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封神的我,又被救活了》 第一章 野外荒庙 夜色已深,月色黯淡。 人迹罕至的山野之间,一座荒庙屹立于此。 眼前这座庙宇,所占之地着实不小。从残垣断壁之中,还可见昔日大殿经阁,香火鼎盛的盛况。 可往日的辉煌,终究已经过去了。 如今这座庙宇,却已是荒草丛生,蛛网结织。因为年久失修,殿宇倒塌,香炉倾倒,一片破败凄凉的景象。 不!应该说,眼前这座荒庙,不只是破败凄凉而已! 而是,萦绕着森森鬼气! 稍稍走进一些,甚至还能够听闻那破败的大雄宝殿之中,传来的若隐若现的狞笑之声。 在如今这个,妖魔精怪纵横的世上,这样的庙宇着实让人心觉恐怖,不敢靠近。 而就在这个时候,夜晚空无一人,寂静无比的山道之上,忽然传来马车行驶的动静。 一面有横肉,身材高大,腰佩长刀,周身气血涌动不断,让人只看一眼,便不由暗叹雄伟壮硕的青年汉子,正牵着一辆简朴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荒庙之前。 看到前方突然出现一座的阴森荒庙,青年汉子不仅不害怕,反而面上一喜,扭头对着马车,高兴道: “少爷,总算找到一座荒庙了!” 马车之中,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掀开车帘。 夜晚寒风,灌入车厢之中,顿时便听到里面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声。 壮汉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遮蔽寒风的帘子拉好,急道: “哎呀,少爷您怎么这般不注意!” 马车之中剧烈的咳嗽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停下。 片刻之后,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子苦笑之声: “每日不过缓行十余里,我这身子骨竟然已经撑不住了……罢了,去前面的荒庙看看吧!” 壮汉连忙应了一声,牵着马车,稍稍加快了步子,朝不远处的荒庙而去。 这座荒庙的大门,如今已经坍塌损毁,壮汉干脆搬了几块石头垫在台阶处,直接拉着马车走进庙中。 荒庙之中,那似苦似笑的奇怪声音,变得更加清晰。破败的大雄宝殿之中,甚至亮起火光,还有数道扭曲的身影,投射在残破的门窗之上,更显阴气森森。 如此诡异的景象,壮汉却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般,大大咧咧地拉着马车,径直来到大殿之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道: “少爷,小心些!” 马车之中,走出一身着锦衣狐裘的少年郎。 少年相貌俊朗,天资自然,举止之间颇有风仪。苍白的脸色,带着五六分病气,不仅不显难看,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份如玉瓷般精致的清冷易碎感! 雍博荣抬头看着面前诡异无比的大雄宝殿,似乎也没有在意,在壮汉仆人的搀扶之下,缓步走入。 推开勉强挂在墙上的破门,迎面便是一堆亮堂的篝火,将破败大殿照的一清二楚! 大殿之中,蛛网遍布,尽是尘土。无头佛像身上金漆脱落,香炉烛台,打翻一地。累累白骨,铺就地面之上,宛若鬼蜮。 火堆旁,五六名长得奇形怪状,只勉强称得上人形,身上还留有各种兽态的妖怪,愣愣地朝门口望去,与主二人对视着。 这几名妖怪,也不知道是不是灵智尚未完全开启,此时表情有些懵懵的,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为何会有两个人类,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主仆二人,此时也没有惊慌无比,反而细细打量着殿中的几名妖怪。 气氛沉默片刻之后,两方突然一齐反应了过来。 “大王您看,是两个人,咱们今天可以加餐了!”小妖看着主仆二人,惊喜无比地道。 “少爷您看,是几个妖怪,您今天可以吃药了!”壮汉看着一众妖怪,眼中难掩高兴。 话音一落,气氛再次变得沉默起来。 雍博荣轻咳一声,对着身边壮汉温声道: “不二,都说了多少次了!不是所有妖怪都是坏的,万万不可先入为主,就随意要打要杀,这是在妄造杀孽!” 壮仆王不二闻言,连忙低头认错道: “是,少爷教训的是,不二记住了……不过我之前也是打听了许久的,知道这里有吃人的妖怪出没,这才打算抓来给您补补的!” 为首的那名妖怪,看到如此有恃无恐的主仆二人,不由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二人,小心翼翼地道: “妖怪?” 雍博荣闻言,微微摇头。 “那,恶鬼?” 雍博荣还是摇了摇头。 为首的妖怪,浑身一颤,惊惧地道: “收妖的和尚?道士?” 王不二闻言,顿时暴怒,喝道: “放屁,我家少爷还没成婚留后呢,怎么能去出家!像你们这等胡言乱语的妖怪,哪里是什么好人!” “那、那,那敢问你家少爷是?” 王不二冷哼一声,微微昂头,朗声道: “我家少爷,乃是扬州府海陵城的雍家家主!” “凡人?” 几名妖怪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如负释重地长舒了一口气,发出嘲弄的笑声: “哈哈哈,原来还是凡人啊!” “娘的,刚刚还真差点被你们这模样给唬过去了呢!” “不说了,赶紧架火,今天加餐!” “大王您看,那个少爷长得白嫩贵气,一看就好吃!” “啧,一副病恹恹的……要我说,还是旁边那个壮一点的好吃!” 王不二看着重新露出凶狠之态,甚至已经开始商量着如何将二人分食的妖怪们,不由冷哼一声,道: “少爷您看,我就说这些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就去弄死他们,取了内丹,给少爷服用!” 雍博荣微微叹息一声,摇头道: “为了我这病躯,又要你造杀孽,我实在不忍……哎,对了!我看为首那妖怪是虎妖,他那玩意,会不会比一般的虎鞭还补?” 王不二闻言,当即心领神会,朗声道: “明白,这就为少爷取来!” 说罢,王不二快步冲上前去。 几名妖怪,看着这无非是有几分蛮力的壮汉冲上前来,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一个个狞笑一声,相互戏言,这是大餐之前要动上一动。 但下一刻,王不二却是猛地抽出了腰间那柄鬼头大刀。 明明只是一柄朴实无华的刀,出鞘之时,却是红光一闪,凛然凶厉之气,席卷而至,血腥之气充斥整个荒庙之中! 【黄级珍宝:制式鬼头大刀】 【介绍:刽子手行刑所用,斩杀千名恶人,刀下无一枉死之人,凶厉刚烈,妖邪畏惧无比!】 霎时之间,大殿之中的几名妖怪,顿时身形一僵,难以动弹。只能圆睁着双眼,惊惧无比地看着冲上来的王不二。 伴随着一阵长刀破空,血肉破开,鲜血溅地之声,几名妖怪的人头,滴溜溜地滚落在地。 旁人无法察觉到的一金一红两道光芒,径直钻入雍博荣的体内。 【替天行道,斩杀恶妖数名,功德+17】 【斩杀恶妖数名,妖族畏惧,恶名+3】 第二章 异宝四相树 可能是以为雍博荣的穿越,没走什么正规流程。所以他这一出生,便是天生经脉封闭,五气不盛,身体犹如漏斗,元气不断散溢,有早夭之像。 能够长到如今的十六岁,还是靠着此世的老父母,不惜一切代价,拼命救治延寿。 但就算如此,雍博荣这十六年里,也起码有十二年的时间,都是在病榻之上度过。 因这病躯的拖累折磨,使得雍博荣不仅难以读书习武,甚至连正常生活都难以维系,多走上几步,便气喘吁吁,几欲昏厥。 雍博荣前世身体健康,知道健康人的生活是怎样的,自然更加难以忍受如今的病躯,甚至有过轻生之念! 之所以能够坚持这十六年,一是因为此世老父母年至七十,积德行善多年,方才有他这根独苗,堪称奇闻,多为乡人所惊叹。 老父母视他如珠如宝,雍博荣着实不愿因自己轻生之念,而让老父母遭受丧子之痛。 二来,也是因为雍博荣穿越带来的金手指,给了他希望! 常人心神深处,多为灵魂所在。 德行高洁之人,心神之中,有清正光辉凝聚,护佑自己不受邪物所侵袭。至于佛道修士,心神深处乃元神所在,或以法宝藏于此处孕养,以求达到如臂指使之境界。 但雍博荣的心神深处,却是迥异旁人! 两枯两荣的四棵参天巨树,正相对而立,气息隐隐呼应对立,神异无比! 北方之树,郁郁葱葱,通体绽放金光。无风自动,树叶沙沙作响,充盈的祥瑞之气,不断散溢而出,凝做一句批语: 【积攒功德,功成行满,死后成神,开立天庭。】 巨树之上,还有一行金色小字凝聚出来。 【功德:七百三十四】 在功德数值的下面,还有一本神籍玉册凝现出来,绽放淡淡金色辉光,上有古朴玄奥的篆字,写着【从八品玉篆】的字样。 轻点这道玉篆,更有无数小字突然显现在雍博荣的眼前。 【从八品,扬州府观音山山神】 【从八品,袁州府宜春县龟峰山神】 【从八品,杭州府府平水河河伯】 【从八品,苏州府琼龙山山神】 【从八品,泰兴府紫琅湖河伯】 …… 因为此界之中,仙神只存于神话传说之中。是以这天上地下的大小神职之位,全部空缺。 此时,除了五岳、鄱阳湖、洞庭湖等名声大川以外,其余所有符合品阶的山神、河伯之职,尽数列于雍博荣的眼前,让他随意挑选。 这依旧意味着,等到雍博荣死后,他可以持从八品玉篆,在天下之中挑选一山清水秀之地,担任山神、河伯之职! 可别觉得这从八品神职太低下了,雍博荣十六年来积德行善不断,这才积攒了七百多的功德,得以兑换从八品神职。 对于被病痛折磨地快要发疯的雍博荣来说,哪怕只是区区一个山神河伯,也足以让他接受了! 位于心神身处南方的参天巨树,树叶凋敝,树枝干枯,生机断绝,唯有极为淡薄的黑色不祥之气,环绕于四周,几欲散尽,亦是显化出一句批语: 【罪孽加身,死入阴冥,审鬼断案,效力阴府。】 这可代表这罪孽的参天巨树,浑身缠绕着不详罪孽黑气的,与位于心神北方的功德之树相对而立,泾渭分明互不相容。 【罪孽:二十七】 其上显示的数值,则代表着雍博荣所犯下的罪过。 与功德之树的功能类似,只要雍博荣身上的罪孽足够,便可以从此兑换冥府神职。 只是雍博荣本性,便不愿为恶。再加上想到阴间的工作环境着实不佳,更是让他敬而远之。所以这十六年来,他的罪孽值一直都未能达到开启冥府神位的地步。 而位于心神西方的苍天巨树,浓厚无比的血色光芒凝聚其上,不断散溢出凶厉之气,让人心中胆寒。 【恶名流传,引祸招事之异宝,天意入尔手中。】 【恶名:四百零一】 这颗苍天巨树,则代表着雍博荣的“恶名”,让人恐惧、厌恶的名声。 只要数值每到一百,这棵树上,便会缔结出一枚血玉胎。等到瓜熟蒂落之后,雍博荣便可以从其中,获得一件宝物。 只是这类宝物,虽然同样珍贵,但却和一般的宝物不太一样,乃是一些能够招惹是非,凭白带来别人窥觊的东西。 就比如王不二现在手中拿着的,那柄黄级宝物【鬼头大刀】,便是从此获得! 这柄大刀,能够震慑邪祟,无往不利,便是拥有五百年修为的妖邪,也无法抗衡。 但这刀上的凶厉血气,却实在太过浓郁! 持此刀之人,会被此刀所携的暴戾之气影响。潜移默化之下,本性被凶厉煞气所蔽,便生好勇斗狠之心,凭白招惹祸端。 也就是王不二这人,乃是一个天生的杀胚,本就好勇斗狠至极。除了对雍博荣俯首帖耳以外,可以说是无法无天,反倒是不会受此刀的影响。 而且因为某些事情,纵然雍博荣十六年来,并未犯下过什么罪恶。但这棵恶名树上的赤色凶厉之气,却极为浓郁,已经让他获得了三件凶厉异宝。 而且在斩杀那几名妖兽获得3点恶名之后,更是再次让一枚血玉胎凝实,只待孕养数日之后,他便能再次获得一件引祸之宝。 一时之间,让雍博荣心中颇为复杂。 明明行事皆秉持善念,时有济困扶穷之举的他,竟然会有恶名传颂…… 而就在雍博荣沉浸于心神之中时,耳边却是忽然传来了王不二的呼唤之声: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可是不舒服?” 一睁开了双眼,雍博荣便看到,王不二右手抓着几颗血淋淋的妖兽内丹,满脸紧张担忧地看向自己。 雍博荣微微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只是稍稍闭目养神而已!” 听到这话,王不二仍不免担忧,急道: “这是妖兽内丹,少爷现在就要用吗?” 雍博荣看了看那几枚血淋淋的内丹,翻了翻白眼,当即表示自己还好,暂时不需要。 见自家少爷如此坚持,王不二也不好勉强,只好小心翼翼地将内丹收好,然后又从背后掏出了一样东西,献宝似地递到雍博荣面前,道: “少爷,你看!” 第三章 不太一般的小狐狸 雍博荣盯紧一看,却见王不二手中,举着一只不知从何处掏来的,胖乎乎的灰毛狐狸。正睁着圆润湿漉漉,还自带眼线的大眼睛,满是惊恐地看着雍博荣。 狐狸? 王不二嘿嘿地笑道: “少爷,这胖狐狸刚刚被捆在了佛像后面,好像是被那几个妖怪抓来的。我看了看,这狐狸身上没骚味,毛发也软和……” 说到这里,王不二看向手中的胖狐狸,嘴角一咧,露出略显狰狞的笑容,道: “就是毛难看了些,做不成披肩。但也可以给少爷做靴子内衬了,一定暖和!” 被王不二抓在手中的灰毛胖狐狸,身躯先是一紧,呆愣片刻之后,然后四肢身躯,整个扭动、乱蹬起来,挣扎得无比激烈,嘴里还不断发出惊恐悲鸣之声: “嘤嘤嘤,嘤嘤嘤!” 雍博荣看着眼前一幕,不由抿嘴一笑,道: “做什么内衬啊,冬天的时候,将这小东西抱在手中,不是比暖手炉还暖和?闲时还能逗逗闷子。” 王不二闻言,再次咧嘴一笑,道: “也行,听少爷的!” 其实雍博荣知道,王不二本就没有杀这小东西的念头。否则他刚刚,就应该直接拎着刚拔下来的狐狸皮,送到自己面前了。 刚刚之所以故意吓吓它,无非就是想将这小东西,送给自家少爷解解闷,又怕这精怪一类心怀不轨,这才故意吓它一下。 应该是真被吓到了,此时这胖狐狸听到雍博荣的话之后,连忙停下挣扎,圆碌碌的大眼睛泛起一层水雾,两只小爪子不住地对着雍博荣拱手道谢,全身上下都在对雍博荣表露出感激之情。 雍博荣看着这小东西的模样,觉得好玩极了,陡然心中生出一丝戏弄之意,然后又故意摇头,道: “不过仔细想想吧,这到底是个灰毛狐狸,丑,还胖。养在身边,实在丢架子。算了,你还是……” 一听到雍博荣这话,原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胖狐狸,再次惊恐起来。 面对着主仆二人投来的视线,胖狐狸浑身不住地颤抖,两只小爪子又是在身上不断扒拉着,又是连连拱手告饶,急得对着雍博荣不住地嘤嘤,恨不得现在就能开口说话。 荒庙之中,杂草丛生,遍地骸骨,鬼气森森。有妖类伏尸,狐鸣嘤嘤。 面色苍白,如玉般精致,不似凡间孕育的病态俊秀少年,却在开怀大笑。 阴郁恐怖,与干净唯美的交融,反而形成一副更加诡谲的画面! 不过这画面持续了没多久,雍博荣的大笑之声,便戛然而止。 “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之声,打断了笑声。雍博荣白玉般的脸上,此时因气息不畅,而憋得涨红。吓得王不二,连忙上前为雍博荣拍背顺气。 这十六年来,雍博荣拖着病躯,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累不得,动不能。笑不能太过,哭不能太甚。就如同瓷人一般,得精心呵护,稍有不慎便会被打碎。 但所幸,这样的日子,不需要持续太久了! 咳嗽了好一阵,雍博荣这才顺过气来,却也再没了开玩笑的心思,沉声道: “不说笑了,放这小家伙离开吧!” 王不二闻言,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道: “留着它,给少爷解解闷不挺好的吗……要是少爷实在嫌它丑,那还是扒了做内衬吧!” 雍博荣伸出手来,逗了逗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灰毛胖狐狸,开口道: “从它的举止动作,可见已开灵智,便不可以寻常山禽野兽视之。强留它在身边,或是扒取皮毛,和逼人为奴、谋财害命,也没什么区别。” 王不二闻言,看向自家少爷此时逗弄着胖狐狸的模样,久久不语,心中暗自叹息。 自家少爷如此温柔善良之人,怎么摊上了个这样的病体,上天当真不公! 知道自家少爷所言不可违逆的王不二,拎着手中的灰毛胖狐狸,嘴里嘟囔着道: “你这小东西运气好,也就是碰到了我家少爷……” 说罢,他随手将这胖狐狸扔到地上。 这小东西一落地,便展示出不符合胖胖身形的敏捷,“嗖”地一下,便窜了出去,快到王不二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钻入草丛之中消失不见了。 王不二轻哼了一声,转过头来,对着雍博荣道: “少爷您看,到底是畜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畏威而不畏德!” 雍博荣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对着王不二纠正道: “那叫,畏威而不怀德!不记得了,就别乱用。” “反正都是那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王不二却是突然发现,自家少爷忽然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王不二转过头去,却见刚刚离去的灰毛胖狐狸,此时竟然折返回来,在门口处,学着人的模样跪在地上,两只小爪子捧在一起,对着雍博荣磕头行礼。 王不二有些讪讪地住了嘴,道: “这小东西,和一般的妖类精怪不一样……” 雍博荣嘴角再次弯起,对王不二笑道: “所以,你要不要和人家道个歉?” 王不二性子之中,带着几分赤子之心,倒也不觉得对一只狐狸道歉有什么不好,当即大大咧咧地对着那胖狐狸拱了拱手,道: “嗯,你是懂礼的,刚刚是我王不二说错了!” 胖狐狸先是对着雍博荣恭敬地行礼道谢,然后昂起小脑袋,自带眼线的大眼睛,稍稍白了王不二一眼,然后再次“嗖”地一下离去,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不二看着胖狐狸离去的身影,啧了一声,笑骂道: “这小东西,还挺傲!”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色光芒突然出现,直接钻入了雍博荣的身躯之内。 【救狐,您的善名广为流传,善缘+200】 他的心神之中,位于东方,与西方恶名之树相持而对,隐隐对立的苍天巨树,此时周身突然白光大盛。 【善缘:五百六十一】 淡淡白光,凝现出一句批语。 【善缘得报,史书有载之群英,其才尽为汝用。】 其上盛开的朵朵白色小花,顿时凋敝,然后凝现出一枚小果实。转瞬的功夫,果实便从指甲般大小,变成了足有婴孩拳头大,通体散发异香的果实。 雍博荣面色怪异,挑眉道: “这狐狸,是不太一般!” 救下一般的小狐狸,可不会让善缘树瞬间开花结果成熟…… 第四章 裴将军剑术 偌大的密林之中,今夜一反常态,格外热闹! 有鸟鸣阵阵,喧闹林间,各类鸟儿不断自空中掠过,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山林之间,熊罴虎豹,狍貂鹿兔,各种走兽也不争斗撕咬,只顾闷着头,朝外部山林搜寻而去。 如此大的动静,便是在这个妖怪横行的世界之上,都显得格外的不寻常!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一处草丛之中,突然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 此前刚被雍博荣放走的灰毛胖狐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朝这边打量了一眼。 而就在这小东西露出头来的时候,天空之上,一只眼光如电,展翅之后足有十数丈大小的山鸮,立时便看到了它的踪迹,猛地唳鸣一声。 鸮鸣之声,立时在山林之间回荡,听起来有些恐怖瘆人。 而这道声音传出之后,山林之中的走兽飞禽,顿时一震,然后猛地朝灰毛胖狐狸所在的地方涌来。 还有数阵妖风,卷起黑气,转瞬之间便已来到了灰毛胖狐狸的面前,显化出几道妖类身影。 眼前这几个浑身气势,一看就知道,至少有千年修为在身,放到偏远山区,都是能够雄踞一方,号称妖王的存在! 但此时,这几名大妖,却是猛地跪倒在灰毛胖狐狸的面前,恭敬无比地道: “见过三少主!” “三少主身份贵重,以后还是莫要随意跑出去,为难我等属下了!” 原本一副谨慎小心,担惊受怕模样的胖狐狸,此时看到跪在面前的几名大妖,顿时换了副嚣张的模样,立起身子,两只小爪子插在腰间,发出愤然的“嘤嘤”之声,应该是在指责这些人,为何现在才来。 虽然胖狐狸修为低下,都不够这些大妖一个指头摁的。可面对着它的斥责,这些大妖却是丝毫不敢反驳,只能低头聆听着。 就在小狐狸张牙舞爪,发泄怒火之时,却听到远处天空之上,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令人精神一震的风铃之声。 听到这个动静,无论是灰毛胖狐狸,还是被训斥着的一众大妖,皆是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便见天空之上,数只形如鸠鸟,浑身不断散发出充盈灵气的鸟兽,拖曳着一辆由玉石打造,神光烨烨,华丽不似人间之物的玉车,从远处御空而来。 那悦耳至极的风铃之声,便是从这辆玉车之上传来的。 灵鸟落地,羽翼挥舞带来呼啸之风,玉车平稳地落在地面上。 一众大妖,连忙对着玉车齐齐俯身一礼,朗喝道: “见过少君!” 玉车之中,有灵气云雾遮蔽,看不清其中,只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道娇脆软语,道: “起来吧,今日辛苦诸位了!” 众大妖连忙行礼,口中道: “为少君效力,乃是属下等的荣幸!” 灰毛胖狐狸,此时看到这辆玉车的到来,神情更是激动委屈,圆碌碌的大眼睛浮现一片水气,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跳上了玉车之中。 却听到玉车之中的娇脆之声,轻哼一声,道: “哼,让你小子不听话出去乱跑,竟弄得这幅狼狈模样!” 小家伙闻言,激动地手舞足蹈,嘤嘤不停。 “嗯?这苏州府地界之上,竟然还有妖敢想将你掠去吃了?” “嘤嘤嘤!” “原来是几个逃窜而来的无知小妖啊。”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你是被一个人类所救?” 听到这里,玉车之中的娇脆女声稍稍停顿,然后再次开口吩咐道: “派人去查清楚吧,总要当面谢过人家救命之恩才是。” “是,属下这就去打探!” ------------------------ 心神深处,善缘巨树之下。 只见两道身影,各持一剑,缠斗一起。 剑光纵横交错之间,迅疾胜雷光游走,随风萦且回。其势浑合,若涌云涛,如飞雪山。 刹那时间,两柄长剑交锋无数次,剑锋之快,只留虚影于原地,一剑快过一剑,一势强过一势。 最后只听到一阵“铛”的长剑交鸣之声,两道身影齐齐停下。 一名身穿明光甲胄,身形威武的武将,收归佩剑,朗声笑道: “公子之剑术,已不下于我裴旻。弓箭之道上,更胜于我!我已没有什么,可以教导公子的了。” 雍博荣连忙收剑而立,对着裴旻恭敬行礼,道: “多谢裴将军教导!” 裴旻微微点头,抬手笑抚长须,身形瞬间化作一道流光遁去。 与此同时,善缘树上,那枚刚刚成熟,异香扑鼻的果实,瞬间干瘪下去,最后直接消散。 裴旻,盛唐开元时期的人物,官至“左金吾大将军”。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盛唐剑圣,与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并称唐代三绝! 雍博荣之所以能够见到这位盛唐剑圣,得其亲自教导剑术,便是因为眼前的这棵善缘树! 【善缘得报,史书有载之群英,其才尽为汝用。】 每当善缘值足够,善缘树上便会结出一枚果实,为雍博荣从前世史书之中,请来一位名载青史的英才,教导其一身所携之技艺才学,让雍博荣在一夜之间融汇贯通。 只是可惜的是,这些名载史册的华夏英,才全都是善缘树随机请来的,雍博荣根本无法自行选择。 这就导致教导的这些才学技艺,对雍博荣来说,一般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就比如这次学到的裴将军剑术,别看雍博荣已经尽数掌握,甚至能够和裴旻这个盛唐剑圣打成平手。 但真让他用现实里的那副残躯用剑,都不需要和人真的动手,只要舞上三四招,人就能直接躺下去…… 荒庙之中,被厚厚毯子裹住全身的雍博荣,幽幽睁开双眼。 从心神之中,那副拥有不逊于盛唐剑圣武功的身躯,突然回到现实,感受着四肢传来的无力,雍博荣微微叹息一声。 这日子,真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想到这里,雍博荣当即缓缓坐起身来,对着一旁已经在生火烧水的王不二,道: “不二,咱们接下来,加快些脚程,我想尽快到苏州城!” 王不二闻言,当即应是。 反正昨晚新得了几枚妖兽内丹,足以保着自家少爷安然到苏州城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不二突然耳朵一动,猛地起身,握住佩刀,警惕地看向荒庙之外,沉声道: “少爷,有大队人马朝这里来了!” 第五章 莫名的冲突 雍博荣听到这话,神色顿时一凝。 如今这朝廷法度败坏,地方上尽是贪官污吏,民间匪乱横生,不是个太平年景。 纵然这世间上妖魔横行,鬼物恐怖,但自扬州府一路而来,最让主仆二人警惕的,还是那盘踞山野,打家劫舍的盗匪一流。 王不二猛地将大殿的门关上,又扶着雍博荣躲到了破碎佛像之后,然后这才抓起自己手中的鬼头大刀,满眼肃然冷意,身上更是凝聚起一股煞气,警惕朝外面看去。 不多时,便听到外面人喊马嘶,脚步匆匆,将整个荒庙尽数围了起来。 还依稀可以听到,外面传来的一道青年男子的声音,对着人下令道: “食人的妖怪就在里面,速速将此地包围,莫要放跑了这些畜生!” 一众青壮,随之暴声喝道: “是!” 王不二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脸上戾气稍稍缓和,回头道: “少爷,听动静,好像是组织来抓妖的。” 雍博荣闻言,也是点头道: “此地有妖物盘踞,若是山匪,应该不敢来此送死。” 主仆二人交谈之间,外面的那队人马,便已经冲了进来。 最先冲入其中的三人,一位是着锦袍华服,身形英武的富家公子哥。一个是身穿道袍,手持法剑,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道士。还有一人,则是穿着官府缁衣,相貌方正的中年捕头。 跟随着他们身后冲进来的,也是一群由官府差役、青壮家丁组成的杀妖队伍。 那名相貌方正的中年捕头,一看到停在院中的马车,眼睛一瞪,顿时咬牙道: “该死,来迟一步,怕是又有人遭了他们的毒手!” 那名道士,手中法剑猛地一指大殿,道: “妖孽就在里面!” 富家公子哥当即一挥手,威风凛凛地喝道: “给本少爷冲!” “今日奋勇杀妖者,无论是我杨家家丁,还是官府差役,尽皆赏银十两!若有死伤,我杨家尽皆供养其家人。” 如今这个世道,十两银子,对于官绅富豪们来说,吃顿饭都不见得够。但对于一般家丁、差役们来说,却已经是足够让他们拼命的! 被富家公子哥这么一激,一众差役、家丁,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抓着手中已经被道士开过光的兵器,小心翼翼地朝荒庙大殿围了上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殿中的王不二,在雍博荣的吩咐之下,当即对着外面高声吼道: “等等,莫要动手!” 话音刚落,便看到大殿的破门突然打开,几道黑影被猛地丢出。 这突然有黑影飞出,顿时吓了前来参与围杀的众人一跳,下意识地轰散开。 后方持弓的差役,更是手中一哆嗦,下意识地松开了弓弦。零星的箭矢,朝那飞出的几道黑影射去。 黑影飞出,“砰”的一声坠落在地。 众人定睛一看,却发现是几具无头野兽的尸体。 其中身形最大的,是一只足有两丈长的斑斓猛虎,身下更是一片血淋淋的,死像极惨! 趁着杀妖众人愣住的时候,王不二慢慢走出大殿,朗声道: “此处的几只妖物,已被除去!” 众人看着被扔出来的几只妖兽,又看着坦然走入视线之中的王不二,愣住了一会儿,然后齐齐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 “太好了,杀掉了!” “好一位壮士,竟然杀掉了这么多妖兽!” 杀妖众人,神色皆是一松,面露高兴之色。 可唯有那名富家公子哥,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那位道士。 道士仔细打量了一下地上那几只,身上妖气尚未散去的尸体,然后对着富家公子哥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 “没错,就是那几只孽畜……” 富家公子哥顿时恨恨地看向走出来的王不二,咬牙切齿地道: “该死,不知死活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竟然敢抢本少爷的功?” 一旁的那位中年捕头,听到了富家公子哥恨声低语后,原本已经缓和下来的脸色顿时一凝,冷冷地扫视了他一眼。 道士见状,嘴角微微一抽,连忙拉了一把身边的富家公子哥,低声安抚道: “杨公子莫急,贫道之后再想想办法……” 姓杨的富家公子,狠狠地甩开道士的手,咬牙道: “还等以后?本公子现在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说罢,他不顾道士的阻拦,猛地抬手指向王不二,高喊道: “妖邪最擅玩弄人心,蛊惑世人。此人,极有可能是妖邪所化,故意做戏好让我们放松警惕,不可不防!” 杨公子此言一出,原本欢呼的众人顿时一愣,然后再次紧张起来,握着手中兵器,警惕地看向王不二。 世间妖魔,手段诡异,防不胜防。世人吃亏太多,心中为之戚戚,所以此时被杨公子故意引导,心中重新生出了戒备之心,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一旁的中年捕头,刚刚可是听到了这位杨公子的怨恨之言。 此时见他故意鼓动众人敌视王不二,中年捕头顿时眉宇倒竖,厉声道: “杨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着中年捕头的斥责喝问,杨公子此时却换上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朗声道: “本公子这不是担心有妖邪心怀诡诈,以法术迷惑我等,这才出言提醒了一句吗?” 说到这里,杨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冷笑,阴阳怪气地道: “本公子知道钟捕头你为人刚正,不愿折辱了除妖的壮士。可本公子为了乡民安危着想,也不得不做这个恶人啊!” 这番阴阳怪气,夹枪带棍的话语,顿时将这位嘴拙的钟捕头,堵得无话可说。 走出大殿的王不二,看到众人在那富家公子三言两语的鼓动之下,竖起兵器指向自己,心中无名火顿起,怒喝道: “你们这些人,是什么意思!” 王不二性子本就暴戾,此时心中怒起,一身戾气顿时毫不掩盖地散溢而出。 那堪比战场万人斩的暴戾杀气,席卷而出,顿时让在场众人后背一寒,胸中胆气直接去了一半。 那位杨公子,被王不二戾气所冲,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可片刻之后,意识到了自己的退缩,他又有些恼羞成怒地道: “你们看,此人身上这般凶厉之气,怕不是吃过了千百人!快,速速将此妖魔打杀,方可保乡民安全!” 一时之间,参与杀妖的众人为杨公子所鼓动,迷迷糊糊地举起刀枪、弓箭,齐齐对准了王不二…… 第六章 苏州李家,扬州雍家 “杨荣轩,此人身份尚且没有查明,你便要喊打喊杀?你的眼中,可还有王法!”钟捕头满脸怒容,手按腰间佩刀,大声呵斥道。 那名叫杨荣轩的富家公子哥,此时脸色也瞬间冷了下去,恶狠狠地盯着钟捕头,道: “钟庆,本公子抬举你叫你一声捕头,但你也不要太将自己当回事!这事就算闹到府尊面前,也是少爷我占着理!” “若此人真的不是妖类,大可以束手就擒,随我等一同回去辩察。若胆敢反抗,那必然是妖无疑,那造成的伤亡,你钟庆有能力承担吗?” 钟庆冷笑一声,讥讽道: “占着理?呵呵,是啊,只要你杨荣轩堆出银子,什么理都是你的!” 谁知听到这话,杨荣轩不仅不生气,反而一拍手掌,嚣张道: “哎,说对了!我杨家就是有银子!” 说到这里,杨荣轩当即扭头,对着众人喝道: “本少爷现在放话了,只要你们听本少爷的调遣,最后不管此人是人是妖,都不需要你们承担责任。” “但你们若是选择听从咱们钟捕头的话,那若有什么伤亡残疾的,哼,我杨家概不负责,你们自去找咱们钟捕头!” 此时这些差役、青壮们,或是警惕妖物的诡异手段,或是畏惧得罪苏州府势力很大的杨家,又或是担心万一有个什么,家中失去顶梁柱无以为继…… 因为各种原因,众人选择沉默了下来,手中兵器继续对准了王不二。 王不二心中暴戾之气更甚,周身气血翻涌不断,当即握住了腰间的鬼头大刀,凌厉杀气肆意而出,面色狰狞地道: “好好好,看来当真是不知死活!那老子就要看看,你们这些人够不够老子杀的……” 王不二此时说的这狠话,还真不是吹牛! 他是天生的将才杀胚,气血强盛无比,根骨强横,力大无穷。更兼修行武艺十余年,战力惊人,绝不下于军中猛将。 哪怕是他手中并无那鬼头大刀,仅凭着周身汹涌炙热的强盛气血,但凡有些眼力的小妖精怪,也绝不敢招惹于他! 真让他放开了手脚,眼前这由二三十名差役、青壮组成的队伍,还真不够他杀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身后大殿之中,传来雍博荣那温润平和,却略显嘶哑低沉的声音: “咳咳,不二!一场误会,莫要冲动!” 拥着锦袍披风的雍博荣,一边轻咳着,一边缓步走了出来。 王不二看到自家少爷走出来,心中一惊,眼中蕴酿的恐怖杀意顿时消散,忙不迭地挡在了他的面前,紧张道: “少爷,您出来做什么!” 雍博荣见状,无奈地看着他,道: “再不出来,难不成要看你大开杀戒不成?” 雍博荣可不清楚,那杨荣轩为何这般要打要杀。只想着是场误会,应当试着解开。 如今世间妖魔横行,朝廷又是贪腐横行,很少整顿地方,杀妖除害,百姓极为艰难。能够出来杀妖的,不管抱着何等原因,总是值得提倡。能不起冲突,还是不要起冲突的好! 而且,别看雍博荣心神深处,功德与罪孽共同存在。 但实际上,他所拥有的功德值,减去自身罪孽数值之后剩下的,才是他能够用来兑换神位的数值。反之也是如此,兑换冥府神位的罪孽值,亦是要减去功德值 也就是说,如今他身负功德【七百三十四】,罪孽【二十七】,能够用来兑换天庭神位的功德,只有七百零七。 若是放任王不二将这些人尽数屠杀,使得自身罪孽数值猛地上升,那就算不将自己的功德扣成负数,那从八品的神位也一定没了。 最后说不定只能去哪个小山沟、臭水塘当个从九品的小神,那可太难受了…… 眼看着王不二身后又走出了一个人,杨荣轩更是来劲了,高呼道: “看看,大家看看!还有同伙藏在后面,这定然是穷凶极恶的妖……” 话还未说完,杨荣轩便看清了雍博荣那仪态出众,相貌俊秀,病气文弱的模样,顿时话音一滞。 停顿片刻之后,他话锋猛地一转,指着雍博荣,道: “此人面色苍白,却又俊秀无比,不似凡人,必然是妖鬼的画皮之术!” 王不二闻言,心中火气再次腾起,暴声喝道: “放屁,这是我家少爷!你他娘的才是妖呢,我看你全家都是妖!” 面对着杨荣轩的指责栽赃,雍博荣微微皱眉,压下了心中的隐约不快,对着众人拱手行礼道: “在下扬州府海陵雍博荣,此次前来苏州府,是为拜访世交故旧。昨日夜露深沉,我体弱不能赶路,这才借宿于此。原先盘踞于此的妖物,也被我家仆所斩杀。” “若是不信,我手中还有扬州府衙颁下,以证明身份的照身帖,可供核验!” 相较于一身戾气,面色狰狞的王不二,相貌俊秀,气质温和的雍博荣说出话,莫名就让人信了几分。 可见众人神色再次缓和之后,杨荣轩却是当即冷哼道: “谁知道这不是你等妖物,吃了行人过客之后,特意留下以迷惑他人的东西?” 雍博荣神色平静,开口道: “苏州李家,正是我家世交。若是不信,可随我主仆二人,一同前去确认!” 听说这李家,在苏州城之中,横跨官商两界,颇有些影响力。借一下李家这个地头蛇的威名,应当能够解决眼前这麻烦事。 果不其然,在听到李家的名头之后,原本还咄咄逼人的杨荣轩,神色顿时一滞。 他打量了一下打扮并无多少富贵之气,甚至已经落魄到借宿荒庙的主仆二人,然后一脸不信地摇头道: “本少爷与李家往来不少,可从未听说过,李家还有你这么个穷酸的世交故旧!” 语气虽然狐疑,但气势却不是刚刚那般咄咄逼人。 王不二此时,却是微微昂头,不屑地开口道: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家少爷,早年便与李家小姐定下亲事。当年我雍家送来苏州府的定亲之物,铺就十里,风光之盛,整个江南都有所耳闻,你就没听说过?” 听到这里,一旁的钟庆猛地想起了什么,看向雍博荣,震惊地道: “是扬州的雍家?” 雍博荣对仗义执言的钟庆很有好感,微微颔首,温声道: “正是……” 第七章 一唱一和 世人皆知,这扬州因盐而兴,乃是天下一等一富庶之地。 但一般的人却是不知道,扬州此地,并不产盐! 之所以因盐而兴,还是因为这扬州临近两淮产盐之地,又有运河能够直入长江,直接将盐售往全国各地,因此涌现出了大量倒卖盐的商人,这才有了天下皆知,富可敌国的扬州盐商。 而扬州府治下的海陵县,便是淮盐的重要场地之一。 没错,别看雍博荣乘的是简朴马车,身边更是只有王不二一个家仆。 但实际上,雍家却是扬州有名的盐商,名下盐丁上万的大盐场便有三个,一年获利起码数十万两。 当年的雍家,声势不小,与苏州李家定亲时展露的财力,更是让整个江南为之震动。 也就是最近几年,在雍家老家主,也就是雍博荣此生的老父亲离世之后,雍博荣遣散大半家丁,深居简出,越发低调,这才使得雍家名声没有了当初那般响亮。 在知道雍博荣也并非是什么普通人家出身,丝毫不惧杨荣轩之后,钟庆心中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面色有些怪异,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杨荣轩。 而且此时,也不光是钟庆如此。 前来参与杀妖的青壮、差役,乃至杨家家丁,但凡是知道、听说过一些传闻的人,皆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杨荣轩。 整个苏州城谁不知道,杨家一直想要与李家结亲。可李家二小姐,却是早早有婚约在身,毫不犹豫地便回绝了杨家的提亲。 杨荣轩虽然因李家地位威势而不得发作,可却自觉丢脸,视之为逆鳞,从来不许旁人提及此事。 如今这李家的真正姑爷,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以杨荣轩乖戾霸道的性子,又该如何发作? 感受着众人下意识投来的视线,杨荣轩脸色铁青一片,心中怒火直冲脑门,看向雍博荣的眼中,阴辣狠毒之色一闪而过。 但还没有等到杨荣轩发作,他身边的那名道士,却是连忙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杨公子……那人,不好惹!” 杨荣轩顺着道士的视线望去,便看到刚刚被王不二随手抛出的几只妖兽尸体。 能修成人形的妖兽,必然修行百年以上,身躯巨大,绝非是普通野兽能比的。几只妖兽尸首重量加起来,已经超过数千斤。 被道士提醒了之后,杨荣轩这才反应了过来,惊惧地看向了护在雍博荣身前的王不二。 一个能够随手将数千斤抛出,气息丝毫未乱,神色如常的人,一身气力该有多恐怖! 想到这里,他眼中原本浮现出来的阴毒之色顿时隐去,当即推开挡在身前的家丁,一边朝雍博荣走去,一边笑着拱手行礼,道: “原来是雍世兄!在下杨家杨荣轩,当年我父亲与雍家,也有几分交往情谊。刚刚多有失礼之处,还请世兄见谅啊!” 杨荣轩的确是嚣张跋扈,秉性乖戾。 但从他刚刚,三言两语就可以鼓动众人,便可见他不是什么愚笨庸碌之人,反而是一个极有心机手段的。 对他来说,暂时低头服软,并非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此时杨荣轩这幅温和有礼的样子,几乎与往日的他判若两人。 看到这幅模样,极为清楚杨荣轩秉性的苏州府众人,神色略显怪异。 钟庆更是撇了撇嘴角,面露不屑冷笑。 雍博荣重活一世,自然也不如十几岁的小孩那般容易糊弄,别人露个笑脸就觉得是好人了。 只从杨荣轩刚刚的态度神情,雍博荣便看出了此人心胸狭窄,秉性乖张。而且不知为何,对自己有着莫大的敌意! 雍博荣从未来过苏州府,与杨家也没有什么交际。想来这其中关键,还是在苏州李家那边。 当初年幼之时,李家二小姐望舒曾到过扬州府,与自己结伴玩过几日。 尽管过去了许多年,可他还依稀记得,这李家二小姐虽然是个很好欺负的爱哭鬼,但容貌可爱,依稀可见长成之后的绰约多姿。 如果没有猜错,杨荣轩对自己莫大的敌意,应该就是自此而来! 想到这里,雍博荣暗自叹息一声麻烦,然后也摆出了一副笑容,对着杨荣轩见礼,道: “见过杨世兄!我自幼身子孱弱,少理事务,世兄不认识也是常理之中!刚刚之事,终究不过是误会一场,解释清楚便好了,哪里谈及什么见谅不见谅啊!” 在杨荣轩看来,雍博荣先是抢了李家二小姐,让自己丢了颜面。今日又让仆人,抢了本该是自己的杀妖之功。如此深仇大恨,他只恨不得直接在这儿将雍博荣给杀了。 但王不二强横的武力,实在让他畏惧。雍家、李家的财力、势力,更是让他敬畏,逼着他不得不笑脸相迎。 杨荣轩热情无比,满脸关切地道: “这如今的世道,不算太平。雍世兄轻车简从来我苏州府,怎么也不曾知会一声?” “我不喜排场,又不愿劳师动众,不二便足以护我周全了!”雍博荣指着王不二,笑道。 此时站在一旁的王不二,很是配合地对着杨荣轩笑了笑。 只是王不二此时的这个笑容,狰狞略显吓人,相比笑脸相迎,更像是在对着杨荣轩龇牙,满是威胁之意! 杨荣轩被这等狠人盯着,心中不由一颤,下意识地远离了王不二一步,然后有些僵硬地笑着,道: “雍世兄,还真是、还真是屈己待人,不露锋芒啊,哈哈哈……” 雍博荣淡淡地笑了笑,不轻不重地道: “今日机缘巧合,得遇杨世兄。那便请世兄,顺道送我主仆二人前往李家登门拜访,以验明身份,解除这次的误会,如何?” 杨荣轩嘴角抽搐几下,强笑道: “既然已经知道是一场误会了,便不必如此麻烦!” “误会?”雍博荣挑眉道。 杨荣轩咬牙压下心中恨意,挤出笑容,点头道: “的确是误会一场!” 一旁的钟庆,看着往日飞扬跋扈的杨荣轩吃瘪,心中无比畅快,脸上的笑意更是几乎掩盖不住了,当即接话道: “哎,这是为了苏州乡民之安危,还是要谨慎一下的!否则,不就是置百姓安危于不顾嘛。” “若是杨公子不愿意陪同,那便由我钟庆,与雍公子走一趟吧。想必雍公子,也能够体谅才是!” 嘿,反正都将你得罪了,也不怕将你得罪死。今天这事儿,我还就要让李家知道呢! 雍博荣、钟庆这极为默契地一唱一和,堵得他无话可说,憋屈无比。 这几乎让杨荣轩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连忙低下头,以掩盖眼中充斥的阴冷恨意。 你们几个,给本少爷等着!迟早有一日,本少爷要你们好看…… 第八章 纵妖食人,只为做晋身之资! 苏州城,李宅之中。 便见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青松拂檐,玉栏绕砌。其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尽显修筑之精心。 穿过一处垂门回廊,便走入了占地极广的庭院花园之中。 名为花园,但此处平冈远山、松林草坪、竹坞曲水俱全,池广树茂,景色自然。 朝远处看去,又见台馆分峙,回廊起伏,水波倒影。富贵之中,丝毫不显俗气,将苏州园林之典雅韵味,尽数展露其中。 只从能够安然坐拥眼前这座稍显夸张的宅院,便能窥见李家在苏州城之中的地位威势了! 庭院波光粼粼的水池边,坐落着一座典雅亭子,四周以帷幔遮蔽,看不清其中景象。 已年过六十,却不显老态,颇为精干的李家大管家李如成,此时快步走到亭子前,躬身一礼,道: “小姐,已经查清楚了。” “杨家家主杨元,给苏州卫指挥使于大同送了三万两白银,准备将杨荣轩送入军中任职。城外虞山荒寺中的那几只妖怪,就是杨家专门为了给杨荣轩立功而准备的。” 帷幕之后,传来一道略显清冷的女声,隐含怒意地道: “哼,好一个杨家,故意放任那几只小妖盘踞虞山,吞食过往行人,当真可恶!” 李如成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见她动怒,连忙出声道: “小姐息怒,杨家的布局,是现在第一紧要之事,暂时还不能轻动……反正杨家总也蹦跶不几天了,到时候一块清算就是了!” 也知道杨家那边事关所谋划的大事,不好轻动,李家二小姐强压下了心中的不满愤怒,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继续道: “于大同收了银子?” “他不敢,刚刚已经派人暗中送了过来。” 沉吟片刻之后,只听得李家二小姐再次开口道: “告诉于大同,这钱让他拿回去。杨荣轩进苏州卫也无妨,反正他杨家钱不少,不妨替我李家养养兵!” 朝廷财政并不乐观,这地方上驻军的粮饷本就不能调拨全额。再加上如今腐败横行,层层经手,能将本就稀少的钱粮再度漂没七八成。 在这种情况之下,整个苏州卫的数千兵马之所以还能够足粮足饷,保养甲胄兵器,日日操练不断,全靠李家供养。说是苏州卫兵马,但实际上却已经成为了李家的私兵曲部! 管家李如成连忙躬身应是,然后顿了一会儿,又道: “还有一件事……小姐,雍家少爷来苏州了!” 帷幕之后,肌肤胜雪,容貌绝美,眉宇之间却又带着勃勃英气的李望舒,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明显一愣。 “雍博荣……来了?” 顿时之间,她脑海之中,就清晰地浮现出雍博荣幼时的身形样貌。 当年在扬州,二人结伴玩耍,是李望舒记忆之中,少有的快乐时光。 甚至她当初失足落水,也是雍博荣不顾自己的病弱之躯,拼了命地将她救回,结果还因此困在病床上休养了半年才好…… 想起当年旧事,李望舒竟有些失神。 亭外的李如成未曾察觉到什么异样,继续禀报道: “雍家少爷自扬州而来,正好在虞山荒寺落脚。身边得力奴仆,顺手除去了盘踞在此的妖怪,抢了杨荣轩的晋身之资。” “杨荣轩本就嚣张乖戾,立时便与雍家少爷起了冲突。最后还是雍家少爷表明了身份,这才让杨荣轩收敛了几分。” 明明是刚发生的事情,雍博荣、杨荣轩一行人甚至还没能回到苏州城,李家这边竟然已经收到了发生之事情的具体情况! 管中窥豹,李家对苏州城内外的掌控情况,也着实有些恐怖了! 李望舒听到杨荣轩与雍博荣起了冲突,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秀眉倒竖,冷冽地喝道: “还是给杨家一点教训吧!” 李如成见状,也不敢再劝,只能连忙应道: “是,此事老奴会亲自去办的……” ------------------------- 穿过高大雄伟,巍峨伫立的苏州城城墙,入眼便是江南繁华之景象。 广阔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行人众多,车马不断,可见百业之兴旺。繁华喧嚣至极,恍惚之间犹如盛世太平之景象。 纵然城外山野之中,妖兽精怪横行,但作为江南之地,乃是整个天下之中最为繁华的苏州城,其中奇人异士汇聚,便是身负几千年修为的大妖,也轻易不敢前来放肆。 雍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车外繁华景象,心中颇为新奇。 而一旁的杨荣轩,却是有些心神不宁,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向雍博荣告罪一声,便匆匆离去。 看着杨荣轩离去的身影,钟庆满脸笑意,就差没有哈哈大笑起来。 雍博荣透过车窗,看着这位行事正派,相貌方正很让人有好感的钟庆,沉吟片刻之后,便示意王不二,给他递过一份名帖。 雍博荣对着钟庆笑了笑,道: “钟捕头,李家虽是故旧世交,但仓促上门,也难免有失礼节。可我这次只带了王不二一人,身边又离不得人。不知钟捕头能否替我,将这份名帖递到李家?” 雍博荣此举,可不是视钟庆为奴仆,随意差遣的意思。 而是因为,今日钟庆为自己主仆二人说话,已经得罪了杨荣轩。看杨荣轩之前那恨恨的模样,也知道必然有了报复之心。 钟庆虽是官府中人,但看杨荣轩那嚣张模样,可能还真不见得畏惧他这个捕头身份。 雍博荣请他为自己送名帖,就是为了让钟庆在李家那边挂上名,也好借李家的威势,让杨荣轩不敢动手报复。 钟庆混到这个年纪,什么没见过?不过稍稍思索一番,便明白了雍博荣的心思。 一时之间,钟庆心中动容,连忙对着雍博荣抱拳一礼,道: “多谢雍公子好意!” 一道旁人难以看到的白色光辉,猛地飞到了雍博荣的身上。 【交好他人,善缘+3】 雍博荣轻笑一声,连忙摇头,笑道: “明明是请钟捕头帮忙,应当是我谢你才是……咳咳。” 雍博荣被风吹了一下,又不由咳嗽了两声,然后不敢再多交谈了,当即道: “我这身子骨弱,便不陪捕头闲聊了。相请之事,还请钟捕头帮忙走上一趟!” 钟庆连忙抱拳,道: “请雍公子放心!” 王不二见状,连忙关上车船,驾驭着马车离去。 目送主仆二人离去的身影,钟庆心中略有感慨。 又想起那举止做派,都让人颇为厌恶的杨荣轩,钟庆突然眉头一皱,不由呸了一声,自言道: “都是豪富人家出身的公子哥,怎么就相差这么远!” 第九章 引祸之异宝,玄级嗜血魔弓 苏州府,杨宅。 作为苏州极有地位的人家,眼前这座宅子虽不比李宅的典雅精心,但入眼也处处富贵堂皇,金碧辉煌,尽显财力! 在外嚣张跋扈的杨荣轩,此时收敛张扬,有些缩手缩脚地走入了大堂之上。 抬头看到端坐在主位之上,淡定喝茶的中年男子之后,杨荣轩下意识地一抖,战战兢兢地站定,结结巴巴地道: “父亲……” 这相貌粗放,体态壮硕的中年男子,正是杨家家主,杨元。 在看到自己的儿子回来之后,杨元随意地瞥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什么都没问,便直接沉声道: “跪下吧!” 杨荣轩闻言,面色一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叹气道: “父亲都已经知道了?” 杨元放下茶盏,眼皮都不抬地道: “不知道!” “可若是事成了,以你的性子,回家之后就不会摆出这幅模样了……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杨荣轩闻言,当即哭丧着脸,道: “父亲,这事儿真怪不得儿子我……” 杨荣轩一五一十地将今日遭遇之事,给说了出来,最后还补充道: “都怪那突然冒出来的雍博荣!” 杨元伸手揉了揉了脑门,看着自己的儿子,头疼地道: “所以说,你不光没有拿到了,你爹我辛苦为你准备的杀妖之功。甚至还亲自将和你抢李家二小姐的那个雍家独子,给带回了苏州城?” 说到这里,杨元沉默了许久,忍不住幽幽长叹一声,捂脸道: “我杨元自负人杰,你娘当年也是聪慧至极,为何、为何会生出你这般无能的儿子!” 杨荣轩张了张嘴,低声反驳道: “这怎么能怪儿子我呢,明明是荣博荣那小子突然出现……” 杨元脸上猛地一皱,无奈地看着杨荣轩,恨铁不成钢地道: “合着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若欲为一方豪雄,遇到奇人异士,就当极尽礼遇。纵然招揽不成,也可结下善缘,以待后用。可你却不岔自己的晋身之资被人先取走,得罪了人家。” “那既然如此,你就更应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以绝后患。可是你却在听到人家的身份家世之后,又心生忌惮,不敢翻脸,只能笑脸相迎。” “好人你做不来,坏人你又不能坏到底,最后成个虚伪小人。言行如此,更让人鄙夷啊!” 被自家老子这么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杨荣轩脖子一缩,闷声道: “儿子错了……请父亲指点补救之道!” 杨元深吸一口气,声音稍稍放缓,道: “你在荒寺之中,先给雍家主仆扣上妖魔假扮的帽子,以裹挟无知众人。这个手段,倒是还不错!” 杨荣轩或许在处事手段上,不如父亲老辣,但绝对不算蠢笨。 此时被自己父亲提点了这么一句,当即若有所思地道: “父亲您的意思是,要想办法坐实雍博荣此人,乃是妖假扮的,然后再去‘斩妖除魔’?” 说到这里,杨荣轩又不由有些担忧地道: “可是今日冲突,瞒不过李家那边。雍博荣再是出事了,矛头必然对准我杨家,到时候又该如何交代?” 杨元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道: “就是要李家出面要个交代,要不然平日里,还真没机会请出李家二小姐!” 杨荣轩眨了眨眼睛,心思一转,当即大喜道: “父亲是要帮儿子,将李家二小姐弄上手?” 说到这里,杨荣轩当即一拍手掌,笑道: “要说坏,还是父亲您坏得流脓呢,这个主意都想得出来!嘿嘿,只要将李家二小姐请到府里,到时候儿子来个霸王硬……” 话未说完,脸色顿时铁青的杨元,猛地将手中茶盏砸了出去,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怒吼道: “蠢东西,给老子滚出去!” 杨荣轩一惊,仓皇无比,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 【有关你的流言在苏州城中传播开来,恶名+1】 苏州湖边的一处临时备下,不算大,但格外典雅清静的宅院之中,雍博荣靠在床榻之上,被这突然出现的黑气弄得一愣。 有一说一,自己这来苏州城还没有半日,怎么就有恶名流传了? 雍博荣眉头皱起,表面闭目养神,但实际却已沉浸于心神之中。 却见心神深处,四棵参天巨树,各自闪烁着金、黑、白、赤四色光辉,两两相对而立。 其中,位于西方的恶名之树,其上赤色光辉越发浓郁起来。 【恶名流传,引祸招事之异宝,天意入尔手中。】 树上一枚已经成熟了的血色玉胎,在这突然出现的一缕黑气灌输之下,顿时成熟,猛地坠落于地。 外面的那一层血色玉胎,此时落地融化,转瞬之间,其中包裹住的血戾之气,冲天而起! 一柄通体血赤色,雕刻恐怖藤蔓纹路,戾气深沉,魔气森森的长弓,出现在雍博荣的面前。 雍博荣下意识地伸手,这柄由恶名树凝结出来的引祸异宝,缓缓落在了他的手中。 【玄级珍宝,嗜血魔弓】 【介绍:魔物鬼藤生铸而成的恐怖魔弓,中箭之人顷刻之间化作枯朽,吸取力量尽数反哺宿主】 雍博荣看着这柄魔弓,有些意外。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异宝等级,应当是以“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由高到低来划分的! 此前获得的几件引祸异宝,标注的都是“黄级”。这次或许是恶名数值到了一定的数值,竟然得到了一柄玄级的宝物。 雍博荣拿起这柄魔弓,当即抬手拉动弓弦。 霎时之间,弓身之上所雕刻的恐怖藤蔓,便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森森魔气不断涌动,然后直接在弓弦之上,凝聚出一把由藤蔓组成的箭矢。 下一刻,这奇异箭矢摇曳光辉,于空中一纵即逝,猛地射在地上。 地上草木,瞬间枯萎。奇异箭矢,再次化作绿色光芒,裹挟着强行截取的生机,遁入了雍博荣的身躯之内。 雍博荣看着手中魔弓,眉头微微一动,道: “这魔弓,似乎还挺适合我的!” 说起来,雍博荣当初还曾经通过善缘树,跟着飞将军李广学习射箭。便是同样擅长射箭的裴旻,之前教导雍博荣剑术之后,也曾自叹箭术不如呢…… 第十章 反向退婚 占地偌大,景色雅致的李宅花园之中。 大管家李如成将手中的物品清单,递给了李望舒,道: “雍家少爷来的仓促,只带了一个家仆,临时租住了间宅子。老奴便想着,从府上调些得力人手,准备些日常所需之物送过去……” 李望舒点了点头,一边接过物品清单,一边道: “奴婢什么的,就别派了,有安插人手之意,不合适。而且……他自小便不喜人太过照顾。” 亲自查看一边准备的物品清单之后,李望舒又开口叮嘱道: “这天气渐寒,他身子弱,多送些裘衣大氅。” 李如成看着细心叮嘱的自家二小姐,突然一笑,道: “小姐对雍家少爷,可真是用心。” 李如成作为家中老人,看着李望舒长大的,又是心腹死忠,关系绝不只是寻常主仆。这偶尔调笑两句,倒也不算出格。 寻常女儿家,被人拿着订婚之人调笑,总会不由露出羞怯之色。 但李望舒此时,却是神色如常,语气平静地阐述道: “只是欠他的……我本就与一般闺阁女子不同,婚姻之事,不必奢想!” 幼时雍博荣救她一命,她自然不会忘记,对他的态度,自然与旁人有所不同。 但她终究身有血海深仇,肩负成千上万冤屈之人的期望。与雍博荣成婚,或许还是害了他! 李如成看着懂事之后,便一天寻常女儿家的日子都没有过过的李望舒,心头突然沉重起来,暗自叹息一声,道: “小姐却是想错了,不论谋划是否能成,您都必须要有血脉传承!” “将来大业若成,要有子嗣承继!就算谋划失败,也能为老主人留下一支血脉啊……” 说到这里,李如成却是微微停顿一下,语气放低道: “老奴倒也不是诅咒雍家少爷,但他天生寿数难长,将来留下子嗣。撒手人寰之后,对小姐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雍博荣寿数难长,对李望舒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若是换了别人,李望舒那个时候,估计还得好生考虑一下什么“去父留子”之类的事情…… 听到这里,本就对雍博荣感情特殊的李望舒,心中竟然不由意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有贴身侍女,缓步走来,躬身道: “小姐,雍家公子前来拜访!” 这边还在谈论雍博荣,正主竟然就到了。 一旁的李如成闻言,再次笑着道: “雍家老家主三年孝期已过,雍家少爷也十六了。这般着急上门,应当是为了谈论婚事而来。” 此时的李望舒,应当是真被大管家刚刚的话说动了。 心境不同之后,刚刚还神情淡淡的她,此时白皙的脸庞不由闪过一丝不自然,道: “请他先去会客厅,我随后便到!” “是。” ------------------------ 李家下人本就被调教地礼节得体,又得了上面管家的叮嘱,知道眼前这位俊朗柔弱的小公子,乃是自家的准姑爷,更是不敢怠慢。 被请到会客厅之后,一应茶水点心,尽皆奉上。甚至还生怕雍博荣体弱冻着,还贴心地端来了一盆银丝碳放到厅中。 王不二站在雍博荣的身后,左右打量着四周,忍不住开口道: “少爷,您成婚之后,咱们不如就搬到苏州城吧!反正扬州那边的,整天就琢磨着将咱们雍家的家产弄到手,都不是什么好人!” 雍博荣此世老父母三年之前双双逝世,只留下体弱多病,极有可能活不过十八的雍博荣,守着雍家偌大的家产,也着实让人眼馋。 得亏是老父亲,给雍博荣留下了不少如王不二一般忠心可用之人。 而雍博荣自己也非是寻常少年,还算有些手段,闭门不出,将雍家整治地如铁桶一般,这才守住了家业。 他身上那极盛的恶名,就是因为那时雍博荣整治家业的手段狠辣无情,被人故意在外面造谣散播,想着以此来恶心他的。 当然了,也多亏了那些人如此行事! 否则一向与人为善,居家不出的雍博荣,肯定是无法获得这么多的恶名,从而通过恶名树获得珍宝,并依此护身的! 那些窥觊雍家家产之人,一时无处下手,也便如饿狼一般守着,就等着雍博荣病重而死,然后一拥而上侵吞雍家财产。 雍博荣这次来苏州府如此低调,只带着王不二一个人,也是因为要瞒着这些人的眼线。 王不二对扬州那边印象很差,自然便想着雍博荣成婚之后,直接搬来苏州了! 可听到这话,雍博荣却是有些诧异地看了王不二一眼,道: “我之前是不是没有和你说过,我为何要来苏州府?” 王不二摇了摇头,有些奇怪地道: “没有啊,少爷说要来苏州府,我听命就是了,干嘛要多问……只是听您的意思,来苏州府,不是为了商议和李家小姐的婚事?” “也算是商议婚事吧!” 雍博荣顿了顿,沉声道: “我亲自登门李家,是想与李家二小姐退婚!” 对,就是退婚,反向退婚! 雍博荣自己为病躯所拖累,又知道自己死后能够封神超脱,对死亡不仅不畏惧,甚至还隐有期望! 他强撑了十六年,送走了阖然辞世的老父母,又为他们守孝三年,此时已经准备好了赴死超脱。 只是当今之世,礼教束缚之严重,较前世明清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在死前,不将自己幼时定下的婚事解除,便是连累了李家姑娘一生。 雍博荣不论是考虑到功德罪孽,还是本性所愿,都不想如此,这才要前来苏州府李家,当面退婚! 而在知道了自家少爷打算的王不二,此时嘴巴长大,难以理解地道: “少爷,这是为何?” 与此同时,一道清脆婉转的女声,亦是从大厅门口传来。 “我也想问,雍家弟弟为何想要退婚?” 主仆二人闻言,顿时一愣,齐齐扭头看去。 便见李望舒站在大厅门口处,双眉微蹙,静静地看着雍博荣,等候着一个答案…… 第十一章 李望舒:呜呜呜,我真该死! 李望舒面若凝脂,绝美五官之中,还带着一丝不输男儿的英气坚毅。穿着一身苏绣月华锦衫,头带珠翠,更衬得容貌绝世。 看得出来,这是来见雍博荣之前,还细心打扮过的。 谁知一来大厅,便听到雍博荣说什么退婚之事。没有立即动怒,已经是李望舒心胸大度了。 李望舒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与记忆中并未有太大变化的病态柔弱俊美少年,似乎在等待着雍博荣给出一个交代。 雍博荣看着这出现在眼前的李望舒,不仅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而满脸笑容,毫不生分地招呼道: “好久不见,爱哭鬼!” 这十六年来,雍博荣因为身体虚弱,一直被老父母养在家中,不见外人。 说起来,从小玩到大的除了几个贴身家仆,也就只有这多年未见的李望舒了。如今幼时玩伴重逢,雍博荣自然是心中高兴的,甚至还有心思开起了玩笑。 可此时的李望舒,却是不由一愣,然后胸口肉眼可见地起伏了几下,脸上故作平静的神色差点没能维持住。 你才爱哭鬼呢!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哭过了,心冷得跟块石头一样…… 还有,你这种随意称呼别人小时候外号的人,最是可恶了! 李望舒咬了咬银牙,皮笑肉不笑地道: “雍家弟弟,为何突然上门退婚?是我李家有辱你雍家门楣了,还是我李望舒哪里做得不对?” 其实真说起来,李望舒虽然感激雍博荣当年舍身救命之恩,可两人到底这么久未见,却也着实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但“退婚流”之所以能够流行于小说,在诸多题材之中屡见不鲜,便是因为对被退婚的一方来说,羞辱感实在太强了些。 雍博荣对于李望舒的态度,倒是也没有在意。 反正就算她说出什么“莫欺少女穷”之类的话,到时候也总不能去找,已经死后成神的自己算账吧! 李望舒走入厅中,转身坐于主位之上,语气有些发重,道: “李家、雍家,都是江南颇有名望之人。退亲之事,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只怕有损两家声望!是以还请雍家弟弟,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雍博荣见李望舒话中隐带怒气,连忙开口解释道: “你我两家世交,当年定亲之时,也未曾有所隐瞒。应知我自幼身躯病弱,寿数不长。全靠家中遍寻天地宝药,延续生命……” “二小姐,我命不久矣!” 此言一出,刚刚还心中隐有怒气的李望舒,顿时神情一滞。 一旁的王不二听到这里,顿时一急,已然不顾礼节,开口道: “少爷,您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雍博荣摆了摆手,笑着继续道: “如今我强撑着病躯,为父母勉强尽了为人子的义务,已是上天垂怜。我心有预感,寿数将至,实在不敢贪心婚姻子嗣之事,最终拖累于你。” 一说到自己即将要死的事,雍博荣脸上发自真心的笑容就止不住。这也就是李望舒、王不二还在身边,否则他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终于能够摆脱病躯,寻一方山明水秀之地,当他的小山神、河伯。 而且因为仙神不存,天地神位尽皆空缺,他虽只能做个从八品的小声,可上头没有人管束啊!这自由自在没有约束,长生不死,享受香火供奉,那日子不是要起飞啊! 可此时,雍博荣这明明是发自真心的笑容,落到李望舒、王不二眼中,却是透着一股子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解脱与释怀,让人莫名心中一酸。 想到自家少爷如此好的人,却为病躯所拖累,寿数难长,王不二眼眶猛地一红,差点就忍不住猛男落泪。 李望舒心头更是一颤,猛地想到当年她在扬州之事。 当初她因避祸,而被暗中送到扬州雍家。 孤女离家,恐惧彷徨,因而日夜哭泣不断。当时便是雍博荣陪她说笑,对她照顾,以缓解她孤身在外的彷徨无措。 甚至当年她失足落水之后,也是雍博荣不顾性命地救起自己。之后还因此重病卧床半年,差点一命呼呼。哪怕是他当时最为难受,性命垂危之时,也从未怪罪过她,反而强撑着不断安抚宽慰于她。 小时候便能如此倾心对待自己的雍家弟弟,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又怎么会主动提出退亲呢?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是一堵,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雍博荣与她处境类似,但却与她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决定。 他是因为自己寿数不长,命不久矣。若是选择成婚,死后必然拖累李望舒,所以他选择独自承担,上门退亲! 而李望舒,则是在谋划一件惊天大事。 若事情败露或者哪里出了什么差错,那和她有所瓜葛之人,都必将尽数被牵连!但她却为了自家血脉沿袭,而选择将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雍博荣,给牵扯进来。 看着眼前从小病痛缠身却从未怨天尤人,依旧满怀善意,处处为他人着想的雍博荣,李望舒心中顿时泛起羞愧、痛心、怜悯等情绪交杂的复杂心绪。 尤其是只要她想起,自己刚刚是用那般不快的态度,来对待雍家弟弟,心中便满是悔恨! 没关系的,我之前不清楚其中原由,雍家弟弟应该能够原谅我…… 呜呜呜,我真该死! 李望舒看向雍博荣,抿了抿嘴唇,神色坚定地道: “天下名医国手众多,名山大川之中更是遍藏天材地宝!咱们两家一起想想办法,总会有法子的……雍家弟弟,不必如此心灰意冷!” 雍博荣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十六年来,老父亲几乎在他身上花了金山银海。 世间名医,无论身在何处,都被老父亲想尽了办法请来。珍稀宝药,更是灌进去了不知道多少! 可他天生经脉封闭,身如漏洞,体内元气不断散溢。 医术再高超的医者,也无从下手。效果再惊人的宝药,也无济于事。 发展到了今日,寻常人一般无法直接吞服的妖兽内丹,被他吞服之后,也只能成为暂时供给身躯每日所消耗元气的充电宝,提振几日精神而已。 都到了如此地步了,雍博荣也早就不再想治愈之事了。 反正死后就能封神,摆脱了人之生老病死,成为了没人管束的神庭公务猿,端上了真正铁饭碗,那雍博荣又何必继续折腾呢…… 第十二章 谣言遍传苏州城 雍博荣的马车,缓缓驶离李宅。 驾着马车的王不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道: “少爷,您今日都这样说了,李家小姐还是没有答应退婚之事,实在很有情谊。这样好的少奶奶,错过了实在可惜……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刚刚在李家,雍博荣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情说开,欲要行退婚之事。 本可以直接答应下来的李望舒,却是在沉默许久之后,以事关两家清誉,必须她长兄归来之后才能做主的理由,先拒绝了雍博荣的退婚要求。 这般颇有情义的姿态,着实让王不二对李望舒的观感极好。 马车之中闭目养神的雍博荣,听到王不二的话,微微摇了摇头,道: “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应该退婚才是。这个世道,女子属实不易……” 王不二知道自家少爷心意已定,不是自己能够改变的,不由心情低落,沉默了下来。 雍博荣见状,故意扯开话题,又问道: “永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贝永康和王不二一样,也是雍博荣从小到大放在身边,精心培养的心腹。二人一文一武,看似奴仆,实为家臣。 这次前来苏州,雍博荣身边虽只有王不二一人跟随。但其实贝永康早就暗中前来苏州城,提前打点好了一切的同时,还听从雍博荣之命,开始暗中打探消息。 “他昨晚深夜刚刚回来,所以未曾打扰少爷休息。一应消息,都已打探清楚了。” “李家在苏州名声很好,每逢灾年饥馑,必开棚施粥,招收民工,以救难民。虽也用些阴暗手段,但都是针对不讲规矩的官员商贾,对良善百姓从未有过欺压之举!” 雍博荣闻言,点了点头,低声自语道: “父亲当初就曾说过,李家家风极正,倒是合适……” 他死后能够封神,所以对俗世家业并不太过在意。 但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家老父亲辛苦打拼下来的。自己离去之后,若是被扬州的那些豺狼虎豹分食,心中怎么也不太痛快。 万一那些人再凭借雍家家业为非作歹,岂不是也要雍博荣凭白担上一份罪孽? 与其如此,还不如将那些家业,低价折给名声很好的世交李家。 一来弥补自己退婚的无礼之举,二来也能弄些银子救济百姓,为自己在死前再捞点功德。 此时,已经在心中盘算起,最后弄到的功德能否让自己神职品阶再升一级的雍博荣,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了几道黑色气息,猛地钻入了他的身躯之中。 【有关你的流言在苏州城中传播开来,恶名+2】 【有关你的流言在苏州城中传播开来,恶名+1】 【……】 雍博荣见状,眉头顿时一皱。 这几天,他动不动就会有几笔恶名值入账。数值都不大,但全都是因为“流言传播”这同一个理由。 看这架势,明明他来苏州城才两三日,但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流言,却已经在整个苏州城之中流传开来。 此时的雍博荣,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预感,随手推开车窗,朝马车外面瞥了一眼。 便见街道之上的行人百姓们,此时正悄悄打量着自己的马车。还不时有人对着马车指指点点,似乎在说些什么。 雍博荣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由声音一肃,道: “不二,街上百姓有些不对劲!永康那边,就没有查到有关我的什么流言?” 听到自家少爷突然询问这件事,王不二驾车的动作微微一滞,然后嘟囔着道: “这两日,苏州城中有数名百姓离奇死亡。城中都在传,有妖怪潜入城中,暗害百姓。” “然后咱们那日在虞山荒庙,那个姓杨的起冲突之后,他胡说八道的那几句,又被人传了出去……” 说到这里,王不二又猛地为自己辩解道: “不是我故意瞒着少爷的,是贝永康那小子,他说谣言的源头出处还在调追查,担心少爷您为此烦心,这才瞒着没说!” 雍博荣听到这里,了然地点了点头,道: “所以说,现在苏州城中都在传,我是妖怪,以诡异手段假冒身份,混入城中的?” “嗯……” 王不二点了点头,然后又义愤填膺地道: “一定是那个姓杨的!永康还查到了这小子之前想求娶李家小姐,被回绝之后却还痴心妄想,不肯放弃。这是遇到少爷您,故意散播这种谣言的!” 雍博荣摇了摇头,冷笑道: “你以为永康猜不到这些?没有实据,只凭猜测,便是借李家之势,也动不了杨家的!” 雍博荣虽说与人为善,可也不是任人欺凌,忍气吞声之辈! 面对这样恶心人的招数,雍博荣沉声道: “先回去,容我思索一番如何应对。” “是。” 王不二催动马车,加快速度赶回去。 可当他们的马车。停在临时落脚的宅院门前之时,一股子浓厚的血腥臭气,便扑鼻而来。 雍博荣被呛地咳嗽了一阵,猛地抬手掀开车窗。 便见宅院门前大门之上,不知被什么人,浇上了腥臭的黑狗血,将整个大门前,弄得污糟一片。 一大群百姓聚在这里,又警惕、又畏惧、又好奇地看着门口停下的马车,相互之间不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着。 王不二心中顿时火气腾起,双眼圆瞪,身上煞气不由散溢而出,狰狞地扫视在场百姓,怒道: “都给老子滚,要不然今天就都留在这里别走了!” 一群无知百姓,面对着满身恐怖暴戾之气的王不二,更印证了他们听说的谣言之中的妖怪身份,顿时吓得惊呼一声,仓皇无比地四散逃开。 王不二怒火难消,扭头看向马车,咬牙道: “少爷,不二现在就去杨家算账!” 雍博荣看着污糟一片的大门,眉头微皱,语气却显得更为平淡,沉声道: “不用了,雇人前来清理就是,咱们先走侧门回府……另外,让永康立即前来见我!” 如此平静之下暗含汹涌的神态,王不二只在当初老家主离世之后,自家少爷雷厉风行整顿家中时,才见过一次。 第十三章 调查与反击手段 书房之中,一向温和待人的雍博荣,脸色显得有些冷意。 在他的面前,身形瘦弱,文质彬彬的贝永康,躬身站在雍博荣面前,回禀道: “少爷,这几日来,城中有三起百姓死亡案。其身上的撕咬伤痕,皆是妖类留下。加上谣言适时流传开来,便使得百姓惶恐不已。” “这谣言的源头,永康已经追查到了杨府周边之人。只是未曾拿到实质证据,暂时还不能以此发难。不过只要顺着相应线索查下去,必有收获,请少爷再给我一点时间!” 雍博荣闻言,只是开口淡淡地道: “证据先不用急,先将有关苏州杨家的一应情报拿给我!” 贝永康闻言,连忙取过一本名册递到雍博荣的面前,道: “回少爷,根据永康调查,这杨家本不是苏州人士。约莫五年之前,方才搬迁而来。” “杨家家主杨元,身家颇丰,又兼手段狠辣,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便独占了苏州漕运生意,更与苏州知府何俊彦关系亲厚,是以苏州城中家世声望,也仅在李家之下……” “关于杨家成员、亲近心腹等一应具体情报,都已汇总成册,请少爷过目!” 雍家在扬州的根基不浅,影响力巨大。可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苏州府这边,雍博荣手中的力量,还真不见比得过杨家。 贝永康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利用手中人手查到如此详尽,已经很是得力精干了! 其实说起来,贝永康还是雍博荣亲自调教出来的。 而雍博荣更是曾经借助善缘树,得到了华夏明朝时期英才,毛骧的传授教导。 毛骧此人,史书之上记载不多,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明初时期威名甚大,百官谈之色变的锦衣卫,就是由他亲手创立。明初四大案之一,此后影响明清两代数百年朝堂格局制度的胡惟庸案,更是由其亲手炮制! 《明史》卷一百三十五:“子骧,管军千户,积功擢亲军指挥佥事。从定中原,进指挥使。滕州段士雄反,骧讨平之。捕倭浙东,斩获多,擢都督佥事,见亲任,尝掌锦衣卫事,典诏狱。后坐胡惟庸党死。” 得了毛骧倾囊相授的雍博荣,对刺探情报,安插细作,收买他人,暗中监察这些手段,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没有如此本事,雍博荣也不能在群狼环伺之下,隔绝窥伺,并且悄无声息地离开扬州海陵。 再看到贝永康递过来的情报,雍博荣眼神一眯,细细思索起来。 片刻之后,只听得雍博荣开口问道: “杨家数年前方才搬来苏州府,那此前的来历,可有人知道?” 贝永康摇了摇头,道: “苏州城中无人知晓,便是杨家的那些心腹,也是讳莫如深,未曾透露半点。” 雍博荣闻言,嘴角当即露出一丝冷笑,道: “藏得越深,反倒是越有蹊跷!” “漕运之事,需和官府、绿林打交道。手下还得有会营造船只、管理码头的人才。而杨家短短几年之内,便独占了苏州漕运生意,此前怕是也以漕运为营生。你可从此入手,追查下去!” 贝永康就这么被雍博荣指点两句,立时就从那千丝万缕的繁杂线索,找出了可以着手追查的地方,不由心中叹服。 这是冲着深挖杨家底细去的,就是在准备一旦动手,就要彻底灭了杨家,不留后患。 自家少爷才智过人,智慧谋划深远,天下少有人及。若非是身体拖累,想必必然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是,永康这就去查!” 一旁的王不二,此时却是眉头皱起,道: “可那姓杨的,如此嚣张过分,总要给他个教训才是!” 雍博荣闻言,倒是也没有阻止,眼眸一低,淡淡地道: “既然杨家说,城中有妖杀人,那就在杨家的重要亲信之中,挑几个作恶多端的送下去,先行小惩大诫吧!” 雍博荣惦念着死后封神,不愿让自身功德有损,所以不太愿意杀人。 但他,却也从来不会因此而束手束脚! 王不二听到自家少爷所言,顿时眼睛一亮,道: “不二明白了!” ------------------------ 此时,李宅之中。 本就因雍博荣的事情而有些失神,情绪低沉的李望舒,此时也收到了大管家李如成的回禀: “小姐,城中有妖类杀人的传言,矛头直指雍家少爷!城中已有不少无知百姓,为人所挑动,人心惶惶,对雍家少爷有了敌意!” 听到这话,李望舒俏脸顿时一煞,眼神冰冷地道: “杨家?” 大管家李如成低眉垂眼,道: “不清楚,还在调查。背后之人做的很小心仔细,并未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 听到这里,李望舒顿时冷笑一声,道: “连我李家都不能立马查清楚,在如今的苏州城之中,也就只杨家有这个实力了!” 胸中无名怒火涌起,李望舒深吸几口气,当即用极为冰冷的声音道: “今夜便派人,将他杨家的几处码头都烧了吧!” 这般满是煞气凶厉,杀伐果断的话语,几乎不可能从一个女儿家的口中说出。 李如成闻言,不免有些不愿意,低声道: “小姐,那几处码头,是杨家的命根子。如今这个节骨眼,还是暂且再忍一忍,稍稍惩戒警告一番也就……” 话未说完,李望舒便沉着脸,打断道: “养着杨家,扶持他在短短几年内成就如此威势,是为了大事所谋划。但这并不代表着,杨家就可以让我事事退让!” 此时的李望舒,一身威严的上位气息,就如执掌权柄,号令一方的豪雄人杰,与平日里表现出的李家二小姐的模样气质截然不同! 李如成见往日处事冷静,心有波澜而面不显的自家小姐,如此盛怒姿态,顿时心中一凛,不由暗自道: 这雍家少爷在自家小姐心中地位,绝不简单! 自古便有“红颜祸水”,也不知雍家少爷这位“红颜”,对于小姐日后的大计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心中念头百转,李如成面色却是并未露出异样,当即闭嘴,低头应道: “是老奴多嘴了,现在就去安排人手!” 第十四章 少爷,您是知道我的 杨家,议事大厅之中。 明明只是商贾之流,可杨家这座议事大厅的排场,却是不小! 大厅之前,有石栏杆环绕,顶上覆盖绿琉璃瓦,还有脊兽七样。厅中更设屏风、丹陛、宝座。入眼处处所见的摆设规格,那都是王爵府邸正殿,方才能够拥有的规制! 一众杨家心腹,于厅中分列两队,躬身肃然而立,整齐有序,俨然是一副朝会的模样。 这幅场面若是让旁人看到了,不说谋反,但告发一个逾制之罪,那保准是跑不掉的! 杨家家主杨元,端坐于宝座之上,坦然地受了手下心腹们的朝拜。这习以为常的样子,显然也不是最近才刚弄出这番场面的。 杨元扫视大厅之中的众心腹,然后不由眉头皱起,道: “封图、严同、齐四福、张虎几人,为何没到?” 一众心腹闻言,顿时面面相觑,连连摇头。 “回家主,四人并未提前告假……应只是为什么事情所耽误了吧!”有人出言禀报道。 杨元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神情一松。 这四人,都是他最信任的心腹,手中掌管着杨家的关键事务。若是一时突发急事,难以回来参加议事,倒也不算奇怪。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议事大厅外面,突然想起急促的脚步之声。 一名杨家心腹,仓皇地跑入议事大厅之中,惊呼道: “家主,不好了!封管家、严头领、齐、张两位主事,都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厅之中顿时一惊。 杨元猛地站起身来,震惊道: “都死了?怎么死的!是李家动的手?” “不、不是。四位尸体之上都有撕咬痕迹,怕是妖兽作祟啊!”前来禀报之人,惊恐地道。 杨元闻言,顿时暴怒,呵斥道: “放屁!苏州城有没有妖怪,我不知道?” 城中传言,都是他派人散播出去的。就连惨死的那些无辜倒霉百姓,也是他为了制造恐慌,派人弄死的。城里有没有妖怪,他比谁都清楚! 可一想到这里,杨元却又是猛地反应过来,咬牙道: “李家……一定是李家!” 他本以为,凭借自家现在在苏州城中的人脉地位,李家也应当稍稍忌惮一些才是。 毕竟如今只是些许谣言,还没有真把雍博荣怎么样,李家再动怒,也不该反应如此激烈才是! 此时的杨元,心头思绪百转,又突然一惊,喃喃道: “莫非,李家发觉了什么?” 他躲在背后算计着李家二小姐的事情,若是被李家发觉,不光自己谋划多年的大计彻底功亏一篑,甚至还将整个杨家,都置入了危险之中! 想到这里,杨元后背顿时冒起了一层冷汗。 而此时,议事大厅之外,又响起纷乱急促的脚步之声。 “家主,家主!” 数名浑身黑灰,狼狈至极的杨家心腹,连滚带爬地跌入大厅之中,哀嚎道: “家主,大事不好了!码头,码头被烧了!” 整个消息,让在场所有杨家心腹,都愣在了原地。 当即便有人厉声喝道: “说清楚,是那个码头被烧了?” “我杨家的所有码头,都被烧了!码头、库房、甚至我杨家停泊码头的船队,昨晚都被一股脑烧光了!” 刚刚那四人身死,这些杨家心腹们不觉如何,甚至心中还暗中窃喜,那几个要紧,油水足的位置这下被空了出来。 可杨家的几处码头,事关他们所有人的利益。听到被全部烧了,所有人都彻底急了。 “该死,你们都该死!码头上养着这么多人,就眼睁睁地看着码头被烧了?” “是谁?到底是谁?” “昨夜被烧,你们为何今晨才来回禀?” 那几名身上脸上都是灰烬的杨家心腹,此时面露苦涩,连忙跪地叩首求饶,道: “家主,是李家!” “李家昨晚动手,直接将咱们的人扣下,不许救火也不许回禀。小的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码头被烧光……” “李家还让小的回来传话,说、说……” 宝座之上,杨元死死攥着扶手,双眼通红,不断喘着粗气,咬牙道: “李家说什么!” “李家说、说……说要是雍家少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被烧的就不光是码头了。” 杨元听到这里,心中猛地一松。 原来只是李家的警告,并非是自己的谋划被发现了。 但随后,一股滔天怒火,难以克制地从他心中腾起,直冲脑门。 杨元死死攥着宝座的鎏金扶手,最后竟然在上面生生留下了几个指印,怒吼道: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一众杨家心腹,此时也难忍愤怒,纷纷开口道: “家主,李家如此,实在不能忍了!” “家主,还是速速召集旧部,和李家拼了吧!” “灭了李家,整个苏州府都是咱们的。到时候尽得李家之财富,再次起兵造反,最起码也能够席卷江南,割据一方!” 快要被怒火淹没理智的杨元,差点就要点头答应了下来。 “家主!”这个时候,当初在荒庙之中站在杨荣轩身边的那名道人,却是突然站了出来。 道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只是默默地走上前去,将一枚玉镜双手奉上。 杨元下意识地接过,便看到玉镜之中并未照出自己的模样,反而显化出一条通体黑色,腹下有四只蛟爪,头顶已露峥嵘的巨大蛟龙,正裹挟风雨,仰天嘶吼。 这看到这玉镜中显化自身所携气运的瞬间,杨元心中的怒火便立时平息下来。 手下人不清楚,但杨元却是清楚,这世间的气运天命之说,并非虚妄。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纵然拥兵百万,最后都转瞬覆没,兵败身死,徒留后世感慨哀叹。就是因为没有天命在身,导致时运不济,处处受挫! 如今他身上的蛟龙气运,代表着他只能祸乱一方,却不足以割据称王。 就算尽得江南之财富,拥兵百万,也会因为不得天助,极难以逆天改命,成就大业。最后很可能如当年他的父祖一般,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当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将身边旧部散于江湖之上,携死忠心腹隐藏踪迹,来到这苏州城之中,为的就是谋划一件事,以求逆天改命,转化为真龙气运。 如今谋划未成,如果仓促出手,那自己数年心血必将毁于一旦啊! 想到这里,杨元猛地深吸数口气,强压下心中愤怒,对着众人厉声喝道: “还需忍耐一段时间,切莫因一时激愤,坏我所谋大事!” 手下众人,除了那位送上玉镜的天一道人以外,便是杨元的亲儿子杨荣轩,也不知道自己父亲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但杨元一向御下有道,威严极高。一众心腹死忠,纵然心中再有不满,此时也不敢多嘴,只能咬牙低头,躬身应是。 而此时的杨元,又猛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杨荣轩,道: “你带着礼物,替我走一趟,前往李家登门赔罪!” 杨荣轩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不由声音一高,不服气地道: “凭什么?” “李家都烧了咱们家码头了,咬牙咽下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上门赔礼道歉!” 杨荣轩飞扬跋扈惯了的人,又最是好脸面,又怎么甘心带人前往李家赔罪? 杨元双眼通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今日之事,虽说损失太大。但却也摸清了李家这位二小姐,对她的那个未婚夫婿颇为在乎,否则反应不会如此之大。” “如此一来,倒是让为父知道了,到底如何才能引李家二小姐出府!” 说到这里,杨元又对着杨荣轩招招手,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原本还面有不岔之色的杨荣轩,此时微微皱眉,更加不明所以,脸上带着丝迷惑不解地看向杨元,迟疑地道: “父亲的布局,为何儿子看不懂?父亲似乎从一开始,就想要引李家二小姐出面!” “就算李家二小姐如今主管着李家的诸多事务,可她还有个大哥在外面,就算拿下了她,也根本无法覆灭这根深蒂固的李家啊!” 杨元此时的神色稍稍缓和,极为郑重地看向杨荣轩,道: “我杨家如今只是以商贾之家做掩饰,将来迟早是要召集旧部,再次起兵造反的。你作为我杨家继承人,目光绝不能仅限于这小小的苏州府……” 说到这里,杨元又微微一滞,然后继续叮嘱道: “个中原由,之后可以慢慢告诉你。但为父谋划之事,是否能够成功,便全看你的表现了!” 杨荣轩皱着眉,默默地点了点头。 --------------------- “哈?杨家的几个码头都被烧了?” 听到贝永康带回来的消息,雍博荣一脸懵逼,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王不二。 王不二也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地道: “不是我!少爷,您是知道我的。如果是我出手的话,那被烧的一定是杨家宅院,他满门上下每一个能活下来的!” 雍博荣眨了眨眼睛,不由点了点头,颇为认同地道: “有道理!” 贝永康在一旁接话道: “少爷,昨夜几处码头之上火光冲天,那么大的动静,整个苏州城却好似没有任何察觉。有这般能力的,恐怕也只有李家了!” 王不二闻言,顿时一喜,嬉皮笑脸地道: “这怕是少奶奶,在为咱们少爷出气呢……嘿嘿,咱少奶奶这脾气性子,少爷,您还是从了吧,省的被人放火烧家啊!” 雍博荣此时的神色,也有些怪异。 这才十年不见,当年那个小小软软的爱哭鬼,这么变成这幅杀伐果断的样子? 嗯,这护短计较的架势,还怪让人喜欢的…… 贝永康白了一眼混不吝的王不二,继续道: “如此一来,想必杨家应该不敢动手了吧!” 雍博荣闻言,却是眼中神色闪动,幽幽道: “杨家主营漕运,码头都被烧了,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呢,保不住狗急跳墙……所以,杨家对昨晚之事,可曾有什么反应?” “据眼线回禀,杨家那边,杨荣轩亲自带人携礼,前往李家登门赔罪,这是彻底服软了。”贝永康道。 王不二闻言,眉头一皱,嘟囔着道: “这杨家,怎么有点窝囊啊……” 贝永康再次白了王不二一眼,反驳道: “李家在苏州势力如此之大,咱们这些日子来已窥见一二。杨家不敢招惹,不也是常理之中嘛。你以为个个都和你一样莽撞,只会用强动蛮吗!” 王不二也瞪了贝永康一眼,不服气地道: “再怎么说,这杨家这么快服软,就是窝囊!” 雍博荣身子微微后靠,眼中露出一丝冷意,沉声道: “杨元短短数年之内,便能够在苏州立足,独占利润丰厚的漕运生意,其手段便多有狠辣。这样的人表现得这般软弱,反倒是有些不对劲……古往今来,这能卧薪尝胆,低服做小之人,最是需要警惕!” 贝永康被这么一提醒,心中也顿时一凛,当即道: “还是少爷思虑周全!我现在便着手准备,以防杨家背后搞鬼!” ------------------------ 而此时,李宅之中。 大管家躬着身子,将一份礼单递上,道: “小姐,这是杨家刚刚送来赔罪的。” 李望舒眉宇之间尽显不快,冷哼道: “既然是赔罪,为何不送去雍家?直接扔出去!” “是。” 李如成应了一句之后,然后却又不由地对着李望舒提醒道: “这杨元到底是枭雄之资,能够忍常人所不能忍。对付此人,还是应当多出一份警惕才是!” 李望舒却是丝毫没有将杨元视作对手,冷哼一声,轻蔑地道: “哼,枭雄?不过一叶障目的无知之辈!若非是杨元身携反王命格气运,能助我成就大业,否则又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李如成看着自家小姐丝毫没有将杨元放在眼中的意思,不由眉头微皱。 这个杨元,到底不是好拿捏的。小姐如此轻视,着实不该! 不行,自己总要提前做点准备,以防万一才是…… 第十五章 杨元?韩元?逆王余孽! 书房之中,雍博荣拥着暖炉,正闭目养神着。 王不二快步走入书房之中,对着雍博荣道: “少爷,那个杨荣轩又来了!” 雍博荣眼睛都没睁,只是沉声道: “今天又是来干嘛的?” “抬了几箱礼物送来,又说备下了酒席,要亲自向少爷您赔罪道歉。”王不二道。 雍博荣缩在椅子上,微微睁开了眼睛,道: “我记得算上今天,杨荣轩已经连着三天,登门赔罪了吧!” 王不二点了点头,道: “嗯,礼数周到,与那日的嚣张模样,判若两人!” 雍博荣轻笑一声,道: “越是如此,我便越是相信,杨家父子背后定然在搞些什么东西!” 而就在这个时候,书房之外,贝永康面色凝重无比,快步而来。 一见到雍博荣,他便急声道: “少爷,杨家的来历,查到了!” 雍博荣微微抬头,有些意外地道: “这么快?” 贝永康的能力,是足够的。但奈何现在雍家下面,那些能够信任的精干人手实在不多。雍博荣本来还以为,就算能够查到什么,也需要一段时间的。 “也是机缘巧合……当年老家主曾经在长江之上救下过一落水之人,此后便收在身边听用。而此人,恰好知道有关杨家的事情!” 贝永康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问道: “少爷您可还记得,八年前,裹挟湖广之地数十万人,使天下震荡的那场叛乱?” 雍博荣闻言,眉头微微一动,点头道: “记得!出身草莽的韩兴昌、韩杨两父子,趁着当年湖广水患,纠结鼓动河工、乱民,掀起叛乱,自号湘王,占据湖广之地。朝廷抽调十数万兵马,花费两年时间方才平息。” 贝永康闻言,继续道: “当年老家主救下之人,便曾经是韩家父子麾下亲兵。战败之后与乱兵失散,为老家主所救之后,便一直在我雍家做事。” “调查杨家来历之事,正好由他经手,却是发现这杨家家主杨元,相貌与当年伪湘王世子韩杨的长子韩元,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雍博荣猛地坐起了身子,皱眉道: “杨元?韩元?” 贝永康猛地点头,道: “是,反复确认过来,应该错不了!” 雍博荣眼睛微微眯起,凝声道: “有意思!苏州有名的富豪,竟然是当年的叛军之后……” “所以少爷猜测必然没错!像这种草莽豪杰出身的,手下还在培植势力,不知欲要何为的野心之辈,绝不是什么轻易便低头服软之人!” 此时的雍博荣眼神闪动,沉声道: “只是我想不通,杨家既然是当年叛军之后,如今在苏州府,不管是想要改换身份,还是想要积攒力量等待重新起兵时机,都应该低调为先啊!” “若是我是杨元,就绝不会表现得如此明显出挑,这不是增加了自己身份暴露的机会吗!” 当年湖广之乱,闹得可是不小。一众逃窜的重要党羽,至今还挂在城门悬赏处呢。 雍博荣想不通杨元的所作所为,有些疲乏地揉了揉眉心,道: “算了,李家应该足以应付的。永康你亲自走一趟,和李家说清楚其中关系。其他的,咱们就不管了。” 雍博荣来苏州城,是想要处理好雍家的后事,然后安心准备死后封神事宜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还是莫要过多参与了! “是。” -------------------------- 而此时,雍家大门前。 已经是第三天带着礼物上门的杨荣轩,依旧吃了个闭门羹。 雍家的仆人站在大门前,低眉顺眼地道: “杨公子见谅,我家少爷身躯有恙,数日都未曾康复,无法接待。所以,杨公子便请回吧!” 杨荣轩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嘴角抽搐不断,低下头道: “那我明日再来拜见!” 雍家的仆人躬着身子,语气不轻不重地道: “我家少爷吩咐了,杨公子今后还是不用来了吧!” 此话一出,杨荣轩脸上虚情假意顿时维持不住了,脸色顿时铁青一片。 强压着没有发作,他猛地转身,道: “走!” 一众杨家家丁,连忙簇拥着杨荣轩离去。 待稍稍远离一些,一名杨家心腹,便忍不住凑到杨荣轩的身边,恶狠狠地道: “少爷,这雍博荣给脸不要脸,咱们要如何是好?” 杨荣轩铁青着脸,脸上怒容浮现,冷声道: “本想客客气气地请他到我杨家一趟,然后用他将李家小姐骗过来。可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直接派人,将这雍博荣强行掳走!反正李家二小姐这么喜欢他,为了他甚至不惜与我杨家翻脸,到时候不信她不过来!” 身边的杨家心腹闻言,当即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道: “就该如此!” 说到这里,他却又微微一滞,有些担忧地道: “可是雍博荣身边的那个壮汉,身上气血涌动,强悍惊人,一看就是习武多年的高手。家里怕是没有人,能够与之匹及啊!” 杨荣轩眼神怨毒,冷声道: “哼,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而已。古往今来,死去的猛将高手,难道还在少数?” “父亲已准我调遣家中豢养的甲士,到时候再从府库之中调出十几张神臂弩。本少爷就不信了,那个王不二肉体凡胎的,又能翻出什么天来?” 甲胄、神臂弩,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 私藏三张弓弩,等于私藏一副甲胄。而私藏三副甲胄者,以谋逆论处! 只听杨荣轩此时的口气,就知道杨家私藏的甲胄、弓弩,绝不是一点半点的。 当然了,仔细一想,就看这杨家祖孙几代前赴后继,接力造反的架势,若是不藏点弓弩甲胄的,反而很是觉得奇怪! 杨家心腹闻言,又再次道: “那少爷,打算何时下手?” 杨荣轩略作沉吟,道: “这些时日,我低服做小,姿态做主。想必李家那边,也暂时没有了警惕……事不宜迟,就今夜动手,给李家来一个措手不及!” “是!” 第十六章 甲士夜袭 深夜,夜色昏沉,有不时传来的几声犬吠,却衬托地城中更显静谧! 街道之上,此时便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之声。 只见百余身穿制式铁甲,手持兵刃,满身杀气的将士,快步跑过,直朝不远处的雍家宅邸而去。 所过之处,尽是甲胄铁片的撞击咵咵之声。骇人煞气汇聚,四周顿显肃杀一片,就连周遭人家养着的看家犬,此时也只呜咽着不敢吠叫。 杨荣轩的盘算,倒是没错! 因为前几日杨家放低姿态,李望舒的确没有料到,杨家竟然会直接在今夜便派出豢养甲士,突袭雍家。是以此时,李望舒根本没有提前在附近安置人手看护。 这群秘密豢养的甲士,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来到了雍家附近。 幸好贝永康是个思虑周全,办事妥帖之人。为了以防万一,早早便在宅院附近安插了岗哨。 是以当杨家甲士靠近雍宅的第一时间,便立即有人发出了警示。 尖锐的鸣笛之声,刺破夜空,在苏州河畔上空回荡。 本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的王不二,此时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直接翻身坐起。 宅院内的这些仆人,那都是经过训练的雍家死忠。此时外围警示之声一响起,整个雍宅便顿时动了起来。 “不二哥,外面有一队甲士,朝咱们来了!” 王不二顿时反应过来,怒道: “妈的,杨家那小子可真阴啊!白天还笑脸迎人呢,结果晚上就派人前来动手……” 一边说着,王不二一边快步跑到雍博荣的房间外,急声道: “少爷,杨家那小子不讲武德,您快从密道……” 话尚未说完,却见已经穿戴整齐的雍博荣,缓步从房间之内走出。 他本就睡眠浅,外面一有动静便醒了过来。 看着隐有急色的王不二,雍博荣面色从容,语气沉稳地道: “慌什么!” 许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王不二只要一看到自家少爷,心中就顿时定了下来,没有了刚刚的慌张急切,开口劝道: “少爷,还是先避一避吧!这不是海陵老宅,现在咱手边能用的就那十几个人。而杨家那边派来的,却是上百甲士……” 朝廷对甲胄的管制,还在威力巨大的弓弩之上。只从此看,便能够知晓甲胄的重要性。 同样的青壮,不着甲、着皮甲、着铁甲,区别实在太大了! 此时的王不二,除了劝自家少爷暂且离去,以保证安全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雍博荣此时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不是逃命,而是感到很是费解!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杨家用这么大阵仗来搞自己,到底是为了啥?就因为恨自己,和李望舒的婚事? 可哪怕自己死了,就凭今夜这阵仗,李家也不可能同意杨家的提亲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外面突然传来的大门倒塌的轰鸣之声。 一群有备而来的甲士,依靠着这座宅子并不算高的院墙,以及并不算坚固的大门,显然是不足够的。 沉重急促的脚步之声,在前院响起。 便听到有人高呼道: “除雍家少爷,其余之人,尽皆诛杀!” “是!” “挡住他们!” 十几名雍家心腹家仆,此时面对身穿甲胄的恐怖敌人,不进反退,仅凭手中的钢刀、简陋长枪,死死咬牙,拼命抵挡着,只为后院的雍博荣,争取逃离的机会。 雍博荣听到外面响起的厮杀之声,往日灿烂温和的眼眸之中,此时尽是冰冷杀意。 这些家仆为雍家效力了这么多年,都是忠心能干之人。雍博荣甚至早早便为他们做了安排,哪怕是在自己封神之后,他们也能够有份前程。 若是自己现在转身就走,固然能够安然无恙。但这些忠心的奴仆,必然都要为了给自己拖延时间,而尽数战死在这里。 这是雍博荣,难以接受的! 雍博荣猛地看向王不二,冷声道: “不二,你还在这里干嘛!” 王不二闻言,顿时明白了自家少爷的意思,急声道: “少爷,这里危险,您得走啊!” 雍博荣左手微微伸出,掌间有凶厉气息凝聚。 又见赤色光辉一闪而过,一柄雕刻恐怖藤蔓纹路,戾气深沉,魔气森森的长弓,便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玄级珍宝,鬼藤魔弓】 【介绍:魔物鬼藤生铸而成的恐怖魔弓,中箭之人顷刻之间化作枯朽,吸取力量尽数反哺宿主】 王不二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家少爷手中的恐怖魔弓,心中突然一颤,生出畏惧之心的同时,又不由想起了当初自家少爷,把那柄鬼头大刀交给自己的场景。 也是一如今日这般,陡然出现,宛若仙人手段…… 雍家精心调教的心腹,确实精锐! 纵然面对十倍于自己,且身着甲胄的敌人,依旧能够凭借手中简陋的武器结成阵势,相互配合,最大程度地利用院中狭小地势,以滞缓敌人攻入的速度。 可再怎么样,着甲与不着甲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无论劈砍多少次,都难以破开甲胄防御。反倒是杨家甲士每一次挥舞兵器,都有人受伤。 眼看着杨家甲士步步紧逼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之声: “死!” 王不二那巨大的身形,手持鬼头大刀,一身强横血气翻涌不断,携煞气杀意,从后面横冲直撞而来。 大刀挥舞,只见那血色光辉,充斥于视线之中。 只听得“噗嗤”一声,冲在最前方的两名杨家甲士,此时身上穿着的甲胄,竟然直接被王不二一刀斩断,鲜血不住地从砍痕之中流淌出来! 王不二手中的这柄鬼头大刀,虽然最擅镇杀邪祟,可作为一柄【黄级珍宝】,其锋锐程度,也绝不是寻常甲胄能够抵挡的。再加上他一身武力,这着实是有些恐怖的! 看着突然冲出来的王不二,后方的杨家甲士,顿时暴喝道: “散,神臂弩出阵!” 挡在前方的甲士,听到身后喝令之声,顿时如同潮水一般散开,露出了身后那闪露寒芒的弩箭,直直对准了气势骇人的王不二。 弓弦拉动,吱吱作响,一时之间,杀机密布! 第十七章 魔弓显威 被数名心腹簇拥着的杨荣轩,看着冲杀出来的王不二,眼中尽显怨毒,下令喝道: “速速射杀此人!” 话音未落,只听得“铮”的弓弦响动之声。 这道声音,并非是杨家甲士扣动弓弩的声响,而是自雍家那边传来的! 一支箭矢,闪烁妖异的绿色光芒破空而来。 手持神臂弩,挡在杨荣轩面前的一名杨家甲士,此时身形一僵。 甲胄并未曾覆盖到的咽喉之处,好似藤蔓缠绕的奇异箭矢钻入其中。中箭之人,几乎是中箭的瞬间,便生机断绝! 而且这古怪的箭矢,却力势不衰,又从甲士身躯之中钻出数寸有余。 杨荣轩看着距离自己鼻尖不过两三寸,其上尤带炙热血迹的古怪箭矢,呆愣一下,然后猛地惊呼着,惊慌失措着倒退数步。 远处的雍博荣,甩了甩生疼乏力的手臂,看着远处依旧站着的杨荣轩,微微皱眉。 若非是自己这幅身躯所拖累,刚刚那一箭,便足以洞穿那名杨家甲士,顺势射中其身后的杨荣轩了! 中箭的那名甲士,猛地朝后方仰倒下去。 然后一件更加诡异的事情,就当着杨荣轩的面发生了。 那名被一箭穿喉的杨家甲士,生机刚刚断绝,血液尚热的躯体,此时突然开始萎靡,不过眨眼的功夫,一名壮汉便化作了一具干枯皱巴巴的干尸。 插在那名甲士喉咙上的箭矢,此时突然消散开来,化作点点诡异的绿色光辉,裹挟着一团气血生机,猛地朝雍博荣遁去。 远处的雍博荣,只觉一股暖流汇入身体之内。 原本体内枯朽的五脏气血,顿时受到滋补,变得充盈起来。原本射出一箭之后,已经酸疼无力的手臂,变得充满了力量! 这是他从小到大,极少体会过的健康感觉! 但很快,他身体之内刚刚充盈起来的气血,在他体内盘旋一阵之后,又似乎找到了什么倾泻口,开始以一种较快的速度,流逝消散。 雍博荣经脉断绝,身如漏洞,体内元气会源源不断地散溢出去。 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他无论吞食多少珍宝、血气,哪怕是把妖兽内丹当糖豆吃,也只能缓解一时而已! 不过就算如此,雍博荣此时眼睛也微微一亮,露出惊喜之色。 他此前缓解体内病症,都靠吞服妖兽内丹。 可雍博荣既不会为了夺取内丹,对秉性良善的妖类出手。那些千年万年修为的大妖,又不好招惹。 修为不高打得过,又吃人为恶的妖怪,是真不太好找。 要不然当初主仆二人,也不会特地绕道虞山寻恶妖,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 而如今,这柄魔弓亦能缓解雍博荣的病症,他自然不胜欢喜。 下意识的,雍博荣右手便继续扣在弓弦之上,用力拉动。 点点绿色光辉,再次凝聚起奇异的藤蔓箭矢。 弓弦震动,箭矢攒射而出,在杨家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再次夺走一人的性命。 同样的,那中箭之人,身躯之中的血气生机,再次被裹挟着遁入雍博荣身躯之内,使他体内力量再次暴涨。 体内的充盈,给雍博荣带来一种极为畅快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频频拉动魔弓。 习自飞将军李广的箭术,着实不凡! 接连数支箭矢,闪耀着诡异绿色光芒,准确无误地射中甲胄未覆盖到的地方,接连数名手持神臂弩的杨家甲士,被直接射杀。 本就只有十数人的神臂弩手,此时被雍博荣展现出来精妙箭术,以及诡异的手段,吓得无比胆寒。 只在仓促之间,射出一轮零星的弩箭,便忙不迭地朝后撤去。生怕晚了一步,便要成为雍博荣的箭下亡魂! 王不二见自家少爷大发神威,周身煞气更甚,气血涌动更加激烈,狰狞大笑道: “哇哈哈哈,少爷神威,不二不能给您丢脸!” “受死吧!” 人形猛兽,冲入散开两旁的杨家甲士之中,如入无人之地。 大刀挥舞之间,血色刀光一闪,便是一名杨家甲士被砍倒在地,不知死活。 雍家那十数名死忠心腹,此时也纷纷上前,配合着勇猛无敌的王不二,全力杀伤杨家甲士。 雍博荣则在后方发挥射手优势,但凡有敢于带头反抗之人,便立即射杀。但凡敢有举起手中神臂弩的,也被他一箭送走。 一时之间,百余全幅甲胄,甚至还携带有神臂弩的杨家死士们,根本无力反抗,竟然反被雍家这边杀得节节败退,出现了溃败之像。 踉跄后退的杨荣轩,看着顷刻之间反转的局势,双眼圆瞪,惊骇莫名地指着雍博荣,高声呼道: “先擒雍博荣!” 杨荣轩此时,脑子倒是也算清楚。 不把射手切了,这团怎么打! 可他指挥再好,也架不住杨家甲士此时已被雍博荣射杀得胆寒,根本不敢冲杀上前,反而不断后退。 杨荣轩本以为今夜前来,调动了上百甲士、十余张神臂弩,已经足够谨慎,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看着病恹恹的雍博荣,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杨荣轩双眼通红,心中满是不甘。 可因为今夜动静如此之大,四周街道似乎都已经被惊动了,只怕李家此时也已收到了消息。 若是再不走,自己被李家带人堵住了,事情可就不太妙了! 想到这里,杨荣轩只能咬着牙,吼道: “撤!” 此时的他,心中还在暗自赌咒,今夜之狼狈,之后必要雍博荣还回来了! 杨荣轩想走,但感受着体内充盈血气之力,心中杀意汹涌,双眼赤红的雍博荣,却是已经不想让杨家众人走脱了! 弓弦拉动,点点诡异光芒凝聚,森森魔气笼罩,直接化作三支奇异箭矢,齐齐射出。 顷刻之间,又是三名后撤的杨家甲士,中箭之后倒覆在地,生机断绝。 魔弓带来的森森魔气,裹挟着刺鼻的血腥之气,萦绕在雍博荣四周。 磅礴的气血之内,源源不断地涌入身躯之中,让雍博荣一直维持着体内气血元气的强盛状态,也让他心中杀意越发难以克制! 这柄魔弓,当真是应了恶名树上的那句“引祸招事之异宝”的批语…… 第十八章 我雍家弟弟,柔弱不能自理! 因为身边雍家十几名死忠,个个带伤,已经精疲力尽,是以未曾继续追击的王不二,扭头便看到满身杀意煞气的自家少爷,状态极为不对劲! 眼见杨家甲士仓皇离去,雍博荣双眼通红,竟然快步追上,手中箭矢连射,似乎是要将杨家众人赶尽杀绝! 自家少爷,秉性温和纯善。纵然心中怒极,也从来不会如此嗜杀。 霎时之间,王不二视线顿时注意到雍博荣手中那柄魔气森森的诡异长弓,心中一惊。 手持鬼头大刀的他,自然曾经察觉到,这柄宝刀的弊病之处。 或许自家少爷手中的魔弓,亦是如此! 想到这里,王不二二话不说,连忙上前,就要从自家少爷手中抢过那柄诡异魔弓。 可万万没想到,原本身躯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雍博荣,此时竟然紧紧抓着这柄魔弓,身负巨力的王不二这一下子,竟然没有抢过来。 王不二心中既担忧雍博荣出事,又不敢全力抢夺伤到他,只能语气急切地喊道: “少爷!” 已被杀意所迷的雍博荣,此时被王不二呼喊,猛地一惊,手中微微一松。 王不二顺势抢走魔弓,紧张地看向雍博荣,道: “少爷,您没事吧!” 雍博荣此时灵台清明,也顿时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似乎已经被这柄魔弓迷了心智。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涌动杀意,摇头道: “没事……” 可感受到身躯之中开始快速流逝的气血、元气,再次慢慢充斥身躯之中的那股孱弱之感,雍博荣却又暗自叹息一声,不由产生一种再来一次的冲动。 这种感觉,就有点像是撸管。 你明明知道这玩意不好,可就是那一哆嗦所带来的快感,让人欲罢不能…… 雍博荣再次叹息一声,右手一挥。 被王不二死死抓在手中的魔弓,便再次被他收入了心神之中。 王不二张了张嘴,忍不住道: “少爷,这柄魔弓有点诡异,您以后还是莫要用了……有不二在,是绝不会让你受伤的。” 雍博荣闻言,勉强一笑,点头道: “好……我尽量!” 杨家甲士的动静,实在闹得太大。 此时只怕半个苏州城的百姓,都被深夜惊醒。 远处的街道,隐约可见数队人马,手持火光,朝雍家涌来。 最先抵达的一队人马,身穿甲胄的苏州卫兵马。 为首之人,此时看到残破的雍家宅院,已经倒了一地的诡异干尸,心头猛地惊慌起来,连滚带爬地跑来,口中不断惊呼道: “姑爷呢,姑爷可在!” 能够这般称呼的,显然赶来的这位将领,也是李家的人。 雍博荣看得眼皮直跳,心中不由再次感叹。 这李家在苏州城中的地位权势,着实有些惊人啊,连地方驻军都起码掌握了一部分…… 王不二经历了杨家派兵刺杀,心中仍有警惕,当即挡在雍博荣的面前,喝问道: “你是何人?” 那名苏州卫将领,显然是知道雍博荣相貌的。 此时他看到王不二身后的雍博荣,当即松了好大一口气,当即顿住脚步,抱拳恭敬地道: “苏州卫千户张肖程,见过姑爷!一时失察,致使有贼人胆敢惊扰姑爷,请姑爷恕罪!” 说到这里,或许是怕雍博荣不满,他又连忙道: “还请姑爷放心,属下已派出兵马围捕,必不让贼人逃脱!” 不过就算这张肖程这般说了,王不二此时心中依旧警惕无比。 在让其余人护送着自家少爷回去之后,他更是亲自把守在大门之前,不肯让别人靠近半步。 张肖程见状,也不敢冒犯。只是领着一队兵将,将整个雍府四周好生把守住,生怕再出什么交代,不好对自家小姐交代。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便见李家马车急匆匆赶来。 带着面纱的李望舒,快步走出马车。 虽然看不清面容表情,可从她的眉宇之间,已经能够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凌厉冰冷。 张肖程心中颤颤,忙不迭地上前行礼,道: “请小姐放心,贼人只是惊扰了姑爷,并未受到……” 话尚未说完,李望便顾不得他,急匆匆地朝雍宅内走去。 而王不二看到李望舒亲自到来之后,也是长松了一口气,当即让开大门,恭敬一礼。 “快带我去见你家少爷!” 王不二连忙应了一声,带着李望舒走进后院。 一路之上,看着凌乱残破,满是刀痕箭矢的院子,李望舒眼中杀意不断蕴酿。 而当她看到卧在床榻之上,俊美的面容苍白无比,浑身病态,满是瓷器易碎感的雍博荣,心中猛地一抽疼。 怒火差点就冲散了她仅存的理智,对杨家的杀意,更是几乎凝作了实质! 雍博荣见李望舒到来,就要坐起身来。 李望舒当即上前,深吸一口气,轻轻按住了他,柔声道: “今夜让你受惊了!” 雍博荣闻言,微微摇头,轻笑道: “我还没有那么容易被吓……” 其实他此时这幅苍白面色,其实是原本体内充盈的气血、元气逐渐消散之后,所带来的的空虚感所导致的。 其实真说起来,今夜被吓到的,应该是杨荣轩才是…… 可尽管雍博荣说的是实话,可在李望舒的眼中,那就是强颜欢笑,故作坚强。 这无疑,让她心中怜惜之情更甚,柔声道: “今夜是我疏忽,竟差点让你出了事。” 说到这里,李望舒眼神顿时一冷,对着门外,厉声喝道: “带进来!” 下一刻,几名兵将将狼狈无比的杨荣轩,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而此时的杨荣轩,状若癫狂,口中不断喊道: “雍博荣、雍博荣真的是妖假扮的!他会用妖术!二小姐,你信我啊!他会用妖术啊!” 看,今夜被吓到,真的是杨荣轩…… 李望舒听到这里,心中怒火更甚,当即厉声道: “住嘴,我雍家弟弟柔弱不能自理!” “你今夜带人袭杀,未曾成功,现在还敢倒打一耙,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听到这话,杨荣轩强撑着抬起头。 当他看到窝在床榻之上,一身病态,与刚刚满身杀意煞气截然不同的雍博荣时,双眼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雍博荣。 “二、二小姐,你信我啊!他刚刚、他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 第十九章 他是装的,他私下里杀人如麻的啊! “二小姐,你别看雍博荣现在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那都是他装的!他刚刚射出的箭矢,又准又狠,两层铁甲都挡不住!” “还有还有,雍博荣他一拉弓弦,就能凭空凝聚出箭矢来。射中之后呢,那箭矢又会诡异地消失,然后中箭之人瞬间就会变成干尸,这就是妖术啊!” “对,那些干尸现在院子中呢。二小姐不信,自可以去派人查看!” 此时的杨荣轩,看着李望舒盛怒的模样,心中慌张,连忙为自己辩解,拼命想要证明雍博荣不是人,而是妖物伪装。 可李望舒又怎么会认不出,她惦念了十年的雍博荣? 在她心中,自己纯善干净的雍家弟弟,别说动手杀人了,就是连蚂蚁都不忍伤害。 看着依旧在“诬陷”雍博荣的杨荣轩,她眼中杀意越发浓重,冷声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胆敢狡辩诬陷!” “什么中箭之人会变成干尸?荒谬!院中的那些干尸,明明就是被妖物吸尽精气所导致的。” “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夜带来了几只小妖,便是想要以此诬陷我雍家弟弟,坐实他妖怪身份?” “定然是刚刚一片乱战之中,几只小妖趁乱逃脱,顺势杀了你手下不少人,这才没让你的诡计得逞!” 听到她的呵斥之声,便有几名将士手拎着几只死去小妖的尸首,快步进来,似乎想要展示证据。 李望舒却是担心,这死去小妖身上的血腥之气,冲撞了本就“受惊”的雍博荣,又眉头一皱,连忙让他们退了出去。 杨荣轩此时,已经傻眼了。 他今夜的确是带了几只被捉住的小妖过来,打算到时候诬陷雍博荣乃是妖怪伪装,为杨家出兵捉拿掳人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李家不能直接翻脸发作。 可谁曾想,这雍博荣平时一副病恹恹快死的模样,背地里却那般厉害,直接射杀了他杨家那么多甲士。 计划失败,杨荣轩仓皇逃离之时,手下也的确没看住那几只小妖,让它们趁乱跑了。 但这些被带来的小妖,早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哪还有什么本事作乱? 杨荣轩是这怎么也不曾想到,自己这番自作聪明,不仅没能诬陷到雍博荣,反而自己砸了自己的脚,让自己背上了一口黑锅…… 李望舒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 “我也懒得与你废话!” “来人,将他带下去看押,明天让他老子杨元,亲自来领人!” 床榻之上的雍博荣,此时看着根本无法解释清楚,不由露出一丝委屈之色的杨荣轩,眉头微微一动。 然后他的嘴角,突然向上一挑,眼中浮现玩味之色。 旁人未曾注意到,反倒是站在一旁的王不二,此时瞥见了自家少爷突然露出的这幅表情,心中不由一动。 他知道,自家少爷这又是憋了什么坏主意呢! 下一刻,只听雍博荣轻咳一声,缓缓坐起了身子,扬起苍白俊美的脸庞,对着李望舒轻声道: “二小姐,杨家公子也许是误会了什么吧……将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你不要怪他了!” 被押在地上的杨荣轩,此时听到雍博荣这话,下意识地觉得有些怪怪的。 可如今一心脱身的他,却也来不及多想什么,连忙点头应和道: “对,对!雍公子说得对,就是误会,咱们解释清楚就好了!” 李望舒厌恶地瞪了一眼杨荣轩,又在扭头看向雍博荣之时,眉宇一下柔和了下来,细声细气地道: “你就是为人太过良善!他都带人袭杀你了,你怎么还为他说话?” 话语之中,听着有几分责怪之意。但更多的,却还是心疼与爱怜。 雍博荣苍白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道: “那这样就足够了……千万不要为了我,和杨家翻脸!” 按照李望舒此前的谋划,此时的确不应该和杨家翻脸。 这也是为什么,李望舒心中明明想要立即杀了杨荣轩,却还是咬着牙,只让人将他囚禁起来的原因。 可此时看到雍家弟弟,明明都被惊吓成这般模样了,却还要为了自己忍气吞声,李望舒心中只觉一疼。 看向他时,那双美目之中的怜爱柔意,几乎就要溢出来了。 李望舒银牙一咬,然后郑重地道: “先委屈你几日,这件事之后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她当即冷冷地瞪了杨荣轩一眼,恨声道: “今夜将他扒光了吊到门前,先给你出出气,等明天杨元亲自来领!” 被押着的杨荣轩,顿时一愣。 不是,这雍博荣怎么越劝,李家二小姐就越生气了呢? 片刻之后,终于琢磨出味来的杨荣轩,顿时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雍博荣。 你好阴啊! 你说这些话,哪里是在劝? 明明就是在火上浇油啊! 雍博荣靠在李望舒身后的床榻之上,微微昂头,俯视着杨荣轩。那对好看的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嘲弄之色。 对上杨荣轩满是悲愤不甘的视线,雍博荣微微眨了眨眼睛,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然后再次轻声道: “二小姐,杨公子这般不服气,应该是觉得折辱太过了。况且这夜深露寒,要不、要不还是留件衬衣给他吧!” 一旁的王不二,黑脸一皱,嘴角微微抽搐。 如果拿自家少爷以前的话来形容,那少爷现在的模样,好茶啊! 李望舒看到杨荣轩此时,正恶狠狠地瞪着雍博荣,心中更为大怒,当即喝道: “你还敢瞪他!” “来人,挂上去之前,再给我狠狠抽上五十鞭!” 杨荣轩顿时一颤,连忙惊呼道: “二小姐,息怒啊!你相信我啊,雍博荣他现在是装的,他私下里杀人如麻的啊……” “闭嘴!” 李望舒怒不可遏地喝道: “八十鞭,狠狠抽,沾着盐水抽!” “啊,不要啊!” 雍博荣看着不断哀嚎着,被拖出去的杨荣轩,眉宇舒展,心中顿觉畅快了不少。 你还别说,这绿茶的手段,用起来就莫名地爽呢! 第二十章 夺运改命,化蛟为龙! 深夜,杨宅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几名侥幸逃脱追捕的杨家甲士,仓皇地回到杨家,慌张急切地回禀道: “家主,少爷、少爷被李家抓住了!” 一众察觉到城中异动,仓促赶来的杨家心腹们,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一惊。 旋即众人纷纷开口道: “家主,少爷安危要紧啊!” “李家如此过分,家主不该再继续忍让了!” “属下这就去召回旧部,汇聚人手,屠了李家!” 杨元只有杨荣轩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起兵造反,建立基业之后,唯一能够继承的也只有杨荣轩了。 是以杨荣轩的安危,对这一群已经与杨家牢牢捆绑一起的旧部们来说,也是重要无比! 可听到自己唯一儿子被抓了的杨元,此时却是并未动怒。 如今这样的局面,他也早有预料。 毕竟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自然不可能没留后手。 看着个个愤慨的一众心腹,杨元重重地咳嗽一声,道: “不要吵了,此事亦在我谋算之中!” 众人闻言,不由齐齐看向杨元,好奇自家家主准备数年,一直讳莫如深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杨元继续沉声道: “李家烧了我杨家码头,已是极限。只要李家不想苏州城动乱,就绝不会将事情做绝,轻易杀了我儿。” “立即挑选赔礼,明日送去雍宅,以示赔礼道歉。然后再由我亲自前往李家,低服做小!” 众人闻言,顿时皱眉,实在难以理解杨元姿态为何要低到如此程度? 可还不待众人出言反对,便见杨元眼神锐利,缓缓站起身来,朗声道: “诸位当即持我手令,前往长江沿岸各地,召集旧部,汇聚苏州!” “我等数年蛰伏,而今实力已厚,积蓄甲胄八千,兵器无数。” “而今只需低服做小,打消李家忌惮之心。待所谋之事成功之后,时机便至。我当承袭父祖旗号,起兵造反,诛灭暴梁!” 众人闻言,眼神顿时一亮,然后齐齐抱拳喝道: “谨遵家主之命!” “既然如今不需再行蛰伏了,家主应当继承当年老湘王之位,称呼为王上才是!” “对,王上!” 众人纷纷应和,然后抱拳一礼,高呼道; “我等谨遵王上之命!” 杨元听到众人高呼王上,神情略有激动,脸上红光焕发,当即抬手道: “待正式起兵以后,明诏天下,祭天登位,再称呼王上不迟……”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杨元的心腹,却是匆忙地跑入大厅之中,急声道: “家主,李家那边传来了消息。” “少爷被鞭打了八十鞭,扒光了衣服,悬于李家门前……” 此言一出,刚刚还气氛激烈的大厅之中,顿时一片寂静。 杨元脸色沉下,铁青一片。 当年湖广之乱,父祖战败,家眷离散之后,杨荣轩便是他仅存的血脉。纵然平日言语之中多有严厉,但又怎么可能不疼爱? 有心腹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道: “家主,要不还是派人将少主救回来吧……” 杨元闭上双眼,心中一狠,咬牙道: “不,所谋大业,最为重要!荣轩既是我韩家子嗣,便要为我韩家基业付出!” 只是话是这么说,但杨元心中恨意怒火,却还是几乎要压制不住了。 “你们,都出去!” 众人心中凛然,连忙躬身行礼应是,匆忙地离开。 在议事大厅的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便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打砸之声,以及杨元压抑的怒吼…… ---------------------- 第二日清晨,煎熬了一夜的杨元,便匆匆带着人手,亲自前往李家赔礼道歉。 在一番低服做小,忍受羞辱之后,李望舒那边才终于松口,让人将满身鞭伤,被寒风吹了一夜,已经开始发烧说胡话的杨荣轩放了下来,交由杨元带走。 杨元纵然心中恨意滔天,可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在李家面前表现得低声下气。甚至还连连道谢之后,才转身离去。 因为临时落脚的宅院被毁,雍博荣昨夜便被带回了李家安置。 今早知道杨元来了之后,雍博荣还强撑着睡意,特意前来看热闹。 雍博荣躲在一旁,未曾现身,看着杨元离去的身影,目光闪动,若有所思,喃喃道: “呵呵,有点意思!” 一旁的王不二,忍不住问道: “少爷在说什么?” 雍博荣笑而不语,道: “我是说,马上应该会有一场好戏看!” “是吗?”王不二挠了挠头,一副茫然懵懂的模样。 ------------------------- 当杨元带着重伤的杨荣轩,急匆匆回到杨家之后,整个杨家顿时乱做了一团。 苏州城中数位名医被请来诊治,府库之中的珍贵宝药被尽数取出,全力为杨荣轩救治。 “杨公子受了鞭伤,皮肉绽开,但所幸根骨健壮,只是皮肉伤。” “倒是这风邪入体,高烧不退,稍微棘手。而且已经损了身体元气,日后需要好生休养,方可无碍!” 听到大夫诊断的结果,杨元顿时长松了一口气,道: “无大碍就好!” 待送走了大夫之后,强忍了许久的杨元,终于难以压制心中的怒火恨意,脸上顿时浮现出怨毒狠辣之色。 “这笔账,我要你李家尽数奉还!” 此时,原本空无一人的议事大厅之中,天一道人缓步自屏风后走出。 看着暴怒的杨元,天一道人微微躬身,道: “家主,数年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如今李家那边,想必已经戒心尽消。贫道更是已经将阵法所需一切准备好了。” “此事之后,家主只要以当面赔罪为由,宴请李家。李家不欲与我杨家彻底翻脸,家中又只有李家二小姐当家,必然能够将她骗来。” “贫道便可借由阵法,将李家二小姐一身尊荣气运,尽数夺取过来。助家主改换天命,成就真龙命格!” 怪不得杨元这样一位,身居蛟龙命格,天定反王的人,会带着一众心腹部众前来苏州,改名换姓,以商贾身份行事。 除了蛰伏积蓄力量之外,更主要的,还是因为李望舒身上,所携的强盛气运,引来了杨元的窥觊。 他想要夺取李望舒的强盛气运,借此逆天改命,化蛟为龙,脱胎换骨,成就真龙天子。 而想要实现这一切,就必须要将李家二小姐握在手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杨元才会一直放低姿态,甚至不惜让自己儿子犯险,想尽了办法打消李家忌惮,借昨夜之事,将李家二小姐请来,实现自己的计划! 第二十一章 赴宴 李宅后院,一处雅致幽静的庭院。 自从半月前,杨荣轩袭杀未遂之后,心有余悸,生怕再出什么意外的李望舒,便直接将雍博荣带回了李家安置,每日亲自过问衣食起居,照顾精心。 此时,这处庭院的亭台之中,雍博荣拥着毛领大氅,捧着手炉,静静地坐在这里,观赏着庭院中的那雅致精巧景观。 王不二领着贝永康,快步走来,对着雍博荣齐齐行礼。 留在外面探听消息的贝永康,恭声回禀道: “少爷!您让我留意杨家那边的,昨日终于有了动作!” “杨家家主杨元,昨日派人送来了请帖,请少爷和二小姐赴宴。说是要让杨荣轩,当面赔礼道歉。” 雍博荣闻言,神情随意慵懒地道: “李家二小姐那边,怎么回复的?” “二小姐那边是一口同意了,但却为少爷您拒绝了。说您是因为那夜受了惊吓,是以旧疾复发,不利于行。” 听到这话,雍博荣微微抬头,道: “宴请的什么时候?” “明日。” 雍博荣点了点头,笑着道: “明天这场好戏,可万万不能错过的!” 贝永康可不是王不二那样的浑人,只听到自家少爷这般说,便不由眉头皱起,问道: “少爷是说,明日的宴席,会发生什么?” 说到这里,贝永康也微微一滞,又觉得自己这是问了一句废话。 本就乱贼出身的杨家,如今对李家忍气吞声,低三下四到这种地步的。 若不是杨家在故意示敌以弱,另有企图,贝永康也不信啊! 雍博荣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继续道: “明日李家二小姐未告知此事,明天应该是不会让我前去赴宴的。可如此好戏,若是不去看,岂不可惜?” 此言一出,王不二、贝永康二人顿时皱眉,齐齐反对道: “宴无好宴!又不知李家这边,是否提前做出了什么安排,涉及危险。少爷您这身子,还是莫要前去了吧!” “是啊,少爷有何打算,吩咐就是。不二替您去办,保证稳妥!” 虽然贝永康早就派人多次提醒过李家,想必李家这边也应该有了准备。 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无论多稳的局面,也总有人不小心翻车,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自家少爷这脆弱的小身子骨,到时候什么真出意外了,只怕跑都来不及跑呢。 雍博荣闻言,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 “那就更要去了!” “雍、李两家是世交,长辈们相识微末,私交甚笃,已经到了能够托付家眷子嗣的地步,我又岂能坐视李家被人算计?” “而且这次上门退亲,乃是我一厢情愿,无礼之举。李家二小姐却未曾计较,反而多有照顾,更要帮一帮了!” 说到这里,雍博荣眼中又是寒光闪过,声音一冷,道: “当初的荒寺之事,我本并不放在心上。可杨荣轩却视我为仇寇,甚至带人上门袭杀,害我雍家忠仆一死三残,个个带伤。” “此仇若是不报,我心中着实不痛快!” 雍博荣并非是气量狭隘之人,为了获取功德死后成神,平日行事也颇有顾忌。 但雍博荣却也十分清醒,四相树是他的金手指,而非他是四相树的傀儡! 为了确保死后成神,便对李家忘恩负义,让手下心腹寒心,反而对杨家以德报怨。这样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王不二闻言,竟然下意识地想要点头。 毕竟以他的性子,自然对雍博荣刚刚所说的那些话无比赞同。 但一想到事关自家少爷的安危,又连忙顿住,扭头看向一旁的贝永康。 贝永康看着一向主意极正的少爷,又看了看不知该不该继续劝说的王不二,不由叹息一声,道: “我这就去布置后手……” -------------------------- 第二日,晌午时分。 李家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大门之前等候着。 李望舒缓步走出大门,临上马车之前,突然扭过头,对着身边的大管家李如成,道: “成叔,你今日便不要跟去了!” 李如成微微一愣,皱眉道: “小姐,今日杨府凶险……若再不在您的身边,老奴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李望舒微微摇头,抬眼看了身后的李宅一下,沉声道: “不需要!今日之局,早已布好,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倒是家里,我实在放心不下。成叔你留在家中,帮我照看着!” 李如成闻言,想着今日之局,早在数年前便以落子布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万无一失。与其一同前去,还不如坐镇家中。 若是到时候真出了什么篓子,自己坐镇家中,也能调动力量补救一番啊! 想到这里,李如成这才点头同意了下来。 李望舒假装,终于彻底放心了下来,快步走入马车之中。 在一队精悍的李家仆从的护送之下,马车缓缓驶动,前往杨家赴宴。 李如成站在大门前目送着自己小姐离去,心中又细细思索盘算了许久,再三确认今日布局没有漏洞之后,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李宅之中,一名家仆匆匆跑来,急声道: “大管家,不好了,雍家少爷已经离府,去杨家赴宴了!” 李如成闻言,顿时一惊。 他知道今日,自家小姐特意将自己留下,为的可不就是照看这位准姑爷嘛! “雍家少爷,怎么知道今日杨家有宴?又是怎么离府的?” “额,昨日有雍家家仆入府,或许就让雍家少爷知道了……” “刚刚雍家少爷说要走动走动,然后径直出了门,也没人敢拦啊!” 雍博荣是李家准姑爷,而且看上去颇得自家小姐的心意。 这身份不一样,是日后的主家,李家可不敢安排人,事事监视回禀啊。 李如成闻言,顿时急道: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嘛?快派人,将雍家少爷追回来啊!” 今日杨家,可有不少事要发生呢。 就雍家少爷那病恹恹的身子,哪里遭得住惊吓? 家仆闻言,当即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调动人手,要前去将雍博荣追回来…… 第二十二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此时杨家大门之前,杨元静静地站在这里,竟然是亲自出门恭候迎接李望舒的到来。 门前有往来的百姓行人,看到杨家家主亲自出门相迎,顿时投来那异样的目光。 杨家码头被焚毁,家主独子被打成重伤,还扒光了衣服吊了一夜。 如此奇耻大辱,杨家竟然果断地低头服软,一点表示都没有,还设宴赔礼,甚至恭顺到了要家主亲自出门迎接李家二小姐的到来。 纵然苏州城上下公认,李家是不可招惹的。但怂到杨家这个地步的,也确实少见! 可以预见,今日之后,杨家在苏州城之中必然是颜面丢尽,威信俱失了。 但此时的杨元,对此却都是熟视无睹,站在大门之前,面色毫无变化,就仿佛往来众人指指点点的,并不是他一般。 心怀大志,又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人,必成大器! 能够做到这般地步的,也难怪这杨元是天定的反王命格,身负扰乱大梁江山的使命了。 此时,李家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杨家门前。 杨元暗暗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缓步上前,拱手一礼,恭顺地道: “二小姐宽宏大量,今日能够前来,杨元是感激不尽啊!” 车门打开,脸带面纱的李望舒,仪态万千地缓步走出,对着杨元点了点头,脆声道: “杨家主客气了!既是误会一场,为了这苏州安定,是一定要解释清楚的。” 杨元低着头,又道: “只可惜雍家公子因那夜受了惊,不得前来。否则必要我家那畜生跪在雍家公子面前,叩首赔罪!” 李望舒双眼一眯,深深地看了杨元一眼,意味深长地道: “没关系,日后再磕头赔罪就是了。” 杨元闻言,脸上挂着的笑容,不由抽搐两下。 就假装客套一下,你还真敢应下…… 此时的杨元,一想到自家儿子重伤后的可怜模样,心中便顿时大恨,暗道: 今日之后,谁给谁磕头,可就不一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是又从不远处,传来马车缓缓驶来的动静。 众人下意识抬头,皆是齐齐一愣。 便见身材雄壮的王不二,正驾着马车,缓缓而来。 “我刚刚可听到了,杨荣轩要给我家少爷磕头赔罪?” 王不二停下马车,瞪着双牛眼,很是放肆地上下打量着杨元。 杨元闻言,脸色顿时一黑,下意识地看向了李望舒。 你们两,这是故意搞我父子二人是吧…… 李望舒此时,看到雍博荣的到来,心头也是一咯噔。 今日杨府必有动乱,雍家弟弟本就体弱,可别再惊吓到了。 马车门打开,脸色略显苍白的雍博荣缓步走下马车。 雍博荣先是与李望舒对视一眼,微微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而看向王不二,语带呵斥,肃声道: “不二,你的规矩呢?这是苏州杨家家主,你岂可无礼冒犯?我雍家,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人家!” 王不二闻言,当即躬身行礼,道: “不二知错了……前些时日,不二和一些不讲规矩的下三滥打交道,反倒是让自己将家中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还请少爷恕罪!” 王不二口中的“不讲规矩的下三滥”,说的不就是杨荣轩吗! 主仆二人一番对话,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听得杨元眼皮直跳,心中怒火差点就没压住。 可他脸上却是丝毫不显,笑呵呵地开口道: “近来天寒,雍公子体弱,哪能站在这里说话啊,还是快快入宴吧!” 雍博荣倒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当即打住。 虽然雍博荣的到来,在杨元的意料之外。 但此时杨家之中,已是遍布杀机,任谁来了也无济于事,自然不怕主仆二人的突然到来。 杨元笑盈盈地领着雍博荣、李望舒二人,就要朝府内而去。 趁着杨元前去安排接待人手,李望舒当即皱着眉,伸手轻轻拽住了雍博荣,低声道: “你怎么来了?” 雍博荣看向李望舒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道: “看好戏!” 李望舒闻言,顿时一滞,愣愣地看向雍博荣。 雍家弟弟幼时便极为聪慧,少有人能够在他面前藏住心思。 虽然他来到苏州城只短短半月时间,却已经查到了那么多关于杨家的隐秘。只怕此时,更是已经猜到了自己要对杨家出手吧! 雍博荣轻笑一声,也没有多做解释。 其实事到如今,李望舒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尽管心中实在不愿雍博荣牵扯进来,但李望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舍弃数年苦心谋划之功,转身离去的。 斟酌再三之后,李望舒只得暗下决心,过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也要全力护住雍博荣! 杨家内宅之中,美酒佳肴皆已齐备,只待雍博荣、李望舒二人入席。 王不二还想要跟着进去,可刚走到厅门前,便被门口的杨家家丁拦住,道: “此为主桌,自有婢女伺候!” 王不二闻言,眯起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戾气。 可还不待他发作,一旁的雍博荣便对着他摆了摆手。 王不二见状,只能轻哼一声,也不管要引他前往别处就坐的杨家家仆,执拗地守在了厅外大门前。 可刚等二人落座,雍博荣甚至都没看清楚席上到底有什么酒菜的时候,杨元便已经急不可耐地揭下了谦卑的表面伪装,仰头猖狂大笑道: “哈哈哈,李二小姐,你太自大了!当真以为在苏州城,就没人敢动你吗?” 话音刚落,只见宴客厅之中,无数提前隐藏好的繁琐符文,此时突然赤光大盛,悬浮而起,相互聚集呼应,围着李望舒四周,形成一道玄奥无比的法阵。 宴客厅外,更听闻甲胄碰撞,弓弩弦动之声。 杨家蓄养的数百甲士,此时突然涌出,将整个宴客厅包围起来。肃杀凝重之气势,瞬间笼罩下来。 此时,面对着如此沉重骇人的杀机危局,无论是雍博荣还是李望舒,此时竟然都是一脸从容不迫的模样。 杨元仰头大笑,自信满满地装了个逼。 可谁曾想,该配合杨元装逼的二人,却视而不见,没有一个配合的。 这反倒衬得尽显猖狂之态的杨元,此时像个小丑一般…… 第二十三章 高端的猎手,总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大笑数声的杨元,在没有人配合之下,顿觉索然无味,有些郁闷地收起了笑容,然后冷哼一声,道: “早听闻二小姐常年代兄长执掌李家事务,巾帼不让须眉。如今看来,只这养气功夫,便足以证明传言不虚了!” 李望舒闻言,却是轻笑一声,语带轻视地道: “为何你觉得,我此时是故作平静,而不是早有准备,尽在掌握呢?” 听到这话,杨元脸上顿时一沉。 此时雍博荣、李望舒都是一副神态从容,毫无畏惧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提前有了准备呢。 想到李家在苏州城的势力根基,杨元不由心中一紧,不敢再浪费时间,当即喝道: “天一道人!” 话音一落,天一道人快步走出,将一枚古朴玉镜,交到了杨元的手中。 玉镜一出,此时围困住李望舒周身的阵法符文,顿时好像收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直接与玉镜相互之间,产生了极为紧密的联系。 手持玉镜,杨元再次露出笑容,道: “或许二小姐还有后手,但已经不重要了!自从二小姐走入了这间宴客厅,落入了这阵法之中,我的谋划便已经成功了!” 说到这里,杨元猛地挺直了腰背,朗声喝道: “孤乃已故湘王嫡孙韩元,忍辱负重,布局数年,只为以此阵法,夺二小姐一身气运!” 韩元手中的玉镜,突然大放玉色光辉,充斥在宴客厅之中。 只见韩元身后,立时有头顶已露峥嵘,周身缠绕凶厉之气,携滚滚血气的黑色蛟龙显化出来。 天命反王,注定要搅弄天下风云,引起腥风血雨的存在,显化出来的气运异象,自然是极为惊人! 于此同时,端坐座位之上的李望舒,更是凝聚起气运异象出来。 有青色鸾鸟,上下翻飞,身后那华丽的长长尾翼拖曳着,尽显雍容祥和之气。啼鸣之声宛若清铃悦耳,闻之令人精神一震。 周身淡淡五彩光辉垂落,笼罩李望舒,映衬得其身上神光流转。 这青鸾气运之强盛,丝毫不逊于身居反王命格的韩元,甚至还隐隐还压上一头,更显尊荣贵气! 在看到李望舒身上所显化气运的第一眼,韩元眼中激动之色几乎就要溢出来,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当真是天欲助孤,成就大业啊!” “二小姐一身气运贵不可言!今日孤便要你助我,逆天改命,蜕蛟为龙。” 此时的韩元,是一脸势在必得的猖狂。 李望舒被阵法笼罩,神情却依旧从容,轻哼一声,不屑地道: “你韩元迷信气运之说,却从来不知,这历朝历代,每逢乱世,必是群雄尽起,万里蛟龙争。” “后世认为的真龙天子、命定真主,当时亦不过是诸多蛟龙之一。若非历经磨砺,脱颖而出,又如何能承受真龙命格?如何能够建国称制,主宰天下?”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当真以为,靠着这法阵强行夺他人气运,就能够轻易地逆天改命?哼,可笑!” 韩元被李望舒三言两语,怼得脸色涨红,无法反驳。 最后干脆咬着牙,吼道: “夺你气运,便是孤选的路!之后如何走,不需你费心了!” 说罢,韩元将手中玉镜高高举起,顿时引得阵法变动,在二人的浩荡气运之间,强行构筑起一丝联系来。 一旁的雍博荣,眉头一皱,刚准备唤出魔弓,准备动手救人之际。 扭头却看到,李望舒此时不仅没有丝毫惊慌,嘴角反而露出一丝笑意。 雍博荣一看到她这幅模样,便按下了动手的想法,继续观望起来。 正当韩元,沉醉于自己数年谋划,大功告成的喜悦之时,却突然察觉到自身传来一丝异样。 明明是要借天一道人布下的阵法,来侵吞李望舒那身尊荣浩荡的强大气运。 可此时,他自己头顶上凝聚出来的蛟龙命格,却反而被阵法所引动,无数气运被一点一点剥离开下来,朝李望舒那边输送而去。 杨元顿时一惊,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天一道人。 只见天一道人此时却突然对他出手,双手连连探出,在韩元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他周身关节要害便尽数被卸下。 雍博荣有些意外地看向李望舒,面露惊讶。 当年那个爱哭的小丫头,这些年来成长得有些过分啊! 李望舒此时也恰好转过头来,与雍博荣的视线对上,竟然也学着他之前的模样,略显俏皮地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眉宇之间浮现出一丝小小的得意。 我厉害吧! 被卸下了周身关节的韩元,“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四肢酸软无力,难以动弹,只能用既惊又怒的眼神,死死盯着天一道人,喝道: “天一,你、你在干什么!” 天一道人闻言,反而对着李望舒和雍博荣微微稽首。 韩元见状,顿时不敢置信地道: “孤成就大业之后,你携扶立龙庭的滔天大功,世间修士将以你为尊,这是何等的荣耀!李家到底给你许了什么好处,竟然让你选择背弃于孤?” 一旁的雍博荣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 切,都这个时候了,还讲“以后”,只知道张口画大饼。那估摸着平时是真没给什么好处,现在人家跳槽,能怪谁? 韩元也反应了过来,此时再说这些话,似乎已经有些于事无补了。 他当即朝外面嘶声喊道: “快,进来护驾!” 听到韩元的喊声,宴客厅外,顿时响起了喊叫厮杀之声。 但只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声音便逐渐消散,最后归于平静。没有一个杨家甲士,能够闯入宴客厅之中。 在声音平歇的瞬间,韩元脸色一下子灰败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败了!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明明自己谋划这么久,却好似每一步都被算计了一样。 “为、为什么?” 李望舒俯视着躺倒在地,面若死灰的韩元,沉声道: “纠正你一下,天一道人不是被收买的,而本就是我李家的人。” “但你的心腹中,有不少人这些年,被富裕安定的生活迷了眼,已经不愿再随你去追求什么遥不可及的天下大业了!收买他们,很容易!” 韩元双眼圆睁,死死咬牙道: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孤的身份?” 李望舒感受着不断涌来的气运之力,嘴角弯起,点头道: “嗯,比你想象的还要早!” “当年你父祖兵败之后,天一道人便主动寻到你,将你一步步引到了苏州,将目标放在了我的身上……” 高端的猎手,总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第二十四章 欺瞒天地,必受劫难 韩元瘫软在地,看着头顶气运如潮水一般散去,呆愣片刻之后,然后突然看向李望舒,满脸嘲讽鄙夷之色,冷笑道: “刚刚李二小姐那般义正词严,说什么德不配位之类的话。结果到最后,李二小姐还是和孤一样,为了算计他人的一身气运,苦心布局这么久!” “孤自以为算计深远,却不想竟然一直是你李家手中的棋子,哈哈哈哈……” 此时韩元略显癫狂的笑声之中,尽显穷途末路的不甘与绝望! 李望舒冷哼一声,本不欲解释什么。 可一想到雍博荣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心中不知如何想的,下意识地沉声道: “我与你不一样!天一道人布下的这个阵法,本就不是为了掠夺气运的……” 李望舒这一身青鸾气运,强盛雄浑,极尽尊荣。 单论世间女子的诸多气运,恐怕只有神京皇宫之内,那高居凤位的皇后,才能压上她一头! 只要她气运不损,此世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顺风顺水,逢凶化吉,尊荣一世。 若非是为了所负的血海深仇,她又何必花费这么多心思,去算计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交际的韩元父子? 说罢,李望舒看向一旁的雍博荣,抿了抿嘴,道: “有些事情,等此间事了后,我会向你如实告知的。” 雍博荣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道: “还是算了,这些事情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了。” 雍博荣这次前来苏州府,本就是为自己处理后事的。 如今事情差不多了结,有仇的杨家今日也完蛋了,雍博荣就要准备去死,摆脱拖累自己十六年的这幅病躯,正式成为天地公务猿了! 这么一想,雍博荣心中还有些小激动! 我是当山神好呢,还是去当河伯呢?是去江南感受风花雪月呢?还是去中原享受人间繁华呢…… 李望舒听到雍博荣的这话,便知雍博荣还是因为他寿数无多,所以一心想要与自己退婚。 原本心情大好的她,心中凭白生出一股烦闷郁气,皱眉道: “你我如今还没有退婚呢,有些事情你就应该知道!” 雍博荣闻言,微微一愣。 李望舒正欲继续开口之时,心中却突然感到一悸。 韩元头顶之上的蛟龙命格,此时已经通过阵法,尽数为李望舒所吸取。 但李望舒头顶的青鸾命格,却不仅没有发生什么蜕变,反而是在仰头啼鸣,身躯扭曲一起,显得无比痛苦的模样。 李望舒面色猛地一白,精神迅速萎靡下去。 此时的她,半边身子滚烫炙热,如遭炙烤。半边身子寒意透骨,好似坠入寒冰之中。 阴阳之气,以她体内五脏经脉为战场,相互冲突起来,激烈无比! 李望舒只觉此时无比痛苦,扶靠在案桌之上,看向天一道人,强忍着道: “为、为何,我现在这般难受!” 天一道人此时也被这突如起来的变化弄得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地检查起了法阵后,便连连摇头道: “没问题,阵法没有问题!” 又停顿了片刻之后,天一道人又猛地想起了其中关键所在,连忙对着李望舒喊道: “偷龙转凤,逆转阴阳,此乃欺瞒天地之举,哪里那么容易成功……” “还请小姐,万万要撑住啊!只要撑过了,大事便成啊!” 一旁的雍博荣,听得眉头直皱。 什么逆转阴阳,什么欺瞒天地,一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玩意。 这个李望舒,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来,扶起了无比痛苦的李望舒,看向天一道人,道: “可有什么办法,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天一道人闻言,满脸苦涩地道: “正如小姐刚刚所说,若要德能配位,便需经受磨砺……今日,便是小姐要度的劫,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够帮她。” 此时的李望舒,因为体内有阴阳二气不断纠缠,使得她体内元气挥散,气息不断衰弱下去。 雍博荣看着疼得几近昏死,却依旧咬牙死撑的李望舒,眉头紧皱,道: “如此下去,她自己就算能够撑下去,她的身体也要元气散尽,衰竭而亡了!” 天一道人闻言,也精神一振,开口道: “取来能够续命的天材地宝喂下,替小姐维系生机,或许可行……” 说到这里,天一道人又看着李望舒此时元气散溢的程度,脸色再次灰败下去。 “可是一般的天材地宝,哪里赶得上小姐这气息衰败的程度?” 此时李望舒周身元气散溢的程度,可着实惊人! 就拿雍博荣来打个比方,他是身似漏斗,每时每刻都在朝外散溢着元气。所以他从小用各种天材地宝,通过“收入大于支出”的方法,就可以维系圣命。 但李望舒却是一个原本完好无损的缸,此时突然破了个大洞。元气倾泻而出,流失的速度恐怖至极。若是不管不顾,只怕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要枯竭而亡了! 一般的天材地宝,又哪里赶得上这样的消耗? 尽管希望不大,但雍博荣此时却是不愿放弃,猛地出声喊道: “不二!” 厅外等候着王不二,猛地冲了进来,应道: “少爷!” “让人速去通知李家……再找贝永康,将给我准备的续命丹药、宝药,尽数取来!” 王不二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迟疑之色,呐呐道: “可那是留着给少爷您保……” “快去!”雍博荣当即厉声打断道。 王不二闻言,浑身一颤,不敢再说什么,当即匆忙转身前去取药。 气运尽失,瘫软在地的韩元,此时看着眼前乱像,竟然仰头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德不配位,必有余殃,孤信了!毕竟就连算计无双的李二小姐,也难敌天命啊!哈哈哈……” 猖狂无比的笑容,实在刺耳聒噪。 雍博荣心中烦躁憋闷,听着韩元的笑声,皱眉喝道: “杀了他!” 对于雍博荣这个准姑爷,李家众心腹自然不会拒绝。 闻令之后,当即有人手持兵刃上前,恶狠狠地拽起韩元的头,用力一割。 喉咙被割开,鲜血喷洒一地,韩元的笑声戛然而止,圆瞪的双眼顿时失去了神采。 随着韩元身死当场,一道金色光芒,猛地遁入雍博荣的身躯之内。 【消弭兵戈,功德+2000】 雍博荣十六年来,修桥铺路,救济百姓,花费了几十万两银子,也不过积攒了七百多功德,甚至还不如杀一个韩元所获功德的一半。 但仔细一想,杀了韩元这个注定要起兵谋反之人,自然也算是消弭了一场兵戈,让数万、数十万,乃至数百万百姓免遭战火。 一下子得到两千功德,也就可以理解了! 看到眼前冒出的功德数值,雍博荣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从六品神位 雍博荣心神之中,位于北方的那棵散发着金色光辉的苍天功德树,此时顿时金光大盛! 【积攒功德,功成行满,死后成神,开立天庭。】 【功德:两千七百三十四】 功德树下,散发着淡淡金色辉光,满是古朴玄奥篆字的神籍玉册,顿时凝现出来。 其上神职品阶,已经从原本的【从八品神位】,一下子跃升为【从六品神位】 可选择的神职,也发生了变化! 【从六品神位,值年太岁星君(甲子太岁、乙丑太岁、丙寅太岁……)】 【从六品神位,地兵恶煞神将(地魁星神将、地煞星神将、地勇星神将……)】 【从六品神位,五湖水神(洞庭湖水神、彭泽湖水神、丹阳湖水神、太湖水神、都阳湖水神)】 【……】 …… 这品阶提升了之后,能够获得神职无疑高大上许久。 值年太岁,地煞神将,还有执掌天下五湖的水神…… 对于原本就打算当个小山神、河伯的雍博荣来说,这无疑是意外之喜啊! 现实之中,雍博荣微微回过神来,看向了怀中双眼紧闭,尽显痛苦的李望舒,突然洒脱一笑,道: “也好!” 雍博荣将她轻轻放下,自腰间取下一枚温润无比,雕刻奇异庆云图样的玉佩,捏在手中,自语道: “本以为,我永远用不到这东西呢……” 【黄级珍宝:捐身玉佩】 明明同样是得自恶名树的“引祸”之异宝,但相较于魔弓、鬼头大刀这几件宝物,这枚温润的庆云玉佩,看起来并不是什么能够招惹祸患的存在。 但只要知道这件宝物的功效,就会知道,这玩意可比刀弓兵刃之类的宝物,更受他人窥觊! 【介绍:以血化甘露,捐身换命,起死回生。】 雍博荣咬破手指,然后微微一滞,看向李望舒,喃喃道: “你气运比韩元还强盛,我救你一命,最起码也得两千功德……妈耶,四五千的功德,那我不得起飞喽!” 说罢,雍博荣猛地将流血的手指,按在了那枚庆云玉佩之上。 原本玉佩上的奇异庆云图案,此时被雍博荣鲜血沾染,顿时化作血色,尽显诡异。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玉佩之上生出,粗暴地将雍博荣体内的血气吸取出来。 雍博荣脸色更显苍白,身躯之中顿时传来乏力之感。 一旁的天一道人,愣愣地看向雍博荣,道: “雍公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话音还未落下,便见雍博荣手中那枚诡异的庆云玉佩之上,突然凝聚出十余滴,闪烁着诡异之色,散溢勃勃生机的血色甘露。 雍博荣伸手,费劲地掰开李望舒的嘴。 血色甘露滴落嘴中,入口即散,瞬间化作磅礴能量,汇入李望舒的周身上下。 只两三滴,便让她持续衰败的身躯,此时气息一振,恢复了几分生机。 别看雍博荣自身寿数不长,但他自幼可是天材地宝堆里埋出来的,从小便被滋补到大。 虽然大半药力都凭白浪费了,但剩余的那些,却也潜移默化地滋补他的身躯,让雍博荣堪称是移动人形宝药。 和吃一口长生不老的唐僧,自然是没得比。但寻常的那些天材地宝,论滋补,却也比不上他的一碗血! 如今,雍博荣那一身堪比绝世宝药的气血,都被捐身玉佩吸取,凝化做这十余滴甘露,尽数被李望舒饮下。 此时的李望舒,周身便被一股强横惊人的生机包裹着,连紧皱的眉宇也舒展了几分。 头顶她的青鸾命格,此时也极为振奋地啼鸣一声,开始全力吞噬融合来自韩元的庞大气运。 雍博荣原本虽然病弱,但依旧能够保持生机的躯体,此时瞬间衰败下去,整个人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已然是生机尽失,仅存最后一口气了。 因为即将摆脱拖累自己十六年的病躯,迎来美好的天地公务猿生活,此时处于弥留的雍博荣,心情反倒是格外的好,语气轻松地道: “嘿,倒也一点不疼……” 天一道人看着此时,头顶气运命格已然开始蜕变的李望舒,再看了看生机尽丧,仅存最后一口气的雍博荣,心中顿时了然。 这是雍家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拿自己的命,助小姐度过了劫难啊! 想到这里,天一道人不由心中一颤,连忙上前扶起雍博荣,道: “雍公子,你、你……” 雍博荣强打着最后的精神,对着天一道人,语气微弱地道: “转告你家小姐……雍家、家业,尽数托付……请她照顾、照顾……” 话尚未说完,雍博荣便觉眼前一片昏暗,身躯褪去往日沉重,变得轻飘飘地浮起……再然后,他便彻底失去了知觉,昏死了过去。 天一道人见雍博荣头一歪,顿时吓了一跳。 他刚刚一直在这里,自家小姐对着雍家公子的态度,那显然不是一般! 今日雍家公子,又是这般舍命相救,连他自己都看感动了,更何况是自家小姐? 此时的天一道人,心中无比慌张,再难维持他那世外高人的形象,满脸崩溃地道: “雍公子,雍公子!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这次本就因疏忽出了篓子,您要是再没了,小姐还能放过我吗……完了,完了!我的夺天扶龙之功啊!” 天一道人本就因为忽略了欺瞒天地,逆转阴阳所伴随的危险,导致李望舒此前没有丝毫准备,陷入了危险之中。 若是雍博荣再死了,那自己数年功劳苦劳,可就都没了! 而此时,李望舒的命格蜕变已经成功,夺天之功就在眼前,天一道人又岂会愿意就此放弃? 想到这里,天一道人一咬牙一狠心,伸手从脖子上扯下贴身挂着的小巧玉葫芦,嘴里喃喃道: “师傅,我对不住您老人家。为了兴盛咱们天一门,祖师爷传下的保命金丹,今日是留不住了……” 说罢,天一道人肉疼地打开玉葫芦,从里面倒出一枚通体散发淡淡金色光辉的药丸,直接塞到了雍博荣的口中。 此时,雍博荣生机消散,魂魄已深入心神之中,即将遁入四相树,功德圆满,成就神位。 可随着天一道人将金丹送入雍博荣嘴中,原本已经枯竭的躯体,此时竟然重新燃起了一丝生机。 雍博荣的魂魄似有感应,顿时一滞,然后猛地缩回了身躯之中。 没死成…… 第二十六章 欠你的,我该拿什么还? 今日的苏州城,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 先是杨家假意宴请李家之名,实际府中暗藏死士,意欲刺杀。却不想被李家提前察觉,派人给平灭了。 苏州第二豪强被灭了,这个消息,实在是够让人震惊的了。 而正当满城人惊讶错愕之时,第二个消息,更是彻底引爆了整个苏州城。 李家准姑爷病危,李家放出消息,若有人能够救治,黄金十万两立即奉上! 为了证明这消息的真实性,李家甚至让人将这十万两黄金搬到了李家大门前,让过往之人亲眼所见。 十万两黄金,金灿灿明晃晃地摆在大庭广众之下,闪烁着诱人的金色光芒。 这样一笔巨额财富,哪怕是神京之中,高居九五的皇帝老儿,也会忍不住心动的! 整个苏州城,顿时轰动了起来。 但凡自认知晓点医术的人,都忙不迭地来到李家,想要碰一碰运气。 当然,李家这边,也是早早地准备好了应对手段。那些浑水摸鱼之人,甚至连李家大门都没能进去,便被乱棒打走。 李家后院之中,大管家李如成,在送走了不知道是第几个束手无策,摇头晃脑着离开的医者后,心中无比沉重,默默走入屋内。 一身素衣,俏脸犹有苍白之色,却尽显冰冷煞气的李望舒,正厉声呵道: “苏州名医请遍了,那就将整个江南、整个天下的名医,都尽数带来!” “十万两黄金不够,那就三十万两、五十万两、一百万两!” 一众李家心腹家仆,闻言之后,当即齐齐抱拳应和一声,立即转身离去,准备启程前往大梁各地,遍请天下名医。 李如成看着自家小姐如今这般,已尽着魔的样子,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劝说,只能默默叹息一声。 自家小姐,着实太苦了! 从懂事后便背负着众人的期望,寻常闺阁女儿家的日子是再没有过。而今好不容易,这从小便惦念着的雍家公子来了,却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李望舒喝令完手下之后,又强撑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起身匆匆前往院内走去。 此时,这处安置雍博荣的院落之中,除了王不二、贝永康等雍家之人外,天一道人也带着不少人在这里。 一名韩家父子的心腹,此时被人在手上割开一刀,然后硬按着他抓着捐身玉佩。 这名韩家心腹,顿时哀嚎一声,周身血气,被玉佩瞬间吞噬,气机散尽,倒地而亡。 捐身玉佩的庆云纹,化作血色,在下方凝出一滴充斥生机的血色甘露。 等候一旁的天一道人,连忙上前接过玉佩,小心翼翼地将血色玉露喂进了雍博荣的口中。 这样一滴充斥盎然生机,能够让普通人起死回生的血色甘露,在汇入雍博荣口中后,就仿佛泥牛入海,顷刻之间消散一空,并未生起任何波澜。 天一道人面露苦涩,后退一步,摇头道: “不够,还是不够!我天一门的保命金丹,足以生死人肉白骨,可却补不了雍家少爷体内的亏空。就算加上这夺人生机,诡异无比的玉佩,竟然也不够……” 匆匆赶来的李望舒,正好听到了这么一句,眼中戾气闪过,冷声道: “不够?那就将韩家的那些死忠,全都填进去!” 以韩家父子视人命如草芥的性子,能够成为他们心腹的,又能有几个好人?既然如此,还不如尽数杀了,为雍博荣续命呢! 天一道人转过身看向李望舒,苦涩地摇了摇头,道: “只雍公子周身元气散溢的情况,便是填进去千人万人,只怕也……” 话未说完,但其中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李望舒闻言,如遭重击,身形顿时踉跄一下,差点没摔倒在地。 大管家李如成看着心疼,忍不住安慰道: “小姐莫要着急,天下奇人异士何其之多,总有办法的……” 李望舒深吸一口气,站定身形,咬牙道: “你们先出去吧!” 在场的李家众人,连忙躬身告退。 王不二、贝永康二人看着李望舒如今这般模样,对视一眼后,齐齐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望舒却是突然开口道: “天一道人!” 缩着头离去的天一道人,顿时停在原地,颤颤惊惊地道: “小姐!” 李望舒此时,倒不是想要计较他的过错疏漏,而是闷声问道: “他昏迷之前,和你交代了什么?” 天一道人闻言,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道: “雍公子说,将家业尽数托付给小姐。还请小姐日后照顾……额,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其实雍博荣想说的,是请李望舒照顾一下王不二、贝永康这些雍家心腹死忠。 但奈何他没交代完,就彻底昏死了过去,天一道人也只能自己脑补成,要李望舒照顾好自己了…… 听到这里,李望舒只觉心中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只能强撑着,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道: “你、出去吧!” 天一道人闻言,忙不迭跑出去,还贴心地将房门死死关上。 无人之后,李望舒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情绪,来到雍博荣的床榻边。 刚刚她那副满是戾气的凌厉冰冷之色,此时瞬间消退,痴痴地看着气息微弱的雍博荣,眼中泪水不断滑落,尽显脆弱之态。 恍惚之间,她想起当年幼时在扬州失足落水,被雍博荣舍命救起之后,自己也是这般站在雍博荣病榻之前,满心的难过、悔恨、悲痛。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却是一样痛苦,一样的无能为力…… “你又舍命救了我一次……欠你的,我该拿什么还?”李望舒颤抖着伸手抚摸雍博荣苍白的脸庞,喃喃自语道。 而就在李望舒悲痛欲绝,黯然神伤之时,外面却是传来大管家李如成惊喜的声音: “小姐,小姐!来了位神医,雍家公子,或许有救了!” 李望舒闻言,猛地惊醒过来,连忙抬手胡乱擦拭几下泪水,便立即朝外喊道: “快,快将人请进来!” 第二十七章 救治的法子 “贺爷爷,快些,您快些啊!” 一名白白胖胖,长相极为可爱的小童,正满脸焦急之色,拉着一鹤发童颜,身形纤细修长,衣着白羽袍的老者,在李家仆人的带领之下,朝安置雍博荣的院落走去。 姓贺的老者,此时一抚长白胡须,却是不急不躁地道: “急什么?有我贺翁在,他就是没了气,也能救回来……” 说到这里,贺翁又突然开口问道: “我倒是好奇这位病者,到底是何身份?竟然要劳烦你姐姐,亲自去请我前来。” 小童闻言,连忙道: “雍家公子,对我有大恩。有恩不报,有违我青丘的处事之道!” 贺翁点了点头,轻笑道: “原是如此啊!” 其实若非是因为青丘处事规矩,处处予人恩惠,面子极大,他可不会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为人治病。 不多时,李家仆从便带着一老一小二人,来到了雍博荣的院落之中。 大管家李如成亲自相迎,又是拱手,又是躬身,极为恭敬地道: “雍家公子病重,烦劳医者多多费心。若能救治,我李家绝不吝啬酬劳!” 贺翁双手背负身后,高高昂起的头微点两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可当他走入屋内,看到躺在床榻之上,生机微弱几乎不可查,气息已近断绝的雍博荣的时候,脸上顿时一肃,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 “此人,明明已是身死之像!你们用了什么药,竟然能够留住他一丝生机?” 不过是看了雍博荣一眼,便看到了大概,这贺翁的医术果然厉害! 屋内众人,此时眼睛不由一亮。 李望舒连忙开口道: “曾喂他服下了天一门的保命金丹,又灌输了一些精气进去……医者,可有解救他的法子?” “天一门的保命金丹?世上竟然还存有一颗?”贺翁面露惊讶之色地道。 天一门的保命金丹,乃是极厉害的灵丹妙药。常人服下,起死回生之后,甚至还能延寿十年,药力惊人! 只是可惜,自从百余年前,天一门道统衰败之后,这金丹便没了传承。而今世间的修士,只怕知道这金丹的人都不多了。 “可惜,可惜了!若是早来一步,或许还能见识一眼这保命金丹……” 贺翁先是摇头叹息,随后心中反而生出一丝惊奇。 如此一枚珍贵的金丹,此人服下之后,竟然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当真是让人惊讶! 贺翁此时来了兴趣,都不用身边那名白胖小童催促,便快步上前,来到床榻之前,着手看诊。 仔细诊断一番之后,贺翁脸上一沉,眉头紧缩,道: “你们都应该知道吧,这病人天生便身躯有漏,经脉闭绝!”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 贝永康更是连忙从怀中取出厚厚一沓,雍博荣从小到大所用的药单明细,递到了贺翁面前,道: “这是我家少爷从小到大所用药单!” 贺翁随手接过扫视几眼,略微点了点头,道: “所用药方皆精心考究,我也只能修改添色几分,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贺翁顿了顿,又继续道: “你既然知道这些,又怎么会让他成为如今这番模样?” “原本好生调养,精心照顾,病人最起码还有一两年能活。但而今,他却是体内元气尽丧,偏又身躯有漏,生机枯竭。无论什么灵丹妙药,到了他体内,甚至还没发挥作用呢,便散溢干净了,这让人怎么救?” 屋内众人顿时一滞,纷纷低头不语。 李望舒脸色更是一白,心中一阵绞痛,身形再次一晃。 一旁的贝永康,满脸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望舒,然后叹息一声,道: “医者可有法子,救我家少爷?只要有法子,不论千难万难,我等都愿意一试!” 贺翁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 “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可还不等他迈出一步,便觉得右腿一沉,抬不起来。 低头一看,便见白胖童子,此时抱着他的右腿,气鼓鼓地扬起头来,龇牙威胁道: “贺爷爷要是不救,今日就走不了!” 贺翁眉头一挑,哭笑不得地道: “小子,你何苦与我耍无赖?这救不了,就是救不了!” 白胖童子抱着他的腿,哼声道: “我不管!你之前说了,什么病你都有本事救回来的!哼,说大话……” “你要是不救,我、我就每天跑到你家附近,揍你家的小孙子!” 说到这里,白胖童子还瞪着眼,恶狠狠地道: “你听清楚了,我是每天都会去揍他的!” 贺翁闻言,顿时一滞。 贺翁很清楚,现在抱着自己腿的这位爷,那可是个混世魔王。像这种威胁,他完全是说到做到的…… 一想到自家小孙子被欺负后可怜兮兮的模样,贺翁便一阵心疼。 贺翁苦笑着看着白胖小童,道: “三少主,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又迟疑了片刻之后,贺翁方才有些头疼地道: “这样,我最多能够维系他的生机不会继续枯竭下去。至于能否救活,恐怕还得去寻你那姐姐……” 白胖小童闻言,顿时一愣。 “我姐姐?” “三百年前,亦有一位像他这样身躯有漏,经脉断绝之人。机缘巧合之下,那人与你家结缘,得了你家先祖之助,活到了五十二岁方才离世。” “你家中藏书阁内,应当记载有如何救人的法子……” 听到这里,白胖童子猛地撒手站起来,道: “那你不早说!” 说罢,他转身一溜烟地便朝外面跑去。 明明是身形胖胖的小孩子,可跑起来却是迅疾无比。李家众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拦住询问清楚,他身影便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 贺翁看着风风火火离去的小童,微微摇头,也欲跟着离去。 而这个时候,李望舒却是眉头一皱,微微挥手。 身后的天一道人,迈步而出,手中玉镜灵光闪动,一施道礼,沉声道: “维系雍公子身躯生机之事,便劳烦贺先生了!” 显然,此时李家众人也看出了这一老一少,绝非凡人。为了雍博荣的安危,便需要天一道人亲自出手拦住了。 贺翁看着一身道韵,修为不凡的天一道人,不由苦笑一身。 得,那小子是跑了,可自己得留这儿了…… 第二十八章 【正四品阴职】 距离李家不远处的一处巷子之中,一辆由玉石打造,神光烨烨,华丽不似人间之物的玉车,停在了这里。 形似鸠鸟,拖曳玉车的灵鸟,此时慵懒地站在一旁,打理着那双华丽的羽翼。 如此让人震撼的画面,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李家附近的繁华街道之上,但却好似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一般。 一阵急促的呼喊之声,此时突然传来: “姐姐,姐姐!” 一只白色胖狐狸突然窜来,口发人音,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玉车之中。 表面看起来并不算太大的玉车,内里却别有洞天! 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 大殿之中,一名身穿白色锦衣,容貌绝色娇俏,眼波流转之间尽显媚态的年轻女子,对胖狐狸的到来并不如何意外。 “回来了?” 白胖狐狸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自家姐姐,道: “姐姐,贺爷爷说,我们青丘当年曾经有……” 话音未落,少女抬手便将一本破旧的竹简,递了过来,道: “就是这本!” 胖狐狸一愣,旋即四肢并用地抱起竹简,惊喜道: “姐姐是正巧带在了身边,还是早就知道了?” 少女嘴角一弯,得意地昂起头,道: “姐姐我多聪明啊,之前就派人打听过雍博荣的事情。他的病,在扬州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胖狐狸费力地打开破旧不堪的竹简,有些嫌弃地道: “怎么破成这个样子?家里藏书阁,不是定期打扫整理吗?” 少女闻言,开口解释道: “这东西好似是曾经被焚烧过……不过没关系,我看了一遍。虽然前后不全,但具体的办法,却并没有损毁。用这个,应该能将那雍博荣救下,也算是还了他当日救你的因果!” 胖狐狸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顿时小脸一垮,道: “姐姐,这救人的法子,得八百年修为打底,才能施为……我,没有啊!” 少女闻言,伸出修长白嫩的手指,用力地戳了戳胖狐狸的脑门,笑道: “所以啊,你得求姐姐我!” 白胖狐狸闻言,当即嘤嘤数声,拉长着语调,腻声道: “姐姐,小三求您了!” 少女长嗯了一声,大为满意,满脸笑容,摇头晃脑地道: “既然如此,那姐姐我便勉为其难,出手一次吧!” “耶,姐姐最好了!” ------------------------- “雍公子……雍公子……” 接连几声若有若无的呼喊之声,在雍博荣的耳边响起。 雍博荣猛地睁开双眼,有些迷茫地朝四处看去。 入眼之处,一片雾茫茫看不清的模样。 雍博荣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语道: “所以我现在,这已经是在天庭报道,准备上任了?” 下一刻,云雾迭起翻滚,一道窈窕身影,来到雍博荣的面前。 这是一位五官绝美,容颜娇俏之中带着十分妩媚,出尘若仙的少女。 不论男女,任谁看到她,只怕都要为她的容貌所深深吸引。 可雍博荣此时,却是心中猛地一咯噔。 不是说,这个世界没有仙神的嘛? 该死,他可是因为知道顶头没有上司,没有考勤、绩效kpi,这才甘心做个小小的天地公务猿,方便躺平摸鱼的。 要是头上有人,那他肯定不会这么早去死,而是会选择再混两年功德,尽量弄个高职称的…… 绝色少女手捧着一枚玉光流转的珠子,微微躬身一礼,道: “青丘,有苏妙姿,见过雍公子!” 说罢,她便将手中的那枚玉珠,缓缓递到了雍博荣的手中,柔声道: “雍公子吞服此珠,便可起死回生,再续寿命!” “也算是报了雍公子,救我青丘族人的因果!” 听到这里,雍博荣这才明白了过来,下意识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天庭的人啊…… 等等!起死回生,再续寿命? 我才不要了呢!马上就要上岸公务猿了,为啥要回去? 雍博荣打量着她手中的玉珠,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警惕道: “这是什么?” 有苏妙姿微微歪头,沉吟一阵,道: “这东西,应该算是我的内丹吧……” “内丹?” 雍博荣眨了眨眼睛,连连摆手拒绝道: “那不行,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吃了你怎么办?快快收回去!” 听到这话,有苏妙姿的一双美目流转,竟然露出了欣赏之色,点头笑道: “公子仁厚,名不虚传,让人折服。” “这枚假丹能够送与公子,也绝无糟践!” 雍博荣脸上一肃,连连后退,坚决道: “不!我不能要!” 毕竟凭他现在的功德,能够受封的神位都不算小,何苦要复活继续受罪? 有苏妙姿见状,心中更是为雍博荣的品德所叹服,快步上前,将玉珠朝雍博荣手中一塞,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郑重道: “这只是以秘法复制出来的假丹,与我并无弊端……” “有人在等候着公子的苏醒,莫要让有情人失望伤心啊!” 说罢,有苏妙姿衣襟挥动,再次飘然而去。 雍博荣追之不及,看着有苏妙姿的离去,嘴角微微抽搐。 而就在这个时候,随着有苏妙姿的离去,四周的浓厚云雾,也立时消散,显露出原本的景象。 四棵参天巨树,相对而立,各放光辉,浩瀚无比。 原来,雍博荣此时就在心神深处的四相树旁。 或许是因为有苏妙姿的到来,四相树自行隐蔽,这才弄出了刚刚那云雾缭绕的模样。 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珠,雍博荣翻了个白眼,正欲随手丢弃。 此时,雍博荣无意地抬头,身形却是突然一滞。 位于北方的功德树上,此时金色光辉暗淡无比。原本凝聚出来的【从六品神位】,更是直接消散。 而位于南方,那棵代表罪孽的参天巨树,此时周身却笼罩着不详的黑色罪孽之气,缭绕浓厚,竟然直接将大半个参天巨树笼罩起来,看起来极为骇人。 【罪孽加身,死入阴冥,审鬼断案,效力阴府。】 【罪孽:八千零二十七】 巨树之下,黑色雾气更是凝聚起一枚鬼籍铁册,其上有玄奥深邃的篆文,写有【正四品阴职】的字样。 瞬间,雍博荣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鬼…… 第二十九章 立flag 看着眼前,被浓厚不祥罪孽气息萦绕的罪孽树,雍博荣陷入了沉思之中。 所以,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天条了,一下子被加上了这么多罪孽? 罪孽巨树之上,只凝现出了这么一行批语: 【逆乱阴阳,辅助争龙,致使天下大乱,兵戈四起,罪孽+8000】 批语语焉不详,雍博荣是满脸问号。 自己什么时候逆乱阴阳,去辅助争龙了? 还有,这什么天下大乱,兵戈四起,和自己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罪名加在自己身上,它合理吗? 此时的雍博荣只知道,在他昏死之前,并没有感知到这么多罪孽加身。 也就是说,自己昏死过去之后,一定有人做了什么牵扯到了自己,这才导致自己,凭白背负了这么多罪孽! 想到这里,雍博荣欲哭无泪。 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攒下的功德,竟然还无法抵消这凭白背上的黑锅,当真是太无语了…… 想到自己那副拖累了自己十六年的病躯,雍博荣实在不愿复活回去,干脆心中一横,看向罪孽巨树凝聚出来的那本鬼籍铁册,咬牙道: “去阴府任职,也就是工作环境稍微差一点罢了……再怎么说也是正四品的阴职,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咬咬牙受了就是!” 雍博荣心念一动,鬼籍铁册之上的玄奥篆文,闪过森然之气。 诸多正四品的阴府职位,浮现在雍博荣的眼前。 【正四品轮回司主事(泰媪主事)】 【正四品判官司主事(赏善主事、罚恶主事、查察主事、阴律主事)】 【正四品监察司民城隍显佑伯(扬州海陵县城隍、苏州元和县城隍、长安蓝田县城隍……)】 【……】 …… 雍博荣迟疑了一阵,犹豫着选择了城隍之职。 一枚通体漆黑,鬼气缠绕的阴府官印顿时凝聚出来,缓缓落到了雍博荣的面前。 正当雍博荣抬手去接之时,便有凄厉鬼嚎、阴风呼啸之声在雍博荣耳边响起。终年暗无天日,恐怖无比的阴府景象,浮现在雍博荣的眼前。 而当雍博荣的手接触到阴府官印之时,他眼中景象顿时色彩全消,唯剩黑白二色,口鼻耳舌五感顿去。 雍博荣心中猛地一惊,刚刚伸出去的手,又下意识缩了回去,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的黑色阴府官印。 怪不得入阴府为官,是要罪孽加身。 这一入阴府,此后美景入眼,黯然失色。佳肴入口,如嚼干蜡。闻不见尝不到,看不清摸不着,宛若木人一般。 一想到日后要过这种日子,雍博荣便是下意识地一颤,连连后退数步。 刚刚凝聚的阴府官印,随着雍博荣的后退,顿时消失开来。 雍博荣站定原地,沉默了好久,终于幽幽叹息一声,拿起有苏妙姿送给他的假丹玉珠,咬牙恶狠狠地道: “马德,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找让我背锅的那人算账!” 说罢,雍博荣猛地将这枚假丹玉珠塞入口中…… --------------------- 李宅后院,安置雍博荣的屋内。 体态妙曼,面带轻纱,只露眉眼,却依旧勾人心魄的有苏妙姿,此时突然感受到体内内丹微微一颤。 她美目猛地抬起,看向床榻上的雍博荣。 只觉冥冥之中,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将二人紧密地联系到一起。 这种感觉,略微有些异样,让有苏妙姿有些不太适应,下意识地动了动腰身。 一旁的李望舒注意到有苏妙姿的异样,顿时满脸紧张地问道: “可是出了问题?” 有苏妙姿闻言,顿时回过神来,压下了心中异样,摇头道: “没有问题……” “雍公子生机已经开始恢复,想要再精心休养数日,便可恢复清醒!” 听到这话,李望舒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泛红,哽咽地道: “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激动不能自已的李望舒,有苏妙姿亦是为她对雍博荣的情谊所动容,柔声道: “我族内古籍记载,有我这枚秘法假丹维系,雍公子体内元气流逝速度消退。日后只要一直以天材地宝温养滋补,活到知命之年,也是可能的!” 知命之年,也就是五十岁! 而此前,所有为雍博荣诊断的医者,都断定他不管如何调养,难以活过成年。 李望舒闻言,心中更喜,拉着有苏妙姿连连感谢。 说完了好消息,有苏妙姿却也对李望舒泼了一盆冷水。 “但李二小姐,这是最乐观的估计!” “因为日后雍公子温养身体,所需的天材地宝,数量惊人,又实在难得。” “雍家、李家豪富,家中有金山银海,一开始或许不缺这些。但日后将越来越难获得,到时候哪怕有我族全力帮忙,恐怕也很难有所收获的……” 哪怕是神京之中的那些顶级权贵、称霸一方的妖王鬼王,得到了珍贵的天材地宝,那都是要秘藏不示人的! 可以想到,为雍博荣续命的代价,是有多大。 听到这里,李望舒眼神一凝,郑重地道: “我知道了……” 说罢,她又看向床榻之上脸色逐渐好转的雍博荣,眼神瞬间柔和下来,语气坚定地道: “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好好活着的!” 看着无论花费多大代价都要救活雍博荣的李望舒,以及甘愿为李望舒从容赴死的雍博荣。 在有苏妙姿看来,这就是妥妥的双向奔赴啊! 这般美好令人向往的感情,再加上此时她心中不由传来的异样感觉,竟然让修行两千年的她,心境一阵波动,陡然生出了来人间渡一场情劫,感受情爱悲欢的冲动…… 感受着心中越发奇怪的异样感觉,有苏妙姿连忙平复心神,缓缓站起身来,对着李望舒微微颔首,开口道: “雍公子救我小弟,于我族有大恩。此时无论如何,我族都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这就启程回去,将族内珍藏的部分天材地宝送来,助雍公子渡过此劫!” 李望舒心中感激无比,当即对着有苏妙姿,郑重无比地起誓道: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后,只要有苏姑娘有所吩咐,我李望舒绝不推辞,必全力相助!” 誓言落下,李望舒、有苏妙姿二人,竟然不知为何,齐齐打了一个冷战…… 第三十章 举天下而奉养一人!(求追读)) 贺翁右手连连探出,顷刻之间,数十枚银针便已密密麻麻地刺在了雍博荣的身上。 又将他指尖一弹,其中一根银针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断的震动,更带动着四周的银针,以同样的幅度颤抖起来,发出“嗡嗡”的颤鸣之声。 与此同时,雍博荣脸上神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体内气机也逐渐强盛起来,再也不是之前那生机几乎消散的状态了。 片刻之后,贺翁微微舒了一口气,抬手拔除银针,然后对着一旁等候的众人道: “今日施针完毕之后,每日再以汤药灌服,乐观估计,不需三五日,便可醒转!” 听闻此言,众人顿时一喜,看向床榻之上呼吸平缓的雍博荣,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此时的李望舒,倒是也调整了过来,不再似此前那般失态,连忙对着贺翁行礼道谢,并致歉道: “多谢贺翁,此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贺翁虽不喜李家这半月来将他强留在此,还安排人日夜监视。 但他到底是医者出身,也知道病患家属情绪激动,难免有失智之举,是以只是轻哼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道: “罢了,只要李小姐将那道人撤走,老朽便感激不尽了!” 妖族出身的他并不擅争斗,这几日被一个修为高深的道士日夜盯着,着实是睡得不太安稳。 李望舒当即应诺,又连连致歉,态度倒是做得很是到位,让心中不满的贺翁,稍稍平复了一些。 贺翁又交代了两句之后,这才负手缓步离去。 这个时候,大管家李如成却是带着天一道人,脚步匆匆而来,对着李望舒躬身一礼后,神情隐晦地道: “小姐!” 李望舒见状,眼神一凝,扭头仔细叮嘱手下人好生照顾之后,这才转身离去。 三人来到书房之中后,大管家李如成,这才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小姐,韩家旧部被召集而来,已于三日前尽皆抵达苏州附近。于大同亲自带兵围剿,已尽数歼灭擒获!” “如今报捷战功,已快马送入神京。朝廷那边,也已经准备派人前来核实了!” 于大同,是苏州卫指挥使,也是李家的人!这次剿灭韩家余孽的大功,也便到了他的手中。 听到这话,李望舒眉头一皱,道: “这么快?” “毕竟是当年掀起湖广大乱,震惊天下的伪湘王后裔。蛰伏数年之后,又在江南之地积蓄了数千甲胄,数万部众,朝廷上下必然是重视无比,动作也就快了些。” 伪湘王当年闹出的动静,可是让天下都为之震动的。直到今日,一众旧部余孽还在朝廷通缉名单之上。 江南之地,更是朝廷赋税大头来源。若是让韩元仿照当年他祖父、父亲一般在湖广掀起大乱,那大梁可是要元气大伤的。 如此一来,便是往日反应再迟钝的地方官府,不敢大意,立马上报。昏聩的神京朝廷,也不敢疏忽,当即派人前来核实。 李望舒想到还没有苏醒的雍博荣,眉头紧皱,道: “都不能等到雍家弟弟醒过来?” 李如成闻言,顿时一滞,有些无奈地道: “小姐,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耽搁了……” 李望舒闻言,皱着眉,长叹一声,道: “我知道了!” 说罢,李望舒缓缓起身,启动了书房内的机关,露出了其中的一间隐蔽密室。 她走入其中之内,约莫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方才再次走出。 但此时的她,却已经换上了一身华丽的男装。 整个人周身气质,变得凌厉堂皇,尊荣贵气,尽显上位者的威仪。 天一道人连忙将一枚小巧精致的玉镜配饰,递到了李望舒的面前,道: “而今小姐一身气运,已逆转阴阳,转凤为龙。只要佩戴上这枚天一玉镜,遮蔽天机,世间将再无人能窥见小姐真身!” 李望舒闻言,当即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这枚小巧玉镜,然后朝腰间一挂。 霎时之间,小巧玉镜之上流光溢彩,折射光辉,显化气运。 原本李望舒的青鸾气运,此时竟然大变,化作了一只尊贵威严的四爪蟒龙,颌悬龙珠,吞吐云雾。 相较于青鸾的祥和雍容,反王蛟龙气运的嗜血暴戾。 眼前这只四爪蟒龙周身神光流转,煊赫之威直冲天际,引动风云变换。那淡淡的青色光辉散溢而下,笼罩李望舒的周身,更添堂皇尊荣之气! 最后玉镜光辉散去,李望舒那纤细窈窕,依旧能够看得出女子仪态的身形,此时顿时变化。 宽广的胸怀,健壮的身形,高高突起的喉结,凌厉锐气的眼神,如刀锋般上扬的眉宇…… 无论怎么看,此时的“她”,都应该是一位男子! 若是有苏州权贵在场,恐怕就会立时认出来。 眼前这人,不就是李家的大公子,李玉鉴嘛! 任谁能想到,这李家的大公子、二小姐,从来都是一个人? 怪不得之前李望舒不愿退婚,就借口一定要自家兄长回来才能做主。合着只要她不愿意,大公子李玉鉴就永远回不来…… 李望舒此时有了蟒龙气运加持,一身天潢贵胄的尊荣堂皇,比此前更显贵气。 大管家李如成看着她现在的模样,痴愣了好久,眼眶不由泛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 “像,太像了……太子殿下!” 李望舒快步上前,扶起这位忠仆,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动容地道: “当年父亲冤死,东宫旧部尽遭诛杀……幸得成叔救我,李叔护我逃来江南,隐姓埋名,方留性命!” “而今数年谋划已成,我当以父亲遗腹子李玉鉴的身份,携揭举韩家谋逆之功,重返神京,再登宗室玉册,以图谋大位,报仇雪恨!” 李如成、天一道人闻言,顿时神情激动,当即齐齐跪倒在地,俯身行礼,齐声道: “参见上位!我等愿助上位,图谋大计!” 李望舒,不应该是李玉鉴,此时想起隔壁的雍博荣,眼神更是坚定了几分。 待入了神京,夺得大位,天下九州尽在掌握之中,便可举天下而奉养一人! 为了雍家弟弟,纵然前方千难万难,我也绝不能退,一定要赢…… 第三十一章 神京震动(求追读) 大梁,神京,大宗正院。 这里,便是民间俗称的宗人府。 是专门掌管皇族名册,负责按时编纂玉牒,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爵、赏罚、婚嫁、谥号、安葬等事的部门。 大宗正院的某处偏殿之中,一座古朴玄奥的九龙钟,静静地摆在此处。 在远隔千里之外的苏州府,当李望舒戴上天一玉镜,四爪蟒龙显化,气运煊赫之势直冲天际之时,这座九龙钟,便突然发生异动。 九龙钟突然白光大盛,钟声自鸣。 宏重的钟鸣之声,突然在大宗正院内响起。 听到动静的大宗正院官员,猛地一惊,连忙慌张地冲入偏殿之中。 便见九龙钟上,白色光辉显化出一座繁华的城池,上书“苏州”。一条身形袖珍的四爪蟒龙,盘踞于苏州城城池之上。 看到眼前这一幕,大宗正院的官员,难掩震惊之色。 “四爪蟒龙,这是皇室嫡系血脉的象征啊!” “为何会有嫡系的皇子皇孙,失落宫外?” “这是要出大事啊!” 此世妖魔横行,其中难免有窥觊皇室尊贵血脉,或是想要依仗诡异秘法,取而代之的存在。 如此关系到江山传承的事情,自然无比重要! 是以大梁的开国太祖皇帝,夺得天下之后,便下令天下修士,以秘法打造异宝九龙钟,以防有皇子龙孙失落在外,为人所趁。 李望舒如今欺瞒天地,逆转阴阳,化凤为龙。再凭借着自身那货真价实的大梁皇室血脉,自然是被九龙钟所感知到,从而产生了异象提示。 大宗正院的官员们,在震惊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当即暴喝道: “快!快随本王入宫,回禀陛下。有皇室嫡系血脉,失落在外!” “是!” 而此时,就在距离大宗正院并不远的钦天监之中,官员们亦是一片慌张惶恐。 “即刻求见陛下,苏州城孕有王气,恐乱天下之象!请朝廷立即派人,前去详查!” 这里的王气,可并非是韩元身上,那只能祸乱天下的反王命格。而是让韩元苦心谋划数年,想要获得的,那足以建国称制,定鼎一方的强大气运! 一般能够身具王气之人,若是出身皇家宗室,必是当朝超品王爵,尊贵无比,甚至有夺嫡争位,窥觊九五的资格。 若出身民间,那就是事事都能得天之助,运道强盛,将来极有可能改朝换代的未来真龙! 无论是什么,王气诞生于苏州,都是不可轻视忽略的事情。 其余官员,亦是知道情况的严重程度,当即凛然,连忙应是,匆匆派人前往宫中报信。 ------------------------ 神京皇宫,大业殿之中。 年过六十,发须花白,却依旧精神奕奕的老皇帝,坐于龙椅之上,面带兴奋地道: “韩家余孽,已于苏州城伏诛。当速速将逆贼之孙韩元的首级,传示天下,以震慑心怀叛逆之辈!” 众臣闻言,当即齐齐拱手一礼,山呼道: “陛下圣明!” 有大臣此时出列,行礼道: “逆贼余孽伏诛,全赖苏州卫指挥使于大同带兵围剿,苏州富商李家举报。陛下当议定恩赏,犒赏功臣!” 老皇帝闻言,微微点头,道: “于大同围剿逆贼余孽有功,即擢升江南都指挥使。” “至于苏州李家……虽是商贾,但不忘忠心。赐从六品光禄寺丞衔,再许其皇商身份,命李家负责采买宫中所需江南贡品吧!” 此言一出,殿中数名大臣,脸色顿时一变。 “还请陛下三思!” “这苏州李家,臣也有所耳闻,本就是苏州豪强,富家江南。若是再许其皇商身份,只怕不妥!” “陛下,李家区区商贾,许其从六品官身,让其光耀门楣,已是荣宠至极,足以表示恩赏了!” “臣附议,请陛下收回其皇商名额!” 江南都指挥使,大梁二十一个都指挥使之一,执掌着江南地方数万兵马,这可是正二品的高阶武职。 这个于大同,此时一跃而成地方二品大员,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大臣,对此表示异议。 只因为如今,大梁地方上的驻兵兵马,都已经烂成了一片,成为了军中武官吃空饷的地方,有名无实,没人放在心上。 而对李家的恩赏,不过是一从六品光禄寺丞的虚衔,以及负责起部分宫中采买事宜,却引起数名大臣连连反对。 其实是因为,这宫中采买之事,牵涉利益太大。这里面的门道,可是有的说呢。 李家这没由来地突然插上一手,原本从中获利的哪些人,是没一个愿意的。 老皇帝略作沉吟了一下,然后竟然点了点头,道: “地方豪强势大难制,是要提防……那就许其一个正六品的虚衔出身吧!” 反对的几名大臣,闻言顿时满意地齐声道: “陛下圣明!”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业殿外,便突然听到有宫人急忙禀报道: “陛下,钦天监监正张正仪、大宗正院院正秦老王爷,有十万火急之事,请求见陛下!” 钦天监掌管察天象,推算节气之事。在这个世界中,还兼职除妖伏魔,护卫皇室、朝廷。 大宗正院负责皇家宗室之事,在皇朝家天下的背景之下,也是极为重要。 这两个衙门,突然这般紧急求见,事情绝对不算小! 老皇帝神情一肃,当即道: “传!” 不多时,钦天监监正张正仪,大宗正院院正、宗室秦老王爷,便齐齐快步走入殿中。 张正仪因为事态紧急,已经顾不得秦老王爷身份的尊贵,连忙抢声道: “启奏陛下,钦天监探查到,苏州城有王气而生,恐天下将乱之兆。请陛下速速派人,前往苏州查探!” 老皇帝闻言,瞳孔一缩,周身气势顿时肃然凌厉起来。 毕竟事关自己屁股下的龙椅,能否坐稳。没有任何一个皇帝,在听到类似消息之后,还会无动于衷的! 而一旁的秦老王爷,此时听到张正仪的禀报,还不待老皇帝开口说些什么,便惊呼道: “也是苏州?” 第三十二章 昭明太子(求追读) 老皇帝眼神一凝,皱眉看向秦老王爷,道: “也是苏州?这是什么意思?” 秦老王爷闻言,连忙道: “回皇兄,今日九龙钟突生异象,显示有皇家嫡系血脉,遗留在苏州城!是以臣弟听闻张监正提起苏州,不由感到惊讶巧合……” 一旁的钦天监监正张正仪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道: “若是有皇室血脉遗留在苏州,倒是可以皆是苏州城突然诞生的王气了!” 老皇帝听到这里,再次一惊。 “失落在外的皇室嫡系血脉?怎么可能!” 皇室血脉如此重要,生死状况,都需大宗正院反复核实确认的。 大梁开国至今,可从未有过皇室血脉,遗留在外的事情发生! 老皇帝猛地看向秦老王爷,急声道: “这些年,皇室血脉诞生、死亡,都由你大宗正院记录着,怎么可能有遗失在外的嫡系血脉?” 秦老王爷也是一脸不解地道: “陛下明鉴,事关宗室,臣弟是丝毫不敢大意的……臣弟敢以性命担保,大宗正院绝无疏漏之处!” 说到这里,秦老王爷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身躯猛地颤抖一下,话音也是一滞,强忍着惊骇之色,低下头去。 注意到秦老王爷的异样,老皇帝眼神顿时一眯,冷声道: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秦老王爷的心,此时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额间冷汗,也顿时冒了出来,呐呐着不敢回话。 “嗯?” 老皇帝眉头一挑,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 “说!” 秦老王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 “陛下,若说有可能遗留在外的皇室嫡系血脉,也只有、只有、只有……” 此时的老皇帝,脸色突然变得涨红起来,双眼恶狠狠地看着秦老王爷,语气冰冷透骨地道: “只有什么!” 秦老王爷猛地一咬牙,俯身叩首道: “只有当年的昭明太子,有可能有血脉遗留在外!” 此言一出,整个大业殿之中,气氛顿时一肃。 一众大臣噤若寒蝉,却难掩震惊地看向秦老王爷,尽是一副“你不要命了”的表情。 当年的昭明太子,仁厚亲善,允文允武,受朝野敬重爱戴,是当之无愧的太子殿下。 可这样一位太子,却在皇帝春猎,受命监国之时,突然起兵造反,然后在一夜之间被人平定叛乱。 皇帝暴怒之下,将昭明太子的妻妾子女,尽数诛杀。 东宫亲信旧部,皆被牵连问罪,抄家灭族。 朝中局势,自此大变,不知多少鼎盛的权贵世家,因此而门楣落败。前后两年之内,被牵连而死的朝臣、勋贵、百姓,多达数万! 若是此事就此了结,也就罢了。 顶多是史书之上,会记载着本朝,出了以个意图谋逆的“戾太子”…… 可偏偏数年后,京营主将因牵扯军械贪腐案而下狱,拷打之下,竟然无意之中供出了当年隐秘。 当年昭明太子监国之时,主张整顿京营,彻查军中贪腐案。 京营主将恐自身罪行败露,趁着皇帝春猎之时,谎称有叛军欲要挟持皇帝,意图谋逆。 昭明太子即刻以监国身份,召集兵马,前往猎宫勤王救驾。然后这胆大包天的京营主将,竟然在乱军之中,直接擒杀了昭明太子,制造了本朝最大的一件冤案! 知道个中详情后,老皇帝是又悔又恨,当即连下三道圣旨,替昭明太子平反,将京营主将抄家灭族,下令彻查内情。最后更是气得吐血,大病月余。 自此之后,这昭明太子便成了皇帝的逆鳞,不许任何人提及。 而此时,秦老王爷在这大业殿之中,当着众臣的面,提及这位让人惋惜的昭明太子,几乎是直接将皇帝的伤口粗暴地撕开…… 老皇帝闻言,身躯猛地站起来,颤抖着低吼道: “你……” 话尚未说完,老皇帝只觉眼前一黑,又猛地一个踉跄,跌坐回了龙椅之上。 皇帝到底是老了,这些年来,只要皇帝稍稍气血翻涌,心情激荡之时,便会头晕目眩,难以视事。 秦老王爷此时也是无奈,说是皇帝逼着说的,说完皇帝又这幅暴怒模样,这不难为人嘛…… 老皇帝此时瘫坐在龙椅之上,脸色涨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昔日那让他最为得意骄傲的昭明太子的音容样貌,此时不断浮现在他眼前。 “儿臣参见父皇!” “父皇您看,这是儿臣为您准备的寿礼!” “父皇……” 一时之间,老皇帝心中那藏了十几年的悔恨,尽数涌现出来,让他满心皆被愧疚所吞噬。 大业殿上死寂了许久,老皇帝方才勉强平复下了心情,神态低沉,双眼通红,语气极为复杂地道: “若是昭明太子还有血脉遗留,倒也是一件好事……” 此言一出,秦老王爷以及一众大臣,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父亲对冤死儿子的愧疚,战胜了他心中那份不愿面对的悔恨黑暗。 能说出这样的话,接纳可能存在的昭明太子血脉,其实已经当今皇帝,在最大程度地表示自己当年真的错了…… 此时,当即便有善于揣摩皇帝心意的大臣,站出来禀报道: “陛下在十年之前,便已下旨为昭明太子平反。而今寻到昭明太子血脉,当速速接回京中,重录入宗室籍册!” “皇室血脉,尊贵至极,不能使之遗落民间!”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对着秦老王爷道: “虽说有秘宝九龙钟的提示,但昭明太子之事已过十余年,遗留血脉却至今才被发现,其中必有内因!” “未免有人利用秘法,假借昭明太子血脉,图谋皇室。此事需仔细核查,万不可出了差错!” “秦王你是大宗正,又是宗室贤王,德高望重,合该由你亲自前往苏州府查验!” 说到这里,老皇帝眼神躲闪一下,沉声道: “若当真是昭明太子的孩子,一定要安全地带回神京!” 秦老王爷闻言,当即神情一肃,躬身行礼道: “臣弟谨记,必不负皇兄信任!” 第三十三章 苏醒 李家后宅。 白胖童子此时身后,背着个和他身形相比显得十分巨大的包裹,脚步飞快,未经通传,便一下子窜进了院落之中。 院落之中,王不二、贝永康二人,正围着贺翁,仔细询问着雍博荣如今的病情。 注意到白胖童子突然跑了进来,几人顿时抬头,齐齐看向他。 白胖童子卸下身上的巨大包裹,气喘吁吁了一阵,方才献宝似的将包裹拉扯到贺翁的面前,双眼明亮亮地看向他,期待地问道: “贺爷爷,你看看,这些天材地宝够不够?” 贺翁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道: “呦,三少主今日没去揍我家小孙子?” 白胖童子假装没有听懂,大眼睛眨巴着,一副天真懵懂地看着贺翁,企图萌混过关。 贺翁倒也只是说句玩笑话,倒也不会真和这小子计较。 随手打开包裹一看,贺翁顿时有些意外地道: “到底是青丘的,好东西不少!” “三百年的芝雪草,五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五色瑞云芝,竟然还有雪玉髓……” 十数种旁人见都没有见过的天材地宝的名称,被贺翁随口报出。 而当他从包裹之中,翻出一缕有红线捆住,不断散溢着磅礴仙灵之气的胡须时,贺翁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怪异,看向身边的白胖童子,道: “这三万年的参须,你怎么拿来的?” 白胖童子闻言,眼睛眨动两下,道: “我怕不够雍家哥哥用,就缠着参爷爷几天,问他要了一缕胡须……” 贺翁闻言,嘴角一抽。 这胡须,可不是哪个几百上千年修为的人参精啊,而是来自妖族赫赫有名的大圣,已有三万年修为的青龙参王! 而且,像这类草木宝药成精的,一般最是忌讳别人窥觊自身的…… 得,还是你青丘面子大! 若是旁人开口索要,指不定是谁吃谁呢…… 贺翁将这些珍贵的天材地宝收好,交到了一旁的贝永康手中,一抚胡须,胸有成竹地道: “如此多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这两天且让我仔细斟酌一番,再制成丹药。只要日后细心调养,只凭这些东西,活到三十,不成问题!” 听到这话,贝永康顿时大喜,连忙对着二人齐齐行礼,道: “小公子大恩,我雍家没齿难忘……此事,还请贺先生多多费心了” 王不二也连忙凑了过来,感激地道: “多谢小公子!多谢贺先生!” 可白胖童子,此时见到王不二靠近,顿时警惕地倒退数步,鼓着胖嘟嘟的可爱脸蛋,眼神有些不善地看着他。 王不二见状,顿时一愣,有些尴尬地站在了原地。 他虽是浑人,心中戾气甚重,好勇斗狠。 但对于这出手救助自己公子的小公子,他心中却多有感激。 此时纵然对上白胖童子那不善的眼神,他也只是茫然地挠了挠头,嘀咕道: “小公子,你这般看我做什么?” 白胖童子眼神不善,嘟嘴道: “你不是好人!” 他可还记得,当初在荒庙之中,就是王不二说要扒了自己的皮,还说披肩做不成,只能做鞋子内衬。 这个仇,他得记一辈子! 王不二他哪里知道,眼前这白胖可爱的小孩儿,就是当初他在荒庙之中抓到的那只灰毛胖狐狸? 此时的王不二,还以为是自己相貌粗放狰狞了些,这才让他以为自己不是好人。是以尴尬地笑了笑,也后退了数步。 而就在这个时候,屋内照顾着雍博荣的几名侍女,却是突然欢喜地喊道: “快来人啊!雍公子醒了!” 听闻此言,院落之中的众人,顿时脸上一喜。 众人起身,朝屋内涌去。 便见雍博荣此时当真已经苏醒过来,甚至都坐起身来。 只是不知为何,此时的他明明是劫后余生,但却丝毫感觉不到什么高兴之色,甚至还微微叹气几声。 此时的众人,心中皆被雍博荣苏醒过来的喜悦充斥心中,倒是没有意识到什么。 白胖童子猛地冲上前,猛地在众人之前,窜到了雍博荣的床榻之前,惊喜道: “雍家哥哥,你终于醒了!” 雍博荣扭头便看到床榻前,白净可爱,两只眼睛灵动的小孩儿,顿时脑子一抽。 这谁啊? 我应该也没昏迷多久吧,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小孩儿来…… 雍博荣有些迷茫地看向贝永康、王不二,却看到他二人也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小孩儿的身份。 “雍家哥哥不记得我了?” 白胖童子眼睛眨动,然后在床榻之前身形一转,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只通体雪白,眼神灵动可爱,周身灵气四溢的胖狐狸。 盯着胖狐狸那自带眼线,长睫毛刷刷抖动的灵动大眼睛,雍博荣顿觉很是眼熟。 倒是一旁的王不二,此时猛地一拍大腿,惊呼道: “是你!那天在虞山荒庙里放走的灰毛胖狐狸!” 白胖狐狸闻言,顿时转头,恶狠狠地瞪了王不二一眼,道: “你才是灰毛呢!我是纯种的青丘白狐狸……明明是那荒庙太脏,把我弄脏了而已!” 王不二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小子,对他这般敌视,原来是荒庙时惹下的…… 白胖狐狸再次身形一转,重现显化人形,整理了一下衣裳,对着雍博荣躬身一礼,道: “青丘有苏仲玉,多谢雍家哥哥当日救命放归之恩!” “此前我家姐姐,本欲带我亲自上门,向雍家哥哥道谢。可姐姐说,当时苏州城中有关于雍家哥哥是妖的流言,实在不宜在那时贸然登门拜访。” 一旁的贝永康,接话道: “少爷,这次您能挺过来,多亏了有苏姑娘和小公子!” 雍博荣闻言,想起了那位进入自己心神深处的有苏妙姿。 当日荒庙的一场善缘,竟然在今日帮了自己一回。 要不然自己这次无法挺过来,恐怕当真要去阴府任职了…… 雍博荣对着有苏仲玉温和一笑,感激地道: “这次我能活下来,多亏小公子与有苏姑娘相助,现在应当我向你姐弟二人当面致谢了。” 谁知有苏仲玉一听到雍博荣提及自己姐姐,可爱胖脸之上,不知为何浮现出一股很是奇怪的表情,开口道: “姐姐现在走不开身……但雍家哥哥日后,会和姐姐再见面的!” 雍博荣闻言,微微一愣。 第三十四章 重载宗室玉册! 幽静的山谷之中,氤氲山雾之气蒸腾而起,为群山遮上了轻纱帷幔,更显朦胧。 隔着雾气,可见远处的丘陵高低有致,起伏连绵,忽远忽近,宛若在雾里漂浮着一般。 山林之中,树木茂繁,时有鸟类啼鸣,山兽奔走其中,各得其乐,一派自然。 满山苍翠之中,掩映着一片雕梁画栋,华美秀丽的巍峨殿宇。其精巧用心的建筑,竟然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没有丝毫突兀异样。 此地,正是狐族居所,天下妖族的乐土,青丘! 在一片宫室建筑的中央,是一座最为显眼,气势最为秀丽的巍峨琉璃宫楼。 琉璃宫楼大殿之中,青丘狐族实权人物,尽数齐聚于此。 而有苏仲玉口中,那暂时无法脱身的有苏妙姿,此时就在大殿之上,正低着头接受训斥。 宝座之上气度不凡的中年帅哥,正是青丘此代狐君。 此时的狐君,正面露怒色,呵斥道: “你个蠢货!都没弄清楚拓印假丹之术的由来,也不清楚它的副作用,竟然就敢拿去救人?” 有苏妙姿缩了缩脑袋,嘟囔着反驳道: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只有这么一个法子能救人……小三被人家救了,总不能见死不救,知恩不报吧!” 狐君一阵气急,道: “谁不让你救人了?你难道就不能派人询问你爹我嘛!我青丘秘藏法门千千万万,难道找不到救一个凡人的法子?”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拿着本残破的典籍去救人!你当真是不知轻重!” 有苏妙姿原本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可此时看到自家父亲如此凝重急切的模样,心中也忍不住咯噔一声,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道: “那拓印假丹之术,难道有什么弊端?” “弊端?稍有不慎,那就是要你命的东西!” “你给凡人那颗维系其自身损耗的假丹,是用你自己的内丹拓印出来的。自此之后,那凡人与你性命相交。维持那东西,耗费的是你自己的修为!” “你死了,他活不成。他死了,你丢半条命!” “而且他是人,不是妖。假丹在他体内待得越久,你维系需耗费的修为便越多。到最后,只会让你被那人拖死的!” “当年创出这道秘法的先祖修为有成,有三千年的修为。可用了此法之后,不过三四十年,便被耗死,与她所救凡人一齐没了……” 听到这里,有苏妙姿整个人脸色惨白,显然是被吓到了,道: “女儿哪里知道这些啊,那本典籍破破烂烂,前后记载都被烧毁了,只留下了完整法门……” 若是按照这么说,就她这刚满两千年的修为,岂不是十几二十年,就要香消玉殒了? 有苏妙姿眼眶一红,泫然欲滴,结结巴巴地道: “父亲,那、那可怎么办?” 狐君眼睛一瞪,怒道: “怎么办?将你的假丹拿回来啊!” “拿回来?那雍博荣怎么办……”有苏妙姿下意识地问道。 雍博荣如今能活,全靠她的假丹维持。 若是取走,岂不是立刻就要没了? 狐君闻言,也是不由顿了顿。 雍博荣救了有苏仲玉,如此大恩,若是不报,有违青丘的规矩。 可若是报答,那就是要青丘少君陪着他死,这个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其中一名狐族长老,开口道: “这雍博荣命中此劫,本难逃身死下场。但少君助其度过,也便算是还了大恩。” “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上天注定这雍博荣,难以活过成年。既然如此,不如将少君的假丹留在雍博荣体内,待两年之后再行取出,也算是全了天命,如何?” 狐君闻言,当即点头拍板,道: “这两年之内,我青丘全力寻找办法,助其摆脱病躯,延长寿命……但不论如何,两年之后,你的假丹都必须取回来!” 有苏妙姿此时,略微有些愣神,不由想起了雍博荣往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世间纯善之人! 这样的人,真的就要在这么年轻的时候便离开人世吗? 再想到李家之中的众人,在知道能救活雍博荣之后,那发自真心的欢喜神色,有苏妙姿心中实在不忍让他们从欢喜到绝望,那太残忍了! 可若是不这样,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她虽佩服雍博荣的为人,也欣赏他与李望舒那生死相依的感情。 但若只是如此,也还不至于让她为了雍博荣而舍弃自己的性命啊! 有苏妙姿咬了咬嘴唇,沉默许久,最后幽幽叹息一声…… --------------------- 苏州府衙之中。 但李望舒顶着李家大公子李玉鉴的身份走入堂内时,原本端坐主位之上的秦老王爷,此时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正如李如成之前所言,如今的李玉鉴,无论是仪态风度,还是相貌身形,都与当年朝野赞颂的昭明太子,一模一样! 只一看到李玉鉴的面貌,秦老王爷就几乎可以断定,这便是昭明太子遗留下来的血脉! 秦老王爷一边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玉鉴,一边朝他招了招手,道: “过来,孩子快过来!” 李玉鉴缓步走去,秦老王爷便仔细打量了许久,终于长长地叹息一声,心情无比复杂地道: “太像了,几乎一模一样!” 一旁的苏州知府张文韬,隐晦地瞄了一眼李玉鉴,然后当即开口道: “启禀老王爷,根据韩家心腹供词可知。当年韩家祖孙,无意之中发现了李家大公子身怀王气。是以起了贪天之念,竟然网罗奇人异士,遮蔽了天机。” “湖广之乱后,韩家败亡,韩元潜逃至苏州城,隐姓埋名,布局多年,准备将李家大公子身上王气夺取过来。” “李家公子早已察觉到韩家异心,一边虚与委蛇,一边暗中调查,最终于近日将证据搜集齐全,当即上报府衙,挫败了韩家的阴谋!”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十几年来,大宗正院没有察觉到你的存在!” 秦老王爷不由连连点头,目露赞许之色,继续道: “好孩子,好孩子!” 虽然老王爷已经能够十分确定,李玉鉴就是昭明太子的血脉。 但为了以防万一,老王爷还是让下边的人抬出了一本通体金色的宗室玉册,对着李玉鉴温声道: “孩子,将你的血滴上去!” 李玉鉴闻言,沉着脸点了点头,直接接过匕首割开手指,将鲜血滴上。 霎时之间,只见宗室玉册之上,顿时金光大盛,显露出一页虚幻的籍册出来。 显然,这是李玉鉴的血脉,通过了皇室秘宝的测验! 秦老王爷见状,更是大喜,连忙命人取来玉笔,沾染那散溢出来的金色光辉,在那页籍册之中,将李玉鉴的姓名、出身尽数写上。 片刻之后,金光消散,李玉鉴的身份,正式记载于宗室籍册之上,恢复了“他”天潢贵胄,龙子凤孙的身份…… 第三十五章 怀疑 昏迷了快半个月的雍博荣,此时在王不二的搀扶之下,缓步走出院落透透气,稍稍活动一下。 得益于有苏妙姿假丹的妙用,他虽刚刚苏醒不过半日,但身躯竟然已经不觉有恙,不光脸色比昏死之前好看些,甚至身躯也比之前强健了不少。 刚出院落之中,便看到一身穿玄色镶金纹锦袍,头戴玉冠,气质雍容的男子,正负手立于庭院之中,面露迟疑犹豫之色。 这一听到有脚步传来,这男子便猛地抬头,眼中先是闪过欣喜之色,然后又见一丝慌乱。 “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异样,对着雍博荣微微一礼,道: “雍公子刚刚苏醒,本该好好卧床调养才是,小心伤了元气。” 雍博荣看到眼前男子,那与李望舒有六七分相似的面貌,顿时一愣。 一旁的王不二连忙接话道: “少爷,这是李家大公子!” 雍博荣闻言,连忙对着李玉鉴还了一礼,然后借机仔细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奇怪,这种熟悉感…… 雍博荣压下了心中的异样,开口道: “这段时日,多亏了大公子、二小姐费劲心力,救我性命了!” 李玉鉴闻言,连连摇头,温声道: “若非是你,我、我家妹妹焉有命在?” 雍博荣朝李玉鉴身后瞥了一眼,关切地问道: “不知二小姐,现在何处?身体可有大碍?” 雍博荣昏死之前,也就救下了李望舒。 如果说之后发生了,导致罪孽加身,十有八九也是出在了李望舒的身上。 雍博荣苏醒之后,也是第一时间询问了身边之人,这才知道,此前每日亲自来照顾他的李望舒,竟然已经有七八日未曾露面了。 这不由的让他,心中更是疑惑。 李玉鉴听到雍博荣第一时间询问自己的下落,心中顿时一暖,眼神更加柔和,摇头道: “我家妹妹没有大碍,只是最近家中事务太多,我让她回老宅躲上一躲……” 雍博荣闻言,眼睛眨动,装作无意地对上了李玉鉴的视线。 说来也奇怪,这几日来面对宗室老王爷、神京官员,都能从容应对的李玉鉴,此时一对上雍博荣的视线,便心中发虚,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起来。 片刻之后,实在不知该以何种身份与雍博荣相处的李玉鉴,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哀怨,有些慌张地道: “见到雍公子苏醒,我也就放心了……近来事务太多,我便告辞了,还请雍公子好生调养身体!” 说罢,李玉鉴便脚步匆匆地转身离去。 雍博荣看着李玉鉴离去的身影,眼睛一眯,心中怀疑更甚。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少爷,最近围绕李家的风波着实不小,二小姐离府躲避麻烦,也是无奈之举,您也别怪二小姐。”此时的王不二开口道。 李望舒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也是落在了王不二、贝永康的眼中。 二人都是觉得,李家二小姐成为自家少奶奶,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是以此时,一向行事粗犷的王不二,竟然主动帮李望舒解释起来。 雍博荣闻言,眼睛一动,顺势问道: “我昏迷这些日子,出了什么事情?” 王不二连忙道: “刚刚那位李家大公子,听说是皇室遗留在民间的血脉,是被李家收养的。前几日神京来人核验真伪,已经确定其身份不假。” “事关皇室,引动诸多势力关注。如此风口浪尖,二小姐离府避祸,也是无奈之举……” 雍博荣闻言,眼睛一眯,心中却是已经想起了此前罪孽树上显化的那句批语。 【逆乱阴阳,辅助争龙,致使天下大乱,兵戈四起,罪孽+8000】 想到这里,雍博荣又问道: “二小姐,是七八日之前离开的?” “是。”王不二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李家大公子,也是七八日回来的?” 王不二更加迷糊,但还是点了点头。 雍博荣沉默了许久,抬手摸了摸下巴,低声嘀咕道: “不对啊,有喉结,身形也壮硕高大些……而且就李望舒那胸怀,再勒也勒不成这样的啊……” “什么?”王不二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雍博荣摇了摇头,咂嘴道: “罢了,之后再试探一下吧。” 王不二眨了眨眼睛,更显迷糊…… --------------------------- 李玉鉴几乎是逃离一般,离开了雍博荣的小院。 在院门口等着李玉鉴的李如成,看到“他”有些狼狈地逃出小院,心中隐有猜测,终究是暗自叹息一声。 直到跑回了自己的书房之中,李玉鉴方才是稍稍平复了心情。 李如成快步跟上,一进书房之中,他便咬了咬牙,道: “上位,如今秦王就在苏州城。府外更是不知道有眼线盯着,此时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李玉鉴抿着嘴,咬牙道: “我知道!” “而今上位身份已定,重入宗室籍册。事不宜迟,当立即准备前往神京,准备夺位!”李如成狠心道。 李望舒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道: “对,是该尽快准备启程了!” “神京权贵聚集之地,天材地宝汇聚无数。尽早前去,早些筹集,雍家弟弟的病,我也就能放心些……” 李如成闻言,顿时嘴角一抽。 他之所以提议立即前往神京,便是觉得此时自家小姐,面对雍家公子,难以摆正自己的位置。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此时稍有疏忽,露了气运真身,便极有可能使十余年谋划功败垂成。 与其如此,倒不如及早启程前往神京,以免出了漏子。 可自家小姐倒好,满脑子想着都是雍家公子…… 李玉鉴瞥见李如成此时的神色,心中了然,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我知道成叔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到底不是普通女儿家,尚且知道自身背负的东西,不会被这些儿女情长冲昏头脑的!” 今日的她,不过是猝一见到醒转的雍博荣,心中情绪激动难以自抑,这才有些失态了。 若是放到寻常,她还真不见得会有失态之举。 李如成对她,到底不是仅当真的主公对待,还存着部分对晚辈的怜惜。 想起自家小姐,自懂事之后,便没有过上寻常女儿家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倾心的男子,却不能以女子身份相处。 李如成也终究没有忍心再说什么,只是最后郑重地叮嘱一句,道: “只望上位,以大业为上!” 李玉鉴闻言,神情一肃,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六章 耍流氓般的试探 启程前往神京的日子,比李玉鉴想象中的还要早! “陛下此前叮嘱,要尽快将你带回神京。当立即启程返回神京,正式昭告天下,你皇室嫡系的身份!”秦老王爷耐心叮嘱道。 李玉鉴闻言,略作沉吟,当即点了点头,回道: “一切都听老王爷的。” 老王爷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李玉鉴,以为“他”是紧张了,当即低声安抚道: “别紧张,你皇爷爷对你父亲,到底是有几分愧疚的……况且有本王在,会照顾你的!” 身为大宗正的秦老王爷,某种程度上,就是皇室族长,自觉应当肩负起维护、教育皇室子孙的重任。 对于冤死的昭明太子,老王爷本就心中有愧。是以李玉鉴这个历经磨难的昭明太子遗腹子,更是照顾爱护有加。 李玉鉴微微回过神来,对着老王爷躬身一礼,道: “谢王爷照顾之恩!” 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顿,又道: “李家这边,我这就去稍作安排,明日便随王爷启程!” 老王爷微微拂须,点了点头,又叮嘱道: “李家照顾、维护你多年,心中感恩是应该的……只是如今,你正在风口浪尖,还是需要诸事多加小心。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行回报之举!” 对于老王爷的耐心叮嘱,李玉鉴微微一笑,再次俯身一礼,道: “玉鉴明白了!” 告别了老王爷,李玉鉴匆匆朝李宅赶去。 一入宅门,“他”便对着迎上来的李如成,沉声道: “成叔,预备带上神京的人手、金银物资,可曾准备好了?” 李如成闻言,连忙道: “一共准备了三百死忠,其中两百四十人已经以不同身份,分批前往神京。剩余六十人,将护卫上位,一同前往神京。” “预备的五十万两黄金,已准备就绪。苏州产业,也都交给了合适之人掌管,每年所获金银,将供上位于神京行事。” 昭明太子的忠心旧部们,齐心准备了十余年,给李玉鉴打下了一份厚实的基业,供“他”在神京争夺大位! 李玉鉴闻言,沉吟了片刻,却是摇头道: “神京之中暗流涌动,水深得很。我刚归宗室籍册,带这么多人实在太过高调,不合适。” “只选十个人作为护卫,随我前往神京。其余五十人,等雍家弟弟养好身体,再随同护卫,前往神京吧!” 此时的雍博荣,虽然相较于昏死之前,身躯还要康健不少。 但他毕竟是刚刚苏醒,马上又是腊月寒冬了,李玉鉴哪里忍心带着他舟车劳顿,前往神京? 听到这里,李如成微微皱眉,道: “上位,只带十人,会不会不太妥当?” 李玉鉴摇了摇头,道: “我回归神京,是皇帝下旨。况且还有秦老王爷带来的钦差卫队,不会有事的!太过高调,难免成为众矢之的,不好!” 这话倒是在理。 要知道,按照当朝的礼制,若是不奉皇命出京办差,一个亲王身边的贴身武官护卫,也就二十个名额! 一个已故昭明太子遗腹子的身份,就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了。 刚刚归京,就带上六十名精干之士,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这是要干什么? 听到这里,李如成略微沉吟了片刻,还是同意道: “上位心中有数就好!” 李玉鉴交代完,脚步稍稍停顿了下来,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终于是迈开步子,朝雍博荣的小院而去。 此时的雍博荣,正在小院之中悠闲地晒着太阳。 当听到李玉鉴已经到了院外,命人进来通传的时候,他不由微微挑眉,一拍手掌,笑道: “总算来了,正好试探一下!” 王不二一愣,迟疑着道: “少爷,试探什么啊?” 雍博荣白了他一眼,道: “多什么嘴?快请李家大公子进来!” 王不二郁闷地闭上了嘴,快步前往院外迎接。 不一会儿,龙姿凤表,姿态雍容的李玉鉴,便快步走入院中。 看到气色好上许多的雍博荣,李玉鉴心中一松,嘴角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丝笑容,点头道: “如今见雍公子气色不错,倒是让我放心了许多!” 雍博荣起身还礼,笑道: “还是多亏了二小姐请来了名医,为我治疗,否则又哪里捡回一条命。” 李玉鉴沉吟了一会儿,又开口道: “神京有旨,命我即刻返京,不得耽误,是以便不能等雍公子康复。” 雍博荣闻言,眼睛一转,笑着道: “如此说来,倒是要恭贺大公子,恢复尊贵身份了!” 李玉鉴没有接话,而是话锋一转,沉声开口道: “雍公子身躯,仍需调养。神京名医遍地,天材地宝俱全,等过了这个冬日,身躯休养完毕,雍公子再启程前往神京吧!” 雍博荣闻言,顿时一愣。 不说别的,只论李家对自己的上心程度,就着实太好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雍博荣屏蔽心中的纷乱想法,缓缓起身,走到李玉鉴的面前,然后在旁人有些错愕的眼神之中,一把将“他”抱住。 霎时之间,李玉鉴整个人顿时身躯一僵,从颈脖到脸颊,开始泛起大片大片的红润。 嗯?身体僵硬,有些可疑! 然后雍博荣又跟个变态似的,低头在“他”脖间细嗅一口。 李玉鉴感受着颈脖处传来的温热气息,浑身一颤,只觉双腿酸软无力,差点没直接倒下去。 嗯!没有脂粉香气……但这反应,却很是可疑啊! 雍博荣松开脸上红霞遍布,几乎就要瘫软在地的李玉鉴,眉头一皱。 越看越可疑! 不行,再试最后一下! “大公子,我祝你往日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说完这句,雍博荣在身后李如成目眦欲裂的眼神之中,故作从容地伸出了手,拍了拍李玉鉴的胸口处,一副我在鼓励你的模样。 咦,结实硬邦邦的…… 李玉鉴面对着雍博荣的冒犯之举,脸颊几乎要滴出血来,“嘤”的一声,朝后连连倒退数步。 “他”是以秘术遮蔽真身,又不是真的转换性别。 对雍博荣来说,摸着是没有什么异样的触感,但“他”的感受,却与寻常无异! “你、你、你……” 李玉鉴看着雍博荣,“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狠话来,最后直接抿了抿嘴,满脸羞恼地转身离去。 李如成双手颤抖着,强忍着心中躁动,对着雍博荣敷衍地行了一礼,也急忙转身离去。 最后院内只留下一脸看不懂之色的王不二,皱着脸,道: “少爷,您刚刚是在轻薄李家大少爷吗?” 雍博荣嘴角一抽,轻咳一声,扭过头去,道: “你懂什么,这只是试探!” “那少爷,试探出什么了?” 雍博荣闻言,有些头疼地捂住了额头,点头道: “虽然‘他’的这些反应,已经能够证明我的推断了。但还需等前去打探消息的永康回来,才能最终确定我的猜测……” 王不二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但他此时眼中那尚未消散的迷茫,显然能够看出,他还是没有弄懂,雍博荣此番举动的含义…… 第三十七章 俺也一样! 李宅后院之中。 王不二脚步匆匆而来,刚进院落,便高声道: “少爷,李家大公子今日一早,便匆忙启程前往神京了!” 王不二的话,打断了正在向雍博荣回禀这几日打探所得情报的贝永康。 贝永康听到王不二的大嗓门,顿时抬头看向他翻了个白眼,不满地道: “憨货,吵什么!” 王不二见状,顿觉失态,连忙闭嘴不言。 雍博荣摆了摆手,对着贝永康道: “继续说!” 贝永康闻言,连忙继续道: “据如今苏州城中传言,可知这李家老爷,当年乃是昭明太子东宫将领。十六年前,昭明太子冤死,李家老爷携昭明太子之子,自神京一路逃来江南。”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李家老爷在扬州,与当时尚处微末的老家主结识交好。然后辗转来到苏州,在短短十年之间,打拼下了这偌大的李家家业。” 听到这里,雍博荣眼睛一眯,道: “李家在苏州城的这般威势,竟然短短十年便成?” 说到这里,雍博荣不由挑了挑眉,沉声道: “看来昭明太子的旧部,在这十年之内,已经悄然聚集到了李家的门下,凝聚成一股不小的力量啊……” 只凭一个东宫将领出身的李家老爷子,雍博荣可不信,他能够在短短十年之内,便将苏州打造成这幅牢固模样! 贝永康继续道: “还有少爷交代了的那件事,永康也查到了!” “十年之前,也就是李家二小姐突然被送到扬州的时候,便是有负责采买的神京内官监大太监,奉旨来到苏州大肆采买。” “应该是李家老爷,当时担心是宫中借采买之名,派人追查太子遗脉,这才将大公子潜藏起来。又因担心祸及家人,是以将二小姐暗中送到了扬州,恳求老家主庇护一二。” “自从数年前,李家老爷出世之后,大公子便常年以外出巡查生意的名义,隐藏在暗中,不怎么显露在世人眼前。李家事务,便多由李家二小姐处置决断。” “这应该也是怕有心人注意到李家大公子的真实身份,这才故意如此,以暗中隐藏的。” “不得不说,李家老爷,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雍博荣闻言,轻叹一声,点头道: “李家老爷子,是称得上一句用心良苦啊!” 大致推断,倒是不错。 只是,从来就没有什么李家大公子…… 【逆乱阴阳,辅助争龙,致使天下大乱,兵戈四起,罪孽+8000】 通过这句批语,结合自己昨日的试探,以及贝永康数日来的打探消息,雍博荣其实很容易就能够猜出。 谋算韩家父子,根本不是为了夺取气运,而是为了借助韩元的反王命格,助李望舒欺瞒天地,逆转阴阳,回归神京争夺大位! 此时的雍博荣,就忍不住心中哀怨: 唉,自己的从六品神位啊…… 八千的罪孽啊,雍博荣看得不由直嘬牙花。 是真看不出来,李望舒这小姑娘,日后能够掀起的动乱,竟然比韩元这个命定反王弄出的战乱,规模还要浩大!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便不可避免地从雍博荣心中生起。 救了李望舒有八千罪孽,那要是杀了她,会不会…… 但这个念头生起不过片刻,便立即被雍博荣扑灭。 还是那句话,自己的所作所为,当是出自本心本性的决断,而非是被四相树所裹挟! 一旁的贝永康、王不二二人,看着雍博荣脸色阴晴不定,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少爷,可是在忧虑什么?”贝永康忍不住问道。 雍博荣沉默了片刻,眼睛突然眨了眨,沉声道: “这致使天下大乱之人,是为罪孽深重之辈……” “但若是逆天改命,使天下清平大治,海晏河清之人,自然也就是功德无量吧?” 苏州一行,无论是杀了韩元所获的两千功德,还是救了李望舒所获的八千罪孽,都无一不再告诉雍博荣。 他这十六年来,救治乡民,积德行善的举动,对功德、罪孽的增益,不过微乎其微。 只有澄清寰宇,安定天下黎民,或是祸乱天下,致兵戈四起,才能够获得海量的功德、罪孽! 一旁的贝永康闻言,微微一愣,旋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自是如此!” “前朝的麒麟阁十二将,中兴三宰相。本朝的紫光阁开国二十四名臣,那都是辅佐君王,扫清寰宇,重匡社稷的贤才。” “时至今日,天下之中都有祭庙供奉,香火未断,为千百代世人所称颂!” 雍博荣听到这里,二话不说,当即猛地一拍手掌,朗声道: “既然如此,那这神京,便不得不走一趟了!” 贝永康、王不二闻言,再次呆愣住,有些跟不上自家少爷的脑回路。 雍博荣见状,朗笑一声,换上了他们二人能够听懂的话,道: “我是说,既然我这身躯如今康健许多,不至于早丧,又岂可荒废一身才学?” “当即刻启程前来神京,建功立业,一扫这污浊天下,青史有载,万代称颂!” 明明一个月前,自家少爷还是深信自己命不久矣,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后事了。 没想到经历苏州之变后,自家少爷因祸得福,反而身躯康复许多,死志全消,甚至生出了前往神京,博取功名的豪壮念头。 贝永康、王不二二人,在错愕一阵之后,顿时露出了大喜之色。 虽然转变有些突然,可二人还是更愿意看到自家少爷如此! 贝永康神情一肃,眼中透着欣喜之色,当即抱拳行礼,朗声道: “少爷既有壮志,欲一展胸中所学,匡扶天下,永康当誓死追随!” 贝永康此前本就惋惜,自家少爷一身所学,只因病躯所累无法施展,建功立业。而今雍博荣说要前往神京,他心中自然无比欣喜! 一旁的王不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如贝永康这般漂亮话来,眼睛咕噜一转,当即高声喝道: “俺也一样!” 第三十八章 你也配姓雍? 江南冬日,少有寒风凛冽之时。最近十几年来,又多是暖冬,下雪甚至成了一件稀罕事情。 但就算如此,也唯有暖阳当空之时,天气才稍稍显得暖和些。 顾忌于雍博荣的身体,贝永康、王不二,乃至李如成,都是不愿雍博荣此时就动身前往神京的。 可架不住雍博荣想要尽快前往神京,雍、李两家,也便只能着手准备进京事宜。 不过两日的功夫,便已经筹备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还将裘衣、大氅、暖手炉等各种御寒之物,都准备妥当,生怕雍博荣熬不住路途上的寒意。 也直到这个时候,雍博荣才知道,李望舒临走之前,竟然还给他留下了一支五十人的精干队伍,护送他进京的同时,还将供他差遣指使。 就这样,李家的这五十名精干家丁,加上袭杀之后,贝永康自扬州紧急调来的三十名雍家死忠,组成了一支将近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神京出发。 为了避免路途劳顿,这次便走水路,正好自雍博荣老家扬州改乘舟船,借道淮河、汴河、洛水,一路进入神京洛阳。 可刚当雍博荣车架驶入扬州地界,还没有半日的功夫,便有一群人闻着腥味找上了门来。 一体态痴肥,面泛油光,小眯眯眼中尽显阴桀的中年男子,便领着一群人,径直拦住了雍博荣的车架。 中年胖子挺了挺肚子,便要朝雍博荣的马车走去。 领头的一名护卫,当即眉头一皱,猛地拦住了此人,呵斥道: “干什么的?速速让开!” 中年胖子闻言,顿时眼睛一瞪,朝这名护卫呵斥道: “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雍家的二老爷你也敢拦?” 这名护卫是李家出身,倒是不清楚雍家的情况。被这中年胖子一句话,便给糊弄住了。 可这个时候,旁边的那些雍家人,却是顿时神色一冷,厌恶地看向这中年胖子。 为首的一名雍家人,更是冷哼一声,厉声呵斥道: “拎不清自己身份地位的狗东西!谁给你的脸,让你自称雍家二老爷的?” 中年油腻胖子雍桂福,闻言脸色顿时涨红,短胖的手指,颤颤地指着那人,怒喝道: “大胆!像你这种目无尊卑,不知规矩的蠢奴,就合该乱棍打死,全家发卖……” 话尚未说完,便听到“啪”的一声鞭响声。 “啊!”凄厉的,宛若猪嚎的惨叫之声,顿时响起。 为首那名雍家人,刚刚竟然直接甩出手中长鞭,抽在了雍桂福的身上,在他脸上留下了约莫寸长,皮肉绽开的伤口。 “此人乃老家主出了五服的族人,是个厚颜无耻,窥觊雍家家业的蠢东西。诸位兄弟,不必顾忌什么,他若敢甩脸子摆架子,直接抽死也没关系!” 听到雍家人的话,四周的李家家丁,心中顿时了然。 雍家公子体弱,雍家又是那么大的家业,自然引来了群狼窥觊。 只是都出了五服了,还有脸自称是雍家族人,想要分一杯羹的,这脸皮也着实厚了些…… 而此时,一众被雍桂福领来的人,也似乎反应了过来,齐齐围了上来,呱噪道: “坐视奴仆欺压族人,荣哥儿就是这般管教下人的吗?” “如此行为,当真是让我等族人寒心啊!” “早就说荣哥儿年幼,管不了这么大的家业。还是我们这些族人,得帮忙看顾啊!” “就是,就是!” 短短几句,便又扯到了雍家的家业之上。 故作的神情,难以掩盖这些人面皮下的贪婪,看得人牙直痒痒。 车队之中,听到前方传来的聒噪之声,雍博荣微微睁开了双眼,脸上带着厌恶之色,道: “我就知道回扬州,一定会遇上这些恶心人的货色!” 一旁的王不二闻言,顿时握了握腰间的鬼头大刀,眯着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煞气,冷声道: “少爷若是厌烦了,不二今晚就折返回来,将这些狗屎玩意都弄死!” 雍博荣闻言,却是眼眸垂下,幽幽道: “此前我是懒得和他们计较,倒似乎是让他们觉得,我软弱可欺了!” “永康,之前让你准备的账簿呢?” “带着呢!”贝永康连忙低头应道。 雍博荣点了点头,道: “马车上前,我亲自会一会他们!” “是。” 雍博荣的马车缓缓上前,径直来到那一群所谓的雍家族人前面。 车门推开,露出了里面身穿大氅,相貌俊美出尘,气色更好的雍博荣。 而在见到雍博荣的第一时间,刚刚还在呱噪的人群,顿时安静了起来。 所有人齐齐看向雍博荣,眼中闪烁的贪欲,几乎要将雍博荣埋葬! 刚刚还躺在地上哀嚎不已的雍桂福,此时猛地一跃而起,三步并两步上前,故作激动地道: “容哥儿,你这一个月来,到底去哪儿了?” “你这不声不响的,我们都以为你被府上这些刁奴给害了呢!” 说罢,他不待雍博荣开口回话,便又指着后面的一群人,道: “你看,这都是二叔我替你找来的族人们!自此之后,荣哥儿你就有了我扬州雍氏的照顾,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扬州?雍氏?呵呵!” 雍博荣发出嘲弄的笑声,然后不屑地道: “若是我没记错的,扬州此前只有我雍家,没有什么雍氏!” “还有,既然出了五服,族谱分列,就别攀亲戚了。也不知谁给你们的痴心妄想,还想玩鸠占鹊巢的路子,当真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可以随意哄骗吗?” 雍桂福闻言,顿时神色大变,捂着抽疼的伤口,脸色难看地道: “荣哥儿年纪尚小,不知有族人帮衬的好处,反倒是信了手下刁奴的挑唆……” 话音未落,王不二、贝永康,便已经走下马车。 贝永康翻开手中的账册,沉声道: “天庆十一年九月,雍桂福闯入扬州甲戌字店铺,欲强行接管生意。未得逞后,打砸店铺,造成金银损失合计七百三十二两白银。” “天庆十二年一月,雍桂福伪造雍家印信,前往海陵乙字盐场,哄骗上好精制雪盐一千八百石,合计三千两白银。” “天庆十二年二月,于海陵甲字盐场故技重施,被识破后,勾结匪类打砸盐场,致损失三万两白银……” 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的雍桂福,此时猛地反驳道: “什么玩意?你盐场那么多盐丁,我哪里敢去打砸闹事?怎么就造成了三万两的损失了!” 贝永康眼睛一撇,冷声道: “因为你闹事,导致当时盐场里的数千石雪花精盐被毁,损失定三万两,已经是少爷开恩了!” 念到这里,雍博荣也觉得差不多够了,沉声道: “按大梁律,盗窃、劫掠白银十两以上者,流放北地。盗窃、劫掠百两以上者,判绞!” 他又指了指雍桂福身后,那拦在官道上不让雍博荣离开的众人,声音越发冷冽。 “聚集匪类,隔绝官道,劫掠过往者,斩!全家尽没!” 听到这里,雍桂福抬头对上了雍博荣那冰冷无情的眼神,浑身下意识地一颤,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荣哥儿,别、别开玩笑!我是你族叔,你不能杀我……” 雍博荣微微昂头,俯视雍桂福,语气淡淡,尽显冷漠。 “你也配姓雍?” 声音之中显露的淡漠杀意,让雍桂福心中凉透。 再次抬头,便见手握鬼头大刀的王不二,露着暴戾残酷的笑容,快步朝他走来。 “不,雍少爷,您不能杀我!我、我,身后可是扬州府尊大人……” 话音未落,只见刀光一闪,雍桂福只觉自己头颅一轻,直接飞起。 视线的最后,他只看到自己那无头尸身,无力地倒在地上。 一金、一赤两道光芒,径直遁入雍博荣的身躯之中。 【斩杀大恶之人,功德+1】 【杀戮同姓之人,你的恶名在整个江南流传,恶名+50】 四周沉默了片刻之后,原本还满心贪欲的人们,此时陡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杀人了,快跑啊!” 在血淋淋的威慑之下,这些被贪心蒙蔽之人,终于清醒了过来,身形仓皇,四散而逃。 雍博荣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声道: “派人,将这些东西,‘好好礼送’出扬州地界!” 听着雍博荣特意加强语气的词句,贝永康当即躬身行礼,应道: “是!” 雍博荣眼神一撇,看向远处的扬州城,继续道: “还有那个扬州知府,小山羊胡子,当真不知道这扬州府是盐商家族的扬州?窥觊我雍家家业,那就是犯了盐商们的规矩,惹了众怒!” “不二你今晚辛苦一趟,亲自去送那个小山羊胡子一遭!” 早就想如此快刀斩乱麻的王不二,此时简直兴奋地不行,当即狞笑道: “哪里需要等晚上?不二现在就去扬州府衙!” 说罢,王不二当即提着还带血的鬼头大刀,朝扬州城快步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又分别有一道金光,一道白光、一道赤光,齐齐遁入雍博荣的身躯之内。 【斩杀贪官污吏,功德+30】 【斩杀贪官污吏,为扬州百姓所称颂,善缘+30】 【刺杀朝廷命官,您的恶名在江南官场中隐隐流传,恶名+10】 第三十九章 又菜又贪,还没数的大梁水师 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这些宵小之辈,雍博荣又安排了人去简单收拾了手尾。 扬州知府虽有四品官身,可这次窥觊雍家家业,暗中使用的这些恶心手段,却是犯了扬州盐商们的忌讳! 毕竟谁都保不准他今日的这些手段,明日会不会用到其他盐商身上? 所以对于扬州府尊,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官衙之中被刺杀,整个扬州都会帮忙捂盖子,最终也是一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处理完一切的雍博荣,也没有再耽搁,便直接在扬州码头乘船,启程前往神京。 先取道淮河,再汇入汴河,逆流而上,直向神京。 所幸一路之上,天气风向都算不错,约莫一个半月的时间,便即将汇入洛水,神京在望了。 可当船只行至汇入洛水的蒗荡渠时,却看到前方那被过往大小船只,给堵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的河道。 贝永康见状,只能下令船只暂时停驻江面之上,再派得力之人前往打探。 不多时,打探之人便划着小舟快速返回,来到雍博荣的面前,回禀道: “少爷,前方水道,已被朝廷水师所管制!” 雍博荣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道: “管制水道?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眼前这条水道,乃是如今大梁朝廷沟通南北的重要水道。 这突然管制,必然是出了问题啊! 打探消息的手下,连忙开口道: “蒗荡渠是人工开凿的河道,极易堵塞。如今又是新春元日将至,各地方官员、勋贵,各国使臣,皆前往神京朝贺。” “为避免发生意外,堵塞河道,水师被紧急调来管制河道。如今除了四品以上朝廷官员、勋贵之外,其余人需要等待放行!” 若是抛开特权,这个政策其实还是有几分先见之明的。 只是可惜的是,就凭大梁水师那个尿性,雍博荣闭着眼都知道他们能将这事,变成他们捞钱的机会! 雍博荣闻言,眼神微微一挑,沉声道: “咱们手上,不是就有如今内河水师将领的名帖吗?拿这个过去,再奉上千两白银就是了!” 雍家经营盐业,和这负责缉拿水贼、维护内河安稳的水师将领,自然有着人情往来。 至于用钱方面,对于雍家来说,根本无需在意…… 一旁的贝永康,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少爷,没用!” “倒不是名帖不管用,也不是他们改性子不收银子了。而是现在这蒗荡渠,是真走不了!” 雍博荣一听,顿时一愣,追问道: “什么意思?” 贝永康指了指前方江面之上,那积压得满满当当的各色船只,无奈道: “水师腐败,刚开始是收钱了就放船进去。可水师的本事您也清楚,这么多船只,他们哪里管得过来?” “现在前面的蒗荡渠,被水师无节制、无规划地放行船只,已经导致五艘大船相撞,或是沉没,或是横于渠河之上,彻底封死了蒗荡渠。” 雍博荣听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又菜又贪,还对自己没个毕数…… 雍博荣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这水路,估计没有几个月,估计是通不了了!这事可不小,神京必然追查问责。” “这就是捞钱把自己捞进去了,可惜,永康你又得想办法,打点新任水师将领了……” 贝永康也是摇头苦笑一声。 沉吟了片刻之后,雍博荣再次开口道: “算了,不等了。再等下去,后面的船围上来,就进退两难了!” “走陆地,反正此时已至汴州,距离神京,到底也就四五百里的路程,最慢也不过七八日的功夫。” 到了汴州,距离神京便真的没有多远了! 贝永康闻言,连忙应是,转身离去安排布置。 最后,雍博荣一行人,便在附近不远的浚仪县渡口下了船。 此时折腾到了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贝永康这边便开始安排人,准备先去浚仪县,备好住宿之地。 可不一会儿,被派去的人便回来禀报,说整个浚仪县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人。 毕竟这次被堵了这么多人,和雍博荣想到一起的也有不少。 派去的人,此时继续道: “少爷,城中虽没有房间入住,但店家们都给我指了一个名叫云光寺的地方,说可以去那边投宿。” 这话说完,旁人尚且还没有什么反应呢,一旁的王不二却是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鬼头大刀,精神振奋道: “荒寺?” 在妖魔横行的当世,荒寺几乎就可以直接默认其中有妖魔盘踞。 是以此时听到这里的王不二,dna一动,心想: 若是有妖盘踞,那可就太好了。可以再取几颗内丹,让少爷平时磕着玩…… 可回禀的那人,却是讪笑一声,摇头解释道: “是正经寺庙,在整个汴州都是有名的存在。方丈定空和尚,是有修为在身的大德高僧,时常为信众驱魔除病!” 听到这里,原本精神振奋的王不二,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不服气地嘀咕道: “看起来正经的,不见得就是正经和尚!” 贝永康白了王不二一眼,然后又看向雍博荣,问道: “少爷,您看是再想想办法,还是就去这云光寺?” 雍博荣沉默了一阵,便直接点头道: “便去云光寺吧!” 船上不能待,城中没地方落脚。这么多人,一般人家也不敢轻易借宿。 既然如此,还是直接去那云光寺吧! 众人闻言,当即齐声应是,套好了车马。 早就打听好云光寺所在的雍家心腹,径直领着众人,朝浚仪县外的云光寺而去。 在天色彻底昏暗之前,一行人很是顺利地来到了云光寺。 云光寺坐落于城外山明水秀之间,寺门整洁气派,一派庄严之象。 众人到达之时,正逢僧人做晚课。 暮鼓之声、诵经之声,伴随着袅袅炊烟,回荡在四周,一派世外清修之地,让人心中顿感肃穆宁静。 只看到此前一幕,便是王不二,也说不出这是什么不正经的寺庙。 第四十章 云光寺 雍家心腹敲着寺门,不多时,便有云光寺知客僧打开了寺门。 这是一位身形消瘦,脸色发青,眼珠子还滴溜溜不停转着的青年和尚。 当他看到寺门前,有几十号劲装汉子堵着的时候,显然也是一愣,迟疑了一会儿,方才双手合十一礼,口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不知诸位施主来我云光寺,所为何事?” 自有雍家心腹,与其交涉道: “我等是过往旅人,只因前方河道堵塞,只能弃船上岸。如今天色已晚,夜深露寒,我家少爷身子骨恐遭受不住,便想借贵寺落脚!” 听到是来借宿的,知客僧明显放心了下来,再次合十一礼,道: “施主一行,人数众多,还需方丈做主。还请在此诸位稍候,小僧去去就回!” 毕竟这么多劲装汉子,若是强人,那可就是一场大祸啊! 一个小和尚不能做主,倒是也能够理解。 知客僧关上寺门,匆匆离去。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寺门再次打开。 一身披大红袈裟,面白如玉,宝相庄严的大和尚,带着三四名徒弟,快步走出。 这位大和尚,正是这汴州名声在外的定空和尚! 定空和尚对着众人微微一礼,低眉道: “不知贵府公子,是哪位?” 众人散开,露出了后面身穿锦袍,头戴玉冠,俊美脱俗,带有三四分病态,白净得不像凡俗之人的雍博荣。 雍博荣颔首一礼,温声道: “雍博荣,见过定空大师!叨扰贵寺,实属无奈,还请大师行个方便!” 定空和尚眼神隐晦地在雍博荣身上打量几眼,沉吟片刻之后,露出一丝笑容,双手合十道: “若是借宿,自是可以。不过我云光寺,有三处地方,可供雍公子落脚,不知雍公子想要选何处?” 王不二眨了眨眼睛,惊奇地道: “还可以自己选禅房?” 定空和尚微微点头,道: “第一处是我云光寺柴房,借宿于此,分文不取,条件艰苦,四处漏风,也无素斋提供!” 此言一出,王不二顿时眉头一皱,面色不渝地道: “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 定空和尚摆了摆手,继续道: “第二处是寻常僧人的禅房,十二人一间,可遮风避雨,虽寺内僧人一同用饭。但住一夜,却需五十两纹银!” 王不二猛地一瞪眼,脸色变得有些狰狞恐怖起来,哼声道: “十二人的禅房,就要五十两纹银?” “少爷,这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和尚庙啊!” 面对气势凝重凶厉的王不二,定空和尚神色依旧淡定,低眉继续道: “第三处,则是为贵人们备下的静室,打造精巧,摆设典雅,寺内专门烹制素斋。但是一晚上,却需一千两白银!” “不知雍公子,想要借哪处留宿?” 雍博荣闻言,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定空和尚,挑眉道: “大师,你这收费,可是有点黑啊!” 定空和尚闻言,苦笑一声,再次合十一礼,对着雍博荣躬身致歉,道: “请雍公子恕罪,贫僧也是无奈之举!” “蒗荡渠被堵,水师将士强征附近渔民船只,前去疏通河道。附近贫苦渔民,不能打渔维持家中生计,还有人因疏通河道而受伤。” “贫僧欲救助一二,可手中却并无银钱。唯有出此下策,得罪之处,还请公子恕罪!” 说到这里,定空和尚难掩羞愧之色,轻叹一声,双手合于胸前,低头口宣阿弥陀佛。 听到这里,一旁面有不岔的雍、李两家心腹,此时顿时一变,看向定空和尚的眼神之中,带上了几分尊敬之色。 雍博荣眼神动了动,上下审视定空和尚几眼。 这话仔细琢磨起来,其实还是有点不对味的! 贫苦百姓难以为继,我也可以捐钱啊! 啊,凭什么我有钱,就要甘心被你宰了,再让你博个好名声?你这是在cpu我吗? 但雍博荣终究没有发作,只是笑了一声,便随手挥了挥。 一旁的贝永康见状,当即自怀中取出一张价值两千两的银票,随手递给了定空和尚。 “这钱,是我捐给那些贫苦百姓的。至于借宿所需的银钱,大师可否免除一二?”雍博荣眯着眼笑道。 定空和尚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又瞥了一眼贝永康,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不迭对着雍博荣施了一礼,道: “阿弥陀佛,雍少爷宅心仁厚。贫僧替此地百姓,多谢雍公子出手相助!” “雍公子若要借宿本寺,贫僧绝不要一分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的印象,王不二对这面相和善庄严,看上去就是好人的定空和尚,却是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不顺眼。 此时的他皱着眉,有些不客气地道: “钱都收了,还不快去给我家少爷安排?” 定空和尚脸上没有丝毫不快,连忙躬身一礼,亲自带着众人,朝寺内而去。 云光寺占地着实不算小,寺中大殿经阁,也是一应俱全! 但许是此时晚课已经结束了,僧人已经准备休息,所以此时寺中显得颇为安静。 对此,众人倒是也没有太过在意,跟着定空和尚来到了寺庙后院的一处小院之中。 到底专门是为贵人准备的,这处小院,也的确算得上修建精巧,布置典雅,处处显出几分禅意,是一处很不错的地方。 定空和尚指使着弟子,更换被褥、熏香,又吩咐人准备素斋,带着部分护卫前往禅房安置后,这才转身告辞离去。 雍博荣站在庭院之中,视线却突然移到不远处墙壁之上。 这片墙壁之上,画着炽盛光九曜图。 炽盛光佛身裹重袍,以朱膘着色,两手合托**,结跏跌坐于须弥座莲台之上,形神肃穆。 人形化的“九曜“环佛而立,似在聆听佛在说教。 上端祥云之上有两排天众,下有地狱三形,结构整齐,布局得当。 整副壁画,形象生动,繁而不乱,尽显高超的绘画技艺! 不过最吸引雍博荣视线的,却还是画像下方的地狱诸多形象之中,一长裙曳地,姿容出众,双眼极为灵动的女像。 雍博荣眉头一挑,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原版的炽盛光九曜图中,似乎没有这个女像吧……” 第四十一章 壁画中人 偌大的云光寺,此时空无一人,安静诡异异常。 雍博荣站在那边,朝四周左右看了看。 不光一众护卫不见了,就连往日轻易不离开自己身边的王不二,此时也未曾看到。 雍博荣眉头一皱,眼睛微微眯起,信步在寺内开始走动起来。 此前来时,天色已暗,倒是未曾好生观赏寺内景色。 这个时候信步游览,方才发现这云光寺内,竟然遍布壁画,都是些如雍博荣白日所见的“炽盛光九曜图”这样的佛家壁画。 画的不是劝人向善的故事,就是宣扬佛的威能法力,再或是描绘地狱恐怖之景象,告诫世人莫要为恶。 壁画精美绝伦,技法高超,艺术水平很是不低,让雍博荣很是感兴趣。 而正当他在观赏着一副“帝释梵天图”时,壁画左上角一姿容娇美,身形妩媚的天女,却是突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雍博荣被这动起来的壁画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数步后,死死地盯着前方壁画。 此女子的相貌,竟与雍博荣白日在那副“炽盛光九曜图”壁画中见过的灵动女子,一模一样! 于此同时,他的念头立即沉入了心神之中,开始沟通四相树。 明明四相树,就藏在雍博荣身躯之中。 可此时四相树对于雍博荣的回应,却是从冥冥之中传来。 雍博荣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壁画之中的天女,看到雍博荣被吓了一跳,顿时面露歉意,点头致歉,然后身形一挣,竟然直接脱离了壁画,出现在了雍博荣的面前。 女子身穿素色长裙,面容柔美,气质温柔,而且和雍博荣类似,身上都带着丝病态。 弯弯好看的眉宇之中,充斥着歉意之色。那微微抿起的嘴唇,更显出了几分弱气,就莫名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 只见她低头欠身一礼,满是歉意地道: “清河楼氏女,见过公子!” “刚刚无礼冒犯之举,还请公子见谅。” 雍博荣看着突然从壁画之中蹦出来的好看的姑娘,沉吟了片刻,顿时了然地一拍手掌,道: “我懂,接下来姑娘是想请在下,去壁画之中转上一转?” 画壁的香艳剧情,聊斋鬼怪故事之中的经典,不可不尝! 此时的雍博荣,表面没什么露出什么,心中此时却是已经将警戒之心拉满,甚至已经准备直接唤出魔弓。 他又不是色迷心窍之人,怎么会因为一个美女或一群美女,就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那楼氏女倒是没有发觉雍博荣隐藏的警惕,反而被雍博荣的反问弄得一愣。 她白净好看的脸上露出了茫然懵懂之色,下意识地看向了身后的壁画,满是疑惑地轻声呢喃道: “公子也能和我一样,进入壁画中吗?应该不能吧,毕竟我是已经死了,而公子只是做梦而已……” 在说到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楼氏女脸上还忍不住露出一丝难过哀怨之色。 “我是在做梦?”雍博荣眉头突然一挑道。 怪不得王不二、贝永康等人都不在自己身边,四相树的回应也是从冥冥之中传来。 听到雍博荣的疑问,楼氏女连忙道: “是我请公子入梦的……还望公子醒后,立即离去,这云光寺不宜待了!” 雍博荣闻言,眉头一皱,沉声道: “什么意思?” 楼氏女闻言,秀眉顿时紧皱,抿嘴道: “云光寺方丈定空,此人空有高僧之名,但实际上暗地里却不是好人!他会摄魂之法,能将人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一魄,投入公子白日所见的那副炽盛光九曜图壁画之中。” “丢失一魂一魄之人,并不会直接失去生机,而是表现得恍若痴呆,或是昏死不醒。这个时候,唯有花费重金请定空出手,才能救回来。” “便是通过这般法子,定空这些年来一边聚拢钱财,一边却还搏得了个大德高僧的名头。” 说到这里,楼氏女突然面露一丝哀怨不岔,咬牙道: “我当年随父亲来此为官,便是中了定空的诡异手段。偏我父亲又为官清正,身无长物,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身躯熬干死去,魂魄留在壁画之中,不得离开这云光寺半步……” 雍博荣闻言,眼神眯起。 此时的他倒是也想起来了,此前贝永康将银票交给定空的时候,那和尚看到银票并无异常。反倒是在看向怀揣银票的贝永康时,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欢喜之色…… 不过雍博荣倒也不是全然听信一面之词的人,只是对着楼氏女微微一礼,故意带着一丝试探地问道: “多谢姑娘提醒,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不知可有在下,能够帮到你的地方?” 楼氏女闻言,双眼却是顿时明亮了起来,有些激动,又有些委屈巴巴地道: “公子这就信我了?此前我请不少人入梦提醒,可他们都不信我,反而信那个坏和尚……” 说到这里,楼氏女又有些手忙脚乱地对着雍博荣欠身一礼,面露感激地道: “我不求公子别的,只想公子派人前往清河楼家,替我看了看父亲如今可安好。” 楼氏女红着眼眶,泪眼朦胧,可怜兮兮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怜悯。 雍博荣此时心中倒还有着几分狐疑,是以并未立即做出什么要将她救出的承诺。 答应了替她看望父亲的请求之后,楼氏女又可怜巴巴地抹了一会儿眼泪,这才离去。 而随着她的离去,构筑的梦境顿时消散。 一点白光,立时遁入雍博荣体内。 【相助楼氏女,善缘+1】 原本沉睡着的雍博荣,眼睛顿时睁开。 此时正是深夜,天色未亮。 闻着室内格外好闻,让人心情放松的檀香,雍博荣缓缓坐起了身来,披上大氅,便拉开房门走到院内。 旁边房间内,熟睡着的王不二听到动静,顿时睁开双眼,猛地冲了出来。 在看到是自己少爷站在院内之后,顿时一愣,开口道: “少爷,为何不睡?” 雍博荣站在院内,随意地对着王不二摆了摆手,转而仔细地打量起,面前这副炽盛光九曜图壁画。 画像下方的楼氏女,长裙拖地,姿容艳丽,更像天界神仙中人。 可在这幅画中,她身边却是诸多地狱恶相,尽显狰狞恐怖! 雍博荣双眼一眯,面露沉吟之色…… 第四十二章 再次凝现的正四品阴职 清晨,云光寺之中,宏重的钟鼓之声,伴随着僧人们早课的朗朗诵经之声,回荡四周。 大雄宝殿之上,正闭目诵经的定空和尚,在听到了手下弟子的禀报之后,猛地睁开了眼睛,皱眉道: “那姓雍的公子,不走了?” “是,今早有雍家家丁来说,他家公子进来旅途辛苦,便还想再在寺中休养几日。” 此言一出,殿中七八名心腹弟子,顿时连连皱眉。 “寺内名声要紧,不能让这富家公子在寺中出事!” “将昨晚在寺外的布置,都撤了吧。这遭遇‘妖魔’的戏码,暂时是唱不了!” “不急,他总要离开的!” 为首的定空和尚,此时却是转动佛珠,眼睛一动,平静地道: “无妨,这位雍家公子不简单,心中怕是还对我存了几分戒备。” “正好今晚,先引他入画中界,受地狱无穷苦,让他心惊胆战之后,第二日再亲自为他开解,然后引他入画中天界,享无尽乐,让他彻底信服我的手段!” 只从这段对话之中,便可知昨晚雍博荣梦中所遇的楼氏女,所言不虚! 这云光寺的和尚,果真玩着自导自演,又得名声又得钱财的无本生意。一个个轻车熟路的,甚至还不止一个套路。 听到定空和尚所言,众弟子顿时大喜,齐齐合十一礼,低头道: “师傅英明!” 定空和尚点了点头,然后又话锋一转,问道: “之前遣散的那些,维护寺内壁画的匠人,现在就去请回来吧!” 有弟子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 “师傅,那些匠人花销甚大,一天光给他们的工钱就要近上百两。既然此前都遣散了,为何还要请回来?” “就算要维护,只维护画中界所在的那副炽盛光九曜图,不就好了吗……” 寺内壁画精巧,能够动手维护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匠人。而且数量又多,日日维护,花销着实太大了些。 可当听到弟子这不解的话时,定空和尚当即神色严肃,郑重地道: “我云光寺不是普通寺庙,最重要的就是这些壁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们出现损毁!否则,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 定空和尚如此严肃的态度,让众弟子很是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只能低头应是。 ------------------------ 此时,云光寺后院之中。 雍博荣正在用早饭,一旁的贝永康正沉声回禀道: “今早便以采购名义,派出了五人打探消息。” “各方消息汇总,这三年来,这汴州附近,多有权贵富商,遭遇妖邪。遇事之人,或是神志不清,或是昏死不醒。” “全靠定空和尚出手救治,斩杀妖邪,三年时间之内,才仅有寥寥数人身死。” “也正是因为如此,短短三年之内,定空和尚声名鹊起,一举让已经破落的云光寺,重新名震汴州。” 雍博荣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今日说要多借宿两日,和尚们什么反应?” “面有诧异,眼中闪过急色,还隐隐有些不情愿。”贝永康回道。 察言观色,对贝永康来说,那就是必备技能。 “少爷,如此看来,昨夜您所遇之事,未必是假!” 雍博荣放下手中碗筷,擦了擦嘴,道: “且看这几天,和尚们是否有异动就知道了!” 这种是非真伪,谁善谁恶,一面之言从来不足为信。只要看其所作所为,便能一清二楚! 一旁的王不二闻言,顿时嘴角露出狞笑,手按鬼头刀,道: “若是这些和尚不老实,不二便送他们去见所谓的佛祖!” ---------------------- 入夜,王不二便宛若门神一般,立于雍博荣的房门之前。 其周身气血汹涌,凶厉煞气萦绕于身。腰间那收归鞘中的鬼头大刀,那深重戾气引而不发,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心惊肉跳。 此时一般的小妖小鬼,只怕刚靠近院子,便要被王不二身上的煞气、戾气,给压得动弹不得了。 也正是如此,王不二才自信,不会有人能够在他眼皮底子下加害自家少爷。 但显然,他是低估了世间术法的诡异。 此时院落之中的那副炽盛光九曜图壁画,突然就如同水面一般波动数下。 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极为隐晦地散溢出来,并且在人为的操控之下,直接钻入了房间之内的雍博荣身躯之中。 一点灵光,被牵引出来,晃晃悠悠地飞到了壁画之中。 原本并无睡意,还在翻书打发时间的雍博荣,此时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反而觉得睡意涌上,神情有些木然地起身,合衣上床,倒头就睡! 而当他再次意识清醒之时,却见眼前一片血雾弥漫,腥臭气味扑鼻而来,令人欲要作呕。 残肢断骸,内脏器官,遍地皆是。还有无数具死相恐怖狰狞的尸体,堆积尸山,其上鲜血汇做河流,缓缓流淌。 各类身形巨大无比,形象恐怖的地狱魔物,充斥着四周,朝雍博荣不断丝毫咆哮。 雍博荣见状,心中却是波澜不惊。 也许是因为此前,他已经窥见过阴府真正大恐怖,所以此时面对如此血腥恐怖的画面,心中却是毫无波动,只觉得透着一股子虚假。 而且,感受着冥冥之中的四相树传来的感应,雍博荣知道,只要自己一个念头,他随时就可以离开这里! 看着四面不断朝自己涌来的魔物,雍博荣站在原地,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还想感受一下,被这些东西咬到会是什么感觉。 而就在魔物们朝他狠狠扑来,雍博荣突然觉得袖口一紧,竟然直接被人拽着跑开了。 他定睛一看,竟是那昨夜提醒过他的楼氏女! 此时的楼氏女,一边拽着雍博荣拼命奔逃,一边朝后观望。 暗中窥探的定空和尚,看到突然跑出来拉走雍博荣的楼氏女,顿时双眼一瞪,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她,她竟然还藏在画中界……” 片刻之后,定空又猛地暴怒起来,怒喝道: “好胆,竟敢坏贫僧之事!” 说罢,他双手掐咒,画中界里顿时凝聚出众多魔物,宛若潮水一般,朝二人涌去。 看到身后不断涌来的数量惊人的恐怖魔物,她面露惊恐畏惧之色,眼泪汪汪的,然后用她那因为恐惧,已经变形了的声音,抽泣着抱怨道: “让你不走你不走,还说相信我,现在好了吧……呜呜呜,我在外面躲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跑进来救你……啊,救命啊……” 雍博荣见她惊恐到不能自已的模样,眉眼淡淡,心念一动。 刹那之间,金、黑、白、赤四色光辉突然破空投下,相互交织一起,直接将雍博荣与牵着他的楼氏女,一起带离了这片画中界! “啊……” 刚发出一声尖叫的楼氏女,突然发觉身边环境大变,落入到了一片白茫茫迷雾之中。 尖叫之声,戛然而止,楼氏女震惊地看向雍博荣,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兴奋地道: “怪不得你不走,原来你有本事离开那壁画中啊!” 雍博荣神色平淡,用一种近乎淡漠的语气,道: “若没有点本事,怎敢想着救你出来?” 楼氏女闻言,顿时一滞,眼睛眨巴眨巴两下,愣愣地看向雍博荣…… 而这个时候,雍博荣却是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让他自从进入画中界后,便一直平静淡漠的心,也感到了一丝意外惊讶的情绪。 他现在的视线之中,可没有雾气遮蔽,依旧能够看到四相树的状况。 随着他此时回到心神之中,罪孽巨树所凝聚的铁籍鬼册,再次亮起,浮现出“正四品阴职”的玄奥篆文。 这代表着,雍博荣又能够选择神位了! 雍博荣眉头皱起,看向一旁的楼氏女,道: “我记得你说过,定空摄取的是一魂一魄?也就是说,我此时是一魂一魄的状态?” 楼氏女闻言,点了点头,道: “画中界是镜花水月,并非真实存在,所以无法容纳全部的三魂七魄。” “定空和尚摄来的,便是三魂之中属阴气之变的觉魂,与代表理智的一魄!” 听到这里,雍博荣眼神一动。 代表理智的一魄? 怪不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冷静得有些不对劲。 他看向一旁的萦绕着森森鬼气的铁籍鬼册,眼睛眯起。 现在问题来了,现在自己的身躯明明未死,只有一魂一魄在此的自己,似乎也能够凝聚神位啊…… 要不,试一试? 雍博荣心中一动,罪孽树上萦绕着的浓厚黑色罪孽气息,顿时翻涌起来,涌入到铁籍鬼册之中。 那散溢着玄奥之气的【正四品阴职】篆文,此时黑色光芒大盛,罪孽树上的浓厚气息耗尽一空,凝聚出一枚阴府官印,浮现于雍博荣的面前。 雍博荣眼神一动,径直伸出手,将这枚官印握于手中…… 第四十三章 云光寺下的汴州古战场(求追读) 眼睁睁地看着雍博荣的魂魄消失,此前他依之无往不利的画中界,这次竟然失败了,便让定空和尚的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惊慌无措。 而随着雍博荣的离去,整个画中界也顿时失去了依托一般,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扭曲虚幻起来,最后干脆直接寸寸崩坏! 静室禅房之中,被画中界反噬的定空和尚,猛地睁开了双眼,脸色惨白,额间满是冷汗,眼中尽是惊慌之色,身形忽的后仰倒下。 一旁几名为其护法的弟子,心中一惊,连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紧张关切地问道: “方丈!” “师傅,这是怎么了?” 定空和尚面色苍白,颤抖着嘴唇,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打眼了……” 谁能想到,那看起来病态弱气的雍博荣,竟然能够有办法,直接脱离画中界的掌控。 而此时,定空和尚又猛地想起了刚刚开始崩溃的画中界,神情顿时一变,焦急无比地挣扎坐起,咬牙道: “快,快去炽盛光九曜图那边,想办法维系住画中界!” 众弟子闻言,却是纷纷摇头,你一言我一语地道: “哎呀师傅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画中界!” “雍博荣身边的那几十个精干汉子,一看就不好惹。咱们这算计他被发现了,就得赶紧跑啊!” “留得和尚在,不怕没经念!” “咱们先跑,等姓雍的走了,咱们再回来,就说他们是一伙强人,将咱们逼走的。反正以师傅您的名声,不怕没人信。” “对,至于画中界,师祖既然留了修理的法子,那等之后回来再修补就是了!” 他们云光寺的和尚,就没有武僧这么个说法,可不敢和雍博荣带来的那几十名壮汉动手。 定空和尚却是脸色急切地涨红起来,咬牙道: “不能走!云光寺下,就是汴州古战场,埋葬着数十万战死将士,煞气凝重,凶厉至极,全靠我云光寺,以世间香火愿力,以及画中界镇压。” 汴州地处中原腹地,土地肥沃,金城险固。古今大小征战,不知凡几。时过千年,附近百姓仍能寻到箭头甲胄这些战场之物。 “现在不管,等画中界破了,整个古战场将重新……” 而就在他说话之时,云光寺内遍布的那些精美壁画,其上所画的诸多佛像,此时突然绽放佛光,更有梵音颂唱之声,尽显神异。 一时之间,整个云光寺之内,佛光普照,梵唱阵阵,宛若佛国降临,圣洁无比。 显然,这就是为何定空和尚不顾弟子们反对,也要一直花费巨大代价,维护寺内壁画的原因了! 但可惜的是,此时仅凭着这些壁画,是无法再将古战场的煞气戾气压制住的。 下一刻,云光寺的地下,一道浓厚肃杀,凶厉无比的赤黑色气息,突然涌了上来,将上方笼罩的耀眼佛光、朗朗梵唱,立时冲得支离破碎。 寺内的壁画,承受冲击,此时齐齐裂开巨大的裂纹,神光立时消退,不再有神异之像。 云光寺的后院,更是突然传来一阵“轰”的炸裂巨声。 而后院之内的那副炽盛光九曜图壁画,此时更是轰然炸裂开来,巨大的声响,将在院内守卫的王不二,与一众护卫,都给吓了一跳。 定空和尚远远地听到这动静,便知画中界已破,浑身一颤,顿时瘫软下来,绝望地道: “完了……” 炽盛光九曜图壁画炸开的地方,此时显露出一个漆黑深邃的地洞。 一股凌厉骇人的凶厉煞气,从其中蓬勃而出,直冲天际。 霎时之间,便引得天地变色,乌云遍布,狂风呼啸。煞气充斥四周,似乎将整个天地都浸染上了微微赤色。 “杀!杀!杀!” 若有若无的喊杀之声,伴随着战马长嘶,金戈交鸣之声,从地洞之中传出。浩荡惊人的动静,便好似有千军万马,下一刻就要从里面冲杀出来一般。 这般恐怖的凶煞戾气,直面之人,顿时心胆俱丧,惊惧不能自已。 哪怕是被精心操练过的雍、李两家死忠心腹,此时也是手脚颤颤,连连狼狈后退。 反倒是王不二,此时被这凶煞戾气一冲,反而将他平日藏于心中的那骨子暴戾之气激起。 他双眼通红,周身气血不断翻涌,看着前方不算散溢凶厉煞气的地洞,猛地暴喝一声,竟然快步上前。 腰间鬼头刀出鞘,赤色血光闪烁,猛地被王不二插在了地洞之前。 相较于地洞传来的气息,鬼头刀上的凶厉煞气显然不值一提,根本不能让王不二抵御这些凶厉无比的古战场鬼物。 但此时的他,眼中却充斥着决然狂傲的暴戾血勇之气,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厉声喝道: “你们先带少爷走!” 面色苍白的贝永康,没有丝毫迟疑,当即点头,带着人闯入屋内,将还在昏睡的雍博荣直接扛起,全力逃离。 此时,地洞之中传来的兵戈厮杀之声,越来越清晰。 散溢出来的凶厉煞气,也越发浓重沉厚,凌厉迫人无比,压得王不二周身骨骼吱吱作响,口鼻鲜血流溢,双眼更是充血通红。 越是如此,王不二眼中癫狂之色越发浓厚,咧开大嘴,露出血淋淋的狰狞笑容。 “小小鬼物,竟敢造次!” 周身血气翻腾,勇力更甚。赤色刀光倒卷,携悍然决死之势,朝地洞内劈去。 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刀枪碰撞之声传来。 地洞之中,一柄尽显凶厉,鬼气萦绕的铁制长枪,直接接下了王不二的一刀。 下一刻,刀枪分离,王不二倒退数步,双眼通红地盯着前方。 伴随着战马长嘶之声,一身着古朴甲胄,手持长枪,身骑幽冥战马的高大武将,直接跃出地洞。 而在这名武将的身后,更有无数道黑气纷纷涌出地洞,在地面上显化一队又一队的鬼卒身影。 幽冥森森鬼气萦绕,所过之处,花草枯萎,生命消亡。沙场肃杀凶厉戾气,充斥天地之间,霎时之间便将四周,化为一片鬼蜮之地! 汴州古战场,现世了! 第四十四章 正四品罚恶判官,人间显圣(求追读) 王不二啐出一口血,双手紧握鬼头刀,身躯如铁塔一般挡住了这里,冷声喝道: “此路,不通!” 自家少爷尚未安全,王不二说什么都不会让开道路。 此时的他,纵然明知不是对面鬼兵鬼将的对手,却也毫不退让,面露决然奋死之意。 对面那名身形高大的鬼将,看着挡在面前的王不二,那腐朽干枯的脸上,竟然还露出了赞许之色。 “豪勇壮烈之士,但给予应有之殊荣!” 干枯嘶哑的声音,从鬼将口中传出。 下一刻,他缓缓抬起手中长枪,朗声下令道: “杀!” 王不二舔了舔嘴唇,猛地抬手,喝道: “等等!” 对面鬼将,微微一愣,定定地看向王不二。 “按照戏本里说的,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下令手下不许上前,然后和我单独打斗嘛!”王不二皱着眉道。 他可是指望着这样,能多为自家少爷拖延一点时间呢! 谁知听到王不二所言,对面那名鬼将,却是沉吟了片刻,然后很是直白地摇头道: “你不是一般人,我打不过你!而且你手中的刀,会要了我的命的!” 鬼,也是会死的! 刚刚两人交手了一招,便已经让这名鬼将知道,自己单论武力,绝非是王不二的对手。 而那柄有镇杀邪祟作用的鬼头刀,虽然难以抗衡整个汴州古战场的煞气戾气,可只对付其中一个鬼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不二闻言,顿时眼角一抽。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鬼将见王不二无话可说,便再次挥了挥手,下令进攻。 手下鬼卒们,当即暴喝一声,快步上前。 脚步齐踏,枪立如林,覆压而来,煊赫之军威,夹杂着森森鬼气、凶厉煞气,直逼而来。 王不二紧咬牙齿,正要奋死之时,对面围杀而来的鬼卒们,却是突然一滞。 此时,天地之间,再度风云变色。 幽冥之气不断凝聚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于虚空之中汇聚一起,最后显化出一道巨大古朴,气势恢宏壮丽,尽显玄奥深邃之意的巍峨大门。 那让草木枯朽,生灵消亡的森然鬼蜮之气,也开始朝前方的巍峨大门流去。 目睹着这座突然出现的巍峨大门,在汴州古战场厮杀千年的将士们,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让给鬼兵鬼将们,不由下意识地呆愣在原地。 再下一刻,大门之中突然走出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高大足有百丈,身穿紫色官袍,面容沉肃,尽显冰冷。周身气势,更是如渊似海,威严尽显,煌煌让人不敢直视。 王不二下意识地朝后观望,当看到这道巨大身影的面容之时,顿时愣住,喃喃道: “这不咱家少爷吗……” 雍博荣这一次选择的神位,变成了: 【地府正四品判官,判官司罚恶主事】 看着眼前森然鬼气、戾气、煞气、煞气所笼罩的云光寺,显化出气势威严阴神之身的雍博荣,用那绝对理智的眼神淡漠无情,随意一扫,浩荡威仪显露。 “既已身死,当归入阴冥,明断善恶,转身投胎,不可再侵扰人间!” 浩大如洪钟大吕之音,瞬间传遍四周。 面对着气势如渊似海的阴府判官神体,鬼类大军依仗着数量总多,又有古战场凶厉煞气相助,丝毫不觉畏惧。 为首的诸多鬼将,此时竟然还敢下令攻击。 “杀!” 汴州古战场厮杀千年,这些鬼物们的戾气,早已非同寻常! 只听大军暴喝一声,便有裹挟着森然鬼气、凶厉煞气的箭矢,呼啸而至,朝身形巨大的罚恶判官神身攻来。 雍博荣的眼中毫无波动,宛若俯视着一群蝼蚁,身上一道紫色火焰,便凭空蒸腾而起。 无数箭矢,被紫色火焰炙烤,顿时被烧成了纯粹的幽冥之气,散溢一空。 紫色火焰,随之倒卷而去,落入了鬼类大军之中。 霎时之间,凄厉的鬼啸尖叫之声响起,大军顿时乱做一团。 数量众多的鬼类大军,此时有的被紫色火焰缠身,尖叫哭嚎,痛苦不堪。但也有极小一部分的鬼军,却能够不受火焰威胁,处身其中,安然无恙。 作为阴府正四品罚恶判官,所有生前为恶之人,都将受其惩戒! 这紫色火焰,正是神位自带的威能。 凡不忠、不孝、不悌、不信;无礼、无义、无廉、无耻之人,皆要受此灼烧,魂灵煎熬,苦不堪言! 紫色神火带来的无边痛苦,让这些在古战场沉沦了千年的鬼兵鬼将们,知道了什么叫做神威凛然,不可侵犯! 它们当即强忍着紫色火焰的灼烧,纷纷拜倒在地,尖声哀求道: “神尊恕罪!” “我等沉沦战场千年,突然出世,煞气蒙心,冒犯神尊,还请恕罪!” “请神尊,收了神通吧!” “……” 面对着鬼兵鬼将们的哀求,雍博荣在沉默片刻之后,威严之声,再次响起: “即刻入阴府待罪,赎清自身罪孽后,可免沉沦人间之苦,转世投胎!” 听到此言之后,一众难以忍受痛苦的鬼兵鬼将,顿时如闻大赦,化作一缕又一缕的黑气,卷起阵阵阴风,朝前方的阴府大门之中飞去。 而当他们遁入阴府之中时,身上所缠绕着的紫色神火,也顿时剥离开来,消散于空气之中。 数十万的古战场将士鬼魂,此时齐齐涌入阴府之中。就连那些不被紫色神火所威胁的少部分鬼将鬼兵,也被裹挟着离去。 不多时,整个汴州古战场的鬼魂,便尽数一空。 雍博荣指尖一点,一点明光顿时飞入汴州古战场。 积压了千年的凶煞戾气,此时猛地被引动出来,直接被阴府大门所尽数吸纳。 天空之上,那诡异天象直接消散。 一道金色光辉,顿时凝聚出来,遁入雍博荣身中。 【平定汴州古战场,功德+1200】 雍博荣淡漠的眼神抬起,看向不远处的云光寺,抬手便是一弹。 一点紫色神火燃起,缓缓落入一众和尚所在的禅房之中。 “天地有公,论罪罚恶!” 庄严威严之声,在一众和尚耳边响起。 刚刚还在为死里逃生而庆幸的和尚们,此时脸色一白,看着缓缓落在自己身上的紫色神火,眼中顿时露出了绝望之色。 下一刻,被神火焚身的和尚们,发出惨叫哀嚎之声…… 第四十五章 赎罪与功德 紫色神火落下,凡不忠、不孝、不悌、不信;无礼、无义、无廉、无耻之人,身躯魂灵,皆受烈火煎熬,如蛆跗骨,摧心剖肝,让人受尽至极之苦。 和尚们惊恐地想要扑灭身上附着的神火,但无论他们如何折腾,紫色神火却不见熄灭,反而将一众和尚尽皆包裹于烈火之中焚烧。 痛苦哀嚎之声,凄厉异常,不绝于耳。 或是哀求怒骂,以求速死;又或是双手合十,哀求祷告佛祖庇佑;再或是不断痛哭,将自己此生所做恶事尽数说出。 种种之态,不一而论,但总之都是丑态百出。 唯一能看得过眼的,也只有那定空和尚。 此时的定空和尚,身受无尽苦楚,却紧咬牙根坚持,不断转动手中佛珠,默念心经。 他少时所受长辈师尊的谆谆教导之言,此时也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 便让他不由泪流满面,双手合十叩首,满脸悔恨地道: “弟子苦心维系这云光寺,镇压汴州古战场鬼军,不惜犯下诸多罪孽,自以为是学佛祖割肉喂鹰,主动身堕地狱的大慈悲之举。” “却不曾意识到自己,早已落入魔障之中,致使一叶障目,不识自身罪孽!” “今日罪有应得,弟子知错了……” 说罢,定空和尚紧紧闭上双眼,任由紫色神火灼烧自身,却强忍着无边痛苦,一声不吭,坦然受之。 楼氏女蹲在禅房门口,抱着膝盖,看着其中被神火所灼烧炙烤,痛苦无比的和尚们,她抿了抿嘴,秀眉微微蹙起。 “你在想什么?” 雍博荣淡漠无情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正常身形大小,穿着紫色判官官袍,双眼理智到已近冰冷无情之态,面容严肃清冷的雍博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氏女的身后。 楼氏女蹲在地上,眼神有些愣愣的,喃喃道: “当初魂魄被困壁画中,身躯干枯而死之时,我恨不得化身厉鬼,咬死这群道貌岸然的和尚。” “可现在,正看到他们受到应有罪责,心中只觉索然无味,并无任何畅快之感……” 说到这里,楼氏女微微一滞,眼光闪动泪光,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对着雍博荣带着一丝哀求之意,道: “我只想回家亲眼看一看父亲……能不能别立刻送我去阴间,好不好?” 这我见犹怜的模样,实在让人心中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只不过此时的雍博荣,七情六欲不存,仅有着绝对的理智,根本丝毫不为其可怜模样所动。 他神色冷漠平淡,只是继续声音冰冷地道: “这和尚害了人,罪孽不小。” “但他这一脉,一直镇压着这座汴州古战场,不使数十万鬼物侵扰人间,身上同样有不小的功德。” 汴州古战场的几十万鬼兵鬼将,若是出世,极有可能就是生灵涂炭。 定空和尚虽然用秘法骗人谋财,也曾害了几条性命,可却也维系云光寺的存在,镇压了汴州古战场,身上自有功德加持。 “有如此功德傍身,他今日便是入了阴界,我也难以将他打入地狱受刑。” “现在我有两个法子,能够惩处他。” “一是将神火附着其魂魄之上,使他无论转世投胎,都将日夜饱受煎熬,以解你心中怨气,如何?” 见雍博荣并不同意自己回去见父亲最后一面的请求,楼氏女神情低落无比,意兴阑珊地扫了一眼痛苦无比的定空和尚,微微摇头,不忍道: “我心中怨气已消,不需如此!” 听到这里,雍博荣冰冷的眼神之中,却是闪过一丝笑意。 “既然如此,便用第二个法子吧!” “让他入阴府效力,待恕清罪孽,再转身为人!” 话音刚落,雍博荣抬手便是一指。 一道紫色神光流传而出,朝那定空和尚遁去。 下一刻,那被紫色神火所包裹的定空和尚,突然身形一轻,神火顿时消散。 那代表着功德的金色光辉,以及罪孽的黑色不详之气,在定空和尚身上交相辉映。 伴随着紫色神光遁入身躯之内,功德光辉、罪孽之气,顿时为之引动。 黑色不详之气,化作一副堪有千斤之重的枷锁,直接落在了他的脖颈之间,压得他腰背根本抬不起来。 而金色功德光辉,则凝聚出一根长鞭,落在了他的腰间。 而定空和尚此时,也从原本的袈裟,换成了阴府小吏的官服。 “自此之后,夺你五感,拔除七情六欲,封印记忆,为阴府从九品罚罪刑鬼,待恕清罪孽,方能投胎转世,重新为人!” 威严之声,在定空和尚的耳边响起。 阴府为官,名义上是成神,但实际上却是不折不扣的惩罚! 一入阴府,耳鼻口舌眼,五感尽失。七情六欲,尽皆断绝。从此浑浑噩噩,与厉鬼为伴,终日听鬼哭嚎啸,沉沦其中不见天日! 这一切,都是雍博荣亲身感受过的。 若非是此时的他只有一魂一魄,没有七情六欲,也没有五官感知,要不然他是绝对不会接受这阴府神位的! 定空和尚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对着雍博荣以及楼氏女连连叩首,真心诚意地道: “定空甘愿领罪受罚!” 而随着定空和尚的认罪,并且甘愿入阴府效力赎罪后,一道代表着功德金色光辉,突然凝聚,在楼氏女猝不及防之下,直接遁入魂魄之中。 功德照耀之下,楼氏女魂魄凝实无比,其上竟可见金色祥瑞光辉流传不断,夺目异常。 雍博荣面色依旧冰冷,眼中却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沉声道: “你主动谅解了与定空和尚的恩怨,使他入阴府为鬼吏,让阴府自此得以运转,这是你应得的功德。” “有了这份功德傍身,你才能以魂魄之身,回归家乡!” 为楼氏女谋划这份功德,报了她当日援手之恩,才是雍博荣为何要让定空和尚,入阴府效力的原因。 否则,如果只是单纯的选几个下属,他完全可以从这次那些古战场鬼兵鬼将中挑选的。 而听到雍博荣所言之后,原本失落的楼氏女,顿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雍博荣再次伸出手掌,紫色神光立时一闪而过,凝聚成一枚玄奥符篆。 他神色一肃,沉声告诫道: “持此符篆,可护你一路周全,免受妖魔窥觊。了结此世因果后,当凭此符篆开启阴府大门,投胎转世,绝不可在人间逗留!” 楼氏女闻言,激动无比,连忙俯身一礼,感激涕零地道: “多谢神尊,出手相助。此番恩情,永世难忘!” 雍博荣眼皮都不抬,径直扔出符篆,然后大袖一挥,将定空和尚收走。 紫色神光流转,雍博荣的身形,顿时消散离去…… 第四十六章 抵达神京 幽幽阴界,寸草不生。昏暗冥日,悬于天空之上,散发着暗淡昏黄的亮光。 充斥着死气、鬼气的冥河,缓缓流淌,蜿蜒向前,将凡间魂灵,不分善恶,一股脑裹挟着上前流动。 入眼之处,不光是没有那传说中的规模浩荡地府,甚至称得上是空无一物,尽显荒凉。 身穿紫色判官官府的雍博荣,静静地站在冥河旁,看着眼前的荒凉景色,默然不语。 三界不存,天道轮回不显,怪不得世间一片污糟! 雍博荣微微抬手,头顶凝现出正四品的判官官印,其上紫色神光流转而出,烨烨生辉。 在这枚阴府官印的作用之下,整个阴界便顿时有感,权能加持调动,浩荡森然幽冥之气汹涌汇聚而来。 顿时之间,只见地动山摇,冥日变色。 一座巍峨的殿宇,破开尘土,此时拔地而起,眨眼的功夫,便已经伫立于阴间大地之上。 其上牌匾,“罚恶司”三个大字神光耀眼,尽显神异。 冥河所裹挟的凡间魂灵,自此之后都要自这“罚恶司”过上一遭,待明辨是非善恶之后,再分别处置! 雍博荣大袖一挥,身带千斤枷锁,腰配长鞭,穿着阴府官吏服饰的定空和尚,现身出来。 现在的定空和尚,应该称呼他为罚恶刑鬼。 此时的罚恶刑鬼,双眼淡漠冰冷,反应略显迟钝,显然已经是屏蔽了五官感触,拔出了七情六欲,连记忆也被封禁了。 雍博荣声音一沉,以淡漠至极,尽显威仪的声音,朗声道: “赐你识罪神眼,可辨善恶罪行,代本尊坐镇罚恶司。” “自此之后,凡间魂灵,入罚恶司论定善恶。有罪之人,接受惩处。无罪之人,方可转世投胎!” 说罢,一点紫色神光,自雍博荣指尖飞出,遁入罚恶刑鬼的眼眸之中。 它那略显木然的双眼,顿时变得神光闪动,锐利迫人,让人不敢直视。 罚恶刑鬼连忙俯身行礼,恭敬地回道: “小吏,谨遵神尊之命!” 雍博荣如今,还只是一个正四品的罚恶司判官,无法真正建立起一套完善的轮回制度。 如今建立起罚恶司,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 剩下的三大判官司、轮回司、阴曹司、六案功曹,乃至十殿阎罗,十八层地狱,都不是他能够完善的了。 也只有当他之后获得更高的阴府神职,才有可能实现! 雍博荣微微摇头,大袖一挥,身形顿时化作紫色流光消散原地。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之时,他已经出现在了心神身处的四相树下。 看着罪孽被清空的罪孽巨树,以及与之相对的,重新绽放功德辉光,凝现【从六品神位】的功德巨树,雍博荣心中略微一动。 自己似乎在无意之中,找到了并不需要死,就能够执掌神位的办法。 而且,若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还极有可能是同时掌握天庭神位,以及阴府神职的办法! 日后或许可以想办法,再试一试……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回归自己的肉身之中。 想到这里,雍博荣眼神微动,右手伸出一翻,正四品阴府官印,便出现在他手中。 雍博荣随手将官印朝前方的罪孽树抛去,正四品阴府官印,顿时悬于罪孽树之上。 然后他心念一动之下,此时的一魂一魄,只觉一轻,重新汇入到肉身之中。 但雍博荣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便对上了贝永康紧张无比的视线。 眼见自家少爷终于苏醒过来,提心吊胆的贝永康,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惊喜无比地道: “少爷,您终于醒了!” 雍博荣晃了晃着略微有些沉重的脑袋,缓缓坐起了身子。 果然,没有了那枚阴府官印的维系,自己可以很轻易地回归身躯中! 雍博荣抬头环顾四周,发现此时一众护卫带着自己,躲到了云光寺后山这里。 而此时,天色已经亮起。 东边日出景色美好,朝霞绚烂,一点也看不出昨晚那凶险骇人的景象。 “不二呢?”雍博荣开口问道。 “他早就回来了,就受了点内伤,别的没啥!” 贝永康又解释道: “也不知这小子怎么知道的,回来之后见少爷昏死,却信誓旦旦地说少爷您没事,便又带人回了云光寺查探去了。” 王不二是看见了雍博荣的判官神身相貌,结合他往日所表现出来的神异,自然是笃定自家少爷没有大事,这才放心地离去。 雍博荣闻言,微微点头,然后沉声道: “嗯,让人将他喊回来吧!” “昨晚动静不小,天亮之后,周边必有人前来探查。” “云光寺名声不错,如今寺内僧人因自身罪孽,几乎死绝。若是被人撞见,误会是说不清的,还是应该先行离去!” 紫色神火看似不会烧死人,但实际上被焚烧之后,却是神魂重创,根本不可能留得住性命。 此时那些被神火灼烧的和尚们,估摸着动作快的,都已经在罚恶司报道了…… 若是再不走,被周边百姓堵住了,这必然解释不清,也是麻烦事。 说不得,还得背上一个杀戮僧人的罪名呢。 贝永康之前也是因为雍博荣昏死不醒,而有些慌乱,未曾想到这一点。 此时被自家少爷提醒,也猛地反应了过来,连忙急声吩咐道: “快,留两个得力的,收拾首尾,见机行事。其余人手,都喊回来,速速启程离开!” “是!” 为了避免麻烦,一行人当即启程,在数日路程之后,终于来到了大梁京师所在,神京洛阳! --------------------------- 云光寺的事情,在此之后,其实并未引起官府的深究。 毕竟昨夜的动静实在吓人,不是山贼匪类能够搞出来的。 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道,很自然而然地便归咎于妖魔身上。 腐败而懒政,只愿维持个表面安定的地方官府,是没有意愿,没有胆子,也没有能力追查下去。 传承数百年,香火鼎盛一时的云光寺,就此衰败。 最终于那汴州古战场一样,只在地方县志之上,留下了只言片语…… 第四十七章 被冷遇的李玉鉴 神京洛阳,位居天下之中。 一入城中,便被入眼浩大繁华的气象气度,所震撼到了! 容纳百万的巨大都城,匍匐于河洛大地之上,其气势恢宏磅礴,让人心神动摇。 雄都定鼎地,势据万国尊。普天之下无二置,四海之内无并雄! 神京气象恢宏无比,城中繁荣也是昌盛至极。 城中繁华无比,屋舍华丽。行人商贾,衣裳华丽,车马川流不停,人声鼎沸,喧闹异常,满眼繁华。朝远处望去,高耸入云的皇宫明堂、楼宇,尽显巍峨壮丽。 偏今日,又撞上了除夕佳节,城中处处张灯结彩,喧闹欢庆,更添喜庆之气。 若是一直身处其中,又不知天下百姓疾苦的,只怕还以为当今是什么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天下盛世呢…… 雍博荣掀开车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神京景象。 对于从小体弱的他来说,连扬州都没好好逛一群,更何况这大梁京师之地,天下繁华,莫出其右的神京洛阳? 护卫在马车旁的贝永康,看到自家少爷这饶有兴致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 “少爷,今日除夕佳节,不如先在这神京城中好生逛上一逛?” 雍博荣闻言,沉吟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道: “直接去镇国将军府,安置下来吧。新春元日,接连休沐、庆贺数日,凑热闹也不急在一天两天!” 镇国将军,在本朝也不是什么实权将军封号,而是大梁宗室的爵位,位在郡王衔之下,为正一品。 李玉鉴在回到神京,重载于宗室籍册之后,便封了这么一个镇国将军。 听到雍博荣所言,贝永康当即抱拳应是。 而就在众人准备启程出发之时,便听到前方御街之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呵斥之声。 众人见状,连忙护着雍博荣的马车,退到了道路边上。 听着马蹄之声轰然而过,雍博荣再次推开车窗,朝外打量一眼。 便见身百余名穿将官袍,趾高气昂,威风凛凛,尽显精锐的卫士,簇拥着一身穿麒麟袍的富态男子,纵马疾驰而过。 路过雍博荣马车旁时,那富态男子敏锐地感知到了雍博荣的视线,猛地扭过头来,用他那双眯眯眼,与雍博荣对视了一眼。 马蹄带起的灰尘,扬入马车之中,让雍博荣轻咳一声,连忙关上了窗户。 待到急促马蹄之声远去,雍博荣方才开口道: “这是什么人,好大的阵仗啊!” “当朝銮仪卫,拱卫圣驾,为天子心腹,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权势极大。”贝永康接话道。 “刚刚那人,身穿麒麟赐服,应当是当朝銮仪卫指挥使,长孙捷。” 雍博荣眉头一挑,脑中浮现出刚刚那人的面孔,喃喃道: “长孙捷吗?” “看着架势,竟是要赶在除夕佳节,出京办差,估计不是什么小事啊!” 贝永康闻言,当即接话道: “我这就派人,去打听一二!” 雍博荣点了点头,又吩咐道: “既然来了神京,怕是要好生和这些当朝权贵们打交道了……等到了镇国将军府,便将你此前收集的神京情报,都先拿过来吧!” “是!”贝永康连忙应是。 一番交谈完毕,街道之上恢复了秩序,一行人再次缓缓启程,朝李玉鉴的镇国将军府而去…… -------------------------- 皇宫,大业殿外。 一众皇室宗亲,静静地等候于此。 这个时候,几名老太监,脚步匆匆而来,拖长个嗓子,尖锐地道: “陛下口谕,免宗室请安之礼,各自归家团聚,安享除夕佳节之乐!” 一众宗室闻言,顿时愣住了片刻。 不知道多少人,此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站在宗室子弟之中的那道挺拔身影。 被挡在这里免了请安之礼的,都是些普通宗室,甚至连个郡王衔的都没有。 其余像秦老王爷这样的重要宗室,还有当今的一众皇子皇孙们,此时可都在大业殿内陪同,用着家宴呢。 大业殿之内,还能够听到传出的宴饮舞乐,说笑交谈之声。 真要说例外,也就只有这位,昭明太子的遗腹子,刚刚返回京城,重入宗室籍册的李玉鉴了! 明明身份尊贵至极,当今宗室少有人及。 可偏偏入京这么些时日,一次都没有被当今陛下召见过。就连这除夕家宴,都被莫名挡在了大业殿外,不得进入请安。 感受着众宗室投来的玩味视线,李玉鉴气度从容,面色丝毫未变,当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大业殿俯身叩拜行礼,口中朗声道: “孙儿在此,为皇爷爷请安。恭惟皇爷爷,君道浸长,阳德光亨,上伏万岁寿!” 一众宗室,也猛地反应过来,齐齐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口出新春祝词。 李玉鉴缓缓起身,又对着大业殿躬身一礼,这才整理了一番衣裳之后,迈步坦然离去。 前来传旨的几个老太监,看着李玉鉴那挺拔的身影,以及尊荣贵气,龙姿凤表的气度,恍惚之间,竟是好似看到了当年朝野咸服的昭明太子。 老太监们表面无异样,心中却是忍不住暗叹一声。 可惜了,这越是像当年的昭明太子,当今陛下,便越是不会下旨召见他! 明明是当年的太子遗脉,血脉尊贵至极,日后却也只能成为一普通闲散宗室,皇位无望了…… ------------------ 这从容的神态,一直维持到李玉鉴回到自己的马车之上,才猛地阴沉下来。 强忍着心中涌动的暴虐之意,李玉鉴咬牙喝道: “回府!” 车架旁的心腹,见李玉鉴如此神色,此时自然不敢多问什么,当即启动车驾,朝镇国将军府而去。 听着车外传来的万家团聚,恭贺新春,热闹喧哗之声,又想起入京以来所遭受的冷遇,李玉鉴的心中顿时一片冰冷,只觉无比吵闹,引人烦躁。 可笑自己此前,竟然还真的曾经相信,大业殿里的皇帝,对自己父亲心怀着愧疚。 这个天真的念头,不免让李玉鉴对这个皇爷爷,心中多了几分奢望期盼。 而现实,却狠狠地给了李玉鉴几个巴掌! 皇帝这种生物,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是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也许在他看来,没有将自己这个昭明太子遗腹子赶尽杀绝,便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第四十八章 请先生赐教! 李玉鉴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镇国将军府前。 “上位,已经到了!” 听到手下的回禀之声,李玉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收敛表情,免得被有心人看到什么。 而当李玉鉴迈步走出马车之时,却顿时一愣,那从容平静的表情神色,再难以维系,露出一脸不敢置信,震惊地看向府门之前。 便见此时,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绣云纹锦袍的雍博荣,正欣欣然地站在府门之前,一脸笑意地看着李玉鉴,微微一礼,拱手道: “岁序更替,华章日新。故岁已尽,星河长明!” 与此同时,远处天空之上,顿时有焰火炸开,火树银花,点亮天空,绚烂夺目,为除夕佳节增添喜庆之气。 雍博荣微微抬头,看向远处天空上的绚烂焰火。那俊美脱俗,充斥精致易碎感的脸庞,此时为点点火光照耀,更衬得烨烨如仙神中人。 映入李玉鉴的眼中,让“他”一时之间痴愣愣的,难以移开半点视线…… 许久之后,李玉鉴红着耳朵,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上前沉声道: “你怎么现在就来了神京?” 说到这里,“他”又猛地皱起眉头,道: “外边这么冷,为何在府门前等候?” 说罢,“他”直接伸手拉着雍博荣,朝府内走去。 雍博荣闻言,却是笑着道: “这好不容易身体有所好转,便应当前来神京建功立业,岂能在苏州蹉跎时间?” 说到这里,雍博荣眨了眨眼睛,毫不避讳地道: “我虽然是今日刚到,但从府中之人的口中,以及现在京中流传的消息,倒是也知道你处境不算好。估摸着今日皇宫夜宴,是没有你的份的,这才在府门前等候着……” “呵呵,果不其然,我这刚站了一会儿,你的马车就到了!” 李玉鉴闻言,神色微微一黯,苦笑着道: “你今日刚来就知道了,看来我如今处境,的确不容乐观啊……” 李玉鉴来神京,可是有争夺皇位的心思的。 可入京之后,却只弄到了个“镇国将军”的封号,甚至连皇帝都没能亲眼见过。 不被皇帝喜欢的名声,此时估计都传遍整个京城了,还怎么去争皇位? 可以预见,自己日后顶多成为一个闲散宗室,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是想都不要想了! 雍博荣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等到二人来到厅堂之中,屏退旁人后,方才继续笑着开口道: “所以啊,我来了!” 救你一命,结果背上了那么多罪孽,这亏本生意能做? 不把你扶上皇位,捞点功德回来,自己还就不服气了呢! 听到雍博荣所言,李玉鉴眼中柔意更甚,心中无比动容。 我这柔弱不能自理的雍家弟弟啊,身体刚刚有所好转,就迫不及待地来帮我。 显然,他不是为了“李玉鉴”这个名义上的大舅哥,而是因为对我李望舒用情至深啊…… 想到这里,李望舒那笑容便立时掩盖不住,从嘴角荡漾到眉宇之间,却又温声安抚道: “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不过你这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好生休养身体才是!” “我还指望着你,早日和望舒成婚呢……” 说到这里,李望舒耳朵不由再次泛起红润,心中也泛起一丝羞涩与不好意思。 也就是此时,她用着的是“李玉鉴”的身份。否则她就是再喜欢雍博荣,这些话也是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一旁的雍博荣,看着面有羞涩扭捏,却故作镇定的李望舒,嘴角顿时一抽。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真以为披着个马甲,我就认不出你了? 为了避免日后掉了马甲,李望舒不至于太过羞愤难挡,雍博荣当即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你是当真想要去争,那个位置吗?” 在李望舒心中,能够舍命救自己的雍博荣,就是最值得信任之人。 听到他的询问,李望舒也不做丝毫隐瞒,对着雍博荣严肃地道: “那个位置,我势在必得!” “一来,这太子之位,本该就是我父亲的,给谁我心中都会不甘。” “二来,当年我父亲昭明太子之死尚有疑点。朝野咸服的一国太子,怎么可能被一个区区京营主将给轻易算计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那应得的位置,还是为了查清当年的真相,我也必须要争!” 说到这里,李望舒又忽然一滞,眼神灼灼地看向雍博荣。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你! 有苏姑娘说,她能助你活到五十之寿,让你延寿三十年。 可睡眠的时间,就要一下子除去十五年! 再减掉吃饭喝水、休息理事的时间,你又能陪我几年呢? 只有坐拥整个天下,才能够遍搜四海,穷集九州之奇人异士,才有可能救治你的病躯…… 雍博荣对上李望舒炙热的视线,心中突然一跳,视线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靠,你别忘了现在是男的模样,倒是稍微收敛一下啊! 要不是知道你是穿着马甲的李望舒,我恐怕都以为这“李玉鉴”是弯的了! “咳咳,那你打算如何争位?”雍博荣闷着头问道。 李望舒微微收回了炙热的视线,沉声道: “讨好卖乖,争取获得皇帝的宠爱。凭借嫡长孙的尊贵血脉,暗中聚集昔日父亲在朝中的旧部,积蓄声望,争夺皇位!” 雍博荣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 “现在你觉得,可能吗?” 李望舒眉头一皱,神情有些低落,摇头苦笑道: “我高估了皇帝,对我父亲的感情与愧疚……” 雍博荣点了点头,眼神幽幽地道: “皇帝这种生物,从来不会错,也便不会有愧疚。” “若是有谁让他心生愧疚了,那一般来说,那个人都活不长!” 李望舒闻言,眉头紧紧皱起。 这个道理,她也是直到今日,方才隐约明白了过来…… “所以,我一开始就争不了那个位置?” 雍博荣闻言,嘴角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道: “一般来说,是不行。所以有一条路,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可敢一试!” 话音刚落,李望舒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道: “好!” 自信满满,刚准备开口解答一番,来获得李望舒赞叹佩服的雍博荣,面对着毫不犹豫点头答应的李望舒,顿时一滞。 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这个时候应该说,请先生赐教,然后等我解答才对……”雍博荣有些无奈地道。 闻言,李望舒当即眨巴眨巴两下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道: “哦。” “那,请先生赐教!” 雍博荣眉头一挑,看着李望舒…… 第四十九章 议定夺位之策! 雍博荣一抚衣袖,朗声道: “皇帝不看重,有意无视你。那这神京城对你来说,就是一片泥潭、囚笼。任由你有多大的本事,也难以施展!” “与其如此,不若离开京城,择一封地,积蓄力量,邀买名声,只待天变,便一扫寰宇,再匡九州!” 来此世十六年,不论是朝廷的腐败无能,还是地方豪强的横行无忌,便让雍博荣清楚,这大梁朝迟早药丸! 再加上李望舒如今的处境尴尬无比,在神京城待着也没有好处。 既然如此,还不如学重耳在外而安,抽身而出,得以施展的余地! 李望舒闻言,略作迟疑,开口道: “如今皇帝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只愿将我当个闲散宗室养着,又哪里能够出京?” 李望舒被皇帝所表现出来的冷淡,弄得心灰意冷,所以还真不见得愿意继续待在神京。 可封地,那是只有郡王才能够拥有的。 而李望舒如今,不过挂着个镇国将军的虚衔,每年只能领一些俸禄米粮而已,哪里有资格离京就封? 就凭皇帝如今对她这个昭明太子遗脉,这故意忽视的态度,想也知道很难被册封郡王爵位的! 雍博荣闻言,点了点头,笑道: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雍博荣眼光流转,继续道: “你可曾听闻,汴州蒗荡渠被堵之事?说来也巧,正好被我撞上了,否则倒是能早抵达神京几日。” 李望舒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就因为蒗荡渠被堵,漕运瘫痪,逼着皇帝下旨从京畿之地抽调粮草,以免物资短缺。” “还有安南、高句丽、扶桑等数国朝贡使团,未能如时抵达神京。广平郡王、越国公等数名权贵,也被堵得进退不得。” “这事传到神京,皇帝勃然大怒,当即派出了銮仪卫指挥使长孙捷,前去彻查水师将领姚元恺之罪。” 今日雍博荣在街上撞见的銮仪卫指挥使,就是为了这事儿匆忙出京。 雍博荣此前在汴州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事儿不会小,还让贝永康提前准备接触新任的水师统帅。 可当他来到神京,知道了具体情况,翻阅了朝廷反应之后,才知道了这事儿要比自己一开始设想的,还要严重! 先不说,因为蒗荡渠被堵,所导致的漕运瘫痪。 就说这次牵涉朝中权贵,以及他国朝贡使臣,这就已经是事关国体荣辱之事,怎么可能马虎? 可以说,这次水师统帅姚元恺,是大难临头了。弄不好,还得连累家眷九族! “这件事,便可以拿来大做文章!”雍博荣开口道。 李望舒闻言,忍不住问道: “你想用姚元恺的死,来做文章?” 雍博荣摇头摆手,道: “那可不行,姚元恺若死,那可就没文章可做了!” 说到这里,雍博荣话锋一转,冷笑道: “正所谓,苏湖熟,天下足!” “天下三成米粮,都由苏州供给,通过漕运运往神京、北方边境。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你应该也知道一些!” 自古漕运,便容易多生蛀虫。 就如今大梁朝廷这个鬼样子,雍博荣只能说一句:懂的都懂! 姚元恺的水师,除了缉捕水匪贼寇,也负责一部分漕运运输、护送粮船的职责。 他知道的有关漕运隐秘之事,还真不见得少! 听到这里,李望舒顿时瞳孔一缩,有些震惊地看向雍博荣,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道: “你想在漕运贪腐之事上,做文章?” 李家暗中掌控苏州,哪里不知道漕运里面藏着的那些弯弯绕绕啊! 但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有忌惮退缩之意。 这围绕着漕运上上下下,吃的满脑肥肠的硕鼠们,不知道有多少高居朝堂之上,为朝廷重臣! 得罪了这群人,凭借李家暗中掌握的势力,也不说自此之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起码这神京,是待不下去了! 怪不得雍博荣要说,这是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子。 雍博荣点了点头,开口道: “去查漕运之事!” “皇帝虽然故意不见你,只想让你当个闲散宗室。可你,到底是昭明太子的血脉!在皇帝心中,是挂着名的。” “有了这个首要条件,那些背后的硕鼠,就轻易不敢对你下手!” 若是一个普通的闲散宗室,无声无息地死了,只要处理得当,上下打点好了,上面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但李望舒作为昭明太子的遗腹子,不光是皇帝知道,朝野上下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 漕运背后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李望舒出手的。 雍博荣看着若有所思的李望舒,继续道: “你主张彻查漕运之事,让这些人恨你,烦你,却又奈何不了你。” “而当他们对你产生敬畏的时候,不需要你出手,他们自然而然地便会想要将你这个碍事之人,赶出京城!” 被地方豪强想尽办法升官调走的海瑞,对此有话要说…… 表面上看,李望舒在神京之中没有半点根基,去招惹漕运背后之人,那就是取死之道。 但被雍博荣这么一分析,立时让李望舒恍然大悟! 那些人轻易奈何不了自己,又畏惧自己彻查漕运之事,自然就要想办法将自己送离神京。 而想要一个宗室离开神京,前去就封,不就是一个顶好的理由? 想到这里,李望舒顿时一拍手掌,看向雍博荣的眼神之中异彩连连,惊喜地道: “好,此计甚妙!” “借助这群人的势力,便可从容离开神京,前往封地大展拳脚,以待天下有变!” 如今大梁社稷摇摇欲坠,从苏州这般紧要之地都能被李家暗中掌控,便可知大梁朝廷,对地方掌控力之薄弱,实在到了一个令人惊骇的地步。 只怕天下大乱的时机,也就在这三四年之内了! 见李望舒点头同意,雍博荣微微一笑,点头道: “既然你同意,那我就要开始布局,获得彻查漕运的机会了!” 听到这里,李望舒却是眼睛一转,突然抬手道: “或许我这个法子,能够让我彻查漕运之事,变得更加合理起来!” 雍博荣闻言,眉头顿时一挑…… 第五十章 先入六部观政 正月初三午后,操持新年贺典,一直忙碌了半个月的秦老王爷,终于带着一身疲惫,匆匆赶回了府中。 对于已经六十多的老王爷来说,这几日操持诸多繁琐礼节下来,已经让他劳累不堪了。 老王妃赶来迎接,看着疲惫好似直接苍老了几岁的老王爷,心疼不已,一边招呼着下人送上参茶,一边不住地抱怨道: “都这么大年纪了,何苦还要操心?这什么大宗正的位置,还是找机会辞去吧!” 老王爷闻言,顿时苦笑一声,道: “哪有那么容易?本王不当,现在宗室里还有谁有资格当?” “现在的那些宗室弟子,便个个不堪用,不上进。若是再无人节制管束,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来!” 老王妃不懂这些,听到老王爷这般说,也只能无奈且心疼地叹息道: “现在的宗室弟子,是不太像话……明明是自小在神京之中荣养的,可偏偏一个个品性、礼节,都还不如那个刚回京的昭明太子遗腹子呢!” 听到老王妃这般说,刚刚端起参茶的老王爷顿时一愣,问道: “怎么突然提起玉鉴那孩子?” 老王妃闻言,面带唏嘘地道: “倒也不是别的,就是这孩子今日早早便携礼上门,礼数周到,一个很是惹人喜爱的晚辈……看着,更是和当年的昭明太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便让我莫名感叹几句。” 说到这里,老王妃轻叹一声,继续道: “听说那孩子如今处境,不算好。归京都快两个月了,陛下一次都没见过?” 老王爷闻言,眉头一皱,沉声道: “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老王妃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道: “如今外面都在传,当今陛下心性薄凉,是不敢面对昭明太子的血脉,方才故意忽视慢待……” 听到这里,老王爷顿时神色大变,重重地将手中茶盏放下,语气严肃无比地道: “这些大逆不道,非议陛下的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老王妃被这严肃的语气,弄得微微皱眉,不服气地道: “还从哪里听来的?如今这神京之中,都传遍了!我贴身女使出去买个东西,到哪儿都能听别人谈论此事……” 到底是在自己家中,不怕隔墙有耳,老王妃还沉声道: “天下人有眼睛也有嘴,这陛下如何对待那孩子,都看在眼中呢!” 老王爷顿时一阵语塞,有些底气不足地道: “你懂什么,玉鉴那孩子刚回京,骤然恢复了尊荣身份,又什么都不懂,多做多错……陛下这是故意冷遇,免得他得意忘形,做出什么失了皇室体统的事情来。” 其实这话,老王爷自己都不信多少。 他对当今皇帝的薄凉心性,那是再清楚不过! 可老王爷是大宗正,皇族之长,又怎么能够同意这诋毁皇室清誉的话? 老王妃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倒也没有继续辩下去,结束了这个话题。 秦老王爷此时有些心神不宁地抿了一口参茶,然后便坐立不安地待了一会儿,略微有些失神。 然后便见他猛地起身,皱眉道: “不行,本王得进宫一趟!” 老王妃闻言,顿时眉头紧皱,道: “你干什么?好不容易忙完了,不好生在家歇歇,又跑去宫里作甚?” “你不用管!” 扔下这一句话后,秦老王爷便匆匆离府,朝皇宫而去。 大业殿之中,在听到秦老王爷去而复返的皇帝,当即宣旨召见。 许是正是新年,皇帝的心情很是不错,一见秦老王爷,还笑呵呵地开口道: “秦王可是这几天还没忙够?不在家让这把老骨头好生休息休息,又跑来皇宫里做什么?” 秦老王爷神色难掩忧心忡忡,俯身行礼后,沉声道: “臣弟有密事要禀,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听到这话,皇帝先是一愣,旋即神情一肃,当即挥了挥手。 一众宫人当即行礼告退,整个大业殿之内,除了皇帝和秦老王爷之外,也就剩下两三名皇帝的贴身死忠近侍。 “起来说话吧,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你秦王如此慎重地对待?” 秦老王爷闻言,缓缓起身,在心中沉吟了一番后,方才开口道: “臣弟在宫外,倒是听到些许谣言……是有关,镇国将军李玉鉴的。” 听到李玉鉴的名字,皇帝的脸色顿时一沉,语气之中似乎强忍着不快,皱眉道: “他不是刚回京吗,怎么都闹出什么事,要你秦王来告状了?哼,到底是从小未经管教……” 老王爷连忙开口解释道: “陛下误会了,镇国将军倒是没有犯下什么过错。都是京中之人,揣测妄议皇家之言罢了……” 说到这里,老王爷稍稍顿了顿,斟酌再三地道: “嗯,臣弟知道,陛下对镇国将军,是拳拳爱护之心。嗯,是未免镇国将军这恢复身份,骤至高位,志得意满,这才故意冷落,以作敲打……” 皇帝眼神一动,看着语气隐晦,欲言又止,话里有话的秦老王爷,眼神顿时一冷。 “秦王你,到底想说什么?” 话语之中,已有怒意! 昭明太子,是皇帝心中不愿面对的痛苦。连带着李玉鉴,他也不愿看见,不愿想起,只当没有这么一个人。 可秦王却老是在他面前提及李玉鉴,这便让皇帝心中怒火,几乎爆发。 秦老王爷看着已经在暴怒边缘的皇帝,抿了抿嘴,咬牙道: “陛下,臣弟是想说,这世人不知陛下苦心,轻信皇室谣言,加以恶意揣测……” 说到这里,秦老王爷便低头不再言语。 皇帝脸色阴沉,胸口起伏,死死盯着秦王片刻,然后沉声问道: “你听到了谣言?” “是。”老王爷低头应道。 皇帝深吸几口气,点头沉声道: “你下去吧,朕已经知道了……” 老王爷低眉顺眼,俯身一礼,正要转身快步离去。 而这个时候,皇帝却是突然喊住了他,有些烦躁地道: “朕之后会安排他,入六部观政。告诉他,多看多听,少言少行!若有失皇家体统,严惩不怠!” 老王爷看着皇帝厌烦不耐的表情,便知他是为了做给天下人看,心中顿时一冷,暗自叹息一声,躬身应道: “臣弟知道了……” --------------------- 镇国将军府。 “眼线回禀,秦王刚刚匆匆进宫了。” 雍博荣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一旁的李望舒,沉声道: “这是神京,皇帝根基深厚,你确定散播谣言的人,不会被发现?” 李望舒闻言,自信地摇了摇头,道: “七年前就安插在神京的人手,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为我效力,查不出来的。” 雍博荣眼睛眨了眨,忽然失笑一声,道: “其实不管最后查不查得到线索,皇帝都必定会怀疑你,从而心生厌弃,绝你后路。” “所幸如今为时尚早,还可挽回,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李望舒看着雍博荣,默默摇了摇头,轻笑道: “无妨,反正皇帝为了面子,为了名声,也不会对我怎么样。若是能惹他厌恶至极,为了赶我出神京,让我立即出京就封,岂不是正好?” 雍博荣闻言,朗笑道: “哈哈哈,这话倒是没错!” 第五十一章 神京笑柄 大业殿内,皇帝处理完手中的奏折,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开口道: “全忠!” 一旁的心腹大太监全忠,连忙上前一礼,躬身应道: “奴婢在。” 皇帝脸色显得有些阴沉,沉声问道: “之前让你查神京流传的那些谣言,如今也有了几日了,你可曾查到什么?” 大太监全忠闻言,当即躬身道: “回陛下,谣言出处,已不可考查。但奴婢派人仔细核查过了,并未查到有人在暗中故意散播……” “若奴婢猜测不错的话,应当只是民间有窥觊皇室秘闻之心,以讹传讹之下,方才使谣言愈演愈烈!” 听到这里,皇帝眼神微微一眯,面带狐疑戒备之色,颇有深意地问道: “当真和镇国将军府,没有关系?” 因为这一次的谣言,皇帝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李玉鉴入朝观政。 这好处是李玉鉴得了,所以哪怕此时没有任何线索指向李玉鉴,但心中多疑的皇帝,也还是极为敏锐地怀疑起了“他”来。 一听到皇帝的这话,全忠眼睛一转,当即开口道: “奴婢这就安排人,从镇国将军府开始着手!” 皇帝沉吟了片刻,摇头沉声道: “不用了……你将这段时间,镇国将军府来了什么访客、李玉鉴又拜见、走动了什么人,都一一呈报上来!” “回陛下,镇国将军归京之后,除了和秦老王爷交往多谢外,便未曾见过哪位朝臣、宗室。如今在户部观政,也很是安生……” 还不等全忠说完,皇帝却是突然咦了一声,皱眉道: “户部观政?朕记得他这一个月,不是应该先在礼部观政的吗,怎么又跑到了户部?” 六部观政,亦有流程时长。 李玉鉴入六部观政之时,皇帝是过问过一句的,所以清楚地记得,“他”现在应当在礼部才是。 怎么半个月不到,就从礼部跑到了户部? 全忠闻言,抿了抿嘴,道: “陛下有所不知,虽才是短短一个月不到,可镇国将军已经轮换了礼部、吏部、工部、兵部。” “每次长则七八日,短则三四日,镇国将军便被各部尚书派往别处观政。” 听到这里,皇帝顿时一愣,有些惊奇地道: “他此前从事商贾之流,理应不通政务才是。怎么短短几日,便能够观政结束?” 难不成这个孩子,在治国、处置政务之道上,承袭了昭明太子的才能? 全忠闻言,有些为难地嘀咕了两句,道: “怎么说呢,镇国将军也的确是天赋异禀,对政务颇为熟络……每每观政数日,便能有独到见解。” “一开始,镇国将军在礼部观政两日后,便向礼部尚书,提出了要对各家承袭世子考核文武,如果不达标准者,即废世子位。” “消息传出后,神京各家勋贵子弟大惊,齐齐到礼部找麻烦。礼部尚书没了办法,只能赶紧将镇国将军送走。” 听到这里,皇帝面色顿时有些奇怪了起来,又气又笑地骂道: “混账东西,完全就是胡闹!” 如今神京之中的宗室勋贵子弟,不说个个纨绔,但成器的的确没有几个。 如果用了李玉鉴的法子,只怕所有勋贵世家,都要闹了个天翻地覆才是。 “然后镇国将军便又到了吏部,安生了没几日后,便又抬着朝廷官员名单,说朝廷冗官,应当削减朝廷机构,以节省开支。” 听到这里,原本还有些笑意的皇帝,脸色顿时一沉,语气冷冽地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学那腐儒书生之状,妄言削减朝廷官员,动摇国家根本!” “朕此前交代他,让他多听多看,少言少行!现在看来,他竟然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如今国事本就艰难,各地每年有多少刁民叛贼,造反作乱? 若是不厚养官员,难不成任由他们去和乱贼纠缠一起,祸乱天下? 当真是不识轻重之言! “之后呢?”皇帝又冷声问道。 “之后,镇国将军便到了工部,又说工部去岁的账册对不上,想要彻查工部账簿,第二日就被送到了兵部……” 皇帝闻言,怒意突然一滞,转过头来,眉头紧紧锁住,沉声问道: “工部的账簿对不上?是真是假?” 全忠闻言,垂下的双眼滴溜溜一转,当即轻笑道: “这个奴婢哪里知道啊……” “不过镇国将军也是刚刚归京,此前未曾处理过政务,哪里比得上工部的尚书、侍郎大人们,熟悉工部事务啊!想必啊,是镇国将军弄错了……” 此时的皇帝,却是双眼眯起,冷哼一声,道: “那可不一定!去年工部一年,就亏空了三百七十多万白银,数额之大,实在触目惊心!” “所以有些东西,还是查一查得好……” 话到这里,全忠连忙低下了头,不再接话。 此时的他,心中却是想起了数日前,李玉鉴悄摸送到自己宫外府邸中的五万两白银,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 镇国将军啊,就冲着今日咱家这句话,您的银子就没白送…… “兵部呢,李玉鉴又闹出了什么事儿来?”皇帝继续问道。 此时的皇帝,心中已经升起了几分好奇来。 他倒要看看,李玉鉴在兵部又搞出了什么来,让人逼着送走了。 “额,镇国将军提议,彻查兵部武库……” 皇帝嘴角抽搐几下,咬牙道: “所以这兵部武库,也有问题?” 若是没问题,李玉鉴怎么可能像瘟神一般被赶走? “额,这奴婢真不知道啊……但这事儿,不能吧!兵部的大人们,胆子真有这么大?” 皇帝咬着牙,眼神冰冷地道: “前年朕就想要清点兵部武库,结果先是被敷衍了过去,然后没几个月,钦点的巡查御史就牵涉一件渎职案中,此事便不了了之……” 全忠见状,心中便觉火候已经够了,算是对得起李玉鉴送的银子了,当即不再继续下去,话锋一转,开玩笑地道: “如今这镇国将军,可是在神京中出了名呢。听说啊,甚至有人在赌场开了盘口,赌镇国将军能在户部待几日呢……” 皇帝闻言,却是有些笑不出来。 工部、兵部都成这个鬼样子了,执掌天下财政的户部,岂不是都要烂到根子了? 难不成自己堂堂大梁皇帝,就要一直让朝堂之上的百官们,联手欺瞒、敷衍下去? 心中越想,是越不痛快的皇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或许李玉鉴,能够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刀? 想到这里,皇帝眼中冷意一闪而过,当即沉声道: “派人去镇国将军府传旨,训斥其态度轻慢,妄言朝政!” “告诉李玉鉴,之后若再有什么谏言,不可随意说出,贻笑大方。学着拟道折子,送到朕面前批阅!” 这名义上是呵斥,但实际上却是给了李玉鉴上奏御前之权。 皇帝就是想要看看,李玉鉴能不能在户部发现什么把柄,好让他趁机拿捏百官一番…… “是!” 第五十二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神京,一处酒楼之中。 数名衣着华贵的勋贵公子哥,正聚坐在一起,饮酒说笑着,尽显肆意猖狂之色。 “哈哈哈,你们说这次李玉鉴在户部,能待多久?” “多久?五天!小爷我押了一百两,就赌他五天就被人赶走!” “五天?我赌他三天都待不了!” “咦,若是再从户部被赶走,那这个李玉鉴岂不是差一个刑部,就凑满六部了?” “哈哈哈,一个月之内观政结束,被人连推带赶地弄出去,之前可没见过这样的!” 之前李玉鉴在礼部,可是一下子得罪了神京近乎所有的勋贵子弟。如今对李玉鉴大肆冷嘲热讽的,自然也就是这群人了。 可听到这群勋贵子弟旁若无人的嘲笑之声,却让一旁那些身穿国子监士子服的青年学子们,脸色很是不好看。 “镇国将军,所谏之言,皆言之凿凿,痛陈国朝弊病。” “一群锦绣皮囊,腹内空空的纨绔虫豸,可笑!” 伴随着李玉鉴在六部观政的经历,沦为神京笑柄的同时,“他”的那些主张谏言,也随之传遍了神京城。 天下之人并非都是瞎子,自有不在朝堂之上,心怀热血的士子们,为李玉鉴表现出来的一腔热血所感染。 兼之其昭明太子遗腹子的身份,更是引得世人同情怜悯。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内,竟然也让李玉鉴拥有了一群支持者。 听到士子们的嘲讽之言,一群向来横行霸道的勋贵子弟们,顿时怒而拍案而起,对着青年士子们喝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 “找死啊!” 而这些国子监的青年士子们,有胆子嘲讽,自然也是出身官宦世家,还真不怕这群勋贵子弟,当即针锋相对,喝道: “一群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怕你不成?” “同窗们,让这群王八蛋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两边之人顿时带着一腔怒火,猛地厮打在一起,杯盏乱飞,桌椅翻倒,场面闹哄哄地一片。 到底是神京之地,店家、百姓们,是见惯了这权贵官宦子弟斗殴的场面,丝毫不慌,像是经历过无数次一般,很有秩序地分批撤了出去。 店家掌柜的,此时更是不慌不忙,一边通知伙计前去报官,一边找了个角落躲起来,耐心等候着后面来人交涉赔偿之事。 酒楼二楼之上,雍博荣倚在栏杆处,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的斗殴场面。 还别说,真挺热闹! 一旁的王不二看着下面,无趣地砸了咂嘴,扭头看向自家少爷,问道: “少爷,要不我现在下去,趁乱将那群乱说话的勋贵子弟,给揍一顿?” 雍博荣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楼下热闹,一边随意地摆了摆手,道: “哎,你凑什么热闹啊……嘿,撩阴脚!这读书人下手,蔫坏!” 不过也到底是神京,官府差役们处理此事早就习惯了,反应很快。 没有半刻钟,差役们便已经赶来了这里,轻车熟路地介入其中,将一众斗殴的权贵官宦子弟尽数押走,通知家中来领人。 看到没了热闹可看,雍博荣这才有些惋惜地站直了身子,摇头道: “得,没热闹看了,回去吧!” 王不二闻言,连忙应是。 雍博荣起身就要离去,走到一旁的包厢前时,却是稍作停滞,压低了声音,道: “我家将军刚至京城,若有失仪之处,还请銮仪卫的兄弟们,多多关照!” 包厢之中,低头数着银票的銮仪卫副指挥使抬起头来,油光满面的胖脸之上,尽是笑容,连声道: “好说,好说!我家指挥使大人,早就有心结交镇国将军了……” 雍博荣微微一笑,这才带着王不二从容离去。 待主仆二人离开酒楼,回到镇国将军府之后,竟然发现李玉鉴早早便在等候着雍博荣。 一见雍博荣回来,李玉鉴当即屏退众人,惊喜地道: “果然被你言中了!皇帝刚刚已经下旨,予我上奏之权。” 雍博荣闻言,轻笑着点了点头,道: “皇帝登基数十年,自然有些权术手段。见能够利用你做文章,拿捏一下朝廷百官,自然就想着拿你来做他手中的一柄刀……” 李玉鉴稍微沉思片刻,脸上又浮现出一丝迟疑之色,开口道: “只是漕运背后,牵连甚大,皇帝当真敢让我查下去吗?” 皇帝年迈老朽,又用惯了权术手段,只怕早已没魄力血性了。很多事情他未必不知道,可依旧得过且过,故作昏聩。 雍博荣自信一笑,道: “皇帝未必是真想查下去,但他必然会借着你这个机会,来吓一吓百官。”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铺垫了这么久,将礼部爵位承袭、吏部冗官、工部历年账册、兵部武库都牵扯进来,让皇帝知道他的六部已经成了什么鬼样子。 身为一个皇帝,不可能还依旧无动于衷! 如果李玉鉴此时,再正好送上一个拿捏百官的借口,皇帝自然要借此大做文章啊! 反正雍博荣他们原本的打算,也不是彻查这漕运上下。 毕竟这大梁已经烂到根子上了,没救了。唯有一场彻底的大扫除,才能彻底扫清污秽弊病,重整旗鼓! 若只是想借助漕运背后牵涉之人的势力,离开神京,前往外地就封,便已经足够了…… 李玉鉴点了点头,自怀中取过一份奏折,交给雍博荣过目,并开口道: “好,既然如此,我明日便将这份奏折递上去……” “唯一的问题是,要保证水师将领姚元恺,既不会被灭口,也不会直接顶下罪责!” 雍博荣闻言,眼中紫色神光流转,沉声道: “这个不用担心,我已有安排!” 李玉鉴闻言,眉头一挑,问道: “如何安排的?” 雍博荣轻咳一声,正色道: “我派人告诉了姚元恺一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李玉鉴闻言,眼睛眨动,有些疑问地看向雍博荣。 她实在不理解,为何雍家弟弟自信,这么一句话,就能够说服姚元恺? 第五十三章 顶罪对象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满是威仪之声,在姚元恺的耳边响起。 仰头看着那身穿紫色官府,周身威严沉肃,气势如渊似海的神人,姚元恺猛地叩首行礼,口中急呼道: “请神尊明示,请神尊明示啊!” “切记,此事尚有回旋余地……” 威仪之声,再次响起,声音越发虚幻缥缈。 姚元恺猛地抬起头,却见眼前的神人身形逐渐虚幻,心中顿时一急。 下一刻,浑身酒气,不修边幅,脸上尽显颓废的姚元恺,满头大汗地自床榻之上坐起,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不断喘着粗气。 外面的亲兵,听到姚元恺发出的动静,当即冲入营帐之中,紧张地问道: “提督,您怎么了?” 姚元恺抬起浑浊的眼珠,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喃喃道: “没事,你们都出去吧!” 一众亲兵见状,面面相觑,暗自叹息一声后,转身就要退出去。 自从蒗荡渠的事闹大了,皇帝连銮仪卫指挥使长孙捷都派出来之后,自家提督便是一副终日惶恐,已然认命的颓废模样,整日只能靠着酗酒维系。 亲兵们都是姚元恺心腹,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心中自然焦急。 可再急切,自家提督都准备认罪伏法,亲兵们又能为之奈何? 而就在亲兵们心中黯然,缓步离去之时,却听到姚元恺猛地开口道: “等等!” 众亲兵抬头看去,便见此前一直都是颓废模样的自家提督,此时竟然突然喊住了他们。 姚元恺看着眼前的一众心腹,猛地一咬牙,沉声道: “之前你们说,能够联系到巢湖的那只三千年修为的泥鳅精?” 听到这句话,一众亲兵,顿时精神一振。 “提督,我能联系到那泥鳅精!” “泥鳅精最擅钻洞打洞,必然能够用最快的速度,疏通蒗荡渠!” 说到这里,开口的那名亲兵,却是微微一滞,神情既有些愤慨,又有些失落地道: “只是之前提督您拒绝了那孽畜提出的,三百人作为血食的条件,那孽畜自觉丢了颜面,竟然将条件增加到了五百人……” 其实若是姚元恺,能够答应那泥鳅精提出的条件,早早疏通蒗荡渠,也不至于闹到堵塞漕运这般严重的地步。 只是他姚元恺虽然贪腐、勾结商贾、喝兵血,可到底还有着最后的底线! 将三百人送给妖类作为血食,这样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出来的,更何况是更过分的五百人? 而此时的姚元恺,却是冷着脸,咬牙道: “答应它!” 此言一出,众亲兵顿时一愣,旋即面露复杂之色地看向姚元恺。 虽然众人都想保住自家提督姚元恺,保住自己的前途,可对于此前能够守住为人底线的自家提督,自然是有几分钦佩之心的。 可惜的是,在身家性命的威胁之下,自家提督到底是没能守住底线…… 而此时的姚元恺,却是出乎众人意料地道: “先将那孽畜哄骗过来,再上奏朝廷,就说有妖孽兴风作浪,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这孽畜的身上,请朝廷调集佛道高人围杀!” 说实话,这事不地道。 但作为人来说,和一个吃人妖兽讲究什么道义,那才是脑子有问题呢! 一众亲兵闻言,再次面面相觑。 “提督,銮仪卫这个时候,只怕早就将事情真相查出来了……这个法子,不见得能行啊!” 当真以为,这世上旁人都是瞎子聋子,用这个法子就能够瞒过别人? 要知道,在除夕之时,銮仪卫便已经快马从神京出发,开始展开调查。 如今元月都过半了,只怕銮仪卫那边,连姚元恺的底线都尽数翻出来了,用这种法子,能瞒得过谁? 姚元恺又哪里想不明白这一点? 可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这样一位水师提督,手握重权的朝廷正二品武官,怎么可能甘愿赴死? 此前是没有办法,姚元恺认命了。 但现在,有了梦中神人的提示,姚元恺便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想要重新挣扎一番。 他不见得笃信什么梦中神人,但他想活! 姚元恺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对着一众亲兵,咬牙道: “此事还有转机,就按我说的去做!” 一众亲兵闻言,对视一眼后,神色也顿时坚毅起来,当即齐齐抱拳应道: “是!” ----------------------- 神京皇宫,大业殿之中,气氛凝重迫人异常。 户部尚书张衝闻,心中有些忐忑地缓步走入大殿之中,对着龙椅之上的皇帝躬身一礼,喝道: “臣户部尚书张衝闻,拜见陛下!” 下一刻,只听得“啪”的一声。 一本奏折,被已经怒极的皇帝,直接扔到了张衝闻的面前。 “看看吧,朕的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张衝闻,看到奏折上“镇国将军李玉鉴”的署名,心中顿时一沉。 他伸出颤颤的手,捡起奏折,快速翻看起来。 皇帝强忍暴怒,满是戾气的声音,在张衝闻耳边响起: “去岁,朝廷从苏州调集了五百七十万石粮食,押送神京。可光漕运一路上,就损耗了两百五十万石粮草。” “你告诉朕,漕运当真损耗如此严重吗?” 户部尚书张衝闻,心中暗骂李玉鉴一句祸害,然后连忙跪伏在地,解释道: “还请陛下明鉴啊!” “户部年年上奏,漕运河道不清,暗礁丛生,使得漕运船只多有覆没。” “可朝廷不是没钱调拨去清理河道嘛,也便只能年年如此,强忍这般巨大的损耗。” 皇帝闻言,顿时怒极反笑,冷哼道: “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你是把朕当傻子一样哄?” 漕运河道暗礁丛生,难道就不能从路上绕过?就非得傻乎乎地冲上去,等着船只沉没?那些负责押运粮草的差役、民夫,是傻的?是不要命的? 张衝闻跪倒惶恐行礼,口中连道不敢,还高呼着请陛下明鉴。 皇帝见张衝闻依旧在装死装糊涂,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暴怒,厉声喝道: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 “即刻下旨,奉命彻查漕运之案!” 张衝闻闻言,想起了那位油盐不进,多管闲事的昭明太子遗腹子,心中深恨无比,却也只能强忍着,俯身应道: “臣必全力配合!” 第五十四章 调查之权终到手 神京,楚王府。 离开了皇宫的户部尚书张衝闻,转身便悄然来到了楚王府之中。 将今日大业殿中事说清楚之后,张衝闻面带急切地道: “王爷,您如今最得陛下信重,这事儿您可得出面揽下来啊!” 四十岁出头,留着小胡子,气质沉稳雍容的楚王,听到张衝闻的话之后,当即眼神一动,沉吟片刻之后,温声安抚道: “张尚书放心,此事本王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漕运后面的“生意”,楚王并未参与其中。 可牵涉其中的官员,却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这是志在储君之位的楚王,心中迫切需要的力量。 是以纵然此事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但楚王还是直接点头应承下来。 “赵先生!”楚王朗声喝道。 一名相貌俊朗方正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欣欣然一礼。 “王爷!” “赵先生,你过会儿持本王名帖,去见一见都察院右都御使钱大人,请他出面上奏,要求主持彻查漕运之事。”楚王沉声道。 “是!” 赵先生当即领命,躬身退到一边。 不愧是如今神京诸多皇子中,威势最大,最有可能得到储君的楚王殿下。 此时这随意出个人,那都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堂堂的正四品大员! 张衝闻听到这里,终于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要将查问漕运的人选夺回来,这事儿就算稳妥了大半! 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张衝闻,这个时候忍不住对着楚王面露感激之色,俯身行礼道: “下官,多谢楚王殿下出手!” 楚王闻言,笑呵呵地看向张衝闻,道: “无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本王岂可坐视张尚书陷入麻烦之中?” “哼,这次若非是镇国将军李玉鉴,陛下也不会查问此事!” 说到这里,张衝闻微微抬眼,语气幽幽地道: “李玉鉴身为昭明太子血脉,归京之后又上蹿下跳,在六部之中故作惊人之言,邀买名声,如今竟然也鼓动一群年轻愣头青,为他鼓吹。” “楚王殿下,还是要早做打算,以免在争储之路上,凭添一对手……” 听到这话,楚王眼神下意识地一凝。 对手? 楚王沉吟了一会儿,却是轻笑一声,摇头道: “张尚书这是何出此言?玉鉴是本王的子侄,什么对手不对手的,就算他有心储君之位,那也得是陛下独断圣裁不是!” 张衝闻听到这里,便知自己想对付李玉鉴的小心思被楚王看出来,只能打住,又稍稍应和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离去。 看着张衝闻离去的背影,一旁的赵先生却是缓步上前,开口道: “王爷可曾想好,打算要插手这件事?” “宫中传来的消息,这次陛下为了这件事,可是龙颜大怒啊。王爷参与其中,不是明智之选!” 楚王闻言,顿时反应过来,紧皱眉头,道: “嗯,被你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不应该参与其中……” 说到这里,楚王有些头疼揉了揉脑袋,道: “光想着收拢张衝闻身后的那群人了,却是忘记了这其中的麻烦。” “啧,你刚刚怎么也不说提醒本王一句啊!” 赵先生闻言,却是笑着道: “之所以不曾提醒王爷,是因为此事的人选,最终还是得陛下决定。” “王爷就算不提此事,直接推说是陛下不允,张衝闻难道还能去向陛下求证?” 楚王闻言,眉头一挑,当即点了点头,认同道: “有理!” 赵先生稍微顿了顿,又继续压低了声音,道: “而且王爷这次,不仅不要帮忙,反而应该顺水推舟,让李玉鉴着手调查!” 楚王闻言,眼睛顿时一转,看向赵先生,道: “什么意思?” 赵先生微微一笑,沉声道: “我的意思是,让李玉鉴出手调查漕运之事,然后逼着张衝闻等人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全面投靠王爷,请求王爷的庇护!到时候,王爷便可见这股势力尽收麾下。” “反正这李玉鉴归京不久,没有根基,还得罪了六部大部分官员,以及近乎全部的神京勋贵人家。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是王爷您,登临储君之位的对手。” “等王爷收拢完这群人之后,再随便找个由头,夺了他彻查的权利,换上王爷的人,再随便交出几个人平息皇帝怒火,此事就算了结,皆大欢喜!” 楚王闻言,顿时大喜过望,鼓掌道: “好!就按你说的做!” “本王有赵先生,当真是如鱼得水啊,哈哈哈!” 赵先生闻言,微微躬身一礼,垂下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 ---------------------------- 神京,秦王府。 老王爷看着突然到来的李玉鉴,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 “你当真,想要掺和到这摊浑水之中去?” 李玉鉴对着老王爷微微躬身一礼,道: “请老王爷成全!” 老王爷略作沉吟,终于是开口问道: “你为何非要这般?” 李玉鉴眼眸低垂,沉声道: “皇帝不喜我,那九五之位我也不想。” “但我身负父亲血脉,为皇室宗亲,自当为大梁朝廷尽一份心力。岂可碌碌无为,甘心做一闲散宗室,坐视国朝贪腐横行,弊病丛生?” 听到李玉鉴的话,老王爷眼神一颤,竟然又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几分当年昭明太子的身影! 老王爷忍不住连连点头,动容地道: “好孩子,好孩子!” “你放心,此事既然是你向陛下提出的,那就当由你接手!堂堂皇室嫡孙,只当一个闲散的宗室,像什么回事?” “此事,本王去向陛下说明!” 李玉鉴闻言,当即深吸一口气,神情肃然,郑重地对着老王爷一礼,道: “谢老王爷成全!” ------------------------- 皇宫,大业殿之内。 皇帝看着手中的奏折,眼睛微微眯起,幽幽道: “这漕运牵扯的上上下下,不容小觑,该让谁去呢?” 一旁的大太监全忠,眼睛滴溜一转,小心翼翼地接话道: “陛下是在发愁,调查漕运的人选?” “倒也不算发愁……” 皇帝说到这里,突然扭头看向一旁的全忠,挑眉问道: “你说,让李玉鉴去,如何?” 全忠闻言,心中顿时一跳,下意识地揣测其皇帝这语中的深意。 莫非,陛下知道我收了李玉鉴五万两银子的事了? 想到这里,全忠顿时吓得连连摇头,义正词严地道: “陛下,镇国将军刚刚归京,未有理政经历,手下也没有收拢多少人才,哪里能够担此重任啊!” “况且还是这么重要的漕运之事,稍有不慎就要出篓子的,哪能交给镇国将军?” 可谁曾想,一听到会出篓子,皇帝眼中却是突然闪过一丝莫名之色,当即拍板道: “行,那就让李玉鉴去!” “啊?” 全忠面露错愕,有些不理解皇帝的意思。 皇帝微微眯眼,眼神幽幽。 朕这次给你一个机会,但你自己若是没能力把握住,那朕之后将你冷遇闲置,天下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第五十五章 启程离京 镇国将军府之中,众人齐聚于此,恭迎圣旨。 传旨太监手持明黄色圣旨,拉长着嗓子,朗声道: “朕纂承天序,诏曰: 镇国将军李玉鉴,即日奉命,彻查漕运一案,京中六部、地方三司,尽归调遣。 望尔,秉亮节以戴君,罄纯诚而许国,不负朕望。 钦此!” 为首的李玉鉴,神色隐晦,当即俯身一礼,朗声喝道: “臣孙遵旨,必不负陛下信重嘱托!” 接过圣旨之后,李玉鉴微微一使眼色,便有身边亲信笑盈盈地迎上了传旨太监,送上了大额银票,哄得传旨太监是眉开眼笑,客客气气地告辞离去。 待到传旨太监离去之后,李玉鉴当即带着圣旨,迫不及待地去寻躲在后院的雍博荣。 “圣旨已经到了!” “这次不光是皇帝、神京百官,再还是皇子们的反应,竟然都被你算计到了!竟然无人阻拦,如此顺遂地将调查之权捏到了手中。” 李玉鉴眼中神色振奋,很是高兴地道。 雍博荣接过圣旨,随意打量了一眼,不由砸了咂嘴,道: “不是我说,这皇帝倒还真是厌烦你,巴不得你出捅出篓子呢。” “漕运这么大的事情,他让你去调查,竟然只给一道空头圣旨,其余人手、随行官吏、护卫,一个都没有!” 李玉鉴倒是已经认清了皇帝,没有半点不快难过,只是语气平静地道: “我父亲是皇帝深埋在心中的愧疚悔恨,他巴不得没有我,让他永远想不起当年的事情。” “可偏偏顾忌天下悠悠众口,却又不得不容忍我在神京。” “若是这次彻查漕运犯了错,向天下人证明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后他将我冷遇闲置,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皇帝的阴暗心思与打算,显然瞒不住他们二人。 雍博荣随手合起圣旨,递到了李玉鉴的手中,沉声道: “接下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不犯错。” “全力彻查漕运之事,接近真相。让涉及其中的人,对你又恨又惧又怕,费尽心思地将你赶走,我们的计划,才算成功!” 他们的目的,从来都是借那群硕鼠的势力,顺理成章地离开神京,前往地方就封。 毕竟查出来又能如何? 如今的大梁朝廷,都已经烂到了根子上了! 查出了这群硕鼠,要不了一年半载,也会有新的一群贪腐之人占据高位,继续趴在漕运上面吸血。 李玉鉴闻言,当即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这虽然是道空头圣旨,但却也让我有了节制神京、地方各官衙的权利。” “旁人只以为,我会从漕运衙门着手彻查。却从未意识到,我们的目标,是如今正牵涉麻烦之中的长江水师提督,姚元恺!” “我即刻持此圣旨出京,前往汴州!” 雍博荣闻言,微微点头,道: “我身子多病,便不随你前去拖累了。你只需全力彻查,这神京之中的诸多事宜,走动疏通,便全部交给我吧!” 李玉鉴听到雍博荣所言,心中动容。 她的眉宇之间,顿时柔和下来,轻轻拉住雍博荣的手,柔声道: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此时的她,身边尽是心腹,没有那么大的戒备之心,算是不自觉地真情流露,露出了几分女子温柔之态。 看着如今浑身上下,无论是打扮,还是身形,皆是男儿模样的她,雍博荣莫名觉得怪异无比。 这般柔声细语,反正不像是正经对下属说话的语气…… 再看到旁边那一众心腹,看向二人眼神之中,带着错愕惊讶的神色,以及几分不敢置信,几分莫名揣测。 雍博荣眼皮更是直跳,二话不说抽出了自己的手,尬笑两声,默默后退数步…… ----------------------- 皇宫,大业殿之中。 皇帝在大殿之中,兴致勃勃地玩着捶丸。 只见皇帝用力一挥捶杆,捶丸滚入球穴之中,顿时引起一旁宫人们的欢呼喝彩。 皇帝脸色发红,额间微微冒汗,面露得意之色。 而这个时候,一旁的大太监全忠,适时送上毛巾手帕,笑眯眯地道: “陛下捶丸技艺,不减当年啊!” 皇帝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语带责怪地道: “又拣好听的说!当年朕尚未登基之时,每每游戏,三棒皆入球穴,得筹最多,诸皇子、勋贵无一是对手!而今老了,哪里比得上当年?” 全忠谄媚地笑着,连连拍着马屁,说着什么皇帝威风不减当年的马屁话。 皇帝笑了片刻,旋即又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对了,去镇国将军府传旨的太监,可曾回来?” 全忠闻言,连忙道: “回来了。” 说到这里,全忠稍微顿了顿,又继续道: “镇国将军接旨之后,是未敢耽误半刻,匆忙收拾一番后,便启程离京。如今怕是,已经出了京城城门了。” 听到这里,皇帝咦了一声,眉头皱起,扭头不快地道: “他就这么出京了?” “哼,不从户部入手,如此匆忙地就去了江南漕运衙门?到底是鲁莽无知啊!” 皇帝表现得颇为不满,但眼中却是没有什么动怒之色。 显然,李玉鉴犯了错,才合了他的心思! 全忠低着头,回话道: “镇国将军启程之前,还给陛下递上了一份奏折……” “镇国将军说,这次要前往汴州,从长江水师提督姚元恺那边,着手调查。” “姚元恺?”皇帝双眼一眯。 这个着手之处,倒还真是有些出人意料呢…… 皇帝沉吟了片刻,方才轻哼一声,道: “你且派人关注着,再派人告知长孙捷一声,朕倒要看看,他这次都能查出些什么来!” “是。” ----------------------- 如今的神京皇宫,漏得跟个筛子似的。 皇帝这边得了李玉鉴的禀报,不过一天的时间,便已经秘密地传了出去。 李玉鉴离京前往汴州,打算从姚元恺那边着手调查的消息,很快便送到了有心人的手中。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户部尚书张衝闻,以及他背后一群利益团体,顿时惊骇无比。 因为他们很清楚,姚元恺虽然只是长江水师提督,和漕运衙门隔了一层。 但漕运之中那些阴私事情,姚元恺知道的并不少! 惊慌之下,张衝闻再次前往楚王府拜见。 其余之人,更是各显神通,立即派人前往汴州,想尽了办法,要解决这个问题。 整个神京之中,因为李玉鉴的这一手,顿时暗流涌动,风云变幻…… 第五十六章 得加钱…… 深夜,汴州,长江水师驻地。 只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顿时惊扰了驻地之中的兵丁。 “什么人!” “水师驻地,胆敢冲击者,死!” 大军弓弩上弦之声,顿时响起,对准了来人。 营地之外,百余人马,手持火把,此时面对着守军的威胁,浑然不惧,纵马疾驰而来。 火光照耀之下,身上穿着的华丽威武的銮仪卫织金将官袍,其上光彩流转,格外显眼。 营地之前,百余人的銮仪卫精干卫士,勒马顿住,簇拥着身穿麒麟赐服,身形富态,长着一双眯眯眼的长孙捷。 “銮仪卫指挥使,钦封武康郡侯,长孙大人至!” “奉圣命,彻查漕运蒗荡渠被堵一案。长江水师提督姚元恺,速来拜见!” 暴喝之声,在营门之前响起,顿时震惊了卫戍的水师将校。 虽然此前水师将校,早已听到了一些有关自家提督的风声。 但真当凶名赫赫的銮仪卫指挥使上门,众水师将士还是心中一震,略有惊慌,匆忙地跑去通知水师提督姚元恺。 不多时,水师营门被打开。 姚元恺领着一众水师将领,匆忙前来迎接。 “长江水师提督姚元恺,见过武康侯!” “末将等,见过武康侯!” 若论官职,其实长孙捷的銮仪卫指挥使,也不过从三品,甚至比不过姚元恺长江水师提督的正二品官职。 可长孙捷的武康郡侯,是从一品的爵位,又执掌着权势极大的銮仪卫,姚元恺自然要对他恭敬行礼。 为首的长孙捷没有多话,当即打马进入驻地之中。 待来到营帐之后,长孙捷当然不让地坐到了主位之上,环顾一众水师将领,对着姚元恺沉声道: “让他们都退下吧!有些话,他们不太合适听。” 姚元恺闻言,眼神一凝,沉默了片刻之后,当即挥了挥手。 一众水师将领见状,连忙拱手一礼,快步离去。 不多时,整个帅帐之中,便只剩下了姚元恺与长孙捷二人。 长孙捷那双眯眯眼微微抬起,看向姚元恺,似笑非笑地道: “你的运气不错!” 听到这话,姚元恺心头猛地一跳,抬头看向长孙捷。 “陛下下旨,命镇国将军李玉鉴,彻查漕运贪腐案。” “因你涉及此事之中,所以在镇国将军到汴州之前,你不能有事。蒗荡渠之事,也将暂时搁置!” 听到这里,姚元恺双眼猛地一瞪,露出了惊骇之色,惊呼道: “漕运?皇帝派人,来查漕运之事?” 长孙捷微微点头,笑道: “不错!而且人家镇国将军,怕是很早便盯上了你,想要从你这边下手。” “早在半月之前,镇国将军李玉鉴便已派人,送来了一万两银票,请我銮仪卫,保护你姚元恺的安全。” 说罢,长孙捷自袖中摸出三份带血的密信,随意地递给了姚元恺,道: “这钱,我可没有白收!” “户部侍郎周原,漕运总督鹿千元,荣国公冯志,这两天都派了刺客来杀你……不过现在,人都已被我銮仪卫弟兄诛杀。提督大人,可以暂时安心了!” 姚元恺闻言,顿时心有余悸,面露震惊地坐回了位置之上。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这漕运之事所涉及的那群人,到底有多大的势力! 若是他们真心想要弄死自己,恐怕自己纵然身处军营之中,也难以避免危险啊…… 不过,在沉思了片刻之后,姚元恺脑中却是突然灵光一闪。 此时的他,想起了梦中紫袍神人所言的那句: 此事尚有回旋余地! 姚元恺此前,其实未必多相信什么梦中神人之言。 无非就是不甘等死,所以在得了心理慰藉之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奋力挣扎一番而已。 谁曾想今日一见,神人所言不虚。 此事果然如其所言,迎来了转机! 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逃脱一难! 想到这里,姚元恺强压下心中激动之情,猛地抬头看向长孙捷,沉声道: “我同样愿送侯爷一万两,只请侯爷为我带一句话!” 长孙捷闻言,有些惊奇地看了姚元恺一眼,开口道: “那我得先知道,给谁带话,带什么话。再决定,要不要应下……” 姚元恺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沉声道: “给户部尚书张衝闻带话!” “告诉他,若能保我身家性命周全,有关漕运粮草损耗的事情,我便一句话都不会说!” 漕运背后的那群人,的确有能够保下姚元恺的实力! 只要他们答应下来,这件事还真就成了。 长孙捷听到姚元恺所言,那双眯眯眼顿时瞪大,又惊又怒地道: “我是天子心腹,銮仪卫指挥使!你竟然想让我和你勾结,欺瞒陛下,你好大的胆……” 话音未落,姚元恺便猛地一咬牙,打断道: “三万两!” 长孙捷话语一滞,咬着牙,恶狠狠地道: “那是对我信任有加的陛下,是我要誓死报效的君王啊……” “你得加钱!” 姚元恺闻言,暗恨长孙捷的贪婪。 可此时的他,也只能狠心下来,肉疼无比地道: “五万两,再多没有了!” 五万两的数额一被报出,长孙捷那双圆瞪着的双眼,重新眯成了一条缝,神色也平复了下来,当即道: “成交!” 看着面露肉疼之色的姚元恺,长孙捷竟然还笑呵呵地安慰道: “正好,你请来的那只三千年修为的泥鳅精,也已经到了汴州。只要张衝闻舍得给钱,我这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罪责推到那孽畜身上的。” “如此一来,提督大人也便能够化解这次的危难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正如此前所猜测的一般,姚元恺的手段,自然是没能瞒过銮仪卫的眼睛。 就连他想要将罪责,推到那只巢湖泥鳅精身上的想法,都被銮仪卫查了出来。 不过好在长孙捷,不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人。 只要张衝闻那边点头,给了长孙捷足够的好处,他自然也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姚元恺一马了! 姚元恺此时的心中,顿时燃起希望。 从来对神鬼之类敬而远之的他,如今心中竟然默默地向那位梦中紫袍神人,虔诚地祷告起来。 只盼神人庇护,能够保佑他逃脱这次劫难…… 第五十七章 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依旧是汴州,长江水师临时驻地。 李玉鉴身穿着正一品武官的大红色狮子补官袍,器宇轩昂,携一身雍容贵气,在数十名李家心腹死忠的簇拥之下,径直来到营地之前。 身边心腹,高高举起手中的明黄色圣旨,朗声喝道: “镇国将军李玉鉴,奉皇命彻查漕运之案,命各部有司衙门,全力配合,不得贻误!” “长江水师提督姚元恺,速速前来!” 刚刚见过銮仪卫的水师将校们,此时对于神京的再次来人,倒也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当即一边派人通知姚元恺,一边乖乖地打开营门,外出恭敬相迎。 不多时,营地之中的姚元恺,以及留在这里的长孙捷,便匆忙赶来。 李玉鉴此时的镇国将军衔,虽只是位比正一品的虚衔爵位,远远比不上两人的实权官职。 可作为宗室之中的第三等爵位,这其中代表着那尊贵至极的皇室血脉,却是让二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恭敬行礼,朗声道: “下官姚元恺(长孙捷),参拜镇国将军!” 李玉鉴翻身下马,对着二人同样微微一礼,开口道: “两位大人客气了!” 客套一句之后,李玉鉴当即进入了正题,手持圣旨,沉声道: “姚提督,如今本将军奉命彻查漕运贪腐之案,其中有需提督配合调查。还请提督,尽量配合本将军!” 早有心理准备的姚元恺,听到这里,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身后面有警惕异样之色的亲兵们,微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姚元恺躬身一礼,沉声道: “是,下官必全力配合!” 此时的姚元恺,相信以户部尚书张衝闻为首的一群人,会全力保住自己,是以并不愿轻举妄动。 李玉鉴见状,微微点头,扭头看向一旁的长孙捷,问道: “那提督大人,本将军便先带走了!长孙指挥使,可有异议?” 李玉鉴其实并非是一心想要查出,漕运背后的那些腌臜事。 但为了能够出京就封,“他”必须要带走姚元恺,让漕运背后的那群人既惊又畏,惶惶不可终日。 只有这样,这有可能借这些人的力量,促成自己封王就藩的大计! 长孙捷听到李玉鉴的询问,丝毫没有露出异样之色,只是眯眼笑着,道: “镇国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奉陛下之命办差的,我哪里有什么异议啊!” 李玉鉴闻言,再次对着长孙捷点了点头。 旋即,便有心腹上前,带着神色平静从容,毫无反抗之意的姚元恺,离开水师驻地。 长孙捷插着手,笑呵呵地看着李玉鉴一行人的离去。 一旁的銮仪卫将官,此时不由凑到了长孙捷的面前,轻声询问道: “大人,要不要将姚元恺请大人带的话,告诉这镇国将军?” 长孙捷闻言,眉头一皱,呵斥道: “咱们啊,还是得讲究一些!” “收钱办事,就得办好了。两头吃,说出去是既难听,还坏名声。这样下去,还有谁敢请咱们办事?” 显然,长孙捷是位很讲规矩道义的! 长孙捷收李玉鉴的钱,保护姚元恺,这叫收钱办事。 收姚元恺的钱,为他传话,这也叫收钱办事。 但收了姚元恺的钱,转手将他的话告诉李玉鉴,再收一笔,这就叫两头吃,不讲道义! 谁会想要一个贪婪成性,还不讲规矩的人,继续坐在銮仪卫指挥使,这样紧要危险的位置上? 被训斥的将官闻言,微微一缩脖子,然后又道: “那,咱们就派人跟着镇国将军,到时候再给那边透点情报?” 长孙捷眉头皱得更紧了,斜眼看了手下一眼。 这么蠢的手下,谁给安排到我身边的? “再记住一点,收钱了再办事。”长孙捷沉声道。 没收钱却上赶着去办,没好处,还容易惹一身骚。 手下见到长孙捷不喜的神色,心中叫苦,当即悻悻地住嘴,不敢再言…… -------------------------- 离开了水师驻地的李玉鉴,在提前安排的人手接应之下,故布疑阵,兵分数路,最后竟然真的在众多眼线暗中窥探之下,带着姚元恺悄然消失。 但姚元恺莫名其妙地上船后,透过船窗看到外面沿河景色后,不由微微皱眉,扭头看向李玉鉴,道: “这不是去神京的路!” 闭目养神的李玉鉴,微微睁开双眼,道: “对,这不是去神京。本将军,要先将你藏起来,以免你被人找到!” 听到这话,姚元恺神色一凝。 沉默了片刻之后,姚元恺突然开口道: “有些话,我也不瞒镇国将军。今日之后,这些话我也不会认!” “我身家性命,如今全靠张衝闻保了。所以有关漕运之事,我一句话都不会说。也请将军,莫要在我身上费劲了!” 这话,算是直接明说了,姚元恺绝对不会选择和李玉鉴合作。 李玉鉴闻言,神情丝毫没有异样,淡淡地道: “好,本将军知道了!” 大梁朝廷已经烂了,李玉鉴自然也根本不想白费力气,去查什么漕运之事。 姚元恺合不合作,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此时的李玉鉴,只要不让姚元恺与人接触,再做出一副即将查到真相的架势,便足以让张衝闻那些人惶恐不安了。 姚元恺看着神色平淡的李玉鉴,心中突然一跳。 当他沉思片刻之后,一个念头突然从他心中闪过。 姚元恺死死看向李玉鉴,震惊道: “所以,镇国将军你,从未想过从我姚元恺这里着手?” “莫非你……你已经从别处,找到了漕运贪腐的证据!而我,只是你摆在明面上,吸引旁人注意的一个诱饵?” 自动开始脑补的姚元恺,已经面露惊惧之色地看向李玉鉴。 天呐,这位镇国将军的心机手段,竟然如此深沉恐怖…… 看着姚元恺流露出的惊惧惶恐之色,李玉鉴眨了眨眼睛,眉头微微一挑。 咦,莫非,这也在我雍家弟弟的算计之中? 李玉鉴没有开口,但眼神之中,却是异彩连连,嘴角微微上翘。 嗯!我雍家弟弟,实在太厉害了! 第五十八章 让他们再急一会儿 神京,户部尚书张衝闻府邸。 户部侍郎周原,漕运总督鹿千元,荣国公冯志,还有一众京中官员,此时齐聚于此,个个脸色阴沉,尤为难看。 张衝闻抿了一口茶水,重重地放下茶盏,沉声道: “总之,长孙捷那边就一句话。” “三万两黄金,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着遮掩一番,保证皇帝不会知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荣国公冯志,却是忍不住震怒道: “三万两黄金?他长孙捷,想钱想疯了吧!” 按照朝廷汇率,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四两白银。 但实际上,因为黄金稀缺,一两黄金实际可以兑换七两白银。 也就是说,长孙捷向张衝闻等人,开出了足足二十一万两白银的惊人条件。 冯志站起身来,咬牙喝道: “这笔钱,我一分钱都不会出!” 看着面露急色的荣国公冯志,张衝闻当即皱眉,沉声道: “荣国公,现在大家是在商量呢!” 冯志闻言,却是微微昂头,冷哼一声,道: “三万两黄金,这还只是给长孙捷的封口费!之后还要走门路,帮着姚元恺脱罪,又是一大笔银子!” “可咱们每年从漕运那边,一共才弄来多少银子?” 说到这里,冯志环顾在座众人一眼,继续道: “花钱买通銮仪卫,杀一个姚元恺,再想办法给皇帝一个交代,顶天了花两三万两银子。” “这笔生意,大家难道算不明白?” 帮着姚元恺脱罪,那就是要花将近三十万两银子。 可买通人杀他,却用不了十分之一! 这样的生意,任谁都不会算不明白的。 而且这姚元恺,又不是皇室嫡孙,血脉尊贵,受天下人关注的李玉鉴。 他只是一个本身就刚刚犯事的水师提督,弄死他,只要处理好了,可没有那么大的后患! 一时之间,原本还面露迟疑之色的众人,顿时神色坚定起来。 “张大人,荣国公所言不错!” “若是让姚元恺得逞了,日后岂不是谁都要挟着咱们办事?此人,必须死!” “……” 随着众人的开口赞同,主位上的张衝闻,微微皱眉,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想杀姚元恺,可以!” “但现在李玉鉴已经在汴州,甩开了一众眼线,不知带着姚元恺去了哪里。” “你们想杀他,就必须要先寻到李玉鉴的踪迹!” 荣国公闻言,当即昂头道: “那就找!我就不信了,那个李玉鉴才归京这么点时间,手下能有多少人?” “我立即抽调府中一百精干亲卫,前往汴州寻人!” 一旁的户部侍郎周原,眼中却是阴狠之色一闪而过,沉声道: “还有,将姚元恺留在神京的家眷扣住。若是姚元恺不识时务,不甘心认命赴死,也可以作要挟!” 此言一出,荣国公冯志当即一拍大腿,道: “对,你不说我都忘了!” “我这就派人,去将姚元恺的家眷带来!” 作为将门出身的神京顶级勋贵,荣国公手下的亲兵府卫,足有三百。就连神京之中的那些亲王、郡王府上的护卫府兵,都没有荣国公府的多。 此时这急需人手的时候,自然也是荣国公当然不让,主动出人了。 冯志一声令下之后,当即便有荣国公府府兵,奉命离去。 一路之上,更有官员提前打好了招呼,任由荣国公府兵横冲直撞,没有任何差役兵丁前来阻止。 一众荣国公府府兵,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闯入了,堂堂正二品武官,水师提督的府邸! 只不过,当这群凶神恶煞的府兵,冲入姚府之中时,却惊讶地发现,整个姚府之中,已经空无一人。 府内之中尽显凌乱,从地上遗落的各式物件,便可以看出,府中之人离去之时的仓皇与失措。 为首的府兵统领,顿时神色大变,惊呼道: “速速派人回禀公爷,姚府之人逃了!” “是。” 荣国公府兵凶恶而来,却又匆忙离去。 这些人丝毫没有注意,就在姚府大门外的小巷之中,一名摊贩突然不做生意,起身收拾,匆忙离去,消失在神京街头之中…… ---------------------- 镇国将军府之中。 刚刚收到手下人回禀的贝永康,此时快步来到雍博荣的身边,躬身笑道: “少爷,刚刚送来的消息,果然有人对姚府下手了。” “只是这群人,哪里知道少爷提早便有了准备,早早将姚家人藏起来了,这才白跑了一趟!” 雍博荣闻言,当即轻笑一声,道: “如此一来,这群人既找不到姚元恺的踪迹,手中又没捏着能够威胁姚元恺的人质,只怕此时心中已经开始惴惴不安了。” 贝永康闻言,眼睛一动,不由问道: “那少爷,可要进行下一步计划?” 雍博荣微微摇头,道: “不忙,让他们再急一会儿……” 说到这里,雍博荣突然嘴角一弯,露出玩味笑容,开口道: “立即派人通知汴州,派人分批前往金陵、扬州、杭州余姚县三地。” “记住,要暗中进行,隐藏踪迹。但却也要‘无意’之中,暴露形迹!” 雍博荣说到“无意”之中的时候,语气还特意加重了几分。 这个吩咐,很有意思! 又要人隐藏踪迹,又要人“无意”之中,暴露踪迹。 金陵,是漕运衙门所在之地。 而苏州,漕运粮食便从此处开始赈济调运。 这个节骨眼,李玉鉴如果突然派人暗中前往这两个地方,无疑是会让张衝闻等人的神经,突然紧张起来。 还有杭州余姚,这是姚元恺的老家! 如果姚元恺手中留有有关漕运贪腐的证据,也必然是藏在余姚老家心腹死忠的手里。 纵然现在雍博荣、李玉鉴的手边,什么贪腐证据都没有。 但只要这三拨人被派出去,张衝闻等人再忍不住一脑补,保证晚上都担心得睡不着觉! 而这,也正是雍博荣想要的! 只有他们对李玉鉴的畏惧到了极点,又不能进行刺杀的时候,才能顺理成章地进行下一步计划,借他们的势力,离开神京就藩! 贝永康闻言,顿时明白了自家少爷的坏心思,不由会心一笑,连忙应道: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第五十九章 横行无忌,当街拦人 “已经几日了,京兆府都出动了,还是没有查到姚家人的踪迹。” 张衝闻脸色凝重深沉,率先开口道。 荣国公冯志闻言,脸上顿时铁青,双眼之中满是怒火,咬牙恨声道。 “一定是李玉鉴,将姚家人藏起来了!” “除了他,整个神京之中,根本没有人敢揪着咱们不放!” 如今汴州那边,是一点消息没有。他们一众人,唯一能够捏着手中的,也就是姚元恺在神京之中的家人了。 可谁曾想,竟然还是去晚了一步,导致姚家人都跑了! 户部侍郎周原,此时面色同样难看,沉声道: “已经查过了,姚元恺的家眷,十日前便遣散了家丁仆人,闭门不出。” “姚元恺犯了事,京兆府早就安排了人盯着姚家,却丝毫没有察觉姚家人的离去。这其中,必然有人配合接应!” 漕运总督鹿千元闻言,不由皱起了眉,狐疑地道: “李玉鉴刚回神京,除了个空头宗室爵位外,再无势力支持。他当真有本事,弄出这一出?” 坐在最上首的张衝闻,此时微微睁开双眼,冷声道: “可莫要忘记了,咱们的人去了汴州已经数日了,竟然一点踪迹都没有查出来。” “这样的本事,足见这李玉鉴,也未必是毫无根基人手的!” 冯志一拍案桌,道: “我查清楚了,这李玉鉴流落民间,被苏州地方豪强收养,手下还是有些人的!” “苏州?” 此言一出,其余众人顿时一滞,旋即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一回神京,就盯上了漕运……” 苏州作为漕运之始,近半的粮食、布帛、赋税,都是从这附近征收调集,再运来神京的。 所以李玉鉴此前作为苏州地方豪强,知道些有关漕运的隐秘,也是常理之中。 李玉鉴若是想要争位出头,做出一番事业来,对漕运下手,就是一条路子! 此时的众人,神色不由紧张起来。 对付一个毫无根基的宗室子弟,和对付一个在苏州势力强大,掌握着一些有关漕运隐秘的地方豪强,那完全就是两回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书房之外,却是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之声。 张衝闻的心腹,此时在外开口道: “老爷,汴州那边送来了消息!” 听到这话,张衝闻二话不说,连忙让人进来。 心腹快步走入其中,递上一封密函之后,便再次快步退了出去。 张衝闻打开一看,脸色一白,额间冷汗顿时冒出。 一旁的众人见此,心中顿觉不妙。 性子最急的荣国公冯志,猛地上前,一把抢过了密函。 同样的,当冯志翻看一遍之后,脚步顿时踉跄了几下,脸上浮现出惊恐慌张之情。 一旁的众人,见状纷纷上前看起了密函。 实在看不到的,忍不住连连急声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衝闻颤抖着抬起双手,勉强擦去了额间汗水,颤声道: “已经查到了李玉鉴的人,竟然分批前往苏州、金陵,以及姚元恺的老家余姚。” 说到这里,张衝闻忍不住闭上了双眼,重重地叹息一声,语气之中隐带一丝绝望地道: “只怕姚元恺的嘴,已经被撬开了。李玉鉴这暗中派人,定然是去这三地,取证据呢!” 听到这话,在座众人脸色同样苍白惊慌起来。 若是这次真拿到了证据,只怕在座的众人,是一个都跑不掉! 冯志在惊恐之后,面色突然变得狰狞狠辣起来。 “我才不愿等死呢!实在不行,就派人弄死李玉鉴。” 张衝闻闻言,顿时打断道: “胡闹!李玉鉴身份特殊,天下人都看着呢!” “你若是派人刺杀他,皇帝首先就要拿咱们的脑袋,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昭明太子遗腹子的身份,使得李玉鉴受到了天下人的关注与同情。 便是皇帝再不喜他,都得忌惮悠悠众口,故作重用培养的样子。 若是冯志当真动手杀人,别管皇帝心中是什么情绪,起码表面上必然是雷霆大怒,下旨彻查。 他们这群人,是一个都跑不掉的! “那、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冯志咬牙道。 这里这么多人,个个位高权重,起居八座,荣华富贵尚未享受够,哪个愿意去死? 漕运总督鹿千元,此时忍不住开口道: “如今尚未到最后时刻!” “李玉鉴的手下,既然已经露了踪迹,便可顺着查下去,未必找不到他的踪迹。” “只要找到姚元恺,其余的事情,都好解决!” 户部侍郎周原,亦是咬牙道: “姚家人必须找到,这样才可有拿捏姚元恺的把柄!” 张衝闻闻言,眼神冷冽道: “立即从镇国将军府那边下手,必须找到姚家人!” “如今李玉鉴离京,镇国将军府里,是谁在指使李玉鉴留下的人手?” 一名身穿銮仪卫将官服饰的官员,此时立即开口道: “李玉鉴流落在民间时,有个名义上的妹妹,此女与扬州盐商雍家独子,雍博荣结亲。” “雍博荣算是李玉鉴名义上的妹夫,亦是跟随来到神京,颇得李玉鉴信任,倚为幕僚。” “如今镇国将军府在神京朝廷中的走动疏通,多是由其出面!” 听到这里,张衝闻二话不说,当即拍板道: “派人,将这个雍博荣带回来。他一定知道,姚家人藏在哪里!” “好,我这就命人去!” --------------------- 马车缓缓前进,晃晃悠悠,让人颇感疲乏。 雍博荣靠坐于马车之中,闭目养神。 或许是那日李玉鉴离京之时,那过于热切的表现,让手下不少人误会了什么,雍博荣这段时间,总觉有些异样。 所以减少误会,身份上暂时只是幕僚的雍博荣,选择了搬离了镇国将军府,让人重新寻了落脚的地方。 如今的雍博荣,处理完镇国将军府中事宜后,还需回到在神京的住处,也算是过上了每日上班下班的社畜生活。 而就在雍博荣被马车晃悠得昏昏欲睡之时,马车却是突然停下。 原本街道之上的喧闹之声,此时也是猛地停歇,变得安静无比。 雍博荣微微睁开双眼,掀开车帘,看向马车外的贝永康,道: “怎么回事?” 贝永康以及一众雍家心腹,此时面露警惕之色地看向死寂的四周。 “少爷,咱们好像被人堵了!” 雍博荣闻言,眉头一皱,朝前后看去。 便见偌大的街道之上,空无一人。 街头巷尾,各有数十名持刀府兵,将雍博荣一行人堵住,眼中隐带杀气,虎视眈眈。 雍博荣眼神一凝,不由冷笑一声,沉声道: “大梁都城,首善之地,却有人能够如此横行无忌!” “哼,朝廷威仪,沦丧至此,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听到自家少爷的冷哼之声,一旁的雍家心腹,默默地抽出腰间兵器,将马车护在了中间。 与此同时,街道旁的屋顶之上,一只通体玄色,眼中透着股灵气的飞燕,突然停下动作,展翅飞去…… 第六十章 裴将军剑术逞威! 一众堵住了街道的府兵,此时缓缓退开,露出了后面一高壮的中年汉子。 只见他径直盯上了马车之上的雍博荣,当即沉声道: “奉荣国公之命,请雍博荣雍公子,前去叙话!” 贝永康眉头紧皱,当即上前,喝道: “这可不像是请人的架势!” 谁知那荣国公府兵统领,在看到出面的贝永康之后,却是不屑地冷哼一声,道: “荣国公相邀,雍公子怕是尚且没有资格拒绝!” 说罢,那府兵统领便随意地挥了挥手。 上百府兵,竟然齐齐迈步上前,有强行带走雍博荣的架势。 贝永康想到王不二此时不在身边,心中暗道不妙,却依旧咬牙喝道: “保护少爷!” 十数名雍家心腹,手持兵刃上前,面露悍然之色,径直挡在了一众府兵前方。 这些雍家心腹,有大半都是当初在苏州,直面韩家甲士的死忠。 经历过一场惨烈搏杀之后,这些本就精心培养的雍家心腹们,此时浑身也有了一股子凛然杀气,竟然让对面那群府兵,感受到了莫名一股寒意来袭。 为首的府兵统领,见状瞳孔一缩,面露凝重之色,默默地拔出腰间佩剑。 其一身汹涌强横的气血,随着那柄长剑出鞘,而翻涌不断。 那几乎凝实的杀伐之气四溢而出,猛地威压而来。 给人的威慑感,虽不如王不二那般恐怖,却也给人一种难以抗衡之感。 荣国公府虽然如今,被这神京富贵繁华所侵染,不复开国之初的铁血。 但再怎么样,荣国公府也是如今大梁顶级权贵! 或许这群府兵,只论一身杀意煞气,比不上那些沙场厮杀惯了的兵将们。但其中被荣国公府笼络的江湖高手众多,一个个的搏杀之术,也绝不可小觑! “胆敢阻拦者,杀!”府兵统领眼中杀机纵横,凛然暴喝一声。 “杀!” 下一刻,喊杀之声,竟然就真的这么响起在这神京街头之上。 无论是官府差役、巡防营兵丁,此时尽皆消失。只有住在附近的那些百姓们,此时惶恐地躲在家中,战战兢兢,生怕被波及到,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雍博荣眼神一冷,当即走出车厢,站在马车之上。 心念一动之下,造型奇异,周身鬼气森森的魔弓,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可还不等雍博荣拉动魔弓,他却又突然意识到,这里是神京! 雍博荣手中的这柄魔弓,是从恶名树所得,为招祸惹事之异宝,格外诡异。 中箭之人生机尽数被夺,顷刻之间化为干尸,便好似被妖魔吞食一身精气。 荣国公府的人,能够打通关节,在神京街头肆无忌惮。 但他如今,却没有这样的能力! 若是动用这柄魔弓,事后必然要被人揪着破绽,扣上妖魔肆虐神京的罪名。 想到这里,雍博荣手中魔弓,顿时化作流光消散。 旋即,又见雍博荣再次钻入马车之中,翻出一只玉瓶,二话不说倒入嘴中。 就在这段时间内,双方已然开始短兵相接! “速战速决,一个不留!杀!” “保护少爷!” 双方喊杀之声,顿时响起。 上百府兵,将雍博荣一行人堵在中间,悍然围杀而来。 十数名雍家心腹,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死忠,死死护住马车四周,奋力砍杀,抵挡杀来的敌人。 真说起来,这群府兵虽然都是荣国公精心招揽的。 但因为此时身在神京,朝廷管制严格,不能穿着甲胄。 这厮杀起来,反倒是比当初韩家的百余甲士夜袭时,还要轻松一些。 十数名训练有数,也经历过惨烈厮杀的雍家心腹,就依仗着街道狭窄,杂物众多,府兵不得施展的便利,将这些人死死挡住。 那名府兵统领见状,顿时面露凝重迫切之色。 毕竟这里是神京,大梁国都所在。 他们背后之人势力再大,也不是一手遮天,只能暂时清空街道而已。 若是再厮杀纠缠下去,引起别的权贵们注意,则必然闹大,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想到这里,府兵统领二话不说,面露狰狞之色,脚下猛地用力,身形便已高高跃起,手中长剑荡起剑光,直朝雍博荣的马车扑去。 这显然,是打着速战速决,直取雍博荣的架势! 贝永康见头顶有黑影掠过,猛地抬头,便见剑光夺目耀眼,尽显凌厉。 他顿时目眦欲裂,惊呼道: “少爷!” 此时的他是无比悔恨,为何此前要同意将王不二派出去,导致自家少爷身边,一个高手都没有…… 但下一刻,还不等众人做出反应,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此时从马车之中缓缓探出,迎向了那一剑。 旋即,在众人错愕惊骇的目光之中,那凌厉耀眼的剑光,顿时一滞。 府兵统领持剑的右手,被雍博荣死死钳住,不得寸进! 此时的雍博荣,周身病弱之气已然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那汹涌澎湃的磅礴力量,充斥在雍博荣的周身。 这股力量,带着一股难以驯服的暴戾野性,以一种略显狂暴的运转方式,在雍博荣体内运转。 这便使得他举手投足之间,便携沛然之力。 轻而易举之间,便挡住了那作为天下有名高手的府兵统领的一击。 雍博荣手持长剑,眉宇之间洋溢着往日难以看到的飞扬少年神采,嘴角弯起一抹笑容,看向府兵统领,有些含糊地道: “在我面前用剑?” 说罢,雍博荣再次吞下了舌下所含的,那颗数百年修为的妖丹。 在体内那枚假丹玉珠的运转之下,寻常人难以直接吞服消化的妖丹,被瞬间化为磅礴的妖力精华,猛地汇入雍博荣的体内。 雍博荣的身体,那原本如瀑布飞泻而下的元气流逝速度,也在假丹玉珠的维系之下,变得宛若涓涓细流。 强大的力量,得以留存体内,让雍博荣顷刻之间拥有了凡人难以匹及的力量。 雍博荣右手再次一甩,府兵统领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自己被扔出去的同时,手中亦是一空。 他所持的那柄长剑,此时猛地飞至数丈高空,旋即若电光下射,划破空中,发出破空龙吟之声。 剑光折射日光,烜赫耀目,让人不敢直视。 下一刻,这携煊赫下射之势的长剑,便顺从地落入雍博荣的手中! 雍博荣右手持剑,抬头看向四周围杀而来的府兵,眼神锐利,朗喝道: “让你们见识一下,裴将军剑术!” 耀眼夺目的剑光,猛地绽放开来,落入一众府兵之中。 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其势浑合,若涌云涛,如飞雪山。 剑气所过之处,无波无澜,死寂一片。 唯有生机断绝的尸体悄然倾倒而下,鲜血缓缓流淌在地…… 第六十一章 无所谓,我会出手! 神京上空,一只通体玄色的飞燕,展翅而飞,宛若一道闪电,快速划过。 只有极少数感知敏锐之人,此时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但当这些人抬头观望之时,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其速度之迅疾,自天空一掠而过,根本不像是寻常燕子所能具有的! 此时,就在神京之外的城门前。 一队车马,缓缓行进而来。 这支队伍,前后骑从百余人,个个身骑高头大马,腰佩兵刃,尽显威武精干。 车队之前,有青衣二人,执节前引。 中间的那辆华贵马车旁,还有红仗、立瓜、拂子各二,红罗绣宝相花伞等仪仗随行。 仪仗如此规格,一看便是谁家的贵人,出行至此! 只见前方,一道迅疾的黑色身影,猛地从天空之上扑下,发出呢喃燕鸣之声,直朝那辆华贵马车而去。 如此突变,马车四周的一众精干骑从,却毫无反应,任由那只异常的飞燕,飞到了华贵马车旁。 这个时候,那华丽的马车车窗被推开,一只纤细玉手缓缓伸出。 那只通体玄墨色,眼中尽显灵气,一看便知不寻常的飞燕,径直落到了那只伸出的纤细玉手之上。 灵燕落下,挥动羽翼做出各种动作,发出“唧唧啾啾”的呢喃之声。 虽非人形,旁人也听不懂它到底在说什么。 但从其灵动的双眼之中,倒也能够看出其中的急切慌忙之色。 这个时候,一双白胖的小手扒拉着车窗,从一旁挤了出来。 有苏仲玉露出脑袋,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只前来报信的灵燕,急声道: “什么?有人要杀雍家哥哥!” 那只灵燕,继续叽叽喳喳地叫着,用寻常人听不懂的鸟语报着信。 马车之中,有苏妙姿听完,又感受到体内内丹传来的异样温热之感,秀眉微微蹙起。 且不说她对雍博荣人品的敬重,就说她自己的假丹还在雍博荣体内,两人一损俱损,有苏妙姿也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当即只听得有苏妙姿,声音略微发冷,朗声道: “燕儿你来带路,现在即刻入城救人!” 外面的一众精干骑士闻言,当即齐声应和一声: “谨遵县主之命!” 有苏妙姿微微抬手,手中灵燕顿时展翅而飞,扭头便朝神京城中飞去。 三十余名骑士当即纵马上前,紧随其后,直朝神京城中而去。 城门处的兵丁,眼见有一队骑士不顾入城队伍,正欲上前阻拦之时,却见为首的骑士当即勒马顿住,自怀中掏出一枚雕有“齐”字的玉牌,朗声道: “齐国公世子、长女高青县主,今日归京,还请行个方便!” 话音刚落,一袋分量不轻的银子,便被直接甩到了守城将校的怀中。 听清来人身份之后,城门将校猛地一惊,二话不说,当即下令放行。 齐国公,乃开国勋贵,大梁顶级勋贵! 虽已数代都不在神京朝廷之中任职,可在齐鲁之地,势力却是根深蒂固,不可小觑! 这是顶级权贵,又给足了银子,守城将校便是再不开眼,也不敢阻拦的。 哦,对了! 齐国公的封地,在临淄。 而临淄治下,有高青县,也就是朝廷给予有苏妙姿这个县主的封地。 在上古时,此地名为青丘…… 百余精干骑士,此时簇拥拱卫着华丽马车与县主仪仗,快马入城,在那只飞燕的带领之下,朝雍博荣被围的地方赶去。 而刚一靠近雍博荣被围的街道处,竟然有身穿着神京五城兵马司服饰的兵丁,突然冒了出来,挡在前方,高呼道: “前方禁止通行,速速绕道!” 显然,这就是张衝闻那群人,为了强行掳走雍博荣,而特意布置下的安排。 但此时的有苏妙姿,感受着体内内丹,那越发炙热滚烫的异样感觉,还有不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之声,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急切的担忧。 面对着胆敢阻拦自己的五城兵马司兵丁,她俏脸之上满是冰冷,冷喝道: “再敢阻拦者,不需留手!” 一众骑士闻令,看向前方的五城兵马司时,眼中已尽是冷冽之色。 手中马鞭挥舞起来,发出“噼啪”的炸响之声,将率先上前阻拦的一名兵丁直接抽翻在地。 “神京之地,竟敢当街私设路卡,冲撞齐国公世子、高青县主,你等是想要掉脑袋嘛!” 为首骑士的暴喝之声,让一众五城兵马司兵丁,顿时犹如冷水从头顶浇下,愣住一会儿之后,心中顿生悔恨之意! 也不知里面被围着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先是荣国公府,这会儿又来了个齐国公府。都是顶级勋贵,牵扯到这种事情中,这不是要了他们这些人的命嘛! “速速让开,否则你们一个不留,都得掉脑袋!”为首的骑士,面带杀意,缓缓抽出腰间兵刃,再次暴喝一声。 为首的五城兵马司将校,此时脸色顿时大变。 这里到底是神京,许多事情私下里做没事,但就是拿不到明面上! 今日五城兵马司,配合荣国公府,在神京之中私设关卡,本来就是捞点外快,顺便巴结一下神京顶级勋贵荣国公而已。 可若是真被捅到了明面上,被朝廷知道了,在神京私调兵马的罪名,他们可是承受不起的! 迟疑了许久之后,这位五城兵马司将校终于是扛不住压力,猛地一咬牙,道: “让开道路!” 为首的骑士,冷哼一声,当即带着手下,纵马朝前方发出喊杀之声的街道冲去。 ----------------------- 而此时,雍博荣被堵住的那条街道之上。 喊杀之声,已经逐渐消失,变成了满是惊恐的惨叫哀嚎之声。 “快跑啊!”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 上百荣国公府兵,此时已然倒下了近半,街道之上,尸横遍野,鲜血流淌一地。 剩下之人满脸惊恐之色,再无战意,仓皇四处逃窜。 雍博荣持剑而立,一身白色锦袍滴血未沾,周身萦绕的凌厉剑气,让他看起来锋利迫人,让人不敢直视! 刚刚那位被雍博荣夺走长剑,随手扔出去的府兵统领,此时也并未身死。 但见识过雍博荣那神乎其神,杀人不见血,不似凡尘的玄妙剑法后,他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之色,只知痴愣愣地看着前方,脸上满是笑容,却又泪流不止。 对于盛唐剑圣裴斐的剑法,任何用剑之人,都无法不沉醉其中。 面对着手提长刀,缓缓靠近的雍家心腹,这名府兵统领,依旧毫无反应。 直到头颅坠地,他的双眼还依旧死死盯着雍博荣的方向,眼中流露出如痴如醉的惊艳之色。 这个时候,一名雍家心腹耳朵一动,猛地抬头看向远处,警惕地道: “少爷,有马蹄之声!” 雍博荣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轰鸣之声,眉头微微一挑,感受着体内已近耗尽的力量,他伸手便摸出了装有妖兽内丹的玉瓶,语气淡淡地道: “无所谓,我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