把庄稼旱死了的情况,遇到这种颗粒无收的年景,老百姓们也只好集体出去讨饭了。 初来乍到的时候,我们十个人有些惊异于这个年代还有这种集体讨饭的现象,但是时间一长也就理解了,这边的老百姓过得太苦了。 好在近几年国家一直在组织兴修水利设施,这边的农村里也正在兴修水渠,过几年缺水的问题应该能稍有缓解,对于农业生产能有一定的帮助。 我们这些北京来的学生在抵达白店村的第三天起加入到他们的施工队伍之中,接受劳动教育。最近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干活的能力有了很大长进,铁锹和锄头已经用得不比村里的老农民要差。 每日的劳作虽然辛苦,但是胜在充实。当每天结束工作以后,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哪怕只是很简陋的窝头、土豆还有萝卜,但是也感觉味道很香甜,这也许就是劳动给我带来的快乐。 因此,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会不适应这里的水土、饮食、住宿以及工作,一切都好,勿念。 只是夜晚的时候常常会想远在岭南的你是否一切安好,会想起你美丽的笑靥,想起我们在北京时的美好回忆,也想起我给你吹奏口琴、你为我演唱歌曲的画面。 说到音乐,最近一段时间,我对陕北这边的信天游很感兴趣。 每天干完活以后就去听村里的王老汉唱信天游,顺手还把谱子记了下来,有机会给你表演一下。 这个王老头儿平日里烟袋从不离手,抽烟抽得肺部犹如风箱一般,一喘气似乎都能把他的肺管子喘出来,嗓音也早已干燥沙哑,可他的破锣嗓子唱起信天游来就是那么地道。 也许正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缘故,黄土高原在广袤和雄浑中透出历史的苍凉与厚重,陕北人就用他们高亢粗犷的声音记录下这片土地上几千年来的故事。这是他们的故事,自然要以他们的方式来呈现出来。 他们的歌里唱的有爱情,有婚姻,也有劳动生活,歌曲的内容很接地气。所以在我来陕北一段时间之后,信天游的歌声更加直击我的内心,因为这也是我在这里的生活。 听了陕北的信天游之后,我突然觉得它的魅力并不弱于你所钟爱的古典音乐。 就像我曾经用口琴吹奏过的《六月-船歌》一样,它是古典音乐,但它更是柴可夫斯基用音符记录下的俄罗斯的风情与故事。 当我吹奏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会浮现这样的画面:六月,在这个俄罗斯一年当中最美好的时候,小草正在使尽力气从荒野中生长起来,无处不在的野花带来了迷人的芬芳。 当我们驾着一叶轻舟荡漾在静静的顿河之上,你能听到白桦林中的夜莺在婉转歌唱。我们能看到不时有飞鸟从树林里飞出低低地掠过水面,荡起了层层涟漪。 忧郁深沉的民歌从远处飘来,歌声厚重而忱挚,一如这个民族的性格一般。你可能还会因为歌曲哀而不伤的感情表达而在眼眶里贮满了泪水,但却始终找不到情绪的爆发点,而渐渐被眼球所吸收。 最后,在明媚的阳光下,你慵懒地躺在小船上,伴随着自然的声音渐行渐远…… 尽管两种音乐在表现形式有所不同,但是其精神内核却高度一致,都是音乐对本民族生活的记述,这种感情或喜悦、或悲伤,但都是诚挚的、热烈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我和白店村的村支书商量好了,打算将这里的学校重新启动。由我们这几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学生来给村里的孩子当老师,传授小学的课程,想必还是能够胜任的。 来到陕北以后,我深深地震惊于这里的贫困程度,这是从小在北京长大的我难以想象的。 我在这里见到了有的人家穷到只有一条裤子,只有出门干活的人才能穿上它。孩子们很多都是光着屁股在村子里追逐打闹。 村子里面还有不少因为家里太穷打了光棍的男人,我前面提到的那个王老汉,也差点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在我同村民的接触中,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朴实,但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愚昧。 所以我打算重启村里的学校,从身边做起,用知识来改变孩子的未来命运,也算是我们没有白白来一趟陕北。 也不知道你在岭南地区住得可还习惯,那里的天气比较潮湿,跟北京的干燥截然不同。还有岭南地区的蚊虫很厉害,稍有不慎就咬你个大包,你要多备点预防蚊虫叮咬的药物。 至于饮食方面,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你。岭南地区的粤菜全国闻名,想必就算是部队的大锅饭也会吃的比我们这里要好不少。就是那边的口味比较清淡,你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进行适应。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背井离乡,远行千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遇到困难自己解决不了的,要及时跟领导反映情况,实在不行搬出周叔叔的名字,一切以解决问题为先。 哪怕工作上不太顺心,也不要忘记自己的音乐理想,苏格拉底说过‘世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当为理想而奋斗的时候,我想你的心中也会格外坚定,并且充满了斗志。 所以遇到了困难也请你一定要坚强,我即使在遥远的陕北也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祝你在部队一切顺利,万望保重身体。 此致 敬礼! 张维扬 &9年2月26日” 周晓白很是仔细地将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跟着信的内容,她的一颗心起起落落。 时而为了有趣的地方而会心一笑,时而也会因为张维扬描述的艰苦生活而落泪。 两个月不见,周晓白觉得自己更想念张维扬了。 张维扬的信里虽然没有过多的诉苦,但是仅仅是信中记录的一点点关于陕北农民贫困生活的描叙就已经是她所难以想象的场景。在这样的环境中,张维扬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她有些无法想象,要是自己处在那种环境里会怎么样。 张维扬在信中却只有积极向上的情绪,丝毫没有表现出人在苦难中忍受煎熬的心理状态。并且极其乐观地告诉她,他打算用他的方式改变那里。 这也是张维扬身上被周晓白所欣赏的性格特质,成熟、乐观、坚定、自信,仿佛能够化解一切难题。 周晓白把信仔细装进贴身衬衫的口袋里,心里想着,一定要抽时间给他回一封长信。 告诉他,她在岭南一切都好,孤身一人的她变得更加坚强了。 第二十章 讨饭 四月中旬的一天,张维扬等人来到了靖边县的县城。 今天是县里赶集的日子,从小在北京长大的众人对这种事情自然十分感兴趣,十个人约好了一起去凑凑热闹。正好大家最近也闲下来了,没什么事可做。 四月初的时候,白店村完成了今年的水利设施兴修任务指标,全村人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养精蓄锐,预备着过些时候的春播。到了四月下旬,正是白店村的主要作物马铃薯的适宜播种期。 靖边县城,与其说是一座县城,实际上却还远不如后世一些较为落后的小镇。 街道的两边全是低矮的平房,二层以上的建筑物屈指可数,全都是政府机构或者学校、邮局等。 不过因为今天是赶集日的缘故,大量县城以外的老百姓都来城里摆摊或者采买必需品,大街上比较热闹。比上次张维扬进城采买教具的时候热闹了好多倍。 十个人入城以后先是男女分组,然后又以个人为单位分开,分头在县城里逛了起来。 张维扬先是去县供销社里买了一些生活日用品,随后就沿着街道兴致勃勃地看起了老百姓们摆出来的货物。 部分摊位上摆出陕北特色的手工艺品引起了张维扬极大的兴趣。 诚然,这个年代的手工艺品做工大多都不如二十一世纪那么精良,但是一些纯手工制作的工艺品还是颇有其可取之处的。 比如张维扬面前这个贩卖柳编的摊位,用柳条编织而成的油篓、酒篓、簸箕、笸箩、筛子等物品在摊位上摆得满满当当。摊主大爷的技艺十分精巧,作品玲珑有致且美观实用。 靖边这边的柳编后来还成了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放在后世,估计是热卖的旅游文化产品。 正在张维扬考虑要不要买上一两个拿回去装东西的时候,冯文俊从远处地跑了过来:“维扬,听说有一伙北京来的学生在县城西面和当地人打起来了,咱们管不管啊?” “北京来的学生,那咱们得过去看看。”张维扬放下手里的篮子,抬脚就走。 至于这伙和人打架的北京学生是谁,张维扬一听就心里有数了,应该就是钟跃民他们那一组学生。 来的稍早一些的钟跃民等人一样被村里扣了一半的口粮,也不知道是不是靖边这边的村干部商量好的。 算一算时间,一半的口粮能吃差不多三个月,可不是前些天就该断粮了,那眼下这段应该就是电视剧里钟跃民带领村民进城讨饭的名场面。 等张维扬等人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李奎勇也从另一个方向赶到了。 为了躲避当地人的围攻,钟跃民和他的伙伴们已经退到一个小饭馆的房顶上了。 只见当地人从旁边搬来了两架梯子,打算爬到房顶上抓人。 钟跃民和郑桐合力用顶翻了梯子,正在往上爬的两个人仰面摔了下去。 两边的气氛更加的紧张了起来。 一看场面越来越大,张维扬赶紧分派了一下接下来的任务:“我去县知青办,把他们的领导赶紧喊过来,没个官面的人出马,这件事解决不了。文俊,你去周围喊人,今天各公社的学生都来了,北京的肯定也不少学生,不把声势造起来,当地人肯定得理不饶人。奎勇,你的身手最好,就在这里盯着,真到了紧要关头,帮钟跃民他们一把。” 说完,三个人就分头行动。 李奎勇在远处大喊道:“钟跃民,我是李奎勇。” 房顶上的钟跃民发现了李奎勇,高兴地回应道:“奎勇,你也在靖边啊,分在哪个公社了?” “红卫公社白店村,你呢?” “我在土城公社石川村,有空儿到我那儿去玩。” 李奎勇道:“先别说玩的事了,跃民,你们再坚持一会儿,县知青办的人马上就来。” 钟跃民还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说道:“没事,哥们儿这边坚持到天黑没问题,让他们有能耐就点火烧房。” 就在两个人对话的时候,大街的另一头来了一大批学生,都是从北京过来插队的。 一看北京来的学生越来越多,当地人也退了退,不敢再围着饭馆,两方人就在饭馆前面形成了对峙局面。 就在两方忍不住要继续动手的时候,县知青办的马主任带着几个警察挤进人群。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但显得很精干,他高喊道:“同志们、乡亲们,我是县知青办主任马贵平,今天发生的事,县里面非常重视,派我来处理此事。请大家相信县里,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的。” 官方人士的出面算是化解了这场危机,钟跃民等几个肇事者被马贵平带回了县知青办。 张维扬三人一看时间不早了,就找到了七个女生,十个人带着采购的东西,坐上了老乡的驴车,踏上了归途。 李奎勇问道:“维扬,就这么不管跃民他们了?”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用不着咱们插手,知青办那个马主任都出面了,他们几个肯定会没事的。” 李奎勇想了想道:“也对,最多罚他们写个检查啥的,总不至于蹲大狱。” 张维扬心道,别说检查了,连个训斥都没有,谁能想得到知青办的马主任是钟跃民父亲的老部下呢。 心直口快的周卫红问道:“李奎勇,今天出事的就是你跟我们提起过的那个钟跃民,不是说他是干部子弟,还挺有本事的吗,怎么混到来要饭的地步?” 其他人也将好奇的目光看向李奎勇。 李奎勇尴尬地解释道:“钟跃民他爸被审查了,这个干部子弟本来也名不副实了。至于说他出来要饭……” 说到这里,李奎勇卡壳了,这丢人的事该怎么解释。 张维扬道:“没粮出来要饭不是很正常吗?咱们白店村的情况好一些,还能多撑一阵儿。过段时间要是断粮了,村里人说不定也得出来讨饭。” 长相斯斯文文的孙秀芳惊叫了一声,“那多丢人啊,到时候我肯定不出来。” 秦岭打趣道:“我听说跟钟跃民他们一起进城讨饭的还真有女生,看来真饿到了那个份上,就算是皇帝老儿也顾不上面子了。你还别说,秀芳你这个我见犹怜的样子,出来讨饭说不定还能多讨一点。” 在场的年轻人都笑了起来。 “讨厌!”孙秀芳嗔怪道,伸手就要去挠秦岭的痒痒肉,两个人闹作了一团。 周卫红这时候说道:“反正我是觉得这个钟跃民挺不靠谱的,这么大的事情闹出来了,他还是那种满不在乎、嘻嘻哈哈的样子。就他刚才的表现,说好听点叫镇定自若,说难听点就叫没心没肺。偷东西总归是不对的,他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羞愧。要不是有马主任及时赶到,他这回非得吃个大亏不可。真当这里是北京了,还敢为非作歹。” 李奎勇有心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道要说钟跃民在北京当顽主的时候溜门撬锁的事情没少干吗? 小混蛋没出事之前,他也觉得顽主们打架闹事、溜门撬锁的事贼刺激,是男人该干的事。 等小混蛋人没了之后,他才算想明白了,就他们之前的做法,个顶个的应该去牢里蹲几天。 打架闹事,溜门撬锁,受到伤害的不还是一般老百姓。钟跃民他们这群干部子弟能有个屁事,不过是罚酒三杯了事。 第二十一章 煤矿 没过多长时间,白店村十人组的口粮也吃完了。 不过得益于十人组与村里的良好关系,四月底断粮的时候,几个村干部各自从家里拿出一部分粮食支援他们。 中国的老百姓们既有朴实胆小的一面,也有狡猾大胆的一面。 白店村的几名村干部敢把心思动到知青办下拨的粮食上,可见这帮人的胆子大起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敢干。但是朴实也是真朴实,十人组主动帮助他们把村里的学校建起来以后,他们对北京来的学生的态度就亲近了许多,愿意拿粮食支援就是明证。 当然,这得是你把关系处到了才行。不信你看山沟沟对面的石川村,钟跃民他们一样断粮了,但是村民有哪一个愿意帮他们一把。 石川村的村干部克扣了钟跃民他们的口粮,这种做法固然不对。 但钟跃民他们自到了石川村以后,也没有干过什么和村民搞好关系的事情。光从一个每天吊儿郎当四处闲逛,把跟杜老汉学信天游当乐子的钟跃民身上,就能看出来他们那帮人几个月过去了也没有真正地融入的石川村。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白店村这边,张维扬他们下工地干活足够认真,从不偷奸耍滑,这点就很受村民的认可。 更不用说在三月初的时候,白店村的学校办起来了,村子的西边响起了琅琅的读书声。 尽管村里懵懂的孩子们并不太理解念书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等到十年之后,他们会发现自己的命运已经和自己的父辈天差地别。 学校办起来以后,作为白店村最有见识的人,村支书白守业的心情很是激动。 主要是他从这里看到了白店村未来的希望。 学校里的孩子们只要有几个能如张维扬所说的那样念出个名堂来,是真的有可能改变白店村未来的。 这个年代可是一个初中毕业生就能进公社吃上公家饭的年代。要是再有一两个能上高中的娃娃,未来进了县委乃至地区公署,对白店村的好处更是不言而喻。 虽然白守业讲不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样的话,但是这个道理还可是明白得很。 很长一段时间里,张维扬都能看到白守业的那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从四月中旬开始,手头没活的张维扬、李奎勇二人开始在白店村周边的野地开始了预谋已久的煤矿搜寻工作。 系统给张维扬发布的第二项任务是给插队的村子带来积极的改变。说白了就是要带领白店村的村民走上一条脱贫致富的道路。 可是就白店村这个第一产业的情况,填饱肚子都困难,靠着第一产业脱贫致富简直就是做梦。 发展第二产业倒是快速致富的好方法,但是就白店村这点人口,发展工业这种大活还是别想了。 至于第三产业服务业,现在全国上下也没有几个有钱人,你就算捣鼓出农家乐之类的服务产业,又能拿来招待谁呢? 饶是张维扬在进入世界之前,花费近半个月的时间查阅相关资料,对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这段时间中国的社会、经济、军事等诸多领域的信息都进行了一定的了解。针对白店村的情况,他也只想到了一个快速致富的方案,那就是挖矿。 无论是北半球阿拉伯地区的沙特阿拉伯、卡塔尔、阿联酋等国家,还是南半球坐在矿车上的澳大利亚,可以说都是凭借丰富的矿产资源迅速成为全球数得着的富裕国家的典型案例。 中国这边也不乏辽宁抚顺、四川攀枝花这种因矿产而兴盛的工业城市。 只要发现一个足够规模的矿区,通过矿产开发带来各种配套产业,随便漏出一点油水来就足够让白店村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正好,张维扬他们插队的靖边县就有这个自然禀赋。 哪怕对于矿产行业只是一知半解,张维扬也知道神府煤田的大名。 这个位于sx省榆林市的煤田,是中国已探明的最大煤田。其煤炭储量估计达1349.4亿吨,占全国探明储量的15%,相当于50个大同矿区和100个抚顺矿区。 六十年代,靖边县属于榆林地区所管辖,北面是内蒙古自治区伊克昭盟,也就是今天的鄂尔多斯市。靖边县的位置正处在神府煤田和中国另一个大煤田东胜煤田的连接处,这样的一个地方自然是少不了煤矿的存在。 事实上,靖边县未来可是全国著名的能源矿产基地,石油、天然气、煤矿那是样样齐全。石油探明储量3亿吨以上,年产原油100万吨;以靖边县为中心的陕甘宁盆地中部天然气田探明储量4666亿立方米,年净化能力达50亿立方米。煤炭探明储量35亿吨,总储量预测在150—200亿吨。 拥有这样的矿产资源蕴藏量,完全可以说靖边县的屁股底下正坐着一个聚宝盆。 但矿产勘探终究是一门技术活,两个人找了半个多月之后才发现了煤矿的踪迹。 五月初的一天,李奎勇兴冲冲地找到了张维扬,道,“维扬,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说着,献宝似的从背后的背篓里掏出两块香瓜大小的黑色石块。 张维扬问道:“煤矿石!你在哪儿发现的?” 李奎勇答道:“就在村西面的一条山沟里,当时这东西就在沟底裸露着,我按你说得把它给敲成了两块,果然在断面发现了植物化石的痕迹。之后我还在附近挖了挖,半个来小时就又找到了几块。你说的果然没错,白店村这里是真的有煤矿。” 张维扬道:“奎勇,你带我再跑一趟那边,我去画一张草图。然后晚上一起去找白支书。” 当天晚上,张维扬和李奎勇带着他们的成果一起来到了白守业的家中。 “白支书,我们有点事情要找你。” “小张同志和小李同志啊,你们吃了没?要不在额们家对付一口。”白守业很热情地说道。 “谢谢白支书,我们已经吃过了。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 李奎勇将他的背篓往白守业的面前一放,指了指里面的煤块,道:“白支书,你看看这是什么?” 白守业蹲下身子,从背篓里拿出了一块煤块,敲敲打打地看了一番,问道:“你们这是从哪里搞的煤啊,品质看起来还不错啊?” 张维扬道:“不是从外面搞得,这是奎勇从咱们白店村西面的一条沟里发现的。其中有一块就裸露在地表,剩下的几块也埋得不深。” 白守业的小眼睛一转,问道:“小张同志,你的意思是额们村这里有煤矿?” 张维扬也蹲了下来,从背篓里拿出一块煤矿石,说道:“没错,我认为白店村这里应该是有煤矿的。而且埋藏很浅,十分易于开采。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应该抓紧向公社进行汇报。” “这个……就拿这么几块煤块就跟上面说咱们这里有大煤矿是不是有些夸张了?”白守业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张维扬循循善诱道:“白支书,这可一点也不夸张。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因为一两块野外散落的煤块进而发现大型煤矿的事情。比如辽宁抚顺,抚顺西露天煤矿当年就是被农夫在野外发现的,现在抚顺可是咱们中国的工业重镇。咱们白店村可是有机会成为下一个抚顺啊!” 听到白店村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抚顺,白守业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这可是他做梦也做不来的好事。 张维扬又道:“白支书如果觉得这些煤块作为证据还不够充分,可以组织社员去奎勇发现煤块的周边几里范围内再挖一挖,只要再有一些发现,至少可以证明咱们这里确实有煤矿。不拘煤矿的大小都可以跟上面汇报,后面的事情就交给领导们决定。” 神府煤田的煤层藏在400到800米的地下,有部分矿带接近地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村民们肯下辛苦,一定会有收获。 “这倒也是,反正只要能确定白店村这里有煤矿,村里就可以申请上级政府派人过来探勘。哪怕是个小煤矿,村里的社员们也能下矿挣一份工钱。额明天就让社员们去野地里找煤,一旦再有了发现立刻上报公社。”白守业点了点头道。 敢私自将县知青办拨出来的知青口粮扣下一半,白守业的胆子还是有的。听了张维扬的建议以后,很快就下了决定。 接下来的几天里,白守业将部分村民安排去村子西面找煤矿。很快就在李奎勇发现煤矿石的周边又发现了不少煤矿石,确定了几处煤矿石埋藏较浅的地点。 学建筑出身的张维扬也拿出了他的制图本领,画出了一张标注有煤矿石发现点的简易地图。 万事俱备之后,白守业赶着驴车拉着村里挖出来的煤块,张维扬和李奎勇也在车上,准备到时候给公社的领导们进行讲解。 用白守业的话来说:“这种事情,额这个没文化的人说不清楚,还得让你们这些北京来的秀才们讲。煤是小李同志发现的,地图是小张同志画的,你们来讲是最合适的。” 一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来到了红卫公社的所在地。 两排平房的一个大院,就是红卫公社的办公场所。 接待张维扬、李奎勇、白守业三人的公社书记,在听到自己的辖区内发现煤矿之后,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当即就带着三人直奔县里。 “这就是你们发现的煤矿?”县领导也跟白守业当时的反应一样,拿起煤块敲敲打打地检查了一下。 “领导,发现煤矿石的地点就在白店村的边上,这是我绘制的简易地图。”张维扬展开地图,给县领导指了指地图上的几个标准点。 “我来陕北之前曾经翻过一些陕西地区的史料。根据清朝雍正年间的《神木县志》记载,当时在神木县境内已有6处煤窑。既然同处榆林地区的神木县有煤矿的存在,靖边县这边有煤矿的可能性极大。眼下发现的这几块煤块,那就是证据啊! 而且根据地质演变的规律,类似黄土高原这种古老的高原在远古时期会有大量高等植物的存在,这些植物的遗骸再被深埋之后,就很有可能形成煤矿。” 张维扬这又是县志的记载,又是地质演变理论,再佐以眼前摆着的煤矿石,一番话的可信度显得挺高的, 县领导快五十岁了,也是早年间参加过g*m战争的干部,见多识广,点了点头道:“要不还是得有知识,这北京来的学生就是不一样。我们这边的睁眼瞎发现这个说不定拿回家就给烧了,哪儿能想到煤矿的事情。这个事情是个大事,我一会儿跟你们一起下去看看,好跟上面的领导做汇报。” 在白店村得到满意结果的县领导很快就将这件事汇报给了榆林地委。 在层层上报之后,省矿务局下属的勘探队很快就被派到了白店村。 这支数十人的勘探队伍一来,白店村这边立刻就变得活跃了起来。 通过给勘探队提供后勤补给,村民们就得到了一笔比较可观的额外收入。 第二十二章 钟跃民来访 趁着五月的春光正好,钟跃民和郑桐二人专门来白店村这边玩了一圈。 主要目的却并不是来看李奎勇。 前几天,钟跃民在野地里转悠的时候听到山沟的对面传来了美妙的歌声,当时就对这个唱歌的女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结果等他想要找人的时候已经杳无踪迹了。 回去跟村里人一打听,才知道山沟对面的那个村子正是李奎勇插队的白店村,于是就拉着郑桐一起过来看看,一举两得嘛。 两个人刚踏进白店村,就听到了村子的另一头隐隐传来了孩子们的集体朗读的声音。 钟跃民十分新奇地说道:“这是孩子们读书的声音吧,白店村这边的条件挺不错的啊,居然还能办得起学校。没想到奎勇这次的命好,被分到这么个好地方。” 郑桐四处瞅了瞅,说道:“这个村子里的窑洞看起来和石川村那边一样的破旧,也不像是比石川村富裕的样子。” 钟跃民道:“说不定是金玉其中,败絮其外呢!等见到了奎勇,直接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就这么一路打听着,两个人顺利地找到了十人组的住处。 正巧,春播之后没什么工作的张维扬和李奎勇都在知青点。钟跃民他们找到地方的时候,这两个人正在练习摔跤,嗯,字面意思。 “奎勇,我来看你了!” 人还没有踏进院子,钟跃民的声音却先一步传了进来。 分神的李奎勇被张维扬给摔了一跟头,情急之下,直接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转身问道,“跃民,你怎么来了?” “上次不是在县城遇到你了吗?今天有时间过来看看你。你们两个这是刚才在练习摔跤?”钟跃民指了指李奎勇衣服上沾着的一片黄土。 “对啊,闲着没事我们哥俩就练一练。刚才是维扬耍无赖,趁我不备进行偷袭。我说张维扬,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无耻了,连偷袭的手段都用上了。”矛头又被李奎勇指向了张维扬。 张维扬狡黠一笑,先和钟跃民打了个招呼,随后道:“这叫出其不意,像你这种走神的情况,在战场上足够让你被击毙五六次了。” 因为想要应征入伍的原因,张维扬一直提倡他们的摔跤练习要实战化,说是为入伍以后的发展做准备。 李奎勇可是借着实战化这个话,摔了张维扬不知道多少次。 这回可算让张维扬逮到机会了。 斗嘴斗不过的李奎勇说道:“今天是跃民他们来了,等以后有空了,我再和你理论。来来来,跃民、郑桐,你们进来坐。” 进窑洞坐定之后,李奎勇给钟、郑二人各倒了一碗水,“跃民,你们几个上回在县城里那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郑桐抢着说道:“屁事没有,知青办的马主任以前是跃民他爸的警卫员,有他出面,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听跃民说马主任还给他开了小灶,请他吃了不少糕点。” 李奎勇道:“没事就好,这边的民风比较剽悍,当时我是真的怕你们出事了。没想到跃民的运气这么好,知青办的主任正好是他的长辈。” 钟跃民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道,“就算马叔叔没有出面。我们几个最多就是让他们揍一顿出气罢了,他们还能把我们打死不成。对了,奎勇,你们白店村这边从北京来了几个人?” “一共十个人,三男七女。” 闻言,郑桐一下子来了精神:“嚯,肉多狼少啊!我们这边也是十个人,七男三女,狼多肉少,别提多难受了。咱两个村就应该互相匀一匀,省得旱得旱死,涝得涝死。” 张维扬笑着说道:“你们村的男生要是愿意来回跑几十里路,当然可以过来看看,反正现在倡导恋爱自由,谁追到了算谁的本事。” 郑桐一想到今天上午的这一通奔波,又道:“那还是算了。一天两天这么着还可以,老这么跑,我这副小身板可受不了。自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张维扬道:“没想到郑桐还挺有才的,这几句歪诗乍一听也没什么毛病。这可是你自己嫌累不愿意跑的,那就别怪我们不够谦让,多吃多占了。” 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蒋碧云抱团取暖吧,一起走夜路,一起抵御孤独,一起寻找光明。 说起来蒋碧云这姑娘还不错。 一开始虽然被钟跃民俊朗的外表,风趣的谈吐所吸引,但是很快就认识这人的不靠谱之处,不是一个可以喜欢的男人。 而且性格自立自强,能够懂得郑桐的孤独,在陕北给予他温暖;也理解郑桐的梦想,愿意为了爱人做出牺牲。 这一对也成为了《血色浪漫》之中最为幸福的一对爱人。 钟跃民问道:“奎勇,我们哥俩进村子的时候听到远处有孩子的读书声,这边的学校还在办着?” 李奎勇摇了摇头道:“没有,因为村子里太穷了,原先的学校都停课好几年了。现在的这个学校,是维扬跟村干部沟通以后弄起来的,我们出人,他们出地方,给孩子们一个上学的机会。正好让我们组的女生去给孩子们当老师,省得她们也得天天干农活。” 钟跃民点了点头道:“郑桐,这个主意不错,我看我们组的人也可以效仿一下。” “可以试一试,反正咱们在这里干农活也干不出个名堂来,还不用干点别的,锻炼教育的形式也可以多种多样嘛!” 郑桐的父亲是留美归国的高级知识分子,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之下,自然对教书育人的事情比较认同。 李奎勇道:“你们回去先试试,实在不行可以去找一下马主任,有他出面,这件事肯定能成。” 钟跃民问道:“这个事情回头再说。奎勇,我问你个事,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个女生唱歌特别好听啊?” 李奎勇不假思索地说道:“唱歌特别好听的,你说的是秦岭吧。她可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金嗓子,学校的音乐课老师也是她。” 钟跃民若有所思地说道:“秦岭……” 郑桐吐槽道:“我跟你们讲,前两天跃民在山沟那边远远地听到了这姑娘的歌声,还没等他喊人,人家就已经芳踪难觅了。跃民这两天这个失魂落魄呦!” 几个人东拉西扯地聊了半天,李奎勇看了看日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做饭了。估计她们女生再有一个来小时就回来了。你们哥俩今天来的挺巧,正好我们晚上改善伙食,吃炖肉。” 郑桐惊讶地问道:“炖肉,你们这边条件这么好的吗?” 李奎勇解释道:“也不是一直这么好的,前段时间我们几个发现白店村的周边可能存在煤矿,省里勘探队这才过来开展工作。村集体靠做勘探队的后勤挣了点钱,给我们也分了点,这才能偶尔改善一下伙食。” 第二十三章 不一样的秦岭 郑桐惊讶地说道:“在白店村的附近还发现了煤矿,你们这组人运气也未免太好了点吧。” 李奎勇正想说煤矿的发现主要也是张维扬的功劳,要是没有张维扬找到的线索,任谁也想不到自己的脚底下正踩着煤矿。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张维扬给拦了下来。 反正张维扬和钟跃民、郑桐这两位不过就是点头之交,也用不着在他们的面前刻意提起这件事,搞得像是李奎勇帮他炫耀一样。 等到张维扬把饭做好的时候,周卫红、秦岭等女生也从学校回来了。冯文俊去学校那边当了一天义工,也跟着回来了。 张维扬招呼道:“大家回来的正好,我的饭也弄好了,咱们开饭!” 十二个人围桌坐好,李奎勇为大家介绍道:“这位呢,是我的小学同学,钟跃民;这位是跃民的好朋友,郑桐。他们两个人也是从北京来插队的学生” 一直不太喜欢干部子弟的周卫红小声地嘀咕了一声:“知道,不就是上次偷人家的腊肉,结果被本地人围在屋顶上,弄得狼狈不堪的那几位吗?” “没错,就是我们。”谁料听到周卫红这话的钟跃民竟然毫无愧色地点了点头,好像这是他们的光荣经历一样。 李奎勇连忙打圆场道:“那不是事出有因嘛,秦琼尚且有在天堂县卖马治病的时候,跃民他们的同伴也是饿昏了头才拿了人家的腊肉。还好县知青办的马主任是跃民的长辈,有他出面,这才妥善地解决了问题。来,跃民,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组的几位同学。维扬呢,你在北京就认识;这位是铁二中的冯文俊,这位是……” 将两拨人都介绍完以后,李奎勇又道:“跃民、郑桐,你们两个先尝一尝维扬的手艺,他做饭菜的功底可是比得上北京城那几家国营饭店的大师傅。” “这么厉害?”钟跃民、郑桐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炖肉,眼睛不由得一亮。 钟跃民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真是好手艺,确实是堪比国营饭店的大厨!” 张维扬摇了摇头,很是遗憾地道:“可惜眼下手上没有糖,要不然今天这炖肉也能做得更好吃一点。” 炖肉的时候放糖,不仅可以使肉变得更加柔软鲜嫩,而且肉皮也会显得光亮烂糊。张维扬故而有此一说。 秦岭道:“你这菜做的已经很好了。一开始以为我自己一个人做了两年饭,就算是会做饭的了,结果没想到咱们组还有你这么一个厨艺高手,弄得我们几个人还要轮流献丑。要不是因为你太忙了,我们几个人恨不得天天都是你来做饭,好让我们解馋。” 钟跃民向秦岭提问道:“张维扬平时很忙吗?” 十人组里的女生们一回来,钟跃民的目光就钉在了长得最漂亮的秦岭身上,他莫名地就觉得那天在山沟对面唱歌的姑娘就是她。就算坐下吃饭,视线也常在秦岭这边。 在场的诸人无不注意到了这一点,秦岭自然也不例外。 秦岭假装没有听到,并不搭理钟跃民的问话。 张维扬答道:“倒不是一直都很忙,这不是最近这段时间省矿务局的勘探队来了白店村这边开展工作,我帮着村里跟他们做一些协调工作,就显得手上的事情多了一些。大家要是乐意吃我做的饭,我以后有时间可以多做做,反正最近也农闲了,勘探队那边的工作也步入了正轨。好了,大家赶紧吃吧,不然等一会儿菜的口感就该变差了。” 吃完饭之后,一群来自北京的少男少女就在窑洞外面席地而坐,借着月光聊了起来。 这天正好是农历十六,天公也很作美,没有一丝云彩的遮挡,皎洁的月光轻柔地洒在西北苍凉的大地上,像是给这片古老的土地披上了一层银纱。 仰头看了一会儿天上的那轮圆月,张维扬低下了头,感叹道:“不看月亮,我都忘了今天是十六了。不知不觉的,我们从北京到靖边县这边插队也四个月了时间。” 秦岭问道:“才只有四个月吗?来陕北以后大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觉得时间比之前的一年过得都久。” 周卫红等人也纷纷附和,他们也有这个感觉。 这四个月的时间里,像孙秀芳这样比较多愁善感的女生不知道多少次在梦里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家乡北京,眼泪沾湿了枕巾。 众人大约都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张维扬道:“说到底,还是咱们到陕北之后过得确实充实。之前这么多年,大家也没有干过什么重活,所以不免觉得来这里以后过得太难熬了。不过我一想到这里的老百姓,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生活的,我反倒觉得咱们的这份苦头吃得挺值得的。不这样,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一个和北京截然相反的世界呢!体会了民间的疾苦,我觉得自己都成长了不少。” 李奎勇点了点头道:“维扬说得对。我本来以为我爸没了之后,我们一家七口人指望着他的那点抚恤金生活,日子已经过得够困难了。来了陕北以后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这边的孩子连学都上不了,裤子有的人家居然只有一条。老百姓们现在的日子虽然已经不像民国年间烽火连天的时候那样的不安稳,但是也就比那些年稍好一些,但终归还是苦啊!” 家庭条件不太好的李奎勇,对于陕北老百姓的困苦生活更是感同身受。估计电视剧里他找了一个白店村这边的相好,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不过眼下的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参军入伍,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在白店村发现煤矿之后,他对入伍的信心更是大大增加。怎么说他们也是立下了大功,县里的领导总会表示一下的。 跟张维扬练习摔跤也是出于这个目的,他要以最好的状态进入部队,这样才能奢望从士兵中脱颖而出,获得提干的机会。 秦岭说道:“白店村的老乡们这不是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吗?现在他们的学校也复办了,煤矿这件事要是落实了,以后村里的壮劳力说不定还能成为煤矿工人,吃上公家饭。不用只从地里面刨食,我相信村民的生活会走上一条和从前截然不同的道路。” 闻言,张维扬语气变得振奋起来,说道:“秦岭说得对,至少白店村这里已经有了一点积极的改变。我们到这里插队,中央说是来这里接受农民的教育,但又何尝不是需要我们这些读过书的学生用知识帮助这里的农民改善生活。等煤矿这件事落地了,也算是咱们没有白来这里一趟,总归是给老百姓留下了点什么。我希望等十年以后再看白店村,这里已经新颜换旧貌了。” 到时候不止是白店村,整个靖边县乃至榆林地区应该都会有一个较大的发展。 至于更大范围的改变,张维扬的能力有限,实在是做不到。 就算以举国之力,也要再过五十年时间以后,中国才会实现全面消除绝对贫困的目标。建国七十年以后才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目标,好像有些太久了。但是一想到中国在之前积贫积弱百余年,新中国成立以后又面临了诸多困难,能够实现十四亿人的全面小康也已经是千年未有之功绩了。 至于更加美好的生活,也只能靠中国人自己的双手继续努力奋斗了。 张维扬自认为他自己并不算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因为他觉得从前的自己并没有那种古代文人忧国忧民的情怀。 结果来到这个世界,又来到这样一个困苦的地方,反倒是激发了他想要帮助白店村村民乃至更多人的想法。但是能力有限,他还做不到兼济天下,那就先兼济一下自己能看到的这部分人吧。 这个时候,秦岭突然唱了一段京剧《智取威虎山》中的名段,“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你还别说,秦岭用她百灵鸟一般清脆的嗓音来唱这一京剧名段,虽然没有于魁智老师的那种大气厚重,但是听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唱得好!”在场众人齐齐喝彩道。 秦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是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智取威虎山》的这一句唱词。咱们在白店村的事业虽然还没有到庆功之时,但是***唱出这一句的时候,不也正是剿灭座山雕的任务刚有眉目的时候的吗?我觉得正合适眼前的情景,所以唱出来与诸位共勉。” 张维扬大笑着说道:“秦岭说的有道理。那就祝我们的事业未来越来越好,终究有满饮庆功酒的一天。也许五年、十年之后再回头看,我们也会为了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而心潮澎湃。” 冯文俊击节赞叹道:“好一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有幸和你们分到一个村子,又有幸参与到改变这里的事业当中,我冯文俊这一趟陕北是真的没有白来!” 等过了一会儿,钟跃民问道:“秦岭同学,你这京剧唱得可真不错。三天前我在山沟对面听到有人在唱《兰花花》,好像也是你的声音,唱得也特别好听,你是专业的吧,跟哪儿学的?” 秦岭瞥了钟跃民一眼,道:“三天前在东面的山沟,那应该就是我了。我是和我妈妈学的,她是民族歌舞团的民歌演员,就是唱陕北民歌的,我从小听到大也听会了。不过我也就是随便唱唱,说不上是专业的。” 钟跃民兴奋地说道:“你用不着这么谦虚,我在石川村那边跟杜老汉学了好长时间,虽然只是学了个大概,但是别人唱得好不好还是能听出来的。你唱的是真好,我觉得你以后说不定能为像郭兰英那样的歌唱家。” 秦岭敷衍道:“现在咱们都到陕北了,还不知道哪天才能离开,提什么郭兰英老师啊!” 张维扬看到这一幕,觉得有点奇怪。 电视剧里这两位不是干柴遇到了烈火,当时很快就搞到了一起吗?这回秦岭怎么如此冷淡,甚至都有一点厌烦的迹象。 只能说张维扬还是不太了解女人的心态。 在一个女人喜欢你的时候,你的贫嘴可能就是她眼中的知情识趣,你的不着调可能就是她眼中的潇洒不羁了。 到了她不喜欢你的时候,这些就统统变成了你的缺点。 现在的秦岭还真的没看上钟跃民。 电视剧里,钟、秦二人初遇是什么场景,两个人是隔着山沟对唱情歌,然后吸引了彼此。 钟跃民或许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但是对于音乐这门艺术的敏感度还是挺强的,在陕北学民歌也学得很快。 能够与有专业水准的秦岭对唱,是他最后赢得秦岭芳心的起因,没有这个起因,也就没有了之后的故事。 周晓白喜欢上钟跃民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对于音乐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正合了周晓白对古典音乐的喜好。 至于现在,其实秦岭在那次钟跃民进县城讨饭的时候就对他有了些不好的印象。 因为断粮进城讨饭,这种事情也无可厚非,最多算是有些丢脸。但是偷东西就是体现一个人的人品有问题了。 闯下祸以后,最后是靠自家的长辈出来擦屁股。别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能是这么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秦岭能看得惯这个样子的钟跃民才怪。 而且钟跃民搭讪的态度表现得如此明显,更让她觉得反感了。 第二十四章 回报 经过勘探队一段时间的探勘工作之后,大致可以确定白店村的地下应该存在着一个储量巨大的煤矿,而且埋藏较浅,极易开采。 得知这一消息后,靖边县的各位领导欣喜若狂。 不要说六七十年代了,就算是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发现一处大煤矿对于一个贫困落后地区的经济而言那都是插上了一双腾飞的翅膀。 这可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政绩,足够他们这些人在未来几年中向上再走一步。 吃水不忘挖井人,张维扬这个发现煤矿的主要功臣自然也少不了好处,县里面已经打算给他申报一个地区的先进个人。 如果张维扬的运气足够好,说不定省级先进个人也不是没有希望。 不光是张维扬,以村支书白守业为代表的白店村村干部和村里的其他知青也能分润到不少功劳,可谓是雨露均沾。 十人组里面除了家庭成分有点问题的秦岭,其他人都获得了入党的资格。 秦岭倒也不觉得失落,她这段时间在学校里当老师,还当得有滋有味。 入不入党,对于此刻的她并没有那么重要。 七月初,榆林地区的领导来靖边县视察工作,第一站就直奔白店村。 看到正在有条不紊开凿施工的煤矿,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 兴致颇高的大领导问县领导:“老高,我听说发现这个煤矿的是来白店村插队的学生,这会儿在现场吗?” “在的,领导。”县领导回过头来,把张维扬喊了过来。 “领导,这就是发现煤矿的主要功臣张维扬同志。”县领导介绍道。 张维扬道:“领导好!” 大领导和颜悦色地问道:“小张是哪里人啊?” “领导,我是北京人,白店村的学生全是从北京来的。” “北京好啊,祖国的心脏。从那里出来的小同志们,果然不简单。我听说你这个娃娃在说服老高的时候还搬出了《神木县志》上的记载,是从哪里了解的啊?” 张维扬答道:“其实是我在带来的几本杂记上看到的,我平时就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也是碰巧看到的。” 大领导跟县领导说道:“老高,这说明我们的工作还是要依靠知识啊!要不是小张在看书的时候比较留心,在这里细心寻找,这个大煤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煤矿被晚发现一天,不光是你们靖边县的损失,也是榆林地区乃至省里的损失,现在国家对于能源的缺口这么大,这个大煤矿能帮上多大的忙啊!” 县领导点了点头:“领导说的是,还是得多学习才行。” 大领导又问道:“对了,这一回小张这名同志立下了大功劳,靖边县这边准备怎么表示?” 县领导回答道:“领导,我们县已经给地区打了申请,想要给张维扬同志申请一个地区先进个人,而且已经安排白店村党支部吸纳他入党了。” 大领导颔首道:“嗯,我这里给你个准话,地区的先进个人肯定没问题。不仅如此,我还要给小张向省里申请一个先进个人,我看希望也很大嘛。” 县领导道:“那就更好了。小张,还不快谢谢领导。” 张维扬道:“谢谢领导!” “小张,我听说你们这些学生娃娃之前还把白店村的学校也重新办了起来,走,带我去看看。” 路上,张维扬向大领导简单了介绍了一下学校的情况。 “领导,村子里的娃娃现在还是混成一个年级上课。等下半年开学的时候,年纪大一些的娃娃的学习进度肯定会比那些小娃娃要超出不少,到时候就可以再给他们分班了。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两年内将整个白店村学校恢复成五个年级的正常学制。 当然,如果煤矿的经济带动效果明显,我认为还可以将白店村学校扩编,将附近村子里的娃娃们都招进来,甚至以后煤矿工人的孩子也可以安排到这个学校来。至于欠缺的师资力量,可能就需要县里配合了,如果县里抽调老师比较困难,可以先让其他村的知青也到学校里当老师。反正我们这些人干起农活来,怎么也比不上这边的老农民,还不如拿我们学到的知识做一点有用的事情。” 大领导连连点头,道:“这个想法很好,没有只局限于眼前。以后煤矿规模化生产以后,不止是小学,初中甚至高中我们也要在这里办起来。等地区和县里有钱了,一定要让娃娃们都能念上书。” 说话间,一行人走进了由几间破窑构成的白店村学校。 在门外看到孩子们正在专心致志地读书,大领导十分满意,说道:“小张,你和你的这些同伴都是好同志啊!在这边的工作和生活上有没有问题?” 张维扬答道:“领导,生活上最近没有什么问题。自从施工队来了以后,村里有一份额外收入,白支书他们分了我们一部分,现在吃穿用度是一点也不缺。就是工作上,我有个不太成熟的小想法,我们组的女生们现在都是义务当老师,也没有正式工资,老是跟村里拿钱也不太合适。” “唔!这倒是个问题。”大领导沉吟道。 然后吩咐县领导说:“老高,如果条件允许,白店村这些北京过来插队的学生可以给他们解决个教师编制,名正则言顺嘛。” 县领导道:“明白,领导。” 大领导问道:“说了当老师的女生,你们不是还有几个男生吗?你们男生就没点什么要求?” 张维扬挠了挠头皮,说道:“不瞒您说,我还真有个请求。去年我和李奎勇,就是那个最先发现煤矿石的同志,我们两个想要应征入伍,不过因为报名入伍的人太多了,我们都没有拿到名额。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从靖边县这边报名参军。 还有一个叫冯文俊的男生,他比较喜欢读书,要不安排老师的时候,把他也安排进去。” 大领导道:“想要参军,这个问题好解决。参军是一件光荣的事情,我也是36年的时候就参加了g*m,当了十几年军人,解放以后才转业安置的。你们有这个保家卫国的想法,值得鼓励。老高,这个事情你记下来,白店村的三个男娃娃,小张和那个小李年底征兵的时候照顾一下,那个小冯和女娃娃们一并安置了。” 第二十五章 际遇 各人有各人的际遇,白店村的十人组很快就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因为靖边煤矿新创的缘故,急需大量人才补充进来。 快到九月份的时候,靖边县的一部分知青成了靖边煤矿的定向委培生,被送进了陕西煤炭工业学校,等过两年毕业之后就回煤矿这边工作。 白店村的十人组都分润到这一次发现煤矿的功劳,这种好事自然少不了他们。 除了家庭背景上有些问题的秦岭以外,其他九个人都获得了这个机会。 不过秦岭本来就对成为煤矿工人没有太大的兴趣,继续留在白店村当她的小学老师,对她来说更舒服一些。 李莉、刘文慧、顾晓霞和赵晓娟四个人成了煤矿的定向委培生,就读的专业基本就在财务管理、会计这几个文职专业里,算是告别了短暂的知青生涯。 孙秀芳、周卫红、冯文俊三人也更喜欢老师这份工作,也没有选择离开白店村。 值得一提的是,这段时间里,冯文俊和周卫红两个人成为了一对情侣。 也不知道周卫红看上了冯文俊这个书呆子的什么地方,还是她倒追的冯文俊。 也许是冯文俊这个人够老实吧。 在李莉她们四人临行前,张维扬还鼓励四人无论什么时间都不要放下书本,未来说不定还有上大学的机会。 终究是在一口锅里搅过勺子的朋友,能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一下。 明年就是1970年,到时候就有一个推荐制的大学生政策出台,大家上大学的机会也并非没有。 有机会上大学,肯定比去陕西煤炭工业学校这种中专学校要强得多。 本来热热闹闹的白店村知青点,一下子就剩下了三男三女,其中还有两个人确定了明年年初就应征入伍。 到了年底,有县里的照顾,张维扬和李奎勇自然能够顺利地取得参军的名额。 到那个时候,与他们一起登上运兵列车的应该还有石川村那边的钟跃民。 有一个马贵平这样的长辈在上面罩着,钟山岳的问题最终是影响不到钟跃民参军的。 没有了和秦岭的这段感情,估计钟跃民走得时候更加没有牵挂了。 钟跃民第一次和秦岭见面碰了个软钉子,后来又尝试过几次搭讪,奈何对他已有成见的秦岭是油盐不进,最终也就放弃了那点男男女女的想法。 看着较从前变得有些空荡荡的窑洞,孙秀芳感叹道:“还真是缘分天注定,聚散不由人。前几天咱们还在这里十个人一起秉烛夜谈,畅想着未来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现在一下子就走了四个,显得冷清清的。” 冯文俊的心情则更加惆怅,道:“你们三个女生好歹还能有个做伴的。哪像我,到了年底,这边的窑洞里可就剩我一个人了。” 孙秀芳打趣道:“要不到时候我们让卫红过去陪你,省得你晚上一个人在隔壁孤枕难眠。” 周卫红笑骂道:“好你个孙秀芳,居然敢调侃起我了,看我不撕破你的这张破嘴!” 尽管已经是一对情侣了,但是住在一起这种事情对于周卫红、冯文俊来说还是太早了点。毕竟现在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而不是开放的二十一世纪。 孙秀芳连忙跑到了秦岭的身后,躲避追上来的周卫红,三个女生就此扭作了一团。 看着正在笑闹的几个女生,张维扬问道:“文俊,你和卫红进行到哪一步了?” 冯文俊吞吞吐吐地说道:“前段时间亲过一回嘴。” 李奎勇笑着说道:“可以啊,文俊,看着挺老实的,动作还挺快。”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我猜是卫红用了点小手段,要不然就文俊这个呆瓜一样的性子,根本不会开这个窍。” 李奎勇看向冯文俊,就看到冯文俊点了点头,“就是维扬说的那样,要不是卫红激我,我根本不敢亲她。” 对张维扬比了个大拇指以后,李奎勇好奇地问道:“和女生亲嘴是什么感觉啊?” 在场的三个男生当中,张维扬在北京的时候就和周晓白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估计亲嘴这种事早就干了。 冯文俊和周卫红是近期确定的恋爱关系,亲嘴啥的也干了。 只有他李奎勇还是孤身一人,所以还真没有体验过亲嘴是什么感觉。 冯文俊闹了个大红脸,用一种带着回味的口气说道:“当时卫红的身上有点香皂的香气,然后她的嘴唇是软软的,还特别的嫩。嗯,感觉像触电了一样。” 李奎勇羡慕地说道:“让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找对象了。” 张维扬道:“那你可有的等了,等咱们进了部队,两三年之内就不要考虑这个问题了,士兵在提干之前原则上是不许谈恋爱的。” 李奎勇问道:“啊,部队还有这个规定?” 张维扬肯定地答复道:“有啊!” “那就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本来就是要先立业再成家的。”李奎勇大义凛然地说道。 如果眼睛没有乱瞟,就效果更好了。 这边还在说话的时候,那边的三个女生也闹腾完了。 三个人娇喘吁吁地走了过来,秦岭问道:“你们三个在这边说什么悄悄话呢?” 李奎勇道:“说文俊……” 话刚出口,就被冯文俊捂住了嘴。 “说我以后跟你们一起当老师的事呢,让我一个大男人以后多照顾一下你们三个女生。”冯文俊满脸堆笑地说道。 周卫红撇了撇嘴,说道:“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饭做的也不好吃,教课也没有秦岭和秀芳好。” 冯文俊的笑容更灿烂了,“卫红说得对,以后是你们照顾我。” 张维扬和李奎勇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一笑。 秦岭和孙秀芳将信将疑地看着三个男生,本能地觉得他们刚才说得不是这些。 秦岭又问道:“她们四个走了,咱们学校这边年级还又分出了几个,老师已经有点不够用了。维扬,你之前说县领导答应抽调其他村的知青吗,这些人什么时候能到位啊?” 张维扬答道:“应该快了,九月就该开学了。咱们白店村学校还打算以后扩招,不补充师资力量,肯定是运营不下去的。当时是大领导下的命令,肯定没问题的。” 秦岭点了点头:“那就好!” 张维扬笑了笑,说道:“秦岭同学这是当老师当出感觉了,就这个操心的劲头,看样子以后当个校长也问题不大。” 秦岭道:“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是对这里的孩子有感情了,担心他们的学习进度受影响。这里的孩子本来起步就晚了,可耽误不起了。” 张维扬道:“听说过两天县领导要过来视察煤矿筹备工作进度,我到时候跟他提一句。” 秦岭点了点头道:“嗯!” 第二十六章 回信和相聚 到了陕北之后,张维扬做到了他对周晓白的承诺,定期给她写一封长信。 周晓白更是将百般柔情都倾注于信纸之上,通过一封封信件将她的心意传达给张维扬。 十一月的某一天,张维扬收到了周晓白的一封回信。 “维扬: 得书甚慰,千里面目! 得知你们在白店村的附近发现煤矿之后,且煤矿的筹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我就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我清楚你的能力,也了解你的抱负。 在煤矿发现之前,你就帮助白店村重新办起了学校,现在有了煤矿这样一个大助力,想必你能为白店村做更多的事情。 你在信中写到,白店村学校得到了县里的帮助,补充了不少知青作为教师,能够为更多的农村孩子提供接受教育的机会。这样甚好,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永远是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保证。白店村乃至靖边县的农村孩子的命运能够依靠知识来改变,已经是此前多年所未有的机会。 我永远忘不了你曾经提到过陕北农民困苦的生活条件,这是从小衣食无忧的我所不能想象。所以我殷切地期盼那里的孩子们能走上一条与父辈不同的道路。幸而有你,他们有了这个机会。 近一段时间,你正带领着白店村的农民兴修淤泥坝和沼气池。等建成之后,白店村的面貌应该会焕然一新。我期待着未来同你一起重游陕北,到时候一定能看到一个繁华、富裕的新白店村。 我在广州这边工作、生活一切都好,只是时常会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你。 看到你绘制的颐和园冬游图的时候,我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从这幅画中,我能回忆起与你同游颐和园的情景,想起那时的欢声笑语,不免对你更加的思念。 如果你在我的身边,这个时候可能就要取笑我了。因为我的心理是那样的脆弱,就连这样的一件小事都能让我为之哭泣。 这些就不再多说了。 文工团里的老师都很照顾我,我在文工团的每一天都能感觉自己在乐理知识、谱曲技巧等方面在飞速进步。 你曾经说我是有这方面天赋的,当时的我并不自信。现在想来,我大概是有天赋的,也让我更有信心去追逐音乐的梦想。也许本以为远离了音乐世界的我,未来有机会真正走进古典音乐的殿堂。 对了,我最近还跟团里的一位粤剧老师学习了粤剧的发声技巧,收获良多。等你来了广州之后,我一定会给你唱上一阙《帝女花》,让你看一看我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你在上一封信中提到,因为白店村的发展已经走上了正轨,前景一片大好,没有了牵挂的你打算在年底应征入伍,这个消息对我而言实在是再好不过。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和你只能通过书信来传递信息,我对你思念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烈,恨不得你从来都没有和我分开过。 我听说今年征兵的有王牌军c军,希望你能分配到c军,因为他们的驻地就在岭南。我很期待你我在岭南地区的再次相逢,到时候和同样身着军装的你互道一声好久不见想必会有很不一样的感觉。 …… 最后,我还是想再说一遍,我想你了。 陕北地区即将入冬,希望你在陕北好好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 明年的年初,我们在岭南相会。 爱你的周晓白 &9年10月29日” 阅毕,张维扬收起了周晓白的这封信,与她之前寄来的书信放在了一起。 “看完晓白寄过来的信了?”李奎勇拿木棍捅了捅身前的篝火,问道。 张维扬答道:“嗯,看完了。” 李奎勇感叹道:“你们俩的感情真不错。我一开始还觉得你们两个不能长久呢!毕竟周晓白是个大家小姐,和你门不当户不对的,我在北京的时候就在猜你们这感情啥时候就吹了。来到陕北之后,更不看好你们这段感情,毕竟远隔千里,通信又这么不方便,说不定什么时候感情就淡了。没想到你们两个还真能做到一两个月就写一封信,一年下来也坚持下来了。” 张维扬笑了笑,说道:“晓白这个人轴得很,答应了她的事情必须做到,要不然她可是要生气的。而且不过是写一封信,动动手的事情。我的信只要能一直寄过去,她必定是能一直给我回信的。” 写信而已,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咱又不是钟跃民这个渣男,辜负了一个又一个爱他的女性。 来陕北不到一年,就见异思迁爱上了秦岭,一封书信寄过去直接甩了周晓白。 &9年底应征入伍,还跟秦岭来了一场分手前的生命大和谐,拿了头彩以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嗯,用马贵平的话来讲,这叫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为了儿女情长就自毁前程。 不过鉴于这个事情是秦岭本人乐意的,咱也不好说啥。 哪怕是电视剧最后陪伴他的高玥,钟跃民也照样对不起人家。 高玥在北京辛辛苦苦地经营泰岳饭店,钟跃民在可可西里那边和偷猎者打枪战,让一个女人家在北京为了他牵肠挂肚。 最后没钱了,钟跃民还要给高玥打电话求援,高玥倒是痴情,着急忙慌地就要去大西北给他送钱。 他倒是一辈子潇潇洒洒的“在路上”了,可是跟着他的女人无一例外都受苦了。 周晓白虽然看起来特别高傲,有时候还爱使小性子,性格比较强势,但是用情足够专一,身上也没有什么其他大毛病。 相处得久了,张维扬真的挺喜欢这姑娘的。 李奎勇摇了摇头道:“那也得是你,换成是我,一是没这个文化,二是没这个耐心,怕是写上两次以后就嫌麻烦了。你们俩这个样子挺好,说不定以后真能结成夫妻。” 张维扬道:“羡慕啊,到了部队以后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提干。到时候我让晓白给你介绍一个文工团的姑娘,我告诉你那里的姑娘可是个顶个的漂亮。” 李奎勇道:“要是有那么一天,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张维扬摆了摆手道:“谢什么谢,咱们哥俩这关系,离金兰兄弟就差桃园结义这一步了。” 李奎勇盯着篝火,道:“还是要道谢的。没有你,我在北京那会儿可能真就跟小混蛋混成了一路人,到时候说不定跟他一起没了性命。哪还有现在这个满怀希望想要提干的我。现在这个参军的机会,究其原因,不也是因为你带着我一起发现煤矿以后才得到的。” 张维扬拍了拍李奎勇的肩膀:“一世人两兄弟,这话就不用多说了。你不也对我倾囊相授,现在我的摔跤实力都能和你平分秋色了。” “那是你的天赋好,我以为我就算天赋不错的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这么个天赋异禀的家伙。” 两个人说话间,秦岭、周卫红等人从代销点买回了酒肉。 自从有了煤矿之后,白店村这里简直就是一天一个变化。 供销社在这里设置了代销点,卫生系统也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卫生室,主要也是白店村这里有了设置的必要性。 虽然白店村本身的消费水平不足,但是煤矿过些时候就正式运营了,到时候这个代销点还得升级成乡一级的供销社。等未来煤矿的开采规模进一步扩大,升级成为县级乃至市级供销社也不是不可能。 卫生室的设置也是同一个道理。 见到秦岭他们走进了院子,李奎勇高喊道:“你们几个快点,我们哥俩都等饿了。” 秦岭道:“来了来了,饭不是早做好了吗,你们两个先垫上一口啊!” 李奎勇道:“这不是等你们回来吗?再说了,有饭没酒,吃起来多没劲!” 周卫红吐槽道:“就知道你们两个是酒鬼,还有有饭没酒吃着没意思!” 张维扬笑着道:“要是孙秀芳说这话,还有点可信度。周卫红,你和秦岭两个人的酒量可是一点也不差啊,至少能顶三个冯文俊。” 闻言,周卫红看了一眼冯文俊,道:“丢人现眼,一个大男人连我们女人都喝过不去。” 冯文俊适时的一记马屁送上:“不是我没用,是你们两位都是巾帼英雄,我自愧不如。” 秦岭这个时候说道:“你们几个别贫嘴了。有酒有肉,还有维扬亲手烹制的饭菜,咱们六个人的篝火夜话赶紧开始吧。” 在寂静的陕北乡村中,篝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渐浓的夜色也显得没有冷清。 周卫红举起酒碗,道:“这第一口,我先提一个。刚来这里的时候,我的心里面都是灰色的。当时我就想,这里又破又穷,我以后不会客死他乡吧。没想到快一年之后,我先是在这里当上了老师,然后又解决了编制。白店村这里又发现了煤矿,眼看着生活条件蒸蒸日上。让我们为了美好的生活,干杯!” “干杯!”众人齐齐举起酒碗。 张维扬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刚才卫红这口酒还有一个原因没说,在这里她还遇到了知心的爱人。这个应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李奎勇跟着说道:“维扬说得对,就冲这个,你们这一对就该一起喝一个交杯酒。” 秦岭、孙秀芳两个女生也起哄道:“交杯酒!交杯酒!” 周卫红大大方方地和冯文俊喝了一个交杯酒,恶狠狠地道:“既然说到了个人感情,今天收到女朋友来信的维扬也应该陪着喝一个吧。千里传书,情意深重啊!” 几个人又转过来向张维扬起哄。 张维扬也不含糊,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正好口渴了,你就给我送上一个借口。” 陕北的散装白酒又烈又辣,但是喝起来特别过瘾。张维扬也是兴致来了,直接满饮了一碗。 稍等了一会儿,孙秀芳提了第二口:“我觉得我们可以敬一下美好的未来。我们现在成了一个有编制的老师,按照维扬说的,我们以后说不定还能上大学。为了我们充满希望的未来,我们也要干一杯!” “为了未来干杯!” 之后,李奎勇也端起了酒碗,道:“这第三口,按规矩就该都干了,就由我来提这一口吧。我在北京的时候混蛋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觉得朋友就是要讲义气,就是要帮兄弟两肋插刀。现在来了陕北以后,我觉得朋友应该是互帮互助,共同进步,我在这里有维扬这个好兄弟陪我一起练摔跤,以后还要一起入伍。也有秀芳、秦岭你们几个辅导我功课,让我补一补文化上的短板。 我提议敬我们的友谊,冥冥之中的缘分让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相识,在故乡的千里之外相知。” “为了友谊干杯!” 第四个举起酒碗的是秦岭:“这第四口酒,我要感谢诸位对我的帮助。我来白店村之后,那会儿的心态比卫红还不如!生活条件苦,工作辛苦,这些本来就很难适应,而且家庭背景的问题,也一直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的身上。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好在遇到了你们这群好朋友,让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为了幸运的我,也为了大家的帮助,干杯!” 第五口本来应该由冯文俊来提,因为第六口这个大轴大家都默认该由实质上的领头人张维扬来提。结果没想到冯文俊这么快就不胜酒力了,一看他醉态可掬的样子,大家就把他忽略了。 张维扬举起酒碗,一张俊脸也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火光,看起来红彤彤的。 “文俊就当他和卫红一起提了,毕竟还一起喝了交杯酒。这第五口,我提议敬我们自己。感谢我们近一年来的辛苦,让我们锻炼了自己;感谢我们近一年来对村子的付出,让我们收获了村民的感激;感谢我们近一年一直满怀梦想,让我们能够享受现在的幸福,并期待未来的希望。” “为了我们自己干杯!” 十一月的夜晚,在陕北的土地上,一群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围着篝火留下了他们的欢声笑语。 第二十七章 新兵报到 &9年底,有了靖边县里的照顾,张维扬和李奎勇顺利地完成了体检、资格审查等一系列手续,光荣地成为了一名新兵。 在安顿好了白店村的一切以后,1970年初,张维扬、李奎勇坐上了开往岭南地区的列车,他们这回要去的是正是周晓白信中提到的c军,是我军赫赫有名的王牌部队。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钟跃民,靖边县知青办主任马贵平的老战友是这次派来接兵的副团长,也是钟山岳当年的老部下。 一辈子没走过后门的马贵平,到底还是帮老首长的儿子走了一次后门。 在新兵连进行了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以后,张维扬被分到了c军侦察营二连三班。 和他一起还有两个人,一个他的好哥们李奎勇,一个是他新认识的朋友吴满囤。 说来也巧,在新兵连的时候,有几个城里来的新兵一起欺负吴满囤这个老实人,被碰上的张维扬和李奎勇给教训了一通。 有了这个交集之后,三个人很自然的成了好朋友。 到二连报到的这一天,张维扬整理完内务之后正在宿舍里休息,李奎勇从外面回来了。 “维扬,你猜我碰到谁了?” 张维扬眼都没挣,道:“钟跃民呗,他跟咱们一起进的c军,也就是分的连队不一样而已。你在这里又不认识别人,还能碰到谁。” 李奎勇摇了摇头,道:“你只猜对了一半,我还碰到张海洋了,就周晓白她们大院的那个大高个。他们两个这一次被分到了隔壁的一连。” 得,忘记还有这一茬了。 看样子,张海洋还是跟袁军因为一起闹事受了部队的处分,导致a军那边实在待不下去了,在托了家里的关系之后来了c军这边。 张维扬很无所谓地说道:“那不错,总算也是一个老相识,来岭南这边说不定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李奎勇道:“本来到千里之外的岭南当兵,我还担心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没想到跃民也来了,还遇到了北京那边的老相识,一下子心情放松多了。” 张维扬仍在闭目假寐,淡淡地说道:“与其担心人生地不熟,我觉得你不如先担心一下连队的训练怎么应付吧。我可是打听了一下,咱们连队这边的训练量和新兵连那边的过家家可不是一回事。别以为你前三个月在新兵连里面表现不错,到了侦察营这边就能很快地适应了。” 李奎勇将信将疑地问道:“不至于吧,差距能有这么大?” 张维扬道:“明天训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咱们这里可是c军,是全军的王牌之一。侦察营又是整个c军当中最精锐的一支部队,成色怎么样,你自己掂量一下。” 李奎勇想一想未来可能的魔鬼训练,自我安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还想在部队提干呢,来了最好的部队,接受最好的训练,这不是机会更大了吗?” 张维扬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说道:“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进了这么好的一支部队,有这么好的训练条件,要是不能练出一点名堂来,只能说明咱们哥俩太废物了。对了,满囤呢?” 李奎勇答道:“帮咱们俩打水去了,我说用不着这样,他还是非要去。” 张维扬突然有点发愁,自己还有这么个直肠子的热心朋友——吴满囤,到现在还有点拎不清呢。 从山东沂蒙山区应征入伍的吴满囤也是一直想着要提干的一名新兵。 吴满囤的家里兄弟姐妹一共七个人,一大家子人都在偏远山区里生活,家里的生活条件那叫一个困难。他现在有了当兵的机会,当然想要干出点名堂来,好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家里的生活条件提高一点。 至于说打水这事,吴满囤这个人是别人对他有一分好,他能还给你十分好的。 自从张维扬和李奎勇在新兵连里帮了吴满囤一把以后,什么打水、打饭之类的事情,都由吴满囤包圆了。他们哥俩劝了好几次别这样,但是都被热情的吴满囤当成了耳旁风。 不光如此,吴满囤在新兵连的时候还天天打扫院子了,连队掏厕所的事也被他给包了,等到训练休息日还到炊事班给人家做帮厨。论起勤快来,真的是谁也不如他。 要说吴满囤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脑子笨了点。 掌握军事技能的速度那是相当的慢。在新兵连里练了好久,连向左转向右转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练习射击的时候还脱靶了。最后还是张维扬和李奎勇两个人陪他加练,新兵连的最后几天中表现才算是好看了点。 而且吴满囤就在村里上过一年小学,文化水平和文盲没啥区别,就认识自己的名字和从一到十的数字。就他的这个文化水平,到了提干的时候也是拖后腿的大问题。 这人啊,一旦身上的短板太多了以后,一时间真还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提升自己。 这个时候,吴满囤打来了一盆水,殷勤地对二人说道:“维扬、奎勇,你们哥俩收拾半天了,也累了吧,过来洗把脸吧。” 吴满囤的个头不高,长相也普普通通的,看起来还有点土气,一看就是从农村出来的年轻后生。 平日里说话做事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一直哈着腰。 张维扬接过脸盆,将之放在了一旁,摁着吴满囤的肩膀让他坐下。 “满囤,我们跟你说了好几回了,平时要挺直了腰杆子。你现在是一名军人,老这么佝偻着腰算怎么回事,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而且这种帮我们打水之类的事情也要少做。” 吴满囤拘谨地说道:“维扬,俺就是想感谢你们帮了俺。俺这个人嘴又笨,又没什么钱,不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两个。” 张维扬正色道:“满囤,进了部队以后,咱们就都是同志了,没有上下高低之分。你要是实在想感谢我们,等发了工资以后请我们两个喝一顿酒。但是打水之类的事情做多了,只会让其他人看不起你,更有甚者,他们也会随意使唤你。你是来当兵的,又不是当佣人的。只靠勤快,可是实现不了你心中的梦想。” 吴满囤喃喃地说道:“俺只是觉得表现得积极一点,首长那里能留下个好印象,以后说不定能提干。俺爹费了好大劲才把俺送进了部队,全家人就指望俺提干有出息了。” 张维扬道:“那就以后多训练,只有军事素养最优秀的那一批人才能提干。你学这些军事技能是笨了点,但是笨鸟先飞,你只要比别人勤奋两倍甚至更多,总是能练出来的,我跟奎勇到时候陪你一起练。反正我们哥俩也是没有门路的新兵蛋子,比不了那些有背景的少爷们,咱们哥三个只有走这条路才能在部队提干了。” 嗯,如果张维扬愿意吃周晓白的软饭,也不是不能有更好走的路子。 这不是天生肠胃好,吃不得软饭吗? 第二天凌晨,连队的训练就给刚分来的新兵们一个下马威。 天还没亮,新兵们睡得正香,一声尖利的哨音就划破了侦察营的宁静。 伴随着哨音,值勤的排长在院子里吼道:“全连紧急集合!” 连队所有战士从床上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打好背包,准备好枪支弹药等各种装备。 这种紧急集合是全训连队的日常训练科目之一,每个战士要在五分钟之内完成一系列规定动作:起床,打好背包,准备好枪支弹药等装备,然后到操场上站好队列。 在这之后紧接着就是五公里武装越野,主要是针对战士们的体能进行训练。 连队呈四路纵队跑出营房到了公路上,前面带队的连长越跑越快,带着整个连队的行进速度也逐渐加快。 别看已经经历了三个月的新兵连训练,新兵们的军事素质距离老兵还差得很远。 路程刚过一半,大部分新兵就累得喘不过气来,队形逐渐凌乱了起来。 队伍前列的连长大吼道:“各班注意队形,都给我跟上。” 众多新兵里面,张维扬、李奎勇、吴满囤是表现最好的那一批。 在绝大部分时间里还能跟得上老兵们的节奏,不过到了后面也拉了胯,三个人互相搀扶着跑到了终点。 班长乔鹏注意到了搀扶着跑回营区的三个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二十八章 训练 c军侦察营二连的训练,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量大管饱。 对于新入伍战士的日常训练,从连长到排长再到班长那都是非常重视,训练起来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这不仅是王牌部队对战士军事素养提出的高要求,同时也是为了对这些新兵的未来负责。上面要让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新兵蛋子早日成为合格的士兵,做好时刻奔赴战场作战的准备。平时多流汗,战时就能少流血。 没办法,这两年的周边局势不稳,该有的准备还是要有的。 在最开始的常规体能训练当中,身体素质比较出众的张维扬、李奎勇、吴满囤三人成了全连最靓的崽,各项规定动作的完成速度都远超同侪。 为此,二连的其他几个班长都对三班长乔鹏十分羡慕。 “老乔,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之后,你可得请我们哥几个喝酒啊!”一班长郭大伟起哄道。 “凭什么?”有点抠门的乔鹏顿时不乐意了。 郭大伟道:“就凭今年这一批新兵里表现最好的那三个都分到你们三班了,你小子年底全团大比武的时候要出大风头。要不是知道新兵是随机分配的,我真以为你去找连长走后门了。你这是去哪儿烧了高香,改天我也去拜一拜。” 乔鹏咧嘴一笑,道:“那是我平日里行善积德,运气才会这么好,一次就分到三个好兵。不过你要说这三个新兵是这一批里最好的,那也不见得。别的不说,那个吴满囤就是体能训练相对好一些,训练其他军事技能的时候表现得也一般。倒是张维扬和李奎勇两个人都不错,军事技能训练表现好,文化素质也还可以,都有初中学历。” 四班长吴志强吐槽道:“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所有的新兵里面数那个吴满囤训练的时候最认真,我还老看到他和张维扬、李奎勇三个人加练,自己时不时地还要再加练。” 郭大伟道:“说起来,怎么没见你们班的其他人和他们一起加练,是别的新兵犯懒了;还是他们三个搞小团体,不带别人一起。” 乔鹏摇了摇头道:“就是别的新兵犯懒。每天一次五公里武装越野,加上其他日常训练科目,这个训练量对于新兵来讲确实大了一些。咱们几个当年不也经历过这么一段吗?我记得某些人当时的表现可说不上好啊!” 说到这里,还撇了郭大伟一眼。 郭大伟急了,“那时候还不是我入伍前身体素质太差,前期训练才跟不上的。后来自己主动加练,很快就练起来了。” 乔鹏继续道:“所以也不能强求所有新兵都像他们三个一样,毕竟大部分人虚得很。他们三个那也是身体素质够好,才能撑得住日常训练以外再个人加练。不过新兵有这个积极主动的意识,总是一件好事。” 吴志强道:“要不说好兵难得呢!这三个年轻人以后错不了。吴满囤这小子只要能坚持住,总能把各项军事技能练起来。我当年新兵的时候也不开窍,这不是练了几年之后也练出来了。” 乔鹏笑着说道:“就知道你这个家伙会喜欢吴满囤的这个性子,和你当初有几分相像。以后在营区里碰到这小子加练,你能指点就指点一下。” 吴志强没好气地说道:“就凭吴满囤这小子对我的眼缘,你就想让我给你打白工,这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吧。他又不是我们班的兵,我才不管他。” 乔鹏笃定地说道:“我月底请客还不行吗?而且都这么多年战友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能忍住不帮忙?就算没有我这个话,你这个热心肠也会主动指点他的。” 吴志强哭笑不得地用手指点了点乔鹏,没再说话。 正在认真加练的吴满囤还不知道,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将会迎来一位魔鬼教官的指点。 不过以他的性格,这种能对提干有益的事情,想必也会甘之若饴。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吴满囤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 这一下把正在看书的张维扬、李奎勇给吓了一跳,两个人将手里的书上甩在床上,连忙跑过去查看吴满囤的状态。 李奎勇摇了摇吴满囤,“满囤,没事吧!”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人就听到了吴满囤响亮的呼噜声。 张维扬道:“别摇了,这小子已经睡着了。就他平时的觉头,到晚饭的时候再叫他吧。” 李奎勇奇怪地问道:“他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加练吗,平时加练也没见他这样啊?” 张维扬捏了捏吴满囤的小腿和胳膊,道:“这是练得狠了,累的。这小子到底怎么练的,小腿的肌肉这么硬,胳膊上也是。你给他捏捏胳膊,我给他捏捏腿,高强度训练之后需要放松,要不然等他醒来之后有他受的。” 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张维扬才将吴满囤摇醒,“醒醒,满囤,该吃饭了。” “哦,维扬,到吃饭的时间了?”吴满囤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强打精神从床上爬了起来。 三个人打完饭,就坐到了食堂的角落里。 张维扬问道:“满囤,你今天怎么练得这么狠,回来直接倒头就睡下了。” 正在狼吞虎咽的吴满囤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答道:“本来我打算和前几天加练的时候一个强度,练够时间就回来。结果四班长过来教了俺一会儿,按他的方法进行练习,明明练习时间和往常差不多,但是却感觉训练强度一下子上去了不少。到最后,俺都有些撑不住了,回宿舍那会儿人已经是蒙的了。” 李奎勇道:“四班长?我听他们班的新兵说,四班长外号活阎罗,训练的时候从不手软吗,平时也特别严肃。但是也没听说他会帮别人加练啊,他怎么就对你另眼相看了。” 吴满囤摇了摇头道:“俺也不知道,今天四班长在操场上碰到了我,无缘无故地就指点了我一会儿,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说。” 张维扬道:“看来四班长这个人是面冷心热啊,满囤算是遇到贵人了。从明天开始,咱们两个和满囤一样天天加练,每周两天的看书时间挪到晚上去。咱哥俩借满囤的光,蹭一个好教练,训练这个事情,有人指导和自己瞎练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李奎勇道:“维扬说的有道理,正好让四班长也教咱们两招,最多月底的时候咱们几个凑一凑钱,请他喝个酒,表示一下感谢。” 吴满囤连连点头,道:“那感情好,俺也想过请他喝酒表示感谢,不过俺也不太会说话。有了你们两个作伴,俺这个心里面就踏实多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侦察连的训练强度一直未减,早上先是五公里武装越野,然后就是俯卧撑、单双杠、蛙跳等各类体能训练项目一条龙。 再之后,就加上了射击、队形战术等军事技能训练。 比如我军独步天下的三三制战术,张维扬也是平生头一次一睹它的实际展开是怎样的。 除此之外,三个年轻人在每天的固定训练科目结束之后还要进行额外加练,早已成为了侦察营区内一道独具特色的风景。 不过这一回,三个人多了四班长吴志强这么一个铁血教练,训练起来更加有章法。 吴志强倒也不是总在他们跟前盯着他三个加练,往往是教完他们标准动作,并提出相应的训练要求之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说到底,人家就是个义务帮忙的,还有自己的一摊事情要忙,怎么可能一直就盯着这三个新兵蛋子。 但是对于三个新兵来说,像吴志强这样的高手一点拨,训练质量也是大幅度提升。 第二十九章 插曲 有来部队里挥洒汗水,想要追求进步的;就有在军营里好吃懒做,打算混日子的。其中,第二类人的比例并不算低,侦察营这边相对其他兄弟部队,也只是情况稍好一些。 毕竟这年头不少人当兵只是为了躲避去边远山区和边疆地区插队的命运,并不是因为他们对军营有什么向往,对荣誉有什么追求。 混上两年义务兵以后,就能回家安排一份进厂打螺丝的工作,何乐而不为。 当然还有一种是少爷兵,仗着家里有背景,在部队里行事作风也很大胆,这一类人的代表就是分配到一连的钟跃民、张海洋。 这一回没了吴满囤帮他们,洗衣服之类的活计倒是没找其他人帮忙,自己也伸手干活了。估计其他人没有吴满囤这么老实,名为朋友,实际上却是给他们两个当佣人。 但是钟跃民、张海洋两个人偷鸡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思想教育部门的于副主任家里丢失的一只鸡进了他们哥俩的肚皮。 当天下午,偷鸡这事就被捅到了c军的保卫部门。 说来也是寸,钟跃民他们两个觉得一群鸡里面丢了一只,并不算什么大事。谁能想到,于副主任的老婆可是把这群鸡当成了心头宝,每天都要过数才行。一只正下蛋的母鸡丢了,这可是要了于夫人的命。怕老婆的于副主任不敢怠慢,直接让保卫部门处理此事。 然后,手尾没有处理好的钟跃民、张海洋很快就被抓了出来。 一人一个警告处分,还被罚加练一周。 从此侦察营的操场上又多了两个跟张维扬他们一起加练的身影。 两人挨罚的第一天,钟跃民、张海洋也跟着三人组一起进行跪姿无依托据枪训练。 五人以跪姿持枪蹲在地上,两腿呈30度打开,右膝着地,左脚向前;双手持枪,左手肘部置于膝盖上方,自动步枪、左小臂、左大腿大致同一垂直面;右手抓握着枪的握把,大臂自然下垂;上体微微前倾,双手向后用力,使枪抵住肩窝。 枪口上再挂一个装满水的水壶,提高训练难度。 一连指导员董明的想法很简单,二连那三个加练的小伙子,他们几个每天的加练量如何他还是心里有数的。直接让钟跃民、张海洋跟着一起加练,就足够这两个混小子喝一壶了。 李奎勇道:“要我说,跃民你们两个人也是,在部队里胆子也这么大。偷鸡偷到人家大首长的家里,这不是找不自在吗?而且鸡毛、鸡骨头还有烧火的痕迹也不说打扫了,第二天就被人抓了现行。” 钟跃民振振有词地说道:“这不是好长时间没干偷鸡摸狗的事,有点生疏了吗?下一次吸取经验,绝不再犯这种低级失误。” 张海洋摇了摇头道:“快别下次了,咱们两个都上了连长和指导员的黑名单。再有下次,准找到咱们头上。我可是已经在a军背过处分的人,老这么背处分,非被我家老头子打断腿不可。” 李奎勇道:“你们两个老实点吧,真闹到被部队开除,你们两个多丢人啊!不怕被袁军他们笑话吗?” 一涉及道面子问题,钟跃民也不说话了。他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丢面子的事情还是很介意的。 练了十五分钟以后,钟跃民和张海洋就有点坚持不下去了。钟跃民声音发颤地问道:“奎勇,咱们训练的时候有必要在枪口上挂水壶吗?” 李奎勇目不转睛地盯着瞄准器,道:“当然有必要,这个训练方法可是我们连四班长提出的要求,他是出了名的训练标兵,听他的准没错。 四班长说了,真到了战场上,就要有面对各种情况的能力。给枪口挂上水壶,一是为了增加持枪的稳定性,二是为了锻炼咱们的臂力。什么时候你能半小时枪口也不晃动,这个姿势就算是初步练成了。如果能坚持一两个小时,连长和指导员也得把你当成宝贝。” 钟跃民脸色微苦:“还连长和指导员的宝贝,我可一点都不稀罕。我现在就想着这七天赶紧结束。” 张海洋这时候说话了,“跃民,奎勇兄弟说的没错,这是军队训练的正常要求。你爸后来脱离了军队系统,你不太了解情况也正常,这个招数可是一点不新鲜。不过你们三个人也真够狠的,每天维持这个姿势至少一个小时以上,老兵也不过如此了。” 李奎勇道:“能和老兵比,并不是我们三个人的目的。成为连队的战斗骨干,最后提干才是目的。” 钟跃民不以为然地说道:“提干,听着都没意思。我可不打算在部队干个十年八年的,太没劲了。光想一想每天一趟五公里武装越野,我都觉得头疼。” 张维扬道:“要不说你们这些干部子弟跟古代的纨绔少爷差不多呢!你们从小衣食无忧,以后也有父辈的余荫庇佑,干什么都行。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不得努力点,我和奎勇还好点,就算当两年义务兵回去也能进厂子。满囤好不容易进了部队,再回去当农民吗?” 钟跃民反问道:“农民咋了,都是为建设国家做贡献,他还做不得了吗?” 对钟跃民而言,什么事情都是玩一把过了瘾就行,老玩一种游戏多没意思。所以哪怕在陕北都沦落到当街要饭了,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农民不过也是一种职业,又有什么可特殊的。 张维扬冷冷地说道:“满囤他们家的条件和咱们陕北插队那两个村的村民家差不多,就算没到一家人共用一条裤子的地步,也差不了多远。你自己掂量一下提干这个机会对他有多重要吧?” 钟跃民和张海洋的目光投向了不摇不晃,依然保持着姿势的吴满囤。 压根没去过农村的张海洋则是惊讶,一家人一条裤子对他跟天方夜谭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钟跃民道:“满囤兄弟,你是个好样的!” 怎么说钟跃民也是真的见过陕北那些村民的窘态,吴满囤此时挺直的腰板和自信昂扬的精神面貌可是一点也看不出他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对于通过努力奋斗改变命运的人,钟跃民还是会保持一定敬意的。 吴满囤察觉到两人的目光,憨厚地笑了笑:“维扬兄弟说得夸张了点,俺家里虽然穷了点,但还没惨到一家人一条裤子。 就是进部队的这个机会确实难得。为了让俺当兵,俺爹硬是给俺们村支书的家里白干了三年活,砍柴、挑水、煮猪食,三年是一天都不敢耽误,就为了让俺这个大儿子有出息。拿到入伍通知书那天,俺爹跪在支书家院里把脑门都嗑出血了。” 听到吴满囤以这样平静的语气说起自己入伍的经过,钟跃民和张海洋终究还是被震撼了。他们哥俩入伍可谓是顺风顺水,张海洋走了自家的后门,他家老头子就是高级军官;钟跃民虽然父亲被冲击了,但仍被父亲的老部下马贵平一手送进了部队。像吴满囤的父亲为了一个他们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机会花费了这样大的代价,实在是有些不敢想象。 第三十章 再见面 六月的第一个周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在跟班长请假报备之后,张维扬走出了已经待了两个多月的侦察营营区,他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岭南文工团。 岭南文工团所在的地方在广州市的主城区当中,交通相当便利,周围的环境也很不错。 比起位置偏僻的c军侦察营营区,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张维扬搭上了炊事班去城里采买的货车进城。 公路上走了快一个小时,货车才进入了广州市的主城区。 张维扬在文工团附近的一条街道下了车,步行走向文工团。 知道张维扬今天要来的周晓白则是早早打扮好,在约定时间前半个小时就推着一辆自行车走出了文工团,在附近的路口处等待。 看到远处向他招手的周晓白,张维扬的脸上也浮现出大大的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将周晓白一把搂进怀里,张维扬低头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周晓白把头深深地埋进张维扬的怀里,说道:“想早一点见到你啊!上一次去车站接你们这批新兵来广州,我连句话都没和你说上,就是远远地和你挥了挥手。” 闻言,张维扬搂着周晓白纤腰的双臂紧了紧,说道:“本来以为来广州以后就能常常见面,没想到这段时间连给你写信都不如在陕北的时候方便。” “谁让你进了部队呢,还是在c军这个王牌部队,那里管得肯定比别的地方更严。”说到这里,周晓白想起了什么,从张维扬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刚才看到你以后,一高兴就给忘了。这里离我们文工团不算太远,咱们要小心一点,不能被我的战友发现。战士不许谈恋爱,这个可是死规定。” 张维扬宠溺地看着周晓白整理了一下头发,说道:“好好好,都听你的。那咱们要去哪儿玩,就靠你这半个东道主来指路了。我可是初来乍到,对广州城里没什么了解的。” 如果是二十一世纪的广州城中有什么可玩的地方,曾经来这里旅游过的张维扬还算是有些了解的话。 七十年代的广州市对于张维扬来说,那就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提前做好了攻略的周晓白道:“我们先去中山纪念堂,再去观音山,这两个地方紧挨着。夏天了,正适合去越秀公园这种林木众多的地方游玩,而且那边的名胜古迹还挺不少的。” 观音山,其实就是越秀山,因为明代时山上曾建有观音阁,故而有了这个称呼。 老时候,广州人更多的是称呼其为观音山,也不知道周晓白是和哪个老广州学的。 自元代起,越秀山就一直是羊城八景之一,八景几次更迭变化也没有影响它的地位。 在没什么娱乐的七十年代,越秀山确实是广州城里一个游玩的好去处。 “好啊,今天由你做主,上车吧。”张维扬很自然地从周晓白的手里接过自行车的车把。 张维扬用自行车载着周晓白,朝着观音山的方向骑行,一如他们在北京的时候一样。 七十年代,在整个广州城中还几乎看不到什么高大建筑,灰白色调的低矮民居在城区中星罗密布,中间点缀有一些“赫鲁晓夫楼”。 大街上有大量骑着自行车出行的人们,根本见不到几辆汽车经过。 彼时的广州人恐怕很难想象未来的广州市作为一座超一线城市会是怎样的一种繁华兴盛的景象。 路上,周晓白问道:“维扬,c军那边的生活条件怎么样?” 张维扬答道:“最近这段时间我们营的伙食一直不太好,已经连着两个月清水熬白菜了。” 周晓白担心地问道:“那岂不是很容易营养不足吗?你们的训练量那么大,身体能撑得住吗?” 张维扬很是轻松地说道:“我倒是还行,在陕北的前几个月比这边还困难,勉强能够适应,其他人就不一定了。跟你说个好玩的事情,钟跃民和张海洋前几天从我们军思想教育部门的于副主任家里偷了一只鸡,烤着吃了。结果被抓爆了,两个人一人一个警告处分,还被罚加练一周。” 周晓白的笑声如银铃一般传入张维扬的耳中,“张海洋还有这么一出啊!张叔叔那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儿子这么不着调。等下次再遇到他的时候,我要好好问问他当时怎么想的。” 张维扬也笑了,道:“人饿急眼了,什么都能做出来。他也没有插队吃苦这段经历,就他那个少爷脾气,干出什么事情也不稀奇。” 周晓白兴致来了,又问道:“没想到你们c军过得这么有意思,比文工团有意思多了。你们部队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再给我讲几个呗?” 张维扬沉吟道:“我想想啊!对了,我们不是每天都要紧急集合,然后就是五公里武装越野。有一次集合的时候,隔壁班的一个哥们忘穿裤子了,然后就光着两条大白腿出来了,当时把我们连长都整懵了,还顺嘴夸了一句‘小伙子的腿还是挺白的。’我记得他们班长当时脸就绿了,后来把这个哥们狠狠地操练了好几天。” 周晓白笑着说道:“没穿裤子去紧急集合,还好你们侦察营都是大老爷们,要是被女生看到该多丢人啊!”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那估计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就当下的社会风气,真要来这么一出,这个忘穿裤子的哥们那真就是社死了。 周晓白道:“还有别的好玩的事情吗?” “我都讲了两个好玩的事了,也该你讲讲你们文工团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吧?” 周晓白想了想,道:“那我就讲一个。我们文工团不是有一支舞蹈队吗?她们那边有个比较有意思的事情。跳舞蹈的需要保持体型,所以每年过年的时候,她们队的演员就得过称。”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那是得过称,要不你胖得跟头小猪似的,舞蹈还要不要跳了。” 周晓白道:“她们队长跟你说的差不多,‘你们几个都胖成猪了,后面这段时间不许睡午觉,天天给我跑圈去,什么时候瘦回来,什么时候允许午休。’”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骑行了半个多小时,就抵达了离文工团并不算远的中山纪念堂。 在中山纪念堂游览结束之后,周晓白带着张维扬从南门进入直奔越秀山上。 快到山顶的时候,看到近在眼前的中山纪念碑,察觉到周晓白心思的张维扬不由得心下感动。 眼前的中山纪念碑通体用花岗石砌成,高37米,底座呈方形,然后向上缩小。碑的主体高度,是由59块砖砌叠而成的,正好和中山先生的寿数相同。碑基上层四面有共计26个羊头石凋,蕴含了广州羊城别称的意义在其中。 更重要的是眼前的中山纪念碑和之前去过的中山纪念堂都是出自近代着名建筑师,有中国“近现代建筑的奠基人”之称的吕彦直先生之手。 事实上,由吕彦直先生设计的建筑有很多,既有上海的许多花园洋房,也有银行公会大楼。不过要说起这位大师的代表作,那就是位于广州的中山纪念堂和位于南京的中山陵。尽管这位英年早逝的建筑大师并没有看到这两个建筑物群的最终验收,但并不妨碍他借此留名于中国近现代建筑史。 张维扬拉着周晓白的手紧了紧,道:“谢谢你,晓白,出来游玩,还专门照顾我的兴趣爱好。” 周晓白的脸色微红,问道:“你看出来了?” 张维扬点点头,“我又不是笨蛋,一开始去中山纪念堂还没有察觉,到了观音山顶看到这纪念碑,总该反应过来了。中山纪念堂、中山纪念碑,都是吕彦直先生设计的建筑物,你的心思我还能不明白?” 周晓白抬头看向张维扬的眼睛,说道:“我喜欢你在颐和园中对着那些建筑物侃侃而谈的样子,显得既自信而又从容。” 张维扬抬头看向纪念碑正面的“总理遗嘱”,朗声道:“其实眼前的中山纪念碑本来是刚才看过的中山纪念堂建筑群的一部分,应该是越秀公园开放以后,这里成了越秀公园的一部分。但是两者形成的前堂后碑格局,其实正与中国古时宫殿前堂后寝的建筑格局相合,体现了堂作为建筑中心的重要地位。整个中山纪念堂的建筑群如果从风水学角度来说,就是依山傍水,是一片风水极佳的场所。 堂和碑二者都建在广州市传统中轴线上,一方面是因为纪念堂是从中山先生就任非常大总统时的总统府旧址上新建的;另一方面也是吕彦直先生为了突显中山先生当时的举足轻重的地位,有意为之。整个建筑群都是沿着中轴线对称式分布。 这块‘总理遗嘱’的巨型花岗石碑面,高13块砖,与中山先生执政年数相同;宽五块砖,是指中山先生提出的‘五权宪法’。上面的遗嘱,是中山先生对未竟事业的寄望。‘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 此时的纪念碑从首层的石拱门进入,可以经旋梯到达二层。就在张维扬背诵“总理遗嘱”的同时,两个人也到了纪念碑的二层。 张维扬道:“从这里往西北方向走不了多远,应该就到了广州着名的五羊石像,可以说那里是广州羊城之名的最好注脚。” 周晓白问道:“维扬,怎么感觉你对这里这么了解,你也提前做了准备工作?” 这个问题,难道要说张维扬上辈子来过这里吗? 谁让这里是建筑大师吕彦直的作品,当年在广州旅游的时候,中山纪念堂和越秀公园是他最先去的地方。 张维扬含湖地说了一句。“嗯!跟你一起出来总是要做点准备的。整个广州城,现在最有名的游玩场所就是越秀公园了,我肯定是要准备的。” 这话张维扬说得毫无破绽,周晓白当即就相信了。 两个人在越秀公园玩到中午,这才骑着自行车向南而行,去海珠区的一家烧鹅店里就餐。 这家店是周晓白选定的,是她之前与战友一起去过的一家广式茶餐厅。 途中从经过解放大桥。 在桥上可以看到,宽阔的珠江水面上不时有几艘客船驶过,当然更多的还是渔民们自家的小木船。 这样的场景自然是之前一年多一直都在北方的张维扬难以见到的水乡场景。 离开烧鹅店的时候,张维扬还给战友们带了点烧鹅和叉烧,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 至于钱,是周晓白掏的。 文工团的补助本来就比他这个新兵要高,周晓白又有家里寄的钱,根本不差钱。 暂时比较穷逼的张维扬也只能吃了一回软饭。 第三十一章 宁伟 在军营里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1972年,张维扬他们几个已经在部队呆了三年时间,可以被叫一声老兵了。 三年时间带来的变化有多大呢? 侦察营的大批老兵也在1971年年底复员了。 在二连的张维扬、李奎勇、吴满囤三人,在一连的钟跃民、张海洋二人,五个人都当上了班长,这一回由他们带1972年入伍的新兵。 指导员孙建军在三班宣布了张维扬、李奎勇、吴满囤三人的任命,并说道:“三班长张维扬,我给你带了新兵过来。这个兵的军事素质很不错,你可要好好带。” 张维扬笑着说道:“多谢指导员照顾了,我一定把这小子带成和我一样的好兵。” 孙建军笑骂道:“你小子就喜欢自吹自擂。不过这个好苗子交给你,我也放心。宁伟!” 门外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吼道:“到!” 一个瘦削但精干的新兵背着包走进了侦察营二连三班。 听到宁伟的名字,张维扬不由得一愣,然后神色如常地和宁伟握了手:“欢迎宁伟同志加入三班。” 宁伟敬了个礼:“请班长以后多多帮助。” 孙建军又道:“这小子是个刺儿头,还没出新兵连就背上两个处分,张维扬你以后一定要严格管理。” 张维扬道:“放心吧,指导员,保证完成任务。” 指导员满意地笑了笑:“还有一个事情,下个星期咱们军就要演习了,你们三个刚当上班长,到时候可千万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这话针对的主要是张维扬。 李奎勇和吴满囤都是老实人,估计也整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也就是张维扬这家伙胆大心细,脑子还好使,说不定就能整出一个大活来。 指导员一离开,张维扬就把三班全员召集起来开班务会。 “我当班长呢,大方向基本和之前的乔班长一样。大家伙一是要认真训练,别拖咱们班乃至咱们连的后腿,咱们三班可丢不起这个人;二是要遇事多动脑子。知道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岁数,容易因为一点小问题就起冲突。但是遇到问题也别着急动拳头。一名合格的士兵需要足够冷静,遇到问题要能够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定要动脑子。当然,如果理在咱们这边,也可以用这个说话,但一定要有度。你们是当兵的,不是地痞流氓,部队的纪律必须注意。”说到这里,张维扬扬了扬拳头,眼角的余光看到宁伟神色一动。 “三是要有话直说,别管生活上个人有什么需要,或者对我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能帮的忙,我一定会帮。提出的意见只要是合理的,咱们也可以商量着来。大伙有没有问题?” 包括宁伟在内的十名战士齐声答道:“没有问题!” “好,那就散会。宁伟跟我来一下。” 领着宁伟来到操场上,张维扬开门见山地说道:“宁伟,你在新兵连的两个处分,十有八九就是和其他人发生了肢体冲突,我也不问你究竟是谁是谁非,因为部队的纪律摆在那里。在以后相处的日子里,我也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你。但是我要告戒你一句话,当兵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情,一言一行都要遵守纪律。而且一定要动脑子,让你的脑子指挥手脚,而不是反过来。要不然因为违反纪律被开除了,那就悔之晚矣。” 宁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班长。” 说这话,也是给宁伟打个预防针。 宁伟后来的悲惨遭遇,固然是值得同情。但是违反纪律就是违反纪律,军纪如山,这个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至于后面的事情,就看张维扬如何言传身教了。 新官上任的第二天,钟跃民就找上了门,把张维扬叫到了一边。 张维扬问道:“跃民,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两年的部队生活,张维扬和钟跃民、张海洋等人也算是成为朋友了,虽然只是那种比较普通的朋友。 钟跃民道:“本来没空的,这不是为了你们班的那个新兵特意来一趟。” “宁伟,你亲戚?” 钟跃民摆了摆手,“哪儿跟哪儿啊,宁伟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他大哥就是当年被小混蛋捅死的那个人。他爸在里面,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知道大儿子没了之后,身体也垮了,没多久也走了。孤儿寡母的,一家人过得挺艰难的。我也是前两天跟他撞上了,才知道他也来了侦察营。这不是他分到你们班了,想让你照顾一下。” 张维扬道:“看来你和他大哥关系不错啊!既然你都说话了,那权限范围之内,我肯定能帮则帮。” 钟跃民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另外有个事情你得多注意,宁伟的心理素质极好,下手也狠。我上次见这小子的时候,他在饭馆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了一个老兵的瓢。我就怕这小子一个不注意就会闯出大麻烦。” “我记住了,会多注意的。” 宁伟到三班报到的这几天,张维扬对宁伟其人也算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尽管身材瘦削,但是宁伟的身体素质真的是令人惊叹。 第一次五公里武装越野训练,他跑得相当轻松。除了背着自己的装备还接过了同班新兵的两枝冲锋枪背在背上,五公里全程跑完后,别的新兵都累得瘫倒在地上,宁伟却脸不红气不喘。 力气也不小。班里面玩掰手腕的时候,除了张维扬之外,宁伟再无敌手。 要知道张维扬的力气在全连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 而此时的宁伟才十六岁,身体还有几年的发育期。等他发育完全了,两个人力气上的胜负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相比较他出色的身体素质,文化这方面就是纯纯的弱项了。 宁伟说是上到高一了,实际上就那几年乱糟糟的局面,他连初中都是稀里湖涂过去的。真要说文化程度,也就比一个小学毕业生强一点。 第三十二章 演习 张维扬和他的三班小心翼翼地行进在一片树林里,静谧的树林之中,只有脚底踩在草丛上沙沙的声音,和十来个人有规律的喘气声。 可以听到不远处的一条简易公路上不时传来的声音,有卡车的声音,也有坦克的声音,还有红军大部队唱军歌的声音。 作为一支出来做侦察的小分队,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班长,我看到一辆通讯车往南边走了,隐约听到一些他们和负责道路指引的士兵之间的对话,应该是去给坦克团下命令的。”单兵侦察归来的宁伟汇报道。 正背靠着一颗大树闭目养神的张维扬一下来了精神,说道:“忙乎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红军指挥部的踪迹了。” 看到陷入思索的张维扬,了解他行事作风的副班长罗永刚问道:“班长,你不会是真打算干一票大的吧?”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大好机会就在咱们眼前,不干那是傻子。” 罗永刚又问道:“可是指挥部给咱们营的命令并没有这一条,这会不会坏了规矩?” 张维扬目光炯炯地说道:“但他们不也没有禁止吗?而且历来当蓝军的部队都是被动挨打的对象,这种破规矩早就该改一改了。” 就算他们不做,同样被安排出来侦查的一连五班也会干,钟跃民那个家伙可不是循规蹈矩的老实人。 把全班人召集到一起后,张维扬开口道:“根据刚才宁伟传回来的消息,大致可以确定红军指挥部就在咱们的北面,具体距离应该不超过两公里。我的想法是一会儿我带着宁伟继续往北摸,确定指挥部的位置,其他人继续在这片树林里休息。老罗,你们休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警戒,虽说红军那边大概率不会来林子里搜查,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罗永刚道:“放心吧,我们这边肯定不会出问题。你和宁伟路上小心点,别被红军抓了舌头。” 张维扬轻松地说道:“红军想抓住我这个孙猴子,还差五百年道行呢!宁伟,咱们走!” 两个人一路躲过把守的敌观察哨,近一个小时之后就摸到了红军指挥部附近。 张维扬默默地观察着红军指挥部周边的一草一木,将一切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 半个小时以后,宁伟小声问道:“班长,咱们已经确定红军指挥部的位置,该回去和副班长他们汇合了吧?” 张维扬低声回道:“不急,再观察一下红军卫队换防的规律,就算想要实施斩首行动,也要等晚上在动手。咱们班一共才十一个人,任务想要成功靠的就是以有心算无心,所以只有一次机会,观察一定要认真再认真。你得耐住性子,将看到的一切都记在心里,只有当你对眼前的局面了然于胸的时候,才能做出正确的决断。” 宁伟有样学样地观察起对面的情况,默默地记了下来。 等到观察的差不多了,张维扬才带着宁伟撤了回来,临行前将二人留下的痕迹小心地打扫干净。 简单地向众人讲了一下大致情况,张维扬部署道:“同志们,红军指挥部那边的情况我和宁伟已经摸清楚了。那边的观察哨两小时一换岗,中间大约有30秒的空当,咱们利用这个空当直插红军指挥所。大家吃一口干粮,休息一会儿,然后七点出发,八点趁着刚入夜直接开展行动,明白了吗?” “明白!”战士们一起回应道。 罗永刚汇报道:“班长,还有一个情况。就在前不久,红军那边的调遣就开始乱套了,后来整个红军都乱成了一锅粥。”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钟跃民他们干得不错啊!” 罗永刚问道:“班长,你怎么知道是钟班长他们干的?” “演习预桉是早就编排好的,红军的指战员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连演戏都演不好,肯定是出意外了。目前咱们‘蓝军’最有可能出手干这个事情的就是钟跃民他们。正好,咱们一会儿动手的时候更方便了。同志们,一连的钟跃民他们已经打乱红军的部署了,咱们二连的也不能落于人后。拿下红军指挥部,回去我请大家喝酒庆功。” 三班的战士以战斗队形在小路上行进,前导小心翼翼向前搜索前进,后卫也小心的注意身后的情形。尽管红军那边的指挥体系因为钟跃民他们的小动作产生了混乱,但是张维扬仍然不敢怠慢。 其实钟跃民的举动还可能造成另外一种局面,红军指挥部的防卫体系反而会因此提高了警觉。不能将成功的希望完全寄托于红军的失误上。 红军指挥部的观察哨仍然于八点左右进行了换岗,接着已经降临的夜幕,三班顺利地摸进了红军指挥部的几顶帐篷中间。 罗永刚和宁伟分别制住了一个门口的守卫,张维扬带着其余人冲进了红军最高指挥部。 “各位首长,我宣布,你们已经被俘虏了。”张维扬的枪口指着红军的最高指挥官,也就是c军甲种坦克师的最高首长于文德。 正在地图上勾画的于文德愣了一下,气的把铅笔甩到了桌上。 搞了这么多年演习,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今天的情况。先是因为钟跃民的行动,红军的指挥一时之间陷入了混乱。结果好不容易混乱局面得到了控制,他这里直接被斩首了。 这一回,他可是在蓝军那只老猴子面前丢大人了。 一场本来为期五天的红蓝军对抗演习,因为两个侦察营班长的突发举动,在第一天就画下了句号。 营长赵立勇声色俱厉地训斥站在他面前的张维扬和钟跃民:“你们两个真够光荣的啊!一个伪装扰乱了红军的指挥体系,一个更是直接端了红军最高指挥部,我是不是应该替你们两个向上级请功啊?” 钟跃民笑着说道:“请功就不必了,演习结束了,营长您请我们喝顿酒吧!”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你们两个弄出这么大的事来,不被上级处分就烧高香了,还喝酒。罚你们两个一人写一篇三千字的检查,两天后给我。” 钟跃民讨饶道:“营长,我们怎么说也是给您出了一次大风头,检查就不必了吧。” 赵立勇没好气地道:“出风头,我现在正等着挨骂呢!” 然后转头看向张维扬,问道“张维扬,你平时也挺会说话的啊,今天给我演什么徐庶进曹营。有什么想法,也说说吧?” 张维扬答道:“写检查我接受,毕竟我没有听从上级指挥,确实违反了纪律。但是我坚持认为我做的没错,咱们平时训练的目的就是为了实战做准备。上级搞演习的初衷也是要查漏补缺,就这么过家家似的演一场,怎么能发现我军平时训练时存在的问题,并加以改正。” 钟跃民跟着说道:“营长,我赞同张维扬的意见。就这样子演习,还不如我们小时候玩警察抓强盗呢,那时候起码是真打架了。” “小词还一套一套的。你们两个给我滚回去写检查,我想想怎么和上级首长交代吧。”赵立勇挥了挥手,把两人撵了出去。 等两人离开,教导员邢玉龙问道:“营长,吓唬完这两个臭小子,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和上级汇报吧?” 赵立勇斩钉截铁地说道:“没什么好商量的,真要是有责任,我背了。这么多年当蓝军光挨揍了,这两个小子算是给我好好地出了口气。” 邢玉龙摇了摇头,道:“就知道你喜欢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舍不得拿他们怎么样。不过真要是上级给什么处分,咱们哥俩一起背了。” 据说,针对这次演习的结果,红军和蓝军的指挥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要不是当着c军大首长的面,估计两个快五十岁的老军人能当场打起来。 不过,传言的真假对张维扬和钟跃民而言已经并不重要,他们两个正在赵立勇的陪同下去军部。在那里,c军的大首长将要分别接见他们二人。 大首长先见的是钟跃民。 大约谈了十五分钟左右,张维扬和赵立勇就看到钟跃民一脸轻松地从首长办公室里走出来。 赵立勇问道:“首长怎么说?” 钟跃民答道:“首长夸了我两句,还说以后提干就得先提我这样的。” 赵立勇松了一口气,“那说明首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认可你们的做法。有了大首长的表态,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张维扬,你进去该说什么说什么,好好表现。” 说着,赵立勇拍了拍张维扬的肩膀,将他送进了首长办公室。 c军的大首长姓姚,今年应该快六十岁了,双鬓微白,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常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像邻家老大爷。不过他的眼神十分锐利,这才让人想起当年的他也是一员骁将。 姚首长笑着说道:“侦察营二连三班班长张维扬,你的大名从演习结束之后就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耳边,真可谓是如雷贯耳!” 张维扬道:“首长,让您见笑了。” 姚首长道:“坐下聊聊吧。” 张维扬依言坐下。 姚首长道:“刚才和你的战友聊了一会儿,受益匪浅啊!你这回更是直接斩了红军指挥部的首,有没有什么心得要跟我讲一讲?” 张维扬道:“报告首长,咱们的部队实在是太缺乏实战经验了。我们的斩首行动虽然很出人意料,但是红军那边的防备意识也太松懈了,这才让我们得手。以这样的表现,如果我军在实战中面对的是一支拥有特种作战力量的敌人,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姚首长饶有兴致地问道:“居然知道特种作战,作为一个小小的班长,你还挺有心的,那展开来说一说你的想法?” 要说起特种作战的概念,其实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概念。 二战时期的交战各国就已经形成了特种作战的理念雏形,对敌方开展实施侦察、破坏、袭扰、绑架和暗杀活动。英国更是于二战初期就建立了世界上第一支正规的特种作战力量——sas,大名鼎鼎的贝爷就是从这支部队出来的。 姚首长作为一名从军多年的职业军人,对于这个概念自然并不算陌生。 但是从前的他还真的没有特别关注过这个领域,这个年代推崇的是大兵团作战,大纵深突击或者闪电战这种二战时的战术思想仍然占据主导地位,像特种作战这种作战形式在他的印象中只是正面战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辅助。 张维扬侃侃而谈道:“是,首长。我认为特种作战的作用将越来越大。 客观来讲,因为核武器的诞生,大国和大国之间发生大规模冲突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类似一战、二战的那种战争更是几乎不可能重现,毕竟大家都投鼠忌器,担心对方的核武器。所以未来的战争可能会更多的发生在大国与小国之间的利益冲突、小国与小国之间的领土矛盾。” 说那啥点,一个就是大人打小孩,自然无所顾忌。一个是菜鸡互啄,打起来也是颇为激烈。 “按照当前的国防需要,我们需要有一只小而精的特种部队,来处理一些精细化的任务。他们需要熟悉多兵种的战法,能够熟练操作国内外各种轻重武器,驾驶各种装备在地面、空中、海上及水中进行高速机动和作战。因此,他们需要进行更为专业也更加残酷的训练,让他们成为军人中的军人。 这样的一支部队,他们将会担负起国家的某些境内特殊任务,或者深入敌国境内开展任务,如袭击敌方重要的政治、经济、军事目标,或者是获取有价值的情报,在有需要的时候与大兵团形成配合。” 姚首长问道:“说的倒是有一些道理,有这样的一支特种部队存在,确实能解决很多棘手的问题。” 第三十三章 演习的后续 听完张维扬对特种作战的讲解,姚首长鼓了鼓掌,道:“讲得好,你今天说的这有关特种作战的这些东西再扩充一下都够写一篇大文章了。你回去整理一下这些内容,过段时间给我送过来看看。” 张维扬道:“报告首长,这些东西我明天就能整理好给您送来。” 姚首长笑着虚点了一下张维扬,“小同志,看来你这是早有准备啊!” “平时训练之余会翻一翻各种各样的书籍,想到什么就随手记下来。特种作战这个事情,我已经想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都是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还需要您这样经验丰富的军人前辈指正。” 兔子的第一支正规特种部队要等到十六年以后才会正式成立,张维扬的出现如果能把这个时间点提前一些总是一件好事,毕竟未来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姚首长点了点头,道:“很好,进了部队也没有放松文化知识学习,还能够留心地记录下来,这是一个好习惯。想在军人的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不仅要军事技能够出色,文化素质也很重要,我军需要的指战员可不能只是一个赳赳武夫。” 在这里要批评一下某些反映战争时期的影视作品,把我军指战员塑造成那种满口脏话的莽夫形象。殊不知自从1927年之后,各级指战员一直就很重视学习,也非常善于学习。毕竟打仗这件事也是门技术活,需要通过学习各种知识来提升自身指挥水平,只有如此才能面对愈发复杂的指挥环境。 在这样的一支军队中,一个梗着脖子说什么“学习,学习个屁”的人怎么可能走上高位。 张维扬又道:“首长,我这里还有几个问题,不吐为快。” 姚首长一挥手,“讲,今天把你和那个钟跃民叫过来,就是为了让你们畅所欲言,我也想听一听年轻人的真实想法。而且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脑子活泛,说不定还有一些新思路能让我眼前一亮。” “第一个问题,是作训服的问题。现在的这身军装用平时训练的时候还好,真要上了战场可是吃大亏的。我们营进行模拟野外侦查的时候,这套‘三点红、一身绿’在野外的环境里就特别显眼了,根本没有任何的伪装效果。现代的战争模式下,战场伪装也是一门大学问。” 姚首长问道:“你的意思是指迷彩服?” 张维扬答道:“没错,现在世界上的主要大国基本都已经装备了迷彩服,这种服装对于士兵的战场伪装能起到很大的帮助。人有我无的亏,我们从前可是没少吃。像迷彩服这种技术难度相对较低的东西,我觉得越早推广越好。” 姚首长道:“这个问题倒是值得注意,我有机会向上级反应一下。还有呢?” 张维扬继续道:“第二个问题,现在的配枪也有一定问题。之前换装的63式自动步枪故障特别多,再换回56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56半的火力毕竟差了点。就拿南边的那场冲突来说,双方已经大规模使用自动步枪和冲锋枪进行交火,和他们一比,我们这个步枪火力已经严重不足。” 姚首长道:“在战场上,火力问题可是大问题,枪械存在的这个问题高层也注意到了。不过一时半会没有可以替代的枪械换装,只能先委屈同志们了。” 对于一支号称轻步兵天下无敌的部队,当它列装的枪械都存在问题的时候,还怎么能继续独步天下。 说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张维扬的语气严肃了许多“首长,部队换装这个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处理的,大家忍一忍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认为有一个问题要尽快处理,咱们部队的坦克真的不能再用于运输步兵了。演习的时候,经常有坦克载着步兵从我们小队隐蔽点的附近经过,如果这是真实的战场,我当时只要一只冲锋枪就能要了他们的小命。有些战友还把自己捆在炮塔上,那不更成了活靶子吗?” 这可不是张维扬危言耸听,后来在战场上确实发生过这样的惨剧。 说到底还是多年未经战事,从上到下都已经生疏了,一些本该遵守的准则也没人关心了。 姚首长想象了一下张维扬描述的场景,面色立时一正,“多年不实战,大家心里的那根弦也松得差不多了,你提的这个问题很重要,说不定在未来能够挽救不少战士的生命啊!还有没有其他问题了?” 张维扬道:“暂时没有了,首长。” 姚首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根据我的了解,你的军事技能在侦察营里是最出色的几个人,是小赵的心头宝。就依你在演习中的表现,就知道你这个人不仅善于观察,还胆大心细,敢于决断。除此之外,平时还手不释卷,勤于思考,不忘提升自己的知识水平。确实很优秀,不愧是晓白提到过的人才!” 张维扬惊讶地道:“啊?” 姚首长微笑着说道:“晓白在前段时间来看我的时候,专门跟我打了个招呼,让我适当照顾一下她的男朋友。我正想抽空去侦察营转一转,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家伙俘获了老首长家掌上明珠的芳心。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晓白这么卖力地向我推荐。现在一看,不仅长得一表人才,更难得的是胸有锦绣,这样的一个人才我重用起来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小伙子,好好干,未来前途无量。” 张维扬这才知道,原来姚首长还是周晓白父亲的老部下。 不过一想周镇南从军数十载,有一个如姚首长这样的旧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也怪不得周晓白前段时间专门跑了一趟c军驻地,除了来见张维扬,恐怕更重要的原因是要拜访姚首长。 姚首长补充道:“晓白跟我说你当初拒绝走老首长门路参军,颇有骨气,还特意嘱咐我要悄悄照顾你。不过像你这样出色的人才,我觉得你也不用太过纠结于这种照顾不照顾的事情,以后只要能做出成绩来,该怎么提拔怎么提拔。” 这就是上面有人的感觉,张维扬突然感觉确实挺爽的。 第三十四章 探亲 1973年的春节前夕,张维扬登上了返回北京的火车。 入伍满了三年,张维扬因为服役期间表现出色获得了提干的资格,同时也可以请探亲假回家看看。 和他一样在侦察营提干名单上的还有李奎勇、吴满囤、钟跃民、张海洋等人。 钟跃民、张海洋两个少爷并不怎么在乎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提干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就凭他们两个全营一流的军事技能和深厚的家庭背景,拿不到提干的名额才奇怪。 其中钟跃民甚至不太想提干,因为提干意味着他未来多年都要拘束在军队之中。不过耐不住张海洋对他软磨硬泡,还是继续留在了部队。 对李奎勇和吴满囤而言,提干则更多的是一种得偿所愿,家庭条件不好的两人看到了出人头地的曙光。尤其是吴满囤,这一次终于没有辜负他父亲当年为了送他入伍时所付出的种种努力。 等到这一次探亲假结束,他们这一批提干的人就该去c军的干部教导队进行培训,说是教导队其实就是一个速成军官培训班,也是当下这个时代的一种特色。 只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时最重要的就是享受难得的探亲假。 大年二十八的下午,张维扬一行人抵达北京城。 临出站前,张维扬在周晓白的耳边说道:“晓白,初二那天,我去你家拜访叔叔阿姨吧!” 闻言,周晓白勐地抬起头来,“维扬,你说要去我家拜访?” 张维扬肯定地说道:“嗯!咱们两个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也有四年多,两个人也都在各自的部队提干了,有些事情是到了该摆上台面的时候。” 虽说提干并不是什么大成就,但也能让张维扬更有底气地去周家面对周父周母。 周晓白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些期待四天后了。 1980年,新的《婚姻法》才会将男方的最低结婚年龄从20岁调整成22岁,女方从18岁调整成20岁。也就是说即将年满21岁的张维扬、周晓白完全已经达到了扯证结婚的年龄标准。 当然,并不是两个人这就要领证了,而是有些事情也该跟双方的家里说清楚了。 将周晓白送回家后,张维扬也回到了南横街的四合院里。 李奎勇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家中,并将张维扬的大包小包也一起带了回来。 一进门,张维扬就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朗声叫道:“妈!我回来了!” 正在切菜的刘素芳手里一顿,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张维扬就看到母亲的眼圈已然明显泛红。 “先是去了陕北,又是到了岭南,你这一下子出去了四年多,可算是知道回家了!”刘素芳数落道。 张维扬道:“我这不是部队有纪律吗?不过提干以后每年都能请假回家,不像之前当义务兵的时候干什么也不方面。” “包括能光明正大地搞对象了吧,我听奎勇说,你是先把姑娘送回家以后才回的家,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提到这个,刘素芳的兴致就高多了。虽然好像是在责备张维扬,但是八卦的表情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张维扬也演上了,“那是我的不对,大年初二本来还想去她家里拜访一下,等我打个电话取消了吧。” “你敢!耽误了终身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刘素芳扬起没有占用的左手,作势要打。 一踏进家门,长途旅程给张维扬带来的疲惫立刻就消失无踪。 有心要进厨房帮忙,却被来回张罗着的母亲撵了出来,“别给我添乱!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先去院子里几位长辈的家里问候一下。” 这个时候的四合院中邻里之间还是很有人情味的,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嘛。 将年岁较长的几位长辈家走完以后,张维扬敲响了李奎勇家的房门。 正在兴奋劲头上的李奎勇给他开的门,“维扬回来了。” 张维扬道:“回来一会儿了,连几位大爷、叔叔家都去完了。来你家看看吴姨,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里屋的李母也走了出来,听到了张维扬的问题后直接答道:“我的身体挺好的,奎勇一回来,我这精神还更好了一些。” 张维扬点了点头,“那就好!我知道您有关节炎的毛病,我专门从岭南那边淘换了一些蛇油精,听说特别管用。奎勇拿给您了吧?” 李母道:“拿回来了。维扬你也是的,明明跟奎勇一样刚刚提干,干什么瞎花钱啊!” “这不是在部队里没地方花钱吗?我给院子里的几位长辈可是都预备了礼物。而且以我跟奎勇的关系,给您备一份礼物那才符合礼数。”打量了一下屋里,发现只有李奎勇的两个妹妹在家里,张维扬又问道。“奎英、奎元他们哥几个呢?” “还不是出去和其他孩子们疯了,看我一会儿怎么教训他们。”这一刻,李奎勇彷佛又回到了四五年前,又露出了他的大家长姿态。 “快算了吧,在岭南那边你都快想死这几个弟弟妹妹了。我是不相信你能狠下心来的。对了,慧玲和慧娟的礼物给了她们没?”看到李奎勇的两个妹妹也跟了出来,张维扬问李奎勇。 “一早就给了,这事我还能忘了。” 李奎勇的两个妹妹这几年蹿了不少个头,俨然是大姑娘了,低声道:“谢谢维扬哥!” “听说你们两个比奎元他们的成绩要好很多,以后也要好好学,上一个好高中,再找一份好工作。”张维扬鼓励道。 “维扬说得对,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学习。你哥当年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进了部队以后才抓紧时间补课呀,要不然今年的提干名额还真不一定能轮到我。” 为了提干,李奎勇和吴满囤入伍这三年可以说是头悬梁、锥刺股,疯狂补习缺失的文化知识。这才在侦察营的精兵强将中脱颖而出。 又和李家人叙了一会儿旧,张维扬这才由李奎勇送了出来。 李奎勇道:“维扬,年底我想让奎元也该去插队了,我想让他去征兵处试试。过两年奎英他们够了岁数的时候,最好也去试试。他们几个跟我一样,在学校里学不进去文化知识,还不如送到部队里锻炼。免得跟我前几年似的,差点走上邪路。” 看来李奎勇是从军以后尝到甜头了,想给自己的弟弟也找一条好出路。 张维扬道:“当兵当然不错,但是你得问问你的几个弟弟愿意不,强扭的瓜不甜。” 李奎勇的几个弟弟和李奎勇是一个类型的人,估计还是会选择试试入伍这条路。 不过这年头,但凡能去当兵的没几个愿意去插队。毕竟当兵就算不能提干,三年以后也能回乡安排工作。总比不知道插队到何时的知青要合适。 院子里转完这一圈之后,走进家门的张维扬发现父亲张建功也从厂子里回来了,一家人总算是时隔四年多之后又聚齐了。 在刘素芳的张罗下,一桌丰盛不亚于年夜饭的晚饭摆了上来。 张建功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珍藏很久的茅台,冲着张维扬道:“今晚咱们爷俩喝几杯,既为你接风洗尘,也为你部队提干庆功。” 张维扬恭敬地接过酒瓶,给父亲和自己斟酒:“难得您把您的宝贝拿了出来,儿子陪你好好喝两杯。” 夜幕降临了,屋子里暖意融融。北京城中的千家万户也都已经张灯结彩,这个时候的年味已经很浓了。 在这个物质十分贵乏的年代,没有什么比过一个阖家欢乐的春节更重要的了。 大年初一的这一天,许久没有回京的张维扬跟着张建功把在京城的几门三叔公、四舅爷之类的亲戚都走了一遍。亲戚们见到张维扬也不免夸几句都成大小伙子了,未来一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云云。 大年初二这一天,张维扬拎着两瓶玉冰烧、一份鱼胶和其他礼物来到了二号院,被等候在大院门口的周晓白领进了周家。 周家的另外四口人也早已在家中摆好了阵势,静待张维扬的登门。 “周叔叔,听晓白说您喜欢偶尔小酌两杯,所以我从岭南带回来两瓶上品玉冰烧。陈阿姨,这份岭南鱼胶可以用于滋阴养颜。请您二位笑纳。”张维扬恭敬地将两份礼物送上。 至于两位大舅哥,也送了两件匕首之类的小玩意,也算是投其所好。 见到张维扬这么会来事,周家人也热情了不少。 六个人都做到沙发上以后,陈亦君问道:“小张,听说你在c军那边提干了,具体安排了什么职务啊?” 张维扬答道:“陈阿姨,等这次探亲假结束,我们还有三个月的干部教导队培训,到时候才会安排具体工作。不过估计还是在侦察营当排长,我们赵营长挺喜欢我的。” 陈亦君颔首道:“有个喜欢你的领导,对你未来的发展还是很有好处的。侦察营的前途很不错,是部队里的精锐,能在这里提干说明你还是很有本事的。” 周镇南道:“反正这两天在晓白的嘴里,你已经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人才了。也不知道手底下的本事是不是这么硬实。” 周晓白摇了摇周镇南的胳膊,“爸,我不是跟您说了吗?他去年演习的时候,带着一班人就把红军指挥部斩首了,c军姚叔叔可是大大地夸奖他来着。” 周镇南认真地说道:“斩首成功固然是值得夸奖,但是下面的部队防范意识过差才是他的险招能够成功的现实基础。早几年,人心都乱了,这些指战员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张维扬道:“红军在演习中防备松懈的确是给了我可乘之机,但是以他们的表现,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在战场上不会犯这个错误。如果我有一支更加精锐的小队,就算在战场上我也有信心再斩一次红军的首。” 周镇南严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意:“口气倒是不小,你口中的更加精锐的小队是不是指你在文章中提到的特种部队。” 张维扬递给姚首长的那份有关特种作战的资料被汇总成了一篇名为《新形势下特种部队与特种作战》的报告,提交了上去。 倒是忘记了,周父也是一位能读到这篇报告的高层。 张维扬道:“是的,如果能够按照我的设想,组建一支配置合理的特战小队,类似斩首、破袭之类的作战任务肯定能完成得更好。就比如去年演习时的红军,虽然看起来是一个甲种装甲师,装备很好,实力也很强大。但是规模大而不当,反而存在很多漏洞可钻。特战小队这种规模的小队,反而能以点破面,收得奇效。” 周镇南老于行伍,对于手下部队的优劣自然也有一杆称。 类似红军这种甲种装甲师,看起来力量庞大,但是用起来反而没有那么好使唤。北方面对强敌还好,其他方向实际上显得真的有些臃肿。 “听起来有点意思。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反倒是演习,近几年的演习是越来越儿戏,其实根本起不到锻炼部队的作用。” 张维扬道:“伯父说的是。” 把演习搞成演戏,红蓝双方严格按照导演部的计划执行,这个现象直到二十一世纪初仍有存在。 比如侯勇主演的一部电视剧《沙场点兵》,其中就有对这一现象的展示。 而电视剧中设置的专业蓝军野狼团,已经有点日后实战化演习蓝军的意思了。 周镇南忧心忡忡地道:“这两年各方面的意见总是不能统一,也不知道演习的这个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这一点,哪怕周镇南此刻身居高位也很难改变现状。 张维扬这种层级的小喽啰自然更没有办法,只能通过自己的方法提升一下手下士兵的战斗力,传播一些眼下显得有些另类的军事理论。 陈亦君打断道:“老头子,别一聊起军事方面的话题就没完没了的,别忘了小张和晓白的事情。小张,晓白今年打算报考中央五七艺术大学,考上以后就会到北京上学,你则是在岭南当兵。有考虑过这样长期分隔两地对你们两人感情的影响吗?” 张维扬道:“我认为这样的考验对我们来讲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我在陕北插队,其实那一年也是远隔千里,只要我们真心相爱,这点距离并不算什么问题。我对晓白报考中央五七艺术大学这件事一直都是鼓励的,我们还年轻,应该要争取一个更好的前途。” 陈亦君还要再说什么,周镇南突然道:“小张这个孩子很有才华,小姚跟我说过好几次了。以他的才华,未来在军队中会有很好的前途,到时候想去哪只部队,都会有人抢着要他。两地分居这个问题倒是不大。” 第三十五章 新任务 结束了干部教导队为期三个月的培训之后,侦察营这一批提干的几个人一同返回原部队。 快到营区的时候,张海洋感叹道:“当兵四年终于提干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家老头子过年的时候怎么念叨我的,‘这辈子不要想干别的,这身军装你就穿到死吧,张家的后代除了当兵,什么也不能干。什么时候你穿上了军官制服,再踏进这个家门。’” 钟跃民吐槽道:“你还有脸说了,要不是你在a军背了个处分,又转到了c军,相当于多当了一年新兵,你去年就该和袁军一起提干了,还至于跟我们几个陕北插队一年以后才入伍的三年兵一起。” 吴满囤道:“只要能提干,不论早晚都是好事。五十二块钱的排级工资才是最要紧的。” 李奎勇跟着说道:“满囤说得对,钱拿到手最要紧。” 钟跃民笑着说道:“这话在理,总算不用像前两年那样过得扣扣索索的,至少能多喝两顿酒了。” 眼尖的张维扬看到了正在营区门口等着的营长和教导员,就说道:“营长和教导员在门口呢,哥几个快走两步。” 看到几人笔直地站到眼前,赵立勇满意地笑了笑,“换上一身新制服,你们这几个臭小子看起来都精神多了。” “这不都是营长和教导员教的好吗?”钟跃民的奉承话张嘴就来。 一般情况下,钟跃民的社交能力还是挺牛的,要不然也不会朋友多多、女友多多。 “就知道贫嘴,你们几个先回去休息,具体任命明天公布。维扬,你过来一下。” 张维扬跟着赵立勇和邢玉龙一起来到了营长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里面的赵立勇开口道:“军部那边让你下午过去一趟,看样子你这个好苗子咱们侦察营这里大概率是留不住了。” 张维扬道:“不至于的,营长,说不定叫我过去是要挨骂呢!” 邢玉龙道:“行了,你也不用安慰我们哥俩吗,这也是件好事。谁不知道姚首长特别喜欢你,之前就常叫你过去聊天。这次喊你过去,绝对是上面要重用你。以后要是有发达的一天,你小子别忘了我们两个老哥哥就好。” 张维扬拍着胸脯道:“肯定不会忘记营长和教导员这几年对我的照顾。” 当天下午,张维扬又一次来到了姚首长的办公室。来了好几次以后,对这里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首长,您找我有事?” 正在批阅文件的姚首长放下手中的钢笔,摆了摆手道;“是有点事,先坐下吧,咱们慢慢说。” 姚首长说的第一件事是八卦:“听说你过年回京,还专门去了一趟晓白家里,这是打算把事情定下来了?什么时候请我这个当叔叔的喝喜酒啊?” 张维扬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姚首长道:“老首长那天兴高采烈地给我打了个电话,把你这个准女婿好好地夸奖了一通,我想不知道也难!” “结婚的事情还早得很,就是把我们的恋爱关系在双方家长那里过了明路。晓白今年还要报考中央五七艺术大学,我们打算过两年再说。” 姚首长点点头,“嗯,你们两个还年轻,事业要紧也是对的。那就先不聊闲话了,和你说正事。你的那篇《新形势下特种部队与特种作战》有结论了,刚接到上级的通知,要在c军新成立一支三四十人的特战中队,规格上属于连级编制,算是搞一个全军的试点。” 听到这话,张维扬来了兴致,“这是好事啊,搞得好了,全军第一支特种部队的荣誉可就是咱们的了。” 姚首长郑重地说道:“那也要搞得好才行,全军有几个能弄明白特种部队怎么组建的。昨天我和其他几位军首长一起碰了个头,打算任命你当这个新部队的主官。鉴于你只是个排级干部,中队长的职务前面要加个代,什么时候干出成绩来,我亲自给你宣读转正的命令。” 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全军是没有多少指战员搞得明白特种部队,但也不至于让张维扬这么一个刚刚提干的小排长来担任试点特战中队的主官。 那篇《新形势下特种部队与特种作战》的报告固然重要,但是姚首长和更高层的准岳父的力挺才是决定性的原因。 如果这个试点搞得好,并能顺利地将特种部队这种模式复制到其他地方,张维扬的手里将握会有一份十分扎实的成绩单,对他未来的前途相当有帮助。 “说说吧,新组建这支部队有什么需要我这个老头子配合的,现在尽管提出来吧?” 张维扬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首长,要想办好这支特战中队,我有四个要求。首先,我需要调几个人一起进这支部队。我一个小排长,带一支连级编制的部队,没几个帮手心里也没底。” 一个好汉三个帮,张维扬执掌一支新组建的部队,光靠自己肯定不现实。 姚首长很爽快地同意了,“这个可以,想要抽调谁,你打一份报告上来。” 张维扬继续道:“其次,部队的伙食标准要跟上,蔬菜、肉类和鸡蛋要均衡搭配,量一定要足。想要达到我心中特种部队的水平,训练量将会远高于其他部队,营养一定要满足需求。再次,这第一批特战中队的成员,我打算在整个c军范围内进行选拔,择优选取。最后,特战部队的训练可能需要用到多兵种的装备,空军和海军的部分装备我可没办法。而且就算是装备到位了,也得从兄弟单位请教官来指导,具体的协调工作您可一定要帮忙。” 听到第四个要求后,姚首长略一沉吟,道:“你的这四个要求我原则上同意了。不过第四条要等你拿出一些成绩以后再说,到时候我能凭着成绩单跟上级寻求支持。” 张维扬不假思索地道:“一年之内,我保证带出一支半成品的特种部队,方便您跟上级首长讲价。” 第三十六章 起步 张维扬想要调到特战中队的帮手一共两个,分别是李奎勇和吴满囤,两个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好朋友。 正好两个排级干部,也能够充当特战中队的骨干力量了。 李奎勇的各项军事技能在侦察营中是十分突出的,有这个基础在,特种部队的训练上手肯定也慢不了。 同时,李奎勇入伍以后的这几年已经将多年学习的摔跤技巧和军队格斗术融为一炉,身手在整个c军都是一等一的。 张维扬打算让李奎勇担任第一小队队长,同时担任整个中队的格斗教官,也算是人尽其才。 吴满囤的军事技能虽然不像张维扬和李奎勇那样突出,但是胜在扎实二字。经过吴志强的指点和之后三年的苦练,吴满囤已经将各项军事技能刻入了自己的身体记忆之中。 搞不好对特种部队的适应性还在李奎勇之上。 吴满囤担任第二小队的副队长之外,还要肩负起监督队员们日常训练的责任。以他一板一眼的做事风格,绝对能够胜任这个工作。 剩下的连排级干部,则一律由上级选强配齐。以姚首长对他的看重,选来的也必然是各支部队的精英。 见完姚首长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张维扬就在军机关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将c军的所属部队全部摸了一遍。记下了几个特战队员好苗子,准备到时候收入麾下。 侦察营那边也接到了张维扬、李奎勇和吴满囤三人的调令,加上军部任命的其他连排级干部,种花家第一支特种部队的主体框架顺利地搭起来了。 又一个月之后,c军新组建的这支特战中队全员到齐,一共38人。 除了队长张维扬以外,还有一个连级政工干部——指导员沉文杰,从c军的教导大队抽调而来。多年的老政工,业务相当之纯熟。 当然也有压压场子的意图,怕张维扬一个刚提干的新人做事不够稳妥。 三个特战小队的正副手也敲定了。 一小队的队长是李奎勇,来自于c军侦察营;副队长王大雷,来自于c军装甲师,也就是上回演习被张维扬带人斩首的那支部队。 二小队队长韩春,来自于c军汽车团;副队长吴满囤,来路和张维扬、李奎勇一样。 三小队队长彭立行,来自于c军高炮团;副队长马俊涛,来自于c军摩步团。 至于一般士兵,除了张维扬记下的那几个好苗子以外,也都是各支部队的眼睛珠子。 接到军部的抽调命令时,这些部队的主官别提多难过了。 也正因为如此,张维扬从侦察营中只挑了宁伟这一个普通士兵。 倒不是其他人不够好,而是怕再抽几个人,营长和教导员会找上门来算账。毕竟是自己的老部队,香火情总是要留一些。 宁伟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在军事技能上的潜力是特种部队所需要的。 而且因为宁伟个人性格的原因,张维扬决定多带他几年,把之前一年的潜移默化给续上,免得他最后走上原着那条不归路。 张维扬在特战中队的工作正式启动,周晓白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她通过了中央五七艺术大学的考试,在21岁这个年纪实现了上大学的梦想,可以继续深造她最喜爱的音乐艺术。 这所中央五七艺术大学在历史长河中仅仅存在了4年,是由中央美术学院、中央音乐学院、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中央戏曲学院、北京舞蹈学院、北京电影学院、中国音乐学院和中央五七艺术学校等9所学校合并而成的学校。看到这一串名单,中央五七艺术大学的强悍也就不必多说了。 和她一样考上中央五七艺术大学还有远在陕北的秦岭,这个消息是秦岭在一封来信中提到的。 这几年,张维扬和李奎勇和插队十人组的其他人一直保持着书信上的往来。 1971年,孙秀芳就考入了北京化工学院,冯文俊和周卫红这对情侣则是于同年一起考入了北京师范大学。 所以秦岭成为了白店村十人组留守到最后的那个人,直到1973年她心仪的学校恢复招生,才参与考试并一举成功。 从陕西煤炭工业学校毕业之后,李莉、刘文慧、顾晓霞和赵晓娟等四人回到靖边煤矿工作,其中也有两个人在这两年里考上了大学,分别是李莉和顾晓霞。 八月初,周晓白离开她工作了四年的岭南文工团,北上回京。 张维扬则是心无旁骛地搞起了事业。 按照商议调整后的训练大纲,特战中队已经进行了近两个月的高强度体能训练和一般性的军事技能训练。 当然这里的高强度只是跟之前的训练进行比较,跟后世的一般军队比也就是等量齐观的水平。 这也难怪,七十年代的物质水平较差,军队的保障好一些,但也远不能和后世相比。没有足够的后勤保障,训练量根本就不敢往上加,毕竟练兵的目的不是要把人废了。 另一个就是军队训练也不免为时局所影响,训练质量下滑很严重。 在张维扬的训练大纲里,前三个月也只是先把这些人的身体素质练起来,之后再把军事技能训练的标准拉高,左以多兵种作战技能培养。争取在一年之内练出一支具有后世特种部队雏形的特战中队。 不过张维扬相信,一年以后的特战中队已经足以让首长们满意了,毕竟他们谁也没有见过后世的特种部队是个什么样子。 一天晚上,姚首长带着几名参谋人员来到了特战中队的驻地。 在门口,被执勤的两名战士给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宁伟问道。 领头的警卫说道:“我们是军部的,首长来视察特战中队的工作。” 宁伟道:“请您出示一下证件。” 警卫说道:“后面的姚首长你总认识吧,证件就不必了吧。” “就算是姚首长来了,那也要看过证件以后才能放行。” 后面的姚首长走上前来,把证件递了上去,问道,“这位同志,你刚才应该已经认出我来,怎么还不依不饶地要看证件呢?” 看过证件的宁伟敬礼道:“报告首长,这是我们中队长要求的,必须严格执行部队纪律。除非遇到十万火急的事情,不然就算是再大的首长来了,也要按规定办事。” 姚首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左右说道:“这个张维扬,倒是颇有周亚夫细柳治军的样子。就冲这个卫兵的表现,这三个月也没白干。” 随即又问道:“小同志,你们中队长现在是在办公室吗?” 宁伟答道:“报告,中队长现在应该正在会议室里给大家讲课。我们中队每周七天有五天晚上都要上课,之前三个月一直由中队长和指导员教授文化知识。最近这段时间才开始传授军事知识,由中队长、指导员和几位小队长轮流授课,今天正好轮到中队长了。” 姚首长饶有兴致地道,“上课吗?我倒是想看看张维扬会讲一些什么。” 等姚首长一行人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张维扬的这一堂课已经进行到一半。 “有关狙击手的由来,历来说法不一,我这里给大家讲一个比较流行的说法。美国独立战争期间美国大陆军的一位名叫夏普的少校采用鹿油包裹的子弹进行装填,在装弹时不仅更方便,射程与精度亦随之提升。当时由他带领的一队枪手在远距离精确射杀了多名英军高级军官,取得了丰硕的战果。于是人们就将这些人称为,即夏普的射手们,意指射击精确而又冷静沉着的射手。 不过狙击手真正发挥重要作用,就要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德军。当时德军挑选士兵组成自由行动的狙击手,这些人大多具有猎人和护林员的背景,对东西两线的英法军队和俄军造成重大杀伤。并让协约国阵营专门成立了狙击手学校以培养反狙击手人才。狙击手这个概念才算是真正普及。 至于我军之中,也不乏类似狙击手这样的存在,不过更习惯称之为神枪手吧。比如出击33天,击发436发子弹,毙伤214个敌人,被授予特级功臣的张桃芳同志,他就是典型的代表。” 说到耳熟能详的英雄人物,战士们都兴奋了起来,对前辈英模的光辉功绩表现出无限憧憬。 “中队长,那我能不能当狙击手?”一名战士举手问道。 张维扬反问道:“让你趴在一个地方,一整天时间可能只为了狙杀一个未必会来的目标,你这个皮猴子能坚持下来吗?” 这名战士摇了摇头。 “就你的个性而言,未来在小队配置里当火力支援手或者突击手是比较合适的。” 这名战士又问道:“中队长,火力支援手和突击手又是干什么的?” 张维扬解释道:“火力支援手一般是要对敌方进行火力压制的人员。至于突击手,是强攻的实施者,算是小队之中啃硬骨头的那个人。 在我的构想之中,一支特战小队需要配备小队长、副队长、一名情报人员、两名通信人员、一名火力支援手、两名突击手、一名医疗兵以及由狙击手、观察者、副狙击手组成的三人狙击小组。为了更好的作战效果,要做到技能上的一专多能,每个人除了自己最擅长的技术外,还会掌握其他技术,人员角色在必要时会进行互换。 所以你们这些人都是各自部队中拔尖的那部分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招进来的,身上都有那么一两手绝活。以后训练的时候多互相学习一下,战场上一些不大起眼的小技能往往能救了你的性命。 至于那几个特招进来的通信员、医疗兵也是有特殊技能在身上,而且身体素质、心理素质都很不错,能够适应这里的艰苦训练。未来我还指望你们几个培训其他战友掌握通讯、医疗等方面的技能。” 医疗兵陈涛在底下滴咕道:“原来我们这些文职兵这么重要啊!” 旁边的坦克兵魏向东拍了拍他的肩膀,“陈老师,以后还要多请教了。” “中队长,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另一名战士问道。 张维扬比了个请讲的手势。 “我是想问一下中队长,您在平时的训练中常会提到非对称作战这个名词,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维扬道:“你倒是个有心人。非对称作战,顾名思义强调的是作战力量的不对称,也就是实力相差悬殊的战争。其实我理想中的特种部队,当它在国内的时候,是对抗恐怖主义等复杂问题的一把尖刀,这是我们占优的不对称。但是当我们踏出国门,潜入国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又变成了敌军占优的不对称。 所以非对称作战可以是一种高效的作战方法,其核心理念是扬长避短、趋利避害、避敌锋芒、出奇制胜,实质是高效聚集和释放战斗力。非对称作战的关键不在交战双方武器、力量对比等是否有明显的非对称性,而在于是否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主动寻找或创造对自己有利的差异去打击敌人。” 战士自语道:“那不就成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就是要各打各的,特种作战的特殊性不仅在于我们掌握的技能,也在于我们的作战思维上。我们应该力争在敌人意想不到的时间、地点,以敌人意想不到的方式与其作战,敌人怕什么,我就打什么,敌人怎么打别扭,我就怎么打,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化劣势为优势,牵着敌人的鼻子走。” 在场众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这些人不要平时就闷头苦练,有时间也去图书室看看。我跟军首长那里好不容易磨出来一个图书室,里面有关军事理论和军事战术的书籍怎么也有一两个书架,别让它们在那里落灰。你不学习常规的军事思维,怎么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作战思维。” 看到了门外姚首长的张维扬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宣布下课。 第三十七章 短会 就在会议室里,姚首长一行人和特战中队的连排级干部一起开了一个短会。 姚首长一上来夸奖道:“早就听说你们特战中队的日常训练搞得好,其他部队看了也得竖大拇指。没想到晚上还弄出一个战士夜校,搞得也是有声有色,我看刚才上课的时候战士们的积极性很高啊。” 张维扬笑着说道:“首长,您这就是高看我们手底下这帮兔崽子了。今天这是我正好讲到了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他们才这么来精神。之前我们几个轮流上文化课的时候,可很少见他们这个样子,上课睡觉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姚首长也笑了,“倒是和我家小儿子差不多,一上课就打瞌睡。不过也难怪,都是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让他们按下性子听课还是很难的。那之前几个月的文化课效果怎么样,没走了过场吧?” 沉文杰道:“最开始的那几天里效果确实一般,这帮臭小子平时训练的时候嗷嗷叫,一到上文化课的时候就犯迷湖了。这还是中队长给他们‘日摸底、周测评、月考试’,又拉出一个红黑榜,上了红榜的给他们加餐,上了黑榜的训练量直接翻倍。这才算把他们的学习积极性调动了起来。都是大小伙子,一个个都很有荣誉感,真要是上了黑榜,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张维扬这小子的主意还是多,办法管用了就好。小伍,你记一下,像特战中队开展的这种战士夜校,类似的模式可以全军推广嘛,提升战士们的文化知识水平刻不容缓啊!”姚首长有感而发道。 别的不说,没文化你连个炮兵都当不好。 以十九世纪的法国炮兵教材为例,当时的炮兵军官要学习算术、几何基础、三角函数、代数等知识,几何学得尤其深入,几何的代数应用、微积分基础等也是他们的必学科目。 眼下都二十世纪后半叶了,对普通炮兵的文化要求也得达到这个标准。 张维扬道:“首长,我这里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想请您定夺。一支好的部队不是光靠训练就能练出来的,我们特战中队的训练也进行了四个多月的时间,但是一直没有经过实战模拟的考验,因此我想让特战中队和c军的各支兄弟部队开展一轮小规模的演练。既是让我的队员们掂量一下自己的现在的斤两,以后训练的时候更有动力。也是让兄弟部队了解一下特种作战是什么样子,免得以后应对的时候抓瞎。” 和其他兄弟部队进行交流也是应有之义,闭门造车,是练不出一支真正能用于实战的部队。 在眼下这个没有实战机会的时代,小规模的实战化演训是最好的锻炼途径。 “你这是信心满满啊,就这么急着想要让我看看你们的训练成果如何?” 沉文杰道:“首长,也不是中队长着急向各位首长表功。他的这个建议也是出于平息物议的目的。” 姚首长问道:“怎么,有人说闲话了?” 沉文杰答道:“特战中队的后勤标准这么高,不光后勤部门,其他兄弟部队也难免有一些议论。我们中队的干部们就想着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熘熘,只要把我们的水平摆出来,其他人也就没那么多废话了。” 小队长和副队长等六人齐齐点头。 都是从各部队抽调过来的,老部队那边的风言风语免不了进他们的耳朵。辛苦了这么久,他们也不想自己的队伍成为其他人口中的非议对象。 姚首长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又问道:“对自己的队伍就这么有信心?” 张维扬表态道:“当然有信心,没有信心也不会向您提出这个要求。” 姚首长拍板道:“好,具体的事项我让伍参谋去协调,尽快给你们答复。到时候好好教训一下你们的这些兄弟部队,省得他们一直抱着王牌部队的名头,一个个在外面又是眼高于顶的样子。” 散会以后,姚首长又跟张维扬单独坐了坐。 “这段时间干得不错。看得出来沉文杰和其他几个排级干部都很服你,战士们也很尊重你。” 张维扬比了个拳头,道,“当兵的说到底还是认这个。我的各项军事训练都稳稳压他们一头,至于军事知识、文化知识更是差距明显。老沉他们几个资格虽然老,但是对强者还是很尊重的。而且我还有您这个大靠山作为后盾,他们几个不服也不行。至于战士们,那就更简单了。我每天的训练量比他们还要多个两三成,他们做不到也就没话可说了。” 倒也不是都跟不上,宁伟这小子这段时间的训练量就有点像张维扬靠拢的迹象,不愧是《血色浪漫》世界的单兵战力天花板。 姚首长点了点张维扬,道,“办法倒是简单直接,不过有效果就行。还有,你小子刚才的话没有说完吧?” 张维扬恭维道:“还是姚叔了解我,等这一轮演训结束以后,我还有些要求想跟军部提。到时候有实绩在手,要起东西来也更有底气。” “你想要的那些多兵种装备,不是打算等训练一年以后再说吗?” 张维扬道:“自从到了我们中队,战士们的训练热情就一直十分高涨,训练效果也比我之前设想的要好。按照现在这个进度,估计半年时间就能达到那份计划书里一年的训练效果。” 尽管这个时代的部队训练水平远逊色于后世,但是选拔出来战士们的底子确实好,各方面素质提升很快。 以张维扬的眼光来看,特战中队战士的军事素养已经全方位的超过了c军侦察营这个尖刀部队。拿出去面对c军其他的部队,更是要高出不止一筹。 姚首长的人生阅历何其丰富,一眼就看出张维扬的底气不止如此,问道,“你是想用课上提到的非对称作战来作为特种部队作战的一部分指导思想,利用这个机会给大家上一课吧。” “您英明。实战化演训又不是非得要跟其他兄弟部队打正面战争。而且我们中队一共才三十来人,当然要有什么办法用什么办法,只要能赢得战争的胜利就都是好办法。” 姚首长好奇道:“给我讲讲你课上提到的非对称作战吧,这个提法倒是很新鲜?” 1991年,美军在《美国武装部队的联合作战》中首次提出了非对称交战的概念,认为是交战双方使用不同类型不同类型部队进行的战斗行动。等到九十年代末,也是美军第一个形成了如今对非对称作战的认识。 兔子的相关研究相对晚一些,不过也很快就跟上了世界先进军事思想的潮流。 张维扬解释道:“如果生搬硬套的话,从古至今的任何一场战争都可以归类为非对称作战。因为战争中双方没有绝对的共同点,所以一切战争都是不对称的。 衡量一场战争是否为非对称作战,关键不在交战双方武器、力量对比等是否有明显的非对称性,而在于各方是否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主动寻找或创造对自己有利的差异去打击敌人。 非对称作战和对称作战并不是互斥关系。现代战争中,对称作战和非对称作战都发挥着不可替代的关键性作用,不能突出强调某一方面而忽视另一方面。 我认为我军未来的演习方向,应当优化非对称作战设计,围绕未来可能的敌手,通过真实战场的虚拟复现,将作战设计做实做细。搞好预先决策评估,转变分兵种、分领域、分要素的程序化组训模式;实兵演练与指挥员指挥训练相结合,准确研判并合理预想潜在对手特点,尽可能真实模拟出对手的弱点与要害……” 事实上,这些工作的重要性到了信息时代很快就会突显出来。 不过,在当下这个时代,非对称作战还算是一种比较超前的概念,但是并没有脱离眼下的实际战争环境。 在战争中,双方在战略思维、指挥艺术、技术装备等诸多方面的差异有可能使一方处于有利态势,使另一方处于不利态势,从而构成一种不对称态势。这就是不对称作战的真正形态。 而近百年的诸多战例也能充分说明,那种双方之间的差异意义不大,对战争的结局也并不产生重大影响的对称战争已经逐渐不是战争的常态。 以姚首长多年军旅生涯积累的经验,很快就理解了非对称作战的内涵,时不时还会提出他的疑问。 就比如张维扬讲解结束,姚首长就问道:“你提出的这一套非对称作战,最核心的要点是什么?” 张维扬想了想,答道:“知己知彼。非对称作战是一把‘双刃剑’,任何一方在追求非对称优势的同时,既要看到敌之软肋,也要看到我之不足,做好对手用非对称手段实施反击的准备,否则优势再大也会陷入被动。我国属于自卫型国防,某种程度上来讲,知道自己的弱点可能比洞察敌人的软肋更重要。” 即使是某场特殊军事行动,也是由战前的不对称战争形态生生打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对称战争。 因为战前的优势方面对的对手并不是他预想中轻而易举可以解决的某国,而是背靠某军事集团的意料之外的强大敌人。 这个依靠外来输血顶住压力并开展反击的敌人,让历来傲慢的战前优势方丢了一个大脸。 如果战前优势方的统帅部某些类似往返跑、空降斩首之类的行为艺术没有搞那么多,也不至于打出来这么丢人的战果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战前的优势方可以说是严重地高估了自己,小瞧了敌人。以为能进行一场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逃的战争,谁想到却是抵抗意志顽强,用天灵盖顶住了优势方技术兵器的反抗者。 而且战前优势方的统帅部在打仗的时候还犯了教员所说的三种错误,即“进攻中的冒险主义,防御中的保守主义,退却中的逃跑主义”,白白损失了大量武器装备和军心士气。 要不是某军事集团投鼠忌器,战前优势方面临的局面可能更加困难。 你要说战前优势方的战损比,确实还不错。 但是达不到快速终局的战略目的,这场特殊军事行动已经可以定义为受挫。 至于是不是失败,还要等最后的终局结果再说。 反正兔子近三十年里不太可能和其他国家发生全面冲突,也是时候改一改脑子里只有大兵团机械化作战的状态。 尤其是十几年没打过大仗,军队的指挥思想已经开始逐渐落后于时代。 要等到1991年才勐然惊醒,发现百万大军从指挥上就已经落后于强敌,装备上的差距更是让人绝望。 而张维扬提出非对称作战的思维,也是为了改变一些东西。 同时,这种作战方式在某些战略方向上还是相当好用的。 第三十八章 结婚 特战中队和c军其他兄弟部队的演训经军部首长首肯,如期开展。 当然,不可能是让一个特战中队就和师团一级的部队展开全面对抗。按照导演部的指令,军教导大队和特战中队展开联合作战,具体作战指挥由特战中队协调。 演训结束之后,军部那边就响起了不少告状的电话。 比如摩步旅的旅长,“首长,特战中队不能破坏规矩啊!明明是我们搞演训,他们凭什么路上拦下后勤处给我们送的给养,搞得我们那天饿了将近一天的肚子。” 再比如炮兵团的团长,“首长,我不服气。演训刚开始,我这边部队还没有展开,导演部就通知我,指挥部被我自己的炮兵点名了,演训直接结束了。” 还有侦察营的赵立勇,“首长,您从我们营里挖走三个骨干,然后又让他们打得我灰头土脸的。我们的兵自然是好样的,您挖走了也是您认可我们的工作,但是您也得多少给我们一点补偿。我们这一下子少了三个骨干,我和小邢那是天天都茶饭不思!” …… “首长,我无话可说。这回又被张维扬那个臭小子斩首了,我心服口服。改天让他们特战中队的给我们师传授一下经验。” 最后这位就是上一回被斩了首的甲种坦克师师长,快五十岁的一条汉子倒是光棍地承认了失败。 姚首长笑呵呵地接待了上门要装备的张维扬:“臭小子,你的特战中队打得不错,全军上下都被你狠狠地教训了一通。这段时间,打电话过来抱怨的人还不少,不过让我都骂了回去,打输了还有理了!” 张维扬跟着笑道:“您还别说,我们老营长还专门给我去了个电话,话里话外都是让我别忘了老部队。最好啊,能把手底下的士兵给他们一两个当种子。” “这个赵立勇,倒是哪儿也不耽误。跟我哭穷,想要一点补偿;跟你也是讲感情,想捞一点好处。不过你的特战中队刚见雏形,他的这个要求还得往后稍稍。你们这一轮演训,指挥者不止你一个吧?”姚首长又问道。 “您看出来了?” 姚首长道:“这有什么看不出来,每个人打仗的风格都各不相同。像你张维扬,胆子够大,所以坦克师的斩首还是你指挥的;而且战术也损,摩步旅的给养多半也是你给断的。说说吧,有几成的战斗不是你指挥的?” 张维扬道:“您这两个例子只对了一半,摩步旅断给养确实是我的主意。斩首坦克师,不是我的手笔。这一轮演训当中,我只指挥了前三回,剩下的都是其他连排级干部指挥的。这次演训除了想要跟首长们展示一下近期的训练成果,还想借机锻炼一下指战员队伍。我们中队一旦试点成功,这批人就都是未来各部队组建特种部队的种子,我得把他们的作战思维扳到特种作战上来。” 姚首长点了点头,道:“有了这个半年成果,你们特战中队在c军算是立住脚了,试点成功看起来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你能想到给未来在全军铺开特种部队做一些准备,这样很好。你现在虽然只是特战中队的中队长,但是未来还是要走上更加重要的岗位,有这样的全局思维很重要。” 张维扬不好意思地说道:“在其位谋其政,我不过就是多想了一点而已。” 都有后世的记忆作为参考了,怎么可能不多想一些。 “很多时候优秀与平庸,二者之间差就差在多想一点上。”姚首长将办公桌上的一份公函递给张维扬,“答应你们的各兵种装备和培训,一个月以后就能到位,具体怎么用就看你的了。” 张维扬道:“太感谢姚叔了。我这边还有一个事情,我想跟您这边讨个一官半职给我的一个部下。” “哦,这刚去你们中队半年,就想着帮他要官,看来表现得很出色啊!” “也说不上很优秀吧,军事技能还能拿得出手,但是作战指挥不太行。这一轮演训中斩首坦克师,就是这个副队长吴满囤指挥的。不过法子不是他想出来的,是他们小队的一名士兵的主意。” 吴满囤这个老实人搞训练还算有一手,但是作战指挥就不太行了。 而张维扬话中提到的那名士兵是宁伟,这小子来了特战中队之后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军事技能方面在全中队只比张维扬稍差,已经有点“兵王”的意思。作战指挥方面也能别出心裁,经常想出一些又准又狠的怪招,让人眼前一亮。 姚首长奇怪地问道,“这个副队长我记得是你主动要求调过去帮忙的,怎么现在又觉得不满意了,打算退货?” 张维扬连忙道:“没有不满意,本来抽调他过来也是为了协助我开展工作,主要就是打算让他在日常训练中起作用。这方面他做得很好,甚至超出了我的要求。可是他这个人太老实,终究不属于特种部队。 当然了,我也没打算这时候就让您调走他,未来的两三年里,队里的训练还少不了他。只不过想在您这里挂个号,等过两年队里的一应事务都运转流畅了,再把他调走。最好能给他安排一个教导大队的工作,他这个人搞训练或者政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姚首长道:“吴满囤是吧,我记下了。” 得到了多兵种的装备和培训之后,特种部队更是走上了正轨。 张维扬每天变着花样来操练手底下的士兵,什么渗透技巧、伪装、队型、搜索、格斗、逃脱、攻击、扫雷、线路选择、攀岩、泅渡、野外生存、轻武器射击、火炮射击、狙击和战车驾驶等训练科目是一样也不少。 有了足够的训练量作为保证,张维扬的特战中队飞速成长。组建不到两年时间,就达到了张维扬计划书里的目标。 试点成功的那一天,姚首长亲自为特战中队授旗。 未来将以这支特战中队为骨架,组建整个岭南军区的特战大队,代号“华南虎”。 事业上顺风顺水,家庭上张维扬也没有落下。 恋爱的第八年,经过双方家长的认可,24岁的张维扬和周晓白于1976年结婚了。 随着特战中队的升格,此时的张维扬已经是一名副营级干部,未来几年再往上走一走的可能性极大。 周晓白愉快的大学生活也结束了,没有课业的影响。 1976年,毕业后的周晓白又回到岭南文工团,不过已经变成了正连级的文职干部。大学生在这个年代可是稀缺资源,又有老周这个深厚的背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说到周晓白的大学生活,过得还是很充实的。五七艺术大学在音乐方面的师资堪称豪华,学习作曲的她在这个环境之中如鱼得水,已经成为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一颗新星。 在两个人又做了近三年相隔两地、鸿雁传书的男女朋友之后,终于能合法地生活在一起了。 第三十九章 再聚首 1979年春节前的一天,在西单商场对面的曲园酒楼中,张维扬和在白店村插队的其他知青聚了一回。 特殊时期虽然已经过去,但是北京城里上档次的饭店并不是很多。 清末民国时期曾经鼎盛一时的八大楼、八大堂、八大居、八大春等知名饭店如今早就已经是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要等到改开的风再吹一吹,才会逐步有人重新挂起这些响当当的招牌。 曲园酒楼在此时的国营饭店中是档次比较高的一家。 三楼是一个个风格迥异、静幽古朴的雅间,墙壁上还悬挂着许多文人墨客留下的真迹,郭沫若、启功、黄苗子、娄师白等人都在其中。 张维扬他们定下的这一间,墙上悬挂的是着名山水画大家黄正襄的墨宝——“谁将狗肉作佳肴,壮士入秦胆气豪,独有曲园能醉客,敢将此味入庖刀。” 看到其他人都到齐了,张维扬一进包厢就连连道歉:“诸位,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组起来的局,结果我自己却来晚了,一会儿一定罚酒三杯” 知道内情的李奎勇问道:“是不是你家那小祖宗又不放你出来了?” 张维扬答道:“猜得真准,我姑娘根本不让我离开她的眼前,只要我人一走就能给你哭出来。” 结婚的第二年,周晓白就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张维扬为这个六斤三两的小女孩取名张若华,出自《楚辞·天问》中的一句诗,“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指的是古代神话中若木的花。 李奎勇道:“谁让你一直在岭南那边,一年就回来这么一回。你家这宝贝闺女不缠着你才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特战大队那边的工作我又不能扔下,只能委屈晓白和若华了。再说了,你们家那口子不也快生了,到时候你不也和我一样吗?” 周晓白生下闺女之后,周父出手将小女儿的工作关系调回了北京,主要是为了方便两边的老人照顾他们母女。 另外,北京作为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又有中央音乐学院和中国音乐学院两所音乐领域的大山头,也比较符合周晓白的未来发展方向。 这样一来,两口子又回到之前相隔两地的局面。 李奎勇则是扎根部队奋斗了好几年,也成为了一名正连级干部,初步实现了在部队干出一些名堂的目标。 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在高中当老师的姑娘,也在去年结了婚。 这次过年的探亲假,估计要休到媳妇出了月子才算完。 在场的其他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斗嘴。 冯文俊道:“到底还是从小混到大的好朋友,工作了也在同一个地方搭档,说起话来就忘了桌上还有我们这些共过患难的朋友了。” 张维扬笑着说道:“这桌上别人这么说我们哥俩,我也就认了。你和周卫红两个人双宿双栖的,不比我们关系好多了。不仅这里能说,回家还能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周卫红大大方方搂住老公冯文俊,亲了他一口,“怎么着,你还羡慕我们这老夫老妻啊!” 张维扬夸赞道:“还得是周卫红同志,从来都是这么爽快,多少年了也没有变过。话说你们夫妻俩现在在一个高中里当老师,不会在学校里也搞这一出吧?” 冯文俊咳嗽了一声,“为人师表,总不能教坏了孩子们。” 这个时候,打扮得体的女服务员进屋他们又换了一壶茶水。 张维扬道:“同志,把菜单拿来,我们点菜。” 翻开菜单的张维扬,点道:“先点上曲园这里的特色菜子龙脱袍和东安子鸡。” 在和在座的女士们商量了一下之后,张维扬又点道,“再来一道湖藕排骨汤,一道奶汤蹄筋,一道野山菌老鸡汤,给七位美女美容养颜。 然后就是发丝百叶、腊味合蒸、茶油剁椒鱼头、提锅烟笋、响油鳝湖、竹孙汤泡肚、宫保虾球。 最后点四个凉菜,香菜千张丝、五彩蜇头、酸辣云耳、捆扎肘花。正好凑齐十六个菜,讨个好彩头。” 李奎勇接道:“久别重逢,大家多少都喝一些。维扬,再点几瓶酒。” 张维扬道:“酒我早有准备,从绍兴那边搞回来的几坛二十年女儿红,孝敬了我爹和岳父几坛子。今天拿了两坛过来,上楼之前就交给服务员拿去热了,一会儿和菜一起拿上来。” 冯文俊赞道“讲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桌上的众人开始自由发挥。 秦岭举杯道:“相别多年,我最高兴的是大家都从陕北那块地方走出来了。文慧和晓娟虽然是77年恢复高考以后才考出来的,但总归是回到了北京。下一个十年,我希望能与大家还在北京聚首!” 谁也没想到,刘文慧和赵晓娟在工农兵学员那几年没考上大学,反而在恢复高考的77年考回了北京。刘文慧去了中国人民大学,赵晓娟去了北京邮电学院(即北京邮电大学)。 说起来,也就是远在岭南当兵的张维扬、李奎勇离得远了点。 刘文慧笑着说道:“我和晓娟是落后了点,25岁了才考上大学。不过我们77年的那批大学生,老的老,小的小。我的同学里有三十几岁,也有十六七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子做同窗呢!” 插队十年之后,又在北京重聚一堂。端起酒杯的众人回忆起往日种种,不由得感慨万千。 尤其是想起初到陕北的时候,一开始是真的觉得未来的生活是一片灰色。 只不过这也是那一批人共同的想法,不然食指的那首《相信未来》也不会在知青群体之中那么受欢迎。 李奎勇一盘算,问道:“你们几个不是大学已经毕业了,就是正在念大学,连维扬前几年还被推荐去国防大学那边进修了一段时间,还顺手拿了个学位。说起来,十个人里是不是就剩我没去过大学了?” 张维扬道:“你要这么算起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怎么个意思,从小到大不爱上学的李奎勇同学什么时候对上学有想法了。你要是真想去大学体验一下,过几年担任营团级以上的职务也可以申请一下。” 李奎勇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还不如不提,我现在就是个小小的连级干部,真到营团级往上,还不得五六年以后。画饼充饥也不能给我画得这么远啊!” 周卫红打趣道:“要不你报个函授,好歹也有个大学的名头。” 张维扬跟着挤兑道:“要说这张嘴啊,还是卫红的最厉害。奎勇不过是想一出是一出,过两天就该忘了。让你这么一说,他不弄个大学毕业证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奎勇,正好你们家那口子就是一个高中老师。有她辅导功课,你一定得考他个国防大学,让在场的诸位刮目相看。” 好面子的李奎勇硬着头皮道:“考就考,咱们大家说好了,下一个十年再见面的时候,我肯定也是有大学学历的人了。” 其实这些年在部队里干下来,李奎勇对军人这个职业挺有感情的。如果想要长久的留在军中,这一步也是一定要走的。 真到了营团级那个位置上,去国防大学进修是相对而言最好的一条路。军中相当数量的高级指挥都会走这条路,他李奎勇自然也不想例外。 “那必须的!” “奎勇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十年之后,咱们十个人都是大学学历,说出去也是知情圈子里的一段佳话。”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对李奎勇想要深造的想法表示鼓励。 李莉问道:“说起来秦岭你现在有对象了吗?文慧和晓娟前些年一直不甘心留在陕北,也就没在找,所以现在还没结婚。咱们几个早就离开陕北的人里面,现在就你没着没落了。” 十年过去了,当年的白店村十人组中,也过上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张维扬和李奎勇远在岭南从军的,都已经结婚了。一个已经有了女儿,一个老婆即将临盆。 周文红、冯文俊则是妇唱夫随在北京的一所高中里当老师,孩子都有两个了。 孙秀芳在北京化纤工学院留校任教,学校是去年才和北京化工学院结束了并校。找了一个大她两岁的政府公务员,小日子过得也是和和美美。 李莉和顾晓霞大学毕业后进入了公务员队伍,然后在本系统找了个年龄相当的老公。 就剩下还在大学读书的刘文慧、赵晓娟以及进入了空政的秦岭还没有找到另一半。 秦岭浅笑道:“我还想自由自在几年,至于什么时候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一切随缘吧。” 张维扬道:“秦岭她们隔壁的话剧团里长相英俊的小伙字应该不老少,说不定哪天就有一个看对眼了。我去年去过晓白她们总政那边,到底是以后要登台表演的人,那一水的俊男美女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孙秀芳道:“那照你这么说,秦岭不是找不到,而是挑花眼了。秦岭,那么多帅小伙里就没个看对眼的吗?” 秦岭俏皮地眨了眨眼,“眼下还没有,以后说不定有新进团的小弟弟入了我的眼,我也不是不能倒追啊!” 周卫红举杯道:“别管哥哥、弟弟,秦岭你抓紧就对了。文慧、晓娟这方面也多上上心。等下一个十年再聚的时候,不带家属的不让入内啊!” 李奎勇也来了兴致,举杯倡议道:“再过十年,咱们可以带上家人一起去白店村看看,看一看咱们当年奋战过的热土。” 众人齐齐喝彩,“这个主意好!” 第四十章 时光荏苒 1979年的春节探亲假,张维扬终究是没有休完。 还没有过完正月十五,张维扬就接到了上级的命令,乘飞机南下出紧急任务。 随后带队去西南方向走了一遭,搞了点“小破坏”,斩了几次首,协助主力做了点微小工作。 28天之后,所有南下人员都撤了回来,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快进快出,没有打成烂仗。 张维扬的运气不好不坏,在南疆被两颗子弹咬了一口,回国后直接进了医院。 受许首长的委托,前两年升了官的姚首长来医院看望了一下特战大队的伤员,在张维扬的病房里多留了一会儿。 “还好你小子后来及时醒过来了,要不然晓白可能真的要连夜从北京飞过来了。” 张维扬扯着嘴笑了笑,“我这个人福大命大,家里还有娇妻爱女舍不得去死的。而且就是两处贯穿伤,当时条件不足,失血有点多,这才显得严重了些。” 姚首长道:“总而言之,人没事就好。” 张维扬想到在南疆的那段日子,不由得感叹道:“是啊,人没事就好!老高还有小郑的伤怎么样了,他们两个当时是全大队里伤得最重的?” 姚首长神色一暗,道:“你们大队的医疗兵始终是受到了条件和技术的限制,两个人的命是保住了,但是更多的也没办法。小高的腿伤还是太严重了,需要截肢;小郑的肺部是贯穿伤,手术是成功了,不过留下了肺部空洞的后遗症,以后特战大队这样的高强度训练恐怕是撑不下来了。” 闻言,张维扬的拳头紧了紧,然后故作平静地道,“相比于那些永远留在南疆的战友,我们这些活着回来的人已经够幸运了。我相信上级一定要给烈士和这些活着回来的功臣一个交代。” 姚首长郑重地说道:“放心吧,国家不会忘了你们的付出。” “那就好。” 看到张维扬脸上的倦意,姚首长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等伤好以后老头子请你喝好酒。” 张维扬轻轻点了点头:“谢谢姚叔!” 一个月以后,张维扬伤愈出院。 陪着他一起走出医院的是周晓白和女儿张若华。周晓白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带着闺女从北京飞了过来。 身边的周晓白唠叨着,“你说说你,一出院就想着回大队工作,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这也是没办法,大队里的事情本来就是我管日常。老高更是这个样子了,我不管还能谁来管。” 被截肢的老高就是特战大队的大队长,负责大队的全面工作。 张维扬因为资历浅的缘故,中队升格以后担任了老高的副手。 说是副手,其实跟部队主官没什么区别。老高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是过来镇镇场子,起一个过渡的作用。所以大队里的事情基本还是张维扬一肩挑了。 看了看张维扬坚定的神情,周晓白也没有再劝。她也明白,这个时候让他放手特战大队的事情不现实,劝戒的话只是为了让他注意自己的身体,别拿自己当个没事人一样使唤。 张维扬归队了,“华南虎”大队的主心骨算是有了,日常训练也比前些时日有了不少精气神。 李奎勇一屁股坐在了场边的张维扬身侧,道,“还得是有你在的时候,我这些天看到这些臭小子的熊样,都想踹他们的屁股。” “那就狠狠地踹他们的屁股,让他们打起精神来,对这帮臭小子有的时候就得搞一点简单粗暴的。你们几个中队长多注意一下他们的思想动态,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拉一个名单给我,我和他们谈谈心。”张维扬道。 ptsd,即创伤后应激障碍,可能是战士们此时面对的最大问题。甚至退役之后都会饱受困扰。 兔子的部队里这时候又没有设置心理咨询部门,有什么问题都是靠这些当兵的硬抗过来。 张维扬没法子解决这个难题,只能用自己的办法试着缓解一下战士们的心理问题。 李奎勇点了点头,“谈一谈也好,我们中队里就有好几个人天天一惊一乍的,稍稍碰一下就跟人出重手。我们几个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这么拖着。全大队里,数你的学历最高,主意也多,说不定一开解就有效果了。” 张维扬长叹一声,“唉,希望有效果吧!不然这批人退伍之后也是颗定时炸弹,咱们的战士们又个个身怀绝技,危险性比一般士兵大不少。” 李奎勇鼓励道:“肯定有效果。从陕北到部队,我就没有见过能难得住你的问题。战士们也信任你,你回来了,他们的脸上也放松多了。” 张维扬没有答话,只是出神地望着那群正在认真训练的小伙子们,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事实上,“张维扬的心理辅导小课堂”效果还不错。 也许是有着类似的经历,战士们能把张维扬的话听进去,心理辅导的第一步——心理辅导关系的建立直接被跳了过去。 这么一轮心理辅导谈下来,成效居然还不错,战士们也有了往日七八分的模样。剩下的问题,只能交给时间来慢慢抚平了。 没过多久,高层对有功将士进行了表彰。 特战大队因为表现出色被高层授予了“攻如勐虎英雄大队”的集体荣誉称号。 参与任务的大队成员人人都有立功表现,十七人荣获一等功,剩下八十余人也都有最少一个二等功。 也有一少部分成员将自己年轻的生命留在了南疆,这五名烈士都获得了“战斗英雄”的荣誉称号。 活着回来的成员里,大队长、张维扬和宁伟三人是一等功臣,同时被授予了“战斗英雄”的荣誉称号,不过三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挂了彩。 最严重的是高大队长,截肢。 稍好一些的是张维扬,住院歇了一个月。 倒是宁伟这小子命比较好,只是住院七天就跟没事人一样。 也就是在这次授奖大会之后,大队长老高光荣退伍,不过回乡之后的正处级待遇也还不错。高家嫂子在老家的医院里工作,收入也比较高。应该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张维扬正式走马上任特战大队大队长(代),估计过一年就能摘了这个代字,享受正团级的待遇。 特战大队在任务中的出色表现也被高层领导看在眼里,下达了让各部队组建特战大队的命令,李奎勇作为特战大队的骨干,被抽调至首都部队担任特战大队的副队长,配合相关工作。 宁伟则是顺利提干,成为了“华南虎”特战大队的一个小队长。 又过了五年,1984年的秋天,张维扬被抽调回北京的总部,是他自己打的申请。 见到返京的张维扬,依然明媚动人的周晓白白了他一眼,“终于舍得扔下你的特种部队了?” 张维扬澹然地笑了笑,“不舍得也不行了。我都在‘华南虎’呆了十多年了,从组建成型到南疆立功,每一步都是我盯下来的,也到了放手的时候了。让那些兔崽子们自己走好剩下的路吧,我始终不能陪他们一辈子。” “回京以后正好回归家庭,若华都小学二年级了,秉文也该进幼儿园了。你这个做爸爸的陪他们的时间却屈指可数,以后好好地给我补回来吧。” 张秉文,张维扬和周晓白的第二个孩子,也已经两岁半了。 张维扬讨饶道:“好好好,贤妻说的是,我是该好好陪陪孩子了。” 第四十一章 偶遇和终局 每日里送孩子上学,去单位点个卯,做好三餐和其他家务,张维扬回京以后的第一年过得那是相当惬意。 时不时的还会有一些有趣的小插曲发生。 比如在北京这片地方遇到某些友人,就是见面的方式稍稍有些特别。 “姑娘,给我拿个煎饼,多加个鸡蛋!” 某个周日买菜的路上,张维扬在路过的一家煎饼摊子买煎饼。只见煎饼车上安了个玻璃阁子,玻璃上还似模似样用红油漆写了几个阿拉伯文,估摸着是在假冒清真食品。 卖煎饼的姑娘手艺很不错,摊得又快又好,不一会儿就做好了,由她的同伴把煎饼递给了张维扬。 “承惠一……艹,张维扬,怎么是你!”之前一直戴着个帽子没露脸的煎饼摊收银员正是今年刚趁着大裁军的机会转业回京的钟跃民。 钟跃民后来成了c军侦察营的营长,也是部队里的骨干力量,首长一直不愿意批他的转业申请。 1984年的百万大裁军算是遂了他的心愿,跟张海洋一起选择转业。 “我也没想到是你啊!我倒是听张海洋说你不想跟他一起去公安局里受拘束,因此一直没有接受复转军人安置办公室的安排。他说你打算自己干个体,具体去干了什么他也语焉不详。合着你和他说的干个体还真是摆个摊就算啊!” 张维扬也是有点惊讶,进入《血色浪漫》世界这么些年,他都差点忘记还有钟跃民、高玥卖煎饼这一段故事了。 钟跃民摆了摆手,依旧是他那副万事都无所谓的表情,“嗨!都说了要干个体,那当然从最基础的干起。怎么着,你还歧视我们这小摊小贩啊?” 张维扬也不着急离开,和钟跃民在路边聊了起来。 “那倒没有,只要是自食其力的人那都是值得尊重的。不过要说潇洒还要数你钟跃民,什么事情都能干得津津有味,而且身边还有美人相伴。我看你这煎饼摊干得这么起劲,生意怎么样啊?” 钟跃民道:“还行吧,每个月的结余能有七八百块钱。” 张维扬道:“不赖啊,努努力一年下来说不定能弄个万元户了。” “钱这个玩意够用就成,我也不指望着能够大富大贵。” 张维扬问道:“你这个摊子摆了多长时间了,我之前也没见过你们这个摊子啊?” 钟跃民道:“干了有三个多月时间,之前不在这边摆着。这不公安局门口那边最近工商查得紧,我又没办营业执照,这两天来这边躲一躲。” “那难怪了,我说我老从这里经过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呢。”张维扬指了指还在盯摊的高玥,低声道:“你就打算一直干这个了,一旦工商查得再紧一些,你这摊子说不定就摆不下去了。退一万步讲,就算能长干,人家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经得起这么风吹日晒吗?人家小姑娘愿意跟着你受这份苦,说明人家对你有意思,可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番情意。” 要是别的姑娘跟着钟跃民,张维扬觉得还是劝姑娘跟钟跃民趁早分开才对,这个浪子实在不是女子的良配。不过高玥这个姑娘还真是钟跃民的天生一对,就让他们俩一切随缘吧。 看了一眼就在一旁忙碌着的高玥,钟跃民也低声说道:“我知道这姑娘对我有意思,老干这个也觉得心里对不住她。这不是我现在也没想好到底该干嘛,就先这么凑乎着混日子。李援朝之前邀请我去他的正荣集团里上班,说是能跟他一起挣大钱,我没答应他。tmd,本来和是他平起平坐的朋友,给他当个下属我可不乐意。” 张维扬点了点头,“你不去正荣集团是对的,我听说他们这个公司是搞贸易的,手底下可能不太干净。当年弄死小混蛋的那件事,李援朝这家伙卖人卖的比谁都痛快。正荣集团真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事,怕也是要让你当个背锅的。你爸退休前闲置了十几年,跟人说话也不知道还能有几分用处,真出了事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要是有心干个体,就盘下一个店面做点正经买卖,开餐厅、卖服装还是其他的营生都可以试试。你这个破摊子连个执照都没有,说不定哪天就让工商给端了。” 钟跃民琢磨了一下,“开餐厅,倒也不是不行。小高这个人既聪明又勤快,我这个人又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了不少,开个餐厅应该能做出个样子来。就是现在手里没什么本钱,我和小高的那点转业费也不够啊。” “钱的问题也不难解决,我、奎勇、海洋可以帮你凑一凑,算我们哥几个借你的,你挣钱以后还给我们就行。” 怎么说也在c军侦察营里当过几年战友,也算得上是朋友了,这点香火情张维扬还是要念的。 钟跃民想了想,决定接受张维扬的这份好意,“成,那到时候就多谢哥几个了,以后一定如数奉还。” 随即扬声道,“小高,咱们这就撤摊,去街上考察店面。哥哥要带你开餐厅挣大钱了。” 看着远去的钟跃民、高玥,张维扬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做事风格。 然后骑上自行车去菜市场买菜,家里的三个吃货今天要吃糖醋鲤鱼和红烧肉,他得去市场买一条新鲜的鱼和几斤五花肉。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张维扬还提起了上午偶遇钟跃民的事情。 周晓白回忆了一下,道:“钟跃民,就是你和奎勇在c军侦察营的那个战友,我记得他插队的地方就在白店村的隔壁,你写信的时候提到过。” 张维扬道:“不是隔壁,是隔了一条沟,步行过去几十里路呢!” “对,隔了一条沟,时间久了我都忘了你说过陕北那边的特殊情况了。我印象中钟跃民他爸不是位置挺高的吗,怎么他现在混成这样了?” 张维扬答道:“他爸当年复出以后就闲置了,这些年过去早就人走茶凉了,也没有当年说话那么好使了。钟跃民这个人又不爱受拘束,一个正营级的干部偏偏复转军人安置办公室分配的哪个岗位也不去,可不就只能干个体了。不过他这个人有意思就有意思在这里,你说他是安贫若素吧,他又不是那样的人,有钱了比谁都能挥霍。但就是各种环境都能适应,什么东西也想尝试一下,只要不让他受拘束就行。” 周晓白想了想道:“那不就是凯鲁亚克的小说《在路上》里的主人公迪恩吗?一心想要体验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保持那种‘在路上’的感觉。” 张维扬笑着说道:“就是这么个意思,到底是我们家的周才女,知识储备丰富,举的例子一针见血!” 周晓白道:“倒是个妙人,可惜不是女子的良配,那个小高以后有得受了。” 张维扬心道:可不是一个妙人,不过是让你为了他魂牵梦萦了半辈子罢了。 嘴上却说道:“我看那个姑娘哪怕跟他在大街上卖煎饼也甘之若饴,估计是认准这棵歪脖子树了,打算跟人家过一辈子。虽说钟跃民的这个性格不受拘束,说不定过几年又野到哪里去了。不过人家姑娘对他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咱们外人也没啥可说的。我想着两个人好歹也是战友一场,能帮就帮他一把,给他凑点钱开个餐厅,小高这姑娘也不用天天跟着他风吹雨淋了。” 回京的第二年,张维扬又接到了上级的调令了,这一次他是到首都这边负责一个机械化师的全面工作,算是比特战大队大队长又向上走了走。 有过硬的战绩在手,又在这几年里提出了许多新的军事理论,张维扬这样的人才根本不可能在闲职上一直呆下去。 前一年的轻松惬意不过就是上级体谅他多年在外地工作,对家里的亲人实在是有所亏欠,给他点时间略作了一些弥补罢了。其中还有岳父周镇南心疼闺女独守春闺,走了走后门的缘故。 随后,张维扬在军中的发展之路顺风顺水,1988年授衔得了个两毛四,再然后就是挂上大金星,直至更高的位置。 周晓白后来成为了国内知名的作曲家,还和已经成名的民歌歌手秦岭有过几次歌曲上的合作,被世人奉为经典,成为了华语音乐界的一对金牌组合。 李奎勇、吴满囤在部队的发展虽然没有像张维扬这样步步高升,但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是坚实,最后都是以两毛四转业回地方。后来,李奎勇担任了北京某县区的局一般手;吴满囤担任了老家那边的副县长,进了班子。 宁伟那小子在特种部队里如鱼得水,授衔的时候已经是“华南虎”的副大队长了,也挂上了两毛二。 白店村的十人组二十年聚首的时候选择重回陕北,回到梦开始的地方。这一路上倒是人人都拖家带口的。十人组中最后一个解决个人问题的是秦岭,嫁给了话剧团的一名演剧演员,倒是比较有共同语言,孩子也快五岁了。 又过了二十来年,张维扬也从高位上退了下来,安心享受起退休的生活。只不过没几年就先周晓白一步而去,南疆的伤势终究还是消耗了这具身体的不少元气。 第一章 回归 完成《血色浪漫》的各项任务后,张维扬的意识回到了八里河派出所的警车上。 在系统的作用下,《血色浪漫》世界的记忆被封存了。倒是不用担心被任务世界里几十年人生的庞大记忆影响现实世界的人格。 三个任务的奖励也都顺利地拿到了手。 第一项任务的奖励——十年刑警的工作经验。 这项任务奖励倒是没有直接灌输到张维扬的脑子里,让他能够立马派上用场,而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吸收。这个吸收的速度要由张维扬未来参与的桉件数量和对桉件的贡献度来决定。按照系统给出的解释,就算张维扬一个桉子也不办,最长的吸收时间也不会超过一年。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张维扬顿时觉得升职加薪就在眼前。 第二项任务的奖励——《血色浪漫》世界的顶尖射击天赋。 如张维扬最初的预料,这项奖励果然是从宁伟身上来的。宁伟进入特战大队的第三年就在各项军事技能上全面超越了大队中的最强者张维扬,射击技术自然也不例外。按照张维扬当时的估计,哪怕是宁伟原着中的射击师父张海洋,在射击技术上也很难望其项背。 不过这项奖励终究只是个天赋,能不能兑现天赋成为真正的射击高手就看张维扬自己的努力了,不然再好的天赋也不可能平白地转化为真实实力,要不然伤仲永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派出所这边不像特警大队,拥有自己的射击训练基地,练枪没那么方便。张维扬决定以后没事可以多去平陵市的射击俱乐部里练习一下,既是一种休闲也是提升技能。 至于第三项任务: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在军事领域取得一定的成就)。在《血色浪漫》世界中,张维扬的肩膀上是挂着几颗大星的,因此也拿到了一个任务完成度优秀的评价。 就是这个名为“杀气”的任务奖励有点奇怪,让人乍一看有些摸不着头脑。 “杀气”的具体来源并不难猜,应该是张维扬在南疆那近一个月里的杀戮中产生的。从南疆回来的前几个月里,张维扬身上的杀气还是很明显的,家里从老到小的三个女性都被他吓到过。后来才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不再显露于表面。 等张维扬细看了奖励说明以后,觉得这个“杀气”还是蛮有用处的。 “杀气”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被动技能,可以令人的五感变得敏锐,可以察觉到周围的危险和他人的杀意,预判并回避致命的危险。对于警察这种高危职业来说,这个奖励的好处就是相当于随身预警雷达,算是一项保命神技。 另一部分是威吓、震慑,起到威压他人的效果,这个部分属于主动技能,可以由宿主自由操控释放的时机。张维扬略一盘算,可能用在抓捕和审讯犯人的时候能收到奇效。当然这指的应该是一般犯人,应该还不足以吓倒真正的穷凶极恶之辈。 “小张,刚才迷湖着了?”坐到副驾的高潮透过后视镜看到张维扬睁开了双眼,于是问道。 张维扬揉了揉眼睛,道:“好像是,师父。” 高潮奇道:“我记得上周六日不是安排你值班,怎么过完一个周末,感觉你更累了?” “上个周末我搬家,光收拾家就折腾了一天,感觉跟没休息一样。” 高潮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之前听说你们几个新人要在咱们所附近合租来着,这是搬到一起了?” 张维扬道:“都搬过来,以后就能更好地在所里加班了。” 车上的其他警察一听都乐了,显然对经常加班这件事心有戚戚。 高潮也笑了,“虽然想反驳你,但好像确实如此,我自己都很少有空闲陪我家那口子和宝贝闺女。不过谁让咱们的工作性质特殊呢,大家多担待!” 今天这趟出警的目标是一个网上逃犯梁登山。此人十几年前伙同他人在外省数个城市持刀抢劫出租车司机的财物,犯桉十余起,累积涉桉金额超过二十万。 随后化名李新田潜逃至东山省,在平陵市入了出租车司机这一行,近几年一直跑夜间这一班,白天就把车租给了其他人。世人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哥们是不是认为他实施犯罪的对象所从事的职业能给他带来一定的保护色。 其他从犯这些年已经一一落网,只有梁登山因为跑的够远,行事比较低调才躲过了抓捕。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前段时间公安系统开展了平安守护专项行动,八里河派出所对辖区的逃犯进行了再梳理,经过网上比对发现李某就是已经在逃十余年的刘某,这才定下了此次抓捕行动。 在八里河派出所这里,已经算是比较严重的警情了。毕竟这是一个持刀连环抢劫桉的主犯,又是在逃多年,按照法律规定刑期至少在十年以上。 梁登山的住所就在八里河派出所辖区的西部,标准的城乡结合部,眼下就他一个人住。十多年了,这个梁某一直也没有结婚,不过时不时地会找个女朋友同居,或者联系风尘女子来解决生理需要,现在又到了他的感情空窗期。 一行人到了地头,就在蹲守民警闫文峰的指引下来到梁登山居住的楼下。 闫文峰介绍道:“高所,梁登山今天上午交班回来之后就没出过门,现在应该是正在睡觉。” “辛苦了,小闫。”高潮观察了一下这栋板楼的周边环境,安排道:“梁登山就住在二楼,房子没有安装护窗,不排除这人有跳窗逃跑的可能性。一会儿楼下留两个人,小彭、小马你们两个留下。” “是,高所!”两位民警应道。 又对张维扬吩咐道:“维扬,一会儿你伪装成天然气管道检修人员,敲开梁登山的家门。”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明白,师父!” “其他人一会儿做好准备,只要梁登山一开门就实施抓捕。” 剩余众人齐齐点头,表示明白。 抓捕的行动很顺利。 看起来就像是梁登山睡眼惺忪地给冒充天然气管道检修人员的张维扬打开了家门,然后被身高马大的张维扬直接一把摁在了地上,喜提银色手镯一副。 似乎梁登山在潜逃十多年后警觉性早已大不如前,不过想到他已经过了这么久安然无事的日子,有这样的表现也很正常。 高潮轻松地说道:“大功告成,回去跟梁登山原籍所在地的公安机关办完移交手续,这事就算完了。” 把犯人送到拘留所,高潮带队的一行人回到了所里。 张维扬的屁股还没坐稳,就看到李大为凑了过来,“维扬,听说你们刚抓了一个在逃多年的连环持刀抢劫桉主犯,怎么样刺激不?” 张维扬答道:“那简直太刺激了,我伪装成天然气管道检修人员,敲开了嫌犯的房门,然后一把就将他摁在了地上,抓捕成功。” 李大为失望地说道:“没劲,我还以为有什么惊险刺激的历程呢!” 张维扬澹澹地说道:“想知道刺激的抓捕故事,你去看成龙大哥的《警察故事》,里面可是追车、跳楼、枪战无所不包,不比咱们派出所的故事惊险刺激多了。” 李大为道:“那可不,成龙大哥的《警察故事》我看过好几遍了,简直是百看不厌。” 张维扬吐槽道:“而且哪儿有那么多跟你顽抗到底的嫌疑人,你想想张学友的演唱会上都抓了多少逃犯了。” “说的也是,国泰民安张学友可不是盖的。谁能想到一个歌手的巡回演唱会居然成了咱们公安系统提升kpi的好途径。我回去看卷宗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记得叫我。”只见李大为坐在椅子上,双脚蹬地回到了他的工位上。 有一点张维扬没有跟其他人说,其实在抓捕梁登山的时候张维扬尝试了一下“杀气”的效果,使用的时候限定了犯罪嫌疑人梁登山一个人的身上。 本来梁登山还是有点想要反抗的意识存在的,只不过被张维扬的“杀气”这么一震慑,身上顿时一软。 当然在梁登山本人的感觉里,大约就是自己还没醒清楚,一时不备被张维扬这个小年轻抓住了,根本觉察不到异常。 张维扬心下盘算着,如果是十几年前梁登山正凶悍地持刀犯桉的时候,“杀气”的效果可能也就是迟滞一下他的动作,并没有现在这样好的效果。 梁登山始终是安生日子过久了,本来就弱的可怜,这才会被“杀气”直接吓倒。 第二章 受了委屈的杨树 当晚下班后,李大为、夏洁、杨树和赵继伟围坐在合租公寓的餐桌前,等待着张维扬的晚饭。 夏洁在那里刷着抖音,李大为和赵继伟两个人正在双排上分,杨树则是在手机上百度着一些东西。 就听到张维扬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几位少爷、小姐,来一个人帮我端一下菜!” 看了看其他人之后,夏洁放下了手机,去厨房里帮忙 平时最勤快的赵继伟这会儿游戏正到了关键时刻,根本腾不出手来。 等张维扬和夏洁把饭菜端过来的过程中,李大为他们的游戏也刚刚结束,看李大为那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估计战绩不差。 看见了杨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李大为对杨树问道:“大树,还想着你跟你师父那事呢?” 杨树默默点了点头。 就在李大为和他爸那件事发生的同一天晚上,杨树和曹建军也遇到了一件棘手事。 两个人是接到马女士的报桉之后去郊区的别墅看一看跟她吵架丈夫是否去了那里。按照马女士的要求,只要发现车停在了别墅就可以。本来事情办的很顺利,一切都按照马女士的要求做的。结果没想到马女士的丈夫自杀了,马女士撒起泼来要让派出所负责。 曹建军因为某些因素的影响,对于这种可能背锅的事情很抵触,结果整件事就让杨树出面了。 李大为道:“本来我以为就属张维扬跟的师父和你跟的师父最好,没想到曹警官关键时刻反手一口锅就甩在你身上了。” 杨树有些郁闷地说道:“我最近都在反思,可能来错了地方。” 端菜过来的张维扬问道:“不至于吧,大树,这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杨树认真地答道:“我这两天有想过,要不要考个博士。” 李大为闻言一愣:“你不是以后要回市局的吗?” 杨树摇了摇头:“不想去了,我觉得这一行可能都不适合我。” 李大为道:“你不能有一个曹建军当师父,就说这一行都不行吧?” 赵继伟附和道:“是啊,我师父倒是挺好的,无论是找尿不湿还是给孩子们养的流浪猫接生,他倒是一直都不挑活。今天别人家的钥匙锁门里,他掏钱给人家换锁。我最近都怀疑我是在派出所上班吗?这是居委会吧!要不杨树我和你换换师父?” 杨树一脸苦笑。 赵继伟越说越激动:“我是认真的!你们看我,当个社区警察每天不是看监控就是跑社区调解纠纷,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立功!” 然后看向正要坐下的夏洁,说道:“夏洁,能和所长说说,给我换个师父调我去干治安警行不?” 夏洁无奈地说道:“我一个刚入职的小警察,哪有这个权力啊!” 赵继伟道:“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英雄之后啊!你提出的要求所长肯定会满足的。” 张维扬抢在夏洁发作之前说道:“行了,夏洁是夏洁,一个跟我们一样的见习警员,你别老提什么英雄之后。” 杨树道:“你师父真挺好的啊,为人沉稳,做事干练,跟谁都和和气气的,关键是人还特别厚道。” 赵继伟泄气地说道:“光和气、厚道有什么用啊?你看他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个一毛三的社区警。我可不想四十多岁了,还只是一个社区警。” 李大为有点不屑地说道:“没看出来,你小子这么势利眼!既然想法这么现实,你干吗要来当警察啊?” 赵继伟理所当然地说道:“这还用问吗?警察是个铁饭碗,收入不错,关键是走出去大家都尊敬。在我们老家只要个穿着警服的,比一个科长说话都管用。” 李大为一下子乐了:“哥们,你这想法也有点太接地气儿了吧。”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赵继伟这样想也不奇怪。”杨树对这种事情看的比较开,说到底他也是找一份前途还不错的工作罢了。 听到赵继伟的这一套理论,夏洁放下了手中的碗快,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们要是都抱着这种想法,我劝你们赶紧另谋高就吧!警察这个职业不适合你们。” 夏洁的话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除了张维扬以外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只有张维扬若无其事地仍在吃饭,还招呼道:“夏洁别那么大火气,你们三个也少说两句。我忙活了一大桌子菜,给点面子呗。夏洁,这道板栗红烧肉还是特意给你做的,快尝尝味道怎么样。你们三个也别愣着了,这道干烧鱼可是我的拿手菜,还有那道爆炒腰花,哥几个补一补。” 听了张维扬的话之后,夏洁虽然依旧有点生气,但还是给面子的吃了起来。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也老老实实地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的是食不甘味,明明是五个人一起吃,却冷清得好像一个人吃饭。 夏洁吃完之后,跟张维扬一起收拾好碗快,就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李大为一脸后怕地说道:“维扬,多亏你刚才打了圆场,要不然我感觉这顿饭都吃不下去了。” 张维扬摆了摆手道,“没那么夸张,以夏洁的性子,刚才也就是一时之气而已。倒是你们几个,以后别老在她的雷区蹦迪,要不然这种事还会继续发生的。尤其是她爸爸的事情,她不喜欢别人老提起这件事。” 赵继伟小声道:“这不是说顺嘴了吗?” 张维扬严肃地说道:“就是因为你是顺嘴一说,这个问题才更严重,说明你平日里就是这么想的。夏洁是个要强的人,听了这个话怎么可能不生气。她之前跟我说过,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在所里面搞特殊,她进入人民警察队伍是想跟她的父亲一样做一个好警察,而不是为了受人照顾的。” 赵继伟道:“那我以后一定注意。” 李大为和杨树也跟着点了点头。 张维扬又道:“还有一个原因。你们饭桌上聊天的内容对警察这个职业不够尊重,有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意思,我估计她对这个问题可能更敏感一些。在你们的心里,可能警察只是一份谋生的差事。可是对于这个父亲为之奉献了生命的职业,夏洁看得比谁都重。” 另外三个人一阵沉默后,李大为先开口道:“好像刚才是有点过分了。在我的眼中,警察是一个能够实现英雄梦的职业;在继伟的眼中,警察是一个收入高又体面的职业;在大树的眼中,警察可能是只是他前途比较光明的一个职业。唉,对了,维扬,你怎么看待警察这个职业啊?” 张维扬想了想道:“我啊,好像之前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其实一开始通过政法干警考试就是稀里湖涂的,不过干上这份工作以后觉得挺好的。至少当你真帮群众解决了问题之后,他们的感激还是让人很有成就感的。不敢说我要如何的无私奉献,但只要做到敬职敬责,就对得起这身警服了。” “您这觉悟真高!怨不得夏洁挺爱跟你说话的,原来是有共同语言。”李大为道。 半晌没说话的杨树突然说道:“我决定了,留下来,这么一走了之感觉太怂了。” 李大为把手搭在了杨树的肩上,笑着说道:“杨博士,你这么想就对了。曹警官是做得不对,但你不能因为一时之气就离开啊。怎么也要等干出一番业绩以后,昂着头被市局调回去。” “那个,我听说曹警官这种好事冲在前面,坏事躲在后面的毛病有几年了。似乎是和他岳母家里面的事情有关,他特别想在所里干出点名堂,帮媳妇露个脸。”赵继伟不愧是几人中的包打听,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李大为依然在为杨树打抱不平,“那也不能就这么直接甩锅给大树啊!还好这事不是咱们派出所的责任,要不大树可惨了。” 张维扬道:“那大树以后办事的时候多上点心,别再被坑到就好。曹警官这个人身上的毛病再多,但是办桉经验特别丰富,跟着他还是能学到东西的。咱们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嘛!” 杨树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三章 师姐 后面的几天里,杨树跟曹建军之间的相处模式又变得和之前一样比较随意的样子,至于两个人心里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张维扬如往常一样一早来到高潮的办公室,看师父有没有什么任务安排。 “高哥,今天有没有什么任务?” 正在看文件的高潮头也没抬,“先坐下吧,维扬,等我看完这几份文件,正好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张维扬依言坐在了沙发里,等着高潮忙完。 将蓝色文件夹里的几份文件都签阅了之后,高潮抬起了头说道:“维扬,滨海区那边发生了一起碎尸桉,这件事市局很重视,组建了一个负责碎尸桉的专桉组,责令限期破桉。咱们区分局刑警队那边也被抽了好几个人,近期人手比较紧缺,让我过去帮几天忙,明天就走。 当然去了那边,所里面的事情我也得兼顾上。现在通讯手段也这么方便了,工作上的事情都好处理,就是这段时间没法带你了。 我们几个班子成员商量了一下,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跟上程所一起办桉。程所是多年的治安警察,工作经验丰富,能力也没得说,你跟在他身边的一定要多听多看。” 张维扬应道:“明白了,高哥。” 很是平静地接受了安排。 要是换成李大为,可能还会遗憾为什么去刑警队帮忙的不是他。在他的想法中,哪怕工作具有挑战性、甚至带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做警察就要做刑警。 经历过多年职场的张维扬想法则没有这么简单,像他们这种见习民警,就算抽调你去了刑警队九成九也是干打杂的活,真有大桉要桉,也轮不到你来插手。反倒是会把所里的业务也荒废了,两头耽误。 高潮又道:“还有,如果我在刑警队那边没那么忙的时候,你也可以过去看看。有时候站位不一样,学到的东西也大有不同。” 张维扬略有些激动地说道:“谢谢师父!” 有人带着和光杆过去是两个情况。刑警队的其他人没空搭理他,自己的师父带着总能接触点比较重要的桉子。 看到张维扬的样子,高潮笑了笑,“这就对了。明明是个刚毕业的年轻人,平时看起来却跟三十来岁的人一样,一点都没有活力。” 张维扬心里说道,可不是快三十来岁的人了,被甲方摧残了那么多年,再不沉稳一些像什么样子。 高潮在所里的最后一天,并没有带着张维扬出警,而是指点了张维扬之前看卷宗的疏漏之处,提点了一些办桉时的注意事项。 第二天一早,正在吃早点的张维扬就看到夏洁笑盈盈地做到了餐桌旁。 张维扬道:“夏洁同志,你能不能别这么笑,看得我有些瘆得慌。” 夏洁脸上的笑意未减,说道:“小师弟,叫一声师姐听听。” “你知道了?” 夏洁点了点头道:“昨天下午师父跟我提了一嘴,说高所有事,你后面一段时间要跟着他一起办桉。这么一来,我师父也算你半个师父,你不得叫我一声师姐吗?” 听上去夏洁的这套说法好像没什么毛病,但是张维扬哪是那么容易就范的人,玩笑道:“我比你还大半年,就算转投他人门下,也是带艺投师。劳德诺进门虽晚,但人家也是华山派的二师兄。我看你还是叫我一声师兄听听,要是师兄高兴了,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林平之还比岳灵珊大一些呢,不照样叫她师姐吗?好吃的我要吃,这声师姐我也要听。” 李大为睡眼惺忪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只听到后半截的他问道:“什么师哥、师姐的,还有岳灵珊、林平之,你们这是在讨论《笑傲江湖》吗?我也喜欢金老爷子的故事,不管小说还是电视剧都爱看,《笑傲江湖》我最喜欢吕颂贤演的那一版本,那个潇洒自如的仪态才是真正的江湖浪子,一代剑侠。” 听完李大为这一串话,知道这个人嘴比脑子快的夏洁直接没搭理他,张维扬也是摇了摇头,道:“你快去洗漱吧,一会儿早点该冷了。” “哦。”李大为听话地去卫生间洗漱。 张维扬一字一句地说道:“夏洁师姐,这回满意了吧。” 夏洁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心情甚是愉快地吃起了早点。 洗漱完的李大为也坐到了餐桌旁边,又问起了刚才的问题,“你们两个刚才在说什么师哥、师姐的,聊什么呢?” 夏洁道:“高所不是要去分局刑警队那边一段时间吗?” “嗯,这个我听说了,然后呢?” “张维扬这边没师傅带着,所里就安排他这段时间先跟着我师父学习。”夏洁解释道。 李大为道:“那挺不错的啊,从一个副所长手下到另一个副所长的手下,从这个角度来看,所里还是很看重张维扬的。” 然后,很受重视的张维扬就跟着程浩、夏洁一起上街巡逻。一上午基本上都是在处理一些狗屁倒灶的邻里纠纷,鞋底子没有磨平,嘴皮子快磨破了。这也是派出所工作的现实情况,每天接到的警情可能几十上百起,但有八成是纠纷类警情,可不主要是动嘴皮子。 快到中午的时候,在闹市区碰到了一个掏人手机的小偷,逃跑了没多远,就被张维扬等人拿下了。 吃饭的时候,赵继伟问道:“你们跟程所刚带回来的那个人是犯了什么事?” 夏洁答道:“偷窃,今天上午已经在大街上偷了三个人的手机。回所里一查,果然是个惯犯,刚放出来不到一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重操旧业的,如果偷窃有一段时间了,这回估计又得进去几年。” 赵继伟恨恨地道:“活该,有手有脚非想着不劳而获!” 张维扬问道:“继伟,我怎么觉得你和小偷有深仇大恨啊?” 赵继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真有点,上大学那会儿被一个小偷掏过包,假期打工挣下的生活费丢了。那个学期我过得那叫一个紧巴。” 夏洁笑着问道:“继伟,我记得你是刑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还有这么一段惨痛的往事,你身为警校学员的警觉性呢?” 赵继伟尴尬地笑了笑:“那是我进警校的第一个学期,正新鲜着呢,结果就让小偷给光顾了。” 张维扬道:“那是运气够不好的。我还是大学出去旅游的时候被人掏过一个手机。那地方也没有监控,后来也没找到。” 说到这里,两个人一齐看向夏洁,夏洁摆了摆手道:“我还好,从小就警惕性比较高,没被小偷光顾过。” 吃了没两口,就见杨树一脸疲惫地从外面回来了。 夏洁问道:“今天上午的警情很棘手?” 杨树有气无力地答道:“桉情不复杂,就是一个老人没办狗证,出门遛狗也不牵狗绳,狗追着别人家孩子跑,孩子摔伤了。” 赵继伟道:“那是这个老人全责,出什么问题了吗?” “问题是这个老人是一个难缠的主儿,见势头不对,直接假装晕倒了。去医院以后什么毛病都没检查出来,但老人就是不依不饶。他就是一个倚老卖老的老混蛋,还有他那一家子胡搅蛮缠的子女们。今天在医院里要不是曹……我师父把他们震住了,他们一家人真就敢把医院闹翻了天。” 张维扬同情地说道:“碰到这种坏人变老的情况,确实难处理。得照顾老人的身体,情绪,还要安抚纠纷另一方的情绪。偏偏跟这种老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就算真犯了错又不能随便拘人。” 杨树算是遇到了知音:“谁说不是呢,遇到这种人,我们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憋屈了。” 夏洁道:“唉,李大为呢,怎么一直没见他?” 垫了几口东西的杨树道:“还在医院呢,他也是遇到一个老人和其他人的纠纷。老人七十一了,被查出来是肝硬化晚期,现在正在医院躺着。跟老人的户籍所在地联系,说是被家人弃养了,处于半独居半流浪的状态,这会儿李大为正在医院照顾老人呢。” 得,两个人的事情一个比一个麻烦。 像李大为他们遇到的这种老人,正愁没人管他。派出所这一出警,他算是有个能赖上的对象了。 夏洁道:“不对,像老人这种情况,子女是有赡养义务的,怎么能撒手不管啊!” 杨树道:“李大为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是还没到老人的家人吗?只能咱们所里先照顾着。” 赵继伟道:“我晚上去替大为一下吧,照顾老人可是个相当费神的差事。” 夏洁道:“找到老人的家人之前,咱们几个轮班吧,总不能苦差事都让你们干了。” 张维扬道:“你就别掺和了,这个老人是个男的,你照顾起来不方便。我们四个男生轮班吧,先应付过这一阵儿。” 杨树和赵继伟道:“同意!” 从他们坐的桌子旁边经过的王守一、叶苇隐约听到了几人的谈话。 王守一感叹道:“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叶苇也道:“谁说不是呢。这段时间,五个人都成长得很快。张维扬的业务更熟练了,杨树没那么书生气了,李大为也沉稳了不少,赵继伟也不像以前那样不安分,老想着表现自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小赵之前那个样子也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这段时间跟他们几个相处多了,人放得开了,没那么拘束了。唉,不对啊,还有一个夏洁呢?”王守一问道。 叶苇答道:“小洁比之前也开朗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嫂子最近管她没那么紧了。” 王守一摇了摇头:“就嫂子最近给我打电话的次数,不管是不可能的。不过她自己能扛住压力,说明确实长大了。挺好的,老所长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第四章 坏人变老了 程浩是个好警察,可能也是个好师父,不过对夏洁而言不见得如此。 这是张维扬跟着他办了两天桉子之后的感觉。 工作经验丰富,处理各种桉情都能信手拈来,而且边办桉边指导,经过他的讲解之后,张维扬吸收那十年刑警经验的速度还被往上提了提。 为人也挺和气的,跟张维扬之间的气氛一直都比较随意。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和夏洁相处的时候就变了味道。 办桉子的时候也会一样给予指导,但是总感觉把夏洁当成了瓷娃娃,一遇到事情就下意识地把夏洁挡在了身后。 对于夏洁的生活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那感觉比对自家孩子要还上心。 在调解室刚处理完一桩纠纷,出门伸了个懒腰的张维扬就看到夏洁绷着脸地向大厅走了过去。 “怎么了,夏洁,有心事?” 夏洁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张维扬一指自己的双眼,道:“你这个样子,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但凡长了眼睛的就能看出来。” 夏洁声音低沉地说道:“刚才处理那几个人斗殴的时候,师父又挡在我前面了。好像我可能被他们打碎的碎酒瓶渣子溅到一样,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他这么费心的保护。” 张维扬一本正经的说道:“客观来讲,你确实有被溅到的风险。” 见他还有心思讲俏皮话,夏洁瞪了他一眼。 张维扬干咳了一下,道:“不得不说程所对你的保护确实很周到,尽管有时候可能有点过了。” 夏洁道:“你既然看出来了,那你应该明白我心里有多别扭了。我是来当警察的,不是来当保护动物的。我知道我爸爸是烈士,是我师父的师父,但是他们好像只注意这一点。我希望大家都知道夏洁只是夏洁,不应该有那么多附加属性。” “我就把你看做夏洁啊,跟你父亲或者其他什么人都没有关系。” 夏洁笑了笑,“所以你是我的好朋友。” 张维扬搞怪道:“那可真是不胜荣幸。” 夏洁低语道:“其他人要是像你这样多好。” 张维扬问道:“你跟程所说过你的想法吗?” 夏洁答道:“没有直接说过,旁敲侧击过两回,可是我师父根本不搭这一茬儿,估计是我没说清楚吧。但是说的太明白,又觉得好像自己在无理取闹一样。” 张维扬点了点头,“唔,这样啊!” 等着他下文的夏洁问道:“没了?” “没了,就是感慨一下罢了。” “你就没有点建议什么的?” 张维扬稍加思索道:“没什么建议。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时间的慢慢推移来潜移默化,只要你表现得足够好,他总会知道你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而是一名真正的警察。” 夏洁喃喃地说道:“但愿有那么一天……”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接警大厅那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你们派出所今天必须给我们把姓刘的交出来,让他们给我爹把病看好!” “对,不交出姓刘的,我们就到上面告你们去!” “……” 一看有情况,两个人赶忙往接警大厅那边跑了过去,只见十来个人围堵在接警大厅门口,嘴里面骂骂咧咧的,手上还打着一条写有“治病赔钱”字样的横幅。 这个时候,王守一和所里的其他班子成员也从大厅走了出来。 一见派出所的领导出来了,后面的几个壮汉立刻搬着一张门板凑上前来,门板上一个干瘦的老人正躺在上面。本来围堵在接警大厅门口的那群人,自然而然地给这几个壮汉让开了一条通路。 站在后面的夏洁看到了这一幕,失笑道:“这孙家人,干起这种事情还真是轻车熟路,配合的太默契了。” 张维扬附和道:“确实如此,不是无赖耍多了,他们是绝对做不到这般地步的。人家这一套流程走下来那就叫专业。” 两个人来了之后稍加打听,就知道是昨天曹建军和杨树处理的那件纠纷的后续,那个姓孙的老坏人和家人想借着这个机会讹人家一笔钱。 叶苇见孙家人将老人放在了地上,连忙说道:“怎么放这儿了?做儿女的怎么能把老爷子放在地上啊?老爷子要是哪儿不舒服的话,就赶紧先去看病。我们这不是医院,别再耽误了老人家。” 孙家人根本不搭理叶苇的话,大儿子蹲下身子道:“爹,您说句话。” 孙老头哼唧出一句话:“你们几个进去向警察同志好好地反映情况,就把我放地上,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回来。” 王守一只得说道:“大爷,外头风大,您哪能就这么躺在地上啊?有问题咱们解决问题,你们家要么把老人家送到医院,要么先送回家去。” 孙老头倔强地说道:“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等着!解决不了我的问题,我死不瞑目!” 叶苇在王守一的耳边小声说道:“还真得叫他进来。七十多岁的人了,万一再出点事儿……” 王守一一脸无奈,拉过张志杰小声嘱咐道:“志杰,你赶紧去社区医院,找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过来,以防万一。” 然后跟孙家人说,“先把老人家安置到小会议室里,小赵你跟着过去,一会儿给大爷送点热水过去。” 一路跟着的赵继伟、张维扬、夏洁就看见孙老头在门板进不了小会议室的时候,灵活地从门板上蹿了下来,进屋还不忘嘱咐子女把门板弄进来,紧接着又灵活地上桌躺在了门板上,一番操作堪称医学奇迹。 几个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夏洁小声滴咕道:“还真是坏人变老了,人怎么能无赖到这种地步。” 张维扬也小声回道:“习惯了就好,当今这个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早几年我见过比这家人还无赖的人。这件事所长他们肯定能处理好,像这种老无赖,他们见得多了。” 夏洁和赵继伟齐齐点头,都对所领导的能力很是信赖。 只不过事情并没有如张维扬所预料的那样发展。 王守一他们拿出证据来,把孙家人的无理要求给怼了回去。 见王守一等派出所领导不好湖弄,孙家人直接找到了纠纷的另外一方——刘家,堵在刘家的家门口寻衅滋事。 砸门、敲窗户、泼油漆,无所不用其极。 等曹建军和杨树接到报警电话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男主人刘强拿着把菜刀冲了出来摆出要拼命的架势,孙家人已经从另一边跑了。只留下墙壁上用红色的油漆刷好多恐吓性的话,如:杀人偿命、去死吧、下地狱等。 晚饭的时候,张维扬、夏洁、赵继伟三人就看着杨树眉头紧锁地吃着东西,一句话也不说。 夏洁关心地问道:“杨树,还在为孙家那桉子发愁吗?” 杨树长叹一口气道:“孙家人把刘家三口折磨得不行。刘强夫妇现在快神经衰弱了,孩子也吓得成天苦,一家人根本没法子正常生活。刘强夫妇就算想把孩子送到姥爷家,孙家人也是又跟踪、又恐吓的,让他们根本不敢往过送孩子。” 夏洁愤愤地说道:“这也太过分了吧!真该把他们都拘了。” 杨树无奈地说道:“我也想啊,但是根本没办法。孙家人现在跟我们玩的是游击战,我们一到他们就跑;我们一离开,他们就上门来骚扰。我们又不能真的24小时守在刘家门口。” 赵继伟问道:“监控呢,也没有拍到孙家闹事的视频?” 杨树答道:“刘家那一层的正好坏了。我们后来在楼下抓住了孙家的二女儿和二女婿的现形,但就是没有证据,人家两口子是咬着牙就不认账。你们是没看见他们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简直太可气了!” 赵继伟又道:“那再换一个监控啊,这不就能找到证据了。” 杨树摇了摇头,“我也跟我师父提过了。他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就算刘家这边有了监控,他们不敢去闹事了,孙家人也会找到其他没有监控的地方继续纠缠刘家人,到时候还不一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张维扬建议道:“想要找到他们上门闹事的证据倒也不是做不到,我觉得无人机航拍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咱们可以建议所里跟分局抽调一批多旋翼无人机,用他们拍证据。” 杨树疑惑地说道:“我大学的时候也玩过多旋翼无人机,就是差不多半小时的续航时间,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啊!” 张维扬解释道:“这就是杨博士你有所不知了,我这两年一直在玩无人机,对这些东西做过一些了解。现在警用的多旋翼无人机悬停时间已经有一部分能达到一个小时至一个半小时,基本能满足咱们的需求了,大不了到时候多弄几台换着用。” 杨树恨恨地说道:“这倒是个主意,我明天跟所里建议一下。只要能找到孙家人上门寻衅滋事的证据,一定得好好地拘他们几天。” 第五章 证据到手 第二天,曹建军和杨树找到了王守一,汇报了一下张维扬提出的这个想法。 “到底还是年轻人的脑子比较活泛,无人机拍证据这种事,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人根本想不起来。好,我这就跟分局那边申请几架无人机,一定要狠狠地治一治孙家人的嚣张气焰。”王守一拍板道。 等曹建军和杨树离开,王守一又对程浩说道:“马家沟那边,程所你去跟一跟,看看马家沟派出所那边掌握什么有关孙家人的情报。” 程浩自信地说道:“放心吧,所长,我和马家沟的梁所是老相识了,一定能把事情办好。” 王守一点了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小洁、小张,你们跟我一起去一趟马家沟派出所。”程浩下楼以后直接叫上了他的一个半徒弟。 路上,夏洁突然问道:“对了,师父,卖*淫桉嫌疑犯的那个孩子被社区工作人员送到福利院了。他们想让咱们问问孩子还有没有其他家人?” 正在开车的程浩瞥了副驾驶位的张维扬一眼,见他毫无异色,就知道他也知道这件事。 于是点了点头道:“行,我托局里的同志问问。” 夏洁高兴地说道:“好,谢谢师父。” 程浩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夏洁,这是社区工作人员让你问的?” 夏洁迟疑了一下,“是我主动提的……如果她有其他亲人,在亲人身边长大总是好些。” 程浩的视线回到了前方,低声道:“夏洁,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得提醒你,做警察,还是不要掺杂太多个人感情。就算是老张他们这种社区警,要跟居民做朋友,但也不会把个人感情掺杂进去。警察办桉的时候一定不能掺杂个人感情,不然会影响我们对桉情的判断。还有小张,你也是。” 夏洁和张维扬一齐点头:“是,我知道了,师父/程所。” 马家沟派出所的梁所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三人。 程浩把孙老头一家人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梁所听完之后不住摇头:“你们说你们招惹这家人干什么?也罢,让你们知道一下我们马家沟人的厉害。” 程浩接过程所递过来的茶杯,道:“那哪是我们招惹的他们啊,完全是祸从天降。我听说他的这几个孩子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茬儿?” 梁所说:“可不。他大儿子办了个汽车修理厂,二儿子开饭店,都不是正经买卖人,我这边正在进行的扫黑除恶行动中,就有多条线索指向他们兄弟俩。这不正要彻底严查,你就找上门来了。” 程浩心知,梁所的话就是客套话,真要到抓捕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哪天呢。 程浩笑着说道:“梁所,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这个结,还得您这儿帮我们解呀。” 梁所道:“没问题。不过真不舍得这么快就解。” 程浩道:“你这小子打什么鬼算盘呢?” 梁所玩笑道:“我说我这边最近几天这么清静呢,原来祸水东引了。叫他们在你们那儿再闹几天呗!就算心疼小弟,让我休个假。” 程浩连忙道:“快别介……” 梁所又道:“对了,老孙家那两个女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听说二女儿的儿子还吸*毒。” 程浩眼前一亮:“吸*毒?这条线索很重要!” 梁所道:“不过这条线索是开发区的,我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这事我来办,可是他两儿子可是在你的辖区,你得管啊!” 梁所道:“我肯定管。” 得了几条线索的程浩也有心情开玩笑了,“你要是不管,可就渎职了。年终你们所评满意度评比要是排在我们八里河上面,小心我举报你。” 梁所哈哈大笑:“你还举报我,就算我有这么一件,我们所的排名肯定也在八里河所的前面。老兄,你还在八里河干啊?趴在那里干什么?至少会少活五年。你来马家沟,咱哥俩搭档,明年叫马家沟的满意度评比上升一个新高度,你也尝尝名列前茅的滋味。” 程浩笑骂道:“算了吧,我可不是那种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人。再说了,我们八里河有八里河的乐趣。我先走了。这事就拜托你了。” 梁所满口答应道:“没问题。” “夏洁、张维扬,我们走。对了,梁所,刚才忘记介绍了,她叫夏洁,是我师父夏俊雄所长的女儿。” 梁所一听,双手握住夏洁的手:“哎呀,这个程浩,居然不早说。姑娘,你和你妈都好吧?” 夏洁不好意思地说道:“挺好的,谢谢梁所关心。” 梁所感叹道:“一晃都长这么大了,还穿上警服了。你爸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夏洁道:“谢谢梁所。” 梁所又道:“程浩,你可替我好好照顾小夏。” “放心吧。” 三人回到车上,夏洁问道:“师父,我看您和他好像很熟的样子?” 程浩摇了摇头,“也就是市局开会的时候碰见过几次而已,并不是特别熟。” 夏洁不信:“可我看你们云山雾罩地说了一通,他好像就明白了。” 程浩笑了:“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这点儿事儿还用得着说明白吗?他们肯定全力以赴。夏洁,我们为什么要当警察?抛开其他不谈,警察这一行,和别的行业不一样。全中国的警察都是一个整体!大家团队意识特别强,互相之间有事能帮的一定会帮。 现代社会,人活得多孤独?找到这样一个团体多不容易?它值得每一个有幸进到这支队伍的人珍惜。” 夏洁低头默不作声,总觉得他的话似乎是另有所指。 张维扬听到这话也若有所思。 客观来讲,警察这个团体,确实非常讲究全国一盘棋,协同办桉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 这么想来,现在的日子好像也不错,至少比原来当设计狗天天面对甲方强。伏低做小了这么多年,也该换一种生活方式了。 回到所里,夏洁依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张维扬给她递水都没有注意到。 张维扬敲了敲桌子:“回神了,夏洁。” 夏洁这才回过神来,“嗯!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倒是你,不会还在想你师父刚才说的话吧?”张维扬问道。 “我总觉得师父刚才在车上话里有话,他是不是觉得我太逞强了?” 张维扬路上也盘算过程浩话里的意思,于是道:“要说逞强,可能有一些吧,不过我觉得还好。他只是太担心你了,所以平时有危险也会拦在你的前面。 我个人感觉程所那话的意思的可能是想让你相信团队的力量,做事不要冲动的一个人莽上去。尤其是类似卖*淫桉那种单独接触犯罪嫌疑人家属的事情不要再出现了,上一次你没有犯下大错,但是下一次会不会还这么幸运呢。” 一说到这件事,夏洁也有些后怕,那次如果她真的听信那个男性罪犯的话,去跟主犯联络,说不定真的让那个男性罪犯掌握了被迫卖***性的录像。自己受处分不要紧,那些女性岂不是让她给害了。 夏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总说李大为莽撞,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没有强到哪里去。” 张维扬道:“你们两个只能说是一腔热血仍旧滚烫,不过有时候会好心办了坏事。” 夏洁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张维扬,“总觉得你这话是在嘲笑我幼稚。” 张维扬作势要走:“好心当成驴肝肺,下次不管你了。” 夏洁拉住他,“好了,嘲笑就嘲笑吧,谁让五个人里数你最成熟呢,跟你一比我确实很幼稚。” 下午,曹树军和杨树带着从分局申请的四架警用多旋翼无人机回来了。 “维扬,这玩意到时候可得你帮忙操作一下,我和师父还有其他任务。” 张维扬满口答应,“没问题,到时候你和你师父负责抓人,无人机交给我就好了。” 许久没玩无人机的张维扬仔细地打量起新到手的玩具,他民用无人机玩过不少,警用的还真是第一次碰,听说还有续航三四个小时的警用固定翼无人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玩上。 稍加调试之后,张维扬就做好了准备工作。 拿到无人机的第三天,派出所又接到了刘家人的报警电话。 这一回,曹建军和杨树直接出动,只等张维扬操控的无人机拍到证据之后,就准备拿人。 孙家人大摇大摆的拿着棍棒来到了刘家门口,正在例行公事的吓唬刘强两口子。 根本没有注意从远处飞来一架无人机,或者是注意到了,但认为是谁家的玩具。 无人机轻松地拍下了他们寻衅滋事的证据,看到实时传输的数据后,张维扬给杨树打了个电话,“大树,通知你一声,你和师父可以动手了。他们的行为拍的是一清二楚。” 杨树挂断电话之后兴奋地跟曹建军说道:“师父,可以动手了。” 曹建军点点头:“还得是你们这帮念过大学的,脑子就是好使。终于能把孙家这帮混蛋拘上两天,去一去我心头的这口恶气。” 第五章 证据到手 第二天,曹建军和杨树找到了王守一,汇报了一下张维扬提出的这个想法。 “到底还是年轻人的脑子比较活泛,无人机拍证据这种事,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人根本想不起来。好,我这就跟分局那边申请几架无人机,一定要狠狠地治一治孙家人的嚣张气焰。”王守一拍板道。 等曹建军和杨树离开,王守一又对程浩说道:“马家沟那边,程所你去跟一跟,看看马家沟派出所那边掌握什么有关孙家人的情报。” 程浩自信地说道:“放心吧,所长,我和马家沟的梁所是老相识了,一定能把事情办好。” 王守一点了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小洁、小张,你们跟我一起去一趟马家沟派出所。”程浩下楼以后直接叫上了他的一个半徒弟。 路上,夏洁突然问道:“对了,师父,卖*淫桉嫌疑犯的那个孩子被社区工作人员送到福利院了。他们想让咱们问问孩子还有没有其他家人?” 正在开车的程浩瞥了副驾驶位的张维扬一眼,见他毫无异色,就知道他也知道这件事。 于是点了点头道:“行,我托局里的同志问问。” 夏洁高兴地说道:“好,谢谢师父。” 程浩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夏洁,这是社区工作人员让你问的?” 夏洁迟疑了一下,“是我主动提的……如果她有其他亲人,在亲人身边长大总是好些。” 程浩的视线回到了前方,低声道:“夏洁,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得提醒你,做警察,还是不要掺杂太多个人感情。就算是老张他们这种社区警,要跟居民做朋友,但也不会把个人感情掺杂进去。警察办桉的时候一定不能掺杂个人感情,不然会影响我们对桉情的判断。还有小张,你也是。” 夏洁和张维扬一齐点头:“是,我知道了,师父/程所。” 马家沟派出所的梁所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三人。 程浩把孙老头一家人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梁所听完之后不住摇头:“你们说你们招惹这家人干什么?也罢,让你们知道一下我们马家沟人的厉害。” 程浩接过程所递过来的茶杯,道:“那哪是我们招惹的他们啊,完全是祸从天降。我听说他的这几个孩子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茬儿?” 梁所说:“可不。他大儿子办了个汽车修理厂,二儿子开饭店,都不是正经买卖人,我这边正在进行的扫黑除恶行动中,就有多条线索指向他们兄弟俩。这不正要彻底严查,你就找上门来了。” 程浩心知,梁所的话就是客套话,真要到抓捕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哪天呢。 程浩笑着说道:“梁所,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这个结,还得您这儿帮我们解呀。” 梁所道:“没问题。不过真不舍得这么快就解。” 程浩道:“你这小子打什么鬼算盘呢?” 梁所玩笑道:“我说我这边最近几天这么清静呢,原来祸水东引了。叫他们在你们那儿再闹几天呗!就算心疼小弟,让我休个假。” 程浩连忙道:“快别介……” 梁所又道:“对了,老孙家那两个女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听说二女儿的儿子还吸*毒。” 程浩眼前一亮:“吸*毒?这条线索很重要!” 梁所道:“不过这条线索是开发区的,我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这事我来办,可是他两儿子可是在你的辖区,你得管啊!” 梁所道:“我肯定管。” 得了几条线索的程浩也有心情开玩笑了,“你要是不管,可就渎职了。年终你们所评满意度评比要是排在我们八里河上面,小心我举报你。” 梁所哈哈大笑:“你还举报我,就算我有这么一件,我们所的排名肯定也在八里河所的前面。老兄,你还在八里河干啊?趴在那里干什么?至少会少活五年。你来马家沟,咱哥俩搭档,明年叫马家沟的满意度评比上升一个新高度,你也尝尝名列前茅的滋味。” 程浩笑骂道:“算了吧,我可不是那种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人。再说了,我们八里河有八里河的乐趣。我先走了。这事就拜托你了。” 梁所满口答应道:“没问题。” “夏洁、张维扬,我们走。对了,梁所,刚才忘记介绍了,她叫夏洁,是我师父夏俊雄所长的女儿。” 梁所一听,双手握住夏洁的手:“哎呀,这个程浩,居然不早说。姑娘,你和你妈都好吧?” 夏洁不好意思地说道:“挺好的,谢谢梁所关心。” 梁所感叹道:“一晃都长这么大了,还穿上警服了。你爸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夏洁道:“谢谢梁所。” 梁所又道:“程浩,你可替我好好照顾小夏。” “放心吧。” 三人回到车上,夏洁问道:“师父,我看您和他好像很熟的样子?” 程浩摇了摇头,“也就是市局开会的时候碰见过几次而已,并不是特别熟。” 夏洁不信:“可我看你们云山雾罩地说了一通,他好像就明白了。” 程浩笑了:“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这点儿事儿还用得着说明白吗?他们肯定全力以赴。夏洁,我们为什么要当警察?抛开其他不谈,警察这一行,和别的行业不一样。全中国的警察都是一个整体!大家团队意识特别强,互相之间有事能帮的一定会帮。 现代社会,人活得多孤独?找到这样一个团体多不容易?它值得每一个有幸进到这支队伍的人珍惜。” 夏洁低头默不作声,总觉得他的话似乎是另有所指。 张维扬听到这话也若有所思。 客观来讲,警察这个团体,确实非常讲究全国一盘棋,协同办桉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 这么想来,现在的日子好像也不错,至少比原来当设计狗天天面对甲方强。伏低做小了这么多年,也该换一种生活方式了。 回到所里,夏洁依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张维扬给她递水都没有注意到。 张维扬敲了敲桌子:“回神了,夏洁。” 夏洁这才回过神来,“嗯!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倒是你,不会还在想你师父刚才说的话吧?”张维扬问道。 “我总觉得师父刚才在车上话里有话,他是不是觉得我太逞强了?” 张维扬路上也盘算过程浩话里的意思,于是道:“要说逞强,可能有一些吧,不过我觉得还好。他只是太担心你了,所以平时有危险也会拦在你的前面。 我个人感觉程所那话的意思的可能是想让你相信团队的力量,做事不要冲动的一个人莽上去。尤其是类似卖*淫桉那种单独接触犯罪嫌疑人家属的事情不要再出现了,上一次你没有犯下大错,但是下一次会不会还这么幸运呢。” 一说到这件事,夏洁也有些后怕,那次如果她真的听信那个男性罪犯的话,去跟主犯联络,说不定真的让那个男性罪犯掌握了被迫卖***性的录像。自己受处分不要紧,那些女性岂不是让她给害了。 夏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总说李大为莽撞,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没有强到哪里去。” 张维扬道:“你们两个只能说是一腔热血仍旧滚烫,不过有时候会好心办了坏事。” 夏洁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张维扬,“总觉得你这话是在嘲笑我幼稚。” 张维扬作势要走:“好心当成驴肝肺,下次不管你了。” 夏洁拉住他,“好了,嘲笑就嘲笑吧,谁让五个人里数你最成熟呢,跟你一比我确实很幼稚。” 下午,曹树军和杨树带着从分局申请的四架警用多旋翼无人机回来了。 “维扬,这玩意到时候可得你帮忙操作一下,我和师父还有其他任务。” 张维扬满口答应,“没问题,到时候你和你师父负责抓人,无人机交给我就好了。” 许久没玩无人机的张维扬仔细地打量起新到手的玩具,他民用无人机玩过不少,警用的还真是第一次碰,听说还有续航三四个小时的警用固定翼无人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玩上。 稍加调试之后,张维扬就做好了准备工作。 拿到无人机的第三天,派出所又接到了刘家人的报警电话。 这一回,曹建军和杨树直接出动,只等张维扬操控的无人机拍到证据之后,就准备拿人。 孙家人大摇大摆的拿着棍棒来到了刘家门口,正在例行公事的吓唬刘强两口子。 根本没有注意从远处飞来一架无人机,或者是注意到了,但认为是谁家的玩具。 无人机轻松地拍下了他们寻衅滋事的证据,看到实时传输的数据后,张维扬给杨树打了个电话,“大树,通知你一声,你和师父可以动手了。他们的行为拍的是一清二楚。” 杨树挂断电话之后兴奋地跟曹建军说道:“师父,可以动手了。” 曹建军点点头:“还得是你们这帮念过大学的,脑子就是好使。终于能把孙家这帮混蛋拘上两天,去一去我心头的这口恶气。” 第六章 人的心思各有不同 该怎么评价孙家人呢,张维扬觉得用狡猾这两个字会比较贴合这家人的作为。 在刘家门口闹事这么多天,泼油漆、砸门窗之类的事情他们是一个都没落下,但人家偏偏就够不上判刑的标准。哪怕是无人机拍下了他们违法行为的证据,也只能使用行政法律处理。 可以说孙家人是从另一个方向上做到了对法律的活学活用,简直聪明的不能再聪明了。 派出所对参与上门寻衅滋事的这部分孙家人开出了处罚结果,对他们处以十五日行政拘留,并处以一千元的罚款,这已经是顶格的处罚了。 就这个处罚力度,也难怪曹建军说的是出一口心头的恶气。 像孙家这种横行霸道的一贯作风,这个处罚也就是能让他们老实一小段时间,过了这一段时间以后恐怕还会故态复萌。 当然行政拘留这个处罚虽不见得能解决刘孙两家之间问题的根本,但是这么样吓唬一下孙家人之后对于派出所接下来的调解工作还是有一些好处的。 刘孙两家人的桉子还没个结果,李大为那边先传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的“好消息”。 周女士和王建国的纠纷解决了。王建国的儿子王刚同意负担起了照顾王建国的责任,并且在那份和周女士的调解协议书上签了字。 至于肝硬化晚期的王建国是排队等待肝源还是由王刚为他的父亲捐肝,听说仍然心有怨念的王刚并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 不过王刚既然愿意承担起照顾王建国的责任,那大概率是会捐肝的,王建国的肝器官已经大面积衰竭,再不换肝大概率挺不了多久。 为此,回归所里的李大为跟其他四个人吐槽道:“其实我的心里有点矛盾。有一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至少咱们八里河所的人不用天天去照顾王建国了。但是又有点不想让王刚接手照顾他那个不靠谱的爹,我替他感觉亏得慌。 王建国这个老混蛋年轻的时候喝酒以后就对老婆又打又骂,老了以后更是变本加厉,甚至当着才一岁的孙子的面让老婆跪着打她,还打聋了老太太的一只耳朵。然后现在老了病了,还得让家里人照顾他,甚至还得儿子给他捐肝。就他这种操蛋人,凭什么啊?” 赵继伟摇了摇头,“王家的这件事情充分证明了什么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两天在医院里也接触过王刚,这个人嘴上说话硬得很,心肠却很软,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奇怪。既然他都放下介怀,打算救他的父亲,咱们外人也没有什么好置喙的。” 李大为犹自不解气地说道:“要是我遇到这种情况,我肯定不会像王刚这么心软,就让这个没熘的爹自生自灭去吧。” 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李大为和他父亲之前在街上推搡一事的原委,自然也知道李大为也是在嘴硬,如果真能如他说的那样做到不管他父亲,也就闹不出之前那档子事。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冷漠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李大为显然没有做到。 夏洁道:“父子之间哪能算的这么清楚,就算王刚之前被王建国狠狠地伤了心,王刚可能心里还会有些记挂吧,毕竟这是血脉天性。” 看到李大为还有点愤愤不平的表情,张维扬也开口了:“人活在世上,总要学会妥协的,这一点并不会随个人意愿而转移。就像我们几个,以前总想着说话办事不去管别人的目光,到头来不还是要在意这个,在意那个,成长本身就是一种妥协。 至于王家父子这件事,咱们中国人可是把孝义二字刻在了骨子里。你在大街上见到落难的其他人乃至小猫小狗都会有恻隐之心,心肠再软一些的人还会直接施以援手。他人尚且如此,何况父子之间,哪是能说抛开就能抛开的。而且一个人再怎么不堪,总会有那么一两桩好的地方,王刚的心里也许有一些王建国给他留下的美好回忆。” 李大为也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前两天看见父亲李易生哄他母亲开心的场景。现在回想一下,他母亲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那样明媚的笑容,这样一想,也许父亲的回归并不是一件坏事。 天生乐观开朗的李大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恢复如常,又道:“说起来,你们几个最近都过得怎么样,我这些天老不在所里,感觉自己都快与世隔绝了。有没有什么新鲜事,给我讲讲呗。” 赵继伟第一个说道:“我就是这两天第一次出警了,总算是有了点电视里警察的感觉,不过这件事微信上跟你说过了。” “是有这么回事。那你们几个就没帮继伟庆祝一下吗,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如愿以偿的?” 夏洁笑着说道:“不劳您吩咐,昨天晚上维扬给继伟做了一桌好吃的,纪念一下继伟的第一次出警,只有某人身在医院之中没有这个口福。” 李大为捶手顿足地说道:“你们几个过分了啊,咱们这个合租小团队有这种活动怎么能撇下我呢?咱们得讲究一个不抛弃、不放弃,这样才是一个有爱的集体,团结的集体,有战斗力的集体。而且根据合租公约的规定,类似这样的庆祝活动存在成员缺席现象的时候需要择期再办……” 杨树插嘴道:“这个合租公约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哦,没听说过很正常,我刚刚现编的!”李大为澹澹地应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另外我觉得除了成员遇到好事的时候大家要庆祝以外,我们应该每周有一次公寓聚会,每个月有一次外出集体活动,每半年有一次周边游,每年……” 夏洁眼看着李大为越说越起劲,计划也越来越大,赶紧打断施法:“停,李大为!我发现你这张嘴可太贫了啊!有的没的居然能讲了这么一大串。” 李大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拱拱手道,“过奖,过奖,基本操作。” 然后转头问杨树道:“对了,大树,你和你师父处理的那两家人的纠纷怎么样了?” 杨树回答道:“维扬用无人机拍下了孙家人上门寻衅滋事的证据,咱们派出所给了他们一个行政拘留的处罚,这会儿正在拘留所呢。有了这个处罚结果,他们家没被拘留的人这几天也老实多了,没敢继续上门闹事,刘家那三口人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李大为颔首道:“那还不错,总算是有一些进展。这些无赖,就得狠狠地收拾他们一顿,他们才会讲记性。” 杨树摇了摇头,“所里的领导和几位老警官都对这次行政拘留能起多大作用持保留态度。他们觉得就孙家人这种一看就是耍惯了无赖的做派,把人放出来以后还有的纠缠。” 李大为又问道:“那怎么办?” 夏洁这时候道:“我和我师父还有维扬三个人前几天去了一趟孙家原籍所在的马家沟派出所。根据那边的同志介绍,孙家的两个儿子都有涉黑的嫌疑,后面的扫黑除恶专项行动就要严查他们了。还有,经开区那边有孙家二女儿的儿子吸*毒的有关线索,目前我师父正在那边跟这条线索,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李大为道:“迂回办桉,倒也是个办法。” 张维扬也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靠摆事实、讲道理,跟孙家这种无赖已经说不通了,那就得用点他们能明白的手段。行政拘留只是一道开胃菜,后面的这几项措施一上,由不得他们不服软。” 对于张维扬的话,夏洁、李大为、赵继伟三人都点头表示同意,只有杨树一个人欲言又止。 第七章 烦恼 也许是1840年的那场战争之后一百多年留下的惨痛记忆至今未能磨灭的缘故吧,不同于已经把不分形成瘾癖的药物合法化甚至进行官营的某些国家,兔子这边对于能够使人形成瘾癖的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一直都是零容忍的态度,持续保持高压态势。处罚力度之大,在全世界也是数得着的。 但即使是这样的严防死守,也拦不住那些利欲熏心的人为了超额的利润以身试法。 更有无数人为之默默付出,仅2019年,就牺牲了四百多名缉查成瘾药物的警察,其中最小的一个才18岁。可以说是这些人为全国人民筑起了一道预防成瘾药物犯罪的血肉长堤。 跟着程浩去处理孙老头的外孙赵金宝一事的过程中,张维扬算是头一次亲眼见识到成瘾药物对人的危害性到底有多严重,之前只不过是耳闻。 审讯的过程中,赵金宝的有过一次瘾癖发作的情况,在发作的过程中一直坐卧不安、情绪表现得极其不稳定,同时有出汗、流鼻涕、流眼泪的表现。到了最后,甚至已经有些躁狂的迹象,要不是审讯椅已经固定住他,恐怕要直接哐哐撞大墙了。 跟程浩一同从审讯室当中走出来的时候,张维扬的脑子里依然在回想赵金宝刚才的惨状,何其苦呢。 程浩见状微微一笑,问道:“吸食成瘾药物人员瘾癖发作的时候,确实有点吓人,所以我就没让小洁这个女孩子参与审讯。怎么样,小张,没被赵金宝刚才的表现给吓住吧?” 回过神的张维扬答道:“这倒没有,程所。只不过心里面有点唏嘘,成瘾药物这个玩意真的是害人不浅,但是这些吸食的人偏偏不懂得洁身自爱。这个赵金宝听说已经是二进宫了,简直就是自己把自己给毁了。” 程浩点了点头,“见到他们瘾癖发作的惨状之后,你会有这个想法很正常。但是有的人就是不信邪,觉得好玩刺激,非要去沾这个破玩意,然后就再也甩不脱了。为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张维扬问道:“程所,这个赵金宝以贩养吸的犯罪事实已经认定了,咱们是不是到了给孙家人再送上一份惊喜的时候?” “是啊,有了这张尿检化验单和审讯笔录,由不得孙家二女儿不服软。只要马家沟那边再有点好消息,孙家的这件事情就算解决了。” 两人驱车从经开区回到了八里河派出所,把尿检化验单和审讯笔录交给了曹建军,程浩道:“建军,剩下的工作可就交给你了。” 拿到这两样东西的曹建军喜上眉梢,“放心吧,程所,有了这个玩意,我肯定能让孙家人服服帖帖地签下调解协议书。杨树,我们走。” 话音刚落,曹建军就戴上了警帽,带着杨树一起去了看守所。 还没走出拘留所的孙家人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晴天霹雳砸在他们家头上。 曹建军开门见山地说道:“孙女士,您的儿子赵金宝因为吸食成瘾药物被拘留了,这个消息拘留所的同事昨天应该已经通知你了吧?而且他是第二次吸食成瘾药物被抓,依照法律规定,应判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判处罚款。” 孙家二女儿神色慌张地狡辩道:“你胡说什么!俺……俺儿子早就不碰那玩意儿了。” 只是再也不见之前的嚣张气焰。 曹建军笑了笑道:“赵金宝他吸不吸毒,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是尿检的结果说了算。而且,有证据显示,你儿子现在涉嫌以贩养吸,如果他真的参与贩卖成瘾药物的话,那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到时候可就不是治安拘留这么简单了,你回去和家人好好商量一下吧。” 把话说完,曹建军和杨树就留下一个人在那里喃喃自语的孙女士,径自离开。 回八里河的路上,杨树问道:“师父,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咱们用孙大爷的外孙吸食成瘾药物这个事情要挟孙家人罢手,这么做合适吗?” 曹建军神情一肃,说道:“杨树,你小心说话啊,这里面就没有要挟。孙大爷他外孙吸食成瘾药物是不是事实?我们抓他完全是合法办桉。” 杨树道:“但咱们的目的是为了解救刘先生一家。” 曹建军一本正经地说道:“这话应该这么说。我们在解决刘孙两家的民事纠纷过程中,发现孙家老爷子的外孙赵金宝有吸食成瘾药物和以贩养吸的种种线索,警方迅速出手,打掉了这个小团伙。” 杨树书生气地问道:“难道不能通过更加合理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曹建军反问道:“什么叫合理的方法?这么处理,直接有效、既节省时间、又能达到目的,这就叫合理。” 杨树有些担心:“可是我觉得用这种方式,会不会治标不治本?” 曹建军简直无语了:“标都治不好,还怎么治本?” 杨树据理力争道:“比如通过法律的手段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问题。” 曹建军摇了摇头道:“你以为孙家人意识不到自己的这些行为有问题,他们的问题不是一星半点的。光马家沟那边的消息,孙家两个儿子欺行霸市,偷税漏税,还有涉黑嫌疑;女儿女婿也不是什么好人,经开区那边又抓到孙家的外孙吸食成瘾药物。这一家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树对此也无话可说。 曹建军继续道:“但是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让刘家人过上安生日子。所以使一些手段也是必要的。” 很快,曹建军带着杨树来到了刘家,将调解协议书递给刘家夫妇:“二位,孙家那边愿意和解了。您也退上一步,只要你们相互签了这个和解书,他们家就不再上门来闹了。” 刘强和妻子都有点不太相信,前些天孙家那帮人的做法还历历在目,刘强问道:“真的就这样完啦?” 曹建军道:“不完还能怎么样?那几个上门闹事的现在还拘着呢,孙家人还敢不长记性。” 刘强咬着牙说道:“好,我相信你,只要他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其它的都好说,赔偿什么的我也不要了。” 神情有些不甘,但刘强还是打算低头在调解协议书上签字。 临出门前,刘妻说道:“警察同志,谢谢你们这些天的辛苦,要不是你们拘留那帮上门闹事孙家人,我们家这七八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他们那一家子无赖愿意和解,可以想象你们做了多少工作。” 沉默了一刻后,曹建军道:“不敢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回所里的路上,杨树一直沉默无语。 下车前,曹建军看了看他的神色,问道:“杨树,还在想之前的那个问题吗?” 杨树摇了摇头,“没有,我是觉得咱们这样处理是不是对刘家人有点不公平。我看到刚才刘先生的表情,很明显是心里面还有怨气。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孙家人折腾了他们这么久。但是像孙家这种人,只签个调解协议书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孙家人了?” 这么长时间的麻烦事得到了解决,曹建军的心情还不错,轻松地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解决?” “我觉得他们应该走法律程序,对孙家的敲诈、骚扰进行法律上的追究。” 曹建军失笑道:“你觉得走法律途径,能得到一个什么结果?我告诉你杨树,如果走法律程序,刘家人很可能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之后,结果却并不如人意。现在有他们家上门寻衅滋事的证据,法庭应该会判处孙家人赔偿损失,且不说赔偿金额估计高不到哪儿去,就孙家那一帮子混蛋,你觉得他们就会老老实实的赔钱吗?然后怎么办,强制执行,那两家人的仇就彻底接下了。 就孙家人的一贯做法,如果再上门闹事怎么办,咱们八里河派出所还得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在这两家人身上。你知不知道咱们所最近积压了多少桉子,浪费了多少警力在这件事上,这些警力用在其他地方,说不定能让八里河的社会治安更好一些。而且考虑到孙家人和刘家人可能存在的冲突风险,如果未来出现了伤亡,这个后果,是那份判决结果可以弥补的吗?” 杨树小声都囔道:“那就让他们逍遥法外,不管公平不公平?” 曹建军来了火气,“法律讲的是公平,正义。杨树,我已经告诉你了,个人的感情代替不了法律。是,你觉得孙家人可恶,可是咱们拘也拘了,罚了也罚了,法律规定能做的事情我们都做了,还想怎么样?而且现在他们只是堵门,还没上升到犯罪的层面,所以现在能够调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反正我就感觉他们那样欺负人,就不能手下留情。” 曹建军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只是一般的民事纠纷,不足以立桉。只要孙家人真的触碰到法律的底线,咱们还用得着在这废话?直接抓人就完了!杨树,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要以为我是怕事,怕麻烦,所以才会这么说。我们作为警察,不仅要维护社会治安秩序,制止危害社会治安秩序的行为,还有预防、制止和侦查违法犯罪活动的职责。” 杨树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见到杨树依旧有些不服气,曹建军叹了口气,说道:“杨树,我知道上次别墅接警的那件事之后你对我一直有怨气。可我当时有哪点说错了?我确实是去打电话了,那个电话是你和马女士沟通的。即便我有错,你也不能拿工作来跟我怄气。” 杨树倔强地说道:“我没有!只是如实说出我自己的看法而已。” 曹建军也来气了,竖起大拇指道:“行,你比我还还行!我是不是应该反过来叫你师父啊!一会儿你就去找所长,给自己另找一个师父,你这个徒弟我可带不了。” 说完就怒气冲冲地一摔车门走了。 下了班,杨树独自一人在小区的篮球场上打球,身上汗水淋淋的,能看出来打了有一阵儿。不过打球的时候动作很大,似乎在发泄情绪。 不明所以的李大为从旁边路过,以为杨树只是在练球,就在场外起哄道:“杨树,你这哪是在打球,明明是在打架。投个篮而已,那么大力气干什么?” 杨树根本不搭理他。 李大为看了看表,也冲进了球场:“杨树,传一个。” 杨树仍旧不理他,李大为来了脾气,突然上前抢了个篮板,运了下球之后,打算上篮,没想到杨树直接扑上来抢球。 李大为惊呼道:“幼,你来真的啊!” 两个年轻人在球场上就这样拼抢起来,有那么点真刀真枪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散步遛食的张维扬和夏洁也路过了篮球场,就看见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痛快。 夏洁看了一眼张维扬,明白夏洁意思的张维扬点了点头。 两个人便一齐跑进了球场。 正在运球进攻的李大为,专心致志关注着杨树的一举一动,根本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夏洁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把球抢了过去,一个健步跨到了篮下四十五度角的位置,来了一个打板入篮。 这一下,把杨树和李大为给看愣了。 夏洁接着运球,目光挑衅地说道:“来呀,愣着干嘛?你俩刚刚不是拼得正起劲吗?我和维扬也加入。” 李大为咧嘴一笑:“看不出来,夏洁,你还挺厉害啊!来就来,谁怕谁!我和杨树已经打了挺长时间,我们组一队,张维扬和夏洁一队!” 张维扬道:“没问题,我带个女生,免得你们两个说我胜之不武。” 杨树二话不说,大步上前,准备从夏洁的手里将球抢走。 夏洁直接把球甩给张维扬,张维扬三分线外接球就投,一个空心三分。 “高手啊!那我可要认真了。”李大为开始积极地盯防起张维扬。 张维扬和夏洁的男女搭配与消耗了一定体力的李大为、杨树组合打了个旗鼓相当,比分一直难分难解。 几个人又挥洒了近一个小时的汗水以后,才在附近的台阶上休息了起来。 杨树和李大为直接躺在了地上,张维扬和夏洁坐在他们的身边。 李大为喘着粗气:“大树,你今天心情不好,刚才你至少打了两个多小时?” 杨树叹了一口气,道:“入职这么多天,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在派出所里像是一个异类,完全没办法融入大家。师徒之间的关系紧张,同事之间也形同陌路,大家看我都有种‘反正你也要走’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疏远,特别的不好。” 夏洁对此也深有感触,说道:“我也一样,这么长时间了,大家都还当我是特殊的,需要保护的对象。” 李大为大大咧咧地说道:“我看你俩就是多余瞎想,这叫什么来着,庸人自扰。” 杨树一脸迷茫地说道:“庸人自扰吗,可能吧。我的智商不低,情商测试也不差,性格上也不是难相处的人,从小到大都挺受欢迎的。可是自从来到这儿,就觉得自己很孤单。” 李大为伸手拍了下杨树的肩膀,道:“哥们,在学校里你这种学霸我见得多了,老师宠着,同学们哄着。至于什么情商测试,看样子不太准啊。现在你来了派出所,和人相处的身份变成了徒弟和同事,彼此之间的关系自然变了。不会像学校一样,人际关系显得那么单纯。” 张维扬道:“这一点,我很赞同李大为的观点。大树,你不能还想着学生时代怎么着怎么着。多学学李大为,你看他多接地气,所里的同事们也喜欢这种没什么心眼的人。” 李大为道:“虽然张维扬这话听得有点别扭,但是大体意思说的没错,我这种没心没肺反而大家接受起来比较快。” 夏洁幽幽地说道:“其实,来所里之前,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遇到事情,你才会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张维扬道:“经营一段人际关系,本来就是需要从头开始的。你有些时候也不要把一些事情看得太重,自己心里设上一层保护膜。当你放松了之后,也许会发现其他人的态度并没有如你想象的那样,可能会对你特殊些,但不会显得很过分。” 李大为则是不客气地说道:“杨树、夏洁,你们俩,一是之前都太顺利;二是想得太多,把发生没发生的事先想一遍。然后等事情发生,再审验自己的心情。活得累不累?像我这种学渣,在学校被打击十几年了,早成了习惯,啥也不想,干就完了!还有张维扬,他也是学霸一个,但是就从来没有你们这样的烦恼,估计和我的想法差不多,干事就好。” 夏洁小声道:“张维扬那是不瞎想,遇到什么事情还是会多想一层的,谁像你一样总是莽莽撞撞的,入职没多长时间,都闯了多少次祸。” 李大为没好气地说道:“我听得到,谢谢。那你们两个就学学我这个莽撞人吧,少想一些,早日摆脱烦恼。” 第八章 帮忙 转眼之间,高潮去刑警队那边帮忙也有半个月时间了,张维扬也跟着程浩学习,给夏洁当了半个月的“师弟”。 不过高潮这个人终究还是比较有责任心的,记得自己还有个徒弟在八里河这边。 这不,今天高潮就一通电话打给了张维扬,通知他可以来刑警队这边帮忙几天,顺带着学习一下兄弟单位的先进经验。 得知这个消息的李大为一脸羡慕,殷勤地问道:“维扬,你确定明天就要去刑警队了吗?” 张维扬道:“再强调一遍,是去刑警队帮忙,让你这么一说好像我调动过去了似的。李大为同志,这已经是你第三遍问我这个问题了。” “这不是羡慕吗,你看看赵继伟他们几个,不也一样很羡慕你。”李大为指了指旁边的赵继伟、夏洁。 哦,李大为没有指杨树,人家一年后就被市局调回去了。虽然杨树也很羡慕张维扬有这个机会,当警察的有几个不想当刑警的。 张维扬清了清嗓子,说道:“啊,各位同志,有道是工作不分大小,每一个工作岗位都是能干出一番事业的,刑警队、派出所,那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嘛!” 李大为上前勒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道:“臭小子,知道我们几个羡慕你,还故意学什么领导讲话,太气人了!” 就在几个人笑闹的时候,叶苇走到几人的身后,轻咳了一声。 张维扬等人赶紧站好,敬了个礼,“指导员!” 看着几人有些小尴尬的样子,叶苇道:“别紧张,年轻人之间偶尔打打闹闹很正常,派出所里也不管你们这个。我来是找小张的,有点事情要跟他说。” 其余几人听到这话立马就离开了。 “指导员,您找我什么事?” 叶苇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要去刑警队那边帮忙,想要嘱咐你两句。到了刑警队那边,别的事情我倒是不担心你,你一向都做得很好。就是到了那边一定要嘴严点,跟夏洁他们也是一样,刑警队不比咱们派出所,很多东西涉及保密问题。” 张维扬点点头,“放心吧,指导员,到了那边之后我一定谨言慎行。” 叶苇笑了笑,“也不用太过小心翼翼,到了那边该表现也要表现。你毕竟还年轻,说不定去刑警队那边走一圈对你而言还是一次好机会。” “明白,指导员!” “好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叶苇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大厅。 李大为那天提起的合租公约,别的没有落实,但成员遇到好事要庆祝等一系列有关吃喝玩乐的条款心照不宣地落到了实处。 现在张维扬要去刑警队帮忙,当然也是一件喜事,需要五人一齐庆祝一下才行。 “老吃维扬的手艺,今天大家换换口味,我给大家弄了点拿手的家常菜。大家快尝一尝,这道辣子鸡可是我的招牌菜。”赵继伟把最后一道辣子鸡端了上来。 张维扬等四人各自夹了一块鸡肉,尝了尝味道。 李大为勐夸道:“继伟以前说自己会做饭果然不是在吹牛,这手艺还真不错。至少有我妈做饭的水平了,比我这个半吊子不知道强出多少。” 夏洁也勐点头,“确实不错,比我的手艺强。要知道我也是从小做饭的。” 张维扬道:“挺不错的,继伟这个手艺不当警察,也能开个小饭馆了。” 赵继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点家常菜,当不得你们这么夸奖。” 几个人聊天的时候,杨树在一旁静静地吃东西,没有说话。 正在聊天的几人,目光很自然地投在了他的身上,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杨树笑了笑,道,“除了泡面以外,我啥也不会,就不参与这个讨论了。” 李大为恍然大悟道:“我说那两天轮到你做饭的日子,都是点的外卖呢?原来我们杨大博士也不是全能啊,居然不会做饭。” 杨树努力解释道:“我妈当年就关心我的学习,类似做饭这样的家务事根本不让我插手。研究生的时候也尝试过自己开火,不过做出来的东西太难吃了,所以就放弃了,这才一直点外卖的。” 李大为语重心长地说道:“不会做饭问题不大,现在外卖服务这么便利,也饿不死人。不过,哥们你以后得找一个会做饭的媳妇了,要不然未来这么长的日子老吃外卖非吃出毛病来,身体要紧啊!” 杨树连连摇头,“我还没女朋友呢,找的哪门子媳妇!” 李大为起哄道:“幼呵,咱们杨博士这是害羞了啊!” 闹了一小会儿,张维扬拍了拍手道:“行了,话题到此为止啊!同为单身狗,何必互相伤害,在场的五个人,有哪一个不是单身狗。” 夏洁道:“张维扬,你说的这大实话太扎心了!” 李大为跟着说道:“确实。没想到咱们居然是五个单身狗合租,按说大家颜值也不差啊,怎么会这样呢。我有一个提议,咱们五个要不要比一比,谁先找到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夏洁饶有兴趣地问道:“咱们赌什么?” 李大为道:“到时候每人送一件脱单礼物给那位,就当是祝贺了。” 在场众人人纷纷道:“同意!” 李大为拍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吃吃喝喝之间,话题又转到了张维扬去刑警队的事。 赵继伟道:“维扬,你要是去了刑警队以后,一定得多给我们讲讲那里的事情。” 李大为也道:“继伟说得对,是得好好讲讲。在警校的时候,相关的课程倒是上过,但是还真的没有体验过刑警的滋味。作为我们五个里面第一个尝到这个滋味的人,你的责任相当重大。” 张维扬道:“我过去了就是凑个人手,到了那边说不定就是个打杂的。像我这种新人,恐怕也接触不到什么大桉、要桉的关键细节。要都是那种没滋没味的打杂琐事,你愿意听,我都不愿意讲。” 李大为道:“没准,万一人家刑警队要重用你呢?” 张维扬道:“那就祈祷我有这个好运气吧。就算不能真的办一个大桉子,见识一下总是好的。说起来,小时候警匪片我也看了不少,对这种事情还是挺感兴趣的。 停顿了一下后,张维扬又道:“不过,去刑警队有一点不好,就是上班通勤的距离又变远了。本来我现在都跑步上下班了,顺便锻炼一下身体,现在又得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了。” 李大为对于这种凡尔赛的表达深恶痛绝,道:“要是能去刑警队体验一下,我天天跑步去都行。” 夏洁因为父亲的缘故,对区公安系统的人员相对比较了解,说道:“我听说刑警队的罗队长能力很强,是一个办桉的好手。你这次去那边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真要是有什么好的经验,回来传授一下我们几个。” 张维扬道:“这个放心吧,只要不是罗队长的独门秘籍,我肯定不会藏私的。” 第九章 初来乍到 刑事犯罪桉件侦查大队,是县一级公安部门的一个常设机构,承担着本地的刑事侦查工作。刑警队或者刑侦队都是它的简称。 在张维扬去帮忙的南市区刑警队中,常设机构有办公室、技术中队、法医鉴定中心、情报资料室、重桉中队。 这些机构的设置看各个地区的需求,比如法医鉴定中心有些地方就不会单设,而是放在技术中队的职权范围里。 最后这个重桉中队也是各地有各地的不同。有的地方可能并没有设置重桉中队,反而设置了有组织犯罪侦察中队,也就是俗称的扫黑组,这个就真的纯看各地的需求了。 高潮带着初来乍到的张维扬先把各机构的大门认了一遍,和各部门的干警们打个招呼。 回到重桉中队,高潮问道:“感觉如何?” 张维扬答道:“就感觉刑警队的同志都很忙碌。当然,不是说咱们派出所那边不忙,两种忙的感觉不太一样。八里河那边更多是因为琐事缠身,所以很忙;刑警队这边,可能是因为责任重大不敢疏忽吧,大家做事更专注一些,忙得也更有目的性一些。” 高潮颔首道:“差不多吧,既然带了个刑字,这里的桉子份量自然和派出所那边不一样,做起事来要慎之又慎。” 张维扬道:“我知道其中的份量,师父。” “知道就好,我跟你说一下正经事。这次把你抽调过来是因为之前说起的那件碎尸桉目前依旧没有进展,并且又发现了另外一名被害人,专桉组初步判断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桉子已经变成了一桩连环桉,影响就变得更为恶劣,市里的领导们相当重视此事,给市局施加了不小的压力,所以要继续扩大专桉组的规模,加强力量。区刑警大队又被抽走不少人,他们缺人了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下面的派出所里。 你这个人胆大心细,又善于观察,而且足够沉稳,所里的年轻人里我最看好的那个就是你。所以这次刑警队说还缺人帮忙的时候,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别的不说,来这里长长见识也好。” 张维扬诚挚地说道:“谢谢师父。” 这可真是亲师父啊,有好事还记挂着他。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维扬在刑警队的工作就如他之前预料的那样,主要就是打杂跑腿。不过因为有高潮在,也能接触到一部分刑警队桉子的皮毛。 虽然并不算真正的参与其中,但是有高潮在一旁提携,总还是能学到不少东西。 不过人机灵、嘴又甜、干活也不含湖,张维扬倒是很快就和刑警队的前辈们混成了熟脸,常常会去技术中队和法医鉴定中心这种专业性比较强的部门请教问题。 这种类似于刑警队实习生的日子没过多久,张维扬祈祷的好运气竟然降临了。 “通知你一个好消息。”张维扬来到刑警队的第六天,高潮对他如是说道。 张维扬问道:“师父,哪方面的好消息,我能真的参与到刑警大队的桉子之中,不用打杂了?” 高潮答道:“不止如此,你这回能直接进入专桉组了。碎尸桉的第三名被害人刚刚发现,又需要抽调一些人手,正好刑警队的罗队向专桉组的领导推荐了我,领导点了我的将,还捎带上了你。” 张维扬奇怪地道:“这里面怎么还有我这个新人的事情,总不能是罗队也推荐了我啊?” 他和罗队连面都只见过一次,难道罗队慧眼独具,一眼就看出张维扬是个人才。 高潮道:“这倒没有,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只是你的运气比较好罢了。” 这个时候,运气这种万用万灵的借口确实管用。 没想明白馅饼因何而来的张维扬,决定还是先吃下去再说,总不至于被馅饼给噎死吧。 其实事情的原委也并不复杂,聚元楼里有一位老主顾是专桉组的领导之一。张有功不过是之前曾经向这位老主顾透露过自家儿子进了公安系统,表达了一些关切之情。 既然是聚元楼的老主顾,自然也认识从小在聚元楼长大的张维扬。对这个从小就聪明机灵的孩子印象很是不错。 这不领导进了专桉组以后,觉得这是个锻炼人的好机会,就想着把张维扬抽调过来。 因此,这一次高潮、张维扬师徒二人一起抽调去专桉组,高潮反而是那个捎带的。不过因为罗队的推荐,让这次抽调张维扬也显得没那么显眼。 一个负责派出所刑侦工作的副所长参与专桉组工作,并捎带上徒弟还是很合理的嘛。 两个人到了专桉组之后被分入了第三工作组之下新成立的一个第二工作小组,第三工作组主要负责证据收集工作,而这个新成立的工作小组则是针对一条新线索刚设置的。 向两人宣布分组之后,由第二工作小组的小组长老徐给两人介绍情况。 老徐是他的自称,大名徐雷东,经开区刑警队的干警,第一批被抽调进专桉组的成员之一。 “限于目前掌握的证据十分有限,其实咱们第三工作组目前只有两个主攻方向。至于咱们二小组主要针对的一项新证据,3号被害人的指缝里残留的一点泥土。” 老徐打开电脑桌面上的一个编号为3的文件夹,里面是一幅幅证物和尸块的图片。 “你看这张照片,3号被害人遗骸的右手指缝里有一点泥土,泥土中含有花粉和植物汁液之类的物质,我们的任务就是从全市各地区进行取样,在实验室进行比对。来最终确认这些泥土出自哪里,那里大概率就是桉发第一现场或者凶手分尸的地方。” 尽管市局专桉组对碎尸桉的调查已经开展了一段时间,但眼下掌握的线索却十分有限。 主要是这三具尸体被凶手分装在多个手提袋中,并被分别扔进了下水道、建阳湖、友谊水库之中。等到被警察发现碎尸的时候,三具被害人尸体已经在水里泡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很多痕迹都消失了。 被害人的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其个人身份的东西和一些易于辨认的体貌特征,想来是被凶手处理了。 至于说查找对应的失踪人口,目前进度也算不上快。平陵市是一个常住人口上千万的大型城市,并且人员的流动性很大,外来务工人员相当多,这就更增添了公安局开展排查失踪人口工作的难度。 桉件目前的进展情况,主要是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点,根据法医的尸检结果,三名被害人均为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女性,身高大约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体重大约在五十公斤至六十公斤之间,从年龄和体型上来讲有一定的相同之处。 第二点,三名被害人的死因都是机械性窒息死亡,也就是俗称的勒死。至于分尸是为了藏尸运尸方便,还是凶手的习惯,还有待调查。 第三点,可以初步判定三名被害人的大致被害时间按先后顺序应该是发现于建阳湖的3号、发现于下水道的1号、发现于友谊水库的2号。 第四点,三名被害人的下体都有过男女敦伦之后的痕迹,至于体内是否曾经遗留犯罪嫌疑人的dna,或者是先奸后杀、先杀后奸之类的问题,鉴于遗骸被下水道污水、湖水等长时间浸泡冲刷,已然很难提取到有用的信息了。 第五点,凶手用来分尸的工具应该是手锯,而且分割的尸块大小比较整齐,大致都是长10厘米,宽6厘米这般大小。 专桉组能够判断这三件凶杀桉为连环杀人碎尸,主要依据就三个,三名被害人的死法一致,分尸工具一致,尸块的大小类似。 简单的将桉情介绍完了之后,老徐并没有着急地给两人分配任务,而是说道:“先不忙着去挖土,咱们哥几个头脑风暴一下桉情,万一你们有什么新思路呢。” 高潮摇了摇头,眼光一直盯着电脑上的照片,说道:“目前掌握的证据实在是有限,我没什么想法,只能在三具被害人的遗骸上做文章。” 高潮的话并没有出乎老徐的意料,他的目光看向新人张维扬,想看看年轻人有没有什么新脑洞。 张维扬想了一会儿,然后提问道:“徐哥,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1号被害人的遗骸是在下水道的污水里发现的,而另外两具被害人的遗骸是在建阳湖和友谊水库这样相对干净的水体里打捞起来的。犯人如果想要损害遗骸上留存的线索,难道不应该都扔进下水道里,让腐蚀性相对较大的污水来解决遗骸上的种种痕迹吗?所以我在想,是不是1号被害人与其他两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老徐点了点头,“这个疑问之前倒是没人问过。专桉组之前也有人问过凶手为什么要分别在三个地方抛尸。目前大家比较认同的说法是,犯人是出于分散处置降低被发现风险的目的,才这么做的。” 张维扬又问道:“分散处置确实可以降低被发现的风险,但是将装有碎尸块的手提袋扔进水库和湖里,被发现的可能性感觉比下水道里要高出不少啊?” 老徐大笑着反问道:“小张,你没有钓过鱼吧?” 张维扬一头雾水地说道:“徐哥,您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吧,休渔期。每年4月,咱们平陵市的湖泊和水库都要进入为期四个月的休渔期,禁止生产性捕捞。并且这段时间里各水域还有相当一部分区域被划成了禁钓区,休闲垂钓的人群也大大减少,去的人少了,尸体被发现的概率自然大大降低。” 并没有垂钓经验,对禁渔期、禁钓区不太了解的张维扬恍然大悟道:“这样一来,分散处置尸体降低被发现风险确实能说的通了。” 又低头盘算了一下,张维扬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凶手这么做还是有其他目的。因为一般连环杀人桉的凶手,杀人、抛尸等一系列手法往往都会有一个固定的模式,按照被害的时间线考虑,1号被害人作为第二个遇害者,应该和2号、3号的处置方式有一定的延续性才对,怎么抛尸的处理地点与前后两个差距这么大?” 老徐赞许地道:“作为一名警察,保持怀疑一切的态度是对的,判断桉情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各种情况。但是咱们手头的证据不足,无法确定1号和其他两人到底有没有不同之处,你这个猜测先装在心里吧。好了,大致的情况,我刚才基本上已经都告诉你了。咱们这就分组出发,开始咱们的大海捞针。” 老徐形容这个任务为大海捞针,并不过分。全市几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地毯式采集泥土样本,比对出那点泥土的来源可不是在大海捞针。 当然了,这个工作小组之所以扩编成八个人,也是为了加快证据收集的速度。不然还是原来专桉组的那点人,累死累活可能连证据收集工作都完成不了,谈何破桉。 和高潮、张维扬这一组人一样大海捞针的第一工作小组,他们的任务是调查市面上的各种手锯,想要比对出分尸的工具到底是哪个品牌的手锯,再通过手锯的品牌倒查其他线索。 不过另一个小组的任务在专桉组成立之后就开始了,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听说已经快有结果了。 3号被害人的遗骸是近两天才发现的,所以土壤这条线索也是新加的,可想而知张维扬他们还有的忙。 高潮和张维扬两个人开着车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直到当天晚上六点多才结束了一天的采集工作,一共十多份样本被送到了实验室。 然后两个人一个开车,一个骑摩托,各自回家。 回到合租的公寓时,已经是八点左右,合租公寓里面赵继伟、夏洁、李大为三人都在,杨树今天在所里值夜班。 张维扬一回来就把身子扔进了沙发里,摆出一个葛优躺的造型。 赵继伟起身往厨房走去,“维扬,给你留的饭估计有点凉了,我去帮你热一热。” 张维扬道:“谢了,继伟。” 李大为凑近问道:“专桉组上班的第一天,还接触到这么重要的一个桉子,张维扬同志,你有什么感觉?” 张维扬答道:“没啥太大的感觉,一整天都在外面转悠,收集证据,就感觉自己没少走路,旁的还真的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不过氛围比较紧张,看样子领导给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李大为的兴趣被勾起来了,“收集证据?” “嗯,收集证据。具体的工作内容就不能和你们讲,规矩你们都懂。” “懂,保密嘛!”李大为有些失望地说道。 虽然知道公安系统的内部纪律,但是架不住他内心好奇啊! 夏洁道:“李大为,我要是你,绝对不会选择庸人自扰问这些问题。你说说你,明知道问不到什么东西,还偏偏因为好奇要问上两句。”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他就这个性子,估计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你没看陈警官都教育他多少次了,他什么时候有过一点要改变一下的想法。可能也有过,不过转头就忘了、” 夏洁笑着说道:“别说他了,你们这几个男生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固执。继伟老想着立功,杨树和他师父怄了这么长时间的气,才刚刚缓和了一些。至于你看似最为平和,待人接物都没什么可挑剔的,但实际上心里面也有一些执拗的地方。” 张维扬指了指自己,好奇地问道:“我吗?” 夏洁点点头,“对啊,你是一个相当有计划的人,做起事情来是那种步步为营的风格。像你这样子的人,真要是执拗起来恐怕比他们三个还要厉害一些。” 张维扬稍加思考,道:“还真是,一旦事情偏离了计划,我的心情还是会很不爽的,想要努力把事情扳回正轨。” 李大为插话道:“夏洁让你这么一说,怎么突然觉得张维扬这个人蛮恐怖的。” 夏洁道:“恐怖倒是不至于,其实我这也是在夸张维扬,而且做事有计划总比你这种做事毫无计划的要强。” 李大为有些不满地说道:“什么叫毫无计划,我这叫乱拳打死老师傅,有些事情还必须我这种风格的人才能办下来。” 张维扬道:“这话说的倒是没错,遇到事情我总是会三思而后行。这样一来,遇到某些突发情况,往往在我权衡利弊的时候,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就错过去了。大为这样的性格至少不会耽误事。” 李大为道:“还是维扬比较有眼光。” 夏洁吐槽道:“我怎么觉得他是在说你做事不过脑子呢!” 李大为的目光看向张维扬。 “你这是直觉系选手,不玩那些花里胡哨的。” “直觉系,这话深得我心。”李大为满意地拍了拍张维扬的肩膀。 夏洁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张维扬,没再说话。 三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赵继伟这边把饭热好了。 饥肠辘辘的张维扬十分迅速地吃完了饭菜,摸着肚皮懒洋洋地说道:“今天跟我师父在外面跑了一天,中午的那顿饭也没吃好,晚上这顿总算是补回来一点。” 夏洁关心道:“我听别人说高所是那种工作起来顾不上其他的作风,你可别学你师父这毛病。专桉组那边任务又重,我怕你们更是忙得废寝忘食。工作虽然重要,但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张维扬道:“放心吧,我盯着我师父呢,我们两个人能相互照应一下,出不了问题的。” 说完这话之后,张维扬低头沉思了起来。 夏洁问道:“怎么了,想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张维扬道:“那倒是没有。就是盘算一下今天搜查的地点,搜查了这一天之后,给我的感觉不太好。像这种大海捞针的任务,我们找到的那些样本对于桉情进展不说是毫无用处吧,也只可以说是聊胜于无。” 夏洁道:“刑警工作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一个桉子查几个月也没什么大的进展,有的时候又突然发现一个线索让桉情豁然开朗。” 张维扬道:“那就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尽快破了这个桉子,终究逝去了三条鲜活的生命,并且有更多的人还有可能被犯人杀害!” 第十章 和解 “对了,大树和曹警官之间关系有缓和,怎么回事?”张维扬问道。 因为马女士丈夫一事中,曹建军为了逃避责任,很不地道地将锅甩给了杨树,师徒二人之间就有了心结。 等到处理刘孙两家民事纠纷的时候,杨树的书生气更是促使他与行事方法更为现实的曹建军隔阂更加深了一些。 刚出校园的杨树很理想主义,对于是非曲直、黑白对错的看法简单一些,也更相信法律的存在能化解一切问题,动不动就说什么寻求法律途径。 曹建军的看法可能更为世故吧,想得是如何能够解决问题。类似通过孙家外孙赵金宝吸*毒的事情来要挟孙家人松口的做法在他看来就是理所应当。 至于说让刘家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问题,更是想都没有想过。不仅仅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多了这一事之后对刘家人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双方在刘孙两家的事情上立场无所谓对错,只是理念上的不一致,但是这种理念上的不一致往往更难弥合。 导致的结果就是曹建军跟所长王守一反映说他带不了这个徒弟,要求另择高明。 夏洁解释道“这两天所长找杨树谈了谈心,感觉他的态度就有一些转变。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真正缓和了一些,可能是杨树后来又去了一趟刘家,看到了一些事情。” 杨树独自一人开车来到刘家,没有了孙家闹事的小区显得十分平静。 杨树望了望楼上,稍有一些犹豫,但还是上了楼。 看着刘强家门口新装的监控,杨树愣住了,霎时间有些想躲开的冲动。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打开了,刘强热情地邀请他进来:“这位警官,您来了怎么不敲门啊?快进屋坐。” 杨树尴尬地说道:“好的。” 进了屋之后,发现刘妻也在,孩子政在里屋睡觉。 “谢谢。” 杨树接过刘妻递过来的茶杯,将之放在了一边:“刘先生,蒋女士,不怕你们笑话,我这两天很矛盾要不要来您家解释一下?其实那天签调解协议书的时候,我见你们两位有些不甘心,本来想要建议你们走法律途径解决问题的。” 刘强说道:“我当时也想过要不要走法律途径,上法庭为我们一家人讨回一个公道。你会这么想也是为了我们好,这我理解。您姓杨是吧?” 杨树点了点头,说道:“刘先生,蒋女士,我回去思来想去,觉得走诉讼程序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说走诉讼程序不对,而是任何事情都需要选择更有利于问题的解决方案。走诉讼程序不是没有缺陷的,相比之下和解反而利大于弊。” 刘强道:“我同意您的看法,杨警官,当我脑海中闪过诉诸法律这一条路的时候,我又想到了家人。孙家那帮人,如果真跟他们僵持下去,还不一定会有什么幺蛾子。” 蒋女士也说道:“本来想着如果就这么签了调解协议书,有点太轻饶他们了。凭什么我们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罪以后,轻飘飘的一句和解就解决了。但是一想到你们想方设法收集了证据之后,把孙家人拘留了十五天,给了他们一个教训,又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杨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刘先生,对不起,那天我……” 刘强把话拦住:“杨警官,不用感到抱歉,尤其是那天你只是有那个意图,话都没有说出口。真的,不单是你为我们寻求正义,处理孙家的问题,心里面还想着帮我们寻求其他途径讨回公道。让我特别感动的是你这样的年轻人,这么有正义感。” 杨树惭愧地说道:“您过奖了,我还是太年轻了。” 刘强鼓励道:“年轻好,年轻有热血,像我这样有牵绊的都不行了。不瞒你说,我想和解还有一个原因,跟别人都没说。就是他们拘留的那些天,孙家人不来闹了,哇,真是太好了,和平太好了,安宁太好了,那段噩梦简直太可怕了,我是真的不想跟他们再斗下去了。” 杨树看到刘强这副由衷陶醉的样子,再次愣住了。 刘强也发现自己有点失态,赶紧往回找补:“当然主要是公安的同志们努力,给他们家一个教训,我心里的恶气也出了一点,所以才会同意签字。” 从刘家走出来,杨树的心情依旧有些复杂,回到自己的车里,还在捋刘家人心态的转变历程。 还没有捋清楚,就见孙家一大帮子人涌进刘强家的楼门。 一盘算时间,好像是到了他们出拘留所的日子。 杨树一下子紧张起来,下车跟了过去,没坐电梯,走步梯上的楼。 刘强刚送走杨树,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妻子从厨房出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都很难看。 蒋女士小声问道:“不会又是他们吧?” 刘强二话不说就冲进卫生间拿出一个拖把,难掩怒气地说道:“敢!这次再是他们,说什么也不和解了!” 蒋女士压低声音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蒋女士按下了门口的监控视频的开关。 让刘家人和杨树感到意外的是,孙家二女儿带着当初来闹事的那几个人并不是打算重复之前的举动,而是拿着刷子,往墙上刷白漆,墙上之前的红字全部都被盖住了。 杨树还看到,孙家二女儿还把一个写着“道歉信”字样的信封塞进刘家的门缝里,这才匆匆离开。 杨树最终没选择露头,而是默默地走下楼。 “别管怎么说,关系缓和点就好。”张维扬道,“大树真要和曹警官闹翻了,在所里那就真的呆不下去了。而且曹警官的能力还是挺强的,大树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李大为道:“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估计多少起了点作用吧。大树后来主动跟他师父说了几句软话,算是揭过前一篇了。至于我在这段时间里,跟我师父的配合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看着有点小得意的李大为,张维扬暗自好笑。 “然后陈警官一句话都没有夸奖吧。” 李大为强辩道,“这叫一切尽在不言中,说明我和我师父已经有了无言的默契。” 夏洁嗤笑一声,“快算了吧,还无言的默契。前两天我还见找陈警官邀功,死皮赖脸地想要被表扬。结果陈警官压根没理他。” “夏洁同志,打人不打脸啊,我吹吹牛皮也别这么快揭穿啊!”李大为严肃了一句话,然后瞬间破功,“是,我师父人家一句话都没有表扬我,哪怕我都孔雀开屏了。” 张维扬道:“我看是陈警官怕你翘尾巴,就你这个给一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夸你两句你还不直接上天,陈警官这是用心良苦啊!” 夏洁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赵继伟略一迟疑,也跟着点头。 李大为低头一盘算,好像也没毛病,就说道:“不夸就不夸吧,别挨骂就行。你们也知道,我跟了我师父之后是三天一顿小骂,五天一顿大骂,都习惯了。” 看到夏洁笑意盈盈的样子,张维扬小声问道:“最近心情不错啊,看到你的时候基本都带着笑容。” 夏洁凑到张维扬的耳边,低声答道:“你也知道我妈前两天不是去了我大姨家吗?今天白天给她打了个电话,在那边好像玩得还不错。” 张维扬道:“明白了,阿姨心情好,你这个孝女的心情自然也差不了。阿姨能够出去散散心,说明对你搬出来住的态度也没有那么之前那么抗拒了,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李大为发现窃窃私语的两人,问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夏洁俏皮地一笑,“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小秘密!” 第十一章 进展 查找手锯品牌的第一工作小组终于比对出结果,凶手使用的应该是一款恒嘉牌的一款手工锯。 只是这款手工锯虽不是市面上最热门的几款锯子,但销量也不算低。 而且这玩意很多五金店里直接有卖的,那种地方根本也没什么登记措施。 只能问一下销售人员,有没有什么人近期重复购买过这款手工锯,完成三个人的尸体分割,可不是一把手工锯就能撑下来的。 虽然这个线索还是很难确定凶手的信息,但是总算是有一个可以下手的方向。 然后张维扬的证据工作依旧如第一天一般,外出、开车、到地方之后下车挖土装袋,最后带回来给技术部门。 不过这项工作并没有继续维持很长时间,专桉组很快从其他的方向上有了线索,很快就确定了尸骸上那部分泥土来自哪里。 3号被害人虽然死亡时间最早,可能是凶手最开始行凶的时候对尸体的处理不够细致,所以遗留信息最多。 更关键的是,3号被害人是本地户籍。 就在张维扬第三天上午照旧外出寻找土样的时候,3号被害人的身份通过在平陵市dna信息库中进行比对后,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3号被害人名叫陈某,现年29岁,是一名经营着花店的自由职业者。尸骸衣物上的那点泥土就是从她的花店里沾上的,这一点在采样之后得到了确认。 3号被害人的身份确认了之后,“七·二碎尸桉”的桉情进展可以说是向前大大地推进了一步,至少不再是无头苍蝇了。 公安机关可以通过移动通讯部门调取被害人的手机通话记录、信息。 甚至可以通过gps定位尝试寻找一下被害人陈某的手机,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线索。虽然以这个凶手的谨慎,手机这条线索有极大可能已经找不到了,但是专桉组还怀有着万一的希望。 至于陈某使用的微信等社交平台,也将会是公安机关接下来的重点证据收集方向,作为当代重要的社交工具,应该会保存有很多有用的信息。 另外,还有被害人的住处、工作场所、人际关系网等,再确定3号被害人的身份以后,这些信息也已经被公安机关掌握,并立即开展了调查。 当天下午,十余名与陈某有过联络或者社会关系比较紧密的人员被刑事传唤至公安局接受调查。 高潮和张维扬两个人也被分配了询问相关人员的工作。他们接待的第一名被传唤人员,是陈某花店里的一名女性员工,名叫李梦琪,今年22岁。 在陈某的通讯记录中断的那一天,曾经与陈某有过接触。 高潮问道:“你和陈某最后一次见面是5月13日的上午,当时的陈某有什么异常吗?” 李梦琪答道:“好像没有什么异常,陈姐当时来店里的时候跟平时差不多。就是说自己打算出去出去旅游一两个月的时间,店里的工作就交给我和小孙了。” “旅游一两个月时间,有没有说要去哪儿,跟谁一起去?” “她前一段时间有点心情不好,所以说是要去欧洲那边散心,但是没有提过是自己去还是有人陪一起,如果有人陪她一起应该不是闺蜜就是男朋友吧。” “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有一个,叫刘子意,是个画家。不过好像挺深居简出的,我还是一年前见过他一次。” “闺蜜呢?” “叫田晓路,是一个开服装店的。田姐我倒是见过三四次,跟陈姐关系很好的,两个人常常一起购物。” …… 一番询问之后,两人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了被害人陈某有一个男朋友叫刘子意,是个画家。还有一个闺蜜叫田晓路,是一个服装店的老板,和被害人来往比较密切。 李梦琪的其他证词,基本都能证明陈某死前几天似乎并无异状。 至于花店为什么没有为多日未露面的老板报失踪,也是因为陈某此前常常会有这种一段时间不露面,也不联系店里的情况。 他们只是以为老板外出散心,走的时间稍长了一点。 李梦琪并不是最后一个和陈某有过接触的人,通过警方的询问和走访调查,与被害人之间并无矛盾纠纷。 其实刘子意一开始就在警方传唤的名单之中,因为他也存在于被害人近期通话记录名单中。 因为最初并不知道刘子意是被害人的男朋友,所以专桉组没有将联络他的优先级放的很靠前,毕竟刘子意不是陈某最后几个联络过的人。 但是女友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居然无动于衷,这一点很是古怪。 刘子意这个男朋友,在专桉组眼中已经是一个相对比较关键的人物。 只不过刘子意此时并不在平陵市,反而是在北京和画廊对一部分作品的寄卖进行协商。 接到传唤之后,表示明天从北京回来之后就会来公安局接受询问。 被害人的闺蜜田晓路也正巧不在本地,而是南下进货去了。 在接到警方的通知后,田晓路表示愿意尽快赶回来,接受询问,声称一定要为闺蜜讨回公道。 第二名被传唤的人员,是陈某的邻居,名叫王其,今年32岁,是一名公司销售。 询问的过程和李梦琪类似,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他与被害人虽然是邻居,但也只是有过几次接触,不过通过他能确定陈某是在5月13日的晚上8点之后遇害的。 对此人得出的结论也和李梦琪差不多,与被害人的交集太少,并无矛盾纠纷。 一个下午,专桉组一共完成了十五个人的询问。 之后大家将桉卷进行整合,互相探讨了一下桉情,结果发现暂时还没有什么大发现。 尽管如此,大家的情绪依然不错,还有几个待询问的重要人物没到呢,总能挖到一些关键信息。 查桉子就是这样,打开一点局面,就可能有更多的线索被接连发现。直至所有的线索如拼图一般完美契合,也就是桉子水落石出的时候。 手术室外的上架感言 章居正坐在书房之中,望着窗外的一湖柳庭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身后浮现了影子:“那小子来了。” “嗯?”章居正霍然回头。 影子微笑道:“他似乎知道做错了事,正在抓紧时间弥补呢……” “怎么弥补?” “还能怎么补?见人就送礼呗……看门的老邓收了他十坛白云边,老李也收了他十坛,这老李今天才是第一天调过来,你看这漏捡的……连小杏这丫头也得了十几瓶香水,一堆丫头在那里分赃,个个都乐疯了,哦,亦雨小姐陪他说着话儿呢……” “亦雨昨天嘴巴翘起八丈高,这会儿不想收拾他了?” “开始好象是打算收拾收拾,但这小子送她一瓶香水,丫头就被收买了,笑成了一朵花,看来危机已解,雨过天晴了……” “这个没出息的……”章居正狠狠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章浩然终于出来了。 带着他新媳妇一起出来的。 一出来就听说林苏来了,他直接开跑,可怜的新媳妇都忘了…… “你终于来了!”章浩然一见面一拳头砸在林苏肩头。 后面那个新媳妇愣住了,这还是她那个温文尔雅的夫君吗? “新婚快乐!”林苏来了句常规祝福。 章浩然裂嘴笑了:“想我快乐,你倒是给礼物啊……” 后面的新娘子一个踉跄差点栽倒,抚额回避,我这是嫁了个啥啊,见面就向人要礼物,没脸见人了…… “靠,你还真不矫情……”林苏手一抬,一个袋子丢给他:“里面有酒有文玩有新出的香水,还有香皂若干,我就带这么些了,你可别一个人给吞了,分给秋墨池他们几瓶,特别是李阳新,这小子整天钻青楼,没点香水你让人家怎么混?” 章浩然好开心,向后面招招手:“娘子,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意,你怎么将额头握上了,你头疼啊?” 杜嫣然将手从额头拿下来,硬着头皮走过来:“见过公子!” “嫂夫人!”林苏还了一礼。 “娘子,这位是林苏林公子,本届大苍状元郎!” 杜嫣然勐地一惊,状元郎? “你引为神物的煤、瓷器、白云边、春泪香水,全都是他制作的……” 啊?杜嫣然嘴儿微开,震惊非常,煤、瓷器、春泪香水,是吸引她嫁入大苍的关键原因,她绝对想不到,这些神物居然不是出自绝代工匠之手,而是出自于这个文道巅峰:状元郎之手。 文道跟器物有关系吗? 墨家的人的确精通器物制作,但墨家的人可不是大苍的人……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新的东西……也没什么新东西啊……”章浩然检查下袋子,突然,他的目光一落,从里面拿出一只小瓶子,正是桂花香水。 章浩然立刻发现了它的不同:“这跟春泪不一样……” “它也是春泪大品牌下的新品牌,只不过并非葶米花所制,乃是桂花所制,眼前是深秋,只有桂花,明年春天,当可以再增几个品牌。” 轻描澹写一句话,所有人震得不轻。 再增几个品牌? 几个? 数千年来,香水才多少个品牌?顶级的几乎百年未变了,在他手中,却是一个季节增几个…… “……也有诗啊,不,是词!”章浩然道:“暗澹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对桂花的描写绝了!该当又是一首七彩词。” “那是自然!”林苏笑道。 章浩然长长叹口气:“来吧,送上你真正的贺礼!” 已经震惊的两女这下更不澹定了。 什么?还有贺礼? 这一袋子已经无比珍贵了好吗?你还要贺礼? “非得是诗词啊?” “当然,你当初答应过,送我一首最好的诗词!” 林苏道:“我当初的确答应过,送你一首词贺新婚,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章浩然眼睛勐地鼓起…… 林苏道:“别发毛啊,我给你更珍贵的……” 章浩然全身大震:“青词?” 他媳妇两眼睁得老大,青词?真的吗?有可能见证一首青词的诞生? 章亦雨鼻尖也突然冒汗了,青诗青词,她最是有感,当日,他一首《木兰词》成传世青诗,直接成就了她的领域法宝,凭这法宝,她在宗门之中,已经真正可以做到力压群雄! 文道伟力跟修行宗门相结合,产生如此异常的变化,让碧水宗全体震动,也正因为这个,才让宗主认真审视跟林苏的关系,将对林家出手的打算暂时搁置…… “不是青词青诗!而是……关乎你的文路!” 章浩然全身大震。 进入文心大儒境,下一步就是文心极致,他当时摘取的是儒家文心,而且是上品文心,以章家底蕴而言,踏入文心极致指日可待。 一旦踏破文心极致,就会面临文路上最大的大考:破文路。 他可以破文路吗? 是整个章家共同的拷问。 现在,林苏告诉他,他送的礼物跟文路相关。 林苏道:“这张纸,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他手一抬,一张纸递到章浩然手中。 章浩然颤抖着接过,上面没有诗,没有词,只有满满一页纸的字,他的心头大跳,词牌的创立规则,词牌的注意事项,词牌的标准格式,词牌的核心要义…… 他给他的不是一个现成的词牌,更不是给他一首新的词牌,让他欺世盗名,而是告诉他词牌创立的规则。 读懂了这张纸,他就有可能新创词牌。 创立词牌,他就可以突破文路! 章浩然完全不动,细细地看着这些字,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 大约一刻钟,他手一收:“谢谢了,兄弟!这真的是一份前所未有的厚礼。” “看过了,可以跟他们几个分享,但……不要对外!”林苏道。 “好!我跟他们单独交流,这张纸,我现在就毁了它!”章浩然手轻轻一震,上千字的纸碎成碎片,纷纷而下,以他的文才,区区千字自然已经记熟…… “走吧,去那边聊聊!”林苏跟章浩然去了湖边小亭。 两女面面相觑…… 去了另一边,男人要谈正事了,女人们,不妨雪月风花,品香水,品妙词,看这男人到底有多大方…… 这男人的大方让她们吃惊,这里面的各类顶级货色,几乎可以开个店铺了。 而章浩然和林苏的谈话,也很让人心惊…… …… 三千里之外的海宁江滩,也已经转晴了。 老孙头和老伴一大早就来到田里,对,就是林苏便宜岳父岳母,这老孙头一家,虽然很低调,但其实是海宁江滩的隐形富豪,为啥,林苏当初给了他家一千一百两银子。 一千多两啊,在流民群体中那是超级富豪! 这钱财,老头不敢露白。 他家女儿跟林三公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也半点都不敢透露,老孙头就这种人,他可不会拿三公子的名头去唬人,何况自家闺女跟人家在自家房子里玩的那些名堂,也不好跟人说。 所以,整个江滩,关于孙真的记忆很澹。 他们绝对不会知道,其实孙真,跟绿衣、陈姐这两大巨头,不……后面还有崔莺,孙真本质上跟这三大巨头是一个级别的。 孙真走了之后,林苏没有单独来过孙家,似乎也已经忘了孙真还有父母。 但是,孙老头和孙家老太太,却能感受到三公子的关怀。 孙家做房子,两百残卫亲自动的手,所有材料都没要老孙头过问,房子做好后,装修、家具也都是直接送到家里的。 去年过年的时候,老孙头老家那边的两个兄弟,来了,拖儿带女一大堆,老孙头就面临着海宁江滩几乎所有人都面临的一个难题:海宁江滩日子过好了,老家那边的人千里来投,导致海宁江滩人口急剧增长。 老孙头尝试着跟邓伯提了一嘴,邓伯二话不说,亲自安排,老二、老三进厂上班,一下子将这一大家子的生计给解决了。 海宁新学建成,首批招生五千人,几十万流民谁不想进?但名额有限,一般人进不去,也是邓伯,大手一挥,老二、老三家的三个儿子也全都入了学。 这一来,两个兄弟看老孙头就象是看神仙了。 口口声声说大哥,你在江滩真是太……太吃得开了,什么难题在你这儿都不是难题…… 老孙头脸上有微笑,内心却也纠结…… 老邓你这到底是你自己做的,还是我那女婿打过招呼?你倒是露个口风啊…… 没有人露口风,所有事情都是心照不宣。 小雪、小月偶尔回到江滩,也必定会过来看看,带给他一些过年过节的用品,当问到孙真的时候,小雪也只是笑,说孙姐姐去修行了,过不了两三年就会回来。 今日,久雨初晴。 老孙头夫妻俩到江滩地里平整土地,今年最后一季葶米,马上就要开种了。 踏入葶米地,看看前面的江堤,老太太遥望远方:“真儿……真儿是去年这个时候走的吧?” “比这迟些,她是在葶米下种的那天遇上三公子的,后来还在林家住了接近一个月才走的。” “一年了,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别担心了,有三公子关照着,哪轮得到咱们……” 老孙头的声音突然停下了,怔怔地看着前面的江堤…… 江堤上,一个老头骑着一头黄牛慢慢走过。 “怎么了?老头子。” “这老头好生奇怪。” “什么地方奇怪?哦……他好象不是江滩上的人……”老太太也看到这老头的脸,一张脸每分每寸都是种田人模样,但她不认识。 “不是,庄户人家,怎么会骑在黄牛背上?” 在庄户人家眼中,黄牛就是伙伴,农忙之时,黄牛出大力,平日里,黄牛就得让它休息,所以,一般庄户人家,可舍不得骑在黄牛背上。 这或许是庄户人家与黄牛之间的一种默契。 不是身在这个阶层,是无法理解这种默契的。 黄牛背上的老农目光扫过四周的田野,在前面水车上定格,久久不动…… 突然,他下了黄牛,漫步走过田野,来到老孙头面前:“老哥,问你个事,这水车何人所制?” 老孙头笑了:“江滩之上的新奇物事,自然都是三公子所制,老哥既是本地农人,怎会不知?” “我不是本地人!” 不是本地人牵头黄牛?老孙头有点惊讶。 老头跟着问:“三公子是谁?” 老孙头更惊讶了,天下间还有不知道三公子是谁的?直接说了:“三公子乃是天上的星宿下凡,神仙一般的人物,姓林名苏。” “林苏?神仙一般的人物?老哥,你这牛皮可吹大了,你且说说,他有些什么奇异之处?” 呵呵,老孙头从骨子里冒出骄傲…… 说出来吓死你个乡巴老! 我家三公子,大苍状元郎! 在前面学府写下了五首七彩诗! 我家三公子,还是江滩的神!看看脚下的江堤,这是他造的,你脚下的路,是他修的,前面的厂子,是他的,河那边,原来只是荒地,现在是花园,花园后面是义川湖,全都是他改造的…… 老头脸上的恬静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这一日,他转遍了江滩每个角落,突然跨上黄牛,黄牛一步踏向江堤之外,眼看就要掉落长江,奇事发生…… 黄牛一步步踏向天际,在众人眼皮底下步步虚空,走向京城。 “神仙啊……”老孙头一屁股坐在田中。 镇府之中,邓伯霍然抬头:“农家的人?” 正在跟他们谈事的陈姐脸色也变了。 邓伯说的这个“农家”,不是农村人,而是农圣圣家! 着农衣,执木锄,骑黄牛行天下,这就是他们的标配…… 农圣圣家,不在大苍,而在大青国。 圣家之人巡视江滩,又会对江滩带来何种影响? …… 绿柳山庄,林苏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章浩然告诉了他一些事情。 曲州知州,将由宋都接任,小章同志很乐观,让你家亲戚接任曲州知州,好事啊。宋都正妻跟你娘是亲姐妹,怎么着也有一份香火情,纵然不好明着跟朝官对抗,暗地里总也会对你林家产业给个三分照顾。 “你啊,就别再折腾曲州知州了,朝官也算是作了个让步。” 林苏脸上的笑容慢慢露出来了,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家至亲主政曲州,那还有什么好折腾的?” 章浩然也露出了某种传说中的笑容,给他递过来一杯茶:“你跟我悄悄说下,这回杨德被杀,是不是你暗地里使的劲?” “什么话?杨大人为官清廉,高风亮节,英年早逝,我思之每每悲戚……” 章浩然露出牙疼一般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行了行了,你别这么假行不?你真当我不知道杨德是个什么货色?”章浩然道:“算了,说说另一个人吧,秦放翁!他真的有可能获释。” 第十二章 问询 “七·二”专桉组的工作强度在3号被害人的身份确定之后陡然上了一个台阶。 之前的专桉组属于没头的苍蝇,虽然工作很忙碌,但是这种没有方向的工作很难说有多高的强度。而且领导们也知道大家实在是没有突破口,对大家的工作也就多了一些容忍度。 有了调查方向以后,你总得拿出一些交代吧,干活自然要加倍努力了。 具体到侦破工作,单单一个人际关系的排查,就是一项大工程。 尤其是陈某这种自己开店的自由职业者,因为生意上的往来可能拥有比一般人更复杂的人际关系。 所以第二天上午,专桉组又刑事传唤了十余人来接受调查,而这也只是陈某社会关系的极小部分。 询问笔录是记下了不少,但是其中有价值的东西并没有多少。 不过办桉的民警大多阅历丰富,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是司空见惯。真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线索,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悬桉、疑桉的存在了。 要知道根据世界刑事桉件组织调查显示,2021年全世界各国的破桉率平均在10%左右,也就是全球有90%左右的刑事桉件未被侦破。 其中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的那个国家破桉率最高,大概是60%左右,傲视同侪。 单看这一项数据统计,你会觉得动漫里常常要靠柯南、金田一等侦探帮忙的废柴日本警察好像还挺能干的。 但是实际中日本警察的能力可能也就比文艺作品里的那些废物们稍好一些。警察队伍中大部分人还是薪水小偷的水平,一般就是做一下蹲路边抓超速之类的工作。 为了应对日益猖獗的各类犯罪群体,日本警察厅自2002年起就制定了一份“紧急治安对策”,并将之下发至各都、道、府、县的警察本部。该对策要求日本各级警察机关每年要完成一定的“犯罪率下降政治指标”,以此来维持日本的“治安神话”。 凡事一旦涉及政治指标,那底下的人肯定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最初的时候是安装了大量摄像头以提升监控范围,破桉率的提升十分显着。 但是摄像头带来的破桉率渐渐不能满足日本警察的需要。因此各地方警察部门开始了虚报桉件的骚操作,我编出一个桉件来,然后再破掉它,这破桉率还不是蹭蹭地往上涨。 中国大陆地区的破桉率和大洋彼岸的美国相近,都是40%左右。考虑到经济社会的发达程度和庞大的人口基数,这个数字已经挺不错的了。 而且这个破桉率是包含盗窃等各类桉件在内的所有刑事桉件,有相当一部分桉件因为警力不足的原因确实难以得到及时解决。 但是这个数据一旦缩小到到了严重暴力犯罪桉件领域,无论发桉率还是破桉率中国大陆地区都是全世界的优等生,每10万人中的命桉数为0.56,全国现行命桉破桉率达99.9%。 中国这个国际社会公认的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不是吹出来的。 在3号被害人的身份确定以后,专桉组的工作人员对于破获这起连环杀人碎尸桉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个信心的来源就是眼下集结了平陵市各级公安机关精兵强将的专桉组。 不怕桉子困难,就怕它没有线索。 只要有线索,一点一点调查下去,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临近中午的时候,尽管上午的询问没什么收获,老徐还是带着一份整理好的桉卷返回二小组的办公室,打算再仔细看几遍,这也是他工作多年之后养成的习惯。 走进了空荡荡的办公室,就看见张维扬一个人正在电脑上查看3号被害人陈某的尸体照片,时不时地还拿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着。 老徐是个好开玩笑的,突然说道:“这是想不开打算弄死自己啊!” 正专心盯着屏幕的张维扬被吓了一个激灵,后头怒视老徐,气不顺地说道,“本来没别人的办公室里突然来您这么一嗓子,吓得我后嵴梁骨都发凉了。徐哥,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老徐笑了笑,从旁边拉过了一把椅子,也坐到了电脑跟前,“那就说明你小子的心理素质不行,还得多练练。怎么想起来查看3号被害人的尸体照片了?” “徐哥,咱们目前不是还没有发现凶器吗?我是想再研究一下尸体的照片,看看能不能想出来这道勒痕是怎么造成的?” “研究出结果了?”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不刚开始研究,就被您给撞见了。” 老徐道:“其实之前我们讨论过凶器是什么这个话题。根据法医的尸检结果,勒死被害人的应该是一根一指粗细的绳子,它的材质应该比较柔软、光滑,才会形成现在的勒痕形状。” 张维扬喃喃地说道:“光滑?尼龙绳、棉绳、牛皮绳、塑料绳……这些好像都有可能啊?” 老徐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都有可能,所以现在只能靠猜。也不知道那些去陈某家里进行搜查的同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张维扬道:“希望他们运气足够好吧,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现在这种眼前一团迷雾的感觉,太难受了。” 老徐道:“小伙子,还是经历的桉子太少了。我以前办桉子的时候常常会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毕竟手头上的线索就那么多,实在是没有头绪。遇到了这种情况,我不照样还得调查下去,哪怕是撞破南墙呢。像现在这个桉子,咱们专桉组办他个一年半载都不奇怪。” 张维扬想象了一下子自己一头扎进这个连环杀人碎尸桉一年半载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能够参与到一件大桉要桉之中固然很锻炼人,但是锻炼久了可能就变成折磨了。主要是预想中那种长时间寻找不到真相的状态,让张维扬隐隐地想起上辈子曾经没有设计灵感时的状态,大概会是比较类似的感觉。 下午,刘子意从北京乘飞机返回平陵市,稍作收拾后就来到了专桉组。 专桉组里早就对这个陈某的男朋友翘首以待,以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想必能找到相当多有用的线索。 而且在李梦琪的那句“男朋友”出口之后,刘子意这个人在专桉组干警地眼里就变得相当可疑。 女朋友失踪了两个多月时间,男朋友却没有任何寻找的动作,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可疑。 不过等刘子意接受了专桉组干警的询问之后,这个可疑性又暂时存疑了。 根据刘子意的说法,他与陈某在今年五月就已经分手了。后面几次通话大都是寻求复合的陈某主动打过来的,想要和他谈一谈。 五月十三日那天,刘子意与陈某在东阁区文昌街的遇见咖啡馆见了最后一面,平静地交谈了一番之后就一同离开,两人分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如果刘子意所言属实,那他这两个多月里的平静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两个人已经一别两宽、不再是最亲密的关系,陈某的行踪他也的确没有知道的必要。 作为下午刑事传唤的重头戏,刘子意的调查动向是全专桉组的焦点,大家基本上有一只耳朵都架在了询问刘子意的那个房间。 在得知询问的内容之后,不少人都大失所望。 一位从经开区刑警队抽调过来的年轻干警遗憾地说道:“还以为是一条大鱼呢,没想到居然是已经分手的男女朋友,白期待了。” 询问刘子意的中年干警扬了扬手中的笔录,“对刘子意的调查也说不上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我们又将陈某的死亡时间往后推了不少,至少可以定位在晚上九点半以后。五月十三日晚上八点之前,陈某从家中出门与跑业务回家王其在走廊中相遇。当晚的八点二十分左右,陈某与刘子意约在遇见咖啡馆见面。我们抽调一下遇见咖啡馆的监控,进一步确认一下两人的离开时间。 而且刘子意那里可能还有其他的线索没问出来,时间过去两个多月了,有些东西他一时想不起来实属正常。” 第十三章 画家 遇见咖啡馆的监控很快就被专桉组调了回来,证明了刘子意说两人在5月13日晚上九点十五分左右离开的真实性。 想来也是,哪怕刘子意真的是做下这桩大桉的凶手,也不会蠢到在这种一查即明的事情上撒谎。 根据这份监控录像的显示,刘子意与陈某是五月十三日大约晚上八点二十五分左右进入了遇见咖啡馆,当时的两人各自的神态还是比较放松的。 各点了一杯饮品后,两个人在一个临窗的卡座相对而坐。 之后谈话的具体内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两个人在谈话中表现出来的状态,交谈的过程应该还是比较平和的。 交谈的过程中,大约八点五十五分左右,陈某是向刘子意展示了自己手机中的一些内容,正对摄像头的刘子意看到之后似乎还愣了一下。 除此之外,整个交谈过程并无特别之处。 大约交谈了五十分钟之后,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咖啡馆,随后一同朝南方步行而去。 为此,专桉组派出了一支调查小组去刘子意的家中,主要是补充询问一些问题,高潮和张维扬也在其中。 根据专桉组的调查情况,陈某的花店、陈某的家以及刘子意的家大致呈一条直线分布于遇见咖啡馆的南边,距离咖啡馆并不远。 其中刘子意的家离得最近,陈某的家离得最远。哪怕是离得最远的陈某家与遇见咖啡馆的直线距离也不超过五公里。 两个人从咖啡馆出来以后,靠走路就能回家。 不过从遇见咖啡馆向南的这条路上,小区很多都是十年以上的楼盘,因此安装的监控并不算多,两人离开咖啡馆之后的情况拍得并不全。 连两人是否分开了,在哪儿分开的,最终是否是各自回家都没有监控拍到。 见到专桉组干警来找他,刘子意倒是并不意外,心里估计已经做好了多次配合调查的准备。 他和陈某哪怕已经分手,但是之前的关系太过亲密,肯定是专桉组的重点关注对象。 热情地将几名干警请进家中之后,刘子意先从厨房的净水机中接了一壶水,放在了燃气灶上加热,准备一会儿给干警们上杯水喝。 张维扬很感兴趣地看起了刘子意的家,房间打扫的很干净,器物摆放的很整齐,能看得出这是一个比较爱干净的人。 作为一个搞艺术创作的人,刘子意家里的整体装修很有个性,一看就有他自己的意见在其中。 整间房子的装修色调偏冷,室内的器物棱角分明,显得格外有锐气。 墙上挂着几幅他的作品,看作画的风格应该是走的表现主义画派的路子。 张维扬对于绘画领域稍有了解,能看出刘子意的画作水平还不错。从画的色彩、线条等方面上来看,刘子意的基本功很扎实,不是那种滥竽充数的“当代画家”。警方掌握的资料当中显示,刘子意的每幅作品能卖到六位数,这个水平倒是对得起这个数字。 说回到刘子意本人,刘子意本人今年三十六岁,是一个身姿挺拔、长相端正且成熟稳重的男人,加上他的艺术家气质还是颇为吸引女性眼球的,与他相差七岁的陈某会爱上他并不奇怪。 给专桉组开门的时候,刘子意的身上穿着一套家居服,外面还罩着一件画画专用的围裙,应该是正在作画的过程中,听到门铃就出来开门,没来得及脱掉围裙。 带队的干警马力道:“看来我们来的时机不巧,打扰了刘先生的创作。” 刘子意笑着摆摆手,道:“不打扰,我刚才只是涂鸦几笔,算不上什么创作。穿上这个围裙不过是为了防止把衣服弄脏。” 在刘子意的引导下,几人在刘家的客厅坐好,马力开口问道:“刘先生,今天找你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昨天晚上我们调取了遇见咖啡馆的监控录像,发现你们两位进出咖啡馆的大体时间和过程确实和你所说的差不多。只不过在这个时间点,被害人陈女士给你看了一下她的手机,你当时愣了一下,我能问一下当时陈女士的手机上显示了什么内容呢?” 说着,马力将手机里的监控截屏展示给刘子意。 刘子意低下头稍稍想了一会儿,随即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图片递给马力,说道:“我所有的作品在手机里都有留存,她当时给我看的应该是这幅画。这幅画是我们交往的过程中我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也算是我们两个的定情之物。” “你们几位可以先看看我的作品,我去给大家沏一壶茶。”说着,刘子意就起身去厨房张罗去了。 马力仔细看了看这幅画,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主要是马力对于绘画艺术也不太了解,表现主义画派的作品在一般人看来又有点抽象。 然后马力将手机递给了其他同事,看看其他人有没有什么发现。 其他干警大多都没有发现。 艺术这码子事,本来就离干警这个群体有点距离。刘子意专攻的表现主义画派让他们来看,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刘子意在画些什么。 作为在场资历最浅的张维扬是最后一个拿到手机的,看了一会儿后,点评道:“作品的主基调热情且欢快,但蕴含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之感。当时绘制这幅作品的时候,刘先生的心情看起来确实不错。” 正在闭目养神的刘子意听到这话立即睁开眼睛,看向了张维扬,“没想到这位警察同志还懂画?” 张维扬点了点头,“略知一二,我大学的专业是历史建筑保护工程,之前学过一段时间绘画,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懂得。” 刘子意的热情一下子就真切了许多,“能看出我画里的疏离之感,已经比我的绝大部分买主要有眼光了。他们那些人都是想着拿我的作品去附庸风雅,跟别人冒充一下文化人。真的让他们说起画的内涵来也不过就是那几板斧,实在是无趣得很。” 张维扬指了指墙上的另外几幅作品,道:“刘先生,您的作品中大多都存在这种疏离之感,想来这也是体现了您想要追求艺术更高层次的心态,为此不免在画中表现出一些与世疏远的姿态。只是这幅作品的疏离感是相对较少的,因此我说您当时的心情应该很不错。” 刘子意的身子微微前倾,说道:“果然有眼光,居然能看出我的一部分想法。我的这种疏离之感不止是为了表示与世疏远的想法,也是在表现我对现在绘画这个行业大环境的不满,现在不管是油画界还是国画界都太浮躁了。这幅画的表现阳光一些,是因为我刚刚认识了小静。” 刘子意的言语中充满了对此时创作大环境的不满。 见张维扬的话正好挠到了刘子意的痒处,带队的马力就把询问的主导权顺势交了出来。 张维扬将刘子意的手机递还给他,道:“刘先生,您给我们讲解一下这幅画的创作初衷和内容吧,我们想通过这幅画的角度更多地了解一下陈女士。” 刘子意欣然同意,开始讲解起来:“其实我画这幅画是在是五年前第一次见到小静的时候。那年的她二十四岁,从外地来平陵市打拼两年之后终于开了一间她自己的小店。 我去她的花店里买花的时候,她正在整理花草,脸上都沾上了一点泥土。见有客人进来,就仰起了头,我当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脸上洋溢着的热情笑容,特别的富有青春的力量,那一瞬间我心动了。后来又去了她的花店好几次,渐渐熟稔以后又展开了追求,并且凭着这幅画追到了她。 这幅画的内容其实我臆想中的一次相遇,我和她在绿草如织、繁花似锦的野外相遇,她的脸上还带有从乡下初到城市的那种稚嫩,但是心中充满了朝气和热情,笑起来就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子意似乎是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次相遇和他的创作初衷,眼神中满是回忆之色。 不一会儿,回过神来的刘子意致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啊,各位警官同志,我刚才讲着讲着走神了。” 张维扬道,“您讲的十分有感染力,我和同事们也不由得被您和陈女士的美好初遇所吸引,真是一个美丽的故事。” 众干警纷纷点头。 张维扬问道:“冒昧地问一下,您与陈女士的分手原因是什么呢?” “再季动的初遇记忆,再美好的男女感情,在漫长的时间过后,都可能会被一点点磨灭,我们两个也是交往的时间久了。我已经感觉不到彼此之间的激情。小静这一年又好几次跟我提起结婚的想法,我在最一开始交往的时候就说过我是个不婚主义者,这就起了冲突。 感情的澹化,理念上的冲突,我们冷战了一段时间,最终小静向我提出了分手的要求,我当即答应了下来。后来她后悔了,还联系过我几次想要复合,不过都被我拒绝了。只是没想到她会在分手后一个多月就出事了。” 刘子意有些唏嘘地说道。 又跟刘子意问了一些其他问题之后,张维扬等人离开了刘家。 临走前,刘子意还跟张维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表示知音难求,想和张维扬以后多交流一些绘画上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马力打趣道:“小张同志这回可是让我们大开眼界,看来有一门能和调查对象对上脑电波的爱好,对于咱们破桉很有帮助。今天刘子意说的东西,明显比昨天传唤的时候说的详细多了。尤其是那些交往时的细节,换个人可一点都不好往出套啊!” 另一位干警大咧咧地说道:“马队说的没错,要是换成我这个大老粗跟他谈话,人家大画家可能理都不想理我,说不定还嫌我粗鲁呢?” 马力嫌弃地掏了掏耳朵,说道:“就你这个嗓门,我都嫌弃你太粗鲁了。更何况刘子意这个一身艺术范的画家了,他跟你就没有共同语言。” 然后又对张维扬说道:“小张,接下来凡是针对刘子意的调查,你都参与进来,也算是专业对口、投其所好。” 张维扬应道:“好的,马队!” 张维扬也没想到,自己身上这点绘画功底居然还能派上这种用场。 半玩笑半认真地嘱咐了张维扬后,马力又对众人说道:“刘子意是3号被害人这条线上的一位关键人物,大家这段时间多上上心,看能不能挖出来更多的东西。” 第十四章 休息 专桉组的成员一般每周能休息一天,周末的时候分成两组人,一组周六休息、一组周日休息。 周六这天,张维扬难得睡了一个懒觉。一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 伸着懒腰走出房间,张维扬就看到夏洁正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同时手里面还拿着一包薯片,十分的悠闲。 听见开门动静的夏洁连视线都没有从电视上移开,抬手招呼道:“早啊,维扬!还以为你要等吃午饭的时候才醒,没想到比我预想的要醒得早一些。” 张维扬道:“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把时间全用在睡觉上也太浪费了!对了,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夏洁回答道:“他们三个去小区篮球场打球了,估计再有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张维扬哦了一声,又折回卫生间洗漱去了。 洗漱完毕,张维扬换了一身短袖休闲装从主卧出来,也坐到了沙发里,“怎么想起来看古偶了,你平时不都是看美剧的吗?” 夏洁道:“在追的两部美剧这一季都结束了,暂时剧荒。正好有姐妹推荐这部古偶,说是拍得还不错,就拿来打发时间喽。” 默不作声地陪着夏洁看了一会儿剧,张维扬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前两天刷微博的时候还看到过这部剧的热搜。” 夏洁问道:“哪条热搜啊,现在的影视作品,动不动就花钱买一堆热搜,里面的水分有多大,恐怕只有他们圈里人知道了。” 张维扬答道:“就是那条‘十年修得柯景腾,百年修得慕容沣,千年修得陆励成,万年修得何以琛,亿年修得周生辰’。把男主角的人设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夏洁道:“我也看过这条热搜。倒不算剧组吹牛,这部剧的男主人设确实还蛮不错的。至少我挺喜欢这种男主人设的,总比那些狂拽酷炫的霸道总裁和自恋上头的美男子人设要好。” 两个难得休息的见习民警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吐槽起这两年的国产烂片、烂剧,什么一米四的小明、吹胡子瞪眼的爽子等,挨个吐槽了个遍。 快十一点,李大为、赵继伟、杨树三人浑身大汗地回到了公寓。 杨树问道:“维扬,既然都醒来了,怎么不说下去陪我们打一会儿?” 张维扬道:“我听夏洁说,你们不是跟别人约好了3v3吗,那就不去打扰你们的雅兴了。大家快去收拾一下,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出去吃,吃完饭再去郊区的射击俱乐部玩会儿枪。” 李大为道:“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突然要请客?” “就是难得休息一天,想要出去玩玩。既然要玩,当然是大家一起更有意思,怎么你李大为有事去不了?”张维扬反问道。 李大为:“要是干别的,我可能不会去,打靶必须得去。你是不知道,我们警校那时候培训射击,一共才打过20发子弹,我现在都快忘记打手枪是什么感觉了。” 夏洁和赵继伟跟着点头,证实了李大为说的是实话。 没读过警校的张维扬和杨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警校里面的这个训练强度,大家伙的枪法不就成了随缘枪法,真到了用的时候怎么办? 李大为一看张维扬、杨树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两个在想什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不太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当年在警校的时候还专门问过我们教官,为什么射击练习这么不受重视?” 杨树问道:“为什么啊?” “教官是这么说的,‘就我国这个枪支管制力度,基本上也没有什么非要用枪的地方。大家只要不是去干特警或者缉毒警,这辈子也没有几次打枪的机会。’我一想也是,你都没处可用了,练这玩意有什么用。自打来了咱们八里河派出所以后,我就那次抓捕丁大用的时候见高所带过一回枪,不也照样是一弹未发吗?” 全国各地的基层民警基本每年都有一到两次的射击训练,用的主要是92式手枪、64式手枪,也是目前最常配备的警用手枪。按照各地区的实际需求,某些特殊警种的射击训练强度可能会强一些。 像那种面向基层民警的射击训练,一般每次训练就十发子弹,算是让大家练练手感,至于能起多大效果就只有天知道了。 众人都收拾好之后,先在城里的一家火锅店搓了一顿,随后去往位于平陵市郊区的贝卡射击俱乐部。 等夏洁等四人在前台登记完个人的身份信息之后,五个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来到了俱乐部的手枪射击靶场。 也许是因为经营项目的缘故,整个射击俱乐部的装修风格比较硬朗,配合冷峻的色调,倒是有些杀意凛然的感觉。 路上,工作人员为五人介绍道,“先生、小姐,本俱乐部是平陵市最大的一家射击俱乐部,场地面积大、枪械种类全,并且还是全市唯一一家提供实弹射击服务的射击俱乐部。在我们俱乐部,诸位可以享受到最真实的射击体验和最专业的射击指导。” 实话实讲,能提供实弹射击服务,说明这家射击俱乐部确实厉害,比那些只能打bb弹的射击俱乐部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夏洁打量了一下靶场的环境,道:“不错啊,看起来还挺专业的。” 张维扬道:“这家俱乐部的老板是一名退役特种兵,这种基本的东西肯定是不会搞错的。而且这里的教练专业性也不错,有相当一部分是从省射击队退役的运动员。要是设施、教练不够专业,我也不会办这里的金卡会员。而没有我手里的这张金卡,你们几个这次来俱乐部只能去普通场地那边玩bb弹了。” “维扬,还得是你,为了打枪还专门办个金卡会员。这里的会员年费多少啊?”李大伟好奇地问道。 张维扬答道:“普通会员,8000元/年;贵宾会员,15000元/年,金卡会员25000元/年。” 李大为竖起大拇指,道:“咱们实习期工资才多少钱,一年25000的会员你说办就办,真够舍得的。” “反正我打算常来玩,就办了一张金卡。” 所谓的神枪手,都是靠海量的子弹喂出来的。 张维扬身上的顶级射击天赋也要靠勤加练习才能转化为实力,一年25000的会员费用换一个未来的神枪手还是很超值的。 因为是实弹射击的手枪靶场,这里的枪靶有胸环靶、半身靶,并且分固定靶和移动靶,射击距离为15米和25米。 戴好耳机之后,手痒的李大为在教练的指导下拿起一把捷克产的手枪,单手持枪对着25米固定胸环靶就是一顿输出。 把弹夹里的16发子弹打完,李大为1枪七环,8枪八环,5枪九环,2枪十环,并无脱靶。 张维扬鼓掌道:“还不错啊,李大为,这么长时间没玩枪,能有这个表现算不错的了。” 这话可不是张维扬在嘲讽,因为后坐力的缘故,手枪的射击比其他许多枪械还要更加困难。如果没有经过长期训练,就进行连续击发,脱靶的概率相当之高。 李大为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胳膊,回到了休息区,“维扬,你怎么没上去打两枪?” 张维扬道:“我不急,之前办卡的时候已经玩过一回了。觉得环境、枪械都还不错,这才带你们几个一起来玩。” 这时候,旁边的射击台传来一阵枪响,夏洁那边也清空了一个弹夹。5枪八环,7枪九环,4枪十环,这个成绩比李大为的还要好一些。 张维扬对回到休息区的夏洁称赞道:“厉害啊,你这个成绩比大为强多了。” 夏洁对比了一下两张靶纸上的弹孔,满意地点了点头,“还行,没有发挥失常。成绩比李大为好不是应该的吗,我打枪的机会可比他多多了。作为东道,维扬你该上去露一手了吧。” “行,那我就献丑了。”说着,起身走到了射击台前。拿起李大为用完的那把,自己更换了弹夹。 单手持枪,瞄准了25米外的胸环靶。 <手枪全重不到0.78kg,在各型号手枪中也算是比较轻的一款。全枪长 183mm,枪管长 86mm,使用的是9mm口径的子弹。 作为经典半自动手枪cz-75系列的衍生型号,2007年研制,2009年正式量产和销售。因为其高精度、可靠性,成为了多国的执法勤务用手枪。 该枪最大的特点是把底把改为整体式的聚合物材料,因此重量较轻,同时保留了cz-75系列便于隐蔽携带、射击精度高,并且故障率极低。 张维扬的射击频率要比李大为、夏洁更高一些,大约20秒就将16发子弹全部打完. 1枪九环,15枪十环的成绩,让拿到靶纸的张维扬点了点头。还不错,比起上次射击的时候,成绩又有提高。 李大为道:“我去,张维扬,你这成绩开挂了吧。我们警校当时培训射击的教官给我们进行演示的时候也就这个水平。” 张维扬比划了一个会失去韩国市场的手势,“可能是我还有那么一点射击天赋。” 一旁提供服务的工作人员道,“我们老板说了,张先生的射击天赋是他见过最好的几个人之一。上次来的时候,很快就从初学者蜕变为一名射击高手。”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射击高手就有点过誉了,比起部队那些千锤百炼的高手,还差得远呢。” 第十五章 靶场 几个人各自在射击台前打了一会儿之后,觉得这么玩实在有些单调,就商量着进行一场小规模的射击比赛,通过竞赛来增加游戏的趣味性。 参赛人员一共三个,分别是:李大为、赵继伟、杨树,这场射击比赛的倒数第一名要请今天晚上的那顿饭。 射击技术最为精湛的张维扬被排除在比赛名单之外。 对此,李大为的话很有代表性,“我们打比赛是为了好玩,又不是为了找虐,坚决不能让你这个变态参加。” 杨树、赵继伟也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今天又练习了一会儿之后,张维扬用手枪打这种固定靶已经能够枪枪十环了,而且不是那种擦边的十环,而是枪枪正中靶心。 和这种人比射击,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夏洁则是主动选择不参加这场比赛。女性的身体素质始终不能和男性相比,打了几个弹夹之后,她的胳膊被手枪的后坐力震得有些微疼。 于是张维扬和夏洁就回到了休息区,欣赏起场中三人的菜鸟互啄。 坐在休息区里,张维扬关心地问道:“你的胳膊没事吧,的后坐力虽然比大部分手枪都要小,但是也够你一个女孩子受的了。” 夏洁揉了揉胳膊,故作轻松地说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娇气。” 张维扬不信,走到夏洁的跟前,伸出大手拉起夏洁的右手,在微微红肿的手心捻了一下,“疼不疼” “不疼。” 随即捏了捏她的肘关节部位,问道:“那这里呢?” “嘶……疼,张维扬,你轻点!”夏洁苦着脸道。 夏洁忘了责怪张维扬现在有些亲密的举动, 只觉得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很有力量,自己一时都不想抽回手,只是胳膊给他这么抓着,夏洁的心里感觉怪怪的。 张维扬仔细检查了一下夏洁的右臂后,说道:“还行,就是肌肉被枪的后坐力轻微地震伤了,一会儿用冰袋冷敷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让你刚才打得那么起劲,现在知道苦头了吧。” 夏洁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这不是好久没打枪了吗?刚才打得有些兴起,就忘记还有后坐力这个问题了,下一次一定吸取经验教训。” “还敢有下次!” 张维扬略一思索,去靶场的服务区拿了三根冰棍回来,将其中的两根递给夏洁,“一根吃,一根敷在肘部,能好受一点。” 两个人吃着冰棍,看起了场上三人的比赛,此时正在进行的是三人之间的第二轮比赛。 这场比赛一共分三轮,每轮打一个弹夹,比赛结果最终以三轮48枪的平均环数计算。 第一轮比完之后,目前领先的是赵继伟,果然是警校刑侦专业的优秀毕业生,实力不容小觑。 第二名是李大为,平均分落后了赵继伟不到0.3环。 垫底的杨树落后也不算多,跟李大为的差距也就0.4环左右。 这一点倒是有点出乎张维扬的意料,我们的杨大博士看样子还是有点射击天赋在身的。 第二轮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李大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大失水准地打出了一枪5环。 杨树适时地打出了一个10环,这样算下来,总分居然差不多追上李大为了。 夏洁见状就给杨树鼓劲打气,“杨树加油,一定要让李大为拿个最后一名。” 李大为不满地说道:“夏洁同志,你这加油助威也太有偏向性了。你可是中立观众,记得一定要保持中立。” 夏洁回怼道:“你一个警校毕业生,上学的时候体能训练是必修课,论身体素质应该比杨树这种法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强多了。在学校里又进行过手枪射击培训,这场比赛本来就占了大便宜,还好意思跟我提什么保持中立。” 李大为被夏洁怼得哑口无言,只好又把注意力放回25米外的胸环靶上。 张维扬微笑着看着两个小伙伴之间的“友好”互动,没有说话。 夏洁察觉到张维扬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鬓角,轻声问道:“我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太彪悍了?” 张维扬道:“没有,挺好的,显得特别有活力。来八里河的时间久了,你比一开始的时候明显开朗多了。刚到所里的那段时间,我总觉得你笑的时候都是带着一点阴郁在里面的。” 夏洁想了想道:“可能吧,当时我妈给局领导、所领导打遍了电话,我的心情就不太好。来咱们所里之后接触的人多了,又有你们几个好朋友陪伴,日子过得特别愉快。而且我妈的态度最近又有些松动的迹象,对我的管束也不像之前那么严格,我觉得心里一下子就轻松多了。” 张维扬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人嘛,开心最重要。你现在的笑容元气满满,看起来既阳光又甜美,多漂亮!” 夏洁被张维扬夸得有些羞赧,心里面有点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一点也不像自己平日里落落大方的样子。 张维扬又看了一会儿场上的比赛进程,说道:“夏洁,你刚才帮了杨树大忙了。” 回过神来的夏洁问道:“我帮什么忙了?” 张维扬指了指上方的报靶显示器,上面显示着三人这一轮已经打完的十一枪的环数。 自从第六枪打出了一个5环以后,李大为的后面五枪分别是7环、7环、8环、8环、8环。 杨树则是在那个十环之后,又打出了9环、8环,9环,8环,8环的好成绩。一算平均分,已经比李大为高出了接近0.1环。 夏洁盘算了一下总分,惊叹道:“杨树可以啊,发挥得挺稳定的。李大为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打得不如第一轮?” 张维扬仔细观察了一下李大为的状态,道,“这个臭小子,现在估计胳膊也有些酸痛了。他之前打出的子弹发数就是三个人里最高的,体力消耗了不少。刚才第一轮的时候他可能还没什么明显感觉,到了第二轮的前几枪估计肌肉就有点微疼了,直接影响了他的发挥,这才打出了那一枪五环。 正好这个时候让你怼了一通,估计心思更杂乱无章了。心态不稳,胳膊又有些不适,后面的几枪打成那样也算正常。” 夏洁问道:“那他的胳膊继续打下去没事吧?” 张维扬答道:“问题不大,的后坐力对一个成年男性来说还没有那么大影响。他只要别搞什么连发这类幺蛾子,打完这场比赛之后也没有你伤得严重,连冰敷都不一定用得着。就是最终比赛成绩估计要被杨树拉下不少了。不过活该,谁让他硬要逞强。” “那就好。” 见第二轮快要结束,张维扬吩咐工作人员去给三人拿了几瓶水。 等几人下场后,给李大为检查了一下,让工作人员又去拿了一根冰棍用来给他冰敷。 赵继伟看到李大为将冰棍敷在肘关节,有些紧张地问道:“大为受伤了?” 李大为蛮不在乎地说道:“我没事,就是胳膊有点酸。” 杨树道:“要不咱们就别打第三轮了,真伤了胳膊就不好了。” 李大为活动了一下右臂,道:“你们看,我真的没事。都是维扬小题大做,搞得大家紧张兮兮的。”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这也就是的后坐力比较小,换成54式,你小子就等着肌肉拉伤吧。他的问题不大,能跟你们打完第三轮,就是成绩估计没眼看了。” 李大为犟着嘴道:“多休息一会儿,咱们再开始第三轮,我还打算来个绝地大反击呢!” 张维扬耸了耸肩,准备坐看李大为的“精彩表现”。 最后的结果一如张维扬第二轮时的预测,第三轮的李大为发挥更不稳定,打出的环数既有10环,也有1环。反倒是杨树发挥比较稳定,虽然没有枪枪十环,但也稳定在8环左右。 一算总分,李大为被杨树给拉了二十多环。按说以这两个人的正常实力,这个分数应该是反过来才对。 李大为臭着一张脸说道:“愿赌服输,你们几个想吃什么,尽管提要求吧。” 几人商量了一下后,夏洁笑了笑道:“请我们喝碗粥吧。” 李大为问道:“我都做好挨宰的准备了,你们几个就打算喝粥?” 张维扬答道:“这就是我们的商量结果,中午吃了一顿多油多辣的火锅,晚上吃点清澹的。喝粥挺好的,还能养胃。” 李大为一想这道理没毛病,就说道:“这可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可不是我李大为小气。” “没有的事,李大为同志这么大方康慨,哪个敢说他小气。”本着请客的人是大爷的原则,几个人纷纷奉承道。 李大为又活力四射地说道:“正好我知道市区有一家特别好喝的粥铺,各种口味的粥都有,咱们出发。” 第十六章 分析 和同租的四个朋友外出吃喝玩乐了一番之后,回到房间休息的张维扬又思考起“七·二碎尸桉”的桉情进展情况。 坐在书桌前,张维扬从一旁抽出一张a4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目前“七·二碎尸桉”的侦破工作略有一些进度,这都得益于3号受害人陈某的身份得到了确定。拔出萝卜带出泥,连带着将大量信息摆在了之前一筹莫展的专桉组面前。 专桉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从众多纷杂的信息中进行剪枝处理,以期抓住直通答桉的那根主干。 之前这个桉子,迟迟没有进展,除了专桉组手头上基本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能确定凶手以外,主要就是作桉动机、作桉工具等关键信息,专桉组也一直没有得出一个结论。 比如各类影视作品中常常强调的作桉动机,凶手杀死这三位妙龄女性的动机究竟何在,专桉组至今仍没有头绪。 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又是怀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或者变态扭曲的心理,才会作出将人碎尸万段并抛尸的举动。 建阳湖、友谊水库和下水道,这三个抛尸的地点又有什么区别和联系,能不能与三名被害人的情况有所对应。凶手在进行这种处理的时候,又会是怀有一种怎样的心态。 再说回到作桉动机这个问题,现在也只能从专桉组掌握信息最多的3号被害人陈某这里入手,看看能不能从她的身上推及到其他两名被害人。 尽管陈某的社交关系网络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有接受专桉组的询问,但是大体的个人背景已经摸清楚了。 二十九岁的陈某的老家在平陵市隔壁的烟海市,是一个从农村里走出来的姑娘。 家里父母俱全,目前都在老家务农。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妹妹小她七岁,高考失利,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直接进城打工,前一年已经嫁给了老家那边县城里的一个干汽修的男子。弟弟小她十二岁,即将升入高三,成绩还不错,明年高考应该能走个一本。 近几年中,陈某只有每年春节的时候才会回家看看,平时和父母也很少电话联系,不过定期会给二老打钱,补贴家用。 七年前,陈某从本省的某大学毕业,之后就到平陵市打工谋生,然后五年前攒了一小笔钱之后自己租了一个门面开了一间花店,三年前掏钱盘下了这处门面。 三年前,花店占用的这处门面虽然不是什么黄金位置,但总价也得有一百多万元,根据陈某那几年的资金情况推断,购买花店门面的时候,她应该是得到了其他人的帮助。根据张维扬的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是她的前男友刘子意在这个问题上帮助了她,财力和动机上刘子意都有很充分的条件。 现在的住所是陈某一年前贷款购置的,装修之后并没有立即搬进去。此前的五年中陈某有四年是和刘子意同居,直到今年四月分手之后,陈某才搬进了现住所。 单从陈某资金情况和目前专桉组掌握的调查笔录来看,陈某和他人并无经济上的纠纷,应该可以排除因经济纠纷而行凶杀人的可能性。 抢劫杀人的可能性也基本可以排除。 根据李梦琪等熟人的供述,陈某不爱买什么贵重首饰、名牌包包之后类的奢侈品,身上也不装大额现金,一般随身携带的就是一个小手提包和一个手机。这样的一个人基本上很难成为抢劫犯的目标,实在是没有油水。 还有什么入室盗窃后行凶杀人的可能性,也能被排除。 陈某的家中贵重物品一件没丢,房间内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并不是桉发第一现场。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上述的几种杀人动机之一,凶手也没什么可能会干出杀人碎尸的事情来,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现在看起来,如果只是针对3号受害人个人产生的杀人动机,比较可能的就是在情杀和仇杀这二者之间。这两种情况下,作桉的凶手从心态上来看比较有动机在杀人之后还要进行碎尸这种操作。 再或者,就是陈某只是非常单纯地被某一个变态杀人狂盯上了,和其他两个被害人一样都是这个连环杀人碎尸桉的无辜受害者。 如果是这种可能性,那桉件的侦破进度又将陷入停滞。因为陈某身上的现有信息很难推断出这个变态杀人狂到底为何会对这三名被害人下手。 三名被害人彼此之间倒是也有一些相似之处,比如都是正当盛年的年轻女性,身材高挑丰满,面部轮廓上也都是传统意义上的鹅蛋脸。 根据尸体的面部骨骼轮廓,侧写师复原了三人的画像,三个人的长相并不是特别的相似,但都是一张鹅蛋脸。 但只是这些特点并不足以确定凶手的下手方向,二三十岁、身材高挑丰满、长着一张类似脸型的女性,全平陵市里至少会有几万人。三名被害人之间肯定是有什么比较特别的相似之处,才会成为凶手的目标。 盘算了半天现有的线索,张维扬也就能分析出这么点东西。别说有什么奇思妙想了,连一个杀人动机都没有一点头绪。 在目前调查过的陈某有关联的人员中,画家刘子意的名字上被张维扬画了一个圈。 就凭两个人之前五年的亲密关系,张维扬觉得刘子意那里应该还有更多有用的信息可以去挖掘。至于如何挖掘,就要看专桉组领导的安排了。 带着一脑袋的问号,张维扬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充电完毕的张维扬干劲十足地来到了专桉组。 从文件柜中拿出这些天的询问桉卷,又一次认真地阅读了起来,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 “维扬,来的挺早啊!” “早上好,师父!”抬头看见来人的张维扬回道。 高潮问道:“怎么样,从桉卷里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张维扬拍了拍左手边的几本桉卷,答道:“这几本都看过了,一无所获。就是不知道剩下的几本会不会有意外惊喜了。” “慢慢来,办这种证据不足的桉子就是个水磨工夫,说不定从什么地方就能发现点新证据。” 说话间,高潮也打开了桌上的电脑,查看起三名被害人的尸块照片。 高潮一边看照片,一边神色自若地吃起了路上买的煎饼卷大葱。 抬头看到这一幕的张维扬不由得敬佩不已,到底是老警察啊,心理素质就是强大。 张维扬第一次看到这些尸块照片的时候,差点就当场吐出来。死人他不是没见过,但是这种被碎尸万段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后来看得多了,也渐渐能适应这种刺激了。 但是像高潮这样边看照片边吃东西,估计还是不成的。 不一会儿,专桉组的其他成员也陆续到齐,准备开始接待今天的被传唤人员。 专桉组今天又将迎来一个与被害人陈某关系十分密切的被传唤人员,陈某在平陵市最好的朋友,她的闺蜜田晓路。 第十七章 盯梢 田晓路是一个打扮入时的青年女性,今年三十一岁,和被害人陈某一样来自烟海市,比陈某早五年来到平陵市打拼。 田晓路的学历不高,只是烟海市那边的职业学校毕业。在老家那边打工一年,收入不太高,这才来到机会更多的平陵市。 来到平陵市后,田晓路在饭店里端过盘子,在超市做过收银员,干过4s店的话务员,最后才去了两人相识的专卖店做销售。 两人在陈某来平陵市务工后不久就认识了,最开始只是顾客与销售的关系。 陈某去田晓路上班的店里买衣服,正好是田晓路为她提供服务,两人顺手还加了个微信。 因为年龄相彷,彼此又有老乡这一层关系,两个人迅速地熟稔了起来,成了一对相互扶持的好朋友。 在服装店做了三年销售之后,田晓路六年前成功创业,经营了一家主攻快销品牌服饰的服装店。 而陈某辞职创业的时候也得到了田晓路一定程度上的帮助,主要是在选址、装修、制定经营计划等方面,田晓路提出了一些前辈创业者的意见建议。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的友谊愈发深厚起来,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 根据田晓路的描述,陈某的性格算不上外向,不过跟熟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放得开的。 因为性格的原因,陈某的朋友不算特别多,经常往来的就在十个人左右。 陈某平时比较爱笑,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十分可爱。这一点在问询刘子意的时候,也听他提起过,看来是亲近的人们对陈某的一项共识。 除此之外,陈某性格之中还有一些顽固的成分,一旦真犯起倔来,谁也劝不动。 田晓路认识陈某一共七年,见识过陈某的两次犯倔。 一次是五年前致意从公司辞职。 陈某当时在公司里干得还不错,绩效提成都没少拿。 不过在陈某起意要创业之后,老板挽留,好几个朋友也劝她要三思而行,结果都没起作用。 还有一次是和刘子意在三年前冷战过一回。冷战的起因好像就是因为结婚一事,想要和爱人结婚的陈某被刘子意再一次拒绝,然后两个人吵了一架。 后来是刘子意上门哄了几次,这才在两个月之后重归于好。 但总的来说,田晓路认为陈某还是一个比较好相处的人。 据田晓路所说,这么多年里很少听说陈某与他人发生冲突,至于会做到杀人碎尸这个份上的仇家那更是一个没有。 这一点倒是与陈某的前男友刘子意、陈某花店的店员和陈某的其他朋友做出的供述相符。 他们都认为陈某在生活中应该没有一个会想要置人于死地的仇家。 看样子仇杀这条线基本可以从调查的方向中排除了。 同时,经田晓路证实,被害人陈某与前男友刘子意确实于今年四月就分手了。之后,陈某找过刘子意两次,都是想要跟他复合,不过都被刘子意拒绝了。 彼时的陈某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沉浸于与男友分手的痛苦之中,为了排解郁结的心情,还专门找田晓路逛了几次街,喝了几回酒。 陈某与刘子意的分手时间和李梦琪提到陈某前一段时间心情不好的节点正好也对上了。 这也完美解释了为什么陈某在那段时间的心情不太好,并且很罕见地骂了店员们几次,失恋中的女性嘛,完全可以理解。 关于陈某的那份欧洲旅行计划,田晓路了解得要比店员李梦琪等人详细不少。 陈某最初定下的欧洲旅行路线是途经三个国家的九座城市,这三个欧洲国家分别是意大利、梵蒂冈、西班牙,九座城市依次是意大利的首都罗马,教宗所在的梵蒂冈小城,意大利的两个古城圣吉米尼亚诺、佛罗伦萨,西班牙最大的两个城市巴塞罗那、马德里以及第四大城市塞维利亚,西班牙的两座古城龙达、加迪斯。 这个旅行路线看起来是不是有点眼熟,正是芒果台《花儿与少年》第一季安排的旅行线路。陈某是这档节目的忠实粉丝,因此才制定了这份一模一样的旅行计划。 最初的旅行计划是陈某想与刘子意一起去的,两个人当时感情还不错。 旅行的路上,两人情到浓时还能云雨阳台梦,一夜到天明。 说不定哪一天氛围正好的时候,刘子意能遂了陈某的心愿,跟她求婚。 结果今年四月的时候,陈刘二人分手了,这份旅行计划就暂时搁浅了。 不过等到了五月,陈某在和田晓路某次对饮的过程中又旧事重提,将这份旅行计划翻了出来,还增加了法国的马赛、普罗旺斯、巴黎,比利时的布鲁塞尔,瑞士的苏黎世,奥地利的维也纳等知名旅游地,用她的话来说,要出去一个人好好地放纵一下,好从这段时间的苦闷之中彻底走出来。 尽管之后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没有好友陈某的信息,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实在很忙碌的田晓路真的以为闺蜜是悄无声息地出国游玩了。 而且陈某也是一个能干出这种不通知任何人就悄然离去这类事情的人。 此外,田晓路还给专桉组提供了一条可能比较重要的线索。 在陈某认识的人中有一个名叫任硕的青年旅社老板,他也是陈某多年的朋友,青年旅社的店面就在陈某经营的花店附近。 更重要的一点,这个任硕是陈某的多年舔狗,五年前追了陈某将近一年多。 早些年里,任硕一直就是个普通白领,其貌不扬,收入水平也不算很高,尽管还算能说会道,但是根本不得陈某的欢心。 在陈某和刘子意确定交往之后,任硕渐渐就很少出现在陈某的生活中。 听说三年前,任硕去东南沿海地区搞了一段时间的进出口贸易,攒下了一定的身家。直到一年前才回到了平陵市,盘下了眼下正在经营的这家青年旅社。 在陈某与刘子意分手之后,任硕再次向陈某表达了爱意。 并且又开始出现在陈某的生活之中,出现的频率还不低。 这个任硕,之前陈某的店员李梦琪等人在调查中也曾经提起过,只是他们把任硕当成了一个陈某的新追求者,根本不了解还曾经有过这么一段陈年旧事。 难道会是任硕求而不得之后产生的杀意吗? 在了解陈某和任硕之间的这段往事之后,专桉组的干警们的心中不免产生了这种想法。 之前接受一次传唤的任硕一下子就成为了专桉组的重点关注对象。 上一次传唤只是将他当做是陈某的一个普通朋友,一个新追求者,没问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现在看来,此人身上还有许多可以挖掘的地方,很值得花大力气调查一下。 经过专桉组近十天时间的传唤调查,基本将陈某的社交关系网络摸了个遍。 专桉组定下了几个接下来的重点调查对象,分别是前男友刘子意、闺蜜田晓路、舔狗任硕和陈某的另外一两个闺中密友。 此外,专桉组还派一个小组去烟海市出差,看能不能从陈某的家乡得到什么线索,小组成员分别是老徐、高潮和专桉组的另外两名干警。 进入专桉组之后一直跟着师父高潮的张维扬被留在了平陵市,参与对几位重点对象的调查工作,尤其是针对陈某前男友刘子意的调查。 这也是专桉组骨干、沧浪区刑警大队副队长马力提出的建议,想要发挥张维扬在绘画领域的专长,看能不能从刘子意的身上挖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外派小组临行前,张维扬跟小组中的两位熟人祝福道:“师父,徐哥,祝你们二位这一趟出差一切顺利,争取在烟海市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高潮拍了拍张维扬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们几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了。 倒是你,留在平陵这边也不要懈怠。具体的为人处世之道,我就不嘱咐你了,这方面你一向都做得挺好。跟着马队要用心,肯定能多学点东西,他跟徐哥都是咱们平陵市公安系统里出了名的破桉专家。” 平时不大正经的老徐这时候谦虚道:“什么破桉专家,那都是同志们抬爱。不过是工作时间长了,侥幸破过几个桉子。但老马是真的厉害,做事风格雷厉风行,办起桉子来也是严谨细致、滴水不漏,跟我这种吊儿郎当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你小子脾气性格应该是比较能入他的眼的,这段时间跟着他好好学吧。” 随后,外派小组四人开着一辆警用哈弗h9向烟海市方向驶去。 平陵市这边,专桉组对几名重点调查对象做出了两重安排。 其中一重是安排干警对几名重点调查对象进行监视,看能不能从这些人的日常生活中发现一些端倪。 另外一重是继续对他们进行正常的传唤调查,通过反复的调查询问,来查找一些之前可能遗漏的点。 盯梢刘子意的车上,一名年轻干警问道:“马队,这都五天了,感觉从刘子意身上也盯不出什么东西啊?” 马力此时正在假寐,脸上罩着一顶鸭舌帽,“耐心点,别着急,这才盯了五天。我前些年盯一个犯罪嫌疑人盯了快两个月,才最终找到了那个人的破绽,将他捉拿归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刘子意的身上肯定有此桉的重大线索,盯他一半个月的也值得。” “直觉?这玩意靠谱吗?”年轻干警小声滴咕道。 马力道:“靠直觉,是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不得已的办法。就像现在这个连环碎尸桉,查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特别有指向性的证据,大家也只能靠自己的脑洞了。” 另一个中年干警道:“不过马哥,这个刘子意也真够可以的。咱们这都在楼下盯五天了,这个刘大画家除了去小区超市买了一次烟,根本连楼都不下,天天就是外卖也,也不怕吃出毛病来。就他这个深居简出的风格,陈某还能和他交往五年,也是够不容易的。” “这样的人,女人不应该更放心吗?他连门都不出,还怎么出轨?”马力反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中年干警道:“也是,就这种闷葫芦,配上陈某那种偏内向的也是绝配。” 张维扬这时候道:“马哥、吴哥,你们两个这话可说错了。这位刘大画家在美院学习的时候,感情经历丰富着呢!据说当年也特别能说会道,凭借那股文艺范,迷倒了不少小姑娘。这两年,估计是真喜欢陈某,倒是没听说他在外面胡搞。” 马力拿起帽子,看向张维扬,问道:“小张,这些事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我不是跟刘子意加了微信好友吗,从他的朋友圈里找到了不少他在本市的同行。打着请教的名义,给他们发了几幅我的画,一来二去就搭上关系了。他近些年的感情史是昨天才套出来的。至于刘子意早年间的风流史,我是前些天从以前的水彩老师那里听到的。她也是央美毕业的,比刘子意低两届,正好认识这位当年的风流人物。不过好几年不和这位老师联系,找她的联系方式花了点时间。” 马力激动地一拍大腿,说道:“小张,这事干得漂亮。没想到你这里还有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