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你耽误我搞事业了》 第1章 重生 “咳咳咳咳……” 季琢是被滚烫的药汤给呛醒的,朦朦胧胧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那刻薄的妇人强行灌完了药汤,丢在床边。 她身子无力,动不也动不了。 什么情况,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会又出现在这里? 破败的桌椅,透风的窗纸,明明是寒窑一般的房间,可那端着药碗的的妇人,怎么看都是个富贵人家的下人。 她的手镯! 季琢忽然看到那刁妇手上的镯子,脸色骤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床上跌跌撞撞地跑下去,可身子实在虚弱难以自控,直接倒在了那妇人的身上。 “你发什么神经!” 妇人一脸嫌弃,将身上这个浑身都是药臭味的女人推开,眉头紧蹙着掸了掸被她碰过的衣衫。 “恶心死了。” 季琢被这样一推,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可眼神却死死盯着那玉镯。 “那个镯子,你哪里来的?!” 刁妇见她看这镯子如此激动,想来定是因为这镯子太美,心里不经攀起阵阵美意,连带着说话的态度都缓和了不少。 “没想到你还挺识货,这可是季皇后的镯子,听说这是季老将军当年镇守北疆得来的珍宝,全天下可就这么一只呢。”刁妇抬起手腕,阳光透过玉镯,那和田白玉温润莹洁,美得不可方物。 “不对,现在哪有什么季皇后,应该说是季反贼才对。” 这话犹如一柄短剑,直接刺进季琢的心口,她用力咬破舌尖,刺痛和血腥才能让她保持短暂的清醒和镇定。 季琢明白过来,她确实死了,只不过魂魄又附身在别人身上,活了过来。 看来是老天爷都觉得她死况太冤枉,要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只是这具身体是谁的? 季琢还没弄明白,便被那妇人把玩镯子的样子惹怒。 那镯子是父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她必须要拿回来。 短暂的冷静过后,季琢缓缓抬头。 “这手镯为何会在你手里?” 她前世贵为皇后,身份何等尊贵,即便惨遭绞刑,生前之物也不至于落在一个小小刁妇的手里! “那季琢贵为皇后,却做出背叛陛下背叛朝廷之事,陛下厌恶那贱人,便将她生前所有的用品统统赏赐给了各府的下人,下人们挑完剩下的,再丢给城内的那些流浪的乞丐。”那刁妇说着说着,不禁摇了摇头:“得有多厌恶一个人,才会将她生前的用品,丢给流浪汉和乞丐啊。” 季琢听着,十指紧扣成拳,指甲刺入掌心,无边的恨意侵蚀着心口。 厌恶? 一抹带着讽刺的冷笑在女人嘴角蔓延,那司无端贵为皇帝,却残害忠良,坏事做尽!哪里是什么厌恶之心,分明是司无端不敢留着她的东西,怕午夜梦回,看见了容易做噩梦吧! 散她季家的家财,却为他司无端买尽了人心。 最是无情帝王家,就算她死了,也要将她季家的最后一丝价值榨干。 思绪及此,季琢冰眸一沉,带着刺骨的凉寒,掌心之下,已然缓慢地汇聚起一阵掌风。 那刁妇待她犹如对待丧家之犬,定不可能直接开口问她要。所以只能用蛮力,将她的镯子夺回来! 可掌风才刚刚汇聚在一起,季琢便因为体力不支,再一次地昏了过去。 梦中血光冲天,压抑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那日叛军攻城,不过一日便攻进了昭阳殿内,季琢虽已为皇后,却也曾是司无端最得力的女将。没有援军,她只能亲自披甲上阵,叛军如潮水般不断涌上,季琢手握长剑,杀得剑刃都卷了,拼尽一切护得司无端周全。 季琢精疲力竭,垂剑休息之时,却被一把短匕直插胸口! 鲜血淋漓之下,落入眼底的,只有司无端计谋得逞的笑意。 痛苦蔓延全身,那匕首被啐了剧毒,季琢重重摔在地上,耳边听见昭阳殿的大门打开,百官将士都一拥而入,司无端用最冰冷的嗓音宣告天下。 “皇后季琢与叛军里应外合,谋逆未果,死罪难逃!” 季琢狼狈地趴在地上,她张了张嘴,却只喷出苦涩的黑血。 她想问问他为什么,他过去那副隐忍谦逊,温柔深情的样子,都是假的吗? 毒素迅速扩至全身,季琢喉中只剩下最后绝望的呜咽,和无尽的悔恨。 “季琢谋逆,株连九族!季府上下,满门抄斩!” “不要!” 季琢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湿透了衣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身边的丫鬟目光关切,额头上还带着大片的淤青。 季琢看着那姑娘,下意识叫道:“珠儿。” 意识回笼,忽然便有许多陌生的记忆纷至沓来。 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竹清歌,身边这个是她的贴身丫鬟珠儿。 “小姐,我扶您起来喝些水。”珠儿小心翼翼,轻轻挽着季琢的胳膊扶她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手臂的伤,痛得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季琢将珠儿的袖口拉起来,手臂上的新伤旧痕触目惊心。 “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在原主的记忆里,这珠儿从小同她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关系,但更胜姐妹。 原主常年住在这阴寒潮冷的柴房里,所有丫鬟下人都对她不屑一顾,唯有珠儿,宁愿自己不吃不穿,也要伺候竹清歌让她舒服一些。 如此忠仆,季琢深受触动。 “去把药箱拿来,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珠儿点点头,只是还没走出房门,便被门口忽然抬起的左腿狠狠踹在地上。 季琢猛地攥拳,可刚用了几分力气,便觉得头晕目眩,只能靠在软塌上不断喘气。 “珠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弄断夫人的佛珠!” 季琢眼神猛沉,这是那刁妇的声音!原主的记忆里,那刁妇是大夫人身边贴身老仆,名唤赵嬷嬷。 赵嬷嬷走了进来,居高临下地站在珠儿的身边,手腕一松,掌心的佛珠便全部掉落下来,一颗一颗地全砸在珠儿的身上。 “证据确凿,你休想抵赖!” 季琢怒目圆瞪,如此卑劣的栽赃陷害,当她季琢是瞎的吗? 她强撑着坐起来,冷声开口:“赵嬷嬷,这分明是你弄坏了佛珠,要栽赃给珠儿!在我面前如此大胆,简直找死!” 赵嬷嬷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可笑的话,看着软塌上竹清歌苍白的脸色,满眼不屑。 “你算个什么东西。”赵嬷嬷说着,直接抬脚踩在珠儿的手腕,一边看着竹清歌愤恨地脸,一边越踩越用力。 珠儿痛得脸色惨白,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落下,却硬是昂着头,面对季琢挤出一抹极其艰难的微笑,声音虚弱又沙哑。 “小姐别担心,珠儿没事……” 如此境地,她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命,反而满心满眼都只有她家小姐…… 季琢心里一沉,无尽的酸涩溢满喉头。 第2章 报仇 柴房里忽然涌入几个身材粗壮的家丁,手握棍棒,将珠儿从地上蛮横地扯起来,提着她就往门口去。 季琢怎么肯! 她强撑着身子起来,脚尖刚落地,便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赵嬷嬷见状,笑得无比尖讽。 “小姐,您对我行此大礼,老奴可无福消受啊,哈哈哈哈哈。” 季琢就这样看着珠儿被他们带走,自己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戎马一生的女将军,早已习惯受尽天下人的崇拜,何时遭遇过这等狼狈之事? 季琢心绪难平,眉心紧蹙着感受这具身体的力量。身子羸弱,主要是因为常年卧床的缘故,并无灾病,只是任何行动力似乎都被某种东西限制着。 她被下了慢性毒药! 季琢忽然想起了,她第一次醒来,赵嬷嬷掐着她的嘴灌药的场景。 心里大概有了数。 原主竹清歌实在是命薄,原是这丞相府的嫡女,但亲生母亲死的早,没娘疼没爹爱,又被如今的大夫人视为眼中钉,长期被灌慢性毒药,就是想让她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这里,季琢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她早已不是那个可以覆手为云的季琢了,现在是丞相府孤苦无依大小姐竹清歌,愤怒无法改变现状,她只有接受这个现实。 至少老天待她不薄,给了她重新开始的机会,将过去的深仇大怨一件一件地讨回来。 从今日开始,这世上不再有季琢,有的只是竹清歌。 毒素在体内作祟,竹清歌只能扶着门框,一点一点地让自己站起来。 心态平和以后,这具身体似乎也听话多了。 竹清歌来不及犹豫,迈着虚弱无比的步子,跌跌撞撞地顺着声音找到珠儿的位置。 偏堂的后院,珠儿被压在古檀木的长椅上,后背早已被打的血肉模糊。 “珠儿!”竹清歌几步走上前,冷眼质问赵嬷嬷:“不论珠儿有没有弄坏大夫人的佛珠,你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私下执行家法?!” 赵嬷嬷听了这话,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目光鄙睨地瞟了竹清歌。 “不过教训一条狗,自然不需麻烦大夫人。”说着,目光凌厉又卑劣地对管家道:“珠儿犯错不知悔改,给我再加二十大板,重重的打!” 眼看着珠儿脸色越来越苍白,在这样下去她会被活活打死的。竹清歌根本顾不得这许多,直接扑上去推开那家丁,刚挽上珠儿的胳膊想带她走,后背便被人狠踹一脚,痛疼感遍布全身,她单薄的身子就这样飞了出去。 “小姐!”珠儿大呼,顾不得自己满身是血,便朝着竹清歌一路又摔又爬地摸了过去。 “小姐你怎么样了!”珠儿尽全力扶着竹清歌,苍白的小脸上泪痕遍布:“小姐我没事,你身子不好,快回房间去休息,珠儿……珠儿很快便回来伺候您……” 话还没说完,竹清歌便见那赵嬷嬷已经举着棍棒走进,岣嵝的身影将她们主仆二人困在阴影里。 “还敢逃?”赵嬷嬷目露凶光,慢慢将那粗厚的棍棒举起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珠儿小心!” 珠儿听见声音,刚回过头,便被棒子狠狠打中眉心,鲜血从额头汩汩流下,她的身子犹如薄翼,歪歪扭扭地倒在竹清歌的怀里。 竹清歌脸色发灰,震惊无比,她明明抬了手想将那棍棒拦下来,可她的力气似乎连蝼蚁都不如。 她就这样看着珠儿浑身抽搐,嘴角不断溢出鲜血,那双灵动的眸子彻底失去光辉…… “珠儿……”竹清歌颤抖着将珠儿的身子抱紧,她想带着珠儿去看郎中,可刚跌跌撞撞地抱着珠儿跑了几步,就被家丁陡然伸出的双腿绊倒,重新摔倒在地上。 珠儿已经支撑不住,瘦削的身子抽搐不已,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她手里紧紧攥着季琢的衣衫,断断续续地叫着竹清歌的名字。 “小姐……小姐……我……” 她很想说点什么,可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在剧烈的挣扎和痛苦中,一点点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她不再抽搐,眼球蒙上一层灰色,仍死死瞪着。 竹清歌看着珠儿死不瞑目,心脏像是被双大手死死握着一般,窒息感遍布全身。 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丫头的不甘与不舍,即便是重生回来的竹清歌,即便对这府邸如何陌生与无感,也都在此刻真切地感受到了窒息和绝望。 不知原主的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竹清歌脸色清冷,她缓和片刻,擦去嘴角的血渍,慢慢直起身子,便听见那罪魁祸首的赵嬷嬷开口。 “来人啊,把院子打扫打扫,这佛珠的案子也算是了了,我得给大夫人汇报去了。” 刚要走,竹清歌已经站起身来,犀利的眸光冷飕飕地如有利箭飞出,一步步跟在赵嬷嬷的身后。 “我同你一起去。” 竹清歌往日一向能动手则不动嘴,但如今中了毒,身体不如以往,只能想些别的法子帮珠儿报仇。 赵嬷嬷不知怎么,总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却又说不上这竹清歌哪里不对劲儿。 “你去做什么,自家房里的丫鬟做了不干净的事情,你去了只能更丢人!” 竹清歌面不改色,低沉阴冷的声线听得人心脏收紧。 “既然你说了,这事出在我房里,我跟着你去同大夫人认罪道歉,自是应该的。” “你身为主子管教不严,自然应该道歉!”赵嬷嬷想来应该是自己多心了,这竹清歌被她欺负了那么多年,就是个死没出息的软柿子,还能闹出什么事情来? 第3章 要你死 卿芳阁内,王曼禾一身贵气的暗红色长袍坐于正主之位,即便年过四十,那张脸仍旧毫无皱纹,细嫩白皙,怪不得能在丞相府承宠多年。 竹清歌还是皇后的时候,曾见过这王曼禾几次,印象里她不仅外貌出众,行为处事更是大方得体,妥妥的贤内助。 只是如今穿越到了原主的身体里才知道,这王曼禾是个心机极重的人,能从烧火的丫头一路成为到丞相的小妾,最后坐上这丞相府女主人的位置。 手段定然不简单。 “清歌,你怎么来了?”王曼禾身为这丞相府的女主人,表面功夫自然做的够足,见竹清歌衣衫单薄,还差下人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 “大夫人。”赵嬷嬷也走进殿内,她双手将佛珠奉上道:“这佛珠是从珠儿的身上搜出来的,那妮子不知死活,偷了您的佛珠,奴婢原只想打她几板子,教训一番还则罢了,谁知她不光不肯认罪,还企图畏罪潜逃!” 听到这里,竹清歌的拳头紧紧攥着,这赵嬷嬷胡说八道的功力,还真是非同一般。 赵嬷嬷说着,沉沉叹了口气:“奴婢原想抓她回来,亲自给大夫人处置,谁知那丫头性子极倔,趁奴婢不注意,直接一头撞在大树上,很快便断了气。” 王曼禾听着,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倒也不能怪你……” 她话还没说完,竹清歌便已冷着脸站了起来。 “大夫人,赵嬷嬷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话音落下,众人皆目光惊诧地看向竹清歌。 她从来都是唯唯诺诺,低头不语的模样,如今却敢如此理直气壮的开口说话? “这佛珠不是珠儿偷得,分明是赵嬷嬷不小心弄坏了您的佛珠,怕您怪罪不敢承认,所以随便找了个背锅的,污蔑是珠儿偷盗!” 此话一处,赵嬷嬷脸色发白,怒目圆瞪着竹清歌,低吼道:“你这才是对我的污蔑!” “我污蔑你?”竹清歌冷笑:“我且问你,这珠儿常年同我待在柴房,根本没有接近大夫人的机会,佛珠乃大夫人贴身之物,试问珠儿如何偷得?” 此话一处,便引起了周围下人的议论之声。 “三小姐说的有理,珠儿身份下贱,平日里连我都不想同她说话,她怎有机会接近大夫人呢。” “那珠儿身上总是臭烘烘的,我见到她恨不得退避三尺呢。” “我好像也没见过珠儿离开柴房那边的小院子。” 议论声入耳,赵嬷嬷彻底慌了:“那妮子为了偷东西,定然是不择手段的!大夫人为人亲厚,定是那贱俾卖弄可怜,接近大夫人的!” “不择手段的偷东西?”竹清歌顺着赵嬷嬷的话问下去:“珠儿为何要偷东西呢?”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财?鬼迷了心窍!” 竹清歌点点头,嘴角的轻蔑转瞬而逝。 “既然赵嬷嬷说了,珠儿偷东西是为了钱财,那为何大夫人身上如此多贵重的珠宝,珠儿都不偷,却偏偏要挑一串最普通的佛珠呢?”竹清歌道:“若我没记错,那佛珠是金山寺老方丈赠与大夫人的,物件虽不是价值千金,但重在意义非凡,珠儿既是求财,自然该挑选些能换回钱财的物品。”说着,竹清歌将身上的斗篷取下,上面搭配着一枚金边胸针,十分精致:“就算是大夫人衣衫上的一枚小胸针,都比那佛珠更加值钱,珠儿为何要舍近求远,偷那佛珠?” “这这……”赵嬷嬷的脸色灰败不堪,身子已经忍不住发颤:“你根本就是胡搅蛮缠,没有证据胡说八道!!” “那你凭一张嘴污蔑珠儿的时候,可有证据?!”竹清歌嗓音忽然提高几度,气势足足压了赵嬷嬷一个头。 赵嬷嬷慌乱如麻,只能求助于大夫人。 “大夫人明鉴啊!奴婢跟了大夫人您这么多年,奴婢是怎样的人,您最清楚了,奴婢年纪大了嘴巴太笨,说不过这三小姐的伶牙俐齿,可奴婢实在没理由污蔑珠儿啊,奴婢同她平日里根本见不到几回,更谈不上有何深仇大恨,何苦费尽心血的污蔑于她啊。”赵嬷嬷一改方才的盛气凌人,此刻哭丧着脸,五官挤做一团,撕心裂肺道:“大夫人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竹清歌冷眼旁观,她倒是也想看看这大夫人的态度。 只见大夫人沉沉叹了口气,慈祥的目光看向竹清歌,缓声开口道:“清歌啊,我知道珠儿是你最贴己的丫鬟,她的死难免对你打击很大,但是赵嬷嬷好歹是这府里了老嬷嬷了,你这般口说无凭的污蔑她,着实不妥。” 竹清歌冷笑,赵嬷嬷口无遮拦地污蔑珠儿就是正道,她有理有据地列出事实,便成了污蔑? 堂堂丞相府的女主人,竟如此不分青白地包庇手下,着实让竹清歌感到恶心。 竹清歌缓缓上前,桌上的帕子里整齐地摆放着颗颗佛珠,她随手拿起一颗。 那佛珠采用的是上好的白玉菩提做底,再雕刻出佛头的样子,竹清歌将拿起的佛珠展示给大家看。 “这佛头之上,沾染了许多灰色水泥,应该是掉在了未干的水泥地上才沾染的。” 众人看去,纷纷点头。 竹清歌又转头拿到大夫人的面前: “大夫人,您且看看,我说的没错吧。” 王曼禾不知这竹清歌想搞什么鬼,但贤名在前,她也无法表现出不耐烦来,只能点点头道:“确有水泥沾染,你想说什么?” “我想,应该是掉在了水泥地里,沾染了水泥,虽后来被人用力清洗,但因这佛头的雕刻过于精细,许多细缝里难以冲刷,导致水泥没有被冲洗干净,这才留下了证据。” 话音至此,竹清歌骤然转头,凌厉地目光落在赵嬷嬷的身上,一字一句道:“据我所知,府邸中最近有未干涸水泥地的,只有赵嬷嬷房门外的那口水井旁吧。” 在原主的记忆里,正好保留着她路过下人院的那日,看见赵嬷嬷屋口水井的打水处,重新上了一层水泥加固。 那层水泥要晾干至少需要四到五日。 所以当赵嬷嬷将那佛珠呈上给大夫人时,竹清歌便已然看到那狭缝中的干水泥了。 “事已至此。”竹清歌站在正殿的中央,扫过众人,清冷的目光最后落在大夫人的身上:“我知赵嬷嬷乃大夫人贴己的老奴,她做出这等事情,您难免因为打击太大而一时失了判断,但您毕竟是丞相府的女主人,错误若是一犯再犯,被人落下个包庇的名头,不仅伤了您的名声,更有损整个丞相府的颜面。” 王曼禾脸色阴沉,她怎会听不出竹清歌话里的意思?这死丫头分明是把她刚才说的话,又原封不动给她还了回来! 不知这丫头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证据确实摆在眼前,王曼禾不能失了她贤明善良的名头,只能委屈了赵嬷嬷。 “赵嬷嬷你太让我失望了!”王曼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悲痛模样:“弄坏佛珠还则罢了,竟然还敢污蔑他人!来人,拖下去将赵嬷嬷重打十大板!” 竹清歌一愣。 闹了这么半天,就区区十大板? “大夫人,赵嬷嬷害死了一条人命!”竹清歌愤懑道:“不过区区十大板,恐难以服众!” 王曼禾显然已经没有耐心继续陪竹清歌演下去了。 “珠儿的死,是自己撞到了树上,同赵嬷嬷无关。” “可是!” 竹清歌还想说什么,却被王曼禾摆了摆手:“我乏了,今日之事便到这里吧。” 说着便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开了。 一丘之貉。 竹清歌看着赵嬷嬷被管家拖下去的身影,眼神冷厉渗人。 一命抵一命,她不会让珠儿凭白枉死的! 第4章 一命抵一命 当天傍晚,竹清歌便端着一盆掺杂着各种沙石灰尘的脏水,走进了赵嬷嬷的屋里。 眼见来人是竹清歌,赵嬷嬷狠狠一惊,慌乱间想要起身,可身后的伤痛令她很难动弹。 “你!你来干什么?!” 竹清歌唇角微扬,清冷的月色透过窗缝半映在她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可怖和阴冷。 “自然是来探望一下赵嬷嬷的。” 说罢,将手里端着的那一盆脏水,悉数倒在了赵嬷嬷的伤口处。 “啊!” 赵嬷嬷痛得大叫,浑身颤抖地想要呼救,可叫了半天,庭院里仍旧冷清寂静。 “别叫了,院子里的人早就被我遣走了。” “你……”赵嬷嬷颤抖不已:“你到底想干什么?!” “区区十大板,自然伤害不到你什么。”竹清歌坐在赵嬷嬷的床边,看着她惊恐害怕的眼神,平静道:“这盆脏水,如今全混你皮肤的伤口里,我想,不出几个时辰,你的伤口就会开始溃烂生疮,最后重伤不治而亡。” 赵嬷嬷的心即刻凉了下去,惊慌不已:“三小姐,您大人有大量,今日是我不知死活冲撞了您,求求您放过我,从今往后,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 竹清歌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单手挑起赵嬷嬷的下巴:“当真?” “老奴绝不敢欺骗三小姐!” “既然如此……”竹清歌笑笑:“那你告诉我,之前你喂我喝的药,是什么药?” “都是些大补的汤药,因为您身子弱,都是大夫人特别为您准备的补药。” 竹清歌掐着赵嬷嬷脸颊的手,猛然用力,连带着声音都一并冷厉下去。 “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掐死你!” 赵嬷嬷痛得心惊胆战,她实在太怕死,忙不迭都招了出来。 “那药汤虽是大补的药材,可是里面被加了蛇尾草,所以您的身体才会越来越虚弱。” 蛇尾草,竹清歌皱眉,那是很有名的一种虫草,对于治病疗伤有奇效,但只得短期服用,长期服用便会有性命之忧。 这王曼禾当真狠得滴水不漏。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竹清歌便厌恶地松开了赵嬷嬷。 她慢吞吞起身,转身便要走。 “三小姐!”赵嬷嬷浑身剧痛,动的无比艰难:“您想知道的我都告诉您了!您救救我吧!” 竹清歌缓缓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嬷嬷:“你杀死珠儿的时候,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么。” 脑海中浮现珠儿死前的模样,竹清歌悔恨自己没能救下她,心痛之余,对赵嬷嬷的憎恶更是更深几分。 下一秒,直接一脚踩上赵嬷嬷臀部的伤口,一点点用力。 惨叫声,几乎响了半个晚上。 第二日,便听到消息,说赵嬷嬷应伤口感染过深,未能及时救治死了。 竹清歌将珠儿埋葬,连同那个从赵嬷嬷手里取下来的手镯,和珠儿放在了一起。 那镯子是她上一世尤为珍世之物,珠儿是原主这一生尤为重要之人,被它们安葬在一起,对竹清歌来说,也是将过去和现在的彻底接纳。 她既是季琢,要为过去的一切报仇,也是竹清歌,要接受另一个身份的自己。 如今至关重要的,便是她身体里的毒。 蛇尾草虽然暂时不至于要她的命,但是会限制她做很多事情。这丞相府如此暗无天日,她必须要早些恢复功力才行。 丞相府一日内连死两人,即便是身份低贱的下人,也着实引起了竹肇群的注意。 竹清歌还没睡醒,就被下人唤去了正殿。 竹肇群正坐在堂,即便身着便装,气质仍旧威严笔挺,似乎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气氛永远严肃冷峻。 竹清歌看见竹肇群的那张脸,心里的恨意便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全身。 上一世她虽被司无端陷害中毒,但只是昏迷,醒来后已在自己府上,却听见了竹肇群来抄家的消息。 她当日苦苦哀求竹肇群,希望他能放过她不过三岁的幼弟,孩子还小,大人的恩怨罪不及此。 可竹肇群却直接在她面前戳瞎了她弟弟的双眼,弟弟凄惨的叫声,和竹肇群冷血的嗓音,永远停在了竹清歌的脑海中。 “本相大发慈悲,瞎了这孩童的双眼,不至于让他下了地府,被那尸海血光吓坏了。” 该是何等心狠手辣之人,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思绪及此,竹清歌胸口便起伏难平。 第5章 救人 她一定会让竹肇群血债血偿!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只能先忍着。 “赵嬷嬷因伤口感染而死。”竹肇群丝毫不会拐弯抹角,冷声直接逼问竹清歌:“有家丁看到,说昨夜看到你去赵嬷嬷的房内,可有此事?” 竹清歌看了眼王曼禾,那女人通红的眼眸,看样子是刚哭过。 怕是早就把状都告完了。 竹清歌点了点头。 “是的。” “赵嬷嬷一向身强体壮,不过区区十大板,怎会将她打死?定是你不满赵嬷嬷,私自做了手脚,害的赵嬷嬷惨死!”王曼禾声泪俱下地哭诉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着实让人动容:“你怎能生的如此歹毒!那可是一条人命啊!相爷,若是不好好处置这竹清歌,恐怕以后她变本加厉,更加难以管教了!” “你这逆子!来啊,家法伺候!” “等等!” 竹清歌高昂着头,未有半点害怕和退缩:“我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出了这等大事,为何爹爹宁愿相信家丁和旁人的只言片语,也不肯亲口听我说说原因呢?” 此话一出,竹肇群脸色便有些难看。 这些年,他确实厌恶自己的这个大女儿,他乃武官出身,刀枪剑戟无一不通,偏偏有个病秧子女儿,早年他确实去看过她几次,但都被那浓郁的药草臭味给恶心到,久而久之,他甚至忘记了这个女儿叫什么名字了。 为堵旁人口舌,他还是许了竹清歌辩解的机会。 “本相到要看看,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昨夜去过赵嬷嬷住处不假,但我只是想问清楚一件事。”竹清歌缓缓道:“她说珠儿是自己撞树而死,可我找仵作验过了,珠儿分明是被人从脑后用棍棒击打才死的!” 竹清歌知道,她若是说自己亲眼所见,这府邸不会有人相信,因为她人微言轻,没人在意。 但若是被外人知晓,事关着整个丞相府的面子,那便是大事。 “谁允许你私下请仵作来的!”王曼禾情绪激动,直接站了起来。 “大夫人为何这般紧张?”竹清歌冷笑:“怕不是知晓什么内情?” “你胡说什么?!” “珠儿既然没有偷东西,却被人栽赃陷害而枉死,我自然要还她个清白。”竹清歌声线微凉,冷冽又从容:“我不过质问了赵嬷嬷几句,问她如此残害人命,难道不怕珠儿冤魂不散地回来找她吗?哪知她忽然就像发了疯一般,说自己对不起珠儿,说都是她的错,然后疯疯癫癫地跑出去,摔在地上,滚了一身的土,我见她如此内疚,便也不在追究什么,离开了下人院,谁知道第二天,便听到她死去的消息。” 王曼禾气急败坏:“你在胡说!” 竹清歌气定神闲:“如果大夫人不相信,大可以请仵作来验一验,看看赵嬷嬷身上有无其他伤痕,再验一验珠儿的死因,只不过,若是真的验出珠儿是被人活活打死,恐怕会被旁人以为,丞相府执私刑……竹清歌刻意放缓了语气,眼神落在主位的竹肇群身上:“这事若是真的传了出去,不知道旁人会怎么看丞相府,怎么看爹爹您呢?” 王曼禾脸色铁青,竹清歌这个死丫头!分明就是她害了赵嬷嬷!这赵嬷嬷是她从出嫁起便一直陪在身边的老丫鬟,她怎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相爷……”王曼禾焦虑地想帮赵嬷嬷辩解一番,可刚张了嘴,就被竹肇群冷眼瞪了回去。 这竹清歌说的信誓旦旦,恐怕这个叫珠儿的丫鬟真是被人打死的。 动用私刑,若是传了出去,丞相府定会受到牵连。 那这事情便断然不能传出去。 “闹够了没!”竹肇群瞪着王曼禾,恨铁不成钢地开口:“这件事到此为止!都不准再提!” 竹清歌看着王曼禾愤懑的眼神,心里当即便舒服了许多。 看来这为赵嬷嬷确实对她很重要,不然情绪不会如此激动。 她失去了珠儿。 便让王曼禾失去老仆。 一命抵一命,一报还一报。 从前世到今生,竹清歌的做事风格,永不会变。 当晚回到房间,竹清歌便觉得身子乏的厉害,早早便睡去了。 柴房不大,可窗户破烂到处透风,纵然竹清歌盖的再怎么严密,还是冷得发抖。 闭上双眼,从前的回忆浮现在眼前,以往的冬日,都是珠儿抱着她取暖,她像个小火炉,身上总是暖暖的。 想到这里,竹清歌就胸闷的厉害。 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梦里白茫茫的一片,白光的尽头,是司无端那张诡异的脸。 竹清歌猛然惊醒,天色已然大亮,她觉得胸口疼痛难忍,坐起身来狠狠咳嗽了几嗓子,直接吐出口血来。 这毒已经快入血脉,在不解毒,恐怕她还没复仇成功,就先丧命了。 蛇尾草。是毒药,也是补药,适可而止便是疗伤良药,服用太多便成了致命毒药。 寻得解药并不难,但她如今只是丞相府一个住柴房的废物小姐,没有人脉手头也没有富裕的银两。 “吱--” 竹清歌正出神的时候,开门声扯回了她的思绪。 “喝药了。” 来人是个面孔陌生的丫鬟,匆匆走进来便将药碗放在桌上,似乎怕这柴房脏了她的鞋,放下碗转身就离开了。 竹清歌看着面前漆黑的汤药,心里忽然就有了法子…… 她悄悄换了一身丫鬟衣裳,准备跟着家丁悄悄溜出府去。 这蛇尾草的解药难寻,但蛇尾草作为疗伤的灵药,城郊的荒地,到处都生长着这东西。 竹清歌准备去采上些回来。 金陵的街道算不上热闹。竹清歌上一世被除了血染沙场,便是被困在宫墙之中,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她买了串糖葫芦,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吃。 从前纵然她再想吃,也不敢开口,总是怕失了皇后的体统,怕司无端失望,怕这怕那,到头来也没人记得她的好。 这一世,那些旁人的眼光,外人口中的体统,统统死一边儿去! 竹清歌一路便出了城门,很快便到了荒山,这荒山因为地处金陵和东县的交接,不属于任何一方管辖,所以这里常年无人打理,植物们野蛮生长,野菜、草药、奇珍异花……什么都有。 蛇尾草…… 找到了! 一株、两株、三株…… 差不多够了。 竹清歌刚把草药放好,便听见不远处有女声在呼救。 第6章 初遇九千岁 竹清歌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悄悄摸过去,竟看到一白衣女子被个壮汉欺负! 那女子身材娇弱地摔在地上,一身青白色的软裙被尘土蹭的发黑,她面色惊恐地不断后退,嘴里喃喃着:“求您放过我!” 撕拉--- 那壮汉猛地一扯,女子身上的衣服便烂了大半,白皙的软肩外漏出来,诱人极了。 这荒山因为常年无人管辖,所以总有不轨之徒藏于此地,专门挑路过的女子下手,从前的竹清歌路见不平曾多次出手,可如今…… 她根本不是那壮汉的对手。 “啊!” 那女子惨烈的声音狠狠戳在竹清歌的心上。 她想起了珠儿…珠儿死之前那双漆黑的眸子,分明就是在向她求救。 竹清歌捏紧了拳头,她没能救下珠儿,不能再让其他无辜的生命在她眼前出事! 她迅速环顾四周,捡起地上一块形状尖锐的石头,直接将自己的腰带扯掉,用腰绳将石头绑在了她的大腿上。 裙摆放下来,正好能挡住那块石头。 “喂!”竹清歌倚靠在树干上,那双漂亮的凤眸慵懒妩媚,抬手勾了勾,柔声道:“大哥真俊儿呀。” 那壮汉见有如此美女,眼睛立马就直了,一脚踹开身边那未成熟的小丫头,朝着竹清歌便走过去。 “美人,我来了!” 竹清歌被那壮汉一把抱住,身体接触间,竹清歌脸色瞬间冷厉,黑眸寒意迸出,她猛地抬腿,大腿处绑着的那块石头瞬间扎向那男人的双腿之间,直逼他最脆弱的部位。 血腥味瞬间四散开来。 “啊!” 男人撕心裂肺的痛喊声,响彻整片荒山。 他歪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不断。 “快走!” 竹清歌拉起地上的女子,抓着她的手转身便跑,直到跑出那荒山,才堪堪停下。 面对无害的小姑娘,竹清歌的眼神便温柔下来,身上那渗人的戾气也全然消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宽慰道:“没事了。” 那姑娘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却坚定地跪在了竹清歌的面前:“小女锦瑟,感谢小姐搭救。” “快起来。”竹清歌看着锦瑟,那张小脸沾了些泥土,狼狈又可怜,让她心下柔软了许多:“女子本弱,相互帮扶自是应该。” “咳咳咳……” 忽然穿来一阵咳嗽声,这声音虽然非常微弱,但还是被向来敏感的竹清歌捕捉到。 “有人。” 竹清歌的触觉极准,她觉得周围气氛诡异四伏。 她将锦瑟一把拉到自己身后。 锦瑟一愣,看着站在身前护着自己的女子,心下复杂。 竟真的会有人对陌生人如此善良,毫无戒备。 那咳嗽声只浅浅地出现了一声,竹清歌便辨准了那声音的方向,她顺着声音走过去,拨开枯草丛,便看见一个黑色身影靠坐在草垛上。 竹清歌蹙眉,看清了那人的脸时,心口一沉。 沈肆听! 当朝第一大奸臣!权倾朝野,手握打王鞭,连司无端都不放在眼里。 上一世司无端一直将沈肆听视为眼中钉,绞尽脑汁想要除之后快,可沈肆听兵符在手,表面上根本动他不得,司无端又暗地里派人暗杀了他无数次,也一直失败告终。 竹清歌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 而且…… 看他脸色苍白,呼吸声迟钝缓慢,应该是受了重伤。 可纵使这样,沈肆那张生人勿进的脸,仍旧让看到的人心惊。 “姑娘有何贵干。” 沈肆听开口,虽是礼貌的话,但唇齿间都透着威胁和危险。 竹清歌却不惧,干脆蹲在沈肆听的身边,歪着头打量他。 不愧是九千岁大人,这张脸犹如精雕细琢,精致又俊美,即便受了伤,气质仍旧非凡,坐在那里,宛若一张唯美的画。 他简直比女人生的还要好看。 只可惜是个阉人。 “你受伤了。”竹清歌将目光收敛了几分,从怀中将刚采好的蛇尾草拿出来:“这个或许对你有用。” 沈肆听的眸色深了几许,刚接过那疗伤的药材,周围忽然冷风大作,七八个黑衣人由天而降,带着浓烈的杀气。 “沈肆听,你这阉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刀剑划过枯草的声音极其刺耳,沈肆听黑眸阴沉密布,缓缓站起身来,冷声对身旁两位女子道了句: “你们快走。” 说罢便绕过她们身边走出去,侧颜轮廓骇人无比。 竹清歌微怔。 奸佞卑劣的大奸臣,生死关头,竟然还会关心她这陌生女子的生死? 看来,也不算坏的太透。 从前便知这沈肆听身手极好,听闻他效忠老皇帝时,无人能近他的身。此刻他虽身负重伤,但仍能应对这一众杀手,只是几个回合下来,还是体力不支,落了下风,连连吃了几掌,单手撑地喘息不止。 竹清歌再旁紧紧揪着心脏。 沈肆听不能死,如今朝堂之上,只有他能与司无端抗衡! 她决不能让沈肆听有事。 “千岁大人!”竹清歌抹着眼泪飞扑过去,扶着沈肆听的胳膊,哭嚷道:“你可不能有事儿啊,你答应了帮我寻药的……” 沈肆听明显一愣。 这妮子发什么疯? 竹清歌一边说,一边刻意抬起手抹眼泪,露出长满了红疹的胳膊。 说完还便痛苦地咳嗽起来。 就这说话的功夫,竹清歌的脸上、脖子上都爬满了红疹。 她用力抓了抓,霎时间脖子上便被抓出血痕,渗人极了。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不由得退步三寸,捂着口鼻厌恶道:“刀剑无眼,你给老子躲远点!” 竹清歌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抬起头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我原是千岁大人手下的宫女,却不幸患了天花之症,千岁大人念及过去的情分,许诺帮我寻药,所以求求您,不要伤害千岁大人!” “天花?!” 第7章 大奸臣 听到这两个字,那首领更是步步后退,怒目圆瞪:“你不要过来!” 凡是碰过天花之人,药石无医只能等死,根本无一幸免! 这女子浑身红疹,还不断咳血,这症状确实和天花一模一样! 已经病到这个地步,碰过她的人必死无疑! “大人,大人求求您放过我们吧!”竹清歌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预爬过去,抓那黑衣人的裤脚。 “你别过来!” 黑人们退避不及,只能厉声呵斥,让竹清歌别乱动。 “头儿,这阉人碰过患有天花的女人,只有死路一条,不然我们……” 大家看着浑身红疹的竹清歌,心里都惧怕不已,只想快快离开此地。 “也是,这天花之症,只会让那阉人死的更痛苦!” “撤!” 说罢,那群黑衣人恨不能三步并作两步,捂着口鼻急匆匆地离开了。 周围重新回归寂静,锦瑟焦急地跑出来,看着竹清歌的样子,惊讶不已:“小姐,你真有天花之症?” 竹清歌笑了笑,起了逗逗锦瑟的心思。 “怎么,害怕吗?现在跑还来得及。” 不过是一面之缘,纵然锦瑟现在害怕逃跑,竹清歌也完全可以理解。 万万没想到的是,锦瑟竟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从怀中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竹清歌脖子上方才被抠破的伤口。 竹清歌微怔。 “你不怕被传染?” 锦瑟咬着唇,犹豫了片刻后,决绝地摇了摇头。 “小姐方才救我一命,锦瑟这条命便是小姐的!” 如果在两秒前听到这话,竹清歌一定会感动。可偏偏被她看见,锦瑟的眼神犹犹豫豫地看向沈肆听的那一刻。 竹清歌一向极度敏锐,她迅速扫遍锦瑟全身,这身装扮不像是去远行,没有包袱更不是从外归来。 她若是金陵城的人,定然知道那荒山的危险,以身犯险,便只有一种可能。 是去寻药。 在结合沈肆听的伤,竹清歌大概全明白了。 锦瑟应该是沈肆听手下的丫鬟,沈肆听忽然遭遇埋伏受了重伤,躲在枯草中,让锦瑟去荒山寻药。 却意外碰到了地痞,被竹清歌所救。 而此时此刻她忽然这么决绝的表忠心,定然是受到了沈肆听的指示。 竹清歌心下了然,转头看向沈肆听。 许是失血过多,他此刻的脸色越发苍白,抛去那双冰冷的黑眸不看,竟有种楚楚可怜的绝世美女模样。 “那你呢?你怕不怕?” “不必再装,你这根本不是天花之症。”沈肆听嗓音清冷,看着竹清歌的眼神意味深长:“你是如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让自己起这么多红疹的?” 竹清歌起身,将不远处地上的芍药花踩了踩。 “我对这玩意儿过敏。” 就在沈肆听和那群黑衣人交手之时,竹清歌便看见了这芍药花。记忆中原主的身体对芍药严重过敏,所以她便干脆吞下了一片芍药花瓣。 为了让红疹发起来,好骗那些黑衣人离开。 沈肆听冷眸微眯,清冷的面容下显得更加深不可测:“你可知道我是谁?” “北乾国人人惧怕的九千岁大人。谁能不识?” 沈肆听唇角微扬:“那又为何救我?” 竹清歌搓了搓指尖,丝毫没有拐弯抹角:“求财。” 她这直爽的性格,让沈肆听轻笑:“那便告知本督你姓名和住址,本督定有好礼送上。” “竹肇群原配的女儿,竹清歌。” 竹清歌没准备隐瞒,毕竟未来的复仇之路,定免不了和沈肆听合作。没必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竹丞相竟还有个嫡女?” 竹清歌猜到沈肆听的反应。 毕竟当朝贵妃竹诗情,身份尊贵,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丞相府的嫡女。 而她这个真正的嫡女,却只能在暗无天日的柴房慢慢等死。 “别忘了你答应的。” 竹清歌懒得解释太多,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 转身刚要走。 沈肆听眸色淡淡地扫了锦瑟一眼。锦瑟便赶紧跟上竹清歌。 “竹小姐,锦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原本赚了些银钱准备离开金陵生活,却不料遇上山贼,险些丧命,如今死里逃生,想报小姐的救命之恩,就让锦瑟跟着小姐,伺候小姐吧!” 竹清歌停下脚步,看了眼锦瑟,这丫头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坏心思。 只是被沈肆听控制着,恐怕也是个可怜人。 或许是觉得锦瑟的眉眼和珠儿有几分的相似,竹清歌倒真的有几分舍不得赶她走。 更何况,沈肆听既然授意让她跟着自己,说明沈肆听是想放个眼线在自己身边。 堂堂九千岁,能被他注意到,倒不是件坏事。 强者总是欣赏强者的,她要让他知道,她的能力,绝对超过他手下的任何人。 “那你就跟我回去吧。” 锦瑟一直低着头,听到竹清歌答应的话,眸子瞬间明亮起来,抬起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谢谢小姐!” “走吧。” 沈肆听看着竹清歌离开的背影,漆黑如深潭的眸子里,微不可查地泛起丝丝玩味。 丞相府竟还有个“真嫡女”,今日收获着实不小。 沈肆听摊开手掌,一枚圆润透亮的平安扣静静躺着。男人冷厉的神色不知不觉便缓和下来,目眺远方,忽而又叹息出声。 皇后刚死,司无端便着急将那竹诗情册封为新后。全然不顾季家上下尸骨未寒。 季琢一生戎马,战功赫赫,受尽百姓爱戴,却最终落得那般下场。 沈肆听看着掌心的平安扣,眼神一点点凌厉起来。 第8章 被沈肆听摆了一道 竹清歌回府之后,便命锦瑟将那蛇尾草研磨成粉末,然后悄悄潜入后厨,正看见两碗汤药。 丞相府两位小姐,竹清歌和妹妹竹画意,每日都由上好的珍稀药材熬制成汤,为她们补身体。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这两碗汤药浑然不同,给竹画意的则是真正的补药,而给竹清歌的,则是加了蛇尾草的慢性毒药。 汤碗上是做好记号的,竹清歌将自己碗里的汤药换到竹画意的碗里,顺便又加了一整包的蛇尾草粉。 为的就是加快竹画意毒发。 “小姐,您这是……”锦瑟不明所以:“画意小姐不是您妹妹吗。” 竹清歌没有隐瞒,将她如何被下药中毒的事情都告诉了锦瑟。 “原来如此。”锦瑟愤懑道:“同是一家人,怎能下如此狠手!” 烛光摇曳,照在锦瑟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眼睛还带着真诚和善良,同沈肆听那种心狠手辣,城府极深的人完全不同。 “锦瑟,过来。”竹清歌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柔声道:“坐到我身边来。” “是,小姐。” “我告诉你我的秘密。”竹清歌道:“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的秘密?” 此话一出,锦瑟肉眼可见地慌了。 看她眼神有些涣散的样子,竹清歌忍不住笑了。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在沈肆听手底下活下来的? 竹清歌没想揭穿锦瑟,为了让她放心,便又补了一句:“我是说你的身世,哪里人,以前住在哪里,都遭遇过什么事儿?” 锦瑟悄悄地松了口气。 很奇怪,纵然同这位竹小姐刚认识不久,待在她身边,却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她聪明睿智,反应极快,而且重情重义还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她见过最厉害的人。 锦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的身世遭遇都说了出来。 “我原来在宫里做事,干爹姓郑,是在皇上身边做事的。” “郑公公?”竹清歌有些印象。 “小姐,您认识我干爹?” 竹清歌摇摇头:“只是见过几面。” 这个郑公公,是沈肆听手下的人,难怪锦瑟会认识沈肆听了。 “我干爹死后,怕我在宫里当差受人欺负,便将我托付给他的……”锦瑟想了想,才道:“ 一个朋友……” 竹清歌点点头,接过话头道:“所以,你干爹的朋友就带你出了宫?” 锦瑟点了点头。 竹清歌眼神微沉,这沈肆听越来越让她吃惊。原以为他是自私卑鄙,手段龌龊的大奸臣,但这一番接触下来,发现他和想象中并不一样。 主仆二人围坐在圆桌旁边就这样聊着,院内忽然热闹起来,好几房的丫鬟管家都跑出来了。 竹清歌站起身,唇角难掩笑意。 “这么快?” 竹清歌和锦瑟交换了衣服。锦瑟在房里假装小姐,她则穿上了一身丫鬟衣裳,混进人群里,一同去了卿芳殿。 庭院里乱哄哄的,大家都在说。 “二小姐她忽然吐血!” “怎么回事?二小姐身体一向很好的!” “听说是喝了那进补的汤药!” 听着这些议论纷纷的声音,竹清歌淡定自若。 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 顺着人群,竹清歌悄悄地躲在膳房。 等那太医诊断过后,开了药方,有丫鬟来熬药时,她便借机支开那丫鬟,悄悄把太医准备的药偷换,换成普通的草药。 后面连续几天,锦瑟都听着竹清歌的吩咐,去膳房换药。 这太医的方子果然有用,竹清歌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甚至可以练些拳脚功夫了。 只是那竹画意,一日比一日虚弱。 最后还是那竹肇群耗费上百两黄金,去求了味神药,这才将竹画意从鬼门关拉回来。 果然是父女情深,竹清歌不理解,为何同样姓竹,她的命就如同草芥? 竹清歌这个人睚眦必报,她爱护善良弱者,憎恶虚伪的一切。 如今她身子慢慢恢复,多的是力气同他们慢慢玩。 这天,她正在后院练功,锦瑟急匆匆地从前院赶过来。 “小姐小姐!千岁大人差人送礼来了!”锦瑟跑的气喘吁吁,却难掩开心地比划道:“好几盒珠宝首饰,我还看到一颗这么大的珍珠呢!” 竹清歌将腿上的沙袋取下来,晃了晃胳膊,心情不错:“他倒是说话算话。” 竹清歌将身上练武的装束换下来,换了一身温柔的软裙,便往正殿走去。 没想到王曼禾已经先她一步到了。手里捧着一条碧色翡翠珠链,阳光下细细欣赏着,唇角是藏不住的欢喜。 “太美了。”王曼禾说着便将那珠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竹清歌蹙眉。 这老家伙还真是不知羞耻。 上前不走心地行了个礼,便道:“大夫人这是作甚?” 看见竹清歌来,王曼禾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拿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王曼禾眼神轻蔑:“这里哪有你的东西?” 竹清歌冷眼微眯,这王曼禾摆明了装蒜,想吞了这批宝贝,她可不惯这个毛病。她寻了一遍,正看见桌子上的赠与函。 胸有成竹地走过去,却看见上面写着。 “竹家小姐德才兼备,救本督于为难,现赐珍宝百件,以表谢意。” 竹清歌看完脸都绿了。 这该死的沈肆听!赠与人居然写的是竹家小姐,他分明知道竹家不止一个小姐!而她偏偏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 竹清歌原本打算靠着沈肆听的赏赐,帮助她在竹府暂时站稳脚跟,毕竟有了九千岁大人的亲赏,说明她受了九千岁的庇佑,竹肇群这种势利眼,自然会对关注她几分。 但现在,她这根本就是被沈肆听摆了一道! 她拼死拼活地救下沈肆听,浑身过敏难受了好多天,辛苦得来的珍宝却要落到王曼禾的手里,竹清歌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千不该万不该,竹清歌就不该相信沈肆听是个信守承诺的好人。 为了将来的复仇之路,她确实想攀附沈肆听这棵大树,但是她必须要让沈肆听知道,她不是软柿子,谁都捏不得!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了。 “看到了吗。”王曼禾显然已经看过那张赠与函了,那些宝贝早就拿得成竹在胸:“竹家小姐,说得定是竹画意。” 竹清歌微微蹙眉:“邀请函上写得清楚明白,救九千岁于危难。如果我没记错,近些日子画意都未曾出过门吧,而且也从未听她提起过,何时搭救过九千岁之事?” “画意虽然这些天抱病在府,但是之前却去了城郊赏花,搭救九千岁之事她同我说了,只是我觉得见人有难,搭救一下不过寻常之事,便没有刻意再提,未曾想九千岁如此大方,赏赐了这么多的珍宝。” 第9章 被逐出府 “原来如此。”竹画意点了点头,漂亮的眸子里是掩藏不住的失落:“妹妹如此幸运,救了负伤的九千岁大人,真是让人羡慕呢。” 最后一句话她刻意说得很大声,让在场的丫鬟家丁都听到了。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一屉一屉的宝贝,沉沉地叹了口气,便退下了。 不出三日,全府上下人人都在传,说二小姐救下了受伤的九千岁,被赏赐了许多的奇珍异宝,这事儿越传越远,甚至传到了宫里。 还有人说,这竹家二小姐搭救九千岁,就意味着竹丞相选站了队,在皇帝和九千岁这两个阵营里,选择了九千岁。 此事传到竹肇群耳朵里,他勃然大怒。 刚下了朝就气势汹汹地回到府邸,竹清歌一收到风,就抢先一步去了卿芳阁。 “画意妹妹,大夫人,你们都在呀。”竹清歌一脸笑意,和竹画意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画意妹妹脸色看上去不错,应该是身体恢复了吧。” 这竹画意没有王曼禾那么能装,她一直瞧不起竹清歌,在她面前甚至一点好脸也懒得给。 皱着眉,不耐烦道:“你来做什么。” 竹清歌道:“上次听说妹妹救下了负伤的九千岁,九千岁大人赏赐了好多的奇珍异宝,这几日怕妹妹身体抱怨,不敢打扰,今日见妹妹脸色红润,便想来听听妹妹的奇遇,是如何救下九千岁,竟这般英勇?” 被竹清歌这番夸赞下来,竹画意唇角情不自禁便上扬起来,带着沾沾自喜的意味,傲慢道:“这事儿说来可话长呢,还不是多亏我聪明,反应快。” 听着竹画意说完,竹清歌都忍不住暗自感慨。 这丫头片子是正能编呐。 这故事拿去给说书的当话本,都绰绰有余呢。 竹画意还真把自己当成有勇有谋的女侠了。 心里虽然不屑,但竹清歌的小手拍的相当欢腾:“妹妹好厉害,真让人崇拜呢。” 话音刚落,门口站了许久的竹肇群,已然把竹画意说的每个情节都听见了。气的胡子都要竖起来了,直接大步冲进去。 “啪!” 抬手便给了竹画意一巴掌。 竹画意被打蒙,摔倒在床上,神色震惊:“爹爹!您这是做什么?” “蠢货!本相怎会有你这样没脑子的女儿!” 王曼禾看着女儿红肿的脸颊,很是心疼,可见到竹肇群铁青的脸色,又有些发怵,只能试探性地开口问道:“相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画意一向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啊。” 竹肇群怒不可竭:“本相要被你气死了!” “相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搭救九千岁,收九千岁的金银珠宝!这些事情为何不同我说!” 王曼禾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道:“那些宝贝,是九千岁赠与画意的,想来不是什么太值钱的玩意儿,便想着没必要上报了。” “那么大颗的夜明珠。”竹清歌默默地在旁边插嘴:“价值不可估量呢。” 她说的很明白,就是为了让竹肇群知道,这母女俩摆明了想要私吞宝贝! 竹肇群盛气凌人,声音低吼着犹如狂躁的狮子:“来人,将本相的鞭子拿上来!” 鞭子是竹肇群执行家法的东西,拿鞭子由一百零八条藤蔓编织而成,打在人身上比利剑划过还要痛。 王曼禾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相爷饶命,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竹肇群气的咬牙:“你这蠢货,连带着女儿都跟着你一起犯蠢!你们也不想想,这普天之下敢暗杀九千岁的,还能有谁!?” 王曼禾狠狠愣住,回过神来之时眼底满是惊恐:“难……难道是……陛下……” “啪!”竹肇群又一巴掌打在王曼禾的脸上。 “住口!胡说八道不怕掉脑袋?!” 王曼禾失神地跌坐在地上,相爷话里的意思她听明白了,能让九千岁受伤的,只有当今陛下派过去的刺客。 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之时,王曼禾面色惨白不堪,心惊不已。 九千岁沈肆听,乃当朝第一重臣,就算是他们家相爷,手握之权也不及九千岁权势的三分之一。当今圣上一直视沈肆听为眼中钉,欲要除之而后快,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九千岁的势力仍旧越扩越大。 这一次定是陛下派去的刺客刺杀九千岁,却阴差阳错地被竹画意救下,这摆明了是和皇帝的旨意作对。 想到这里,王曼禾手脚冰凉,颤抖不已。 竹肇群看着王曼禾红肿的脸颊,终于还是有心不忍。 “唉。” 竹肇群叹了口气,慢慢俯身下去,将王曼禾扶起来。 “如今朝堂势力一分而二,一边是九千岁为首的老臣派,多的是从前朝就开始效忠老皇帝的世代重臣,一边是拥护当今陛下的新朝派,多数是才华出众,能力超群的年轻臣子,他们受新皇恩惠,誓要闯出一番大作为……”竹肇群说这些话时,眼底多的是无法立身的无奈:“这么多年,我谨小慎微,就想既不得罪九千岁,也能为朝廷贡献自己的一份力,夫人啊,你知道我夹在中间,不站队不偏袒,有多难吗?如今却要因为这些珠宝,就要让陛下认为我站了九千岁,这让我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啊……” 王曼禾神色哀伤,眼泪在眼眶里滚滚打转:“对不起,相爷……”王曼禾说着,余光瞥见一旁的竹清歌,眼神忽又凌厉齐来:“都怪那个竹清歌!相爷,画意身子单薄,又病卧床榻,根本没有机会出门,其实救下九千岁的人是竹清歌!这些错都是竹清歌造成的!” 竹清歌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看着看着看到自己身上,不得不感慨一句。 王曼禾这老东西真不是个人呐。 竹清歌一副惊讶无比的样子,扯了扯竹肇群的衣袖,慌张道:“方才妹妹可是将她救人的经过说的仔仔细细,爹爹您也都听到了的……” 还想甩锅,门都没有。 但王曼禾的话似乎给了竹肇群灵感。 他眼神微动,深邃的目光落在竹清歌的身上。 “歌儿啊。”竹肇群开口:“这事儿都怪你大娘和妹妹,都是她们不好。” 竹清歌心里一沉。 她警惕地看着竹肇群,蹙眉道:“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爹爹谋划多年,断不能因为此事毁了仕途。”竹肇群面色为难,难得慈祥地看着竹清歌:“你是爹爹的好女儿,此事只有你能帮爹爹了。” 竹清歌脸色清冷,继续听着竹肇群说。 “那九千岁的赠与函上写的是‘赠与竹家小姐’,既然没有说是竹家哪个小姐,这件事情你就暂且帮你妹妹顶一下,离开府邸一段时间,爹爹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在外面也能衣食无忧,歌儿,你身为长女,应该多体谅爹爹一些,我们丞相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你一定明白。” 竹清歌看着竹肇群,眼神震惊无比。 “你的意思是,逐我出家门,然后向外界宣布是我救下九千岁,而我已是竹家的外人,和竹家没有半点关系,这事儿便连累不到你们,对吗?” 竹肇群也觉得心虚,他苦笑着想去握住竹清歌的手,想表现出自己身为父亲的苦心。 “好女儿,你妹妹身子弱,几天都下不了床,若是让她出府去住,身子定受不住的。你放心,只是出去避避风头,等这事儿被大家淡忘,爹爹自然就会接你回来。” 竹清歌万万没想到,竹肇群能卑鄙到用这种方法推她出去背锅! 甚至不惜赶她出门! 被驱逐出去的高门女子,势必会受到无数白眼和嘲讽!在这世道根本难以存活! 第10章 被逐出府2 竹清歌冷笑出声,寒意凝结整个眼底。 “堂堂一国之相,遇事为了甩锅竟能推自己的女儿出去顶罪!如此胆小如鼠,难堪大任之行为,北乾国怎会又你这样的丞相!” “啪!” 一个耳光打下来,竹清歌脑袋嗡嗡的。 “没大没小!”竹肇群脸色铁青:“没有我,你能有今天?整个相府能有今天?如今不过是让你小小牺牲一下,便如此以下犯上!养你有何用?” 竹清歌冷笑:“没有你,我确实没有今天,不会住在漏风的柴房,落下一身病根,不会整日同下人共同劳作,根本没有尊严!” 竹肇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般地恼羞成怒:“养了你这么多年!竟养了个白眼狼!滚!给我滚出去!” “我自然会走。”竹清歌冷冷地看着竹肇群,觉得他这幅狗急跳墙的样子着实可笑。 “今日你为了竹画意牺牲我,来日我会让你哭着求我回来。” 竹肇群已经多一眼都不想看竹清歌,直接拂袖而去。 卿芳阁内,安静不过持续了片刻,便响起了竹画意幸灾乐祸的声音。 “还不去收拾东西走人,赖着干嘛呢?” 竹清歌眼神凛冽,忽而落在竹画意的身上,让竹画意狠狠打了个寒颤。 竹清歌没有言语,而是径直走到王曼禾的身边,一把将她脖子上的珠链扯断,那翡翠的玉珠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给我捡起来收拾好,九千岁的东西,本姑娘可都是要通通带走的。” “你这逆子!”王曼禾最喜欢的珠链就这样被扯断,气的脸色发白,抬手就要打向竹清歌。 手腕刚甩过去,就被竹清歌一把抓住。 “我既然已经不是你们竹府的人。”竹清歌脸色极寒,狠狠将王曼禾推倒在地:“你若在这般对我没礼貌,下次断的就是你的手腕了。” 说完转身就走。 “竹清歌,你神气什么!?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可怜虫!看你能活多久!” 最后一脚迈出卿芳阁的时候,耳边还响着竹画意的骂声。 底气这么足,怎么看都不像是病卧在床不能下地的样子。 但竹清歌已经懒得在意了。 所有的家丁都听见竹画意为了抢夺那些财宝,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救下了九千岁。 也都眼睁睁看着事情闹大,丞相大怒,推最可怜的竹清歌出来顶罪,甚至不惜逐她出府。 从头到尾都没人敢帮竹清歌说一句话,抱一丝不平。甚至她那少的可怜的行李,都是被家丁从柴房扔出来的。 偌大的相府,能做到人人都自私自利,冷漠无情,着实让竹清歌开了眼界。 虎毒尚不食子,可竹肇群却像个吸血鬼,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他那少的可怜的虚名,牺牲自己的亲女儿。 这种人做丞相,实在是百姓之苦。 原本一切都在竹清歌的掌控之中,她想闹大这件事,一来能让王曼禾乖乖吐出那些宝贝,二来也想陷害竹肇群,让他陷入两难境地。 只是让竹清歌万万没想到的是,那老头竟能狠心至此。 这世上最难掌控的果然只有人性。 竹清歌离开的很快,将九千岁的那箱东西收拾好以后,便分了几趟将那东西搬走。 她暂住在城东的一家客栈。没几天,这竹府逐女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你听说了吗,竹家的大小姐被竹丞相逐出府邸了!” “竹家小姐不是只有竹画意和竹诗情吗。” “还有个没出息的,叫竹清歌!” “竹丞相一向仁慈,怎么会逐女这么绝情啊。” “听说是那竹清歌与人私通,败坏丞相府的门楣,竹丞相为了全府的清誉,这才勃然大怒,将竹清歌赶了出去。”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竹清歌,真是不知廉耻。” “就是。身为丞相的女儿,却不知珍惜,如此下场真是活该!” 一段段不堪入耳的讨论,都被竹清歌听了去,她不过在客栈的大堂吃了三顿饭,讨论她与人私通的情节,就已经有了五个版本。 着实是人言可畏。 竹家的绝情和狠毒,已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样也好,至少将来复仇之时,她不必考虑原主的身份,毕竟这种父亲,有了还不如没有。 竹清歌正好可以放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另外一边,城郊外一片静谧的竹林内,蜿蜒的石子路尽头,是一处风景如画的凉亭。 沈肆听坐在凉亭里品茶,天色将晚,男人亲亲低头抿了口茶,半张脸浸在黄昏的温软里,精致的动人心魄。 第11章 开始反击 “千岁大人。”锦瑟碎步上前,行了大礼。 “坐。” “是大人。”锦瑟小心翼翼地坐下,心下紧张,面前的茶碗碰也不敢碰。 千岁大人于她有恩,她不得不还。但大人身上总有种生人勿进的危险感,让锦瑟害怕。 锦瑟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汇报给了沈肆听。 微风拂面,这男人唇角微扬,漂亮的黑眸里确实看不透的深邃与危险。 良久,他才堪堪道了个:“很好。” 竹清歌这招借刀杀人用的着实很妙,只可惜后续的发展她没能掌控得住。 不然这妮子的能力就太让他惊艳了。 能用一箱财宝便能搅的竹家上下不安,着实划算。 九千岁眉梢攀春,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锦瑟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大人,为何这般对待竹小姐?她是个好人,还曾救过您的命……” 锦瑟不明白,为何千岁大人要这般害她。 “竹小姐被驱逐出府邸,受尽了白眼,外界还说她与人私通,着实可怜……” 沈肆听晃了晃手中的茶盏,玩味的嗓音清冷性感:“可怜?”男人深谙的眸子看向远方:“现在还不一定。” 锦瑟听不懂,她只知道报恩。 要报千岁大人的收留之恩,也要报竹小姐的救命之恩。 她觉得好难。 回到客栈之时,竹清歌正坐在房里等她。那双敏锐的眼睛落在锦瑟身上,质问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危险。 “去哪儿了?” 锦瑟本就心虚,她以为偷偷溜回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便过去了,没想到小姐专门在这里等她。 锦瑟本就不会撒谎,被这样一问便更慌了。 “小姐……我……” 看着结结巴巴的锦瑟,竹清歌心里大概清楚了,直接便问了出来:“去见沈肆听了?” 锦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别误会,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千岁大人的手下,被叫去请安了而已。” 竹清歌凤眸微眯,心下了然。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 “起来吧。”竹清歌俯身将锦瑟扶了起来,柔声道:“沈肆听位高权重,去请安是应该的。” 锦瑟看着竹清歌,含水的眸子带着让人心疼的可怜。 “小姐,锦瑟是真的想一辈子跟着小姐,小姐不要抛弃锦瑟好吗?” 竹清歌心里一沉。 似乎是因为珠儿的离开,在看到锦瑟和珠儿那有几分相似的眼眸后,她便对锦瑟多了几分私心。 她把对珠儿的歉意,都弥补在了锦瑟身上。 所以即便知道她是沈肆听的人,知道她是沈肆听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竹清歌也仍旧真心实意地对待她。 如今锦瑟这样开口,竹清歌更是舍不得逼她。 便只是叹气,拍了拍锦瑟的肩膀道:“傻丫头,天色不早了,洗洗睡吧。” “好的小姐。” 看着锦瑟端着水离开,竹清歌的脸色慢慢恢复清冷。 沈肆听。 不愧是北乾第一重臣,能稳坐在那个位置上,果然手段不简单。 竹清歌细细捋了一下这件事的脉络,这才明白过来,从沈肆听送珍宝去竹府开始,整件事情就都掉进了他的掌控之中。 沈肆听这些年早就掌控了朝堂上多数的重臣,偏偏就是一直没能拿下竹肇群。所以他想借这次的事情,逼着竹肇群站队,让竹肇群吃了哑巴亏,在皇帝面前失了信任,便只能站在沈肆听那一边了。 竹清歌忽然明白过来,他刻意没在赠与函上写清楚赠与者是谁,不单是为了考验她的能力,更是想借用她的手,将事情闹大,让竹府救下沈肆听,让收了礼物之事传到皇帝耳朵里,令竹肇群彻底下不来台。 想到这里,连一向严谨小心的竹清歌,都忍不住骂了句。 “老奸巨猾。” 就这样被人家当了炮灰使,竹清歌可咽不下这口气。 他现在应该正等在暗处,静静看着这场好戏会朝哪个方向发展。竹清歌握着手里的茶杯,白皙的手指一点点用力。 沈肆听,那本姑娘就让你试试什么叫“看戏看到自己身上。” 第二天一早,竹清歌挑了几颗珍珠放在木匣子里,分了好几份,这才出了门。 上一世她曾和户部侍郎章珂闫有几面之缘,那御史大夫为人正直清廉,是个好官。 竹清歌花了不少珍珠,才成功买通了几个小官儿,将她准备的折子递给了章珂闫。 折子里的内容很简单,竹清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讲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表示要将手里的所有珍宝如数上缴,用来充盈国库。 章珂闫召见了她,也亲自查看了那些珍宝。那双略带老态的眸子里,带着深深的不理解。 “这么多,都要上缴?” 竹清歌点了点头。 章珂闫虽身为户部尚书,但一生正直清廉,从未见过如此珍宝。而竹清歌一介女子,拿此宝贝,竟愿意充缴国库,这等高风亮节的品质,实属难得。 “竹小姐,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竹清歌神色哀戚,叹了口气:“天降之财并非好事,这些东西害的我有家不能回,有父不能认,于我而言根本就是天降灾祸。” 竹清歌这番话让章珂闫动容。 这段时间发生在丞相府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传言里的竹家大小姐,是一个与人私通,不顾父母颜面的逆子,可如今看来,传闻并非如此。 一个将钱财视为身外之物,将家人亲情看得如此之重的人,怎会违抗父命,与人私通?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由。 那竹肇群一向将权势地位看的极重要,说不定真有可能是那竹肇群为了免去旁人口舌,连自己的大女儿都不肯保护,实在绝情。 “竹小姐,你先放心,此事我会上报给陛下,你如此大方坦荡,陛下一定很欣慰。” 竹清歌认认真真对章珂闫行了个大礼。 “有劳章大人了。” 拜别了章珂闫,竹清歌便将那股悲伤可怜的神态收了起来,恢复到那张清冷的面色。章珂闫为官多年,为人刚正,在朝堂很有影响力。改变了他对自己的看法,便相当于改变了许多人对自己的看法。 至于陛下…… 竹清歌狠狠地深呼一口气,回去准备了一身青山萝裙,裙摆没有任何刺绣花纹,最简单朴素的风格设计,却在她身上有种仙子刚刚下凡的清冷之感。 收拾好了一切,她坐在铜镜里看着自己,竟有几分失神。 她上一世最喜欢青色,也最爱这种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素裙。 从前司无端总是说: “这满宫的胭脂粉黛,唯有他的季琢是一股清流,不施粉黛,不穿宫裙,却仍难掩倾城之貌。” 可如今想起,她只觉得自己蠢钝如猪,竟信了那般鬼话。 出神之际,章珂闫派人来通知,让竹清歌好好准备一番,晚些时候同他进宫,陛下召见。 竹清歌听着,握着珠钗的手情不自禁地用劲。 表面上却云淡风轻地行礼道:“谢谢先生特意来报,清歌定会好好准备。” 告别了送信的差使,锦瑟激动地开口:“小姐!真是太好了!您有机会拜见陛下,便可以将您蒙受的冤屈都告诉陛下!陛下明察秋毫,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的!” “明察秋毫?” 这四个字在竹清歌听来实在可笑:“我可指望不上。” 锦瑟看出小姐心里定时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便不再多问,跑到梳妆台前左右挑选,看中了一个羊脂玉的细簪。 “小姐,让锦瑟为您梳妆打扮一下吧,小姐天生丽质,若再稍加打扮,让陛下注意到了,说不定还会有其他赏赐呢!” 打扮? 竹清歌看着铜镜中一身青衣的自己。 后宫无人似她这般打扮,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亦是如此。 这样穿或许能膈应到司无端,但也可能会惹得他发怒。 如今她的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一切都要忍。 “好。”竹清歌缓缓坐下,对锦瑟道:“听你的吧。” 第12章 再见司无端 皇城脚下,正红色朱漆大门端悬着金色楠木的牌匾,上面烫金的大字写着“太极殿”。 无比熟悉的环境,竹清歌心绞泛起阵阵疼痛。 恍若隔世,她竟还有机会回到这里。 竹清歌跟着章珂闫一步步走进去,太极殿是整个皇宫最奢华庄严的地方,朱漆门,同台基,司无端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高位,威严肃穆。 来此之前,竹清歌以为自己能伪装的很好,但看到司无端那张脸,浓烈的恨意充斥血脉,宽袍袖口里的手早已紧握成拳,她恨不能当即杀了那个卑鄙小人! “竹清歌!” 竹清歌迟迟未跪,章珂闫冷声呵斥她,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即便万般不愿,她还是双膝跪地,朝着司无端磕头行礼。 “民女竹清歌,给陛下请安,愿陛下万福金安。” “起来吧。”司无端扬扬手:“听闻,你将十八件绝世珍宝上缴给了国库?” 竹清歌颔首:“回陛下的话,确实如此。” 司无端确实生的一副好相貌,当初在一众皇子中,季琢也是看中了他超群的气质。只是现在才发现,他待人处世总带着莫猜不透的狠意,像是藏在棉里的刀。 如今他高高在上的坐着,这感觉更加明显了。 司无端拿起那颗价值珍贵的夜明珠,夜明珠之所以珍贵,便在于那珍珠本身的光泽,能在昏暗的夜里泛出光忙。 而这一颗,即便是在这样青天白日的时辰下,仍能看到莹莹光芒。 可见有多值钱了。 “这些是沈督公赏赐给你的。”司无端一手把玩着那夜明珠,一边饶有兴致地看向竹清歌:“这些宝贝,足够你保你这一世丰衣足食,为何要拱手让出呢?” 竹清歌颔首,冲着司无端又行大礼,而后眼神诚挚又纯粹地开口:“民女身为北乾人,受陛下恩惠和庇佑,已很知足,那日救下沈督公,只因沈督公也乃我朝臣子,同为陛下效忠为北乾效力,并无其他想法。沈督公慷慨,竟赠与如此多珍宝于民女,但民女明白,北乾国有如今盛况,皆是仰赖陛下恩泽,所以没有什么是民女的,一切都是陛下的。” 竹清歌的这一番话,将司无端说得心情大好。那张冷峻的面庞终是攀起几分笑意。 “好!”司无端点头道:“不过一介女子,竟有如此思维大志,属实难得!” 竹清歌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民女字字句句都来自于肺腑,不敢有半句虚言。” “好!很好!”司无端频频点头,看得出来真的对竹清歌很是欣赏。 “来人!研墨!” 司无端大手一挥,笔走龙蛇地写下四个大字。 “才貌双全” 将亲自写的这副字赐给了竹清歌。 “谢陛下赏赐。” 司无端看着竹清歌,漆黑的瞳孔里微不可查地泛起一丝涟漪: “女子本弱,但朕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不同其他女子的气魄与勇敢。”他声音低落了几分:“像极了朕的一位故友。” 竹清歌心里一紧,她自然明白司无端话里的这位故友是谁。 他竟还敢说她是挚友,他竟……竟还有脸提起她! 思绪及此,竹清歌身子忍不住发颤,努力地镇定过后,才重新昂首开口:“陛下,女子不弱,只是陛下太强,才显得女子较弱。” 司无端微怔。 季琢曾也说过这样的话。 女子不弱,只是相较男子来说,少了许多可以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他握着龙椅的手有些颤抖。 “竹……”司无端蹙眉。 竹清歌忙接话回答道:“民女竹清歌。” “竹清歌。”司无端唤她的名字,冲着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竹清歌听话地上前。 司无端从龙椅上起身,侧身向前,指腹落在竹清歌的下巴上,轻轻抬起她的脸,锐利的黑眸上下打量着。 竹清歌神色平静如常。 司无端眼底有股化不开的墨色,在竹清歌注视下越发浓郁。 “你不害怕朕?” 竹清歌笑笑:“陛下乃真龙天子,能如此近距离瞻仰陛下容颜,乃民女几世修来的福分,怎么惧怕?” 闻言至此,司无端眼底的墨色缓缓化开。 还是不同的,季琢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哄他开心。 “罢了。”司无端摆了摆手:“退下吧。” 竹清歌后退几步,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第13章 惹急沈肆听 那张让她夜不能寐的脸,方才那么近距离地在她眼前,恨意难掩,她恨不能当即捅死他。 但直接让司无端死了,又太便宜他了。 她要让他失去最重要的一切,让他身败名裂,尝尽天下所有痛苦! “陛下。”竹清歌刚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行礼开口道:“沈督公所有的赏赐皆在此,只是还有些珍珠玉石未能上缴,原因是民女为了见到户部尚书大人,私下打点许多,望陛下不要怪罪。” 此话一出,章珂闫脸色就变了,但陛下开口前他也不敢多问。 司无端冷冷道:“打点了多少?” 竹清歌道:“回陛下的话,一共三个官员,每人打点了五斗珍珠。” “五斗?”司无端黑眸微眯,带着危险。 小官收钱办事,本是正常,但五斗珍珠属实不是小数目,完全有贪污受贿的问题。 况且是上缴国库这等为国有利之事,却要收那么多宝贝才给办,司无端脸色阴沉,情绪非常不悦。 “陛下。”章珂闫站了出来,他手底下的人犯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自然脱不了干系:“这件事老臣会和竹姑娘了解清楚,若真有官员如此,老臣定严惩不贷!” “嗯。” 从太极殿内出来,竹清歌和章珂闫并排走着,她一向欣赏章珂闫的为人,但此次她出卖章珂闫的手下,却是有目的而为之。 终究是为了一己利益连累他人,竹清歌心里有愧于章珂闫,她忽然停下脚步,对章珂闫深深鞠了一躬。 章珂闫有些吃惊,连忙将竹清歌扶了起来。 “竹姑娘这是干什么?” 竹清歌很诚恳,对于章珂闫这样正直清廉的好人,她一向也是用心以待。 “我刚才并非在殿上给您难堪,只是怕将来陛下核算财宝之时,若发现少了东西,会责备我有所贪婪。” 章珂闫面色坦荡,拍了拍竹清歌的肩膀。 “你做的对。” 竹清歌颔首,又道:“章大人为官清廉,若被这样贪婪的手下连累,很不值得。” 章珂闫看着竹清歌的眼神,有些动容。 “竹姑娘当真同其他女子不同,当得起陛下那四个字--才貌双全。” “章大人盛赞啦。” 两个人就这样边说边笑地往宫门口去。 临别之际,章珂闫竟有几分舍不得竹清歌。 他同她差了将近二十岁,但不可思议的是,他说的话,他的想法,他的观念,她竟都能明白! 像是遇到了久别重逢的老友,仅是聊天就足够让他愉悦。 最后竹清歌给了章珂闫三个名字。 张铭,方泽,和蒙耀。 “就是他们收了我的珍珠。” “清歌你放心,本官定会彻查到底。” 竹清歌回到客栈,锦瑟早就备好了一桌子的饭菜,见竹清歌回来,激动地拉着她的手坐下。 “小姐怎么样!陛下有没有夸您?” 竹清歌抬手,将怀里的卷轴递给锦瑟。 锦瑟打开卷轴,【才貌双全】四个字非常抢眼。 “这是陛下亲赏的吗?” 竹清歌点了点头。 “小姐,陛下亲笔给您题字,这是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呢。”锦瑟看着那个四个字,欢喜地觉得怎么都看不够:“若是竹肇群那个老家伙知道,还不得后悔死啊。” 竹清歌轻轻抿了口茶。 “光是后悔可远远不够。” 主仆二人欢欢喜喜地吃一桌子的菜,看得出来锦瑟这丫头是真的为她高兴。 这丫头傻乎乎的,却让竹清歌越看越顺眼。 入夜,锦瑟回到自己房间,竹清歌也睡下了。 到了后半夜,竹清歌却猛然惊醒,总觉得周围很不对劲,她看着没被关紧的窗户,忙起身去关。 一阵疾风划过,竹清歌刚下地,脖子便已经被人从身后扼住了。 好快的身手。 竹清歌没有挣扎,昏暗的房间内,仅有从窗户缝洒进来的月光,照射在她面前的铜镜上,映射出男人寒光毕现的脸。 “沈督公。”竹清歌轻笑:“这是何意?” 沈肆听眼神凛冽,唇角带着骇人的冷意:“竹大小姐小姐真是好手段。” 竹清歌没有丝毫紧张,面对这样的不速之客,她反而越发地从容。 “彼此彼此。” 沈肆听神色微动。 面对质问,这妮子不害怕不反驳,反而是坦坦荡荡地承认。 给沈肆听倒是整不会了。 感觉到扣着自己喉咙的手微微松动,竹清歌找准时间,抬起手肘便朝着沈肆听的下颚击去。 沈肆听眼明手快,抬手准备抓住竹清歌袭击而来的手腕,却没想到竹清歌根本没准备真的袭击他的下颚,而是做了个假动作,在他分心去抓她手腕时,竹清歌就逃开了。 竹清歌站在床边,挑了挑眉:“谢千岁大人放过。” 沈肆听眼底的寒意慢慢化开。 “身手不错,但……”男人眼底的寒意逐渐变成阴郁的杀意:“不自量力。” 疾风划过,沈肆听手里的折扇便抵在了竹清歌的脖颈上。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发出任何声音。 竹清歌垂眸,眼神落在那扇子上,那扇子虽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折扇,但仔细观察才发现,扇子打开时,外侧便藏了一层细长的针。 银光乍现,非常危险。 真是个卑鄙的阉人。 眼看这家伙来真的,竹清歌不闹了,神色紧绷着开口:“千岁大人这是何意?” “张铭,方泽,和蒙耀。”沈肆听冷冷念出这三个名字,随意一声轻笑,却满载着怒意与嘲讽,划破这静默的房间,让人忍不住发颤:“拜你所赐,他们三人现已被削官入狱,等待皇帝的发落。” 竹清歌内心冷笑,一切皆在她掌握之内。 上一世她一直帮司无端铲除异己,杀了不少沈肆听手下的人,所以这次才能一击必中,抓的三个都是沈肆听的人。 才成功的激怒了沈肆听。 竹清歌的样子仍像是在装傻,但语气和神态却根本不走心。 像在敷衍了事。 “民女不懂大人的意思。” 沈肆听神色阴沉,张铭,方泽,和蒙耀这三人在户部都是不同部门,职位之间更是没有关联,若非早有预谋,竹清歌怎么可能刚刚好找上这三个人? 只是让沈肆听想不通的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为何会对前朝之事如此熟悉? “竹清歌。”沈肆听冷冷提醒她:“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竹清歌耸了耸肩:“事已至此,是不是故意的……已经不重要了。”她挑了挑眉,目光灿灿地落在沈肆听那双漆黑阴沉的眸子里:“重要的是,沈大人您一下子断了三个左膀右臂,要不然考虑考虑我?” “你?”沈肆听冷笑道:“你拿着本督的金银财宝,孝敬皇帝,在他面前讨来下那般好处好不够,竟还敢来诓骗本督?” 竹清歌摇摇头:“千岁大人听过一句话么,叫‘百因必有果’,我拿您的珠宝孝敬皇帝不假,但此事之因是您先欺负的我,若非您刻意将那些珠宝的赠与函抹去我的名字,我也不会被一步步逼到现在。”竹清歌不再假装,直截了当地开口:“千岁大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您位高权重,不过区区一些珠宝和三员大将,我相信您根本不放在眼里。” 竹清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肆听毫不畏惧:“若督公肯相信我,我一定比那三个废物有用的多。” 沈肆听轻笑出声,收了手里淬毒的折扇,悠闲地走了几步。 冷月洒下,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带着种惊心动魄的妖媚。 男人坐在床榻之上,折扇轻摇:“说来听听。” 第14章 好事被破坏 “我同督军大人有着共同的敌人。” 沈肆听微微偏头:“嗯?” 竹清歌没有隐瞒,沈肆听是个聪明人,在他面前只有极度的坦诚才能获得信任。 “我身为丞相府的嫡女,从小住柴房受尽屈辱,生母之死更是成为了一个谜。如今竹肇群更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把我驱赶出门,四处散播谣言诋毁我的清誉,这样的人怎配做一个父亲,怎能叫人不恨?” 竹清歌先是表达自己的立场,而后才开始分析如今局势道:“千岁大人此次大费周章,为的不过就是想将竹肇群拉入自己的阵营,但竹肇群就算是舍弃那么贵重的珍宝,也拒绝您的拉拢,竹肇群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说。”竹清歌一步步走到沈肆听的身边,刻意咬重了音节道:“您不喜欢竹肇群,我也厌恶这个虚伪的父亲。” 沈肆听听着竹清歌长篇大论地说完,忽然就笑了。 “就因为这个?” 竹清歌蹙眉:“你笑什么。” “竹肇群乃两朝宰相,就凭你?简直不自量力。” 竹清歌脸色有些难看。 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些事情,竹清歌也算是稍微露出了些能力,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在沈肆听的眼里仍旧一文不值。 自尊心难免有些过不去。 但还是强撑着笑容开口道:“所以才乞求千岁大人的帮助。” “乞求?”沈肆听唇角微勾:“本督可一点没看出你的诚意。” 诚意? 竹清歌一时没反应过来。 话音落下,沈肆听却忽然抬起手,那折扇直接飞出,绕着屋子环飞一圈,最后朝着竹清歌的后膝飞去。 “砰!” 竹清歌只觉得双腿发软,直直地跪在了沈肆听的面前。 疼痛的劲儿还没过去,竹清歌便被面前的男人狠狠握住下巴,扯着她爬到床边。 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竹清歌。”沈肆听温热的气息铺洒在竹清歌的脸上,却带着致命的危险:“乞求本督的帮助,你也配?” 说罢,又一脚将竹清歌踹开。 竹清歌摔倒在地上,脸色涨红,胸口起起伏伏。 她早知道沈肆听这人阴晴不定,老奸巨猾,对人更是充满戒备,想得到他的信任并不容易,但是真的被他如此羞辱之时,自尊心的折磨还是让她难以忍受。 她明明是最骄傲的女将军,受天下敬仰的皇后。 如今却跪在一个阉人的脚边,乞求他的怜悯。 竹清歌将嘴唇咬唇了血,愤怒不停扰乱她的理智,她真想弄死这个死阉人! “不配便不配。”竹清歌强压心里的怒意,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土,神色淡漠地看着沈肆听:“千岁大人何须如此。” 得不到沈肆听的帮助便算了,但绝不能多他这个敌人。 所以竹清歌即便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发作。 竹清歌的这个反应,倒让沈肆听有些吃惊。 她性格强势,却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 沈肆听饶有兴致地开口:“之后准备怎么报复本督?” 竹清歌低下头:“民女不敢。” 沈肆听眸光冰冷而锐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竹清歌一番,根本没理会她的回答。 “好好做竹肇群的乖女儿。” 说着便往门口走去。 竹清歌微怔。 乖女儿三个字的尾音被拉的很长,沈肆听明显话里有话。 他在教她做事? 门开,冷风刺过脸庞,沈肆听高大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疯子!” 竹清歌忍不住狠狠咒骂。 这种情绪极其不稳定的疯子,根本摸不透他内心的看法! 做了那么多周全的计划,到头来却被这阉人如此羞辱。 竹清歌捏紧拳头,气的咬牙。 沈肆听,你给本姑娘等着! 屋子里重新归于宁静,竹清歌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直接睡到了第二天近中午才醒来。 她悠闲地推开窗户,轻轻望向宫殿的方向。 嗯,竹肇群现在应该已经下朝了吧。 “珠儿,我们也该梳洗打扮了。” 今日会有大事发生。 皇宫,太极殿内。 满朝文武身着朝服,行礼叩拜,整个大殿的氛围肃穆且庄严。 司无端高坐于皇位,俯瞰众人,气魄不凡。 “关于临县开仓放粮之事,众臣若无异议,便依旧由竹丞相负责了。” 临县常年贫苦,今年又因山洪导致庄稼颗粒未收,百姓们苦不堪言,基本上年年都需要一名朝臣前去临县负责开仓。 这活儿看似简单,却油水丰厚,一次放粮下来,不光自己能赚的盆满钵满,且深得民心。 竹肇群身为当朝丞相,有权有名,年年都是他来负责这件事情。 他刚要站住来领旨,却忽然被人打断。 沈肆听轻轻行礼,即便是站在朝堂之下,可他周遭的骇人的气场,丝毫不比龙椅上的那位弱。 “启禀陛下,微臣觉得此事不妥。” 第15章 风华殿 竹肇群脸色一沉,看着沈肆听充满戒备。 这该死的阉人,难道是报之前财宝的仇? 司无端点点头,示意沈肆听继续说下去。 “开仓放粮关乎着每个受困百姓的性命,微臣认为,应该找更能为民谋利,能懂百姓疾苦的良善之人负责。” 竹肇群冷嗤一声站了出来,不满地开口:“怎么,沈督公的意思是,本相非良善之人?” 沈肆听笑笑,只是那笑里犹如藏了利刀,看似平静却无一不剐在竹肇群的身上。 “能亲手将女儿逐出府邸之人,如何算得上良善?” 竹肇群脸色骤变。 这几天关于竹清歌的讨论不在于少,原本他派人散布谣言,说竹清歌是自己与人私通才被逐出府邸,这样就没人会说他这个父亲的不是。 万万没想到,那妮子竟能舍弃财宝,换得皇上亲封的赏赐! 如今人人都知她被陛下夸赞“才貌双全”,且她将稀世珍宝上缴国库的事情,更让民心逐渐转向了她,对他这个父亲怀疑与指责的声音,也越发的大了起来。 竹肇群最近已经够烦了,没想到沈肆听哪壶不开提哪壶! “此乃本相的家事。”竹肇群声音虽然洪亮,却仍旧难掩心虚:“不劳沈督公操心!” 沈肆听微笑着退下,但此刻司无端的眼里,已有断决。 司无端开口:“户部侍郎章珂闫,此次开仓放粮,便由你负责。” “是,陛下!” 竹肇群闻言,脸色发白,焦急地站出来要为自己辩解。 “陛下……” “好了。”话还没说就被司无端不耐烦地打断:“竹丞相你身处高位,应多注意自己的言行。” 此话一出,竹肇群所有的辩解便通通只能堵在喉。 陛下的意思很明显,明显对竹肇群这件事处理的非常不满意,但还是大发慈悲给了他面子,没有直接拆穿。 “老臣定将陛下的教诲谨记于心。”竹肇群颔首,满肚子的不甘也只能生吞下去。 “好了,无事便退朝吧。” 众臣告退,三三两两地走出太极殿,唯有竹肇群,脸色阴沉非常难看。 这一次丢的不只是赈灾放粮这块油水,失的更是民心! 他从小小县令一步步走上今天的位置,在旁人口中是何等的传奇,如今年过半百,却要因为此事留下一个污点! 想到这里竹肇群便愤懑不已。 事到如今,只有将那妮子请回来,让大家看看他们父女情深,过去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他的名声才能恢复以往。 多福客栈,竹清歌坐在大堂,悠哉悠哉地吃着午饭。 “小姐。”锦瑟咬了一大口馒头,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却还开口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呀,要不要拿着陛下赏赐的那副字,去找竹老丞相?” 竹清歌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余光便瞥见了从门口走来的那道身影。 竹肇群亲自来寻,身边只带了一个老仆,恐怕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 “这不就来了?” 竹肇群亲自来客栈接竹清歌回家,众多双眼睛看着,这父女俩感情深厚,着实感人。 只是当局在其中的二人,却是实实在在地各怀鬼胎。 竹清歌表面装作委屈可怜,不过是为了夺得竹肇群的信任。她要好好做竹肇群的乖女儿,在狠狠从他背后开刀。 而竹肇群,演这么一出戏不过为了自己的名节,只是看那竹清歌哭的令人动容,好几个恍惚间,竹肇群都有些不忍。 他残忍地将她逐出门去,可竹清歌却丝毫没有怨言,反而满心满眼都为了他这个父亲着想。 竹清歌就这样跟着竹肇群回了家。 她现在有皇上亲笔写下的牌匾,自然是不能继续住在柴房,竹肇群为表示歉意,也为了堵旁人的嘴,特地花了大价钱在西园开辟了个新殿,取名“风华殿”,诺大的院子,几十个丫鬟管家就伺候竹清歌一人。 这让王曼禾和竹画意嫉妒极了。 “爹爹~”竹画意端着一碗银耳汤,杉杉来到竹肇群的书房内,苦着一张小脸,可怜极了:“爹爹你知道吗,自从那竹清歌住进了新院子,连我和娘亲正眼都不看一下,傲慢至极,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她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到时候别说是娘亲,恐怕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 竹肇群自然知道竹画意的意思,这丫头从小被她娘宠大,一点气都受不得。 “行了,能忍就忍忍,再不可多生事端!” “爹!”竹画意可怜巴巴地都要哭出来了:“您就看着那竹清歌这么欺负你的宝贝女儿啊!” 这话让竹肇群忽然就停了笔。 “竹清歌也是本相的女儿,那是你姐姐!”竹肇群看着竹画意,更是恨铁不成钢:“你若是有出息,便也去让陛下赏个‘才貌双全’的匾额来!省得你爹爹我烦心!” 竹画意愣住。 记忆里爹爹就没对她发过那么大的火。 都怪那个竹清歌! 竹画意恨得咬牙,余光却看见桌案上放着的一份名单,应该是竹肇群刚才拟好的。 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佛法日,全金陵的官家小姐都要去佛陀寺的慧明大师讲座。 往日都只有竹画意和娘亲一起去,今年她却看到竹清歌的名字也在名单上! “爹爹!”竹画意指了指名单:“我才不要和竹清歌一起去听讲座!” 每年的讲座都有不少王爷皇子参加,也是各管家小姐攀龙附凤的好机会,竹清歌才不配参加! “不想同她一起去。”竹肇群竟拿名册狠狠一拍:“那你就别去了。” 现在竹家最出名的小姐便是竹清歌,这样重要的场合,怎能不带她去? “爹爹!” “行了!”竹肇群也没了耐心:“出去!” 竹画意只能悻悻离开,走在庭院里,那张骄纵跋扈的脸一点点覆上阴沉。 竹清歌,都是你逼我的。 “灵儿。”竹画意忽然停下脚步,四下无人,只有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灵儿:“去弄几幅蔓菁来。” 蔓菁原是涂抹在树上,为植物树干除虫的药物。 但若是让人碰上或者服用,虽不会致命,但也会全身溃烂流脓,模样非常骇人。 若是让她死在丞相府里,恐怕会连累到爹爹,但若她浑身溃烂,便可说是她不守妇道,染了脏病回来! 到时候,看看谁还觉得她才貌双全! 第16章 好狠的心 第二天一早,锦瑟便端着莲子汤上来,这是小姐每日都要喝的。 竹清歌舀了一勺,却觉得气味有些古怪。 上一世她常年在外征战,自己疗伤早就是家常便饭,对药材也比较了解,今日的莲子汤,定是被人加了东西进去。 呵。 这才安稳了几天,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锦瑟,去问问,今日有没有谁进过我们的小厨房,还有这药碗端来时,有谁碰过” 锦瑟得了指令便下去盘问,得知送药来的路上,遇到了灵儿。 竹清歌心里大概有了打算。 忽然抬手--- “砰!” 她直接将手里的碗给砸了,又在锦瑟耳边低声嘱咐了些话。 锦瑟明白,便又重新去厨房熬药。 路过竹画意的门前,刻意提高音量的抱怨:“我不过是打碎了主子要喝的莲子汤,主子竟要扣我一整个月的月钱!” 灵儿闻声跑出来,心下腹诽,看来刚才下药的那碗,竹清歌并没有喝下。 于是一路跟着锦瑟,悄悄守在厨房门口,直到看她重新熬了碗莲子汤。 趁着锦瑟出去方便的时候,灵儿便偷偷溜进厨房,将药粉下在汤碗里。 “灵儿!” 忽然的呵斥声,吓得灵儿狠狠一激灵。 但好在她已经将药粉下完了。 灵儿故作镇定地转身,竹清歌带着一众家仆正站在面前。 她悄悄将手里包着药粉的纸收进袖口里,并不紧张。 要做的已经做完了,竹清歌就算发现,也没有证据可以怪罪于她。 “你在干什么?”竹清歌看了眼汤碗,那粉末极快溶于水,确实看不出什么破绽。 “路过,进来看看。” 这灵儿不行礼,不解释,傲慢得很,即便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也不将竹清歌放在眼里。 说罢便要离开。 直接被锦瑟拦住。 灵儿一脸的不悦,不屑地看向锦瑟:“我家小姐还等着我回殿伺候呢,耽误了时辰,你这贱婢可赔不起!” “啪!” 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在静谧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大声。 灵儿被打蒙了,这一巴掌实在够狠,让她原本娇嫩的脸蛋瞬间便红肿起来。 “你竟敢打我?!”灵儿捂着刺痛的脸颊,瞪着竹清歌:“我可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难道是要和二小姐公然作对吗!?” 竹清歌冷笑出声,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一脸嫌弃的模样:“我同画意姐妹情深,怎会想同她作对?既然不小心打伤了你……”说着,她使了个眼色,锦瑟便将那药碗端到了那灵儿面前:“这药乃大补良品,赏赐给你,就当我赔罪了。” 灵儿脸色骤变,藏在袖口吓的手紧攥着在发抖。 面上仍强装镇定地搪塞了几句。 可竹清歌铁了心地让她喝。 “今日这碗汤药,你喝也得喝……”竹清歌说着,眼神一点点变得凌厉起来:“不喝也得喝!” 话音落下,竹清歌身后的几名家仆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将灵儿的肩膀架住。 “为何不敢喝?”竹清歌抿了抿唇:“难道是这药有什么问题?” 灵儿眼神闪躲,什么也没说。 “既然没问题,就乖乖喝了,好好补补身子。”竹清歌说着,意味深长地又补了一句:“若是有问题,便将你知道的和盘托出,我自然饶你一命。” 竹清歌的意思很明显,只要灵儿实话实说,是她家主子指使她下药的,便能保住自己一条命。 灵儿闻言,死咬着唇站了几秒,而后直接从锦瑟手里夺过那药碗,一饮而尽。 不消片刻,灵儿便觉得浑身发烫,从身体内逐渐向外蔓延的痛苦令她倒在地上不断打滚。 她自始至终也没说自家主子的半点不是,徒剩那双充满恨意的眸子死盯着竹清歌。 竹清歌无奈地摇了摇头。 倒是个忠仆。 可惜跟错了主。 “锦瑟。”竹清歌摆了摆手:“把她丢到竹画意的院子里去吧。” “是小姐。” 宜兰阁内,竹画意焦急地等待着灵儿的消息,等来的却是灵儿浑身溃烂发脓的身体。 她被摔在庭院的地上,夜深露重,面目十分可怖。 “灵儿!”竹画意惊呼出声:“怎么弄成这样?!” 这个症状反应,分明是喝下了蔓菁的结果!竹画意不可置信地摇头:“难道那药水,被你喝下了?” 灵儿艰难开口:“小姐,那竹清歌狡诈多端,发现了我的计划,于是强逼着我喝下了汤药……” 竹画意看着急忙开口问:“你有没有说是谁指使你的?” 灵儿虚弱地摇头:“奴婢誓死不认。” 竹画意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那双原本焦虑的眸子,被一抹浓重的冷漠替代,她直起身子,摆了摆手,命家丁将灵儿带下去。 终了只是重重合眼,长叹出声。 “没救了,拖下去吧。” 灵儿凤眸圆瞪,蔓菁这药物根本不会致命!只要寻得个好大夫她还能救! “小姐!”灵儿绝望摇头:“小姐您不能这样对我!小姐!” 求救声越来越远,竹画意重重呼吸出声。 “灵儿,为了扳倒竹清歌,只能牺牲你了。” 语毕,掸了掸脚边的灰尘,重新昂头,眼神杀机必现。 “去找爹爹评理!” 风华殿内。 十一月份的天气,临近傍晚,冷风萧瑟确有些冻人。 管家来报时,竹清歌刚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大小姐,丞相大人邀您去正厅呢。” 竹清歌点了点头。 正殿内,竹肇群正襟危坐,表情严肃极了。 脚边,是模样可怖的灵儿,唇色灰白,已然没了呼吸。 竹清歌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无意要这灵儿的命,只是想用她去警告竹画意,却万万没想到,这竹画意为了自己,竟能残忍到让灵儿丧命。 这灵儿可是从小同她一起长大的贴己丫鬟啊。 “竹清歌!” 竹画意脸色苍白地冲过来,脸上还残存着方才的泪痕。 “你好狠的心!你讨厌我便冲着我来,为何要害死灵儿!” 第17章 他又来了 竹清歌一副该配合你演出的表情:“你有什么证据?” “在场七八个家丁都看见了,你逼着灵儿喝下毒汤药!”竹画意说着,哭哭啼啼跑去竹肇群的身边,可怜道:“爹爹您可要为我做主啊,竹清歌一定是记恨之前我们赶她出去的事情,所以才肆意报复!爹爹,若不把她禁足,她下一个残害的可能就是女儿了!” 竹肇群脸色难看。 若此事真的是竹清歌的报复行为,就算有陛下御赐的牌匾也保不住她。 “来人。” 竹肇群不由分说,直接便做了决断:“将竹清歌禁足于风华殿内,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见!” 竹清歌冷笑出声。 竹肇群对她的狠,还真是一如既往不会改变。 “等等。” 竹清歌仰着头:“爹爹连我的解释都不肯听,便由着人胡说?” 竹肇群没什么耐心。 “那么多家丁都看见了,还想如何狡辩?!本相将你带回来已经恩赐,你怎能残害旁人!” 竹清歌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将人带上来!” 张药师跪在地上给丞相请安时,竹画意的脸色彻底变了。 “那药碗是我让灵儿喝的没错,但原因是我看见了灵儿在那碗中下药,女儿逼问灵儿时,她只说是补药,我便叫她喝了。”竹清歌缓缓道:“喝了之后。灵儿便浑身溃烂,这我才觉得蹊跷,便差人寻了这药师来,他亲口承认灵儿在他这里买了三两蔓菁。” “胡说!”竹画意怕竹清歌继续说下去,紧忙开口:“你这根本就是诽谤!” “大小姐并非诽谤。”张药师开口:“抓药时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况且当天恰逢清账之日,店里人数较多,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话已至此,再无狡辩可言。 证人就这样摆在眼前,竹肇群再开口时,已没有刚才那般凌厉。 只能无奈地转头问道: “意儿,这事你可知晓?” 竹画意拼命摇头,方才嚣张的气焰已经颓下去大半。 “女……女儿并不知晓……”眼看已然瞒不过去,竹画意便干脆将罪过全甩了出去。 “这灵儿怎能如此糊涂,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 竹清歌冷眼看着她。 这妮子脸变得和她娘一样快。 竹清歌向来不惯这个毛病。 害了她,哪能那么容易过去? “妹妹。”竹清歌道:“蔓菁这药材极贵,足足三两白银,试问这灵儿每月的俸禄不过三钱银子,就算不吃不喝攒上一年有余,都买不起这种药材。” 说到这里,竹清歌看着竹画意越发慌乱的表情,有种凌迟恶人的快感,便更是放慢了语速道:“若非受人指使,灵儿怎会用这种药物害人?” 此言一出,竹画意的脸色发白,她还以为竹清歌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傻子,没想到竟变得如此敏锐! 她不小心留下这么多的把柄,才让她如此猖狂! “爹爹。”竹画意可怜巴巴地拉着竹肇群的胳膊:“女儿真的什么都不知晓,灵儿最近确实总鬼鬼祟祟,晚上出门也不知是去做什么,赌博或者典当些我赏赐给她的镯子也是有可能的。” 竹肇群沉沉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他心里已有了辩驳。 他这女儿从小骄纵,做出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但若是真的要罚,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行了。”竹肇群摆了摆手:“灵儿已死,此事过多追究也没用了。” 竹清歌只觉得无比可笑。 矛头指向她时,便要不由分说地将她禁足。 但如今犯错的是竹画意时,便成了多追究也无用了。 他们的父女情深,这些年来痛苦遭罪的都是原主竹清歌。 既然如此…… 竹清歌意味深长地看向竹画意。 眼神复杂。 这个在父爱庇佑下长大的女子,原本该是善良温软,为人和善的。 她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了,却还是自私自利地要阻碍竹清歌想要的一切。 人太自私了,总是容易被反噬的。 既然她觉得拥有父爱可以让自己永远的为非作歹……竹清歌冷冷地想:那就让她一点点将她引以为靠的父爱,通通剥夺走吧。 竹清歌缓缓开口:“我抓这药师来,并非想责备妹妹什么,只是觉得自家姐妹相互残害这种事儿,说出去实在有辱家风门楣,妹妹不懂事,我这做姐姐的自然多帮衬些,大家是一家人,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话一出,竹肇群原本不耐烦的眼神中,浮现出了些许惊喜。 他没想到竹清歌竟如此识大体。 捕捉到竹肇群略带欣赏的眼神,竹清歌继续开口:“这药师我自会处理,定不会让今日之事传出去,但我帮得了妹妹一时,却帮不了一世,妹妹还是要自尊自爱,不为自己,也要为了丞相府的名声。” 此话一出,竹画意脸色更是难看。 这个贱女人!说这一番话,不就是拐弯抹角地骂自己不如她么! 看着爹爹眼底对竹清歌的欣赏之意,竹画意更是快气疯了! “爹……”只是她这撒娇声还没开口,就被竹肇群冷冷地打断。 “行了。”竹肇群看着竹画意,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回房好好思过!” 他膝下无子,都是女儿,他一直担心自己竹家后继无人,无法继承这丞相府的荣耀,画意被她娘从小宠坏,原也没准备让她承担重任。 所以竹肇群的希望一直都在竹诗意的身上,竹诗意一步步从嫔妃走到贵妃,皇后之位更是近在咫尺,是他们全家的希望。 但那沈肆听处处阻挠,不让皇帝另立新后,着实是要同他竹家对着干。 竹肇群不能坐以待毙,再培养出一个得力的女儿,才是保住他丞相之位最重要的事。 这段时间以来,竹清歌的手段和眼界一次次让竹肇群吃惊,或许培养竹清歌,是个不错的选择。 “歌儿。”竹肇群眉目渐渐慈善下来:“过几日的佛法大会,你也一起去。” 竹清歌点了点头。 离开时,竹肇群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 像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操心的嘱托。 “歌儿。” “好好准备一下。” 竹清歌只是点点头便离开了。 回到风华殿,那药师已经在后门等着了。 “今日之事,帮我多谢章大人。” 竹清歌深深鞠了一躬。 若非有章珂闫的帮助,她不可能那么快找到证据,更不可能寻得这药师主动帮忙作证。 “小姐乃章大人的朋友,如此小忙,不必介怀。” 送走了张药师,竹清歌才重重舒了口气。看着漆黑的夜色,心里也似被一层浓重的雾蒙着,压得她喘不过气。 过去的种种,仍是她午夜梦回难以挥去的梦魇。 三日后,佛法大会的时间便到了。 佛法大会乃慧明大师亲自主讲的佛堂讲座,朝堂内外对慧明大师都敬重有佳,就算司无端,也对慧明大师恭恭敬敬。 竹清歌向来看不上这种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天下之人。 天下明明是她们这种将军战士,在马背上拼了性命得来的,坐享其成的却都是这些大师,或文人墨客。 太不公平了。 所以上一世即便听说过慧明的名号,竹清歌也从未拜访过这座寺庙。 下了矫撵,映入眼帘的则是一条高耸狭长的石板接替。 整齐干净,一片落叶都没有。 竹清歌迈着腿就准备上去,胳膊却被锦瑟给拉住。 随即便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周围的人除了竹肇群就已经全部跪下。 竹清歌来不及多想,便也跟着大家行礼。 暗色雕花的鸾轿霸气十足,周围雕刻的八条飞龙盘旋而卧,狰狞骇人。 鸾轿两边是面色清冷的卫兵,银色盔甲格外晃眼。 如此张扬的阵仗,除了当今圣上,便也只有九千岁能享得了。 众人齐齐叩拜,高呼沈督公千岁。 空气中静谧无声,众人屏息凝神,没有九千岁的旨意大家就继续跪着,谁也不敢妄动。 大家都知这就九千岁喜怒无常,且手段极其阴狠,又总有他无辜杀死宫人太监的消息传出,所以大家都格外惧怕他。 矫撵却忽然在竹清歌的面前停了下来。 第18章 又被沈肆听害了! 现场的气氛越发凝重起来。 竹画意用余光看见矫撵停在竹清歌的面前,心里暗自开心。 定是这竹清歌不懂规矩,有地方冲撞到了九千岁,这下子她可完蛋了。 沈肆听从矫撵上缓缓走下来,黑袍加身,白皙精致的五官带着几分危险的邪媚,若非他生人勿近的气质,就单看这张脸,不知要令多少女子魂牵梦绕。 他站在竹清歌的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女人的下巴,将她精致细嫩的小脸抬起来。 竹清歌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这沈肆听又要搞什么鬼。 “竹大小姐,本督的救命恩人,别来无恙啊。” 沈肆听低沉的声音带着让人窒息的危险:“之前的赠礼函上,本督只写了赠予竹家小姐,属实不够礼貌,今日得此机会,便想问问清歌小姐,是竹家的几小姐呢?” 此话一出,竹肇群的脸色就变了。 他自然明白沈肆听这番话的用意。 从前竹清歌久居后院,外人嫌少知道丞相府还有这么个女儿,所以当年竹诗意进宫选妃,为了稳固后宫之位,便是以丞相府嫡女的身份入的宫。 但如今若是让沈肆听知道竹清歌才是丞相府的嫡女,那竹诗意的皇后之位,更不可能得到了! “沈大人。”竹肇群见状,赶忙出来横插话来。 “本督只是同清歌小姐聊聊天。”沈肆听黑眸流转,却从未离开过竹清歌的脸:“竹大人不必紧张。” 竹清歌微微咬牙。 此乃寺庙重地,又处天子脚下,沈肆听专挑这个时候问她,便笃定她不敢在此刻撒谎。 说实话,便是承认了竹诗意不是嫡女,是她们竹家犯下欺君之罪,她难逃其责。 说谎话,便是再次欺君,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这个沈肆听,竟然又来害她!! 竹清歌越想越生气,袖口里的拳头慢慢用力握紧。 她到底做了什么惹到这家伙,三番两次地给她挖坑,陷害她! 她好不容易才让竹肇群愿意带着她出席重要场合,但现在被沈肆听这么一挑拨…… 竹清歌看着竹肇群的眼神,已经看出了他眼神里的犹豫。 若是此刻让竹肇群做选择,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将她送回府里关着,只有不让她见任何人,才能继续掩饰竹诗意这个嫡女身份。 竹清歌绝不能就这么回去! “沈大人。”竹清歌冷静了片刻,眼眸恢复以往的清冽,淡淡地昂起头,丝毫不畏惧这位“魔鬼”。 “实不相瞒,关于我出生的日子,一直都是我家中不可提及的伤事。” 沈肆听黑眸轻挑,暗泽的眼神里藏着几分兴致:“嗯?” “我母亲因难产而死,所以我出生那日便是我母亲去世之日。”竹清歌说着,忍不住悲伤地看了眼身旁的父亲:“父亲对母亲情深义重,所以我的出生日变成了全家都不可提及的禁忌,因为总会让全家陷入悲痛。” 竹清歌说完,目光直白地看向沈肆听,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傲气:“所以还请沈大人,莫要为难我们。” 不知出生时日,自然推测不出谁是嫡女。 沈肆听看着竹清歌的反应如此快速,心里倒徒生起几分安慰。 他没有看错人。 一旁的竹肇群原本紧张的手心满是冷汗,但眼见竹清歌扭转乾坤,心里很是惊喜。 忙跟着开口,想将气氛缓和几分:“沈大人,我们几个女儿都是我掌心的肉,什么嫡女庶女,在我们家都是宝贝。” 沈肆听的眼神从柔转冷,淡淡出声:“是么。”他的声音带着随意和轻松,但听着的人,却如刀子在颈边割:“那本督就祝竹大人,永远家庭和睦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前最后一眼,落在了竹清歌的身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竹清歌终于能长舒口气。 “歌儿。” 思绪被竹肇群的声音拉回,手腕一热,竹清歌低头看去,竹肇群竟拉起她的手腕。 第19章 想要个清净 “走,和爹爹一同去给佛祖上香。” 竹清歌有些发怔。 竹肇群的触碰让她非常不舒服。 左右不过是他发现了自己对他的利用价值,才忽然示好,这种满是利用的关系,让竹清歌更加厌恶。 余光瞥见竹画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竹清歌便故意甩了个轻蔑的眼神过去。 竹画意脸色铁青。 还不够。 竹清歌直接当着竹画意的面,撒娇般地挽上了竹肇群的胳膊,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更是气坏了竹画意。 她咬着牙,跟着走了几步,佯装崴了脚般摔倒在地上。 “啊!” 竹肇群闻声,慌忙转头:“这是怎么了?” “爹爹,人家脚崴了,好痛啊。” 竹肇群赶紧将竹画意扶起来。 “看看还能不能走路了?” 竹画意一脸吃痛,却一边挽着竹肇群,一边将竹清歌给挤开。 “好疼,爹爹您扶着我点。” 竹清歌原本只是想借竹画意的手,躲开竹肇群的触碰。却没想到这丫头脑子实在不好用,用个这么拙劣的理由。 让竹清歌忍不住想整整她,便站在一旁开口: “看样子妹妹伤得不清,若是执意爬台阶上香,恐怕会伤得更重,以我所见,还是送去后山的禅房歇着为好。” 此话一出,竹画意脸色发沉。 她今日盛装出席,就是为了上香之时能遇到八王爷司少川!为了这场见面她苦等了多日!怎能在此刻去歇着。 “不用了爹爹,我没事的。” 竹肇群心疼女儿,却还是执意要让她去歇息。 竹画意气不过,又不能承认自己在装病,于是指了指竹清歌,愤恨道。 “既然如此,那我要姐姐亲自照顾我!” 既然我无法去上香,那你竹清歌也别想去! 竹清歌点点头,直接挽过竹画意的胳膊。 “就这么办!” 她正好不想去上香,省得再碰上沈肆听,又要被他害。 竹清歌就这样跟竹画意去了后院,竹画意明显不死心,一直在镜前描眉画眼,时不时出去看看时辰,像是在做什么盘算。 竹清歌原本在庭院里晒太阳,悠哉地享受着清晨的阳光,呆腻了便去周围逛了逛,没成想不小心捡了个荷包。 荷包的材质与绣工都属上乘,左侧还用金丝线绣着一个“章”字。 朝堂上姓章的官员不多,有资格参加今日上香听会的,恐怕也只有礼部侍郎一家了。 看这荷包上绣着的图案,一只栩栩如生的猎豹,便知这是个年轻人用的,荷包的主人应该是户部侍郎的儿子章舛风。 想到这里,竹清歌便将荷包收了起来,想着等得空了就去还。 竹清歌没走太远,她怕这竹画意又生什么幺蛾子,便走了回来。 刚走到庭院门口不远处,就看见竹画意洋溢着笑容,往西北方向的走去。 那里是宾客们上完香后下山的路。 竹清歌看了看时辰,上香仪式差不多结束了。 “姐姐。”竹画意见竹清歌回来,拢了拢自己身上精致的宫裙,细腻的粉色更衬托出她白皙柔嫩的皮肤,像个瓷娃娃。 她姗姗朝竹清歌走去,看着竹清歌一身素装,普通无华,更是开心地挽上了竹清歌的胳膊。 “姐姐陪我去那边的凉亭晒晒太阳可好?” 和这样朴素的竹清歌在一起,才能更衬托出她的婀娜。 竹清歌心里斜睨了竹画意一眼。 这妮子不怀好意的表现也太明显了。 但竹清歌没有拒绝,左右她也没什么事情,去凑凑热闹蛮好玩的。 这庭院坐落在半山腰,目之所及正巧是半山半云的风景,清晨和煦的阳光从云层照射而下,整片山连同山上的人,都仿佛被笼罩在大片的温柔中。 竹画意坐在凉亭中央,面前是寺庙专供的茶台,她一边坐下,一边细致地倒了杯水。 竹清歌跟着坐下,面对如此景色,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这寺庙的宁静。 心里的繁杂和浊气,似乎在这里,跟着这片天地,一并安静下来了。 啪! 一切的宁静,都被竹画意忽然泼过来的水打断。 竹清歌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被她浇湿了发梢。 “你干什么?!” 竹画意看着竹清歌的脸都被水打湿了,这副狼狈的样子,心里更是得意。 一会儿王爷官员们都从这里下山,看到她们两位竹家的小姐,一个精致温柔,另一个满身狼狈。 她们的地位自然高见立下。 届时谁会认竹清歌这个连像样发簪都没有的低贱女子,为竹家大小姐? “竹清歌。”现在就她们两个人在场,竹画意也懒得装了:“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你一个柴房长大的下贱坯子,还不配跟在爹爹身边!” 竹清歌皱了皱眉。 她用手帕将脸上的水擦去,然后抬手提了提桌上的茶壶。 蛮重的,应该还有不少水。 于是直接起身,提起茶壶便照着竹画意的脑袋浇下去。 “啊!” 冰凉的水从头顶浇灌而下,竹画意惊呼着慌乱抬手,手腕又被竹清歌一把抓住。 一壶水就这样倒完了。 “竹清歌!” 竹画意浑身湿透,样子狼狈,面目表情更是凶悍可憎。 “我杀了你!” 她气急败坏地就要去掐竹清歌的脖子,可是还没抓到就被竹清歌躲开,因为太过用力一时间没站稳,直接便摔在了地上。 她恼怒至极,可是再抬起眼,却迎上八王爷司少川的眼眸。 司少川一身精致的白袍,眉目温润柔和,带着股书卷气。 清风拂过,男人两鬓的发丝随风轻起,好看的动人心魄。 第20章 战壕图 仅仅一阵恍惚,竹画意便立刻收敛了方才凶悍的模样,眼眸低垂下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小女参见八王爷。” 司少川出了名的心软善良,虽出生于帝王之家,却不同于那些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之人,他为人和善,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 他认出这是竹家的画意小姐,忙将她扶了起来。 “这是发什么事了?” 竹画意顺势而为,直接就软倒在司少川的怀里,纤细的手臂虚弱地抬起,指着竹清歌的方向道:“我不过是无意间打翻了水杯,弄湿了姐姐的衣服,姐姐便将那整壶茶水都倒在我头上。” 一边抽泣一边说话,模样可怜极了。 司少川闻言,温雅的脸色上难得挂上几分冷厉。 “堂堂丞相府的小姐,竟如此野蛮,不懂礼数!”司少川向来心软,见竹画意如此狼狈可怜的样子,更是生气:“给画意小姐道歉!” 竹画意窝在司少川的怀里,嘴角的得意都快藏不住了。 竹清歌平静地起身,脸色淡淡,看着竹画意这副快要得逞的表情,她径直开口。 “八王爷,您有所不知,我这一壶水浇得其实合情合理。” 竹画意有些懵。 司少川皱了皱眉,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实不相瞒,我这妹妹不懂礼教,刚才见到户部侍郎之子章舛风章公子,拼命地朝着人家靠过去,男女岂可有如此随意的肌肤之亲?所以我为了让她清醒清醒,才这样管教于她。” 竹画意眼睛瞪着很圆,这个女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会让八王爷误会她朝三暮四!是个不守贞洁的人! 刚起身准备反驳,却见那竹清歌从她腰间轻一掏,便掏出来一个烫金的黑色绸缎荷包。 上面绣着一个“风”字。 确实是户部侍郎章舛风的荷包。 竹清歌道:“这是她悄悄拿走的荷包,还计划着改日亲自上门归还呢。” 竹画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急到跳脚,指着竹清歌的鼻子骂道:“你这贱人竟然冤枉我!!”原本司少川还抱着怀疑的态度,但见竹画意如此状态,确失体统。 又恍然反应过来,她此刻还在自己怀里倒着! 便匆匆将她推开。眼底徒生起一抹厌恶之情,甚至多一句话都不想同竹画意讲,拂袖便离开。 “八王爷!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听我解释!” 眼见着竹画意准备追去的样子,竹清歌轻轻抬脚,那竹画意便直接狼狈地摔倒在地。 “竹清歌!” 竹画意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整个人像是发疯了一样,一巴掌就要打过去,却被竹清歌一把握住手腕。 “竹画意。”竹清歌的口气清冷瘆人,带着强压:“你若再敢惹我,我保证让你更惨。” 竹画意看着竹清歌的眼神,从背后窜起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风。 面前的这个女人,越来越让她感觉到陌生。 “你不是竹清歌。”竹画意后退了半步:“你到底是谁!?” 竹清歌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离开凉亭往山下走去。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竹清歌秉持的理念就是做人一定得小心眼儿。 不然旁人能来踩你第一脚,便一定会变本加厉地踩第二脚。 上香时间结束,便是众宾客齐聚在闲居阁共同听慧明大师的佛法讲座时间。 但在讲座开始之前,还有为寺庙祈福及供奉香火的环节。 受邀的百官都会拿出自己珍藏的珍宝,供众人欣赏后再捐赠给寺庙,放在后院中间的藏书阁中供奉。 每一年的捐赠环节,最受瞩目的定是九千岁沈肆听拿出的珍宝。 北乾国人人清楚,这沈肆听家财万贯,收尽了天下各路珍宝。每一次拿出来的东西,都足够让众人开了眼界。 捐赠大典在般若阁最大的庭院举行,司无端坐在正北方向的龙座之上,盘龙的金椅气势恢宏,台阶之下,庭院两边便是各位大臣王爷。 唯独在龙座旁边,独立开辟出一个拥有独立凉亭遮挡的座位,座位前的水果食物极尽奢华,尊贵无比。 座位上的沈肆听,更是一身黑衣,气度冷厉不凡,那双暗泽的眸子,落在谁身上,都像是要扒了人家一层皮。 竹清歌坐在下面,一边吃着手里的苹果,百无聊赖地看着一轮一轮端上来的宝贝。 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还不如她之前去贾拓山剿匪,剿出来的宝贝多呢。 直到沈肆听的东西被下人恭恭敬敬拿上来的那一刻,竹清歌手里的苹果核“砰”地掉在了地上。 甚至不用沈肆听介绍,她便一眼能看出那是什么。 不止是她,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认得出来。 “本督要捐赠的珍品,来自前皇后的作品《战壕图》。” 沈肆听沉稳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庭院中。 大臣王爷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甚至连表情反应都不敢有。 因为这是前皇后的东西,自前皇后因谋反被抄家以后,全朝上下没人敢提及此事,没人敢去试探陛下的意思。 只有沈肆听,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气氛凝重间,司无端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笔墨横姿,栩栩如生,当真佳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陛下不但没生气,还称赞这画作的水平极高,引的那些憋了许久的官员,终于敢说出真心话了。 “前皇后虽犯下大错,但其才华横溢的画工却称得上天下第一。”一向喜好诗书字画的沈大人称赞不已,他站起身看着那幅画,久久凝视着都舍不得移开目光:“老夫一生认识名家无数,可如前皇后这般妙笔的……”说到这里,他重重垂头,深感遗憾道:“唯前皇后一人而已。” 沈大人语毕,又连续站起来几位大人,忍不住称赞此画。 竹清歌听着,心里就像是被一双大手紧攥着,呼吸困难。 她一直以为,在世人眼里,她只是个谋反的逆贼,是个对不起整个北乾的叛徒。 可当她看见这么多人抛去杂念肯定她的作品,心中不胜感激。 待庭院里重新安静下来,沈肆听才缓缓出声。 “这画描绘的是战争胜利后的战场,即便高扬着胜利的旗帜,却仍旧难掩遍地死尸的苍凉与哀伤。”沈肆听声音很慢,难得的带着几分柔软:“每一笔都真实地记录着前皇后赫赫的战功,画境表现出的悲哀之感,更能看出她心底的挣扎与无奈。” 他是站着开口的,表情不再是冷厉渗人,而带着让人不敢猜测的尊敬。 竹清歌的心里狠狠一沉。 第21章 多烧纸钱给你 她怎么也没想到,最懂她的那个人,竟是她曾视为死敌的沈肆听。 他能通过这幅画,看得出她的挣扎,看得出她不想打仗,不想经历那些哀嚎和死亡。 但为了司无端和北乾国,她从来都没有选择。 “好了。” 主位上的司无端,眉心紧蹙着。 他已经给够了面子,无需再忍了。 “下一件。” 季琢的画就这样被拿了下去,但也仍有不少人的目光,随着那幅画在远去。 后面一件接一件的珍品被送上来,又被拿下去。 只是现场的气氛却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压抑。 或许是因为再无佳品能抵得过《战壕图》。 也或许是眼明心亮的老臣子们,都觉察到了陛下的低沉。 竹清歌冷冷地看着司无端的方向。 她太了解他了,那个男人哪里会真的欣赏她的画。不过是假装成宽容的模样,为了自己明君的那个帽子。 但就司无端那个小心眼儿,怎能看的了那么多人来称赞季琢? 珍宝一件一件地被摆放上来,可竹清歌的心却再也难以平静。 因为刚才的那幅《战壕图》,是个赝品。 但因为仿制技术绝佳,加上没有人细致地研究,所以并没有人发现。 只有竹清歌自己清楚,真正的《战壕图》早就跟着季府被抄家的那一天,一起被毁掉了。 让竹清歌不明白的是,既然沈肆听如此了解季琢的作品,又为什么会不认识这幅画是个赝品呢? 还是说,他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一直到捐赠大典结束,竹清歌都没看到沈肆听有其他动作。 难道,他只是为了拿出这幅画来膈应司无端? 可这与他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啊。 自从那幅《战壕图》出现后,司无端的情绪一直不高,捐赠大典结束后,更是草草便离开了座位。 竹诗意见状,忙也跟了上去。 “陛下。”竹诗意仍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当年她就是靠着可怜加听话,博得司无端的青睐,她才能从季琢那个母老虎的手底下活过来。 她一路寻着陛下走过去,竟看到陛下一人在那藏经阁内,细细端赏着季琢的那幅画。 竹诗意心里一沉,虽然很不开心,但表面上仍是无比顺从的模样:“今日捐赠大典便觉得陛下闷闷不乐,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司无端眉心微皱着,并未言语。 “陛下。”竹诗意心里有些委屈:“是因为先皇后吗?她既已经犯下那般滔天大错,陛下为何不差人毁了这幅画呢?” 此话一出,司无端的眼神顷刻间变得凌厉,吓得竹诗意“扑通”便跪在地上,肩膀抖着,颤颤巍巍道:“陛下莫要生气,臣妾不该随意揣度圣意,只是臣妾心疼陛下,不愿看到陛下不开心的样子,求陛下饶恕!” 见竹诗意这幅模样,司无端的心便软了下来。这事儿本就与她无关,他倒是不该这般吓唬她。 “起来吧。”司无端俯身,将竹诗意扶了起来。 他指了指面前的那幅《战壕图》,忽然问道:“这画,你觉得如何?” 竹诗意微顿,片刻后微微欠身,恭敬道:“此话手法绝佳,乃上乘之作。” 说完,她低眉的眼眸便小心翼翼地朝陛下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一直紧皱着眉头,什么话也不说。 越是这样,就越代表陛下还没忘记那个贱女人。 想到这里,竹画意便恨的牙痒痒。 “陛下。”竹诗意看了眼外面的天,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宫歇息吧,明日还要参加慧明大师的听讲会。” 司无端只是摆了摆手。 “你先退下吧。” “陛下……”竹诗意又要说什么,却被陛下再一次打断。 “退下。” 巨大的委屈涌上喉头,可竹诗意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听话地退下了。 月色寂静,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在藏经阁内坐了好久的男人,一个人终于开了口。 “画是好画。”司无端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那幅《战壕图》上,终了,沉沉叹了口气。 “可惜是个赝品。” 季琢的所有作品里,《战壕图》是他最喜欢的一幅,只可惜当年没能留下来。 他永远都忘不了《战壕图》的创作过程,那日季琢刚从庆功宴上下来,回到屋子里便开始抱着画板,一天一夜从未合眼,创作了这幅画。 那时他也不是皇上,下了朝回宫时,正看见坐在院子里季琢。 一身白衣,未施粉黛,面前是创作好的《战壕图》。 她看见他,忽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说,她不想打仗了。 可一周后,她就又被派去边疆打仗了。 细细想来,他从未让她如愿。 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司无端觉得有些冷了,他慢慢起身走到门口,望向头顶的虚空。 天上那轮弯月从未改变,但地上的一切却时时在变。 那天晚上,竹诗意一直在房间里等着陛下过来,这几日都是他陪在陛下身边,服侍他吃穿用度。可今日等到下半夜,都没见陛下过来。 竹诗意原本想睡了,可闭上眼反反复复都是季琢的那张脸。 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她季琢生前霸占着皇后的位置,死后还要留下什么破画来纠缠皇上! 竹诗意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起来换上行装,径直便去了藏经阁。 藏经阁里孤单地亮着一盏灯,皇上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一个守夜的小僧人,趴在庭院门口的桌子上,睡着了。 竹诗意示意手下不要吵醒那个僧人,静悄悄地走了进去。 她只是想来看看那幅画,让大半个北乾都拍手称赞的画,她却一直没仔仔细细地看。 烛火昏暗,伴随着夜间漏风的窗户,一摇一晃间,烛影倒映在那幅画上,原本漫天的尘埃和遍地的血光,此刻越发的栩栩如生。 短暂的恍惚间,竹诗意真的被吓了一跳。 她只是个从小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的女孩儿,从未体会过战场的血腥,更不懂什么是悲壮。 所以这幅画实实在在地吓到了她。 竹诗意用力呼吸了几下,却仍觉得闷,原本想出去透透气,可忽然一阵邪风,便将唯一的那盏烛火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啊!”竹诗意被吓了一跳,她跌跌撞撞想跑出门去,却无意间撞到了什么东西。 直到她的贴身丫鬟柳儿重新将宫灯点亮,她才冷静下来。 只是她刚冷静了不过半秒,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那幅《战壕图》,方才被她在惊慌中推倒,纸张勾在桌角,撕扯出一个长长的口子。 竹诗意浑身发凉,她颤抖着俯下身,想试图做些挽救,可是手却僵硬在半空中,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 这画救不了了。 柳儿见状,忙放下手里的宫灯,惊慌失措地看着地上残缺的画作。 “娘娘……这……”她的声音都在颤抖:“这是九千岁捐赠的宝物,若是被人发现坏在我们手上,恐怕……” 若是被人发现是竹诗意弄坏了画作,且不说她辛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坐上今天的位置。 就九千岁那个变态阴狠的性子,她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不知道。 “小姐……”柳儿都快哭出来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竹诗意冷静了片刻,方才满眼的惊慌,慢慢地烟消云散。 “去叫竹清歌过来。”竹诗意缓缓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衣裙:“就说陛下传召她来藏经阁。” 竹清歌啊竹清歌,反正你这条贱命留着也没用,倒不如帮我这个忙了。 待到他日,我一定多烧些纸钱给你。 第22章 误会大了 夜风寒凉,竹清歌用力把身上的衣服裹紧,顺着小路往藏经阁的方向走。 这大晚上的,司无端那家伙为何要召见她?而且还是去藏经阁…… 藏经阁便是存放《战壕图》的地方,难道是司无端发现了什么? 竹清歌几乎把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边,以备不时之需。 她和锦瑟风尘仆仆地到了藏经阁,却发现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只有一幅被撕坏的画。 竹清歌仔细看过去,竟是那幅《战壕图》! 心中大惊之余,门口值守的小和尚也醒了过来,他听见藏经阁里有动静,便忙过来看。 “竹小姐,怎么是你?” 竹清歌用身子挡住了地上狼藉的画,镇定地笑了笑。 “晚上睡不着,便想随意走一走,看到这里亮着灯,便进来看看,是打扰到您了吗?” “您是?” “竹家的小姐。” 小和尚点点头,恭敬地鞠躬:“原来是丞相家的小姐。”他指了指一楼的书架:“一楼的那些书籍都是可以随意品读的,小姐若是不嫌弃可以传阅一二,但藏经阁其他地方属禁地,还请小姐莫要逾越。” “明白了。”竹清歌点点头:“我不会乱动的。” “那小僧便不打扰竹小姐了。” 说完,那小僧便离开了。 看着大门被关上,竹清歌才长长舒了口气。 若是此刻被他发现这幅画,那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小姐。” 从进来到现在,锦瑟都是处于一个被吓懵的状态:“现在该怎么办啊……” “那僧人看到我们进来,就算现在躲的过去,明日老和尚来清点物品,发现这画没了,还是会找到我们头上的。” 锦瑟的声音在发抖。 这事儿事关皇帝陛下,她清楚知道这是可能掉脑袋的问题。 竹清歌没有理会锦瑟的声音,此刻的竹清歌头脑风暴,在思索着应对的法子。 这件事不会是空穴来风,根本不是司无端深夜召见,而是有人弄坏了这幅画后刻意构陷她。 想到这里,竹清歌心里只有一个名字---沈肆听。 从他拿假画出来,到现在这个局面,让竹清歌断定,这根本就是他设下构陷她的局! 那个家伙究竟为什么要如此针对她? “小姐……”锦瑟轻轻的声音将竹清歌的思绪拉扯回来。 她看着锦瑟,心里的怀疑声更大。 如果和沈肆听有关系,那锦瑟是不是也知晓? 想到这里,竹清歌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凌厉。 “你想说什么?” 锦瑟左右看了看,鼓起勇气才开口:“小姐,这件事情肯定逃不过去,与其您受罚,不如我主动去找陛下请罪,就说是我不小心弄坏了这画,和小姐您没有关系!” 竹清歌愣了愣,回过神来才问道:“你知道这幅画有多重要吗?” 锦瑟点了点头:“这是先皇后的遗作,也是传世的佳作,弄坏了它,意味着惹恼了皇上,九千岁,还有会被许多文人墨客咒骂。” 竹清歌看着锦瑟这认真的模样,心里一点点便软了下去:“既然你都懂,便该知道,若是跑去顶嘴,可要掉脑袋的。” 锦瑟攥着衣角的细纱,咬了咬牙:“锦瑟这条命本来就是小姐救的,就算是没了命,锦瑟也不能让小姐出事!” 锦瑟坚定又诚挚的眼神,狠狠刺在竹清歌的心上。 “傻丫头。”竹清歌揉了揉锦瑟的脑袋:“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小姐,你想到办法了?” 竹清歌点点头:“有你主子我解决不了的事儿?” 锦瑟傻兮兮地笑。 “小姐最厉害了!”没了压力,锦瑟又是那副单纯开心的模样,挽着竹清歌的胳膊问道:“小姐准备怎么办?” “去给我准备纸笔。” 锦瑟开心地点头。 “小姐我这就去!” “不要让别人发现了。” “小姐你放心!”锦瑟说着,已经将侧边的窗户打开,艰难地往外面爬:“保证不让任何人发现!” 一个人的时候,竹清歌将地上残缺的画作捡起来,却忽然看见地上多出来一块白色的软布。 捡起来才发现,那不是画布上的,而是类似宫裙上的细纱。 或许是谁家的夫人进来藏书阁,不小心勾破了裙摆? 竹清歌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只是将那碎布先装了起来。 锦瑟很快就拿着纸笔回来,递给竹清歌时,满脸都是好奇。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你先出去。”竹清歌淡淡道。 “是。” 锦瑟走到了门口,又被竹清歌叫住。 “锦瑟!” “小姐您叫我?” 竹清歌看着如此纯粹的锦瑟,便也舍不得瞒着她。 她想让锦瑟明白,她将她当成最信任的自己人。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干嘛吗?”竹清歌道:“留下看看便知道了。” 锦瑟坐在竹清歌的身边,一整晚,惊呆的下巴就没合上过。 第23章 你究竟是谁 第二天一早,便传来了陛下勃然大怒的消息。 赵公公来竹清歌的房里通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道:“竹小姐,陛下传召您去藏经阁。” 竹清歌伸了个懒腰,即便化了妆,但眼下的黑眼圈还是很明显。 “辛苦赵公公传召了,我这就去。” 就赵公公这个态度和情绪,多半是司无端已经发现了画的事儿,那小僧人也已经招了。 就等着竹清歌过去了定罪呢。 竹清歌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出发了,没走几步却在拐角处遇见了沈肆听。 怎么这么晦气! 看样子沈肆听也是被临时传召,皇帝大发雷霆,所以导致他也没做轿子,没搞那么大阵仗了。 竹清歌多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个家伙,干脆加快步伐从他身边超了过去。 沈肆听眉头一皱。 这丫头发什么疯? “竹清歌。”他冷冷提醒。 竹清歌没理,脚下的步子倒是更快了。 沈肆听:“?” 之前还在他面前疯狂地表忠心,如今怎么见到了却是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竹清歌。”沈肆听耐着性子又叫了一变。 竹清歌咬咬牙,还是停下了脚步。 回过身很敷衍地行了礼,声音更是漫不经心。 “小女拜见沈大人,沈大人若是没事,小女便告退了。” 说完就要走。 沈肆听阴沉着一张脸,紧抿的唇瓣描摹出他僵硬的侧颜。 竹清歌的这个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本督让你走了吗?” 阴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即便是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的竹清歌,也感觉到后背发凉,很不舒服。 竹清歌停下脚步。 “沈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吩咐,就不能叫你了?” “小女不是这个意思。”竹清歌也不是什么有耐心之人,缓了片刻继续开口道:“陛下召见,小女怕误了时辰所以走得快,还望沈大人见谅。”说到这里,竹清歌还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难不成沈大人还要因为这种小事,又同我这小女子过不去吧?” 言下之意,沈肆听总是找茬和竹清歌过不去。 听出了竹清歌话里的讽刺,沈肆听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 干脆一把抓住了竹清歌衣领,在沈肆听高大气魄的衬托下,竹清歌显得更加娇小。 她就这样被他给拽了回去。 “给本督说清楚。” 竹清歌不想说话,只想打人。 原本她觉得沈肆听是个值得利用之人,所以想方设法地讨好于他。 结果换来的是这家伙的次次针对,屡屡陷害! 竹清歌又不是软柿子,能任由着他来捏。 既然如此,无法合作,那她也不想再好声好气地哄着这家伙了。 更懒得继续装了! 竹清歌冷哼出声:“用假画来刻意构陷,引我上钩,想害我被陛下处置,这一切,沈大人哪一块不清楚?” 沈肆听蕴着冷意的黑眸中忽然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长眉微挑起。 “什么假画?” 沈肆听有些惊讶,这丫头怎么会知道那是假画?· 眼瞧着沈肆听装傻,竹清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事到如今,沈大人又何须再装,把我引去藏经阁之人,除了您有这个闲功夫,还能有谁?” 沈肆听一头雾水。 “好好说话。”沈肆听冷冷开口:“说,谁,什么时候,把你引去藏经阁,引去后又干了什么?” 沈肆听得这番话,却让竹清歌有些吃惊。 这一切他难道真不知情? 否则就沈肆听的性格,他完全没必要藏着掖着,他想要一个人的命,根本不需要理由。 竹清歌想了想,便将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听完,沈肆听沉默了片刻,幽深的黑眸中是严肃和冷冽:“既然知道是有人构陷,你这样毫无准备地过去,等着让皇帝摘你脑袋?” 竹清歌有些吃惊。 她原本以为,沈肆听知道了这些事,首当其冲是关心自己的那幅画。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第一个关心的是她的脑袋。 “谁说我没准备?”竹清歌挑了挑眉:“时候不早了,我先过去了。” “竹清歌!”沈肆听眉心紧皱:“私闯藏经阁乃是一罪,擅自弄坏捐赠珍宝又是一罪!更何况这是先皇后之物,不管是不是假的,大家都当它是真的!” 沈肆听的意思是,她这次不但会触犯条例,还会惹到众怒。 “怎么。”竹清歌走到一半回过头来,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道:“沈大人这是在关心我的安危?” 沈肆听脸色一沉。 “本督只是怕你死得太难看,脏了眼。” 说罢,拂袖而去。 神经病…… 竹清歌偷偷咒骂,她还真是永远看不懂沈肆听的意图。 藏经阁内,司无端脸色阴沉,竹清歌迈过门槛走进去,便看见昨夜值守的那小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女参见陛下,陛下万福皆安。” 竹清歌跪在地上请了安,司无端却没有叫她起来。 跪了半晌,头顶才传来司无端的声音:“昨夜藏经阁被盗,《战壕图》丢失,守夜的僧人说,只看到你昨夜来过,可有此事?” 竹清歌并未反驳,只是淡淡道:“回陛下的话,确实如此。” 司无端脸色阴沉,周遭的气温骤降。一直站在他身边的赵公公见状,立马代替陛下开口训斥道:“大胆竹清歌!私闯藏经阁,又盗窃《战壕图》,你可知罪!” 竹清歌并没解释,只是低着头,像是在被吓傻了一般。 但她不过是想看看,此刻谁最沉不住气。 既然不是沈肆听陷害她,那便是另有其人,她要将这人找出来,回赠一个大礼才行。 短暂的安静后,竹诗意站出来开口。 她声音温柔,一副贤德善良的模样:“陛下恕罪,清歌自小就不听话,又不学无术,所以父亲不让她出府,如今好不容易带她来出来,便闹出来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我竹家管教不严,请陛下责罚!” 竹诗意这一番话,看似是在自我反省,却实实在在肯定了竹清歌的罪名。 还顺便骂了她不学无术。 竹清歌冷笑出声,余光瞥见竹诗意的贴身宫女柳儿,发现她身上那条宫裙,颜色和材质都很眼熟。 同她昨天晚上她捡到的那块布一模一样! 仔细看过去,柳儿的裙摆确实有一块并不起眼的破损。 如此一来,竹清歌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24章 小女另有话说 所有矛头此刻都指向了竹清歌。 司无端脸色阴沉,在盛怒的边缘,即便是跟了陛下十几年的赵公公都直发怵。 竹诗意仍在旁边添油加醋。 “你这不争气的丫头!说,把画弄到哪儿去了?” 竹清歌只是低着头,并不言语。 这让竹诗意更加猖狂。 “怕不是你弄坏了画,怕被怪罪才把画藏起来了?”竹诗意愤怒道:“这画乃先皇后仅剩的唯一作品,珍贵程度可见一斑,你犯下如此滔天罪过,让本宫如何保你!” 竹清歌暗自冷笑,她这位好姐妹,是怕她死得不够惨,疯狂地在司无端的雷区火上浇油。 眼见着竹清歌一点反应也没有,在旁的沈肆听有些急。 这丫头真不要命了? 她说她有办法,根本就是胡说。 “贵妃娘娘。”沈肆听微微作揖,站了出来道:“陛下还未发话,您何须如此激动?” 此话一出,竹诗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心虚,却还是颔首着开口:“本宫只是心疼这画,如此奇画被人肆意破坏,无法继续欣赏,无法流传后世,怎叫人不气?” 沈肆听只是冷冷出声:“不过是一幅画,若娘娘喜欢,本督那里多的是。” 言下之意,这画是他送上来的,他这个画主人都不打算追究,这事儿便能了就了了。 竹清歌有些吃惊。 沈肆听这是在帮她? 跪在地上的竹清歌忍不住悄悄抬头,余光正迎上沈肆听阴冷的眸子。 男人黑眸深沉,见竹清歌抬头,更是恨铁不成钢地狠瞪了她一眼。 可再开口时,却字字句句都向着她。 “佛门重地,区区一幅画,莫在此地伤了和气。” 竹诗意很是不满。 说到底这竹清歌都是竹府的嫡女,留着她总归是祸害。如今好不容易抓到机会置她于死地,哪能就这么放手了? 想到这里,竹诗意冷哼出声:“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这画无论是破了,还是烂了,总得有个交代吧,画去哪里了,清歌,你抓紧拿出来吧。” 第25章 司无端的怀疑 在场的氛围再一次变得凝重起来。 司无端在正坐之上,冷冷点头,示意竹清歌继续说下去。 竹清歌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最后笃定地停在了柳儿身上。 “我昨日进来查看时,在《战壕图》画架的旁边,发现了这个。”竹清歌说着,便将怀里那块软纱拿了出来。 赵公公接过去,检查之后又递给司无端查看。 柳儿见状,大惊失色,甚至还没人发现那块软纱是她的,她便自乱阵脚地低头在自己的裙摆上寻找。 直接被沈肆听看见。 “柳儿姑娘。”沈肆听低沉阴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甚至不用他说什么,只是这样犹如恶魔的唤了一句,原本就非常紧张的柳儿,便“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声音打颤道:“不是!那不是奴婢的!” “是不是你的检查一下便知道了。” 沈肆听摆了摆手,几个侍卫便进来将柳儿架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大家看了她裙子的每个角度。 果然,发现了一个缺口! 柳儿脸色煞白,跪在司无端面前颤抖不已。 事到如今,却仍旧嘴硬。 “不是的……陛下明察……这和奴婢没有关系……” 眼见着柳儿如此没有出息,竹诗意恨铁不成钢,但柳儿是她的人,牵连进去恐怕也会连累到她。 竹诗意生气,却也只得开口:“不过一块碎布,若是有人刻意构陷,扯了柳儿的衣服胡说八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竹清歌冷冷道:“首先,昨日我和柳儿姑娘没有任何接触机会,在场的很多人都能作证,就算是刚才,我从来到殿内便一直跪着,从未起身,如何从柳儿姑娘的身上扯下这块软纱,用来构陷?” 事已至此,竹诗意再想不出狡辩的理由。 她原本还想在撑一撑,快余光瞥见司无端的神色,早已不耐烦,继续纠缠下去对她而言并无好处,便干脆狠狠扇了柳儿一巴掌,气愤道:“你这丫头!竟敢擅入藏经阁!害得本宫险些冤枉了自己的姐妹!” 柳儿被这一巴掌扇傻了,但她心里清楚,擅入藏金阁不过是打几板子的事情,就当是替主子受过了。 柳儿跪在地上,神色恐惧:“奴婢只是见这藏经阁内即便深夜也灯火通明,很是好奇,便进去看了看,却不知竟会酿此大错,请陛下降罪。” “陛下。”竹诗意也站出来打圆场:“不过是柳儿不懂事,误闯了禁地,臣妾自会带回去好好管教的。” 面前这些人的一唱一和,你争我斗,看得司无端很是疲倦。 这画被人换过,他一眼便瞧得出来。 但在场之人,从头到尾都没人说出换画之事。 他没有那么多耐心去听了。 司无端猛地拍案,惊得在场人纷纷跪地。 “够了!” 唯有沈肆听,玩味地偏了偏头。 原来司无端也发现了。他轻笑,却适宜地询问道:“陛下不必恼怒,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奴才,让微臣打发了便是。” 司无端在意的根本不是什么奴才,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柳儿,冷声问道:“只是看看?什么也没动?” 柳儿瑟瑟发抖,悄悄看了一眼竹诗意,她更加不敢说实话了。 “回……回陛下的话……奴婢……奴婢什么也没有动……” “放肆!”司无端直接起身,盛怒之下的气场极其瘆人:“欺君之罪,朕现在就摘了你的脑袋!” “陛下饶命!”柳儿吓得冷汗涔涔,浑身都颤抖不已,哆哆嗦嗦半天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说!这画究竟有没有被动过!” “有……有被动过!”柳儿已经被吓傻了,有什么说什么,一丝都不敢隐瞒:“是……昨日……贵妃娘娘不小心碰翻了画架,画布摔在地上,就被桌角撕碎了……” 柳儿说得断断续续,重重地喘着粗气:“娘娘怕陛下您怪罪,便想将此事嫁祸于人,所以深夜假传旨意,将竹清歌骗去藏经阁,又……又刻意让那守夜僧人看到,好将罪过都推到竹清歌的身上。” “柳儿!”眼看着事情败露,竹诗意再也忍不住,上前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愤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究竟受到谁的指使,要来陷害本宫?!” 司无端根本不在意谁指使了谁。 他黑眸低沉,夹杂着道不出深度的偏执。 “画,被毁了,是么?” 竹诗意还在挣扎:“陛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闭嘴!” 竹诗意被这狠狠一吼给吓到。 陛下过去从未这般凶过她的! 竹诗意就这样呆愣在原地,不敢再言语。 “朕在问你话。”司无端冷声地提醒柳儿。 柳儿连忙点头。 “回陛下的话,那画确实被毁了,奴婢亲眼看见那画被撕扯成了两半的!” 至此,矛头便再一次指向两竹清歌。 既然画被毁了,能重新拿出来一幅一模一样的竹清歌,变成了最有问题的人。 司无端的目光落在竹清歌的身上,一双剑眉蕴藏着锐利的黑眸,让人窒息。 如此一来,竹清歌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请陛下恕罪,小女到了藏经阁,发现自己被人刻意陷害,心下慌乱害怕,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尾音落下,屋子里再无人说话。唯有冷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人阵阵发寒。 良久,司无端才堪堪开口。 “这画……”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里发颤:“出自何人之手?” 此话一出,竹清歌的心便紧揪起来。 司无端能如此逼问,自然是看出这画和原画的区别。 他大概发现了这画的端倪。 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若竹清歌承认这画是她画出来的,一定会让司无端更加怀疑。 就司无端的性子,他从前恨透了季琢,所以才如此残忍地害死她。若是出现一个同季琢非常相似之人,恐怕也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这画……”竹清歌道:“是小女找城外的一名画工完成的。” 这个回答司无端自然不会满意,他继续逼问道:“此画工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既然是昨夜赶工完成的画作,说明今日定还在城中,你将信息说出,朕差人去寻来。” 竹清歌心里无比崩溃。 这司无端到底发什么疯?不过是一幅画!他难道还能从一幅画联想到季琢没死? 可季琢死的有多惨,明明只有他最清楚! 这些问题竹清歌一个都答不上来,她跪在地上垂着头,耳边响起一阵低沉的男音。 第26章 请客吃饭 “回禀陛下。”沈肆听轻轻行礼,半鞠一躬,声音缓缓响起:“这画是微臣准备的。” “哦?”司无端冷笑出声:“沈督公意欲何为呢?” “昨夜偶然碰到慌乱的清歌小姐,细问之下了解到事情的原委,想来清歌小姐曾也搭救过微臣,微臣便帮了她这个忙,算是还她的恩情。” 司无端眼底仍带着几分怀疑:“竹清歌,确有此事?” 有人出来帮忙,她还有不接受的道理吗?竹清歌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便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司无端眉梢带怒,透着锋利的寒意:“那为何方才你不实话实说?” 竹清歌低头道:“小女感恩沈大人的搭救,又怕此事会连累到他,所以不敢直言,还望陛下治罪。” 面对这样俐齿伶牙的两个人,司无端有火撒不出。 原本他只是怀疑,可沈肆听却如此着急地站出来说话,更让他笃定,这其中定有问题。 只是今日之事,审到了这里,继续再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这画原就是沈督公的,既然你没意见,朕也不再追究了。” 听到这句话,一直在旁胆战心惊的竹诗意,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陛下眼里就只有那幅画,说不定不会在意她做过什么。 直到让竹清歌等人退下,藏经阁内就剩他们二人,及宫女太监之时,司无端才慢慢转头。 “诗意。”司无端眼里没有怒火,只是失望和无奈:“你何时变得如此心机?” 在司无端记忆里,竹诗意性子温软,对他言听计从,事事讨好,同季琢强势的性子大不一样。 所以他才一直留她在身边。 如今之事,却让他大跌眼镜。 竹诗意听了司无端的话,心里狠狠一沉。 “陛下,您听臣妾解释……” 司无端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好,你说。” 真正有解释的机会了,竹诗意又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所有证据都指向她,一环环一套套都直指真相。 “陛下……”竹诗意万般无奈,只能故技重施,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此刻浸满了泪水,惨白的小脸上挂着内疚与慌乱,跪倒在地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只是敬重前皇后的画作,拜读间不小心弄坏了画作,内心恐慌……”女人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着实惹人怜惜:“臣妾……臣妾不怕陛下责罚,只是怕让陛下伤心,臣妾怕陛下不理会臣妾,生成妾的气……” 竹诗意说着,汪汪的泪眼朦胧抬起,像一颗酸枣,丢进司无端的心上,让他心下发软。 “你啊。”司无端无可奈何地叹气,俯身过去将竹诗意扶了起来。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司无端道,虽然神色温柔了不少,但眼底的失望仍旧存在。 “终归是你的错,找个时间给竹清歌赔礼道歉,听佛大会你就不要参加了,回宫去好好思过。” 还要给竹清歌道歉? 竹诗意欲言又止,咬着唇很是委屈。 可陛下已然开恩,她再多说无益。 “臣妾遵命。” 另一边,竹清歌离开了藏经阁,一直没敢抬头,脚下生风似的越走越快,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直到脑袋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 完了。 竹清歌不用看也知道这是哪位爷。 头顶传来男人阴恻恻的声音。 “往哪儿跑?” 竹清歌吞了吞口水。 要不然耍个赖皮吧。 她继续低着头,准备从沈肆听旁边溜过去。 谁知道身子刚偏了些,就被沈肆听抓住了领口。 她像个小兔子般被人家抓了回去。 又来这招! 但沈肆听身材挺拔,又是常年习武之人,力气大的要命,她如今的这幅身体,又瘦又小根本不是对手。 只能咬咬牙抬头,赔上一脸笑意:“小女参见沈大人。” 沈肆听唇角带笑,漂亮的眸子微微上挑,看似漫不经心,却处处都是城府。 “见到本督,跑什么跑?” 竹清歌赔上一个尴尬的笑意:“没跑,只是尿急。” 沈肆听抿了抿唇:“未出阁的姑娘,怎如此口无遮拦。” 竹清歌耸了耸肩:“面对沈督公,有什么好避讳的?” 眼下之意,你我皆是姐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肆听不语。忽然上前一步,同竹清歌距离很近,温热的呼吸铺洒在女人额际。 逗得她的脸颊阵阵发红。 竹清歌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脸颊微偏到一边。 沈肆听幽冷的眼神落在竹清歌的脸上,深不见底却总有种引人沉沦的魅力:“既然不必避讳,你躲什么?” 竹清歌红着脸不说话。 沈肆听身材高挑,五官深邃,星眸剑眉,若非是个阉人,怎会有女人不为他心动? 就算是阉人,每年想要同他对食的女子,也比比皆是。 “沈大人没什么事,小女先告辞了。” 极限拉扯,竹清歌深知自己玩不过沈肆听,所以早溜早解放。 “等等。”沈肆听黑眸流转:“本督刚帮了你一个大忙,就这样走了?” 竹清歌就知道沈肆听不会放过她,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装傻。 “要不,我请沈督公吃个饭?” 沈肆听这种人,大半个朝廷的人都归他管,日理万机的哪有空和她这种小角色吃饭。 万万没想到,沈肆听竟点了点头。 还直接就做了决定。 “就城东的欢记酒家吧。” 竹清歌心里一凉。 欢记酒家,整个金陵城价格最昂贵的酒楼。价格高到连普通七品官员都吃不起。 她只是个连俸禄都没有的小女子,怎么可能…… 竹清歌刚想说不行,就见沈肆听已经唤来手下。 “备马车,去欢记酒家。” 竹清歌真想哭。 到时候没钱付,可怎么办…… 第27章 路见不平 一路上竹清歌都很忐忑。 像是被迫上了贼船。 但请客吃饭这话确实是她说的,此刻也没法后悔。 “沈大人,其实我还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地方,不如带你去试试?” 沈肆听看着竹清歌,倒是没有回绝,而是道:“本督口味刁钻,若是竹小姐挑选的地方不合本督口味,本督可能会……” 竹清歌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试探性地开口问:“会干嘛?” “会掀桌子。” …… 堂堂九千岁大人,开起玩笑来竟然这么…… 这么不好笑…… 竹清歌左眼皮跳了跳。 而且很幼稚。 不过沈肆听说的确有道理,她选的地方若是不符合沈肆听的口味,又会被他抓住话柄找事儿。 正苦恼的竹清歌,马车忽然停下,一时间没有坐稳,直接往前面扑过去。 幸得沈肆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扯回来。 在双手触碰到一起时,竹清歌心下一惊。 即便坐回位置上,也没忍住吃惊地看着沈肆听。 “怎么了?” 面对沈肆听的疑问,竹清歌赶紧摇了摇头。 “没什么,刚才多谢沈大人了。” 话虽如此,可竹清歌的心里却暗暗犯了嘀咕。 这沈肆听得掌心有一块厚厚的茧,虽说寻常的练武之人手上有茧子很是正常,但位置基本都在大拇指往下,或者其他四指之下,茧在掌心的少之又少。 这和自己握剑的习惯有关系。 沈肆听什么习惯竹清歌管不着,但他掌心的茧子,却同她一位旧友特别像。 所以刚才竹清歌心绪难宁。 但转念一想,沈肆听一个阉人,怎么可能是他。 马车迟迟未动,沈肆听蹙眉,问驾车的随从。 “何事。” 车帘外传来随从的声音。 “回大人的话,路上有人闹事。”随从犹犹豫豫,似乎有些不敢确定:“好像……好像是竹丞相的夫人。” 王曼禾? 竹清歌凤眸微眯,抬手将车窗帘掀了起来。 马路中间站着一位老妇人,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着,可她在气势上却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压迫感十足。 她指着刚从绸缎铺子里出来的王曼禾,大声喝道: “王曼禾!你还我女儿的命!” 周围围观的群众很多,指指点点很是嘈杂。 竹清歌皱了皱眉,看样子有好戏看了。 王曼禾有管家和守卫护着,根本没把那妇人放在眼里。 只是围观的群众很多,她又是远近闻名的贤良,所以这表面功夫做得很足。 “老人家,您真的冤枉我了,珠儿的死我也很遗憾,只是她确实是因为偷盗之罪,内疚无比,最后才自尽而亡。” 珠儿。 听到这个名字,竹清歌的心里狠狠一颤。 这位老者竟然是珠儿的母亲? 看来她是知道了珠儿之死,又听了些传闻,所以来找王曼禾讨个公道。 不多时,县令张程也到了。 此事事关丞相夫人,张程不敢怠慢,一听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见到王曼禾就点头哈腰,恭敬的不得了。 “竹夫人,今日之事我都听说了,让您受惊了。” 语毕,转头看向那老妇人之时,又立马换上一副狠厉的模样。 “来人,这疯妇当街撒泼,给本官抓起来!” 几个强壮的侍卫,齐刷刷走到那老人家旁边,蛮横地捆住了她的胳膊。 老人家蓬头垢面,仍在不断地挣扎:“放开我!我只是想为我女儿讨个公道,我做错了什么!” 那老人家的声音已经喊哑了,可仍旧拼了命地喊。 张程紧皱着眉头,认真地看着那名老者,摆了摆手,旁边的侍卫便又松开手。 张程开口道:“本官记得你!” 老妇人以为遇到了个明事理的官员,眼里终于浮现出些许光彩,像是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急忙忙开口: “大人!您记得我?您记得我曾却您那里报过案,记得我女儿刘珠的案子吗!” 张程点点头:“本官记得,你是从陵县上来的,之前装疯卖傻在本官这里讨饭吃,现在又故技重施,竟打起竹夫人的注意了?!”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又一次议论起来。 “原来是个江湖骗子。” “我就说嘛,竹夫人那么贤良之人,怎会做出残害丫鬟这种事情来?” “这种骗子真是胆大妄为,骗完县令骗竹夫人,一定要严惩!” “对!太气人了!一定要严惩!” 那妇人此刻濒临绝望,原本还有不少站在她这边,想要帮她要个说法的人,但被县令这一番引导…… 没有人帮着她了。 “我没有装疯卖傻……”她还在试图解释:“我没有骗人……我没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完全被淹没在人群的嘈杂声中。她瘦削的身子是那样的无力,那般的绝望。 她想,珠儿死之前,或许同她一样无力。 如此想着,那妇人心生绝望,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重,直到眼前发昏,脚下虚浮,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在倒下之前,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扶住。 沈肆听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屏气凝神。 张程更是眼睛都直了。 九千岁是何等尊贵,他从前都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如今竟有机会亲自向他请安。 张程激动不已。 双膝跪地,冲着九千岁行下大礼:“微臣金陵县令张程,拜见千岁大人,千岁大人万福……” 他认认真真地磕着头,磕了一半才发现,沈肆听根本没有理他,而是寻了个椅子来,先让那妇人坐下。 “怎么称呼?” “微臣叫张程。” 张程刚凑过去,沈肆听便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头。 直接上来两个侍卫,把张程架到一边站着。 “老人家,如何称呼?” 那妇人虚弱开口:“草民刘凤语。” 竹清歌躲在马车里,从车帘缝隙里静静看着外面发生的事情,想起方才在马车里发生的事情。 忽然觉得这沈肆听,也没有坏得太离谱。 第28章 路见不平2 原本见到珠儿的母亲被如此欺负,竹清歌愤怒不已,直接准备冲出去。 被沈肆听一把拽住。 “你这般激动地冲出去,能做什么?” 竹清歌此刻心绪难平,根本顾不上那么多,直道是:“我知道真相!我可以帮她!” 沈肆听轻轻敲了敲竹清歌的脑门。 “你也有这般愚钝的时候。” 竹清歌蹙眉。 “你知道真相又有何用?事情发生这么久了,你有能力帮那位珠儿报仇么。” 这句话字字都插进了竹清歌心坎里。 珠儿蒙冤,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即便清清楚楚地看见事情的经过,她也连王曼禾的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竹清歌整个人蔫儿了下来,眼神黯淡着,却还在努力想办法:“那,我至少可以出去,帮那妇人说说话,她……她太可怜了。” 沈肆听从未见过这般失神的竹清歌,不过是为了一个小丫鬟,便能如此牵动她的心绪。 他向来讨厌那些重情重义之人,人活在世,不为自己,天诛地灭。 偏偏对这丫头讨厌不起来。 沈肆听叹了口气。 “能帮她说话又如何?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竹清歌明白,那样做反而给自己惹得一身毛病,届时若王曼禾为此事对竹清歌发难,她便真的得不偿失。 “我不行……”竹清歌想了想:“沈大人位高权重,一句话乃千金之重,若有沈大人出面,定能帮那妇人!” 沈肆听笑了。 “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本督会帮你?” 竹清歌自然不傻,她眼神认真,粉唇轻启道:“大人不就是想知道那《战壕图》是谁画的吗,只要您帮这个忙,我就告诉你。” 沈肆听黑眸微眯,深深地落在竹清歌的身上。 “就算不帮,本督也多的是办法让你说实话。” 竹清歌轻笑,开口时却是万分的笃定。 “我若不愿,大人定对我毫无办法。” 这天下多少酷刑是她季琢没有见过的? “好。”正是这句自信,让沈肆听心情大好。 这丫头重情重义的这一点,虽然很讨人厌,但是这张扬大胆的性格,却深得他心。 语毕,便一个飞身离开了。 刘凤语只是一介农妇,不认识什么九千岁,更谈不到害怕,她只觉得这个男子是唯一肯帮助她的人,便觉得他是好人。 不多时,手下便抬来了金丝木的雕花椅,上面是顶级绸缎制作而成的软垫。 沈肆听掸了掸衣袍,悠然坐在上面。 竹清歌暗自咂咂嘴,他还真是无论到哪,派头都是最足的那一个。 真是的…… 多站一会儿能累死么…… 沈肆听脸色冷清,缓缓落在那张程的身上,却重若千金。 “你说,刘凤语曾去衙门装疯卖傻?” 张程说这话,原本只是想随便找个由头,打发了这老家伙。 谁知道九千岁会听到! 在九千岁面前撒谎,若被追究起来,可是大罪…… “回沈大人的话,下官之前……确实遇到过一个来衙门装疯卖傻讨饭吃的人……”张程说的结结巴巴,时不时便扯着袖口擦擦额际的冷汗:“可能……可能是下官认错了……” 沈肆听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打马虎眼。 在他眼里,谁都不能含糊其辞。 “是么。”沈肆听冷眸微眯:“敢去衙门装疯卖傻之人,实在胆大妄为,本督必要严查此事,以正视听。” 此话一出,张程瞪圆了眼睛。 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磕头,声音更是颤抖的厉害:“沈大人……下官该死!是下官记错了,没这回事……没这回事……” 一城之县令,百姓们眼中的父母官,此刻承认自己的欺瞒胡说,又毫无尊严地跪地求饶,让围观的群众都寒了心。 “这样的人不配做父母官!” “为了巴结丞相,竟然冤枉一个无辜的老人家!太过分了!” “如此颠倒是非,谁还能相信他?” “还请沈大人做主,罢免张程县令的职位!” “对!罢免张程县令的职位!” 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呐喊,要求罢免张程的官职。 眼看自己一时间便成了众矢之的,张程心生绝望,却还是如条哈巴狗般爬到沈肆听的椅子旁边,昂着头摇尾乞怜。 “沈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下官知错了,求您原谅下官吧……” 求饶也求不出什么新意,沈肆听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不过眼下,这个张程还是有点用的。 “给你个机会。”沈肆听扬了扬手:“去把这案子审了。” 张程呆住。 原本听到沈大人肯给他一个机会,他眼神立马亮了起来。 但又听到要审这个案子,整个人又为难起来。 一边是丞相的夫人,惹了她便相当于惹上了丞相。 另一边,是杀人不眨眼的九千岁…… 张程觉得此刻自己像是被两边的绳子捆住了手脚,就等着被大卸八块了。 沈肆听见张程没反应,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雕花椅的扶手,立即出来几个侍卫。 张程以为自己要没命了,当即被吓得脸色惨白,紧忙开口:“下官这就审,定不辜负大人期望!” “张大人不必紧张。” 沈肆听抬手,接过那几个侍卫递过来的茶盏,意味深长地开口:“他们只是来送茶的。” 张程的贴身衣物已经全部被冷汗浸湿,强撑着一口气才让自己站起来。 他不敢看周围民众的眼神,那些失望、指责和谩骂,让他无比难受。 他也是曾被百姓叩拜和敬仰的县令,如今失尽民心,心中难以接受。 王曼禾正坐在那绸缎铺子里吃点心,张嬷嬷在旁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夫人,不出去看看吗?” 王曼禾轻蔑地瞥了一眼外面。 她乃丞相的夫人,谁会那么不开眼,为了一个老太婆招惹他? 所以外面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她根本不在意。 反而是那些围观群众,都是底层百姓,一个个身上不是油烟味就是牲口味。 同他门靠得太近容易反胃。 倒不如坐在屋子里,等那张程把事情解决了,她在出去。 “刘凤语。”张程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许,终于有了些县令该有的样子,脊背微微挺直,开口道:“将你的冤屈都说出来,有沈大人在,切莫妄言。” 第29章 为珠儿讨回公道 刘凤语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将自己女儿如何在竹家被活活打死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到动情之处,声泪俱下,惹得在场群众纷纷动容。 尤其是有孩子的母亲,深深懂得这种苦肉之伤,乃人生大痛。 张程听着,蹙了蹙眉:“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可有证人?” 刘凤语忽然语塞。 这些事情,也是她托了许许多多家丁和竹府的老仆人打听到的,每个人告诉她一点,最后才串成完成的时间线,让她知道了珠儿死的真相。 如今县令问她要证据,她一时间也拿不出来。 在马车里的竹清歌,看着外面的这一幕非常着急,她是证人,她完全可以作证。 好几次想冲出去,却被沈肆听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竹清歌自己也明白,如果此刻她冲出去,当众帮着外人指正自己的后娘,不管最后结果孰是孰非,外界都会说她这个晚辈不懂事,没教养。 届时传到竹肇群的耳朵里,她之前辛辛苦苦攒下的好感,便也都付诸东流了。 沈肆听原本只想喝茶,事情交给张程,他懒得插手。 但马车里那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险些闯出来,如此不叫人省心。 虽然生气,但仍是心口不一地提醒了刘凤语一嘴。 “你只管说,其他的不必担心。” “回大人的话,不是民女没有证据,而是这些事情都是从竹府的家丁,老仆嘴里得知的,若是请他们作证……”刘凤语低下了头,声音也越来越小。 那些人都是看她可怜,才告诉她珠儿的事情。 但此事事关竹府,谁敢站出来做证人? “给个名单。”沈肆听轻轻抿了口茶:“让阿盛带过来。” 阿盛,正是墨盛。 听到这个名字,竹清歌微微怔住。 沈肆听手下最得力的队伍,名曰千骑兵,个个骁勇善战,功夫了得。 墨盛乃千骑兵的首领,是沈肆听最得力的手下。 见墨盛,就如同见到沈肆听。 所以沈肆听直接叫墨盛去,就代表了一定会将人带来作证。 看到这里,竹清歌微微动容。 这家伙,坏起来有一百种方法害死你。 但若真答应了事儿,便一定做得漂漂亮亮。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人就被都被带来了。在这么多人的证明下,刘凤语的话也通通得到了证实。 在等待人证的时间里,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不光将街道堵了,甚至这条街的商铺二楼,都挤满了人,纷纷探头出来看。 “没想到啊,这竹夫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竟都是假装的!” “原来都是装给大家看的!” “连一个小丫鬟都不肯放过,这是何等的蛇蝎心肠啊!” “之前还有竹府驱逐亲生女儿之事,现在看来,这竹府一家子恐怕都是坏心肠!” 讨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怨气的目光转向王曼禾。 一块桂花糕还没吃完,王曼禾就感觉到不对劲儿,看向外面,被大家的眼神吓到。 “这……”桂花糕掉落在地上,王曼禾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起身:“这是怎么了?” 她心里有些不安,急匆匆走出去,穿过人群,这才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 那都是她竹府的家丁! 王曼禾的脸色难看,却仍强撑着笑容,故作无辜地问道:“沈大人搞如此阵仗,意欲何为?” 沈肆听神色慵懒地靠着椅背,轻轻扫了张程一眼。 张程便赶忙站了出来。 “竹夫人。”张程深呼吸,清了清嗓子这才铆足了勇气开口:“关于珠儿被打死这件事,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过几炷香的时间,这张程的态度便来了个大转变。 王曼禾看着沈肆听,心里恨极了这个臭阉人! “我说了,珠儿不是被打死,而是自尽身亡。” 王曼禾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愤懑不已的声音。 “别撒谎了!明明就是被活活打死的!” “对!事到如今还在骗人!” 有一个人反驳,很快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声音,几乎就要将王曼禾淹没。 王曼禾深呼一口气,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 沈肆听早就看他们丞相府不顺眼,这是要拿她开刀呢。 王曼禾怎能允许! 冷静下来,那幅贤良温软的气质里,夹杂了敌意:“珠儿犯错,挨打是正常的,不过罚了几板子而已,绝不致死。若是沈大人不相信……”王曼禾淡淡扫过面前的那些竹府家丁,抬手挨个儿点了过去:“一、二、三……” 数完,自信抬头,迎上沈肆听双眸时,虽有畏惧,但被掩藏的很好。 “这里一个四个证人,我可以带来八个,证明当日珠儿挨了板子以后,不但没事,甚至还能自己走回房间。” 王曼禾说完,刘凤语激动地就要扑过来,直接被张嬷嬷推开。 “王曼禾你说谎!竹府都是你的人!你当然想带几个带几个,想让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王曼禾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她眼神厌恶地看着刘凤语:“但是呢,当日打伤了珠儿,我还请了宫中太医前来诊治,若不信,大可以叫那太医来问问。太医,总不会说谎了吧。” 刘凤语语塞,气得咬牙。 这话虽然能让王曼禾清白一丝,但听进了沈肆听的耳朵里,便不那么简单了。 他故作随意地问了句:“哪位太医?” 王曼禾想也没想,直接回答:“太医院的张忠华。” 沈肆听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 这一笑,却让王曼禾当即浑身发凉。 这张忠华乃是丞相早年在宫中培养的眼线,一直为他丞相府所用。 如今她本想着,就算此刻去要张忠华的证词,他一定是向着丞相府的。 却忘记了,她这样做,就相当于将张忠华的身份暴露给沈肆听。 那丞相在太医院多年的部署,则付诸东流。 王曼禾极力让自己淡定,可颤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沈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肆听站起了身,慢哉慢哉地走到王曼禾的身边,声音低沉响起,让人发寒冷。 “竹夫人贤良淑德,为您卖命之人自然不会少。” 言下之意,便是你完全可以让竹府的人撒谎,为证她的清白。 “所以……”沈肆听继续道:“过分纠结于此,并无意义。” 王曼禾轻轻松了口气。 张忠华的事情可以回去在同丞相商议,此刻最重要的是,同珠儿的死划清界限。 “不过……”沈肆听薄唇又启,声音藏着阴沉的危险,缓缓道:“丞相府闹出命案,如此大的事,为何不上报衙门?” 第30章 丞相出面 沈肆听的这句问题,让王曼禾如遭雷劈。 有命案私藏不报乃是大罪,丞相府知法犯法,更加严重。 若是处理不当,丞相府这些年清廉爱民的形象,可能也会毁于一旦。 原来沈肆听搞这么大一出戏,就是为了让丞相失去民心!王曼禾狠狠瞪着沈肆听,内心气愤不已。 一个阉人,也配和丞相争! 如今她面对如此局面,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大人。”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男音。 人群朝着两侧散开,竹肇群带着几个人走过来。 微笑地和沈肆听点点头:“沈大人别来无恙啊。” 方才就在他们对峙的过程中,早就有竹府的手下悄悄去请了竹肇群过来。 “这位是金陵城的知府,孟太柏。” 沈肆听冷眸微眯,大概明白竹肇群是何用意了。 “既然沈大人如此关心珠儿之死。”竹肇群淡淡道:“本相便带着当年主审官孟太柏来同您亲自说。” 孟太柏朝着沈肆听行了一个大礼,又递上一份卷轴,开口道。 “珠儿自尽的案子,并非丞相有命案不报,只是当年这事儿是我亲自接手,卷轴也放在府衙,所以张程县令不太清楚,也是正常的。” 墨盛将卷轴打开,细细浏览后,便对沈肆听摇了摇头。 意思是这卷轴没什么问题,珠儿的死因和同王曼禾之前描述的一致。 沈肆听幽深的眼神缓缓落在孟太柏的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孟……孟知府?” 薄唇吐出的字都冷得掉冰,将现场的氛围变得凝重无比,他却自顾自地又笑了。 只是这笑,充满阴恶。 “本督记住你了。” 话音落下,孟太柏吓得脚步发软,身子朝一旁踉跄了几番才站住。 他也是迫于无奈,若不为丞相撒这个谎,他一样没命。 他没有选择。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逼得竹肇群已经亲自出马,便只能作罢。 沈肆听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衣袍,转身去刘凤语开口。 “孟知府的话,可都听到了?” 刘凤语才明白他们是官官相护。 闹得越久,她越明白珠儿的死,永远不可能真相大白了。 底层的老百姓,命如草芥,谁会为一株草芥折腰? 她知道沈大人是个好人,为了帮她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便也只是垂下头,将一肚子的难受强吞下去。 “回沈大人的话,草民都听见了。” “事已至此,刘凤语啊,这事儿也怪你。”沈肆听忽然开口:“既然珠儿的案子在府衙已经立案,说明已经联系过家属,也妥善处理了珠儿的身后事,你还这般大闹,可就是你不守规矩了。” 沈肆听这话明面上是在教育刘凤语,实则指桑骂槐。不能能说给在场的百姓听,还提醒了刘凤语。 “丞相大人!”刘凤语跑到竹肇群的面前跪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开口哀求道:“其他的事情我不追究了,只求您能告诉我珠儿的尸首被丢于何处,我那苦命的孩子,至少该被好好安葬啊!” 她如此声泪俱下,根本不像在撒谎。 围观的民众,也都看得出孰是孰非。 “唉,珠儿死的不明不白,就算有孟太柏作证又怎样?” “这竹丞相如此仁德,怎会和孟太柏这种人同流合污?现在连珠儿的尸首都不知在何处!” “为人母,刘凤语她太可怜了。” “竹丞相怎么能这样……” “竹丞相太让人失望了……” 百姓们的言论传到竹肇群的耳朵里,他暗自捏紧了拳头。 该死的沈肆听,果真狡诈奸猾,表面上不让刘凤语追究,实则还是将罪过丢在他们头上! 不过眼下最关键的是不要在沈肆听的手里留下实际的把柄。 民心失望,假以时日他还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找补回来,但若让沈肆听抓到把柄,在陛下那里提上一嘴,实在麻烦。 “此事既已说清楚,本相还有事,便先走了。” “丞相大人!”刘凤语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开口:“求您告知我,珠儿的尸首葬于何处?” 竹肇群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重重合眼,眉心皱起。 一旁跟着的孟太柏见状,忙将话接了过来:“我记得我给你说过啊,珠儿的尸体在苍蓝山埋着!” 苍蓝山足足几千亩地,若是就凭这一句话去山上找,就算几个月不合眼也找不出来啊。 “大人……” 刘凤语还要开口,却被孟太柏狠狠瞪了回去。 竹肇群带着王曼禾离开,沈肆听也起身准备回到马车上,人群渐渐散开,金陵的街道又恢复以往的热闹。 刘凤语跟在沈肆听的身后,重重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沈肆听蹙眉,转过身去。 “你这是作甚。” “民妇感谢沈大人的帮助。” 沈肆听微愣。 珠儿仍旧死的不明不白,尸首也不知在何处。 他什么也没帮到她。 反而借她的事情,挖出了太医院竹肇群的眼线。 “不必如此。” 他只是冷冷地转身,在车夫的搀扶下坐上马车。 马车外面,是刘凤语最后的声音。 认真笃定,虔诚真心。 “祝沈大人身体康健,一生无忧。” 沈肆听有些失神。 良久才回过神来,只是堪堪道了句。 “愚蠢。” 竹清歌坐在沈肆听的旁边,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原来这家伙的人性也不算太泯灭,他分明有所触动,只是不想承认。 “喂。”竹清歌踢了踢沈肆听的脚:“当好人的滋味如何?” 沈肆听将车帘拉起来。 “怎么还没到。”他看着竹清歌勾了勾唇:“本督饿坏了,一会儿可得大吃一顿呢。” 第31章 狮子大开口 竹清歌扬起的嘴角就这样僵硬在脸上。 沈肆听这意思就是要狮子大开口啊。 完了,她那干干瘪瘪的荷包,哪里经得起沈肆听的挥霍? “沈大人……”竹清歌赔笑道:“这个……浪费食物可耻,节约粮食为荣嘛。” 马车停下,他们到了。 竹清歌硬着头皮下了车,就被这欢记酒家的门头惊到。 这欢记不愧是全金陵最奢豪的酒楼,门头换得越来越勤,越来越奢靡。 两根巨大的金柱立于门口,竹清歌敲了敲,感觉像是真的…… 忒豪横了。 “沈大人,您来了。” 欢记的老板亲自出来迎接沈肆听,还带着他们去了二楼专属沈肆听的包房。 竹清歌一路跟着,一路在心里暗自腹诽。 不愧是大奸臣,不知这些年口袋里贪了多少钱,才能过得如此奢靡。 真是没天理了。 “站着干嘛?” 沈肆听已经入座,看向站在门口一脸正气的竹清歌,竟一时间有些失神。 “过来。”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坐下。” 她刚才的表情,像极了那个人。 沈肆听轻轻抿了口茶,开口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我当然记得。”竹清歌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看来是真渴了。 她抬起头,目光莹莹地望着沈肆听,一副纯洁无害的模样:“可是你没有帮到那妇人,相反,还利用了她。” 沈肆听黑眸微眯。 这妮子全看出来了。 他薄唇轻轻勾起:“你在同我讨价还价?” 竹清歌刻意岔开话题,将菜单推到沈肆听的面前。 “先点菜,我们边吃边聊。” 西湖醋鱼,醋泡花生,东坡肉,酿山药,酸辣茄子…… 沈肆听点了一堆,都是竹清歌不吃的。 她不吃鱼,因为不好挑刺。不爱肥肉,因为容易反胃,不吃山药,因为受不了那个口感,不吃酸,因为从小就养成了习惯。 沈肆听点菜,偏偏把她吃东西的所有雷区都给踩了。 竹清歌拿过菜单,准备在点一些她喜欢的菜。 结果…… 价格劝退了她。 一份炒土豆丝,就要十两银子…… 真的不是欺诈吗!? 竹清歌虽然心里无比炸毛,但表面还是装作平静的模样。 那就先上这些吧。 “本督点的菜,可合竹小姐的口味?” 竹清歌尴尬的笑笑:“很合口味,都是我喜欢吃的。” 沈肆听点了点头:“那就好。”他声音低沉,带着深意:“那一会儿竹小姐可要多吃点了。” 竹清歌皱眉。 菜很快就上齐了,这满桌子菜,对竹清歌来说就是煎熬。 她犹犹豫豫捡了一筷子鱼,放在盘子里吃了半天。 沈肆听一直观察着竹清歌的反应,看着她吞咽艰难的样子吗,眸光幽深道:“怎么,不好吃?” 竹清歌摇了摇头。 “很好吃,只是……我不太饿……” “咕噜噜---”肚子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沈肆听抬手,将竹清歌碗里的鱼肉捡走,丢在桌上。 抬眼,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你吃饭的样子,倒是更像她了。” 竹清歌心里一紧,抓筷子的手悄然收紧,但仍旧马虎地笑道:“沈大人的意思,我听不懂。” “画技卓绝,为人正气,性格豁达地不似女子。”沈肆听修长的手指握着筷子,轻轻点过桌上的每一件菜品:“不吃酸,不吃鱼,不吃肥肉,不吃山药。” 沈肆听刻意拉长了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天下,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一时间,竹清歌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沉默片刻,竹清歌缓缓开口:“天下之大,若有相似的两个人,并不奇怪。” “确实不奇怪,但那幅画……”沈肆听眸子黑得发亮:“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画出来。” “话可不能说这么绝对,沈大人。” 沈肆听见这竹清歌油盐不进,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竹清歌。”沈肆听干脆放下了筷子,幽幽开口:“刘凤语……你猜,她还能活多久?” 竹清歌神色一凛。 沈肆听竟拿着刘凤语威胁她! “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肆听冷哼出声:“本督想听实话。” “那幅画……”沈肆听缓缓开口:“可出自你手?” 竹清歌紧紧握着手里的筷子,甚至不敢去看沈肆听的眼睛。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唯有赌一把。用真相掩盖真相,或许还有希望。 “画是我画的。”竹清歌冷静道:“但沈大人说得那个‘她’,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不在人世这四个字,重重锤在沈肆听的心上。 他瞳孔微缩,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自嘲地扬了扬嘴角。 他到底在想什么,死而复生?太荒谬了。 看着沈肆听的神色变化,竹清歌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她的提醒有用。 就算她和前皇后在如何相像,谁都不可能相信,她们是同一个人。 灵魂穿越?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 “沈大人。”竹清歌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在沈肆听的碗里:“清歌有幸,能与沈大人口中的‘她’相似,实不相瞒……” 竹清歌一边说,一边试探沈肆听的反应。 “那是我最崇拜的人,我一路听着她的风光事迹,学着她的画,只为了成为她那样的人。” 竹清歌在赌。 拿自己的一半前途在赌博。 因为她太好奇了,为何沈肆听会对先皇后的习惯如此了解?为何沈肆听会对那幅《战壕图》那般重视。 季琢和司无端一直是一条心,沈肆听明明和她不该有任何情感牵绊,可是为什么…… 每次提到前皇后,沈肆听的神色便会徒增一抹失落? 所以就算危险,竹清歌也忍不住想要试探一番,看看沈肆听的态度。 竹清歌话里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成为她那样的人?”沈肆听看着竹清歌,无可奈何地勾了勾唇。 “谁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沈肆听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慢慢站起身来。 “你同她,只是相像而已。” 说完,便离开了这里。 留下竹清歌一个人暗自不解。 沈肆听离开时,眼底的失望已经不言而喻,他甚至,多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 为什么要失望? 是对前皇后的惋惜,还是失望她不是“她”? 他们明明是仇敌啊! 竹清歌不明白。 懒得想那么多,竹清歌拿桌上金锭结了账,还剩下几两白银,她又回家收拾了些碎银,交给锦瑟,让她拿去给刘凤语,好好安顿她。 这件事,她心里终究有愧。 那天晚上,竹清歌总睡不着,辗转反侧都是沈肆听那张失望的脸。 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宫人便传来消息,说晚些时辰,贵妃娘娘要来府中拜访。 是专门来给竹清歌赔礼道歉的! 第32章 赔礼道歉 竹诗意要来登门道歉,就她那个性子,能忍得了这个气? 竹清歌坐在自家的庭院里,伸了个懒腰。 “锦瑟,你说这贵妃娘娘忽然驾到,是有何用意?” 锦瑟抬手帮竹清歌轻捏着肩膀,一边道:“奴婢听说,自上次的事情以后,贵妃娘娘就被送回宫中思过,要给您道歉的事情,也是陛下的意思。” 竹清歌伸手捏了捏锦瑟的脸颊。 “你这丫头,对宫中的事情倒是清楚的很。” 锦瑟垂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干爹之前在宫中人缘还算不错,所以大家都挺照顾我的。” 竹清歌微微挑眉,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是‘大家’,还是‘他’”? 锦瑟机敏,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赶紧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沈大人。” 竹清歌笑笑,轻拍着锦瑟的手。 “慌什么,我说的不是他。” 锦瑟犹犹豫豫,却还是认真地开口:“主子不要这般怀疑锦瑟,锦瑟对您绝无二心,沈大人确实传召过我,但我进宫求见却没见到他,反而是听其他人在聊这些事情。” 竹清歌点了点头。 明白了。 虽不是从沈肆听嘴里说出来的,但却是他故意让锦瑟听见的。 拐弯抹角,不就是为了提醒她,要注意竹诗意? 时好时坏,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想帮她还是害她。 竹清歌浅浅收拾了一番,可是已经过了晌午,也没见那竹诗意过来。 更晚些时候,才听的宫人来报,说是贵妃娘娘在詹祥寺上香,误了时辰,想请竹清歌一同过去上香。 “贵妃娘娘说了,詹祥寺乃佛门圣地,在佛祖面前给竹小姐道歉,则更显诚意。” 竹清歌皱眉。 虽然察觉到不对劲儿,但也没理由拒绝。 毕竟堂堂的贵妃娘娘给她一个平头百姓道歉,哪有不去的道理? 竹清歌点点头,跟着那人离开。 锦瑟紧随其后,却被那人拦住。 “抱歉,贵妃娘娘只邀请了竹小姐一人。” “没事。”竹清歌道:“你好生待着,等我回来。” 眼看着小姐离开府邸,锦瑟的心里焦虑万分。 这样不明不白地去了,若是出个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锦瑟越想越慌,干脆离开了竹府,直接去督公府求见。 詹祥寺内。 因为竹诗意的到来,来上这里上香的百姓都纷纷离开,偌大的寺庙中,平静祥和,檀香萦绕。 已经连续经过了几个佛堂,都没见到竹诗意,领路那人还在继续往里走。 “烦请问一下,贵妃娘娘到底在哪儿?” 领路人没什么耐心,脚步加快,一句话也没说。 到了佛堂的后院,这里一般是用来给过路人歇脚的地方,今日不知是为何,安静的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去这里等着。” 竹清歌皱眉。 “贵妃娘娘在焚香结束便会来找你。” 没等竹清歌反应,她就被那人直接推进了房间。 咔-- 是上锁的声音! 竹清歌再去推门,已经推不开了。 果不其然,这竹诗意叫她来根本没安好心。竹清歌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群人啊,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来惹她。 竹清歌背靠着门,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 床头有一盏香炉,燃着檀香,这在佛寺的屋子里本该是正常的,但竹清歌却觉得味道似乎怪怪的。 她警惕地拿出手帕将口鼻掩住,但身体还是有了反应,有一种燥热从身体里升起,顿时蔓延至四肢。 这香的效果未免太强了! 竹清歌后退几步,退到房间另外一边的角落,伸手悄悄将窗户捅了一个洞。新鲜空气飘进来,她这才就缓和了许多。 回忆起那香的味道,确实和普通檀香的味道无异,看样子准备之人心思非常细腻,将这迷香和檀香混合再一起,不光吸入之人难以察觉,就算事情暴露,也很难发现这香有问题。 这竹诗意确实比她妹妹竹画意聪明的多。 正感叹着,便听见门口响起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竹清歌警惕,赶紧开了旁边的衣柜,钻了进去。 一面用手帕捂着口鼻,一面将那衣柜打开一条缝隙,悄悄观察着屋子里的动静。 没想到来人竟是竹画意!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将门缝推开,发现里面没人以后,她才大着胆子进来。 竹清歌小心地将门缝关小,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竹画意的声音里满是抱怨。 “姐姐也真是的,不是说好了这个戌时过来捉竹清歌的奸,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竹画意嘟嘟囔囔:“难道是我找错房间了?” 竹清歌听着她的叫声,她距离床头越来越近了,很快就听见有东西撞在床柱子上的声音。 怕是开始起反应了。 “呃…” 听着竹画意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她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跌跌撞撞地要往门口跑,可刚到门口,就撞上一个硬挺的胸膛。 竹清歌从门缝里看过去。 鑫王? 看着鑫王还没进来就晃晃悠悠,满脸红润的样子,怕是早就喝得烂醉。 这鑫王是出了名的烂赌好色,整日流转在烟花巷柳,就没有清醒过。 竹诗意的心思,竹清歌此刻全都懂了。 她故意骗自己来到这里,闻了让人骨头发软的迷香,在将鑫王引过来,孤男寡女,又碰上鑫王这般色胚,她的清白定然会毁。 竹清歌再次从门缝中看出去,竹画意此刻已然和鑫王纠缠在一起,场面香艳无比。 这事儿关乎着女子的清白,若是此刻竹画意真的同鑫王发生了关系,那她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竹清歌悄悄将衣柜的门打开,半条腿小心翼翼地迈了出去…… 第33章 孤注一掷 竹清歌才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救竹画意,这世上因果循环,既然决定要做坏事,就要承担做坏事后自噬的后果。 趁着床上两个人纠缠不休,竹清歌悄悄就从门外面溜了出去。 刚溜出去,就听见很多人的脚步声渐近,竹清歌眉心一皱,寻了个柱子就藏了起来。 微微偏过头看去,看到来人。 王曼禾,竹诗意,为了彻底让竹清歌翻不了身,竟还请了皇帝身边的赵公公! 竹诗意真是好狠毒的心! 若都是竹家自己人,或许竹肇群会因为竹府的脸面,将此事压下去。 但赵公公作为宫中的老人,他看见了,也就相当于陛下看见了。 看来竹诗意这一次是铁定了要让她无路可走。 屏息凝声间,忽然有人抓住她的衣领。 竹清歌浑身肌肉顷刻间紧绷起来,呼吸声渐重。 难道是被她们的人发现了? 正思索着对应的法子,便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男音。 “你倒是会藏。” 是沈肆听。 不知为何,经过了这几次的较量,她反而觉得沈肆听比竹家的任何一个人都可靠。 听见沈肆听的声音,竹清歌本能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儿?” 沈肆听犹豫了几秒。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锦瑟急匆匆地来督公府找他,说她家小姐出事了,他才赶过来的吧。 那他九千岁的面子没地搁了。 想到这里,沈肆听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蹙眉道:“路过而已。” 竹清歌刚想说什么,就听到禅房里传来尖锐的叫声。 “啊!!!” 竹清歌跑到窗户外面,没急着进去,窗户的缝隙正好可以看见里面发生的情况。 王曼禾脸色铁青,看着床上衣不蔽体的两个人,狠狠咒骂道: “胆大妄为,不光做出此等污秽之事,还敢在如此禁地,扰乱佛门安宁更是罪不可恕!” 竹清歌就在此刻佯装着急匆匆的样子跑了进去。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曼禾看见竹清歌跑进来,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吃惊不已地开口:“你……你怎么在这儿?!”她指了指竹清歌,又颤抖着指向床上:“那床上是……” 因为门和窗都开得很大,所以屋子里的迷烟都散的差不多了。 冷风吹进来,竹画意也清醒了大半。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用被褥裹着身子,露出来的胳膊和脖颈全是红印,写满了刚才的疯狂与放纵。 王曼禾抬到半空的手,就这样僵硬在那里。 应该是竹清歌那个贱丫头的!怎么……怎么会是画意! 竹诗意也愣在那里。 一旁的赵公公见此画面,皱着眉头挪开眼神,沉沉叹了口气。 “你去哪儿了?!”王曼禾死死瞪着竹清歌,恨不得眼里生出刀子,将她刺死。 “我……”竹清歌一脸无辜的样子道:“我刚才拉肚子,就去了趟茅房。” 王曼禾气得浑身发抖,她走到床边,看着还呆愣在床上,双目失神的竹画意,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 “没用的东西!” 这一巴掌,才算是彻底将竹画意打醒了。 也让旁边酒醉迷离的鑫王惊醒了。 竹画意看着屋子里的人,除了母亲和姐姐,还有宫里的人,她浑身战栗不已,直接从床上摔下来,跌跌撞撞扑到王曼禾的脚边。 死死抱着她的裙摆,声泪俱下:“母亲您要救我!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分明是来看竹清歌那家伙有没有上当的!怎么稀里糊涂她却成了…… 越想竹画意越崩溃,跪完了王曼禾,又爬去跪竹诗意,一下一下,脑袋都要磕出血了。 王曼禾终究不忍心,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将地上的竹画意慢慢扶起来。 一旁的赵公公避开眼神,等王曼禾帮竹画意把衣裳穿好,他才合时宜地回过头来。 王曼禾想了许久,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因为这件事毁了一生,安抚好竹画意的情绪,转头便跪在了赵公公的面前。 “赵公公。”王曼禾低着头:“求您帮帮忙。” 这场闹剧,从一开始就是因为赵公公每月的初五都要来这间寺庙上香,所以王曼禾也选中这一天,同竹诗意一起,与赵公公来了个偶遇。 相谈间,便会有她们安排的下人来报,说禅房出事,这样他们便会一起去禅房捉奸。 才能让赵公公看到一切,让竹清歌的名声彻底毁掉。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们计划的这一切,费心尽力搬起来的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 赵公公为难地叹了口气。 “竹夫人,寺庙中人多眼杂,即便是奴才愿意帮您,恐怕也难堵悠悠之口啊。” 王曼禾此刻眼神凌厉,为了自己的女儿,她已经做好了舍弃一切的准备。 寺庙里人多眼杂?若是都成了死人,便没人能说出去。 “只要赵公公您愿意帮忙,其他的事情,我自会处理。”王曼禾深呼一口气,缓缓道:“赵公公,如今朝廷只他沈肆听一家独大,您乃服侍过三届皇帝的老人了,可在宫中却仍旧要看那沈肆听的眼色。如今局面,不论是您还是丞相,任何一方出了事,都只会让沈肆听的势力更加巨大。” 王曼禾的意思很明显,今日之事,若赵公公捅了出去,他便是那沈肆听一辈子的走狗,再也站不起来。 聪明如赵公公,他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竹夫人打算如何?” “张嬷嬷。”王曼禾见赵公公有松口的意思,便直接开口:“将寺庙的所有出口都封锁,不让任何人进出!” 竹诗意见母亲的眼神如此反常,心里竟升起几分紧张。 “娘……您这是……” “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了。” 王曼禾心意已决,将寺庙里的人统统灭口,最后佯装成火灾,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鑫王殿下。”王曼禾看着脸色红润的鑫王,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画意乃丞相最心疼的女儿,出了这档子事儿,还请你改日八抬大轿将她娶回府去。” 鑫王已经将衣服穿好,刚才被吓到,是因为屋子里一时间来的人太多了。 但仔细看清楚后,才发现根本不足以威胁到他。 不过是几个不成事的婆娘和一个太监,能掀起什么风浪? 况且已经睡过了的女人,丧失了新鲜感,他根本不会娶回家。 “竹夫人说笑了吧。”鑫王穿好衣服,吊儿郎当地站起来:“我同您女儿今日这档子事,都是你情我愿的,我可没强迫她,您若是逼我强娶,可就说不过去了。” 王曼禾脸色铁青。 “我家女儿如花似玉,还未嫁娶,怎会愿意委身男子!” 鑫王冷笑。 “禅院就这么大,敢问刚才我同她在房中,你们听到她尖叫了吗?听到她挣扎了吗?既然都没有,那就说明她心甘情愿。” 鑫王的话,让王曼禾的心如坠冰窖。 第34章 甩锅 若是竹画意挣扎求救,禅房外面的人定能听见。 既然鑫王不愿意娶,王曼禾也没办法强求,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开口时,已带着卑微。 “鑫王殿下,您不愿娶,我们也不便强求,只希望您高抬贵手,将今日之事烂在腹中。”王曼禾慢慢抬头,眼光坚定:“这样对您,对画意,甚至对您和竹府的关系,都有好处。” 说白了,就是在那竹府的名头威胁鑫王。 鑫王名声早就臭了,这事儿说不说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 “看我心情咯。” 说罢便要离开。 “等等。” 王曼禾开口:“我已命人将寺庙封锁,还请鑫王等事成之后,再行离开。” “事成?”鑫王皱眉。 此刻张嬷嬷从外面回来,在王曼禾的耳边汇报了几句。 王曼禾道:“人已准备好,今日在詹祥寺的所有人,都走不了,赵公公,鑫王殿下,委屈你们在此歇息。” 只要鑫王和赵公公看着她屠寺,便也成了共犯。 出去后定会守口如瓶,怕惹祸上身。 “娘!”竹诗意听明白了王曼禾的意思,惊讶至极:“您疯了吗?!” 一旁的赵公公也被王曼禾的这个架势吓到:“竹夫人,佛门重地,您如此残忍,必受反噬!” “若有罪,所有后果我一个人承担。”王曼禾看着床榻上瑟瑟发抖的竹画意,重重合眼。 “画意还很年轻,我不能让她毁在这里。” 王曼禾的这番话,饶是一直对她们母女嗤之以鼻的竹清歌,也多了几分动容。 她虽然做法偏激,但对女儿的爱,却如此强烈。 不论是死前的季琢,还是现在的竹清歌,都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滋味。 她在一旁攥着衣角,极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 她生平第一次羡慕竹画意。 “疯婆子。”鑫王眼见这女人疯了,他可不想趟这趟浑水,转身就要走。 “鑫王殿下。”王曼禾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她必须保住竹画意:“现在詹祥寺里外都是我的人,您走不掉了。” 鑫王脸色难看。 “你自己发疯!别把我拉下水!”鑫王明显急了,预备要离开,却被外面忽然闯进来的几名家丁控制住了。 鑫王本就身体单薄,个子不高,几名家丁便能随意将他制服。 “王曼禾!你不要命了!” 一旁的竹诗意也紧张起来。 “娘,画意的事情我们在想其他办法,您这样做一旦暴露,可是死罪啊!” 竹诗意可不想让自己的大好前途,毁在自己这个不中用的妹妹手里。 “这事儿与你无关。”王曼禾看着竹诗意,沉思片刻,转头对张嬷嬷说:“你先送诗意离开。” 不能让诗意掺和进来。 竹诗意一听,这才松了口气。 竹清歌在旁边,还不知好歹地跟着问了句。 “娘,让我也跟着诗意妹妹一起走吧!” 王曼禾却皱了皱眉头:“你留下来陪着画意。” 竹清歌内心冷笑。 歪了歪头看向窗外。 那家伙人呢?就任由着王曼禾这样胡来? 竹诗意走之前还对赵公公点了点头。 “无论他日发生什么事情,赵公公您只需要记得,今日您从未见过本宫。” 赵公公点头。 “也请娘娘在陛下面前,多提点奴才了。” “这是自然。” 这样一来,竹诗意才终于放下紧绷的心脏,缓缓走到门口,却被忽然出现的巨大黑影挡住。 竹诗意心里狠狠一沉,忐忑间抬头看去,男人的脸逆着光,凌厉的面容笼罩在阴影里,让人发寒。 “沈……沈大人……”竹诗意声音颤抖,神色慌乱无比:“您怎么会……” 沈肆听根本没把竹诗意放在眼里,他直接走向屋内的王曼禾。 “竹夫人。”他唇角微扬,阴冷乍现:“我们又见面了。” 王曼禾此刻脸色苍白,内心惶恐不已。 沈肆听为什么会来这里!?若事情暴露,恐怕整个竹府都要受到牵连! 王曼禾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扯了扯唇:“从未听闻沈大人有烧香拜佛的习惯。” 沈肆听没什么耐心,直接了当地开口:“佛门重地,先有竹画意行苟且之事扰乱安宁,后有陌生面孔伤害寺庙僧人。”沈肆听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了句:“竹夫人,你胆子可真大。” 王曼禾胸口起起伏伏,纵然努力假装着镇定,可是颤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沈大人没有证据,不能胡说的。” 看着还在强撑的王曼禾,沈肆听懒得反驳,而是转身准备离开。 “外面的人已被本督抓了,询问一番便知如何了。” 闻言,王曼禾再也撑不住。 “沈大人!”王曼禾几步走过去,竟跪在了沈肆听的面前。 她深知这件事情已无力回天,私自调人围堵寺庙已是大罪,她只希望不要连累到自己的两个女儿。 “此事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同旁人无关。” 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居然去跪一个阉人!竹画意再也忍不住,激动地冲过去,拉着王曼禾的胳膊,眼泪直流。 “娘,此事与你无关!你别往自己身上揽!”竹画意眸光一转,抬手指向竹清歌的方向:“都是她!是竹清歌!是她今日约我来这里,是她在屋子里放了迷香!是她引得酒醉的鑫王过来,就是为了毁我的清白!” 第35章 沈肆听你真有病 “咳咳咳咳--” 竹清歌刚喝下一口茶水,忽然就朝她飞过来这么大一口黑锅,呛得她咳嗽了半天。 沈肆听看着竹清歌被呛得面红耳赤,唇角忍不住勾起,倒真顺着竹画意的话问了下去。 “是吗?竹清歌,你残害自家姐妹,不觉得羞耻吗?” 竹清歌眼睛瞪得溜圆。 好你个沈肆听,明明刚才什么都听到了,现在却要阴阳怪气地捉弄她,真是讨厌! “胡说八道。”竹清歌把手上的水杯狠狠拍在桌上:“你有证据吗?” “我当然有!”竹画意指了指床头的那盆檀香:“我一进这里就闻到了那檀香的味道,接着便浑身燥热难以自控,那檀香一定是有人刻意掺了媚药!” 竹清歌皱眉。 这竹画意怎么脑子突然就灵光了? “据我所知,妹妹上香从来都是去东郊的李福寺,从未来过这詹祥寺,今日突然来到这里,又寻到禅房之处,定然是有人指引。”一旁的竹诗意见势头有所转变,便赶紧插了句嘴:“可惜我这妹妹,生性单纯,就这样被人陷害了。” 竹画意继续跟着开口:“这件事一切都因竹清歌而起!她害的我清白被毁,又害的母亲险些酿成大错,请沈大人明察秋毫,我和母亲都是受害人!我们冤枉啊!” 竹清歌沉沉叹了口气。 这些人诽谤推锅的手段真是强,愣是将白的说成黑的,将这一切的罪过都推到她的身上。 竹清歌无奈地抬头,看着沈肆听的黑眸,耸了耸肩。一副“我懒得解释”的表情。 竹清歌敢这样摆烂,就是笃定了沈肆听一定会帮她。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此刻是沈肆听对付竹家最好的机会。 若是这件事全部推到竹清歌一个人的身上,竹肇群多的是办法和她撇清关系,保竹家无恙。 但若是同王曼禾,以及他那两位宝贝女儿有关系,加上围堵寺庙的人,这一系列的证据,竹家必败。 所以竹清歌不用努力,沈肆听自然会想办法。 沈肆听自然也看懂了竹清歌的意思。 这丫头片子,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既然如此……”沈肆听黑眸微眯起,意味深长地看着竹清歌的方向:“竹清歌陷害姐妹,扰乱佛门清净,数罪并罚,给本督带走!” 竹清歌一愣。 目瞪口呆地看着沈肆听。 张了张嘴,虽没出声,却做足了口型:“你这家伙搞什么?!” 不按常理出牌啊! 沈肆听挪开目光,眼底忍着笑意,摆了摆手,便有人将竹清歌架着拉出去了。 “沈肆听!” 竹清歌挣扎了两下,未果,一直到被拉出去,她都无比诧异地看着沈肆听。 大哥,不带这么玩的吧。 禅房内的几人,看着竹清歌被拉出去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气。 心里暗喜,连老天爷都看竹清歌不顺眼,出手帮忙了。 这下那竹清歌再也无法翻身了! “本督还有事。”沈肆听掸了掸方才被竹画意抓过的衣袍,面露厌恶:“既然真相大白,竹夫人快将外面的人撤了吧,省得酿出大错。” “是!”王曼禾惊讶无比,她怎么也没想到,沈肆听竟然会放过她。 沈肆听明明和竹府势不两立,怎么会这么轻易就…… 似乎是看穿了王曼禾心里的疑问,沈肆听便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今日之事算本督送给丞相的一份大礼,还望夫人转达。” 这句话彻底解答了王曼禾心里的疑虑。 原来他还是想收买竹丞相,所以才用这件事讨好丞相。 如此以来,王曼禾的戒备之心便也消除了。 “感谢沈大人的帮忙。”王曼禾有些犹豫,却开始开了口:“沈大人的恩德,我一定传达给相爷,若能将画意的事情一并解决,想必丞相定会感激不尽。” “本督会帮竹画意小姐,寻一个合适的婆家。” “沈大人大恩,我等感激不尽!” 王曼禾赶紧给竹画意使了个眼色,让她对沈肆听行跪拜大礼。 “小女谨记沈大人恩泽,此生不忘!” 竹清歌被沈肆听的人抓着,一直就站在门口,进不去跑不掉,听着里面的声音,胸腔都要被气的冒火了。 合着这位沈大人,在这儿利用她拉拢竹府呢?! 她倒是成了那个炮灰了? 怪不得他今日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原来都是有预谋的! 好你个沈肆听,你给本姑娘等着! 沈肆听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一脸铁青的竹清歌,唇角微微上扬。 “你这是什么表情?” “沈肆听,你想干嘛?!” 沈肆听不语,冷眸微抬,他手下的人便将竹清歌带了出去。 上了马车,一路就进了督公府里。 竹清歌被关在一间厢房,外面是两个身材壮硕的家丁看管,门也被上了铁锁链。 这个沈肆听,既然你要处理她,难道不是应该把她上交大理寺,让朝廷的人来调查吗? 为什么把她私自带回来关进家里? 竹清歌试图求见沈肆听,但怎么叫喊都没人理她。 索性决定自己想办法。 这屋子的门窗都被锁着,而且外面守卫的家丁精神头贼足,似乎没有疲倦的时刻。 竹清歌想,既然沈肆听将她关着,又好吃好喝地准备着,说明自己对他是有用的,至少目前他是会需要自己的。 所以……他肯定不能让自己出事儿。 “哎呦……”竹清歌清了清嗓子,深呼一口气,便捂着肚子在房间里哀嚎:“疼死我了。” 嚎了两句,跑到门口去敲:“我忽然头特别疼,快去帮我请郎中来。” 那两名家丁将门锁打开,看着倒在地上的竹清歌,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口,很是无措。 竹清歌默默翻了个白眼。 沈肆听就派这样的傻子来看着她? “还不给我去请郎中!”竹清歌一边哀嚎,一边指着其中一个家丁道:“就你了,快去!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沈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两个家丁相互看了看,似乎觉得有有理。 一个家丁便匆匆跑开了。 “喂!还有你!愣那儿干什么,还不搭把手把我扶到床上去!” 那家丁也害怕竹清歌会出事,赶紧便俯身过去,将竹清歌扶起来。 这家丁虽然看上去人高马大,但脑子似乎不怎么灵光,竹清歌佯装虚弱地靠在他身上,然后趁其不备,找准时机,拿起旁边的花瓶,狠狠敲在了那家丁的头上。 “你!” 那家丁瞪圆了眼睛,想做点什么反应,但是刚抬起来的手,又重重地垂了下去。 哐当。 眼看着那家丁倒地,竹清歌便赶紧溜了出去。 第36章 大理寺少卿 丞相府。 竹肇群勃然大怒。 “怎么会这样!” 方才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太医院的张忠华,昨夜突发旧疾,今早发现的时候,已经气绝身亡了。 “张太医从来没有什么旧疾,前几日见他也非常精神,怎么会突然死去!” “定是有什么内情!”竹肇群脸色沉重,思索片刻,抬眸吩咐手下道:“去查查张忠华最近惹了什么人。”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一旁的王曼禾脸色苍白,原本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但却因为手腕颤抖,撒了出来。 竹肇群感觉到了王曼禾的不对劲儿,蹙眉道:“怎么了?” 王曼禾深知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只要稍微查一查,就能查出是怎么回事。 “噗通!” 王曼禾忽然跪在竹肇群的面前,肩膀微微颤抖着,模样可怜:“都是我的错,是刘凤语当街闹事那一日,我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小心说了太医院的张忠华可以帮我作证……” 听到这话,竹肇群脸色猛沉。 “砰!” 竹肇群手里的茶杯被他狠狠摔出去,青花瓷碎了一地。 “没用的东西!” 见相爷发怒,王曼禾颤抖得更加厉害,她瘦小的身子微微蜷缩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相爷息怒,我一介女流,怎逃得过沈肆听那般狡诈之人设下的陷阱,他刻意引我暴露……”王曼禾一边说着,一边啜泣几声:“都是曼禾愚钝,请丞相责罚!” 原本一肚子的火气,但看见王曼禾如此单薄可怜的模样,竹肇群心里的火便消散了大半。 “行了。”竹肇群叹气:“你也确实不是沈肆听的对手,怪只能怪他太卑鄙。” 竹肇群俯身,将王曼禾扶了起来。 “先是知府孟太柏,被他找了个理由贬官去了地县,现在又是张忠华,被他灭了口,这沈肆听摆明了要同我丞相府宣战啊!” 一次折损两员大将。着实让竹肇群心痛。 王曼禾坐在竹肇群的身边,又帮他倒了杯茶:“相爷,可画意的事情他却没有追究,这是为何?” 竹肇群冷哼一声:“再怎么说我也是两朝老相,在这北乾王朝根深蒂固,他动了我的人,又惧怕与我直接宣战。”竹肇群胸有成竹地喝了口茶:“他这是怕我真的对付他,所以赶紧送点好处来,当做之前的赔罪了。” 竹肇群说着,捏着茶杯的手却在逐渐收紧。 “就算他主动求好,那也要看我肯不肯答应了。” 王曼禾点点头:“原来如此。”她轻握住竹肇群的手,满眼崇拜:“前朝后宫都是我们的人,那沈肆听不过就是得意一时,想和相爷您斗,还嫩着呢。” 竹肇群被王曼禾这几句话说得心情大好。 “对了,画意怎么样了?” 提起竹画意,王曼禾便又有愁云密布眉头。 “还是那样,回来三日了,躲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吃,谁说话也不理。” 竹肇群叹了口气。 而后神色微动,面色严峻道:“竹清歌呢,还没有消息?” 王曼禾摇摇头。 “沈大人将竹清歌带走时,脸色不太好,似乎准备狠办她。” 竹肇群闻言,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也只能怪她自不量力,竟然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来。” 言语间,看不出一丝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甚至恨不能就此同她断了关系。 “对了,差人去给沈肆听说,让他秉公执法,纵然是本相之女,本相也不会包庇她。” 那日从詹祥寺回来,王曼禾向他道出事情原委,说这些事情皆因竹清歌所起,她设计陷害画意,还险些害得自己酿成大错,沈肆听听到了事情的原委,便将竹清歌带去问话了。 “之前围堵詹祥寺的那些人,都遣散了吗?” 王曼禾点点头。 “给了一笔钱,都送出去了。” “虽然这次之事,沈肆听确实给了本相一个大人情,但是……”竹肇群眼眸深深:“沈肆听不能留……此人太过危险,一定要除。” 话音刚落,李管家便匆匆忙忙跑过来,脚步不稳还差点跌了个跟头。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李管家气喘吁吁道:“丞相!大理寺少卿的商牟涯带着人来了!” 竹肇群皱眉。 思索片刻,无奈地敲了敲李管家的头。 “慌什么慌,应该是沈肆听将案子交给了大理寺,他们来询问些关于竹清歌事情罢了。” 听此,李管家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是小的愚钝了。” 王曼禾起身,替竹肇群整理了一下衣衫,二人便一同去了前堂。 商牟涯带着几名手下,站在前堂中间,气势瘆人,来势汹汹。 竹肇群微笑着走过去,故作熟络的模样打着招呼:“牟涯老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商牟涯在朝堂之上,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即便对方是丞相,他仍旧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开口:“丞相大人,我今日来,是因前几日詹祥寺之事。” 竹肇群见熟络不成,便也懒得去装,他坐在主位之上,眸色淡淡。 “不就是来询问竹清歌的情况么,她的房间后院的风华阁,没有上锁,你们随时可以去看。” 竹肇群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而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我这女儿,从小便没有教养好,才让她屡犯大错,实在怪我这当父亲的没有管教好。” 商牟涯看着竹肇群这副嘴脸,忍不住冷笑。 “竹小姐还真是可怜。” 此话一出,竹肇群脸色微变:“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案子,可和竹清歌小姐没什么关系。”商牟涯道:“丞相大人如此大义灭亲的举动,实在让人很难不怀疑,您这是又找竹小姐,背锅呢吧?” 第37章 王曼禾被带走了 竹肇群脸色铁青,直接拍案站起,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商牟涯也不畏惧,目光平静地回道:“竹大人心里自然清楚。” 上一次他将竹清歌逐出府后又低声下气地去求人家回府的事情,满朝都传遍了,只不过碍于他丞相的面子,大家只敢背地里议论,谁都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但这种为了自己名利地位舍弃女儿之人,自然让人觉得不齿。 这件事也是竹肇群心里的刺,忽然被人提起,自然恼怒,但还是定了定神才道:“商牟涯,你既然不是来找竹清歌的。”竹肇群口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那你来干什么。” 商牟涯走到王曼禾的面前:“竹夫人,詹祥寺禅房的檀香被下了媚药,寺庙又被陌生人围堵,几位负责看守禅房的僧人均表示生命受到威胁……” 商牟涯将案子复述了一遍,却仍礼貌地询问道:“这些,您可知晓?” 王曼禾有些心慌,眼下的场景让她不知所措,只能求助地看着竹肇群。 可竹肇群并未理解这其中的意思,毕竟他真的以为,这一切都出自竹清歌的手。 见王曼禾不说话,竹肇群以为她心疼竹清歌了,便代替她开口:“她自然知道,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商牟涯叹了口气,该有的礼貌他都给了,但似乎没什么帮助。 于是变得严肃起来:“放媚药的僧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他承认是受到了张嬷嬷的指使才那样做。另外,关于看守禅房的僧人生命受到威胁之事,我们也抓住了那天围堵在詹祥寺外面的人,均同竹府有关。”商牟涯意味深长地望着王曼禾,缓缓道:“而且,他们收的钱,上面都有竹府的标记。” 事已至此,王曼禾的心重重跌落,又像是在火上烤,她那么着急想要辩解,可是张了张嘴,颤抖的声音更是将她出卖。 “商大人……这是误会……是误会……”王曼禾此刻内心已然紧张到了极致,但事情还未到最后一步,她还不能放弃,定了定神,继续道:“商大人,此次受害人是我的亲生女儿,试问,一个母亲,怎么会如此心狠地残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商牟涯断案多年,怎会不清楚这些王曼禾将如何为自己辩解。 面对王曼禾几乎声泪俱下的质问,他目光越是冷清:“竹夫人,就我们的调查,是贵妃娘娘的贴身丫鬟柳儿,借故将竹清歌引到詹祥寺的禅房,但竹清歌因为身体原因去了茅房,导致画意小姐误打误撞中了媚药,又恰好鑫王殿下赶来,便发生了谁都不愿看到的事情。” 连诗意的事情都查了出来,王曼禾此刻再无挣扎的余地。 但商牟涯还没有说完。 “另外,通过鑫王殿下的描述,我们也找到了引鑫王殿下去詹祥寺的老鸨,她收下的封口费,仍旧来自竹家。” 商牟涯说到这里,轻轻地笑了。 “竹夫人,您说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王曼禾脸色惨白,唇角溢出苦涩,绝望道:“说不定,真的有呢?” 商牟涯不再迂回,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王曼禾:“竹夫人,我今日会来找您,便是因为我们掌握着所有的证据,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 王曼禾跌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 商牟涯仍在继续:“我之所以能将整件事串联起来,复述给您听,便是因为此案已经查明,您再如何,也无力回天了。” 王曼禾像是被人抽离了魂魄一般。 她终于明白,之前沈肆听放她一马,根本不是因为丞相府的威严,更不是他想对丞相府示好。 而是他为了让她们放松警惕,留下更多证据,让他将这些证据掌握在手,才那样“好心”! 这下,便一步到底地掌握了她最大的把柄。 王曼禾心如死灰,最后一步只能转向竹肇群,眼神悲戚:“相爷。”她哽咽了片刻,难过地开口:“相爷,这件事情是个误会,根本不是商牟涯说的那样,我怎么会陷害清歌呢,那不是我的意思啊……” “啪!” 竹肇群的脸色已经差到了几点,扬着手便给了王曼禾一巴掌。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她被人一步步利用,踩入陷阱,引得大理寺的人前来审问,便该打! 这一下极狠,直接将她打翻在了地上。 王曼禾被打得脑袋嗡嗡直叫,却不敢迟疑一秒,狼狈地爬到竹肇群的脚边,苦苦哀求。 “相爷,我真的没有做那些事,真的没有啊……” 竹肇群一向爱面子,如今这么多大理寺的官员在此,王曼禾这个样子,属实丢尽了他的脸面。 他狠狠将王曼禾踹开,转头对李管家道:“夫人神志不清,先带回房间去!” 李管家刚将王曼禾扶起来,准备离开。便被商牟涯开口阻拦。 “等等。”商牟涯对着竹肇群礼貌欠身:“按照北乾历法,竹夫人所涉及的问题,需要同我回大理寺问询清楚。” 王曼禾乃丞相夫人,若今日被商牟涯带出这间屋子,那竹肇群的脸,就彻底丢尽了。 “商大人。”竹肇群沉沉叹气,努力换上一副友善的态度道:“这事一定还有商量的余地。” 此刻的竹肇群也极其心累,他原本以为会做出如此蠢事的,只有竹清歌,万万没想到,是他这个贤良淑德的好夫人。 险些便又错怪竹清歌了。 如此这一番折腾,竹肇群身心俱疲,但是竹家的面子为大,王曼禾可以留在家中被他处罚,但绝不可以被带出去丢人现眼! 商牟涯之所以敢如此大张旗鼓地来丞相府,便是做好了一切准备,不能徇私枉法,定要将王曼禾带走。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一个丞相夫人! 竹肇群没了办法。 向来不可一世,从不低头的竹肇群,也只能在此刻一次又一次地放低姿态,对商牟涯道:“就当给老夫这个薄面,本相将人审完,若事情确实如此,本相定亲自将人送去大理寺,任由商大人处置。” 商牟涯显然不是来跟竹肇群商量的。 “竹大人,请您恕罪。” 眼见商牟涯没有不肯松口,竹肇群软的不行,也只能来硬的了。 “若今日,本相就是不许你将人带走呢?” 商牟涯笑笑。 “那下官确实无能为力。”商牟涯眼神清洌,却带着深深的执着与笃定:“那下官只好如实禀报皇上,不过此事关乎贵妃娘娘,不知陛下,会怎么处置呢。” 他用贵妃来威胁竹肇群,让他必须放人。 这件事虽然没有贵妃娘娘直接参与的证据,但这件事一旦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多少都会让陛下和贵妃娘娘心生嫌隙。 那贵妃娘娘一直觊觎的皇后之位,便更加遥不可及了。 提起贵妃,竹肇群心里一沉。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接二连三地失去左膀右臂,若诗意又出事,对他来说便是祸不单行的境地。 思绪再三,竹肇群终究只能作罢。 竹肇群心情无比沉重,仿佛心头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压抑得他心胸郁结。 “既然商大人如此铁面,本相也无话可说。” 他不再阻拦,只能眼看着商牟涯将王曼禾带走。 在夫人和权势间,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诗意是他最后的底牌,绝不能动。 第38章 万万不可! 王曼禾离开的时候,最后深深地望了竹肇群一眼。 那是她一直仰仗的夫君,是她赖以依靠的希望,如今为了保住女儿的地位,只能舍弃她。 一时间,王曼禾的心中复杂万分。 她不觉得相爷的做法有错,可心里就是痛得要命。 她早就该明白,入了丞相府,权势便是一切。 竹肇群本就难受,看到王曼禾被带走,她单薄的身形那样脆弱,仿佛一碰就倒,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大理寺的人离开以后,竹肇群终于倍感不支,脚下虚浮,身子踉跄着,忙被李管家扶住。 “相爷,您要保重身体啊!” 竹肇群坐在太师椅上,难言的焦虑感萦绕在他紧皱的眉心中。 张忠华死了,孟太柏被贬官,夫人被送去了大理寺,府中还有个精神恍惚,身体虚弱的竹画意。 都怪他平日里太放纵她们,才让这些蠢货屡屡坏他的事情! 现在整个丞相府,都没有一个可以利用之人! 想到这,竹肇群忍不住狠狠拍案,气不打一处来。 竹清歌便是在此刻,最合时宜地出现在了竹肇群的面前。 “爹爹!”她气喘吁吁地赶来,脸上写满担忧:“方才我见大娘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竹肇群见竹清歌忽然回来,眼底略有惊讶。 “歌儿,你怎么回来了?” 竹清歌一路跑的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才匆匆开口:“大理寺的商大人,查明我是被冤枉的,所以将我放了回来。” 她没说自己是被沈肆听抓走的,根本没送到大理寺,因为她不想让竹肇群怀疑她同沈肆听有任何关系。 竹肇群这种老油条,要彻底获得他的信任,必须处处谨慎。 竹清歌说完,还一脸无辜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竹肇群有些犹豫,他当然不能让竹清歌知道真相,若让竹清歌知道是她大娘和妹妹联合起来陷害她,而他身为父亲,又差点将她大义灭亲,那他这个女儿的心,恐怕永远都不会向着他了。 在其他妹妹屡屡出事犯蠢的今日,也唯一竹清歌能让他稍微省点心。 片刻,竹肇群才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他避重就轻地开口:“你大娘为了救你妹妹,犯下大错,围堵了詹祥寺……这些事情,你都知道的。” 詹祥寺乃佛门重地,而北乾国又是重佛礼教的国家,所以围堵寺庙这种事,罪过很大。 竹清歌知道竹肇群在犹豫什么,她偏就要继续装傻。 “可究竟是什么人将画意害成这样,那禅房的檀香,是谁换的,查到了吗?” 看着竹清歌一脸焦急和担心的样子,竹肇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都是误会,是……是鑫王自己想在禅房行不轨之事,不料被画意碰上了。” 竹清歌愤懑道:“鑫王也太过分了!” 嘴上虽是如此,但心里早就发出阵阵冷笑。 方才商牟涯在竹府说的一切,竹清歌早就听到了!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竹肇群那幅大义灭其的样子,要将她送出去! 她其实是跟着商牟涯一行人,悄悄溜回丞相府,而后藏在角落,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竹肇群现在会顾及她这个女儿的心情,至少在她面前,还是一副慈父的姿态。 那就说明,自己对他很有价值。 “爹爹!”竹清歌眼神忧伤:“现在您打算怎么办?” 竹肇群脸色沉重。 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拉下自己的老脸去求人。 “大理寺卿既然已经把人带走了。”竹肇群叹气道:“便等等结果吧。” 竹肇群的冷漠和自私,再一次让竹清歌大开眼界。 自己的夫人在大理寺接受审问,一个被金汤银勺伺候起来的夫人,去了那样鼠虫乱飞的地方,他完全不心疼,也不想着去求人帮帮忙。 他只会觉得,这面子已经丢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爹爹。”竹清歌一副心思沉重的样子:“这沈肆听奸诈狡猾,大娘她久居府中,万一在大理寺不小心又中了沈肆听设下的计谋,恐怕……” 竹清歌的意思很明显,她就是在提醒竹肇群,你夫人做的丑事可不止这一件。 竹肇群眉心深皱。 这个蠢女人,确实不让他省心!若是再被沈肆听利用,谁也救不了她! 似乎是看穿了竹肇群的想法,这个老头,着实把自私发挥到了极致。 竹清歌一个劲儿地扇着耳旁风:“爹爹,最怕的就是沈肆听会借大娘的手,给您身上泼脏水啊。” 竹肇群拳头捏紧。 但嘴上还是不想承认:“曼禾跟了我那么多年,她不会如此愚蠢!” “大娘虽然聪明。”竹清歌缓缓道:“架不住沈肆听他足够卑鄙啊……” 另一边的沈肆听,疯狂打着喷嚏。 这边的竹清歌,骂得那叫一个过瘾。 竹肇群脸色沉重,思考了许久,站起身来。 竹清歌问道:“爹爹这是要做什么?” “去督公府。” 竹清歌心里一沉。 那怎么行?! 第39章 和鑫王私奔吧 竹清歌是万万不能让竹肇群去找沈肆听的。 万一这两个家伙真的达成某种共识,要合作共赢的话…… 那任谁的力量,都无法撼动他们俩了。 她再想找竹肇群报仇,便太难了。 竹清歌道:“爹爹,若您此刻去找沈肆听,便是真的对他投降了。” 竹肇群道:“我同他见面,又不是去求他放过,只是这件事情,一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竹清歌摇摇头:“话虽如此,但被旁人看了去,就是您主动找他的。这以后若是议论起来,您在朝廷上的地位,恐怕便会低了那沈肆听一等。” 竹肇群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和地位,竹清歌说这话,正中他的下怀。 竹清歌见竹肇群的脸色微变,赶紧又补充道:“不如,让女儿去试试?” 竹肇群挑眉,眼底有些犹豫。 “你?” 竹清歌笃定地点点头。 “这些年,清歌看着爹爹您为了这个家操心劳力,白头发都多了不少,清歌实在想为爹爹做些事情。”竹清歌说得情真意切,字字句句落到竹肇群的眼里,让他非常动容。 他看着竹清歌,大手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不怪爹爹这些年来对你疏于关心吗?” 竹清歌摇摇头,眼神清澈又真挚地望着竹肇群。 “爹爹生我养我便是最大的恩泽,从前是清歌没用,无法为爹爹排忧解难,如今清歌长大了,已经有能力站在爹爹身边,成为爹爹的左膀右臂,为竹家出最大的一份力。” “只要爹爹肯给清歌这个机会,清歌定为竹家鞠躬尽瘁。” 竹肇群听了这话,心里感慨万千。 他看着竹清歌,从未如此顺眼舒服。 这丫头就像个没有爱的孩子,只要稍微多给她一点点关注,她便会竭尽全力地表现自己,为了得到他作为父亲的爱和注意,她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地对竹家好。 她和画意与诗意都不同。 没得到过爱的孩子,心思单纯最容易被收买。 况且,就前几次被沈肆听刁难时,竹清歌的反应,她确实能力不错,思维了得。 非常值得培养。 “好。” 竹肇群将竹清歌的手握住,摩挲在他粗糙的掌心中,一副爱不释手的慈父模样。 “爹爹相信你。”竹肇群又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这个嘛……”竹清歌扬了扬眉,保留了一丝的神秘:“您相信女儿就是了,女儿一定可以挽回竹府的面子,顺便,还能将沈肆听一军!” 竹肇群眼神亮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此事竹清歌究竟有什么办法,但这件事已到了这个地步,左右也不会更糟,交给竹清歌,确实是考验她最好的机会。 说不定,真的会有意外收获。 “万事小心。” 竹清歌起身:“爹爹,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竹清歌之所以如此积极地将这事儿揽下来,是因为她明白,单靠着这些事,根本不足以将竹肇群扳倒。 竹肇群作为两朝元老,其在北乾国的根基不可小觑。这件事就算闹得再大,无外乎只是丞相府的声誉受损,让竹肇群面子被驳,顶多拉几个没用的出去顶罪,于竹肇群而言,不过是大象被老鼠咬了一口,连痛都不至于,最多痒几天。 既然如此,那竹清歌便借着此次事由,一举稳固她在丞相府的地位,让竹肇群彻彻底底地相信她。 她站起身来,忽然关切地问道:“对了爹爹,画意呢?” “在房间里,什么东西也不吃,一句话也不说。” 竹清歌担忧地叹了口气。 “我去看看她。” “嗯。你们姐妹感情好,多劝劝她。” 宜兰阁。 竹清歌刚走进庭院,就听见屋子里砸东西的声音,接着便看见捧着一屉碎瓷碗的丫鬟们,低头跑出来。 她见院子里没什么人,便直径走进了竹画意的房间。 “我说了!谁都不见!给我滚!” 一个青花瓷的花瓶朝着竹清歌的脸丢过来,被她稳稳接住。 “竹画意。”竹清歌将花瓶放下,又将门关好:“别闹了。” 看清来人是竹清歌,竹画意更是恼怒,她气急败坏地朝着竹清歌扑过来:“你个贱人!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我要杀了你!!” 竹画意根本不是竹清歌的对手,她张牙舞爪地跑过去,却直接被对方一脚踹倒在地上。 竹画意的腰后被踹得极痛,连起身都困难。 “竹清歌!” “你脑子没病吧。”竹清歌皱眉:“害你的是竹诗意,同我有什么关系?!” 竹画意仍死死瞪着竹清歌。 “你好好想想,为何竹诗意要让你先去禅房,而不是同她们一起去?”竹清歌坐在圆凳上,窗缝中有月光洒进来,衬出她精致无暇的侧颜,带着让人发麻的狠意:“摆明了是想一箭双雕,把你我都处理掉。” 竹画意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摇头。 “怎么可能,姐姐她一向疼我!她只厌恶你!” 竹清歌轻蔑地笑笑。 “记不记得之前大娘带你进宫,给你制造了许多接近皇帝的机会,难道你不懂是何用意?” 竹画意陷入了沉思。 好像却有此事,娘带她进宫,无论去拜见谁,都总沿着御花园的方向走。 难道…… 眼看着竹画意的神色逐渐清明,竹清歌点点头表示肯定。 “大娘想把你送进后宫。”竹清歌的笑带着几分危险:“试想一下,你若真入了后宫,便和诗意成了敌人,她自然要先下手为强,在你入宫前,就把你毁掉。” 竹画意从刚开始的不相信,到慢慢开始猜疑,又到现在开始有无数的恨意从心底腾起。 每一处细节都被竹清歌看在眼里。 竹画意就是个没脑子的娇小姐,对付她,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 “如今,大娘被大理寺的人带走,竹诗意自顾不暇,能救你、能救大娘的人,只有我。” 竹画沉默了片刻,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以前的竹清歌,懦弱任人欺负。 现在的竹清歌运筹帷幄,那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让人自惭形秽。 竹画意知道自己如今的境地,已是死路了。 她出事的这几日里,诗意没来过,父亲没来过,只有母亲日日陪着她。 现如今,连母亲都被抓去了大理寺。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竹清歌都是第一个来看她的人。 竹画意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只能抬起头,看着竹清歌那张淡然的脸,开口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第40章 龙阳之癖 “很简单。” 竹清歌缓缓起身,走到竹画意的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同鑫王私奔。” 听到这话,竹画意刚站起来,就瞪圆了眼睛,将抓着竹清歌的手猛地抽开:“你有病吧!” 她现在恨死了鑫王,那鑫王定然也不愿见到她,就算是见一面,她都不愿意,更何况是私奔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早该想到,竹清歌哪有那么好心会帮她!分明就是过来羞辱她! 竹清歌抿了抿唇:“你如今清白被毁,你现在的选择只有两个,留在竹府,或者嫁给鑫王。” 竹画意哑然,想到自己的处境,整个人又蔫儿了下来。 留在竹府,就意味着她这一生都只能被低着头,在竹府任人践踏,这件事会像丑陋的标签一样,跟随她的一生。 嫁给鑫王…… 她也想过,嫁给鑫王,不管日子如何,但至少体体面面是个王妃。 “嫁给鑫王,哪有那么容易!”竹画意声音苦涩:“鑫王爱玩,终日留恋烟花巷柳,陛下多次有意为他指婚都被他回绝,他又怎么可能愿意娶我!” 竹清歌笑笑,走过去揉揉竹画意的头:“脑子还能转,没那么蠢嘛。” 竹画意一把将竹清歌的手甩开,狠狠瞪了她一眼。 “那就相信我。”竹清歌将笑意收敛,面部表情认真下来,带着严肃的冷意:“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所有人相信,这件事根本没有陷害没有媚香。从头到尾都是你和鑫王自愿的事。” 竹画意皱眉,满眼不解。 “若你和鑫王早就暗通连理,准备共度余生,那寺庙之事便不算丑闻,大不了就说是,丞相不同意这门婚事,所以处处阻拦,你和鑫王又至死不渝,无奈之下,只能行此险招,为的就是逼丞相同意。” “当这件事从根源上变了性质,那就不存在陷害,也不存在掩盖罪行,大娘的罪过,也不会太严重。” 竹画意抬起头,眼底的警觉消散了许多。 “为何要这般帮我?” “我不是帮你。”竹清歌随便搪塞了个理由:“我只是为了竹家,我身为竹家一份子,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竹画意沉沉叹了口气。 “你要我如何配合?我照做便是。”她犹豫了几分,仍有焦虑布满眉梢:“只是那鑫王,无法无天惯了,连陛下都管教不好,你能拿他如何?” “我自有办法。” 竹清歌起身,往门口走:“具体怎么做,我会叫锦瑟通知你。” 竹画意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我真的要和鑫王私奔吗?” “当然不用。”竹清歌笑了笑:“只是做戏。” 竹画意这才松了口气。 眼看着竹清歌转身离开,竹画意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紧张地开口。 “清歌!” 竹清歌脚步顿住,这倒是竹画意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叫她名字。 “嗯?” “谢谢你。”竹画意鼓起很大的勇气才开口:“不管这事结果如何,总之……谢谢你愿意帮我。” 竹清歌耸了耸肩,并不说话。 她原意也不是要帮竹画意,只是计划使然,顺手拉她一把而已。 身后传来竹画意有些紧张的声音。 “姐姐,谢谢。” 这么多年过去,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认自己这个姐姐。 竹清歌掉了几颗鸡皮疙瘩。 她不喜欢煽情。 便也没有转身,挥了挥手离开了。 竹清歌不是个会心软的人,只是竹画意方才叫姐姐的语气,让竹清歌已经离开很远了,仍旧难以忘怀。 她以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父母,唯一的亲人只有司无端。 后来连司无端也将她抛弃了。 所以竹画意的那声姐姐,叫得竹清歌心里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很不习惯。 离开宜兰阁还不到一半,竹清歌就停下了脚步。 别别扭扭地站了半分钟,咬了咬牙,转身又走几步,推开了竹画意的房门。 竹画意一惊。 “若是真的嫁给鑫王。”竹清歌皱着眉头,有些犹豫,更多的是别扭:“你要承受的可能更多。” 竹清歌本意是想让竹画意想清楚,因为鑫王是什么样的人,在她还是皇后季琢时,便领教过。 鑫王不仅仅是表面上那样留恋风月场所之人,他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总是,若是嫁给鑫王,怕会成为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原本竹清歌只想着完成她的计划,其他事情都不管的。 但竹画意这声姐姐,给她叫麻了。 所以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想来提醒一句。 只是竹画意其实早已想明白,她略显悲伤地开口:“我明白,我这一生已不配拥有幸福,唯一能把握住的,便是头顶的虚名。” 她说:“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想要鑫王妃的名号。” 竹清歌明白了,便也心安理得地离开了。 站在竹府的门口,看着那烫金的牌匾,竹清歌漆黑的瞳孔中,便腾起了阵阵的杀意。 竹肇群的左膀右臂断了几个,家里又是一群让他无法省心的,若事情按照这样的方向发展下去,除去竹家,她势在必得。 只要继续挑起他和沈肆听之间的矛盾,借沈肆听的手,便能将竹肇群的势力彻底瓦解。 竹清歌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色,已是深夜。 现在去架阁寺,应该正合适。 想起鑫王,在她还是皇后季琢时,便听过不少的传闻。其中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便是那鑫王有龙阳之癖。 不仅如此,他还喜欢玩高难度的动作,手段和爱好令人发指,在司无端还不是皇帝时,鑫王有一次因为玩的太过火,闹出了生命危险,对方的父亲也算是北乾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件事情后,执意将鑫王告上了大理寺,最后是季琢出手,才神不知鬼不觉地了断了这件事。 第41章 入宫 当初夺嫡之战时,鑫王便与司无端交好,所以这些年无论鑫王做出多少出格之事,司无端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出了那件事,司无端实在没办法,只能找季琢动手。 自那以后,再无人敢传鑫王有龙阳之好,他也开始留恋于烟花巷柳,美人之间。 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已经没人记得鑫王曾经的所作所为,只知道他贪恋女色,不求上进罢了。 但竹清歌心里清楚,这一切不过是鑫王掩人耳目的幌子。北乾重子嗣重绵延,所以对于龙阳之癖非常抵制,鑫王没有办法,只能用这种方法隐瞒自己,这一瞒,便瞒了那么多年。 如今,竹清歌便是要去架阁寺,寻找当年鑫王被告上大理寺时留下的案卷。 就算那件事被压下来了,但存在架阁寺的案卷,无人敢动。 月色漆黑,竹清歌一路小跑,走到和锦瑟约定的地方。 “您吩咐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锦瑟拿出一个包裹:“这是我之前在宫里当差时的衣裳,还有从公公那里借来的通行证。” “小姐,私闯入宫乃是大罪,您一定要小心。” 竹清歌揉了揉锦瑟的脑袋。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竹清歌看着锦瑟这忧心忡忡的小表情,又想起她从督公府逃出来时,一眼便看见站在督公府门口的锦瑟,手里揣着几两银子,满眼焦虑,求着那管家让她进门拜见沈大人的模样。 心里暖乎乎的。 这丫头很笨,但满心满眼都是她这个主子。 “放心啦。” 竹清歌说着,揽过锦瑟的肩膀,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主子我可有通天的本事。” 锦瑟没说话。 竹清歌好奇地扭头看过去,只见这丫头肩膀一颤一颤地,这是哭了? “好端端的哭什么?” 锦瑟一抽一抽地,小脸苦巴巴:“主子,锦瑟不明白,那竹府那群人这般对您,您为何还要为了她们冒这个险!一不留神就会掉脑袋的!” 竹清歌拿出手帕,轻轻帮锦瑟抹去眼泪。 “因为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重生一世,本就是为了复仇。 这是她活在世上唯一的目标。只是这些话,她不能对锦瑟讲。 “锦瑟别怕,就算我真的出事,也不会连累到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锦瑟急急回答:“锦瑟从小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赵公公也去世了,只有主人您收留了我,在锦瑟眼里,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锦瑟苦着一张小脸:“您若是出事,锦瑟也不活了。” 她说的认真无比,让竹清歌心疼。 “傻丫头。”她疼惜地看着锦瑟:“我永远不会抛下你。” 她明白没人爱的滋味,也明白被抛弃的绝望,锦瑟这丫头,笨得可爱,倔强的感人,单薄的又让人心疼。 “先回竹府。”看着锦瑟的情绪平复下来,竹清歌这才开口:“看着竹肇群和竹画意。” “是!小姐!” 虽然答应的很快,但锦瑟还是不放心,硬是跟着竹清歌到了宫门口,看着她进去,锦瑟才放心地离开。 竹清歌很少深夜来皇城内,白日里恢宏气派的建筑,此刻笼罩在漆黑的夜色里,像是藏了一个又一个深沉的秘密。 她一路往里走,头顶有星光点点,偶尔望上去,心里总是感慨万千。 从前她入皇城,对什么都没兴趣,永远都只走那一条路,只为了去御花园见司无端。 如今入皇城,却要想尽办法避开司无端。 兜兜转转,总算是到了架阁寺。 架阁寺收录着所有大理寺调查在朝官员与皇亲贵胄的案件。即便是深夜,仍旧灯火通明,有值守的人轮班看守。 竹清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火折子,悄悄地将院子围墙外面的枯草垛点燃。 她刻意选择的是小草垛,而且位置和烟燃起来的方向提前计算看好,要确保只有架阁寺守卫的屯兵能够注意得到。 果不其然,先是一名屯兵叫喊着:“走水了!” 而后便见三名屯兵从架阁寺端着书跑过来。 架阁寺夜里守卫的屯兵一共只有三名,竹清歌便是趁这个时候,赶紧溜了进去。 架阁寺非常大,自北乾成立以来,所有朝廷官员的案件皆存放于此,寻找鑫王相关的案卷,并不容易。 竹清歌飞快地找着,可她大大低估了寻找的难度。 那出去的屯兵,也比预想的时间,回来的更早。 竹清歌心里一沉。 这架阁寺的构造很特别,进了屋门,两边是横着摆放的竹架,用来堆放卷轴,竹架一边抵着墙壁,一边留住中间走路的过道。 甚至连可以逃脱的窗户都没有。 为的就是防止这里面藏人。 而且屯兵每个时辰都要巡查,躲进来的人,根本逃不出去。 竹清歌面目严肃,静静听着那几个屯兵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她悄然攥紧了拳头。 如今手无寸铁,但对付三个屯兵,应该并无问题。 只是若真打了起来,这事儿便会彻底闹大。 若被屯兵认出了是她,一切都完了。 竹清歌哀恸地合眼,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不想伤害无辜人的性命。 可现在,似乎并无他法。 脚步声渐近,竹清歌屏住呼吸。 近在咫尺间,那屯兵却忽然停下脚步! 恭敬的声音响起:“商大人,您怎么来了。” 商牟涯?! 竹清歌的心跳的更快了,这个时辰,他怎么会来?! 若只是三个小屯兵,竹清歌真到了万不得已,还能孤注一掷闯一把。 可商牟涯来了,算是断了她的生路。 商牟涯本就是武将出身,竹清歌现在的身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竹清歌脸色苍白。 她听见商牟涯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每一下脚步声,都重重的踩在竹清歌的心上。 额头有冷汗落下,竹清歌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商牟涯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42章 悬宁宫 竹清歌心里一紧,却迟迟没等来凌厉的呵斥声。 看商牟涯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多么惊讶。 而是皱着眉头对竹清歌开口:“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竹清歌微微愣住。 商牟涯这是什么意思?居然不把她当刺客抓起来? 见竹清歌愣住,商牟涯蹙眉。 “没找到就算了,先跟我出来。” 竹清歌低着头,从书架后面走出来。 跟着商牟涯离开了架阁寺,心里一直犯着嘀咕。 直到一个刻着“鑫王”二字的卷轴,出现在竹清歌的面前。 她讶异地抬眸,正迎上商牟涯沉敛却温润的眸子。 他的声音微凉,却让人觉得熟悉。 “你是在找这个吗?” 竹清歌回过神来,犹豫了片刻,才将那卷轴接到手里。 “你怎么会知道我来找这个。” “我想你应该会需要。”商牟涯笑了笑。 竹清歌此刻满腹的疑虑,商牟涯出了名的刚正,方才面对竹肇群时,分明还是那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可为何现在会主动帮她?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商牟涯黑眸流转,眼底铺满着期待。 他们,之前就认识吗? 竹清歌在原主的记忆里努力搜寻着回忆,猛然回忆起来。她同商牟涯确实有过一饭之缘! “是你!小乞丐!” 商牟涯用力点点头。 “是我!”商牟涯唇瓣含笑:“当年我进金陵赶考,不料被人家偷光了行李,分文没有地饿了一路,到金陵城靠着乞讨度日,若不是你带我吃了那顿饭,还给了你的珠钗让我典押换钱,我可能都挺不到考试那天。” 竹清歌想起来了,原主确实曾经帮助过一个穷书生。 她鲜少出门,身上更是没什么钱,那珠钗是她唯一的首饰。 但当时见到商牟涯那般可怜,竹清歌便毫不犹豫将珠钗给了他,让他换钱,挺过后面的几天。 回忆及此,竹清歌都有几分动容。 原主从小凄苦,但那颗纯良美好的心,却从未变过。 商牟涯从怀里掏出一个淡青色的真丝手帕,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就静静躺着一只柔润的珠钗。 “这……”竹清歌认得这只钗,正是她当年给他的那支。 “我一直没舍得典当。”商牟涯开口垂着眸,两鬓的黑发被风吹起,安静又温柔:“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还给你,可是你似乎很少出门,我又不敢贸然去竹府拜访,所以就搁置到了现在……” 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商牟涯,才发现平日里严肃拘谨的大理寺少卿,褪去了那层光芒和身份,其实是个干净沉稳的贵公子。 芝兰玉树,眉眼如画,生的精致又好看。 “不过是一支珠钗,你不必如此挂心。”竹清歌将那珠钗拿起来:“我拿回珠钗,我们就算两清啦。” 她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亦不喜欢别人欠她什么。 “那怎么行!”商牟涯急急开口:“那样大的恩泽,还一辈子都还不完。” 竹清歌没多想,只是随口便调侃了一句道:“怎么,还准备以身相许啊。” 商牟涯没说话。 云过庭院,风掠长空。 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奇怪的氛围。 竹清歌歪头过看想商牟涯,他似乎仍在犹豫。 竹清歌还以为他是认真了,便大大咧咧地推搡了一下商牟涯的胳膊:“哎呀,我开玩笑的。” “不。”商牟涯抿了抿唇,那双漂亮的黑眸就这样蓄了一抹深长:“竹小姐丽质天成,为人善良,若能同你以身相许,岂不是像天上掉馅饼那样的好事?” 竹清歌脸色一僵。 此刻终于读懂了商牟涯眼底的那抹深长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不会这么多年,都对她…… 想到这里,竹清歌赶紧摇摇头:“哎呀呀说这个干嘛。”她大笑着,笑容却很僵硬:“反正,你帮了我大忙。”竹清歌摇了摇手上的卷轴与珠钗:“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欠啦。” 商牟涯明白竹清歌的意思,他不想勉强她什么,便温温柔柔地点了点头。 “好,互不相欠了。” 商牟涯那双温柔醉人的眸子,带着些许低落,却仍努力扬着笑意的样子,让竹清歌有些不忍心。 若她还是原主,碰上大理寺少卿这般温柔俊美的男子,一见倾心自是正常。 可如今,她满心满眼只有复仇之事。 其他的,她什么都不敢想。 月色寂静,竹清歌将鑫王犯案的卷轴缓缓打开,月光暗淡,商牟涯点了盏灯过来竹清歌照亮。 卷轴里详细记录了当年的全部事情,包括那个被鑫王玩弄害死的男子的父亲。 竹清歌要找的就是他。 “谢谢你。”竹清歌将卷轴小心地收了起来。 商牟涯却忽然浮现起几分担心:“这案子已经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因为事关鑫王,陛下现在的心情,也非常烦闷。” 竹清歌点点头,她很感激商牟涯同她说这些。 “万事小心。”商牟涯道:“若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开口。” “好。” 竹清歌和商牟涯告别,便自行离开了。 月色更浓,压的整个皇宫都阴阴沉沉,,竹清歌伸了个懒腰,心里终于能放松口气。 接下来便是去找鑫王,让他同意和竹画意私奔,这件事便成功另一半。 想的入神,竹清歌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悬宁宫的门口。 那张熟悉的牌匾,熟悉的暗红色门檐,台阶上的每一块青石…… 看的竹清歌恍惚不已。 这是她身为皇后时住的宫殿。 往日如潮水般涌上竹清歌的脑海,几乎要将她淹没窒息。 季琢死后,宫人也都被遣散,悬宁宫几乎成了冷宫,偌大的院子一个人也没有,入了夜,恐怕如鬼城一般可怖。 可竹清歌看着头顶的牌匾,又摸了摸门框,指尖并未触碰到尘土。 这里居然有人打扫? 竹清歌心里翻着嘀咕,手放在大门,竟轻易地便被推开。 门也没锁? 这里毕竟是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好奇心驱使,竹清歌就这样鬼使神差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庭院里恐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唯有一轮圆月悬挂头顶,清清白白地照射着大地。 许是宫人打扫过后忘记锁门? 竹清歌这样想着,为了不另生事端,便决定离开。 刚转身,背后便传来一阵男音。 “站住。” 这声音清冷。 且熟悉无比。 第43章 拜见陛下 竹清歌的身子僵硬,站了半天也不敢回头。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日日夜夜都在梦里辗转。 但此时此刻听到,危险便如巨大的猛兽,朝着她一步步地靠近。 竹清歌咬牙,攥紧的拳头里全是冷汗,脑海中思索着各种可能性。 直到司无端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还准备站到什么时候?” 竹清歌冷静下来,转过身去,便看见司无端站在院落西南角的凉亭中,未穿龙袍,只一身暗色的云缎锦衣,半隐半现地沉寂在夜色中。 他看上去那般随和,可越走近,越能感觉到他身上蕴藏的锋利与寒意。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他的心狠手辣,永远藏在那张淡然的脸下。 “民女竹清歌,拜见陛下。” 司无端蹙了蹙眉,眼神深深地落在竹清歌的身上。 “抬头。” 竹清歌屏气凝神,缓缓抬起头来。 司无端眼底的某种情绪转瞬即逝,寒光即刻迸发出来。 “夜闯悬宁宫,你胆子可真不小!” 竹清歌猛地跪在地上,肩膀瑟瑟发抖,很是惊慌:“陛下恕罪!民女……民女入宫,只为求见陛下!” 司无端笑笑,但眼底藏得却是渗人的刀子。 “求见朕?”司无端的声音冰冷低沉,回荡在悬宁宫的院子里,更加可怖:“为何会来这悬宁宫?丫头,你可知欺君之罪,要掉脑袋的。” 竹清歌跪在地上,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司无端喜怒无常,上一秒可能还愿装出一副贤君的样子听她解释,下一秒可能就杀心四起,提刀将她砍了。 事到如今,她犹如在刀尖上行走,必须每一步都让司无端提起兴趣。 是赌,更是自救。 “今日,乃一月初十。”竹清歌说到这里,忍不住深呼吸:“是先皇后的忌日。” 她原本不想面对今天这个日子,偏偏老天爷要如此残忍,让她路过悬宁宫,还让她遇到司无端。 司无端蹙眉,眼底微微闪过几分惊讶。 但更多的是恼怒。 “季琢乃反贼!她的忌日岂是你能提的?!” 竹清歌自然明白,季琢是反贼,记着她的忌日,是要被降意图谋逆之罪的。 竹清歌慌忙磕头,肩膀收紧,一副谨慎又瑟瑟发抖的样子:“民女只是为了能拜见陛下,所以才能挑中今日,民女胆大妄为,请陛下治罪。”她声音抖得厉害,这样才能显得她没有撒谎:“民女自知身份低微,不配求见陛下,这才想出这个办法,为了能见到陛下……” 司无端坐在石凳上,黑眸微微眯起,倒是生了几分好奇。 “你为何觉得,今日能再次遇到朕?” 竹清歌深深吸了一口气。 “先皇后虽为逆贼,可也曾是陛下相濡以沫的妻子。”这段话的每个字,从竹清歌的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在剜她的心:“陛下爱民如子,对自己曾经的妻子定是如此。纵然前皇后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伤害了陛下,但陛下重情重义,恐很难放下。” 竹清歌想,司无端会在今日来这悬宁宫,定是因为自己犯下那等卑劣之事,在寂静深夜辗转难眠,良心深受谴责。 但就她了解的司无端,自私自利,自然不愿承认他是受到良心谴责才来到这里。 所以竹清歌就帮司无端想了个好借口。 即便这些借口,对她来说,就如油锅般煎熬。 但果不其然,司无端再开口时,语气已少了许多的冷意。 “谁许你随意揣度圣意的?” 竹清歌惶恐道:“还请陛下恕罪。” “罢了。”司无端喉结滚动,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深落在不远处的寝殿:“说吧,为何要求见朕?” 竹清歌缓缓开口:“臣女进宫,为求陛下一事。” “说。” “臣女之妹竹画意,同鑫王殿下两情相悦,想求陛下成全。” 事已至此,竹清歌只能打乱计划,先来试探试探司无端的口风。 若是进展顺利,她还可以在司无端这里,留下个好印象。 “鑫王?” 司无端有些吃惊。 他这个弟弟平日里什么风格,他清楚的很。别说会不会同旁人两情相悦了,他甚至都不喜欢女子! 何来求成全这么一说? 但此事事关皇家颜面,司无端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不紧不慢地问了句。 “你冒险入宫,就为了这个?” 竹清歌回忆起刚才商牟涯的提醒,皇帝已经知道这件事,非常不悦,让她小心。 但让司无端不悦的,不过是他皇家的面子,若此事真的判定为丞相府一手陷害,因此处置了竹肇群,定会让竹家同陛下之间心生嫌隙。 这沈肆听一直虎视眈眈,就等着竹家和陛下心生嫌隙,好趁虚而入,将丞相收为他方势力。 届时,朝堂之上原本三足鼎立的天秤,便会彻底失衡了。 聪明如司无端,他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此事出来,朝堂上多少双眼睛看着,碍于他皇帝的颜面,除了秉公执法别无选择。 若因此削弱了竹肇群,定会壮大沈肆听。 这绝对不行。 这个天秤必须要平。 司无端此刻最缺的,是一个不用处置竹肇群的理由。 竹清歌就是来给司无端这个理由的。 她跪在地上,表面上情真意切地流着眼泪:“陛下您有所不知,鑫王同画意虽然情投意合,可爹爹一直不同意他们的往来,鑫王大人和画意被逼无奈,便只能想出这个将生米煮成熟饭的办法来。” 司无端看着竹清歌,嘴角的冷意逐渐显现。 声音忽然便沉下来,问道:“你,确定?” 竹清歌怔了几秒,很快便反应过来。 司无端恐怕是看出了她在撒谎,既然如此…… 竹清歌眼神闪烁,直接将那副心虚的模样表现到了极致。 “民……民女不敢欺瞒陛下……”连着又磕了好几个响头:“家父这些年对陛下鞠躬尽瘁,绝无二心,画意是家父最疼爱的女儿,因几年前的一面之缘,喜欢上了鑫王,她不过是想努力追求自己的爱情,却不想酿成了如此大的误会,还请陛下宽恕。” 第44章 倒霉 竹清歌将这件事说成是画意喜欢鑫王,那一切便说得过去了。 在司无端眼里,那便是竹画意爱慕鑫王不成,便用计将生米煮成熟饭。 但这件事摊放在阳光下,便是“鑫王和竹画意两情相悦,为了爱情不惜犯错。” 竹清歌这幅心虚害怕,不得不说了实话的样子,更得司无端的心意。 他以为是他将竹清歌心里的实话诈了出来。 事情到了此地,司无端便再无怀疑。 “这件事同你并无关系。”司无端的语气已经温和了许多:“为何要冒此大险,入宫求朕?” 竹清歌小脸煞白,开口时却分外决绝。 “这件事关乎竹家的声望,关乎妹妹的幸福,竹家人一条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寂静的深夜,忽然响起来司无端拍手的声音,显得非常突兀吓人:“好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话虽然听上去是在夸赞,但语气中的狠意竹清歌听的清清楚楚。 竹清歌故意这样说的。 司无端一向好猜忌,当初的季家便是最好的例子。 当初季家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顾家上下所有人一条心,所以顾家屡战屡胜,一路平步青云。 导致最后被司无端猜忌,被司无端陷害灭门。 竹清歌故意这样说,便是想让司无端觉得,竹家将会是第二个季家。 间隙不是一朝一夕产生的。 她会慢慢地,让当初发生在季府身上的一切,报应在竹肇群的身上! “行了。”司无端冷冷开口:“你先起来吧。” 竹清歌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一副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反应过来的状态。 “关于竹画意之事……”司无端道:“这是丞相的家事,既然竹肇群不同意,朕也不好插手。” 竹清歌猜到司无端会这样说,他永远都是这样,喜欢做那个坐收渔翁之利的旁观者。 “若鑫王同竹画意真的是两情相悦。”司无端漆黑的眸子落在竹清歌的身上,带着似有若无的试探:“便让鑫王自己来求朕赐婚。” 竹清歌小心地问:“民女请求陛下,若鑫王和画意喜结连理,乃是大喜,可否宽恕王曼禾,宽恕竹家此次的闹剧。” 司无端冷笑出声。 “你在同朕谈条件?” 竹清歌慌慌张张地又跪下:“民女不敢!” 她有这个把握,司无端会同意的。 毕竟鑫王这么多年都不曾悔改,若她有办法将鑫王这个大麻烦解决了,能帮司无端减少许多的烦恼。 司无端可就少了个大麻烦。 竹清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片刻,头顶传来了司无端清冷的嗓音。 “罢了。”司无端看着竹清歌这副怯懦的样子,不禁摇摇头:“起来吧,动不动就跪,朕有那么可怕吗?” 竹清歌胆怯地摇摇头。 “陛下爱民如子,知人善任,更是仁厚宽宏,只怪民女自己胆怯,胆小如鼠。” 司无端看着竹清歌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你这丫头,倒真是与众不同。” 战壕图丢失时临危不惧想对策,够聪明,竹家出事又毫不犹豫站出来,够有情意,目前看来,这小嘴也够伶牙俐齿。 “从前竟不知道竹肇群还有个这么出众的女儿。” 竹清歌连忙垂头。 “陛下谬赞了。” “行了。”司无端摆了摆手:“若鑫王和竹画意能成,便是大喜,朕便免了竹府的一切罪过。” 竹清歌欣喜无比:“谢陛下的恩典!” “若无其他事,民女便告退了。” 竹清歌转身,一步步地往门口走。 提着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下。 竹清歌离开了悬宁宫,脚步停顿着抬起头,月色寂静,却照不亮她内心的阴霾。 时间好快,不知不觉,季琢枉死已经一周年了。 可过往的那些痛苦,无穷无尽的血腥,都可怖地好像刚发生在昨天。 只是留给竹清歌痛苦的时间并不多,她的任务还很重。 深深地呼吸,褪去沉重的表情,竹清歌准备先回府睡一觉,好好休息一番,再去鑫王府求见。 却忽然被一颗石头砸到了脑袋。 哪个家伙! 竹清歌猛地朝着石头丢来的方向看去,一个修长的身影倚靠在树上,月光洒下,衬得他越发高大。 沈肆听? 他怎么会在这儿。 今儿这是怎么了,悬宁宫竟这般热闹,刚才好不容易从司无端的手下逃出来。 一转脸就遇到了沈肆听。 她也太倒霉了。 竹清歌原本想装作没看见,能溜走便溜走了。 谁知道她刚迈出去一步,就又有石头朝她脑袋丢过来。 竹清歌憋着火气,脚步加快准备逃。 可是她脚步越快,丢过来的石头越多。 根本躲闪不及,她快被砸成胖头鱼了! 沈肆听!你个挨千刀的! 竹清歌没办法,努力平复着自己的火气,走到沈肆听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给他请安。 “民女拜见沈大人。” 沈肆听抬手,毫不客气地捏住竹清歌的脸颊。 “跑?” 竹清歌痛的要命,可司无端还在悬宁宫里,她不敢出声,怕惊动了里头那位。 只能抓着沈肆听的手,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大人饶命啊。” 沈肆听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不准备和本督解释解释?” 打晕他的手下,连夜逃跑,还私自入宫,这丫头越来越难管教了。 “沈督公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抓了,我要是不自己想办法逃出来,那可就冤死了。” 看着竹清歌苦巴巴的小脸,沈肆听勾了勾唇。 “怎么,在埋怨本督?” 竹清歌阴阳怪气:“民女可没有这个胆子。” 话音刚落,悬宁宫大门的声音忽然响起。竹清歌刚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面前的男人一把拉入了怀里,翻身躲在了大树后面。 男人的灼热的呼吸,就这样喷洒在脸上。 竹清歌心跳的很快。本能地想脱离沈肆听的胸膛,可司无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若此刻被司无端看见她同沈肆听在一起,定会引起司无端的猜疑。 竹清歌屏住呼吸,只能让自己暂时忍耐。 偏偏这沈肆听不是个安稳的主儿,竹清歌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慢慢抚上了她的腰肢…… 第45章 脸好嫩 竹清歌身子狠狠一颤。可司无端还未走远,她根本不敢动。 她越不敢动,沈肆听的手就越放肆。 “沈肆听!”竹清歌动了动嘴,但并没有出声音,而是用眼神狠狠瞪着沈肆听。 沈肆听看着怀里的姑娘,明明是充满稚气的一张小脸,偏偏生了双倔强清冷的眸。 就是这双眸,总恍得他失神。 平日里怎么欺负这丫头,她都有办法化解,时不时还回击他一下。 但今日……似乎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慌张的模样。 有趣。 沈肆听想着,玩味的笑意攀上嘴角。直接用指腹掐住竹清歌细腰上单薄的几两细肉。 !!!! 竹清歌顿时感觉又疼又痒,眼睛瞪得头顶的圆月一般。 偏偏又不敢叫,但酸痒的感觉实在难忍,她扭扭捏捏地缩作一团,在沈肆听的身上来回蹭。 原本看着竹清歌这副样子觉得好笑无比,但当这丫头难忍酸痒蹭在他身上时,沈肆听脸色骤变。 这丫头! 竹清歌的温热柔软,夹杂着她发丝淡淡的清香,撩人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往沈肆听的身上钻。 男人的喉结微微轻滚。 他把她腰上的手收了回来,不再逗弄她。 酸痒感顿时消失,竹清歌揉着后腰抬起头,惊诧地发现。 沈肆听他…… 好像脸红了! 竹清歌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但…… 沈肆听不是个太监吗,为什么会对女子的触碰有感觉?还……还会害羞? 抱着好奇的态度,竹清歌主动靠了过去。 她踮起脚跟,鼻尖靠近男人的下巴,浅浅的气息铺洒在他的脖颈。 沈肆听的脖子顿时就烧红起来。 !!! 竹清歌心下诧异,她这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沈肆听居然这么敏感? 既然如此…… 竹清歌有股坏意攀上嘴角,她继续仰头,唇白碰到沈肆听脸颊的时刻,被那男人猛地推开。 司无端已经走开了。 竹清歌看着沈肆听恼怒的神色,忍不住笑出声。 “万万没想到,沈大人如此……”她刻意拉长了尾音,说得阴阳又怪气:“娇俏可人呢。” 沈肆听脸色难看的几乎要吃人。 “竹清歌。”他赫然抬手,一把扣住竹清歌的脖子:“不要做过分逾越的事。”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将竹清歌挟持,恐惧便也因此而生。 竹清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沈肆听真是够讨厌的! 既然如此……她偏偏不想认这个输! 重生这段时间以来,她日日习武练习,这副身子早就不是从前那般虚弱了。 竹清歌脚步猛抬,朝着沈肆听双腿之下的位置便要踢过去。 沈肆听眼神一凛,脚步生风地迅速躲开。还抬脚踹在了竹清歌的大腿上。 这一下踹的不清,竹清歌直接飞出去摔在地上。 “哎哟……”竹清歌揉着屁股,痛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她缓了半天才爬起来,气得不打一处来。 经过训练,她现在身手确实不差,可这副身子多年来的积弱,毛病仍旧在。 所以即便再怎么练习,也扛不住沈肆听的这一脚。 “你!”竹清歌咬牙,可看着沈肆听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更不想认输! 竹清歌掸了掸衣衫,虽然痛得要命,但脸上却一副饶有兴致地表情,笑盈盈地向沈肆听下面的那个部位看去。 “沈大人一身干净,怎如此敏感?” 言下之意,你不是太监么,为何对那个位置那么敏感。 “竹清歌。”沈肆听那双黑眸异常冰冷,渐渐攥紧的拳头预示着他翻滚的怒意:“你想死么。” 竹清歌眨了眨眼,一副楚楚可怜地样子,软软道:“沈大人还真是吝啬,只许你欺负我,不许垂涎垂涎您的美色了?” “竹清歌!” 眼看着沈肆听就要被彻底点燃了,竹清歌赶紧见好就收。 “好了好了。”竹清歌朝着沈肆听微微鞠躬,服软道:“我错了沈大人。” 她眼睛亮了亮。 “为了表示我的歉意。”竹清歌想了想,卖了个巨大的关子。 “当年季皇后有一幅名曰《向阳》的画作,鲜少有人见过真容,但相传那是季皇后最喜欢的一幅作品,沈大人您既是个懂画之人,定然……” 好几次沈肆听都对季琢的事情表现出很深的兴趣,所以这一次竹清歌也决定赌一把,用那幅《向阳》,来看看沈肆听的反应。 果不其然,还没等竹清歌的话说完,沈肆听就已经等不及地打断。 “你知道《向阳》??” 竹清歌看着沈肆听这副焦急的表情,忍不住恍惚了几分。 当年她画出《向阳》,觉得颇为欢喜,便第一时间拿去给司无端看。 可司无端却只是厌恶地瞥了一眼,便恹恹道:“没意思。” 那时的季琢,将司无端的建议看的比天大,司无端说不好,她看那幅画,便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后来即便很多朋友都说那幅画是她画的最特别的一幅,她也还是毁了它。 只因为司无端不喜欢。 所以《向阳》变成了季琢画作生涯里,为数不多的遗憾。 “沈大人不要这么激动。”沈肆听的反应让竹清歌心情大好,要是早知道用这种方法就能拿捏这家伙,她就不用走那么多弯路了。 “我不仅仅欣赏过《向阳》,我还……”竹清歌可以放慢了语速。 “还什么?!”沈肆听冷声呵斥:“再这样磨磨蹭蹭,小心本督杀了你。” 竹清歌咂咂嘴,立马换了一副口气:“没见过,没听过,不知道,沈大人再见,我回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沈肆听脸色一僵。 “竹清歌!”沈肆听气得咬牙:“你不说,督公府多的是办法让你说。” 言下之意,是在威胁竹清歌用刑。 竹清歌停下脚步,并无所畏惧。 “沈大人可以试试。”她猛然转身,那双眼睛坚定又倔强:“我绝对可以保证,沈大人您伤我一根手指头,这辈子您都看不到《向阳》了。” 沈肆听喉结上下快速地滚动,努力压抑着翻涌的怒意。 和这丫头接触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多少了解她的性子。倔强的要命,吃软不吃硬。 越是来强的,她越是不肯服输。 《向阳》一直是沈肆听心里的遗憾,季琢戎马一生,所画的作品也都是同战争,百姓有关系,而《向阳》,画的却是面向太阳的花花草草,是少女心最直接的体现。 那是属于季琢的唯一。 所以也成了沈肆听的遗憾。 第46章 向阳 没看过《向阳》,是沈肆听最大的遗憾。 所以当竹清歌提起这幅画时,他连怀疑都忘记了。 “竹清歌。”沈肆听定了定神道:“你怎会见到《向阳》?” 因为这幅画很早就被毁了。所以知道这幅画的人少之又少。 竹清歌一个待字闺中的丫头,竟然知道这么多。 “我不光见过。”她看着沈肆听,慢慢道:“我还有这幅画。” “我生母曾和前皇后有着短暂的缘分,那日她去拜访前皇后时,正巧遇到她准备毁掉这幅画,我娘亲也是个爱画之人,便拦了下来,可前皇后似乎并不想看到那幅画,于是便做了个顺水人情,赠给了我娘,我娘死后,便留给了我。” 此话一出,沈肆听抬起的手都在颤抖。 《向阳》是被前皇后毁掉之事情,根本无人知晓,但竹清歌不止知晓,竟还知道将画救了下来! 之前的《战壕图》,便让沈肆听一直怀疑。 虽然她说是仿品,但分明和真迹一模一样! 这次又是《向阳》,更让沈肆听很难平静。 “你说真的!?” 竹清歌看着沈肆听那双漆黑的瞳孔里难以掩藏的欣喜,很难不触动。 是普天之下还记着她的人不多。 能如此惦念她的画作的人,恐怕也只有沈肆听一个。 “是。”竹清歌忍不住问道:“这世上会画画的多了,你为何对前皇后的画这般执着?” 沈肆听微微一愣,回过神来,眼神再次冷厉下去。 “与你无关。” “哦。”竹清歌耸耸肩:“你不肯说,那就算咯。” 反正她现在算是抓住沈肆听的软肋了。 “竹清歌!”沈肆听冷声开口:“你别太过分了!” 竹清歌笑笑。 她忽然觉得沈肆听这幅样子怪好玩的。 明明一肚子火,却不敢发。 还要假装自己平静如水的模样。 “你怎样才愿意将《向阳》拿出来。” 竹清歌沉浸在沈肆听气鼓鼓的表情里,也没听到他为什么,忽然直勾勾地来了句: “我可以捏一下你的脸吗?” 精致白皙,像个女人一样。 沈肆听一愣。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竹清歌没问,直接抬手去掐。 好水嫩。 “……” 沈肆听彻底愣住了。 这丫头是不是脑子不合适? 普天之下还没人敢捏他的脸! 回过神来,沈肆听狠狠甩开竹清歌的手,眼神狠戾:“竹清歌,你有完没完。” “真小气。”竹清歌瘪了瘪嘴:“不过,看在你让我捏了一下的份上……” 竹清歌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既然他这么在意《向阳》这幅画,那只要她没交出来,沈肆听便一直拿她没办法。 这么好用的护身符,自然是能多用一会儿,便多用一会儿。 思绪及此,竹清歌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拖延着拿画的时间。 “那东西一直被我娘亲视为珍宝,她说将那幅画当作我的嫁妆,在我成亲之时,她会将这些年来为我积攒下来的嫁妆,以及那幅画,一同赠予我。” “你娘亲不是早就死了?” 竹清歌遗憾地点点头。 “所以啊,那幅画我到现在也没找到。” “竹清歌你敢戏耍本督?” “我可不敢!”竹清歌抿了抿唇,她胡闹也胡闹够了,若再不知分寸,怕是真的会惹恼沈肆听。 于是她换回那幅卑微认真的脸,低声道:“这幅画早晚都要交给沈大人。我势单力薄,竹家人各个都恨不得吃了我,我暂时留着那画,只是想在沈大人这里,讨一张护身符。” 听了这话,沈肆听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你这丫头手段如此凌厉。”沈肆听道:“还需要本督庇佑?” 这些日子以来,竹家都快被她闹散架了。 “沈大人位高权重,若能得您庇佑,那可是三生有幸。” “得了。” 沈肆听不想听她说这种马屁胡话。 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离开前,最后提醒了竹清歌一句。 “本督的耐心有限,若你拿不出《向阳》图,本督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绝不让沈大人失望!” 竹清歌和沈肆听走了相反的方向,她原本还在纠结,是先去找鑫王,速战速决地把事情办了,还是先回府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说。 刚走到宫门口,就看见墙角蜷缩着的小小身躯。 青色的罗裙,单薄地辉映着月色。 竹清歌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她朝着锦瑟走过去,夜深露重,这傻丫头竟一直在这里等着。 “锦瑟。” 竹清歌俯身过去,轻轻拍了拍锦瑟的肩膀。 锦瑟迷迷糊糊地醒来,但下一秒看见了自己的主子,眼神嗖地亮了。 “小姐!” 她一把扑在竹清歌的怀里:“你总算出来了。” “走吧。”竹清歌将锦瑟拉起来,碰到她的手,特别的凉。 “傻丫头。”她说着,将锦瑟的手抓得更紧了些:“回府。” “嗯!” 夜色寂静,将两个单薄的身影拉的很长。 竹清歌这一世脚下的路注定布满荆棘,无所谓,她想着,将锦瑟的手攥的更紧。 她会护着她视为珍贵的人,永远平安幸福。 竹清歌忽然抬头,眼眉深重。 珠儿,若你在天有灵,请原谅我的无能。 以后,她不会让她身边的任何人受到欺负。 竹清歌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回府。 想来回去便要被竹肇群问东问西,解释起来太累了。 她决定直接去找鑫王,而后将问题解决后,直接带着王曼禾回府。 更显得她能力超群。 她带着珠儿随便找了个客栈,歇息了一夜。第二日中午才姗姗醒来。 简单收拾过后,便带着珠儿去了鑫王府拜访。 第47章 亲自迎她回府 事情比想象中进行的更顺利。 鑫王是个聪明人,与其让竹清歌将他有龙阳之癖的秘密传出去,不如娶个不会影响自己的娘子,两个人表面上成了亲,但他还可以在背地里玩自己的。 这样一来,竹画意甚至可以成为他的掩护。 所以他答应了,但条件是他娶了竹画意,不论今后日子如何,竹肇群都不能干涉。 虽然竹肇群不在,但竹清歌完全可以代替竹肇群答应。 对于竹肇群来说,这件事只要能解决。女儿的幸福算得了什么? 只是可怜了竹画意。 一生的幸福,就被自己年少时的错误给毁了。 有了鑫王的答应,也有了陛下委婉的首肯,但这案子终究还是归大理寺查,要将整件事做的没有任何漏洞,还需要最后一步。 安排竹画意和鑫王私奔,但案件因为还在审理阶段,竹画意不能随意离开,私奔路上遇到了大理寺卿,便顺理成章地被带回去审问。 鑫王同竹画意的事情便就此传开,竹肇群顺势在陛下面前求了个圣旨赐婚。 鑫王孤寡多年,终于遇到了合意之人,此乃大喜,龙心甚悦,便下旨赦免了竹府上下所有人的罪过。 司无端倒是个讲信用之人。 这案子算是结束了,王曼禾回府的那日,竹肇群没有派人去接她。 那个不争气的蠢女人,给他制造了那么大的麻烦,他根本懒得再管她! 竹清歌便在此刻站了出来。 “爹爹。”竹清歌在竹肇群身边,一边为他沏茶,一边道:“这案子现在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但说什么的都有,大家不明真相,有说是王曼禾刻意构陷的,也有说一切都是误会的……” 竹肇群揉了揉眉心,外面的传闻,确实是让他最头痛的事情。 “你想说什么。” 竹清歌缓缓道:“若是爹爹您不管大娘,让她自行回来,便坐实了她犯错的事实,大家嘴里关于丞相府各种难听的传闻,便会越来越多。” 竹肇群皱眉,竹清歌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他抿了口茶,抬眸看向自己这个女儿时,眼里多了几分欣赏。 考虑周全,真不错。 “清歌啊。”竹肇群忽然问道:“你大娘如此陷害于你……你不怪她吗?” 竟然还帮着她说话。 竹清歌垂眸道:“当然怪,大娘对我那般心狠,我也是个正常人,怎能不怪。” “那你为何……” 竹清歌道:“只是大事面前,竹府的名声更重要,于竹府而言,我自己的小情绪,便不那么重要了。” 听到竹清歌这么说,竹肇群更是欣慰。 做事分得清轻重,将竹府放在第一,果然是他的好女儿! “好!”竹肇群点点头:“爹爹便听你的。” 他亲自去接了王曼禾回来。 竹清歌在房间里等着,轻松地吃着核桃。 锦瑟坐在旁边,认认真真地剥着:“小姐。奴婢不理解,那王曼禾已经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就算能接回府,也只是做做样子,地位肯定大不如前,您为何要在丞相面前帮她说好话?” “我那不是帮她说好话。”竹清歌拿了一颗核桃肉塞进锦瑟的嘴里:“你也说了,她已经没有翻身的余地了,那我就榨干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在竹肇群面前讨个好印象。” 锦瑟嘴里吧唧吧唧地咀嚼着,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让竹肇群亲自去接,不过是想让王曼禾觉得,她的相爷还是爱着她的,一切重头来过,还是有希望的。” 锦瑟认真地听着。 竹清歌原本挂着笑意的凤眸,此刻一点点变得凌厉:“让她仍抱有希望,然后在她面前,将所有希望碾碎。” 竹清歌唇角微扬,带着渗人的冷意:“这才过瘾。” 不多时,管家来报,说丞相和夫人就快到了。 竹清歌点点头,起身便往门口去。 “走,锦瑟,我们去迎接大娘了。” 队伍浩浩荡荡,竹肇群和王曼禾坐了两个轿子。 竹肇群下来时面色严肃,看不出有多大欢喜。 倒是王曼禾,虽然极力控制着表情,但看着竹府的大门,看着接她的队伍,内心忍不住欣喜。 只是看到竹清歌的瞬间,脸色便忍不住往下沉。 她怎么也在。 “大娘。”竹清歌笑脸相迎地走过来。可王曼禾只是敷衍地笑笑。 如今她回来了,掌管竹府的大权便仍旧在她的手里,竹清歌当然要对着献殷勤,但她接不接受便得看竹清歌的表现了。 所以王曼禾根本没有理会竹清歌的笑意,而是轻蔑地扫了她一眼,便绕过她进了府。 这一切都被竹肇群看在眼里。 看来此次在大理寺走的这一遭,还是没能让她有所悔改。 没救了。 竹清歌静静等了片刻,才走到竹肇群的面前,大度道:“爹爹,您先去休息吧,这边有我呢。” 竹肇群点点头。 “辛苦你了。” 他的这个女儿,越来越让他省心了。 王曼禾眼看着竹肇群去了主殿,正要跟着过去,前路就被竹清歌给拦了。 “大娘。”竹清歌抿着唇笑:“您最好先去洗个澡。” 竹清歌说的有理,王曼禾便也不说什么,先去洗澡了。 还是这丞相府的水热乎,在自家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王曼禾疲倦的身躯很快就恢复过来。 只是刚洗漱完毕,竹清歌便进来了。 王曼禾长发及腰,头发刚刚擦干,还未梳妆,看见竹清歌这般大模大样地进来,很是不满。 “未来通报,卿芳阁是你能随意进出的?”她狠狠刮了她一眼:“没规矩的东西。” 詹祥寺的事情出了以后,她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东西了。 索性屋子里就他们俩,谁也没必要装出那副虚伪的和睦来。 张嬷嬷刚去小厨房端了碗热汤回来,一进门就看见竹清歌。她看着手里滚烫的热汤,心里一时便起了歹心。 竹清歌那张脸,细嫩娇俏,若是泼上热汤,定然精彩万分! 想到这里,张嬷嬷便紧走几步,凑到竹清歌的身边,脚下故意一软,身子歪倒下去,手里的热汤直接朝着竹清歌的脸泼过去! 第48章 热汤 锦瑟大惊,毫不犹豫地抱住竹清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那热汤才从砂锅里倒出来不久,腾着热气,就这样全部泼在了锦瑟的背上。 “啊!” 刺骨的疼痛即刻传来,锦瑟痛叫出声,整个人歪倒下去,痛到抽搐不已。 “锦瑟!” 竹清歌大惊,慌忙去扶,可指尖刚刚触碰到锦瑟的身体,她就痛得出声。 “呃……好痛……”锦瑟紧咬着唇,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竹清歌不敢再碰锦瑟,她的心被狠狠地揪着,心疼的要命。 转头,冷厉地看着一旁罪魁祸首的张嬷嬷,她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张春芳!” 竹清歌的声音几乎到了要吃人的地步。 可张嬷嬷只是短暂地恍惚了片刻,很快便又恢复了自如。 詹祥寺那么大的事情,她家主子都能全身而退,靠的就是有相爷的庇佑。 她主子可是掌管着丞相府的大小事宜,不过泼伤一个小丫鬟,也没人敢动她。 张嬷嬷轻飘飘地来了句:“大小姐恕罪,老奴不是有意的。” “叫郎中!”竹清歌此刻没空和张春芳磨蹭,她此刻只祈祷着锦瑟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锦瑟,不怕。”竹清歌轻轻攥住锦瑟的手,轻声宽慰道:“有我在,没事的。” 锦瑟额际冷汗涔涔,她感觉到竹清歌的紧张,所以即便是强撑着力气,也给竹清歌挤出了一抹笑意。 “小姐别担心……锦瑟没事的……” 这一幕,仿佛将竹清歌彻底拉回了半年前。 珠儿离开她的那一幕。 她也是如这般痛苦,却满心满眼记挂着她。 竹清歌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郎中叫来了吗?”她起身,走向张春芳,漆黑的瞳孔里燃烧着渗人的杀意。 张嬷嬷被吓了一跳,心里开始莫名地发虚,慌慌张张地跑开,声音还带着颤抖。 “我……我这就去请郎中来!” 竹清歌回过身,看着歪倒在地上的锦瑟,难受不已。 不能让锦瑟这般躺在地上,要先带她回房。 三三两两的下人闻声赶来,看到地上的锦瑟,便俯身要将她扶起来。 锦瑟只是个下人,其他人拉她的时候动作粗鲁,根本不管她身上的伤。 痛的锦瑟哀叫不已。 “住手!” 竹清歌慌忙过去,小心翼翼地挽过锦瑟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肩上。 然后半蹲在锦瑟的前面,侧目道:“上来。” 锦瑟同竹清歌从来不谈主仆体统那回事,所以竹清歌要背,锦瑟便乖乖地趴在竹清歌的背上。 这样自然而然的举动,却让旁边围观的下人心生妒嫉。 锦瑟不过是路边捡来的丫鬟,凭什么让主子来背她! 除了妒嫉,更多的则是羡慕。 拥有如此看重她的主子,锦瑟的命可真好。 竹清歌就这样背着锦瑟,往风华殿的方向走。 “小姐。”锦瑟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极力隐忍的颤抖:“锦瑟是不是很重。” “没有。”竹清歌的声音沙哑无比:“我们家锦瑟最瘦了。” 这个回答让锦瑟很开心,她歪着头蹭在竹清歌的脸颊上。 温温热热的触感,更让竹清歌害怕。 害怕她出事。 好不容易到了风华殿,将锦瑟放到床上时,她背后的伤口已经和衣衫粘连在了一起。 竹清歌不忍看。 郎中却迟迟不来。 “李管家。”竹清歌道:“劳烦您帮我照看着锦瑟,我去请郎中来。” 锦瑟的伤再也不能耽搁,她唯有亲自去,才能保证速度最快。 她就近选择了个郎中铺,将郎中请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张春芳在街边磨磨蹭蹭。 竹清歌眼神低沉,但脚步却没停下,径直回了府。 锦瑟的伤很重,因为衣衫和伤口黏合的太紧,所以撕扯的时候会大幅度破坏皮肉,将来会留下很难看的疤痕。 “没事。”竹清歌坐在床边,握着锦瑟的手:“就要上天找太上老君,我都会想办法把你后背的伤疤去掉。” 上药的过程极其痛苦,看着锦瑟将唇角都咬出了血,竹清歌心里的恨意更浓。 这边的药都上完了,郎中已经走了,张春华这才迟迟赶来。 竹清歌坐在风华殿的庭院里,将其他下人都差遣离开。 见张春华那幅气喘吁吁的样子,竹清歌也配合着她的出演,问道:“郎中呢?” 张春华愧疚道:“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街上药铺的郎中全都出诊去了!我跑了三条街都没找到。” “哦?”竹清歌冷笑出声,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张春华:“是么,那还真是辛苦张嬷嬷了。” 张春华还没意识到危机正在逼近,她正沉浸在自己的得意里。 那么滚烫的热水,若不及时救治,恐怕小命难保。她就是要让竹清歌失去贴己之人,要让竹清歌明白,这丞相府是她家主子说了算! 她就是要代替她主子,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末了,还自以为聪明地补充了一句:“小姐您放心,我已经吩咐药铺的小厮了,只要他们家郎中看诊回来,便会马上来我们府上,给锦瑟治病的。” 竹清歌冷笑:“是么。” 忽然,她将手里的茶杯丢在地上张春华的面前。 “啪!” 茶碗碎了一地。 “捡起来。”竹清歌冷冷地吩咐。 张春华虽然不情不愿,但毕竟她们是一主一仆,她只能悄悄翻了白眼,将细碎的瓷片捡起来。 在她捡瓷片的时候,竹清歌一脚便踩在了她的手上。 “啊!” 张春华痛得出声,想要挣扎着抽离,可竹清歌越踩越用力,脚腕左右晃动,死死踩住了她的手。 张春华逃脱不开,只能求饶。 “小姐我错了!锦瑟受伤我也没办法!我真不是故意的啊!”张春华疼出了冷汗:“您快放开我!否则大夫人知道您虐待卿芳阁的人,定会大怒!” 事到如今,她还敢用王曼禾来压她? 竹清歌冷笑着,慢慢抬起脚。 张春华立马将手抽离,吃痛地揉着手腕。 “你真是疯了!等着大夫人降罪吧!” 张春华说着,便准备起身,可是还没站起来,便感觉到脖子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 温热的液体滚滚流出,将白衫染成了红色。 第49章 一报还一报 竹清歌将手里带血的碎瓷片丢在地上,看着满脸惊恐地张春华,轻轻地笑了。 冷唇轻启,语气却骇人无比。 “真是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呢。” 她把刚才张春华的说辞,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张春华死死捂着自己的脖子,身子怎么也用不上力气,歪倒在竹清歌的脚边。 痛苦和恐惧将她包裹,她缓和片刻,才颤抖着开口:“救救……救救奴婢……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求求您……救救我……” “你放心。”竹清歌缓缓站起身:“伤口不深,血流的慢着呢。” 张春华一听,松了口气。 她还有救!只要请郎中来的够快,便来得及…… 想到这里,张春华身子僵住,慢慢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果然,下一刻便听到竹清歌说:“那就看你叫的郎中了,他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给你治!” 张春华的心瞬间跌落冰窟。 “不要……”她绝望地摇着头:“求求你……救我……” 竹清歌的眼神却越来越冷:“求我没有用,求你自己吧。”竹清歌厌恶地甩开她抓住自己脚腕的手:“你的命,可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的。” 只要她叫的郎中,能再她血流干了之前赶到,她就死不了。 “张嬷嬷。”竹清歌轻笑出声,可她的这个笑容却像一张冰冷的面具,毫无感情:“这世上没有哪件事是会白白发生的,您做的事,必然是要回报在您自己的身上呀。” 说完,竹清歌便转身回了房间。 身后断断续续飘来张春华的声音,她的气息越来越弱。 仿佛风一吹,便散了。 竹清歌陪在锦瑟的身边,后背上了药,又喝了些安神的汤,这才能睡下。 这一夜寂静无眠,竹清歌一直陪在锦瑟的身边,趴在床头便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管家才在风华殿的庭院里发现了张春华已经僵硬了的身体。 竹清歌听到声音,急匆匆地赶出去,一副根本不知情的样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 竹肇群已经在庭院里了。 这几天竹府的生存如履薄冰,里里外外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绝对不能在出任何岔子。 所以一听到府里有人死了的消息,竹肇群便马上赶了过来。 卿芳阁的人,死在了风华殿,属实离奇。 此刻王曼禾也到了,连头饰都没来得及戴,便急匆匆地跑过来,看见地上张嬷嬷的尸体,尖叫出声。 “张嬷嬷!” 她颤抖的俯身下去,看着满地的血,整个人踉跄着就要摔倒。 “大娘!”竹清歌忙关切地伸手过去,将王曼禾扶住:“张嬷嬷是您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风华殿里?” 还是死相如此惨烈的情况。 竹清歌这一句话,就先发制人地将事情的矛头对准了王曼禾。 现在人人都知道她们俩不和,詹祥寺之事又是王曼禾蓄意陷害竹清歌。 如今这风华殿发生的事情,很难让人不怀疑,是王曼禾的主意。 “我还想问你!”王曼禾的气势丝毫不输:“张嬷嬷乃是我的贴己老奴,如今竟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在你的屋子里!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竹清歌无辜地摇摇头,一边回忆着昨晚,一边认真地开口:“昨晚我让张嬷嬷去请郎中来,可迟迟没有请来,我便自己去请了,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出过房门。” “如今张嬷嬷死在你的殿里,你定脱不了干系!”王曼禾哭哭啼啼抹着眼泪,在竹肇群面前扮尽了委屈:“相爷,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才刚回来,便有人做了如此大的下马威给我,以后可怎么得了啊!” 言下之意,这人就是竹清歌杀的。 竹清歌自然不甘示弱。 “大娘您什么意思,您觉得我会愚蠢到杀了你的人,还丢在自己的殿里,等你赶来兴师问罪吗?”她看了眼竹肇群,暗暗藏了一份失落和无奈。 就是为了让竹肇群感觉到,发生这种事,她心系竹府,所以和竹肇群同样地失望和无奈。 “这种事,分明就是有人恶意栽赃。” 是谁栽赃,不用明说大家心里也清楚。 竹清歌又一次将祸水东引。 王曼禾原本以为竹肇群一定会向着自己,毕竟詹祥寺那么大的事儿,他都没有怪罪,反而亲自上大理寺将她迎回府中。 所以这次的事情,他也不会怪罪自己。 可她哀恸了许久,竹肇群都没什么反应。 “相爷……”王曼禾心里打鼓,声音也弱下去不少:“你可要为我做主,张嬷嬷死的好冤枉啊。” “冤不冤枉。”竹肇群皱眉,眼神落在竹清歌的身上:“歌儿,你怎么看。” 此话一出,地位高见立下。 对王曼禾而言,更是晴天霹雳! 从前只要竹清歌在,随便什么黑锅丢在她身上就行了。 如今,相爷居然要听她的意见! 她不在府中的日子,这丫头都做了什么! 既然竹肇群发了话,竹清歌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女儿觉得,恐怕是这张嬷嬷昨日陷害未果,内心惶恐,原本大娘的卿芳阁近日便屡屡出事,这件事发生以后,她更是害怕,怕此事会拖累她的主子,所以索性在我这风华殿闹上一闹,把矛头引到我这里。” 竹肇群皱眉:“陷害?” 他光是听到这个词,脸色就阴沉了好几分。 竹清歌点点头。 “爹爹您有所不知,我昨日拜见大娘时,那张嬷嬷端着刚烧开的热汤,便故意往我身上泼洒,若非锦瑟挡着,恐怕此刻躺在床上的就是女儿了。” 此话一出,竹肇群大怒。 “竟有此事?!” 王曼禾当然不肯承认:“满口谎话!张嬷嬷一向小心谨慎,你别以为她死了,你就能随意诬陷!” 第50章 不能坐以待毙 竹清歌冷笑。 “当时许多人都在场。”竹清歌冷冷地目光扫过在场的下人,随便指了几个:“你,你,还有你,我记得当时都在卿芳阁做事。” 竹清歌的眼神尖锐地扫过去,让不少人都忍不住低下头。 她的气场太强了。 竹府的下人一个个都是看人下菜的主儿,眼见着王曼禾失势,竹清歌来者居上,她们便开始向着竹清歌说话。 先是一个在卿芳阁打杂的小丫头,怯生生地站出来开口: “我看到张嬷嬷故意崴了脚,想将热汤撒在大小姐的身上。” 然后便是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指正。 “对,我也看到了。” “没错,那门槛明明就很低,张嬷嬷进出大半辈子了,怎么可能被绊倒,一定是故意的!” 墙倒猢狲撒,王曼禾彻底明白了这个道理。 事情发展到此,竹肇群彻底怒了。 “王曼禾!” 接着抬起手,狠狠就是一巴掌。 “啪!” 王曼禾被打倒在地,先是一怔,接着慢慢感受到了嘴里的血腥味道,巨大的恐惧包裹着她。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竹肇群竟然会打她。 “相爷……”王曼禾明惊慌失措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绝望,她朝着竹肇群的脚边爬过去:“相爷……您相信我……这事儿和我无关,和我无关的!” 竹肇群冷冷撇过眼去,声音里怒意根本盖不住:“还嫌在詹祥寺不够丢人?!竟还敢将这套把戏拿回府中!” “相爷,我真的没有啊……” 王曼禾再多的解释都很无力。 她这一次是真的不知情,张春华那个贱婢,真是害惨了她! “行了。”竹肇群没什么耐心,他冷冷将王曼禾的手甩开,对她已毫无情谊。 “今后好好呆在你的卿芳阁,没有本相的允许,哪儿也不能去!” 言下之意,便是要将王曼禾关起来! 王曼禾心下大惊,拼命地摇头,狼狈地想要再次爬到竹肇群的脚边:“相爷!相爷!您不能这样对我,我同您相濡以沫几十年,你不能听了一个外人的挑唆,便这样对我啊!” “外人?” 竹清歌眨眨眼,一副伤心地模样:“怪不得大娘总是针对我,原来一直都将我当成外人啊。” 被竹清歌这样添油加醋一番,王曼禾彻底翻不了身了。 竹肇群对王曼禾更是厌恶。 “从今日开始,相府的掌事大权,便暂时交给歌儿处理。” 竹清歌垂眸道:“歌儿定不负爹爹所望。” 她的目的达成了。 掌管相府,只是第一步。 “相爷……”王曼禾还在挣扎。 竹肇群的冷漠,却如刀子般,刺着她的心。 “行了。”竹肇群没什么耐心,冷冷拂袖,留下一句话:“剩下的歌儿你处理吧。” 便离开了。 “是爹爹。” 竹清歌乖巧可人的神色,只维持到竹肇群离开。 她摆了摆手,便将下人全都遣散了。 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她和王曼禾。 “疼吗?” 竹清歌慢悠悠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指尖亲亲指向王曼禾的心口:“那里,痛吗?” 她看到出来,王曼禾对竹肇群真心一片,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竹肇群对她却能如此心狠。 仿佛这些年的感情都是假的! 王曼禾胸膛起起伏伏,黑眸死死地瞪着竹清歌。 “竹清歌!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是你!”竹清歌眼神瞬间冷厉下来,强大气场犹如巨大的猛兽,瞬间就要将王曼禾给吞了:“这些年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还有脸骂我?脸皮未免太厚了。” 王曼禾死咬着唇,十个指甲狠狠扣着地面。 “我且告诉你,当初李嬷嬷是我杀死的,如今你的张嬷嬷也是我杀的。” 明明是艳阳高照,可阳光印在竹清歌的眼里,却成了冰冷的寒光:“人总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的。” 王曼禾看着这样的竹清歌,惊恐不已。 “你……你不是竹清歌!” “你是谁?!” 竹清歌笑了笑,像一朵妖冶的彼岸花,绽放着危险的刺:“我是竹清歌啊,是被你一手逼成这样的竹---清---歌---。” 王曼禾在竹府发生的事情传到了竹画意的耳朵里。她气得拍案。 “这个竹清歌,果然不是善茬!” 柳儿站在一旁,接过竹诗意手里的私信,放在烛火上烧了,开口道:“娘娘准备怎么办?” “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竹诗意眼神渐渐冷了下去,自从詹祥寺的事情发生以后,陛下便再也没来她宫里。 “昨日陛下在哪宫歇息?” “回娘娘的话,还是奉祥宫。” “又是那个贱人!”竹诗意气得咬牙:“自那瑜妃进宫以后,陛下便日日留宿在她屋里,若长此以往,怕是她的地位都要超过本宫了!” “娘娘。”柳儿道:“那瑜妃的哥哥,顾谦武乃是北乾最具威望的将军,最近边关战事紧张,陛下宠爱瑜妃,不过是为了安抚边关的战士罢了。” 竹诗意沉沉叹气。 这才是最危险的。 这些年朝堂的后起势力非常足,前有沈肆听把持朝堂,后又有顾谦武等人虎视眈眈。 他们竹家表面上仍被恭敬对待,但缺少过硬的实力,总有一天会被取缔。 竹家的势力一旦垮了,势必会连累到她。 事已至此…… 也逼得竹诗意不得不兵行险招了。 竹诗意在柳儿耳边,低声吩咐了几件事。 “去办。” “是。” 竹府,风华殿。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锦瑟已经康复了许多,她端着几盒点心,走到后院。 “小姐。”她看着竹清歌端坐在画架前面,对着一张空白的纸张很久了:“怎么了,没灵感?” 竹清歌摇头。 她想将《向阳》那幅画重新画出来,然后送给沈肆听。 就当是,回报他如此看重季琢的作品。 也算是她说话算话。 但面对白纸,竹清歌却不知该怎么动笔。 《向阳》画的是迎着太阳,光芒四射的花,代表着最纯粹,最开怀的心灵。 只有对生活充满希望,才能画出那画的精髓。 可如今的竹清歌,一心只有复仇,根本顾不上其他。 “小姐。”锦瑟用筷子夹起一块桂花糕:“你尝尝,我做了好久呢。” 竹清歌转头看过去,那桂花糕的样子奇形怪状,什么形状都有,就是没有方形。 竹清歌无语。 “哎呀小姐,你别觉得这桂花糕丑啊,你看这个。”锦瑟夹起来一块桂花坨坨:“这个想不想小兔子的头?多可爱呀。” “还有这个,像不像太阳花!” 竹清歌看着锦瑟,忽然就明白了纯粹的真谛。 瞬间,下笔如有神助。 第51章 女子蹴鞠 锦瑟简直就是她的小福星,竹清歌心情一好,就将锦瑟做的桂花糕全吃光了。 然后跑厕所跑了大半个晚上。 “锦瑟,桂花糕做的很好,但以后不要做了。” 竹清歌将掌管相府这几日,王曼禾也终于没了动静。 张嬷嬷死了,竹画意嫁了,卿芳阁冷冷清清,王曼禾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如今王曼禾的日子,便和当初竹清歌住在柴房时差不多。 因果轮回,总有报应。 每年惊蛰,宫里都要举办蹴鞠比赛。往日各家的公子爷苦练上一年,就是为了在蹴鞠大会上出个风头,获得陛下的欣赏,以后加官进爵机会更大。 但今年的蹴鞠大赛却被司无端忽然取消,更改为女子蹴鞠。 众人大惊。 女子蹴鞠,参与者必须为还未出阁的姑娘。 竹清歌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 蹴鞠大会象征着北乾国春运昌盛,少年强壮。突然换成女子蹴鞠,很不对劲儿。 “锦瑟,去探探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锦瑟探寻回来,汇报道:“小姐,听闻此次蹴鞠大赛的意见,是贵妃娘娘给陛下出的意见。” 竹清歌蹙眉。 虽然暂时摸不透竹诗意的动机,但归根结底肯定是没好事。 竹府就她一个待在闺中的女眷,她不想去也得去。 蹴鞠大赛定在惊蛰后的第一天,春雷惊醒,万物复苏,蹴鞠场地坐落在泛绿的草坪之上。 看台上坐着各位王公贵族。 正位上是司无端。 距离他最近的位置,只有沈肆听一人能坐。 竹清歌在备赛区活动筋骨,商牟涯不知何时便走到她身边。 “清歌。” 竹清歌扬扬手:“又见面了,商大人。” “这次比赛……”商牟涯似乎有些犹豫:“准备的怎么样?” 竹清歌扬眉:“还不错。” 正好能试试自己的身手。 商牟涯看上去却好似有几分担忧。 “这是第一次女子蹴鞠比赛,关注度很高,如果你没准备好,我可以去和陛下说说,让你……” “不用。”竹清歌知道商牟涯是好心,害怕她在赛场上受伤。 可放眼望去,整个北乾应该都没哪个女子是她的对手。 “放心啦。” 竹清歌的手刚拍到商牟涯的身上。从远处直接飞出来一个纸团,擦着竹清歌耳边过去,正好落在她的身边。 竹清歌捡起来一看,上面张弛有度地写着四个大字。 “专心准备” 能干这事儿的还有谁! 她隔着墨水都能看到沈肆听那张臭脸。 竹清歌收了纸团,抬眼望去,沈肆听正坐在侧位上,面色阴沉地盯着她。 她本能地稍微往后退了半步,便发现沈肆听的眼神缓和了点。 ? 竹清歌抬头,看了看商牟涯的温柔细心的脸,心里犯起了嘀咕。 她抬手帮商牟涯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沈肆听的眼神能吃人了。 她默默收回手,退到离商牟涯一米开外。 沈肆听眼神又好了。 ??? 难道沈肆听他…… 有龙阳之癖? 他居然喜欢商牟涯啊!!! 可怕,太可怕了…… 不过…… 竹清歌看着商牟涯略显懵逼的脸,内心忍不住感叹。 怪不得沈肆听喜欢,商牟涯的脸精致的同女子一般。 “你……”商牟涯有些疑惑:“怎么了?” 竹清歌摇头,礼貌地和商牟涯保持着距离。 “没事没事。” 然后扭头就跑了。 沈肆听的男人,她可不敢动。 准备工作完成,竹清歌缓步走上场。 说好了是蹴鞠大赛,结果站队的时候才发现,认真准备蹴鞠的只有她竹清歌一个人。 各位小姐各个头戴着漂亮的珠花发钗,胭脂水粉涂抹的均匀亮丽,就连蹴鞠的衣服都被她们改的花里胡哨。 原本是粗布麻衣的白色,穿到她们身上,不是收了收腰身,就是改了尺寸。 站在球场上更是离谱,一个个也不关注球在谁手上,眼神都流连在周围坐着的王爷公子们。 这哪里像是来蹴鞠的,分明就是来选亲的。 竹清歌满心的崩溃,看着自己这一队的娇小姐们,觉得很无力。 这么多人,她哪里带得动啊。 看到后续走上场的对方选手,竹清歌更是愣住。 对方明显不是千金格格,看身材,看队形,看走路的姿势…… 她们就算不是专业蹴鞠的,也一定懂些工夫! 这场比赛,难道不是鸡蛋碰石头? 竹清歌终于明白了刚才商牟涯的担忧。 原来商牟涯早就看穿了这次比赛的目的,他不想竹清歌被当成玩物看待。 看着周围坐着的那些公子哥,眼底的戏谑。 竹清歌心里泛起阵阵寒意。 他们分明就是来看戏。 看这些小姐们出丑的吧。 看这些娇娇小姐,如何被专业的蹴鞠队员,攻击的狼狈不堪。 真够卑鄙的。 竹清歌远远便看见看台上的竹诗意,她一身烟粉色华服,皮肤白皙,眉心点翠,精致极了。 看来,她的这位好妹妹,是做好了准备要看她出丑了。 竹清歌冷光乍现。 那就拭目以待。 锣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竹清歌刚开始没有抢球,只是落在队伍的最后面,静静观察着场上的情况。 但是对方选手,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不管竹清歌是进攻还是防守,对方总有人来刁难她。 不止是刁难,甚至脚下发难,好几个人将竹清歌围住,借着夺球,便要去踢她的脚踝。 就对方这个出腿力度来看,若是真踢到竹清歌脚踝上,她的脚腕就没法要了。 真狠的心啊。 竹清歌终于明白过来,这哪里是对方选手,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之,针对竹清歌的! 可越是这样,竹清歌越不为所动。 今日在场的人太多,她不能过分招摇。 所以竹清歌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只是她避开了,那些娇俏的小姐便倒了霉了。 一个个精心梳的头发乱作一团,沾满了石头和尘土。 狼狈极了。 上半场比赛结束,大部分的小姐都负了伤,根本无法继续上场。 刚才还光鲜亮丽的千金,此刻一个个连头都不敢抬起。 大家都以为今日的比赛不过娱乐,直到闹成这样,大家才明白事情的严肃性。 “此乃北乾国一年一度的蹴鞠比赛。”司无端面色阴沉,声音冷厉:“你们这副样子,怎能体现蹴鞠精神?!” 司无端的怒意,震慑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北乾的女子,也该有我北乾精神!” “分明是蹴鞠比赛,却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目的何在?!” 千金们被皇威震慑。身子发抖,纷纷跪在地上。 “请陛下息怒!” “下半场比赛。”司无端忽然将目光落在竹清歌的身上:“朕要看你们拼尽全力。” 第52章 赌注 竹清歌微怔。 拼尽全力? 难道这是司无端试探她的方法? 竹清歌心里有些不安。 上次的画,还有季琢的忌日,那日在悬宁宫发生的事情…… 还是让司无端起了疑心吗…… 思绪飘远,竹诗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歌儿,要仔细听陛下的教诲。”竹诗意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道:“遇事不能躲,你看,其他小姐即便身子单薄,也勇敢地去夺球,你身为竹家人,怎能一味地往后躲呢!这着实损我竹家的面子!” 此话乍听上去,是恨铁不成钢的姐姐在教育没出息的妹妹。 但实则呢,就是想把竹清歌推到前面去,让她躲不了。 竹清歌内心冷笑,这两夫妻,还真是各有目的。 司无端想试探她的伸手。 而竹诗意呢,想看她出丑,看她的手脚被活活踢断! 见竹清歌没有理会,竹诗意有些抹不开面子,干脆将皇上搬了出来。 “歌儿!陛下的教诲,你可听进去了?” 竹清歌这才点头。 “陛下的话怎敢不听。”竹清歌苦涩道:“可歌儿能力有限,恐要让陛下和娘娘失望了。” 竹诗意早就想到竹清歌会这般推脱,但总躲也不是办法,她收买的几个蹴鞠选手,根本找不到机会攻击竹清歌。 想到这里,竹诗意便对穆瞭使了个眼色。 穆瞭,包衣副参领,实则也是被竹肇群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得到示意,穆瞭便直接开口,语气失望:“丞相府的大小姐,竟如此没有胆识,看看别府的小姐,一个个拼尽全力,虽说模样上灰头土脸,可那精神甚至值得我们男子学习!不论怎么狼狈,都比做个缩头乌龟强吧。” 穆瞭这样开口,他手下不少小官员也紧跟着附和。 “都是一个队伍的,她躲在后面,让其他人冲锋,自然狼狈的是其他人,你看看她,一场比赛下来,头发都没乱呢。” “真是好深的心机呢,如今场上最光鲜亮丽的,可就属她了呢。” “对!心机太重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竹清歌瞬间被推到风口浪尖。 全场唯有商牟涯站出来帮竹清歌说话。 可他只有一个人,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看台上的沈肆听,却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竹清歌陷入困境。 这丫头每一次陷入困境,都有自己聪明的自救方法。 竹清歌等着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时,才慢悠悠看着穆瞭。 “穆大人刚才说,我没有胆识,是……缩头乌龟?” 穆瞭是个聪明人,他不会给自己留下话柄,只道是:“本官并非说竹小姐是缩头乌龟,而是那些逃避、不勇敢的人,好像缩头乌龟。” 竹清歌点点头。 “区区半场比赛,穆大人就能断定,我是个没有胆识之人?会不会太武断了。” 穆瞭冷笑,轻蔑道:“不光是我,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 竹清歌最烦这种狂妄自大的男人。 “既然如此,穆大人就是不相信我们会赢了?” 一个上半场,她们队伍的人就被踢的连走路都蹒跚,怎么可能赢? “我穆瞭看人,不会错的。” 言下之意,你输定了。 竹清歌嘴角攀起一阵冷笑。 “若我的队伍赢了呢?” 穆瞭对竹清歌的轻蔑展露无疑。 他甚至连回答都懒得张口。 鼻孔出气,冷哼着摇头。 竹清歌也不恼,只道是:“若下一局我们队胜利,穆大人便当场把衣服脱了,在看台上舞一曲,如何?” 穆瞭如此大男子主义,戏子定是他最不齿的那一类人。 让他做戏子,还是当着北乾这么多官员跳舞,羞辱的程度可见一斑。 穆瞭一点都没有犹豫,他的目的原本就是让竹清歌上场,刺激她去抢球,才能让贵妃娘娘安排的人踹断她的腿! 所以这个赌注,他根本不会输。 “行啊。”穆瞭道:“那若是你们输了呢?” 竹清歌道:“我到您府邸门口三叩九拜,大喊您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从来不欺负弱小女子。” 最后一句显然是在讽刺他。 逗得在场人忍不住发笑。 穆瞭的脸色一阵青白,忙呵斥道:“大可不必!只要三叩九拜便行了!” “一言为定。” 赌局形成,在场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热闹。 下半场的比赛开始之前,竹清歌带着队伍里仅剩不多的队友们,紧急开会。 她上一世带兵打仗,获胜无数,她最擅长的就是凝聚人心。 已经把握方向。 她给每一个人都排了号,一会儿上了场,所有人按照听着自己的号码走位。 短暂的商讨之后,她们重新上了场。 这批娘子军,重新出现在这些男人的视野中时,似乎和方才全然不同了。 沈肆听眼神微眯。 这丫头属实让她吃惊。 不过片刻,便能将整个队伍的士气改变,这靠什么小聪明是绝非不可能的。 沈肆听漆黑的瞳孔,深深落在竹清歌的身上。 她到底是谁。 下半场比赛开始,竹清歌一路指引着姑娘们。 “3号接球!” “1号往前加速!” “2号传球给5号!” “6号射门!” 第一个球进了! 队伍的士气更加高涨! 趁热打铁又进了好几个球。 看台上的竹诗意脸色铁青。 这……这怎么可能! 她疯狂地给球场上的心腹使眼色。 比赛都要结束了!竹清歌还完好无损!那她苦心布局这么长时间,都毁了! 底下的人接到授意,决定放手一搏。 只是那竹清歌经警惕性太高。 但眼看着时间不多,其中一名蹴鞠选手,将藏在护腕中的暗箭,悄悄拿出来,放在掌心。 第53章 酷刑 竹清歌警觉性极高,这是在战场上被训练出来的本事。 她只是隐隐感觉到有一阵冷光折射出来,便觉得不对劲。 凭着感觉瞧过去,是对方个头最小的选手,手部动作僵硬,应该是握着什么东西。 竹清歌顺便了然。 看来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了。 踢不断她的腿,就直接要她的命。 真够狠的。 竹清歌寥寥估算了一下那女人的位置,又看了眼司无端。 心下便起了主意。 竹清歌刻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连抢几个球,让周围的人围着自己追球,那人便很难下手。 直到冲到球场边缘,同司无端的距离很近时。竹清歌立即将球踢出去。 她周围的几个人便迅速追着球跑开。 她给了准备偷袭那人的最大机会。 只见那人缓缓弯动手腕,正预动手之时,竹清歌当机立断,猛地弹动手指,盘扣便从指缝中飞出,正好打上那人的手腕。 竹清歌指间藏着的,正是方才她从袖口摘下来的盘口。 那准备偷袭之人,原本发力的手腕被这样忽然攻击,袖箭便不受控地直接飞出。 正巧直至皇帝的方向。 御前侍卫反应极快,拔出长剑便将那袖箭击落。 片刻便传来冷厉的呵斥。 “抓刺客!”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蹴鞠选手变成刺客,在场的千金小姐们都吓得慌乱脱逃。 就连御前侍卫,一时间也分不清谁是谁。 竹清歌目光一直在那个藏着袖箭的人身上。 被视为刺客,那可是要杀头的死罪。她却不慌不乱,静静等待着人被抓。 似乎是感受到了竹清歌的眼神,那人也缓缓侧目,冷厉的眼神静静落在竹清歌的身上。 像一把无声的刀子。 看得竹清歌心里发痒。 就算是被收买来要杀的刺客,那也不至于这般恨她吧? 竹清歌心里泛着嘀咕。 全然没注意到周围的危险。 对方的几个蹴鞠队员,都是被派来对付竹清歌的。 此刻就在竹清歌身后不远的位置,一道寒光闪过,袖箭直朝着竹清歌的方向飞过来! 竹清歌耳边传来袖箭划风的声响,即便她反应的足够迅速,这一箭却也终究没躲过去。 袖箭刺中竹清歌的心口。 竹清歌脚下踉跄了几步,眼见周围几个刺客都阴沉着朝她跑来。 看来是想在被抓住的最后一刻,迅速将竹清歌解决掉。 偏偏御前侍卫都护在皇帝身前,就算注意到了受伤的竹清歌,也难以即刻分身过来营救。 竹清歌脑海中飞速思考着自救的方法,下一刻,却忽然感觉到胳膊被人一扯,粗鲁地被扯进怀里。 抬头望去,竟是沈肆听! 竹清歌微怔。 这段时间以来,她每次在危急关头里,第一个出现的人,似乎都是沈肆听。 想到这里,心脏似乎在被几分情绪揉捏。 索性有人救了,竹清歌一副“我摆烂”了的样子,顺势歪倒在沈肆听的怀里。 男人眼眸深沉,微微垂头:“还撑得住吗?” 竹清歌点点头:“我没事。” 她其实真的没事。 在参加蹴鞠的前一晚,她便早早给自己准备了一件小马甲。 这马甲是用千年藤枝和金丝混编而成,石弩都射不穿,何况是小小的袖箭。 她原本准备解释,却眼见着沈肆听的怒火从眼底烧起。 接着,沈肆听冷冷挥动了一下手臂,便疾风四起,周围的刺客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攻击,重重摔倒在地。 竹清歌看得目瞪口呆。 以前只是听闻沈肆听武艺决绝,却从未想到,他的内功也已经精进到了这个地步。 沈肆听此刻气场瘆人,本就清冷如月的眼眸,此刻几乎阴沉到底。 说话时的语气里,都透着浓浓的嗜血味道。 “敢在本督的眼皮子底下行刺皇帝,本督定亲自彻查此事!待找出幕后主使,剥肤椎髓绝不手软!” 这话一出,高位上的竹诗意便坐不住了。 沈肆听的手段她是清楚的,若被他铁了心的要插手此事,就算将整个北乾都翻一遍,也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该死。 他为何对竹清歌那般上心! 竹诗意不能坐以待毙,她悄悄在柳儿耳边吩咐了几句,柳儿便匆匆离开。 沈肆听的气场太过于强大,他阴森着发怒的时候,连竹清歌都不敢说话。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他抱着去看太医了,竹清歌赶紧拉了拉沈肆听的肩膀。 “沈大人。”竹清歌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我没事。” 沈肆听微怔。 “您看。”竹清歌又晃了晃胳膊:“她没伤到我。” 沈肆听脸色阴沉,直接送开手臂。 “啊……” 竹清歌就这样被狠狠摔在地上。 “你可知欺君是多大的罪过?” 竹清歌委屈:“民女没有欺君啊,那袖箭确实向着臣妾袭来,但是被这里的玉佩挡住了。” 竹清歌没提自己又护甲之事。 护甲的做法乃是上一世她在战场上学来的,但竹清歌作为未出闺门的小姐,断然不可能知晓这种工艺。 说出来只会让她暴露。 沈肆听的眼神恨不能吃了这丫头。 虽然恼怒,却和方才那种嗜血的怒意完全不同了。 龙座之上的司无端,眼看着沈肆听飞下去救人,心下吃惊。 一向处变不惊,心狠手辣的沈肆听,竟对那女子如此上心。 结合起之前的种种事情,难道竹清歌是被人指使,刻意模仿季琢的? 想到这里,司无端眼眸更深。 几名刺客都被御前侍卫压着上前。 沈肆听眼神一凛,当即瞧出那刺客口中藏有毒药。立刻大喝出声:“打开她的嘴!” 几个御前侍卫上前,掐住刺客的脸颊,强行不让她们闭嘴。 但有几个还是没来得及。 咬破毒药后,吐血身亡了。 “说。” 沈肆听坐在台阶之上,悠闲舒服却处处带着阴寒之气:“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的刺客脸色平静,无所畏惧。 她既然选择进宫行刺,便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反正左右都是死,那刺客听到沈肆听这样问,唇角攀起几分玩味又阴森的笑意。 抬头开口道: “不就是沈大人,您指使的吗?” 第54章 私定终身? 疾风又起,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那刺客的脖子狠狠攥住。 霎时间她脸色惨白。 片刻,将她松开,那刺客摔在地上,不断地咳嗽。 接着,四把飞刀猛然射出,强劲有力,直接刺穿那刺客的手脚,将她整个人钉在了地上。 鲜血汩汩流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如此酷刑,只有沈肆听做得出来。 光是这样看着,便觉得痛疼难忍,那被钉在地上的人,不知道有多煎熬。 “这就是胡说八道的代价。” 沈肆听慢吞吞地起身,走下台阶,路过御前侍卫时,随手将人家的佩剑抽出,握在手中,一步步地走向那刺客的方向。 “本督在给你一次机会。”沈肆听站在那刺客的身边,长剑的利刃落在那人的小腹之上。 一点一点地用力,衣衫被划破,小腹开始渗血。 这种折磨让那刺客痛苦至极,她身体痉挛着,本能地要挣扎,可一挣扎,刺穿着的手脚就被直接扯开。 样子可怖极了。 那人不敢在动,只能任由着沈肆听的剑,在她的肚子上一下一下地划着。 力道不狠,但那种游离在自己即将被开膛破肚边缘的恐惧感,让人冷汗涔涔。 “说吧。”沈肆听幽幽道:“但是……错一句,便捅一刀。” “你杀了我吧!”那刺客几乎快要被逼疯,她扯着嗓子喊着要被杀:“沈肆听!你不得好死!死阉人!” 那刺客已然被逼得有些疯癫,她的身子千疮百孔,那双烧红的瞳孔,更是死死地盯着沈肆听:“你……” “啊!” 沈肆听手腕用力,那剑柄便慢慢插进那刺客的肚子。 一点一点地推进,慢且残忍。 整个会场都是那刺客撕心裂肺地喊声。 在场不少人都别过脸去,不忍直视。 如此残忍的手段,但他看上去又是那么云淡风轻……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沈肆听能够做到。 但即便是这样,那刺客也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肯说。 “嘴够硬。” 竹清歌在一旁认真地观察着。 开膛破肚都不怕,看来她们要么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要么就是有绝对重要的把柄被幕后之人握着。 竹诗意不可能私下训练什么士兵,所以只有第二种可能性。 竹清歌忽然看到那刺客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 眼睛狠狠一亮。 这事儿明显是针对她的,沈肆听如此仗义地帮她出头,她又怎能掉链子? 竹清歌走过去,一把将那刺客腰间的香囊给扯下来。 “哇,这香囊可真好看。” 竹清歌佯装着把玩那香囊的样子,将那香囊放到太阳下细细观看。 “这里,有个好可爱的小手印啊。” 那香囊上有一个半掌的手印,指尖细小,看得出来还是个孩子的手。 不知道发什么过什么,但那小手印,分明是沾了许多血,又牢牢地抓着这个香囊,血渍干涸后,便留下了这个小手印。 此话一出,那刺客脸色骤变。 竹清歌指了指那香囊,问道:“这手印是你孩子留下的吧,怎么会这样,他生病了吗?” 此话是说给沈肆听听的。 当着这么多人,竹清歌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能干出威胁人的事情来。 所以一个劲儿地装傻,就是为了把证据说给沈肆听听。 沈肆听眼神一凛,将那香囊拿过来,瞬间了然。 “若你担心你孩子的安危。”沈肆听冷冷道:“便更应该对本督和盘托出。” 但凡有脑子的,便知道普天之下,只要是他九千岁要找的人,便没有找不到的。 那刺客眼里浮现出绝望。 “我说了,孩子是死。” 因为幕后主使早就用她孩子的命威胁她了。 “我不说,孩子也是死。” 那刺客脸色灰白,神色比捅了她千万刀都更痛苦。 她声音惨淡,已无生机:“沈大人可否教教我,如何抉择?” 沈肆听薄唇轻启。 “你若说,孩子便只是死。”沈肆听的声音幽森渗人:“若你不说,我保证那孩子,会经历比你痛苦百倍的折磨。” “不要!”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那刺客作为母亲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说……”那刺客干瘪地流着眼泪,嘴里喃喃:“我全都说……” “我们都是听了穆瞭,穆大人的吩咐……” 此刻柳儿刚从穆瞭的身边退下。 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 那刺客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支撑不住,临死前用最后的力气苦苦哀求沈肆听。 “求求沈大人,放过我的孩子。” 沈肆听不为所动,拂袖抬起,那长剑便彻底刺穿了那刺客的身体。 她死死瞪圆了眼睛,再无生机。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他沈肆听的人。 这刺客的话一出,所有矛头便都指向了穆瞭。 竹清歌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她清楚知道这群人的幕后主使分明就是竹诗意! 却半途中出来个穆瞭当挡箭牌。 怪不得能稳坐贵妃的位置。 被认定为幕后主使的穆瞭,并没有没有否认,而是哆哆嗦嗦地站出来,跪在阶下。 脸色内疚且痛苦地开口:“此事皆因微臣的一念之差,险些酿下大错,还请陛下恕罪!” 这般坦然地认错,这穆瞭当真是不怕死? 还是说,站在他后头的那位,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 想到这里,竹清歌转脸便看向竹诗意。 果不其然,方才她脸上的紧张,此刻已浑然不见! 穆瞭这些年深受皇帝的喜爱,所以他忽然站出来承认自己是幕后主使,皇帝便也愿意听他的解释。 “穆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穆瞭哀痛道:“回禀陛下的话,今日之事,完全都是误会。” “这些蹴鞠选手,确实是罪臣找来的,但她们的目标绝对不是陛下您,是竹清歌。” 竹清歌扬了扬眉。 这就说实话了? 穆瞭继续道:“罪臣其实早已同竹清歌私定终身,罪臣一直以为竹清歌是真心实意地爱着罪臣。可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是她设下的局,从头到尾她都在戏耍罪臣!罪臣心里实在气不过,便想借这次蹴鞠好好整她一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却万万没想到惊扰了陛下,罪臣惶恐,请陛下降罪!” 好一番动人的发言。 只是在旁的竹清歌,听着喉咙里直犯恶心。 第55章 图你啥? 私定终生,这货还真是有脸说得出口! 虽然穆瞭的话漏洞百出,但看客们才不管这些,他们只在乎这故事精不精彩。 不多时,现场便窸窸窣窣地响起了讨论声。 “真是没想到啊,竹清歌竟如此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地要和人家私定终身!” “这竹家的小姐都怎么了,前有竹画意同鑫王私奔,现在又闹出个竹清歌。” “真是家门不幸啊。” 竹清歌听够了这些无稽的讨论,想开口,却觉得太吵。 于是偏了偏头,看向沈肆听。 沈肆听默契地心领神会。 “都闭嘴。”沈肆听冷声令下,现场马上安静下来。 “竹清歌,你有什么好说?” 众目睽睽之下,竹清歌扬着那双漆黑的眸子,冷漠且高傲地问道:“穆大人,您说我欺骗你,利用你……”眸里的厌弃转瞬而逝,留下的是惊心动魄的美艳:“那么我请问你,我图你什么?” 这穆瞭五短身材,样貌更是平平无奇。武功一般,文采也不出众。 若不是靠着依附竹肇群和竹诗意,他根本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 此话一出,穆瞭也被问住了。 这竹清歌虽然讨人厌,但确实属于上等美女,被她这样一问,他反而有些不好回答。 迟疑了片刻才开口:“你……你不过是看上了我的银钱!” 穆瞭原本想攻击竹清歌是个拜金的女子。 但他这话一出,竹清歌直接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竹清歌笑得合不拢嘴:“我堂堂丞相府的千金,会贪你一个五品小官的银子!?” 众人听去,也纷纷低声笑开。 穆瞭的面子挂不住。 忍不住便直接道:“你这人贪得无厌,丞相府的银钱根本不够你挥霍!同我在一起后,你每日都让我买些金银珠宝给你!” 竹清歌冷笑:“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当然有!” 幸亏他早有准备。 “带人!” 不多时,竟真的带上来一个怯生生的小丫鬟。 竹清歌皱眉。 “萍儿?” 一直在风华殿内伺候的丫鬟,平日里话不多,看上去不像是个会惹事儿的人。 却偏就是这样人,在背后捅刀子捅的最深。 萍儿被人带上来,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裹。 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里面是大颗大颗的珠宝,透亮水润的手镯,金镯子银锭子……通通掉了出来。 “回禀陛下,这是我们小姐房里找出来的。”萍儿看上去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但撒起谎来,却一点都不心虚:“都是穆大人赠与小姐的。” 众人惊呼,这竹清歌真是不知廉耻!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怎能利用人家感情,骗取钱财!” “这么多钱,竹清歌还真是个狐狸精。” …… 竹清歌无奈地摇摇头。 “萍儿,你确定这些东西,都是穆瞭赠予我的?你亲眼所见?” 萍儿笃定地点点头。 “因为萍儿好几次撞见小姐和穆大人幽会,穆大人都会准备很多礼物送给小姐。” 空口白话,丝毫不惧。 这个萍儿不简单。 偏偏她确实是她风华殿的丫鬟,没有证据证明她说的是假话。 竹清歌冷冷开口:“萍儿,你可知在陛下面前撒谎,那可是欺君之罪。” 萍儿睫毛轻颤,虽然有片刻的慌乱,但还是很快就恢复镇定。 “萍儿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 “好。” 竹清歌微微俯身,将地上那对珠宝一件件地捡起来。 “南阳金珠,五十两” “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至少一百两。” “还有这些碧玺,玛瑙……少说也有个三四百两。” 竹清歌点了点地上的东西:“这些宝贝,少说也有三四千两银子了,穆瞭不过是个正五品官员,每月不过十两俸禄,这些宝贝,他不吃不喝攒个三十年,才买的起吧。” “不对。”竹清歌说着,又摇了摇头:“穆瞭大人今年还未满三十岁呢。” “难道你还未出生,就坐上了这副统领的职位,开始收俸禄了?” 竹清歌的话,让穆瞭脸色铁青。 但竹清歌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除非……”她刻意拉长了声音:“穆大人贪污受贿,才能得到这些财宝?” “胡说八道!” 穆瞭赶紧打断了竹清歌的话。 贪污受贿,在北乾可是大罪! “穆大人说我胡说八道?”竹清歌扬了扬眉:“可有证据?” 刚才任由着穆瞭和萍儿胡说八道,也轮到她胡说胡说了。 “穆瞭。”司无端脸色阴沉:“你作何解释?” “陛下圣明!罪臣在陛下身边多年,一直恪守本分,矜矜业业,一钱银子都没有贪过!这些都是罪臣积攒多年的银子,因为对竹清歌一片痴情,才全盘托出,却没想到被她倒打一耙!罪臣冤枉啊!” 竹清歌冷眼旁观。 这穆瞭不愧是竹诗意的人,演起戏来同样那么逼真,那么擅长苦肉计。 竹清歌从不惯着这种人。 “穆大人的话漏洞百出,真叫人不齿。” 穆瞭听到竹清歌这么说,转头狠狠瞪着她。 竹清歌轻蔑地挪开眼,胸有成竹地看着众人开口。 “第一,穆大人说自己恪守本分,矜矜业业,可在我看来,穆大人根本就是胆大包天,目无圣上!” “竹清歌!”穆瞭大斥:“你在胡说,我杀了你!” 竹清歌怕的后退几步,但嘴巴没停。 “今日乃陛下钦定的蹴鞠比赛,你刻意安排刺客扰乱赛场,难道不是胆大包天,目中无人?你将陛下置于何地?你以为北乾你是老大吗?可以胡作非为?!” 竹清歌一声比一声凌厉,一句比一句说的狠。 穆瞭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着,扑过来就要捂竹清歌的嘴。 忽然一块石子飞过来,正中穆瞭的手腕。 “啊!”穆瞭痛得弯腰。 台上响起沈肆听阴冷的嗓音。 “穆大人如此着急要捂竹小姐的嘴,莫不是心虚?” 第56章 矛头指向竹诗意 竹清歌有沈肆听的撑腰,她此刻更是毫无无惧。 她继续开口:“第二,穆大人说自己一片痴情,可你分明是个自私冷情,没有心肝之人!” 穆瞭气的几乎牙痒痒。 他恨不能当即杀了竹清歌,再向陛下请罪! 可是看台上那抹阴测的目光,却时时刻刻震慑着他根本不敢乱动。 被陛下治罪,顶多处死。 被沈肆听盯着,就不知道会有何等非人的折磨了! 竹清歌在台下开口,沈肆听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台上同她“搭戏”。 “竹小姐为何这样说?” “穆大人既然已经承认,这些蹴鞠刺客是受了他的指使才来到这里,那么刚才死的这位刺客,她被受威胁的孩子,定然是收到穆瞭的胁迫。” 竹清歌说着,忍不住沉沉叹气。 “这刺客受到如此恐怖的酷刑,却仍不肯将穆大人透露半句。”竹清歌转头面向众人:“可见这穆大人,是用何等残忍的手段,对待她的孩子,胁迫她来做事!” 此言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她刚才的遭遇历历在目。 竹清歌给了大家反应的时间,然后继续调动众人的情绪:“想来这刺客也算是穆大人的手下,但她方才被如此折磨,穆大人都不为所动,连我这个外人都觉得看不下去,可见穆大人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众人惊讶又愤怒的情绪,被竹清歌推到顶峰。 这还要托沈肆听的福。 那家伙要不把这刺客折磨的这么惨,大家也不会对穆瞭的冷眼旁观这么愤怒。 “那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啊!穆大人竟如此冷血!” “以前一直觉得穆大人为人和善,没想到都是装的!” “太过分了……” 眼看着众人的立场开始倒戈,穆瞭慌乱无比。 可竹清歌还是觉得不够。 一步步朝着穆瞭的方向走过去。 “贪污受贿,暗自培养刺客……穆大人,您还有什么好说?” 穆瞭怎么也没想到,竹清歌竟然如此巧舌如簧!黑的硬被她说成白的! 就单凭她说的这两点,就足够陛下治他个死罪了。 眼看事情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穆瞭“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陛下饶命!陛下开恩!这一切都不是臣做的!一切都是贵妃娘娘的指使!是贵妃娘娘让我在蹴鞠比赛上安排手下,要给竹清歌一定颜色看看!贵妃娘娘还说,一定不能让竹清歌活着离开!还有那些珠宝,也是方才贵妃娘娘的贴身丫鬟柳儿拿过来的,她怕事情败露,便叫罪臣提前做好准备,陛下明察!罪臣只是听吩咐办事!不关罪臣的事啊!” 竹诗意脸色骤变,她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横眉怒指穆瞭的方向。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污蔑本宫?!” 她原以为自己安排的一切天衣无缝,却没想到竹清歌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不好对付。 穆瞭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和之前胸有成竹的状态截然不同。 “陛下明察,若不是有贵妃娘娘的授意,就是给罪臣一百个胆子,罪臣也不敢在陛下面前胡来啊!” 竹诗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但还是极力地保持镇定:“陛下,您别听这个疯子胡说八道,他分明就是狗急跳墙!看污蔑臣妾的妹妹不够,还要污蔑臣妾!臣妾为何要找人陷害自己的妹妹!太荒谬了!” 眼看着这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沈肆听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悠然开口:“穆大人,说话要讲证据的。” 穆瞭想了半天。 他这些年依附着竹家,很多事情他只有听话的份儿。 根本没有机会保留什么证据。 眼看着穆瞭答不出来,竹诗意便更来劲儿了。 坐在司无端的身边哭的梨花带雨,很是可怜。 “穆大人太过分了,这样无端端地冤枉臣妾,真是太过分了,若是陛下不重重地惩治他,不知道他还要拉多少人下水呢。” 竹清歌站在台下,唇角溢出冷笑。 她还没找竹诗意算账,这女人不会以为这事儿和她牵扯不上关系吧? 竹清歌恭敬地向司无端行礼。 开口道:“陛下,其实想要证明贵妃娘娘的清白很简单。”竹清歌指了指地上的财宝:“刚才穆大人说,这些珠宝是柳儿临时塞给他的。只要查查这些珠宝的来历,一切便都清楚了。” 既然是临时准备,而且这些珍宝又如此贵重,很难随便拼凑。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些东西都来自于贵妃娘娘的启祥宫。 竹诗意这几年风头正盛,几天就有宝贝被送进启祥宫,东西多了,自然多数都不记得了。 被柳儿拿几个出来充数,很是正常。 但他们启祥宫的人不记得,宫中确有职位专门记录这些送进来的东西。 桩桩件件,清楚得很。 竹清歌这番言论,听上去是为了给她的姐妹证明清白。 实则,是挖了个坑,预备将她埋了。 竹诗意脸色僵硬。恨不能生成刀子剐在竹清歌的脸上。 这个贱人! “陛下。”竹清歌跪在司无端的面前,声音恳切无比:“还请您下令查清这些珍宝的来历,务必要还姐姐一个清白!” 竹清歌这般真挚,却让竹诗意恨的咬牙切齿。 她还想说什么挽回局面,便见一旁的沈肆听重重地点头。 “这样感人的姐妹情,真让本督感动啊。” 竹诗意:“……” 沈肆听这种人会被感动!? 他和竹清歌一唱一和,为的就是拖她下马! “就依照竹清歌的意思去查。”沈肆听的眼神忽地凌厉:“无比查个水落石出。” 竹诗意在想说什么,却都来不及了。 负责记录的官员被沈肆听的手下带来,半路上竹诗意的人根本没机会接近。 记录册公之于众,这些珍宝都来自启祥宫。 众人惊呼,这贵妃娘娘为何会残害手足! “陛下!”竹诗意不死心,抓着司无端的胳膊,声音哽咽:“陛下,这些珍宝虽然出自启祥宫,可是都是启祥宫遗失的东西!那个珍珠项链!您何时见臣妾带过,这些东西遗失已久,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出现了!陛下,还请您彻查此事,看看是谁做了启祥宫的小偷!” 第57章 赠画 竹诗意这蹩脚的理由,司无端都听不下去。 如此珍贵的宝物,能容人家随意偷盗? 丢失了财宝更是从未听她提起过,不记录不立案,现在突然冒出来说。 实在是太假了。 众人看着死不悔改的竹诗意,多数都有了自己的判断。 大家虽然心里不齿,但陛下还未发话,大家也都不敢说什么。 主位上的司无端,看着竹诗意的眼神满是怒意。 他气她做出如此蠢事! 但竹诗意是竹肇群的女儿,身后给她撑腰的是整个竹府。如果司无端就此发落了她,便代表着彻底和竹家决裂。 司无端是不可能给沈肆听这个机会趁虚而入的。 “穆瞭你好大的胆子!”司无端大手一挥:“偷盗启祥宫的珍宝,陷害贵妃,你该当何罪!” 明明证据确凿,穆瞭以为自己没事了。 结果…… 他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战战兢兢,吓得说话都连贯不起来了:“陛下明察……罪臣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 “来人!”司无端根本不给穆瞭解释的机会:“穆瞭罪孽深重,拖下去杖毙!” “陛下不要!陛下不要啊!救我……救我!” 穆瞭的哀嚎声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竹清歌心里很是不爽。 怎么能让竹诗意这么轻易就躲过去了? 高台上的沈肆听,漆黑的眼神正落在竹清歌瘪下去的嘴角上。 这丫头。 鉴于她今日表现确实不错,沈肆听便决定哄她一哄。 “陛下。” 沈肆听忽然开口,在旁的竹诗意本能地屏住呼吸。 这个臭阉人还想干什么! “贵妃娘娘的宫中遗失如此重要的财宝,却浑然不知。恐怕协理六宫之事,并不适合贵妃娘娘。” 司无端蹙着眉。 他不愿被沈肆听牵着鼻子走。 可沈肆听却咄咄逼人,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次之事幸亏有惊无险,若再出了其他差错,陛下的后宫岂不该乱了套?” 司无端眼眸阴凉。 这件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竹诗意确实有错。 若是不罚,却难服众。 “沈爱卿说的有理。”司无端沉着一张脸:“贵妃娘娘能力有失,现除去协理六宫之职,降为诗妃。” 竹诗意脸色一惊。 怎么可以! 她好不容易才爬到贵妃的位置,现在却被沈肆听那个阉人的一句话,又打回原型了! 该死。 看着竹诗意气急败坏又不敢发作,只能含恨领旨的表情,竹清歌心里瞬间舒服了不少。 她目光轻撩,落在对面沈肆听的脸上。 冲着他眨了眨眼。 合作愉快。 这次又扳倒一个竹府的爪牙,还夺了竹诗意手里的权。 收获颇丰。 沈肆听看着竹清歌那副自得的样子,瞳孔里的阴寒与冷厉,不知不觉便消散如烟。 蹴鞠大赛结束,竹清歌跟着竹肇群回府。 一路上竹肇群的脸色都阴沉无比。 这场蹴鞠比赛,让他失去的东西太多了。 “爹爹。” 下了马车,竹清歌伸手搀扶上竹肇群的胳膊:“爹爹不必难过,厚积薄发,皇后之位,必定是诗意的。” 竹肇群摇摇头:“那沈肆听处处刁难,哪有那么容易。” “爹爹您乃两朝老臣,根基深厚,很难动摇。况且今后有清歌帮您,竹府只会越来越好。” 听到这里,竹肇群才稍有些安慰。 这几个女儿频频出事,唯有竹清歌,不叫他失望。 “清歌。”竹肇群握住她的手:“你真是爹的好女儿。” 回到风华殿,竹清歌心情大好。 她现在才发现,其实沈肆听这家伙,也没那么讨厌。 若是未来路上有沈肆听这么个伙伴,复仇之路一定顺利许多。 既然如此……竹清歌忽然起了个主意。 “锦瑟。” “小姐,什么吩咐?” “把我的夜行衣拿出来。” 入夜后,竹清歌穿着夜行衣,肩上扛着个布口袋,悄悄地从丞相府的后面溜了出去。 一路小心翼翼,没任何人看见,便到了督公府。 上一次悄悄来这里,也是大半夜、夜行衣。 那次是为了司无端,所以她才潜入督公府准备刺杀沈肆听。 只是督公府戒备森严,沈肆听又非常谨慎,那次刺杀便以失败告终。 这一次,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竹清歌进入的很顺利。 甚至连下人都没遇上几个,便到了沈肆听的卧房。 屋子里的灯不算亮,一个黑影端坐在床上,竹清歌蹲着身子悄悄蹭到门口。 准备整蛊一下沈肆听。 她拿出事先准备的熏香,点燃后刚插进门缝里。 这熏香是经过她特殊调制的,加了媚药的成分进去。 在和沈肆听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竹清歌总有一种感觉,她总觉得沈肆听是个男人…… 但没有任何证据,表面上也看不出任何纰漏。 竹清歌就是觉得不对劲儿。 所以她想用这媚药测试一番。 若是真阉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 若是假的…… 那事情便太有趣了。 忽然! 大门打开,一只大手伸出来揪住她的脖领,直接将她拽了进去。 “啪!” 门被关上。 竹清歌手里的熏香也被面前的人夺走。 沈肆听抽出个细长的腰带,甩在竹清歌的肩上,不出片刻,她整个人都被这腰带捆住。 动弹不得。 “沈肆听!” 那家伙笑的危险又邪佞,朝着竹清歌走过来。 方才从竹清歌手里夺过来的熏香,此刻被沈肆听又插回到竹清歌的身上。 “!!!”竹清歌看着自己头发里插着的熏香,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大人,我就是跟您开个小玩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 沈肆听根本不理,而是拿出手帕,蘸了水,将手帕捂着自己的口鼻。 竹清歌欲哭无泪。 这个狗男人!一定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用她的熏香对付她。 “沈大人……” 竹清歌苦笑:“我是来给您送礼物的。” 沈肆听耸了耸肩,表示没看到礼物。 “我先藏在庭院里了。” 她只是想来逗逗沈肆听,带着那么大的礼物不方便,便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沈大人,您相信我!真的真的……” 只可惜,没等竹清歌解释更多,她渐渐感觉到浑身发热发烫,好似有把火再烧。 面前迷离一片,看谁都想扑上去…… 是熏香里的媚药起反应了…… 她越来越难受,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不知不觉中,竟蹭到了沈肆听的脚边。 第58章 给沈肆听下媚药 沈肆听看着脚旁面色绯红的竹清歌,扬起一个懒洋洋的笑意。 俯身过去,修长的手指轻勾起她的下巴。 笑容带着玩味的坏意:“竹小姐这是怎么了?” 竹清歌被这微凉的手指抬起下巴,她看着面前好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张脸,没忍住吞了吞口水。 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刺进肉里的痛感,勉强还能让她保持理智。 “沈大人……”她一边说一边喘:“我错了,您放过我吧……” 沈肆听扬了扬眉:“怎么放?” “你这副样子走出去,让旁人看见了,只会说竹府小姐竟如此有伤风化呢。” 竹清歌狠狠咬牙。 眼看着竹清歌头发里插着的熏香就要燃尽了,沈肆听抬手便抽出来,丢在地上。 熏香燃尽了。 沈肆听捂着口鼻的帕子便也扔了。 可地上的竹清歌,并没有什么好转。 “不如,让本督来帮帮你?” 男人的指腹搭在她的耳后。 她的耳朵太烫了,烧成淡淡的红色。 男人微凉的手指触碰上去时,激的她狠狠一颤。 忍不住,唇边溢出轻轻的破碎的呼声。 沈肆听眼里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某种难以言说的欲望。 他皱了皱眉,直接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竹清歌被沈肆听的这一举动吓到,下意识抬手勾住他的脖颈。 两人四目相对,温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沈肆听笑笑:“竹小姐当真天姿国色呢。” 竹清歌瞪圆了眼睛:“沈大人你要干什么!” 声音还没落下,她的身体便被放在了柔软的云被上。 “啊!” 肩膀的衣衫被猛然扯开,露出香肩一片。 “沈肆听!” 竹清歌面朝发红,身体发软,汗水将额际的碎发浸的乱七八糟。 不会吧不会吧,她不会被一个阉人给侵犯了吧! “大概是本督对你太宽容了。”沈肆听修长地手指落在竹清歌的肩上:“让你竟如此胆大妄为,想用媚香测试本督?” 竹清歌心里一沉。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沈肆听的眼睛。 在沈肆听的面前,狡辩是最没用的做法。 好在现在熏香的效应一点点地散开,竹清歌的思绪回笼,飞速整理着法子。 沈肆听根本不是真的想要轻薄于她。 不然,哪个有兽性的男人,扯人家女子的衣衫,只扯这么一点点? 他应该只是想教训教训她。 顺便,测测她的自救反应能力。 在沈肆听手底下生存,聪明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竹清歌眼眸流传,气鼓鼓地开口:“只准沈大人一次次地测试我,就不准我反击一次?” 沈肆听冷笑出声。 “你敢跟本督要求公平?” “那我自然是不敢的。”竹清歌想了想,索性决定赌一把:“沈大人总是将我看成是那位。” 竹清歌话里的“那位”是谁,说的就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季琢。 果然,刚说了第一句,就见沈肆听神色恍惚了。 “我总觉得沈大人对那位的感情,并不简单。” 竹清歌这一番说辞,既撇清了她不是那位,也正好能测出沈肆听到底对季琢,是哪一种感情。 原本胸有成竹的竹清歌,却不知哪一句话激怒了他。 她只觉得胳膊一阵吃痛,便被人抓着丢到了地上。 “呃……啊。” 竹清歌被猛地这么一摔,痛叫出声。 在看过去,沈肆听那双漆黑的瞳孔,渗人无比。 “谁给你的胆子,敢揣度本督?” 竹清歌揉着吃痛的屁股站起来。 “不揣度你,我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这人真是将喜怒无常发挥到了极致! “既然沈大人对那位并无感情,那幅《向阳》,沈大人怕是也不感兴趣。” 竹清歌恹恹地朝沈肆听鞠了一躬。 “今日之事,是小女子不知死活,冲撞了沈大人,还请沈大人从轻发落,饶了小女子这条薄命。” 字字句句都是自省和惶恐,可从竹清歌的嘴里说出来,分明连一点心虚都没有。 沈肆听忽然就被逗笑了。 他肆意靠在床边,慵懒却危险。 “又威胁本督?” “小女子惶恐万分,小女子不敢。” “行了。”沈肆听神色归于严肃:“东西呢。” 竹清歌指了指窗外。 “院子里。” “拿进来。” 竹清歌乖乖照做。 当那幅《向阳》展示在沈肆听的面前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明艳的色彩,张狂的笔法,奇妙的拼凑出一幅欣欣向荣的太阳花景。 太震撼了。 他那颗早如死海的心口微微震颤,好像有股不明不白的东西在蔓延。 像是又看到了季琢。 但转念又觉得自己可笑。 人死又怎可能复生。 良久,沈肆听的黑眸便恢复了平静。 “这是你母亲收藏的?” 竹清歌点点头。 “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专门送来孝敬沈大人。”竹清歌笑笑:“还请沈大人,以后多多庇佑小女子。” 沈肆听细细端详着那幅画。 眼眸微眯起,透着危险。 他将画拿着走到烛火旁边,仔细端详了几分。 “颜料虽已完全烘干。”沈肆听收了画,质疑的目光落慢慢转到竹清歌的脸上:“可从这成色来看,却像是刚画完不久的作品。” 竹清歌心里“咯噔”一下。 她早知沈肆听眼睛毒辣,所以这画她已经画好很多天,不光让颜色全部烘干,甚至想办法找了些灰尘沾上去,让这幅画看上去更“旧”一些。 结果还是被沈肆听给看出来了。 这种自我暴露的事情,让竹清歌有些为难。 见竹清歌答不上来,沈肆听便起了兴致,懒洋洋走到床边坐下,冷眸轻挑。 “来,给本督一个合理的解释。” 竹清歌觉得自己头发都要掉光了。 每次求见沈肆听,脑细胞都要死掉一马车。 第59章 怀了儿子 竹清歌想摆烂。 但沈肆听不可能放过她。 吭哧吭哧半天,却还是说了实话。 “对不起沈大人,小女欺瞒了您,珍藏的那幅画早已丢失,找不到了,我便凭着自己的记忆,重新临摹了这一幅,无意欺骗沈大人,还请沈大人原谅。” 索性沈肆听对自己的怀疑已经产生,过多的解释也没必要,竹清歌就不隐瞒了。 反正他又不可能猜得到,还有灵魂转世这种事。 “既是自己临摹的。” 沈肆听点点头:“确实不错。” 竹清歌小嘴比蜜甜:“沈大人喜欢,便是小女的荣幸。” 沈肆听忽然起身,绕过竹清歌,径直走到桌前,宣纸铺开,抬眸道了句:“过来研磨。” 竹清歌听话地过去,只见沈肆听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又一个的词语。 “深秋、凋零、破败的村庄、风筝、背影……” 竹清歌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难道是! 下一秒就听到沈肆听开口:“既然你对那位的了解那么深,她的这些作品……” 沈肆听说着,将那张宣纸交到竹清歌的手上。 “便都给本督临摹过来吧。” 竹清歌:“……” 不愧是沈肆听,每一次都坏得让人意想不到! 竹清歌本想说点什么,但被沈肆听的眼神堵了回去。 “你为本督画画。”沈肆听靠在椅子上:“本督自然不会亏待你。” 竹清歌眼睛亮了亮。 这个交易,似乎还不错。 从督公府离开以后,竹清歌便回到府中。 前脚刚踏进风华殿,后脚锦瑟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怎么了?”竹清歌伸手帮锦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慢慢说。” “小姐,今晚丞相是在卿芳阁住下的!” 竹清歌蹙眉:“卿芳阁?” 王曼禾刚失势不久,竟然这么快就有法子让竹肇群原谅她了? 不符合常理啊! “查到什么了?” “奴婢怀疑这其中有诈,便悄悄调查了今晚丞相的饮食,发现多了一味汤。奴婢将那汤偷出来,找了郎中鉴定,却发现汤里的媚药成分!” 媚药,又是媚药! 竹清歌扶额,这王曼禾是想不出其他主意了? 不过…… 竹清歌看着锦瑟:“越来越聪明了。” 竟然学会调查了。 “跟着小姐这么久,就算奴婢再笨,也懂得有样学样了嘛。” 竹清歌点点头,眼神却陷入了迟疑。 王曼禾这是什么招数?就算有办法让丞相在她的卿芳阁留宿,又能怎样?她根本没有理由东山再起啊。 “小姐。”锦瑟扬扬眉:“那汤药我还留着,那郎中也愿意作证,我们现在就去撕破王曼禾的真面目!” “慢着。”竹清歌捏了捏锦瑟的脸蛋。 “你呀,只学得了其一,没学得其二。” “锦瑟不懂。” “再怎么说,王曼禾也是丞相夫人,若是将此事闹大,说堂堂丞相夫人要靠媚药留住丞相,众人会怎么想?” 锦瑟手指抵着唇,想了想:“众人会觉得,是丞相大人那方面不行……” 竹清歌满意地点点头:“没错,所以竹肇群如此老奸巨猾之人,就算我们拿着铁一般的证据去指正,他也会想办法将这事儿压下去。” “况且,睡都已经睡了,现在闹,除了让竹肇群觉得我们不懂事,没有其他任何帮助。” “锦瑟明白了。还是小姐思虑周全!”锦瑟挠挠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竹清歌眼眸微沉:“静观其变。”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自那晚过后,王曼禾竟真的没有在做什么。 直到忽然的一天,锦瑟急匆匆地来报。 “小姐!卿芳阁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王曼禾怀孕了!” “什么!?”竹清歌拍案而起。 她终于明白那天晚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媚药,莫名其要的留宿……所谓何意了。 原来王曼禾的目的在这里。 “去看看。” 竹清歌起身,带着锦瑟便往卿芳阁的方向去。 沉浸了许久的卿芳阁,就在今日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丫鬟来来回回,各种上好的补品,点心,通通都往这边送来。 竹清歌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王曼禾娇俏的声音。 “相爷,我知道您疼我,但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吃得完嘛。” 竹肇群开口,声音里藏不住的兴奋。 “大夫说了,你这一胎很可能是个男孩!你现在可怀着我们竹府香火!当然要好好补补!” 竹清歌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王曼禾不止怀孕了,怀的居然还是个儿子?! 人人都知竹府一群娘子军,大姨娘二姨娘生的都是女儿,就是没有男孩。 竹肇群更是为此焦虑,诺大的家业,总要有个男子来继承才是。 所以此刻王曼禾怀了个男胎,便正中竹肇群的心里。 她便成了整个竹府最重要的人。 这步棋真是妙哉。 “大娘。” 竹清歌缓缓走进屋内,一脸开心的模样:“听闻大娘怀孕了,真是我竹府的大喜讯呢。女儿特来恭喜。” 王曼禾见到竹清歌,也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 只是这笑容下面藏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清歌有心了。”竹肇群眼下开心的不得了,有个得力的女儿,现在老天爷又赐给他一个儿子。 妙哉,妙哉啊。 “本相平日里忙,清歌你现在掌家,便多照顾些卿芳阁。” “是爹爹。” 简单的寒暄后,竹清歌便带着满腹的疑虑离开了。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一次就中? 还刚刚好是个男胎? 很让人怀疑。 只是这一切也只能停留在怀疑,竹清歌不敢轻举妄动,若是那王曼禾的肚子里,真有孩子,她怕同王曼禾斗得太狠,伤了那无辜的孩子。 竹清歌从不伤无辜之人。 但王曼禾偏偏把竹清歌的这种退让,当成是她的软弱。 竹清歌越是让着她,她便越是变本加厉。 总是有事没事便往风华殿里去。 “小姐。” 这天,竹清歌正在院子里看书,便见锦瑟满目愁云地走了进来。 “那位又来了。” 竹清歌点点头。 “我知道了。” 第60章 孩子危机 王曼禾一来就往竹清歌正殿里走,坐在主位上。 俨然一副她才是这风华殿女主人的样子。 竹清歌走进来,微微欠身。 “大娘,什么风又把您刮来了?” 三天两头地往风华殿跑,生怕旁人不知她现在怀了个儿子。 “整个竹府都是本夫人的。”王曼禾轻蔑开口:“你这风华殿,我还来不得了?” 如果王曼禾有竹肇群护着,竹清歌也只能忍着。 “大娘说得对,是清歌唐突了。” 王曼禾摇了摇脖子,蹙眉道“肩膀好酸。”而后眼神看向竹清歌身后站着的锦瑟。 扬了扬手。 “过来,给你捏捏肩膀。” 锦瑟虽然满心不愿,但又不想让那老女人挑她主子的刺儿。 只能乖乖听话。 锦瑟正认真地捏着,就忽然听见王曼禾吃痛地“哎呦”了一声。 锦瑟慌忙停了手。 还没等锦瑟反应,忽然扇过来的一巴掌,直接把她打蒙了。 “贱婢,那么用力,是要疼死我?!” 锦瑟愣愣地站在原地,脸颊火辣辣地疼。 心里更是委屈。 她明明没有很用力!王曼禾分明就是要冤枉她! “啊!” 锦瑟忽然感觉到小腿被人猛地一踢,疼痛袭来,她“噗通”便跪下地上。 “锦瑟!” 竹清歌脸色阴沉,看着一旁的郑嬷嬷,就是她将锦瑟踢倒在地上。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从李嬷嬷,到张嬷嬷,现在又来个郑嬷嬷。 一个赛一个卑劣。 “郑嬷嬷这是何意?!” “这小妮子不知死活,弄疼了大夫人。”郑嬷嬷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自然要训!” 竹清歌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锦瑟鲁莽,自然该罚。”说着,竹清歌眼神猛地凌厉下来,忽地抬手。 “啪!” 这一声巴掌格外的脆响,打得整个屋子都回荡着这个巴掌声。 郑嬷嬷更是直接被打翻在地。 王曼禾急了,猛地站起身来。 “竹清歌,你要干什么?!” 竹清歌笑笑,礼貌地欠了欠身:“郑嬷嬷以下犯上,自然也该训。” 郑嬷嬷不服,趴在地上,狼狈地撑起身子,刚张了张嘴。 牙齿砰地掉出来半颗。 郑嬷嬷瞪圆了眼睛。 这才感受到自己的下巴发麻,张嘴都困难。 看到那颗牙,竹清歌倒是挺满意的。 她最近的锻炼看样子还算不错。 知道郑嬷嬷心有不甘,王曼禾也跃跃欲试地要找事儿,竹清歌便主动开口。 “锦瑟是我的人,该训也是我训,哪里轮得到你?”竹清歌看着郑嬷嬷,寒潭般的眼眸深沉无比。 “郑嬷嬷如此莽撞,怕不是忘了你的两位‘前辈’,是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 郑嬷嬷被这阴寒的目光瞪得身子一颤。 又想起李嬷嬷和张嬷嬷的死。 刚才的耀武扬威瞬间都没有了。 她整个人都蔫儿了下去。 王曼禾气得拍桌子。 “竹清歌!”她冷冷开口:“将我的人打成这样,你就这么不欢迎我来?” 颠倒是非,果然是她王曼禾的一贯作风。 竹清歌也只是静观其变道:“女儿并无那个意思。” 王曼禾冷哼一声便站起身来:“既然不欢迎,我就先走了。” 王曼禾慢慢走到竹清歌的身边,在碰到竹清歌肩膀的那个刹那,忽地脚下一软,整个人重重地朝一旁摔了过去。 “啊!” 尖叫声响彻整个风华殿。 竹清歌站在旁边都呆住了。 接着便听见王曼禾痛苦的喊声。 “竹清歌,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要这样对我!” 然后捂着小腹,似乎很痛苦。 “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啊!” “快把大娘扶到床上去!”竹清歌吩咐着,忽然看见郑嬷嬷急匆匆地跑开。 她一把便将郑嬷嬷的胳膊抓住。 “郑嬷嬷可是去请郎中?” “自然是的!”郑嬷嬷虽然厌恶竹清歌,可骨子里对她仍旧是恐惧的:“请小姐拦着我去请郎中,否则大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整个风华殿都难辞其咎!” 竹清歌抓这么郑嬷嬷不放手:“你是大娘贴身的丫鬟,还是留在大娘身边伺候比较好。”转脸便吩咐珠儿:“珠儿,快去请郎中来。” “是!” 郑嬷嬷脸色骤变。 挣扎着想要逃开竹清歌的控制,可是这妮子不知怎么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竹小姐这是何意?我要去伺候大夫人了!” 竹清歌这才放手。 看着被松开的郑嬷嬷,竹清歌好心提醒。 “大娘在床上,郑嬷嬷别走错了。” 郑嬷嬷气急,却又只能乖乖待着。 看着郑嬷嬷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彻底证明了竹清歌心里的猜想。 王曼禾是假怀孕。 如果她真的怀孕,她定不会拿肚子里如此重要的孩子冒险,来做这个局。 万一孩子出事,她得不偿失。 所以郑嬷嬷这么害怕锦瑟去请郎中,因为如果请的郎中不是她们的人,恐怕就要露馅儿了。 她偏就要让这好戏上演。 竹清歌关切地走到床边,挽着王曼禾的手。 “大娘别急,锦瑟去请郎中了,很快就到,您不会有事的。” 一听是锦瑟请的郎中,王曼禾脸色微变。 悄悄瞪向郑嬷嬷。 郑嬷嬷也很着急,却只能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下子王曼禾不淡定了。 “清歌,大娘刚才应该是受惊了,现在休息了一会儿,没事了,不用请郎中来那么麻烦,我没事的。” 说着就要起身。 竹清歌直接把王曼禾推回了床上。 “万万不可,您在我这风华殿摔了跤,我自然要负责到底,否则让旁人看了去,说我的这掌家的不负责任。” 看着王曼禾难看的脸色,竹清歌又火上浇油地补了句。 “您放心,我已经吩咐人去请了爹爹,应该很快就到了。” 正说着,院子里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竹肇群到了。 直接绕过竹清歌,直奔着王曼禾的方向走去。 眉心紧蹙着,很是焦急。 “到底怎么一回事?” 王曼禾见竹肇群来了,立马换上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可怜极了。 “老爷……” 刚才明明起身要走,这下子,刚挺了挺身子,便虚弱地喘息起来。 第61章 旧案重提 眼见着王曼禾戏这么好,竹清歌也做起了打算。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把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在竹肇群开口责备前,便先“噗通”一声跪在了竹肇群的面前。 “都是清歌不好,是清歌太粗心大意了,屋子里地滑,却忘记提醒没大娘,害得她摔到,清歌难辞其咎!” 这样一说,王曼禾再想刻意构陷,便也没那么容易了。 “哎哟。”王曼禾捂着小腹,吃痛地叫了一声,竹肇群便忙把头转过去:“怎么样?是不是肚子难受?” 王曼禾面色苍白,虚弱道:“也怪我自己,因为之前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对不住清歌,便想来风华殿和清歌都走动走动,毕竟是一家人,和和睦睦才是正理。”王曼禾说着,沉沉地叹了口气:“清歌不肯原谅我,厌恶我,都是正常。” 王曼禾这话,摆明了就是在告诉竹肇群,她这一跤,不是因为地滑,而是来自竹清歌的报复。 竹肇群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竹清歌!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大娘还怀着孕!你怎可这般对她!” 竹清歌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地位。 无论她帮竹肇群做了多少事儿,只要稍微有一点差错,让竹肇群觉得不舒服了,她被责备的程度远远超过其他人。 竹肇群对她,就像养了一条听话又有用的狗。 竹清歌内心冷笑,却不表露。 只是低着头瑟瑟发抖的模样,委屈着开口。 “爹爹,清歌冤枉啊。清歌又不傻,若想加害大娘,怎可能挑风华殿?又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推搡!清歌就算有诸多的不是,却也没有愚蠢到这个地步啊!” 竹肇群想了想。 就竹清歌的表现,她确实不是个这般蠢钝之人。 可王曼禾现在卧病在床,他为了他的宝贝儿子,他必须责罚竹清歌。 “不管什么原因,现在曼禾在你风华殿出了事,你难辞其咎!” 王曼禾见状,赶紧插嘴,想将这火挑拨的更旺:“丞相府一向和睦,从未传出苛待下人的话来,可自从清歌掌家以来,不少下人都悄悄到我这里反应,说自己被压力太大了,很痛苦……” 她就是要借此将竹清歌手里的掌家之权给夺回来! 竹清歌并不退让,只道是:“就算是教育孩子,也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道理,对待下人严苛,只是为了让丞相府更有规矩,为了保证之前出现的那些荒唐事儿,不会在犯!” 竹清歌此话,虽是回答,但也间接地嘲讽了王曼禾一波。 之前出那么多事,还不都是在她掌家期间出现的? 王曼禾冷笑出声,继续道:“是么,那活活打碎下人的牙齿,也只算是严苛吗?!”说着,大呵一声:“郑嬷嬷!” 郑嬷嬷赶紧上前。 “给相爷看看你的牙!” 张嬷嬷双手颤抖,从袖口里掏出来一颗打掉的牙齿。 “大人!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郑嬷嬷眼泪直流:“老奴不过是教训了锦瑟几句,大小姐便不问青红皂白地将奴婢打成了这样。” 竹肇群看着郑嬷嬷,半张脸都又红又肿,确实是被人打了! 他眼神冷冽地落在竹清歌的脸上。 “这是你打的?” 竹清歌没想到王曼禾挖的陷阱竟然在这儿。 那么多下人都看着,竹清歌也没办法否认。便只能低着头承认:“确实是女儿打的。” 竹清歌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大娘身边怪事频出,女儿是想好好整顿一番,才下手重了些。” “况且……”竹清歌开口:“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段时间以来,竹府在没出现什么乱子了。” 这便是她掌家有方最好的证明。 竹清歌确实说得有理。 在竹肇群眼里,再多的解释和理由,都不如实际的结果来的有用。 “赎奴婢多一句嘴。”郑嬷嬷小声地插了句嘴:“今日之事,难道不是大小姐掌家无方吗?” “现在就下定论,未免太早了。” 话音刚落,锦瑟就匆匆跑回来,说郎中已到。 竹清歌赶紧起身让开,让郎中进来。 “快让郎中给大娘悄悄,莫要动了胎气!” 眼看那郎中已经拿出手垫,准备帮王曼禾把脉,王曼禾的脸色难看极了。 她犹犹豫豫地不肯伸出手。心下努力想着对策。 “大娘。”竹清歌冷笑着提醒:“是手腕不舒服吗?让郎中顺便都给您瞧了吧。” “怎么。手腕也不舒服?”竹肇群面色关切:“怎么回事,快让郎中瞧瞧。” 眼看着躲不过去了,王曼禾便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 那郎中一边把脉,面色却越来越沉重。 吓得竹肇群担心极了。 “郎中,怎么样了?孩子没事吧?!” 郎中缓缓收回手,面色有些为难。 “丞相大人,您确定,是请我来查看胎像的吗?” 竹肇群急了:“那还有假!别磨蹭,赶紧说你检查的情况!” 那郎中看上去很紧张,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 “相爷,大夫人她……她并没有怀孕啊……” 此言一出,竹肇群脸色骤变。 “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弄错了!重新把脉!快!” 那郎中也没办法,只能听话地重新把了脉,结果还是一样。 “一定是搞错了!” “丞相大人,草民行医数十载,诊断从未出过错啊。” 第62章 送你礼物 躺在床上的王曼禾一把抓住竹肇群的胳膊,委屈地开口:“一定是这郎中搞错了!定是这郎中学艺不精!胡说八道!我不过是胎像不明显而已!他根本就是胡说!” 竹肇群眼下也气愤不已,他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假的! “相爷……”王曼禾开口,语气却是虚弱无比:“我好痛。” 说着便捂着小腹蜷缩起来。 “我的肚子……我的孩子……相爷……救救我们的孩子……” 没有人比竹肇群更想要这个孩子,他几乎魔怔了一般,将那郎中一把打翻在地。 “你这庸医!” 随后大手一挥,冷声大呵道:“来人!再去给我请郎中来!” 那郎中就这样被人拖了出去。 竹肇群一边握着王曼禾的手,一边声音焦虑地安抚着她道。 “没事的,郎中很快就来,没事的没事的。” 见此情景,竹清歌也颇为无奈。 她怎么也想不到,王曼禾用这种胡搅蛮缠的方式,竟真能蒙混过去。 她想到了事情发生的所有可能,偏偏没有想到竹肇群想要儿子的心,已经急切到了这个地步。 眼看着郑嬷嬷跑出去请郎中,她也不能阻拦。 因为她若当着竹肇群的面阻拦,届时真的出了什么事。便真成了她“害”的了。 不多时,郑嬷嬷便带着郎中回来。 只是刚看见那郎中,竹清歌便觉得脑袋一痛。 这个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着他打开药箱,把脉,诊断……这一系列的流程。 竹清歌的头更痛了。 忽然,她想起来了!这郎中她曾经见过,之前季家还在时,母亲因为偏头疼,所以经常请郎中来家里看诊。 就是这个人! 母亲的偏头痛就是他负责的! 虽然模样比过去发福了许多,让竹清歌没能马上认出来。 但熟悉的眉眼和五官,就是他没错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 竹清歌此刻满腹疑虑需要探查清楚,但越是这种时刻,她越不能轻举妄动。 只能暂时静观其变。 诊断结束,郎中道:“夫人只是受到惊吓,导致胎像不稳,我开几副安胎的药,按时服用即可。” “我儿子没事吧!” 那郎中一边收药箱,一边点点头:“丞相大人您放心,除了受惊吓外,并无其他问题,您不必忧虑。” 听到这个回答,竹肇群才终于松了口气。 “有劳了。”竹肇群摆摆手:“带下去领赏。” 刚才说实话的郎中,便被蛮横丢出去。 这位胡说八道的郎中,却能领赏! 竹肇群还真是跟暴君没有两样。 只是眼下竹清歌心绪难平,她的精力早已不在这里,目光一直随着那郎中离开的方向。 她对锦瑟使了使眼色,锦瑟便会了意,悄然跟上了那个郎中。 这郎中显然是和王曼禾一伙的。 让竹清歌想不通的是,这郎中以前一直为季家看病,算是季家的半个老人了。竹家和季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王曼禾怎么会放心让一个季府的老人,来帮她做这么重要的隐瞒? 假怀孕这事儿一旦传出去,王曼禾彻底就不可能翻身了。 所以她能信任这个郎中,这个郎中是她非常贴心的心腹。 想到这里,竹清歌后背阵阵发寒。 难道说,当年的一切,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个陷阱。 从这郎中进了季府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吗。 竹清歌的思绪越飘越远,是竹肇群阴冷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扯回来。 “竹清歌,本相将掌家的大权交给你,但如今却在你殿内发生这种事情!从今日起,你好好地在风华殿思过!掌家之事在,暂时放一放!” 软禁? 竹清歌冷笑。 虽然暂时失了掌家之事,但也算有其他的收获。 至少能确定王曼禾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 既然如此,她就可以放心一搏,不必担心牵扯无辜了。 眼下,就暂时让王曼禾威风一阵。 飞的越高,便跌得越狠。 “清歌领罚。”竹清歌低头:“定在风华殿内好好思过。” 竹肇群离开后,也派人抬着轿撵将王曼禾扶走。 风华殿又一次恢复了冷清。 竹清歌一直坐在院子里,目光看着门口的方向。 终于看到了锦瑟匆匆忙忙跑回来的身影。 “怎么样了?” 锦瑟有些内疚地低下头。 “对不起小姐,锦瑟把人跟丢了。” 竹清歌着急地问:“在哪儿跟丢的?” “东大街那条路,奴婢被一辆马车挡住了,再追过去,就看不见人了。” 锦瑟觉得自己没用,连跟个人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 “小姐您放心,锦瑟已经将那人的容貌记住,等明天天一亮,锦瑟就去东大街!一间铺子一间铺子地找,一定可以找到!” 竹清歌拉着锦瑟的手。 “过来。” 把人跟丢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那郎中是王曼禾的人,以后肯定有法子将他引出来。 竹清歌拿出药箱,看着锦瑟还红肿着的脸颊,叹了口气。 轻柔地帮她上药。 竹清歌有些内疚:“害你受伤了。” 锦瑟却眼睛亮晶晶地摇头:“锦瑟没事的,况且小姐今日太帅了,一巴掌就把郑嬷嬷的牙给打掉了!”锦瑟也跟着有模有样地抬手晃了晃:“太过瘾了!那郑嬷嬷现在看您的眼神,比见到鬼了还恐惧呢!” 竹清歌抿了抿唇,跟着笑了笑。 “谁让她动我的人?打掉一颗牙,已经是本小姐宽宏大量了。” 这话听得锦瑟心里暖暖的。 “能做小姐的人。”锦瑟笑眯眯地蹭到竹清歌的怀里:“是锦瑟最大的福气!” 这一主一仆,就这么腻腻歪歪了好久。 锦瑟肿着脸回房间睡觉去了。 竹清歌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 满脑子都是那个郎中的脸。 夜深了,外面的风似乎也更大了。 窗棂被吹得吱吱作响,吵得人头痛,竹清歌起身准备去将窗户关上。 刚起来就看见了一个黑影隐约地坐在座位上。 竹清歌只是小小地一惊,毕竟有过先前几次的遭遇,她已经开始习惯了。 “沈大人。”竹清歌慢悠悠起身,外面披了件褂子,淡定地坐在床上:“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沈肆听慢慢起身,高大的身影渐渐从黑暗里走出来。 像从地狱走来的修罗。 “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他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竹清歌的床边,在她身边坐下。 竹清歌:“……” 他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竹清歌一边带着笑意开口,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另外一边挪:“什么礼物?” 沈肆听黑眸流转,神秘又危险。 他没有直接说,而是将话锋转开。 “上次竹小姐答应本督的那些画,完成得怎么样了?” 竹清歌内心腹诽。 鬼才答应你了! 第63章 季府旧案 但是当着沈肆听的面,竹清歌又实在不好发作。 灵机一动,开口道:“画画是需要灵感的,有个好心情很重要。”竹清歌歪着头看向沈肆听,开口道:“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能连画好几副呢。” “好。” 沈肆听直接开口:“连画好几副,你说的。” 竹清歌心里“咯噔”一下。 说着,忽然感觉到腰间一紧,在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飞上了屋顶。 竹清歌手忙脚乱地将衣服穿好。 刚穿好,沈肆听便带着她纵身一跃。 两个人就这样在静谧的夜色里,飞过一个又一个的房顶屋檐。 清风拂过,沈肆听独有的淡香飘进鼻腔。 扰得人恍惚。 一路到了城外的荒山,二人缓缓在角落的一座凉亭中。 旁边杂草丛生,竟有一条很不显眼的小路。 竹清歌心里嘀咕着,但还是跟着沈肆听走了进去。 走下去,便有种潮湿腥臭的味道传来。 这里竟然是个地下死牢! 被困在这里的人,一个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应该是反复受刑所致。 沈肆听拿出手绢蹙眉捂着口鼻。余光瞥了一眼竹清歌,便也拿出来张手帕递给她。 竹清歌看了一眼,微笑地拒绝了。 一副“我没您那么娇气”的表情。 沈肆听微愣。 这丫头。 走到死牢的尽头,牢狱将那屋子的门打开,狠踹了一脚地上蜷缩的男人。 “起来!” 那男人颤抖着起身,哆哆嗦嗦地迎上沈肆听的眸子。 吓得颤抖得更厉害了。 “沈……沈大人……”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同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抓我来这里啊……” 那人抬头的瞬间,竹清歌心里一颤。 她绞尽脑汁要找的郎中! “是她要找你。” 沈肆听合时宜地后退了几步,将竹清歌让了出来。 竹清歌惊诧不已:“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他?!” 沈肆听漂亮的唇角微微扬起,昏暗的地牢里,好看到让人心惊。 “猜的。” “好了,剩下的便交给你了。”沈肆听修长的手指落在身边的狱卒身上:“你想要的东西这里都有,找他。” 说完,便离开了。 想要的东西? 竹清歌有些不懂。 那狱卒便恭敬地上前来解释。 “老虎凳,辣椒水,烙片……所有刑罚工具都有,甚至还有您想不到的新玩具……” 光是听,竹清歌便觉得后背冒凉风。 私人死牢,私下用刑。 不愧是沈肆听,胆大包天,根本没把皇权威严放在眼里。 但转念一想,沈肆听会带她来这里,间接说明沈肆听已经当她是自己人了? 否则,死牢这么秘密的地方,怎么会告诉她呢。 思绪拉远,忽地感觉脚腕被人抓着。 “竹小姐!是您啊竹小姐!我去竹府看过病的!您还记得我吗?” 那郎中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个劲儿地套近乎。 “当然记得。”竹清歌冷冷甩开他的脏手:“和王曼禾联合起来,一起骗人害我的那个郎中嘛。” 此话一出,那郎中的脸色便变了变。 心虚地扯着嘴角:“竹小姐您误会了,您是竹家的掌事人,就算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加害您啊!” 竹清歌脸色猛地一凛。 “你怎么知道我是竹府的掌事?” 他一个外人,竟然知道竹府这么多的事情,看来是王曼禾的心腹无疑了。 这么一问,那郎中的心更虚了。 额际冷汗涔涔,结结巴巴地开口:“竹小姐能力超群,自从上次蹴鞠赛场上带着女将们胜利的消息传出来,大家都对您佩服不已,小的也是斗胆,才这样猜测的。” 竹清歌也懒得拆穿他。 淡淡问了句。 “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牛名永望。” 牛永望。 这个名字彻底勾起了竹清歌的所有记忆。 她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的答案! “牛永望,你可还记得季老夫人?” 此话一出,牛永望脚下发虚,险些就要摔倒。 脸色更是苍白不已,结结巴巴半天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季老夫人……?小的……小的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位季老夫人……” 竹清歌眼神被阴霾充满,一步一步逼近牛永望。 他如此反常,眼神里的心虚更是无处躲藏,他定知道许多秘密! “前皇后季琢之母,季老将军的原配夫人。” 她越走越近,牛永望被她这嗜人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直至被逼到了墙角。 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就好像说错了话,他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不说是吗。” 竹清歌站直身子,轻轻地扬了扬手,那狱卒便跟了过来。 “先来老虎凳。”她唇角微扬,有种嗜血的弧度:“给他试试吧。” 牛永望便在惊呼和求饶中被带了出去。 竹清歌深吸了口气。 距离真相,似乎越来越近了。 当年季家是被搜出和边塞通敌叛国的证据,才被司无端断定谋反。 甚至没有细查,便急着给他们季家定罪。 但如今看来,罪魁祸首不止司无端一个,和他一起打配合的,恐怕还有竹府的人。 季家满门忠烈,没有牺牲在战场上,却毁在了这群小人的手里! 想到这里,恨意遍布竹清歌的所有血脉。 她一步步走到用刑的房间,看见牛永望被绑在凳子上,面色绝望不已。 “竹小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这般嘴硬,看来当年的事情,关乎的人地位极高。 所以他才不敢说。 竹清歌也不和他废话。抬手将机器启动。 牛永望坐着的椅子上,瞬间推出无数短刃,后背,大腿,他整个人的身体几乎都被这短刃刺中。 鲜血汩汩流出,淌在地上,流出一片血海。 “啊!” 剧痛刺激着牛永望身体的每一处,他的瞳孔狠狠地瞪着,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了一般。 “还不说?” 竹清歌的手落在另一个开关上:“要不要试试让你身体里的短刃旋转起来?” 竹清歌一边说一边笑,美艳的五官在昏暗的烛火下,活脱脱像个妖精。 一旁的狱卒都冷汗直流。 没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是个和沈大人一样心狠的人。开始就用老虎凳,连烙铁这种小刑具都看不上! “呃……啊……”牛永望张了张嘴,但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嘴巴刚张开,便呕出一大口血来。 脸上青筋暴起,瞳孔通红地瞪着竹清歌,拼命地摇头。 “不……不要……”他艰难无比地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来:“救……救命……” 人在濒临死亡时发出本能的求救,竹清歌却故意夸张地凑耳过去,一副认真听的样子道:“什么?你还要?” “那本姑娘岂有不成全你的道理?” 说罢,手腕便要推下去。 牛永望拼命地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呕血,那样子连旁边的狱卒都看不下去了。 不愧是沈大人带来的女人。 狠毒程度和沈大人不相上下。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竹清歌停下手,拿出手帕擦了擦被血渍溅到的手:“说,你当初去季府,有何目的!” 第64章 折磨至死 牛永望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人样了,说话的时候断断续续,非常艰难。 “臣……臣入季府,是为了给季老夫人治疗头疾……”牛永望说一句话要连续喘好几次:“并无其他目的……” 呵。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真话?”竹清歌冷笑,手再次放在刑具的开关上。 牛永望气息奄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就算杀了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嘴真硬。 竹清歌气得捏拳。 忽然,牢房的门被打开,狱卒推进来一个年轻的男人。 “沈大人派人送来的,牛鸩” 竹清歌皱眉,看着地上那男人,一副惊恐的模样,哆哆嗦嗦地朝牛永望的脚边爬过去。 “爹!爹!救我!爹!” 这是牛永望的儿子? 竹清歌眼睛亮了亮,这沈肆听还真是贴心,生怕她审不出她想听的话,给她帮了这么大的忙。 牛永望浑身是血,想挣扎得去够他的儿子,可浑身都是血孔,动一动都是极致的痛。 由此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二人着实是父子情深。 竹清歌抬脚,一脚便踩在来牛鸩的身上。 “啊!” 牛鸩可比他爹没出息多了,不多踩了一觉,就痛得他嗷嗷直叫唤。 “看看你爹。”竹清歌俯身,细长白皙的指尖狠狠捏住牛鸩的脸颊,逼迫着他抬头:“他坐的这个叫老虎凳,是用上千把短刃组成的凳子,坐上去身体就会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牛鸩抖得越来越厉害,可是下巴被竹清歌捏着,他连躲都躲不掉。 面色惊恐无比。 “不要……不要……” “牛永望。”竹清歌厌恶地松开牛鸩的脸,一边擦着手,一边开口道:“你下来,让你儿子尝尝这老虎凳的滋味如何?” “不要!”牛永望彻底慌了:“不要……不要伤害我儿子……求求您连……” 牛永望连连哀求,看得出来,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一定要保住他的儿子。 “那就不坐老虎凳了。” 竹清歌凤眸轻挑,目光从旁边的刑具上扫过去,停在一把修长的匕首上。 “要不然,简单些。”竹清歌指了指那把匕首,又指了指牛鸩的大腿内侧:“废了吧。” 她想了想,似乎还觉得不过瘾。 “废了,然后送去青楼,多吃点春药,找几个姑娘陪着。直到……” 竹清歌的声音越拉越长:“直到他身体崩溃,爆裂而亡……” 这般狠毒的法子,这牢狱中所有狱卒都听得胆颤心惊,本能地捂着自己的重要位置,往后躲了躲。 废了牛鸩,等于废了牛家唯一的香火,牛永望彻底绝望。 “不要!你放过我儿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竹清歌将牛鸩踢到旁边,她坐在牛永望的面前,眼神犹如啐着寒毒。 “是谁派你去季府的?” 牛永望犹犹豫豫,但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儿子,终究还是松了口。 “是竹夫人。” “王曼禾?” 牛永望点头:“竹夫人将我从乡下带进金陵,送我去学医,还一路提拔我……” “继续说。” “当初,听闻季夫人患有头疾,竹夫人便让我伪装身份入了季府。” “让你去季府干什么?” 牛永望哆哆嗦嗦:“竹夫人只是叫我藏了几封信在季老爷的书房,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里,竹清歌明白了一切。 那封让季家被认定谋逆的书信,是王曼禾派人放的。 王曼禾一介女流,自然不敢这样擅自行动,想来是得到了竹肇群的授意。 才敢如此。 想到这里,竹清歌不禁捏紧了拳头。 全身的血液逆行而上,在静脉中膨胀。那是已经隐忍了许久的仇恨力量。 竹肇群,王曼禾,你们等着! “竹小姐。”牛永望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竹清歌:“我什么都说了,请您一定要放了我儿子啊……” “放了你儿子?”竹清歌双眸通红,唇角勾起瘆人的狠意:“那你当初放过季家了吗!” 她的声音变得异常尖锐。 “季家上上下下一十八口,就因你的一封陷害书,全部含冤而死!” 竹清歌说的咬牙切齿,恨不能咬出血来。 “如今区区赔你们两条人命。”竹清歌狠狠拂袖:“本姑娘还觉得远远不够!” 说罢离开了牢房。浑然不顾身后的两人的求救和呼喊。 狱卒跟了过来,小心地在竹清歌身边开口:“这二人如何处置?” 竹清歌想了想,这两个人毕竟是沈肆听带到这里来的,于是道:“你家主子是什么意思?” “沈大人说,全权听您的指示。” 竹清歌点点头,几乎不带犹豫地开口。 “怎么惨怎么来。” 竹清歌道:“尽量让他们多活两天。” 言下之意,便是别让他们死得太快了,要慢慢折磨才好玩。 离开地牢,已经不见沈肆听的人影。 想来这沈肆听是真的爱季琢的画。 为了区区几幅画,竟帮了她这么多次。 夜色寂静,竹清歌慢慢走回竹家。站在竹府门口时,昂头看着诺大的牌匾,眼底冷光四射。 她一定会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第65章 送上门来 风华殿,竹清歌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辗转反侧间,满脑子都是季家的十八口人。 死得极其冤枉。 第二天竹清歌醒得很早,坐在梳妆台前,仔仔细细地打扮着自己。 “锦瑟。”竹清歌道:“我记得屋里还有上次竹肇群赏赐的鹿茸,去拿出来,我们去拜访王曼禾。” 锦瑟有些惊:“可是小姐,竹肇群不是让您呆在风华殿,没事不要出去吗?” 之前的事情才平息不久,若再生事端,王曼禾更有理由找小姐麻烦了。 而且那鹿茸如此名贵,送给王曼禾也太浪费了。应该给她家小姐留着补身子。 “但我这不是有事儿么。” 送鹿茸,那可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我们就用这鹿茸…”竹清歌眸光流转:“彻底让王曼禾,再也无法翻身!” 锦瑟忽然觉得,怎么一夜之间,小姐更变了个人似的。 之前虽被软禁在风华殿,但她每日该吃吃该喝喝,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但如今,却变得更加急迫起来。 锦瑟有些担心,但也只能听话,默默地把鹿茸拿了出来。 王曼禾原本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闻竹清歌前来拜见,有些吃惊。 那个贱人还敢来? 她不是被老爷给软禁在风华殿了?竟然还敢这般不知死活地出来,看来真是活腻了。 不过是之前出了几次风头,真以为自己在竹府有立足之地了? “夫人。”郑嬷嬷在一旁开口:“要不要去禀报老爷?这竹清歌擅自离开风华殿,该罚!” “不急。”王曼禾摇了摇头:“让她进来吧。” 不过是出了风华殿,就算报告了相爷,也不过是口头骂几句,不痛不痒,太没意思了。 竹清歌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她便要抓住这个机会,让竹清歌永远滚回她的柴房去! 进了卿芳阁,竹清歌礼貌地对王曼禾行礼。 “大娘。”她态度谦和,彬彬有礼:“之前的事情,清歌多有得罪,在风华殿思过的这几日,越想越觉得愧疚。所以今日特地带着丫鬟上门,给您赔罪。” 说着吩咐锦瑟,将那鹿茸送了上来。 “这鹿茸是之前爹爹上次给风华殿的,清歌命薄,无福消受,特地拿来孝敬大娘。” 王曼禾目光不屑。 “不过一盒鹿茸,我乃丞相府的大夫人,什么品质的鹿茸吃不上?” 话虽如此,可那郑嬷嬷收鹿茸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 竹清歌也不说破,只是连连点头道:“大娘说的是,只是这鹿茸是清歌的一份心意,您就当疼惜晚辈,莫要嫌弃了。” 眼见这竹清歌的态度如此之好,王曼禾便更加傲慢。 这贱丫头干了那么多事,费了那么时,但掌家之权终究也只是在她手里停留了几日。能稳坐竹府掌事之人只有她王曼禾一人。 她定是明白了根本斗不过自己,所以现在装谦卑博取同情,晚了! “既然如此。”王曼禾道:“鹿茸我便收下了。” “另外。”王曼禾忽然话锋一转:“既然要我原谅,那区区一份鹿茸,可是不够的。” 竹清歌依旧很耐心:“大娘还想怎么解气,清歌都依着您来。” “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是你将郑嬷嬷的牙齿打掉了一颗。” 力道之大,下手之狠,即便是现在提起,郑嬷嬷都胆怯地情不自禁往后退步。 “大娘想怎么样?” 王曼禾目光一转,便落在了锦瑟的身上。 “既然如此,打掉锦瑟的一颗牙,才算公平。” 听到这里,锦瑟吓得愣住。 竹清歌自然不肯,她直接抬手将锦瑟护在身后。 王曼禾见她这样的反应,便更来劲儿了。 如此护短,那她偏要欺辱她的丫鬟! “怎么,你刚才的情真意切该不会都是假的吧?区区一个丫鬟你也舍不得?这么没有诚意,该不会又憋着什么事儿要来害我吧。” 王曼禾阴阳怪气,看来这事儿她是不会让步了。 “清歌绝对真心,只是……”竹清歌一直挡在锦瑟的身前,将她护得很好:“既是我打的人,便应该由我来还,哪有让丫鬟代过的道理?” 竹清歌慢慢走到郑嬷嬷的面前,慢慢地闭上眼睛,平静自若地开口:“郑嬷嬷,打吧。” “不行!” 锦瑟着急地跑过去,拉着竹清歌的胳膊:“大娘要打锦瑟便打,打掉几颗牙都无所谓,但你不能动我家小姐!” 锦瑟的反应让竹清歌动容。 方才刚说要打她的时候,她吓得往竹清歌的身后躲。 可现在轮到竹清歌被打了,她便想也不想地冲出来,挡在前面。 竹清歌便更不可能让她被打。 “锦瑟!”竹清歌冷声开口:“这是我与郑嬷嬷之间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别插手!” 虽然这话是在教训锦瑟,但明里暗里都是将锦瑟的关系撇出去,让王曼禾无法对锦瑟发难。 锦瑟眼见如此,想来应该是主子心里有她的打算了,便识趣地退开了。 “来吧郑嬷嬷。”竹清歌站在郑嬷嬷的面前,面无表情,淡然的眼神却带着让人恐惧的狠意。 “随--便--打--” 她这副样子,反而让郑嬷嬷不敢下手了。 郑嬷嬷求助地看向王曼禾。 王曼禾犹豫了片刻,脸上重新挂起笑意。 “都是一家人,我不过想试试清歌的诚意,怎会真的让郑嬷嬷打你?” 若是打锦瑟,她定让郑嬷嬷往死里打,毕竟只是个丫头,打死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但竹清歌则不同了,她虽然失势,但老爷对她的期许仍旧存在,所以若今日真的打了她,倒成了她卿芳阁小肚鸡肠了。 “行了。”王曼禾拉过竹清歌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一面吩咐郑嬷嬷道:“既然这鹿茸乃清歌的一份心意,便吩咐厨房熬成汤。正好,清歌晚上便留下吃饭,顺便叫老爷也过来。” “好。” 竹清歌微笑着应下。 她料想的没错,对于她这个主动送上门的猎物,王曼禾一定不会放过。 留下吃饭,不过是再给她挖坑。 可惜王曼禾不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 她以为她在挖坑。 其实不过是在自掘坟墓。 第66章 无法翻身 卿芳阁。 竹肇群原本对竹清歌擅自离开风华殿有些不满,但见她是专门来给王曼禾道歉,二人的关系又似乎冰释前嫌,便也没有忍心打破这等祥和。 一家人坐在卿芳阁内,喝着热汤,吃着小菜,其乐融融。 竹清歌送来的鹿茸,被王曼禾炖在一碗小盅里。 竹肇群舀了一勺子,还被王曼禾娇俏地打掉。 “相爷您喝其他的,这可是清歌专门送给我的呢,是我的汤,旁人不许喝。” 王曼禾语气里满满都是对这汤的珍视。 竹肇群虽然佯装着不满,但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一边对竹清歌开口:“清歌啊,你看看你大娘,多么看重你,你可要好好孝顺你大娘,知道了吗?” 竹清歌点点头,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王曼禾的碗里。 “清歌一定好好孝顺大娘。”说着,又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竹肇群的碗里:“好好孝顺爹爹!” 这一遭,哄得竹肇群快要合不拢嘴。 谁不喜欢这种天伦之乐? 等曼禾帮他生了儿子,到时候他不光有得力的女儿,漂亮的夫人,还有竹家未来的顶梁柱。 那日子才是真的滋润! 这一家人,虽然都坐在一起,可心思却一个比一个重。 忽然,只听得“啪”地一声。 王曼禾手里的汤碗便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她便捂着小腹,歪歪扭扭地就往后倒去。 “曼禾!” 竹肇群一惊,连忙伸手去扶:“你怎么了?!” “我肚子疼……” “怎么会这样!”竹肇群大手一甩:“快去叫郎中!” 郑嬷嬷便赶紧跑了出去。 锦瑟见势,正要追上去,却被竹清歌悄然拦下。 牛永望已死,郑嬷嬷能找谁来帮忙? “相爷……”王曼禾气息奄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会有事吧……” 提到孩子,竹肇群的神经便更加紧绷起来。 “不会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竹肇群抱着王曼禾,将她小心地放在床上。 “郎中很快就来了,你撑着点。” “相爷……”王曼禾双眸含水,小脸擦边,很惹人怜惜:“我怎么会忽然肚子疼……为了我们的儿子,我平日里饮食出行都格外的小心,今日怎么会……” 王曼禾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将祸水往竹清歌的身上引。 旁边站着卿芳阁的丫鬟也跟着帮腔:“夫人今日的吃食也是按照郎中的吩咐准备的,唯独只多喝了那碗鹿茸汤啊。” 鹿茸汤! 竹肇群听到这个词,冷眼转向竹清歌。 竹清歌没等竹肇群发难,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焦急万分地开口:“爹爹!此等危急时刻,不是您指责我的时候啊,先想办法将大娘的孩子保住,您在责罚我也不迟!” 虽然气愤,但竹清歌说得也确有道理。 今日郑嬷嬷去的时间比往日都长,几乎用了大半个时辰才赶回来。 身后带着的郎中,一副陌生的面孔。 王曼禾有些吃惊,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敢多问,只能相信郑嬷嬷的办事能力,乖乖伸出手让对方诊脉。 一屋子人,除了竹清歌,各个都脸色严肃,紧张万分。 那郎中明显心虚,攀上王曼禾的手腕时,指尖都在颤抖。 竹清歌冷着脸提醒他:“郎中记得好好说话,这里可是丞相府,胡说八道可是要掉脑袋的。” 原本那郎中就很紧张,被竹清歌这样恐吓,更是大脑一片空白。 “夫人……”那郎中似乎在尽力地回想着什么,说得内容也并不流畅:“夫人胎像不稳……应该……应该是喝了鹿茸……所以……” 眼看他结结巴巴,竹清歌直接冷声打断:“鹿茸?鹿茸可是滋补的佳品,为何会让胎像不稳?” 听了这话,那郎中又立马改口:“是因为……因为鹿茸里被下了毒。” “胡说八道!”竹清歌几乎是低吼出声的,这一呵斥不光吓住了那郎中,连竹肇群也一时没能插进嘴。 “你刚刚才进门来,怎么可能靠把脉就知道她喝了鹿茸?!” 此话一出,那郎中脸色惨白,脚步发虚,便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竹清歌一步步地走进,气势瘆人无比:“说!是不是有人刻意教你撒谎!” 眼看那郎中就要绷不住说实话了,郑嬷嬷急忙插嘴:“夫人喝鹿茸的事情,是我告诉他的!是你拿来的鹿茸有问题!是你要害夫人!” “鹿茸有没有问题。” 竹清歌冷笑:“我方才已经请来宫中太医前来,将汤盅带走检查!有无问题很快便知晓!” 她笃定汤盅里不会有毒药,毕竟这王曼禾如此惜命,不可能会让自己的身体冒任何风险! 竹清歌此话一出,郑嬷嬷脸色委顿,神色慌张。 “你这郎中,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竹清歌凤眸阴沉,深深盯着那郎中:“若是宫中查出那鹿茸没问题,你便是恶意构陷!构陷丞相之女,恐怕不止你要死,还会连累你的家人!” “求竹小姐饶命啊!” 那郎中被吓得瑟瑟发抖,不停地磕头:“我不是故意撒谎的!都是这个人,这个人!”他颤抖的手指向郑嬷嬷:“她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帮她撒谎!让我欺骗丞相大人,说夫人身怀有孕,还让我说她胎像不稳,似是有人下毒……” 没了牛永望,王曼禾的阴谋根本就瞒不住。 竹清歌也根本没有将那汤盅送去太医院检查,她这样说只是为了吓唬那郎中,让他说出实话。 这郎中的话让竹肇群几乎崩溃。 他日夜期盼的儿子是假的?他憧憬了这么多日的美好生活都是泡影?! 越想越气,脸色更是差到了极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曼禾从床上爬起来,气得一脚踹开床边的那个废物郎中。 “相爷,您听我解释,这郎中定是竹清歌派来污蔑我的!这样一个生面孔,不能相信他的话啊!” 竹清歌悠哉悠哉,起身将地上的郎中扶起来。 “大娘好身体,刚才还捂着肚子奄奄一息,此刻就力气大到可以将这男人踢得那么远呢。” 第67章 男子妓馆 此话一出,王曼禾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刚才是气急了,才会漏出如此破绽。 没等王曼禾解释,竹清歌便继续道:“若大娘觉得这郎中是我请来污蔑您的,那我们大可以找太医院的总管亲自来瞧瞧,届时便能真相大白了。” 王曼禾心虚地顿住。 竹清歌又道:“只是不知大娘您,敢不敢呢?” “行了!”事已至此,竹肇群彻底认清了真相:“还嫌我这张老脸丢的不够多吗!还要丢人丢去宫里!” 说罢,狠狠剐了王曼禾一眼。 “你当真敢欺骗本相!” 眼看着这事情瞒不下去,王曼禾只能“噗通”跪在地上,梨花带雨地开口: “相爷您听我解释……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我在这卿芳阁日思夜想地盼着您来,可是您因为竹清歌这贱丫头的挑唆,和我日渐疏远,实在是无奈的下策,可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心里爱您啊” 王曼禾这一次,看上去是真的害怕了,哭的情真意切,不像是装的。 但竹肇群已经彻底死心了。 他看到这个女人,都觉得恶心。 “啪!” 竹肇群狠甩了王曼禾一巴掌:“贱丫头?那是竹府的大小姐!是未来的掌事人!” 要论见风使舵,除了竹肇群,竹清歌还真没服过谁。 眼看儿子没了,他唯一的希望就剩下竹清歌这个女儿了,态度自然要逆转。 “清歌啊。”竹肇群一面将竹清歌的手轻轻拉过来,一面眉眼柔软道:“委屈你了。” 竹清歌虽然心里厌恶,但表面上仍旧大度地摇摇头开口道:“爹爹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竹家好,清歌便好,只是……”竹清歌说着便犹豫起来,眼神飘忽地看向王曼禾的方向:“大娘厌恶清歌,所以屡屡为难清歌,清歌不敢多言,只能默默忍让……” 说到这里,竹清歌也学着王曼禾的样子,垂眸啜泣了起来:“只是清歌纵然有三头六臂,也经不住大娘如此频繁地找事儿啊。” 言下之意,便是让竹肇群不能给王曼禾任何犯错的机会,若他继续对王曼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一次,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从今日起。”竹肇群起身:“竹府掌事之权全交由竹清歌所管,包括卿芳阁,也任由竹清歌发落。” 把卿芳阁交给竹清歌管理?! 王曼禾心里一沉。 这不就相当于将她的未来前途都交给竹清歌管理? 这怎么可以?! “老爷!”王曼禾哭得十分伤心,纤细的手臂用力地抓着竹肇群的胳膊:“老爷,您在给我一次机会吧!就您不念及我们夫妻十多年的感情,也要念及诗意啊!” 竹诗意好歹也是贵妃娘娘,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的亲娘被囚禁,定然心有不忿。 竹清歌不会让王曼禾有任何可乘之机,她直接接过话茬便开口: “幸好此事发现的早,若不小心传了出去,那诗意妹妹的脸面往哪里搁?又有何威严掌管后宫?” 竹肇群最在乎的就是竹诗意掌管后宫的权利,所以竹清歌的这番话,正中他的气头。 “行了!” 竹肇群冷冷拂袖:“此事到此为止,本相再也不想看见你!” 说完,便冷冷地离开了。 竹肇群离开后,整个卿芳阁人心惶惶。 “竹清歌!”王曼禾死死地瞪着竹清歌:“你这个贱人!就应该在柴房待一辈子!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 竹清歌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端了杯茶,字字句句地提醒她:“现在是你没资格和我争了。” “竹清歌!” 王曼禾气急败坏,拔了头上的发簪,便发了疯一般地朝着竹清歌扑了过去。 “我杀了你!” 可她根本不是竹清歌的对手,还未凑近竹清歌的身体,她的手腕便被人猛地抓住,簪头调转,直接朝着她自己的脖颈扎过去。 王曼禾瞪圆了眼睛!竹清歌力气极大,而且她根本没有放松的意思! 这个贱人,真的要致她于死地! 王曼禾心惊,拼尽全力才微微推动竹清歌的手,转开了那簪子的方向。 簪头却从她的脸颊旁边,狠狠划了过去。 “啊!” 一声惊呼,王曼禾倒地,簪子飞出去很远,上面还带着血。 “我的脸……我的脸!” 王曼禾指尖颤抖着抚上脸颊,温热的触感让她心里猛沉。 跌跌撞撞地跑去镜子面前,看见自己被划伤的脸,整个人就像被抽离了魂魄,灰败无比。 竹清歌站起身,她不想看王曼禾发疯,便朝着庭院里走去。 竹肇群喜欢王曼禾,不过是因为她那张楚楚可怜的一张脸。 现在那张脸也毁了,再也翻不了身了。 “今日起。”竹清歌对锦瑟吩咐道:“撤去卿芳阁的所有下人,再派两个信得过的人,在卿芳阁门口守着,不让她进出。” “是,小姐。” 惨叫声在卿芳阁回荡,却在无人问津。 只是失势,毁容,但竹清歌的报复,不过才迈出了第一步。 处理完王曼禾的事情以后,竹清歌便专心搞起了创作。 这次沈肆听帮了她一个那么大的忙,她自然得好好回报他。 连续几天都在家里头画画,竹清歌觉得浑身疲倦,她伸了个懒腰,原想着出去走走,便看见锦瑟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小姐!现在真是世风日下,什么样奇怪的事情都有!” 竹清歌来了兴趣:“你听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城南开了个新的妓馆。” 竹清歌眼神又暗淡了下去:“妓馆遍地都是,有何奇怪?” “小姐,您有所不知,这妓馆,是男子为妓!” 第68章 愈白哥哥 竹清歌听了这话,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差点就喷了出去。 男子为妓? 虽说北乾国的国风开明,但男子妓馆,竹清歌活了两世,也都是头一回听说。 锦瑟在一旁砸砸嘴:“这世上真的有男子甘愿为妓吗?” 竹清歌敲了敲锦瑟的脑袋:“既然有女子被逼无奈成为娼妓,自然也会有身不由己的男子。” 锦瑟点点头。 “我明白了小姐。” 竹清歌起身,换了一身男子装扮,还配了一副假胡子,在锦瑟面前摇着折扇,风度翩翩地问道:“可还认得出我?” 锦瑟摇头:“小姐这样,同男子无异!” “但是……小姐为何穿一身男装?” 竹清歌挑了挑眉:“自然是去那男子妓馆了。” 锦瑟双眸瞪的溜圆。 “小姐,你还是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若是被旁人看到,岂不是要说竹家的大小姐不成体统,竟出入那种地方!” 竹清歌却不以为然。 “所以我才换一身男装,掩人耳目啊。” 锦瑟还在犹豫。 “小姐,要不然咱们别去了,那种地方肯定也没什么好看的。” 竹清歌看着锦瑟这苦巴巴地小脸,忍不住笑了:“你当你小姐我去那种地方,是为了寻欢作乐?” 锦瑟抬头:“难道不是吗?” “这金陵忽然开了一家如此高调、又有违常理的酒楼,其背后的老板,一定有他的目的。”竹清歌捋了捋自己鼻子下面的假胡子:“本小姐自然好奇,想去一探究竟。” “原来是这样。” 锦瑟便也跟着换上了一身男装,两个人便一起出去了。 一路到了城南。 清风阁。 竹清歌抬头看去,一个妓馆,竟用如此清醒脱俗的名字。 倒是有趣。 门口也同普通的女子妓馆不一样,没有老bao拉客,也没有艳丽的花簇装饰,就是最寻常不过的酒家模样。 竹清歌刚要走进去,锦瑟略紧张地扯了扯竹清歌的衣袖。 “小……哦不对,少爷,咱们真的要去吗?” 竹清歌大气地将扇子甩开,大步流星便走了进去。 这妓馆装潢简单,却处处透着豪气。 紫檀木的桌椅,上等的金丝琉璃柱,连从面前走过去的小厮,手里端着的酒杯都是上好的夜光杯。 看来这个酒楼的老板,定是个身价不菲的大人物。 不光有钱,且甚有品味。 不多时,一位风度翩翩的青衣男子朝竹清歌走了过来。 “客官可是第一次来?” 竹清歌点了点头。 “那便随我入座吧。” 竹清歌便随着青衣男子走去。 大概是因为男妓馆的特殊性,这里的每一个座位外面都搭着纱帐。这纱网无论从内往外看,还是从外往内看,都看不清东西。 竹清歌坐在纱网里,心里纳闷。 这隐私性确实做的不错,但啥也看不到,又如何满足所需? 那青衣男子看出来竹清歌心里的疑惑,便温温柔柔地开口解释。 “客官不必担心,桌子上有号码牌,对应的则是一会儿公子们出来的顺序,公子们会先上台表演节目,而后经由客官举牌,您喜欢哪一个,便可将哪一位叫入帐中共饮,尽兴之余也可以上二楼厢房。” 竹清歌点点头,内心感慨着,这里的一切,着实新颖有趣,又面面俱到。 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商人能构建起来的。 酒菜上齐后,便有音乐缓缓响起,接着她们纱帐的其中一面,缓缓升起。 每个座位的设计都恰到好处,因为当每个座位的纱帐被拉开一面时,大家仍旧看不见其他纱帐里的人。 每个座位的精巧设计,座位与座位之间,便形成了恰到好处的视野盲区。 竹清歌不得不感慨,这样的设计,恐怕只有宫中的能人巧匠能够做得出来了。 首先出场的高公子一身红衣,从房顶顺着花带慢慢落在地上,一曲性感的舞蹈,打开了今日表演的序幕。 红衣公子热辣性感,肌肉在红纱中若影若现,非常性感。 锦瑟在一边看得小脸通红。 第二位公子,一身黑衣,手拿长剑,在舞台中间舞了一段漂亮的剑法。 接着是三号、四号、五号…… 这清风阁实在名不虚传,不光能将这男妓馆开起来,就连这里的公子也各有各的特色。 明艳的但不风骚,冷酷的剑法也着实不错…… 这让竹清歌好奇,这些男子看上去便非等闲之辈,为何会沦落到这里做男妓? 竹清歌正失神地想着,便感觉到锦瑟激动地扯着她的袖子。 “小姐小姐!”锦瑟似乎已经完全习惯这里的氛围里,从刚开始的胆怯害羞,到现在已经能淡定地欣赏了:“这个公子长得好生清秀,除了沈大人,这位公子是锦瑟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听了这话,竹清歌便好奇地抬眼望去。 这一眼,让她浑身血液逆流。 怎么会是他?! 竹清歌猛地站起来,她激动地便想走出去,却被纱帐外面的小厮拦住。 “这位客官,欣赏节目期间,不可擅自离开纱帐,还请您理解。” 竹清歌这才又坐了回去。 但是她的眼神一直在台上那位白衣男子的身上。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仅一把古琴放在中间,修长的指尖弹出乐曲,听得出他琴艺高超,但琴音却透着化不开的伤感。 白袍玉带,乌黑的长发一泄而下,分明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可偏偏做的是供人取乐之事。 竹清歌只觉得心口胀痛,喘息都艰难起来。 锦瑟觉察到了竹清的不对劲儿,小心翼翼地开口:“少爷,这是怎么了?您不舒服吗?” 竹清歌摇头。 白衣男子一曲弹毕,都已经下了台,竹清歌还久久未能镇定。 时愈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三岁便被季府收留,直至长大成人。 那张脸,虽然现已消瘦不堪,但那双熟悉的黑眸,她永不能忘。 那是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那是她每次被爹爹处罚,第一个站出来护她的哥哥,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永远相信她,帮助她的愈白哥哥啊。 怎么会…… 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风姿昂扬,一把双剑上战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愈白…… 想到这里,竹清歌的心绞痛不已。 “锦瑟,刚才的白衣男子是几号。” “回小姐的话。”锦瑟答到:“七号。” 过了片刻,锦瑟猛地回过神来,开口问道:“小姐,您该不会真的想叫公子来陪吧!” “万万使不得啊,虽然有纱帐挡着,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这种地方,您的清白……” 第69章 抢先一步 锦瑟在旁边叽叽喳喳了一大堆,竹清歌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心里惦记着时愈白。 当时季府被抄家时,不知道他是因何活下来的,但至少竹清歌现在知道他过得很不好。 早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消瘦又哀伤。 所有公子的节目都表演完毕,站在纱帐门口的小厮弓着身子走进来,礼貌道:“二位客官,想好要举哪位公子的号码牌了吗?” 竹清歌想也没想便指了指七号。 “好的。”那小厮将七号牌子拿走,又拿出一个四方的小檀木匣子:“举一张牌子,三两白银。” 锦瑟听了这个价,在旁边眼睛瞪圆,没忍住就呢喃出声:“好贵!” 小厮抿着唇耐心地开口解释,态度极好:“等七号公子上来,您就不会觉得昂贵了。” 言下之意,这里的公子,绝对值这个价格。 竹清歌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能见到时愈白,让她花多少钱都甘愿。 小厮将钱匣子和银子拿走,过了片刻,有些为难地来报。 “这位客官很抱歉,七号公子同时被您和三号桌的客人看上,他们出的银子比您高,您看,还需要加价吗?” 竹清歌蹙眉:“要加多少?” “二十两黄金。” 竹清歌心里一沉。 她身上根本没带那么多银两,加上平日里并不喜好首饰,所以现在根本凑不齐那么多钱。 “我出二十五两黄金。”竹清歌笃定地开口:“锦瑟,你现在就去府中去取来。” 锦瑟吃惊,悄悄地凑在竹清歌的耳边,开口道:“小姐,风华殿一下子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而且就算拿得出来,用来讨一个男妓,有这个必要吗?” 锦瑟觉得她家小姐太冲动了。 “让你去就去。风华殿没有,就去账房支钱。” “小姐!” 从账房支钱,用于这种上不来台面的事情,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眼见小姐如此坚持,锦瑟也无法阻拦,只能闷着头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跑回府中,刚从后院悄悄溜进风华殿,却正赶上竹肇群过来! 锦瑟如今一身男装,背对着竹肇群,犹豫着要不要转过身去。 若是就这么跑了,在竹肇群的眼里,便是这风华殿不明不白地出现一个男人!若是竹肇群误以为同小姐有关,那就太危险了…… 但若是此刻不跑,竹肇群抓着她穿男装的样子,锦瑟同样很难解释。 思虑再三,锦瑟还是觉得保全小姐更重要。 “奴婢拜见丞相大人。” 见这一身男装的锦瑟,竹肇群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微沉。 “这是怎么一回事?” 锦瑟“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丞相大人饶命,锦瑟贪玩,趁着小姐不在府上,便悄悄换上男装,准备上街去。” 竹肇群皱眉:“你家小姐去什么了?” “小姐说作为掌事,不能拘泥于小小的一方天地,要多出去看,多出去走,多见世面,才能为竹府做更多的事情。” 听了锦瑟的这么说,竹肇群紧皱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 “这丫头。”竹肇群点点头:“不愧是我竹肇群的女儿。” 但…… 竹肇群的目光又落在了锦瑟的身上。 “你家主子如此上进,你却打扮成这样想要出去玩,成何体统!” 竹肇群生气,是怕那天这个没脑子的丫鬟连累了竹清歌,连带着连累竹府。 “丞相大人,奴婢知错了……” “行了。” 碍于竹清歌的面子,竹肇群也不好发作,只是甩了甩手:“赶紧把衣服换回来,今日就罚你将风华殿里里外外全部清扫一遍,若有哪处不干净,拿你是问!” “是!锦瑟这就去做。” 完蛋了,锦瑟心里犯了难,竹肇群在家,她根本没机会去账房支钱……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边,清风阁内,锦瑟迟迟未来,对面同竹清歌争时愈白的人,更是没有耐心。 对方直接将价格抬到三十两黄金,而且不等竹清歌的回应,他们纱帐中便派人出来,将时愈白给带了进去。 竹清歌心里一紧。 对方花如此多的银钱要时愈白,自然不仅仅满足于陪吃陪喝。 又想起刚才小厮说的,他们还有二楼厢房的服务,竹清歌便更是焦急。 若真的带人进了房间,不知道要行何等难以启齿之事。 她的愈白哥哥一身傲骨,怎能受得起如此羞辱? “你可知带走七号公子的人是谁?”竹清歌掏出几两碎银,悄悄塞到那小厮的手上,想从他那里打探些消息。 可这里的人,似乎都经过严格的培训,对于私收银子这种事,显得格外小心。 “很抱歉。”小厮连连后退:“恕我无可奉告。” 竹清歌也只好作罢。 她必须想个办法去救时愈白! 从清风阁离开以后,竹清歌便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悄溜去了后院。 她寻摸着一个从后院倒垃圾的小厮,悄然跟在他身后,趁其不备将他打晕。 而后换上了他的衣裳,佯装成清风阁的人,成功混了进去。 二楼厢房。 她挨个附耳去听,里面的声音露骨刺耳,听得竹清歌头皮发麻! 找到第五间房时,她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时愈白! “公子,请您自重。” 公子? 竹清歌没想到,点时愈白的人竟然是个男的! 里面有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轻蔑:“自重?你真以为自己是哪家的贵公子?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娼妓,有何脸面谈自重?” 这声音! 竹清歌顿时觉得熟悉无比。 鑫王! 他果然狗改不了吃屎,都已经娶妻了,竟还会来这个地方! 看来竹画意生活的相当不幸。 时愈白狠狠攥着拳头,他恨不能一掌拍死这个猥琐之徒。 可他的身体,现在稍稍用力,心口便疼痛难耐。 “行了。”鑫王笑着走向愈白,一只手拿着酒壶,另外一只手轻轻勾起他的侧脸:“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不让我好好疼爱疼爱,岂不浪费?” 第70章 殉情来了 时愈白气急,猛地撇开脸,直接打翻了鑫王手里的酒。 他做不到,他无法出卖他自己。 “贱人!”鑫王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欲拒还迎一次也就够了,这贱人还敢打翻他的酒。 “给脸不要脸!”鑫王目露凶光,一把捏住他的脖子,便将他按在了床上。 “衣服脱了,我看你还矜持个什么劲儿。” 撕拉--- 时愈白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开,那双陌生的大手不停在他皮肤上徘徊。 恶心至极! 时愈白拼命地挣扎,可他现在的身体根本用不上力气。 越挣扎,他便咳嗽得越厉害。 “咳咳咳咳咳……” “还是个病娇娇。”听到时愈白咳嗽,鑫王似乎更兴奋了,直接将裤子一脱,俯身便要压下去:“一会儿会很刺激的,你可别咳死了。” 这番话,刺激的时愈白脸色阵阵发青。 在鑫王俯身压过来的时刻,时愈白忽地抬腿,膝盖撞到鑫王的双腿之间。 疼痛瞬间让鑫王浑身僵硬,冷汗直流。 时愈白好不容易抓住时机,从床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就要走。但后颈的衣衫却很快被人抓住。 “妈的。” 这一脚,彻底将希望的怒意和兽意一起激发了出来。 “老子今儿就玩死你,让你知道厉害!” 鑫王说着,狠狠一拽,时愈白的身子便被扯了过去,他就像个破烂的风筝,连风都能将他吹散。 时愈白狠狠摔在床上,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不……咳咳咳咳咳……” 他想逃,可是身子却只能不争气地蜷缩着,咳嗽咳得五脏六腑都痛。 “啊!” 腿上的裤子就这样被扯开。 时愈白浑身发颤,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刻,门--忽然被人踹开。 竹清歌怒目圆瞪,手里拿着刚才小厮过来送得酒壶。 直接朝着鑫王的头便狠狠扔了过去。 狗东西!欺负他的愈白哥哥,杀了他都不够解恨! 竹清歌刚才一直在门口想办法,直至听到房间里时愈白的痛呼,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时愈白受如此大辱,却不出手! 就算今日之事会让她惹火上身,竹清歌也绝不后悔。 鑫王正在兴头上,不止被人打扰,他的头还被飞过来的酒瓶砸伤! 怒意更盛。 “哪里来的短命鬼。”鑫王从床上下来,目光阴测又可怖:“坏了我的好事,你找死!” 竹清歌暂时放下了悬着的心,看样子鑫王并没有认出她来。 “鑫王殿下好兴致!” 鑫王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里被认出来! 他已经尽力改变说话的方式了,称谓都从“本王”,改成了“我”。 竟还是没能避开。 竹清歌见鑫王微微一愣,心里的把握更是多了几分。 便继续开口:“听闻鑫王殿下同竹府的画意小姐成了亲,那可是陛下赐的婚,没想到在这里遇见鑫王殿下。” 竹清歌顿了顿,提醒道:“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传到陛下耳朵里,恐怕不太好吧。” 鑫王并不恼,反而是竹清歌越说,他越淡定:“你在威胁本王?” 竹清歌摇头:“只是希望鑫王殿下悬崖勒马,早些回府陪您的夫人吧。” “夫人自然要陪。”说话间,鑫王已经走到了门口:“但人,也要杀。”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知道他来了这里。 所以相关人事便都要灭口! 话音刚落,房门便“砰”地关上! 房间内忽然冷气横生,两侧的窗户被猛地打开,黑衣人就这样飞进了屋子。 竹清歌心里一沉。 这是什么鬼地方!屋子周围还带埋杀手的? 危机四伏,竹清歌赤手空拳,却仍旧挡在时愈白的身前。 “你没事吧。” 时愈白微怔。 他看着面前陌生的男子,有些内疚。 这男子是个好人,不该浪费生命帮助他的。 “这些杀手身手了得。”时愈白叹气:“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竹清歌蹙眉,心里的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来,那杀手便持着利剑朝她刺了过去。 她衣衫飘动,轻灵地踩上桌子,躲过攻击。 可这些人的杀气太重,招招式式都是索命的狠毒。 竹清歌手无寸铁,这房中又小,更没有可以利用的兵器。 不过三四个回合,竹清歌便已经抵挡不住了。 招式都落了下风,过招便只剩下不停地躲闪。 时愈白撑着身子坐起来,早就失去神采的黑眸里,竟浮现出几分光泽。 这“男子”的招式…… 竟如此眼熟。 像极了他的日思夜想的那位故友。 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能让这小兄弟出事。 被褥下面,是时愈白一直藏着的匕首,他悄然掏出来,强撑起一口真气站起了起来。 “小心!” 眼看着黑衣人的长剑朝着竹清歌此过去,时愈白奋力跃起,匕首直刺进那黑衣人的胸膛。 下一秒,他便被黑衣人狠狠踹飞在地上。 竹清歌惊呼:“愈白!” 这声呼喊让时愈白震惊。 自季家被抄以后,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 这人是谁?! 好多问题在时愈白脑海中浮现,可他根本没有问出声的机会,便觉得胸口发紧,温热的鲜血从喉咙涌出,直接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 他咳的浑身颤抖,整个人单薄的犹如纸屑。 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竹清歌看见时愈白吐血,几近崩溃,她再也顾不上其他,飞身扑向时愈白。 她再也禁不起任何残忍的离别,她不能再失去时愈白。 只要能护住时愈白,她愿意拿命来换。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陌生男子”,时愈白声音沙哑。 “你到底是谁?” 竹清歌没有隐瞒,握着时愈白的手,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愈白哥哥。”她的声音也褪去了伪装,恢复成本来女子的声线:“是我。” 时愈白浑身颤栗。 他想叫的那个名字,可明明已经到嘴边了,迎来的却是黑衣人凌厉的剑锋。 竹清歌以为自己要死了。 好不容易找到愈白哥哥,却没想到又是最后一面。 直到------ 疼痛感迟迟未来,竹清歌疑惑着睁开眼睛。 周围的黑衣人已经通通倒地,瞪圆了眼睛,死不瞑目。 门口,是一身深蓝色长袍的沈肆听,折扇轻摇,望着屋子里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目露凶光。 “大白天的在本督眼皮子底下搞殉情这一套?” 第71章 有你安心 听到沈肆听的声音,竹清歌的心微不可查地放松下来。 他来了。 每一次危急关头,似乎都有这家伙的挺身而出。 “还愣着做什么?” 沈肆听没什么耐心:“等着这一波杀手上来,杀了你们吗?” 竹清歌来不及多想,搀扶着时愈白,轻声地问道:“你还有力气吗?” 这声音温柔极了,透着浓浓的关切。 沈肆听在旁边,听得他眉心突突直跳。 这丫头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他怎么没见过! 看着竹清歌小心翼翼搀扶着那男人的样子,他更是觉得繁杂。 “磨叽。” 沈肆听说罢,长腿迈进去,一把抓住时愈白的胳膊,将他从竹清歌怀里扯了出来。 “呃。” 时愈白本就受了伤,被沈肆听这么野蛮的拉扯,痛得皱紧眉心。 “哎!”竹清歌担忧地追过去,刚要开口,便被沈肆听渗人的黑眸给瞪了回去,她赶紧换了口气道:“你…您小心点,他伤得很重。” 语毕,沈肆听捏着时愈白胳膊的手,便更加重了力道。 三个人就这样匆匆离开,直到时愈白再也坚持不住,他们才寻了个隐秘无人的巷子,暂时躲了起来。 时愈白靠着墙壁,气息奄奄,那双眸子黑亮幽深,就像宽阔的海面上倒映着晃动的月光。 他一直看着她,似乎看不够,又似乎还有许多话没有说。 她和季琢,除了长相,其他细节几乎一模一样。 他想问她是不是,反正自己也是个将死之人了,若是临死前找到了琢儿,他死而无憾。 只是沈肆听那个大奸臣在这里,他什么也不能说。 犹豫了许久,他也只能哑着嗓子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竹清歌。” 时愈白轻轻蹙眉。 “丞相府的小姐?” 竹清歌点头。 此刻她无法解释太多。若时愈白认出了她,那她现在在他眼里,便是认贼作父的叛徒。 竹清歌点头之后,便有些不安。 没想到的是,时愈白只是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她的掌心。 就像小时候那样,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牵着她的手陪着她。 他总是说:“点三下,就是有哥哥陪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一下。 两下。 …… 竹清歌还在等,可时愈白颤抖的指尖没有继续点下去。 他不过是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说陪她走下去这种话? 他只能轻轻捏着竹清歌的手,心疼地看着她。 “身居高位,难免辛苦。” 他心疼她,却不敢明说出来。 “噗!” 忽然,时愈白一口鲜血喷出来,单薄的身子颤了颤,歪倒在竹清歌的怀里,便再无知觉。 “愈白!” 竹清歌神色慌乱,叫了半天也没见时愈白醒来,心里一沉,指腹轻轻抬起,放在他的鼻尖。 好险,还有气。 只是这气息微弱到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竹清歌求助地看着沈肆听。 “沈大人。”竹清歌哽咽道:“求求您,救救他。”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地哀求他。 但沈肆听心里却不怎么愉快。 “不救。” 他很决绝。 见死不救才是他这个大奸臣该有的风格。 竹清歌咬了咬牙,她明白沈肆听没有那么好心,但她也明白,沈肆听的心,也没那么坏。 “沈大人不想知道那清风阁藏了什么秘密吗?”竹清歌深深吸气:“那清风阁的装潢、设计、甚至是男妓,各个非同凡响,绝非普通商人能够建成的。” 此话一出,其实他们心里便都明白了。 普通商人建不出来,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那是皇家的地方。 偏偏在那里又暗藏杀手,更是让人怀疑! 沈肆听眼神微动。 这丫头现在心如刀绞,竟还能说出这番话,倒是让沈肆听欢喜了不少。 眼见沈肆听不回答,竹清歌干脆补了句。 “若是沈大人喜好男色,那便当我没说。” 清风阁的创办者,竹清歌最开始只怀疑两个人。 一个是沈肆听,一个便是司无端。 若沈肆听喜好男色,开着清风阁是为了自我消遣,那这事儿就是竹清歌想复杂了。 但从刚才冲出来的杀手来看,显然不是沈肆听的人。 清风阁也不止是供人消遣这么简单。 “胆大包天。” 沈肆听收起折扇,轻敲在竹清歌的头上。 竹清歌昂头:“沈大人再不救人,若让他死了,清风阁的秘密也就难查了。” “啰嗦。” “先把他送到我府上。” “多谢沈大人!” 沈肆听不是个坏人,竹清歌想,他只是个喜欢用坚硬的外壳将自己包裹起来的。 傲娇太监。 竹清歌把时愈白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努力想将他扶起来。 但是这愈白毕竟是个男人,又比竹清歌高了大半个头,想扶起来属实不易。 沈肆听就在旁边站着看,也不动手。 “沈大人。”竹清歌哼哧哼哧了半天:“您行行好。” “麻烦。” 沈肆听直接拽着时愈白的手腕,将他放在自己背上。 这丑男人真重。 “对了沈大人,您平日里出行,少说也至少带着七八个随从,今儿怎么就剩您一个了?” “他们在清风阁。”沈肆听不耐烦地瞪了竹清歌一眼:“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处理好,宫里那位可就来找事了。” 竹清歌点点头。 “今日多谢沈大人解围。” 不然她就一命呜呼了。 “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好运。”沈肆听开口:“这时愈白乃季家旧部,你们俩为何一副感情深厚的样子?” 竹清歌回道:“小时候有过几面之缘。” “几面之缘?”沈肆听冷笑:“就生死相许了?” “不可以吗?”竹清歌打着马虎眼:“反正不会影响我对沈大人您的忠心就行了。” 就这样到了督公府。 沈肆听手下有最好的郎中,给时愈白做了全身检查,最后的结果不太乐观。 “这位公子身中奇毒,毒已经入了五脏,恐怕药石无医了……” 第72章 护她周全 竹清歌一把拉住那郎中的胳膊:“还有其他办法吗!无论什么办法,一定要救救他……” 郎中只是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竹清歌生无可恋,她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面色苍白,身形消瘦无比的时愈白,心如刀绞。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落得如此田地。 沈肆听离开了房间,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时愈白。 时愈白渐渐转醒,看见床边的竹清歌,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愈白哥哥,小心身上的伤。” 时愈白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不放心地问了句:“这里是……” “督公府。” 时愈白立刻肩膀紧绷着,戒备起来。 “没事的愈白哥哥,沈肆听他值得信任,这次要没有他,我们俩都没命了。” 沈肆听值不值得相信他不在意,他只在意的是…… “你真的是?” 竹清歌点点头。 她怕隔墙有耳,便只敢张着嘴形,说了个“季琢”。 然后低声地将她遭遇的那些神奇的事情都告诉了时愈白。 魂魄附体重生……时愈白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 “果然是老天爷看我们季府死得太冤枉,所以让你……”时愈白说着,弓着身子低声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愈白哥哥!”竹清歌慌忙帮他顺着后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时愈白叹了口气:“季府被抄家那日,我正在临县办事,所以侥幸逃过一劫。再回去时,便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说到这里,单薄的两个人握紧了彼此的手。 “那你怎么会,落到去清风阁的地步?” “季府倒了,我便也成了戴罪之身,原本也想一死了之,可我发现……”时愈白说到这里,便压低了声线:“季老爷在城外,悄悄藏着一支精兵。” 竹清歌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虽然不过百人,但是各个骁勇善战,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我不想让季老爷的心血付之东流,便放弃了自刎。我想让这支精兵继续操练,虽然希望渺茫,但若有一天真的能帮季家上下报仇,九泉之下,我也有脸面对季家上下。” “但因为我们都是戴罪之身,只能打打零工谋个生路。”说到这里,时愈白便沉沉叹气:“白天在各个村庄干活谋生,夜晚便在荒山里操练武艺,时刻准备着,只等着一个机会。” 竹清歌一边听,一边揪紧了心。 她总以为自己是最苦的那个,原来…… 大家都为了季家鞠躬尽瘁。 竹清歌心里既感动又心疼。 “直到三个月前,清风阁筹备,我原本没放在心上,但是我发现林科总是在清风阁后堂出没,便有所怀疑,这清风阁或许和宫里的人有关。” “林科?” 林科乃是司无端的贴身侍卫,身份隐秘,鲜少露面,就算是竹肇群也不知道有林科这个人存在。 只有上一世的季琢,和林科打过交道。 时愈白点点头。 “对,就是有次我去宫中找你,不小心碰到的那个林科。” 听到了林科的名字,竹清歌便更加确定这件事和司无端有关系了! 既然能派林科出马,说明这清风阁既重要,又在做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勾当。 “所以你就入了清风阁?为了找机会接近司无端?”竹清歌问:“那你身上的毒又是怎么回事?” “想要进清风阁,便只能做男妓,要做男妓,就要先喝他们给的毒。” 听到这里,竹清歌的心紧紧揪作一团。 “为了季家,你受苦了。” 时愈白摇摇头:“若能为季家报仇,我做什么都愿意。” 说到这里,时愈白又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两声。 “他们给男妓下毒,每三日送来一片解药,可以暂时维持生命,但一旦离开和背叛清风阁,那便必死无疑。” 为了帮季家复仇,时愈白甚至愿意服下毒药。 “愈白哥哥。”竹清歌再开口时,声音哽咽。 “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一心辅佐司无端上位,季家便也不会遭到司无端翻脸不认人的报复。 更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与你无关。” 时愈白开口:“趁我现在还有力气,我想回清风阁去。” 竹清歌坐直了身体。 “那怎么行!” “有清风阁的解药,我还能再撑一段时间,我想用余下的时光,多为季家做点事。” 看着时愈白苍白的脸色,竹清歌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他说的没错,若是不回清风阁,现在他便只能躺在这里等死。 可是回了清风阁…… “若是鑫王又来找你的麻烦……” “没事。” 时愈白看着竹清歌,漆黑的瞳孔里是许久未见的温柔和宠溺。 “我原本意志不坚定,总想着一死了之,放弃复仇。”他将她的手在掌心辗转,怎么也不舍得放开:“但现在遇到了你,我便不会让你如此辛苦。” 就算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护他的琢儿周全。 “愈白哥哥。” 竹清歌的眼泪不停地在眼眶打转。 “你放心,我一定回寻得办法帮你解毒。” 门忽地被打开。 沈肆听悠闲的声音传到他们耳里。 “腻歪够了没。” 方才的一身暗袍被换了下来,连头上的束带都换了。 这家伙的洁癖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背了时愈白回来,便要将全身的衣服都换了。 “决定好了么。”沈肆听坐在交椅上:“时公子准备死在哪儿?” 沈肆听说话实在难听,竹清歌不爽地站起身:“你偷听我们说话!” “本督没那么无聊。” 他眼神锐利地扫过时愈白:“季家人个个赤胆忠心,本督想,时公子应该也不例外。” 偌大的北乾国,能让沈肆听佩服的,只有季家之人。 时愈白既然是季老爷子一手培养起来的,定不会太差。 赤胆忠心几个字,让竹清歌动容,更让她吃惊。 没想到在沈肆听的眼里,季家竟是这般重要。 所以他之所以会问时愈白打算死在哪里,是因为他笃定,时愈白会为了季府,用尽自己所有力气。 原来是她误会了他。 想到这里,竹清歌不禁有些内疚。 “对不起。” 竹清歌垂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大可不必。”沈肆听斜睨了竹清歌一眼:“本督本来就是小人,从不想做什么君子。” 第73章 本督宝贝 时愈白曾视沈肆听为死敌,可如今,却有求于他。 “沈大人。”时愈白强撑着身体,想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多些救命之恩。” “不必。” 沈肆听救人,只因他有利用价值。 时愈白在清风阁待着,能为他打探到不少消息。 况且,时愈白是季家最后的人了。 他暂时还不想让他死。 所以,各取所需没必要言谢。 “我准备回清风阁了。” “好。”沈肆听起身,不浪费时间:“我差人送你回去。” 时愈白就这样回了清风阁,但是在他屋子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掌事不会轻易放过他。 掌事不给时愈白解药,看着他毒发时在地上奄奄一息地挣扎,唇角勾着冷漠的笑意。 “惹怒了鑫王,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咳咳咳咳……” “砰!” 房间门忽然被人踹开,沈肆听摇着折扇,气场十足。 “是谁说本督的宝贝儿没有利用价值的?” 宝贝儿? 掌事和时愈白皆狠狠愣住。 沈肆听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眼底深处写着疼惜和爱怜。 俯身便将时愈白给扶了起来。 时愈白不明就里,但感觉很反胃。 两个大男人,沈肆听这是什么表情?! “沈大人。” 掌事看见沈肆听驾到,短暂的愣神之后,慌忙起身叩拜:“不知沈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沈大人恕罪。” 沈肆听扬了扬手。 “伤了我的宝贝,确实有罪。”沈肆听拿出帕子轻轻将时愈白嘴角的血渍擦去:“怎的呕了这么多血?这可不像寻常伤势,这血的颜色发深,难道中毒了?” “沈大人多虑了。”生怕下毒的事情被暴露,掌事连忙开口打断:“只是属下下手时重了些,好好养几天,便没事了。” 掌事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塞了颗解药放进时愈白的手里。 示意他赶紧吃掉,莫要暴露! 若被沈肆听知道他这个掌事的,为了控制人心,不惜给手底下的公子下毒,那清风阁肯定开不了了! 掌事挡在时愈白的身前,开口道:“属下不知这七号公子是您看中的人,若是知道,定好生好养为您准备着。” “那日之事,不过是个误会。”沈肆听淡淡道:“鑫王与本督同看上了这位七号公子,所以闹了些不愉快。” 原来是这样。 那掌事看了眼身后的时愈白,看来是错怪了他。 “不过一个小小的误会……”沈肆听语速放慢,锋锐的轮廓却变得凌厉不已,拖长的尾音更是带着让人胆颤的寒意:“竟让清风阁如此兴师动众,险些就要砍了本督。” 听了这话,掌事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清风阁因为处境特殊,所以才设置了这等防备措施,以免意外出现。还望沈大人海涵。” “哦?”沈肆听冷笑:“多特殊的处境,才会用一等一的高手来做埋伏?” 那日他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不过普普通通的一个妓馆,竟藏着如此多的高手。 “都是为了客户的安全着想。” 面对沈肆听的咄咄逼问,掌事的额际浸出丝丝汗珠。 “行了。”沈肆听迈步,绕开掌事的直接走向时愈白,修长的指尖轻轻点起对方细嫩的下巴:“没弄伤本督的宝贝便算了。” 时愈白被沈肆听折磨的身上阵阵发寒。 他倒不如直接一刀砍了自己还痛快些。 看着时愈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沈肆听心情倒是愉悦了不少。 “从今日起。”沈肆听缓缓起身,开口道:“这七号公子便是本督的人,本督不喜欢脏东西。” 言下之意,他的人,旁人便不能碰。 掌事连连点头。 九千岁的人,就算他不说,也没旁人敢动啊! 沈肆听吩咐完,便离开了。 剩下掌事站在房间里,看着地上的时愈白,神情冷漠。 被沈肆听看中,是福也是祸。 福便是他将会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可能一辈子也花不完。 但祸嘛…… 摊上了沈肆听,能不能活过这个月,都是未知。 口口声声说时愈白乃他的心肝宝贝儿。却看着他身形单薄地摔在地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扶他起来。 “你好自为之。” 掌事站起身,便也离开了房间。 另一边,沈肆听从清风阁出来,便直接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怎么样了?”竹清歌迫不及待地问道:“愈白哥哥没事吧。” 沈肆听蹙眉。 这丫头怎么心心念念就只有那个时愈白。 不过念在他没几日好活了,他也懒得计较。 “我的画呢。” 竹清歌将背上背着的画筒拿下来:“这里,沈大人要的那副《边塞之风》。” 她同沈肆听说好了,一幅画换他帮时愈白躲过此劫。 “另外……”竹清歌压低了声音道:“我刚才等你的这段时间,悄悄地观察了一下,这来清风阁的人并不算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做生意商人,除了之前的鑫王,似乎很少有达官贵族来到这里。” 沈肆听轻轻抬眼:“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来这里最大的官儿,非您九千岁莫属咯。” 这话让沈肆听蹙了蹙眉。 “怎么,你想说本督风流成性,男女都不放过?” “非也。”竹清歌摇摇头:“这清风阁消费高昂,放眼北乾,身处高位、身价不凡、又有这等癖好的,也就只有沈大人您一个吧。” 这等癖好…… 这四个字听的沈肆听脸色低沉。 “你的意思是,这清风阁就是个为本督准备的陷阱?” “我只是这样猜测而已。”竹清歌想了想:“那日突然出现的杀手太引人瞩目了,就他们的身手看,绝非等闲之辈,总不能用武功如此高强的杀手,去对付普通人?” 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所以在竹清歌看来,便只有一种可能性。 “这些人是专门给沈大人您准备的。” 听着竹清歌的分析,沈肆听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他抬手揉了揉竹清歌的头发:“算本督没白疼你。” 疼我? 竹清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就他这种疼法,普通人早死了。 “司无端要杀本督。”沈肆听黑眸里分明悠闲又平静:“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竹清歌一愣。 她哪里知道怎么办! 竹清歌忽然明白过来。 这家伙定是早就猜到这清风阁就是为他设下的陷阱。 毕竟连她都看得出来的事情,沈肆听手段如此之多,怎会没打探清楚! 但他不光自己往陷阱里跳。 还一副需要竹清歌帮助的样子。 老奸巨猾! 现在看来,这家伙多半又是在考验自己。 偏偏竹清歌今日不想顺着沈肆听的话说,而是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 “陛下乃天子,想杀谁,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小角色说话?” 沈肆听眼神忽然凌厉,再开口时,声音沉得吓人。 “就算他当年诛杀先皇后,也毫无问题是吗?” 此话一出,竹清歌心里狠颤。 第74章 又生事端 竹清歌原本只是玩笑两语,却没想到沈肆听能牵扯出前皇后。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让沈肆听看出破绽。 “季将军的事情,自有公道在人心。” 她不想叫自己季皇后,因为她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做了司无端的皇后。 “丫头,你有事瞒着我。” 竹清歌心里微沉。 “沈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对您的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得了。”沈肆听甩甩手,深邃的黑眸落在竹清歌的身上,带着能看透人心的深沉:“我听见时愈白叫你……季琢。” 竹清歌愣住。 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他和她说话的时候,太忘乎所以…… 竹清歌有些心虚,她不知道沈肆听是真的听见了。 还是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在测试她。 “你的反应……”沈肆听轻轻眯起眼:“看来本督没有听错。” 竹清歌不管沈肆听目的是什么,她决定打死不认,难不成他还能真的追到阴曹地府去问真的竹清歌? “大白天的,沈大人怎么就开始说梦话了。” 竹清歌揪了揪自己的脸蛋:“您看看清楚,我是和季将军,模样,身高,年纪,出生,半点关系都没有。” 沈肆听也觉得自己可笑。 他到底在试探什么。 竹清歌是个活生生在自己面前的人。 她怎么可能是季琢。 “沈大人以后莫要开这种玩笑了。” 竹清歌摆摆手:“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她来做。 竹清歌离家整整一天一夜,回来时看见锦瑟在院子里着急地踱步。 看见竹清歌回来,急匆匆地跑过来。 “小姐!您去哪儿了!我派了好多人去找您……”锦瑟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还专门去清风阁寻您,都不见您的踪影。” “说来话长。”竹清歌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我在督公府。” “沈大人?!”锦瑟面色担忧:“他没把您怎么样吧。” 竹清歌摇摇头。 “帮我准备洗澡水,累死我了。” “好的小姐,锦瑟这就过去。” 竹清歌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里,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和锦瑟都讲述了一遍。 “怪不得。”锦瑟一边舀着热水,一边道:“我还以为小姐您是被美色给迷昏了头呢。” 竹清歌笑着敲锦瑟的头。 “你小姐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也对。”锦瑟道:“相比较而言,沈大人如此俊俏的容貌,都入不了您的法眼,更何况是其他人?” 沈肆听? 竹清歌忽然回味起来。 若这家伙不是个太监…… 想着想着,竹清歌便脸红了起来。 “对了。这几日我可能顾不上府中的事情,你多盯着点。” “是,小姐。” 连续多日,竹清歌都记挂时愈白的身体。 虽然他现在有沈肆听罩着,不用出去演节目服饰客人,但他身上的毒,仍旧是个大问题。 既然这清风阁是司无端创建,林科操办的。那便说明,林科手里一定有解药。 可别说是拿解药了,就算是接近林科,也并非易事。 另一边,王曼禾虽然被软禁在卿芳殿内,但她对竹清歌的恨意,仍在一天赛一天地增加。 她每每看着镜子里脸上的那道疤痕,便发誓一定要手刃了竹清歌才算解气! “夫人。”郑嬷嬷拿着药碗进屋:“王老爷给的药膏就是不一样,您脸上的疤痕,很快就会复原了!” 听到这里,王曼禾更是沉沉叹气。 她被软禁在卿芳阁的这件事情,她娘家一定听到了风声,可这么多天过去了,除了收到爹爹送来的祛疤膏,再也半点音讯。 一切都要靠着她自己。 想到这里,王曼禾轻点着水粉,涂抹在脸颊的疤痕上,涂得厚一些,倒是可以将那疤痕遮住。 既然这张脸已经可以见人了。 那便别怪她不客气了。 “郑嬷嬷。” “奴婢在。” “捎封信给爹爹,问问王世溪的婚事如何了,若是没有合适的婚嫁对象,丞相府的竹清歌是否可以。” 王世溪乃王曼禾弟弟的儿子,她这个弟弟早年间不学无术,终日混迹在赌场和青楼,最后与一青楼女子生下王世溪。 王世溪出生不久,他爹就去世了。 留下他和他出生低微的母亲,在王家小心度日。 虽然说出去,王世溪乃李大人之子。 但只有他们家自己人知道,王世溪是个不学无术,同他爹一样没出息的废物。 若不是怕赶他出府会坏了王家的名声,他早就被王老爷子赶出去了。 所以若是能促成竹清歌和王世溪的婚事,竹清歌以后,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气死。 就算促不成,也能借此机会好好教训竹清歌一顿! 这封信送出去以后,很快就收到来王家的回信。 这次的回信不是给王曼禾的,而是直接送到了竹肇群的手里。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王家大办宴席,邀请竹府上下前去赴宴。 此消息传到竹清歌的耳朵里,她蹙了蹙眉。 “好端端的,王家人请客吃什么饭呢?”她抬头问锦瑟:“这几日我无心府中之事,卿芳阁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锦瑟摇摇头。 “期间只有郑嬷嬷出府,去帮王曼禾拿过一次药。” 原来如此。 第75章 王府吃饭 竹清歌这边一门心思地想办法帮时愈白找解药。 根本顾不上卿芳阁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这王曼禾又能搞出鬼来! 这王曼禾的爹王齐铭,虽已退位,但在朝时也是三品太傅,手下门客众多,威望甚高。 他亲自设宴,竹清歌作为小辈,若是拒绝,旁人会诟病她不懂礼数。 也只答应下来。 赴宴当日,王曼禾的禁足也被解了。 想来并不奇怪,要去的是她的娘家,若是竹肇群不带她,摆明了是给王齐铭脸色看。 如今竹肇群府内府外都不太平,此刻没必要多生事端。 再次见到王曼禾时,竹清歌有些惊讶。 她消瘦了不少,脸上的疤痕也不那么明显了。 王曼禾还真像个打不死的小强,再怎么落败都要竭尽所能的爬起来。 越是这样,才越是有趣。 她就是要一点一点地弄死她,看着她在绝望中挣扎,看着她心怀希望,拼尽全力。以为自己就快站起来的时候,再给她致命一刀。 可怕的不是绝望,而是希望变成绝望。 “大娘。”竹清歌收敛着眸子里的冷意,笑盈盈地凑上去:“卿芳阁的风水真是养人,就算是脸上多了个疤痕,也丝毫不影响您的美貌。” 她知道今日出行,王曼禾一定花费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在自己的脸上,就是为了掩盖那道疤痕。 所以竹清歌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刺激王曼禾,让她心虚。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王曼禾立刻本能地别开脸。 她明明已经用水粉将疤痕遮住了,为什么竹清歌还说她脸上有疤痕? “郑嬷嬷。”王曼禾转过脸去:“我脸上的疤痕……” “夫人莫听谗言,有的人就是嫉妒您皮肤恢复的快,您莫要往心里去。” 事到如今,这老太婆仍旧如此口无遮拦。 真是又蠢又无知。 竹清歌听着烦,直接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啪!” 这一下力道如常,直接打得郑嬷嬷唇角溢血。 身子没撑住踉跄了几步,差点就要摔倒。 “谗言?嫉妒?”竹清歌唇角扬着冷意,黑眸更是深沉压人:“郑嬷嬷你好大的胆子啊。” 郑嬷嬷捂着脸,刚才那一巴掌直接打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心里更是愤懑不平! “我说得是某人,又不是你!你凭什么打我!” “啪!” 竹清歌直接又是一巴掌。 郑嬷嬷的脸色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你一个奴才,在本小姐面前竟敢自称‘我’?简直大不敬!” 眼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被人如此欺辱,王曼禾气得脸色发青。 “郑嬷嬷是府中的老嬷嬷了。”王曼禾沉着脸提醒:“莫说你不该这样训她,就算真的要训,那也是我卿芳阁的事,还不劳你动手。” “大娘言之有理。”竹清歌冷笑道出声:“只是这郑嬷嬷在卿芳阁待了那么多年,却连这点规矩都没学会,我身为丞相府的掌事,自然要帮大娘您教训下人了。” 竹清歌的这番话,不光把她教训下人之事说得有理有据,还顺便骂了王曼禾,是她管教不严,卿芳阁才会出这种货色。 王曼禾脸色都快被气得同猪肝一个颜色了。 余光看见竹肇群从正院里走出来,立马换了副表情。 “清歌,都是我的错,你就别责怪郑嬷嬷了。” 看着王曼禾这情绪转变,竹清歌根本不用转身,就知道身后是竹肇群出来了。 这郑嬷嬷脸色变化更快,刚才还满脸的恨意。此刻捂着脸咳嗽,虚弱的不得了。 竹清歌表示恶心。 打的是她的脸,咳嗽个什么劲儿! 既然这两个家伙这么不知死活,那她就再辛苦辛苦,“帮”她们一把。 “大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明明是郑嬷嬷不懂礼数,口无遮拦,以下犯上,您万不能因为心疼下人,就包庇她啊。” 竹清歌将郑嬷嬷的问题,刻意咬重了字音,为的就是让竹肇群听见。 在他眼里,卿芳阁就是个爱生事的地方,关了那么多天,郑嬷嬷出来还是不懂收敛,自然会惹得竹肇群更加生气。 听到竹清歌这么说,王曼禾便有些慌乱。 “清歌你可不能随意强加罪过给别人,下人也是人,也该被尊重。” 这话就是刻意说给竹肇群听的。这竹清歌喜欢冤枉旁人,之前的事情说不准就是被她冤枉的! “强加?”竹清歌不甘示弱:“身为奴婢,一口一个‘我’,如此没有规矩,在我们自己府上也就罢了,但若是出去了还这样说话,岂不是让人家笑话我们竹家没有家教?” “而且,我和大娘说话的时候,她进来插什么嘴,还敢说我的话是‘谗言’?”竹清歌冷笑,抬手直接指了一排站在外面的下人:“大家可是都听见了的,对吗?” 别说竹清歌说得都是实话,就算竹清歌此刻是胡说八道,就她现在在竹府的地位,下人们哪里敢说不是? 都争相点头。 王曼禾紧攥着拳头。 这该死的竹清歌! “郑嬷嬷也是护住心切。”王曼禾低声下气,从始至终声音都温柔娇弱,加上最近一段时间她又消瘦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弱不禁风,更加可怜:“你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好吗?” 护主心切? 这话,加上低眉顺眼的模样,恨不能满脸写着“竹清歌在欺负她”的惨样。 王曼禾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用些小伎俩让丞相心疼心软,她向来都是这么做的。 这今时不同往日,竹清歌不会给她装可怜的机会。 “大娘。”竹清歌沉沉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清歌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您开心我开心也就过去了。可是,竹府接二连三地发生事端,次次都有卿芳阁的事儿,郑嬷嬷身为卿芳阁的下人,若没人管制,这样继续下去,我怕又会让竹府受累,让爹爹心烦啊。” 竹清歌的戏,不比王曼禾差。 既然你装可怜,那我便成全你的可怜。 顺便提醒一下竹肇群,别被王曼禾的这幅假面具骗了,卿芳阁惹了那么多的事情,让竹肇群随便想起来一件,都够她们受得。 第76章 谁是你哥 话音刚落,竹肇群便走了过来。 他刚才在旁看着,心里大概有了数。 竹清歌一直背对着竹肇群,见他忽然出现,一副惊讶的表情。 “爹爹,您来了。” 竹肇群脸色铁青,狠狠瞪了王曼禾一眼。 刚放出软禁就给他找事儿,当真不让人省心。 若非这次是王太傅邀请,王太傅又是她爹,他定然不可能带这个丧门星过去! “相爷。” 王曼禾楚楚可怜,那双浸水的凤眸直勾勾落在丞相的身上。 这眼神,就算是竹清歌一女人看了,都觉得心颤。 “爹爹!” 竹清歌根本不给王曼禾机会,直接挽上竹肇群的胳膊。 “马车都准备好了,您先上车吧。” “嗯。” 自从有了竹清歌管事,竹府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竹肇群很是欣慰。 “相爷。” 王曼禾也迈着步子同竹肇群坐同一辆马车。 却被竹肇群不耐烦地开口打断:“你坐后面那辆。” 竹肇群又转头对竹清歌开口道:“清歌过来同爹爹一起坐。” “是爹爹。” 王曼禾气得攥拳头。 “对了。”竹清歌在上马车之前,转头对郑嬷嬷道:“你就别去了,留在竹府吧,等锦瑟回来好好教教你规矩,今日乃两家的大宴,我怕你去了又不成体统。” 不让郑嬷嬷去?那怎么行! 郑嬷嬷乃是她的贴身嬷嬷,若是连郑嬷嬷都带不走,她在竹府岂不是连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万万不可。”王曼禾道:“我堂堂丞相夫人,出门怎能连个贴身的使唤人都没有?” “锦瑟,今日你伺候大娘。” 把锦瑟派过去,盯着王曼禾的一举一动,竹清歌便能将发生的事情掌握在手里。 一举两得。 王曼禾脸色难看,求救般地看着竹肇群。 “相爷,今日去王府,若让爹爹看见我连个体己的丫鬟都没有,恐怕会不开心的。” “怎么。”竹清歌抢先接过话茬:“堂堂丞相大人,还要看一个前太傅的脸色?” 竹清歌这话说到了竹肇群的心里,更是将竹肇群捧上了高处。 “歌儿说得对,王齐铭开不开心,同本相何干?” 这下子王曼禾彻底无话可说,只能含着一肚子的怨气走向了后面的马车。 心里恨不得将竹清歌千刀万剐。 等到了王府,那就是她的地盘了,看竹清歌还能怎么嘚瑟! 到了王府。 王齐铭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非常丰盛。 “竹丞相好久不见,最近身体可好?” 王齐铭已经退官许多年,不在朝堂之上,也不闻朝堂之事。 两家的长辈简单的寒暄之后,王齐铭的目光便落在竹清歌的身上。 “这就是竹府的大女儿,竹清歌?” 竹清歌赶紧从竹肇群的身后站出来:“见过王老爷。” “果然生得标志,这双眼睛,漂亮多情,一看就是个聪明的丫头。” 虽然是夸奖的话,但竹清歌听着,字里行间都让她不舒服。 “这是小孙儿,王世溪。” “拜见丞相大人。” 这王世溪给竹肇群行礼后,眼神便直勾勾一直盯着竹清歌看。 好一个闭月羞花的倾城国色,若是能把她娶回家,不光攀附上丞相府的大树,这样的美人儿,带出去也有面子。 “清歌妹妹。”当着长辈的面,王世溪彬彬有礼:“如此佳人,名不虚传。” 妹妹? 竹清歌心里暗自腹诽。 去你妹! “先入座,我们吃饭了。”孟玲乃是王齐铭的三夫人,年轻貌美,这次的菜肴便是她张罗准备的。 “这是西湖醋鱼,听闻丞相大人喜好江南美食,是民妇特意从苏杭请来的厨子,还请丞相大人尝尝,可合口味?” 这孟玲人漂亮,嘴也甜,处理事情更是大方得体,让今日前来的宾客都感觉很舒服,也让王齐铭非常有面子。 有这样得体的夫人,自然是他调教的好。 但孟玲越好,便衬的王曼禾越上不了台面。 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时不时碰碰脸上的水粉,生怕脸上的伤疤露出来。 “孟夫人不光人美,做事情更是漂亮得体,不愧是王老爷的贤内助呢。”竹清歌笑眯眯第开口:“以后歌儿要多和孟夫人学习呢。” 此话一出,相当于直接把王曼禾的脸皮撕碎。 王曼禾是她大娘,同一屋檐下住着她不学习,跑来和王家的夫人学习。 这是明摆着说王曼禾不行! 王曼禾握着筷子的手都气得颤抖。 眼下不能同竹清歌一般见识,以后有她哭的! 王曼禾朝着王世溪使了使眼色。 王世溪会意,忙接着开口:“歌儿妹妹如此上进,我这个做哥哥自然不能落下,你若是找孟小娘学习,那哥哥便陪着你一起学!” 竹清歌此刻只想翻白眼。 这货怕不是个傻子吧。 谁都听出她刚才说得那是客套话,还能真来他们王府学习? 一口一个哥哥妹妹,不够她恶心的。 旁边的王曼禾更是气得快吐血了。 让他找空子提自己的婚事,不是让他出来犯傻。 真是丢人现眼。 万般无奈,王曼禾只好亲自出马。 “看来,我世溪很喜欢歌儿啊。” 竹清歌暗想不妙。 原来王曼禾的目的在这儿啊。 “世溪和歌儿也都到了婚配的年纪了。”王曼禾道:“若是两个人都愿意,不妨多了解了解,若是能亲上加亲,便太好了。” 竹清歌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王曼禾咄咄逼人,没给她半点思考的时间。 “歌儿,愿不愿意和世溪了解了解?” 竹清歌笑了笑:“歌儿还小,只想跟着爹爹多学习些东西,婚嫁之事暂不考虑。” “只是先接触了解。”王曼禾道:“又没要做什么,怎么,歌儿看不上我们世溪?” 此话一出,王齐铭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竹清歌也不好继续推脱,若是真的任由王曼禾说下去,到真成了她看不上王家。 麻烦事儿更多。 “歌儿只觉得高攀不起,何来看不上一说?” 有了这句话,王曼禾便放心了。 第77章 先亲一口 “丞相大人三个女儿,两个女儿都嫁入高门,一个宠冠后宫风头无两,一个嫁给鑫王被封为正妃。”王齐铭笑笑:“恐怕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吧。” “王老爷这说的哪儿的话。”竹肇群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只是清歌长大了,由不得爹爹了,这丫头啊,倔强得很。” 王齐铭料到竹肇群不会同意。 竹府近日频频出事,他身边能利用的也就竹清歌这一个女儿了。就竹肇群这老奸巨猾的性子,定要让竹清歌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极致,竹清歌的夫婿,一定要能帮竹府更上一层楼。 既然竹肇群的野心这么大,王齐铭便来好好给他泼一盆冷水。 王齐铭道:“听闻顾谦武,顾大人在南疆打了场漂亮的胜仗,陛下非常开心。” 听到顾谦武的名字,竹肇群嘴角便不自觉地朝下沉着。 原本朝堂上有一个沈肆听同他处处作对也就罢了,偏偏又出来个顾谦武!这些年顾谦武屡战屡胜,风光无限,官职也从一个小小的武将,一步步成了二品大员! 加上不久前顾谦武的妹妹,顾瑜进宫,更是受尽了恩宠。直逼他女儿竹诗意的位置! 所以提起顾谦武,竹肇群自然不悦。 开口说话时,语气也跟着不耐烦起来:“王老爷如此看重顾谦武,不如找个女儿嫁给人家当妾室。” 让堂堂太傅之女去给人家当妾室,这等羞辱人的话,惹得王齐铭脸色有些难看。 “我不过说了个事实,丞相何须动怒?”王齐铭顿了顿,慢慢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下竹肇群面前的杯子:“我只是想告诉丞相,身居高位没什么了不起,就算是顾谦武这等匹夫也能同丞相齐肩。重要的是根基,若根基如同千年树根般绵长复杂,这棵树,一定比他旁边的参天大树,更加牢固。” 王齐铭的比喻很深刻,但他知道竹肇群一定能听得懂。 毕竟在朝堂之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道理,自然是一点就透的。 王齐铭想告诉竹肇群的就是,他现在虽然无官无职,但他在朝时培养的诸多门客,现已出师入世,在北乾各部做着重要的官职。 他就像是拥有无数条根基的老树,纵然算不上参天,但一定是最稳健的那个。 而竹肇群最近的状态,明显最缺的就是稳。 所以王齐铭的提议,让竹肇群很是动心。 他现如今已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根本不需要继续向前,他需要的,是让自己在丞相的位置上,越坐越稳。 但又不好太快改变态度,只能沉思了片刻,才道:“清歌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也是我竹府的嫡女,所以她的婚姻大事,必须三思而后行。” 最疼爱? 这词儿听的竹清歌犯恶心。 至于嫡女这个身份,倒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竹肇群第一次承认。 “丞相大人尽管放心。”王齐铭道:“我王家不大,但定会尽全力对歌儿好。” 言下之意,他会尽全力帮助竹肇群。 达成两家的共赢。 竹清歌在一旁听着,心里冷笑不已。 王齐铭这么不遗余力地要促成这桩婚事,除了想帮自己的女儿扫平她这个眼中钉外,更多的怕是他仍旧没放下对权势地位的追求。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退居朝堂,不问世事。 但其实手里,比谁抓得都紧。 而丞相府的这颗大树,是最牢靠,也是最熟悉的。 毕竟已经有了王曼禾。 若在多个竹清歌,亲上加亲,王家和竹家的势力,势如破竹。 这算盘打得实在精明。 “歌儿。”竹肇群温柔地帮竹清歌夹了一块肉:“王老爷如此诚心,想必是世溪这孩子真喜欢你,我瞧着世溪这孩子不错,又是王老爷的长子长孙,模样也标致,就是不知,你怎么想?” 竹肇群表面上是个关心女儿幸福的慈父。 只有竹清歌心里清楚,竹肇群一旦做了决定,便谁也更改不了。 就算她又哭又闹又要上吊,竹肇群也要一样能绑了她送进洞房。 与其这样被动,竹清歌不如主动点,还能让竹肇群觉得自己明事理。 “既然爹爹都这样说了。”竹清歌扬起一个夺目的笑意:“清歌全听爹爹的。” 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听话,竹肇群开心得不得了。 不光能力强,还如此听话,就算此时她表现得稍微为难一些,抗拒一点,他都可以接受,毕竟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但竹清歌都没有,她一句“全听爹爹的。”让竹肇群既意外又欣喜不已。 甚至有些犹豫,这么好的女儿,嫁给王世溪也太浪费了。 不过还有王齐铭,往后清歌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糟糕。 “后院的花圃种着不少波斯菊,是之前的门客送来的,听说只有东沙国那边才生长,非常稀少。”孟玲非常合时宜地插了句嘴:“世溪,你带清歌妹妹去欣赏欣赏,难得一见呢。” 听到可以独处赏花,王世溪眼睛都亮了起来:“好的!我们这就去。” 竹清歌心里默默翻着白眼。 但嘴上仍笑着答应下来。 到了后院,这满庭的波斯菊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泽,这景象果然非常特别。 王世溪挥了挥手,院子里的下人便都散了。 竹清歌蹙眉:“王公子,这是何意?” 王世溪毫不伪装,直勾勾地盯着竹清歌的脸。 这王世溪,他明明五官并不难看,可凑到一起,却怎么看怎么猥琐。 “清歌妹妹,你真好看。” 说着,便过来要牵竹清歌的手。 竹清歌往后一躲。 “王公子自重。” “别叫我王公子。”王世溪朝着竹清歌的方向慢慢逼近,她越是后退,他逼得就越紧:“叫我世溪就好了。反正我们俩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你就别躲了!” 说着,竹清歌已经被他逼到了墙角。 他笑得放肆,色眯眯的眼神从竹清歌的脖颈一路往下看。 一边看,一边吞着口水。 “清歌妹妹,先让我亲一口!” 第78章 丢人现眼 竹清歌怎么也想不到,王太傅教出了那么多知书达理,学识渊博的门客,自己的孙儿竟是如此卑劣之人! 那双灰溜溜的眼睛,恨不得将头贴在她身上看! 竹清歌直犯恶心。 她自然不可能任由着王世溪胡来,但是也不能下手太狠。 若是她现在反抗,落了把柄在王世溪手上,他跑去给王齐铭和竹肇群告状,那便得不偿失了。 竹清歌余光四处观察,发现角落里放着一个刨土的耙子。 应该是园丁处理花土的时候忘记放回去了。 正好…… 竹清歌娇羞地垂下头,美眸流转,声音也温柔亲昵。 “世溪哥哥,你这么着急,会吓坏人家的。” 竹清歌这细声细语的样子,让王世溪更加兴奋。 反正这妮子早晚都是他的,不急于这一时。 “因为我喜欢你啊。”王世溪的喉结微动,目光黏在他的胸前,怎么也挪不开。 “讨厌~”竹清歌佯装害羞地推了王世溪的肩膀,但这一下她却真实用了力气,直接便将王世溪推开。 王世溪一愣。 她力气这么大? 但看向她瘦弱的身子,不过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应该是他多虑了。 “世溪哥哥~” 竹清歌一路小跑,跑到墙角,娇俏地朝王世溪挥手。 “你来追我嘛。” 王世溪开心的嘴角恨不能直接扬到天上去。 “清歌妹妹,我这就来!” 说着便小跑过去。 竹清歌早就做好了准备,在王世溪跑向她的时候,悄然伸出了腿…… “啪!” 王世溪就这样狠狠摔在地上。 旁边的耙子被他撞到,压在身下。 “世溪哥哥!” 竹清歌一脸担忧地赶过去,故作无意地踩在钉耙的铁耙上。 王世溪刚艰难地爬起来,双腿下面钉耙的木头把手,便直接弹了起来。 朝着他双腿根部的位置,狠狠打了过去。 “啊!” 这么一遭,王世溪再次摔倒在地,捂着自己的敏感部位,脸色苍白。 “世溪哥哥。” 竹清歌站在旁边,看着痛苦倒地的王世溪,眼中再没有小女孩儿的娇羞,取而代之的,是无垠的冷漠。 “你这是怎么了?” 王世溪疼得大脑空白,根本没发现竹清歌的变化,还以为竹清歌真的是在关心他。 “没……没事……” 这种事情如此丢人,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世溪哥哥没事就好。”竹清歌慢慢俯下身,冷光落在王世溪的脸上:“所以……你要记得,不尊重女生,上天可是要惩罚你的哦。” 竹清歌的这个眼神,让王世溪的身子忍不住狠狠一颤。 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何故能有如此瘆人的眼神? 难道…… 王世溪细思极恐,瞪圆了眼睛! “是你!你先踢倒了那钉耙,然后引我跑过去,将我绊倒,最后趁我起身的时候,踩着钉耙的尾部,让钉耙的头部正好击打在我的……” 王世溪越说,心中的怒火便越是旺盛。 不过是个女人,竟然如此算计他! “竹清歌!”王世溪从地上站起来,目露凶光:“你竟如此歹毒!待我告诉竹丞相!让他好好处置你!身为女子,就该明白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你只需要好好听话,认真配合!反抗是绝没有好下场的!” 王世溪的这番话,让竹清歌对他的鄙夷更深了一分。 自己明明哪儿哪儿都不行,竟还瞧不起女子? 谁给他的自信! 竹清歌冷声道:“要告状就赶紧去,最好是让全府的人都知道,你连花园的坑都避不开,不光被平地绊倒,还摔在钉耙上,不光摔在钉耙上,起来的时候还能被钉耙所伤。”竹清歌说着说着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此滑稽丢人的事情,你想告诉谁,就告诉谁。” “你!” 王世溪瞪圆了眼睛,气得握拳。 这事儿确实不能传出去,否则外祖父又该骂他是个废物了! 王世溪气急败坏,朝着竹清歌就扑过去。 等他扯烂她的衣服!便叫她光天化日失了清白! 王世溪这个不学无术,整日只知吃喝嫖赌的公子哥,哪里是竹清歌的对手。 他刚扑过去,竹清歌就抓准了时机往旁边一躲。 这一次的王世溪长了记性,他给自己留了余力,即便竹清歌躲开,他也不会摔倒或者撞到她身后的墙上。 看着王世溪轻蔑的笑意。 竹清歌摇了摇头。 她会那么傻,玩过一次的招数再来一次? 只见竹清歌脚下步子飞快,窜到王世溪的背后,朝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只听得“砰”的一声,王世溪整个人便摔进了花坛里。 花瓣树叶掉了一身,混合着花坛里的土,将王世溪的浅绿色长袍,染成了花的。 竹清歌站在旁边,阳着天真无邪的眸子,眨巴眨巴眼睛道:“世溪哥哥,您这是怎么了?又摔一跤?堂堂七尺男儿,下盘这么不稳?” 被绊倒,又被羞辱。 王世溪气得发疯! 他索性没有站起来,而是就趴在地上,猛地伸出手,一把抓着竹清歌的脚踝。 敢捉弄本公子?本公子便让你毁了容! 这波斯菊的周围还栽种着玫瑰花,原是为了和波斯菊搭配起来更赏心悦目,但现在…… 玫瑰花枝上的倒刺,划破姑娘家细嫩的皮肤,是绝无问题的。 想到这里,王世溪便用力一拽。 竹清歌瞧出了他的目的。 真是阴狠狡诈,无一不做。 既然如此…… 竹清歌干脆双脚并拢,化被动为主动,直接夹紧了王世溪的手,让他挣脱不开。 接着纵身一跃,朝着那玫瑰花刺的方向。 “啊!” 花刺划破血肉的声音,被王世溪的尖叫声掩盖。 下人们闻声赶到的时候,只见世溪少爷浑身狼狈地摔倒在花坛里。 胳膊上鲜血淋漓,都是又长又深的血口子。 “少爷!” 几个丫鬟急忙将王世溪扶起来,帮他打掉身上的土。 “奴婢先带您去上药!” 王世溪满眼恨意地瞪着竹清歌。 “不必。”他冷冷甩开丫鬟扶着他的手:“先去正殿,找祖父!” 竹清歌,本公子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第79章 共同对付 原本都在正殿里聊得起劲。怒气冲冲赶来的王世溪和竹清歌,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震惊。 王齐铭脸色更是难看。 “王世溪!”王齐铭拍案怒斥:“这副样子示人,成何体统!” “祖父。”王世溪委屈地垂眸:“您有所不知,孩儿这副样子,都是被竹清歌给害成这样的。” 一听同竹清歌有关系,王曼禾刚开始还以为是王世溪自编自导的一出戏。心里暗自想,这小子现在学聪明了,知道用谋略取胜了?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竹清歌先一步跪在地上,肩膀颤抖着,很是娇弱可怜。 “爹爹,王老爷,请您们明察,刚才在后院,世溪哥哥遣散了下人,便要非礼于我……” “什么?”王齐铭脸色阴沉:“王世溪,可有此事?!” “她胡说八道!”王世溪立马否决:“分明是她预要勾引我,结果见我不愿,便直接使计将我推到花坛里,再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来告状!” “勾引你?!”竹清歌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吃惊不已。 “我虽然不算什么天姿国色,但一直被爹爹疼爱,莫说金陵了,就算是放眼整个北乾国,只要是我喜欢的男人,爹爹都能帮我寻得,我为何要不顾伦理地勾引你?” 这话直接将竹肇群碰上了高位,看着竹清歌提起自己一脸骄傲的模样,竹肇群心里很是愉悦。 竹肇群清了清嗓子开口:“世溪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世溪被竹清歌这话里的轻蔑惹得脸色涨红,他胸口起起伏伏:“你这不知羞耻的女子,勾引我不成,还如此大言不惭!” 大言不惭? 这话明明是在骂竹清歌,但在竹肇群听来,似乎也在讽刺他。 “世溪啊,话可不能这么说,清歌从小谦虚,何来大言不惭?她妹妹能入宫做妃子,她为何要委曲求全做你的夫人?” 听出竹肇群话里的不悦,王齐铭赶紧搭话。 “孽种!跪下!” “祖父!”王世溪委屈得要命:“现在是您孙儿被害成了这样!这女人根本不似看上去这般单纯,她会武功的!” 听到“会武功”这三个字,王齐铭脸色阴沉。 关于竹清歌的传闻,他听过不少。小小年纪,不光能在沈肆听的手底下游刃有余,甚至连娇小姐们的蹴鞠队,都能在她手里重换新生,她的手段绝不简单。 如今她这幅扮猪吃老虎的样子,更说明了她的心思深沉。 王世溪不是她的对手。 但她也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王齐铭深沉的眸子落在竹清歌的身上。 “竹小姐年纪轻轻,竟会武功?” 竹清歌瞪圆了眼睛。 “我根本不会武功,只是王公子将我逼得太近,我一时情急,便推了他而已。” 说完还眨了眨那双无辜的眸子,又特别强调了一遍。 “我怎么可能会武功啊。” 模样着实很无辜。 竹肇群更是觉得天方夜谭。 这丫头从小被养在柴房,书都没读过几本,怎么可能会武功呢。 竹清歌懊恼地想了想:“王公子,您不能用因为被我一个弱女子推倒太丢人了,所以随便找了这么个不入流的借口吧。” “你!” 不会武功,她怎么可能夹着他的手腕飞身跃起! 可王世溪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毕竟,是他陷害在前。 “另外……”竹清歌觉得闹也闹够了,便准备开口:“王公子说是我勾引你,那么请问,若是我勾引你,为何你要先一步遣散花园的下人?怎么,难道是早有预判,帮我做准备呢?” 竹清歌有理有据,根本不给王世溪狡辩的机会:“事实是,你意图侵犯我,所以遣散了后院的下人,结果没能得逞,便将脏水破到了我的身上。” “胡说!”王世溪气愤不已:“我遣散下人,不过是想让你我能有个安静赏花的环境罢了!” “行了!”王齐铭忍无可忍,不管真相如何,王世溪一个堂堂八尺男儿,被竹清歌一个小丫头片子整成这样!说得越多越丢人! 王齐铭恼怒地看着王世溪,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真是有辱他王家的门风! “你还要这副模样待多久?还嫌不够丢人!” 王齐铭发火的样子实在瘆人,王世溪狠狠一颤,只能低下头。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这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王世溪的心里窝着一股巨大的火。 他绝对不会就这样放过竹清歌! 晚宴结束,竹肇群等人也该回府了。 王曼禾却说想多陪陪爹爹,便先留在了王府,说自己明日一早再回去。 她谋划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竹清歌嫁给王世溪,明明连丞相都松口了,偏偏被王世溪这个蠢货自己搞砸了! 当晚,她叫来王世溪,语气非常不满:“姨母辛辛苦苦为你铺路!结果呢,真是不中用!” 王世溪原本以为,王曼禾在丞相府的地位很高,所以一直惧怕她。 但今日吃的这顿饭,才把她的地位看得清清楚楚。 从竹肇群来王府开始,就没怎么理会过王曼禾,就算不得已要搭个话,也是用一种厌恶的情绪对待王曼禾。 看来,她在王府的好日子也混到头了。 “为我铺路?”王世溪冷笑:“怕是姨母你自己在丞相府混不下去了,急着让我帮你分担吧!” 王曼禾脸色微变:“你胡说什么!” “今日在饭桌上,你一句话都不敢说,哪有身为丞相府掌事的威严?”王世溪说着,更忍不住猜测:“还是说,你的掌事之位,早就被竹清歌给夺走了?” 看着王曼禾气急败坏的表情,王世溪也是一愣。 “居然被我猜中了?!”王世溪忍不住感叹:“姨母在竹府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玩弄于鼓掌?” 王世溪说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姨母,收起你那副轻蔑的样子,现如今,您和我差不了多少。” 王曼禾气的攥拳。 她自嫁入丞相府便风光无限!何时收过这样的气! 还是被个废物嘲讽! 但王曼禾毕竟是经过大起大落之人,尤其是在卿芳阁被软禁的日子,更是让她学会了如何喜怒不形于色。 “撒吧,把白天你在竹清歌那里受到的屈辱和恼怒,都撒在我身上吧。”王曼禾悠哉悠哉地坐在椅子上:“你若今日把我气死,也只会让竹清歌的丞相府的地位,更高一层。” 听到竹清歌的名字,王世溪便恨得咬牙。 “既然竹清歌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王曼禾淡淡道:“那你我便应该联手,而不是在此刻内讧!” 第80章 私养男宠 见王世溪对竹清歌的憎恶如此深刻,王曼禾心里暗自发笑。 她要的就是这样,只要王世溪对竹清歌的恨意足够强烈,那王世溪就一定会倾尽所能去报复竹清歌! 这样一来,她只需要坐山观虎斗,看着他们俩斗的头破血流,都与她无关了。 “姨娘可有什么好办法?” 王曼禾道:“竹清歌手段阴狠,防备心极强,况且她现在对我有所防备,若是我们做事太明显,定然会引起她的注意。” “况且我现在被软……”说到这里王曼禾赶紧停下,险些就要将她被软禁的事情说出口。 若是被王世溪知道,那王府上下肯定会很快传开。 到时候她便真的没脸回来了! “所以,我这边便在竹府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王曼禾道:“而你那边,便盯着她离开竹府的所有行动。” “光是盯着?”王世溪不屑一顾:“老子趁她独自出去,找个地方把她办了,看她还怎么神气!” “愚蠢!”王曼禾连连叹气:“堂堂丞相大人的女儿,出任何事情都一定会惊动大理寺来查案!若是查出此事和你有关,整个王府都会受到牵连!” 王曼禾不怕王世溪出事,就怕这个蠢货连累了她! “那你让我怎么办!一直盯着她,她若是什么破绽都没有呢!难道任由着她逍遥? “自然不是。”王曼禾道:“她最近总是不在府里,甚至有几次彻夜未归,据我的了解,她在府外根本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她总是往外跑,一定有问题!” “所以姨母的意思是,让我盯着她,看看这妮子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曼禾点点头。 锦瑟就这样站在门口听完了她们的对话。 果然,小姐让她今日服侍王曼禾,一定有她的理由。 虽然王曼禾刚才找了个理由将她支会出去,但锦瑟看到王世溪来了,她便悄悄跟了上去,躲在门口听两人的谈话。 果然让她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若是被他们发现,小姐出没清风阁的事情,一定会被她们揪着不放! 到时候小姐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第二日,锦瑟便跟着王曼禾一同回府,一回来就直奔风华殿。 “小姐!” 锦瑟一股脑将王曼禾的计划通通告诉了竹清歌。 “小姐,那这几日您就忍忍,先不要去清风楼了吧。” “不行。”竹清歌道:“愈白这几日身子不适,毒发的频率越来越高,我必须要去看看他。” “可是……”锦瑟很为难,她不想让小姐有事。 “放心。”竹清歌自信地挑了挑眉:“这两个蠢货,还威胁不到我什么。” “对了。” 竹清歌道:“不用给郑嬷嬷请什么礼仪师傅了。” 锦瑟问道:“小姐要放郑嬷嬷一马,不训练她了吗?” “当然不是。” 她怎么可能放过郑嬷嬷? “不必浪费那个钱。”竹清歌道:“最近不是新进来一批丫鬟么,就让郑嬷嬷跟着她们一起练。” 所以新进府培训的丫鬟,都要先经过府里老嬷嬷的培训,从礼仪、站姿、教到如何服侍伺候。 锦瑟瞬间就懂了。 “小姐好计谋,这次负责培训的嬷嬷,是丞相殿里的冯嬷嬷,她向来和郑嬷嬷不对付,此次一定会抓住机会,让郑嬷嬷好好吃吃苦! 不出锦瑟所料,只是刚培训了三天,郑嬷嬷的腿便连站也站不住了。 除了身体上的折磨,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羞辱! 她好歹是竹府的老人,以前新进府的丫鬟见了她都要行礼,甚至需要私下自讨腰包来讨好她。 但这一次,她不光什么好处都没捞到,甚至被各种小辈瞧不起。 一个老嬷嬷混到这种地步,连新进府的丫头片子都敢踩她一脚。 郑嬷嬷觉得羞辱至极! “夫人!”经过了一天非人的折磨,郑嬷嬷老脸沧桑地回到卿芳阁:“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再这样下去,她不累死,也能被气死。 王曼禾何尝不生气! 竹清歌这样折磨郑嬷嬷,在外人看来,就是打她王曼禾的脸! 如今竹府人人都听竹清歌的话!根本没人将她这个大夫人放在眼里。 “你放心。”王曼禾说着,脸色阴沉到底:“她高兴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话,郑嬷嬷的眼神也亮了起来。 “夫人,可是又有妙计?” 王曼禾能如此有信心,便是因为在几个时辰以前,她收到了王世溪传来的消息。 “郑嬷嬷。”王曼禾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本夫人今日美吗?” “美。”郑嬷嬷连连点头:“莫说是这丞相府,就算是同宫里头的娘娘比,夫人也毫不逊色。” 王曼禾唇角微扬,最后搭配了一直墨玉雕刻的发簪。 殿内有小厮忽然跑进来,恭敬地请了安。 “夫人,走了。” 四个字,王曼禾便知是何意了。 她悄悄买通了风华殿负责抬水的小厮,若是竹清歌离开府邸,便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果不其然,这几日竹清歌都是在这个时辰离开的。 王曼禾缓缓起身,对郑嬷嬷开口: “走了,我们去拜见相爷。” “是!夫人!” 竹肇群刚用了晚膳,刚从书房坐下,便看着王曼禾一身青色衣裙走了进来。 他有些不耐烦。 “歌儿许你离开卿芳阁了?” 王曼禾一时有些尴尬,她没想到相爷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他王曼禾满心不甘,但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反正这一次,竹清歌她绝对不可能有翻身的本领了! 第81章 伤风败俗 “相爷,奴家前来拜见,是有急事禀报。” 竹肇群蹙眉:“什么急事?” “此事关乎竹清歌,奴家不敢隐瞒。” 从王曼禾嘴里听到竹清歌的名字,竹肇群便立刻不耐烦了起来。 “一而再再而三,你累不累?” 言下之意,你屡次找清歌的麻烦,让竹肇群非常不满。 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王曼禾便有十足的把握让竹肇群相信。 “奴家知道相爷您宠爱清歌,也正因如此,奴家才一直犹豫,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相爷。”王曼禾眼眸低垂着,脸色担忧:“但这件事事关重大,更关乎着竹府的名声,奴家不得不说!” 听到这事关乎竹府的名声,才终于引起了竹肇群的注意。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王曼禾压低了声音,面色也带着几分凝重:“奴家发现,清歌她私下……私下包养男宠……” “什么?!”竹肇群拍案而起,面色震怒:“这不是能胡说八道的事情!这可不是小事!” “若丞相不相信,现在便可随着奴家去一探究竟。” 竹肇群脸色微动,犹豫了片刻,将手中的书丢在一旁。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竹肇群便随着王曼禾出了府,马车一路前行,便到了清风阁的门口。 “这不就是个普通的酒馆?” “非也。”王曼禾道:“这里乃是男子妓馆。” “男子妓馆?!”竹肇群满脸厌恶:“伤风败俗!我堂堂丞相来这里,若让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所以才要委屈丞相。”王曼禾示意车夫,往右拐:“随奴家从后门进入,免得被旁人看见。” 其实王曼禾此举,是想将竹清歌打得措手不及。 否则若让竹清歌知道丞相来了,说不定会提前溜走。 走后门,竹肇群并不愿意。 但马车刚右拐过去,清风阁后门的这条小巷子,静谧无人,只停了一辆并不显眼的马车。 那马车竹肇群熟悉的很。 是他竹府的马车! 竹肇群脸色铁青。 这个竹清歌! 做这等伤风败俗之事,竟还敢坐着丞相府的马车来! 如此招摇过市,实在可气!可恨! 竹肇群现在恨不能马上下车,把竹清歌那个死丫头抓回来。 “相爷莫要动怒,为那种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实在不值当。” 说着,他们便下了车。 王曼禾买通了清风阁的小厮,已经早早在后门等他们。 “拜见夫人,拜见相爷。” “竹清歌在几楼?”王曼禾已经等不及要看好戏了,所以一分钟也不想耽搁。 “小的带您上去。” 竹肇群跟着小厮上了二楼,正好看见竹清歌从一间房子里出来。 竹肇群火气上涌,风风火火地冲了过去。 一把扯过竹清歌的胳膊,抬手就要朝她的脸扇过去。 竹清歌猜到竹肇群会动手,毕竟这个男人从来都没真正相信过她,又何谈心疼? 巴掌对竹清歌来说不过是常态。 但她一下也不愿意受了。 于是佯装自己脚步不稳的样子,往另外一边倒去,正好避开了竹肇群的巴掌。 扬着诚挚的眸子问:“爹爹,你们怎么来了?” “你还敢问!”竹肇群怒目圆瞪:“本相倒要问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还没等竹清歌开口,王曼禾便先忍不住了。 光在门口吵有何意思。看竹清歌这副模样,恐怕是刚在屋子里颠鸾倒凤出来。所以只要此刻推门进去,就能看见床上还未着衣裳的男宠。 那等冲击,可比她口头转述,更有冲击。 “相爷,别多费口舌了,进去瞧瞧不就都知道了。” “砰!” 竹肇群一脚踹开了房间的门。 果然! 一个背影坐在床上,身上笼着层若隐若现的细纱,但这细纱过于轻薄,细嫩的皮肤仍有可以清楚地看见。 竹肇群微微一愣。 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儿。 跟着竹肇群进来的王曼禾,只看到床上有一个穿着暴露的人,以为是竹清歌的男宠,于是想也没想便开口:“光天化日,穿成这样!究竟有没有羞耻之心!” 听到王曼禾的声音,床上的人也是狠狠一愣,她攥着手心忐忑地转过身来。 竹肇群和王曼禾当场傻眼。 “怎么会这样?!” 王曼禾呆愣在原地。 “画意?怎会是你啊!” 看到是自己的女儿,王曼禾赶紧把门关上。 “爹,娘……”竹画意脸色苍白:“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竹肇群把眼睛避开,面色震怒,却也只能先道:“赶快把衣服穿好!” 王曼禾匆匆忙忙跑过去,从屏风上拿了衣服,帮竹画意穿衣服时仍在颤抖,手脚乱做一团。 竹清歌就在旁边站着,目睹着王曼禾从门口到现在的所有表情变化。幽幽地来了句:“大娘来的真是好时候呢。” 王曼禾狠狠瞪了回去。 “爹。”竹画意穿好了衣裳,颤颤巍巍地都到竹肇群的面前,行了礼:“女儿让您丢人了。” 自从嫁入鑫王府,竹画意的性子便收敛了许多。许是再也没有人能为她出头,吃苦吃多了,自然就学乖了。 “爹。”竹清歌站了出来。 “这件事不能怪画意妹妹,她是有苦衷的。” “堂堂竹府小姐,鑫王的王妃,竟穿成一副戏子的模样!出入在这种地方,有什么苦衷都不行!”竹肇群怒气冲冲:“跪下!” 竹画意吓得跪地,瑟瑟发抖的样子让王曼禾心疼不已。 她可怜的女儿,原本就嫁给了个混世魔王,多日不见已经消瘦成了这般,现在却还要被竹肇群责难。 王曼禾实在舍不得:“相爷,说不定这其中真的有误会,画意从小在您身边长大,她是什么人您最清楚了,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耻辱之事?” 竹肇群摆摆手。 盛怒过后,剩下的都是失望和痛心。 明明都嫁出去了,为何还要来给他找事! 还要来影响他竹府的名声。 “行了。”竹肇群厌恶道:“你说吧。” 第82章 偷龙转凤 已经让竹画意解释了,可她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曼禾如热锅上的蚂蚁。丞相好不容易肯听,竹画意却半天不说话,若丞相没了耐心直接处罚她,可怎么好。 竹清歌便在此刻站了出来。 “这事儿说来羞愧,所以画意妹妹不敢开口,也是情理之中。我来帮她说,如何?” 王曼禾自然不同意。 让竹清歌来说?她只会将画意往火坑里推!她哪有那么好心!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竹画意竟然同意了。 这丫头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相爷,画意可能是太紧张了,所以一时间……” 没等王曼禾说完,竹肇群便不耐烦地狠狠瞪了王曼禾一眼。 眼底的厌恶刺痛着王曼禾的神经。 她也不想啊,她费劲了心思,想抓住竹清歌找男宠的事情,可找到的却是自己的女儿! 此刻心里最崩溃的,便是她了。 王曼禾立马住了嘴,在相爷的冷眸下,多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歌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爹爹的话。”竹清歌叹了口气:“前几日我路过清风阁,正巧看见一个和鑫王殿下背影很像的人进来,心生怀疑,便换了男装跟着,连续好几天,终于让我确定,那就是鑫王殿下。” 听到这里,竹肇群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 他作为老朝的老臣,确实在很多年前听说过鑫王有断袖之癖这件事。 但他以为鑫王早就不玩这些了,没想到,一切都只是假象。 “歌儿,你继续说。” “这件事让我震惊无比,但因为清风阁的环境特殊,我也不敢确定,万一鑫王来这里,是有其他事情办呢?于是多方打听,甚至买通了店里的小厮,才知道,鑫王殿下在清风阁专宠七号男宠,日日来此笙歌,很是快活。” 讲到这里,一旁的竹画意终究是忍不住了,低声啜泣起来。 “可怜的画意妹妹,才刚嫁给鑫王没多久,就出了这种事情。我犹豫再三,还是将此事告诉了画意,这是她的家事,应该由她来决定。” “画意妹妹知道了这件事,伤心欲绝,我作为她姐姐,自然也替她难受。于是想了这个办法,将七号男宠的房间租下来,让画意打扮的妖娆性感一些,希望能让鑫王殿下看到,回心转意……” “画意穿成那样,不过是为了等鑫王殿下,却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您和大娘。” 竹清歌说着,懊恼地抿唇:“也怪我,刚才在门口,若是能拦住爹爹和大娘就好了。” 竹肇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甚至刚才还险些打了竹清歌。 想到这里,他便对王曼禾更加厌恶。 若非她在他耳边添油加醋,他又怎会冒出那么大的火气! “爹爹。”竹清歌又开口道:“画意妹妹是个可怜人,今日之事您若是要怪,便怪我吧。” 竹清歌这句话是真心的。 她原本不想利用竹画意,毕竟竹画意自从离开了竹府,便再也没做过陷害她的事情。 况且,这只是她和王曼禾之间的恩怨,竹清歌不喜欢连累无辜的人。 此次虽说是利用竹画意前来为她遮掩,但她也想借此机会,帮竹画意提高在鑫王府的地位。 “行了。” 竹画意毕竟是竹肇群疼爱长大的女儿,如今她又遭遇了此等难过之事,既然没有对竹府造成什么影响,便也没那么可气了。 “意儿,起来吧。” 竹清歌扶着竹画意站起来。 “这件事,就是个误会。”竹肇群看着竹画意,蹙了蹙眉:“过来,让爹爹看看。” 竹画意小心地走上前。 “怎消瘦了这么多?” “定是鑫王待她不好!”王曼禾心疼出声:“可怜了我的女儿,不知在鑫王府吃了多少苦。” “你还有脸说?”竹肇群的火气又被提了上来:“若非你糊涂,画意又怎会不得已要嫁给鑫王为妻?” 说到这里,王曼禾咬唇,满腹的委屈却不敢再说。 现在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在相爷的眼里,都是错的! “今日回去,你好好留在卿芳阁闭门思过!若没有本相和歌儿的同意,擅自出府,必定重重的地罚!” 见自己娘亲在丞相府过的也并不好,竹画意也心里难受。只是她现如今自身难保,根本没有能力帮王曼禾说好话了。 “行了。”竹肇群起身:“把衣服穿好,先回府吧。” “是。” 听竹肇群的语气,似乎感觉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毕竟一切都是误会,没有真正造成什么影响。 但对于竹清歌来说,这群人既然找到这里来,她就没那么轻易放他们走。 心里默默倒数着数字,还没数到一,门就被打开。 门里和门外的人,默契十足。 沈肆听一身白色长袍,面如冠玉,神清骨秀。哪里像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奸臣,分明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他显然穿这种浅色系的衣服,这还是竹清歌第一次见。 身上的凌厉和狠意,似乎也在这浅色长袍的包裹下,柔软了许多。 沈肆听摇着折扇,刚踏进房间,就被屋子里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竹丞相?你怎么在这里啊?” 竹肇群明显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肆听。 他尴尬地起身,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沈肆听这个问题。 实话实话?别说他的老脸不能要了,竹画意的处境便更艰难了。 “夫人也在?”沈肆听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啊。” “哈哈哈哈。”沈肆听一边拍手,一边转身准备出去:“多有打扰,险些坏了丞相和夫人的好事,多有得罪,本督便先告辞了。” 竹肇群被这番话说的一愣一愣。 沈肆听走到门口,脚刚迈出去一半时,忽然停住。 看似是提醒,实则是为了让竹肇群慌张,沈肆听幽幽地开口。 “这里是七号男宠的房间,整个清风阁都知七号是本督的宝贝,连鑫王殿下都动不得。”沈肆听说着,回过头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在竹肇群的脸上:“所以,丞相大人还是换个人比较好,本督推荐三号和八号,保证让丞相你流连忘返呢。” 第83章 竹丞相原来有这癖好 竹肇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沈肆听以为他是来清风阁……做……做那档子事的! “沈大人!” 竹肇群匆忙起身,直接几步跨到沈肆听的身前。 “大人可能有些误会了。” “误会?”沈肆听唇瓣含笑:“这清风阁乃男子妓馆,相爷来这里,还能是为了别的?” 他就是算准了竹肇群不敢说出真实原因,所以故意这么问。 “总之,本相来这里不是为了寻欢作乐!” 沈肆听眉眼冷然:“来这里的人,十个有九个不敢承认。”他抬手拍了拍竹肇群的肩:“丞相大人不必紧张,我北乾国没有任何一则条例,是不准男子有断袖之癖的。” “更何况……”沈肆听看了眼竹肇群,又看了眼他身后的王曼禾:“一家人一起玩……这么劲爆……本督不会乱说话的。” 三个人一起? 听到这话,竹肇群一口气差点没喘匀。 “本督告辞。” “沈大人!” 竹肇群急了,直接用身子堵着门。 “怎么?”沈肆听脸色忽然阴沉下来:“本督撞破了相爷的秘密,相爷要威胁本督,不让本督走了?” 这更说明了竹肇群的心虚,也更做实了他的癖好! “不敢不敢。”竹肇群只好站到一边:“此事非同小可,希望沈大人莫要乱说。” 沈肆听耸耸肩。 余光撇了竹清歌一眼。 迈步离开了。 留下盛怒的竹肇群。 “王曼禾!” 竹肇群几步迈过去,一把抓起王曼禾的手腕,直接将她丢到地上。 “看看你干的好事!” 如今沈肆听知道了他来清风阁的事情,届时被他添油加醋地往外一传…… 他丞相府的名声都毁了。 沈肆听自己虱子多了不怕咬,他那些难听的传闻够多了,来清风阁寻欢这种事,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他竹肇群不一样。 他可是辛辛苦苦才建立起丞相府的名声,怎么能…… 王曼禾狼狈地趴在地上,眸色哀戚:“相爷,这不能怪我,一切……一切都是竹清歌设下的陷阱!她故意害我啊!相爷,请您明察!” 竹清歌挑了挑眉:“大娘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是我让您深更半夜地来清风阁的?还是我让您将爹爹带来的?一切分明都是你做的,为何毫无证据却来污蔑我?” 竹肇群简直要被王曼禾这个蠢货气死! “从今日起,断了卿芳点的三餐!” 竹肇群这一次,是真的发怒了:“饿你两天!看看你还敢不敢胡来!” “相爷!” 王曼禾怎么也想不到,竹肇群竟真能如此决绝! 全然不顾他们的夫妻情分。 堂堂丞相府的夫人被软禁,现在连饭都吃不上…… 以后她在丞相府的地位,恐怕会连一个丫鬟都不如了。 竹肇群气愤地离开,剩下屋子里的三个女子。 竹画意自然是心疼自己娘亲的,她走过去将王曼禾扶起来:“对不起娘亲,都是女儿不好,女儿没用,不能救您。” “行了。”竹清歌将竹画意拉起来:“先学会自救,在考虑救别人吧。” 然后竹清歌朝王曼禾伸出手。 “起来吗?” 王曼禾微愣。 竹清歌这是什么意思?主动扶她起来?是要和她示好? 王曼禾犹豫了再三,还是将手抬了起来。 但是刚碰到竹清歌的指尖,竹清歌的手便收了回去。 竹清歌只冷冷地留下了四个字。 “异想天开。” 王曼禾愤懑难当! 这个贱人!竟敢耍她! 王曼禾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一刻不停地回了竹府。 相爷正在气头上,她必须乖乖听话。 好在还有个王世溪,他趁着夜深人静,竹府的守卫松懈,悄悄地溜进卿芳阁。 “姨母,今日的事情办的怎么样?竹清歌有没有被狠狠处罚?” “你还有脸说?!”王曼禾气不打一出来,将上半夜发生在清风殿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但她并没有提及竹画意,只是说房间里的人根本不是竹清歌。 “若非是你听风是雨地跟我胡说八道,我怎会扑了个空!让丞相对我更加不信任!” 王世溪耸耸肩:“你自己抓不住相爷的心,冲我发什么脾气?” “别以为我失了势,你就可以对我如此无理。”王曼禾冷笑:“且不说将来谁笑谁哭还不一定,至少我若失了势,你憎恨的竹清歌,便会一直风光下去。”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王世溪上下打量了王曼禾一眼:“她失利不失利,你都是竹府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 “与你无关!” 王世溪笑笑:“好了姨母,侄儿先不气你了。按理说,今晚之事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为何这么说?” “竹清歌在清风阁,最常去的就是七号男妓的房间里,不仅如此还总是送各种美味佳肴,我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专门派了我身边的下人,去装成清风阁的小厮,给七号男妓的房里送吃食。” 王世溪道:“甚至有一次撞见了竹清歌在里面,二人非常亲密,感情一定很深厚!” 王曼禾皱眉:“这么说,今日的一切,都是竹清歌早有预谋,演戏给我们看的?” 王世溪点点头:“定是如此。” 这该死的竹清歌!为了演戏,竟能利用画意,王曼禾越想越生气。 “你刚才说……”王曼禾开口:“这个男妓,对竹清歌来说很重要?” “嗯,寻常找男妓,都是图个新鲜,充其量去了两三次也就腻了,但是竹清歌不止日日去,还听说这男妓身子不好,便常送上各种补品,给他补身子。”王世溪道:“这哪里是一个男妓该有的待遇?说她把他当郎君来看待,也不为过!” 听到这里,王曼禾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 既然动了真感情,一切便都好办的多。 就不信你躲得了第一次,还能躲过第二次? “那男妓叫什么名字?” “清风阁的人都唤他‘白公子’。” “好。” 王曼禾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二人便又成一计。 第84章 有他便好 王世溪买通了白公子身边送饭的小厮,趁着送饭的时间,悄悄塞了一张纸条进去。 上面写着。 “文王山,紫竹亭,明日晌午,不见不散。” 落款是竹清歌。 平日里歌儿不会用这种方法同他传递消息,但由于前几日竹肇群和王曼禾来闹了一遭,她确实多日不曾来这里。 如今又换了见面的方式,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管怎样,时愈白都要去看一看。 紫竹亭周围来往的人不少,大都是金陵城内来这山上赏花之人。 紫竹亭是专门为达官贵人设下的赏景凉亭,每个亭子分散设立,周围挂着帷帐,阳光明媚之时,便将帷帐拉起来赏花,看累了想休息,需要隐私空间时,再将帷帐放下。 非常方便。 时愈白身份特殊,出门更是多有不便。所以他坐在凉亭里,帷帐便一直没有拉起。 直到竹清歌匆匆赶来。 掀起帷帐时,她还喘着粗气。 “愈白,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时愈白有些懵:“怎么了?” 竹清歌不放心,前后左右地检查了一下时愈白,确定他真的没事,才意识到,自己被中计了。 “这恐怕是王世溪设下的陷阱。”竹清歌神色担忧道:“早晨的时候我接到王世溪的信息,说他绑了你,下了毒,若我不出现,便要了你的命,他还威胁我不能告诉别人。” 时愈白更是吃惊,忙将自己收到她署名的信纸一事说了出来。 “快走。” 意识到事情不对,竹清歌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她一心担心时愈白的安危,所以这次竹清歌没做什么防备,便直接赶了过来。 王世溪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竹清歌刚握住时愈白的手腕,便感觉到他手腕温热无比。 回头看过去,时愈白面色泛红,喘息连连。 “歌儿……”时愈白此刻觉得自己浑身发热,看着竹清歌娇俏的脸,由心而生一种难以自控的疯狂来。 竹清歌立马感觉到不对劲! “你喝了什么?!” 时愈白皱眉。 “茶水是我自带的。” 他就是怕这次的见面有阴谋,所以格外的小心。 “水是你自己灌进去的?” 说到这里,时愈白愣住。摇了摇头。 “是店里的小厮。准备的茶水。” 竹清歌几乎可以断定,定时有人买通小厮,给他茶水了下了媚药! “歌儿。”时愈白身子颤抖,他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但绝对不能连累歌儿:“你先走,快,快走!” 竹清歌怎么能放任时愈白在这里受折磨? “不行。”我带你一起走。 这次的药剂非常的猛烈。不过片刻,时愈白已经断断续续地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我……我真的……真的控制……控制不住了……” 他原本身子就单薄病弱,如今整个躯体更是被媚药死死控制,理智一点点被剥离开来,他直接将竹清歌扣在身下。 竹清歌不舍得伤他,更不舍得对他发狠。 即使被按在地上,也只是拼尽全力地想让他清醒。 “愈白哥哥,是我……歌儿啊……你不能这么做!” 可是她越是说自己是竹清歌,时愈白的情绪似乎就越亢奋。 媚药除了能激发人生理的本能,但那多少还可以控制。 但若是被感情影响,便真的是情难自控了。 竹清歌浑身僵硬,她忽然明白过来。 难道这些年,他对自己……都不是单纯的兄妹感情? 帷帐外面,是人来人往的百姓,竹清歌现在只能安慰自己,幸亏有这帷帐挡着,否则被人看见她和陌生男子光天化日,行此之事。 她便再也洗不清了。 可帷帐外,却是满脸期待的王世溪。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直接拉动粗绳,帷帐四周都被掀了起来。 竹清歌,我看你这次还能怎么办! 原本胸有成竹的王世溪,在看见帷帐里的两个人后,整个人如遭雷劈,彻底傻了眼。 愈白脸色泛红地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那个男人,是让人丧胆的沈肆听。 片刻的寂静后,沈肆听幽深的眸仁里,暗潮狂涌,似暴雨将至。 “是谁这么不知死活,扰了本督的欢愉?” 王世溪拉着粗绳的手还未松开,整个人呆若木鸡。 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分明看着竹清歌和白公子进去的! 他分明看着白公子喝下媚药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换成了沈肆听? 沈肆听阴沉着一张脸,漆黑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抬起,落在王世溪的身上,寒意几乎将他身体穿透。 “砰” 忽然飞出的石子击中王世溪的膝盖,猛烈的疼痛让他跪倒在地。 “没规矩的东西。”沈肆听站起身来,从帷帐里走出来,又将帷帐拉下来。 时愈白便赶紧将桌子下面藏着的竹清歌给扶了出来。 刚才的惊险还未过去,竹清歌的心脏仍跳的很快。 沈肆听这家伙,永远出现在她最需要的地方。 从未迟到。 时愈白吃了沈肆听丢给他的药丸,此刻身体也已经没有那么燥热了。 帷帐内的两人终于放下悬着的心。 而帷帐外的一切,才是精彩的开始。 “沈大人,草民有眼无珠,饶了您的欢愉,简直罪该万死。”王世溪跪在地上,嘴里也嚷嚷着求沈肆听饶命的话。 但怎么听,都感觉不到诚恳。 “还请沈大人看在草民祖父的份儿上,饶恕草民这一次吧。” 沈肆听微微眯起眼。 原来这小子不诚恳,是因为他根本还不知道怕。 “你祖父?” “对!”王世溪拼命点头:“草民的祖父乃前太傅王齐铭。” 沈肆听再怎么猖狂,也就是个宦官,他祖父在朝根基深厚,连丞相都要看他的脸色! 不信他个臭太监会不惧怕。 “哦。” 沈肆听喟然一叹:“可惜了,本督不认识。” 王世溪有些急了:“当朝大理寺卿的师父,更是陛下儿时的伴读!沈大人怎会不认识!” “听你这么说,本督倒是想见见你祖父。” 王世溪眼睛一亮。 “你随我回府,我让祖父接见你!” 沈肆听眼神忽地一冷。 “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忽然发令,周围便忽然窜出几个黑影,迅速将王世溪扣住。 “吊起来。”沈肆听扬起阴郁的眸子:“吊高一些,好让你祖父看见。” 沈肆听说着,悠闲地摇着折扇:“撑久一点,可别你祖父还没到,你先被吊死了。” 第85章 手断脚断 王世溪被吊在文王山最高的一颗树下,所有来往的行人都停下来注目。 沈肆听还帮他在身上挂了一个巨大的牌子。 上面写着“前太傅大人王齐铭之孙。” 美其名曰:“若是不写的清楚些,你祖父看不见怎么办。” 于是来来往往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无比耻辱的年轻人,是王家人。 不少路人停下来评头论足,皆对王世溪嗤之以鼻。 “王太傅教出那么多才俊,怎把自己的孙儿教成这样?” “听闻他爹是王太傅的小儿子,死的早,所以这孩子应该是没有父母教养才会变成这样的。” “唉,这王太傅也真是的,把太傅府的门面做的再漂亮,名声再响亮又如何?不还是金絮其外,却败絮其中啊。” 王世溪在树上吊着,承受着路人的羞辱,和身体上的折磨,他哭嚷着朝着沈肆听求饶。 “沈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沈肆听抬起左右拢在耳边:“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王世溪又扯着嗓子喊了两声。 沈肆听还是说他听不见。 王世溪没了办法,头朝着,努力抻着脖子,可没注意,左胳膊“咯噔”一声,便被他拽脱臼了。 “啊!” 所有的重量都坠在右胳膊上,王世溪几乎能感受到右胳膊的骨头之间,在一点点剥离的痛苦。 “沈肆听!”王世溪被逼急了:“你如此对我,我祖父不会放过你的!” 沈肆听蹙了蹙眉头。 “听不见啊,怎么办呢。” 于是眼里冷光一闪,折扇猛地划过麻绳,绳子便被锯断。 “砰!” 王世溪整个人摔在地上,右腿扭曲地盘在地上。 剧烈的痛楚直接冲心脏,王世溪死死咬着牙,扶着自己的右腿。 他的右腿被活活摔断了。 “你刚才说什么,现在本督能听见了。” 王世溪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只有痛苦的呜咽。 “我说……”王世溪的理智已经被巨大的痛苦吞噬殆尽,他现在对沈肆听,只有浓浓的恨意:“你不得好死!” 沈肆听也不恼,毕竟这世上巴不得他赶紧死掉的人,数不胜数。 根本不多这一个。 “那本督便收下你这个美好的祝愿了。”沈肆听说着,摆了摆手:“吊上去。” 王世溪便又一次被吊在了树上。 他已经一只手脱臼和一只腿摔断,整个人狼狈不堪在半空中摇晃。 同方才亢奋着准备看戏的人,截然不同。 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看见,这事很快就传进了王府。 王齐铭听了怒不可遏。 “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个废物,一点不让他省心! “确定沈肆听知道他是我孙儿?” 管家连连点头:“不光知道,听说少爷身上还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您的名字。” “该死!” 原本若只是吊着王世溪,王齐铭根本不想管。 吊不吊死他都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想认这个孙儿。 但现在他已经和王府牵扯上了关系,若是不管,旁人怕是会指责他这个做祖父的,没有感情。 “走。”万般无奈,王齐铭只好出面:“去看看。” 文王山上挤了许多人,都是从金陵刚赶过来的,为的就是看看这传说中王太傅的大孙子,是何等模样。 “沈大人。” 王齐铭匆匆下了轿撵,走到沈肆听的身边:“您这是做什么?” 沈肆听原本正吃着葡萄,见王齐铭过来,还微笑着给他让了一颗。 “很甜的。” 可王齐铭此刻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急难耐,哪有心思吃葡萄?! 但沈肆听捏着葡萄的手就这么放在空中,王齐铭不接,他便不动。 论折磨人,还真没有人比得过沈肆听! “多谢沈大人了。”王齐铭只能乖乖吃下葡萄:“狼吞虎咽,还被葡萄籽呛了一下。” “咳咳咳咳……”王齐铭一边咳一边开口:“沈大人,先放小孙儿下来吧,这么多人围观,影响不好。” “这是自然。”沈肆听扬了扬手,拴着王世溪的绳子便缓缓落了下来。 “本督没有恶意,只是他一直嚷嚷着他祖父是太傅大人,是陛下的伴读,是大理寺卿的老师,但本督一想,当朝太傅不是李准李大人吗?何来个王太傅?所以心生好奇,便想出了这个法子,方便找到你而已。” 沈肆听语气平缓,可字里行间透着的都是瘆人的寒意。 他这一番话,摆明了说王齐铭退位却不放权,是对在朝官员极大的不尊重! 王齐铭恨得咬牙切齿,但明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用话术又怼了回去:“小儿不懂事,胡说八道,沈大人没必要往心里去。” “二十几岁了还算小。”沈肆听轻蔑抬眸:“王老爷真会教养孩子。” 这话和直接打王齐铭的脸没有区别! 王齐铭强忍着怒意,仍旧和气道:“不知孙儿哪里惹了沈大人,要被如此对待?” 王世溪被如何折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上挂着的是王齐铭的名字。 吊着王世溪,和吊着他又有什么区别? “本督今日带着本督宝贝儿来此赏花,正在兴头上,却被你那孙儿饶了欢愉。”沈肆听的脸上像是覆了一层寒冰,冷得掉渣。 乍听上去并不算什么大事,但配上沈肆听这瘆人的表情,便叫人不寒而栗。 只是王齐铭也不是没见过市面的主儿,毕竟在朝多年,沈肆听这类人,他也不是没见过。 “不过是扰了沈大人的好心情。”王齐铭冷冷道:“便要将我孙儿吊起来?甚至摔断了腿,怎么,沈大人是看我如今退隐朝堂,不过是一介草民,所以能任你欺负?” 言下之意,你沈肆听目中无人,欺压无辜百姓,甚至可以给他扣个“藐视北乾立法”的帽子。 沈肆听悠哉悠哉,平静的让人心悸。 “本督支持你,去大理寺将本督的所作所为都上报立案,好好彻查一番。” 第86章 亲上了 沈肆听如此笃定,让王齐铭有些恍惚。 “沈大人是觉得草民不敢去吗?” “当然不是。”沈肆听悠闲地目光落在王世溪的脸上。 “这要问问你孙儿,你看他敢吗?” 王世溪狠狠一颤。 去大理寺立案,势必会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部调查一遍,到时候他买通清风阁小厮下药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祖父……”王世溪气息微弱,身体已经虚弱不堪,却仍挣扎着朝王齐铭的方向爬过来。 “算了吧,孙儿不想追究了。”王世溪说得很是心虚:“此事本就是孙儿先做错的,就……算了吧……” 这么一听,王齐铭瞬间便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一定是他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才不敢让大理寺调查! 如此一来,王齐铭也不好继续坚持。 “既然如此。”王齐铭道:“那这件事老朽给沈大人道个歉,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小辈一般见识。” 沈肆听冷冷道:“王老爷还真是能屈能伸呢。” 又是浓浓的讽刺。 王齐铭却只能陪笑。 “行了。”沈肆听摇着折扇:“本督也累了,都散了吧。” 沈肆听发了话,就算是周围看戏的百姓,也都不敢继续站着,纷纷散开了。 生怕这位名声“响亮”的沈大人,情绪忽然不对,把她们吊起来,可就太吓人了。 沈肆听转身,重新回到帷帐内。 看见里面相互依靠的两个人,脸色猛地掉下去。 冷声道:“抱不够了?” 竹清歌不明所以:“愈白身上媚药的毒虽然被解开,但他还是很虚弱,提不起力气。” “那也轮不上你来!” 沈肆听一声令下,帷帐内便走进几个侍卫,将时愈白给扛走了。 “喂!你们轻点!” 竹清歌皱眉:“他身子很虚弱!” 眼看着竹清歌这副担忧心疼的模样,沈肆听的火马上就要从头顶燃起来了。 “竹清歌!”沈肆听的声音低沉沙哑,猛地将她按在地上:“你有完没完!” 竹清歌有些懵。 这家伙为什么忽然生气? 她不服气地反问:“关心朋友有错吗?” 沈肆听声音冷冷:“过度关心,便是有错。” 两个人面颊相对,不过咫尺。 气息就这样温温热热地相互纠缠着,沈肆听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能轻而易举地碰到她。 男人的目光,就这样放肆地落在女人的唇上。 很奇怪的是,沈肆听这般无礼,竹清歌便并不厌烦。 相较于之前王世溪的靠近,沈肆听靠近时,竹清歌不光不反感,甚至……起了兴趣。 她的眼神不甘示弱,也放肆大胆地落在沈肆听的唇上。 毫无畏惧地问。 “沈大人想做点什么?” “你这丫头。”沈肆听想看看她娇羞害怕的样子,怎么就那么难? “就这么放心本督?” 竹清歌点头。 自她重生以来,对她帮助最多的人就是沈肆听。 从刚开始的刁难调教,到后面每一次危机都有他的帮忙…… 不知不觉中,沈肆听已经成了她以前,现在,乃至未来的人生路上,最重要的合作伙伴。 她已经可以全然将后背都交给他了。 她知道此刻沈肆听一定是想捉弄她,看她紧张害羞的样子。 但偏偏,她也想看他害羞的样子。 “沈大人。” “嗯?” 吧唧。 趁着沈肆听分神之时,竹清歌忽然仰起头,嫩唇轻点在沈肆听的脸颊上。 沈肆听身子一僵。 “沈大人的脸颊真软。” 竹清歌呼吸温热,全然铺洒在沈肆听的脸上。 他身上涌现一种酥麻的窒息感。 “你!” 沈肆听瞪她:“胆大妄为的臭丫头。” “敢在沈大人脸颊上留唇印的……”竹清歌扬了扬眉:“恐怕我是全北乾国,第一人吧。” 看着沈肆听恍惚的表情,竹清歌忽然从心底泛起阵阵心疼。 其实别说是留唇印了,整个北乾,能毫无戒备接近他沈肆听的人,都几乎为零。 世人骂他奸臣,恨他误国,没有人接纳他相信他。 就连竹清歌以前,也是这样觉得的。 只有接近了他才明白,北乾国不能少了沈肆听,没有他作阵,整个北乾势必大乱。 沈肆听不想接竹清歌的话,只是偏过头去,坐起了身。 开口道:“若下次再让本督看见你关心时愈白,本督砍了他的手。” 竹清歌笑笑:“沈肆听。” 沈肆听皱眉。 “又要作甚?” “若有一天你受了伤,我也会这般关心你的。”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丢进了沈肆听沉寂已久的心,悄无声息地泛起阵阵涟漪。 “没人能伤到本督。” 说完,直接起身离开了帷帐。 真是个嘴硬的家伙。 王府内。 郎中诊断出王世溪的身体存在多处摔伤,胳膊只是脱臼,养两天便能好,但是右腿的骨头被摔断,可能很难再站起来了。 “祖父!祖父救我!”王世溪不能接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事实,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要去抓王齐铭的衣服。 “您神通广大,认识的人多,一定认识什么神医,可以治好我的腿的!对吗?” “你还有脸要神医?”王齐铭狠狠甩开王世溪的胳膊:“你把王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王世溪被这样猛地一甩,坐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腿断了也好。”王齐铭冷声道:“以后也就不能出去惹是生非了。” 说罢,便决绝的离开。 只剩下王世溪坐在地上,满脸绝望。 若再也站不起来,他又和一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竹清歌! 想到竹清歌,便有无穷尽的恨意在齿间辗转。 “福贵。”王世溪脸色苍白,将他身边的小厮叫过来。 “少爷,您有何吩咐?” “去给王曼禾带个话。让她帮我寻一味‘九转丹’来。” 九转丹可以让将死之人重换新生,保持一整天的精神。 他虽不是将死之人,但九转丹却可以让他暂时站起来,不受痛苦的折磨。 福贵有些犹豫:“王夫人若是不肯,怎么办?” “她不会不肯的。”王世溪淡淡道:“她只要帮我寻来这药,我便能帮她除了她在竹府的死敌。” 这个买卖,她只会巴不得去做。 王世溪已经生无可恋,但就算如此,他也要拉竹清歌下水,同她一起跌进最黑的深渊。 他尝过的绝望,也要让她都尝一遍。 第87章 脱掉衣服 王曼禾如今自身难保,自上次的事情以后,竹肇群将她看管的便更加严苛。 别说九转丹了,就连离开卿芳阁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王世溪被沈肆听折磨断了腿的消息,她也听说,想必是被逼上了绝路,准备彻底放手一搏,才想要九转丹。 想到这里,王曼禾决定要帮。 “去找诗意。”王曼禾低声吩咐郑嬷嬷:“她会有办法的。” “是夫人。” 另一边的竹清歌,打听到城郊的山上隐居着一位神医,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不管是不是真的,竹清歌都准备带时愈白去看看。 有希望就比什么都强。 他们的马车停在清风阁的后门,二人出了院子,便直接上了马车。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直到上了马车,马车行驶上了路,竹清歌才觉得不对劲儿。 平日里,在金陵城街道行驶的时候,马车的速度都很慢,车夫也会开得很稳当,一来怕撞到路上的行人,二来是怕车里坐着的人不舒服。 但这一次,刚上路速度便飞快。 竹清歌掀起车帘,冷声问那车夫:“你在干什么!?还不放慢速度!” 那车夫微微偏头,邪恶的侧颜露了出来。 竹清歌心里大惊。 “王世溪?!”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断了腿在家里修养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王世溪阴险勾唇:“见到我很吃惊?” 话音刚落,王世溪便狠狠甩鞭,打在那马匹的背上。 马儿受惊,更是拼命地往前冲。 竹清歌更是连站都站不稳当,单薄都身子直接被甩进马车,砸在木头框上。 “歌儿!” 时愈白努力稳定着身型,伸手将竹清歌拉了起来。 竹清歌抓着马车的边框,但身子还是左右乱撞着,五脏六腑都被撞得生疼。 马车路过的地方,周围百姓的惨叫声更是连续不断。 妇女,老人,孩童……大部分的人都来不及反应,便被马车狠狠撞倒。 “王世溪!” 竹清歌焦急万分:“你有什么仇怨冲着我来!百姓都是无辜的,你别伤害他们!” 王世溪冷笑。 “你当我傻吗?放慢了速度,让你有机会跑掉,我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马车在飞速行驶的过程中,却是不能跳出去,否则身子会被狠狠甩飞,不死也残了。 想到这里,王世溪更是腾出一只手,直接将马车的门帘给扯了下来。 “那便让百姓们看看,是谁将他们害得这么惨!” 所有的仇怨,都冲着你竹清歌来! 竹清歌脸色一沉。 若让百姓们看见马车上的人是她,势必会将这次造成的惨况加在她的身上! 到时候她不光失了民心,还会有很多民心怨气加在她身上,在竹府的地位,恐怕会一落千丈。 既然如此…… 竹清歌一只手抓着门框,一只手伸出去,猛地抓住王世溪的面罩和帽子。 接着速度飞快地揭起,让王世溪的整个脸都露在外面。 这事儿既然要闹起来,就得找一个背锅的。 “王世溪,谢谢提醒了。” 说完,她一个翻身又回到马车内,外面的群众都看见了王世溪的脸。 “这人好眼熟!是前太傅王齐铭的小孙子!” “对!就是他!啊!” “王世溪!你撞伤我娘子!我同你不共戴天!” “大家一起将王世溪告上大理寺!” “对!” “要他偿命!” 讨论声,惨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王世溪抓着缰绳的手,越握越紧。 “竹清歌!”王世溪狠狠咬牙:“你真是个阴险的贱妇!” “既然如此,你们就等死吧!” 竹清歌自己不怕死,更不怕王世溪的威胁。 只是眼看着被剧烈晃动到唇角开始溢血的时愈白,竹清歌才肯服软。 “王世溪,你到底想怎么样?!” 马车速度飞快,疾风在耳边飒飒作响。竹清歌根本站不稳,身子不断地撞在坚硬的车框上,疼得身体都快要散架了。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竹清歌攥紧了车框,身体内提气下沉,好让下盘稍微稳固一些。 接着便要伸手去抓王世溪手上的缰绳。 必须要让马停下来! 可王世溪早有防备,他故意让马匹的速度慢下来,好让竹清歌能伸手过来,等到竹清歌的伸手靠近缰绳的刹那,他猛地甩鞭,马儿飞速向前,竹清歌整个身子便朝后飞去。王世溪冷笑着抬起手,抓住了竹清歌的衣袖。 只听得“呲拉”一声,竹清歌的衣裳便被扯破了大半! 香肩外露,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冽风与阳光下。 王世溪笑得无比放肆。 “竹清歌啊竹清歌。”他时不时偏头,看着竹清歌白嫩的皮肤,露出无比猥琐的笑意:“你说若是第一次见面你便从了我,不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儿了?” 竹清歌又羞又恼。 可马匹被控制在他的手下,她根本很难夺取主动权。 加上现在衣裳都被扯破了,若是她再行险招,整个衣服都可能保不住了! 眼看这王世溪是铁了心的要鱼死网破,不要命的人,最难对付。 若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时愈白了,就算是她,也会坚持不住,被活活撞死! 竹清歌实在没了办法,只能缓和语气木低声下气道:“王世溪,只要你肯停下马车,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你。” 王世溪冷笑。 “好啊。”他余光撇过竹清歌已经被细纱遮挡住的肩膀,开口道:“把衣服脱光,站在马车外面,让我带着你回金陵城走一圈,我便放了你们。” 竹清歌狠狠握拳。 这摆明了是为难竹清歌,不给她机会! 光天化日之下脱光了衣服,那她今后别说活着了,就算是死了,也会一直被人家戳脊梁骨! 一直默不作声的时愈白,看着车窗外的景象,都是寂寥空旷的树林和杂草。 想来是离金陵很远了。 他苍白的脸色逐渐浮现起冰冷的寒意。 从腰间掏出一条鞭子,嘴里冷声喊了句。 “歌儿,抓紧!” 话音落下,时愈白手持长鞭,潇洒甩出,凌厉地朝着王世溪的方向飞去。 长鞭勾住王世溪的脖子,猛地收紧! “呃……” 第88章 刺瞎双眼 王世溪被扼住了脖颈,本能地去抓脖子上的鞭子。 双手便就这样松开了缰绳。 脱了僵的野马瞬间失去了控制,疯狂乱跑,马车上的几个人更是东倒西歪。 竹清歌想要去抓马背上的缰绳,可她只要松开一只抓着门框的手,便会被狠狠甩出去。 不多时,马车已经跑到了一座悬崖边上。 可这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若继续往前,他们都会跟着这马车一起跌下悬崖,粉身碎骨! “歌儿!”时愈白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跳车!” 二人默契十足地同时跳车。 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卷着黄土滚了几圈,撞在了粗壮的树上才停下来。 而那马车,已经从悬崖之上摔了下去。 那悬崖之高,甚至连马车落下的声音都听不见。 竹清歌望着悬崖的方向,心里有几分惋惜。 惋惜的是王世溪作恶多端,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便宜他了! “咳咳咳……” 听见咳嗽声,竹清歌赶紧站了起来。 “愈白哥哥!” 顺着咳嗽的声音看去,竟看见王世溪手持短刀,正架在时愈白的脖子上! “怎么。”王世溪额头还留着鲜血,淋漓的血渍顺着阴森的眼角流下来,显出他面目更加可怖:“以为我也跟着马车摔下去了?” “竹清歌,你还没死,我哪里舍得死!” 时愈白的脖子被短刀锋利的匕首划破,细长的口子慢慢流下鲜血,竹清歌的心便狠狠紧绷起来。 “有话好好说。”竹清歌甚至不敢大声说话:“你别伤他。” 王世溪忽然大笑起来:“竹清歌!你也有今天!”他的笑意就这样僵在嘴角,狰狞又丑陋:“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先把衣服脱了。” 竹清歌皱眉。 为何王世溪如此执着地想看她脱衣服? “王世溪。”竹清歌开口:“你就那么喜欢我?” 王世溪轻蔑冷哼:“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那为何屡次让我脱衣服?” 王世溪黑眸微眯着:“竹清歌,因为你太自负了!女人生来就是男子的玩物,她们儿时靠父亲,长大靠夫君,一辈子都要依附男人才能生存!”王世溪说着说着,情绪便有些激动:“你要做的只有顺从,而不是反抗!我今日便要教会你如何做女子!” 原来如此。 竹清歌冷笑,她不过是刺激了王世溪那点没用的自尊心,所以他拼尽全力都想找回来。 但是眼下,他手里掌握着时愈白的命,她不能刺激到他。 “好。” 竹清歌深呼吸:“我脱就是了。” “歌儿!”时愈白激动开口:“不可以!” “咳咳咳咳咳咳……” 只是方才在马车上的那一鞭,基本用尽了他的力气,此刻整个身体能支撑着站起来,便已经是极限了。 “竹清歌,你快点!” 眼看着刀子嵌入时愈白的脖子更深了几分,竹清歌慌忙开口。 “别动!我这就脱!” 衣服外面的罩衫已经被方才的一遭扯的破破烂烂。脱掉了罩衫,并没有什么区别。 “快点!” 王世溪很没有耐心。 竹清歌接着脱,两件之后,光洁的肩膀与胳膊,已经全部露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世溪看着便兴奋起来,笑得合不拢嘴:“好!好!等会儿脱光了,在给本大爷跳个舞!” 时愈白脸色阴沉。 他怎能允许他的歌儿被如此欺负! 王世溪此刻一门心思都在竹清歌的身上。时愈白稳住心神,强压着体内的毒素。 就在竹清歌的手放在腰带上,正要解开时,时愈白二指猛插在王世溪的肋骨中间,让他岔气咳嗽,而后又抓住时机,一把扣住王世溪握住短刀的手,直接抓着他的手腕,将短刀插进了王世溪的眼睛里。 霎时间,鲜血飞溅而出。王世溪惨叫声惊飞了整片林子的鸟。 “咳咳咳咳咳……” 时愈白捂着唇咳嗽着,踉跄着靠在旁边的树干上。 手里的短刀还滴着鲜血。 王世溪死死捂着左眼,躺在地上不断地呻吟着。 时愈白缓了一会儿,积攒了些力气,便握住那把短刀,慢慢走到王世溪的身边蹲下。 “你还不配看到歌儿的身子。”时愈白抬起手,他冰冷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凶狠的几乎想把眼前的男人撕碎:“所以这双眼睛,我帮你收走了。” 语毕,利刃划过如疾风,不过片刻,王世溪的右眼也只剩一道可怖的血口子。 “啊!” 王世溪不断翻滚,脸颊上的血滴在地上,尘土被混成暗黑色,重新黏在他身上,斑驳又可怖。 竹清歌早已穿好衣服,她站在一旁,几乎快看愣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白哥哥吗?如此狠戾残忍,下手时毫不手软的样子,让她觉得陌生,但又有几分熟悉。 熟悉是因为,她自己早就变成了这样。 自从季家灭亡后,他们这些曾经一腔热血的年轻人,终究成了冷血无情的侩子手。 竹清歌看着王世溪,眼底没有一丝同情。 她微微扬起下颚,朝王世溪走过去,抬脚,直接踩住了他的肩膀。 “女人只是男人的玩物?”竹清歌漂亮的眸子里寒意凛冽:“女人就要无条件服从男人?” “北乾的哪一条律法写了女人天生就不能违抗男人?” “男子同女子,生来就该平等,你们男人能做的我们女人也能做。我们女人能做的,你们男人却不能!呵,你可是从女人肚子里钻出来的,你的命都是女人给的!还敢看不起女人?” 竹清歌冷笑:“况且,谁说我不懂顺从?我不过是只对真正的男人顺从而已。” 王世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体内的九转丹在作祟,麻痹了他的神经,所以他没有被剜掉眼睛的疼痛,直疼死过去,而是被细细密密的痛苦折磨着,断不了也停不下。 他能感觉到眼眶的血汩汩流出,他的世界一片黑暗,绝望之中只有竹清歌如鬼魅般的声音。 第89章 不是男人 真正的男人…… 这几个字更是深深刺痛王世溪的神经。 “谁……谁说我不是男人……我……我……”王世溪一边说,一边艰难地喘着粗气。 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就被竹清歌冷酷地打断了。 “你也配做男人?”竹清歌轻蔑地开口:“无知无能又蠢钝如猪,一次次害我一次次被失败,你这一生注定一事无成,爹娘不爱,祖父更是嫌恶无比!你连做人都不配,何来做男人一说?”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仇恨在如同潮水般在胸中汹涌起伏,如果他现在能一刀砍死竹清歌,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竹清歌!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王世溪的恨意在唇齿间辗转:“否则,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就凭你?”竹清歌的笑意放肆又张狂:“一个缺了腿的瞎子?” 王世溪郁结于胸,过度的情绪起伏让他感觉到喉头一热,张嘴便呕出口血来。 “我……我好歹也是前太傅的孙儿!”王世溪胸口起起伏伏,唇角还在不断地溢出鲜血来:“你将我害成这幅模样,是将太傅府的尊严至于何处!” “嗯……”竹清歌皱着眉头,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本来还想留你一命。”竹清歌偏头道:“既然如此,你的命,便留不得了。” 王世溪惊诧不已:“你就不怕我祖父降罪于你!” “王公子害了癔症,先是驾着马车在金陵城内横冲直撞,撞伤了不少百姓,接着冲出了金陵城,一路上了荒山,最后马车控制不住,直接摔下了山。”竹清歌冷眸微眯,充满危险:“合情合理,毫无漏洞。” 王世溪浑身冷颤不已。 “反正你已经吃了九转丹。”竹清歌淡淡道:“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竹清歌!”当死亡真的来临,王世溪的内心抑制不住地慌乱:“不行!你不能这样对我!” “现在知道后悔,未免太晚了。”竹清歌微微俯身:“我问你,九转丹是谁给你的。” “我告诉了你,你是不是就能放过我?” “不说,我现在砍断你的手和脚!” “是王曼禾!我找王曼禾要来的!” 王曼禾…… 又是你。 竹清歌冷笑,看来软禁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就在竹清歌分神之时,王世溪疯了一样跳起来,朝竹清歌扑过来。 “要死我们一起死!” “王世溪!” 竹清歌踉跄了几步,怎么用力都没能将腿抽回来。 该死,这九转丹的作用也太强了! 他的身体已经血流不止,却还是有如此大的力气! 竹清歌被王世溪这一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飞去。 身边便是万丈的悬崖! “歌儿!” 时愈白飞奔而来,他左手的长鞭拴在粗壮的树干上,右手抓住揽着竹清歌的胳膊,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即将摔下悬崖的竹清歌! 而王世溪,早已跌落悬崖,不见踪影。 “死了?” 竹清歌摔倒在悬崖边上,回头张望着。 “嗯。”时愈白点点头:“他死不足惜。” 时愈白起身,又将悬崖边上的马车,一起踢下了山崖。 “之后怎么办?” 竹清歌想了想:“先回金陵,看看那些被王世溪撞伤的百姓如何了。” “好。” “愈白哥哥,你先回清风阁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嗯。” 他的身份特殊,确实不适合出现在外面。 竹清歌在城外随便买了身衣服换上,否则浑身带血,过于引人瞩目了。 回到金陵,主街道的景象让惊讶。 摊位散乱破败,没走几步地上便有一摊血迹。 医馆门口,更是挤满了人。又不少抱着孩子的母亲,哭哭啼啼地跪在医馆门口,但根本挤不进去。 受伤的人实在太多了。 看着那孩子满头都是血,竹清歌的心狠狠收紧。 这件事原本是她和王世溪的恩怨,却牵扯进了这么多无辜的人,竹清歌良心难安。 “东三街的医馆比较多。”竹清歌走到那受伤孩子的身边,对他母亲开口:“带孩子去那边看看吧?” “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那母亲声音沙哑无比,应该是已经哀求了许多人了:“那边受伤的人更多。” 竹清歌忽然想起来,今日本就是一个月一次的赶大集,连周边地县的百姓,都会在这一天来金陵城凑热闹。 所以人流密集,而马车就急速驶过,人挤人根本躲闪不开,伤害自然也成倍地增加着。 想到这里,竹清歌更是难受。 “你带着孩子来我府上吧。”竹清歌想了想,又招呼了几个带着孩子的母亲:“你们,也都跟我来!” “真的吗?!”那母亲瞪圆了眼眸,像是终于在黑暗里看到了一束光明:“谢谢!太谢谢您了!” 说着便和竹清歌走了。 “我认得您!”其中一位老妇看着竹清歌的侧脸,想了想开口:“您是竹府的大小姐!” “我听说过您的事,将珍宝上缴国库,踢蹴鞠还踢赢了专业的队伍!”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 “您真是活菩萨。” “谢谢您救我们的孩子!” 听着大家的声音,竹清歌心里感慨万千。 从前,她带兵打仗的时候,每次获胜归来,百姓们也是这样簇拥着她,为她欢呼,说她是英雄。 到了竹府,锦瑟看到小姐乌泱泱带来这么多老弱病残,直接看呆了。 “小姐,这是……” “去准备热水,毛巾,纱布,再把家里所有的药材全拿出来。” “是!” 伤势比较轻的,竹清歌就下人先给他们清洗伤口,上药,休息。伤势比较重的,便请来了宫里的太医出来就诊。 一时间竹府像是变成了难民府。 竹肇群刚回府,便看见杂乱的院子,到处躺着伤员。 竹肇群脸色阴沉,但百姓众多他不好发作,只能一把抓过竹清歌,冷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儿?!” “爹爹,今早我撞见王世溪驾了一辆发疯的马车在街道上狂奔,撞伤了不少百姓,街上的医馆已经人满为患,这些老弱病残没有地方治病,所以我就收留了他们,上了药后便会离开了。” “爹爹。”竹清歌末了又补充了句:“这绝对是您收复民心的绝好时机啊。” 第90章 证据确凿 竹肇群才不在乎这些百姓的生死。 唯一说进他心坎里的,是“收复民心”这四个字。 不愧是他的好女儿。 竹肇群满意地拍了拍竹清歌的肩膀:“做得好。” 只是…… “王世溪当街撞百姓,王齐铭知道这事儿吗?” 竹清歌摇头:“恐怕不知,如此引起民愤之事,王老爷子若是知晓,非气死不可。” “哈哈哈哈哈哈哈。”竹肇群看着竹清歌点头:“他孙子发疯,倒是让我们白捡了个立名扬威的好机会,真不愧是我的好女儿。” 竹清歌笑笑:“都是女儿该做的。” 当这群百姓成了竹肇群扬名立威的工具时,他看着这些老弱病残,瞬间慈祥了许多。 甚至出面,叫了更多太医过来。 “丞相真是好人啊!不光体恤民情,还教出了那么优秀的女儿!” “是啊,今日若没有竹小姐救下我们,我和我女儿恐怕就去见阎王爷了!” “感谢竹小姐,感谢竹丞相!” 百姓们发自内心的叩拜,让竹清歌有些内疚。 这一切本因她而起,她做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竹清歌算着时间,差不多是第三日的傍晚,王齐铭找来竹府。 她才刚洗漱完毕,就见锦瑟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王家那老头一脸凶相地找过来,问你要他的孙儿呢!” 竹清歌淡定地擦了些雪花膏在手背上。 “慌什么。” 她既然敢动这个手,就料到了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去会会他。” 正厅里,王齐铭脸色铁青,带了不少人来,竹清歌蹙眉,这些人看上去似乎不是王府的人。 “歌儿。” 竹肇群有些着急:“王老爷说你残害他的孙儿,可有此事?!” “当然没有。”竹清歌蹙眉:“他孙儿高大壮实,我如何害得?” “老夫就知道你会狡辩!”王齐铭冷着脸站起身,目露寒光:“老夫有证人,那日街上有百姓看到,你也在世溪那辆飞驰的马车之上!” 竹清歌没有反驳,毕竟那日她确实不小心漏了脸,就算不承认,也没有用:“我在那辆马车上不假,那是因为我被你孙儿挟持,他想害死我。” “荒谬!”王齐铭声音低沉,藏着极大的危险信号:“竹小姐有证据吗?” 竹清歌咬牙。 这一次的事情发生的太匆忙,很多事情都超过了她的预想。 只能道:“之前在王府,他便看我不顺眼,很多人都看见了。” “没错。”王齐铭步步为营:“说明竹小姐同我的孙儿有过节。也就说明,竹小姐有极大的动机伤害我的孙儿!” 王齐铭胸有成竹,若非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不会亲自来竹家讨要说法。 “所以。”王齐铭步步紧逼,不给竹清歌一丝喘息的机会:“竹小姐,有证据吗?” 竹清歌脸色沉重。 “既然没有……”王齐铭说着,侧身将身后的人引出来:“这是大理寺的张巡捕,之前孙儿失踪,我上报大理寺立了案,于是在搜寻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个。” 张巡捕拿出一张青色的细纱。 看上去是被蛮力从衣衫上撕扯下来的边角。 竹清歌心里一沉。 “很不幸,在我孙儿的尸体上,发现他手里死死攥着的,是竹小姐您的衣裳。” 一旁的竹肇群皱眉。 他自然不希望竹清歌摊上这档子事儿,毕竟若她和杀人牵扯上关系,整个竹府都要被影响。 于是开口道:“不过是个青色衣裳,为何断定是我清歌的?” “那日竹小姐穿的正是这个颜色与材质的衣服,不少人都看见了。”王齐铭冷眸落在竹清歌的身上:“或者,竹小姐为了自证清白,将那日穿的青色衣裳拿出来,若是完好无损,那便是老夫唐突了。” 这衣裳的面料和做工都乃上乘,竹清歌青色的衣裳虽然有很多,但这个材质的,确实只有那一件。 “拿不出来?” 王齐铭脸色骤然冷沉下去。 “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张巡捕,动手吧!” 竹清歌明白了,王齐铭之所以能等待三天才来找她讨要说法,就是因为这三天他都在搜集证据! 死了孙儿他看上去倒并没有多么悲伤,反而是让他抓住这个机会,彻底扳倒竹清歌。 王家的人,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自私,一个比一个更无情。 她远远低估了王齐铭的手段。 更没想到王世溪死了都要拽走她的衣角! “张巡捕!这一切一定是误会!”锦瑟急匆匆地拉住张巡捕:“我姐小姐良善温柔,不会杀人的!” 竹肇群也冷着脸开口:“王老爷,这一切恐怕是个误会。” 若是他的女儿被带去大理寺,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是不是误会。”王齐铭态度坚决:“让大理寺查查就知道了。” “王齐铭!”竹肇群脸色阴沉。 事到如今,这件事已经变成了竹家和王家两家的恩怨。 竹肇群身为丞相,自有丞相该有的尊严:“你当真要如此?” “大理寺已经接管,难道还有不做数的道理?” 竹肇群也不好在说什么。 “歌儿。”竹肇群宽慰道:“若不是你做的,便不必担心。” 竹清歌便就这样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大理寺的地牢,阴暗又潮湿,还处处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竹清歌被关进地牢,地上的草垛到处都沾着血渍,她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下。 心里泛起了难。 她被关进了牢里,相当于所有事情都处于被动状态,她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大理寺掌握的又是极其关键的证据,若是王齐铭死抓着不放,竹清歌的处境非常危险。 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否则,残害忠良子弟,她死定了。 竹清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巡捕大人!”竹清歌忽然扯着嗓子喊:“我有关键证据,需要呈上!” 第91章 牢狱之灾 巡房的狱卒听到声音,在竹清歌面前停下来。 “我要见商牟涯,我有重要证据要呈上。” 那狱卒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 “大理寺少卿,是你想就能见的?” 竹清歌蹙眉。 “可我有关键证据,可以帮助大理寺对这案件的调查。” “你省省吧。” 那捕头轻蔑地摇头:“就算此刻你手上真有确凿的证据,也交不出去的。” 听这话,竹清歌心里一紧。 看来是有人早就吩咐过,不让她有任何辩解的机会! 王齐铭果然不同于他的那没用的女儿和孙儿,手段严谨毒辣。 可这是大理寺,既然拥有着整个北乾国最至高无上的权利,就该有掌控这项权利的职责和底线!这里本该是还原事件真相的地方,可现在却变得如此乌烟瘴气。 “这位小哥。”竹清歌笑脸相迎:“您怎么称呼?” 竹清歌虽说落败,但那张精致水嫩的小脸,加上甜美的嗓音,谁看了都迷糊。 更何况是在这恶臭的死牢里常年生活的狱卒。 他也笑了笑。 “姓顾。” “顾大哥~”竹清歌眉眼弯弯:“您真的不帮这个忙吗?您身为大理寺中人,难道忘记了进这里时的初心吗,分明是还原所有事情的真心,要对得起良心啊。” “行了。”那狱卒不耐烦地蹙眉:“见你漂亮才同你多说两句,别蹬鼻子上脸!” 竹清歌冷下脸。 给他机会他不中用。 “多行不义必自毙。”竹清歌冷冷地留下这一句话,转身便坐回到自己那堆草垛上了。 “我记住你了。”竹清歌冷笑着抬眸:“姓顾的狱卒。” “好好珍惜你现在的日子吧。” 这种威胁的话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明明应该显得天方夜谭,但对上她的眸子,却好像有冷风从后背窜起来。 姓顾的狱卒觉得浑身不自在,便冷着脸离开了。 剩下竹清歌一个人在这里,沉沉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她纵然有玲珑八面,但这八面都对着冰冷的墙壁,也没有用了。 到后半夜的时候,张巡捕来了。 “竹小姐。” 他吩咐狱卒打开了竹清歌的门。 “张巡捕?” “听说,你手上有关键的证据想要上交,是吗?” 张巡捕一副仁善的模样。 可竹清歌心里却犯了嘀咕。 她目前摸不透张巡捕是正义之人,还是早就被王齐铭收买成了他的人。 “是。” 竹清歌点点头。 暂时还分不清敌友,她便先静观其变。 “那太好了。”张巡捕着急上前:“你快将证据交给我。” 张巡捕的这个态度,让竹清歌起了疑心。 见竹清歌眼底起了怀疑,张巡捕便收敛了些,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义正严词道:“既然是被冤枉的,你早些将证据拿出来,我们也好早些查清事情的真相,放您回家。” 竹清歌眼眸深沉。 她只是说她有证据,但这证据是什么,能不能证明她的清白,都还是未知数。但张巡捕想也没想,就说她是被冤枉的,难道…… 难道他早就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他早就知道竹清歌的是冤枉的? 想到这里,竹清歌对张巡捕的戒备心更重。 “事关重大。”竹清歌想了想:“我想将证据亲自交给大理寺少卿。” 一来,商牟涯是竹清歌能够信任的人。 二来,她也想借此看看张巡捕的态度。 显然,张巡捕不愿意让商牟涯知道这件事。 “大理寺少卿公务繁重,恐抽不开身,竹小姐您将证据交给我,情况是一样的。” 竹清歌心底冷笑,但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不是我不信任张巡捕您……”竹清歌犹豫了几分,还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只是这证据事关重大,尤其是牵扯到的人……” 竹清歌手里的证据根本没她说得这么重要,如此故弄玄虚,只是为了探一探张巡捕的虚实。 “有本巡捕在,竹小姐放心说,在大理寺,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竹清歌笑笑:“传说中的只手遮天?” 张巡捕一愣,赶紧摇头:“竹小姐这样说,那可是折煞我了。” “既然如此。”竹清歌的目的已经达到,她重新坐回到那个角落:“不见到商牟涯大人,我是不会说的。” 眼看竹清歌这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样子,张巡捕也换了张脸。 “如今深陷牢狱,犯下的可是谋杀前朝老臣之子的重罪!除了乖乖合作,你没有别的选择!” 竹清歌冷眸轻佻。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我是为你好。”张巡捕冷笑:“大理寺成立的几十年来,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言外之意,他怕竹清歌受不起那个刑。 竹清歌根本没在怕:“我乖乖认罪,你们说什么是什么,直接把我拉出去砍了便是,你们没任何理由对我行刑。” “我乃丞相之女,即便处以绞刑死去,身体也必须是完好无伤的,若是发现我浑身都是用刑的痕迹,你张巡捕可脱不了干系。” 张巡捕惊诧万分:“你就不怕死?” 竹清歌淡定地拢了拢头发:“怕。”她说着,轻轻柔柔地抬眸,眼神却是凌厉的狠意:“但我依稀记得,陛下仁慈,许了每一个上刑场之人,都能吃到家人送来的最后一餐。” “届时……”竹清歌一字一句:“我手上的证据,便有见天日的机会了。” “你!” 张巡捕万万没想到,竹清歌竟然能鱼死网破到这个地步! 竹清歌乃是丞相之女,身份不同无名小卒,所以以上她说的这些步骤,根本逃不过去。 因为就算她在牢里什么办法也没有,牢外的竹肇群,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张巡捕。”竹清歌淡定道:“王老爷子他……” 竹清歌刻意将尾音拖长:“他真的退隐朝堂了吗……” 这话便是将方向指向了王齐铭。 她想让张巡捕将她手里的证据,与王齐铭联系到一起。 这样一来,便更会让他们方寸大乱。 毕竟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以来,竹清歌早就笃定王齐铭的野心很大,根本不是看上去这般淡泊宁静。 第92章 疯狂吃醋的沈大人 张巡捕脸色阴沉。 “既然竹小姐如此冥顽不灵……”张巡捕冷笑:“那本官,也帮不了你了!” 说罢,便拂袖离开。 和张巡捕的这一番交谈,倒是让竹清歌放心了不少。 至少可以确定,纵然这地牢遍布了王齐铭的眼线,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地牢里暗无天日,竹清歌只能根据发饭的时间,来判定过去了多久。 地牢里的饭菜大部分都是臭的,根本吃下去。 她正缩在角落发呆,便觉得有股阴风朝她刮过来。 好家伙,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不知是什么风,把沈大人您给刮来了?” 张巡捕讨好地笑着。 “听说你们抓了竹府的大小姐?” 张巡捕脸色微变。 这丫头什么来头?竟能惊动沈肆听?! “是……”张巡捕紧张道:“前太傅王齐铭,举报她残害他的孙儿。” “哦?” 听到残害二字,沈肆听的眼睛亮了亮。 “带本督去见见她。” 张巡捕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沈肆听此行的目的,毕竟竹清歌手里有重要的证据,若是被沈肆听发现了,恐怕…… “愣着干嘛?”沈肆听明显没有什么耐心:“等着本督把你这牢房给烧了?” “沈大人息怒!”张巡捕心脏一震:“地牢脏乱,怕饶了您的清净,您有何吩咐,让属下去做便是。” “再啰嗦一句。”沈肆听的眼神落在张巡捕身上,带着嗜血的残忍:“本督现在就砍了你。” “属下这就带您去!” 竹清歌的牢房在走廊的中间,和进门的位置并不远,所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张巡捕将牢房门打开,竹清歌故意跳起来,兴冲冲地朝沈肆听的方向走。 “沈大人!您来啦!” 张巡捕更是吃惊。 这天下谁见了沈肆听不抖三抖?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敢对沈肆听做什么。这个女人不光不怕,甚至……还很兴奋?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巡捕。”竹清歌冲着张巡捕摇了摇手:“你可以滚了。” “你!” 张巡捕气急,偏偏现在他摸不透竹清歌和沈肆听的关系,也只能默默吞下这口气。 对沈肆听道:“属下告退。” 地牢的味道腐烂恶臭,偏偏竹清歌的这一间,没有臭味,都是她身上好闻的花香。 沈肆听厌恶的眉头,才终于稍微舒展开来。 竹清歌冲他使了使眼色。 隔墙有耳。 沈肆听脸色一沉,折扇一挥,一阵冷气打在旁边的墙壁上。 隔着如此厚实的墙壁,还是将外面附耳偷听的人,通通击飞。 这内力深厚到让人不敢想象。 男人慢慢收回掌,阴沉的脸色转向竹清歌时,便立马柔和起来。 “臭丫头。”他笑笑:“怎么把自己玩到这里来了?” 竹清歌耸耸肩。 “我说我体验生活您信吗?” 沈肆听狠敲了下她的脑袋。 “王齐铭在朝根基深厚,别说大理寺了,就算是皇帝面前,也遍布着他的眼线。” “体会到了。”竹清歌叹了口气:“他确实是个难搞的对手。” “需要本督帮忙么。”沈肆听伸出三根手指,指节修长:“三幅画。” 沈肆听这摆明了狮子大开口! 她的画又不是垃圾,每一幅都是她呕心沥血的结果,到沈肆听这里却次次都是用来交易的筹码。 “别呀。”竹清歌走过去把沈肆听的手指头按回去:“小女确有一事相求,但也只是劳烦沈大人动动嘴皮子的功夫。” 沈肆听挑眉:“说来听听。” “麻烦沈大人将这事告知大理寺卿商牟涯。” 话音落下,沈肆听的脸色黑如锅底。 他堂堂九千岁就在这里,这丫头不求,非要舍近求远去找什么商牟涯?! 沈肆听脸色难看。 但还是不敢相信地问了句。 “就这样?” 竹清歌点点头:“就这样。” 沈肆听的火气这就燃起来了。 “竹清歌,本督要想杀商牟涯,也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而已。” 竹清歌:“???” 好端端的,沈肆听又在发什么疯!? “沈大人……商大人他惹您了?” “惹了。” “怎么惹的?” 沈肆听:“……” 看着沈肆听这傲娇又生气的模样,竹清歌竟觉得有几分可爱。 不对不对……这个念头一出来,竹清歌就晃了晃脑袋。 这家伙可是天下第一的阴狠奸臣,她失心疯了才会觉得他可爱! “沈大人。” 竹清歌也没说明,只道是:“我来这大理寺的监牢一趟,发现这里的风气实在不对,国家之所以昌盛的根本,便该是律法严明,可明明是象征公正的大理寺,却处处充斥着私心与勾结,实乃大忌,商牟涯乃大理寺少卿,我想他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 沈肆听有些吃惊。 “你被关在这种地方,想的居然是这种事儿?” 竹清歌扬了扬眉。 “不然我应该想什么呢?” 她知道被冤枉的痛苦,所以才如此坚决地不愿大理寺也变成这个样子。 她心里的大理寺,该是未来日子里,能帮她季家翻案的地方! 不应该这样沉沦下去! “你这丫头。”沈肆听无奈地摇摇头:“随你吧。” 经过了上一世,她不相信什么公道自在人心。 但此刻看着沈肆听的身影,终于明白。 公道,永远只在强者的手上。 “沈大人。” 沈肆听能屈尊降贵地亲自来看她,无外乎就是为了警告牢狱的人。 这里关着的人,是他们碰不得的。 竹清歌心里很感激。 “谢谢你。” 沈肆听向来讨厌这种肉麻的话。” 抬起手,又比了个“三”的数字。 “知道啦。” 刚走开没几步,又听见竹清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对了沈大人,小女要给您举报个人。” 沈肆听顿步,慵懒地抬眼:“说。” “有个姓顾的狱卒。”竹清歌故意很大声:“不尊重律法条例,以官欺民,理应好好处置,整顿风纪!” 竹清歌这话,虽然说的是姓顾的狱卒,但其实是为了说给张巡捕听。 倘若他还尚有良知,便不应该和王齐铭同流合污。 “本督知道了。” 沈肆听冷厉的眸子轻轻扫过站成一排的狱卒们,所有人都瑟瑟发抖。 “谁姓顾?” 第93章 竹清歌受刑 他的声音好似地狱而来的鬼魅,被他眼神扫过的狱卒,每个都惨白着脸。 死死低着头,谁也不敢出声。 “都不说?”沈肆听冷声道:“那就给本督全部带走!” “不要!”其中一名狱卒吓得赶紧抬头,直接将身边的男子推出来:“是他!他是那个姓顾的!平日里就他和张巡捕走得最近!” 此话一出,站在旁边的张巡捕脸色骤变。 “你胡说什么?!本巡捕对你们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何来与谁走得更近一说?” 这也算是不打自招了。 “张巡捕。”沈肆听离开前,阴冷的眼神像是索命的魔鬼,落在张巡捕的身上:“你好自为之。” 短短一句话,张巡捕的后背便完全被冷汗浸湿。 竹清歌看着顾狱卒被带走的场景,倒一点都不觉得残忍。 勿以恶小而为之,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在大理寺这等奉行真理的地方,怎能懈怠? 牺牲一个姓顾的,点醒了其他人,也警告了张巡捕。 相当划算。 “张巡捕。” 竹清歌懒散地靠在墙上,漂亮的眸子扬了扬:“这就吓尿裤子了?” 沈肆听已经离开,张巡捕脸上的笑意立刻荡然无存。 板着脸质问竹清歌:“你和沈肆听说了些什么?” 竹清歌耸了耸肩。 “你去问他啊。” “你!”张巡捕冷笑道:“不过是有张漂亮的脸蛋,才获得了沈肆听的垂青。” 竹清歌的美,不靠粉黛装饰,纯纯靠着那副天然的好底子,确实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全金陵谁不知道,沈肆听出了名的男女通吃。 能看中竹清歌,并不奇怪。 想到竹清歌是靠美色上位,张巡捕心里的忐忑便少了许多。 张巡捕看着竹清歌,眼神带着轻蔑和鄙夷:“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被沈肆听看中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这话我记住了。”竹清歌认真地点点头:“张巡捕放心,这句话我一定只字不差地转告给沈大人。” “先确保你能活着见到他再说!” 说着张巡捕便冷着脸离开了。 竹清歌明白,张巡捕应该是去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汇报给王齐铭了。 她以为王齐铭多半不敢动她,除了怕她手里的“证据”,还有便是要揣测沈肆听的意思。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张巡捕再次回到地牢,却是将她推出牢房,抓去了审讯室! “你干什么?!” 竹清歌看着审讯室里各式各样的刑具,脸色苍白了许多。 “绑起来!” 竹清歌的双手被人绑在一起,举过头顶,挂在房梁上。 胳膊被扯得生疼。 “张巡捕,我乃丞相之女,现在无凭无据,你敢对我用刑?” 张巡捕冷笑出声:“谁说无凭无据?现有证人,证明你先后出入清风阁的七号男妓的房里,同七号男妓一起上了王世溪的马车,之后王世溪的马便忽然疯癫,冲出金陵,摔下悬崖。” “很不幸,我们在你房间里发现了千金藤,千金藤乃禁药,不论是人还是马,服用此药后,便会精神失常,发狂不止!” “竹清歌,我们怀疑你上了王世溪的马车,而后给他的马下药,导致他的马疯癫,最终摔下悬崖。” 千金藤? 竹清歌皱眉。 她房间中何时有这种东西?!摆明了刻意构陷! “另外……”张巡捕继续开口道:“你同沈大人的男宠来往密切,我们现在怀疑,你利用男宠接近沈大人……” 张巡捕阴寒的眸子里透出阵阵卑劣:“要问对你行刑的理由是么,这不就给你了么。” 说着,嗓音猛地沉下来道:“现怀疑你勾结清风阁男宠,对沈大人意图不轨,说!接近沈大人,你有什么目的!?” 如此欲加之罪,让竹清歌如何回答? “沈大人知道你们这般大胆吗!” “此等小事,何须劳烦沈大人?”张巡捕阴邪着冷哼出声:“等我将事情解决,自然会上报给沈大人,我帮他除了身边的祸患,他定会赏赐于我。” 来人啊!上刑! 那鞭子上带着锋利的倒刺,抽打在竹清歌的身上,倒刺划过细嫩的皮肤,翻起大片血肉。 “说!你接近沈大人,究竟有何目的?” 竹清歌死咬着唇,狠狠瞪着张巡捕。 “用力打!” 看着竹清歌那双愤怒的眼睛,张巡捕只觉得更加兴奋。 “竹清歌,你知道这审讯房每年要死多少犯人么。”张巡捕摇了摇头:“连我都数不清,那些因为嘴太硬,怎么用刑都不肯说的犯人,最后的下场便只有被活活打死。” “不过也算便宜你了,死在大理寺的牢房,总好过死在沈大人的手下。” “敢在沈肆听身边做细作,谁派你去的?竹肇群?”说到这里,张巡捕轻蔑地挑眉:“你们竹家人,竟这般不知死活。” 三鞭下去,竹清歌额头冷汗涔涔,望着张巡捕,轻蔑地笑了。 “这些话,都是王齐铭告诉你的吧。” 张巡捕眼神短暂地飘忽后,将自己的心虚掩藏的很好:“证据确凿,何须旁人告诉?” “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愚蠢之人?” 张巡捕脸色阴沉:“你胡说什么!” “说我在沈肆听身边安排细作……”竹清歌冷笑:“依沈大人的才智,你们大理寺都能查出来的事情,他会查不出来?” “若我安排了细作,还能在沈大人手下活这么长时间?” 身子被这样吊着实在难受,竹清歌说几句话便要低喘几声:“王齐铭这样告诉你,不过是为了借你的手除掉我,到时若上面怪罪下来,王齐铭只需要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你,他噩自然可以置身事外!” 竹清歌的这番话,说得张巡捕脸色一阵青白。 “胡言乱语!”张巡捕直接抢过旁边狱卒手上的鞭子,狠狠打在竹清歌的身上:“不论怎样,千金藤是从你家里翻出来的,害死王世溪的人也是你,你逃不掉的。” 这一鞭抽得竹清歌痛得倒吸冷气。她缓了片刻,掀起冷漠的眼神,死死盯着张巡捕。 忽然问了句:“你有老婆孩子吗?” 这句话带着阴寒的邪气,让人不寒而栗。 第94章 两男同救一女 张巡捕握鞭的手有些颤抖。 “同你有什么关系!” 竹清歌苍白的嘴唇勾起一丝无奈:“我只是觉得你自己作茧自缚便也罢了,可你老婆孩子被你连累,属实冤枉。” “你杀了我,竹府不会放过你,沈大人也不会放过你。” “你逃不掉,你家人也逃不掉。” “竹清歌!”张巡捕觉得甚是荒谬:“仗着自己有点姿色,便如此口出狂言,朝堂上的事情你懂什么?依靠出卖美色获得庇佑,你还真把自己当跟葱了?” 竹清歌无奈。 又是一个狂妄自大的男人。 他就是觉得竹清歌是靠美色上位,陷入这种轻蔑女性的死循环里。 竹清歌也救不了他了。 “来人,准备辣椒水!” 长鞭全部浸泡在了辣椒水里。 “竹清歌,看看一会儿你还能继续巧言令色么。” 语毕,张巡捕的挥动长鞭,刚要打在竹清歌的身上。 审讯室的门,忽然被踹开! 商牟涯带着手下走进来,一身黑色暗纹长衫,牢房昏暗的烛光下,将他的身子拉得很长。 明明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可他身上没有一丝轻浮,反而透着让人肃然起敬的沉稳和霸气。 看着竹清歌被掉在半空,商牟涯眸色深沉,直接抽出长剑,削铁如泥,将竹清歌手上的铁链砍断。 “你怎么样?” 竹清歌身子发软,靠在商牟涯的肩上,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雨水味道,清冽微凉。 “没事。” 竹清歌努力站稳了身子:“只是腿有些发麻。” 见此场景,一旁的张巡捕目瞪口呆。 竹清歌究竟是哪里来的妖女?!先是沈肆听,而后又是…… “张超!” 商牟涯的一声冷呵,张巡捕“噗通”跪在地上。 “商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商牟涯眼眸深沉:“张超!你好大的胆子,敢对丞相之女动用私刑?” “不是的!”张超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对商牟涯转述了一遍。 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末了,充满恨意的眸子看向竹清歌的方向,话却是对着商牟涯说的。 “商大人,证据确凿,万不可因为妖女的迷惑,让您失了公正啊。” 妖女? 竹清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张巡捕,您是真没脑子啊,还是单纯看本姑娘我不顺眼?” 张超冷声道:“商大人在此!岂容你口出狂言!” 商牟涯却扶着竹清歌,让她先坐下。 而后柔声道:“你说。” “张巡捕说证据确凿?可我觉得分明是漏洞百出!您这么着急要对我动刑,怕不是要逼供吧。” 北乾以仁德著称,决不允许行刑逼供。 所以此话一出,张超更慌了。 “漏洞百出?你倒是说说哪里漏洞百出了?!” 竹清歌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第一,你说王世溪驾马车在清风阁的门口等我。那我请问,王世溪前几天才被摔断了手和脚,太医都诊断他以后可能是个残废,为何才几日的光景,他便能恢复往常,甚至是驾马车?” 张超被问得哑口无言。 “王世溪之所以能恢复得如此之快,你调查原因了吗?我同他之前便有过争吵,完全不合的两个人,他为何要驾车来接我?你推算过这其中的理由吗?还有,你说我陷害马匹发疯,你调查过那千金藤的来源吗?一个生长在漠北饥寒之地的药材,寻常药铺根本买不到!我一个深居简的丞相府小姐,别说买到这药材了,就连是否认识,都不确定,你就那么笃定,这药材是我的?大理寺查案,难道都像张巡捕这般儿戏吗?!” 竹清歌虽是女子,可声音沉稳,逻辑极强,这番话不仅让张超哑口无言,更让商牟涯心生欣赏。 张超声音低哑,却仍旧不肯服软。 “不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并无证据可言!” “证据。”商牟涯站出来,狭长逼仄的眸子里,是不容置疑的冷冽:“本官亲自去查。” 张巡捕心里一沉。 虽然有商牟涯的帮助,但是竹清歌毕竟还是被怀疑的对象,所以暂时还不能离开牢房。 商牟涯带了宫里的太医,专门到牢房为竹清歌诊治。 “我没事的,皮外伤而已啦。”竹清歌笑笑:“多亏商大人您及时赶到了。” 商牟涯笑笑:“不要叫我商大人,叫我牟涯就好,另外,你我的关系,不必同我言谢。” 他的笑意清清浅浅,蕴在好看的眉眼中,蕴在薄薄的唇齿之间,儒雅却不柔软,是一种别样的滋味。 他的温柔同愈白哥哥还不太一样。 他的温柔更克制,更冷静。 竹清歌看着看着就呆了,全然没注意到忽然走进牢房的一块大“乌云”。 是为竹清歌诊治的邓太医,发现了牢房中多了个人。 “沈大人!”邓太医赶忙起身:“参见沈大人!” 竹清歌这才偏头看过去。 沈肆听怎么来了? 脸色还如此的阴森…… 也不知道谁惹他了。 “滚。” 沈肆听看着邓太医,明显很不满他在这里为竹清歌诊治。 “沈大人这是何意?” 商牟涯缓缓开口:“邓太医是下官请来为清歌看伤的,还未诊完,恐怕不方便离开。” 沈肆听根本不在意商牟涯的话。 看着邓太医极不顺眼。 “还不滚,等本督亲自动手?” 邓太医连滚带爬就跑了。 沈肆听身后的刘太医,这时候便走了出来。 刘太医是太医院的院长,他亲自来给竹清歌诊治,竹清歌有些受宠若惊。 但她又觉得哪里不对…… 沈肆听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请个太医也要争个高下? “商大人。”沈肆听看着商牟涯一副担忧又体贴地样子待在竹清歌的身边,他身体里就有股无名的火四处乱窜。 “大理寺这么闲?有空给犯人治病?案子都调查完了?” 商牟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沈肆听。但他一向不畏惧权贵,纵然这个人是沈肆听。 “沈大人,给犯人治病并非闲事,每个犯人的生命都应该被尊重。” 第95章 劫狱 商牟涯的话音刚落,沈肆听就转身离开了牢房。 原以为他是离开地牢,却没想到,旁白牢房接连传来吐血和痛苦的喊声。 不多时,沈肆听拿手帕擦着指缝,悠闲地走了回来。 “其他房间的犯人,明显伤得更重。”他笑吟吟地看着商牟涯,这笑意却格外的瘆人:“也烦请商大人多关心关心他们了。” “沈大人!” 商牟涯怒目圆瞪,虽然心里气急,但是面对的是沈肆听,他还是极力地收敛着,沉重嗓音问到:“您这是合意?” “无意。”沈肆听悠哉悠哉:“商大人再不去救人,恐怕会晚。” 那地牢里关着的不止是嫌疑犯,还有许多案子的重要证人,生命宝贵,商牟涯耽误不得。 “清歌。”商牟涯没办法,只好先走一步:“有事儿你叫我。” 沈肆听直接一步迈到商牟涯与竹清歌的中间。 用极其气人的口气道:“建议把握时辰。” 商牟涯脸色铁青,愤懑转身离开。 竹清歌坐在后面,忍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你干嘛那么气他。”竹清歌砸砸嘴:“堂堂九千岁,幼稚起来跟九岁一样。” “本督幼稚?”沈肆听皱眉:“本督好心请太医来看你,你还真是不知好歹。” “好吧好吧,我错了还不行吗。”竹清歌耸了耸肩,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沈肆听脸色难看,满是嫌弃:“商牟涯真是没用,救人都能晚一步。” 这句话倒是让竹清歌陷入了思考。 从之前到现在,每次她陷入危险,沈肆听出现的时间,永远是最恰当的时候。不早不晚,来的总是刚刚好。 “让本督听听。”沈肆听道:“竹大聪明人,下一步有何计划?” 竹清歌眨了眨眼。 “还没想好。” 沈肆听:“你还准备呆在这个破地方?” 沈肆听看着周围脏乱的环境:“以后别指望本督会来。” 竹清歌发现,日子越久,她和沈肆听相处的感觉就越舒服。 这个往日印象极差的大奸臣,在竹清歌的心里,形象在慢慢变得饱满圆润,活灵活现。 有商牟涯亲自调查这件事情,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 竹清歌悠哉地在地牢里养伤,自从沈肆听和商牟涯接连救下竹清歌后,地牢里的狱卒对她的态度一个比一个好。 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好不快活。 入夜,地牢里幽静极了,犯人们都睡下了,狱卒们也过了喝酒言欢的时辰。 忽然闯入的一群黑衣人,打破了地牢的宁静。 竹清歌的牢房门被打开。为首的黑衣人先是恭敬地对竹清歌行了礼。 “竹小姐,我们是来救您的!” 竹清歌眉头一皱,观察着黑衣人的装扮,不像是沈肆听手下的人。 沈肆听也不会搞这么愚蠢的法子来救她。 “你们是?” 为首的黑衣人恭恭敬敬:“我们是竹丞相派来救您的!小姐,事不宜迟,快和我们走吧。” 竹肇群? 这名字一出来,竹清歌便确定这群人不怀好意了。 竹肇群那个老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明哲保身,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冒险? 劫狱这么大的事情,是要掉脑袋的。 既然不是竹肇群,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应该是王齐铭那个老家伙,眼看事情就要败露,所以直接给她找个逃狱的帽子扣上,届时她就算是死在逃狱的路上,也合情合理。 真是卑鄙到家了。 “是爹爹派你们来的?”竹清歌佯装出一副很是激动的模样,但短暂的兴奋过后,却又蹙紧来眉头,很苦恼的模样:“不行,我现在是待罪之身,若真的跟你们走,一定会连累爹爹的!” 说到这里,竹清歌眼眸笃定地摇了摇头:“清歌的命不重要,但绝对不能连累爹爹和竹家!” 为首的黑衣人明显没料到这一茬,他顿了顿才找出理由开口:“您放心吧,老爷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绝对万无一失。” 竹清歌往后退了半步:“还请您回去告诉爹爹,清歌不做贪生怕死之人。” 眼看着耽搁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为首的黑衣人开始心神不安。 他们的人在外面也只能掩藏一时,时间久了必会被发现。 “别说那么多了,先跟我走!” 语毕,那黑衣人便要抓住竹清歌的手腕,想将她强制带走。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你们走的!” “今日由不得你!” 说罢,那黑衣人快步上前,就要将竹清歌带走。 竹清歌原想大声挣扎,但余光忽然撇见黑衣人队伍里有个眼熟的面目。 说来也怪,所有的黑衣人都带着面罩,将面容遮挡的很严实。 唯独这个家伙……不好好带面罩,几乎快漏出了大半张脸。 夜影! 竹清歌认得他,沈肆听的手下,夜骑营的统领。 堂堂统领,怎会出现在小兵的队伍里? 只有一个可能性,夜影只是掩藏身份,卧底在这里。 竹清歌立马改变了计划,放弃挣扎,逆转态度,点头道:“那就麻烦你救我出去了!” 另一边,王齐铭还在皇帝面前如何哭诉直接失去了孙儿,说他孙儿死的多么惨,那副情真意切的样子,还真以为他老年丧子,哀痛之极。 竹肇群在一旁站着,脸色阴沉。 “陛下,小女从小胆小怕事,性子柔弱的很,平日里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可能会害人?” 就在两方都僵持不下之时,忽然门外有卫兵来报:“回禀陛下,地牢来报!竹清歌逃狱了!” 王齐铭一早就料到,所以早早便准备了话术,在皇帝面前开口:“陛下您看!竹清歌定是害死了我的孙儿,因为心虚所以畏罪潜逃!” 听到这个消息竹肇也慌了。 逃狱乃大罪,在这个时候逃狱便是将这罪名彻底承认! 虽然这丫头平日里深得他心,但如此紧要的关头,绝不能被她连累。 “这胆大妄为的竹清歌!”竹肇群愤懑开口:“枉本相如此相信她!原来她一直将本相蒙在鼓里!此等不孝之女,不要也罢!” 这一番话,既洗脱了自己的嫌疑,又将竹清歌和他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他就是想告诉皇帝,要杀要罚都找竹清歌,和竹府毫无关系。 刚走进御书房的竹清歌,正好听见竹肇群这番大义灭亲的发言。 内心冷笑不已。 第96章 弃车保帅 看到竹清歌的出现,王齐铭惊诧不已。 怎么可能?!她现在应该在出宫的路上,等着被灭口! 迎着王齐铭略带着怨恨的眼眸,竹清歌淡定走近。 在司无端面前行礼道:“臣女竹清歌拜见陛下。” 看到竹清歌,司无端刚开始有些惊讶,但惊讶慢慢便转变为怒意。 一会儿是劫狱,一会儿被劫之人又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司无端有股被戏耍了的火气。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竹清歌没有说话,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好听的男音。 沈肆听摇着折扇悠哉地走进来,轻轻向皇帝行了个礼。 “微臣参见陛下。” 沈肆听也来了。 王齐铭眼眸深沉,眼底隐隐闪过几分心慌。 “微臣刚才路过地牢,碰巧遇上有人劫狱。”明明是如此严重紧张的事件,可从沈肆听的嘴巴里说出来,却淡然的好似出门出个饭而已:“微臣顺便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王齐铭心里一沉。 劫狱之人被沈肆听带回来了?! 御林军架着为首的黑衣人走进殿内,狠踹在那人的膝盖上。 黑衣人吃痛跪下。 王齐铭心里立马就不淡定了,若是让沈肆听继续说下去,一定会将王府牵扯进去! 但眼看这局面,在场的人似乎都不认出这黑衣人的脸。 这样就好办多了。 王齐铭稳了稳心神,看着地上跪着的黑衣人:“一个是劫狱的。”又抬眸看了眼竹清歌:“一个是逃狱的。” 王齐铭冷笑道:“为何一个跪着,一个淡定地站着,莫不是受了沈大人的旨意?” 言下之意,他太偏袒竹清歌了。也在间接地告诉皇帝竹清歌同沈肆听的关系不简单。 听到这里,司无端的眉心皱得更深了些。 语气也很不耐烦:“沈大人,给朕一个解释。” “陛下,咱们北乾国,有没有一条例法,说这被劫狱之人,若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劫走,该怎么办呢?” “荒谬!”王齐铭不屑道:“劫狱乃大罪,怎会有人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劫走一个不愿意的人?!” 沈肆听脸色骤冷:“本督同陛下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说着,男人唇角又勾起一抹似有若无地冷笑:“难不成你还把自己当成陛下的陪读?还是……当自己是王太傅?” 王齐铭已经退官许久,沈肆听的这一番话便是直接将他架在火上烤! “草民不敢!”王齐铭慌忙否认,心里早就将沈肆听恨极。 沈肆听故作夸张地点了点头:“不是这样的话,那王老爷如此极力地否认,便是心虚了?” 王齐铭眼神闪躲。 “草民不懂沈大人是何意。” 沈肆听从袖口掏出手帕,隔着手帕捏起那黑衣人的脸:“王大人好好看看黑衣人,是否眼熟?” 这番话虽是试探,但正因是试探,才更是将王齐铭推向了一个无法回头的路上。 这黑衣人原是王齐铭贴身的老仆谢召峰,跟了他十几年,但谢召峰武功高强,办事得力,所以一直暗中帮王齐铭做事,鲜少露面。 但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人见过他的脸。 所以王齐铭现在就是不敢确认,沈肆听认不认识谢召峰。 若谢召峰已经被沈肆听认出来了,王齐铭又说不认识,那便是加大了他的嫌疑。 但若是沈肆听没认出来,王齐铭却自己承认了,那便是正中沈肆听的奸计。 “怎么。”沈肆听冷笑:“王老爷已经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了?这么半天都看不清?” “草民虽上了年纪,但也不至于老眼昏花,让沈大人见笑了。”王齐铭淡淡道:“只是草民觉得这黑衣人眼熟的很,长得很像王府很多年前的一个老仆,所以才恍惚了片刻。” 王齐铭不愧是老油条,这一番话说得既不惹人怀疑,又没给出对方想要的答案。 既然说了是多年前,便不管谢召峰的身份被不被认出来,那都与王府没有关系了。 竹清歌在此刻恰到好处地站了出来。 “可前几日我去王府拜见的时候,还看到这位老仆了呢,怎么会是多年前的呢?”她眨了眨天真的眸子,又把话茬丢到竹肇群那边:“爹爹,您记得吗?就是我们去王府时,在花园里撞到的那个男人。您当时还训斥了他,说他太莽撞。” 竹清歌的意思明显,竹肇群自然想也不想就将话接住。 “你这么一说,爹也想起来了!我就说从刚才他一进来,就觉得眼熟呢。” 王齐铭自然不甘示弱。 “你们父女俩一唱一和,配合的倒是默契。”王齐铭冷笑:“不知你们如此极力将此人污蔑成我王府的人,意欲何为?” “污蔑吗?” 沈肆听等的就是王齐铭的不承认。 他挥了挥手,御林军便又带上来几名黑衣人。 “一个人王老爷会脸盲。”沈肆听道:“那五个呢?” 若只有谢召峰一人,王齐铭还能找理由搪塞,但面前的这五个人,都是他王府的仆人。 该死的谢召峰,做事情如此不小心!只要是和王府来往密切的,都能认出这五个人的来历! 王齐铭脸色难看。 事到如今,弃车保帅乃唯一的对策了。 “当真是你!” 王齐铭怒目圆凳,一脚狠踹在谢召峰的胸前:“若非竹丞相的提醒,我还没认出是你!在王府默不作声,没有存在感,却敢在外面做劫狱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王齐铭这番话提到了竹肇群,便是他暗暗藏下的陷阱。 “你同竹清歌是什么关系?为何要为了她舍命劫狱?” 王齐铭说着,眼神意味深长。 “让草民不解的是……竹丞相和竹清歌一眼便能认出他是王府的人,可我身为王府的一家之主,都没能一眼认出,难道……” 第97章 这女人非同小可 王齐铭意图明显,既然躲不掉,那就直接栽赃给竹肇群! “谢召峰!原来你一直是竹府的人!来我王府,怕不是另有目的?” 这一番话,直接将矛头全部只想竹府。 竹肇群听了,不禁冷笑出声:“王老爷这是糊涂了吧!这怎么可能是我府上的人!我堂堂丞相,需要在你身边安插眼线?” “谢召峰若不是你的人,又怎会愿意舍命劫狱救人?” 竹肇群气急败坏:“你这分明是颠倒是非,不分皂白!” 看到竹肇群被气到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竹清歌觉得挺过瘾。便先任由着他们吵。 竹肇群这种老油条,也就只有同样恶心的王齐铭能治得了他。 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竹清歌忽然插嘴问了一句。 “敢问王老爷,恶意构陷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竹清歌总是有一种超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而且今日的竹清歌,看似清纯无害的外表下,确实王齐铭根本看不透的复杂。 王齐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竹小姐这是何意?” “王老爷说自己同这位黑衣人不熟,甚至连他的模样都觉得很难记起,是吗?” 王齐铭点头:“那又怎样。” “可你方才分明一口便喊出了他的名字。”竹清歌笑笑:“试问一个在记忆中存在着很模糊的人,为何却能将名字记的那么清楚?” 此言一出,王齐铭心里一沉,都怪他太着急,竟在此处失了分寸。 “另外,您说他是竹府派去王府的内线,正如我爹爹所言,丞相乃当朝一品大员,而您现在只是个普通百姓,为何要浪费人手在您府上。” 竹清歌声音沉稳,条理清晰。 她就这样把握着节奏,不紧不慢,一句一句地将王齐铭推进深渊里。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爹他若真的想救我,便不会在刚才说我是不孝女,说我这种女儿,不要也罢的话了。” 听到这里,竹肇群的脸色有些不自在。 虽然竹清歌说这番话,就是刻意想让竹肇群脸红的,但也很快给了他台阶下:“我明白爹爹的良苦用心,他身为丞相,自然不允许自己的家人做出如此藐视例法的事情来了,也正因如此,有我爹爹这样爱憎分明,不畏惧大义灭其的丞相,才能更多地为百姓造福。” 对竹肇群这一番夸赞,夸得竹肇群很是舒畅。 说到这里,沈肆听在一旁点点头:“竹小姐说得确实有理,但你怎么解释越狱之事呢?” 竹清歌忍不住想笑。 沈肆听这是觉得她节奏太慢?催促她快点呢。 “我没有越狱,更没这个必要。” “何以见得?” “此前小女有幸见到了大理寺少卿,并将事情的原委与这案子蹊跷的地方通通告知商大人,这案子漏洞百出,商大人已答应小女,定会彻查此事,小女明明有真相大白的机会,为何要在这之前逃跑?” “原因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陷害小女入狱之人,因为怕事情败露,所以想借劫狱的幌子,在路上将小女杀害,最后变成了小女畏罪潜逃,最终死于非命为结局了。” “胡说八道!” 王齐铭着急地在司无端面前跪下:“陛下,求您念及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痛心,您一定为老夫做主啊。” 看来王齐铭是想打感情牌。毕竟在皇帝儿时,他曾陪伴皇帝读书,听闻还曾舍命救过皇帝。 反正如今没有确凿的证据,两边都是各执一词,王齐铭想让皇帝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稍有宽松。 忽然有士兵通传。 “商大人到!” 王启明的脸色,终于再无半点颜色。 商牟涯带来的东西很关键。 “下官查到王世溪原本卧病在床,连下地都困难,他是通过服用九转丹,才让自己保持短暂的精神焕发,为的就是引竹小姐上他的马车。” “九转丹本就是禁药,服用之人虽能激发身体本能,但对身体损伤极大,微臣询问了为王世溪诊断的太医,太医说就当时王世溪的身体情况,服用九转丹对他而言,根本就是自杀行径。” 商牟涯冷冷道:“宁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骗竹小姐上他的马车,其目的实在明显!” 这件案子到此位置,已经非常明显了。 王齐铭冷汗涔涔,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另一边,沈肆听在旁白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拍手:“先是王世溪的刻意构陷,接着是王老爷您派人自导自演这一出劫狱的戏码。”说着还感慨地砸了砸嘴:“不愧是比陛下曾经的伴读,果然脑子转的够快呢。” 这话既确定了王家的罪,又顺便讽刺了司无端一番。 司无端脸色阴沉。 这个王齐铭,真给他丢人! 事已至此,继续否认也只是徒劳。王齐铭满脸哀痛,跪在殿前声泪俱下。 “陛下!草民罪该万死,自己的孙儿有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我竟然没有及时察觉,都怪草民没有及时制止,才让王世溪那个没出息的兔崽子犯此大错!现在王世溪也为他的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算是弥补了罪孽,草民斗胆,还请陛下免了王世溪的罪名吧!” 王齐铭这个老油条,表面上看着是为王世溪求个恩典,实际却是在将自己的关系撇清。 但竹清歌却没那么轻易肯放过他们。 王世溪是罪有应得,可他背后所有帮他造成此事故,推波助澜的帮手,也不能幸免。 “王老爷,民女有一事不懂。” 听到竹清歌的声音,王齐铭便一肚子的火气。 怪不得这个女人能从寂寂无名的贱婢,成长为丞相府的管事,又能在当朝的几位大臣中间游刃有余地周旋。 她的手段非一般人能够比拟。 虽然心里不想让她开口,但又无法当着陛下的面将她灭口,王齐铭也只能礼貌地回道:“竹小姐言重了,您请问吧。” 这王齐铭,倒还真是能屈能伸呢。竹清歌心里冷笑,她更期待他之后的表现了。 “九转丹乃禁药,王世溪是如何得到的?”竹清歌刻意放慢了语调道:“是这王府不顾例法私藏禁药呢,还是有人悄悄赠予的?” 第98章 敌人的敌人 王齐铭当然不可能承认王府不顾例法私藏禁药。他慌忙摇了摇头:“老夫这些年恪守本分,更不可能藏药!” 竹清歌点点头:“民女自然相信王老爷的话,可王世溪既已残废,连床都下不得,却能弄来违禁药,会不会是有心人刻意赠与,引导他来害人?” 司无端在旁边听着,心里却越发对这个竹清歌感兴趣。 不过是丞相府一个娇小姐,却能屡次被卷入事端中心,看来许多人都将她视为眼中钉。 那么多人将她视为眼中钉,可她又能次次成功脱身,着实不简单。 “看来……”一直许久未说话的司无端,也意味深长地道了句:“还有人想谋害竹小姐呢。” 竹清歌到底有多大的能力,能威胁到他这么多大臣! 皇帝都发话了,王齐铭又怎敢懈怠?他现在只求这把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明哲保身是他最好的结局。 忽然,有士兵通传。 “瑜妃娘娘到!” 瑜妃? 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竹清歌心里抱着怀疑的态度,警惕地看着缓缓走进来的女子。 她一袭嫩娇俏的红妆,美艳又张扬,她的五官偏向异域风情,更加立体大气,所以红色宫裙在她身上,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更加动人。 竹清歌之前没有如此近距离见过瑜妃,经此一次,便明白了她为何上位如此之快。 她就是司无端最喜欢的那种女子。 看上去张扬狂妄,可对司无端一定是百依百顺。 竹清歌现在还不知道这瑜妃是敌是友,所以必须提高警惕。 “臣妾参见陛下。”瑜妃看了眼四周,又怯生生地看了眼司无端:“臣妾知道此时赶来或许不合时宜,但有件事情臣妾憋了许久,今日大家既然都在……” 瑜妃明显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但表现出的这幅样子,反倒是更加大了她一会儿拿出这个东西的真实性。 “瑜儿,你想说什么?” “这件事情……”瑜妃有些胆怯地看向竹肇群。 “三天前,臣妾因为有些失眠,便深夜出了寝宫想要在花园里散散步,却意外看见一个宫人鬼鬼祟祟地从启祥宫跑出来。” 启祥宫?那不是竹诗意的寝宫吗? 竹肇群心里一沉,这件事怎么会牵扯到竹诗意? 竹肇群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道:“瑜妃娘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瑜妃叹了口气:“当时我见那宫人鬼鬼祟祟,实在可疑,便派人叫住了他,结果那人不仅没停下,还在慌忙中将手里的瓷瓶摔碎,而后他匆匆忙忙将东西捡走,便跑得没踪影了。” 听到这里,竹清歌心里大概有了分寸。 看来,敌人的敌人便算半个朋友,这句话说得很对。这瑜妃的出现,便是来帮她处理竹诗意的。 毕竟现在后宫只有竹诗意同她两家独大,若是能将竹诗意扳倒,那一直悬空的后位,瑜妃便能唾手可得了。 “碎瓷瓶?”司无端皱眉:“为何一直没听你提过这件事?” “回禀陛下,因为这件事情关于启祥宫,我怕万一闹出什么误会,让诗妃姐姐的声誉受损,正巧,当时那人摔碎的瓷瓶,虽然将里面的药丸捡了出去,但那瓷瓶的内壁沾染上了药丸的粉末,臣妾便想查清了在向陛下汇报。” 这一番说辞有理有据,瑜妃比看上去城府更深。 “查出什么了?” “回禀陛下,刚才太医院才将那瓷瓶上的药粉确定清楚,那药名曰‘九转丹’。” 此言一出,竹肇群脸色骤变。 刚才他们正讨论着九转丹的来路,瑜妃便出现了,这让他很难不怀疑,瑜妃是故意的! 她定是想陷害诗意! 可瑜妃又怎会没做任何准备就来?没等被质疑,便先开了口:“陛下,这九转丹是什么臣妾也不懂,只是听说这药很少见,所以太医院的几个太医也不能确定,是等张医监问诊回来才确定是九转丹,臣妾不敢耽搁,一得到消息就赶紧赶来了。”瑜妃颇为无辜地看了看周围的大臣:“不知御书房这么多大臣商议事情,臣妾唐突,还请陛下恕罪。” 这一番话,不光证实了这事的真实性,更撇清了瑜妃有意害人的可能性。 毕竟即便瑜妃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拉着整个太医院陪她撒谎。 听到这里,司无端脸色阴沉。 他原本以为只是竹清歌和王家之间的恩怨,现在发现,根本是王府和竹府两家的恩怨! “竹丞相。”司无端眼眸冰冷地落在竹肇群的脸上:“你有什么想说的?” 竹肇群欠身上前:“臣以为这应该是个误会。” “哦?何以见得?” “诗妃娘娘深居浅出,能弄到九转丹的可能性不大,况且诗妃同清歌是亲姐妹,她怎么可能连同外人一起陷害自己的姐妹?” 竹肇群一边观察着司无端的反应,一边继续开口道:“况且瑜妃娘娘只是看到有人从启祥宫出来,但这人是不是启祥宫的人,尚不明确。” 竹肇群的反驳有理有据,瑜妃也没有继续坚持,而是点了点头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有人要用这药做什么,本宫不了解,也不清楚,今日来也只是将这事儿禀告给陛下,仅此而已。” 瑜妃懂得进退,所以根本抓不到她的把柄,司无端也不会怀疑她的动机不纯。 但瑜妃今日既然会来,便一定有更重要的目的。 她话音落下之时,眼神落在一旁竹清歌的身上。 竹清歌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 奇怪…… 瑜妃今日来,若只是为了说这个事情,那很容易就被反驳了,正如方才竹肇群反驳的那样。 但她似乎也并没有准备继续坚持,反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竹清歌…… 竹清歌纳闷,瑜妃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瑜妃的声音响起。 “诗妃姐姐和清歌妹妹,虽非同母,但感情如此深厚,着实叫本宫羡慕呢。” 第99章 无力反驳 瑜妃如此阴阳怪气,竹清歌若还听不懂,那就太蠢了。 瑜妃摆明了是想看看竹清歌和竹诗意的关系。 既然她这么想看,那竹清歌没道理不好好表现一下。 毕竟若是在后宫多一个同盟,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的多。 竹清歌接过瑜妃的话,笑着开口:“我虽然不是大娘的亲生女儿,但这些年她对我视如己出,为了我的婚事更是操碎了心。当初认识王世溪,也是大娘一手撮合的。” 这话虽是夸奖王曼禾的良苦用心,但让旁人听了去,很难让人不联想这案子同王曼禾有关系! 王世溪是出了名的纨绔,吃喝嫖赌不学无术,此次案件发生,更确定了王世溪不仅没用,而且极坏!但王曼禾却一心要将竹清歌嫁给王世溪,根本不是什么好意。 沈肆听站累了,便坐在了龙椅旁边的交椅上,悠哉悠哉地扇着扇子,恰到好处地开口:“本督怎么听说,丞相夫人同竹家大小姐,一直感情不和呢?” 他知道竹清歌想说什么,便自然而然地帮她开了这个话匣。 “竹小姐,陛下面前撒谎。那可是欺君的罪过。” 竹肇群生怕竹清歌被沈肆听这番话给吓到,于是连忙插嘴道:“沈大人不知道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我们一家子感情好得很。” “感情好得很?”沈肆听轻抿了口茶:“那丞相大人还将王曼禾囚禁在府中?” 听到这里,竹肇群心里一沉。 这件事是怎么传到沈肆听耳朵里的? 莫非丞相府里有他的眼线? 这等丑事被沈肆听说出来,竹肇群挂不住面子,只能匆匆道:“不过是闹了些小矛盾,沈大人怕是误会了。” 沈肆听勾了勾唇,唇边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却带着让人心颤的危险。 “竹丞相当真能说会道。可惜啊……”沈肆听将手里的茶盏慢悠悠地放下:“本督有证据。” 沈肆听就是喜欢看这些池中之物在面临深渊时的苦苦挣扎,挣扎之后面对的仍旧是黑暗,那种无力的可笑,最好看了。 所以他喜欢将证据最后拿出来,等在场的好戏都唱罢,主角方才登场。 “把人带上来。” 夜影抓着一个丫鬟,身上到处都是伤痕,看样子是受了极刑。 “这丫鬟,丞相你不会不认识吧?” 竹肇群眉头紧皱,这是卿芳阁殿里的丫鬟。 “自己说吧。” 沈肆听只是轻轻抬了下手,那丫鬟立即条件反射般地往后躲。看样子是被沈肆听折磨怕了。 沈肆听的吩咐,她哪敢不听,颤颤巍巍便开口:“奴……奴婢是王夫人的婢女,三日前王世溪的贴身小厮来找夫人,求她要一味药材。” 竹清歌问道:“什么药材?” “叫什么,什么转丹?” “可是九转丹?” “对!就是这个名字!” 说到这里,竹肇群再也忍不住,可还没等他开口,竹清歌便抢先一步,斩钉截铁地开口:“这不可能!大娘不会这样做的!大娘她……她为何要害我!难道,难道就因为我不愿同王世溪成婚吗?” 竹清歌这一番话,既装了无辜,又堵了竹肇群的话。 更是将大家的思路引导在王曼禾的身上。 “难道……”瑜妃听了半天,一副才听明白的样子,半知半解地问道:“难道九转丹是王夫人为了让王世溪同竹小姐成婚,想出来的办法?” 说到这里,瑜妃还惊恐地砸砸嘴:“好歹毒的手段啊。” 眼看能将祸水东引,王齐铭也跟着开口。 “孙儿的贴身小厮福贵,现在还在府中,陛下可传唤他来,一问便知。” 王齐铭知道,这一传,王曼禾便凶多吉少,可如今王世溪死了,他妄图谋害竹清歌的罪名太大,王府岌岌可危,必须要找一株救命的草。 若是推王曼禾出去,能保住王府,王齐铭也只能这样做了。 这件事牵扯甚广,已经被推向了无法回头的地步,除了彻查,没有其他选择。 司无端冷冷开口:“传。” 不多时,福贵上殿。 为了防止福贵多说话,王齐铭先开口问:“世溪的九转丹,是如何得来的?” 问题只要顺着他的节奏来,福贵便不会多说什么。 听到老爷的问题,福贵意识到事情已经暴露,便乖乖回答:“九转丹,是少爷让我去找王夫人要来的。” 听到这句话,竹肇群心都凉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竹肇群再无力反驳。 他倒不是担心王曼禾,只是怕王曼禾出事,会影响到竹诗意。 毕竟丞相府在后宫,只有竹诗意一人了。 “这该死的贱妇!”竹肇群跪在司无端面前:“恕老臣管内无方,惹出这种事情,死罪难逃!请陛下下旨,老臣绝不姑息!” 司无端都还没说什么,竹肇群就这么着急地给王曼禾请了死罪。竹清歌心里明白,他是为了保住竹诗意。 处死丞相夫人乃是大事,他希望能用这件大事,转移大家对竹诗意的怀疑。 竹清歌不动声色地看了瑜妃一眼。 这两人从前并未见过面,今日却为了对付同一个敌人,配合如此默契。 瑜妃会意,站出来开口:“陛下,臣妾三日前在启祥宫外面看到的宫人……难道王曼禾的九转丹,真的是从启祥宫流出去的?” 言下之意,这事儿竹诗意也脱不了关系。 这下子,矛头又一次指向了竹诗意。 “啧啧啧啧。”沈肆听在一旁忍不住感慨出声:“竹小姐还真是命运多舛,家里的大娘处处作对,宫里的姐姐又屡屡害你。” “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哦。” 沈肆听明面上是感慨,但他只是觉得累了,倦了,看腻了这些挣扎和辩解,干脆站出来把竹诗意的罪过给确定了。 “依本督看,应直接将那王曼禾和竹诗意都打入地牢,几鞭子便能问出实话了。” 一个太监,扬言打皇帝的女人,让皇帝的颜面何存? 说完还不忘气人地问一句:“陛下的意思呢?” 第100章 午后处斩 现在已经证据确凿,王曼禾同竹诗意都与这次案件的罪魁祸首---九转丹有关系。如果司无端刻意包庇,这么多人看着,定会留下诟病。 但若是任由处罚,那在外人看来,他这个皇帝下达的命令,岂不是被一个太监左右! 司无端眼神森寒。 诗妃这个蠢货,净做出让他烦躁的蠢事来! “来人!”司无端皱眉,到了这一刻,这件事已经到了不罚不行的地步了:“王曼禾同竹诗意私藏禁药,意图害人,现交于大理寺,彻查此事!” “至于王齐铭。”司无端看着王齐铭那副哀求的模样,终究有些不忍。 虽然他不是自己的老师,但也确实在他少年时期教会了他许多东西。若真的处以重刑,司无端难免会落下个忘本无情的名声。 “念在王齐铭丧孙之痛,加上他同劫狱的谢召峰之间的关系尚不明确,便罚王齐铭在府思过,抄写佛经为民祈福。” 听到这里,王齐铭狠狠磕头:“多些陛下宽宏!草民定尽心尽力在家中抄写佛经,以感恩德!” “至于劫狱的那几个人,明日午时处斩!” 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 虽然没有惩罚到王齐铭,但竹家一时间没了两个人,失去了王曼禾,相当于失去了丞相府的这座靠山。 而王世溪的事情闹得如此之大,王府也相当于失去了过往积攒的那些好名声了。 王府如今辉煌不在,对竹清歌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 竹清歌回到府中的时候,正好看见王曼禾哭嚷着跪在竹肇群的面前。旁边站着的,则是大理寺派来的人。 大理寺的办事效率果真是高。 “老爷!您不能这样对我!我做的所有事情,哪个不是为了这个家?哪件不是为了您,不是为了我们的女儿啊!” 王曼禾声泪俱下,可怜极了。 可她的夫君,她倚靠了一辈子的男人,脸色却冰冷的好似一个陌生人。 他甚至多一句话都不想理她,只是不耐烦地甩开王曼禾抓着他裤脚的手,抬头对大理寺的人道:“此毒妇罪孽深重,麻烦您费心了。” 言下之意,她的罪孽,已经深重到了如何处置都不为过的地步。 这话听得,让竹清歌后背都冒冷风。 在原主记忆中,分明有很多关于竹肇群和王曼禾感情深厚的回忆。 若非如此,竹肇群也不会这些年也只娶了王曼禾回府,即便迟迟没有生出儿子,他也仍旧带她如初。 他分明是爱着她的。 他却真的能为了利益和名誉,将自己曾深爱的女子,推向万丈深渊。 竹肇群的这句话,也彻底熄灭了王曼禾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夫妻做到这个份上,她还有什么好求。 心如死灰的王曼禾,身形单薄地从地上站起来,被大理寺的两个人架住胳膊,离开了竹府。 一直到离去,她都没有再回头。 竹清歌站在暗处,忽然发现,王曼禾竟瘦削到了这个地步。 单薄的衣衫外清晰可见她嶙峋的骨头。 往日富态端庄,永远昂首的丞相夫人,终究是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恶有恶报。 “歌儿?” 一直等王曼禾离开,竹肇群才转身看到站在暗影里的竹清歌。他匆匆走过去:“在牢狱里受苦了,这几日好好补补。” 竹清歌从竹肇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忧郁,原本以为他是因王曼禾要死了而伤心,但开了口竹清歌才明白,无论到了何时何地,竹肇群有的都只是算计,绝无真情。 “唉。” 竹肇群沉沉叹了口气。 这口气原本就是叹给竹清歌听的,她便也配合着问了句:“爹爹节哀,以后还有歌儿陪在您身边。” 竹肇群轻轻握了握竹清歌的手:“王曼禾那个贱妇,她想害你,她死不足惜。只是苦了你妹妹诗意……”竹肇群说着,神色哀痛:“你妹妹心思单纯,根本不会有那么多心眼儿,这次的事情一定是被王曼禾利用。” 心思单纯? 没有心眼儿? 被利用? 竹清歌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个不得了的笑话。 只是在竹肇群面前,她不能表现出内心的冷意。只能跟着竹肇群的话点头。 “歌儿啊。”竹肇群缓缓道:“你们姐妹连心,你妹妹她一定无心害你,只是这一次她要被王曼禾连累,属实冤枉啊。” 竹清歌内心冷笑。 这恐怕就是王曼禾最后的利用价值了,能够让竹肇群将所有的矛头都推到她头上。 只为能保全竹诗意。 而他苦口婆心地对竹清歌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竹清歌想办法救人。 毕竟这一次受到伤害最大的人是竹清歌,若是她肯站出来帮忙,效果一定比竹肇群亲自出面更好。 竹肇群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竹清歌若是不答应,似乎说不过去。 毕竟她现在的人设还是竹肇群最贴心的女儿。 “爹爹,歌儿明白您的意思。”竹清歌眼神笃定:“您放心,我不会让妹妹被冤枉的。” 竹肇群见竹清歌松了口,便又试探性地开口问:“你同大理寺少卿商牟涯,是不是……” 今日在殿上时,竹肇群便发现了不对,以商牟涯的身份,除了皇家的案子,寻常案件怎能惊动他亲自彻查? 大殿上商牟涯话里话外又处处帮着竹清歌,很难让人不怀疑,这商牟涯对竹清歌,可能存了私心。 竹清歌一脸无辜。 “爹爹恐怕是误会了什么?商大人秉公执法,只是不想让无辜之人蒙受冤屈。” 竹肇群有些失望:“那诗意的事情……” “爹爹放心,我明日一早便去大理寺,面见商大人。” “好!” 听到竹清歌的这话,竹肇群眼神立马就亮了起来。 还真是个称职的“好父亲”。 竹清歌又怎会真心去为竹诗意求情?所以意图加害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她去大理寺,不过是想看看王曼禾和竹诗意,是怎么死的。 所以收拾起来不紧不慢,早上说自己身子不舒服,还特意多躺了半天。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慢悠悠到了大理寺。 只是刚到大理寺,便看见竹诗意一脸厌恶地离开大理寺的场景。 第101章 你也配和本宫抢男人 竹清歌有些惊讶。 竹诗意应该才被叫进大理寺问话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竹诗意还没走出来,就被身后的商牟涯叫住。 “诗妃娘娘!”商牟涯几步追出来:“这应该是您掉的荷包。” 荷包乃贴身之物,若是被有心人捡去做什么坏事,问题会很严重。为避免此类麻烦,商牟涯便亲自出来送荷包。 没成想却被竹诗意误会。 商牟涯乃大理寺少卿,官居正二品,几乎是所有在朝重臣里最年轻的一位,能力不容小觑。 竹诗意转身看过去,商牟涯发如墨,肤白胜雪,剑眉星目,身材高大,俊朗的让人心头打颤。 能力,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商牟涯,若是能收为己用,她在后宫的日子,岂不如鱼得水? “多谢商大人。”竹诗意一副柔弱的模样,接过荷包的刹那,还故意让自己的指尖触碰到商牟涯的掌心。 商牟涯猛地抽回手,荷包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抱歉娘娘,弄脏了您的荷包。” 说罢,商牟涯便俯身要去捡起。 竹诗意见状也赶紧蹲下,两人就这样在共同捡荷包的过程中碰到了一起。 商牟涯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儿。 他丝毫不惯着竹诗意,直接放弃了捡荷包,站起身,冷冷道:“娘娘您小心。” “怎么?商大人还怕本宫吃了你不成?”竹诗意说着,声线清浅,带着诱人的呼吸声。 商牟涯后退两步,根本懒得搭理她。 “微臣告退了。”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竹诗意内心冷笑,男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皇帝都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还怕一个大理寺少卿不上钩? 既然前两计都不成功,竹诗意便直接放大招。 “哎呀!” 她故意假装一副脚步不稳的样子,踉跄着就要朝商牟涯摔过去。 商牟涯本就背对着竹诗意,他感觉到身后有人摔过来,也大概猜到了那人是谁。便不动声色地往远处迈了一大步。 “噗通!” 竹诗意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商牟涯这才转过身来,看见摔倒在地上的竹诗意,一副惊讶的模样。 “娘娘您怎么了?” 赶紧吩咐竹诗意身边的丫鬟:“还不快把娘娘扶起来!” “都别动!” 竹诗意还没在男人面前如此丢人!她偏不要丫鬟来扶,而是一双媚眼直勾勾地盯着商牟涯。 “本宫被这大理寺的路绊倒,便是你们大理寺办事不力,连路都清扫不干净,商大人还不亲自扶本宫起来?” 这等不讲理之人,让商牟涯心里更生厌恶。 但没办法,偏偏她现在受着皇帝的宠爱,她便说什么都是对的。 竹清歌一直在远处看着,眼瞧着商牟涯就要被竹诗意逼的没有办法了,她此刻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 直接瞪圆了眼睛,一脸惊讶开口:“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摔倒了?” 说着就伸手去扶,根本不管竹诗意愿不愿意,愣是用蛮力把她给拽了起来。 竹诗意看见竹清歌,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厌恶之情不言而喻。 “爹爹让我来看看妹妹和大娘,毕竟……”竹清歌刻意加重了后半句话的咬字:“我们是一家人嘛。” 虽说竹诗意满脸厌恶,可商牟涯看见竹清歌,却忍不住眼睛一亮。 他知道竹清歌冲过来是为了帮他解围,心里更是温暖。 “清……”他原想直接叫她的名字,可是有外人在,便忙改了口:“竹小姐。” 他也不知道要同她说些什么,但就是想和她说说话。 同她说话,他便觉得开心。 商牟涯刚才对竹诗意避之不及的样子,现在又和竹清歌凑那么近!一股火气便从竹诗意的心底窜了起来。 “商大人。”竹诗意看着商牟涯,阴阳怪气地开口:“您对清歌如此上心,你们之间,莫不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吧。” 竹诗意原本是想吓唬吓唬这两个人,好把她丢了的面子找回来。 万万没想到,商牟涯却真的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 “娘娘误会了,微臣同竹小姐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商牟涯看向竹清歌,黑眸温柔深沉:“是微臣单方面爱慕竹小姐,仅此而已。” 听了这话,竹诗意脸色更差了! 她想要收为己用的男人,居然喜欢竹清歌?! 那个从小在柴房长大的贱婢,什么时候配和她抢男人?! 想到这里,竹诗意的火气蹭蹭蹭地上涨。 竹清歌更是吃惊。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商牟涯。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商牟涯却仍旧不顾竹诗意脸色难看,继续道:“男未婚女未嫁,微臣喜欢竹小姐,并没有什么问题。” “呵。”竹诗意冷笑,她愤懑地瞪着竹清歌:“竹清歌,我真是小瞧了你。” 能让商牟涯死心塌地,手段绝不简单。 “柳儿,我们走!” 说罢,竹诗意便转身离开。 留下竹清歌在风中凌乱。 刚才商牟涯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对了!”竹清歌绞尽脑汁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要问什么:“竹诗意为什么就这样走了?陛下不是下令了要彻查吗?” 商牟涯也很无奈。 “竹诗意一口否认自己同这件事情有关。找了许多的理由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且她说那日出现在启祥宫的人,因为那是竹府的人,她才让其进殿,原本以为是送家信过来,万万没想到,那人其实是借着送家信的名号,在启祥宫行不轨之事。” 竹清歌吃惊不已。 “她这岂不相当于……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王曼禾的身上?” 商牟涯叹了口气:“王曼禾她,确实也揽下了所有罪,她说这事和诗妃娘娘无关,是她借诗妃娘娘的名号,为了得到九转丹。” 竹清歌冷笑出声:“她倒是伟大。” 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出卖至此,仍旧心甘情愿。 竹清歌想了想,眉头紧蹙道:“即便王曼禾这样说了,这案子仍旧漏洞百出啊。” 商牟涯叹了口气:“可陛下只给了三日之期。” 竹清歌这才反应过来。 司无端将期限限定得这么严苛,就是不想这案子越查越大,越来越麻烦。 况且竹诗意身居妃位,司无端只是让她配合调查,并没有下令对她做任何处罚,意思就是不想让竹诗意被真的定罪。 一来为了保住他皇家的颜面,二来,也不想丞相府损失太过惨重。 没了一个王曼禾,如今若是在死一个女儿,恐怕会对竹肇群重伤太重。 竹肇群一旦松懈,让沈肆听一家独大,朝堂便又会有新的腥风血雨了。 竹清歌忽然背后冷汗直冒。 那日在御书房,司无端看似并未说什么话,但原来,心里早就把一切都规划好了。 他的心思太过阴沉,即便重活一世,竹清歌仍旧看不明白。 第102章 王曼禾之死 竹诗意虽然这次逃过于一劫,但正好也能让竹清歌回去在竹肇群面前卖个功劳。 以后的路还很长,竹诗意不会次次都这么好运。 “商大人”竹清歌开口道:“可以带我去见见王曼禾吗?” 商牟涯皱了皱眉。 竹清歌原以为是不方便,刚要说不看也可以,就听到商牟涯有些不满的声音。 “你叫我什么?” “商大人啊……”竹清歌思索着,看到商牟涯紧锁的眉头,一下子反应过来。 “牟……涯……?” 商牟涯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这就对了嘛,走,我带你进去。” “嗯。” 一路上竹清歌心里都有些忐忑,倒不是因为见到王曼禾而忐忑,而是商牟涯的反应让她忐忑。 重活一世,她根本无心于情爱,她已经做好准备,哪怕此生都用来复仇都没关系。 她的人生本就一片黑暗,深陷在淤泥中,怎敢攀那高岭之花? 商牟涯似乎看出了竹清歌心里的复杂,他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的眸子。 “刚才的话,你不用往心里去。” 商牟涯笑笑:“我只是想让诗妃知道,你有人护着,有靠山有朋友,不是她能随便欺负的。” 这话像一条暖流,流进了竹清歌的心里。 他知道她过得不好,他也知道她被竹府的人欺负,他一直悄悄关注着她。即便会被诗妃针对,也要给她撑腰。 这种感觉,就像回到了上一世。 她有父亲,有哥哥,季家的一切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可最后他们都走了。 想到这里,竹清歌的心脏便狠狠一疼。 “谢谢你。”竹清歌缓缓抬头:“但你是大理寺少卿,肩负着整个北乾的公正,你不该为任何人撑腰。” 商牟涯万万没想到,竹清歌会这么说。 震惊了好一会儿,内心对竹清歌的欣赏更加强烈。 她这样单薄瘦弱的身体里,到底蕴藏着任何的力量,让她看上去如此自信,如此强大。 “好。”商牟涯点头:“我会记住你的话。” 地牢内。 王曼禾独自坐在牢房的角落。一身白衣,已经被脏污沾染成了浑浊的暗色,头发也散乱不堪。 她的这副模样,就算是丢到街边,也只会被人当成乞丐。 先是被自己的夫君残忍抛弃,接着被亲生女儿背叛,一个人连遭两次重击,她这样子倒是情有可原。 “吱---” 牢房们被打开的声音传到王曼禾的耳里,她慢慢偏头看过去,竟是竹清歌那张让她发恨的脸! 王曼禾忽然就挺直了身体,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接着艰难地站起身,踉跄了几步只能扶着墙壁才能站稳。 “你来干什么?!” 看着充满敌意的王曼禾,竹清歌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彻底没救了。” 到了这个地步,她竟还是连一丝悔改之意都没有。 她这种人,根本意识不到,如今的下场都是她自己不断作死得来的! “呵。”王曼禾双目通红,死死瞪着竹清歌:“就算我死了,我还有诗意,还有画意!她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竹清歌你高兴不了多久了!” “你揽下一切罪责,换竹诗意出去,是希望找我报仇?”竹清歌冷笑出声:“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好母亲。原来不过是将自己的女儿从一个深渊,推向另一个深渊。” 王曼禾狠狠攥拳。 “诗意她前途光明!我自要保她,她是我的女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王曼禾说着说着,竟哽咽了起来:“若牺牲我可以救她,我百死不悔。” 竹清歌心里狠狠一颤。 王曼禾或许是个坏人。 但她不管是对竹画意,还是竹诗意,都是个深爱女儿的好母亲。 想到这里,竹清歌心里便酸涩难当。 可若非竹府和司无端,她也是母亲捧在手掌心的宝贝! 竹清歌冷笑出声:“可现在你分明将她留在了仇恨中,她未来的人生里只有仇恨,只有嫉妒和报复,她没有办法好好享受人生,不懂得珍惜已经拥有的一切,她的人生也只会被贪婪和自私控制。” 王曼禾心口发闷,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她只知道,她和她的女儿,凡是都要拥有最好的! “竹清歌,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竹清歌冷笑:“你看看你的下场,再看看竹画意的下场。”竹清歌说着,刻意拉长了声音:“竹诗意会有什么下场,不难猜吧。” “诗意是贵妃娘娘!”王曼禾的情绪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是么。”竹清歌眉底一片冰凉,阴森的眸子带着恨意落在王曼禾的身上:“当初季琢贵为皇后,不还是被某些卑鄙小人,给害得没了命,甚至……”竹清歌越说越慢,咬字越来越狠:“落得个谋逆被抄家的下场。” 听到这里,王曼禾的脸色愈发惨白,眉毛拧做一团,双眸充血地死死盯着竹清歌,心中翻腾起的猜想,让她浑身发凉。 终了,她声音颤抖地问出那个问题。 “你究竟是谁。” 面前的这个女人,陌生的根本不是竹清歌! 但又带着某熟悉,某种诡异,让她不寒而栗的熟悉。 像极了那个人…… 王曼禾问完那个问题,就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 第103章 彻底报复 竹清歌只是阴测地笑着,却并不搭话。 可她越是这样想,就越像是当年的季皇后来找王曼禾含冤锁魂! 王曼禾越想越怕,无数种恐怖的猜想在她的心头缠绕,她甚至连嘴唇都在打颤。 “不可能!不可能的!”王曼禾双眸血红,发疯般地伸出手,就要去掐竹清歌的脖子。 可她哪里是竹清歌的对手?刚抬起手来,就被竹清歌一把扣住了手腕。 竹清歌抓着王曼禾的手腕,反手狠掰,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即传来。 惨叫声响彻整间地牢。 外面的狱卒听到声音,想过来看看,却被商牟涯拦住。 “不必。” 狱卒便也不敢多事。 地牢内,王曼禾痛得在地上打滚,额头的汗水已经将发丝打湿,疼痛和恐惧将她彻底包裹住。 “王曼禾。”竹清歌半蹲下来,一只手捏起王曼禾的下巴,她的声音阴森恐怖,就像是一条冷血的毒蛇,缓缓爬过王曼禾的心头:“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话音落下,王曼禾拼命地摇头,苍白的脸色写满了惊恐:“不,不,不,不要说,不要!” “我现在就告诉你。”竹清歌根本不顾王曼禾的挣扎,一字一句犹如天雷在王曼禾的耳边炸开:“季将军之女,北乾国的皇后,季琢。” 季琢二字,带着浓重的寒意涌上王曼禾的脊背,让她顿时汗毛倒立,浑身都颤抖不已。 “不……不可能……季琢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竹清歌冷眸微眯,她的声音又冷又轻,如鬼魅般可怖:“季家一十八口人,他们死的好惨……他们死不瞑目,化作孤魂野鬼,日日夜夜在竹府的上头环绕……” “啊!”王曼禾几近崩溃,她双手抱头只想要逃,可被竹清歌冰冷的手死死握着,根本逃不掉。 “我弟弟才三岁,却被活活刺瞎了双眼!死在冰冷的寒刀之下!”竹清歌怒目圆瞪,恨意充斥着她浑身的血脉:“午夜梦回,丞相夫人有没有听到我弟弟的啼哭?他好疼,他说他好疼啊!” 王曼禾浑身颤抖不已,她被逼得几近疯狂,不断地摇头,嘴里呢喃着:“不是我,不是我,与我无关,都是竹肇群!都是竹肇群的意思!求求你放过我……” 泪水和汗水混做一团,王曼禾已经浑身被冷汗打湿。 竹清歌厌恶地松开手,将她甩到一旁。 “竹肇群我自然不会放过她。”竹清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不止竹肇群,整个竹家都要跟着陪葬。” 王曼禾的脸色灰败不堪,用残存的一丝理智拉住竹清歌的裤腿,苦苦地哀求她:“求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的两个女儿,我的命已经赔给你了,你就放过她们吧!” 竹清歌冷笑:“王曼禾,你的命可没那么值钱。”竹清歌虽是在笑,可瞳色阴冷,仿佛整间屋子的气压都在不断下降:“况且,就您女儿对我的恨意,她可不会乖乖度日,一定会想尽办法,自己往我的刀子上撞。” 竹清歌轻蔑地看着王曼禾:“就像你一样。” 说罢,竹清歌转身离开。 她将最极致的痛苦和绝望,带给了王曼禾。 只可惜,她很快就要死了。但值得开心的是,她一定会死不瞑目,含恨九泉。 这和竹清歌一早为她设定的结局,没差太多。 地牢中,王曼禾如遭雷劈。 原来这一切,都是竹清歌一早就预料好的,她一步步攻击,一次次陷害,但其实都是在竹清歌面前自掘坟墓。 而她的女儿,也会走她的老路。 想到这里,王曼禾便更加崩溃。 若竹诗意的下场注定和她一样,那她的牺牲算什么! “不!” 王曼禾发了狂一般站起来,扑倒地牢门口,抓着门杆,狠狠拍打着大喊:“我要见诗妃娘娘!我要见诗妃娘娘!” 狱卒嫌她吵,用佩剑狠狠敲击门杆,警告她:“将死之人,也配见诗妃娘娘?” 王曼禾不顾狱卒的敲打,手臂穿过门栏,一把将那狱卒的胳膊抓住:“告诉诗妃娘娘,竹清歌不是竹清歌,季琢她没有死,季琢她回来了!整个季家都阴魂不散!” 这段话在狱卒听去,根本就是不着边际的疯言疯语。 “疯子。” 狱卒狠狠甩开王曼禾的手:“来人,把这个疯婆子绑起来,堵上嘴巴,吵到老子睡觉了!” 王曼禾想告诉所有人,她没有疯,她想告诉竹诗意,要提防竹清歌。 可她的嘴被堵起来,再也说不出话了。 但更让她恐惧的是,死后魂归九泉,若是遇到季府的魂魄,她又该如何应对。 恐惧缠绵了王曼禾一整夜,第二天一早,还未上刑场,狱卒便发现她死在了地牢里。 双眸死死瞪着,怎么也合不上。 这消息传到了竹府,他们正在用膳,竹肇群听了也只是顿了片刻,并无其他反应。 另一边,大理寺内。商牟涯身处高位,张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如今已经不是张巡捕,而是被罢免官职审问的戴罪之人张超。 他乖乖地招出了他同王齐铭之间的勾当,王齐铭许了他黄金百两,他才心甘情愿做当王齐铭的内应。 “原大理寺巡捕张超,私收贿赂,罔顾法纪,现抹去官职,流放出金陵,在重责二十大板!” 商牟涯说到这里,像是想起来让人愤怒的事情,眼里阴沉无比:“对犯人私自用刑,再加三十大板!” 张超心里一沉。 他并没有私自用刑!他分明是有理有据的盘问!为何商大人如此生气,惩罚的力度甚至比他私收贿赂还高! “商大人……”张超想要解释,可商牟涯冷厉的眼神逼得他不敢不从。 五十大板打完,张超几乎没了半条命,他蹒跚着走出大理寺,身子痛得犹如要散架了一般。 只是还未走出宫去,便被沈肆听华丽无比的轿撵,挡住了去路。 第104章 竹清歌的三个男人 张超扶着墙壁的手狠狠一颤,艰难地跪下,给沈肆听请安。 却迟迟没有等来让他起身的话。 张超刚受了五十大板,后背全是伤,衣服也被打得破破烂烂。 此刻正值晌午,太阳炽热无比,照在他后背的伤上,像是被火烤一般艰难。 沈肆听的轿撵落下,下人当街为他遮了个巨大的棚子,他在阴凉舒服的棚子里,吃着点心品着茶。 看着张超痛苦万分地跪在烈日下,沈肆听勾了勾唇。 “带过来。” 夜影抓着张超将他抓过来,丢在沈肆听的面前。 “沈大人,草民不知何处得罪了您?” 沈肆听微微侧头,眸色寒冷如冰:“拿鞭子打竹清歌的,是哪只手?” 听到这句话,张超后脊背发寒。 难道沈大人如此大阵仗地在这里等他,是因为他曾对竹清歌用刑? 张超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让他根本不敢相信。 先是商大人多加的三十大板,现在又是沈肆听。 难道就因为他打了竹清歌,他们便要来报复吗! “不回答?” 沈肆听懒洋洋地摆了摆手:“那便将两只手都砍了。” 张超被吓坏,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拼命地求饶:“求沈大人饶命,小的不知情,只是奉命行事,求求沈大人放过我吧!” 眼看着夜影的刀就要劈下来,根本没有因为张超的求饶就减慢速度。 情急之下,张超只能崩溃大喊:“右手!是右手握的鞭子,打了竹小姐。” “啪!” 一刀劈下去,夜影用身子挡在沈肆听的面前,好让沈大人安心喝茶,不必被飞溅出来的血扰了胃口。 “行了。”沈肆听缓缓站起来,便准备回府:“给人家包扎一下,省得血流的到处都是,脏了宫中的地。” “是。” 夜影将布条系在张超的断手上,猛地用力一拉,白色的布条瞬间被血水染湿。 巨大的痛楚让张超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 “滚吧。” 张超就这样连滚带爬地走了,手上的血虽然不再流了,可刚才包扎时流的血,足够让他失血过多了。 但强烈想活下去的欲望,苦苦支撑着张超。 他不想死,他还没有活够。 面无血色的张超跌跌撞撞地终于走出了宫门,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他靠在城墙边连连喘息,想积攒一些力气。 只要寻个郎中,将手和后背的伤处理一下,他还能活。 他还有一只手可以用。 直到从天而降一阵冷风,吹乱了他湿漉漉黏在头皮的发丝。 时愈白从天而降,手中一把长鞭,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 死亡的味道从未有一刻这般近,让张超的心彻底跌进谷底。 他大概已经猜出了自己的结局,只是苦笑着问:“又是因为竹清歌吗?” 时愈白不语,他冷峻无瑕的脸庞,虽然苍白,却透着嗜人的杀意。 一阵冷风吹过,长鞭划破寂静,下一刻,张超已尸首分离。 伤他歌儿者,绝不手软。 张超的身子还僵直的扶着城墙,而头,已经滚落去了台阶之下。 时愈白一袭白色长衫,衣摆处被溅了几滴鲜红的血珠。他不动声色地收了长鞭,眼尾嗜血的杀意渐渐收敛。 晚上歌儿要来吃饭,他要早些回去准备。 时愈白转身,长腿迈开的瞬间,张超的半个身体,这才重重倒下。 摔在血泊里,残忍无比。 另一边--- 竹清歌在府里在一个时辰里连续打了十几个喷嚏,打到最后锦瑟都开始忧心了。 “小姐,您没事吧,是不是感冒了?我叫郎中来给您看看吧。” 竹清歌摆摆手:“没事,就是鼻子痒痒。” 估计是谁惦记着她,又要害她了。 “小姐。”锦瑟端了一杯水过来,看着竹清歌手里的书册道:“小姐,您这几天没日没夜都在看这书,这书有那么好看吗?” “我已经看到第七本了。”竹清歌又翻了一页道:“这是北乾异闻录,收录这天下各类奇珍异物,东海的宝藏,南海的蛟人……” “蛟人?”锦瑟眨了眨眼睛:“这世上真的有蛟人吗?” 竹清歌摇摇头:“不知道。” “那这书都是假的吗?” “半真半假。”竹清歌道:“这可是我托了好多人才集齐的书。” “小姐,那您看这个做什么?” “奇珍异物,我想看看,天下有什么珍宝可以解百毒的。” 锦瑟瞬间便明白了。 “小姐是想帮时公子解毒是吗?” 竹清歌点点头。 “可是……”锦瑟有些犹豫:“这种书靠谱吗?” “既然是有真有假。”竹清歌又翻了一页:“那便有真的成分,只要有希望,我就要试试。” “小姐对时公子真好。”锦瑟扶着脑袋拿起了旁边的书:“锦瑟也来帮小姐看!” 第七本书的尾页,竹清歌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赤溪!” 锦瑟也激动抬头:“小姐,您找到啦?” 竹清歌点点头。 “这书中说,北方有一湖,名曰赤溪,集合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汇聚而成,可治百病,解百毒,非常神奇。” “北方……”锦瑟皱了皱眉:“北方那么大,我们要去哪里找呢?” 竹清歌想了想。 “走!”她拉着锦瑟起身:“去藏经阁!” 记得上次上山听慧明大师的讲座,便记得那寺庙内的藏经阁。 网罗了天下奇书,定能寻得这“赤溪”! 藏经阁内通常不让外人进入,可慧明大师看着竹清歌,却意外地同意了。 竹清歌原本都想了法子,说服慧明大师,但他竟然什么都没说便同意了,让竹清歌有些惊讶。 慧明大师乃陛下都敬重的大师,所以绝不可能因为竹清歌是丞相的女儿,就对她特殊对待。 “多谢慧明大师。” “不必言谢。”慧明大师敲着木鱼,轻轻睁开眼,目光平静,却好似包含汪洋大海:“万般皆空,但因果不空,积善之家,便必有余庆。” 竹清歌有些不解。 “大师的意思是,我家积善行德,所以有了恩德,您才许我进藏经阁是吗?” 竹清歌有些不理解。 都说慧明大师心若明镜,眼若神明,可竹肇群一家分明残害忠良,坏事做尽!慧明居然说他家积善行德? 不止心不明,根本就是瞎了! 慧明大师停了手中的事。 “前世积攒下来的恩德,并不会成空。” 听到这里,竹清歌狠狠一颤。 前世…… “慧明大师。”竹清歌声音颤抖:“您这是什么意思?” 慧明又一次闭上眼睛,静静地敲着他的木鱼。 整个庙堂安静空旷,唯有“前世”二字和让人心静的木鱼声,回荡在耳边。 第105章 救时愈白 佛堂里宁静和竹清歌心里的杀戮格格不入,她尊重这里的一切,也惊叹慧明大师的眼光。 只是,她活过来便是为了复仇。 她的人生也只有这一个目的。 “对不起慧明大师。”竹清歌缓缓开口:“善德换不来人命,也救不活亲人。” 一味的善良,只会让人踩在自己头上变本加厉。 她宁可做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只要能保护好身边的人便足以。 “丫头。”慧明大师抬眸,眼底温柔平静:“本座并非让你停下脚步,只是希望你保护好自己。” 竹清歌的心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 “头戴银盔,身披战袍,手握青剑,八面威风,当年那万夫不当之勇,时至今日都是北乾最英勇无敌之人。” 听到这里,竹清歌忽然攥紧了手心,她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红发胀,看着慧明,眼眸有些湿润。 他说的是季琢,那个立下无数战功的女战神,被皇帝扣上了谋逆的帽子,根本再无人敢谈起她的事情。 如今被慧明提起,竹清歌很难不感触。 竹清歌声音发紧,良久才堪堪吐出两个字来。 却已是极力的隐忍,但仍旧颤抖不已:“谢谢。” 她不知该说什么,想了半天也只能是谢谢。 谢谢他还记得,谢谢他没被脏东西蒙了眼睛。 “任重而道远。”慧明重新闭起眼睛,静静道:“若有难处,随时开口。” 竹清歌怀揣着沉重的心情去了藏经阁,她告诉看守的僧人,她想要一处名曰“赤溪”的地方。 僧人想了想。 “施主说的应该是‘慈溪湖’原是位于西北边陲的一处名曰钟乐镇的地方,那里的百姓身居山林,常年与大自然作伴,很少为外人所知。赤溪,只是它在话本里被美化后的名字。” 僧人说罢,搬来一个梯子,爬上书柜的二层,翻找出来了一本书。 “这里有关于慈溪湖的全部消息。” “谢谢!” 竹清歌内心激动万分!时愈白终于有救了! 她把书拿回去仔仔细细地研究,甚至将出行的路线都规划清楚了。 书中说,需要被那温泉水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方可初显效果。这么说来,就要去那钟乐镇住上一段时间了,少则两个月,多则便不知道多久了。 她需要多准备些衣衫和生活必需品。 去外面住那么久,对竹清歌来说太不现实。竹府里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若是走那么久再回来,她掌事的位置恐怕又要一去不复返了。 竹清歌便决定先将时愈白送过去,看着他的伤势稳定下来,再回金陵。 离开前,得先和竹肇群说一声。 竹清歌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爹爹。”竹清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女儿想求您一件事。” 竹肇群立马关切着起身。 他现在可就这么个还能利用的女儿了,一定不能再出什么纰漏了:“歌儿,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竹清歌摇摇头。 “今日府中大事不断,大娘虽然对我不仁,但好歹也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长辈,如今死得这么惨,女儿心里实在不好受。” 听到这里,竹肇群也沉沉叹气。 “苦了你了。”他拍了拍竹清歌的肩膀:“有情有义,还知道感恩,不愧是我竹肇群的好女儿。” “听闻坝县近日遇了洪灾,庄稼地里全被雨水冲了,民不果腹,女儿想去做点善事,送些粮食,也算是给死去的大娘积些功德。” 听到这里,竹肇群对竹清歌的欣赏已溢于言表。 这丫头不光知恩图报,而且做事更得他心意。 送粮食,这无疑是帮丞相府收复民心的好机会。 “好。”竹肇群答应的很爽快:“不过要注意,去账房拨钱的时候,每一文钱都要做好记录。”说到这里,竹肇群又怕竹清歌会误会,又改了口解释道:“倒不是爹爹不信任你,只是府里这么多双眼睛,若你这个掌事的都不认真记账,下面的人便更不听了。” “爹爹,歌儿明白的。” 一切准备就绪,竹清歌已经等不及要出发了。 时愈白的身子越发虚弱,她女扮男装将时愈白接出来时,掌事出来阻拦。 竹清歌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今日是奉沈大人的命令,将时公子接去督公府住一段时间。” 竹清歌每次来清风阁,都是女扮男装的模样,她的身份也一直都是沈大人的家仆,来时愈白只是来传达沈大人的吩咐,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有人怀疑。 所以这一次竹清歌将时愈白带走,掌事的也没说什么。 以为只是沈大人最近公事繁忙,想叫七号取督公府伺候他。 他们就这样说顺利地离开了金陵城,马车不敢太快,时愈白的二身子受不起那样的颠簸。 “愈白哥哥。”竹清歌看了眼外面的路:“天色已晚,我们就在这里歇息吧。” “嗯。” 捡柴火,杀野兔,生火…… 竹清歌仿佛回到了上一世。 征战途中,大都在路边休息,在野外扎营,她虽是将军,却从不摆架子,凡事都和大家一起干,她和她手下的兵,相处的就像好兄弟。 不知道她死以后,她的那些将士,都过得还好吗。 “歌儿。”时愈白瞧出竹清歌的情绪变化,他轻轻帮竹清歌脸蛋上的灰尘擦去:“一切都会好的。” “嗯。”时愈白道:“等我的身子好一些,就可以带你回去见见季老将军留下的士兵。” “好。” 现在还不方便,因为时愈白住在清风阁,事事都被沈肆听盯着。 竹清歌可以将自己的姓名交托给沈肆听,但季府唯一剩下的军队,绝不容有失。 两个人在寂静的夜色下,吃着烤兔,一会儿说说儿时的趣事,一会儿说说如今的朝局,舒服又开怀。 直到他们感觉到周围丛林里的不对劲,眸子顷刻凌厉,屏息凝声地等待着即将来临的大风暴。 第106章 沈肆听刺杀竹清歌 忽然从周围的树丛齐刷刷蹿出来十几个黑衣人,各个持剑带风,充满杀气。 竹清歌蹙了蹙眉头。 时愈白的手也不动声色地放在了腰间的长鞭上。 “没事。” 竹清歌将时愈白握在鞭子上的手按下。 “这次换我保护你了。” 正好,她也想试试重生以来,她每日练功,加强锻炼,这具身体被培养的成果如何。 时愈白有些忧心,但他永远信任竹清歌。她说她可以,便一定可以。 “好。”时愈白松开手,会心一笑:“看你表演了。” 竹清歌站起身来,目光冷厉地看向来人。 “各位大哥,有何指教?” 这群黑衣人身上毫无花纹,材质布料也是最普通的,腰间的佩剑也统一着,毫无特色,根本难以从他们身上看出任何关于身份的线索。 这荒郊野岭,最可能出现的便是山匪,可从没听过哪家的山匪服装和武器都是统一的啊。 竹清歌蹙眉。 难道是她的仇敌? 不是王齐铭的人,便是竹诗意派来的。 果然,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吐出几个字道:“要你的命。”便持长剑卷着冷风,飞速向竹清歌袭击而去。 竹清歌不甘示弱,她虽然身材瘦削,但也正是体重轻便使得她比这群男人更为灵巧,只见竹清歌一抹白影迅速穿梭在那群黑色中。身形如电,纵跃如飞,一个转身的工夫便夺了黑衣人的长剑。 “果真是好剑。” 竹清歌握得很满意,唇角微微扬起,带着阴冷的弧度,和她那张天真无害的脸,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黑衣人源源不断地朝她攻击,竹清歌抓住时机,身子猛地飞跃而起,利于树干之上,让飞扑而来的黑衣人都扑了个空。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黑衣人,微笑着摇摇头。 嘴里忍不住吐槽道:“打架要动脑子的。” 话音落下,她从树上飞扑而下,在空中一个倒翻,猛地挥动手臂,手里的长剑划破疾风,精准地向周围黑衣人的喉咙划去。 出手又快又狠,刀锋凌厉,呼呼作响,和她瘦削的身材根本不匹配! 黑衣人虽躲过了竹清歌的刀锋,但也均被这女子的手段吓到。 看上去单薄又柔弱,没想到下手如此阴狠! 根本不按寻常套路来! 趁着黑衣人失神之时,竹清歌挥动长剑又要展开新一轮的攻击,冷风划过,不小心吹起为首黑衣人的面罩。 脖颈下面用烙铁烫印着一朵黑色的莲花。 竹清歌猛然收回手。 这个标识……竹清歌见过,他们是沈肆听手下的千骑兵! 沈肆听的人? 竹清歌一时间陷入了恍惚,沈肆听为什么要派人杀她? 迅速的反应之后,竹清歌翻身一转,她收起了凌厉的刀锋,反而故意伸出胳膊被那黑衣人的利刃划伤。 “哎哟!” 竹清歌吃痛喊叫出声,顺势跌在地上。 黑衣人懵了。 这是什么套路? 竹清歌的功夫路数时愈白再清楚不过了,这丫头忽然收敛了杀意,自然有她的目的。 时愈白并不担忧,只是有些心疼她胳膊上的伤。还是不动声色握紧了腰间的长鞭,准备随时出手。 黑衣人看见竹清歌摔倒在地上,身子过着尘土又直接滚到了树下。 但竹清歌仍旧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挣扎着站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黑衣人再度蒙了。 不至于吧。 她只是滚了两圈,胳膊上划破了个口子,至于喘得这么厉害吗!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此刻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竹清歌则再一次朝他们冲过去。但这一次,刀锋不再如往常凌厉,而是处处都透着破绽和漏洞。 几个回合下来,竹清歌连连败退,最后身子猛撞在树干上,捂着胸口,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黑衣人们拿剑的手都在颤抖。 他们没有用内力,甚至都不敢太用力…… 他们连碰都没碰到竹清歌几下,她怎么就吐血了呢…… 竹清歌靠着树干,看着黑衣人们想进攻又不敢的为难样子,心里暗自发笑。 她赌对了,沈肆听不会杀她,只是想借此机会试探她的功夫。 只是刚开始那几招,不知道有没有败露。 夜色寂静,男人好听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沈肆听一袭白衣,慵懒地倚靠在树枝上,夜风吹得他衣袂飘飘,唇角勾着玩味的笑意,眼底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竹清歌忍不住感慨这沈肆听卓越的轻功。他来在这树上来得悄无声息,连一丝风动都没有。 沈肆听摇着折扇从树上跃下,稳稳落在竹清歌的身边。 忍不住轻斥她:“拙劣的演技。” 黑衣人齐齐向沈肆听行礼,而后便整齐地又回到树丛中,隐没在夜色里。 沈肆听看见竹清歌唇角的鲜血,他眉心微微蹙起,语气也有些不满:“哪里弄来的血。” 竹清歌吐了吐舌头。 舌尖被她咬破了一个口子。 沈肆听蹙着的眉头自然而然地舒展开来,忍不住收起折扇敲竹清歌的脑袋:“无趣。” “哪有你无趣。”竹清歌把嘴角的血渍擦掉:“好端端的,干嘛派人来杀我。” 沈肆听懒洋洋地瞥了竹清歌一眼。 “本督若要杀你,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竹清歌掸了掸身上的土,不说话。 “若非本督这么无聊……”沈肆听眉心一转,黑眸深邃如渊,忽地扣住竹清歌的肩膀,将她按在树上:“怎会发现竹小姐功夫如此了得?” 时愈白在一旁,已经握紧鞭子要冲过来。 “没事。”竹清歌偏过头对时愈白道:“沈大人才舍不得伤我。” 沈肆听:“???” 他刚才那么凶,这妮子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他了? 沈肆听心里情绪很复杂,皱着眉头,不满道:“本督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可竹清歌却看的真切。她被划伤的是右手臂,可沈肆听伸出右手,按住的却是她的左肩膀。 那么别扭的动作,不过是为了避开她的伤。 堂堂大奸臣九千岁,竟也有这么不为人知的温暖一面。 “沈大人。”竹清歌扬了扬眉:“若我死了,谁陪您逗乐?谁陪您在司无端和竹肇群面前一唱一喝?若我死了,沈大人你会很寂寞的。” 第107章 乡下女子 沈肆听蕴着冷意的黑眸盯着竹清歌那张天不怕地不怕的脸颊,怒气倒真慢慢地消散开来。 “说,带本督的宝贝男宠去哪儿?” 竹清歌干呕了一下。 “这里又没外人,沈大人用词能不能正常一点。”竹清歌撇撇嘴:“我听闻北边有个钟乐镇,镇上有个神仙温泉,名曰慈溪湖,相传能治百病,解百毒,所以我准备带愈白哥哥去疗伤。” 沈肆听眉头蹙起:“温泉?”他说罢,看了眼竹清歌又看了眼时愈白,眼底的不悦慢慢腾起:“孤男寡女,远走他乡去泡温泉?” 竹清歌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孤男寡女。”沈肆听又一次提醒竹清歌:“你聋吗?” 竹清歌被他这一骂,心里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什么孤男寡女,我同愈白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算是亲兄妹了,哪有那么多讲究。” 沈肆听脸色一沉,这丫头平日里行事作风像个男子,怎么这种事情上也大大咧咧像个男人。 “不行。”沈肆听明确表示:“本督不同意。” “不行。”竹清歌也明确表示:“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一定要去试试。” “那本督现在就杀了时愈白,断了你这个心思!” “沈肆听!” 竹清歌眼见着冷风乍起,沈肆听这个疯子,他来真的! “时愈白不能死!”竹清歌慌忙冲上去阻拦。 这沈肆听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竹清歌不敢继续刺激他,便道是:“时愈白功夫了得,他现在身中剧毒,鞭法依旧如此强劲,若在他的鼎盛时期,北乾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丞相府和宫里危机四伏,我需要他帮我。” 沈肆听捏着时愈白的喉咙,他的指尖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掐断时愈白的脖子。他那双阴蛰的眼似暗藏汹涌的波涛,眉宇间是明显的怒意,盯着竹清歌一字一句道:“有本督的庇佑,你不需要任何人。” 沈肆听发起疯来,没有人能阻止她,竹清歌急得掌心都是冷汗,最后索性决定赌一把,她猛地喊出声:“时愈白是季家唯一的遗孤!” 夜色寂静,竹清歌感受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好似要跳出胸膛了一般:“沈大人就当可怜可怜季家,看在他们为了北乾立下无数功劳的份上,留下时愈白吧。” 竹清歌在赌,赌沈肆听对季家的感情,究竟是恨,还是其他。 竹清歌过去以为,沈肆听对季家肯定只有无尽的恨意,毕竟季家对司无端忠心耿耿,一路扶持司无端上位,还屡次刺杀沈肆听。 但重生以来,沈肆听在竹清歌心里的印象,在不断地更改。 竹清歌在赌,也在测试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果然,周围肆虐的冷风渐渐平息,沈肆听眼底的杀意,也慢慢收敛了进去。 “也罢。”沈肆听收回掌风:“时愈白去解毒之事,本督会派人送他过去。“ 沈肆听指了指竹清歌:“至于你,乖乖回你的竹府去。” “为何!”竹清歌有些不满:“竹肇群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他不会有任何疑心。” “是么。”沈肆听冷笑出声:“本督怎么听说,竹小姐不在家的这几日,竹府便迎了新的小姐入府呢。” 竹清歌吃惊抬眸:“怎么可能?竹家的女儿除了竹诗意和竹画意,还有谁?!” “那便等你自己回去看了。” 沈肆听的这个理由,若是真的,确实在竹清歌的内心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她好不容易才在竹府拥有了如今的地位,若是半路杀来个程咬金…… 就竹肇群的尿性,他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来。 只是他从哪儿又变出来的女儿? “可……”竹清歌还是有些犹豫。时愈白看出了她的犹豫,便拍了拍竹清歌的肩膀。 “你放心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 竹清歌看着沈肆听:“那时愈白就拜托沈大人了。” 沈肆听挑了挑眉:“竹小姐是以什么身份拜托本督的?” 竹清歌愣了愣,随即展颜笑了:“沈大人希望我是什么身份,我便是什么身份。” 言下之意,身份并不重要,他希望她是谁,那她便可以是谁。 “如此猾头。”沈肆听颇为无奈。 竹清歌将时愈白交给了沈肆听的手下,她则驾马,一路回了丞相府。 沈肆听果然没有骗她,回到丞相府时,便看见正殿的烛火亮着,厨房忙忙碌碌不停上菜,道道都是寻常用来招呼客人的大菜。 竹肇群一个人自然不会做这么多菜。 竹清歌进了正殿,看见满桌子的菜,可喜笑颜开的竹肇群。 竹肇群见到竹清歌,也有些吃惊。 “歌儿?你怎么回来了?” 竹清歌道:“送粮之事我拍了李叔过去处理,具体的流程和粮食都准备好了,李叔过去只需要放粮即可,我想着府中这几日都事情较多,便先赶回来了。” 竹肇群点点头:“这样也好。”而后放下碗筷站起身,言笑晏晏地介绍坐在他对面的女子。 “这是竹黛雪,乃我远方表弟的女儿,常年呆在乡下,前段时间她爹爹去世,这丫头无依无靠,便不远万里前来投奔我们。” 乡下之女…… 竹清歌怀疑地看着这女子的穿着打扮,项链是上好的南海珍珠,衣裳上的刺绣更是精致少有,整个人带着一种瓷娃娃的精致感觉,像是从小便被培养成这样子的。 怎么可能是乡下之女? 更像是出自小门小户,但为了能攀附权贵,便从小教女儿诗书礼仪,好成为上等人的人家。 竹清歌并未戳穿,而是浅笑着同她点点头。 “原来是黛雪妹妹啊。” 竹黛雪起身给竹清歌请安,即便是夜晚昏暗的烛光下,仍能看出这竹黛雪模样十分精致,黛美如月,鼻尖小巧,皮肤细致白皙,好看的根本挑不出错来。 是难得一见美人坯子。 这竹黛雪倒是一点不怕生,行礼之后,便走过来牵竹清歌的手:“姐姐一路奔波辛苦了,快坐下来喝口热汤。” 竹黛雪那小手又细嫩,又柔软,握着竹清歌,竹清歌都觉得心颤。 这一顿饭吃得,竹肇群扬起的嘴角就没有放下过。 竹清歌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竹黛雪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竹肇群对她的欣赏全写在连上了。 他该不会……老牛吃嫩草,要给竹清歌又找个娘吧! 可她只是他的侄女啊! 第108章 听雪阁初建 接下来的几天,竹肇群甚至将王曼禾曾经居住的卿芳阁,彻底改头换名,摘了原本的牌匾,仆人也统统被换下,正式更名为听雪阁,给竹黛雪居住。 这竹黛雪的待遇未免太好了,既是乡下过来投奔的亲戚,为何分这么大的一间院子给她。 竹清歌心里不解,但又不好多问什么。 相处的这几日来,竹清歌倒是没发现这竹黛雪有什么异常,反而她事事都向竹清歌请教,悉心跟她学些府里的规矩,每日跟在竹清歌的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嘴巴甜极了。 竹清歌喜欢吃桂花糕,竹黛雪便悄悄记了下来,跟着糕点师傅学了一整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跑去城郊亲自采摘最新鲜的桂花,就为了给竹清歌做桂花糕吃。 这丫头的用心,多次让竹清歌感动,心里对她的戒备也逐渐地放下,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般对待。 日子便这样平静如水地过着。 竹诗意暂时没有什么大动作,恐怕也是因为之前的案子,让她暂时消停下来了。 直到顾谦武大胜归来那日,陛下下令五日后宴请百官,庆贺顾将军凯旋。 竹府里才再度忙了起来。 这次宴会,来得都是朝廷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女眷们定是要挤破了头,换上最能艳压群芳的衣裳,好博得男子们的芳心。 连续几日,宫中负责选秀的老嬷嬷一到晚上便出现在竹府,而且一来便往听雪阁去,竹清歌觉得奇怪,便派锦瑟过去打探情况。 这才知道,原来是竹肇群专门请她过来指导竹黛雪的舞技。 请宫里的老嬷嬷来……竹清歌大概也明白了竹肇群的用意。 看样子他是准备将竹黛雪送进宫里,和竹诗意好有个照应,毕竟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让竹诗意在后宫的日子也不好过。 只是不知竹黛雪她自己的意愿是什么,那丫头心思纯粹,深宫高墙,若真的进去了,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更何况伴君如伴虎…… 想到这里,竹清歌不禁便有些担心。 她趁着老嬷嬷离开,拿了些糕点去听雪阁探望。 “今日见你练舞很是用功。”竹清歌道:“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竹黛雪点点头。 竹清歌也懒得拐弯抹角,她开门见山便开口:“这支舞,是准备在庆功宴表演的吗?” 竹黛雪没有否认,而是自然地承认:“嗯,妹妹从小学舞,舅舅说趁此机会,可以展现我的舞姿。” 这竹黛雪倒是实诚,但也正是她这种实诚的性子,让竹清歌多少有些心软,不想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便开口提点道:“你可知此次献舞的结局是什么?” 竹黛雪微笑道:“若雪儿幸运,能入了陛下的眼,便能入宫伴驾,一生荣华。” “若陛下看不上雪儿,雪儿便回府继续勤学苦练,再接再厉,等待下次机会。” 竹清歌不禁感慨,是她多虑了。 从一开始,这丫头想的就是入宫,甚至连在场的其他王爷皇子都不考虑。 “你可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竹黛雪点头:“妹妹明白,只是荣华富贵不是从天而降,要靠自己去争取。况且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我承受得了高位,便做好了面对一切可怕后果的准备。” 竹黛雪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心智却已经比寻常同龄女子成熟许多。 加上她这张得天独厚的脸庞,或许入宫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既然你都想明白了……”竹清歌道:“便放手去做吧。” “嗯!”竹黛雪眼见竹清歌支持她的想法,立马高兴地扬着嘴角,喜上眉梢地走过来拉着竹清歌坐下:“姐姐,你来帮妹妹看看,这次献舞的曲目,可有什么要修改的。” “好。” 负责弹曲的乐师,忽然小腹胀痛,便行了礼匆匆离开,这一时间没了乐师,这无人演奏,成了难题。 “姐姐!”竹黛雪犯了难:“这琴师三天两头的身体不舒服,耽误了好几次练习了,这可怎么办啊。” 竹黛雪这小脸皱的跟一团包子一样,竹清歌看着忍不住发笑。 “到时候到了御前,可不敢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竹清歌起身,将竹黛雪蹙紧的眉心揉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体态和表情,明白吗?” 竹黛雪点点头,但小脸还是苦巴巴的。 “好了。”竹清歌问道:“这次选的配乐是哪一曲?” “倾序曲。” “正好。”竹清歌走到古筝旁边坐下:“这曲子我会一些,便暂时帮你配乐吧。” “好!” 清越悠扬的琴声,在竹清歌的指下缓缓弹出,弦音温劲,仿佛真能让人置身于世外桃源一般,看小鹿在林间奔跑,翠鸟在枝头蹦跳,而在这世外桃源的中心,缓缓出现一个一袭白衣的仙子,翩翩起舞。 一曲毕,两个人似乎都还沉浸在音乐的氛围中,难以自拔。 而门外,则响起了清脆的掌声。 竹清歌望向门口,竹肇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似乎已经看完了她们全部的表扬。 “一个琴声悠扬,仿佛将人带入幻境,一个舞姿优美,仿佛在看仙女下凡。”竹肇群说着,眼底的兴奋难以掩饰:“真是让人大饱眼福啊!” “雪儿献丑了。”竹黛雪微微行礼道:“多亏了姐姐的琴声,才能将这场表演完成的如此精彩。” 末了又加了一句:“许是姐妹间的默契,同姐姐合作,似乎比同之前乐师合作,更为顺利。” 竹黛雪的这句话,似乎给竹肇群了一个新的想法。 “既然如此,这次庆功宴上,便由你们两个一起表演!” 第109章 喜欢这个妹妹 竹清歌并不是很愿意,毕竟庆功宴上人多,她并不想出任何风头。毕竟竹诗意沉寂了这么多天,一定会想办法找她的茬。竹清歌又何必给这个机会,让她刁难自己? “爹,歌儿琴技拙劣,殿前又容易紧张,怕会连累了妹妹,还是算了。” “算什么算了。”竹肇群望着竹清歌,满心欢喜。他从前怎么没想到,这竹清歌五官端正,论容貌丝毫不逊色于竹黛雪,加上有如此琴技傍身,若陛下看上了她,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样一来,无论是清歌还是黛雪,她们俩无论谁进宫,对竹府都是有利无害的。 两人一起表演节目,成功的机会也大大增加。 竹肇群怎么可能允许竹清歌拒绝? “好了。”竹肇群摆摆手:“歌儿你莫要再谦虚,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妹妹初次入宫,你跟在身边为父也更放心些。” “姐姐~”竹黛雪挽着竹清歌的胳膊,眉眼弯弯,笑得很甜:“你就帮帮妹妹嘛。” 万般无奈之下,竹清歌也只好答应。 无论是出风头还是被针对,都则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关键是她看见竹黛雪开心的样子,自己心情也变得不错起来。 竹清歌上一世有个年幼的妹妹,死在了出嫁的前一天。 所以这一世让她遇到竹黛雪,似乎是为了弥补过去她作为姐姐,没能完成的责任。 这几日竹清歌都在竹黛雪的府里练习,姐妹俩的笑声,在听雪阁从未间断。 就连锦瑟看着都颇感行为而,她似乎从来没见小姐笑得如此开怀。 庆功宴的前一天,竹黛雪带着手下,来风华殿找竹清歌。 “姐姐~这是这次表演的衣裳,绣坊的工匠才做出来,你快试试看,合不合身。” 竹清歌只是个弹琴的,原想着随便穿一身低调的衣裳就行了,毕竟主角是黛雪,不能抢了她的风头。 可这丫头却如此热情。 竹清歌接过衣裳,却狠狠地愣住了。 他们这次表演的曲目,分明讲述的是误入森林的女孩儿,在世外桃园的风景里,翩翩起舞的故事。 按理说配色用青色,天蓝色,白色,淡粉色都很合适。 可这衣裳却是正红色。 而且将这衣裳摊开,上面的刺绣更让竹清歌心惊。 裙摆用金丝线绣着大片波浪,上面有点缀着莲心,还有翩翩起舞的蝴蝶。 这一群乍看上去,金丝线勾勒的应该是一片湖泊,湖泊上生长着莲花,吸引了蝴蝶前来观赏。 之所以用金丝线,为的就是搭配这正红色的长袍。 但竹清歌心知肚明,其实并非如此。 那金丝线勾勒的根本不是湖泊,而是沙漠。这衣裙上刺绣的设计,是她当年亲自动笔完成的,她就是想让沙漠里开出不可能的花来,甚至吸引了蝴蝶,这等不符合实际的想象,也是竹清歌上一世对自己的期许。 她要成为整个北乾独一无二的女将军,要开辟新的路,让女子不在为男子所困。 这衣裙,竹清歌再熟悉不过了。 配色,绣花,所有的设计,都和她前世最爱的那件衣裳,非常相像。 唯一不同的,只有衣裳的布料。 “姐姐。”竹黛雪抬手在竹清歌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这衣裳……”竹清歌想了想,终究还是以委婉的方式问出了口:“是哪家绣坊做的?” “城郊的那家锦承绣馆。”竹黛雪目光清澈:“有什么问题吗姐姐?” “我们的曲风分明是轻快干净的,为何要选择正红色?” “舅舅说正红色比较夺目,更能突出这次的节目。” “爹的意思?”竹清歌更吃惊了。 这衣裳虽是季琢最爱的一件,但也因为颜色张扬,所以很少有适合的场合可以穿,竹肇群没见过也是自然。 既然竹肇群没见过,就更不可能让绣馆做出如此相像的两件衣服来。 而且竹肇群根本没理由如此陷害于她。 因为穿着同先皇后几乎相同的衣裙出现在庆功宴,定会惹得司无端大怒,届时大可能会牵扯到竹家。 那究竟是何人想要害她? 想到这里,竹清歌不自觉地抬眼看向竹黛雪。 若是竹黛雪的意思,那这些天的朝夕相处,那些感情都是假的? 她的城府会有这么深吗? 一肚子的问题困扰着竹清歌。 “姐姐,你不喜欢这个衣裳吗?” 竹清歌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她忽然问道:“妹妹的衣裙呢,是什么样子的?我看看。” 若是想看看竹黛雪的心思,瞧瞧她的衣裙便清楚了。 毕竟她们是姐妹,这次的节目又是共同演绎,于情于理她们的衣裙都应该是相同的,或者是非常接近,这样表演起来才更适合表演。 “我的衣裙还放在听雪阁,姐姐若想看,我这就差人送过来。” 不多时,竹黛雪的衣裙便被送了进来。 同样的正红色,但是绣花风格却截然不同! 除了颜色,这两件衣服根本一点关联都没有。 竹清歌心里一沉,她不想对竹黛雪失望,她这几日对竹黛雪,确确实实是当妹妹一般地疼爱。 可如今衣服就摆在面前。若非她知道这衣服的内情,一定会毫无防备地穿着去表演节目,然后被司无端降罪…… 竹清歌心里复杂无比。 “姐姐。”竹黛雪见竹清歌神色异常,便握着她的手道:“怎么了姐姐,你是不是更喜欢我的这件衣裙?若是如此,那妹妹便和你交换,反正我们姐妹身材差不多,换一下也不会不合身的。” 原本还心生怀疑的竹清歌,听到竹黛雪的这句话,一时间有些恍惚。 原来是她想多了,竹黛雪从一开始或许就被蒙在鼓里。 这衣裙极有可能是竹诗意搞的鬼! 险些错怪了竹黛雪,竹清歌有几分内疚:“不必,这件显然更适合妹妹穿。”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听雪阁。 那衣裳她不会穿,自然也不会让竹黛雪穿。 只是距离庆功宴不过一个晚上了,她从哪儿重新找衣服来替代? 第110章 沈大人您孔雀开屏呢? 陷害之人着实阴狠,特地将衣服晚送来几天,让竹清歌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第二日,竹清歌穿着衣裙同竹黛雪一起出发,竹黛雪已经在府门口等着,看着竹清歌走出来,眼睛一亮:“这衣裙果然适合姐姐,姐姐穿上,定是今晚最夺目的女子!” 锦瑟跟在竹清歌的身后,忽然大叫了一声。 “小姐!” 竹清歌停下脚步,锦瑟匆匆跑到她前头:“小姐,您的衣裳后面……” 竹清歌扭头一看,身后的裙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了一个大口子。 “怎么会这样!”竹黛雪匆匆跑过来:“这衣裳……” 锦瑟自然地将话接下:“这衣裳肯定不能穿了呀,可眼看庆功宴就要开始了,现在送去绣坊修补肯定来不及了,正好府里有颜色相近的红裙子,小姐赶紧去换上吧!” 竹清歌点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竹黛雪站在一旁,犹犹豫豫半天,也只好作罢。 “那姐姐快去换吧,别耽误了行程。” 换掉那件危险的衣裳,竹清歌一行人便坐上马车往宫里去。 竹肇群和竹黛雪坐第一辆马车,竹清歌坐第二辆。 马车走了一段时间,锦瑟才犹豫着开口:“小姐,锦瑟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有什么该不该的,想说便说。” “锦瑟觉得,那竹黛雪怪怪的。”锦瑟皱着眉头:“刚才在府门口,她见您穿着那身衣裳,便夸您是今晚最夺目的女子,可想进宫,想爬上龙床的那个人是她啊!她为了这个机会苦练了十几年,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被小姐您抢了风头啊。” 锦瑟越想越觉得不妥:“被小姐换掉的那件衣裳,确实华丽又独特,小姐穿上后足足压了那竹黛雪一头,按理说您将那衣裳换下来,竹黛雪应该开心的,但奴婢刚才观察她的表情,分明失望极了。” 说到这里,锦瑟又忍不住咂咂嘴道:“真不知道她是太单纯,还是太有心机。” 锦瑟说得有道理,既然他们家的人从小培养,希望她能入宫腾达,她便注定要比寻常女子更加早熟。 可竹清歌的心里,却希望竹黛雪不是那样的人。 她希望她是真的心思单纯,所以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她想要一个妹妹,而非敌人。 “好了。”竹清歌合起眼眸:“黛雪年纪小,又是初入金陵,心思单纯很正常。” “小姐!”锦瑟见小姐这样,心里更是担心:“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这件事的猫腻那么明显,小姐还视而不见!锦瑟愤懑地想,话本里只听过狐媚胚子勾引男子的故事,怎么现在狐媚胚子还会迷惑女子的! 从宣武门进入,便能远远瞧见正阳宫热闹非凡,纱灯无数,辉罗耀列空中,各家的公子小姐陆续从马车上下来,一派祥和美好之景。 竹清歌下了马车,竹黛雪便从竹肇群的身边小跑过来,悄悄挽着竹清歌的手臂。 小声地在竹清歌耳边开口:“还是跟着姐姐比较有安全感。” 她的声音轻轻浅浅,夹着的温柔细碎的晚风,吹得竹清歌忍不住心软。 “你这丫头,这话也不敢让你舅舅听见。” “知道啦。” 竹黛雪撒娇的嗓音刚落下,目之所及之处,所有的公子小姐纷纷往道路两边退散,让出一条宽敞无比的道路来。 两匹通体黝黑的千里良驹拉着马车缓缓驶来,那马车上的装饰,更是华贵无比,四面丝绸装裹着镶金嵌宝的窗门,一看就价值不菲。 竹清歌根本不用看,见大家这避而不及的反应,就知道是沈肆听来了。 竹黛雪却是第一次见沈肆听。 她从前只知道沈肆听乃当朝第一大奸臣,手段阴狠,为人卑鄙。 可她从不知道沈肆听竟豪横到了如此地步,就连马身上的背垫,都是用最上等的玉石镶嵌而成。 竹黛雪便成了所有后退之人中最醒目的一个。 因为她不但没有后退,反而站的更靠近了。 竹肇群见状,便要将竹黛雪拉回来。 沈肆听此刻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月光笼着他高大的身形,他今日又穿了浅色系的青衣,整个人展眉微笑,似乎全金陵的贵公子,都不敌他万分之一的好看。 如此豪横多金,又如此俊美无双……竹黛雪几乎都看愣了。 她眼看着沈肆听下了马车,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越走越近,宛若上神,如有神祇。 “竹丞相,多日不见,娶了个小娘子?” “沈大人说笑了。”竹肇群笑笑:“这是老臣的外甥女,名曰竹黛雪。” “黛雪。”沈肆听嗓音沉稳地重复了一边,又点了点头,目光下敛,长睫毛轻扫而过:“眉如远黛,肌肤胜雪,如此美貌,着实担得起这个名字。” 听到沈肆听夸奖自己,竹黛雪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多些沈大人夸奖。”竹黛雪大着胆子看过去,迎上沈肆听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深呼吸后,才鼓起勇气开口:“汪洋姿肆,又可耳听八方,能成就如此大业者,沈大人的名字亦如是。” 整个金陵,刚开口评论沈肆听名字的人,唯有竹黛雪一人。 周围的看客都下意识屏住呼吸,因为谁也不知道性情乖张的沈肆听,下一秒作何反应。 空气几乎停滞了片刻,所有人都笼罩在紧张无比的阴影里时,沈肆听忽然的大笑更是吓人。 “如此胆大包天。” 竹黛雪的心狠狠揪起。 沈肆听又道:“又如此讨人喜欢。” 她的心又重重放下。 他忽然抬手,落在竹黛雪的肩上,轻轻拍着:“本督甚是喜欢。” 周围的看客们忍不住议论纷纷。 “能把沈大人哄得如此开心,这位竹姑娘不简单呐。” “你看看沈大人多喜欢她,看着她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竹小姐真是才华横溢,又会审时度势,短短几句话,就把沈大人给拿下了。” 竹清歌站在一旁,看着沈肆听那张言笑晏晏的脸,心里没由来地腾起一阵火气! 第111章 沈大人又欺负人了 竹清歌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看着这两位你来我往的互动,竹清歌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本来想忍的,但眼看着沈肆听一副要将她妹妹带走的样子,竹清歌彻底忍不住了。 “沈大人。” 竹清歌站过去,挡在竹黛雪的身前,对沈肆听恭敬地行礼。 “庆功宴就要开始了,您不进去,我们都不敢往里走呢。” “哦?”沈肆听有些怒意地蹙了蹙眉:“竹小姐这是说本督独揽大权,行事乖张么?” 竹清歌心里憋屈,想骂人。 沈肆听这是又抽什么疯,好端端地为难她作甚! 站在一旁的竹黛雪,听到这里忙站了出来,端着落落大方的姿态,自然地开口:“沈大人说笑了,姐姐并非那个意思,姐姐是想说说朝臣贵女都敬重沈大人,才以沈大人马首是瞻。” 被竹黛雪这样一解释,沈肆听皱着的眉头瞬间便化开了。 周围的看客也对竹黛雪这机警的反应赞不绝口。 “这竹家新来的小姐真是出众而,不光漂亮,还如此聪明。” “若没有她,这竹家大小姐,还不知一会要受沈肆听怎样的责罚呢。” “竹肇群真是有福,死了个夫人,来了个这么优秀的侄女。” 三三两两都是对竹黛雪的称赞。 “既然黛雪小姐都帮你说话了。”沈肆听勉勉强强地宽宏道:“本督便不与你计较了。” 竹清歌一口浊气卡在心缝里。半天才咬着后槽牙地开口:“多些沈大人。” 事情终于结束,锦瑟挽着竹清歌一同往宫殿里走,忍不住在竹清歌的耳边抱怨道:“这竹黛雪真是深的心机,在今日这种朝臣聚集的地方出风头,不出三日,她的好名声便能传遍整个金陵了。” 竹清歌不以为然。 “雪儿聪慧漂亮,让人家夸一夸怎么了?” 锦瑟气得跺脚:“小姐!您清醒一点啊!” 谁家小姐像她家这位这么与众不同啊!从不被男色纠缠,反而会被美色迷惑! 把锦瑟都整蒙了。 我该拿什么拯救你,我家的傻小姐啊。 关键是……锦瑟原本还指望着沈大人出现,依沈大人的慧眼,定能瞧出那竹黛雪的真面目,然后戳穿她的坏心机!结果……沈大人不光没看出来,甚至对竹黛雪的态度也前所未有的和善! 锦瑟心里很难受。 竹清歌一路往殿里走,但目光都忍不住追随着沈肆听的方向。 他和竹黛雪,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个人说说笑笑,气氛非常和谐。 沈肆听这家伙,见到美女就如此随和?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竹清歌默默地跟着咬牙切齿,不小心就和沈肆听来了个四目相对。 这家伙,干嘛忽然转头! 竹清歌赶紧别开眼。 却没想到沈肆听将她直接叫住。 “你,过来。” 竹清歌站在原地愣了愣,然后指了指自己:“沈大人是在叫我吗?” 沈肆听点了点头。 竹清歌只能乖乖地走过去。 刚走近,就听见沈肆听清清凉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雪儿的衣裙太长了,你在后面给她托上。” 竹清歌一愣。 她堂堂丞相家的大小姐,给竹黛雪扶裙子? 让旁人看去,她颜面都丢光了! 竹黛雪赶紧开口:“多谢沈大人的美意,雪儿的裙子自己扶着就行了,不用劳烦姐姐的。” 但沈肆听就是眼眸低沉地看着竹清歌。 他的黑眸深沉似海,谁也不敢揣测他的意思。 锦瑟站在一旁,赶紧插话:“奴婢这就帮黛雪小姐扶着裙子。” “怎么。”沈肆听看着竹清歌,唇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本督使唤不动你,竹小姐?” “当然不是。”竹清歌面色恢复清冷,默默将竹黛雪的裙摆扶起来:“您二位继续往前走吧。” 竹清歌就这样跟在他们后门,托着裙子,众目睽睽之下,她同竹黛雪的地位关系,一目了然。 竹清歌并不觉得羞辱,只觉得沈肆听这个人讨厌至极! 都说伴君如伴虎,她在司无端身边的那几年,原没有在沈肆听身边这么难熬! 晚宴正式开始,司无端缓缓入座,身边坐着的则是他的两位宠妃,诗妃和瑜妃。 瑜妃满面红光,笑意盎然,同司无端互动很多,有说有笑。而一旁的诗妃,虽然经过精心地打扮,但通过比较,她还是略显得憔悴和消瘦。 看来王曼禾的事情对她的影响颇大,即便她能做到舍弃母女感情自保,但她的地位仍很难回到从前了。 竹清歌和竹黛雪的节目排在最后一个压轴,原本就汇聚着众人的期许,加上刚才竹黛雪引人注目的那些事儿,大家对这个节目更加期待。 可是临近上场,在后台准备的工夫,竹清歌竟然发现她的琴坏了! 琴弦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断了三根。 锦瑟见状焦心不已:“怎么会这样!我出府的时候还检查过,这琴没有问题的啊。” 竹黛雪也眉头紧锁地上前查看:“会不会是马车在路上颠簸,所以琴弦被震断了?” 竹清歌皱眉,没理会竹黛雪的分析,而是拿起断了的琴弦细细查看。 横切面整整齐齐,根本不像是撑断或者是震断的。 分明是被人刻意剪断的。 竹清歌眼底冷气腾起,默默偏头,低声问锦瑟道:“这琴可有谁动过?” 锦瑟摇头,小声地回应:“奴婢一直很谨慎,可是从出府以来,除了竹府的小厮将琴从马车搬下来以外,再无人动过。” 竹清歌心里大概有了盘算。 “姐姐。”竹黛雪急急开口:“这马上就要上场了,这个节骨眼儿上琴出问题,修肯定是来不及了!” 竹清歌心里有某种说不出的情绪在缓慢下坠。她微微眯起眼,顺势便问了句。 “现在怎么办?” 竹黛雪立马道:“幸好,我这里还准备了备用的古琴,就是怕出什么纰漏。” 竹清歌没做过多反应,只是僵硬地挑了挑眉毛,开口道:“幸亏妹妹想得周到。” 新的琴拿上来,竹清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重量似乎比普通的古琴更重一些,而且……她轻轻抚摸过琴身,好像又被打开过的痕迹。 好端端的,谁会将琴身打开? 怀疑的种子埋在竹清歌的心底,但上台在即,往前的每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第112章 全金陵的笑柄 “姐姐。”竹黛雪转过身:“我们要出场了。” “嗯。” 姐妹俩一起缓步上殿,原本应该走到殿中间给陛下行礼,而后开始表演。可竹清歌却在走上殿的时候,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身子不稳,重重地向旁边倒去,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酒壶,瓷杯碎了满地。而她的手指,又悉数压在了碎裂的瓷片上。 霎时间鲜血淋漓。 大殿里先是猛地安静下来,随即响起阵阵讨论声。 商牟涯更是急急站起身来,长腿迈出便冲了过去。 路过沈肆听的时候,沈肆听眉眼一顿。 竹黛雪也是一愣,回过神来忙冲过来道:“姐姐你怎么样了?还能表演吗?” “表扬?”商牟涯狠狠瞪了竹黛雪一眼:“清歌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着表演?” 竹黛雪被这一番话怼的哑口无言。 看台上的竹诗意,更是脸色骤变。 被碎瓷片伤了手,岂不是不能弹琴了? 竹诗意一肚子的火气,但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发作。 若是她强行让竹清歌表演,不光会落得个狠毒的名声,还会惹得人怀疑。 太医来了,帮竹清歌包扎后,禀告陛下道:“竹小姐的手并未伤害骨头,只是皮外伤,休养几天便好了。” “嗯。”司无端摆摆手,一副明德宽厚的仁君模样:“竹小姐没事便好了,琴,就别弹了。” 司无端却默默起了起疑。 这个竹清歌,在蹴鞠大赛上伸手矫健灵敏,一个人攻击三个专业队员都不在话下,现在竟然会被一条小小的裙摆绊倒? 这女人身上的疑点很多,每一次都让他刮目相看。 “叨扰陛下的雅兴,民女罪该万死。”看出了司无端的执意,竹清歌叹了口气,声音歉疚地开口:“许是老天都觉得民女琴技差劲儿,所以不让民女在陛下面前献丑,方才进来时,民女的琴弦还断了三根。” 竹清歌示意身边的丫鬟将琴放在桌上:“这是刚才黛雪妹妹临时找来的琴。” 听到这话,竹黛雪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如常,未被旁人察觉。 竹清歌这话的意思,就是想先一步撇清自己同这琴的关系。 加上司无端一向信奉神明,所以竹清歌这样说,还能顺便减少司无端的疑心。 在一旁脸色略显沉重的竹黛雪缓步上前,恭敬地行礼之后开口道:“陛下,姐姐的手受伤了,节目效果定会大打折扣,所以,民女斗胆请陛下取消这场表演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竹清歌再继续自欺欺人,便太愚蠢了。 竹黛雪主动申请取消这次的表演,定是因为这琴有问题,若是继续表演,事情闹大了,还无法陷害到竹清歌的身上,对竹黛雪已经幕后的操纵人,没有任何好处。 若非如此,竹黛雪为了这次的节目,苦苦准备了那么久,十几年的辛苦,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展露风华。现在机会近在咫尺,她怎么可能会因为曲子的问题取消? 想到这里,竹清歌心里忍不住泛起阵阵酸涩。 但她终究没有戳穿她。 既然她不想表演,竹清歌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禁了声。 她还是不忍心将她推上悬崖峭壁。 直到高位之上的沈肆听,一边品着茶,一边不太满意地开口:“那怎么行,黛雪姑娘如此丽质,本督期待你的舞姿可是期待了一晚上呢,哪能说不跳就不跳了?” 沈肆听挥了挥手,根本不容台下的人质疑:“来人呐,将宫中的乐师叫过来,为黛雪姑娘演奏乐曲。” 众人并不觉得有何奇怪,毕竟从一开始,沈肆听对这竹黛雪便表现出来非常的喜欢。 竹清歌坐在一旁,她原本想放竹黛雪一马。 可惜她命不好,摊上了沈肆听。 乐师很快就到,问竹黛雪准备的是什么曲子时,她支支吾吾半天都回答不上来。 沈肆听将目光落在竹清歌的身上,似乎在等待她的发言。 可竹清歌迟迟未动。 她还是那个想法,她不忍心送竹黛雪去死。 竹黛雪还在思索着如何能不能不表演这个节目,但一旁的锦瑟早就按捺不住站了出来。 “回禀沈大人,此次曲目名曰《倾序曲》,这种广为流畅的曲目,宫中乐师定然会奏。” 说完这句话,锦瑟顿时觉得很解气。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竹黛雪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本督将一切都给黛雪小姐准备好了。”沈肆听靠在太师椅上,悠闲地目光里却带着犹如寒光般锋利的刀子:“黛雪小姐还不快点开始?” 竹黛雪被推到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悠扬地琴声响起,竹黛雪轻步曼舞,舞姿闲婉柔靡,身形更是柔软灵动,刚开始的两三个动作,便吸引的大殿整个安静下来。 她的舞蹈确实引人注目,饶是见多了各自美娇娘的司无端,眼光都被竹黛雪吸引。 但开场的几个动作之后,竹黛雪便总是踩错拍子,脚下的步子也开始逐渐变得混乱。 竹清歌看出来,她是在心虚害怕。 毕竟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心中揣着事情,很难控制住情绪,慌张都表现在了她的动作上。 越跳越不对,越跳越难看,周围的看客们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跳的是什么?不是说训练了十三年的舞蹈,就这?” “就这样的舞姿,也敢在陛下面前卖弄?真不嫌丢人啊。” “这舞蹈怕都能算是欺君之罪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嘲讽声,讥笑声,纷纷传到竹黛雪的耳朵里,她心里更是沉重无比,脸颊烧的通红,过度的慌乱与羞耻间,她甚至出现了左脚将右脚绊倒这种荒唐事! “哈哈哈哈哈哈。”一向胆大顽劣的十二皇子,更是直接站起来嘲笑:“竹丞相的外甥女,跳舞的时候竟然被自己的脚绊倒,这明日定会成为全金陵的笑谈了吧哈哈哈哈哈。” 第113章 扒皮抽筋 竹黛雪脸色通红,眼里噙着泪水,慌乱又无助地趴在地上。 求助的抬眸,目光落在台上的竹诗意身上。 见此,竹清歌想帮她说话的最后一点欲望也没有了。 危难关头她想的既是竹诗意,那便让她好好感受一下,人心的险恶。 果不其然,竹诗意根本没有理会她,反而跟着众看客落井下石。 “你这丫头,怎得连本宫的十分之一真传都没学到?” 她不光落井下石,还不忘自夸一番。 竹黛雪心如死灰。 这等娇娘如此可怜地躺在地上,司无端觉得并不妥当,正要让她起身退下,沈肆听却先一步开口了。 “曲子连一半都没到,黛雪小姐还得继续跳呢。” 沈肆听这话,摆明了是将快走上悬崖的竹黛雪,再狠狠推上一把。 竹黛雪绝望至极,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站起身来,继续完成这支舞。她嘴上虽然挂着笑容,但是眼里却极力地忍着泪水。 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从小到大最擅长最引以为傲的舞蹈,现在竟让她成了全城人的笑柄。 最狠的还是沈肆听,在他说完那句话以后,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前一刻还表现的很喜欢竹黛雪,对她展以温柔和笑眼,可一转眼,他便毫无留情,面对竹黛雪的崩溃和绝望,他不仅毫不心软,甚至残忍地像是看一出精彩的戏剧,捧一个人上高位,踩一个人进谷底,看其从生到死,赏其生不如死,将旁人的痛苦看成他快乐的源泉。 一曲过半,竹清歌灵敏地觉察到了不对劲儿。 那把琴! 她从刚才便一直观察着,当曲子弹奏到临近高潮的时候,这琴内似乎有异动。 结合起刚才她触摸过那琴的手感…… 竹清歌猛然惊觉。 这琴里有暗器。 顺着那琴摆放的位置看过去,正对着的正是司无端的方向。 刺杀! 事件一桩桩在竹清歌脑海浮现,她忽然就明白过来。从竹府那晚的姐妹合奏,到碰巧被竹肇群看见,提议姐妹俩共同表演节目,再到她的琴弦断裂,不得已要换备用的琴…… 抽丝剥茧之后,竹清歌发现这一切环环相扣,她但凡踏错一步,等待她的便只有万丈深渊。 好缜密的心思,好恶毒的心。 若被扣上刺伤皇帝的罪名,她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竹清歌来不及过多纠结,她必须迅速做出反应。 若那把琴真的射出暗器刺伤了司无端,必会被追责,虽然她方才已经说了自己的琴坏了的事情,但届时司无端手上,宫中乱做一团,她极大的可能会被连累。 就在竹清歌思考的时候,只见那琴身的异动越来越明显,下一秒一把短箭从琴身飞出。 竹清歌来不及多想,直接飞身朝着司无端的方向扑了过去。 短箭直接刺中她的肩膀,疼痛感瞬间袭满全身,竹清歌挣扎了片刻,却还是无力地倒在了司无端的面前。 一旁的竹诗意见此情况,眼底原本的担忧和慌乱消失不见。 原本还担心这暗器伤了陛下,还不能陷害竹清歌,很不划算。 但如今看来……若能阴差阳错杀死竹清歌,倒也是不错的。 “来人啊!有刺客!护驾!” 御前侍卫纷纷拔剑向前。大殿内顿时混乱一片。 司无端已经被侍卫团团护住,旁边的竹诗意,见地上的竹清歌还清醒,看上去还能强撑着起来,心里暗暗发狠。 她绝对不能让她活! 这一箭定是娘亲的在天之灵保佑的,才能射在她身上。 想到这里……竹诗意悄然起身,默默朝着竹清歌的方向走过去。 可她的手还没到竹清歌,就被一阵莫名的力量给震到一旁,甚至站不稳脚步,腰还撞到了桌角。 “诗妃娘娘千金之躯,最好小心为上。” 沈肆听声音冰冷彻骨,言语间更是带着浓浓的警告,吓得竹诗意身子狠狠一颤。 刚才事情一出,沈肆听冷沉着一张脸,吩咐手下去叫太医来,而他片刻也没耽搁地朝着竹清歌的方向飞奔而来,拉着竹清歌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怎么样?还能撑住么。” 竹清歌痛得嘴唇苍白,一看来的人是沈肆听,心里不由得又是一股火。 这个臭男人!刚才还和竹黛雪有说有笑,这会子他来假装什么好心。 想到这里,竹清歌便挣扎着要推开沈肆听的手。 但这一推,却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眉头紧蹙。 “臭丫头。”沈肆听的语气很不好,带着浓烈的不满:“都这个时候了,还和本督闹脾气?” 竹清歌也只能暂时放弃挣扎,靠在沈肆听的肩上,却闭着眼睛不去看他。 “清歌!”商牟涯也匆匆赶过来,眉眼间满是焦急:“怎么……” 商牟涯话都还没说完,沈肆听抱起竹清歌转身就走了。 商牟涯:“???” 竹清歌:“……” 太医来了,给竹清歌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在陛下面前禀报:“箭上无毒,竹小姐也没有被伤到要害,微臣已经给竹小姐包扎好了,只需好好静养便能痊愈。” “堂堂庆功宴竟有人敢行刺陛下,真是胆大包天!”沈肆听冷冷开口,站在大殿之中,带着嗜血的怒气:“今日之事,本督定要揪出幕后指使!扒皮抽筋,以儆效尤!” 扒皮抽筋……听到这话,竹诗意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沈肆听不是和司无端不和睦吗,为何刺杀司无端的事,他会如此愤怒? 若是被沈肆听查出来,那她不止小命不保,甚至会受尽折磨而亡。 御林军已经将乐师和竹黛雪控制起来,架着胳膊将她们按在地上。 竹黛雪脸色苍白,吓得身体一直在颤抖,豆大的眼泪从脸颊滚滚落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不断地摇头:“陛下,民女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第114章 不必客气 “既然黛雪小姐说不知道,难道是乐师的计划?” 那乐师更是冤枉,连磕了几个响头:“沈大人明鉴啊!微臣今日本没有参加庆功宴的资格,是方才宫人匆匆找微臣来代替的!那琴也是方才第一次碰,这件事微臣根本毫不知情啊。” 乐师确实无辜,所有人看在眼里,这件事同乐师根本没有关系。 竹黛雪支支吾吾半天,才颤抖道:“民女一心只有跳舞,根本不知道琴被动了什么手脚,负责弹琴的一直都是清歌姐姐……” 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模样确实非常动人。 唇红齿白,眼泪划过脸颊的样子,更如出水芙蓉般惹人怜惜。 “陛下。”竹肇群焦急地在旁插话道:“黛雪第一次入宫,此前都在乡下度日,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又尚且年幼无知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做出刺杀陛下的事情啊!她不光不敢,而且不会啊!” 竹肇群急得连白发都多了几根,他指了指地上被砍断的琴身:“在琴里藏暗器这种事情,黛雪这种小丫头根本做不来啊!定是被人陷害了。” “陷害?”沈肆听冷笑:“刚才同本督侃侃而谈的时候,可不曾觉得黛雪小姐是个没见过市面的乡野丫头呢。” 竹黛雪刚才胆大评论沈肆听名字的场景,不少人都还记得。 这一下,让竹肇群的这个理由根本站不稳脚。 “来人。”沈肆听大手一挥:“将竹府此次参加庆功宴带的所有下人都叫过来!” 沈肆听将所有接触过竹府马车的人都盘问了一遍,得到的结果便是--根本没有外人靠近过马车。 也就是说,这琴有问题,必是他们内部搞的鬼。 这个消息对竹肇群来说犹如一记炸雷,他弓着后背,脚下踉跄不稳,扶着旁边的鎏金柱才勉强站稳。 他捂着胸口连连喘息,竹家在经不起这等冲击了! 竹肇群走到竹黛雪的面前,脸色苍白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竹黛雪支支吾吾,她此刻害怕极了,什么也说不出来,目光忍不住看向正位上的竹诗意。 就这一个眼神,被竹肇群瞬间捕捉,他心慌至极,焦急之下直接狠狠到了竹黛雪一巴掌。 “孽女!” 原本还心存希望的竹肇群,因竹黛雪的一个眼神,全都懂了。 这件事若是同竹诗意有牵扯,那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舍小保大,竹黛雪既然已经没有入宫的希望了,那竹诗意决不能有事。 竹肇群态度的转变,也让沈肆听心下了然。 “怎么?”沈肆听冷冷道:“你看诗妃娘娘作甚,是想找你的这位姐姐帮忙求饶,还是,另有深意? 竹诗意原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现在又被沈肆听这样点到,她的心紧紧揪着,一心只想撇清自己的关系。 “本宫近日宫中事物繁忙,自黛雪来了府里,本宫还未有时间同她见面,倒听说她和清歌的关系甚好,两人甚至共寝二眠呢。” 这一番话,便将矛头又引到了竹清歌的身上。 不提竹清歌还好,提起竹清歌,沈肆听墨色的冷眸便泛起幽深的冷光。 竹诗意被沈肆听的这个眼神吓到,心虚地看向别处。 自从有了上次九转丹的教训,竹诗意现在做事情非常小心,根本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若非沈肆听太咄咄逼人,竹诗意根本不需要害怕。 “而且。”竹诗意开口道:“若非是清歌妹妹的琴弦断了,又怎会换上这把藏着暗器的琴?” “清歌一向小心谨慎,更何况是庆功宴这等大事,她定会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琴,根本不会给旁人任何机会做手脚的。” 言下之意,是竹清歌自己故意弄坏了琴,才换上了那把有问题的琴。 “并非如诗妃娘娘所言!” 大殿上忽然传来竹清歌的声音,她唇色苍白,被锦瑟扶着,缓缓走了进来:“民女给陛下请安。” 沈肆听皱了皱眉。 “你来干什么。” 不好好待着养伤,难道怕他救不了她? “民女乃当事人,想来还是由民女亲自解释,真相方可大白。” 司无端坐在龙椅上,看着处变不惊的竹清歌,冷眸微微眯起。 这个女人,似乎从来都没见她慌乱无措的样子。 永远的冷静自持。 像极了那个女人。 竹诗意见竹清歌上殿,脸色难看,但还是假装出一副关心的姿态道:“清歌你不好好养伤,跑来作甚?” 竹清歌根本不惯着竹诗意,而是直白的开口:“诗妃娘娘若是想将这罪名强加在清歌头上,清歌自然要来辩驳。” 这话直接让竹诗意脸色铁青。 她刚才话里话外分明就是这个意思,但她身为贵妃,没人敢如此直白地挑破她的话。 所以竹清歌这般直白,反而让人忍不住刮目。 “你胡说什么?!” 竹清歌并不理会跳脚的竹诗意,而是转头看向竹黛雪。 看着竹黛雪苍白的小脸跪在地上,她终究心有不忍。 竹清歌开口,想给竹黛雪最后一次机会:“我问你,那把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做的。” 只要竹黛雪现在肯供出竹诗意的名字,竹清歌便决定保住竹黛雪。 她也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孩子。 竹黛雪啜泣了两声,用最无辜的语气开口:“妹妹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何来被指使一说?那琴从头到尾都只有姐姐接触过,姐姐您才是最清楚的那一个。” 没想到这竹黛雪非但不悔改,还顺着竹诗意刚才的话继续试图将脏水破到竹清歌的身上! 竹清歌仅剩的一点心软都不复存在了。 嘴角冷唇勾起,她森寒的眼神落在竹黛雪身上,让竹黛雪忍不住狠狠一颤。 这个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吓人。甚至让竹黛雪产生一阵后怕。她原以为竹清歌是很好欺负的类型,为人和善,没有脾气……可方才的眼神,给人感觉非常不好对付。 “带上来。” 竹清歌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便有宫人拿了一件红色的衣裙上来。 衣裙被展开,上面的图案和纹路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大部分并未觉得这衣裙有河不妥,只有司无端和沈肆听的眼神,变了变。 第115章 殿内自证 正红色的宫裙,分外特别的绣花设计……那件衣服一出来,司无端脑海里便浮现出季琢穿着它时的模样。 热烈美艳,豪爽火辣。 和她的性格一模一样。 大臣们议论纷纷,有的人认出了这裙子,有的人却一脸不解。 有好奇的皇子问出口:“竹小姐将这衣裙带上来是何用意?” “这衣裙是竹黛雪在昨夜送到,民女房中的,并让民女今日宴会穿这件衣裙上场。”竹清歌淡淡道:“原本民女并未觉得不妥,只觉得这衣裙甚是美艳,妹妹专门送来给民女穿,实乃姐妹情深。” 竹清歌说着,将裙子的破损漏了出来:“直到今早出门时,民女不慎摔跤,将裙子扯破,这才不得已换下这件宫裙。巧合的是,民女原本带着裙子进宫,想找宫里的绣娘帮忙,将这衣裳修补一番,也算不枉费妹妹的一番好心,意外遇到了商牟涯商大人,他这才向民女道出了这衣服的玄机。” 这段话竹清歌没有撒谎,她确实找锦瑟拿着衣裙去缝补,还专门看准时机,为了偶遇商牟涯。 因为上一世,她曾穿着这衣裙见过商牟涯,所以他一定记得。 正好可以用来做人证。 “商大人告诉民女,这衣裙同前皇后季琢,无论是风格颜色还是刺绣,都几乎一模一样。”竹清歌说到这里,眼底泛起丝丝恐惧:“民女不敢想,若民女真的穿着这身衣服上殿,那是何等的大不敬!先皇后犯下谋逆大罪,仿照着她的模样上殿,民女会遭何下场,民女不敢想……” “穿反贼的衣裳出现在陛下面前……”商牟涯在站起身来,替竹清歌补充道:“便是与谋逆同罪。” 此言一出,在场许多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竹黛雪根本没想到竹清歌会发现这件宫裙的玄机!她心下慌乱,呼吸急促着开口:“这不过是巧合!我根本没见过先皇后的衣裙,何来刻意构陷一说!” 竹清歌早就想到她不会承认。 “陛下。”竹清歌捂着伤口起身,艰难地行礼:“民女带了证人,还请陛下许他上殿。” “你身上有伤,便免礼了。”司无端摆摆手:“带人上来吧。” “草民锦承绣馆的老板张贺,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贺上殿,竹黛雪的脸色微变。 “妹妹可还记得张贺?” 竹黛雪眼神闪躲:“并不记得。” “黛雪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张贺皱眉道:“前几日可是您亲自找我定制了两件衣裙。” 竹清歌问道:“张老板可还记得是哪两件?” “一件是黛雪小姐身上的这一件,还有一件……”张贺眼神落在旁边丫鬟的手上:“便是这件!” “张老板可还记得,这衣裳的设计与刺绣,是怎么来的吗?” 张贺点点头:“自然记得,是黛雪小姐亲自带着图纸过来定制的。” 此话一出,竹黛雪彻底慌了。 “你胡说!”竹黛雪急急开口,本能地就反驳:“是谁!是谁让你来污蔑我!” 张贺闻言,吓得跪地:“陛下在上!草民哪敢撒谎?”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草民记得很清楚,当时因为这衣裙上的花纹样式陌生,非寻常宫裙设计,所以还专门将图纸临摹了一份保留!” “拿上来。” “嗻。” 赵公公将那图纸拿上来,恭敬地递到司无端的手里。司无端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他忽地拍案,眼眸带着愤怒的火,冷斥道:“简直胆大包天!” 陛下震怒,在场所有人吓得跪地,竹黛雪更是蜷缩着肩膀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抬。 “陛下息怒……”竹黛雪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趋于本能地自保:“这图定是张贺捏造的,民女是冤枉的,民女是冤枉的啊!” 竹清歌冷笑出声。 “冤枉?试问他一个小小的绣坊老板,并非宫中之人,如何能得到前皇后宫裙的设计?” 竹清歌将示意拿着衣裙的丫鬟将刺绣的图案展示给大家看:“这种图样的设计,大胆别致,极具个人风格,就算是临摹,也难学习到其精髓,绣坊老板如何能拼自己的品位,做出这样的衣裙!” 竹清歌字字铿锵,虽然伤口被震的有些痛,但她还是忍住了。 这一番话,彻底将竹黛雪的希望碾灭。 周围的看客们,也忍不住议论纷纷: “何等歹毒的心肠,才会以这样的方式陷害自己的姐姐……” “竹肇群真是的,收留谁不行,收留这么个坏胚子。” “如此美人,真是浪费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便已经是将竹黛雪彻底击垮,再无挣扎的希望。 竹黛雪双眸失神,身子发软歪倒在一边。 竹清歌准备的这一切,原本都是为了对付竹诗意。 可无奈这竹黛雪脑子太笨,硬是生生将这一切背了黑锅。 不过无所谓了,她走到这一步,定然也不是无辜的。 听到这里,沈肆听的一杯茶也喝见了底,他打开折扇轻轻摇着,目光随意,但细节处却全是让人心惊的危险:“竹黛雪,你可知仿制前皇后衣裙、试图刺杀陛下……都乃砍头的大罪。”他微微眯眼,漆黑的瞳孔里缱绻着还未爆发的狠意,一字一句地问她:“本督再问你最后一次,可有人指使?” 竹黛雪这一次是真的害怕,她发抖地抬起头,目光落在沈诗意的脸上。 第116章 绝不放过 沈诗意反应极快,没等竹黛雪开口,她便先发制人道:“我的傻妹妹,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对得起你在老家的母亲吗!” 竹诗意明里暗里,都是在用竹黛雪的母亲威胁她。 竹黛雪慌忙又将头低下。 沈肆听讽刺出声:“诗妃娘娘真是教妹有方,一会儿说没见过这个妹妹,一会儿又三两句话就让她乖乖闭嘴,本督都有些分不清,娘娘哪句是真,又哪句是假呢。” 这话说得竹诗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司无端的侧颜,他脸色阴沉着情绪很差。 竹诗意心里一沉。 “竹黛雪。”沈肆听开口道:“好好说话,否则你爹娘一定会更后悔生下你。” 言下之意,竹诗意能用她父母威胁,他沈肆听怎么就不行了? 况且这话从沈肆听的嘴里说出来,更加让人惧怕。 谁不知道沈肆听的手段,若是娘亲落在他手里…… 这念头一起,竹黛雪便害怕急了,根本没多考虑,便直直开口:“回禀沈大人,这一切都是竹诗意让我做的。” 竹诗意的名字从竹黛雪口中说出来,现场一片哗然。 竹诗意也脸色大变,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竹黛雪!你怎敢在大殿之上含血喷人!” 竹黛雪跪在地上,她此刻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她的命定是保不住的,只是不想连累在老家的母亲。 “我没有胡说。”竹黛雪道:“设计图是诗妃娘娘给的,裙子也是她让我给竹清歌准备的,那把琴,也是她让我换上的。” 竹诗意坐在高位上,虽然心虚,却还是保持着一副冷静的模样:“竹黛雪,你这番话可有证据?若没有,那你分明就是污蔑!” 竹黛雪脸色平静,事到如今,她已完全认清了一切。 竹诗意心思深沉,从头到尾她都没留下任何把柄,就是为了今日能将自己的嫌疑撇清。 竹黛雪终于意识到自己愚蠢至极,竟会相信竹诗意承诺姐妹俩执掌后宫的鬼话。 从头到尾,她都是竹诗意用来除掉竹清歌的工具。 “我没有证据。” 竹黛雪说这句话时,目光毫无光彩,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魂魄般,宛若一潭死水。 她恨透了竹诗意,但她没有证据,无法拉她下水。 “民女心里有几分疑问。”竹清歌缓缓道:“不知是否可以提出来?” 相比较竹黛雪陷害的坏,竹诗意不成体统的随意插话,竹清歌却事事都姿态谦卑,懂礼貌,从不会激动冲撞……这竹家的三姐妹,涵养如何,都在众朝臣的心里了。 “你说吧。”司无端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宫裙乃先皇后之物,竹黛雪初次入金陵,又怎会见过先皇后的裙子,又怎会画出这种图纸来呢?” 这个怀疑,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了竹诗意。 大家也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说不定还真和诗妃娘娘有关系呢。” “就是,这竹黛雪初来乍到,除了竹家的人,她还能接触到谁? “而且前朝的人,能见到先皇后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见这宫裙更是几率甚小,但诗妃娘娘不同了,她同皇后共处后宫,有机会近距离看这裙子的人,恐怕只有她了!” 大家的讨论声传到司无端的耳朵里,他阴冷的眸子落在竹诗意的脸上。 “贵妃,你有何话要说?” 竹诗意慌忙起身,“噗通”一声跪在皇帝的面前:“陛下息怒,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为何要陷害自己的妹妹!这说不过去!” “都怪我不好。”竹清歌也作势激动地跪在地上,情绪激动道:“都怪我没有好好替大娘求情,才让大娘惨死,是我对不起姐姐,是我让姐姐失去了娘亲。” 如此一说,便给了竹诗意最好的陷害理由。 那就是为她娘报仇! 竹诗意脸色大变。现在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能治她的罪,但是若是她的名声倒了,在司无端面前,在后宫,她还是没有立足之地。 竹诗意咬了咬唇,豆大的眼泪滚滚落下,啜泣着在司无端的面前开口:“本宫知道刺杀乃杀头的大罪,但清歌你不能为了掩盖自己刺杀的行为,就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本宫的头上啊。” 竹诗意为了自保,便将矛头一转,将问题转移。 刺杀的事情,是如何都找不到她头上的。反而竹清歌,即便舍身挡箭又如何?那把琴查不出是谁做的,那最后背锅的只能是她。 竹清歌却轻轻歪了头,看着竹诗意,一副“这是你提的,那便怪不得我”的神色。 平静地开口:“这便是民女要问的第二个问题了。” “还请陛下恕罪,民女认为,既然是刺杀,那目的便是取人性命,可这琴身里藏的短箭,一没淬毒,二不够快速,根本很难致命。除非是丝毫不差地射中心脏的位置,才可成功,可陛下又不可能一动不动地坐在龙椅上,所以无论琴的位置如何摆,一击必中的可能性,都非常之小。” 竹清歌笑了笑,转头问一旁站着商牟涯:“商大人,您办案多年,可曾见过如此愚蠢的刺客?” 商牟涯摇摇头,非常配合地开口:“就算是最愚蠢的刺客,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除非,其目的根本就不是刺杀。” 看着商牟涯同自己如此地有默契,竹清歌心里有些开心,他果然知道自己想要的回答是什么。 “所以民女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既然不是刺杀,那民女为何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在自己要用的琴里做手脚?甚至不惜以身挡剑?”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无解,因为根本不会有人这样做。 旁边听着的十二皇子忍不住了,直接开口便道:“肯定是被陷害了呗。” 这就是竹清歌想要的结果。 即便没有确实的证据将竹诗情送进大理寺,但人言可畏,怀疑她的人足够多,那她在后宫的处境,一定步履维艰。 众人的执意犹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在竹诗意的身上,连司无端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厌恶。 竹诗意心里恨极了竹清歌。原本天衣无缝的陷害机会,竟然还能被她化解!着实可恨。 “诗妃。”司无端冷冷开口:“朕给你最后一次解释的机会。” 即便司无端肯给机会,可竹诗意这一次山穷水尽,任何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陛下……”竹诗意泪眼婆娑地刚张了张嘴,忽然一顿,重重地喘息几声,便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第117章 你不配 “娘娘!”柳儿一惊,慌忙去扶竹诗意。一边哭一边在司无端面哀求道:“陛下!娘娘同您相濡以沫这些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您最了解了,她不会做出那种伤害姐妹的事情!更不可能忍心伤害您啊!现在无证无据,您万不可冤枉了娘娘啊。” 柳儿在竹诗意身边呆久了,这一副伶牙俐齿,让人好生佩服。 说司无端最了解竹诗意的为人,也就是说,若定了竹诗意的罪名,那司无端也就承认了自己眼光有问题。 而且柳儿又强调了一遍无证无据,确实很难定罪。 “先请太医吧。”司无端也厌烦了,他站起身,对着众人宣布:“现竹黛雪陷害同门,意图行刺,罪不可恕,明日午时,于宣武门斩首。” 好好的一个庆功宴,如今被搞得如此乌烟瘴气,司无端狠狠瞪了竹肇群一眼。 他竹家的女儿一个两个都如此不省心!屡屡生事!从前看在竹肇群能掣肘沈肆听的份上,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真的深究他竹家的罪过,可如今接二连三地不太平,当真太给他脸了! “竹丞相。”司无端厉声提醒道:“你好自为之!” 说罢,冷着脸便离开。 竹黛雪被大理寺的人架着胳膊拖了出去,竹肇群甚至连一句安抚都没有。 “舅舅……求求您,别牵连我的母亲……”竹黛雪早已悔不当初,她苦苦地哀求,声音渐行渐远。 竹清歌伤口此刻痛得要命,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走到竹肇群的身边。 “爹爹。”竹清歌轻声道:“好在您没事,诗妃娘娘也没事。” “唉。”但这一番,还是让竹府受到了很大的创伤。竹肇群自然难受。 “歌儿,你身上还有伤,先回去好好休息。”竹肇群道:“爹爹先去看看诗意。” “嗯,爹爹别担心,诗妃妹妹不会有事的。” 竹清歌在锦瑟的搀扶下走了出去,一出门就碰上沈肆听。 他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恕民女有伤在身。”竹清歌恹恹道:“不能对沈大人施以大礼,还望沈大人恕罪。” “知道有伤还乱走?”沈肆听语气不悦:“本督派人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不用。”竹清歌强撑着勾起一个笑意:“不劳烦沈大人您费心了。” 沈肆听怒了,抓着竹清歌的胳膊强迫她停下来。 “脑子不合适?” 竹清歌被他这样一抓,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反正脑子合适的人,不会这样野蛮对一个伤员!” 沈肆听把手松开,但脸色依旧阴沉着:“不回府,你现在要去哪。” 竹清歌想了想,扬眉道:“去地牢里看看沈大人的小娇妻。” 小娇妻? 沈肆听愣神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哦。”虽然语气仍旧是冷的,但唇角却忍不住在微微地上扬:“你这是吃醋了。” 沈肆听的语气温温热热,忽然就凑在竹清歌的耳边,呼吸声重重撒在她的耳廓上,竹清歌身上感觉一阵酥麻。 “沈大人想象力真丰富。”竹清歌躲了躲:“分明是沈大人先在众人面前给我难堪,又让我给竹黛雪拖裙摆提东西……” 还没等竹清歌的牢骚发完,商牟涯便走了过来。 他刚吩咐完竹黛雪的事情,所以出来的晚了些。 “商大人!”竹清歌慢慢挪步到商牟涯的身边:“我正好要去大理寺,我们一起走吧。” 商牟涯皱眉:“你身上还有伤。” “不碍事。” 以前上场打仗的时候,即便中箭,她也能扛着伤势取下敌人首领的头颅,更何况是这种小伤。 “我扶着你。” 商牟涯说完这话,沈肆听在旁边眼皮跳了跳,脸色更加阴沉。 “沈大人,告辞了。” 说罢,那两人就肩并着肩离开了。 沈肆听心里窜着一把火,可这火烧得莫名奇妙,他寻不出原因,找不出道理,似乎毫无逻辑,更不知该如何解决。 他沈肆听无情无心地活了这么多年,忽然的这种感受,让他更加烦躁。 竹清歌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顶多丢一个还算好用的工具,大不了再培养一个便是。 想到这里,沈肆听便拂袖离开。 另一边,商牟涯送竹清歌到了死牢门口。 商牟涯没有多问,只是给了钥匙,让竹清歌进去。 大理寺的地牢特别冷,四处阴寒,鼠疫作祟,竹黛雪原本以为进宫就可以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和富贵,却不曾想,自己跌进了荣华富贵的另一面,满是尸骨的地府。 她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所有的珠钗都已经被人夺走,此刻蓬头垢面,满脸泥灰。 明明一个时辰以前,她还是精心装扮,满身福贵的竹府小姐,拥有为陛下献舞的机会,可转眼间,那个美梦就破碎了。 忽然身后传来开门声。 竹黛雪转头看过去,竟然是竹清歌! “你……”竹黛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不敢在看,愧疚地低下头。 她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愚蠢所致,所以怨不得别人,也没有脸责备。 让她后悔的,就是她一步步彻底推开了唯一肯对她好的人。 竹黛雪虽然眼神躲避,但内心却忍不住有几分欢喜,她以为竹清歌是来看望她的,她以为竹清歌会原谅她的。 没想到的是,竹清歌只是进了门,只是冷冷吐出几个字来。 “我的玉佩呢。” 竹黛雪心里一沉,喉咙间有酸涩的感觉:“原来你来只是为了要回玉佩。” 她在幻想什么,幻想竹清歌被自己陷害的差点没了命,还能反过来看她?安抚她?原谅她? 竹黛雪心中酸涩难挡,却还是缓缓从怀里将玉佩掏出来。 她头上的珠钗被狱卒们疯抢时,她一心只想护住这块玉佩。 竹黛雪刚拿出来,锦瑟便俯身过来,将那玉佩一把抢去。 “走吧。” 竹清歌拿出手帕将玉佩擦了擦,转身就要离开。 “姐姐!” 看着竹清歌的背影走到门口,竹黛雪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竹清歌脚步微顿。 安静了片刻,她偏过头,眼里冷光似海。 “竹黛雪,你不配。” 第118章 那一夜,沈大人他好强 看着竹清歌的眼神,她眼底没有半点温柔,只有冰冷,冷到人心里,结出的冰霜刺的人很痛。 原来让一个在乎你的人失望,是这种感觉。 “我记得……”竹黛雪缓缓开口,声音忍不住地在颤抖:“你说过,做姐姐的一定要给妹妹送一块玉佩,因为希望妹妹犹如玉般坚韧温和,是姐姐对妹妹最好的期许。” 竹清歌曾确实将竹黛雪当成妹妹一般地疼爱,送玉的传统也是上一世季家的传统,只是竹黛雪她不懂得珍惜。 “竹黛雪。”竹清歌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上,可怜又单薄的竹黛雪:“你原本可以拥有无限明亮的未来,你想入宫,想做妃子,想飞黄腾达……你若真诚地告诉我,你想要的这一切,我都能帮你。” 竹清歌冷笑着摇头:“可惜你从一开始便选错了人。” “不过也不难理解。”竹清歌忽然抬手,帮竹黛雪将脸颊的碎发整理到耳后,只是她指尖冰冷彻骨,触碰到竹黛雪时,冷得她一阵颤抖:“一个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一个只是在丞相府的柴房住了十几年的小姐,任谁来选,都会选择看上去强的那一方。” 牢房里昏暗的烛光下,在竹清歌修长的指尖上笼着莹莹的微光,她的动作很轻柔,可眼底冷漠空洞,毫无情绪。 “只是你不该害人。”竹清歌冷冷道:“不该去伤害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这些话,就像是有什么苦涩的东西在竹黛雪的心里被打翻,她憋得难受,想将这股子苦涩吐掉,但那东西刚到嘴边,又从喉咙滑落回心底,徒留下一嘴的苦味。 “对不起。”竹黛雪悔不当初,千言万语都表达不出她的后悔,她觉得愧疚,但又感激竹清歌曾经的真心:“谢谢你。”她泪眼婆娑地抬头:“若有来生,你还愿意让我做你妹妹吗?” 这一世虽然无果,可若有来生,也算是能给她绝望的最后一程,增加点希望。 竹清歌却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 将玉佩揣进自己的口袋里,语调没什么变化。 “我说了。”竹清歌缓缓往门口走,临走前留下最后一句话:“你不配。”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竹清歌的妹妹。 至此,竹黛雪的身子狠狠一颤,歪歪斜斜地靠倒在墙上,彻底陷入了绝望。 锦瑟搀扶着竹清歌走出去,外面已是深夜,竹清歌随便找了个池塘,将那玉佩掏出来扔了。 “多好的玉啊。” 锦瑟咂咂嘴:“扔了好可惜。” “脏了。”竹清歌淡淡道:“脏了的东西,我不要。” 锦瑟越来越喜欢自家主子,即便如此乱世,仍保留着真心,且愿意付出真心。但又不会被感情捆绑,时刻保持清醒自持,能及时抽身,拿得起放得下。 “小姐!”锦瑟挽着竹清歌的胳膊,欢喜地在她肩膀上蹭了蹭:“锦瑟真的好崇拜你呀。” 竹清歌将她的头推到一边。 “少肉麻。” 忽然的抬手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竹清歌疼得皱眉,脚步跟着虚浮起来,一时间没有站稳,便朝着锦瑟相反的方向倒过去。 却跌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里。 阴冷的男音从头顶响起,夹杂着浓烈的不满:“本督看你是不想要这胳膊了。” 沈肆听?他难道一直在死牢门口等她出来? 竹清歌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沈肆听拦腰抱起。 “!!!”竹清歌瞪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挣扎,周围就有路过的宫女,跪在沈肆听的身边给他请安。 竹清歌心里突突直跳,慌忙将头埋进沈肆听的怀里。 若是让旁人看见她和沈肆听这幅样子,不知道又要有什么难听的传闻,传到司无端的耳朵里,就会变成竹家小姐与沈肆听勾结,引起了司无端的注意,她的日子可就难了! “沈大人有必要这么报复我吗?”竹清歌把头死死埋着,发出的声音闷闷沉沉,却能听出诸多的不满。 “报复?”沈肆听眸子深沉,眉梢处却带着笑意:“你可知有多少美人想入本督之怀呢。” 竹清歌闷着头,瘪了瘪嘴道:“清歌福薄,恐承受不起。” 她说着,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宫女太监来来回回,她赶紧又把头藏了回去:“辛苦沈大人寻个人少的地方,将我放下来吧。” “好。” 竹清歌以为沈肆听真有这么好心,结果一路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 除了太监宫女请安的声音,还遇到尚书大人,礼部侍郎,御前侍卫总管…… 竹清歌把头死死埋着,一点缝隙都不敢露出来。 “沈大人,您这是故意往人堆里走啊。”竹清歌一肚子的火,但又不敢发:“您这是欺负人!” 沈肆听耸了耸肩:“碰巧人多而已。”他忽然松手:“若觉得本督欺负你,那你现在下来?” 说着就要松开。 “不行!”不用看就知道这是玄武门口,人最多的地方,竹清歌一把攥住沈肆听的腰,就往他怀里藏。 沈肆听嘴角的笑意上扬几度,语气里带着几分得逞的玩味:“竹小姐如此主动,本督会害羞的。” 这话一出,竹清歌脸色“唰”就红了。 这个沈肆听!逮住她了就拼命地欺负。 竹清歌气不过,悄悄地吐槽了句:“害羞?沈大人的身体功能允许吗?” 沈肆听的脚步忽然停下。 竹清歌的心跳也跟着停了下来。 “沈大人……”说完那话,竹清歌自己也后悔了,就沈肆听那个性子,说错了话还不得被他欺负死! “我随便说说,您别往心里去……”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沈肆听将她扔在地上。 “说本督不行?”沈肆听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竹清歌没等他说完,就拼命改口:“没有没有,沈大人很行,沈大人您最行了!” “本督很行?”沈肆听淡淡道:“来,具体说说看。” 竹清歌一阵语塞。 她哪里知道他哪行! 竹清歌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沈肆听索性转了个身,朝丞相府的反方向走去。 “既如此,今晚便让你试试。” 竹清歌心里一沉。 试试?试试什么?什么试试? “试完了。”沈肆听的声音低沉沉,带着说不出来的邪气:“记得写个总结。” “扉页便写‘那一夜,沈大人他好强’。” 竹清歌:“???” 第119章 沈大人头不合适 竹清歌觉得沈肆听简直头不合适。 但她不敢说,只能窝在沈肆听的怀里,可怜巴巴。 “沈大人,我错了,以后您说什么都是对的,求您了,放我回家吧。不然我爹会担心的。” 沈肆听脚步不停,距离竹府越来越远。 “锦瑟已经回去禀报了。” 不知不觉,他们便到了督公府的门前。 竹清歌抬头一看,脑袋懵了。 “沈大人……”竹清歌脸色发白:“您不会来真的吧!” 沈肆听挑了挑眉,大步便进了府中,从正厅绕过去,便到了厢房内。 把竹清歌放在床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讳。 “把衣服脱了。” 竹清歌:“???” 她捂紧胸前的衣服,默默蜷缩到墙角,一脸戒备地看着沈肆听:“沈大人,我身材干瘪,跟骨头棒子一样没意思,怕污了沈大人的眼。” “脱了看看。” 沈肆听干脆坐在了床边,他身上有股冷香,混着夜晚的凉风,无孔不入地往她身体里钻。 竹清歌的心越跳越快,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她越慌,沈肆听便越觉得有趣。 “骨头棒子。” 他叫她。 她心里无比崩溃,但面上还是挤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哎!”笑嘻嘻地问:“沈大人愿意放我走了吗?” “脱衣服。” 竹清歌简直想死。 “不脱行不行?” 沈肆听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直接一把抓住竹清歌的脚踝,用力一扯。 竹清歌便毫无反抗能力地贴在沈肆听的手臂上。 她眨了眨眼,瞳孔微缩,因为他的侧脸倏然在眼前放大。 即便如此,仍旧完美得毫无瑕疵。 “不脱。”沈肆听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本督帮你脱。” 说着又忽然转头,那一瞬间…… 他和她贴得那么近,沈肆听的呼吸几乎是擦着她的脸吹过去的,呼吸缠绕着,空气里充满了暧昧的味道。 竹清歌脸颊发烫,仅存的理智让她猛地掐了掐掌心的肉。 “沈大人。”她嘴硬开口:“堂堂督公大人,怎能强迫一个弱女子?” “弱女子?”沈肆听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弱女子能从柴房一路做到丞相府掌事?弱女子能次次逃过歹人陷害?弱女子……”沈肆听忽然放慢了语气,眼底一沉,尽是危险:“敢和本督如此说话?” “行了。”沈肆听站起身来,丢过去一个白色瓷瓶。 “自己把药上了。” 说罢便离开了房间。 竹清歌拿着瓷瓶愣在原地。 他让她脱衣服,是为了给她上药? 想到这里,竹清歌的脸顿时又红又烫。 她究竟在想什么啊!沈肆听又没有那方面的功能,她到底在害怕什么!结果闹了这么离谱的误会,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上了药,竹清歌便在床上躺着。 说来也奇怪,这督公府到处都是陌生的样子,但给她的感觉,却比在丞相府更加踏实。 月色从窗缝中透进来,让她没由来的安心。 今晚或许是她唯一能歇歇的夜晚,明日开始,便又要迎来新的战场了。 第二日一早,竹清歌便起程回了府,一回府就看见竹肇群喜笑颜开的表情。 “爹爹,可是有什么喜事?” 按理说今日是竹黛雪被斩首的日子,他没理由如此开心啊。 竹肇群先是装模作样地关心了竹清歌的伤势,而后才道:“诗意怀上了龙种!” 竹清歌一愣。 所以昨日的昏倒,是因为她怀孕了? “真是太好了。”竹清歌虽然心里满腹疑惑,但是面对竹肇群,还是演出一副开心的模样:“这样一来,诗意妹妹在后宫的位置一定更上一层楼!” “这个孩子来的可真是时候!”竹肇群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开心。 这孩子正是因为来的太是时候了,才让竹清歌觉得怀疑。 竹府接二连三地出事,竹诗意在后宫的位置岌岌可危,此刻怀有龙种,不光可以将之前的一切事情翻篇,若最终能诞下皇子,那更是全家荣耀的大好事。 这孩子究竟是真还是假,还需要竹清歌慢慢调查。 竹清歌在府中修养了几日,见竹肇群几乎日日往宫里跑。今日说陛下给竹诗意赏赐了上好的云锦,明日又赏了长白山新进贡的野山人参。 启祥宫的日子好是快活。 竹清歌专心养伤,她甚至爬的越高,跌得越惨的道理。 竹诗意笑不了太久了。 “小姐!”锦瑟匆匆跑进来:“宫里来人了,说是有东西送来。” 竹清歌起身:“快请进来。” 来人是瑜妃宫里的王公公,给竹清歌送来了一些补品,说是那日宴会,称赞她勇敢地为陛下挡箭,专门赏赐给她的。 “谢瑜妃娘娘赏赐。”竹清歌说罢,悄悄往王公公手里塞了一锭金子:“也辛苦王公公专门来送一趟了。” “竹小姐您太客气了。”见了迎银子,那王公公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筏。 “这是瑜妃娘娘专门给您准备的。”王公公声音忽然压低了几分:“里面是诗妃娘娘的起居饮食,诗妃娘娘如今怀孕,你作为你娘家人,记得要多家照拂。” 竹清歌点了点头:“清歌谨记于心。” 王公公走后,竹清歌将那信筏打开来看。 上面详细记录了启祥宫近日来所有吃食。 看来这瑜妃远比竹清歌想象的心思更为深沉,如此详细的内容,定是她将细作安插在启祥宫,方能得到。 但为何要将这东西送给竹清歌? 竹清歌细细又读了一遍信筏的内容。 前天竹诗意吃了桂圆杏仁糕。 桂圆会增加内热,发生动血动胎,容易伤胎气甚至流产! 而杏仁又是酸性大热食物,对养胎非常不利。 竹清歌越看越觉得不对。 昨日又吃了冰糖山楂。 怀孕之人忌食山楂,因为山楂更容易造成滑胎! 竹诗意如此不忌口地乱吃东西,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她根本就是假怀孕。 第120章 太欺负人了 让竹清歌不理解的是。 这瑜妃虽然和竹诗意不对付,但竹清歌在表面上,至少是竹家的人。 瑜妃有什么自信,觉得她会背叛竹府,同她一起对抗竹诗意? “小姐~” 似乎是竹清歌伤好了的缘故,这一天前来拜访的人格外多。 “画意小姐来了。” 竹清歌挑了挑眉:“她怎么会来?” 印象里,自从他嫁给了鑫王以后,便几乎没有回过竹府。 “她回来做什么?探望竹肇群?” 锦瑟摇了摇头。 “她是来找您的。” 说话间,竹画意已经走进来了。 “姐姐。”竹画意礼貌请安,多日不见,她原本便单薄的身子,更加骨瘦如柴。 “画意。”竹清歌同样礼貌地请她进屋坐着:“有何事情?需要特别来拜访呢?” 竹画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姐姐受伤,妹妹却一直没抽出时间前来探望,实在有罪。”“妹妹太客气了。”竹清歌道:“锦瑟,去给画意准备些点心。” “不用了。”竹画意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来和姐姐商量些事情。” “你说。” “诗意姐姐她怀有龙种,于情于理咱们做姐妹的,都应该去宫中探望她一番。”竹画意道:“既然看姐姐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选个日子去宫里拜访了。” 竹清歌皱眉。 这竹画意嫁给鑫王以后,基本属于足不出户,很少见人的状态。宫中有任何宴会都不曾见过她的身影,甚至连竹府都很少回来,怎么会好端端的忽然要进宫拜访竹诗意? 见竹清歌犹豫,竹画意问道:“姐姐是不想去吗?” 竹画意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上次庆功宴的事情,妹妹也有所耳闻,但妹妹相信,这件事和诗意姐姐没关系,我们竹府姐妹一条心,不会相互伤害的。” 这话说出来,竹清歌都觉得好笑。 她不是个会忍耐的人,便开口了当地怼了回去。 “一条心?不会互相伤害?”竹清歌上下打量连竹画意一眼:“没有互相伤害,你会嫁到鑫王府去?” 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竹清歌的这话说的竹画意脸色一阵青白,唇角扬起阵阵苦涩,却还是只能保持微笑地开口:“瞧姐姐这话说得,未免太伤妹妹的心了。” 竹画意又道:“不管如何,在旁人看去我们都是姐妹,若是姐姐不肯去,加上庆功宴的事情,外人必定会拿此事做文章,届时竹家不和睦的消息传了出去,对竹府,对爹爹的名声,都会有影响的。” 竹清歌内心巴不得竹府乱套,反正对她并无影响。倒是竹诗意,只要她不肯去,届时竹府姐妹不和睦的消息传出去,庆功宴陷害姐妹的名头,便会一直萦绕在竹诗意的身边。 两全其美。 万万没想到,竹画意的这番话被门口的竹肇群给听见了。 “画意说得有道理。”竹肇群拿了些包装精美的檀木礼盒过来:“清歌啊,这些是府中最好的人参鹿茸,正好,你进宫拜访你诗意妹妹的时候,给她拿过去,就当是拜访的礼物。” 不光要去拜访,还要送礼物? 这不摆明了给外人说,竹清歌误会了竹诗意,亲自带着礼物去道歉? 竹清歌凭什么要咽下这口气。 “我身子还不舒服,正好画意妹妹要进宫拜访,便让她顺便带过去吧。” 竹清歌的这个回答显然不是竹肇群想听的。 “歌儿啊。”竹肇群坐在竹清歌的身边:“爹爹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这件事真的是个误会,你大度一些,便过去吧。” 大度? 合着她若是不去,反而是她小肚鸡肠了? 可这一切分明是竹诗意的错! “爹爹。”竹清歌一副虚弱的模样:“并非是歌儿不想去,而是歌儿的身体真的很不舒服。” “可是昨日郎中来给你检查的时候,已经说你的无碍了。” 竹肇群这不是摆明了逼着她去! 竹画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大病初愈之人,要多走动走动,身子才好得快,今日天气温暖,阳光甚好,就算不去拜访,姐姐多出去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原以为这竹画意嫁给了鑫王,自己的日子都过不明白,根本顾不上其他人。 万没想到,她还是这般愚蠢,这般爱做自己能力之外都事情。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把竹清歌架在板子上,根本没有后退的余地。 “既然爹爹和妹妹都这样说了。”竹清歌道:“那我若继续推脱,倒显得我很不好了。” 一听竹清歌松了口,竹肇群立刻喜笑颜开。 “我的好女儿,爹就知道你最体贴了。” 呵。 竹清歌冷笑。 不过也好,她也想去宫里瞧瞧,这竹黛雪的肚子,究竟装的是什么。 若是到时候发生些不好的事情,可不能怪她了。 毕竟是竹肇群和竹画意极力拜托她进宫的。 他们将日子定在了后天的上午,竹清歌同竹画意一起出发。 “对了爹爹。” 竹肇群转身准备走出风华殿厢房时,被竹清歌叫住。 “这些人参和鹿茸……”竹清歌开口道:“还请爹爹派人送过去吧。最近风华殿事情多,人手有些不够,虽然已经发出了告示招募下人,可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用起来得心应手的。” 竹清歌显得很是为难:“这人参和鹿茸极珍贵,交给新来的人实在不放心,能不能劳烦爹爹您届时直接派您的人,将东西送去启祥宫,只要说是我送去的,也是可以的。” 送东西是小事,主要是以竹清歌的名义送出去,才能营造出“赔礼道歉”的感觉来。 “好。”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竹肇群自然欣然便答应了。 “那就有劳爹爹了。” 竹肇群离开以后,锦瑟气呼呼地走过来。 “这个老东西!”她愤懑地开口:“明明是小姐您又被污蔑!又受了伤!受委屈的是您!可他居然想方设法地让你主动去示好,去道歉!真是败类!混蛋!王八蛋!” 竹清歌神色淡淡地喝了杯茶:“他一向如此,不值得生气。” “那小姐,您现在准备怎么办?” 竹清歌笑笑:“自然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121章 中毒 “锦瑟还有一件事不明白。”锦瑟道:“小姐您为何说风华殿的下人不够用了?其实去送人参什么的,这等小事,您不放心旁人,让锦瑟去不就行了?” “你这傻丫头。”竹清歌推了推锦瑟的脑袋:“你可曾想过,竹诗意视我们为死敌,我们主动送东西过去,那就相当于自己将把柄往她手里送,届时,她想怎么污蔑栽赃,都没问题了。” 锦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锦瑟满脸崇拜地看着竹清歌:“小姐,您真是考虑的非常周到了!” “不仅如此。”竹清歌轻轻抿了一口茶,眼里带着胸有成竹的打算:“本小姐还有另外的目的。” “什么目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很快就到了要去拜访竹诗意的日子了。 竹清歌先一步买通了手下,观察着竹诗意的动向。 果然,在人参送过去没过多久,竹诗意便开始觉得难受。 竹清歌心领神会,这竹诗意果然会抓住每一个可以陷害她的机会。 既然如此…… 那也不能怪她不客气了。 “锦瑟。”竹清歌让锦瑟附耳过来,短短地吩咐了几句。 锦瑟很是吃惊。 “小姐,您叫她做什么?” “你只管去就是了。” 这一边,竹清歌也起程,同竹画意共同出发,入宫拜见竹诗意了。 启祥宫内,只见竹诗意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整个人虚弱无力,嘴唇还泛着淡淡的青紫。 一副中毒了的模样。 “民女竹清歌,拜见诗妃娘娘。”竹清歌行了礼,一副关切的样子上前:“娘娘这是怎么了?” 柳儿上前开口道:“娘娘今日用完午膳便觉得不舒服,刚才叫太医来一看,竟是中了毒!” “中毒?”竹清歌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唉。”竹诗意坐在床榻上,虚弱地开口:“本宫自怀孕以来,格外小心,入口的东西都再三检查,生怕出什么问题,今日午膳也是经过仔细检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纰漏。” 说罢,还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 竹清歌也不插嘴,静静地看她们演戏。 柳儿接过竹诗意的话道:“娘娘不对!今天中午有一道菜没有检查!” “什么菜?本宫怎么不记得?” “上午竹小姐送来的人参,中午便熬了人参炖鸡,那道菜没有检查……” 还没等柳儿说完,竹诗意便厉声呵斥道:“放肆!清歌是本宫的姐妹!怎么可能下毒陷害本宫?上次庆功宴的事情,还嫌误会闹的不够大吗!怎敢又提这种事情!” 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看来这次的准备很充分啊。 还故意提起庆功宴的事情,摆明了都是说给竹清歌听的。 “会不会是误诊?”竹清歌也跟着加入了这场戏,她故意道:“诗妃娘娘这副样子,似乎是孕期身体比较虚弱,并非中毒的症状。” 竹诗意故意将嘴唇画成那样,就是为了证明她中毒。现在听竹清歌这样说,摆明了是她不想承认,既然她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只能将事实摆出来了。 “柳儿。”竹诗意虚弱道:“清歌的猜疑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这就去把江太医找来。” “是!” 不多时,江太医便到了。 同江太医一起来的,还有竹肇群和------ 瑜妃! 她来做什么?竹诗意脸色微变,但表面上仍旧平静和睦地开口:“瑜妃妹妹,你怎么来了?” “听闻姐姐身子不舒服。”瑜妃一脸关切道:“便来探望姐姐。” 虽然竹诗意不喜欢瑜妃,但她在这里倒也不错,毕竟一会儿竹清歌下毒的事情被爆出来,有个有权势的外人在场,更有说服力,也能更快传出去。 “有劳妹妹挂心了。” 竹肇群也是听闻竹诗意的身子不舒服,匆匆忙忙赶过来。 现在竹诗意可是他们全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半点纰漏都出不得! “诗妃娘娘。”有外人在,竹肇群不好直呼竹诗意的闺名,赶忙将江太医推过来:“你快给诗妃娘娘好好检查一下!” “微臣这就帮娘娘检查。” 屋子里静悄悄的,大家屏息凝神,虽然看上去都是关心床榻上诗妃的身体,但内心,却各有目的。 不多时,太医收了手,朝着瑜妃和竹肇群轻轻鞠躬道:“回禀丞相大人,瑜妃娘娘确实有中毒之症。” “什么!”瑜妃先一步激动起来:“可能查出是什么毒?” “这个……”江太医为难地皱着眉头:“恐怕有些困难。” 竹清歌则站了出来:“若是能找到有毒的食材,是不是就能判断出是毒?那样能帮助到江太医更好的对症下药是吗?” 听竹清歌这一番解释,江太医立马点点头。 “对对对。”他原本还在想怎么表达,这竹清歌倒是主动帮了他:“正如清歌小姐说的这般,若能找到食材,方可对症下药。” 竹清歌看了柳儿一眼。 “午膳留下的饭菜,可还在?” 柳儿有些懵。 这竹清歌是自己上赶着认罪?她怎么那么迫不及待? 见那柳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竹清歌便继续道:“柳儿姑娘刚才不是说,怀疑午膳的人参鸡汤有问题?现在正好大家都在,拿出来让江太医鉴别一番。” 末了,竹清歌还补充了一句道:“若是有人被冤枉,正好趁此机会洗清嫌疑。” 竹清歌这样一说,便打消了柳儿和竹诗意的怀疑。 原来这竹清歌不是不害怕,而是她坚定地认为自己的清白的。妄想着江太医能帮她在众人面前洗白? 简直异想天开! “幸好。”柳儿开口:“午膳还没来得及处理,奴婢这就端过来。” 竹清歌退后半步,给柳儿让出一条路出去。顺便用余光撇了眼竹肇群。 竹肇群脸色阴沉,眼底挂满了复杂的情绪。 看来,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第122章 跳梁小丑竹诗意 柳儿将那人参鸡汤端出来,放在桌上。 江太医从医箱了掏出一块长布,摊开在桌上,上面插着各种尺寸,各种粗细的银针。 将银针抽出,放在鸡汤里。 那银针瞬间变黑。 “天呐!”柳儿惊呼:“这汤真的有毒!” 竹清歌几步走过去,不咸不淡地开口:“从我刚来,你就说这汤有毒了,现在不过是测这毒的毒性,你如此吃惊,怎么好像刚知道一样?” 言外之意,你这戏有些过了,所以露馅了。 柳儿脸色变了变,睫毛忍不住微微颤抖着,还是床榻上坐着的竹诗意替她开口解释。 “柳儿吃惊是正常的,午膳时她不在,是本宫中毒倒下后,她才回来的。” “对!”柳儿赶紧开口:“柳儿中午去外面办事了,所以没看到。” “原来如此。” 竹清歌转脸问江太医:“这鸡汤有毒,是否能测出,是这鸡有毒?还是人参有毒?还是说这鸡汤做好后,有人最后下了毒?” 竹清歌这个问题,一来可以看看这江太医,究竟是知情者,还是不知情者。 二来嘛…… 想让竹肇群心里的火气多压一会儿。 压得时间越长,那火气爆发出来才越有看头。 只见那江太医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些许淡黄色的粉末,而后分别洒在鸡肉和人参上。 这番操作大家根本看不懂,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却看见人参上的淡黄色粉末渐渐褪色,变成了白色。 “是这人参上有毒。” 竹清歌看着竹肇群铁青的脸色,还故意惊恐地大声喊出来:“什么?是我们送来的这人参上有毒?” 柳儿皱眉。 竹清歌这都大难临头了,喊什么喊? 难道是吓傻了? “江太医。”竹清歌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是这人参上有毒?” “微臣以自己十五年的行医生涯保证,这人参上确实有毒。” “竹清歌!”有了江太医的保证,柳儿片刻都懒得等,直接呵斥出声:“你好歹毒的心肠!为何要对诗妃娘娘下此毒手!” 竹清歌内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表面上,却是一脸的无辜。 “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不断地摇头:“我没有啊,这次来启祥宫,我真的是希望我们姐妹能和好如初,不被那些误会影响,我怎么会害你呢!” 竹清歌越是慌乱无措,竹诗意便越是得寸进尺。 “证据确凿,你又如何能抵赖?”竹诗意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本宫原以为这次的拜访,是你真心实意地要来看本宫,可本宫万万没想到,你竟还是包藏祸心!用如此狠毒的手段陷害于本宫!” “行了。”竹肇群实在忍无可忍地开口:“清歌不是那种人,她是不是真心的,爹最清楚不过了,这件事应该就是个误会。” “对啊对啊。”竹清歌也跟着附和:“说不定,是路途中经过了谁的手,然后刻意陷害于我们!” 竹清歌从头到尾说的都是“我们”。因为这人参原本就是竹肇群差人送的,她根本连碰都没碰过! 只是她暂时不挑破,因为她想看看,竹诗意能做到哪一步。 “陷害?”竹诗意见竹肇群竟不帮着自己,心里更是生气:“哪里是误会!那人参从我收到后,便直接送到厨房熬汤,根本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除了你还能有谁?” 一直站在旁边隔岸观火的瑜妃忍不住蹙眉。 这竹清歌叫她过来,就是为了看她被打压得有口难言? 这样的戏,其中一方未免太弱了,一点也不好看。 有没有毒,竹肇群再清楚不过了,既然竹诗意那么肯定半路没有人动过手脚,那这毒便只能是她们启祥宫自导自演的结果。 想到这里,竹肇群的脸色便更加阴沉。 “诗妃。”竹肇群开口提醒:“凡事不可太过火。” 竹诗意以为竹肇群是在包庇竹清歌,她便越发不依不饶起来:“过火?是我太过火?分明是竹清歌先来害我的!” 竹清歌心里冷笑。 这竹肇群迟迟不站出来承认,恐怕是觉得有瑜妃在,家丑不可外扬。 但竹清歌今日叫瑜妃过来,便是故意要让他的老脸丢尽! 谁让他次次包庇竹诗意。 那她就借竹诗意的手,狠狠地打竹肇群的脸! “既然诗妃娘娘觉得是我可以陷害。”竹清歌从地上缓缓站起来,眼底的惊慌也慢慢收敛,变成了沉着和冷静:“那我现在就去陛下那里自首,拜托商大人,将此事彻查清楚!” 这件事情若是闹大,第一个查出来的就是竹肇群! 他当然不肯! “清歌!”竹肇群脸色为难:“此事不必劳烦陛下了。” “现在事关龙种!”竹清歌道:“而且诗妃娘娘一副不肯放过我的样子,我能怎么办?只能求陛下来决断了!” 竹肇群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一边是如何都不肯退让,非要栽赃人参有毒的竹诗意。 一边是为了自证清白,准备告上大理寺的竹清歌。 竹肇群的心像是被无数蚂蚁爬过,又气又急。 “行了!” 终于,竹肇群再也忍无可忍,将竹清歌拉到自己身后,他则冷着脸告诉竹诗意:“这人参是爹送来的,同清歌毫无关系。” “什么?”竹诗意以为竹肇群这样说,是为了保护竹清歌:“爹爹,您为何如此包庇她!” “是清歌一直在保护爹爹!”竹肇群冷着脸:“人参是从爹的房间里送出来的!也是爹的人送进来的!清歌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何来下毒?原本爹爹不想说,想着借这人参缓和你们姐们俩的关系,谁知道反而让爹看到了如此不得了的事情!” 竹肇群这番话,摆明了就是在说竹诗意。 刻意陷害竹清歌,还陷害的如此理直气壮! 竹诗意的脸色一阵青白。 这人参……怎么可能是竹肇群送来的? 那刚才她所有的反应,包括找太医来验毒,那一切的一切,竹清歌都是假装的? 她明明知道自己没有事!却还一会儿紧张,一会儿下跪!分明就是在下套! 竹诗意恨的牙痒痒。 此番她倒是像个跳梁的小丑了! 第123章 不顾龙胎安危 竹诗意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爹……”可是有瑜妃在场,竹诗意又怎能承认这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的闹剧?! 若是被瑜妃知道,别说在后宫没了脸面,这事儿定会被瑜妃添油加醋地说给陛下听! 竹诗意想了想,终还是迟疑了片刻开口:“爹,按照你这样说,那这毒还会是谁下的啊……” 这话被竹肇群听了去,他怒火更盛。 阴沉着脸问道:“怎么,诗妃娘娘这是怀疑老臣给你下毒?” 竹诗意赶紧摇头:“女儿怎会有这个意思……”她含含糊糊地找理由:“女儿只是怀疑,会不会是中途被谁将东西掉了包?或者被有心之人……” 没等竹诗意说完,竹清歌就直接开口打断:“诗妃娘娘别忘了,刚才您可是一口咬定,这路上没有旁人经手,而且东西一送到启祥宫,就被您熬成汤了呢。” 这下子换竹清歌咄咄逼人了,竹诗意在床榻上气得悄悄握拳。 现在最关键的,是有个瑜妃在场,这样的笑话不能被她看了去! 看着竹清歌占了上风,瑜妃的唇角这才不经意地勾起了一丝笑意。 她没看错竹清歌,确实有反败为胜的能力。 而且这场戏,她确实看得过瘾。 “哎哟。” 竹诗意忽然捂着小腹,吃痛地叫起来:“我的肚子……” 她的肚子如今是最宝贵的了,谁还能管刚才发生了什么?竹肇群急得立马走到床边:“怎么了?是不是动了胎气?” “快!”竹肇群焦急地将江太医拽过来:“快看看诗妃娘娘怎么样了!” 江太医慌忙开始诊脉。 片刻后,江太医眉头紧锁:“诗妃娘娘身子虚弱,胎象不稳,切莫情绪激动,还请诸位回去,让诗妃娘娘静养为好。” 太医都这样说了,谁还敢留下?若是惊扰了诗妃肚子里的孩子,谁都负责不起! 那只能将刚才的事情吞回肚子里了。 下次还有没有机会提起,那便是下次的事情了。 竹清歌看了一眼瑜妃。 正巧迎上瑜妃看过来的眼神。 两人四目相对,交换眼神,一拍即合。 “等等。”一直默不作声的瑜妃忽然开口:“胎像不稳可不是小事情!”说着,她转向江太医,咄咄逼人地问道:“你确定只是因为情绪激动导致的胎象不稳?可还有其他缘由?” 江太医被这样一质问,更有些不知所措,他余光偷偷撇向竹诗意的方向,却没得来什么指示。 “这……”江太医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回禀瑜妃娘娘的话,应该只是小问题……没有大碍的……” “应该?”瑜妃一副发怒的口气:“这可是龙胎!怎能如此模棱两可,视为儿戏?” 这两句话更是把江太医给训傻了。 床榻上的竹诗意更是捏了把冷汗。 若是以前培养的张太医被沈肆听发现后,处理了,她怎么会这个没用的江太医! 几句话就被人吓住了,简直没出息! “瑜妃妹妹。”竹诗意开口:“本宫只是累了,并无大碍,你们先回去吧,让本宫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怎么行?”瑜妃皱眉道:“姐姐你初怀龙胎,前期养胎非常重要!半点都马虎不得!若是被这庸医误诊了可不得了!” “来人!”瑜妃转身朝外吩咐道:“宣太医院的院长陈太医,为诗妃娘娘诊治。” 一听要换太医,竹诗意脸色猛沉。 “不必!”竹诗意努力地沉着道:“本宫现在只想休息睡觉,瑜妃妹妹这都不允许吗?” 眼看着这竹诗意声音如此有劲儿,根本不像是身体有问题的人。 瑜妃冷笑:“妹妹也是关心姐姐的身体嘛。”说罢,转头看向江太医,一副威胁恐吓的表情道:“若叫了陈太医过来,发现江太医误诊,那罪名可就太大了。” 瑜妃明白,竹诗意若是内心有鬼,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意让其他太医检查的。 所以她能下手的便只有江太医。 这江太医哆哆嗦嗦,根本进退两难,他求助地看着竹诗意,五官都焦急地皱在了一起。 一旁的竹肇群看着此情景,心里大概也明白了。 竹诗意如此害怕其他太医来检查,说明她肚子里的孩子,多半是假的。 这江太医如此紧张害怕,也是因为他帮竹诗意撒了谎。 想到这里,竹肇群的心便狠狠地沉了下去。 让他关注欣喜的孩子,竟然只是竹诗意逃避庆功宴一劫的谎言。 他虽然失望,但也明白这个办法确实是当时情境下最好的法子。 想到这里,竹肇群叹了口气,站出来道:“瑜妃娘娘,请您看在老臣的面子上,就别请陈太医过来了吧。” 竹肇群这话一出,让瑜妃和诗妃都是一惊。 瑜妃蹙眉道:“竹丞相这是何意?难道竹丞相也不顾龙胎的安危?” 见瑜妃如此得理不饶人,竹肇群忍不住咬牙,脸色微微发青。 “此事全因老臣带来的人参有问题,才害得诗妃娘娘身子不适,虽然并非老臣之意,但也怪老臣对手下看管不严,才出了这档子事情。”竹肇群沉沉叹了口气:“现在既然已经无恙了,老臣便求瑜妃娘娘和诗妃娘娘,大人有大量,放老臣一马,他日做牛做马,定当报答。” 看着竹肇群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竹清歌心里舒服了不少。 堂堂北乾国的丞相,那个高傲了一辈子没低过头的男人,此刻为了他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不光要将莫须有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甚至卑微到了这个地步。 如此好景,若是沈肆听在就好了,真想让他也看一看。 瑜妃也不是什么善茬,从竹清歌决定叫她来看戏开始,便已经想好了,如何用她来对付这对不要脸的父女。 “竹丞相这是承认给诗妃娘娘下毒了?”瑜妃故意拔高了嗓音,满眼的吃惊:“这让本宫如何瞒得?这可是残害龙胎的大罪过啊!” 第124章 竹肇群下跪 瑜妃的这个反应,直接让竹肇群的心狠狠冷下去。 竹肇群焦急开口,手抬上来又放下去,根本无处安放。 “非也!非也!”竹肇群开口:“这整件事根本就是个误会,老臣怎么会下毒还自己的女儿!” 竹肇群说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许是下人们干活的时候不仔细,掺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诗妃娘娘不舒服了。” 就算是这件事要降罪于竹肇群,也顶多是个看管下人不周的罪名。总好过竹诗意假怀孕的事情被发现。 竹肇群的算盘打得太明白了。 可眼见瑜妃还是眉头紧锁,似乎仍旧在思索着什么。 竹肇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噗通--” 他竟跪在了瑜妃的面前! “此事传出去,老臣的面子无所谓,只是不想惊了诗妃娘娘的胎,届时若真的查起来,启祥宫必定不安生,诗妃娘娘本就身子弱,老臣担心会伤了孩子。”末了,竹肇群又补充道:“若孩子有什么差池,瑜妃娘娘您在陛下面前也不好交代。” 瑜妃皱眉。陛下对诗妃这个孩子确实非常重视,所以若到时候诗妃真的找个借口说自己的孩子没了,还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丞相大人这是何苦!”瑜妃故意一副惊慌的样子,想要将竹肇群扶起来。 但是故意踉跄了几步,一脚踩在了竹肇群的手背上。 花盆底很是厚重粗糙,踩在人手上非常疼。 竹肇群咬着牙,愣是一声没吭。 “哎呀!”瑜妃惊呼着后退几步:“对不起竹丞相,本宫不是有意的,快看看有没有踩坏?” 竹肇群冷着脸,却也不敢发作, 瑜妃这一踩,哪里是踩得他的手啊,分明就是踩在了他的脸上! 可眼下为了护住竹诗意,他能做的只有忍耐。任由着瑜妃的羞辱。 “丞相大人这一跪,真是折煞了本宫啊!”瑜妃嘴上这样说着,手里却只是一直故作姿态,迟迟没有真的要将竹肇群扶起来。 享受着当朝丞相的跪拜。这简直就是和司无端一个待遇。 “既然竹丞相都这样说了……”瑜妃略显为难道:“本宫定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说罢这才将竹肇群给扶起来。 “丞相大人快起来吧。” 竹肇群这才终于能站起身来。 “行了。”瑜妃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步摇:“今日的闹剧就算让本宫看了个热闹,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补充一句:“竹家果然名不虚传,姐妹间感情和睦,幸福美满,真是让本宫羡慕坏了呢。” 字里行间分明都是讽刺的意味。 “对了。”瑜妃冷眼落在江太医的身上。目光危险极了:“你还不走?准备留在这里领赏?” 瑜妃这话也很明显。 她看出了江太医是竹诗意的人,她也好 等瑜妃走后,竹诗意气得将床上的枕头狠狠丢了出去,甩在桌子上,将瓷瓶瓷碗全都打碎。 “这下好了!本宫的笑话全被瑜妃看了!”竹诗意被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今后本宫还如何在后宫立威!” “够了!”竹肇群脸色发青,怒目圆睁:“你还有脸发火?!造成这一切都是谁害的?!” 竹清歌还没见竹肇群发过这么大的火。 “好好的人参里为什么会有毒?”竹肇群气得胸口起起伏伏:“诗意啊诗意啊,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用如此招数对待自己的姐妹!” 竹诗意此刻也觉得心虚,但嘴上是不会主动承认的。 “本宫还不是为了保住后位!为了竹府在朝堂的地位更加稳固!本宫的一片苦心又有谁能懂?”竹诗意道:“虽然怀了孕,可陛下对启祥宫仍旧没有任何赏赐!本宫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引起陛下的关注,让她心疼心疼本宫肚子里的孩子!” 竹诗意这张嘴,总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竹清歌自然也不能罢休。 “所以诗妃娘娘的意思是,为了让陛下关注您,就可以将我的性命视为草芥?就可以随便将我推出去牺牲是吗!” 竹诗意却不以为然。 “你我都是竹家人,为了竹府的未来,做点牺牲怎么了?” “原来是这样。”竹清歌转头看向竹肇群:“爹爹也是这样认为吗?” 竹肇群就算是心里这样想,表明上去不敢这样说。毕竟竹清歌的利用价值还很高。 “当然不会!”竹肇群道:“你和诗意,手心手背都是爹爹的宝贝!” 竹肇群这副虚伪的嘴脸,竹清歌看着实在可笑。 她这次故意没有谦让,而是满脸的委屈和难过,开口道:“那爹爹就任由着她这般欺负我?” “这……”竹肇群为难地笑笑:“诗妃娘娘现在怀了孕,你做姐姐的,多担待些。” 竹清歌苦笑出声。 “我懂了爹爹。”竹清歌可怜道:“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无多努力,您都不会偏爱我一点点?” 眼见着竹清歌真的伤心了,竹肇群生怕她不肯忠心耿耿地为竹府做事,慌忙哄着她道:“爹爹怎么会不疼爱你呢!只是诗妃娘娘现在怀有身孕,你叫我如何苛责于她?这样吧,让诗意给你道个歉,你也别得理不饶人,一切就算过去了,行吗?” 竹清歌抹抹眼泪,转头看向竹诗意。 一副等待着她道歉的意思。 竹诗意胸前里憋着一口气。 先是被瑜妃看了笑话,现在又让她给这个贱婢子道歉? 她可是堂堂的贵妃!为何要受这般气?! “诗意!”竹肇群冷声道:“爹的话都不听了?” “爹。”竹诗意干脆躺下了:“本宫身子不舒服,还请你们离开吧。” 这下子连竹肇群脸色都变了! 这个竹诗意,现在就不听他这个爹的话了!将来若真的让她坐上了皇后,那还不在竹府横着走? “爹。”竹清歌扯了扯竹肇群的衣角:“算了吧,诗妃娘娘乃北乾国的贵妃,怎会给我这个小小庶民道歉?您虽然贵为丞相,但也管不了后宫之人啊。” 竹肇群本就心里带气,被竹清歌这样添油加醋一刺激,更是恼火。 “竹诗意!你道不道歉?”竹肇群冷声道。 竹诗意头也不回。 “柳儿,送客。” 眼看竹肇群吃了哑巴亏,竹清歌心里很是过瘾。 但这等挑拨离间的好机会,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爹。”竹清歌安抚着竹肇群开口:“您别生气,诗妃娘娘如此对待家人,届时砸的只能是自己的脚。” 第125章 竹诗意道歉 竹诗意冷笑出声。 她现在怀着龙种,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到了月份抱个孩子来便成了。 届时她定能母凭子贵,在后宫扶摇直上,皇后的位置定是她的。 她为什么要在意一个柴房长大的贱皮子的感受? 但竹肇群毕竟是丞相,作为她的根基和依靠,她也不敢太过放肆,便只道是:“爹爹,本宫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生出来,竹府定能再创新的辉煌,何必要在眼下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无关紧要? 竹清歌心里冷笑。 她的生命,她的尊严,就是无关紧要? 竹清歌开口,可话里说的却不是自己,而是竹肇群。 “诗妃娘娘这话未免太薄情了。”竹清歌苦涩道:“爹爹屈尊下跪,被瑜妃踩脚羞辱,他受的那一切耻辱,难道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竹肇群的情绪也很低沉。 他煞费苦心培养出来的女儿,登上高位后竟变脸如此之快! 竹肇群向来不喜欢抓不住的东西。 女儿也一样。 能力超群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一心向他! 虽然竹诗意处于失去控制的边缘,但是他还有竹清歌,看着竹清歌为了自己跟竹诗意理论的样子,竹肇群心里颇为满意。 便也不打断,静静听着她言。 “等本宫的孩子生出来。”竹诗意不耐烦道:“养好了身子,亲自回丞相府给爹爹道歉,这样行了吗?” 竹清歌冷笑出声。 “诗妃娘娘你好天真啊。” 竹诗意眉眼一顿,冷光四射:“竹清歌你活腻了?敢在启祥宫大放厥词?” 天真? 还不如直接骂她蠢! 竹清歌看出来了,只要她的态度不是完全的卑躬,竹诗意就会立马暴露自己恶毒的嘴脸。 但此刻竹清歌懒得再装了,毕竟她是为了竹肇群说话呢。 “民女的意思是,诗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生不生得出来,还不一定。” 此言一出,竹诗意有些慌,有种很强烈的不安感觉爬上心头。 “诅咒龙胎,你担得起这个罪过吗?” “担不起。”竹清歌倒是潇洒,笑着摇摇头:“那我走了,顺道去看看江太医怎么样了。” “江太医?” 竹诗意慢慢坐起身来:“你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诗妃娘娘还有装的必要吗?”竹清歌道:“今日之事,连我看了都怀疑江太医,更何况瑜妃?” “江太医眼下被她带走,若是招出了什么对诗妃娘娘不利的话,不知诗妃娘娘准备如何处置?” “他不敢。” 她既然敢用江太医,就一定保证他的嘴不敢乱说话。 “哦?”竹清歌挑眉:“娘娘这是承认,江太医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了?” 竹诗意脸色难看。 但嘴上仍旧不肯说实话:“本宫不懂你在说什么。” “诗妃娘娘,您没有怀孕。”竹清歌开口:“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您何苦继续装呢?” 此话一出,竹诗意和竹肇群皆是一惊。 他们都没想到竹清歌如此直白大胆! 竹肇群更是心里一慌,转身去将门检查一番,生怕没关严。 “清歌,这话可不敢胡说。” 竹清歌也撒娇般地闹道:“爹~都到这一步了,你不同她讲清楚,她还沾沾自喜呢。” 竹诗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说她沾沾自喜? 竹清歌这口气分明就是在骂她是个蠢货! “竹清歌!” “诗妃娘娘别喊。”竹清歌眼下丝毫不乱,对竹诗意的攻击更是张弛有度:“喊来了人,倒霉的是您。” 连竹肇群也在一旁开口。 “诗意啊,你先别急,听听你姐姐怎么说。” 从竹肇群的话里就听的出这些女儿的地位,往日他从未正面承认过竹清歌是竹府的嫡女,是年长的大姐。 可如今,她有办法治住竹诗意,便承认了她这个姐姐。 真是有够势力的。 “江太医就算嘴巴再怎么严,瑜妃定是已经怀疑到诗妃您的肚子里了,所以就算她眼下没有证据,将来也是会想办法让您露出马脚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放弃这个‘孩子’。” 道理很明显,竹诗意现在唯一能自保的办法,就是舍弃这个孩子,让假怀孕变成真流产。 竹诗意悄然握拳,胸口起伏不定,燃着火气。 “好端端的送什么人参!若非这人参闹事,又怎会惊扰到瑜妃来!” 若瑜妃不来,无人发现她假怀孕的事情,届时她一定可以顺利诞下“皇子”! “诗妃娘娘。”竹清歌道:“自作孽不可活,您若是不搞‘下毒’这种小动作,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竹清歌说得彬彬有礼,逻辑缜密,根本挑不出错来,她情绪稳定,也没有任何不尊敬的意思。 但说得话却字字句句都扎在竹诗意的心上。 “诗妃娘娘。”竹清歌道:“没有了皇子,您在后宫便又是孤单一人了。” “无依无靠。”竹清歌说得很慢,刻意强调竹诗意的处境。 忽然升起来,又重重摔回去。 “没有竹府,您再难出头。” 竹诗意脸色发青,她何时被人如此威胁过! “竹清歌。”竹诗意怒火中烧,死死捏着被角,强装着平静:“本宫同竹府本就一心一体,何来孤单一人?” “您刚才可不是这个态度。”竹清歌丝毫不惯着她:“您刚才能牺牲我,能不管爹,还迫不及待地赶我们走。” 翻旧账这种事情,是最让竹诗意下不来台面的事情! “为了我们将来和睦相处,也为了竹家的一心一体。”竹清歌淡淡道:“诗妃娘娘,您必须道歉了。” 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竹诗意的心极具收缩,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求助地看向竹肇群。 可竹肇群也铁了心地要给她一个教训。 不然这丫头不知道谁是她爹! “道个歉而已。”竹肇群道:“你欠你姐姐的。” 第126章 竹肇群心生怀疑 竹清歌为竹肇群说话。 竹肇群也张口闭口都是竹清歌。 这两父女的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竹诗意气得咬牙,唇瓣紧抿着,却不肯做出让步。 她根本受不了这个气! “爹爹。”竹清歌叹了口气:“既然诗妃娘娘不愿意,我们还是回去吧。” 竹肇群好歹是堂堂的丞相,在瑜妃面前受了辱,现在又被自己的女儿不重视。 竹清歌继续在旁添油加醋:“既然诗妃娘娘要做到如此六亲不认的地步,爹爹,您在怎么说也没用的。” 言下之意,是讽刺竹诗意连这个爹都不认了。 竹肇群更是不能忍。 “诗意。”他强忍着怒意:“爹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竹诗意狠狠攥着拳头。她瞪着竹清歌,眼底冷光四射,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 “诗妃娘娘,您多保重。”竹清歌挽上竹肇群的胳膊:“爹,我们回去吧。” 竹肇群也是非常失望。 二人转身走到门口之际,终究还是传来了身后竹诗意极度不愿的声音。 “等等。” 最终还是在竹诗意阴沉的脸色下完成了这次道歉。 竹清歌很满意。 因为对于竹诗意来说,脸面可是比她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如此拉下脸的道歉,对她来说可是钻心割肉的痛苦。 “妹妹的道歉,我接受了。”竹清歌最后也不忘讽刺道:“不过还是得提醒妹妹,以后可不要做这种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脚的事情呢。” “竹清歌!”竹诗意咬牙:“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不敢不敢。” 说罢,竹清歌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竹肇群说自己要去拜访几个宫里的老臣,便让竹清歌先一个人回去了。 锦瑟终于忍不住将想问的话问了出口。 “小姐,这么好的机会,您为何不直接让瑜妃置她于死地?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为何要提醒她小心?” 竹清歌笑笑:“瑜妃是敌是友还未可知,第一次合作,要有进有退,直接帮她除掉了大敌,她下一次要对付的,可能就是我们了。” 锦瑟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正好借对付竹诗意的机会,同瑜妃对较量几轮,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锦瑟点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正要出宫时,却被一个小丫鬟拦住了去路。 正是四下无人之时,那小丫鬟恭敬地请安道。 “竹小姐,我家娘娘请您去喝茶。” 娘娘? 这样一听,这丫头似乎也有些眼熟。 “你是漪澜殿里的?” 那丫鬟点点头:“奴婢是瑜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姑娘唤我翠云便好。” “那就有劳翠云姑娘带路了。” 漪澜殿内,瑜妃正悠闲地赏花,凉亭晚风,好不惬意。 “民女竹清歌,给瑜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瑜妃挥了挥手,对周围的下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大殿内,一时间只剩下竹清歌和瑜妃还有锦瑟三个人。 “上次娘娘的信件,民女收到了。”竹清歌先一步开口:“今日的这份回礼,瑜妃娘娘可还喜欢?” 瑜妃满意地点点头:“甚得我心。” “只是江太医的嘴太严了。”瑜妃道:“如何都撬不开。” “这不重要。”竹清歌淡淡道:“重要的是,她没有机会借龙胎上位了。” 瑜妃是聪明人,凡事都无需点的太透。 “对了。”竹清歌微眯了眯眼:“民女有一事不懂,怎么说民女也是竹家的人,瑜妃娘娘您为何冒险发那信件给我?” 瑜妃抿了口茶:“你的事迹本宫听了不少,哪一次不是被竹家的人害的险些丧了命?” “所以本宫搏上一搏。”瑜妃笑笑:“没想到真让本宫赌对了。” 这二人一拍即合,因为她们有共同的敌人--竹诗意。 从漪澜殿出来时,已经临近傍晚。 竹清歌和锦瑟出来时,并未注意到拐角处正好走出来的竹肇群。 反而是竹肇群,一眼便看见了竹清歌。 她怎么会在这里? 漪澜殿?不是瑜妃的住所吗? 竹肇群越想越不对劲儿,又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联想起来,顿时对竹清歌起了疑。 这段时间以来,竹府频频出事,但竹清歌永远都能体面脱身…… 从前是觉得她能力出众,但如今想来,实在蹊跷…… 加上竹诗意这次的事情,竹肇群忽然觉得,这些女儿都太难掌控了…… 竹诗意尚且如此,又何况是竹清歌?即便她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如何贴心忠诚,都有可能是假装的。 竹肇群必须早做防备。 竹清歌回到家中,并没有什么困意。她坐在庭院里,看着头顶皎洁的明月,却忍不住想起了沈肆听的那张脸。 凉薄冷漠,永远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个坏家伙……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却偏偏屡次被她看到他偶尔也有不同的那一面。 是温柔吗,肯定不是。 是脆弱吗,那家伙根本和脆弱搭不上边。 那是…… 竹清歌描述不出来那种感觉,是每一次沈肆听坚定地站在她身边,每一次危险及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神情。 “锦瑟。”竹清歌忽然开口:“帮我准备纸笔。” 既然表达不出来,便画出来。 许是灵感喷涌,竹清歌很快就完成了这幅画。 抬头看天,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竹清歌伸了个懒腰,将画交给锦瑟,让她天亮了送去督公府。 “别让旁人看见了。” “放心吧小姐。” 竹清歌伸了个懒腰,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去睡觉了。 第二天竹清歌迷迷糊糊地醒来,朦胧间看到身边好像有一个人影。 本以为是锦瑟。 她揉揉眼睛含糊地开口:“渴了,倒点水来。” 竹清歌大腿根儿被人猛地一掐。 “啊!” 竹清歌立马清醒过来,仔细看向面前的人。 沈肆听! 她“嗖”地坐起身来,起的太猛,脑袋直接撞到床杆上。 “哎呦。” 竹清歌痛地叫出声来。 沈肆听在旁边咂咂嘴。 “好蠢。” 竹清歌坐起身来,又意识到自己此刻衣冠不整,手忙脚乱地把被子扯起来,将自己裹住。 沈肆听又忍不住吐槽:“骨头棒子,有什么好看?” 这家伙!竹清歌大早上的就被气到,沈肆听的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毒。 “沈大人。”竹清歌生气,却又不敢发作:“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第127章 初遇顾谦武 跟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吓死人了。 “画收到了。”沈肆听靠在床边,修长的指尖轻扶着下巴:“你画的本督,为何是那种表情?” “什么表情?”竹清歌也想知道沈肆听每次救她的时候,真的只当她是可利用的伙伴? 还是,藏了几分朋友的感情? “奇怪的表情。” 沈肆听自己也纳闷。 那表情似笑非笑,看上去严肃,却眼里又带着些光彩。 根本不是他的样子。 之前有不怕死的画师也画过他的画像,但无一不是面目可憎,光是看画都能让人心生惧怕的神情。 从未有过这样的画作。 “沈大人喜欢吗?”竹清歌歪着脑袋问:“那可是我的一片真心。” “凑活。” 竹清歌听到这两个字忍不住撇了撇嘴。 真是个又嘴硬又傲娇的家伙。 沈肆听勾了勾唇:“看在你送画的份上,本督也给你还个礼。” “什么礼?” “柏福回来了。”沈肆听站起身来,掸了掸有些皱的衣摆:“想见么。” “柏福将军!”一听这个名字,竹清歌忍不住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肆听黑眸微瞟过去。 “骨头棒子。” 竹清歌:“……” 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钻了回去。 “柏福将军回来了?”竹清歌只露出个小脑袋,眼神却充满了期待:“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日后,城门口。” “那我要去迎接柏福将军!” “你去?”沈肆听伸手,揪了揪竹清歌的耳朵:“丞相府的大小姐,柏福做大将军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沈肆听是在提醒她,她现在的身份,万不可能认识柏福的。 竹清歌刚才太激动了,所以有些失态。 柏福是季老将军最得意的副将,一路跟着她爹征战四海,立下战功赫赫。 但自从季老将军被陷害灭门以后,他也被发配去了边疆。 “到时你跟着本督。”沈肆听神色淡淡:“骨头棒子,扮成男子很容易。” 竹清歌憋气。 你才骨头棒子!你全家都是骨头棒子! 但她不敢骂。 只能憋着口气眉眼弯弯道:“多谢沈大人!” 等沈肆听走后,竹清歌才觉察到不对劲。 柏福是季府的人,他专门过来跑一趟,就是为了告诉她一个和竹清歌毫无关系的人? 又中计了! 这家伙又在诈她! 无所谓了,反正在沈肆听面前,无论她是季琢还是竹清歌,都不重要了。 想到可以见福伯伯,竹清歌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锦瑟!”竹清歌从床上坐起来,开心地在洗脸漱口:“今日不用准备午膳,我们去吃合欢楼吃~” 小姐每次心情不错的时候,就会去合欢楼吃饭,锦瑟见状,眨了眨眼:“怎么了小姐,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总之是有好事。” “出发咯。” 小姐心情好,锦瑟就心情好。 合欢楼在城东头,她们坐马车需要经过三条街才能到达。 马车忽然在马路中间停下。 竹清歌掀开车帘,问车夫是怎么回事?车夫也不清楚。 竹清歌便下车,询问街边的百姓。 “请问您,这前面挤了那么多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听说啊,好像是有家商贩,做生意的摊子不小心挡到了顾将军的马车,害得顾将军差点摔跤,惹得顾将军大怒,正整治这条街呢。 “顾将军?”竹清歌想了想:“是前几日刚回来的顾谦武大将军?” “对,就是他。” 竹清歌有些不解:“顾将军最擅长的就是马背功夫,怎么可能会被做生意的摊子险些绊倒?” “因为那马的速度太快了!”说话的大娘提到这里还心有余悸:“自他回来以后,这条街上的百姓哪个看了他不绕路走?那马骑的飞快,我听说有个百姓被他的马不小心擦肩而过,那肩膀都脱臼了!” “这么严重?” 竹清歌皱眉。 她更想靠近一探究竟了。 竹清歌躲在人群里,看见顾谦武一身暗纹铠甲,身材高大无比,似有九头身一般。 怪不得司无端这些年如此器重于他。 就这个身材,天生打仗的好手。 他吩咐手下,给每个摊位的摊主划了地界,将他们原本的摊位划的更小了许多。 将中间的街道留出非常宽敞的位置来。 “这样甚好。”顾谦武满意地点点头:“我北乾是靠打仗夺来的天下,路面上就该给武将最宽敞的路!那些文官,读书人,都给老子绕道走!” 这是竹清歌第一次见到顾谦武,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莽夫。 北乾一向以文官为重,以仁德治法。但无奈近些年边疆屡屡来犯,武将们守护国家,屡立战功,地位也扶摇而上。 有顾谦武这样想法的武将不在少数。 但也只有顾谦武如此胆大包天,光天化日地宣誓主权。 将马路划分的如此之宽,这根本不是他该管辖的事情。 他做如此越级的事情,却无人敢管,更说明了他现在的地位。 位于边疆的西暨屡屡进犯,但诺大的北乾,能扛起这个架子的,也就只有顾谦武了。 从前季家还在的时候,西暨根本不敢胡来,季家死后,周边无论大国还是小城,都开始对北乾跃跃欲试。 被平白无故减少地盘的百姓苦不堪言,生意本就难做,现在讲位置缩小了快一半!根本接待不了几个客人。 有个茶摊的老板实在忍不住了,便恭敬地站出来,先行了大礼,才开口道:“顾将军,您大人有大量,这地界划分的如此之小,我们根本做不了生意了啊。” “做不了就别做。” 顾谦武忽地抽出他腰间的佩刀,只听一声巨响,他的刀子便劈在了茶摊的桌上。 桌子瞬间变成两半,桌上的各种瓷碗,茶具,那老板的心血和银钱,统统碎了一地。 老板看着自己这些年的心血,就这样破碎了一地,家里本来就揭不开锅了,现在被这样一搞…… 他还有什么好活! 怒意直冲头顶,那茶摊老板直接朝着顾谦武的方向冲过去。 “我跟你拼了!” 可他甚至还没机会近身,就被顾谦武一脚踹飞。 他的身子狠狠撞在柱子上,吐出一大口血来。 “胆大包天。”顾谦武长腿朝那男子迈过去:“你现在拥有的所有平静生活都是老子给的!老子就算劈了你的摊子又能怎样?竟然还敢反抗!” 这个顾谦武,张口闭口就是他的功绩,就是他保护了北乾,就是他伟大无比。 站在角落的竹清歌心里冷笑。 顾谦武不过是捡了季家留下的大便宜罢了! 当初北乾一无所有,还是别人的附属小国,日日被打压被侵犯的时候,是季家一步步赶走外地,一点点将新的制度建立起来! 如今国泰民安,不过是赶走几个小敌,顾谦武真把自己当个葱了! 眼看着顾谦武的刀,就要披在那茶摊老板的身上了,竹清歌忍无可忍,她也曾是守护国家的将军,一腔热血,怎能眼看着自家的刀朝自家的人身上砍! 竹清歌站出来,厉声呵斥道:“等等!” 第128章 接你三招 顾谦武握着长剑的手停在空中,眼神不耐烦地顺着声音看过去。 “谁又出来找死了?” 竹清歌站出去,恭敬地行礼。 “民女竹清歌,拜见顾将军。” “竹清歌?”顾谦武皱眉,他倒是听过竹清歌的名字,她算是最近一段时间在金陵小有名气。 听闻她聪明胆大,为人善良,今日一见,不过就是个长得漂亮的小丫头。 周围的百姓见竹清歌站出来,忍不住议论纷纷。 “是竹府的大小姐!是她来了。” “她来了就好,她来了,茶摊老板就有救了。” 竹清歌在百姓中的威望甚高,所以她的出现,让不少百姓都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竹清歌。”见一个小丫头片子,竟能在百姓中威望如此,顾谦武更是不悦:“敢让本将军停手的,除了陛下,还没第二个人。你既如此胆大,最好给本将军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算是你爹来了,也帮不了你。” 野蛮,狂妄,自大,蛮不讲理。 这是竹清歌对顾谦武最大的印象。 “大将军英明神武,那把长剑斩杀敌寇威风凛凛,现在却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竹清歌开口道:“民女是为了大将军的名声着想,免得您伤了这茶摊老板,旁人说您欺负弱小,说您没有风度。” “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顾谦武脸色阴沉:“变着法儿地骂本将军?” “清歌不敢。” 顾谦武步步逼近,将竹清歌逼的退无可退。 “竹清歌,本将军打天下的时候,你还在喝你娘的奶水。” 顾谦武这话,暴露直白,根本就是将竹清歌的脸踩在地上羞辱! 不仅说她娘,还敢说那个字! 根本毫无尊敬可言! 竹清歌心里腾起冷意。但她面色清冷,平静地抬头,眼神漆黑地回了一句话。 “清歌年芳十九,算起来,清歌还是婴儿时,打天下的是季老将军吧。” 此话一出,顾谦武脸色骤变。 瞬间在眼底腾起火气:“竹清歌你活腻歪了!” “嗯?”竹清歌无辜地蹙眉:“清歌不过所说事实,顾将军这样不明不白地发火,一副要将民女就地正法的表情,可真是吓坏了本姑娘呢。” 末了,竹清歌又补了一句道:“北乾虽然是武将打的天下,但毕竟是有法制的国家,就算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顾将军,您可不能当众欺负民女呢。”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顾谦武冷笑,他是个粗人,最不会说话,但杀人他很擅长。 “那茶摊老板的命,老子今儿就要定了。”顾谦武冷冷道:“他惊扰到了本将军的烈马,所以必须要罚。” 那茶摊老板的命,竹清歌也保定了。 短暂的思索后,竹清歌换上一脸的笑意:“顾将军,敢不敢和民女打个赌?” 顾谦武眉眼悄悄勾起。 打赌? 这丫头片子敢和他打赌? “说来听听。” “若是我能躲过顾将军三招,顾将军就要放过这位老板。”竹清歌道:“若没躲过,清歌随便顾将军处置,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听了这话,顾谦武忍不住冷笑出声。 “三招?”他轻蔑地看着竹清歌:“本将军两招便足以取你性命!” 竹清歌顺杆子就下,点点头道:“好,那就两招。” 顾谦武根本不把竹清歌放在眼里,不过一个女子,他若真的发力,半招就能取她性命。 “这么多人看着呢。”顾谦武摩拳擦掌,唇角勾起,寒意凛冽:“若竹小姐废了惨了,没撑住死了,可不关本将军的事情。” “这是自然。”竹清歌道:“但同样的,若我能躲过去,顾将军不光要放过茶摊老板,他们摊位的大小,也不能缩减,要恢复正常。” “没问题。”顾谦武开始作势,周围冷风乍起:“前提是你有命看着。” “小姐。”锦瑟捏了一把汗:“您……” 旁边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茶摊老板,也走过来对竹清歌开口:“竹小姐,我知道您心善,但不必为了我这条烂命伤害了您,您的大恩大德草民下辈子来还,您快回去吧,别趟这趟浑水了。” “没事。”竹清歌安抚他:“相信我。” 然后转头对身后围观的百姓开口:“大家往后退一些,别受伤了。” 大家看着竹清歌,都想劝她。但都被她坚定的眼神给回绝了。 既然要帮,就不能瞻前顾后,犹犹豫豫。 处理好百姓,竹清歌迎面对着顾谦武,毫无畏惧。 “顾将军,您可以开始了。” 第一招,顾谦武小试牛刀,轮动右臂,手里的长剑猛然向竹清歌劈过去,他没有用全部的力气像逗只小狗一般,将其玩弄于手掌。 这种招式竹清歌躲避起来并不困难,她纵身一跃便上了树,顾谦武的长剑便看在了树干上。 “不错,有两下子。”顾谦武忽然收了手里的剑,眼底冷光乍现,充满杀意。 “下面,老子就来真的了。” 忽然,顾谦武掌心聚气,似乎周围的风向都被他巨大的掌风翻卷起来,衣衫飞起时,顾谦武凌厉的掌风朝着竹清歌便劈了过去。 这掌风又急又猛,根本躲闪不掉! 第129章 竹诗意流产 竹清歌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不是顾谦武的对手,所以在第一招的费力躲避后,这一招她根本没有打算躲。 而是飞身一跃,直接靠在了树干旁拴着的马匹上。 她侧身靠着马背,顾谦武凌厉的掌风见状,在空中急转而下。 他这一掌太过猛烈,收回太难,所以只能转了方向,直接劈在一旁的树干上。 人腰一般粗壮的树干,就这样被他一掌给劈断。 一旁的锦瑟和百姓见状,心尖儿都跟着颤抖起来。 这掌幸亏没有打在她家小姐身上,否则……那惨状不敢想象啊。 而站在最危险中心的竹清歌,却是一脸的淡定。 她倒不是料定了顾谦武不敢动她,而是她坚信顾谦武不会让他的马受伤。 从一开始听那大娘的讲述,顾谦武是因为那摊贩惊扰到了他的马,他才发怒。 加上刚才同顾谦武的聊天,也能感觉到,这马对他的重要性。 每个上战场打仗的将军,都将自己的马匹视为至亲,毕竟那是陪同他出生如死的同伴。 所以竹清歌躲在马的旁边,而顾谦武这一掌,若是劈在竹清歌的身上,掌风定然会波及到和她最近的马匹上。 所以顾谦武只能收手,他不敢让自己的马冒这个风险。 “顾将军。”竹清歌笑着从马身边走出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顾谦武脸色阴冷。 “躲躲藏藏,小人之事!” 被顾谦武骂是小人,竹清歌也不恼,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小不小人的,又有什么所谓? 一直站在竹清歌身后围观的百姓,见此情形忍不住帮她开口。 “你说竹小姐是小人,但她却帮了我们一街的百姓!而你自称英雄,却在欺负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对!竹小姐非小人!乃平民英雄!” “竹小姐是好人!” 大家你一眼我一嘴,将竹清歌快要捧上天去了。 越是如此,顾谦武的脸色越是难看。 “竹清歌。”顾谦武阴狠道:“你给本将军等着!” 说罢跃身上马,一骑绝尘。 “竹小姐,来,来我店里尝尝油茶。” “竹小姐来我们店里,我们新聘的大厨,手艺可不错了。” “别呀,竹小姐来我们店里,看看胭脂水粉,随便您挑!” “还是来我们这里。” “来我们这里!” 百姓们的热情,竹清歌笑着回绝,她看见大家生活美满幸福,便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我家小姐还有事儿。”锦瑟拉着竹清歌,一路挤出人群:“就不和大家闲叙啦。” 说罢,拉着小姐便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进,竹清歌撩起车帘,看着街道两旁目送她的百姓,忽然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上一世,她每次打仗回来,全金陵的百姓都会这样列队站着,欢迎她回来。大家会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送给她。 虽然这一世她上不了战场,但同样以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帮助百姓。 竹清歌忽然觉得,除了复仇,她似乎又找到了些其他的动力。 “小姐。”马车行驶了一段路,锦瑟才忍不住开口道:“如今顾谦武可是朝堂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所有人都想着巴结他,您此番这样得罪了他,会不会……” “得罪他确实不是一个好选择。”竹清歌道:“但因此收获了民心,便很值得了。” “况且。”竹清歌说着,目送远方,眉眼间坠着深沉的意味:“他这样的人,空有一身本领,却毫无教养,即便登上了高位,却不懂得如何坐稳高位,我北乾最不缺的就是人才,顾谦武他啊,笑不了多久的。” “原来是这样。”锦瑟点点头:“小姐深谋远虑,锦瑟一会儿可得多吃些!” 竹清歌:“……” “想多吃就说,和我深谋远虑有什么关系!” 锦瑟傻乎乎地笑。挽着竹清歌的胳膊靠在她身上。 “小姐,锦瑟要一辈子都跟着你。” 一辈子…… 太长了。 竹清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完一辈子。 她能看到的路,只有复仇,复仇之后,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活着。 原本是来吃午膳的,因为半路耽搁了所以到地方已经接近傍晚,她们主仆俩吃了晚膳便离开了。又在街上看了花灯,逛了夜市。 锦瑟买了一大堆的东西。 “小姐,您先帮我付,月钱下来了您直接扣。” 竹清歌怀里已经抱了无数的东西:玩偶、草帽、土捏成的泥娃娃…… “你今年的月钱都已经扣完了。” 锦瑟愣了几秒,而后继续笑容满面。 “那就扣明年的!” 竹清歌气的咬牙:“锦瑟!”却又不得不跟着那小丫头片子跑过去:“你慢点跑!咱俩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两个人玩到深夜才回府,第二日早早地又被锦瑟叫了起来。 竹清歌翻了个身,却不准备起床:“死丫头,在吵把你嘴缝上!” “哎呀小姐!是宫里传来的消息。” 竹清歌这才起身。 “什么消息?” “诗妃娘娘流产了!” “哦?”竹清歌挑眉:“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听说昨晚陛下到诗妃娘娘的寝宫里用晚膳,结果用完膳以后,就和诗妃娘娘行了房事……” 竹清歌皱眉:“陛下怎会如此把持不住?” 诗妃怀孕,太医定是提醒过司无端的,孕期不可行房事,否则后果严重。 但据她的了解,司无端不是这种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这其中,怕是竹诗意耍了什么手段,让司无端把持不住,将她睡了。 这样一来,竹诗意的流产,不仅掩盖了假怀孕的事实,还能让司无端因此而愧疚。 果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不过无所谓了,司无端的心软也不过只能持续一时。没了孩子,她在后宫的位置还是很难坐稳。 第130章 柏福归来 顾谦武当街输给一个弱女子的事情,很快就在朝堂上传开了,甚至连早朝之时,司无端都忍不住提起这件事。 “顾将军,朕最近听闻了你的一件趣事。” 提到这里,顾谦武的脸色就忍不住变了变。 丢人都丢到陛下面前了,他心里很是不悦。 “陛下,那等小事,不必再提了。” 顾谦武不让提,司无端就偏要提。 这个大将军,自从打了胜仗,便开始目中无人,若非朝中可用的将士太少,司无端又岂会次次忍让? 此番好不容易有事挫挫他的锐气,司无端怎能放过。 “是哪家的姑娘,敢让我们顾大将军受气的?” 顾谦武冷着脸,根本不想承认:“倒也不是受气,不过看她是个小姑娘,本将军让让她罢了!” 沈肆听坐在侧位上,悠哉哉地开口:“是么,本督听说的可不是这样呢。” 司无端来了兴致,顺着沈肆听的话问下去道:“沈大人听说了什么?” “顾大将军当街使用武力,相当认真,想将对方的性命给拿了去。”沈肆听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没想到,被对方用计谋躲过,害的顾大将军被驳了面子。” “哦?”司无端更有兴趣:“哪家的姑娘,能躲过顾大将军的攻击?” “竹丞相的大女儿。”沈肆听嘴角微扬,带着一抹微不可查的骄傲:“竹清歌。” “竹清歌?” 又是她? 司无端有片刻的恍惚。 这丫头,似乎永远都能让他刮目相看。 临危不乱,又见义勇为,不惧怕权贵,这样的女子,若能为他所用,岂不妙哉? “她不过是以小人之计,躲过本将军的攻击。”顾谦武冷哼出声,满满的不屑:“果然老话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话让沈肆听听了去,眼底露出浓浓的不悦。 “顾将军如此看不起女子,却偏偏输给了女子。”沈肆听道:“那顾将军算什么?” 顾谦武气得捏紧拳头。 若非这是朝堂之上,他一定将沈肆听这个阉人拽下来杀了! “对了。”司无端忽然道:“明日便是柏福将军回来的日子,届时我朝有两员大将守护,北乾的地位,便更是无人可以撼动了。” 司无端这话就是说给顾谦武听的。 当初柏福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虽然只是季老将军的副将,但立下的战功并不比顾谦武少。 他此次专门召柏福回来,就是为了平衡顾谦武一人独大的状态,让顾谦武明白,北乾国不止他一个大将军。 可听到柏福的名字,顾谦武脸上不屑的神情更加明显。 那个老头,也配合他放在一起比较? 想到这里,顾谦武唇角忽然攀起一阵冷笑。 “陛下。”顾谦武微微上前:“微臣早就听说过柏福将军的战绩,对他敬佩已久,此番他回来,微臣想亲自去接他入金。” “哦?” 司无端挑了挑眉:“也好,朕就命你亲自去迎接柏福将军归来。” “臣领旨!” 第二日一早,竹清歌早早就打扮了自己,半身盔甲,装成是御前侍卫的样子,跟在沈肆听的身边。 沈肆听坐在轿撵上,被八个人恭敬抬着走,竹清歌跟在一旁,不光要扇扇子,还得伺候他随时喝茶。 这个臭男人,若他当了皇帝,一定是个荒淫无度的昏君! “小骨。” 竹清歌刚在心里腹诽,就听见旁边的沈大人叫她。 小骨这个名字是为了掩人耳目沈肆听新给她取的。 骨头棒子这个事儿左右是过不去了! “沈大人,您有何吩咐?” “肩膀酸。” 竹清歌咬了咬牙,忍不住低声反抗道:“我今天是御林军,又不是你的丫鬟!” “御林军?”沈肆听正把玩着一串菩提老型珠,忽然停了手,指着路边的一个大娘:“那你去把她杀了。” 竹清歌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好端端的为什么让我去杀人?” “你不是御林军么?” 竹清歌气急:“御林军杀人也得有个由头吧,哪能滥杀无辜啊。” “由头?”沈肆听慢吞吞瞥了那人一眼:“丑,伤了本督的眼。” 竹清歌:“……” “我这就给您捏肩。” 就在这两人一吵一闹间,轿撵便到了城门口。 除了沈肆听的队伍,顾谦武已经到了。 他坐在战马之上,身披盔甲,威风凛凛。 不仅如此,他还带了支由十几名将士组成的队伍。 “不是迎接吗?”竹清歌皱眉:“干嘛弄的跟要上场打仗一样。” 不多时,柏福的队伍便到了。 他被贬边疆多年,也早就不是将军,这些年待在边疆,却做的都是闲散的小职位。 他手里没有兵符,身边更没有将士随从。 一个人,一匹马,从边疆到金陵,跨越几百里路程,终于回到了他的家。 可是迎接他的,确实充满敌意的顾谦武。 竹清歌这才明白,顾谦武带了一队人马来迎接,目的就是为了给柏福一个下马威。 一个单薄孤苦,一个声势浩大。 为了让百姓和百官都看看,他们应该站在哪一边。 柏福见到城门口的场景,先是下了马,而后恭敬地给沈肆听请安。 竹清歌很多年没有看见柏叔叔了,小的时候,柏叔叔跟着她总是来家里和爹爹喝酒,一喝就是后半夜,每次都会给她带礼物,所以小季琢特别喜欢柏叔叔。 不知不觉间,柏叔叔的头发都已经开始泛白了。 看着他谦卑的神情,那个从前心高气傲谁也不服的柏将军,终究还是不在了。 竹清歌心里酸涩难耐。 柏福接着又对顾谦武行了礼。 他对着顾谦武深深地鞠躬,却迟迟没等来让他起来的指示。 顾谦武就这样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柏福。 一个已经长了白发的老家伙,今日一见,比他想象中还要没用。 不远处的竹清歌默默捏紧了拳头。她怎能看柏伯伯受此欺辱! “御林军。” 耳边忽然响起沈肆听的声音。 竹清歌的理智这才被拉回来了一点。 她现在是御林军,千万不能暴露了自己。 “往后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造反。” 竹清歌听话地往后退了退。 耳边忽然传来马匹的嘶吼声,顺着声音看过去,顾谦武的马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发起狂来,前蹄猛地抬起,朝着柏福的方向便要踹过去。 竹清歌的心瞬间就被揪紧了! 那么近的距离,就算是以前的柏福也不一定能及时躲避,更何况是现在这个上了年纪、看上去那么没有生机的柏福呢。 “沈肆听!” 竹清歌急地一把抓住沈肆听的胳膊。 “你帮帮他!” 第131章 迎接柏福 “往后站。”沈肆听白了竹清歌一眼:“只有你需要帮忙。” 原以为沈肆听的话是在敷衍她,万万没想到,下一秒柏福猛的跳起,左脚尖点在那跃起的马蹄之上,借力之后,腾空跃起,身子在半空中翻转,右脚便狠狠踹在了那马匹的脸上。 哀嚎之后,那马重重翻倒在地,不断抽搐。 顾谦武从马背上跃起,翻身稳稳落在地上,但看着被踢倒的马,他心痛至极:“追风!”他慌忙去安抚那马。 追风跟了他许多年,已经是匹老马了,此次被人这样狠毒一踹,一时半会儿根本站不起来。 “你!”顾谦武恶狠狠地瞪着柏福:“你敢踢本将军的马!” 柏福仍旧是那幅平淡却谦卑的模样,礼貌地开口:“属下见那马发了疯,怕将军受伤,所以才帮将军处理一下。” “本将军需要你帮?” 柏福淡淡道:“不需要的话,下次不帮了。” 竹清歌在一旁看得过瘾,从紧张到偷笑,不愧是她的柏叔叔,这么多年,武艺竟毫无退步! “既然顾大将军是来迎接属下的,现在是否可以进城了?” “当然可以。”顾谦武黑眸写满了恨意。 原本想给这个老头子一个下马威,反而被他反将一军!这个气顾谦武如何受得了? 今日他非让这个柏福知道,现在的金陵是谁说了算的! “走吧。” 一行人就这样进了城门。 因为今日闹出的动静大,百姓们也都听到声音走出来看热闹,年纪较大的百姓都能一眼认出柏福。 “原来是柏福将军!” “对啊!是柏福将军回来了!” 柏福的功绩曾造福了一方百姓,所以大家都记着他。但他毕竟是因为季家谋反而被贬去的边疆,百姓们虽然认出了他,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更何况,前面的马背上还坐着一脸冷相的顾谦武。 顾谦武换了匹马骑,他的手下也都骑着马,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占据了整条街,在前面威风地走着,最后末尾跟着一个形单影只的男人,柏福。 有不懂事的孩童见状,指了指柏福的方向,问道:“这个伯伯为什么没有被铁链拴起来,关在笼子里呀。” 家里的大人慌忙捂住孩子的嘴。 “不敢乱说,他又不是犯人,自然不用被拴着。” 柏福如今的状态,确实像极了一个跟在囚车后面的犯人。 一身暗色长袍,连花纹都没有。身无长物,连束发用的都是最朴素的布条,和前面的部队格格不入。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顾谦武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那柏福就只配当一个囚犯。 竹清歌气不过,她默默放慢了脚步,和柏福并排走着。 “柏将军。”竹清歌恭敬地行礼:“我给您找匹马来吧。” “不用。”柏福笑笑:“谢谢你的好意。” 柏叔叔似乎变了,又好像没变。他老了,也沧桑了,但为人依旧谦和有礼,同寻常的武夫不一样。 “可是……”竹清歌有些犹豫,她不想让柏福被顾谦武这样欺负。 “这样走走挺好的。”柏福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金陵的路,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百姓了。”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见柏叔叔并不在意,竹清歌便也只好顺着他来。 一行人就这样入了宫,路过宫门时,竹清歌紧紧跟在沈肆听的身边,根本没人敢检查她,便顺利地进了宫,甚至,还站在沈肆听的身边!站在早朝的大殿之上! 竹清歌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帽子压得很低,恨不得把整个脸都挡住。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经历过上朝,看着满朝文武高呼皇上万岁,她狠狠地恍惚了一番。 以前都是站在台阶下面,叩拜皇帝。 现在她站在沈肆听的身边,在至高之位看着众人众相。 心里又复杂,又沉重。 “柏福。”司无端沉沉地唤道。 “微臣在。”柏福站出来行礼,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朝服。 “许久未归来,对金陵的一切可还习惯?” 柏福道:“回禀陛下,金陵城越发繁华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一切欣欣向荣,但变化很大,但这里毕竟是柏福的家,所以都还习惯。” “嗯。” 司无端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柏福退下,早朝正式开始,赵公公站了出来,细着嗓子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陛下。”顾谦武站了出来:“最近西暨很不安生,昨日西边传来简报,说西暨无故杀了我们边关的三名将士!这分明是向我们挑衅,而且就当地的郡守来报,说西暨之人经常对我们当地的百姓打砸抢掠,不服官府管辖,极其放肆!” “还有这种事!”司无端脸色冷厉:“太过分了!” “所以微臣想请命,率兵前去镇压西暨,将他们从我们的土地上赶出去!” “好!”司无端拍了拍手:“便听你的!” 这顾谦武虽然为人张扬脾气很大,但打仗之事交他,却是非常安心的。 “对了。”司无端开口:“柏福,朕今日便提拔你为顾大将军的副将,随着顾将军一同前往西暨。” “是!” 司无端有意重用柏福,却又不敢完全相信他。毕竟他同季家的关系非常密切,若是将来季家的秘密被发现,柏福又手握重兵的话……场面将很难控制。 所以将他放到顾谦武的手下,先磨炼几番,再做定夺。 早朝结束,柏福虽然从一个小小的郡守升到了副将的位置,竹清歌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顾谦武对柏福的敌意那么重,给他当副将,柏福的下场只会凶多吉少。 竹清歌心思沉重,跟着沈肆听的轿撵走到宫墙下,轿撵忽然停下。 沈肆听从轿子上下面,敲了敲竹清歌的帽子。 “上朝的感觉怎么样?” 竹清歌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没感觉。” 沈肆听笑笑:“有没有找回点过去的感觉?” 竹清歌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后,别过眼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行吧。”沈肆听看她这愣神的样子,自然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本督要去泡温泉,你自行回去吧。” “好。” 丫头想一个人待会一会儿,那边让她自己待着。 沈肆听坐上轿撵,八人将娇子抬起来,便听见他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竹清歌以为沈肆听说有事可以找他帮忙。 心中正翻起感动,就听见那冷冰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就好好努力。” 竹清歌:“……” 用你说! 第132章 博取信任 沈肆听离开以后,竹清歌心里又一次沉了下去。 原以为柏福回来是好事,结果他现在却被交给了顾谦武。 竹清歌不想让柏福出事,但若是这次战事柏福不去,以后恐怕都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竹清歌就这样一路出了宫,心里揣着事儿,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季家的旧址。 季家因为谋逆被抄家,大门贴着白条被完全封住,屋檐上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灰。 竹清歌很久没有回来,因为她身份的问题,不能出一丝差错,她更怕自己会失控,所以根本不敢走到这里。 但今日来都来了,竹清歌便趁着周围人少,悄悄从后门溜了进去。 却意外地发现,正殿有人! 那脚步声很轻,竹清歌一步步走近,甚至还闻到了有股燃烧的糊味。 竹清歌提高警惕,先是躲在门口,原本想藏在暗处一探究竟,却听见殿内传来男人的声音。 “明人不躲暗处。” 她几乎没有脚步声,对方是怎么发现的? 竹清歌硬着头皮走进去,却发现对方竟然是柏福! “柏……”竹清歌差点就喊出“柏叔叔”三个字了,幸好及时忍住改了口:“怎么是你?” 柏福转过身来,看见是竹清歌,忍不住笑了笑。 “是你。” 这肯定的语气让竹清歌有些懵:“您……认得我?” “那日说要帮我找马的…”柏福顿了顿:“你应该不是御林军吧。” 他说话礼貌儒雅,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让竹清歌觉得毫无距离感。 如果可以,她特别想冲上前去抱住他。 “是我。”竹清歌解释道:“请柏将军原谅我的唐突,只是从前听闻柏将军的战绩,对您崇拜有加,所以才悄悄装成御林军的样子,为了见到您。” 柏福似乎并不在意竹清歌装成什么,他也不好奇竹清歌为何会来到这里。 他只是从桌上拿了柱香,点燃后朝竹清歌递了过去。 “要上柱香吗?” 竹清歌愣了几秒,抬手伸过去的时候,手腕忍不住地颤抖。 自爹娘死后,这是她第一次给她们上香。 没有牌位,没有灵堂,连尸骨都不复存在。只有一方老宅,浩浩天地,和她思念父母的一片真心。 双膝跪地时,酸涩溢满了竹清歌的喉头。 她闭上眼,重重磕头,每一下,脑海中都是上一世的刀光火海,是全家人倒在血泊里,是司无端冷漠的背影,是她满怀恨意与不甘地死去。 爹,娘…… 竹清歌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 我找到了时愈白,看见了柏叔叔……最大的遗憾是不能给父母尽孝,她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磕头已经不知道第几下了,竹清歌的胳膊忽然被人拉住。 “姑娘。”柏福一直清冷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变化,他有些不解地看着竹清歌:“你可是认识季老将军?” 竹清歌不知道该如何说,她抬起头来,磕肿的额头非常醒目。 “这。”柏福皱眉,赶紧拉着竹清歌坐下,出去找了水和干净的手帕,重新回来,帮竹清歌擦拭额头。 “姑娘家家把自己额头磕成这样。”柏福开口,语气虽是责备的,却带着几分心疼:“出去了如何见人。” 竹清歌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过分沉浸了,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以前受过季老将军一家的恩惠,所以……一时没忍住。” 这话却把柏福逗笑了:“受过季老恩惠的不少,但如你这般实在的,却是头一个。” “季宴礼被皇上认定是反贼,这宅子现在也是禁地,你不怕死地溜进来,现在还如此真诚的磕头。”柏福有些好奇:“见你穿着打扮并不俗气,方便告诉老夫,是哪家的姑娘吗?” 竹清歌并无隐瞒。 “小女竹清歌。” “竹?” 听到这个姓氏,柏福先是一愣,而后才问出声:“可是竹肇群的女儿?” 竹清歌点了点头。 柏福的脸色微变。 竹家和季家的关系如何,他们俩都清楚,所以竹清歌也想到了自己说出身份以后,柏福的反应。 “谢谢你没有将我赶出去。”竹清歌自嘲地笑笑:“在我说出自己的身份以后。” 柏福只是默不作声地将香收了起来。 “柏将军。”竹清歌忍不住叫出声,却不知道给说什么才好。 “时候不早了。”柏福连头都没有抬:“姑娘该回去了。” 竹清歌感受到了柏福的戒备,毕竟谁会和自己仇人的女儿多说话? “听说……”竹清歌不死心:“您要去西暨打仗了。” 柏福并不答话,收拾好正殿就要离开。 “柏叔叔!” 竹清歌万般无奈,只能这样叫出声。 这三个字,让柏福狠狠怔住。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 以前会这样叫他的人也只有一个。 柏福停下脚步,犹豫了好久才转过身来。 不敢相信地问了句:“你叫我什么?”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竹清歌开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我今日的一切都是发自真心的。” 柏福有些犹豫。 “我虽然生在竹家,却从小被关在柴房,无人疼爱,后娘和妹妹想置我于死地,爹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非我这些年小心谨慎,恐怕早就死了。” 竹清歌说这一切的时候很平静,反而是这样平静,更让人心疼。 柏福蹙眉,但他已经从门口慢慢折了回来。 “我曾受过季琢的恩惠。”竹清歌道:“若非是她,我可能早就死了。” “我相信你的遭遇。”柏福淡淡道:“但是很抱歉,我暂时还不能相信你。” 竹肇群杀了季府一家,他如何能接受竹肇群的女儿? 第133章 吊坠之约 “你不相信我不要紧。”竹清歌忽然脖子挂着的项链吊坠取下来,双手递上:“但请你收下这个。” 柏福蹙眉:“这是什么?” “反正不是毒药。”竹清歌望着吊坠,认真地开口:“此去西暨危险重重,不光要抵御外敌,还要防身边的人。顾谦武对您诸多不满,城门口之事更是导火索,所以柏叔叔,请你一定保护好自己。” “若实在走投无路,便将这吊坠打开来。”竹清歌真诚地开口:“希望可以帮助到您。” 柏福还在犹豫。 竹清歌开口打断了他的犹豫:“这吊坠……就当是季琢在天之灵,她会保佑您的。” 柏福的手顿了顿,终究还是因为这句话将他吊坠收了起来。 “谢谢关心。” “等柏将军大获全胜回来,再考虑要不要信任我吧。” 语毕,竹清歌便离开了。 日子过得很快,顾谦武和柏福便出发上了战场。竹清歌担忧柏福,是怕他不将那吊坠打开。 那吊坠里的东西,不光能帮他脱离危险境地,甚至让他拥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西暨位于北乾国的西南边,身处黄沙大漠之中,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易守却非常难攻。 司无端拨了五万精兵给顾谦武,一定要大获全胜而归。 顾谦武一行人上路以后,宫内的不太平便开始了。 竹诗意流产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每日忧心忡忡,很少出门,司无端见此很是心疼,毕竟如果不是他的把持不住,诗意又怎么会…… 每日各种好吃好喝地送过去,可竹诗意都不怎么吃,怎么拿进去的,又怎么原封不动地拿了出来。 司无端心里担心,瑜妃便给司无端提议,为了诗妃娘娘准备一场家宴,说不定家中亲人来宫中陪伴,能舒缓她心里的难过。 司无端觉得这主意不错,便也应允了。 竹清歌接到请柬的那一刻,心下便已了然。左右不过是这竹诗意又安奈不住,看她不顺眼,所以又要搞什么小心思对付她了。 只是竹清歌在想,一次次处于被动也不妥当,虽然竹诗意害不到她什么,但每一次也都让竹诗意侥幸逃脱。 竹清歌心里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但竹诗意毕竟是贵妃,想要真正扳倒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除非…… 竹清歌脑海里浮现出了司无端的脸。 除非从司无端下手。 “锦瑟。”竹清歌开口:“去帮我订一套衣服,颜色以青绿色为主,花纹要淡雅细致,搭配同样步摇和禁步。另外,材质要洋缎和珍珠纱的拼接,肩膀处用珍珠纱,胳膊和腰间用洋缎。” “好细致……”锦瑟忍不住感慨:“小姐,锦瑟还以为您对穿着打扮一向都没有什么要求呢。” 小姐对衣裳唯一的要求就是,简单,舒服。 什么洋缎,什么珍珠纱,这些材质她只在宫里的时候听说过。 竹清歌毕竟跟了司无端那么多年,那个男人喜欢什么样的,何事会引得他开心,何事会激起他的兴趣,竹清歌再了解不过了。 比起竹诗意,竹清歌才是最了解司无端的那个人。 这身衣服,便是根据司无端最喜欢的那个类型来装扮的。 家宴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竹清歌刚出门,就看见竹画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竹画意看到竹清歌今日的这身衣裙,眼神怔住,甚至有些发直。 这身裙子虽然风格简单,但暗纹和刺绣的设计均恰到好处,有种低调的奢华感。加上竹清歌略施粉黛便能出尘艳艳的脸,简直让人挪不开目。 她今日这副模样,去参加诗妃的家宴,不张扬不高调,却能不动声色地碾压在诗妃之上。 竹清歌有些戒备了瞥了一眼竹画意,见她没什么动作,便准备假装没看见,绕过她自行上马离开。 可刚走到马车面前,竹画意的身子便挡在了马车外面。 “姐姐。”她怯生生地喊她。 自从竹黛雪的事情以后,她就很厌烦别人这样叫她姐姐。 竹清歌不耐烦道:“今日是启祥宫的家宴,你不入宫,来找我做甚?” “妹妹想和姐姐一同出发。” “马车坐不下。”竹清歌烦透了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虚弱又自私,只会用装可怜来伪装自己的卑劣。 “姐姐!”竹画意一把拽住竹清歌的衣裙:“画意没有坐马车来,所以只能求姐姐可怜,让画意与您同乘一辆车吧。” 她今日最大的目的,就是时时刻刻看住竹清歌,确保她的每个动作都被盯着。 “让管家给你在准备一辆就行了。”竹清歌冷冷道:“怎么,偌大的丞相府,几辆马车还是有的。” “可是……”眼见着竹画意还不松手,锦瑟便有些烦,她原本想抬手将竹画意的手从小姐的衣裙上松开,但万万没想到,她这一碰,竹画意直接摔倒在地上。 “啊!” 这幅样子正好被刚走出来的竹肇群看见。 竹肇群有些不悦:“这怎么回事?” 竹画意感觉从地上爬起来,佯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道:“没事的爹爹,许是姐姐不喜欢画意,所以她的丫鬟也不喜欢我吧。” 锦瑟瞪圆了眼睛。 她委屈地跳脚,扯着竹清歌的胳膊,喃喃道:“小姐,我根本没有推她!” “你先上马车。”竹清歌将锦瑟推了进去,她则自己下了马车,俯身帮竹画意掸去了身上的尘土:“画意妹妹真是不好意思,若非你一直抓着我的裙摆不放手,锦瑟也不会碰到你。” 被揭穿的竹画意脸色有些难看。结巴了半天也才开口道:“我也只是想和姐姐同坐一辆马车,才会拉着姐姐不放手的嘛。” 她微微垂着头,这副模样又可怜又惹人疼。 “你现在是堂堂鑫王妃。”竹清歌提醒她:“就算你不顾及鑫王的面子,应该估计我们丞相府的面子,你一个鑫王妃,这幅扭捏造作,拿不上台面的样子,让鑫王看去,只会觉得是爹没有教好你!” 没想到竹清歌现在说话这么狠,直接将竹画意怼的哑口无言,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原本竹肇群还有些心软,但听竹清歌这样说,也觉得竹画意这幅样子过分扭捏了。 “好歹已经嫁做人妇了。”竹肇群道:“怎么一点王妃的样子都没有!” 这刚一出发就被训斥成这样,若非诗妃姐姐有交代,这家宴她甚至都不想去了! 竹画意硬着头皮开口道:“所以妹妹才想多跟着姐姐学习,姐姐落落大方,举止得体,那么多人都称赞姐姐,姐姐你要帮帮妹妹啊。” “画意说得对。”竹肇群冷声道:“清歌啊,你多教教你妹妹。” 第134章 启祥宫家宴 末了,竹肇群又补充了一句道:“既然今日鑫王不去,那你就一直跟着你姐姐,让她多看着你点,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了。” 此言一出,竹画意立马言笑晏晏:“女儿谨遵爹爹的教诲!” 锦瑟坐在马车上等,第一眼看到竹清歌上来,她开心地挂着微笑。 下一秒看到竹画意跟着上来,笑意就这样木讷地尴尬在了嘴角。 这个讨厌鬼怎么也来了! 竹画意一上来就靠着竹清歌坐下,挽着竹清歌的手,亲密无间。 “行了。”竹清歌厌恶地将胳膊抽了出来:“马车上没有外人,不用装得这么累。” 竹画意的笑意就这样僵在了嘴角。 她还想嘴硬:“姐姐,你误会我了。” “得了。”竹清歌没什么耐心:“你今日来,不就是受了竹诗意的吩咐,要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竹清歌看穿了! 竹画意心里一惊。却听竹清歌继续开口道:“我不管你们今日有什么目的,但我也希望你想清楚,如今的局势,并非竹诗意一家独大,她在后宫的位置不进反退,你继续给她狗腿子我没意见,但若是又来找我茬……” 竹清歌忽然顿了顿,唇角的冷意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竹黛雪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此话一出,竹诗意的心便狠狠沉了下去。 若是从前,她一定义无反顾地跟着竹诗意,跟着贵妃娘娘定然前途无量! 但如今…… 经过几次事情,竹清歌的手段和能力,所有人有目共睹,娘亲,王齐铭,王世溪……通通不是她的对手。 贵妃娘娘更是好几次都差点灾在她手里! 见竹画意犹豫,竹清歌继续添油加火道:“你猜,这次竹诗意若是计谋不成,该轮到谁来背黑锅了?” 想到这里,竹画意背后发冷,整个人毛骨悚然。 她脸色苍白,开口问道:“你想怎么样。” “把你们今日的计划告诉我。”竹清歌道:“关键时候,或许能救你一命。” 竹画意有些为难。 “我不会出卖你,更不会让竹诗意知道是你跟我通风报信的。” 竹画意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其实这一次诗妃娘娘的目标不是你,而是瑜妃。” “哦?” “诗妃娘娘让我来看着你,只是怕你会生事,毁了她的计划。” 竹清歌问道:“她准备怎么对付瑜妃?” “瑜妃她……”竹画意说着,刻意将声音压的很低:“与禁军统领私通。” “私通?”竹清歌瞪眼了眼睛:“当真?” 竹画意点点头:“千真万确,只是苦于没有实际性的证据,所以诗妃娘娘才一直没能下手。” “原来如此。”竹清歌点了点头:“所以这次晚宴,竹诗意想给瑜妃来个‘捉奸’戏码?” “对。” 万万没想到,几句策反,竟然意外听到一个这么劲爆的消息。 “我明白了。”竹清歌看着竹画意,友好地笑了笑。 竹画意看不出端倪,只觉得自己获得了竹清歌信任,心里很是开心。 只有一旁的锦瑟,看出了竹清歌笑里的不寻常。 恐怕小姐心里头,正盘算着什么好点子呢。 家宴设在启祥宫内,竹清歌入宫的时候,正巧碰到刚从宫里出来的沈肆听。 八抬大轿周围,周围跟着很多随从侍卫,一如既往的架势很大。 竹清歌下了马车对沈肆听行礼,沈肆听见她这一身用心的打扮,眉头皱了皱。 “你这是什么打扮。” 竹清歌也被沈肆听的这个问题给问蒙了。 “这……”竹清歌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没什么问题啊。 “是……不好看吗……” 沈肆听没回答,而是扬了扬手,抬轿子的小兵便了解到沈肆听的意思,将轿子调转了方向,从出宫路变成了回宫路。 “启祥宫。” “是沈大人。” 竹清歌看着沈肆听的背影,忍不住问身边的竹画意道:“今晚的家宴,请了沈肆听吗?” 竹画意摇摇头:“并没有啊。” 竹清歌更纳闷了。 专门折回去参加晚宴,就……就因为她今日穿的衣裙? 竹清歌懒得想那么多,重新上了马车,一路往启祥宫里去。 下了车,竹肇群还专门走过来,站在竹清歌的身边,悄然在她耳边嘱咐道:“歌儿,今日乃家宴,陛下也在,万不可有任何事端。” 竹清歌忍不住反问道:“爹爹您了解我的,从不会主动找事。”她叹了口气:“但若是旁人来找我的茬,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你妹妹的孩子已经没了。”竹肇群有些为难,他声音压的很低,只足够让竹清歌一个人听清:“她若是情绪不好,拿你发火,你就当她可怜,看在爹爹的面子上,能多包容便多包容些。” 这话说得竹清歌一肚子的火气。 竹肇群这意思是,竹诗意来害她,她不光要是自保,还不能反抗?还得小心伤害到她? 这是什么道理! “爹爹。”竹清歌也只能装可怜:“清歌自然会包容,但老天有眼,若老天爷都觉得歌儿可怜,要帮着歌儿,那歌儿真的没有办法了。” 竹清歌又道:“爹爹您苦口婆心地来劝我,应该也去劝劝诗妃娘娘嘛。” 看着竹肇群为难的脸色,竹清歌便知道,竹肇群就是知道竹诗意不会听他的话,他才只能跑来教导竹清歌。 真是蹬鼻子上脸。 她这乖女儿虽然是演出来的,但她越是听话,竹肇群就越是过分。 第135章 打扮出众 司无端驾到后,家宴便算是正式开始。 司无端左边跟着竹诗意,右边是顾瑜。一个是丞相之女,一个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之女。 前朝的起伏,紧紧关联着后宫的起落。 在场所有人都起身对司无端行礼,竹清歌也不例外。她一袭青衣,晚风将她的裙摆微微吹起,一阵香气掠过司无端的鼻尖。 他忽然驻足,顺着香味看过去,简单却出众的竹清歌引入眼帘。 司无端不是个贪恋美色之人,能入他后宫者,也都是家世显赫,对朝廷有帮助的家族女儿。 所以仅因为模样注意到一个人的可能性极小。 竹清歌便是一个。 “今日的裙子很衬你。”司无端开口:“很好看。” 被皇帝亲口夸奖,那是会被无数女子嫉妒的荣耀,竹清歌跪下谢恩,几乎已经能感受到竹诗意快把她吃了的眼神。 “谢陛下夸奖。” 司无端伸出手,要将竹清歌扶起来。 “真听说你这丫头胆大包天,竟当街挑衅顾大将军,这等趣事,好生来给朕说说。” 司无端对竹清歌感觉,说不上是好感,原本只觉得这女人手段了得,若能为他所用必让他如虎添翼。 但今日见她如此打扮,没想到她能力不错,模样……也很是顺眼。 竹清歌唇角抿着笑意,刚要将手放在司无端的伸过来的手上时,他们中间忽然就插进来个人。 “陛下想听趣事,臣讲给你听便是。” 沈肆听高大的身影死死挡在竹清歌的面前,只有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陛下您想听多少,臣就给您讲多少。” 好好的兴致被沈肆听给破坏了,司无端虽然面露不悦,却也没有发作出来,只是甩了甩衣袖,冷声道:“多些沈督公的好意,那就不必了。今日是启祥宫的家宴,沈督公怎么来了?” “臣过来凑凑热闹,陛下不是不许吧?” “自然欢迎。” 说罢,司无端便走到主位上坐下。 沈肆听则转过身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竹清歌,而后阴阳怪气地微笑着夸她:“青衣黑发,果然好看。” 虽然是夸奖,可听的人总感觉毛骨悚然。 “这衣服真是精致。”沈肆听手里摸着竹清歌裙摆的细纱,一点点靠近,看似欣赏,却又在竹清歌的耳边低声开口:“趁本督不在,你搞这一套?” 竹清歌瞪圆了眼睛。 她搞哪一套了? 难道……沈肆听以为她穿成这样,是为了勾引司无端? 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但她又不可能真的成为司无端的妃子!这个沈肆听,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不怕暴露自己吗! 平日里覆手翻云的沈督公,怎么能做这么笨的事情,竟当众和她低声耳语! 竹清歌默默后退,抿着唇微笑,刻意和沈肆听保持着距离。 可她越是这样,沈肆听越是靠近。 这丫头,如此抗拒他的靠近,难道是怕他扰了她想攀附司无端的好事? 想到这里,沈肆听眼底阴霾遍布。 “你再躲。” 沈肆听的声音低低在竹清歌的耳边炸开。 “本督当场扒了你的衣服。” 竹清歌听到心惊肉跳,脚下更是一动不都不敢动了。 沈肆听来真的,他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 竹清歌忽然明白过来,沈肆听他从来没变过,一直都是那个心狠手辣,残暴不仁的家伙,只是她看他的好脸色看太多了,竟然差点忘了他暴躁起来有多可怕。 竹清歌的心紧紧地揪着,但这场景被家宴的旁人看了去,心里都狠狠妒忌着竹清歌。 先是被陛下夸奖,甚至要扶她起身! 接着又被沈大人注意到,明显沈大人也喜欢竹清歌的这身打扮。 尤其是竹诗意,看得眼底都快燃起了火。 竹清歌这个贱人,那身衣服到底胜在了哪里!她为了今日的衣裙准备了好几日,可陛下连正眼都没看过! “行了沈大人,家宴开始了,入座吧。” 最后还是司无端开口,救下了竹清歌。 竹清歌终于松了口气。 家宴正式开始。 竹清歌一心只想好好吃东西,但时不时就能感受到高台之上那冷冷的目光。 盯的竹清歌阵阵发凉。 搞不懂这沈肆听到底怎么了,她不就换了身衣服吗?就算她真的准备对司无端下手,她入后宫,难道不是更方便和他里应外合?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简直不可理喻。 竹清歌原本无意撇向高台的方向,却不小心看见竹诗意旁边的嬷嬷,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袖口里,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干什么。 竹清歌有些纳闷,若那人的目标是她,为何要站在竹诗意的身边?距离这么远,那人怎么对她下手? 难道竹诗意的目标是瑜妃? 想到这里,竹清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等着精彩降临。 一曲舞毕,竹诗意身旁的嬷嬷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银光扎现,恍了竹清歌的眼! 只见那嬷嬷的目标根本不是瑜妃,而是竹诗意! 第136章 前去捉奸 那匕首直接朝着竹诗意脖颈方向刺去,千钧一发之际,司无端将酒壶狠狠一丢,正中那嬷嬷的手腕,那匕首的方向猛地一歪,只削去了竹诗意的几缕头发。 “啊!” 竹诗意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缩在司无端的怀里瑟瑟发抖。 “没事。” 司无端轻拍着竹诗意的肩膀:“禁军已经将刺客控制住了。” 竹诗意这才挂着眼泪,可怜兮兮地抬头。 这副模样,让司无端心生怜惜。 “怎么样,没受伤吧?” 竹诗意摇摇头,又连忙查看司无端的身子:“陛下呢,陛下没受伤吧!” 听见司无端说没有,竹诗意这才松了口气。 竹清歌则一直观察着瑜妃的神情,从刚开始的淡定,到后来的看好戏,到最后看见司无端和竹诗意浓情蜜意时的愤怒。 竹清歌大概能猜到,这个刺客应该是瑜妃安排的。 但这刺客看上去不会武功,出刀的速度太慢了,一个茶杯就能阻止她。 所以瑜妃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直接杀死竹诗意。 禁军将那刺客压在正殿之中,只见那刺客瞪着血红的眼睛,充满恨意。 “竹诗意!你害死我女儿!你不得好死!” 竹诗意此刻已经恢复理智,看着台下的妇人,厌恶之情浮上眼底:“什么你女儿,胡说八道!本宫连你女儿是谁都不知道。” “我女儿是竹黛雪!你害死了她!” 竹黛雪的名字一出来,竹诗意的脸色便有些微变,眼神也夹杂了些许的心慌。 但嘴上仍旧底气十足:“荒谬!你女儿刺杀陛下,罪该万死,和本宫有什么关系。” “是你!你是教唆我女儿栽赃陷害,是你利用我女儿!我女儿单纯善良,无人教唆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这一切都是你害得!” 听到这里,竹清歌心里也大概明白了。 她目光看向瑜妃,正巧也迎上她看过来的眼神。 瑜妃似乎在说“这个礼物喜欢吗?” 原来是给竹清歌上一次的回礼。 竹清歌回了一个微笑,表示感谢。 有了竹黛雪娘亲的话,之前竹黛雪的事情孰是孰非,便很清楚了。 “你胡说!”竹诗意有些急了,她直接站起身来,厉声道:“来人啊!压下去!污蔑刺杀贵妃该当何罪!” 禁军只听陛下的统领,所以竹诗意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人动。 沈肆听悠哉地摇着折扇,不屑地开口:“陛下在场,何时轮到贵妃娘娘你下达命令了?” 沈肆听不咸不淡地又补了句:“这么着急,心虚了?” 竹诗意脸色难看,众目睽睽之下被沈肆听这样拆台,她脸面挂不住,瞬间通红到耳根,心里憋屈至极,却也只能重新坐回位置。 “行了。”司无端摆摆手:“就按照诗妃的话去做。” 他不是多袒护诗妃,而是竹黛雪已经下令被处死了,若是重新查案,有损皇家威严。 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死了便死了,在纠缠下去只会更麻烦,司无端也不想管这些破事。 但他对竹诗意的耐心也快到头了。 “家宴继续。”司无端的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从他的脸色已经可以看出来,非常不悦。 连竹诗意给他倒酒,他都将酒杯移开。 看得出对竹诗意非常厌恶。 竹诗意心里憋着口气,她原本想趁着今日家宴,让陛下多喝些,而后家宴结束便能让他留宿在启祥宫,屋里的一切都得准备好了,原本想借这次机会,……说不定真的能让她怀上孩子! 但现在看来,一切可能都要落空了。 台下的竹清歌心里有些难受,竹黛雪惨死,但是她母亲是无辜的,虽然此举能让司无端厌恶竹诗意,但是代价是一条无辜的生命,这实在很不公平。 看来这个瑜妃根本不是什么善茬,用无辜的生命来做陷阱,这就注定了她和竹清歌不可能是一路人。 经历了那“刺客”的插曲后,家宴虽然继续,但大家的心里多少都有些压抑。毕竟高位上的司无端一脸不悦,即便面对的是欢歌燕舞,大家的表情都犹如一摊死水。 这是竹诗意的家宴,被弄成这样,丢的全是启祥宫的人。 竹清歌忽然留意到,这竹画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她看到隔壁的座位空着,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周围的宫女,竹画意就回来了。 又没过多久,瑜妃又不在了。 今日还真是精彩。 竹画意朝着竹清歌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用眼神瞥了一眼瑜妃的位置。 “跟我走。”竹画意低声开口。 竹清歌明白过来,竹画意这意思是,让她跟着她一起去捉奸瑜妃呢。 竟然来真的? 竹清歌也想看看竹画意搞什么把戏,她将袖口里刚才锦瑟送来的东西放进掌心,便起身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从御花园中间的石子路穿过去,便上了一条羊肠小径,幽静又狭窄,周围更是杂草丛生,看来基本没有人来这个。 路越走越静,夜色越来也暗,在这种地方吹起的夜风,似乎都带着阴冷和寒气。 竹清歌皱了皱眉头:“你准备把我往哪里带?” 竹画意说得理所当然:“去捉奸,自然是在幽辟没人的地方,才不会被人发现。” 竹清歌忍不住问了句:“今日那么多人都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瑜妃为何要找这个时间和人私会?” 竹清歌蹙眉:“那不是找死吗?” 她这个问题让竹画意脚步微顿,她眼神慌乱地眨了眨,努力掩盖自己的心虚,而后才开口“男欢女爱把持不住很正常的。” “是么。”竹清歌忽然停下脚步,拍了拍竹画意的肩膀。 “嗯?”竹画意跟着停下,顺着肩膀转过头去,是竹清歌充满杀意的黑眸。 昏暗的月光下衬出她的脸色更加冷白,配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 竹画意猛地这么看过去,吓得身子直接像后方摔过去。 她的这张脸好吓人,就像是地狱来的恶魔…… 竹画意刚要摔倒的时刻,手腕便被竹清歌一把抓住。 她的手……比她的眼神还要冷。在接触到竹画意胳膊的时候,竹画意狠狠一颤,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 “你你你你你。”竹画意被吓得开始语无伦次:“你是人是鬼!” 竹清歌笑了,笑起来却更加瘆人:“你说呢。” 竹画意想将她的手甩开,但是怎么用力都甩不开。 “我的好妹妹。”竹清歌开口,嘴角带着冷厉:“我给过你机会了。”她忽然道:“你为什么还要害我?” “你……你胡说什么!”竹画意的理智在慢慢恢复,她大口地深呼吸了几下,终于清醒过来。 “我何时害你了!” 都怪这夜色太深,都怪这地方太偏!竹画意觉得根本就是自己吓自己。 竹清歌不过是个弱女子,就算在聪明,手段再多变,一会儿将她带去那种地方,有几个武功高强的男人处理她,她根本没有什么可怕! “姐姐。”竹画意眨了眨眼:“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们的目的是去捉瑜妃的奸,你不要太紧张了。” 竹清歌原本还想给她一次机会。但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第137章 可怜之人有可恨之处 竹画意根本不值得这次机会。 “我不会跟你去的。”竹清歌停下脚步后,便不准备在动。 虽然她想看看竹画意在搞什么把戏,但前路一片渺茫,她没有做足充分的准备,不会让自己去冒这个险。 “姐姐!瑜妃她们就在前面,若是现在不过去,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竹清歌冷笑:“瑜妃与禁军私通的事情,竹诗意怎么会告诉你?她就不怕你不小心说漏了嘴,传了出去,到那时不仅抓不到瑜妃,反而会让她落个污蔑的罪名。” “竹诗意那般聪明之人,怎会犯此等蠢事?” “你假意头投诚于我,不过是为了设下一个更大的陷阱让我跳!” 竹清歌一字一句地说着,眼里寒光四射:“竹画意,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屡次帮着竹诗意陷害于我!”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竹画意也没什么好装的了。她的眼神也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我嫁给鑫王,每日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那种痛苦你能懂吗!你根本不明白我的痛苦!” 这仇恨让竹清歌觉得莫名其妙。 “你嫁给鑫王,是我害的吗?”竹清歌满眼的厌恶:“是你自己贪图富贵,偏要嫁的!我当初还劝过你,是你自己根本不听劝。” “我知道。”说到这里,竹画意眼神里飘过几分闪躲。 当初她落魄无依的时候,只有竹清歌来见了她,问了她想要的生活,还劝她考虑清楚,毕竟那是关乎一生的选择…… 她曾感激过竹清歌,可后来…… 那份单薄的感激之情,早就被鑫王府暗无天日的压抑与绝望淹没了。 谁能救她于水火,她就可以为谁拼命。 “怪只能怪你命不好。”竹画意苦涩道:“我不能继续留在鑫王府了,绝对不能……” 竹清歌觉得竹画意简直又可悲又可笑。 “你不想继续痛苦,所以就要害的别人痛苦。”竹清歌冷冷道:“竹画意,这一切都是你活该!” 说罢,竹清歌便已不想继续浪费时间,转身就要走。 却被竹画意一把拉住。 “你走不了了!”竹画意说着,低声喊道:“快来啊,竹清歌在这里!” 话音落下,周围的树丛飒飒作响,很快便有黑衣人飞了出来。 竹清歌心里一沉。 她走不了了! “竹清歌就交给你了。”竹画意松开手,从竹清歌的身边走过去,停在了她身侧:“好好的去吧,要怪只能怪你惹了贵妃娘娘,这下场是你该得的。” 说到这里,竹画意顿了顿,又留下一句:“我会尽量帮你多烧些纸钱的。”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围的黑衣人虎视眈眈,竹清歌沉下心,默默攥紧了手里的东西。 待那黑衣人朝她冲来时,趁其不备,竹清歌将掌心的白石灰粉朝他们的眼睛撒去。 黑衣人虽然反应迅速,但多少还是有石灰粉洒进眼睛。视线受阻,一时间掌风都被削弱了不少。 竹清歌便趁此机会,几下踢中黑衣人的要害,转身便要跑。 可肩膀却被身后人猛然摁住,那人力气极大,险些就要将她的肩膀捏碎了。 竹清歌根本逃脱不开,被身后的人狠狠一推,她身子便如单薄的柳絮,完全不受控制地朝旁边的树干撞了过去。 “呃……” 她的石灰粉虽然控制了两个黑衣人,但还有一个躲了过去。 看来这竹诗意学聪明了,为了一击必中,竟然准备这么多高手来杀她。 生怕又被她给逃了。 剧烈的痛感让竹清歌暂时失去了一切防备的能力,眼看着那黑衣人的长剑就要朝着她头顶劈下,忽然!空中银光扎线,一条银色长鞭卷着疾风而来,瞬间将他长剑击落。 时愈白青山白衣,出现在漆黑的夜色之中,黑发随风四起,那场景,就像是亲临地狱的上神,风度翩翩,温润自若,前来拯救这片黑暗大地的所有生灵。 “有没有受伤?”时愈白的声音温柔清浅,飘在竹清歌的耳边,好听极了。 “没事。” 听到这两个字,时愈白的心便放下了,他一边温柔地嘱咐竹清歌:“去树后面躲着。” 一边握着长鞭的手紧了紧,指尖都攥成了白色。 霎时间他身子周围疾风肆起,气场强到那黑衣人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不过片刻,那几个黑衣人便以一种攻击的姿态,僵硬在半空中。 下一秒,黑衣人们的脖颈处便出现一条极细的血痕,三个人一起到底,瞳孔瞪圆,没有了呼吸。 如此高手,甚至连时愈白的一招都接不住。 竹清歌从树干后面走出来,开心地朝着时愈白扑了过去。 “愈白哥哥!”她笑得合不拢嘴:“你的毒全都清了!” 刚才看他的身手,他的功力看上去已经全部恢复了。 时愈白伸出手将竹清歌揽在怀里。 “嗯。”面对竹清歌时,那个凌厉狠辣的时愈白就不见了,只剩下温柔和宠溺:“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真好。” “这些黑衣人……”竹清歌皱眉,他们的尸体…… 主要是他们死得太快,若是检查起来,定能查出是高手所为。 而擅用长鞭杀人的,能有这种功力之人,整个北乾也找不出几个。 当初季家所有人的武功招式,司无端都非常熟悉,若是追查起来,竹清歌怕时愈白会暴露。 “没事,交给我。”时愈白帮竹清歌掸了掸衣裙,柔声道:“你先回去。” “嗯。” 有了时愈白做后盾,竹清歌瞬间安心了许多。 竹清歌顺着羊肠小径回去,绕过御花园,正好碰到眉眼焦急的锦瑟。 “小姐!”锦瑟看到竹清歌,焦急的神态终于放松了些许:“可算找到你了!” “怎么了?” “我见小姐很久没回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我能有什么事。”竹清歌揉揉锦瑟的脑袋:“走吧,我们该进去了。” “等等。”锦瑟拉住竹清歌:“小姐,我刚才去寻你的时候,看见竹画意鬼鬼祟祟地走去了那边的那条路,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竹清歌皱眉。 “她一个人?” “嗯!” “竹诗意呢?” “她一直都在殿内,从来没离开过。” 竹清歌想了想,竹画意将自己交给那群黑衣人,说明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有威胁。所以现在她去的地方,才是揭开真相的钥匙。 “我们过去看看。” 说着竹清歌便蹑手蹑脚地走去了锦瑟指着的那条路。 一样的幽深,一样的僻静。 竹画意穿着一条粉白色的裙子,在夜色中格外明显。 第138章 竹画意之死 竹清歌绕过了好几座假山和树丛,才看见竹画意。 她躲在一座假山后面,似乎在悄悄观察着什么。 竹清歌悄悄从另外一边走过去,准备看看竹画意在观察什么。 结果被她看到瑜妃竟然真的在和男人私会! 竹清歌瞪圆了眼睛。慌忙藏回了树后面。 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竹画意这个时候守在这里,恐怕再过一会儿,竹诗意便要带着皇帝过来了。 后宫的妃子被发现和侍卫有染,到时候这件事定然会成为宫中头等大事,必定让司无端焦头烂额。 所以就算死了她一个丞相府不受宠的小姐,也不会有人关注。 这样竹清歌的事情便会被慢慢淡忘,直至再也没人提起。 一箭双雕,竹诗意果然手段了得。 要怪只能怪瑜妃太蠢,这种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摆明了给竹诗意让路! 不行,若是瑜妃没了,竹诗意在后宫更加无人牵制,倒是便更加横行霸道了。 想到这里,竹清歌让锦瑟先回去,她则悄悄地走到竹画意的身后。 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竹画意不明所以地回头,竹清歌的脸赫然放大在她的眼前。 “啊!” 竹画意被吓得不清,竹清歌肯定已经死了,现在的竹清歌,或许是她死不瞑目飘来的魂魄。 还来不及害怕,竹画意的惊呼声瞬间饶了假山后的两个人。 竹清歌毫不犹豫,直接抬脚,一脚将竹诗意踹了出去。 她身子滚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好停在瑜妃的脚边。 为了避免被竹画意供出来,竹清歌只能放弃这出好戏,转身跑走了。 剩下的事情,便不归她管了。 竹画意被忽然出现的竹清歌吓得瑟瑟发抖,还没来得及分辨那是人是鬼,她直接被男人蛮横地从地上抓了起来。 瑜妃已经穿戴整齐,看着竹画意,指尖将她下巴捏起:“这不是鑫王妃么。”瑜妃眼底冷光乍现:“怎么会在这里呢?” 竹画意的身子颤抖不已,她瑟瑟发抖地抬头,脸色苍白至极。 “瑜妃娘娘……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是么。”瑜妃一直在笑,可越笑,越让人觉得可怖:“但你觉得我能放你回去吗?” “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既然会出现在这里,想必竹诗意也已经知道了吧。”瑜妃扶了扶额头的凤凰发簪:“她应该已经带着陛下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瑜妃盯着竹画意一字一句道:“我说的没错吧。” 竹画意呼吸急促,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顾炎,去随便拉个男人过来。” 禁军统领顾炎,得到竹诗意的指示后,点了点头。 “好。” 另一边,竹清歌回到正殿内,便见竹诗意带着司无端走了出来。 竹清歌一副惊讶的模样问道:“陛下,娘娘,您们这是……” 见到竹清歌出现在这里,竹诗意狠狠一震。 她现在应该死了!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这个竹画意,真是没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但显然,司无端现在没有心情回答竹清歌的话,匆匆便迈步走了出去。 竹清歌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穿过那条幽静的小路。竹诗意指了指前面的假山。 “陛下,柳儿说她就是在那里看到瑜妃的!” 司无端根本等不及,脸色阴沉着疾步向前。 绕过假山,看到的却不是偷情的瑜妃和顾炎。 司无端赫然怔住,竹诗意迈步上前看过去,血液几乎倒流。 跟来的人纷纷走过去看,皆是忍不住的震惊。 竹画意赤裸着身体,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她瞳孔死死瞪着,赵公公伸手过去探她的鼻息。 片刻,低眉向司无端摇了摇头。 “陛下,人已经死了。” 死了! 堂堂鑫王妃,丞相府的三小姐,现在以这副模样死在这里,大家都指着这具尸体,议论纷纷。 唯有竹清歌,在看到竹画意那副样子的时候,忍不住脱下外披,俯身给她盖了上去。 不论她生前如何,但同为女子,这种几乎泯灭人性的耻辱,实在让她所不能忍。 瑜妃的手段一次次突破竹清歌的想象,她不光心狠手辣,还非常毒。 竹清歌甚至无法想象,瑜妃是让谁将竹画意的衣服脱成这样的。 难道是顾炎? 简直丧心病狂。 竹清歌盖衣服的这个动作牢牢吸引了司无端的注意。 这等惨状,旁边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有竹清歌面不改色,即便这样的场景都无法让她害怕,甚至还能想到帮她遮羞。 这等女子,胆量之大,非寻常女子可比。 竹诗意见司无端的眼神牢牢扣在竹清歌的身上,脸色沉了沉,直接挽着司无端的手臂,痛苦地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画意怎么会死在这里!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陛下!”侍卫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这里还有人!” 司无端脸色阴沉:“带出来。” 侍卫又从大树的后面拖出来一个男人的尸体。 同样的赤裸,同样的瞪着眼睛。 “这是御膳房的小厮张峰!” 人群中,已经有人将他认了出来。 “陛下。”那侍卫禀报道:“刚才微臣在假山后面,看到张峰趴在地上,从路上的痕迹可以看出来,他应该是从这里,爬到那里去的。” 两个衣不蔽体的人,一男一女,在这幽僻的丛林里。 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偷情被发现了?” “鑫王妃竟然深夜私会御膳房的小厮!” “会不会是鑫王发现,把他们给杀了?” “可是今晚鑫王根本没有来啊。” 这两人死的蹊跷,案子更是疑点重重。 所有人都在等着司无端的指示,司无端却将目光落在了竹清歌的身上。 “竹小姐认为,这案子应该怎么破?” 第139章 兴奋而死 竹清歌也没想到,司无端竟会问她的看法。 她成功引起他的注意了吗? 恐怕还只是个开始。 “臣女认为,如今最重要的,应该是先请仵作来验明身份。” “好。”司无端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听竹小姐的。” 在仵作赶来之前,竹肇群先一步闻声赶到了。 他看着地上惨死的竹画意,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无数震惊和伤心的情绪萦绕上了心头。良久,竹肇群才颤抖着开口:“陛下,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竹肇群像一个悲伤过度的老父亲,佝偻着身子,唇色惨白:“我女儿,我女儿她还那么年轻,才刚刚出嫁不久,怎么会……怎么会死了?” 司无端拍了拍竹肇群的肩膀,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情。 还是一旁的赵公公站出来,帮陛下开口道:“竹丞相您节哀,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情。” 竹肇群刚才光顾着沉浸在悲伤里了,这才看到竹画意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那男人赤裸着身体,但关键部位已经被东西挡住了。竹肇群蹙眉,俯身看过去,原来竹画意的身子也是裸着的! 只是她身上盖着衣裳,所以夜色中看得并不真切。 竹肇群心里一沉,这样的画面,他多少都能联想到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来。 孤男寡女,衣不蔽体,在这深夜幽闭的丛林之中……想到这里,竹肇群的老脸阴沉遍布。竹画意若是真的做出如此丢人的事情,他甚至可以不要这个女儿! 仵作很快就到了,给陛下行礼后,便将工具箱放在地上。 “陛下,仵作验尸不适观赏。”赵公公在司无端身边道:“咱们先回殿内等着吧。” 一行人便回去了。 启祥宫的殿外,他们刚走进去便看见刚要从殿内走出来的瑜妃。 “陛下!”瑜妃娇嗔道:“臣妾还以为晚宴结束了,自己在殿内坐了许久,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去。” 瑜妃好奇道:“陛下您们这么多人出去,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司无端看到瑜妃,才想起他们一行人出去的目的。 是竹诗意说她宫内有人看见瑜妃和禁军在树丛中私会。 可如今,看到的竟然是竹画意。想到这里,司无端便用眼神狠狠剜了竹诗意一眼。 “有什么事情发生,这要好好问问诗妃呢。” 竹诗意被司无端的这个语气说得心里一沉,感觉今日简直诸事不顺!竹清歌没处理掉,瑜妃偷情也没抓着! 不仅没有抓住瑜妃偷情,这一番下来还打草惊蛇,以后在想抓住瑜妃就难了! “嗯?”瑜妃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眨眨眼睛看向竹诗意:“诗妃娘娘,陛下让我问您,您们刚才去干什么了?” 竹诗意气得捏拳,看着瑜妃这春光满面的样子,故意和狗男人的约会让她快乐的很! 可她偏偏拿她没有办法。这让竹诗意快要气炸了。 “刚才也一直没见到瑜妃妹妹呢。”竹诗意道:“瑜妃妹妹又去做什么了?” 瑜妃根本不惧怕竹诗意的阴阳怪气,她凤眸微转,轻松应对道:“不过是去了趟洗手间,结果一回来,发现陛下和姐姐都不在,还以为发生了大事呢。” 发生的确实是大事,可这大事的主角确实她们竹家人。 竹诗意被瑜妃打压的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行了。” 司无端牵过瑜妃的手。他一路上都没让竹诗意靠近,此刻却将瑜妃的手牵了起来。 “陛下。”瑜妃还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臣妾见姐姐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刚才受风了?”“受风?”司无端冷笑道:“算是吧,几个妹妹都跟疯子一样,她确实是受‘疯’了。” 这讽刺的话传到竹诗意的耳朵里,她死死咬着嘴唇,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了。 越是这样,瑜妃就越是要刨根问底。 她就喜欢看竹诗意那张铁青色的脸。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诗妃娘娘的妹妹……竹黛雪和……竹画意?”瑜妃可以将后面三个咬字更重了些:“竹黛雪已经死了,难道是竹画意……她……她疯了?怎么会呢。” 许是一旁的赵公公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再这样猜下去,诗妃娘娘恐怕要气到吐血了。 于是走到瑜妃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将刚才的事情全部给了瑜妃听。 “什么!?”瑜妃瞪眼了眼睛,惊呼出声,下一秒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怕自己太失礼,但瞳孔仍旧挂着浓浓的震惊:“诗妃娘娘的妹妹死在了御花园?还和御膳房的小厮死在了一起?” 她说的是诗妃的妹妹,而没有直接叫竹画意。 为的就是一遍遍地提醒司无端,竹诗意教妹无方,这种事她脱不了干系。 不多时,仵作回来复命了。 竹肇群和竹诗意的心,紧紧揪着,但是他们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仵作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陛下,鑫王妃的死因查出来了。”仵作垂着头,他各种案子奇事都见多了,所以根本不觉得有什么惊讶,所以也显得非常平静:“鑫王妃在死前有激烈的房事运动,不仅如此,鑫王妃也正是因为房事过分激烈,所以,心跳过速而亡。” 此话一出,竹肇群的心跌落谷底。 房事…… 这对竹家来说简直奇耻大辱! 但那仵作的话还没说完:“另一名死者,御膳房的小厮,其死因同鑫王妃的一样。” “都是过度行房事,兴奋而死。” 竹肇群一个踉跄,差点经受不住这个刺激,当场晕倒。 幸亏有竹清歌在旁边,伸手将她扶住。 “爹爹,您别激动。” 虽然竹清歌表面上也跟着悲痛震惊,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感慨,这瑜妃的手段是真的阴狠,这一招不光处理了竹画意,连带着重重打击了竹府,给她哥哥顾谦武铺路,另一边也狠狠打了竹诗意的脸,让她在后宫的地位大大提升。 瑜妃这何止是一箭双雕。 竹诗意的脸色也难看极了。 “画意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太糊涂了……”竹诗意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画意是本宫的妹妹,本宫了解她,平日里温顺的不得了,万不会如此行事,她与那御膳房的小厮更是并不相识,陛下,您说这会不会是有心人可以陷害呢?” 竹诗意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看向瑜妃方向。 瑜妃泰然自若,仿佛一切早就被她掌握在手里。 果不其然,那仵作紧接着开口:“另外,微臣还有一事发现,在鑫王妃的指甲里发现了些肉皮的血丝,而在那小厮的背上,也有被抓夹抓出来的抓痕。” 此话一出,竹画意便再也不无辜。 第140章 被打伤 她的指缝里有那男人的皮肤碎屑,事情非常明白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有染!在最兴奋的状态里,她抓破了他的皮肤。 如此以来,瑜妃便是抓住了竹诗意的话柄,开口道:“刚才诗妃娘娘说最了解自己这个妹妹,难不成您是知道她会做这种事情,所以尽量给她找遮羞布呢?” “胡说!”竹诗意胸口起起伏伏,极力地忍耐着她激动的情绪:“我根本想不到竹画意会做出这种事情,我虽身为她姐姐,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 许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让竹诗意始料未及,所以情绪渐渐有些失控。 竹肇群见状,赶紧站出来开口道:“连我这个做爹的,都不知道她竟如此不知廉耻!更何况是久居后宫的诗妃娘娘,她更是不知情了,这件事要怪只能怪竹画意一个人,她根本就不配姓竹!我丞相府更是从没教出过这种女儿。” 竹清歌对竹肇群这种态度早就见怪不怪,这老家伙刚才看女儿死了还痛苦悲伤着,但转头发现人家威胁到了自己的名声,又立马变了张脸,恨不得没生过那个女儿。 一直沉默的沈肆听,悠哉地打了个哈欠,终于肯张嘴了。 “怎么,竹画意不姓竹?竹画意不是在丞相府长大的?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竹丞相。”沈肆听摇摇头:“您这翻脸不认人的速度也太快了。” 沈肆听这一番话,说出了在场许多人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竹肇群脸色有些尴尬。 现在竹肇群和竹诗意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所以只有他们还在为彼此说话。 竹诗意道:“爹爹只是恨铁不成钢,他认认真真教出来的女儿,竟做出这等羞耻之事,爹爹只是太失望了,才会因为过度悲伤说出那样的话。” “是么。”沈肆听幽静的眸子落在竹诗意的身上:“这事情发生在启祥宫,主角又是诗妃娘娘的亲妹妹……”沈肆听说着,眼神一转,便看向司无端的方向:“陛下,这事儿该如何处置?” 司无端脸色冷清。 皇家后院,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现这种事情,他的脸都要丢尽了。 往日他总是看在竹肇群的面子上,对竹诗意一次次的心软,一遍遍的放纵,为的就是稳固竹肇群的位置,好让他同沈肆听抗衡! 后宫也有一个竹家,一个顾家相处牵制,一切都很妥当。 偏偏这个竹诗意,一而再再而三地乱来,把他的宽容全当耳旁风。 “启祥宫发生这样的事情,诗妃难辞其咎,既然无法胜任一宫之主的位置,从今日起,将诗贵妃贬为诗妃,启祥宫以后由瑜妃和诗妃共同管理。” 这个决策让竹诗意心里猛沉,贵妃之位没有了,现在还要将启祥宫分给瑜妃一半,这让她怎么能忍? 竹诗意眼神受伤不已,“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陛下明察,这件事根本就是有人蓄意栽赃,请您明察,不要冤枉了臣妾啊。” “冤枉?”司无端眼底冷意横生:“是谁冤枉谁?” 司无端这意思,是在提醒竹诗意,刚才她们一行人先去捉奸,捉的是瑜妃的奸! 若非她想要刻意陷害瑜妃,又怎么可能出现之后如此丢人之事? 被司无端这样冷声呵斥后,竹诗意也不敢再说,只能垂着头接旨。 家宴结束,宾客们纷纷打道回府,启祥宫从热闹非凡,转成了无尽的荒凉。 瑜妃临走前,还不忘在诗妃面前停下脚步道:“姐姐节哀顺变,关于启祥宫的打理事宜,我过几日会让翠云送过来,姐姐不必操心了。” “妹妹就先走了。”瑜妃笑笑:“毕竟今晚陛下心情不好,臣妾得陪着陛下饮酒宽心呢。” 人都走完了,诗妃终于忍受不住,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摔在地上。 竹肇群脸色沉重,大家都一样憋着火气,所以他也没有阻拦,让竹诗意好好发发火。 “爹爹。”竹清歌淡淡道:“您留下来陪陪诗妃娘娘,女儿先回去了。” 说罢刚要走,就被竹诗意冷声叫住。 “站住!”竹诗意眼底阴霾密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画意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会死!” 竹清歌目光平静,她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诗妃娘娘如此震惊气愤,因为您觉得死在那里的人,应该是我,对吗?” 竹诗意脸色微顿,却没有明确回答:“胡说什么,本宫只是见到她同你一起出去,所以觉得你一定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竹清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既然娘娘掌握了这么大的证据,看来这案子能好好查查,我这就去叫商大人来,将这案子彻查一番。” 说着竹清歌转身就要走。却被竹肇群当即叫住:“站住!” 他冷声道:“你还嫌这件事闹得不够大吗!还要闹到什么地步才能了得?” 竹清歌被这样一吼,心里也是诸多不满。 “爹爹,您没有理由对我大喊大叫。”竹清歌表现得非常冷静:“我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 “行了。”竹肇群叹气。 这一个晚上,他死了个王妃女儿,另一个贵妃女儿又被降,他不能再失去竹清歌了:“是爹爹不好,爹爹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诗妃娘娘。”竹清歌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你心里最清楚,如今只是从贵妃贬到普通妃子,你应该知足。” “竹清歌!”竹诗意发疯,直接桌上最大的酒壶朝着竹清歌的头便丢了过去。 第141章 竹肇群被打 那酒壶朝着竹清歌丢过来的时候,竹清歌一动不动。 若竹诗意将她的头砸伤,她一定高调出门,让全皇城的人都知道,堂堂的诗妃娘娘,在陛下那里受了气,便要将脾气撒在自己的姐妹身上。 到时候她的名声只会越来越臭。 但竹清歌能想到这一点,竹肇群这等老奸巨猾之人,自然也能想到。 那酒壶丢过来的刹那,竹肇群几步冲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竹清歌的身前。 酒壶正中竹肇群的额头,瞬间便有鲜血流了下来。 虽是如此,但竹肇群仍旧第一时间转头看向竹清歌:“歌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 竹清歌脸色一顿,这个竹肇群,为了保护竹诗意还真是豁得出去。 表面上他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竹清歌,但其实他要保护的人是竹诗意! 但竹清歌怎会如他们的愿?竹清歌惊呼出声,立马吩咐锦瑟:“快去请太医!” “不行!”竹肇群冷声阻拦:“不能请太医!” 请了太医,那不就相当于告诉所有人,他被自己的女儿砸伤了? 到时候不止竹诗意的名誉受损,他这个丞相的面子又要丢了。 “爹爹,你流了好多血。”竹清歌担忧道:“不请太医不行的。” “爹有分寸。”竹肇群随便用手帕将额头的血按住,强挤出一个笑意道:“只要歌儿你没事便好。” 这话听着真是感人肺腑,但竹清歌太了解竹肇群了,他根本就是个虚伪的老狐狸。 竹清歌趁着竹肇群和竹诗意说话的间隙,悄悄吩咐锦瑟,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个。 “沈。” 锦瑟便瞬间意会,悄悄从殿内小跑了出去。 竹诗意被竹肇群的几句话安抚地冷静了下来,她也明白到自己的失态,若是没有竹肇群,恐怕她这一次就不是被贬为诗妃这么简单了。 “爹爹对不起,是女儿太心急了,所以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没事。”竹肇群宽慰道:“你还年轻,机会还多着呢,只要我们父女齐心,皇后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嗯。”竹诗意点头:“我明白了爹。” “恐怕不容易啊。”竹清歌的声音忽然响起,她几步走到竹诗意的面前,正迎上她厌恶的眸子。 “妹妹别那么看我,我只是说得实话。” “歌儿!”竹肇群语气也有些不好:“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竹家上下一心,诗妃好就是我们全家好,你怎么能灭自己的威风。” “爹,歌儿的这个担心是有原因的。”竹清歌道:“这一次瑜妃占尽了风头,说不定借此怀上龙种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没有怀上龙种,她如今蒙受盛宠,哥哥又在西暨打仗,届时顾谦武大胜而归,便又是大功一件,对瑜妃的在后宫的地位更是如虎添翼,到那时候,谁还会记得诗妃娘娘是谁?” 竹清歌的话不无道理,即便竹诗意如何厌恶她,却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启祥宫的地位尴尬。 “所以歌儿的意思是。”竹清歌道:“诗妃娘娘您应该把精力放在该对付的人身上。” 她的意思就是在讽刺竹诗意一次次地对她下手。 “本宫自有分寸。”竹诗意冷冷道:“不需要你来提醒。” “如此最好。”竹清歌道:“那民女便告退了。” 说着,竹清歌转头看向竹肇群:“爹爹,我们回去吧。”说着,她又看向竹肇群头上的伤口:“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不能再用手帕按着了,否则若是手帕上的脏东西掉进伤口里,伤口会更严重的。” 竹肇群有些犹豫,一会儿要出去,万一路上碰到几个大臣,那…… 竹清歌自然看出了竹肇群的犹豫,她开口道:“爹爹不用担心,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宫中没什么人了,而且夜深露重,您头上按着一块浅色手帕反而更加明显。” 竹清歌说的有道理,竹肇群便将挡着伤口的手帕拿了下来。 结果刚走出启祥宫不久,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沈肆听。 竹清歌暗自感慨,这锦瑟的手脚还是很麻利的,另外……这沈肆听也很不错,竟然真的能被叫来。 “沈大人。”竹肇群礼貌地打招呼,但身子却在朝着竹清歌的方向靠过去。 不能让沈肆听看到他额头上的伤,不然他一定会在明日早朝大说特说。 竹清歌却装出一副懵懂的表情,看着竹肇群不断靠过来的身子,问了句:“爹爹您怎么了?” 这句话,便是让沈肆听更加注意到他。 “哎哟。”沈肆听忽然开口:“竹大人的头,这是怎么了?” 紧躲慢躲都没能躲掉,竹肇群只能尴尬地笑笑:“没什么事,不小心摔了一跤,碰门框上了。” “是吗?”沈肆听靠近看了看:“什么门框,能把竹丞相的头撞成这样?” 沈肆听冷眼微眯,眸子犹如猎鹰一样敏锐:“这伤口看着,不像是撞得,而是被什么小东西砸的。” “沈大人想多了。” 竹肇群此刻心虚无比,就连解释都显得格外单薄。 沈肆听也根本不在意竹肇群的解释,而是继续猜测道:“怕不是有刺客袭击了竹丞相?” “不是不是。”竹肇群赶紧摇头:“是个小事情,还请沈大人不要查了。” “丞相受伤怎么是小事情?”沈肆听不依不饶:“今日这敢打丞相,明日怕不是要提刀见天子了?” 竹肇群额头已经有冷汗渗出。 “既然竹丞相不肯说,那就请竹小姐开口吧。”沈肆听清冷的目光落在竹清歌的脸上。 这两人分明就是故意看竹肇群的笑话,偏偏还能装的如此不留痕迹。 那都是多次默契配合下的结果。 竹清歌犹犹豫豫:“这……”还是不是心虚地看向竹肇群。 “竹小姐若是不说。”沈肆听忽然走近,修长的指尖轻捻住竹清歌的下巴:“就今晚去本督的房间里说。” 那声音沉稳,却暧昧十足。 竹清歌脸色变了变。 演戏就演戏,这家伙怎么开始动手动脚了? 第142章 配合默契 她也不甘示弱,“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沈大人饶命啊。”一副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民女说还不行嘛。” 其实就算她不说,沈肆听也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占丞相女儿的便宜。 但此时此刻,竹肇群既然没反应过来,自然不会有人提醒。 竹清歌颤颤巍巍道:“爹爹他的伤……是被诗妃娘娘拿酒壶砸的。” “哦?”沈肆听冷眸轻挑:“竟有此事?” 见沈肆听如此反应,竹肇群脸色更是难看,拉下老脸低声央求道:“不过是自己家人的打闹,失手罢了,还请沈大人高抬贵手,别将此事说出去。” 沈肆听并没有接竹肇群的话,而是唇角微扬,阴阳怪气道:“诗妃娘娘平日里看着一副娇小可人的模样,没想到下手竟然如此的狠辣。” 竹肇群面色为难:“这倒不能怪她……” “我且问问你。”沈肆听目光又落到跪在地上的竹清歌,眸子里的阴寒渐渐褪去,伸出手,指尖慢慢划过竹清歌的脸庞。 烫烫的。 有股笑意攀上沈肆听的嘴角:“你们竹家的玩闹方式还真是特别,如何能将竹丞相的头伤成这样?” 竹清歌被沈肆听的指尖撩拨的很痒,她往后缩了缩,沈肆听的手就跟着她往后摸了摸。 竹清歌:“……” 这货怎么占便宜没够啊! “回沈大人的话,诗妃娘娘心情不好,所以拿我撒气,原本想用酒壶仍我的,但爹爹为了保护我,那酒壶便打在了爹爹的头上。” 沈肆听根本没在意竹清歌说的什么,他指尖忽然停在竹清歌脸颊处最软的地方--- 轻轻捏了一下。 竹清歌:“???” 她抬眸提醒他,他们现在是在搞竹肇群,不是做这种奇怪事情的时候! 沈肆听却轻勾唇角,又捏了一下。 “沈大人。”竹清歌憋着一口气,却还是得装出恐惧地样子,哆嗦着开口:“事情就是这样了。” “哦。”沈肆听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没头没脑地问了句:“竹小姐的脸,从小就这么软吗?” 竹清歌一脸懵。 竹肇群也一脸懵。 “沈大人……”竹肇群才不管沈肆听这话里的意思,只要他不提被砸的那件事,便是极好的:“小丫头的脸都是这样,因为年轻嘛。” 竹清歌给了沈肆听一个白眼。 沈大人啊,您再这样下去咱俩可就都暴露了!竹清歌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若沈大人没有其他事……”竹肇群开口:“天色也不早了……” “竹丞相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沈肆听道:“晚些时候本督亲自送竹小姐回去。” “这……”竹肇群有些犹豫,毕竟沈肆听的名声全北乾谁不知道?他阴晴不定,手段更是阴狠毒辣,把竹清歌交到他手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怎么,竹丞相是怕本督对你的宝贝女儿做什么?” 沈肆听步步紧逼,竹肇群虽然为难却不敢拒绝。 竹清歌目前是他们竹府最后的希望,他还指望将来用她来稳固竹府的地位,不能让沈肆听毁了清白。 但是……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让竹府腹背受敌,名声大降,又惹了鑫王,还让陛下生气…… 若是在这个时间点又惹得沈肆听不悦,那竹府真的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沈肆听应该也不会如此大胆,对竹清歌做什么的。 “那就有劳沈大人了。”竹肇群微微欠身:“本相就先告辞了。” 竹清歌瞪大了眼睛,叫了声:“爹爹!” 这个竹肇群,难道不知道沈肆听是什么人?他就这样没有人性地把自己留下了? 若她和沈肆听没有过去的那些交情,她现在的处境便相当危险了。 “歌儿啊,爹爹头疼,先走一步,你陪着沈大人聊会儿天。”竹肇群说到这里,又补了句:“莫要乱说话。” 卖了她,还不让她乱说话? 竹肇群未免卑鄙的有些过分了。 眼看着竹肇群走远,竹清歌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 跪了那么久,腿都酸痛了。 “沈大人,没什么事我也先回去了。” 脸都被这家伙捏红了。早知道他又发疯,就不让锦瑟叫他过来了。 本来想着借他的手,将竹诗意打自己父亲的事情传出去,结果可倒好,这家伙不务正业,又做些不明所以的事情。 竹清歌刚转身,领口就被沈肆听抓住了。 而后强行被他拉回去。 “沈肆听!”竹清歌莫名其妙:“你要干嘛!” 沈肆听眼神微眯,漆黑的瞳孔里溢满了危险:“应该是本督问你,你想干什么?” 竹清歌不明白地皱眉,聪明如沈肆听,会不知道她叫他来的目的? “我当然是让你来看竹肇群的热闹啊,还能有什么目的。” “本督不是说这个。”沈肆听的眼神渐渐往下,落在竹清歌今日青色的宫裙上:“你……” 他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冷意:“为何会知道司无端最喜这个颜色。” 竹清歌怔了怔。 她竟然忽略了这个点,沈肆听在司无端身边这么多年,怎会不了解他的喜好?自己如今的这番打扮,定是被他给看穿了。 “巧合……”竹清歌努力镇定着情绪,解释道:“巧合而已,是沈大人您多虑了。” “是么。”沈肆听冷笑:“以后若让本督见你再穿这个颜色……” 他的声音低沉幽深,带着怒意:“就别怪本督扯烂你的衣服。” 穿衣自由都不给她?竹清歌的心里很是恼火。 “沈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竹清歌忍不住抱怨道。 只是话音落下,沈肆听眼底的怒火更盛。 “宽?”沈肆听的眼神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似乎要将她的身体一片片肢解开来:“让本督看着你花枝招展地去勾引司无端,结果呢?你想被他纳入后宫,和瑜妃,诗妃共侍一夫?” 竹清歌从来没这么想过,她可没有这么没出息。 但被沈肆听如此误解,她更是气愤。 她以为她和沈肆听是有默契的。 结果,他也和那些俗人一样。 “我无论做什么,只要没有伤害到沈大人的利益,您都无权指责我。”竹清歌会说这话,多半都带着赌气的成分。 沈肆听脸色黑若锅底。 “你难道真想入宫?”他的声音狠厉地像是要吃人:“你忘了季琢是怎么死的了?” 第143章 独自上战场 提起季琢,竹清歌的心狠狠一痛。 “若你告诉本督,你想走季琢的老路,本督不介意送你一程。” 有股酸楚从竹清歌的喉头翻涌上来,她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颤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夜色寂静,沈肆听已经离开。 她却留在原地,许久都动弹不得。 “小姐。”锦瑟有些担心,她原本不想打扰,但又怕小姐受风:“夜深露重,我们回去吧。” “嗯。”竹清歌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跟着夜色,一起便回了家。 躺在床上的竹清歌,脑海中一直在回想沈肆听今日的话。入后宫……若非他这样提醒,她真的还没有想过。 司无端喜欢的一直都是竹诗意,顾瑜这种娇弱可人的女子,他喜欢别人顺从他,喜欢那种不废任何力气就能牢牢掌控在手里的女人。 不然他怎么会为了竹诗意而放弃季琢? 所以竹清歌很笃定,司无端是不会喜欢上她的,更不可能将她纳入后宫。毕竟她处处出风头,那分明就是司无端最不想碰的那种女人。 想到这里,竹清歌翻了个身,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梦里却梦到了刀山火海,无情的战争,和不断倒下的将士…… 竹清歌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知道柏叔叔在西暨还好吗,有没有大获全胜。她倒是希望他永远不会用到那个锦囊,因为那样,说明他一直都没有遇到棘手的危险。 竹清歌再也没睡,就这样一直坐到了第二天早上。 另一边的西暨境内,顾谦武率领十万大军,而西暨却只有仅仅五万人,我方将士是对方的一倍。顾谦武根本没有将对方放在心上,但经过两次的交战,我方人数却损失惨重。 因为西暨地理特性,风沙极强,加上近日总逢沙尘天气,我方将士在沙尘天气中根本没有任何优势,而对方虽然人少,却擅长非常诡谲的风沙阵,那阵极其难破,风沙来袭之时,西暨的将士将自己隐没在风沙中,神出鬼没。 西暨的将士隐没于风沙中,却仍旧能看清位置和形势。而北乾的将士,风沙一旦扬起,他们就像是被困在了沙漠的中心,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任人宰割的结局。 顾谦武非常头痛,他们用了各种方法,都没能破解这风沙阵。 营帐中,顾谦武左右踱步,焦虑难安。 “柏福!”顾谦武没好气道:“你不是多年作战经验?小小的风沙阵你竟破不了!” 柏福淡淡回道:“顾将军说这是小小的风沙阵,那您若能破,柏福自当佩服不已。” “你!”顾谦武冷眼瞪着柏福,片刻,忽然计上心头:“本将军还真有个好办法。” “柏福洗耳恭听。” 顾谦武唇角挂着冷意:“柏福将军带兵经验丰富,更是见过许多恶劣天气,不如就让柏福将军带几千将士去吸引敌军的注意,再趁着你们交战时,我在带兵从后方将他们包抄!” 柏福有几分犹豫。 顾谦武继续道:“风沙漫天,只要在柏副将在与敌军交战时,释放信号弹,本将军就能在黄沙中立刻寻到你的位置,寻到你的位置,便是寻到了敌军的位置,届时本将军带兵围剿,定能将他们全面斩杀。” 这确实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办法,让柏福去做诱饵,柏福没有怨言,就算为国牺牲他也在所不惜。 但他手下数千将士的性命,却不能被当成儿戏。 柏福有些不放心道:“黄沙漫天,敌军更是神出鬼没,柏福恐难支撑太久,还请顾将军的支援来得快一些。” “柏副将请放心。” “那便请顾将军调配人马,两个时辰时候,柏福便出发。” “好。”顾谦武大手一挥,便指派了五千将士给柏福。 “五千?”柏福惊讶:“敌方有三万将士,您却只给我五千?以一敌十,还是这种诡异天气!” 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这几日的交战已经让我方损失惨重,此次战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所以必须要留够后方围剿的将士,争取一次必胜。” 言下之意,柏福少带点人去当诱饵,这诱饵多半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但顾谦武带的却是奋勇杀敌的将士,是要打仗的,数量不能少。 这一番话,更笃定了柏福此次凶多吉少的结果。 “柏福的死轻若鸿毛。”柏福跪在顾谦武的面前:“但那五千将士,不应该被如此残忍地对待。” “满怀踌躇地奔赴战场,可上去只是当成注定要被牺牲的诱饵。这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顾谦武厉声道:“身为将士,时刻要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贪生怕死,不配做我北乾的将士!” 柏福咬着牙,眼底的情绪再难掩住,他不想忍了,直接抬眸道:“顾将军若看我不顺眼,自可以用其他方式来报复于我,五千将士的性命,不该被连累。” 顾谦武拍案而起,怒意横生:“柏副将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本将军假公济私,刻意报复你?”柏福不想再退让,而是直面抬头,迎上顾谦武的黑眸:“顾将军敢说不是吗?” 即便是做诱饵,也有奋起反抗的机会。可若只给五千兵马,那就犹如跑进虎口的兔子,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柏福。”顾谦武阴狠的眼神,冷意横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本将军。” “既然如此,那五千都不给了。”顾谦武道:“传本将军旨意,一个时辰后,柏副将率三千将士,出兵!” 三千! 柏福瞪圆了眼睛。他暗暗暗暗攥紧拳头,气的脸色铁青。 顾谦武如此明目张胆地使坏,实在太过卑鄙。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如今谁也帮不了柏福,整个军营都归顾谦武管理,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跟在这种将军的身后,柏福只能认倒霉。 柏福的命不值钱,只是他舍不得那些将士同他一起去送死。 “顾将军。”柏福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三千将士不必了,柏福愿一人前往。” 顾谦武不过是想看他死,很简单,他去死便是了。 能死在战场上,对他而言也并非坏事。 “好。”顾谦武点点头:“既然柏副将如此要求,那本将军便成全了你!” 第144章 锦囊妙计 听完顾谦武说这句话,柏福的心里反而平静了。他原本在季府被灭门的时候,就想跟着一起离开。可想到季老将军死后无人祭奠,便觉得悲痛万分,所以他留在世上,不过只是为了每年为离开的季老烧点银子,为季琢那丫头烧些她爱吃的东西,还有季夫人,她喜欢珍珠,柏福也都一并记着。 熬了这么多年,季老一家人,应该已经投胎转世,不需要他的祭奠了。 他的人生到此,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帮季老洗清污名,也没能替季老一家报仇。 柏福换上一身盔甲,握着季老留给他的长枪,牵着他的烈马,一步步离开营帐。 他忽然在想,如果季琢还活着就好了,她最擅长在风沙中作战,从前西暨屡屡来犯,后来季琢打了几场胜仗后,西暨的将士只要听到季琢的名号,就双腿发颤。 可见季琢的能力有多么出色。 季琢的死让西暨的将士士气大增,他们笃定除了季琢,无人再能破他们的风沙阵,所以才敢如此放肆,屡屡叨扰滋事。 现在北乾最大的将军是顾谦武,可他根本不配做这个将军。 柏福走到营地的门口,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柏将军!” 柏福应声回头。竟看到身后忽然整整齐齐排列着一支队伍。 “你们这是……?” 为首的士兵将手上的长枪狠狠扎在地上,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气势十足道:“吾辈小将,曾受柏将军恩泽,现愿同柏将军共同进退,同生共死!” 柏福大受震撼。 他离开军营,不带兵打仗已经很久了。 可这些孩子,竟都不曾忘记过他!这让柏福心里的情绪五味杂陈,除了愧疚,更多的则是感动。 “快起来。”柏福强咽下喉头的酸楚,将面前的小将扶了起来:“你们还年轻,跟着顾将军好好打仗,攒下银钱回去娶妻生子,不要跟着我这个老骨头了。” 见将士们不说话,柏福以为他们听懂了,便转身要离开。 可他走几步,身后的将士们就走几步。 柏福急了:“你们这是干什么!”见他们不听话,他的声音也有些急促:“快停下!不许在跟了!” 将士们目光坚定,柏福如何厉声呵斥他们都不听。 柏福只觉得眼光湿润,都是武将,他能明白这些将士们的心中所想。便不再拒绝,翻身上了马:“既然如此,就让我们一起将那些西暨的将士杀个片甲不留!” “好!” 士气高涨,和方才柏福一个人的状态完全不同。 虽然胜利的机会渺茫,但柏福却满满都是斗志。就算他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站在他身后的这些将士们,他想带他们平安归家。 但让柏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日的风沙比往常来的都大,风沙剧烈无比,甚至无法骑马,只能拉着马匹在沙漠中艰难穿行。 忽有利箭朝他们射来,柏福握剑将飞箭击落,下一秒迎上的便是敌军的长剑。 两方人立刻陷入厮杀。 柏福将信号弹点燃,打上天空,而后便隐没在沙漠中,和将士们并肩作战。 信号弹发了出去,可援军却迟迟没能等到。 营帐里的顾谦武,还在悠哉地品茶。 “将军。”报信的小将面色焦急:“还不派兵吗?” 顾谦武将茶盏放下:“既然那些人喜欢跟着柏福,那就让他们一直跟着柏福吧。” 他顾谦武的营帐里,只允许留下对他忠诚之人。那些愿意和柏福同生共死的,是生是死都与他无关。 柏福一面抵抗,一面看着脚下原来越多的尸骨,他深知自己等不到援军了。可他不舍得让这些年轻的将士,丧命在此。 “众将士听令!”柏福忽然高喊:“撤退!” 未等来援军便撤退,此乃做了逃兵,就算回到营帐,也要经受严苛的惩罚。 可柏福管不了许多,这些年轻人前途无量,无论怎样,都不该陪着他这个糟老头子死在这荒漠中。 一行人开始撤退。可风沙太大,已经看不清回去的路。将士们一边退敌一边跟着柏福的指引撤退。但跑了许久都没跑回营地,西暨的人虽然被甩掉,可他们也跑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那里有沙丘!”柏福大喊:“我们快过去躲避!” 这沙丘虽大,却也藏不住他们所有人。有些将士跑不动了,只能倒在风沙里,听天由命。 幸好风沙很快就过去了。柏福赶紧起身,拍去了身上的土,赶紧去查看大家有没有事。 “大家都怎么样了?”柏福一边说,一边将被黄沙掩埋的将士们拉出来。确定大家都清醒过来后,他开始清点人数。 他们出发时大概有三千余将士,现在只有不到两千了。 柏福沉沉叹了口气。 “天色将晚。”柏福道:“这沙丘比较大,今夜便先在这里休息吧。” 大家没有吃没有喝,只能背靠着沙丘,望向夜空。 柏福忽然摸口袋的时候,忽然摸到竹清歌给他的锦囊。柏福一直没将这锦囊当一回事,毕竟竹清歌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哪里懂得行兵打仗之事? 但眼下并没有事做,柏福便将那锦囊打开。 原以为只是小女生写的几句加油助威的话,可仔细读下去,柏福的手腕都忍不住颤抖。 蛇形阵法! 这精囊里写着的竟然是蛇形阵法! 蛇形阵法是当年季琢发明的阵法,专门用来对抗西暨的风杀阵,但大家都只是听说过蛇形阵法,却从未见过。 季琢当年率领一千精兵,便破了对方三万人的风杀阵,靠的就是这蛇形阵法! 听闻那蛇形阵不仅不惧怕风沙,反而风沙越大,对他们越有利。季琢发明那个阵法,直接将被动化为主动,打得西暨将士连营地都不敢出。 竹清歌一个不闻世事的女子,怎会有这等法宝! 第145章 蛇形阵 蛇形阵法,就是让将士们在风沙中排成蛇形队列,每个人都和前面人的紧紧相连,潜入风沙之中。蛇形走位迅速且敏捷,很轻易地将对方的队列打散,打散后包围,包围后杀死。 就像是蛇捕捉食物,先用身子将其死死勒住,最后一点点将其吞噬。 锦囊中详细概述了如何走位,如何将敌军打散,如何掌握局势,如何把握节奏。 详细到好像是季琢本人写下的内容。 毕竟若是转述,怎会如此详尽,所有细节都兼顾到了? 就好像,写下这一切的人,亲身经历过风沙阵,亲自破解过风沙阵。 柏福心里有个猜测,但这念头刚浮现上来,就被柏福狠狠否决。 不可能的,季琢已经死了,借尸还魂乃天方夜谭,不可能存在的!可手里,却将那锦囊越握越紧。不管真相是什么,他能确定的一点,便是季家一定在另一个世界保护着他,所以他更不能让他们失望。 重新鼓舞士气,柏福带着仅剩的两千多人,和蛇形阵的锦囊,准备重新站起来! 另一边,顾谦武拖着狼狈的身子冲回营帐,他的胳膊滴着鲜血,是被敌军的长剑划的。 “将军,这一次……”顾谦武的副将喘着粗气,长剑抵地的半跪在地上:“这一次,又有很多兄弟没回来。” “妈的!”顾谦武将盔甲脱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将军。”副将走上前去,担忧着开口:“您身上还有伤,先找军医来给您看看吧。” “看什么看!”顾谦武没好气道:“风沙阵破不了,早晚都死在这里!” 他带了几万的将士,若是战败而归,他有什么脸面回北乾?不如让他战死沙场,还不至于太丢人! “让大家休息一番,我们过两个时辰再出发!” 副将道:“将军,可是不少兄弟身上都有伤!这……” “我们体力不足,对方一定也来不及反应!就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副将面色为难,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他知道顾将军现在情绪激动,为了能打胜这场仗,已经几近疯狂了。 “还不快去办!” 副将领命,只能应声退下。 顾谦武眼眸嗜血,他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着,手上紧紧握着自己的长枪,指尖过度用力而发白。 两个时辰后,顾谦武便站起身来,他的长枪已经被擦的很亮。营帐的地上,到处丢的都是染满了血的手帕。 他站起身,营帐外面忽然热闹起来,顾谦武以为是大家都做好了准备,士气竟如此高涨,看来大家都和他一样迫切地渴望胜利。顾谦武很是欣慰,他想走出去和将士们说几句话,刚掀开营帐,便看见柏福坐在马背上,身后跟着一批将士,周围更是簇拥着欢呼着他的归来。 顾谦武有些吃惊。 柏福怎么会回来?竟还是如此完好无损的回来! 而他呢,带着将士们浴血奋战,受伤无数,仍旧悻悻而归,没去的任何进展! 一股火气在顾谦武的胸中升腾。 “柏副将?”顾谦武冷着一张脸,挡住了柏福走回营帐的路。 他能完好无损,定是中途当了逃兵!他一定是心虚,才想回营帐领罪,顾谦武偏不如他这个愿,将他拦到营帐外面,冷声呵斥。 “柏副将如此悠闲的回来,莫不是当了逃兵,藏在了哪个没人注意的角落,才保全了这条小命吧!”顾谦武的话里满满都是讽刺的味道,眼神更是轻蔑极了。 “逃兵?”柏福也不恼,只是面色平静地回复他道:“难道不是顾将军推我出去做诱饵?说好的释放信号弹,你就立马派人前来支援,可信号弹放出去了,但援军呢?顾将军你人呢!” 柏福放信号弹的时候,军营里的不少将士都看见了,顾谦武没有及时出兵,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但碍于顾谦武是将军,是一营之首,大家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什么都不敢说。 顾谦武也有些心虚,但是却也不肯认,只是冷笑:“怎么,你当逃兵你还有理了?再说了,谁说本将军没有支援?就是因为你的信号弹发射位置太模糊!所以导致本将军不光没能及时支援,甚至令我方援军损失惨重,柏福,你只知道,因为你的贪生怕死,因为你的错误,导致造成了多大的后果!你可知罪!” 听着顾谦武这胡说八道的嘴脸,柏福再也不想忍耐。 从前他对顾谦武,虽然不喜这个人,但心里也还算敬重,毕竟他为北乾立下了不少战马功劳,是个英雄,值得敬佩。 但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个空有一身蛮力功夫的莽夫。过往的那些功绩,恐怕只是占了便宜,运气好罢了。毕竟在他之前,已经有季家的人,为北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可以算是在坐享其成而已。 所以柏福也懒得给他留面子。他也直白地开口:“只我深入诱敌人,却不给充足的兵马。不及时支援,反而怪我当了逃兵。自己破不了风沙阵,便将问题都怪在我头上。” 柏福上前半步,他虽然身高不如顾谦武那般高挺,但气势上,却稍微未输:“身为堂堂大将军,顾将军您不觉得脸红吗?” 顾谦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柏福!你好大的胆子!” 柏福无所畏惧:“不过是个风沙阵,若是季老将军还在世,又怎会让我军损失如此多的良将!” “你!” 这句话算是彻底激怒了顾谦武,他最讨厌的便是被人拿来和那个姓季的老家伙做比较!不论那人过去多么风光,现在保护北乾的人,可是他! “呵。”顾谦武冷笑:“你可是季老最得意的门生,你不是也破不了风沙阵么,依本将军看来,什么季老将军英勇无敌,都是虚张声势。” 说他可以,但说季老将军不好,柏福便脸色骤变:“若我破的了呢?” 顾谦武断定柏福不可能做到,便肆无忌惮道:“那本将军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这倒不必。”柏福开口道:“只要顾将军给军营里所有的将士磕头道歉,给那些牺牲的将士烧香叩拜,因为你的失误,因为你的无能,他们的命都成了风中漂浮无依的柳絮!” 顾谦武根本不在乎这个赌注是什么,因为他根本就不会输。 所以顾谦武大手一挥,开口道:“便听你的,但若是你破不了,又该当如何?” 柏福面色平静。 “若我破不了,以死谢罪。” “好!” 一听“死”字,顾谦武的脸上便浮上阵阵兴奋的情绪。 “一言为定!” 第146章 抢功 顾谦武一想到终于可以除掉这个碍眼的东西,他心情不错,嘴角带着笑意地开口:“柏副将准备何时出征呢?” 柏福挥了挥手,便有将士从后方拿着一个布包裹。包裹被打开,里面赫然放着的是西暨大将军的项上人头! 顾谦武瞪圆了眼睛,写满了惊讶。 怎么可能?顾谦武以为自己看错了,西暨的大将军,怎么可能死了?上一场他还杀了他们北乾那么多的兄弟! “这……这是谁?”顾谦武不相信,还要问一遍才肯死心。 “西暨的大将军。”柏福笑笑:“风沙阵果然厉害,交手这么多回,还是让顾将军连对方将领的脸都没看见。” 这话狠狠地讽刺了顾谦武。 “你!”顾谦武如今理亏,也不敢太凶,只道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柏福这才高调地宣布:“风沙阵已破,我们可以回北乾了。” “这不可能!”顾谦武不相信:“你怎么可能破的了风沙阵!” “顾将军若是不相信,自己出去看看便知道了。” 顾谦武举着长抢驾马离开,果然看到风沙阵幻灭,茫茫荒漠中,一座孤独而立的城。 那是西暨城。 顾谦武回到营帐,心里复杂至极。 柏福却没忘记他们的约定:“如今风沙阵已破,顾将军请遵守您的承诺。” 顾谦武脸色一僵。 他堂堂大将军,要给将士们磕头道歉,那便是承认他犯错了。 那他大将军的威严何在? “顾将军。”柏福看出了顾谦武的犹豫,也明白让他开不了口的原因。 年少成名,又从未遭遇过挫折,他自然是将面视为一切。 “大将军。”柏福开口提醒:“大将军的威严,应该是敢于承担过于,勇于承认错误,而不应该像个女子一般,扭扭捏捏,好不潇洒!” “对!” 队列中有第一名将士开口,力挺了柏福的话,接着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柏福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都是年轻热血的将士们,很容易被情绪控制行动。 顾谦武这算是被逼上了绝路,他脸色阴沉,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双膝跪地,给所有将士道歉。 又对天叩拜,给已经牺牲了的将士们,表达自己的内疚。 就这样,柏福真的破了风沙阵,还当着所有将士的面,让顾谦武颜面尽失。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城,临近金陵城的时候,道路两边便陆陆续续前来恭贺的百姓。 农家种的瓜果桃梨,还有老乡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鞋袜,送的东西之多,足足装了一整个马车。送完东西,还齐齐对顾谦武跪拜,称顾大将军乃北乾的大英雄,战无不胜,没有他打不赢的战争。 柏福跟在队伍的一侧,他身边的小将替他打抱不平,忍不住开口道:“这风沙阵明明是您破的,这场仗的胜利也是您拼命才换回来的,现在倒好,功劳和名声都被顾谦武一个人收去了。” 柏福征战无数,对这些事情早就看淡了。 他摇摇头:“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再无战争,这功劳谁拿去,又有什么重要呢?” 柏福本就是个不喜争抢之人,之前生气,也只是因为顾谦武把将士们的性命当成了儿戏。 柏福越是不争不抢,顾谦武便越是硬气。 到了皇帝面前,也是理直气壮地领赏。 此次打破风沙阵,司无端非常高兴。他终于可以证明,没了季琢,没了季家,他北乾一样有守国的将士! “顾将军一路劳累,入上座休息!”金銮殿内,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子,给顾谦武赐座。 此乃何等的荣耀和偏爱。即便是两朝老臣竹肇群,又何曾在金銮殿上入座? 能在金銮殿坐着的,普天之下除了陛下,只有沈肆听而已。 如今,竟又多了个顾谦武! 如此一来,瑜妃在后宫的位置恐怕又要水涨船高了。想到这里竹肇群便憋着一肚子的火,却发不出来。 “这一仗,算是让西暨狠狠长了记性,他们以后定是不敢在自不量力了!”司无端脸色带着笑意,对顾谦武德夸赞根本停不下来:“若非顾将军英勇非凡,又如何能如此之快地解决西暨之难?” 顾谦武豪迈地笑了笑:“多谢陛下的夸赞,这一切不过是微臣应该做的。” “来人!”司无端大手一挥:“顾将军英勇非凡,特赏良田百亩,黄金百两!” 顾谦武双膝跪地:“微臣谢主隆恩!” 满朝文武都在恭贺顾谦武的时刻,只有沈肆听一个人,露出的意味深长地笑容。 “本督听闻,这风沙阵乃西暨第一幻阵,入阵之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连敌军的位置都不知道在哪儿,很是诡异。”沈肆听蹙眉:“敢问顾将军,是用什么方法破解了那风沙阵呢?” 沈肆听的话虽然是询问,但是语气确带着让人后背发冷的阴寒:“本督好奇,还请顾将军给本督好好讲一讲。” 顾谦武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问破阵的方法。 因为朝堂上懂得打仗的人并不多,就算在朝堂上讨论兵法,也有许多人听不懂。 “这……”顾谦武起身,随便找了个由头道:“这方法转述起来比较复杂,恐怕会耽搁不少时间,等退朝后,微臣亲自去督公府上,为您讲解。” 等下了朝,他便找柏福问个清楚,便能解决了。 但沈肆听似乎并不买账。 “风沙阵乃千古迷阵,本督想,陛下和满朝文武,应该都想听听这破阵之法,也都想领略一下顾将军的辉煌。” 第147章 郡主 能破解风沙阵,定是非寻常人之勇,司无端确实也想听听这其中的奥秘。 “既然如此,顾将军便讲来听听吧。” 被推到那个地步,顾谦武脸色难看,他犹豫了半响,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这风沙阵,讲究的是一个快,准,狠……只要能确定敌军的位置,以最快速度攻之,便一定没有问题。” “哦?”沈肆听挑眉:“这风沙阵变幻莫测,顾将军,又是如何确定敌军位置的?” 顾谦武额头已经有冷汗慢慢渗出,这么多人都看着,若是他回答不上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顾谦武疯狂地回忆过往用的兵法,可越是紧张,脑袋就越是空空。 加上过去他一直认为打仗靠的是力气,是武力,兵法之类的不过都是交给弱者的二流方法,所以他总是不屑去学。如今就算是想编,都编不出来。 “其实很简单……”顾谦武还在嘴硬:“只要眼神够准,够狠,即便是在风沙之中,也能迅速捕捉到敌军的位置所在。” “哦?”沈肆听越听越想笑,却狠狠憋住了,毕竟他实在想看看,这顾谦武到底能编到什么地步:“但是本督听说,前几场交战我军死伤惨重,那时顾将军没用自己锐利的双眼吗?”沈肆听说着,还特别将“锐利”两个字加重了尾音,带着浓浓的讽刺:“怎么,顾将军你是打仗打到后半场,才想起来用眼睛?” 沈肆听这话,惹得在场朝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大人您真会开玩笑……”顾谦武也只能苦涩的勾起唇角,陪着笑罢了。 沈肆听收敛了笑容,脸色很快便阴沉了下来:“开玩笑?你看本督像是在开玩笑么。” 沈肆听的忽然严肃,在场众人甚至连呼吸声都在减弱。 “顾谦武。”沈肆听漆黑的瞳孔最后带着摸不透的阴沉:“本督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风沙阵,是如何破的?” 眼看着编不下去,顾谦武只能认命:“实不相瞒,风沙阵的破解,其实是大家一起想出来的办法,并非微臣一人。” 就算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想说出是柏福的功劳。 “既然是共同想出来的……”沈肆听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那顾将军倒是讲啊,如何破解的?” 顾谦武说不出来。 沈肆听拍案而起。 “顾谦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朝堂之上戏耍本督!” 沈肆听发火,连司无端都要抖上三抖。顾谦武自然不例外,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发白:“沈大人息怒!微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戏耍您啊!” “本督再给你一句话的机会,若再说不出风沙阵的破解之法,你便再也不用回北乾了。” 顾谦武惊诧着瞪眼,他是朝廷命官,任职和罢免都该同文武百官商量才是,可沈肆听却一人独裁! 顾谦武求助地看着皇上,可皇上似乎并没有为他说话的意思。 该死的沈肆听!只手遮天,实乃北乾王朝最大的污点。 心里如何气愤,顾谦武也没有办法,只能说了实话。 “风沙阵非微臣所破。”顾谦武低着头道:“所以微臣回答不上来。” 此话一出,全场唏嘘不已。 “顾将军撒谎了?堂堂大将军,竟贸然领功?” “我还以为顾将军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结果不光破不了风沙阵,甚至还敢撒谎。” “太让人失望了。” 顾谦武脸色又青又红,听着大家对他的评价,更是红到了耳根。 “本督问你,是谁破了风沙阵?” 顾谦武已再无反击的能力,只能实话实说:“柏福。” 此话一出,连司无端都觉得惊讶,他开口唤道:“柏福。” “微臣在。”柏福从人群中站出来,微微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风沙阵是你破解的?” “是微臣带兵攻破的。” 司无端更加不解:“既然如此,为何刚才顾谦武抢功之时,你不出来反驳?” 柏福礼貌回道:“微臣同顾将军,都是北乾的将士,目的是为北乾朝廷效力,只要打赢了仗,功劳归谁,都不重要。” 柏福的这一番话,更是让顾谦武的形象大跌。 一边是抢功劳,又满嘴胡话的大将军。 一边是不争不抢,却一心为民的副将。 孰是孰非,大家心里也有判断。 柏福将风沙阵的破解方法,当堂讲了出来,听到之人无不感叹,能想出如此妙招,实在让人敬佩。 司无端都忍不住拍手称赞。 “我北乾有柏福将军,实乃北乾之福啊。”司无端道:“柏福将军立此大功,想要什么赏赐呢?” 听到赏赐,柏福却摇了摇头:“微臣只是领兵,其实想出破风沙阵的方法,另有其人。” “哦?” 除了主将和副将,还有其他人? 他北乾真是人才辈出!想到这里司无端的唇角忍不住地勾起笑意:“快说,是何人出的主意?” “回禀陛下,此人便是丞相府的大小姐,竹清歌。” 听到这个名字,司无端微怔。 这个妮子实在是越来越出众了,她竟然连行兵打仗的事情都懂? 司无端黑眸微眯:“她一直深居丞相府,并未跟随你去西暨行兵,如何出的主意?” “回陛下的话,出征前微臣同竹小姐有过一面之缘,我同她相聊甚欢,聊到西暨,便聊到了满天的黄沙和风尘,于是她便出了这个主意给微臣。” 柏福将事情的经过稍微做了改动,毕竟不能让旁人误会竹清歌和季家有关系,那样对她不利。 “原来如此。”司无端忽然陷入了思考,唇边辗转着一个名字:“竹清歌……” 这个女子,很难让人不注意她。 若她能为自己所用…… 听到如此大功乃是自家女儿的功劳,竹肇群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竹府最近诸事不顺,终于有好事发生了! “陛下,小女自小就喜欢看那些兵书,拦都拦不住,此次不过是献丑了,若有不妥,还请陛下治罪。”竹肇群谦虚地开口,但心里早就已经乐开花了。 “竹清歌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司无端开口:“为人聪明机警,又知书达理,大方漂亮,深得朕心,今册封竹清歌为……” 还没等司无端说完,一旁的沈肆听便直接开口打断。 “郡主。” 第148章 册封为郡主 沈肆听顺着司无端的话说下去:“陛下恩典,将竹清歌封郡主。” 基本不给司无端一点反悔的余地:“陛下,可想好册封的封号了?” 司无端皱眉。 为何沈肆听如此着急地要打断自己?郡主?他想让竹清歌被册封为郡主,不过是不想她入后宫罢了。 难道,沈肆听也看上竹清歌了? 想到这里,司无端狐疑地眼神落在沈肆听的身上。 可他是阉人啊……怎会有男欢女爱之情?还是说他也觉得竹清歌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才不想将她让出来。 若是如此,那他便要和沈肆听争一争了。 司无端想了想:“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便册封竹清歌为云起郡主!” 此话一出,竹肇群的脸都快乐开花儿了。连忙下跪叩谢。 “老臣替女儿,谢主隆恩!” 册封了新郡主,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恭贺竹肇群的身上,顾谦武内心偷着乐。这样就没人记得他刚才的事情了,等到时间长了,下一次他在立大功之时,便没有人记得这个事情了。 偏偏沈肆听就是喜欢折磨人玩。 他见顾谦武的脸色没有方才那般恐惧了,便开口叫了声。 “顾谦武。” 顾谦武脸色又白了回去。 “沈……沈大人有何吩咐?”他现在听到沈肆听的声音,双腿都忍不住发颤。 沈肆听开口:“刚才陛下赏赐的可是破风沙阵之人,现在真相大白了,顾将军并不是破阵之人,却理直气壮地领赏,怎么,当陛下是傻的?当满朝文武都是傻的?” 此话一出,顾谦武脸色骤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是微臣不好,是微臣的错!刚才的赏赐微臣一定通通还给竹清歌小姐。” 沈肆听似乎并不满意:“就这样吗?” 顾谦武又赶紧补充道:“微臣还会亲自登门,向竹小姐请罪!” 沈肆听恹恹地蹙眉:“竹小姐这计谋,可是救了你和无数将士的命呢。” 沈肆听话里的意思,是说顾谦武给的,还远远不够。 顾谦武暗暗捏拳,但如今理亏的人是他,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微臣还会将自己府里宝贝悉数奉上,让竹小姐随意挑选,值得她满意了为止。” 顾谦武曾立下战功无数,所以他家中的宝贝,都是陛下赏赐的上等好货,许多东西,全北乾也就只有顾府有。 听到这里,沈肆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本督相信,云起郡主一定会感觉到你的歉意,并原谅你的。” “此次出征。”沈肆听又道:“柏福表现出众,乃带兵之典范,不知陛下准备如何赏赐呢?” 司无端也有这个想法,他原本想慢慢将柏福提拔起来,因为担心提拔过快,让顾谦武和其手下的将士觉得不公平。 但这次的事情,正好给了他提升柏福的理由。 “便封柏福为大将军,赏五千精兵!” 当兵符重新回到柏福手里的时候,他抬起的双手都变得有些僵硬。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年,他没有碰过兵符了。 这世上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圆圈,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地。 柏福紧紧兵符,虽然那兵符不过只有五千精兵,但于他而言,已经给了他重新开始的勇气。 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看着柏福从副将变成将军,还领了兵符,顾谦武心里暗暗发火。 等着吧,什么云起郡主,什么大将军,他不是让他们高兴太久的。 “陛下。”柏福忽然开口:“微臣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册封云起郡主的旨意……”柏福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可否让微臣亲自去送,微臣也想去感谢竹小姐的帮助。” “便依了你。” 风华殿内,竹清歌刚在庭院里浇花,便忽然看见竹肇群快步走了进来。 “爹?”竹清歌收了手里的水壶:“这么匆忙,可是找女儿有事?” “快。”竹肇群将竹清歌往屋子里推了推:“去换身像样的衣服出来。” 竹清歌有些懵:“可是要去哪里?” “一会儿柏福将军要来府里传圣旨,你好好打扮一下。” 一听是柏福,竹清歌眼睛也忍不住亮了起来,赶紧便回去换衣服。 柏福?圣旨? 就在竹清歌准备好一切的时候,柏福来了。 再次相见,柏福眼里已经没有之前的猜疑和防备,他看着竹清歌的脸,慢慢都是心疼。 竹清歌一席素色长裙,眉眼清冷,没有戴什么珠宝配饰,那副样子,和季琢太像了。 “柏大人。”竹清歌好心提醒:“清歌给柏大人请安。” 柏福这才回过神来,将圣旨宣读完毕。 云起郡主? 竹清歌一脸懵逼,怎么忽然就册封她为郡主了? 但碍于竹肇群在,竹清歌也不好多说什么。 “柏大人。”竹肇群道:“您亲自前来实在辛苦了,不如留下吃个便饭。” 竹肇群见柏福和他女儿的关系似乎不错,便起了想将柏福纳入麾下的想法。 毕竟柏福最近风头正盛,若有了他的帮忙,压倒顾谦武,并不难。 但柏福似乎并不领情,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竹肇群。 若不是看在竹清歌的面子,柏福甚至都不想和竹肇群说话! “不必。”柏福将赏赐和圣旨留下:“下臣要做的已经做完,便不多打扰了。” 看这柏福给脸不要脸,竹肇群自然也不惯他的毛病,冷冷道:“那就请柏大人自便吧。” “这样吧。”竹清歌开口:“我送柏福将军出去。” 就这样,竹清歌和柏福一同从竹府出去。 一路上柏福的内心百转千回,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中好似许多难以出口的情绪。 “谢谢。” 纠结再三,柏福也只能将千言万语,化成最简单的这两个字。 第149章 柏福叔叔的怀抱 竹清歌是跟在柏福屁股构面长大的,他就是嘴硬心软,表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好像万事不留于心的样子,但其实他的心比谁都软。 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 “就这样?”竹清歌扬了扬眉:“一句谢谢可不够。” 柏福忽然停下脚步,眼神非常诚恳认真:“竹小姐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老夫能做到,定万死不辞。” “别别别。”竹清歌感觉摆了摆手:“别成天把死字挂在嘴边,不吉利。” 柏福看着竹清歌,越看越舍不得挪开眼。 自从破解了蛇形阵,柏福便有些怀疑竹清歌的身份,于是委托多方面打听,了解到竹清歌的一些事情。 她从前原是丞相府最不受宠的一个女儿,亲娘死的早,日子也过得辛苦。一直默默无闻任人宰割,却忽然在某天变得聪明出众,一跃成为丞相府最出名的女儿。 这便更加坚定了柏福心里的猜测。他虽然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和季琢一定在某种程度上有关系。 思绪有些飘远,被耳边竹清歌的声音拉了回来。 “我要的不多。”她眨眨眼,灵动又俏皮。 在柏福面前,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那个不闻世事的小姑娘,所以动作和状态都非常放松,是平日里不曾有过的小女生模样。 竹清歌忽然竖起食指,比了个“1”的数字:“要柏将军一个拥抱,可以吗?” 她的这个请求让柏福狠狠一愣,但很快便神态如常。 若竹清歌是旁人,柏福一定不理解这个拥抱的含义。但若面前的这个人是季琢……那一切便都合情合理。 柏福张开双臂,将竹清歌单薄的身子揽进怀里。 柏叔叔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宽宏柔软,带着淡淡檀木味道,竹清歌忽然便觉得鼻头发酸。 这个怀抱,就像一只大手,拉着她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季府,回到了过去的时光,那个有爹娘,有姐妹,有爱的那个家。 似乎是感觉到了竹清歌情绪的波动,柏福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丫头。”柏福道:“辛苦了。” 短短五个字,让原本就情绪起伏不定的竹清歌,更加难捱。有种委屈涌上心头,自从重生以来,心里的压力,积攒的愤怒,一个人的孤独,还有从来不敢松懈的紧绷情绪,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将头埋得更深,但起伏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柏福心里难受,他什么也做不了,当下也只能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哭了一场,竹清歌的情绪也稳定下来,她把脸擦干净,重新直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让柏将军看笑话了。” 柏福笑笑,用打趣的语调缓解着气氛:“没想到老夫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像是美人在怀的快乐哈哈哈哈。” “谢谢柏将军借肩膀给我。”竹清歌已经完全恢复冷静,她笑了笑:“这样咱俩就算扯平啦。” 柏福却严肃地摇了摇头:“这个拥抱也是老夫的请求。所以老夫还是欠竹小姐一个人情,未来有任何需要老夫的地方,你随时开口。” 竹清歌也没有推脱,点点头答应了。 目送着柏福离开,竹清歌重新回到府里,陆陆续续都是前来祝贺的官员,丞相府一下子从前几日的清冷颓败,摇身成为金陵最热闹的府邸。 竹肇群的嘴角更是从来没放下过。不多时,后厅便放了满桌子的礼物。 “歌儿啊。”竹肇群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握着竹清歌的手,掩盖不住地兴奋:“你真是爹爹的好女儿。” 竹清歌笑笑,她拉着锦瑟站在桌前,看到一个碧玉的珠钗,顺手插在了锦瑟的头上:“不错,这个蛮适合你的。” 接着又拿了些手串和项链,通通放在锦瑟的身上。 “小姐,这是……” “给你的,你就收着。” 锦瑟有些犹豫:“可是这些太贵重了……” 连一旁的竹肇群看着都心疼,哪有这么赏赐下人的?如此大方,恐怕丞相府都会被送空吧! “歌儿。”竹肇群犹豫着开口,毕竟这些东西是人家送给竹清歌的,他也不好说的太直白:“锦瑟平日里要干活,戴着这些东西总是不方便的。” “戴着不方便就收起来。”竹清歌还在往锦瑟身上戴东西:“女孩子嘛,总有需要戴首饰的时候。” “歌儿。”竹肇群苦笑道:“这些虽然都是别人送的,但人家也是碍于丞相府的面子,你将这些都送给一个下人,让旁人知道了不好。” 竹肇群说得委婉,但竹清歌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是说这些东西是人家看他竹肇群的面子送来的,所以应该属于丞相府。 “啊!”竹清歌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我还以为他们送礼是因为恭贺我当郡主了呢。”竹清歌一道:“爹爹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我不能动,要入丞相府的账是吗?” “这……”竹肇群原本确实是这样想的,但他本来想的是没有人会专门提这茬事,所以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就会流进丞相府的账房里。 可现在竹清歌问的如此直白,倒让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说不让她动吧,肯定会让她心里有怨。 若是让她动,竹肇群心里又不舒服。 “大家都是一家人。”竹肇群道:“分什么你的我的,我们都是丞相府的。” 竹肇群如此厚脸皮,竹清歌便也跟着厚脸皮,她继续往锦瑟的怀里塞东西,还专门都是挑那些值钱的。竹肇群心里不停地滴血。 终于在竹清歌拿起一穿品色极亮的珍珠时,竹肇群伸手拦了下来:“歌儿。”他神情严肃,开口间还带着义正严词的理由:“不可胡闹了,这般打赏下人,府里其他人如何看?” “来人。”竹肇群干脆不给竹清歌反驳的机会,直接开口道:“将东西收进去吧。” 竹清歌手里的珍珠就这样被人家拿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沉稳的嗓音从门口传来,沈肆听坐着高轿,缓缓停在院子的院子的正中间。 他摇着折扇,一身玄色长袍,清冷又高贵。 “丞相大人这是在干什么?连女儿的项链都抢?” 第150章 讨要宝贝 沈肆听的这番话充满了讽刺的味道,让竹肇群脸色非常难看。 但竹肇群也只能忍着,并以笑脸相迎道:“什么风把沈大人吹来了?” 沈肆听并未接竹肇群的话,而是走上前将那串珍珠项链给拿了过来。放在手心把玩了两下,唇角扬起一阵轻蔑的弧度:“竹丞相这是怎么了?这些年朝廷的俸禄也没少你的吧,这等货色,也舍不得?” 竹肇群气的脸色铁青。被个阉人如此羞辱,他尽量让自己平和地开口:“不过是我同歌儿父女之间的打趣罢了,沈大人怎还当真了?倒是沈大人,这么专程过来,就为了来笑话本相的?” “本督并无那个闲心。”沈肆听将手里的珍珠项链丢在旁边的桌上,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本督是来找云起公主,带她去领赏的。” “还有?”竹清歌眼睛亮了亮,这可发达了呀。 沈肆听点点头。他清冷的眼神扫过摆放在桌上的那些宝贝,袖袍一甩开口道:“这些就当是云起郡主孝敬竹丞相的,竹丞相既然喜欢,就收了去。” 竹清歌有些急了。 这都是她的东西,就算她不要,也不能便宜了竹肇群。 “不过,之后的赏赐,竹丞相可就得按规矩办事的。”沈肆听唇角的笑意忽然停止,带着冷冽的提醒:“毕竟丞相乃北乾的门面,如此小气,丢得可是我北乾的人。” 竹肇群心里清楚,跟一会儿竹清歌要去领的赏赐相比,现在放在这里的,都拿不出手。 沈肆听用这么破东西打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可竹清歌毕竟是他的女儿,就算沈肆听想挑拨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那也得看看他能不能做到! “这是老臣的家事。”竹肇群也不松口,既然和沈肆听谈不拢,他也不想继续低头:“不劳烦沈大人操心了。” “也是。”沈肆听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丢的是竹丞相的人……”说到这里,沈肆听像是想起了一样,微笑着道:“哦对,竹丞相的人早就丢光了,不怕再丢了。” 沈肆听讽刺的就是这几日丞相府发生的那些事情。 “那也不劳沈大人操心!”竹肇群吃了一嘴的瘪,生气地拂袖离开。 等竹肇群走后,竹清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肆听幽深的眸子落在竹清歌细嫩的小脸上,那双往日里看血雨腥风都冷若冰霜的黑眸,此刻竟多了几分温软。 他唇角微微勾起,问道:“过瘾么。” 竹清歌一边笑一边点头:“过瘾。” “走。”沈肆听忽然将竹清歌的手拉起来:“本督带你再去过把瘾。” 沈肆听的手冰冰凉凉,并不柔软,甚至有摩挲的茧,但竹清歌被他这样牵着,就是莫名有股安全感。 竹清歌上了沈肆听的马车,刚走进来便忍不住惊叹,不愧是沈肆听,马车都如此之大,里面装的甚至不像马车,而是像间屋子! 跟着沈肆听,一路便到了将军府。 “顾谦武?”竹清歌有些懵:“你带我来找他做什么?” 沈肆听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给竹清歌讲了一遍。 听完,竹清歌忍不住骂道:“真是卑鄙,竟然敢抢功!不过,幸好沈大人机智,不然就让顾谦武那个卑鄙小人钻了空子!” 顾谦武正在府里发火,所有下人都不敢靠近他的屋子。 竹清歌跟在沈肆听的身后,大步迈进了顾谦武的屋子。 “什么事儿让顾将军如此大动肝火?” 顾谦武原本就情绪暴躁,看到是沈肆听来了,脸色更是难看。 “微臣身体不适。”顾谦武直接下了逐客令:“沈大人若是有事,便改日再谈吧。” “顾将军怕是忘记陛下的旨意了?”沈肆听轻摇折扇:“本督是带云起郡主前来挑宝贝的。” 顾谦武这才想起来,朝堂之上,他因为抢功而被迫承诺要赠云起郡主礼物。 虽然满心都是不情愿,但毕竟是陛下同意的,顾谦武不敢不做。 “那就请云起郡主先在院子里坐下吧。” 竹清歌好歹是新封的郡主,可顾谦武却连屋子都不让进,可见他根本没有将竹清歌放在眼里。 竹清歌也不恼,坐在凉亭的院子里。开口道:“本郡主今日来这将军府,着实是开了眼界,这顾将军不知因为何事如此盛怒,屋子里被毁的七零八落,连人都进不去了。” 顾谦武皱眉,不知道竹清歌这话里的意思。 “本郡主猜测,恐怕是不满意陛下的旨意,但又不敢明说,只要悄悄在府里撒火?” “沈大人,明日早朝您可得向陛下好好说说。”竹清歌阴阳怪气道:“顾将军可是我北乾的大英雄,可不能让他受此委屈呢。” 眼下之意,就是让沈肆听将顾谦武不满圣旨的事情,给皇帝告个状。 顾谦武握着的茶杯,瞬间便被捏的粉碎。 他铁青着脸,从屋内走出来道:“云起郡主说笑了,并非屋子被毁的七零八落进不去,只是想来外面的天气好,想让郡主呼吸新鲜空气罢了。沈大人您别误会,也请别讲出去让陛下误会了。” “顾将军好凶。”竹清歌皱眉:“这么不喜欢本郡主过来?” 顾谦武恨不能一刀捅死这个贱女人。 但表面上还是不得已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本将军长得丑,抱歉让郡主误会了。” “行了。”竹清歌扬了扬手:“顾将军快把宝贝都拿上来,让本郡主挑挑看咯。” 顾谦武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好”字。 东海的珍珠,南陵的岫玉,西暨的粉晶……拿出来的东西都是看上去精致,但实则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顾将军。”竹清歌开口道:“听闻您曾从西暨边关得来一上等金珠,阳光下呈七彩之姿,每个面都是不同的色彩,甚至珍贵。” 第151章 沈肆听:谁又骂我? 西暨因多商旅,所以不乏会有些境外来的商队,揣着珍宝。偶尔会遇到些极其珍贵的,不知从多么遥远的地方流通过来,乃北乾绝无仅有的东西。 这金珠乃是竹清歌过去听说过的一件宝贝,但一直下落不明,而征战过西暨的只有他们季家和顾谦武,金珠不在季家的手里,竹清歌便想着试探顾谦武一下。 原本她也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是见顾谦武惊讶的表情,看来金珠还真在他手上。 这下赚大了! “既然陛下发话让本郡主来挑宝贝,本郡主不挑也不好,但挑太多了,恐让顾将军心疼,所以就选一件,就要那个金珠!” 顾谦武脸色难看。 “那金珠不在这里。”那可是他的镇宅之宝,怎可送给竹清歌? “不在?”竹清歌皱了皱眉:“听闻那金珠价值连城,将军没有将它进贡给陛下,却转赠给了其他人?” 竹清歌说到这砸了咂嘴:“本郡主还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和本郡主一样,将陛下视为心中的第一位呢,原来顾将军并非如此啊。” 竹清歌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属实让顾谦武吃足了哑巴亏。 “云起郡主说笑了。”顾谦武后槽牙都要咬断了:“是本将军记错了,金珠还在府上,这就给你去拿。” 金珠被放在一个暗红色的丝绒盒子里,盒子被打开,金珠的光芒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就连一贯用金锭子当垫脚石的沈肆听,眼神都忍不住微动。 果然是难得的珍宝。 竹清歌毫不客气,从顾谦武手上一把将那盒子夺过来,言笑晏晏:“那本郡主就多谢顾将军咯。” 生怕顾谦武反悔。竹清歌还不忘补充一句:“本郡主一定禀报陛下,称赞您的大方。” 顾谦武气的快疯了,在他被彻底激怒之前,竹清歌便和沈肆听离开了。 竹清歌握着那金珠爱不释手。 “这金珠真是个好东西。”竹清歌道:“收了顾谦武的金珠,连带着看他那张脸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沈肆听蹙了蹙眉头,忽然停下脚步。 竹清歌走了几步,发现沈肆听没跟上来,便好奇地回头:“怎么了?” 沈肆听忽然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玉扳指。阳光下晶莹剔透,里面的棉絮勾画出一半山水一半风景的意境,美极了。 竹清歌眼睛一亮,几步便朝着沈肆听走过去。 她将扳指接过来,举起来细细地观赏,温润的玉,清透的底,说这扳指能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沈大人这是……” “本督顺眼还是那顾武夫顺眼?” 被沈肆听这一问,竹清歌愣了愣。她怎么好像从沈肆听的话里听到了浓重的不满情绪? 手里的扳指冰冰凉凉,竹清歌将扳指揣进怀里,伸手挽过沈肆听的手臂,笑嘻嘻地开口:“当然是沈大人顺眼。” 她挽着沈肆听往前走,还不忘补充一句:“整个北乾国,哪有比得上沈大人的?” 沈肆听瞳孔里的阴云就这样被竹清歌的两句话给吹散了。 竹清歌忽然觉得沈肆听这家伙,竟然有几分可爱。这么容易就能被哄好。 竹清歌悄悄藏好金珠和扳指,回到丞相府,果然看到了一直等着她的竹肇群。这家伙恐怕是惦记着她带回来了什么宝贝呢。 看着竹清歌两手空空,竹肇群蹙眉道:“怎么回事?从顾谦武那里什么都没拿到?” 竹清歌脑子一动,便回过神来:“爹爹!”她忽然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一下子,倒是把竹肇群给哭蒙了。 “这是怎么了?” “爹爹,那个沈肆听简直不要脸!嘴上说着是帮女儿去挑宝贝,结果顾谦武送给女儿的宝贝,全都被沈肆听给拿了去!” 竹清歌越说越委屈,眼泪悉数抹在了竹肇群的衣服上:“那个沈肆听太卑劣了,女儿人微言轻什么也不敢说。” 原来如此。竹肇群原本还有些怀疑,沈肆听今日对竹清歌如此上心是为了什么。毕竟竹清歌再怎么出众,也只是个郡主,堂堂九千岁,何至于巴结一个郡主? 听到竹清歌这样说,他就明白了。原来是因为他想独吞顾谦武的宝贝。 这顾谦武常年出征,手里的好东西一定不少,所以…… “没事。”竹肇群拍了拍竹清歌的后背:“沈肆听卑劣狡猾,乃是全北乾国都知道的事情,总有一天陛下会收拾他的!财宝不过都是身外之物,没了便没了,你还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竹清歌点点头:“沈肆听真是个十足的大奸臣!” 竹肇群也跟着附和:“没错!卑鄙无耻的臭阉人。” 督公府,沈肆听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用晚膳的时候,竹肇群有个提议。 “歌儿,爹爹准备一场金海宴,用以庆贺你当上郡主。” 金海宴乃是北乾最高礼数的家宴,无论是菜肴的要求,还是宾客的身份,都要求上乘。当初竹诗意入宫,都没这待遇,现在竹肇群竟舍得为她操办如此宴会? “爹爹。”竹清歌试探性地开口:“府中资金紧张,恐怕难以操办如此宴会。” “歌儿不必担心。”竹肇群道:“既然是庆贺的宴会,定少不了贺礼,既然来着都是上宾,那贺礼自然都非寻常之物。” “原来是这样。”竹清歌点点头:“爹爹真是睿智。” 但心里却对竹肇群鄙视至极。怕是这几日收了不少贺礼,彻底激发了他的贪心欲望,所以才想办这么一出。 他还真是会利用资源。 金海宴当日,整个丞相府灯笼高挂,热闹非凡,竹肇群特意请来宫中的御厨前来。 丞相府原本就是金陵最大的宅子,象征着竹肇群的位高权重,被这样装饰起来,更显得金碧辉煌。 这一次朝堂上有头有脸的大臣都来了,代表大理寺的商牟涯,户部侍郎章珂闫……还有九千岁沈肆听,新晋红人柏福将军,以及从不参加任何宴会的鑫王…… 除了皇帝的家宴,能聚齐这些人马的,仅此一次。 这一番场面,让竹清歌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152章 声望很高 商牟涯带了一条明暗花流云纹绫衫,上面的绣花都是用镶金的丝线绣成,不仅如此,衣裙上的装饰都是实打实的宝石,金子……相当的华贵。 “云起郡主,以后还要请您多照顾。” 竹清歌一副碰到老熟人的样子,潇洒地撞了撞他的肩膀:“你行了吧。” 两个人笑做一团,好不快活。 之后来的是章珂闫,他带了一颗上好的夜明珠,送到竹清歌的面前,看着她便忍俊不禁。 “许久不见,现在要称您一声郡主咯。” 竹清歌一点儿也不矜持,打趣地拍了拍章珂闫的肩膀:“还不快给郡主请安!” 一个户部侍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如此之好,就像是多年了老友般放松。 接着而来的人是柏福,他一如既往的清高冷淡,见谁都礼让却疏远,唯独面对竹清歌,他嘴角的笑意就没放下来过。 “老夫穷困,能送得起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柏福把他珍藏多年了一个琉璃酒杯送给了竹清歌,那是在秣陵战役的时候,得到的战利品,意义非凡。 但如今,过去的任何宝贝,都不如他面前的竹清歌来的重要。 这些人都是朝廷重臣,在朝中威望甚高,许多人都是从不参与任何除宫宴外的私人家宴,但却通通为竹清歌破了例。 竹肇群站在一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竹清歌流利自如地应对,他心里忽然便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明明他才是丞相,但此刻所有人似乎都是为了竹清歌而来! 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声望如此之高了……甚至,有盖过他这个父亲的意思! 最后到的是竹诗意,她穿着一身暗朱色金罗蹙鸾华服,雍容华贵,目的可见一斑。 她无非就是想表示,今晚司无端没来,她便是今夜这里地位最高的那个人。 “清歌,恭喜呀。”竹诗意扬了扬手,柳儿便捧上来一个四方的小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被用过的发钗。锈迹斑斑,看样子已是陈年老物件了。 “这是当初我入宫前,最喜欢戴的发钗,即便如今各种珍宝应有尽有,我也还是最喜欢这支钗。”竹诗意把那发钗拿出来,上面的步摇颤颤巍巍,甚至有种快脱落的感觉:“这是本宫曾用过的东西,不光是对本宫,对竹家,还是对你,都意义非凡。今日本宫将它赠与你,希望你也能像本宫一样,为竹家的未来努力。” 送个烂东西羞辱人,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竹清歌只觉得恶心,根本不想多理。 说得好听,无非就是想用着破珠钗告诉竹清歌,她永远高她一头。 而竹清歌永远只能跟在竹诗意的屁股后面,捡她用剩的东西罢了。 竹清歌好好的心情就这样被她破坏了,很是不爽。 “怎么了?”竹诗意还一副无辜又难过的表情开口:“你可是不喜欢?” 竹清歌冷眼看着,只是冷笑。 这冷笑便代替了许多的言语。 竹诗意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冷了下来:“不喜欢也要收着。”她高傲地仰头:“从启祥宫送出去的东西,就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竹诗意摆明了是在用她的身份压人。让竹清歌吃下这份羞辱,还不能反抗。若是反抗了,那就是对诗妃娘娘不敬,对诗妃不敬,那便是对陛下不敬。 还没等竹清歌开口,柏福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 “从启祥宫送出来的东西,竟这般寒酸?”柏福看着竹诗意手里的步摇,开口便是最直白的言语:“您这是送礼物呢,还是扔垃圾呢?” 竹诗意脸色一白。 这个柏福,不就是立了个小功,现在竟敢连她都不放在眼里了! 还没等竹诗意反击,柏福便摇了摇手,向不远处站着的章珂闫喊道:“章大人您快过来看看,诗妃娘娘这礼物,实在特别。” 章珂闫走过来,看着这寒酸的步摇,忍不住蹙眉,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诗妃娘娘送的?” “对啊。” 章大人又非常默契地叫来了商牟涯,商牟涯又叫来了和他相好的官员。 一传十,这么传下去,不一会儿这步摇就成了今日宴会最红火的物品了。 大家都知道堂堂诗妃娘娘,庆贺自家姐妹荣升郡主,送的却是个烂步摇。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根本没人在乎竹诗意的面子。 “启祥宫最近收了陛下不少赏赐,这种场合竟如此小气!” “好歹也是我北乾皇帝的妃子,这般吝啬,真是难当大统。” “怪不得会从贵妃的位置上掉下来,若继续这样,我觉得她连妃位都坐不稳了吧。” 竹诗意堂堂的后宫正妃,现在却在此接受着大家的议论,根本就是将她的颜面丢在地上踩踏!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咬着牙,满腹的火气只让她厉声低吼出几个字。 “都给本宫闭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竹诗意如今势力大不如前,但地位还是皇帝的正妃,所以她发了话,讨论的声音便渐渐弱了下去。 竹诗意实在搞不懂,妃子和郡主,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该知道应该巴结谁!可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蠢。为了帮竹清歌出头,不惜和她作对。 今日在场的各位,她会通通记住,谁也不放过! “行了。”竹清歌将那破步摇放回了盒子里:“诗妃娘娘既然不想送礼,今日便当您送过了,这支钗您留着以后戴吧。” 留着以后戴,这不是诅咒她以后会越来越差吗! “家宴差不多要开始了。”竹清歌不给竹诗意说话的机会。直接开口道:“大家都进去吧。” 竹诗意就这样吞了一肚子的火,恹恹地上了主座。 人群散去,竹清歌却一直站在门口,伸直了脑袋一直张望着,却迟迟未见那个人的身影。 这个家伙,不是最爱凑热闹了吗?怎么今日倒不来了? 有股莫名的失落笼罩在竹清歌的心头,再三确定外面没人以后,竹清歌眼皮微耷拉着,准备回到府里。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竹清歌眼睛一亮,转过身去,却空空如也。 第153章 沈肆听的惊喜 竹清歌刚转过身准备回去,忽然便闻到一阵清香扑鼻的味道。接着便散落下漫天的花雨。 竹清歌微怔,她回过头看去,沈肆听正随着花雨缓缓从天而降,一袭白袍,宛若话本里那禁情无欲,高不可攀的上神。 花雨的阵仗太美太盛大,引得府里的其他宾客都纷纷出来看。 大家印象里的沈肆听,似乎永远都是邪魅冷血的魔头,这魔头唇角勾一勾,笑一笑,也就意味着下一秒该死人了。 可今日,许是这花海柔和了现场的氛围,让沈肆听看上去都没有那么可怕了。 “你……”竹清歌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干什么。”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花,更何况是如此声势浩大的花海。 别说是这一世了,就连上辈子,季琢贵为皇后,也未曾有人为她作如此浪漫的景象。 沈肆听缓步上前,犹如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矜持尊贵,气度非凡。 他走到竹清歌的面前,黑眸低垂着望去:“脸红了?” 被他这样一提起,竹清歌赶紧抬起手背触摸自己的脸颊,这一摸,脸颊反而更烫了。 众人羡慕,一时间对这位新封的云起郡主,更加刮目相看。 原本还有部分人对这位郡主的身份质疑,现在看来,她当真非寻常女子。能让沈大人如此重视,可见其地位之重。 此番操作下来,再也没人敢对这个云起郡主心存不敬。 人群中的官员家眷,各家的夫人,小姐。路过的行人,通通沉浸在花海的美景里,眼底流露出深深的羡慕。 气氛已经烘托到了这个地步,沈肆听忽然压低声音,沉稳清冷的嗓音在竹清歌的耳边响起。 “宴会结束记得结一下账。”他顿了顿,清晰无比地吐出几个字:“一共一百五十两。” 竹清歌的脸从红色到白,只用了三秒。 沈肆听这个家伙!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专程过来庆贺。结果…… 竹清歌强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也压低声音开口道:“几朵破花,要一百五十两?” “还有本督的出场费。” 竹清歌好想骂一句不要脸! 人家来她的庆贺宴,都是带着礼物来的,唯独他沈肆听,是奔着挣钱来的! 竹清歌憋着火气,脸上仍旧扬着笑意,只是这笑里的苦涩,是旁人看不出的。 她开口,一字一句说得都咬牙又切齿:“原来沈督公的家财万贯,都是这么坑蒙拐骗来的。” 沈肆听也扬着笑意,温柔地将她发丝的花瓣丢在地上,悠哉悠哉地开口:“非也,你看看这群人,以后谁还敢不尊重你?” 竹清歌回过头看去,她和沈肆听站在一起的时刻,大家看到她时的眼神,是恐惧和尊敬的。 除了竹肇群。 他虽然表面上笑脸相迎,可眼神里分明透着深深的怀疑。怀疑沈肆听的目的,更怀疑竹清歌的身份。 “这样会让我暴露的。”竹清歌皱眉:“竹肇群万一怀疑我们怎么办?” 沈肆听却不以为然,摸着手上的玉扳指,留下一句话后,便绕过竹清歌进府了。 他说:“所以你要尽快将竹肇群处理掉。” 原来他是在催促自己!竹清歌恍然大悟,自重生以来,她确实在竹府浪费的时间太多了,竹肇群的好日子,也该过到头了。 既然如此,竹清歌便决定先去试探一番。 等宾客都到了,竹肇群和竹清歌最后才往大厅里走,路上竹清歌便一副苦恼的样子,不停地叹气。 竹肇群关切地问道:“歌儿,有什么心事?” 竹清歌道:“还不是刚才沈肆听的那场花雨?他忽然弄这么一遭,会不会是想借这个机会,向外界宣告,我是他沈肆听的人?若我成了他的人,那丞相府……”竹清歌惆怅地叹息:“岂不是也同沈肆听是一头的了?” 竹清歌继续道:“若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恐怕……” 竹清歌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刺激竹肇群,想让他有所行动。只有竹肇群开始行动了,她才有机会抓他的把柄。 “刚才花雨的事情,你毫不知情?” 竹清歌非常真诚地摇了摇头:“女儿完全不知。” 竹肇群皱眉,陷入了沉思。 “这事儿爹爹会处理,你不必担忧。” 竹清歌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异动,她对竹肇群开口:“爹爹,您先进去吧,我先回房间补补妆。” 看着竹肇群离去,竹清歌这才敢对着身后的花丛喊:“出来吧。” 时愈白黑发高束着,支身立于庭院之中,微风轻起,雪袍翻飞。好看的让人不忍挪目。 “歌儿。”时愈白笑笑,走到竹清歌的面前,缓缓摊开手掌,里面静躺着一条奇怪的手链。 说是奇怪,因为这手链并非普通玉石或者金子制成,而是由一颗颗白骨,形状各异,中间钻孔,串联而成。 竹清歌放在手心轻轻触摸,那手感冰凉,带着很别致的厚重:“这是?” “百兽骨。”时愈白道:“之前一直缺一块,这次去野郊寻觅,正巧碰到一头野狼,便凑齐了这个手串。” 百兽骨…… 竹清歌记得,时愈白一直都有这个习惯,他每次外出打仗,最喜欢的就是猎捕猛兽,西暨的九头蛇,南陵的烛更兽,还有临江的黑豹……每次捕捉到的猛兽,他便将它们的皮毛扯下来做毯子,敲其手指上的一节骨头,串成手链。 这个礼物,对竹清歌来说意义非凡。 “我好喜欢!”竹清歌毫不犹豫地将手串戴上,举在月光下反复地看:“谢谢愈白哥哥,这是今夜我最喜欢的东西了!” “喜欢就好。”时愈白刚开口,便听见有人走过来的声音,便猛地闪身,躲回了树丛里。 “竹小姐。”柏福正巧路过,看到竹清歌在这里,便走了过来:“怎么还不进去?” 见来人是柏福,竹清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她抓着柏福的胳膊,忽然将他拉到角落。 “柏叔叔。”竹清歌道:“我想带你见一个人。” 柏福对竹清歌毫无防备,所以即便被她拉着走,也丝毫没有任何的抗拒。 走到角落,竹清歌对树丛开口:“出来吧。” 时愈白便走了出来。 看到时愈白的刹那,柏福整个人僵直在眼底,双目瞪圆,连眨眼都不敢眨。 第154章 毒蛇 清风拂过发丝,柏福感觉到阵阵的凉意,他看着时愈白那张月色下苍白无比的脸,愣了良久,强忍着激动的情绪问道:“你……是人是鬼?” 时愈白被这句话逗乐了。 “柏叔叔是觉得我死不瞑目,所以找回这里?” 一声柏叔叔,让柏福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他才不管时愈白是人是鬼,便冲过去拉住他的手。 感受到了时愈白的温度,柏福的手腕都在发抖。 “愈白……”他声音颤抖的更是厉害:“你……你没死?” 看着两个人相认的样子,让竹清歌鼻头忍不住发酸。她想起小时候和时愈白跟在柏叔叔屁股后面的样子,时过境迁,如今一切都变了。 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从未变过。 “好啦。”竹清歌走上前:“府上人多眼杂,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柏福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看向竹清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只是他好奇…… “丫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竹清歌耸耸肩:“我醒来后,就在竹府了。” 柏福也没有多问,看着竹清歌和时愈白,他激动地只会不停地点头,嘴里呢喃着:“好……好……真好……” “季老将军有后了,他的孩子们还在!” “季府的冤屈,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柏叔叔。”竹清歌道:“我们先进去吧,我怕一会儿竹肇群怀疑。” “好。” 竹清歌又转头对时愈白道:“愈白哥哥,你先离开这里,我怕今晚人多眼杂,若发现了你就麻烦了。” “好。” 一个闪身,时愈白便离开了。 家宴开始,一切流程如常,大家陆陆续续地前来给竹清歌敬酒,竹清歌一一回敬,酒过三巡,她已经觉得有些微醺。 于是便想着出去散散步。原本准备在花园里走一走,结果刚走过去,就看见鑫王背对着她,还有股奇怪的…… 尿骚味…… 竹清歌立马停下脚步,捂住口鼻转过身去。 “鑫王。你这般成何体统!” 竟敢在别人家的庭院,大庭广众之下……随地大小便! 鑫王听到有人,便赶紧抖了抖身子,将裤子穿好。转过身来赔笑着开口:“抱歉抱歉,实在憋不住了。” 竹清歌厌恶至极,便只要转了方向,却另外一边散步醒酒。 这边的花园多种植,所以花草都长得更加旺盛,即便有月光的照射,仍旧显得幽静深沉。 忽然草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竹清歌有些狐疑,立马停下了脚步。鉴于之前有过类似的经验,竹清歌这一次不会再以身犯险了。于是她便准备转身离开。 忽然,草丛里爬出来一条蛇!朝着竹清歌的方向飞速前进。竹清歌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便随手捡起脚边的树杈,飞快将插死一直黑蛇! 树杈刚插进那蛇的身体,竹清歌便觉得脚踝一痛。 竟然还有一只! 镇痛过头,便是头重脚轻的眩晕,无力之感包裹着竹清歌的身子,她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可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她便再没了知觉。 竹清歌再醒来时候,身边是竹肇群那张担忧的脸。 “歌儿你醒了!”竹肇群长长松了口气:“真是吓死爹爹了。” 竹清歌强撑着力气想要坐起来,可发现自己动一动便头昏脑涨,好像又要昏过去了。 “竹小姐莫要乱动。”陈敬癸刚把药箱收拾好,又赶紧放下药箱过来安抚竹清歌:“你身体的毒好不容易才清除干净,万不可乱动,要静养。” “陈太医。”即便如此,竹清歌还是礼貌地对陈敬癸点了点头。 陈敬癸原本就对竹清歌的印象不错,又见她如此礼貌,更是增加了好感。 “这毒凶猛异常,幸亏老夫来的快,若是再晚几秒,恐怕都无力回天了。” 竹清歌蹙眉,如此迅猛的毒蛇,摆明了是一定要她命的。 想要她命的人,嫌疑最大的便是竹诗意。可今天一晚上,都不见竹诗意有任何动作…… 竹清歌想得头疼,却听见外面的响起吵闹声。 是鑫王的声音。 “沈大人莫不是真以为自己在金陵能只手遮天吧!”鑫王明显带着怒意:“那蛇可是我好不容易买来的,那是我最得意的宠物,现在在竹府死了一只,我都没计较,竹清歌受伤更不能怪在我头上!是她自己乱走动,不小心惊扰了我的蛇,不然,它为什么别人不咬,偏放着竹清歌咬?” 沈肆听漆黑的瞳孔里是狞恶的暴躁,连带着他周围的所有气场,都被压迫的让人觉得窒息。 鑫王的解释在他听来只有聒噪,伤了竹清歌,他觉得自己还有命走? 掌心忽地聚起一阵诡谲的厉风,卷起地上的石头和沙粒,悉数朝鑫王飞去。 鑫王只觉得喉痛猛地收紧,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喉咙,他感觉到双脚离地,被人抓着喉咙慢慢提了起来。 窒息的恐惧紧紧包裹住鑫王,他双脚不停地扑腾挣扎,脸色呈现青紫色,额头更是青筋暴起。 “沈……沈肆听……”鑫王艰难地开口,每个字都说得非常困难:“我……我可是王爷……你……你……不……不能杀我……” 沈肆听此刻双眸带着嗜血的狠意,越是看着鑫王痛苦,他眼底的兴致便越发浓烈。 手下的掌风慢慢松开,给了鑫王一口喘气的时间,让他以为自己得救了,刚要松懈下来之时,又猛地攥紧了手掌。 鑫王瞳孔圆瞪着,仿佛眼球差点就被瞪了出来。 “不……” 渐渐地,鑫王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死死瞪着沈肆听的方向,五官都被积压的变了形。 “等等!” 竹清歌被锦瑟搀扶着,艰难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第155章 疑似叛国 见竹清歌出来,沈肆听手里的力量猛地减弱,他蹙着眉看向竹清歌,语气里带着怒意:“你出来干什么?” “今日是我的庆贺宴,这里又是竹府,若是让鑫王死在这里,影响不好。” 鑫王仍旧被吊在半空中,不停地挣扎着。 “人是本督杀死的,与你无关。” “怎么没关系!”竹清歌急急开口:“好好的庆贺宴被闹出血光之灾,以后云起郡主这个名号,便会被有心之人扣上不祥的帽子!” 竹清歌并不是想保住鑫王,只是怕有人会借题发挥。鑫王的命不值钱,但她云起郡主这个名号,很重要。 听到这话,沈肆听似乎也觉得有道理,他渐渐松开手,鑫王便狠狠从半空中摔下。 “哎哟!” 鑫王趴在地上,胸口大起大伏,只想将更多的空气吸进肺腑。 锦瑟扶着竹清歌,将她缓缓扶到鑫王的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站着,看着如臭虫般让人厌恶又鄙夷的鑫王:“为何要放毒蛇咬我?” “不是我放蛇咬你,分明是你惹了我的蛇!” 竹清歌也想到了鑫王不会说实话,他此次出手,不过也是受人指使罢了。背后的人是谁,竹清歌连猜也不用猜。 鑫王一向好色成性,随便给他点好处,便能让他如走狗般卖命了。 “本郡主没记错的话……”竹清歌缓缓开口:“鑫王的蛇,还剩下一条吧。” 鑫王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自己的脖子,还有些惊魂未定。 “对,另一只不是被云起郡主给杀死了吗?” 竹清歌点点头,眼神忽然冷厉下来,阴霾肆意地开口:“那就请鑫王好好养着……莫要再出来害人了。” 她语气复杂,鑫王虽然听不出其他意思,但这话还是让他感觉后脊背发冷。 一个沈肆听,一个竹清歌,这丞相府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到处都冷飕飕额。 “本王自然知道。无需云起郡主挂心。”说完,鑫王便狼狈地离开了。 竹清歌一直强撑着一口气,在鑫王离开后,在一起失去了意识。 “小姐!” 锦瑟看着竹清歌软倒下去的身子,刚要伸手去扶,面前的人便不见了。 在看向身边,沈肆听不知何时已经先一步冲过来,将竹清歌揽进了怀里。 他眼底的愤怒更浓:“谁让你家小姐乱跑的!” 锦瑟被沈肆听这一吼,狠狠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想解释,面前剩下的只有沈肆听的背影。他已经抱着竹清歌进屋了。 原本在屋子里的竹肇群,已经送陈太医离开,沈肆听将竹清歌放在床榻之上,亲自伸手给她把脉。 原本就冷厉的眸子,半晌后变得更加阴沉。 这脉象不对劲。 “锦瑟。”沈肆听问道:“你家小姐的毒,确定解了?” 锦瑟点点头:“陈太医说已经解了的。” 依照脉象来看,竹清歌身体里的毒确实不像是蛇毒,这症状反而像是他曾经见过的一种南疆奇毒。 正在沈肆听皱眉之时,竹清歌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刚才只是短暂地休克,所以很快便醒了过来。看见沈肆听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忍不住勾了勾唇道:“沈大人还会把脉呢?” 可沈肆听一直眉头紧皱着。 竹清歌也意识到了不对,她撑着坐起来问道:“怎么了?我的脉象有什么问题吗?” “晚宴上你都吃什么了?” 竹清歌想了想:“我还没得及吃东西,就被蛇咬了。” “这不可能。” 竹清歌更纳闷了:“到底怎么了?” “你中毒了。”沈肆听冷声补充道:“不是蛇毒。” “怎么可能?”竹清歌也惊讶地出声。 反而是一旁的锦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她猛然惊觉,瞪大了眼睛:“该不会……” “是什么?” “小姐昏迷的时候,竹肇群给小姐为了一粒药,说是可以延缓蛇毒的蔓延。” 竹清歌心里一沉,她冷静了几秒理清自己的思绪,抬眸问沈肆听:“这毒药你为何认识?” “本督当年在南疆见过此毒,这是一种慢性毒药,不会立刻发作,也不会立刻致死,只会默默地吞噬人的五脏,直至而亡。” 慢性毒…… 竹清歌想了想开口:“所以刚才陈太医没有发现我体内有其他毒,是因为还没发作?” 沈肆听点头。 竹清歌靠在床头,陷入了沉思。 竹肇群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没露出任何破绽,为何还是暴露了? 但目前来看,竹肇群给她下慢性毒,短时间还不会撕破脸皮。 想到这里,竹清歌问道:“此毒,可有解药?” 沈肆听的眼神便说明了一切。 “本督会想办法。” 竹清歌深呼吸了一口气,她不怕死,她只怕自己死前,没能报仇。 “如果我死了。”竹清歌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她诚恳地摆脱沈肆听:“可以求你……” “还季家一个公道吗?” 沈肆听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本督没那个闲情逸致管闲事。”沈肆听很讨厌竹清歌的这个想法,几乎是带着怨气地开口:“你给本督好好活着。” 竹清歌挑了挑眉,沈肆听的嘴毒,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她现在要做的不是托付后事,而是加快复仇的速度。 “你刚才说,这是南疆的毒?”竹清歌回想起了很重要的信息:“竹肇群怎么会有南疆的毒药?” 沈肆听见竹清歌这么快就恢复冷静,眼底浮现出几分欣慰:“不仅如此,这等乃南疆的王室才有的东西。” 竹清歌眼睛一亮:“所以,竹肇群定是和南疆的王族有来往!” 南疆地处偏远,且一直自恃清高,从不与他们北乾来往,竹肇群乃北乾的丞相,无故和他国的王室来玩,原因只有一个…… 竹肇群他可能叛国。 第156章 跳湖 想到这个可能性,竹清歌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这是老天爷都看我可怜,出手帮我了。” 沈肆听白了竹清歌一眼:“通敌卖国绝非小罪,他能轻易让你抓到把柄么。” “他有他的法子,我自然也有我的法子。” “知道你厉害。”沈肆听叹了口气:“但也要记得万事小心。” “知道啦。” 索性竹肇群的慢性毒药并没有对竹清歌的日常生活有太多影响,休息了几日后,竹清歌基本也就能正常的活动了。 她和锦瑟出门散步,专门在路过鑫王府的时候停下了脚步。鑫王府的仆人们收拾着包裹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门口的牌匾也落上了厚厚的一层灰,之前还热闹高调的鑫王府,短短数日,便落败至此。 路过的人难免唏嘘。 一些挎着菜篮的农妇们,停留在鑫王府的门口,七嘴八舌地聊着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 “听说这鑫王府是被人下了咒!先是死了鑫王妃,而后又死了鑫王,这宅子定有阴魂作祟。” “听说鑫王是被自己养的蛇活活咬死!我家就住在这附近,那天晚上,隔着一条街我都听到了鑫王的惨叫声,可瘆人了。” “我也听说了,那鑫王被咬后求救无门,摔进了水井里,等被下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毒素遍体,身体肿胀溃烂,连模样都看不清了。” “前段时间鑫王妃不也是吗,死的时候衣不蔽体,双目圆瞪着,可瘆人了。” “也不知道鑫王是造了什么孽,一家人都死得如此之惨。” “唉,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啊,鑫王生前的那些脏烂事,还少吗?” 听着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竹清歌和锦瑟只是默默笑笑,而后退出了人群。 竹清歌也不想杀死鑫王的,怪只怪他不自量力,偏要来惹她。 天朗气清,原本想去郊外赏赏花。 “听说西郊的荷花开的特别美,小姐我们就去那里吧!” “好。” 主仆二人一路吃一路走,按理说这个季节赏花的人应该很多,但是越往西郊走,路上的行人越少,偶尔看到几个,也是往城里回的。 竹清歌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儿,这架势,这阵仗……定是有大人物在西郊赏花,才遣散了所有百姓的。 能做出如此专横强制之事的人…… 除了沈肆听,竹清歌想不到别人了。 果不其然,大老远就看到金边的帷帐立于湖面,这沈肆听坐在一辆巨大的船只上,船只装扮的好似凉亭,有美酒佳肴,还有仆人在旁边斟酒扇风。 竹清歌一路之行,没有人敢拦她。 “锦瑟,你在岸边等我。” 说罢,竹清歌便腾起轻功,从湖面上飞了过去。 “沈大人好雅兴。”竹清歌捻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这葡萄真好吃。” 沈肆听凤眸微眯:“看样子恢复的不错。” 竹清歌洒脱地笑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提到“死”这个字。沈肆听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将竹清歌手里的葡萄夺过来,冷声呵她:“不会好好说话?” 竹清歌把葡萄又夺了回来:“那应该怎么说,说我马上就该死了?” “臭丫头。”沈肆听皱眉:“你想把本督给气死么。” 话音落,沈肆听便看见竹清歌手腕上带着的那串白骨链。 “那手链是哪儿来的?” “愈白哥哥送给我的。”竹清歌说着,还不忘扬了扬手腕,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欢喜:“好看吧。” 她这个笑容,让沈肆听非常不爽。他冷着一张脸,摊开手掌:“给本督看看。” 竹清歌没什么防备,便将手链摘下来递给了沈肆听。 下一秒,沈肆听甚至连看都没看,直接甩手就将手链丢进了湖里。 竹清歌先是一愣,接着慌忙起身去翻看沈肆听的手心,确定他是真的将手链给丢进湖里了,这才惊呼出声:“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丢我的手链!” 沈肆听冷眸微抬,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 见他如此冷漠,竹清歌的火气更盛,她视若珍宝的手链,居然被沈肆当丢垃圾一样简单的丢了! “觉得丑。”沈肆听回答的云淡风轻:“就丢了。” “你!” 竹清歌气得要命,但这是沈肆听的船,周围都是沈肆听的人,她此刻发火,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若哀求沈肆听帮忙去寻,那更是天方夜谭,就沈肆听这种心高气傲之人,怎么会愿意找自己丢了的东西? 竹清歌狠狠甩袖,起身去船边,看着平静的湖水,深不见底。 她的手链……那是时愈白打赢无数场战争才赢回来的手链,不能就这么被丢了…… 想到这里,竹清歌干脆跳下湖,决定自己去找手链。 见竹清歌跳下湖,沈肆听猛地站起身。 “主子。”夜影在沈肆听旁边开口:“属下去拉竹小姐上来。” “不必。”沈肆听冷冷看着湖面上那抹浅色的丽影,眼神更加冷厉:“她想找便让她去找。” 话音落下,沈肆听便继续坐在他的软垫上的赏花,只是眼神却再难平静。 站在对岸的锦瑟,看小姐忽然跳下水,吓了一大跳。她拼命地朝花船上招手,可根本没有人理她。 锦瑟不会游泳,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来回踱着步,焦急万分。 按理说沈大人是不会让小姐受伤的,毕竟之前在竹府,小姐被蛇咬伤的时候,是他亲自去宫里揪了陈太医过来,否则根本来不及救治。 明明那么关心小姐,但为什么看小姐在湖里,却不管不顾呢。 难道这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也不知道在湖里游了多久,竹清歌觉得浑身都冷的发抖,这湖又深又大,水流虽然不急,但手链也不可能一直在一个地方呆着。 满心的绝望下,竹清歌准备先休息一会儿,在继续找。 她在湖面上放松身体,整个人笔直地伸展,这样人便会自然而然地浮上湖面, 这还是她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跌下池塘,她爹爹教给她的。 竹清歌就这样在湖面上飘了起来,脸朝上,能正常呼吸,她舒适得就像是睡在自家的床上,阳光有些刺眼,她便将眼睛一直闭着。 但这一幕,被花船上的人看去,却分外的恐怖。 夜影惊呼:“竹小姐难道断气了?!” 第157章 沈大人在吃醋? 沈肆听脸色猛地沉下,不等夜影反应,沈肆听已经一跃而下,入水了。 竹清歌躺在湖面上休息着,便感觉到被人拦腰一抱,从水里捞了上去,没等她反应,身子又被丢在结实的船板上,猛地一通,她忍不住“哎呦”一声,扶着后腰便蜷缩起来。 见竹清歌反应这么快,也不咳嗽,说明肺里没有呛水,她根本就没有溺水。 想到这里,沈肆听脸色更冷:“苦肉计?” 竹清歌感觉莫名其妙,吃痛地揉着后腰起身,蹙眉道:“什么苦肉计,谁敢对沈大人您用苦肉计?”说到这里还忍不住翻白眼:“谁不知道您天下第一冷血冷情。” 沈肆听掸了掸被打湿的袖袍,吩咐夜影道。 “把她丢回去。” 夜影:“???”刚才急匆匆冲下去救人的不是您吗,现在呕什么气啊! 但夜影不敢说,只是犹犹豫豫地开口:“大人,竹小姐已经浑身湿透,若将她再丢下去,真的感冒发烧就不好了。” 沈肆听开口,语气跟刚才竹清歌讽刺他时的一样:“竹小姐天不怕地不怕,会怕感冒发烧?” 竹清歌也听出了沈肆听话里的意思,她走到船边,头也不回。 “不用丢。”她又准备跳:“我自己会跳。” 她原本也没打算上岸,不找到那个手链,她是不会罢休的。 竹清歌刚要跳,腰间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缠住。她回头,看着沈肆听的掌风正对着自己。“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肆听的口气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这湖水流不慢,手链找不到的。” “找不到我就不回去。”竹清歌很坚定。 “随你。” 腰间的力量忽然撤去,竹清歌根本没做好准备,重心不稳,直接是摔进水里的。呛了一鼻子水,好不容易从水里游出来,露出半个头,便看见沈肆听的花船开始返航。 这个沈肆听!简直神经病。 竹清歌继续找她的手链,从白天找到黑夜,直到听见锦瑟在岸边不停地喊她。 “小姐!快上来吧,别找了!” 看着头顶的圆月,想来时辰不早了,这手链应该是真的找不到了。竹清歌垂头丧气,只能忧虑地游上了岸。 见竹清歌上岸,锦瑟慌忙拿着崭新的衣袍过去:“小姐,快把干衣服换上,小心感冒!” “还是锦瑟有心。”竹清歌接过衣服:“还知道给我拿干衣服来。” “小姐。”锦瑟有些心虚道:“这不是我准备的,是沈大人派人送来的。” 沈肆听?听到这个名字,竹清歌把手里的衣服直接一丢。 “锦瑟,我们回府了。” 锦瑟瞪圆了眼睛,“啊”了一声:“衣服不换吗?” “不换。” 锦瑟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快走几步跟上竹清歌的步子。 “小姐您又和沈大人吵架了?” 竹清歌语气毫无波澜:“没有。” “沈大人他还是很关心您的。” 关心她? 竹清歌冷哼一声:“关心我?还会把我的手链不明不白的扔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小姐?” 竹清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锦瑟讲了一遍,讲完后,锦瑟便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 “小姐,沈大人他这是吃醋了啊。” 竹清歌不明就里。 “吃醋?他吃谁的醋?” “当然是小姐您的啊!”见自家小姐的反射弧如此之长,锦瑟急得舌头打牙齿:“哎呀,那手链是别的男人送给您的,沈大人因为吃醋,心里不痛苦,又舍不得朝您发火,可不就只能扔手链咯。” 听到这里,竹清歌忍不住就陷入了沉思。 吃醋?沈肆听对她? 回忆起之前诸多次的莫名其妙的,难道都是沈肆听在吃醋吗。 那个心比天还高,城府又深不见底的男人,竟然也会拘泥于这情情爱爱吗? 一路上竹清歌思绪都在飘远,都快走到竹府门口了,她思绪还在乱飞。 路也不看,直接就撞进一个硬挺的怀里。 抬头看去,沈肆听那张五官精致无瑕,气质却阴森无比的脸赫然立于眼前。吓得竹清歌忍不住抖了一个大哆嗦。 “敢把本督给的衣服给扔了,嗯?”这个“嗯”字,带着扑面而来的危险。 竹清歌退了半步,但脑海里浮现“沈肆听这是在吃醋”的字眼,她都很难直面这个男人。 她现在确实也不想理他,便低着头准备绕过去。 “竹清歌。”沈肆听的声音分明夹杂着怒意。 可……每次他虽然带着怒意,却从未真的对她发作过。想到这里,竹清歌心里便更加复杂。 他怎么可以喜欢她啊,她是季琢,上辈子是沈肆听的死敌,她不知道暗杀了沈肆听多少次。 竹清歌不说话,只是垂着头。 沈肆听从未见过如此蔫儿的竹清歌,她没有吹胡子瞪眼,没有反抗,甚至连话都不说了。 他忽然摊开手掌。 白骨手链赫然出现在竹清歌的面前。 她狠狠怔住,又猛然抬头。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肆听。 “赶紧回去换衣服。” 听到沈肆听的声音,竹清歌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接过手链,上面的骨头还带着湿润的潮气,分明就被从水里捞上来没多久的。 这个沈肆听……分明是永远高昂着头的王,现在却开始在乎她的情绪。竹清歌心里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见竹清歌的情绪还是很低落,沈肆听不理解地蹙眉:“手链都还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谢……谢谢……”竹清歌只能结结巴巴说出这两个字来。 沈肆听总觉得不对劲。 “行了,赶紧回去。” “嗯。” 回到府里,竹清歌泡在温热的水桶里,把玩着手里的白骨链。心里辗转着的都是沈肆听的脸。 他的冷漠,他的阴晴不定,他的狠辣,以及他的……低头。 想到这里,竹清歌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的厉害。索性埋进水里,让自己不要去想。 她现在该做的,就是尽快找到竹肇群叛国的证据。 竹清歌派时愈白时刻盯着竹肇群。 但一直没有发现破绽,他除了上朝就是回府,不出去吃饭,也不和朋友交往。根本找不出可以怀疑的人。 虽然如此,但她惊讶地发现,最近金陵城内,似乎多了许多南疆人。 第158章 南疆 南疆人与其他别国人的长相不同,南疆人大多数高鼻梁,深眼窝,五官大而立体,极具特色。 竹清歌上一世曾经接触过南疆人,所以略有了解。 但是她想不明白,南疆人一向闭关锁国,不与外邦相交,除了能碰上极少数在外云游的南疆人,其他时候都很难见到他们。 若是从前,竹清歌遇到需要请教的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沈肆听,但是现在……她有点不好意思找他了。犹豫再三,时愈白却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歌儿!”时愈白神色有些严肃:“我发现竹肇群在城外另有一座宅子。” “什么?”竹清歌猛地站起来:“在什么地方?” “很远,出城还要走将近十二里地。” 竹清歌想了想:“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 入了夜,等竹肇群还有府里的其他人都睡下,竹清歌换上一身夜行衣,便和时愈白一起出发了。快马加鞭,他们也赶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 那宅子在一片丛林的最深处,风格简朴,就像是某个隐居在世外桃林里的老人,有围栏,有院子,院子里还种着菜。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那些菜生长得很好,这里应该是有人经常来看管。 竹清歌狐疑着问:“你确定竹肇群只来过一次?” 时愈白点头。 “那就说明竹肇群还有其他同伙。”竹清歌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确定屋子里没有人,他们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但是屋内并无其他异样,不过是最普通的农户家里,一桌一椅一灶台,连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有。 “你跟着竹肇群的时候,他在这里呆了多久?” “很长时间。”时愈白回忆了一下:“有三个时辰左右了。” “那就说明这房间了别有洞天,要么有密室,要么就是有通往某个地方的密道。”竹清歌开口:“愈白哥哥,我们找一下,看有没有可以触发机关密道的东西。” “好。” 房间不大,两个人把所有东西翻找完,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均一无所获。 “奇怪了……”就在竹清歌懊恼之时,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花瓶。花瓶下面竟然是一个四方的孔。竹清歌捡了个木棍捅了捅,顿时明白过来。 “应该是需要一把特制的钥匙,才能开启这里的机关。”竹清歌仔细记下了这个孔的大小:“这把钥匙应该在竹肇群的手上。” 时愈白道:“我去偷过来。” “不行。”竹清歌阻拦道:“这东西竹肇群一定保存得很小心,若我们太冲动,很容易打草惊蛇,先静观其变。” 时愈白点点头:“都听你的。” “你继续盯着竹肇群……哦不,盯着整个竹府,说不定府里还有他的同谋。” 给她下南疆奇毒,最近城中多了许多南疆人,以及这个诡异的宅子……这些事情一定都有关联,只是,她需要时间寻找。 “今天我们先回去。”竹清歌道:“不能让别人起疑。” “嗯。” 两个人便暂时回了丞相府。 没过几日,丞相府便收到了李准太傅送来的聘礼。 丞相府现如今就剩下竹清歌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了,这聘礼还能是送给谁的? 可竹清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等来下朝回府的竹肇群,这才开口问:“爹爹,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看着堆了一客厅的箱子,竹肇群的笑容有些尴尬:“这个李准,动作竟这么快!” “爹爹知道这件事?” 竹肇群拉着竹清歌坐下,想要安抚她:“昨日早朝,那李准便想陛下给自家儿子求亲,如今朝堂上可与太傅门当户对的便只有我们丞相府了,加上你的年纪也相符,所以陛下便有意给你们指婚。” 竹清歌皱眉:“李准之子,可是那个李继峰?” “嗯,他是李准的独子。” 正因为是独子,所以从小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狂妄得不得了。 上一世她听过这位大魔王,强抢民女于他而言不过寻常小事。这种人渣,居然让竹清歌去嫁? “爹……” “我知道。”竹肇群打断了竹清歌的话:“爹是不会让你嫁给那种大魔头的,不过昨日陛下开了口,爹爹实在无法回绝,你放心,爹爹今日便将这些聘礼都送回去,然后找个理由把婚事拒了。” 竹肇群如此热情,倒让竹清歌有些狐疑。 这个老油条,会为了她得罪李太傅? 而且这个李继峰虽然名声很臭,但乃太傅的独子,若是让竹清歌嫁过去,对竹肇群的地位只会如虎添翼。 他一向只看中自己的利益,何时竟会为竹清歌考虑了? 原本想静观其变的竹清歌,竟见竹肇群真的将聘礼悉数送了回去。 奇怪,太奇怪了。 李太傅被拒婚,自然会来找丞相府的麻烦,可竹清歌等了几天,也没等来李太傅来兴师问罪。 反而是竹肇群,趁着吃早膳的时候,忽然提议:“过几日给跟爹爹去碧云寺,给你死去的妹妹和大娘上几柱香吧。” 碧云寺,上香? 当初王曼禾和竹画意死的时候,竹肇群巴不得立马和他们撇清关系,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来去上香了? 而且那个碧云寺,据竹清歌所知,和金陵城相距甚远,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寺庙,金陵周围那么多寺庙可选,他偏要长途跋涉去那里? 但如今的情况,疑点越多,说明竹清歌越接近真相。她求之不得。 “好的爹爹,都听您的安排。” 时愈白留在金陵盯着丞相府,防止竹肇群来个调虎离山。竹清歌只带了锦瑟上路。一路上竹清歌都警惕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马车到了碧云寺,竹清歌这次觉得不对劲。 碧云寺门口停着几辆看上去就知身份显赫的马车。这偏远的破寺庙,怎么可能一次来两个大人物? 果不其然,刚下马车就看到竹肇群走了过来。 “歌儿,你说巧不巧,李太傅竟然也来此地上香了。” 第159章 碧云寺 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那竹清歌得傻成什么样,才会看不出来端倪? 竹肇群向来老奸巨猾,但这一次的破绽实在暴露的有些多。 是故意的,还是事出紧急,他只能兵行险招? 若是后者,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如此不淡定? 竹清歌倒也不戳破,只是点了点头,跟竹肇群下了马车。 “走。”竹肇群拉起竹清歌的手腕:“出于礼貌,还是要和爹爹去和李太傅一家打个招呼。” 李准带着夫人冯启柔,还有他们的儿子李继峰,已经走在碧云寺的庭院中,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看去,正看到竹肇群拉着女儿的手快步走来。 李准先是一惊,想到前几日竹肇群刚拒绝了他家的婚事,脸色便沉了下去。 碍于面子,却也只能打招呼。 “竹丞相,别来无恙啊。” 竹清歌暗暗观察李准的反应,他似乎并不知道竹肇群也会来这里。所以竹肇群专门赶来碧云寺,是为了制造和李准一家人的偶遇? 没等竹清歌多想,李继峰便朝她走了过来,一双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竹清歌,随意又轻挑:“这就是传说中的云起郡主?模样确实不错,尤其是这小腰,恐怕本公子两只手就能握住了吧。” 这口气,似乎就差上手去握竹清歌的腰了。 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惹人讨厌。 偏偏他那个溺爱孩子的爹,对自己儿子这等不尊重人的举动,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慈祥地笑着,温柔地教训几句,做做样子。 “继峰,不可无礼。” 李准又看向竹肇群,眼里的那份瞬间荡然无存:“我们李家每年都来这碧云寺上香,从未听过竹丞相在此地有所供奉啊。” 李准的问题,正好说中了竹清歌心里的猜想。 竹肇群也早有准备:“本相是听闻这碧云寺的寂鄢大师佛法深厚,善答人心所惑,所以慕名而来的。” “原来如此。”李准点点头:“寂鄢大师在后庭,这个时辰过去,应该能赶上他的晨课。” 竹肇群这做戏为了做全套,硬是带着竹清歌在寂鄢大师的课上坐了足足三个时辰。 课业结束时,竹清歌觉得自己的腿都坐麻了。 当天晚上他们便暂住在碧云寺,因为竹肇群说一堂课不够,还要继续参加寂鄢大师的晨课。竹清歌也只要跟着竹肇群演戏。 “这个老头子。”锦瑟一边帮竹清歌揉着酸痛的腿,一边忍不住吐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天又是打坐又是跪拜又是抄写,累都累死了。” “静观其变吧。” 暴风雨就要来了,所以这几日的宁静,将格外的重要。 竹清歌洗了澡就睡下了,半夜却被浓烟呛醒。 着火了! 怎么回事,火势都烧到这个地步了,她才醒来,为什么会睡的这么沉?难道是寺里的晚膳有问题?所以她一直昏睡不醒? 顾不得想太多,竹清歌看着屋子周围燃起的熊熊火势,慌忙起身,披了件外袍就要出去。可走到门口才发现,屋子的门被锁住了。 窗户,也被人锁住了! 竹清歌开始砸门,试图呼救。 可是火势却越烧越旺,屋里的梁柱都开始脱落,竹清歌虽然用蘸水的手帕捂着口鼻,但却也坚持不了太久。 就在竹清歌觉得头昏脑胀,可能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忽然大门被人破开,一个柔软的怀抱将她揽住。 竹清歌撑着迷蒙的眼睛看过去,瞬间便感觉毛骨悚然。 来者居然是李继峰! 他赤裸着上身,接着就准备要将她抱起。 竹清歌心里百般的不情愿,可是烟呛的她头晕眼花,明明是准备推开李继峰的,却迷迷糊糊摔进他怀里。 就这样,竹清歌被李继峰抱出了火场,而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在这个时刻赶了过来。 碰巧就看见了这一幕,李继峰赤裸着上身,而竹清歌也穿了一件里衣,从同一间房里跑出来,竹清歌甚至还躺在李继峰的怀里。 如此场景,很难让人不联想。 “这……”竹肇群先一步走上前,看着这两个人,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叹了口气:“怎么能如此不成体统!这可是佛门圣地!” 竹肇群的这个反应,恰恰证实了围观者心里的猜测。 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竹清歌。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竹清歌,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她慌忙从李继峰的身上跳下来,摇头开口:“爹爹你误会了。” 锦瑟也匆匆忙忙赶过来,赶紧给竹清歌披了件外套。 “误会?”竹肇群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让为父怎么想!” 竹清歌深吸了一口气:“爹,是我房间失了火,李公子赶来救我而已。许是情急之下,李公子没时间穿上衣服而已。” “是么。”李准此刻也走了过来:“我儿的房间在西院,你住在东院,中间隔着那么远,等他赶过来,恐怕竹小姐早就一命呜呼了!”李准说话嘴不饶人,还不忘轻蔑地冷哼出声:“主动给你家提亲你不要,现在可倒好,自己往我儿子的床上爬。云起郡主还真是不同寻常呢。” 面对如此羞辱,竹肇群竟然一言不发。 竹清歌是他女儿,这般羞辱竹清歌,和扇他这个父亲的脸,有什么区别? 一旁的锦瑟都忍不住了:“什么叫我家小姐往你儿子床上爬?也不看看自己儿子什么样!我看啊,明明是你儿子往我们小姐床上爬才对!” 此言一出,李准的脸色完全变了。 若是他儿子往人家床上爬,那便是侵犯官家之女,罪名不小。 “哪里来的死丫头,如此不懂规矩?!”李准震怒:“给本太傅拉下去斩了!” “等等。”竹清歌将锦瑟拉到自己背后:“不过一句话,太傅便能要了人家的命,怎么,李太傅您这是把自己当成皇上了?” 见李准心虚,竹清歌也顺势给了个台阶,让彼此都退一步。 “如今寺庙起了火,到处都乱糟糟的,不如先让李公子穿好衣裳,在坐下来好好聊。” 李准看着自家儿子光着身体,确实不雅。 “好,就听你的。” 第160章 莫名指婚 如今的局面对竹清歌很不利,她趁着换衣服的时间,努力整理了一下思绪,根本无从下手。 饭菜下药?偌大的寺庙人来人往,要追查无异于大海捞针。 房间门被锁?可是那屋子都被大火烧毁了,如何证明有人故意反锁了她的门,要陷害于她? 在竹府这么多年,这似乎是竹清歌第一次正面对上竹肇群,果然是老奸巨猾的丞相大人,根本不好对付。 如今之际,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竹清歌穿好衣服,便去了寺庙的大堂,众人已经都到了。 见竹清歌到了,竹肇群便走上前来,和和气气地开口:“歌儿,刚才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孤男寡女,又衣不蔽体,实在难看,唯今之计,便只有让你和继峰成亲,方能保住你的清白了。” 竹清歌忽然懂得了竹肇群的目的,他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为的就是让她和李继峰成亲? “成亲?”竹清歌皱眉:“爹爹,这件事疑点众多,怎能如此果决?” “这婚爱成不成。”李准冷哼出声:“想嫁给我儿的女子有大把,可今日之事若传了出去,云起郡主还有人要么。” 不管有没有发生事情,谁会愿意要一个深夜和半裸男子共处一室的女子? 李准的这副嘴脸,实在让人可恶。 竹清歌却毫不服软:“李太傅先别高兴那么早,本郡主有没有人要,不需您操心,但您儿子深更半夜往官家女子的房间里跑,这罪名可不小。” 李准脸色阴沉:“无凭无据,你自然能随意胡说,但说得越多,你名声自然越臭。而我儿呢,因为你没有证据,所以这件事顶多让他被旁人议论两句,过个几年,也就忘了。” 人言可畏,尤其是对清白的女子。 竹清歌忽然明白这李继峰如此死皮赖脸,是像谁了。 “若本郡主有呢。”竹清歌笑得翩然自信:“刚才趁着换衣服的空档,我让锦瑟去打探了一番,有人看见李公子不穿衣服从他房里跑出来,在火灾之前不久,悄悄躲在我房屋的门口。” “胡说八道!” 听了竹清歌的这话,李继峰猛地站起来,不假思索地便回绝道:“我分明是穿着衣服去的!我将衣服脱在了后花园,根本不是我屋里!你在胡说!” 此言一出,竹清歌立马朝锦瑟使了个眼色,锦瑟便跑了出去。 竹清歌这才接话道:“哦?是吗?李公子这是承认了,衣服不是在我房里脱掉的了?” “既然不是从本郡主房中将衣服脱掉的,也就说明,火灾前我们并不在一起,本郡主便是清白的。” 李继峰脸色一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愤怒地瞪着竹清歌:“你故意激我!” 竹清歌耸了耸肩。 李继峰则发挥他死皮赖脸的架势,眸色一转,便将刚才事情通通否决:“云起郡主恐怕是听错了,我的意思是,我是穿着衣服进你屋里的,然后脱了衣服闯进了你的‘秘密花园’。” 李继峰如此狂妄张扬,不仅当着众人说此等污言秽语,更是有辱佛门净地。 就连李准都忍不住拍案呵斥:“孽子,这是你说这种话的地方吗!” 锦瑟便是在这个时候赶回来的,她手里拿着的是刚从后花园捡来的衣服。幸亏那个位置比较隐蔽,这衣服被脱在那里,一直都没有被发现。 竹清歌接过衣服,展示在众人面前:“这不就是昨日李公子身上的那件衣服么,还真从后花园找到了呢。” 怕他还想反抗,竹清歌直接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道:“这衣服若是在本郡主的房间里,那今日必定已成灰烬,如今连半点脏污都没有,说明李公子说的一切都是捏造的,他可以赤身裸体出现在我房间里,就是为了让众人看见,好毁本郡主的清白!” 证据确凿,李继峰死咬着后槽牙。 竹清歌以为只要有证据就能没问题,但是……她还是低估了一个死皮的无赖程度。 李继峰脸色忽然一转,从刚才抑制不住的愤怒,变成了淫荡的笑意。 “就是我捏造的,就是我故意的,那又怎样呢?”李继峰笑着走到竹清歌的身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不得不夸赞一番,云起郡主的肉体真的好美啊,皮肤细嫩,吹弹可破,真是让人流连忘返,根本难以忘却呢。” “你!”饶是竹清歌多么淡定,也受不起李继峰一次又一次言语的挑衅! “李继峰,你可知污蔑官家女子,可是重罪!” 李继峰佯装着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看到就是看到了,本公子没有污蔑啊。” “好了好了。”竹肇群出来打圆场:“李太傅,你这个儿子,确实得好好管教了。如此出言不逊,让人如何舒服?” 李准狠狠瞪了李继峰一眼,示意他收敛。 “歌儿啊。”竹肇群看上去也颇为为难的样子:“事到如今,既然他都已经看过了……” 竹清歌直接开口打断竹肇群的话:“他胡说的,爹爹你也信?” “不管他是不是胡说。”竹肇群压低了声音,在竹清歌耳边开口道:“这事儿传出去,没有人管是真是假,只会说你清白被毁,害的还是你啊。” 竹清歌握着拳头,一点点地攥紧。 “唯今之计……”在竹肇群说着,狠狠地叹气道:“只能委屈你了。” 不等竹清歌回答,竹肇群便善作主张地转身对李准开口道:“两个孩子之间的恩怨误会,恐怕很难理清,索性将孩子们的婚事定下来,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李准自然知道这件事若真的闹起来,对他家根本没好处,毕竟李继峰的德行,他这个做父亲的最了解了。 “既然丞相大人都开口了,老夫又怎能说不呢。” 竹清歌有些急了。 “爹!” 她怎么能嫁给这个人渣! 第161章 李继峰之死 竹清歌后面的反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竹肇群厉声呵斥回去:“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爹还不是为了你好!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清白!” 她的清白?竹清歌内心冷笑,不过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私心吧! “行了!” 竹肇群甚至不给竹清歌一句话的机会,直接甩手道:“事情就这么定了,具体成婚的日子,我和李太傅再行商议,今日之事到此结束,都不准再提!” 说罢便带着手下离开。 李准也跟着离开。 竹清歌在想说什么,剩下的也只有李继峰一个人听了。 “云起郡主。”李继峰一副计谋得逞的傲慢模样:“反正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要不然,你先叫个好相公,让本相公听听看?” 竹清歌阴沉的眸子落在李继峰那张欠揍的脸上。 “成亲,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罢,竹清歌便带着锦瑟离开。 “小姐。”锦瑟急的眉头紧皱着:“现在怎么办呀,您不会真的要嫁给那个人渣吧!” 竹清歌如今也一头的雾水。她这神色,看得锦瑟更加焦急了:“要不然我去禀报沈大人,他一定有办法的。” “不用。”竹清歌直接拒绝道:“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实在太丢人了。” “等等……”竹清歌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不就是成亲吗? 她就吓得他主动退婚! “倒是可以借沈大人那些神出鬼没的骑兵来,吓唬吓唬李继峰。” 既然她拒绝不了,那就从李继峰下手。 李继峰这种没什么出息,只会欺软怕硬的蠢货,稍微装神弄鬼一番,一定可以吓唬到他。届时随便胡诌个理由,逼的他去主动退婚,便没问题了。 这里毕竟是佛门净地,在这里装神弄鬼实在有些不尊敬,所以竹清歌决定等回了金陵在行动。原本计划着在呆一晚,第三日的白天出发回金。 天刚蒙蒙亮,竹清歌就被院子里吵哄哄的声音给吵醒了。她刚换好衣服起身,锦瑟就匆匆跑了进来。 “小……小姐……不好了!李继峰他……他死了!” 竹清歌猛地站起来,目光震惊:“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锦瑟也慌慌张张:“我早起听到院子里吵哄哄的,就出去看,结果发现李继峰所在的西院被封起来了,托人打听才知道,是李继峰死在自家屋子里,但具体什么情况,奴婢也不太清楚。” 竹清歌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李继峰在这个时候死掉,和他结下仇的竹清歌,有最大的嫌疑。 她必须先发制人。 “走。”竹清歌果断起身:“我们去看看!” 到了西院,竹肇群,李准,寂鄢大师都在。寂鄢大师坐在殿内正中,双眸紧闭,手中捻着佛珠,似乎在帮死者超度。 见竹清歌到了,李准直接情绪激动地冲过来,掐住竹清歌的脖子。 “你!都是你!是你杀了我儿!” 竹清歌被他忽然的袭击没有防备,幸亏竹肇群过来,及时将李准拉开。竹清歌这才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忍不住咳嗽起来。 “李太傅,事情还没有查清,您先冷静。”竹肇群陪着笑,安抚着李准。 李准虽然停止了攻击,但情绪仍旧非常激动:“不是你还有谁?昨天你和继峰刚发生了冲突,他今天就死了!” 竹清歌不想理会发疯的李准,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竹肇群,问道:“李继峰是怎么死的?” “中毒而死。” 竹肇群叹了口气:“现在正在查他昨日都吃了些什么。” 下毒……竹清歌想了想开口:“会不会吃了什么相克的食物,所以食物中毒了?” “并非如此。”仵作此刻从房里走出来,正好听见了竹清歌的猜测,便直接开口回答她道:“食物中毒一般发作较缓慢,也不会太快致死,所以很明显,李公子是被剧烈毒物毒死的。” 说到这里,李准更是痛心疾首:“我儿还那么年轻啊……” 仵作说完,便有手下匆匆跑来回禀:“问了僧人和西院伺候的下人,他们说昨日李公子除了吃寺庙里的饭菜,便什么都没吃过了。” 竹肇群蹙眉:“我们昨日都吃了寺庙里的斋饭,可是我们都没事啊。” 李准听到这里,恶狠狠地出声:“那就说明是有人故意在我儿的饭菜里下毒的!” 这句话一时激起周围不少下人的讨论。 饭菜都是送到每个人房间里的,下毒的机会就只有在送饭来的路上。 竹肇群冷声吩咐:“把送饭的小厮带上来!” 小厮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奴才只是送饭,什么都不知道啊。” 竹肇群又问道:“昨日你送饭时,可有人动过饭屉?” 那小厮想了想,而后摇头。而后又猛地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道:“对了!昨日我从花园走过去的时候,正好撞到了锦瑟姑娘。” 小厮又补充道:“锦瑟姑娘将我撞倒,手里饭屉的盖子摔在地上,幸好我抓得够稳,那饭屉里装的饭食才没有撒出来。”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锦瑟便成了所有人的怀疑对象。 竹清歌微微偏头,压低了声音问锦瑟道:“可有此事?” 锦瑟的小脸紧皱着:“小姐,我昨日确实撞到了他,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那地方正好有一处假山阻挡着视线,我没看到他拐过来,所以……” 解释完,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惊恐地解释:“可是我没有下毒啊小姐!” 饭屉,假山……这一切似乎都是安排好的,就是为了将这个黑锅丢在竹清歌的头上。 听那送饭的小厮说完,锦瑟也承认了确有此事,李准便更是激动,直接唤来手下,将锦瑟给抓住。 “你们要干什么!”竹清歌神色一紧:“放开锦瑟!” “放开?”李准冷笑:“现在有人证,是锦瑟下毒,本太傅现在就要为继峰报仇!” “等等!”竹清歌大喝:“锦瑟只是撞翻了饭屉!并非下毒之人,不许伤害她!” “不是她?”李准冷笑:“只有她一个人碰过饭屉,不是她还能是谁?” 李准看着锦瑟,他眼中的寒光阴森可怖,让人后脊发冷。 “锦瑟,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本太傅便可饶你一命。” 李准这意思,就是告诉锦瑟,只要她说出竹清歌的名字,她便能保命。 第162章 冥婚 锦瑟虽然惊慌,但她慌的是怕小姐因为她的过失而被冤枉,并不是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李太傅。”锦瑟沉下心来,学着小姐的样子,事已至此,就算不能洗脱嫌疑,也不能因为情绪激动让自己陷入更难的境地:“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了送饭的小厮,我根本没有下毒。” “本太傅看你是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李准此刻因为丧子之痛,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恨不能当即杀了锦瑟和竹清歌,给他儿子赔罪。 但竹清歌一来是丞相之女,二来又是皇上亲封的云起郡主,若非有实质性的证据,他确实没法动她。 没办法动竹清歌,便先拿她身边的丫鬟解解气。 “李准,你要干什么?!”竹清歌有些慌,她知道李准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但锦瑟…… 李准抓着锦瑟便往荷花池旁边走。 竹清歌急忙想要跟上,她现在没有任何能替锦瑟申辩的证据,李准又如此激进,她急得捏拳。 李准直接按着锦瑟的肩膀,将她按进了荷花池中。 “锦瑟!” 竹清歌扑过去,便去拉住李准的手臂。 锦瑟便被拉了起来。 李准便又一次用力,将锦瑟按了回去。 就这样一来一往,锦瑟被两边的力气折磨的痛苦不堪。 竹清歌心疼不已,再这样下去,锦瑟真的会被折磨死。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等等。” 是寂鄢大师,他刚念完超度的法书,从房间里走出来。 “佛门净地,怎可再添杀戮?” 有寂鄢大师出面,李准这才收敛了些,他松开手,随意将锦瑟丢在旁边。 “咳咳咳咳咳咳……”锦瑟被呛得不停地咳嗽,竹清歌慌忙去扶,轻轻拍她的后背。 “小姐……”锦瑟一边咳,一边挤出个笑意:“锦瑟没事,别担心。” 寂鄢大师缓缓走到人群中,看着竹清歌,忽然开口问。 “云起郡主,可否告知老僧,您的生辰八字?” 竹清歌觉得不对劲,便没有回答。 谁知那竹肇群却分外主动,附耳过去将竹清歌的生辰八字告诉了寂鄢大师。 只见寂鄢大师手捻着佛珠,沉思了片刻,而后缓缓点头:“正是云起郡主没错了。” 竹清歌不明所以。 竹肇群也不解地开口问:“寂鄢大师这是何意?” “老僧方才为李公子超度时,发现他怨念深重,魂魄离体却不愿离去。” 李准听后,更加担忧,自己的儿子死的不明不白,现在又死不瞑目,无法安息。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如何能冷静下来? 他焦急地开口:“寂鄢大师,求求您帮帮我儿子,他已经很惨了,不能连死都无法安息啊。”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寂鄢大师缓缓开口:“李公子死于丑时末,便需要找一个生于丑时初的巳己命格,来与之相配。” 李准等不及便问道:“从哪儿能找到这个人!” “老僧刚才询问了云起郡主的八字,便是想知道,李公子经久不散的冤魂,是否也和云起郡主有关。” “可否有关?” 寂鄢大师点了点头:“不但李公子对云起郡主的怨念极深,他们二人的命格,也是非常相配,若能结合,便可助李公子转世投胎。” “结合?如何结合?”李准接话接的很快,根本不给旁人插话的机会。 寂鄢大师缓缓吐出两个字:“冥婚。” 竹清歌从刚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一个满嘴佛法的高僧,竟然会说出“冥婚”这种没有人性的提议来! 她冥婚于寂鄢大师没有任何好处,所以若这件事应当是有人指使寂鄢这么说的。 这个人是李准吗? 竹清歌看着李准,却觉得不像。若他能想到冥婚这种事情,一开始就不会闹那些事了。 可不是李准,还能是谁? 没等竹清歌想太多,李准已经先一步走到竹清歌面前开口:“云起郡主,你和我儿的婚约既然已经定下,便不可反悔,他虽然已经死了,但你也要遵守承诺完成婚礼。” 竹清歌静静观察着竹肇群的反应。 他身为丞相,若是自己的女儿被送去冥婚,整个丞相府的脸都会被丢光的。 不仅如此,就算是身处后宫的竹诗意,也会因为有个和“死人”结婚的姐姐,被扣上不详的名头。 这对竹府的伤害是极大的。 果不其然,竹肇群直接拒绝了李准的话:“我们当日定下婚约,自是同活人成婚,从未答应过行冥婚之事的!” 虽然语气是果决的,但说出来的内容,却那么的不痛不痒。 倒像是,给李准反击的余地。 李准冷笑:“何时说过是同活人?立下婚约的时候,可没说是死是活!” 立下婚约之时当然不会刻意提起这个,毕竟谁能想到这一茬! 说到这里,李准又默默补了一句:“是行冥婚,还是赔我儿子的命,竹丞相选一个吧。” “这……”竹肇群很是为难。完全没了他往日丞相的气派,甚至还转脸看向竹清歌。 竹清歌自然是不会同意。 “我乃陛下亲封的郡主,若是不明不白和人冥婚,实在有损皇帝威严!” “陛下那边本太傅自然会去解释。” 竹清歌狠狠咬牙:“李太傅如此坚持,那本郡主若就是不肯呢?” 他还能强迫她往棺材里躺? “云起郡主若是不同意。”李太傅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锦瑟身上,抬了抬手,便有人将锦瑟控制起来:“本太傅便先拿这丫头的命,去陪陪我可怜的儿子。” 李准看得出来,这个叫锦瑟的丫头,对竹清歌很重要。 “李准,你敢!” “本太傅有何不敢?不过是杀一个小小的丫头!”李准的声音拔高几分:“况且,她是给我儿下毒的最大疑犯!” 如此把柄在他手里,竹清歌也无计可施。 第163章 夜闯密室 “小姐。您别管我,千万不能答应啊!” “闭嘴!”李准一个巴掌狠狠打上去:“若非寂鄢大师,你现在已经死了。” 竹清歌沉思半响,缓缓抬头。 “放开她。”她目光清冷:“我同意便是。” 竹清歌心里一直都有个猜测,当她说他同意的时候,专门用余光瞥了一眼竹肇群的反应。 他不光没有懊恼或是惆怅,反而……有几分计划得逞后的喜上眉梢。 可竹肇群策划这一切,毁掉她,砸了竹府的声誉,拖了诗妃的后腿,他究竟想干什么…… “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李准扬扬眉:“你说。” “毕竟我是云起郡主,冥婚的事情传出去实在难听,还请李大人不要外传,冥婚的婚礼,也只能私下举办。” “好。”李准想了想,只要能让他儿子走得安心,高调和低调都没关系:“那就请云起郡主好好准备一番,三日后本太傅会亲自带着继峰上门迎亲!” 说罢,便甩袖离去。 锦瑟的胳膊被放开,她匆忙跑到竹清歌的面前,急的快哭出来了:“小姐,你怎么能答应他冥婚!锦瑟不要紧,死了便死了,大不了投胎在回到小姐身边来,小姐,你快去告诉李准,说你拒绝冥婚。” “别把死字总是挂在嘴边。”竹清歌看着锦瑟湿漉漉的头发,开口道:“先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别着凉了。” “小姐……”锦瑟还是不肯走。 “相信我,我自有分寸。” 第二天一行人便打道回府,竹肇群早晨十分还一直都在安抚竹清歌,说冥婚只是暂时的,但晚上就将她要出嫁的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 这速度未免太快了。竹肇群似乎也觉得不妥,便在送来的时候解释道:“这些东西爹爹其实很早之前便开始准备了,你是爹爹最喜爱的女儿,爹爹原想给你一个最宏大风光的婚礼,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准备的妥妥当当,最终却……” “却是嫁给一个死人。”竹清歌接过竹肇群的话,缓缓道:“爹爹,没事的,或许这就是女儿的命。” “你放心。”竹肇群保证道:“你嫁去李家只是暂时的,等李继峰下了葬,爹爹就想办法将你接回来!” “嗯。”竹清歌点点头:“那女儿就等着爹爹了。”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好好歇着吧。” 竹清歌看着那些红妆衣物,总觉得非常奇怪。这些衣服虽然都装在福贵华丽的箱子里,可是衣服的布料,却看着不像是全新的,颜色发沉发暗,像是放了许久的衣服。 奇怪,就算是竹肇群早两年就开始准备了,衣服也不至于会被放成这样,倒像是放了十年以上的了。 竹清歌从箱子里拿出衣裙,看着衣裙的款式和上面的刺绣,都已经是市面上很久不流行的东西了。 竹肇群为什么会拿这么个旧东西给她?这不是让李准看笑话?说他们丞相府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直到……竹清歌看到衣裙的衣角处,用金丝线绣着一朵莲花,这莲花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寻常的刺绣而已,但竹清歌却忍不住后背发凉,有种恐怖的寒意从心底升腾而起。 因为这朵莲花,她下午的时候见到了。 竹清歌总是觉得竹肇群这几日的反常,和金陵莫名多出不少南疆人,这两件事一定有关系。但究竟有什么关系,她实在摸不透,便在下午的时候决定出去走走,找了几个南疆人,悄悄跟着他们。 他们大部分都不住在城内,都在远郊的一栋老客栈里住,那里原本是提供给过路的商旅歇脚的地方,现在全被南疆人占着了。 竹清歌想进去看看,可是店老板却告诉他,特殊时期,只接待南疆人。 竹清歌问老板缘由,老板却只是摆摆手,示意让竹清歌赶紧走。 竹清歌无奈,只好假扮成南疆人的样子,重新进了客栈。竹清歌的房间在二楼的客房,小二带她上去后,她又从房间里出来,趁着没有人,悄悄捅破了隔壁房间的窗户纸,竟然发现屋子里放了一个黑木的棺材! 客房里放棺材?竹清歌心里一紧,慌忙又去看了其他的房间。 竟然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棺材! 太诡异了,竹清歌忽然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就在她心慌之时,正巧有个南疆人回来,竹清歌慌忙用面纱将脸遮住,垂头就准备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竹清歌正好看见那人衣裙上绣着的莲花标志。 而如今,竹肇群给她的这套婚服上,也有那朵莲花标志。 至于棺材…… 冥婚的时候,她是要躺在棺材里的…… 一切就这样诡异地被联系在了一切。 南疆人纷纷汇聚到金陵,不约而同地在朝一个方向做事……这一切,就像是某种神秘又可怕的仪式。 冷风戚戚,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竹清歌的肩膀。 竹清歌被吓得狠狠一颤。 “小姐!”锦瑟赫然收回手,有些不解:“您怎么了?” 转过头看到是锦瑟,竹清歌这才松了口气。 她刚才实在太紧张了。 “怎么了?” “刚才时公子来过。”锦瑟道:“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还让我转告您,他现在有重要线索要跟,所以来不及亲自向您回报。” 竹清歌点点头。将锦瑟手里的锦囊接过来,里面放着一个四四方方长条硬物,上面的花纹刻得又深又怪…… 这个大小…… 竹清歌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惊觉!这是那天郊外竹肇群那间房子,机关的钥匙。 时愈白居然弄到手了! 事不宜迟,竹清歌将钥匙收起来,她必须在冥婚那日之前,将一切都搞清楚。 “小姐,都这么晚了,您要到哪儿去?” “出城。” 锦瑟也匆匆跟上:“我和您一起去!” “不行!”竹清歌直接拒绝,此一去凶险都是未知的,她不能让锦瑟跟着她去冒险:“我要你睡在我床上,假装是我,以免被人发现。” 锦瑟点头,却神色担忧。 “小姐,锦瑟知道你又要去做危险的事情了。你一定要小心。” “嗯。” 第164章 彻底相认 竹清歌换上夜行衣,快马加鞭就赶到了那间屋子。 许是今天阴云遍布,月色被笼罩在暗沉之中,一切都是灰蒙蒙的,那屋子看上去,也显得更加阴森可怖。竹清歌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往屋子里走。 屋子里昏暗一片,安静连心跳声都显得清晰无比。竹清歌点了一只蜡烛,借助微弱的光找到了那个“钥匙孔”,将时愈白给的东西插进去。 忽然! 她脚下的地在震动,竹清歌立马撤到一旁,便看见方才她站着的那个地方,赫然打开了一个入口。 果不其然,这里真的有密室。 密室里亮着幽暗的光芒,竹清歌为了防止这门忽然关上,便在入口处卡了一块石头,这样一会儿入口的机关动起来,门也会留下一个缝给她离开。 从入口进去,便是一条狭长无比的楼梯,竹清歌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借助着拉住微弱的光,终于走到了楼梯的尽头。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门。门口放着两尊佛像,竹清歌想研究这门的打开方法,便发现那佛像的手心的莲花是可以挪动的。 她将莲花轻轻挪动,那门便缓缓被打开。 可是刚打开一条缝,屋内便忽然飞出多束利箭,又快又急,朝着竹清歌的眼睛就飞射而来。 幸亏竹清歌反应够快,侧身便躲在了那佛像的后面。屋子里又射出很多支箭。但都碰不到竹清歌。 终于等到那门被完全打开,确保利箭已经不会继续射出,竹清歌才警惕地走了出来。 整个屋子呈一种土黄色的光,似乎是罩着蜡烛的灯笼,太过老旧,灯笼纸上的斑驳和灰尘,被烛光放大到了整间屋子里。 竹清歌刚走进没两步,身后门便赫然被关上。 该死! 她竟一时疏忽,忘记卡门了。 她慌忙回到门口,想看看有没有其他方法开门,但都任何线索也没有发现。 看来这里设计的是不走回头路,只能一直往前走了。 但这间房子,四面都是墙壁,除了两盏灯,其余的什么东西也没有。竹清歌根本没有头绪。 而且这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竹清歌还没待多久,就开始出汗,有些头昏脑胀,身子没站稳便靠在了墙上。 好烫! 这前面的温度很高,烫的竹清歌精神一紧,她忽然想到南疆地处荒漠,是比西暨还要荒凉炎热的地方。再看着屋子,土黄色的灯光就像是黄沙漫天,滚烫的墙面就像是在沙漠上行走时最炎热的天气…… 但这里是地下室,没有太阳,今晚外面的温度也不算高,这墙面的热气是不会无缘无故达到这么高的, 想到这里,竹清歌便将屋子的所有墙壁都摸着感受了一番,找到了温度最高的那面墙。 这面墙后面一定有出入口,热气就是从这面墙后面传进来的。 竹清歌丝毫不耽误,暗暗在掌心蓄力,一把打在那墙壁上,只听的那墙壁咣当一声,竟缓缓朝一边打开。 她果然没猜错! 新房间散发着幽暗的光,呈淡淡蓝色的状态。竹清歌慢慢走进去,身后的门应声关闭,她忽然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 以及…… 有种诡异的窸窣声响。 竹清歌最好战斗准备,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只见头顶盘旋着一只巨大的怪物! 身形如蝎,体积却如蟒,血盆大口流淌着粘稠的液体,恶心又可怖。 它朝着竹清歌张大了嘴巴,只低声吼了一声便朝她冲了过去。 竹清歌虽然侧身一躲,暂时躲避了那怪物的攻击,但那怪物很快又冲了过来。 竹清歌没有带武器,接连的躲避根本不是办法,她趁那怪物朝左边攻击的空档,猛地向右边袭去,几乎用尽全力朝那怪兽的头上踹去。 谁知那怪兽的盔甲坚硬无比,她这一踹非但没有伤害到他,反而减慢了自己的速度,让她反应减慢,直接被怪兽甩过来的尾巴击中。 竹清歌的身子摔在墙上,滚落在地,强撑着爬起来,喘息连连。 她已经连躲避的力气都很没有了,支撑着身体也就勉强躲过了两次的攻击,第三次的时候……她双腿发软摔在地上,眼看着那怪兽的爪子就要朝她冲过来,撕碎她的心脏,或是踩扁她的头颅…… 忽然感觉到腰间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似的,接着被那种力量腾空而起。 沈肆听! 竹清歌一直到被他揽在怀里,都是懵逼的状态。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肆听沉稳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带着浓浓的不满:“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本督看你是活腻了!” 沈肆听也是从刚才的门进来的,在他救竹清歌的时候,门就已经关上了。 两个人,一个怪兽,就这样被困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 “去角落里躲着。” 沈肆听的声音清冷,不容置疑,带着让人安心的踏实。 这怪兽行动极快,又无坚不摧,即便沈肆听武功再怎么高强,都伤不到那怪兽,人的体力,却是远远不如怪兽的。 沈肆听渐渐体力不支,竹清歌着急起身,欲欲跃试想上去帮忙。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沈肆听的眼里,他开口呵斥:“别动!” 竹清歌的心紧紧揪着。 似乎是和沈肆听的交手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好处,那怪兽竟聪明的转头,目标直接转向角落里的竹清歌。 看着竹清歌有危险,沈肆听毫不犹豫朝她飞奔而去,因为分心,在揽住竹清歌的刹那,他后背也受了那怪兽的一击。 “沈肆听!” 沈肆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却只是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似乎他的所有心思,都是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 他平静地回应:“没事。” “沈肆听……”竹清歌忽然觉得心头发酸,枕着沈肆听的肩,她忽然很想哭。 沈肆听,你坐拥天下,名利双收,什么都有了……却要陪我这种人死在阴暗潮湿的这里,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啊。 沈肆听一边抱着竹清歌,一边步步退后,躲避那怪物的攻击。 “沈肆听……”竹清歌似乎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165章 他一直爱她 沈肆听没有犹豫:“知道。” “那你还……”竹清歌攥着沈肆听衣角的手,忍不住发紧:“还救我作甚。” 沈肆听,你是不是疯了。 那怪物的攻击越来越迅速,沈肆听背后受了一掌,加上带着竹清歌,速度大不如前,在墙面反复横跳躲避,但好几次仍和那怪物的尾巴擦身而过,只差分毫便会被击中。 “沈肆听你别管我了,把我放下,和这怪兽放手一搏,你或许还有希望。” 依沈肆听的功力,若是真的和这怪物正面交锋,他使用内力时势必会波及到周围的人。首当其冲便是竹清歌。 受沈肆听的内力,竹清歌不死也残了。 不见沈肆听动摇,竹清歌更是着急:“怪只怪我自不量力,深更半夜来此凶险之处,是我自作自受,我不能连累你,你快放下我吧。” “闭嘴。”沈肆听语气冷厉,带着深沉的怒意:“本督不会弃你于不顾。” 这句话像是一股暖流。流进竹清歌的心里,顺着血液漾开去四肢百骸,她喉头尽是酸涩。 感觉到沈肆听喘息声加重,竹清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如此危机时刻,不是她感动心软的时候,沈肆听如此情深,她更不能让他失望。 竹清歌开始观察这间屋子的每一处细节。幽暗的蓝色烛光,摇曳照映在地面上,像是倒映出一片汪洋的大海。回想起上一间屋子,土黄色,炎热干燥……如果那里代表土和火……这里…… 难道是五行?金、木、水、火、土…… 虽然荒谬,但事情已经荒谬到了这一步,竹清歌便只能顺着继续思考…… 这里就应该是水,和木! 蓝色烛光代表了水……那木…… 不就是这个怪物! 想到这里,竹清歌猛然开口:“带我去烛火那里!” 沈肆听没有多问,毫不犹豫便照着竹清歌的话做了。 他就是这样无条件地相信竹清歌。 竹清歌将那烛火拿起来,朝着怪物的身上丢去。 “沈肆听!” 沈肆听即刻会意,掌心迅速聚起内力,朝着那烛火打去。 小小的烛火被沈肆听的内力催发成巨大的火团,重重地砸在那怪兽的身上,只听得那怪兽一阵犀利的惨叫,它便重重倒地,翻腾几下过后,便再也不动。 沈肆听抱着竹清歌缓缓落在地上,看到被一团小火就能击落的怪物,更忍不住欣赏地看着竹清歌:“你怎么知道他怕火?” 竹清歌挑了挑眉:“之前我们进来的屋子代表着土和火,那这里就是水和木,木头怕火,所以我便想到用火对付他咯。” 在危急关头仍能临危不乱,冷静思考,展示出过人胆识,不愧是竹清歌。沈肆听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低头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竹清歌眼睛瞪得很圆,这个吻来得突然,她却并不觉得反感。 她抬头看过去,沈肆听那双杀戮成性的黑眸,此刻变得温柔无比,连唇角都泛着笑意。他轻笑着,好看的笑意狠狠摔进竹清歌的心里。 可她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她是季琢,不是竹清歌。即便沈肆听说他知道,可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沈肆听不恨她? 似乎是看穿了竹清歌心里的忐忑,沈肆听淡淡开口:“本督从不在意你过去做过什么,也不关心你是如何成为竹肇群之女的,过去的事情既已过去,便已成往昔,过好现在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竹清歌从来没听过沈肆听这样讲话。 既温柔,又有耐心。 “更何况……”沈肆听一边说,一边抬手抚上竹清歌的发丝:“本督从未怪过你。” 这话像是一颗石子,又一次扰乱了竹清歌平静的心海。 “可……可我那么多次想要杀你……那么多次将你置于危险之地……”竹清歌不可置信道:“你为何不恨我?” 沈肆听忽然笑了,他的笑意柔情似水,令人无可抗拒。 “不是很有趣?” 竹清歌愣了愣。 刺杀?有趣? 再对上沈肆听那双眸子,竹清歌瞬间便释怀了。 这才是沈肆听啊,永远的出人意料,永远的不同寻常。 “此地不宜久留。”沈肆听脸色冷峻下来,他感觉到这里的空气逐渐稀薄,应该是刚才的火团燃烧的太剧烈了,烧掉了不少可以供他们呼吸的空气。 “我们要尽快离开。” 四面都是墙,竹清歌蹙眉:“不知道这屋子的机关在何处。” 沈肆听只是默默将竹清歌拉到自己身后,抬起衣袖,掌风肆起,连带着他的发丝都随风飞起。 只听得“砰”的一声,面前的墙就坍塌了。 竹清歌愣住,忍不住鼓了鼓掌。 好粗暴,好潇洒。 “咳咳咳……” 沈肆听方才受了那怪物一下,此刻又强制动用内力,一时间胸口的气血运行不畅,忍不住咳嗽起来。 竹清歌心里一紧,慌忙扶住沈肆听的胳膊:“沈肆听,你怎么样了?” 感受到竹清歌的慌乱,沈肆听唇角微扬,侧眸看过来。 这丫头面对巨兽都不曾恐慌,他咳两声,就担心成这样? 一抹坏意从眼底闪过,沈肆听干脆假装脱力,让竹清歌的身上软软地靠了过去:“本督好像受了重伤,咳咳咳……” 竹清歌信以为真,内疚极了:“都怪我……” 沈肆听把脸凑过去:“那你怎么补偿本督?” 竹清歌皱眉:“我内力不够,不然可以帮沈大人疗伤。” “疗伤的办法有很多种。”沈肆听说着,干脆将竹清歌的脸捧过来,咬在她的唇瓣上。 竹清歌微愣。 这个沈肆听,又来? 他根本没有那么重的伤! 意识到被骗的竹清歌虽然生气,可是感性却沉浸在沈肆听的吻里,情难自己。 他唇瓣微冷的舌滑入竹清歌的口中,霸道地攻城略地,贪恋着属于她的气息。 一吻毕,竹清歌的脸已经红的像两颗苹果。 沈肆听抬起手背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淡淡地笑笑。 “原来云起郡主也有如此娇羞的模样呢。” “讨厌。”竹清歌羞红着脸,推开沈肆听,便转身走去另外的房间。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沈肆听更是少有的听话乖巧,点点头跟了过去。 “嗯,云起郡主说得对。” 第166章 入棺 穿过那面墙的废墟,引入眼帘的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屋子,屋子的四面墙壁都是用金子堆砌而成,屋子的正中央却空空如也。 但地上却有一个深深的印记,像是某种东西放了很久,忽然被人挪走,地上便会有那东西留下的痕迹。 看那痕迹的大小和深度,竹清歌又想起了之前在城郊那个旅馆看到的……这里…… 她惴惴不安地开口:“这里原本放着的应该是口棺材。” 听到她的分析,沈肆听漂亮的眉眼微微眯起,口气颇为欣慰。 “不愧是本督的女人,就是聪明。” “你的女人?”竹清歌显然是还不习惯沈肆听这样称呼自己。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听到竹清歌的执意,沈肆听语气沉了下来。 “刚才亲你的时候,你身体可诚实的很。” 竹清歌脸色一红,别过脸去不看他。 “不然……”沈肆听倒是没准备罢休,他几步走过来,站在竹清歌的身边:“试试别的?” 竹清歌气得都快用鼻孔出气了,她在这里焦头烂额,沈肆听这家伙却在旁边耍流氓! 懒得理他,竹清歌继续观察这房间里的线索,寻找离开的方法。 那棺材的痕迹旁边,都是厚重的灰尘,仔细看去,灰尘上有人的脚印。 这几个脚印应该是抬棺离开的人留下的!只要顺着脚印找过去,就能知道出口的方向了。 她找到了那面墙,大概也是老天保佑,她正巧踩在撬动机关的石板上,门缓缓打开,出现了一条幽深的长廊。 “走!” 两人将烛火拿下来,照亮长廊的路,终于走了出去。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竹清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靠在树干上,此刻天已经蒙蒙亮了。 离开了危险的地方,竹清歌终于有精力问沈肆听:“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又是怎么进来的?” 撬动机关的钥匙,难道不止竹肇群有? “先上马车。”沈肆听招了招手,躲在暗处许久的夜影,此刻架着马车行驶过来:“本督慢慢和你说。” “本督对南疆之事了解了一二,原想让夜影把你叫来告诉你,但去叫你时,已经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了。本督担心你会出事,便跟了过来。” 竹清歌点点头:“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是南疆的蛇灵锁,破解起来并不困难。” 南疆……什么都是南疆……竹清歌蹙眉,狐疑地开口:“所以,刚才那么阴森恐怖的地下室……” 沈肆听点点头:“是南疆的巫术。” 竹清歌忽然觉得后脊背窜起来一阵冷风:“那今日金陵城中多了那么多的南疆人,也是因为这个巫术?” 沈肆听轻轻“嗯”了一声:“南疆多信鬼神,崇星象,每四年一次的闰余,便是他们认为天魔降世,万物归一的日子。他们在这一日,通过测算寻出此年最适合迎天魔的地方,然后汇聚在那里,举行接应仪式,天魔会选中一个人的法阵降世,而被选中的那个人,则会获得天魔赠与的长生不老的奖赏。” 竹清歌只觉得细思极恐。 “所以,金陵城多了的这些南疆人,是因为今年闰余,金陵是最适合迎接天魔的地方?” 沈肆听点头。 “阵法……棺材……都是用来接应天神的阵法?” 沈肆听捏了捏竹清歌的脸颊:“聪明。” 怪不得……怪不得有那么多棺材…… 可是还有一件事竹清歌不明白。 “冥婚和阵法有关吗?” “有。”沈肆听道:“因为传说中的天魔,最喜欢八字缺火,但命里多水的鬼新娘了。” 八字缺火……命里多水……竹清歌忽然想到那日在碧云寺,竹肇群能不假思索地将她的生辰八字说出,便说明他早就测算好了一切。 “所以,竹肇群搭建这个法阵,又想方设法让我行冥婚,就是为了用我的身体,迎天魔降世,好换取长生不老的奖励?” 原来竹肇群比她想象的更加贪心百倍。 竹清歌话音落下,沈肆听的眼神已经寒如冰霜,嗜血的杀意尽显无疑:“本督让他活得太久了。” 竹清歌赶紧让沈肆听打消念头:“竹肇群是我的,你不许和我抢。” 沈肆听敛了敛眸子:“你打算怎么做?” “他不是想长生不老么。”竹清歌冷笑道:“那我就让他如愿以偿。” 回到竹府,天已经亮了,竹清歌从后门溜进去,匆匆回到房中,看见锦瑟躺在床上,被子蒙着头,忍不住发笑。 “是我。” 锦瑟赶紧从被子里钻出来:“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昨晚没什么问题吧。” 锦瑟点点头:“小姐你放心吧,没人发现。” “歌儿啊。”竹清歌前脚刚换好衣服,后脚竹肇群的声音便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爹?”竹清歌笑着回答:“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明天是你的大日子,今日要准备的事情多,爹怕你睡迟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 竹肇群虽然已经在极力隐忍了,但还是有忍不住的喜悦爬上眉梢。 “有劳爹爹费心了。” “对了……”竹肇群的笑意有些虚:“毕竟是冥婚,所以,爹先把棺材给你抬过来了,看看合不合适……” 大早上的就急着过来送棺材,他是真的着急。 竹清歌也不恼,在看见棺材的时候还演出了一副恐惧害怕的模样。 “这……”她忍不住发抖:“我明天就要躺在这里吗?” 竹肇群安抚竹清歌道:“不用担心,爹爹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爹爹会吩咐下去,不让他们把棺材盖严,让阳光照进去,就不害怕了。” 竹清歌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李家接亲的队伍便来了,竹清歌按照竹肇群的吩咐,将婚服换好,入棺材之前,她朝竹肇群斟了一杯酒。 第167章 抢棺 竹清歌将酒杯递到竹肇群的面前:“爹,此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清歌想最后为爹爹倒一次酒。” 她说得情真意切,加上竹肇群着急让她进棺材,便没有过多的搪塞,而是接过酒杯便饮了进去。 看着竹肇群将酒喝光,竹清歌的唇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慢慢爬进棺材里,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阴森冰冷的棺材,对她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可怕。 盖子缓缓盖上,而之前竹肇群承诺给棺材留一条用来给竹清歌透光的缝隙,也没有留下。 只听见“咣当”一声,盖子就被严丝合缝地盖住,棺材里漆黑无比,狭窄又闷热。 竹清歌佯装害怕地快速敲打着棺材的盖子:“爹爹!爹爹!里面好黑啊爹爹!” 她试探着用力推了一下棺材盖,才发现盖子已经完全推不开,应该是被竹肇群彻底封死了。 而外面的竹肇群,听见棺材里有异动,便凑近去听了听,发现是竹清歌恐惧地呼救。他又直起身子,感受了一下正常距离下能否听见棺材里的声音。 他发现只要不刻意凑近去听,是听不见里面的呼救声的。 如此一来,他根本懒得理会里面的竹清歌有多害怕,只等着李家的人来提亲。 为了大大减少这次冥婚的注意力,棺材是从竹府后门离开的,一路专门挑人少的路段,即便要多绕好几个街区,也要避免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竹清歌在棺材里躺的有些闷热,一边用手掌给自己扇着风,一边默默地推算现在的时辰。 忽然-- 她感觉到身子猛地失重,棺材被摔在地上,后背被砸的生疼。 行动了? 棺材外面,一行黑衣刺客,蒙着面纱,手握长剑,将李家的接亲队伍团团围住。 不过片刻,便将李家接亲的人杀个彻底,而后抢走了棺材,只留下一个活口,故意让他去给李准报信的。 李府。 准备好一切就等新娘子到来的李准,等来的却是浑身带血的李管家。 “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回老爷的话,新娘子半路被一群黑衣人劫走,我们的人死伤惨重,基本……”说到这里,李管家重重垂头,悲伤的情绪已经说明了结果。 李准心里一紧:“可知来人是谁?” 李管家摇头:“他们各个都蒙着面纱,看不清脸,不过……”李管家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不过他们袖口都统一绣着一朵莲花!” “莲花?” 李准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什么样子的莲花?” 李管家找了来了纸笔,直接将他看见的莲花给画了出来。 李准看后心都凉透了。 这是南疆人的标识,南疆人为何抢竹清歌的棺材?她什么时候惹上南疆人了? 另一边。 棺材剧烈的晃动让竹清歌在棺材里待得很是难受,不知道过了多久,棺材终于稳定下来,重重落在地上,竹清歌也能舒一口气。 这一路,都快把她撞死了。 竹清歌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将耳朵紧贴在棺材壁上,依稀能听见外面的动静。是竹肇群的声音,他嘴里念着竹清歌听不懂的咒语。 他们应该是到了那个布满阵法的屋子,幸亏有沈肆听,他派人临时修复了屋内的摆设,为了不让竹肇群起疑心。 竹清歌上一世曾经见过不少信奉神魔的人,有的人心存善念,信奉神佛更能让他们的身心有所寄托,乐善好施,舍己为人,是即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别人的“大好人”。 有的人心存邪祟,信奉鬼魅好让他的私心发挥到极致,恨不能毁天灭地,连亲人孩子都照杀不误。 亦正亦邪,却是两个极端。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竹清歌都不能理解。 过分地执着一个事物,无论这事是好还是坏,都很容易让人产生偏执,从而钻进牛角尖,再难出来。 即便是已经身居高位,想要的一切都已有所得的竹肇群也不例外。 被执念蒙蔽了双眼,就会看不清现实。 既然如此……竹清歌心里忽然想到念头,有邪魅攀上嘴角。 屏息凝声,内力汇聚掌心,而后一掌将棺材的盖子击飞。 从棺材中猛地坐起,一脸冷意,煞气凛然。 竹肇群跪在棺材面前,昂头看着,震惊地愣住。短暂的失神过后,他眼底从震惊转为好奇,还带着几分的兴奋。 竹清歌一个弱女子,是没办法将定死的棺材板击飞的! 而且……这个人的眼神,她周围的气场,和眼底的杀戮…… 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球有些肿胀,视线更是变得有几分模糊,看向竹清歌的身体时,觉得好似有一缕黑色魂魄漂浮在她的头顶上空。 竹肇群颤抖不已,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盯着那抹黑色的魂魄,用力吞咽着口水,让自己镇定,可张口时,声音里满满都是藏不住的紧张,和期待。 他重重磕头,嘴里充满崇敬地开口:“天……天魔大人!” 竹清歌冷笑地看着竹肇群的反应,应该是药效发作了,所以竹肇群才会产生幻觉,将内心所想之事映射到现实。 他期待看到天魔,自然就会把竹清歌当成被天魔附身的样子了。 竹清歌慢慢从棺材里走出来,走到竹肇群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竹肇群。” 这三个字,带着嗜血的寒意。 “属下在!”竹肇群的兴奋根本掩藏不住,又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恭迎天魔大人!” 他的心愿终于可以达成了!他可以长生不老了! “天魔?”竹清歌慢慢走到竹肇群的面前,纤细的手指捏起竹肇群的下巴,指尖一点点地用力,锋利的指甲几乎全都嵌进了竹肇群的肉里。 她一字一句都带着血意,恨意从唇齿间迸发:“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寒意从竹肇群心底升起,他看着竹清歌的眼睛,突然顿住,心里最深处的恐惧被彻底挖了出来,竹肇群胸口起伏不定,偏过头去,不敢看竹清歌的眼睛。 偏又被竹清歌狠狠地将脸掰了过去。 “竹丞相。”竹清歌的声音由远及近,活脱脱就像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冤魂,来找竹肇群索命的:“我们好久不见了。” 第168章 竹肇群死 竹肇群闭紧了双眼,根本不敢看向面前的人。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他眼睁睁看着季琢死掉的,他亲手灭了她的一家!怎么可能…这双眼睛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竹清歌见竹肇群紧闭着双眼,不由得发笑,笑声带着渗人的狠意:“竹丞相,何必自欺欺人呢。” “你以为不让自己看见我……”竹清歌说着便抬起手,指甲慢悠悠地落在竹肇群的脸上,她之前便刻意将自己的指甲削尖,抵在竹肇群的脸上,轻轻用力,便能滑出一道道血痕。 疼痛刺激着竹肇群的神经,还有竹清歌那阴冷如鬼魅的嗓音:“就感觉不到我了么……” 竹肇群心里猛沉,他强烈地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梦,是假的,是不可能的! 可脸上划痕的痛,从眼下不断地衍生,一直衍生到脖颈……真实的痛感,让他无处可避。 竹肇群终于睁开眼睛,他极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他想从地上站起来,但是刚起来一点点,就被竹清歌按着肩膀跪了回去。 他竟无力反抗! 他又尝试了一遍,发现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根本抵不过竹清歌的力量。 想起早上出门时,竹清歌给他递的酒杯,竹肇群这才猛然惊觉:“你给我下药!” “我今日才被你叫回来。”竹清歌眯了眯眼:“如何给你下药?” 这句话说得竹肇群发懵,他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竹清歌指了指满墙的金子,缓缓开口道:“动用竹府所有的财力和物力、消耗了你前半生所有的心血、出卖自己的女儿,背叛效忠多年的国家、成为千古的罪人都不在乎……就是为了能长生不老。”她笑笑,笑竹肇群的可悲:“你大概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大费周章地做了这一切,复活的人,竟然是我吧。” 竹肇群身子狠狠一颤。他看着竹清歌那张脸,好像在变,好像变成了季琢的脸!他疯狂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用力猛甩,再看去,那张脸又变回了竹清歌……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复活了季琢?他复活了要来索自己性命的死敌? 竹肇群的脸色越发惨白,眉毛拧成一团,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竹清歌的脸:“你撒谎,你在撒谎!” 看着竹肇群信念崩塌,一点点地从清醒到疯癫,是件非常痛快的事情。 对于竹肇群这种人,只是取其性命,实在太便宜他了。她要让他妻离子散,让他在意的东西通通化为乌有,让他予以厚望的信念,成为杀死他最锋利的刀。 “别怕。”竹清歌拍了拍竹肇群的肩膀:“因果报应罢了。” “为了报答你复活我……”竹清歌抿嘴想了想:“就允许你自己选择一个死法吧。” 竹肇群明明等的是长生不老,可如今等待他的,却是死亡。他的呼吸沉重而急促,急急开口: “你不能杀我!我是当朝丞相,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竹清歌脸色惨白,一袭鲜艳如血的红裙,漆黑的头发披散在脸颊,活脱脱一副女鬼的模样,她忽然歪头笑了起来,天真的模样,却更像是要吸血的魔头:“我会怕那个吗?” 竹肇群神色慌乱,他急急喘了几口气,唇瓣干涩无比,感觉就要裂开了一般:“季府的事情与我无关,是皇帝下旨要杀,我只是个丞相,如何能违抗圣旨啊!” “买通了季府常用的郎中,让他将通敌叛书藏在季老将军的书房内,而后掐准时机前来抄家,竹丞相还真是健忘,这些事儿,你都忘了吗?” 竹肇群冷汗直流:“你……你如何知道的!” 竹清歌没有回答竹肇群的话,她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寒光乍现,晃得竹肇群心里更加紧张,一股寒意涌上他的脊背。 事已至此,他深知自己已经逃不掉了。既然如此,便冷冷开口:“要杀便杀,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 竹清歌冷笑:“别急嘛。”她用手帕擦了擦刀刃,眼神里的冷光印在银亮的刀刃上:“竹丞相可还记得,季府被灭门那日,我苦苦哀求你放了我不过三岁大的弟弟,您是怎么做的呢?” 想到这里,竹肇群毛骨悚然,犹如有一条冷血的毒蛇爬过他的心头。 竹清歌的声音越来越冷,越来越可怖:“你说你大发慈悲,瞎了这孩童的双眼,不至于让他下了地府,被那尸海血光而吓坏了。” 竹清歌每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恨意在唇齿间被碾碎,跟着心一起,都碎成了粉末。 忽然,冷光起,手腕流转,锋利的匕首瞬间划过竹肇群的眼球,速度飞快,根本不给他躲闪的机会。 短暂的死寂后,是凌厉的惨叫。 竹肇群用手捂着双眼,鲜血却不断地从指缝中流出。他痛苦倒地,身子不断地抽搐。 “痛吗?”竹清歌俯下身去,蹲在竹肇群的身边,伸出手,抓住竹肇群的手腕,硬生生将他的手从眼睛上挪开。 这样会让疼痛更加清晰:“我弟弟他也很痛啊。” 她看着竹肇群脸上的两个血窟窿,不由得砸咂嘴:“这么多血,别浪费了。”说罢,从袖口拿出一个方盒子,打开盖子,两只蓝紫色的蝙蝠迫不及待地飞了出来。 这是夜影养的宠物,赀阴蝙蝠,专吸人血,而且被他吸血的地方,都会腐烂发脓。 蝙蝠飞出来,顺着血腥味便朝着竹肇群的脸上飞去,竹肇群本能地抬手扑打:“不要……不要!” 竹清歌皱了皱眉:“这样可不友好呢。”说着,手腕又是一转,直接挑断了竹肇群的手脚筋。 至此他再也不能动弹。 只能躺在那里,让蝙蝠啃食他的眼睛,他的脸,他的身体…… “竹肇群。”竹清歌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开口:“这只是个开始。” “等你去了地府,那里还有季家的一十八口人,等着你呢。” 第169章 查案 自竹清歌被劫走以后,锦瑟便按照计划,去大理寺报了案。说她家小姐被人劫走。堂堂云起郡主,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掳走,实乃藐视皇权!大理寺丝毫不敢怠慢,当即便派人出来追查。 竹肇群的人自然不会在路上留下任何线索,但竹清歌早就让时愈白在路上做好了准备,制造假线索,一步步引大理寺的人找到那间宅子。 商牟涯带着手下赶到时,看到遍地的狼藉:一直身形巨大,长相怪异,却已经死了的怪物。身边躺着一具已经看不清面容的尸体,那人的脸肿胀发脓,五官都被挤得变了形,浑身都是烂肉,胳膊大腿上的肉被削掉,甚至隐约能够看到白骨…… 纵然是破案无数,见过数千尸体的商牟涯,也忍不住想要做呕。 商牟涯用袖口捂着口鼻,目光落在那人的衣服上,发现了腰间露出一角的腰牌。俯身将其捡起来,才知道这具尸体竟然…… 是竹肇群! 与此同时,旁边的棺材里发出剧烈地撞击声,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有声音在呼救。 “打开!” 商牟涯吩咐手下将棺材板掀开。竹清歌从里面猛然坐起,似乎是好不容易才重见光明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发杂乱,目光溃散,瑟瑟发抖。 商牟涯一惊,来不及多想直接迈步,一直脚跨进棺材,俯身将竹清歌抱了出来。 怀里的姑娘身子单薄,一袭红裙,却不停地发抖。 “没事。”商牟涯神色担忧,不断告诉她:“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竹清歌好不容易冷静了些,眼神却朝着竹肇群的尸体看去。商牟涯慌忙抬手捂着她的眼睛,生怕再让竹清歌受到惊吓。 但俨然已经来不及了。 竹清歌声音颤抖,胸口起伏着问:“那是……” 商牟涯叹了口气,虽然他知道竹清歌和竹肇群表面上虽是父女,可实际上关系并不亲密。竹肇群这种人,但无论如何那都是竹清歌的父亲,这个结果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残忍。 “清歌,你做好心理准备。” 竹清歌身子僵了僵,将商牟涯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拉下来,双眸已经完全没有了神采:“是我爹,对吗?” 商牟涯点头,每一下都很艰难。 “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商牟涯看着这屋子里阴气大盛,且布置诡异,多年的断案经验告诉他,这里应该是某种违背人性的阵法。 竹清歌拒绝商牟涯的过分亲密,她只是低着头道:“我可以自己走。” 估计这会肯定有沈肆听的人在周围监视着整件事情的情况,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被商牟涯抱着…… 光是想想,竹清歌就忍不住浑身打颤。 当朝丞相死了,这是要惊动皇帝的大事情,就算商牟涯心疼竹清歌,却也不敢怠慢,只能试探性地问她:“你还撑得住吗?” 竹清歌明白商牟涯的意思,她点点头:“我没事。只是刚才在棺材里待了太久,有些呼吸不畅,现在已经好多了,如果要我配合调查,我没问题的。” “若你有任何心理压力,就和我说。”商牟涯担忧道:“不要勉强自己。” 竹清歌点点头:“嗯。” “从早上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竹清歌深呼吸,捧着一杯热水,坐在马车里缓缓开口:“今日是……是我与李继峰冥婚的日子。” “冥婚?”商牟涯想不明白:“你可是皇上亲封的云起郡主!怎可答应冥婚这等荒谬之事啊。” 竹清歌垂着头,将当日碧云寺的重重都告诉了商牟涯。 “他们既不愿将李继峰的死上报大理寺,又不肯放过锦瑟,我万般无奈,便只有答应了。” “混蛋!”商牟涯定光是听着,便有火从头顶冲起:“你应该来找我的。” 竹清歌面露委屈:“我也想啊,可那几日我爹日日派人监视我,我根本哪也去不了。” 商牟涯强忍着愤怒:“你继续说。” “今早我进了棺材,棺材盖就被钉住了,我的挣扎和呼救根本没有人理。接着我被抬出丞相府,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外面忽然有打斗的声音,棺材开始剧烈的晃动,然后我就不知道自己被抬到哪里去了。” “接着呢?” “接着我就听见了我爹的声音。他就在棺材外面,我以为他是来救我的,可任凭我怎么叫,他都不理会……”说到这里,竹清歌忍不住沉沉叹息:“后来棺材外面就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再然后,就是你来救我了。” 听竹清歌说完,商牟涯陷入了沉思。有种让他难以相信的猜测涌上心头。 虎毒不食子,竹肇群即便再如何自私自利,真的会连同外人之手残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看出来商牟涯的怀疑,竹清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这婚袍,棺材……都是我爹一手准备的。这上面同刺着一模一样的金色莲花。” 说着,竹清歌便将袖口处的莲花翻了出来,给商牟涯看。 “莲花?”商牟涯蹙眉:“这是南疆的并蒂莲。” 就在此时,有商牟涯的手下来报:“大人,我们在密室的另一间房中,发现了黑衣人的尸体。应该正是劫走竹小姐的那些人。” 手下说着,双手递上来一张黑色面罩:“这是黑衣人脸上的面罩,这面罩的背面,都绣着同一种莲花。” 商牟涯见状,又是一惊。 “又是并蒂莲?” 这案子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南疆向来都信奉巫蛊之术,多崇神魔,所以刚才那诡异的屋子,恐怕就是南疆的某种阵法,而竹清歌身上的婚袍和棺材,恐怕也是这阵法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如此以来……便只有一种可能性……竹肇群叛国,同南疆人有不可告人的往来。 堂堂北乾国的一朝丞相,竟然叛国,这是已经完全不是普通的案子了。必须搜集更多的证据。 “清歌,还要辛苦你,和我去一趟大理寺,这件事情,恐怕要重新查起。” “好。” 第170章 一个都别想跑 竹清歌等的就这句话。她换了身衣服,便跟着商牟涯一行人去了大理寺。一起被叫去的还有李准。 这件事情闹到了司无端那里,司无端大怒,特下令让大理寺五日之内调查清楚案子的真相,他要亲自审查! 经过了连续几天的调查,对竹府和李府的搜查,还有对碧云寺的调查……大理寺几乎动用了最顶尖的捕快,和经验最丰富的仵作。 幸运的是,李继峰的尸体被李准保存得非常好,原本是为了冥婚,现在正好方便了大理寺的调查。 五日之期到了,司无端亲临大理寺,看这案子的调查结果。 来此之前,司无端竟有些期待见到竹清歌的反应。印象里的那个女人,似乎永远淡定自若,仿佛天塌了下来了她都能想到办法应对。此次竹家发此巨变,不知竹清歌又该作何准备呢? 审讯开始,商牟涯梳理了一下这些日子搜集而来的证据,在陛下面前恭敬行礼,而后开始回报。 “此案件起因,乃源于碧云寺李继峰之死而起,李继峰因意外而死,李准伤心不已,接着寂鄢大师出来说李继峰死不瞑目,需和竹清歌冥婚方能魂归九泉,于是竹肇群便不得已答应了冥婚的要求。” 冥婚。司无端听到这里,狐疑地看着竹清歌。 按照那丫头的个性,会乖乖地听话,任由着自己成为别人的鬼新娘? 司无端冷冷开口问竹清歌:“你答应冥婚了?” 竹清歌摇头:“臣女自然不愿。原想着先答应下来,等回了金陵便上报官府彻查此事,却被爹爹囚禁在了府中。” 这个解释,司无端半信半疑,但也说不出什么问题,便只能摆摆手:“商大人继续说吧。” 商牟涯点点头,将冥婚当日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讲了一遍,而后递上一张草纸:“这是从丞相府竹肇群的书房中搜出来的图纸,上面画的正是冥婚当日,在外宅布下的阵法。” “另外,微臣还从竹肇群的书房中搜出了许多只产自南疆的法器和玉石。” 由此一来,即便不用说得太直白,司无端也能明白这些东西究竟说明了什么。 竹肇群联合南疆人,意图叛国的事情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只是自己器重多年的老臣,竟然是卖国贼,司无端的脸色多少有些难看,这根本就是打他的脸! 司无端蹙了蹙眉,开口道:“那个阵法,是做什么的?” 商牟涯道:“微臣查阅了不少典籍,推测出这个阵法源自南疆很古老的一种秘术,他们相信有天魔存在,且天魔每四年出来一次,他们每四年便寻一处做法,意为迎接天魔,而被天魔挑中的那个人,则会被奖励长生不老之法。” 司无端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狠狠拍案:“简直荒谬至极!” 堂堂北乾朝的丞相,竟会相信此等邪魅之术!简直丢了光了他北乾的人! “长生不老。”司无端痛心疾首地摇头:“糊涂!真是糊涂!” 一旁的竹清歌听后,更是不可置信地开口:“商大人,您的意思是,我爹为了修的长生不老之法,不惜哄骗我去冥婚,还要将我作为阵法的牺牲品……”竹清歌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重重合眼。 但其实,她这样说得目的,只为了让竹肇群的名声,更加万劫不复。 叛国害人,卖友求生,甚至利用亲女,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不齿的人渣吗? 就连一旁听着的侍卫宫女,都忍不住心疼竹清歌的遭遇。 可李准并没有心疼竹清歌的心理,他也失去了儿子,他的痛苦谁来理解? 李准气得握拳:“竹清歌!本官不管竹肇群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我儿子是你害死的,这个婚,还是要继续!” 他必须要让他可怜的儿子得到安息。 李准如此激动,连司无端都看不下去了,冷着脸提醒他:“李太傅,注意影响。” 这一提醒,李准更是委屈:“陛下您也知道,老臣只有那一个儿子,成天放在手心都怕化了,如今不明不白地死了,老臣还不能为他讨个公道吗?” “公道自然要讨。”司无端蹙眉,他只能将目光转向商牟涯:“李继峰的死,查的如何?” 商牟涯面露难色:“因为碧云寺来往人流较大,加上李继峰已经死了多日,证据和证物都已经被处理,所以……” 竹清歌大概明白商牟涯的意思,他是想说,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最大的嫌疑人仍旧是锦瑟。 她不能让李准继续刁难,于是开口道:“当日的情况,碧云寺的寂鄢大师最为清楚,不妨叫他过来问问。” 商牟涯点点头,他正好也有这个意思:“之前在碧云寺,因为佛门净地,微臣不好多问,如今有陛下在,一定会有所收获。” 商牟涯说的委婉,但他的意思也很清楚,之前询问寂鄢时,他仗着自己是碧云寺住持的身份,对案件调查根本不配合。 若是带到陛下这里,看他还敢不敢装了。 司无端点点头便是同意,不多时,寂鄢便被带来。他对陛下行礼,念“阿弥陀佛”的样子只让竹清歌觉得反胃。 对于李继峰死的那日,寂鄢只是道:“那日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寺内僧人回报,确实只看到锦瑟小姐最后接触了李继峰的餐食。” 竹清歌点了点头:“那日确实说过。”竹清歌胸有成竹道:“不过是为了让大师在陛下面前,再清楚地说一次。”竹清歌的眸子轻挑,说得话更是意味深长。 寂鄢蹙了蹙眉,关于竹清歌的传闻他听过不少,这女人不简单,她如此反应,莫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情? 寂鄢试探性地开口,语气仍是友好和善:“不知云起郡主所谓何意?” “欺君之罪……”竹清歌刻意拉长了声线,将气氛弄得紧张起来:“寂鄢大师……” 还没等竹清歌说完,寂鄢便脸色一变地打断她:“云起郡主这是要平白地污蔑老僧?”寂鄢冷笑:“老僧乃碧云寺主持,受佛祖庇佑,郡主休得胡言乱语。” 第171章 寂鄢大师 见他这个反应,竹清歌心里更是有底,看来她猜测的没有错,李继峰死的事情一定和寂鄢有关系,他和竹肇群之间,应该有着秘密的交易。 竹清歌笑笑,表面上仍是淡定自持地开口:“本郡主不敢妄言,只是忽然想起寂鄢大师当日说,本郡主的八字和李继峰的非常匹配,要用和我冥婚才能解救他……大师还记得这话吗?” 虽然感觉竹清歌不怀好意,说得话也像是在给他挖坑,但寂鄢此刻也别无选择,只能警惕地点点头:“老僧确实说过此话。” 竹清歌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商牟涯:“商大人刚才汇报案情时说过,竹肇群之所以选择我来以冥婚的方式解放天魔,因为我的八字和天魔相和,而我也是少有的命格与八字都解放天魔相匹配的冥婚对象。” 商牟涯点点头:“确实如此。” “那是不是就说明……”竹清歌顿了顿,唇角扯出一个天真的笑意:“我和八字命格,同时与天魔、李继峰相匹配,按此推论下去,李继峰就是天魔的转世咯?” 此言一出,在场人脸色皆变。 李准更是激动,厉声便呵斥道:“竹清歌,你胡说什么!” 天魔虽乃南疆人供奉的神,但对北乾来说,确实不详的征兆。被人说成是天魔的转世,李准一家子都要被当成不详之物对待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竹清歌耸了耸肩,眼神落在寂鄢身上:“是寂鄢大师推算出来的哦。” 话题被丢到寂鄢身上,他更是着急回绝:“老僧绝无此意。” 竹清歌步步紧逼,开口问道:“那大师是何意?” “这……”寂鄢怎么也没想到竹清歌竟能如此的伶牙俐齿。 没等寂鄢反应,竹清歌继续乘胜追击,想直接击溃他的心理防线:“还是说……寂鄢大师是受了有心人的利用,说了违心的话?” 竹清歌如此说,不过是想给寂鄢一个台阶下,碧云寺虽算不上什么国寺,却也建设已久,是很多百姓常常供奉的地方,影响力不小,寂鄢大师更是被大家视为神佛一样高贵的存在。若是直接被竹清歌从天堂揣进淤泥,怕是会让很多人都伤心的。 可寂鄢是何等自信之人,又岂会因为竹清歌的三两句话便暴露? 他只是淡淡地笑笑:“老僧只传佛法,不做违心之事。” 竹清歌也不急,继续耐心地顺着寂鄢的话说下去:“所以,冤枉本郡主杀人,说本郡主应该冥婚……这都是寂鄢大师您的意思了?” 寂鄢根本算不准这竹清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蹙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云起郡主今日叫老僧来,只是为了重复这些话?” “自然不是。”竹清歌忽然对司无端行礼,开口道:“臣女有一人证,请陛下允许传召。” “人证?”司无端嘴角攀起一丝笑意。不愧是竹清歌,果然还留有一手,绝不会做无准备的仗。 司无端大手一挥:“传!” 人便被带到。 寂鄢见到来人,眼底飞快闪过几分慌乱,但很快就被掩藏下去。他镇定地回过眼去,无比寻常地开口:“青竹,怎么是你?” 青竹朝在坐的所有人依次行礼,眼神有些怯懦,声音也很轻,身子甚至不敢靠近寂鄢所在的方向,很抗拒往前凑近。 看的出来,他应该很害怕自己的这个师父。 竹清歌轻拍他的肩膀,开口道:“不用害怕,现在有陛下在场,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 “青竹啊。”寂鄢忽然开口,情绪听不出起伏,却有种无名的压力笼罩在青竹的身上:“陛下面前,记得谨言慎行。” 青竹原本就战战兢兢,被寂鄢这样提醒,更是含糊着不敢说话。 “嗯。”竹清歌也开口,声音温柔如水:“不止有陛下,还有你心中信仰的佛,都在你身边。” 青竹从小入寺为僧,对佛法痴迷,深信万物均有轮回和因果,所以竹清歌的这句话,无非是给了他最大的勇气。 在李继峰死得那日,竹清歌便提前派人盯着寺庙的所有出口,想试图找出形迹可疑的人。 没想到却碰到了收拾包裹准备跑路的青竹。 原以为青竹似是下毒之人,仔细盘问过才发现,青竹善良仁慈,绝非坏人。 青竹抿了抿唇,开口道:“李公子死的那日,我曾亲眼看到有人往李公子的汤碗里放白色的粉末。” 此话一出,在场皆是哗然,寂鄢更是直接出口打断:“青竹,你莫要胡说八道!” 竹清歌立马抓住寂鄢的话柄,不遗余力便开口反驳他:“寂鄢大师为何如此着急?旁人听到这里,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更专心地听青竹后面要说的话,而不是开口打断,除非……”竹清歌冷笑出声:“除非心里有鬼。” 寂鄢也不甘示弱:“老僧只是怕青竹年幼不懂事,在陛下面前说错了话,招致杀身之祸。” 听到杀身之祸几个字,青竹的身子抖了抖。竹清歌一直站在他身边,挡在他和寂鄢的中间。 云起郡主是个好人,他不想好人蒙冤,想到这里,青竹便鼓起勇气继续道:“我看到之后,不敢妄加推测,只能第一时间前去禀告了师父。” “师父却……”要指正自己的师父,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青竹咬了咬牙,说得痛苦万分:“师父却让我不要声张,他说李公子因为身患顽疾,所以偷偷服药。但是这顽疾难以启齿,所以旁人都不知晓。” 青竹说着,头却越来越低:“我对师父的话信以为真,直到……李公子的死讯传来……” 说到这里,竹清歌转脸看向了一旁的李准:“请问李太傅,令郎可患有什么必须偷偷服药的顽疾?” “荒谬!”李准脸色难看:“我儿一向身体强健,连风寒都嫌少患上,何来什么旧疾!” 事情说到这一步,事实已经明了。 “我想,陛下和商大人应该听得很清楚,这白色粉末应该就是害死李公子的毒药,而寂鄢大师在得知有人给李公子下药,不慌不忙不救人,显然下毒之事是他事先便知晓的,或者……”竹清歌一点一点地将事情剥丝抽茧:“或者这毒,根本就是寂鄢大师下的!” 第172章 算是劲敌 寂鄢堂堂住持大师,又怎会那么容易被竹清歌这一番话给吓到?他不慌不忙:“只凭一个小僧人的话,就说老僧下毒?未免太荒谬了。青云年纪小,耳根子软,若被有心之人利用,编造些谎话来污蔑老僧,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竹清歌笑笑,对寂鄢开口道:“青云是你的徒弟,按理说应该会袒护你才对,怎么会和我一起污蔑自己的师父?除非他这个师父做的事情实在有辱佛门,让他看不下去了。” “许是我平日里对他太过严苛,让这孩子心生怨念,毕竟青竹年纪尚小,有时候会有逆反心理很正常,并非云起郡主猜测的那样。” 寂鄢胸有成竹的样子,因为他笃定竹清歌拿不出证据。空口无凭,他堂堂碧云寺的住持,谁敢随便给他定罪? 他对青竹的背叛很是恼火,当初见他是自己的徒儿,便心软放了他一马,让他暂时离开碧云寺,防止他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没成想正是自己的心软,让竹清歌有了可乘之机。 更没想到这个青竹竟真的敢背叛自己!如此一来,这个徒弟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想到这里,寂鄢继续开口:“青竹啊青竹,你可知在陛下面前撒谎乃欺君之罪,刚才云起郡主说什么来着,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竹清歌原想用欺君之罪来提醒警告寂鄢,现在却被他拿来吓唬青竹,实在老奸巨猾! 青竹死死咬着唇,他笃定地对司无端开口:“小僧所言,绝无半句虚言!” 寂鄢冷眼微眯,反问他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第一时间将此事说出来?而是在李公子死后的这么多天才站出来,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是为了帮某人脱罪,才撒谎的……” 寂鄢说到“某人”二字时,还可以看了竹清歌一眼,摆明了就是意有所指。 原本是为了指出寂鄢恶行才站出来的青竹,现在反而成了患有二心的不孝之徒,他死咬着唇,却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两方都没有证据,受偏袒的肯定是寂鄢。 司无端似乎也有些失望,他以为能看到竹清歌准备的精彩大戏,至少也该给他交上一个满意的答卷。 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精彩之处。 忽然有士兵来报:“陛下,殿外有位名叫锦瑟的丫鬟求见。” 竹清歌似乎猜到了什么,忙接过话茬道:“陛下,锦瑟是臣女的丫鬟,还请陛下允许她进来。” 司无端恹恹地点了点头。 锦瑟进殿,给众人请安行礼之后,双膝跪地,呈上一个账本。 “陛下,这是小姐之前派奴婢暗访碧云寺,发现的账本。” 账本?竹清歌心里悄悄犯了嘀咕,她什么时候让锦瑟去偷账本了?而且就锦瑟的三脚猫工夫,还能暗访碧云寺?恐怕还没进碧云寺的大门,就被抓住了。 但既然她能如此自信地交上来,想必背后是有人相助。想到这里,竹清歌便明白过来,顺势便点头。算是应下了这茬子事。 “账本?”司无端蹙眉,眼里带着几分怀疑:“你一个弱女子,能有如此功夫?” 锦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婢自然没有那么厉害,是小姐足智多谋,一步步教锦瑟拿到的。” 司无端笑笑。 又是竹清歌? 连带着她手下的丫鬟,都和她一样机灵。这样想着,眼里的猜忌也瞬间少了许多。 “牟涯。”司无端抬了抬手:“看看那账本。” “是。”商牟涯结果账本,翻开来仔细查验,一般大型寺庙或者官家用的账本,其纸张都是宫里特供的材质,而且每页都要盖印,印章的颜色,大小,雕刻的字体都是非常有讲究的,若是有人造假,商牟涯一眼便能看出来。 他仔细检查之后,抬头回禀道:“陛下,这账本确实是碧云寺的。” 司无端点点头:“可有什么问题?” “很奇怪,碧云寺每一年都有一大笔的支出用于……翻修院墙。”商牟涯眉头紧皱:“按理说翻修院墙,一年时间完全足以,为什么连续修了那么多年?” 寂鄢忙站出来回答:“碧云寺老旧建筑实在太多,所以修缮起来较为困难。” “可本郡主住的时候,碧云寺并未有被修缮翻新的样子,依旧处处破败。”竹清歌轻挑眉眼:“寂鄢大师,这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她终于从寂鄢大师的脸上看到了慌乱的情绪。 “另外……”锦瑟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摞信:“这是小姐之前在竹丞相书房发现的秘函,里面详细记录了竹丞相每年收到的一笔钱财。” 商牟涯接过信件,仔细查阅后惊讶地发现:“数额竟和碧云寺每年用以‘翻修院墙’的数额相同!” 事情到了这一步,寂鄢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而竹清歌也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寂鄢大师,辛苦您解释一下,为何每年要给我爹爹那么大一笔钱?” 寂鄢犹豫了半天,也只含含糊糊地说了个:“巧合而已。” “巧合?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竹清歌冷笑:“既然寂鄢大师不肯说,那不如本郡主来帮你说。” “我一直怀疑,丞相府向来清廉,账目干净,可我爹用以布置阵法的那宅子,那用金子堆出的墙……远远超出了丞相府所能承受的支出能力。” “原来,这些钱都来自于碧云寺啊。” 想到这里,竹清歌迅速抬手,一把抓住寂鄢的外袍狠狠一扯,露出里面的里衣。 司无端眼睛一亮。 这女人简直胆大包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敢扯男人的衣服!这种自信的蛮横,让人忍不住勾唇。 寂鄢还没来得及反应,里衣的衣角便被竹清歌翻了出来。 里面竟赫然绣着一朵金色的莲花! 第173章 竹府倒 竹清歌原本也是赌一把,因为她依稀记得那帮南疆来的黑衣人,每个人都是面罩里面绣着莲花,所以竹清歌便猜测,若寂鄢真的和南疆有关,身上一定会有和南疆相关的证明。 如此看来,她赌的没错。 那莲花赫然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神下,寂鄢自知装不下去,索性“噗通”跪下,希望能求得陛下的宽恕,做最后的挣扎。 “陛下!老僧也是逼不得已啊!求陛下宽宏!老僧绝无通敌卖国之意,还请陛下明鉴!” 竹清歌在一旁忍不住冷笑:“衣服上绣着人家南疆人才信仰的图腾,你还说自己没有卖国之意?” 寂鄢沉沉叹气,眼神确实充满悲剧:“那南疆人能操控鬼神,当初为了逼老僧就范,整日在我寺院中捣乱,鬼神出没,连佛祖都不怕。”寂鄢说到这里,似乎是回忆起了很让人痛苦的回忆,眉心紧紧蹙起:“碧云寺本就距离金陵偏远,鲜少有达官贵人前来上香,加上有邪神作祟,寺院里更是冷清凄楚,老僧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不答应归顺南疆人,碧云寺便会倒下的!” 寂鄢说得可怜,双眼向下耷拉着,早已没了之前的神采。 可是在竹清歌看来,他却是活该,根本不值得同情:“出家人,心中有佛,有善,有爱,怎会相信和惧怕鬼魔!若非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又怎么会惧怕这些?” 竹清歌越说,越觉得可笑:“堂堂碧云寺的住持,竟能说出‘南疆人能操控鬼神’这等荒谬的话来!” 寂鄢摇摇头,口气满是无力抵抗的无奈:“云起郡主,若非亲眼所见,老僧也不愿相信。” “南疆人的巫蛊之术,绝非寻常那种骗人的伎俩。” 竹清歌不想和他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将话锋转了回去:“所以刚才青竹说的话都是真的了!李继峰到底是怎么死的!” 事到如今,寂鄢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是竹肇群吩咐我这么做的。” 听到这里,李准暗暗捏紧了拳头,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虽然他闹了这么多天,但对于他儿子死因的真相,确实第一次这样直面。 就好像当日他儿死时的种种又浮上脑海,那种痛苦的感情,有一次萦绕上他的心头。李准深呼吸,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听着。 “因为要迎接天魔降世,云起郡主您的命格最为合适,可又不知该如何让您心甘情愿地进棺材冥婚,竹肇群便想了这个办法。”寂鄢缓缓道:“先假意让李家前来提亲,竹肇群猜到你一定会拒绝,所以刻意让你和李家制造了矛盾。而后又假装在碧云寺偶遇,接着又制造了大火,原本想直接让大家误会你们俩,早已生米煮成熟饭,却没想到那件事被你顺利化解,于是竹肇群又心生一计,顺势制造了你与李继峰的矛盾,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你讨厌李继峰,为后面悄悄将李继峰下毒害死,做了铺垫。”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叹竹肇群的心狠手辣,能心机如此深沉地陷害自己的女儿,这件事无论放在谁身上,恐怕都是难以接受的打击。 唯有竹清歌,似乎丝毫没有被爆出来的真相所吓到,依旧眼眸平静,透着清冷的疏离。 司无端一直悄然观察着竹清歌的反应,她竟连一丝震惊的情绪都不曾有过。 这是一个普通十几岁女子的反应?更何况她经历了冥婚,鬼神,巫术阵法……怎么听到这些,一点应激反应都没有。 她这幅冷静自持的模样,着实像极了那个人…… “所以。”竹清歌听完寂鄢的话,还不忘帮他做了最关键的总结:“是竹肇群设计害死李继峰,为的是嫁祸给本郡主,好让本郡主冥婚,做他阵法的牺牲品。” 寂鄢沉沉地点了点头。 到了如今,竹清歌连“爹”都不叫了,明显是要和竹肇群划清界限。在外人看来,云起郡主这是大义灭亲,高风亮节乃豪气风范。但对于竹清歌来说,她早就想和竹肇群划清界限了。 恨不能和整个丞相府都划清界限。 “现在证据确凿。”竹清歌看着李准,虽然他咄咄逼人,但毕竟为了自己最重要的儿子,行为过激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也算是被竹肇群利用了的可怜人,想到这里,竹清歌的口气便也放软了些许:“真相大白,还请李太傅节哀。” 李准脸色惨白,从头到尾,他都像个傻子,被竹肇群带着走,一步步将自己的亲儿子送上绝路。 “竹肇群如此行径,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为之不齿,这等作为何止是丧心病狂,简直连做人都不配!”竹清歌情绪有几分激动:“李公子的事情,本郡主也很遗憾,可我们都是被竹肇群这个疯子害了的人,就不要相互为难了。” 竹清歌这话是说给李准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想告诉李准,当初强迫她冥婚的事情,她不再追究。而李准,也不要再污蔑和刁难她了。 真相大白,李准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疯子。 对于竹清歌,他心里升起几分愧疚:“云起郡主,这件事……”李准沉沉叹气:“是老夫对不住你,就……就算老夫欠下你一个人情吧。” “本郡主也在此谢过李太傅的谅解。这本就不是你我的错。”竹清歌的意思就是想提醒李准,罪魁祸首是竹肇群,几遍他死了,也不能轻易放过他! 李准点点头,转身朝司无端恭敬行礼之后,开口道:“陛下,如今证据确凿,竹肇群勾结外敌,意图叛国,残害忠良之子,又在金陵秘密行巫蛊之术,意图杀害亲子,实乃十恶不赦。 让人不齿!现老臣恳请陛下下旨,废去竹肇群丞相的名号!将其贬为奴隶,以儆效尤!” 被贬为奴隶,意味着竹肇群的尸体不得入宫棺,只能被丢弃在乱葬岗,任由野兽的啃食。而且他的名字也会从北乾国的手册里彻底删除,他再也不是人人敬仰的竹肇群,就算未来有人提起他,也只能是百姓们饭后闲谈的笑柄。 竹肇群努力一生的东西,不过名利。他最在意的也是自己的名声,以及身后事。他本想做个流芳千载的好丞相,现在却连名字,都只有被唾弃的份。 第174章 心悦他 竹肇群的所行所得,落此下场并不可惜。而且李太傅痛失儿子,于情于理都该给他些宽容,司无端摆了摆手,表示同意:“就按照李太傅所说,废除竹肇群丞相封号,变为奴隶!”司无端眼眸深邃地落在竹清歌的脸上:“丞相府如今,唯剩竹清歌一人,虽令人惋惜,但死去之人却都是罪有应得,不足留恋,既然如此……” 司无端说着,顿了顿继续道:“将丞相府特改为郡主府,希望从此以后,竹清歌你能带着新的郡主府,重新开始更好的生活。” 竹清歌“噗通”跪地,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谢陛下隆恩。”她说着语气里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哽咽:“清歌从此孤苦,感谢陛下的鼓励,否则清歌真不知该如何支撑下去。” 司无端在这种时候给竹清歌这样的恩典,给看似陷入深渊之人一只援手,为的不就是让对方感激涕零,记住他的恩典,再继续培养,让她成为对他无比忠心之人? 司无端的套路一向如此,竹清歌早就已经摸透了。 既然他喜欢这样,那竹清歌便成全他这样。 “行了。”司无端点点头:“快起来吧,如你有任何需要,随时向朕开口。” “谢陛下恩典。”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从珠儿到李嬷嬷,从王世溪到王曼禾,从竹画意到鑫王……最后是竹肇群。丞相府的辉煌一点一点地被竹清歌毁掉,她毁了这个家,从内部人员一一瓦解,最终直至他们分崩离析。 竹清歌站在丞相府的外面,看着宫人正爬上房顶,将印着“丞相府”三个大字的牌匾摘下来,从此竹肇群的一代辉煌就此落幕。不,不是一代辉煌,而是他卑劣自私的人生,终于拨云见日,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真面目。 “郡主。”宫人将牌匾摘下,走到竹清歌的面前,行礼道:“这牌匾如何处置?” 竹清歌轻轻抬眼,轻蔑又鄙夷的目光落在“丞相府”三个大字上,而后云淡风轻地开口:“烧了吧。” “是。” 牌匾被放在门口的地上,宫人们将火把丢在牌匾上,火苗瞬间燃了起来,金色的大字在烈火中慢慢模糊不见。 “你们都下去吧。” 换好了牌匾,竹清歌将下人都遣散离开,她又朝暗处挥了挥手:“愈白哥哥,出来吧。” 时愈白一个闪身,便到了竹清歌的身边。 “歌儿。”时愈白笑笑:“恭喜你。” “应该是恭喜我们。”竹清歌而扬了扬眉:“总算,让这个奸佞小人罪有应得。” “对了。”竹清歌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多亏了你派锦瑟送了碧云寺的账本给我,不然要指正那寂鄢的罪,还得费不少力气呢。” 时愈白眉眼深邃,犹如秋水深寒:“好在还够及时,终于将竹肇群的势力,连根拔起。” “只是……”竹清歌眉眼的欢愉和轻快,只维持了几分钟,便又换上了沉稳和冷寂:“竹肇群死,不过只是我们复仇之路的第一步,前路漫漫,真正困难的,还在前面。” “歌儿。”时愈白轻轻揽过竹清歌的肩膀:“有我陪着你,不用担心,一定可以的。” 有时愈白在,确实会安心不少。 “呃。” 忽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颗石子,正中时愈白的手背,这石头子虽小,可杀伤力却不容小觑,时愈白的手痛得从竹清歌的背上猛地收起,仍忍不住痛得抽搐。 扔石子之人,功夫定然了得。 “谁?” 忽有花香拂过,这特殊且高调的香气,伴随着一阵好听的轻笑声,徐徐靠近。 “本督的女人,不喜欢旁人随便触碰。” 沈肆听不知从哪儿进来的,上一秒还要顺着声音去寻找他的身影,下一秒他人就已经出现在了竹清歌的身边。 大手伸出,直接便将竹清歌揽进了怀里。 如今竹肇群已死,他们的身份也彼此交代,他再无需要避讳的地方,大喇喇地就把竹清歌抱在怀里,笑容精绝,能领诸神都拜倒。 竹清歌被他这样忽然一搂,有些害羞,下意识地推肘表示抗拒。可是她刚用力,就被沈肆听揽的更紧。 “你这是干嘛。”竹清歌虽然蹙着眉,但是语气确实温柔的,丝毫看不出任何的不悦:“被旁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这里现在是郡主府。”沈肆听淡淡道:“你说了算的,谁敢多嘴?” 时愈白见这二人如此亲密,先是一愣,回过神来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你们这是?” 不等竹清歌回答,沈肆听便先一步宣告了主场:“正是你看到的那样。” 时愈白惊诧地看着竹清歌,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竹清歌知道,她和沈肆听这件事情,对时愈白来说肯定有些难以接受,毕竟之前沈家和顾家也算是死对头,而竹清歌在复仇如此关键额时候,和沈肆听在一起,很难让时愈白不乱猜。 “愈白哥哥。”竹清歌抿了抿唇,原本想找一个更好让时愈白接受的说辞开口,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说。 “我心悦于沈大人。” 这几个字她说得简单,可听到的两个人,皆是一惊。 尤其是沈肆听。 虽然他知道,这丫头已经将他视为自己人,可“心悦”二字如此之重,尤其是对于重活一世的竹清歌来说,便更加后重要。 可她却将这“心悦”给了他。 有种暖流涌上心头,带着让他惊讶,又带着某种难以自持的冲动。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竹清歌表达对自己的喜欢,这种感觉很好。 沈肆听觉得非常满意。 第175章 郡主府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沈肆听吃惊,也让时愈白赫然愣住。 他愣神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和沈肆听?你知不知道……” 若是此刻细数沈肆听的十宗罪,别说十宗了,千宗万宗都能数得出来!竹清歌不可能不知道沈肆听之前做过的事情,她怎么会! 似乎看出来了时愈白的迟疑,竹清歌缓声开口:“很多事情,其实都是误会,沈大人虽然手段阴狠,说话难听,为人小气,又脾气暴躁……” 沈肆听听着听着,原本舒缓和睦的眉头便慢慢紧蹙起来,越听越觉得不对,这丫头就算想要欲扬先抑,这抑地也太长了吧…… 竹清歌说完一堆沈肆听的缺点,最后潦草地补充了一句:“但他不是坏人。” 沈肆听:“……” 真还不如不夸。 “歌儿。”时愈白还是觉得放心不下:“他知道……” 时愈白想问,沈肆听知道竹清歌的真实身份吗?他和季琢如此水火不相容,又如何能接受? “他知道。”竹清歌慢慢垂下眸子:“他……早就知道。” 知道?还早就知道?时愈白吃惊不已。如果沈肆听早就知道竹清歌的真实身份,那他不光乜有陷害她,没有想过复仇,反而处处帮衬竹清歌…… 时愈白忽然觉得,或许真的是他以前对沈肆听的看法太过片面。歌儿已经长大了,他应该相信她的判断。 想到这里,时愈白把双手作揖,忽然对沈肆听认真鞠了一躬。 “既已如此,从此往后,愈白便辛苦沈大人,好好照拂歌儿了。” 沈肆听黑眸微眯:“这不用你来说。” 竹清歌看着沈肆听和时愈白,一个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一个是她从小长大的哥哥,二人和睦,她觉得开心极了。 “对了。”竹清歌道:“我准备把这里重新翻新一下。” “所有丞相府的旧东西,都不留。” 沈肆听点点头:“好,一切重新开始。” 竹清歌只是这样计划了一下,结果第二天一早,郡主府门口就陆陆续续地来人,先是扛着一套紫檀桌椅的小厮,恭恭敬敬地走到门口,笑得满脸美讨好:“奴才参见云起郡主,这是沈大人送给您的上好紫檀桌椅,您看给您搬到哪里?” 竹清歌回过神来开口道:“先放院子里吧。” “好嘞。” 他身后紧跟着一个抱着几个青花瓷瓶的小厮:“云起郡主,这是沈大人送给您的古瓷,您看给您放大殿里可好?” “好的。” 一个接着一个地上前,从桌椅板凳一直送到壁画茶杯,应有尽有,且都是最上乘的好东西。 这沈肆听,说他富可敌国似乎都有些谦虚了,就他送来的这些东西,甚至比她之前还是皇后时的吃穿用度都要好。 府邸重新翻新,下人自然也该又一次彻底的大换血。毕竟之前这里是丞相府,在竹肇群身边伺候的下人们,难免不会对竹清歌有所怨言。 而且,这府里或许还藏着其他南疆的细作,用以和竹肇群相互照应。所以府邸里之前伺候竹肇群院子的下人,都被竹清歌遣散了。 但她也给每个人一笔丰厚的安家费用,算是仁至义尽。 李管家和陈嬷嬷算是在丞相府时间最久,地位最高的,就算是竹画意和竹清歌,也没他们在府里的时间长,所以从前竹画意和竹清歌见到他们,都客气礼貌,更从不使唤他们做事。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加不安全。 安家费都是根据在府中伺候的时长来给的,所以他们的安家费最高,也最丰厚。李管家数了数,有些吃惊:“云起郡主如此大方,就算我在这府里干一辈子,恐怕都拿不到这么多银子……” 陈嬷嬷却满脸的鄙夷:“什么云起郡主,不就是陛下给了她个虚名,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 李管家皱了皱眉头,提醒道:“拿了人家这么多银子,也算是吃了她的恩惠,哪能翻脸就说人家的不是?” “这些银子本就是我该得的!”陈嬷嬷道:“我可是看着她长大的人,现在出息了,就把我们都赶出府去,简直就是养了个白眼狼!” “白眼狼?” 忽然一阵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管家和陈嬷嬷转过身去,看到竹清歌一身青色萝裙,简单大方,却带着清冷的疏离和冷漠。 陈嬷嬷的身子先是一震,有些心虚,但毕竟她是这里的老嬷嬷,何须惧怕她这个小丫头片子? “奴才拜见云起郡主。”陈管家先行了礼。 陈嬷嬷才很不情愿地跟着行礼。 “刚才陈嬷嬷说本郡主是……”竹清歌蹙眉,眼里是摸不透的阴沉:“是白眼狼?” 陈嬷嬷眼神闪躲,不知该作何解释。一旁的陈管家见状,忙站出来打着圆场:“陈嬷嬷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说,自己舍不得竹府,毕竟呆了这么多年,忽然要走,自然是悲伤的。” 竹清歌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她想了想,轻轻地笑了笑:“既然陈嬷嬷舍不得走,本郡主也不是个专横的人,那陈嬷嬷便继续留在府里。” 听到这里,陈嬷嬷眼睛一亮,能留下当然最好了! 等不及就忙谢恩:“多谢郡主的宽宏。” 竹清歌点点头,又向陈嬷嬷伸出了手。 陈嬷嬷一愣:“郡主这是?” “今天不走了,这安家费自然也要还回来的。” 听到这话,陈嬷嬷又犹豫了,她将手里的钱袋子往怀里又紧了紧。 这么多钱,都到她手里了,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陈嬷嬷实在贪心,她就是又想要这银子,又想留在这竹府养老。毕竟她呆在这里,什么活儿也不用干,月月按时领月钱,时不时帮忙调教一下新来的丫鬟,日子滋润又舒服,总好过出去风吹日晒。 “郡主,奴婢也算是这府中的老嬷嬷了,这些银子,您就当犒劳我这些年的辛苦,赏给奴婢吧。” 竹清歌冷笑:“对哦,自本郡主出生以后,陈嬷嬷便已经在府里了。” 第176章 外公 “是啊是啊。”陈嬷嬷忙点头:“郡主那时年幼,是奴婢陪着您长大的!” 陈嬷嬷打起了感情牌:“若是您此刻将奴婢赶出去,旁人会说您不懂感恩的!到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说您遣散府里的下人,是因为心虚!万一有人最毒,污蔑您和竹丞相的死有关系……那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哦?”竹清歌挑起眉:“陈嬷嬷是从哪儿听来的这话?” “奴婢没有听谁说,奴婢是说,若您将奴婢赶出府去,会有人这样猜测您的……” “哦……”竹清歌将这个字的尾音拉的很长,她眼里有寒光闪过,凌厉的眸光落在陈嬷嬷的脸上:“那这些话,就是陈嬷嬷心里想的话咯?” 陈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不是不是!奴婢怎敢有这个想法。” “不是听来的,又不是你自己想的,那是哪里来的念头?做梦梦到的?” 陈嬷嬷眼神慌乱地闪躲着,余光撇向一旁的陈管家,想要求得他的帮助,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是陈管家,也帮不了她。 陈嬷嬷本来就脑子不灵光,嘴巴也笨,这么一番下来,更是直接说出了心里话。 “如果郡主不想让别人这样议论,那就让奴婢留下来,这钱也别要走了,您都是郡主了,别那么小气。” 在一旁站着的李管家,听了这话,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越说越错,越错越说,简直没救了。 竹清歌的眼神已经冷如冰霜:“陈嬷嬷的意思是,本郡主今日若赶你出去,你就会找人散布这些谣言,是吗?” 陈嬷嬷攥紧了钱袋子:“奴婢会管住自己的嘴,但旁人说什么,奴婢可管不住。” “呵。”竹清歌摆了摆手:“陈管家,你先下去吧。” “是。” 陈管家逃似地跑了。 陈嬷嬷忍不住紧张起来。 “陈嬷嬷。本郡主最讨厌别人的威胁。” 竹清歌眼底的光实在让人瘆人:“你猜,你今日能活着走出丞相府吗?” 陈嬷嬷心里一紧,“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郡主息怒!奴才胡说的!奴才胡说的!” 说着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一下接着一下。 “啪---啪---啪--” 竹清歌只是冷眼看着,等她把脸颊都打的红肿无比了,才继续开口:“刚才陈嬷嬷说,看着本郡主从小长大,这也让本郡主想起来,小时候的种种回忆。” 以为竹清歌是在考虑旧情,陈嬷嬷赶紧顺着说下去:“郡主就念在过去的情分上,饶了奴才吧!” “过去的情分?”竹清歌冷笑:“陈嬷嬷指的是,生气了就来柴房用鞭子抽我,还是眼睁睁看我掉进水里,却连救也不救?” 陈嬷嬷最是势利,以前竹清歌不受宠,她自然从未对竹清歌好过。 想到这里,陈嬷嬷后脊发冷,看着竹清歌冰冷嗜血的眼神,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别走了。”竹清歌笑笑,可笑容却无比可怖:“留下吧。” 陈嬷嬷如愿以偿,带着她的钱袋,被永远埋在了丞相府的后院里。 竹清歌正在院子里品茶,宫里忽然来人通传,陛下宣召云起郡主入宫。 奇怪,前天才入的宫,今日怎么又叫她?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她还是打扮了一番,准备出发。 朝阳殿内,除了司无端坐在主位,身侧还坐着竹诗意。 下面还站着王齐铭。 王齐铭?竹清歌心里微沉,自从王世溪和王曼禾死后,似乎就再也没有听到关于王齐铭的消息,他低调到让竹清歌险些把他给忘记了。 如今再见,才想起来,他还是瓦竹诗意的外公,就算家道中落,也不至于过的太惨。 竹清歌和王家的过节一点也不小,所以王齐铭在此时出现,一定没有好事。 但表面上,她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臣女竹清歌,拜见陛下,拜见诗妃娘娘。” 王齐铭现在无官无职,见了竹清歌,反而还要给她行礼。 “草民拜见云起郡主。” 竹清歌慌忙开口:“外公快快请起。” “竹清歌。”司无端缓缓开口:“在郡主府住的可还习惯?” “除了偶尔会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一切都如往常,谢陛下的关心。” 司无端点了点头:“竹肇群刚死,继续住在那宅子里,难免睹物思人,就算他再如何罪孽深重,也仍是你父亲。” 听到司无端这么说,竹清歌心里慢慢与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话不像是司无端的风格,他很少这么有耐心地去说一件事,更何况,还会如此设身处地地为竹清歌着想。 根本就不像他! 竹清歌内心腹诽,但还是耐心听了下去,并未有任何情绪外露。 司无端继续道:“加上郡主府的翻新也需要一段时日,这段时间,你暂且住在王府可好?” “王齐铭是你的外公,也算是你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住在他那里,也算是能找些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 竹清歌内心冷笑,上一次她和王世溪的事情,司无端怎么可能不知道,从王府找家的感觉? 是找自杀的感觉才对吧! 但就竹清歌对司无端的了解,他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违背他的意思,虽然表明上会像个懂忠言逆耳的明君,但实际上心眼极小,非常记仇,违背他意思的人,都会被他在心里重重记上一笔。 所以这事儿即便在如何蹊跷,竹清歌也只能感激涕零地答应。 “陛下如此关心臣女,臣女受宠若惊,若外公不嫌弃,不怕我去叨扰,清歌自然非常愿意。” “草民怎会嫌弃郡主,都是一家人,我这个做外公的,自然希望一家人都能整整齐齐地在一起。” “对了,听闻郡主府重新翻修,朕也准备了礼物赠与郡主。” 竹清歌有些吃惊:“陛下已经让清歌有了自己的府邸,清歌惶恐,不敢奢求更多。” 这司无端,好端端的对她如此上心,实在让人不得不警惕! “毕竟是朕亲封的郡主,你不必惶恐,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第177章 传家宝 既然司无端都那样说了,竹清歌若是继续推脱,定会惹得龙颜不悦。况且她也想看看,司无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想到这里,竹清歌微微欠身行礼,开口道:“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过陛下的恩典了。” 司无端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抬起手,吩咐手下道:“东西带上来。” 赵公公端着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绣花的手帕,竹清歌走上前去将手帕掀开,一串十八子的碧玉佛珠静静躺在托盘的中间。 碧玉温润通透,即便是没有阳光的室内,仍旧透着莹莹的碎光。 竹清歌心里狠狠一沉,抬起的手就这样赫然僵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动作。 这珠子不是普通的佛珠,是他们季家的传家之物。这佛珠原是季琢的奶奶,在临死前交到季琢手上的,告诉她若是有朝一日,她遇见了那个想要一生相守的男人,便将这佛珠赠与他。 那佛珠对季琢来说极为珍贵,若非当年爱惨了司无端,她又怎会将此等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幕回到脑海,竹清歌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浑身的血液都忍不住倒流。 司无端似乎总有办法能让她失控,竹清歌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不能让司无端的计谋得逞! 事到如今,他还在试探她。 “云起郡主这是怎么了?”司无端眼神清冷地观察着竹清歌的表情,见她有些发愣,便心生怀疑地问出声:“可是认得这佛珠?” 短暂的失神过后,竹清歌很快回过神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眨了眨眼道:“陛下,这佛珠看上去便名贵无比,并非普通珠串这样简单,清歌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如何受的起这般贵重的礼物……” 竹清歌说着,还有些心虚地看向司无端身边坐着的竹诗意:“诗妃娘娘在此,看着陛下赠这样名贵的珠串给臣女,实在……” 竹清歌言下之意,她是怕竹诗意会吃醋不高兴。 司无端眼底的猜忌被消去了几分,原来是碍于诗妃的面子不敢收。 没等司无端开口,一旁的竹诗意便先很贴心地开了口:“云起郡主这是说得哪儿的话。陛下欣赏云起郡主,便是云起郡主的福气,本宫身为云起郡主的姐妹,自然是替你开心的,怎么可能会吃醋呢。” 竹清歌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终究还是将那佛珠拿起来,小心地捧在手掌心,仔细地看过去,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在司无端的面前,她又尽量假装在掩饰自己的喜欢的情绪。 “反倒是清歌多虑了。”竹清歌捧着佛珠,对司无端行礼道:“臣女谢陛下的赏赐。” 离开了朝阳殿,竹清歌先回郡主府收拾东西,好搬去王府。 回想起今日之事,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司无端不会莫名其妙地让竹清歌搬家,毕竟他刚赐了郡主府给她,赐了却不让马上住,这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想来定是那王齐铭和竹诗意联手,在司无端的面前吹了吹风,让司无端又一次开始怀疑竹清歌,所以让竹清歌住王齐铭家里去,好让王齐铭能时时刻刻监视竹清歌。 又用那佛珠手串来试探她……这一切恐怕都是竹诗意在背后搞鬼。 既然如此,她能让堂堂的丞相府陨落,一个小小的王府,又算得了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王齐铭便派人来接竹清歌过去。看着门口停的那六人抬着的大轿子,竹清歌冷笑点了点头。 虽说她这郡主的身份不过就是个空头衔,有名无实罢了,但用来压一压王齐铭这种没身份的老家伙,还是很好用的。 她上了轿子,一路便到了王府的门口。 王齐铭早早便在府邸门口等候,见轿子来了,又匆匆走下台阶,站在轿撵旁边等着竹清歌走下来。 “云起郡主。”王齐铭脸上挂着热情的笑意:“轿子坐的可还舒服?” 竹清歌点点头:“外公太客气了,我自己过来就行了,怎能劳您如此兴师动众地接我过来。” 王齐铭笑笑:“你现在贵为郡主,哪能那么随便?好了,快跟外公进去,今日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吗,就等你回来吃呢。” 王齐铭带着竹清歌入府,穿过香味氤氲的花园,便到了水云苑。 “王府没有丞相……哦不,是郡主府那样气派,但这水云苑也算是冬暖夏凉的好院子,屋子都已经收拾整齐,希望郡主能住的舒服。” 竹清歌走了进去,便看见院子里站了足足两排的丫鬟和家丁。 “这是?” 王齐铭开口解释:“这是水云苑的下人,这段时间便由他们伺候郡主您的生活起居。” “都出去吧。”竹清歌摆了摆手:“本郡主喜静,就算是以前在府里,院子里也只有锦瑟和几个打扫院子的下人罢了。” “郡主放心,这些人都是经过调教的。绝对不会吵到您。” 看王齐铭如此坚持的反应,竹清歌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好端端地给她安排这些下人,明面上说得是来伺候她,但真正目的应该是来监视她的吧。 她以前人微言轻,知道被监视,却还要假装无事发生。但如今她贵为郡主,不想忍的事情自然不用去忍。 “本郡主不喜欢他们在这里。”竹清歌清冷的眼神落在王齐铭的脸身上,虽然是笑着的,但让人看去,却总忍不住后脊发凉…… “外公,请您让他们都出去吧。” 竹清歌在这里用了个“请”字,但语气分明就是连半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王齐铭吃了瘪,心里一肚子的火。这个竹清歌,自从成为郡主以后,更加目中无人!竟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驳他的脸面。 但王齐铭不敢多说什么,笑意僵在嘴角,片刻才点头。 “既然郡主不喜欢,外公这就让他们走。” “郡主就现在院子里休息休息,休息好了便来前厅用膳吧。” 第178章 入住王家 午膳安排在正厅,王硕站在坐在桌前面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唤。 “外公,那个竹清歌什么时候出来啊,再不来,本少爷可就饿死了!” 王硕是王齐铭最疼爱的大孙子,从小便被娇惯着长大,自从王世溪死后,王硕更是成了王齐铭唯一的孙子,所以更是备受宠爱。 “硕儿,不是让你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吗,再忍忍,再忍忍竹清歌就出来了。”王齐铭温柔地开口,好声好气地哄着他的孙儿:“这顿饭毕竟是专程为竹清歌准备的,若是不等她来,我们就开始吃了,到时候落得个不尊敬郡主的罪名,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硕眉头紧蹙着,语气里满是嫌弃:“什么云起郡主,不就是丞相府住柴房的野丫头!卑贱的人永远都是卑贱的,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真是异想天开!” “硕儿!”王齐铭慌忙看向门口,幸好没有人在,否则这话传到竹清歌的耳朵里,就惨了! “这种话,绝对不能再说了!” 王硕情绪更加暴躁,他祖父什么时候这样凶过他?现在就因为一个竹清歌,连饭都不能吃,这可是他的家! “祖父!”王硕气呼呼地开口:“一般您在正厅设宴款待的,都是身份尊贵的上宾!她竹清歌何德何能让您如此对待?她可倒好,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现在迟迟不露面,让您在这里等着,摆明了是没把您放在眼里!没把我们王家放在眼里!” 话虽这么说,王齐铭心里也确实赞同王硕的说法,要说他心里没气,怎么可能?可眼下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他相信,竹清歌现在笑得多欢,到时便哭得有多惨。 思绪飘远,却忽然被一阵清冷的嗓音拉了回来。 “谁说本郡主没把王家放在眼里?” 竹清歌一身明淡紫色萝裙,发髻高梳起,戴了一支银钗。清冷高贵,带着疏离。 王齐铭心里一惊,慌忙开口,想将话题转移到别处:“郡主休息好了?水云苑可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如果有,我现在就差下人去办。” 竹清歌礼貌地笑笑回应道:“劳烦外公了,一切都很妥当。” “那就好。”王齐铭开口:“那就快吃饭吧,外公特意为你准备的。” 竹清歌却摇了摇头:“正厅设宴款待的可都是上宾,清歌无德无能,还没有自知之明,这正厅的饭,清歌恐怕无福消受。” 说着便转身要走。 竹清歌这是把刚才王硕说的话都重复了一遍,看样子她都听见了,王齐铭见状,赶紧换上一脸的赔笑:“郡主莫要在意,这孩子从小骄纵惯了,就连在陛下面前都口无遮拦,您就别同他一般计较了。” 王齐铭搬出陛下,无外乎就是想告诉竹清歌,陛下都能如此宽宏大量地不计较,她一个小郡主,就更没资本去计较了。 竹清歌冷笑出声。 “外公都如此说了……”竹清歌故作宽宏大量地点点头:“那本郡主再计较,倒显得太小心眼了。” 王齐铭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竹清歌话音落下,眼神转向一旁的王硕,又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毕竟就算是被狗咬了一口,也没有咬的道理嘛。” 王硕本来就一肚子的火,竹清歌这话就差指着鼻子骂他是狗了!他自然直接炸了锅。瞪着眼站起来,口气非常冲:“你骂谁是狗?” 竹清歌说这句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刺激王硕发火,这种习惯了被人捧着的贵公子,最容易被激怒了。 人一旦被激怒,便更容易被人抓到短处。 “本郡主什么都没说。”竹清歌一脸的无辜:“你叫什么叫?” “叫”这个字,分明就是用来形容狗的,竹清歌虽然没有明说,但还是话里话外地都在讽刺骂他! 王硕气得咬牙。 “你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敢骂本公子,信不信本公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硕此话一出,王齐铭便急忙想去捂他的嘴。但紧赶慢赶地还是慢了。 “硕儿!”王齐铭冷声怒吼道:“郡主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不得无礼!” 王硕都如此过分了,王齐铭也只是不痛不痒地骂几句。看他那僵硬在身侧的手,恐怕是想做做样子扇他一巴掌,但又实在舍不得,便最终也没打他。 竹清歌可不能白受气,她眼睛低垂着,沉沉叹了口气:“既然表哥如此不待见我,那我又何必自找没趣?我好歹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何须寄人篱下这么难看?锦瑟,去水云苑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回去了。” 一听竹清歌要走,王齐铭便承不住气了,他赶紧站到门口拦着竹清歌的去路:“郡主这是何必,竹肇群死了,外公便是你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又怎能弃你于不顾?外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回去那个伤心的地方的!” 王齐铭说得好听,倒真把自己当成一个好外公了。 更是给监视她这件事情,安了个更冠冕堂皇的帽子。 “谢谢外公的好意,但清歌不是个可以随意被羞辱欺负的人,这丢的不光是清歌自己的人,还有赐给清歌郡主身份的陛下。清歌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维护陛下的颜面。今日表哥嘲讽我不配,说我寄人篱下,我继续死皮赖脸地留下,改日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旁人只会小云起郡主没出息,更没骨气。” 王齐铭脸色难看,他知道无论如何都必须留住竹清歌,他索性咬了咬牙,将王硕一把拽过来,又抬脚踹在了王硕的膝盖后面。 “噗通”一声,王硕便跪在了地上。 “给郡主道歉!”王齐铭冷声道:“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王硕被这一脚踹蒙了。 他不理解,竹清歌以前有丞相府撑腰,要给她留面子也就罢了。现在丞相府都倒了!竹肇群名声臭如狗粪!竹清歌作为他的女儿,又有什么好惧怕的? 不就是个没实权的郡主,更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不明白祖父如此卑微的姿态是因为什么。恐怕是年纪大了,胆子小,听到郡主两个字,就不敢造次了。 真是丢了他王家的人! 第179章 王憾生 “我不道歉。”王硕目光轻蔑,带着桀骜和鄙夷:“你害怕她,我可不害怕!祖父你忘了她把我们家害得多惨了吗!你现在居然还要收留她!” “孽障!”王齐铭几乎快要被王硕给气死了,若他继续说下去,很难不让竹清歌真的起疑心,竹清歌这个人本来就难对付,若让她起了疑,那就更难下手了。 “来人!”王齐铭横眉竖眼地开口:“王硕胡言乱语,脑子混乱,以下犯上!从今日起便关进柴房,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外公!”王硕瞪圆了眼睛,但没等他多说什么,管家就已经匆匆领命,将他拉了下去。 至此,王齐铭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孩子说话没有轻重,惹得郡主不高兴,老夫在这里代他给您道歉了。” 王齐铭的态度已经卑微至此,若竹清歌继续刁难,倒显得她不识大体了。于是也换上一个礼貌地微笑:“王家的少爷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年轻气盛呢。” 她这话说得就是当初的王世溪和现在的王硕。顺便讽刺一下王府的少爷,一个比一个没有教养。 王齐铭只能假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礼貌赔笑。 住进王府的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闹剧,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会很精彩的。 晚上时分,竹清歌因为换了新的住处,一时间有些不习惯,睡不着觉就在院子里走走,却听见一墙之隔的隔壁院落,传来争吵的声音。 竹清歌问负责打扫院子的丫鬟:“隔壁住的是谁?” 丫鬟恭敬回答道:“回郡主的话,隔壁是旧屋,住着王憾生。 “王憾生?”竹清歌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似乎不记得王家有这样一号人物啊。 丫鬟点点头:“王憾生是我们王家的三少爷,平日里不常出门,久居后院。” 三少爷?王家什么时候有个三少爷了? 似乎是看出了竹清歌的狐疑,丫鬟便开口解释道:“王憾生是老爷领养回来的孩子,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三少爷的存在。” “领养?”竹清歌疑惑地开口:“不是已经有王硕了,为何还要领养?” “这……”问到这里,那丫鬟便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锦瑟开口提醒道:“郡主问你话,你如实回答便好,莫要隐瞒。” “是。”那丫鬟低着头,小声开口道:“之前府里请了一位大师,算出王硕少爷的命格里将有大灾,可能活不过二十五岁。如果要破这种命格,便要找和少爷相同命格之人,来代替他受此大灾,方能保王硕少爷平安健康。” “所以,王齐铭领养这个叫王憾生的男子,就是为了替他孙子王硕去死?” 丫鬟不敢回答,但是怯懦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竹清歌忍不住咒骂,这王齐铭还真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 旁边的吵闹声还在继续,竹清歌皱了皱眉,转身便朝院门走去:“去看看。” 锦瑟连忙跟上。 院子里,一个丫鬟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沾着血渍,到处都是鞭子抽打过的痕迹。她身前挡着一个白衣男子,男子的衣裳剪裁敷衍,布料粗糙,头发更是连个像样束发带都没有,但即便是这样,仍难掩他出尘艳艳的清冷气质,五官深邃精致,有种乱世中家破人亡的孤苦贵公子。 原来他就是王憾生。 “清音她没有偷东西!你再打下去,她会死的!” 但站在王憾生面前的老嬷嬷,却一副轻蔑高傲的表情,甩动着手里的鞭子,厉声道:“那屋子只有清音进去过,她出来以后东西就不见了,除了她还能有谁?!” 地上的女子身子单薄,唇色惨白无比,她无助地不停摇头:“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拿……”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憾生冷声道:“也可能是有人悄悄拿了那东西,然后栽赃嫁祸给清音!” 说到这里时,那老嬷嬷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就被门凶恶代替:“三少爷,您最好让开,鞭子不长眼,若是伤了您,难受的可是您自己!” 这一幕,竹清歌越看越觉得熟悉。 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重生成丞相府孤苦无依的小姐,身边唯一忠心的丫鬟被人诬陷偷窃,她却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丫鬟被人打死。 珠儿…… 竹清歌想到这里,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小姐……” 就连一旁的锦瑟也看不下去:“那个叫清音的姑娘,好可怜啊,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竹清歌摇摇头:“静观其变。” 只见那嬷嬷甩起鞭子就朝着清音的方向抽去,鞭子却王憾生一把抓住。 那嬷嬷想将鞭子抽回来,可是王憾生的力气很大,握住以后,嬷嬷根本收不回鞭子。 嬷嬷气急败坏地开口:“好啊!要造反是不是!”她忽然大喝:“来人啊!” 不多时便匆匆跑上来几个壮实的男丁。 “清音偷盗府中财物!不知悔改!给我把她抓起来!” 家丁得令后,直接将王憾生的双手架起来,拖拽到一旁,而后又上前两个男丁,直接将清音给捆绑了起来。 “这丫头虽然手脚不干净……”那嬷嬷走到清音的面前,抬手轻捻起她的下巴:“但模样却是不赖,就……赏给你们俩玩玩了。” 那家丁听到这里,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多谢嬷嬷。” “不可以!”王憾生眼神带着怒意,低吼出声:“你们不许动她!” “不许?”嬷嬷走到王憾生的面前,轻蔑一笑:“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许’这两个字?” 王憾生暗暗捏紧了拳头。他眼神里的愤怒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让人心悸的狠意。 就在那嬷嬷转身要走之时,王憾生猛然抬手,挣脱开身边两个家丁的控制,而后从袖口滑落出一只短剑,没有任何犹豫地便插进了那嬷嬷的胸膛。 第180章 死了 那嬷嬷双眸惊恐地瞪着,眼球凸起,模样瘆人。 片刻后,有鲜血从那嬷嬷的唇角溢出,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嘴唇刚刚张开,便呕出了一大口血。身子更是软弱无力,被王憾生轻轻一推,便朝身后倒了过去。 她死的时候,眼睛仍旧瞪如铜铃。 周围所有人都被这一遭吓得目瞪口呆,架着清音的那两个男丁更是慌忙松开手。 “你……你竟然杀了赵嬷嬷!” 家丁们步步后退:“我们……我们要去禀报给王老爷!” 清音听到这里彻底慌了,她挽着王憾生的胳膊,焦急道:“少爷,怎么办?” 王憾生面色平静:“让他们去,我们没有做错。” “可……”清音急得小脸都皱到了一起:“可毕竟是死人了……人命关天……不能让他们去告状啊少爷!” 王憾生皱眉:“本就是赵嬷嬷欺负人,污蔑你偷东西,如今不过是她自食其果,不必害怕。” 清音的手心已经钻出了冷汗。 见她如此反常,王憾生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祠堂的金元宝,该不会真是你拿的?” 清音垂着头,嘴里含含糊糊地:“少爷,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她竭力地思索着,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抬头道:“我只是想拿回来换钱,买点好东西给少爷您补补身子。” “你!”王憾生气得不打一处来,若是这样,他杀了赵嬷嬷,就从正当防卫变成了包庇下属,到时候一定会被狠狠处理…… 王憾生正焦急之时,却看见刚才走出去的家丁,又全部都退了回来。 在他们面前走来的,是一个一袭青衣的女子。 她面容精致大方,身材瘦削,气场却格外的强大。 “禀报?你们要去给王老爷禀报什么?”竹清歌开口问道,可声音却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家丁们面面相觑,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站出来开口:“三少爷杀了赵嬷嬷,人命关天,我们要将此事禀报给王老爷,还请郡主放行。” “三少爷杀了赵嬷嬷?”竹清歌蹙眉:“本郡主怎么没看见?” “这……”竹清歌的这个问题说得那家丁一愣,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竹清歌继续道:“本郡主只看到……”竹清歌说着,指了其中的两名家丁:“你们两个架着那个叫清音姑娘,满脸色相,准备将她带去某个无人的角落里,好好快活一下呢。” 那家丁脸色一沉,眼神瞬间慌乱起来。他们刚才确实有那个想法,那是因为赵嬷嬷说要将清音赏赐给他们,他们才…… 但这话又不能让郡主知道,否则强迫良家妇女这种事情,可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郡主……您……你肯定是看错了……” “本郡主看错了?”竹清歌皱眉,声音直接冷了下去:“你的意思是,本郡主老眼昏花,连人都看不清了?” “不是不是!”那家丁被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有这个意思!” 竹清歌冷笑:“既然如此,那就让本郡主来猜一猜,是不是你们对清音姑娘图谋不够,被善良正气的赵嬷嬷发现,赵嬷嬷想要阻止,却被你们着急,灭了口?” 那家丁眼睛瞪的很大,他们俩如今百口莫辩,只能求助地看向其他兄弟。 但大家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只要火没烧到自己身上,就不往里掺和。 “郡主您明察啊!”那家丁急急开口:“赵嬷嬷一向自私势利,何来善良正气?分明是她说要将清音赠与我们两兄弟玩,根本不是来阻止的。” 竹清歌点点头:“原来如此。”她又笑了笑:“她给,你们就要?” 家丁额头已经冷汗涔涔。 “你们可知道,强迫良家妇女,是什么罪过?” 家丁低着头,恐惧笼罩在他们心上。 “这赵嬷嬷将人赏给你们,根本不是什么恩典,而是想将你们俩拖下水,若将来清音真的出了什么事,那黑锅便全是你们的,而她则可以置身之外。” 听竹清歌这样分析,兄弟俩看向彼此,二人都觉得竹清歌说得话有道理。这赵嬷嬷原本就不是什么善类,如今又如此卑劣地要害他们兄弟。 根本就是死不足惜! 竹清歌见那两家丁的表情,应该是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便又开口问:“本郡主问你,赵嬷嬷是怎么死的?” “奴才不知道!”家丁摇头:“奴才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竹清歌点点头,颇为满意。 她转头又看向其他人:“有谁知道赵嬷嬷是怎么死的吗?” 大家都听过云起郡主的名号,也深知惹了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所以也都跟着那两兄弟摇头。 都是聪明人,竹清歌点点头。 “都下去吧。” 下人们便逃似地跑开了。 “云起郡主。” 耳边有清冷的男音传来:“谢云起郡主的救命之恩。” 王憾生对竹清歌深深鞠了一躬。 “举手之劳,无需挂齿。”竹清歌笑笑:“这世上总有些浪费粮食的人渣,除掉了才更清净。” 从刚才王憾生一刀捅死赵嬷嬷的时刻开始,竹清歌就下定决心想交他这个朋友。 重情义,又心够狠。看上去单纯无害,低调不争抢,但其实一旦出手,便没有回头路。 她看王憾生,就好像看到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若郡主不嫌弃,进屋喝杯茶吧。” “嗯。”竹清歌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丢湖里。”王憾生道:“装成失足落水就行了。” “刀伤呢?” “水里泡一晚上,身体就会完全浮肿,届时除非专业仵作来验尸,不然根本看不出刀伤。赵嬷嬷不过一个奴才,是不会惊动仵作来验尸的。” “聪明。”竹清歌听到这个回答,非常满意。 她跟着王憾生走进屋子,说这里是旧屋,但看上去却和柴房没什么两样,到处都堆放着杂乱的木板,窗户纸都是破的,整间屋子又小又暗,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第181章 男装 “屋里有些简陋。”王憾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委屈郡主了。” 清音搬出一张凳子,上面斑驳的都是翘起的木头皮噱,却被王憾生拦住。 他又柜子里拿出来一件旧衣服,铺在凳子上面,这才让竹清歌入坐。 “郡主的裙子名贵,若是被木屑划破就不好了。” 如此细心。这让竹清歌心里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清音。”入座后,王憾生轻轻开口,只是提醒了一句,清音便“噗通”一声跪在了竹清歌的面前。 “清音谢郡主的大恩大德。” “起来吧。”竹清歌点点头:“举手之劳而已。” “清音是我的房里的丫鬟。”王憾生开口道:“也是这院子里唯一的丫鬟,这些年我的衣食起居都是她在照料,我的处境郡主您也看到了,如此不堪,清音却仍对我不离不弃,所以我必定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竹清歌明白王憾生的感觉,毕竟她从前和他的境地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有能力救下自己的丫鬟,而竹清歌却永远找不回她的珠儿了。 “你来这府里多久了?” 王憾生帮竹清歌沏了一壶茶,缓缓道:“回郡主的话,我来这里已经第四年了。” “见你谈吐不凡,气质出众,为何会……” 竹清歌不想拐弯抹角,既然看出王憾生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没必要绕弯子。 王憾生也没有隐瞒,笑意露出阵阵苦涩,他无奈道:“家道中落,父亲身患重病,全靠王老爷的救治,如今每日都要靠昂贵的药材续命,断一天都不行。” 还是个孝子。 “苦命的人,不会一直苦下去的。”竹清歌起身:“天色已晚,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憾生送郡主出去。” 月色戚戚,照在王憾生的身上,他身材瘦削,宽大的衣袍穿在他的身上,风一吹,衣袖便被吹的很高。 “憾生……”竹清歌临走前,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这个名字,是你父母给你起的吗?” 王憾生摇摇头。 “是我来这里以后取的。” “有什么含义吗?” “很遗憾,要以这样的方式继续生存在世上。” 听到这里,竹清歌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郡主。”王憾生对她深深作揖:“自家道中落以后,您是第一个愿意站出来帮助我之人。” 他的声音总是清浅淡然,听不出多么浓烈的情绪,那样如涓涓细流的温弱口气,却承受着巨大的苦难与折磨,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郡主的恩惠,憾生绝不会忘。” 第二天一早,厨房的吃食便送来了水云苑,丝毫没有怠慢。 “小姐,锦瑟先帮您测一下有没有毒。”锦瑟说着,拿出一根银针放进菜里,确认银针没有变色,这才将筷子递了上去。 “他们不会用这么蠢的方式,下毒害我。”竹清歌舀了一勺燕窝,细细品味,味道确实不错。 “若我在王府被下毒害死,纵然查不出是谁做的,王齐铭都脱不了干系。” 锦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今日天气不错。”竹清歌道:“把男装换上,我们出去逛逛。” 一听到要逛街,锦瑟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主仆二人走在金陵的街道上,午后的阳光温柔舒适,正是不会太热,也不觉得冷的好季节,走着走着,锦瑟忽然扯了扯竹清歌的衣角。 “小姐……哦不对,是少爷。您看那个人,是不是昨日见到的那个清音?” 竹清歌顺着锦瑟的声音看过去,正看见一穿着光鲜的女子,从胭脂铺里走出来。 “纪氏胭脂铺?”竹清歌蹙眉:“他家的胭脂都不便宜吧。” “是的少爷。”锦瑟点点头:“这纪氏胭脂铺是专门服务那些千金小姐们的,胭脂都极美,但价格却不菲。” “这就奇怪了。”竹清歌眼里有怀疑闪过:“这清音不过是个下等丫鬟,哪里有钱买这家的胭脂?” 锦瑟想了想:“会不会是替她主子买,要送给哪家的姑娘?” 竹清歌摇了摇头:“她主子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寄人篱下住那种破屋子,能有银子买这种东西?” “走。”竹清歌微眯了眯眼:“跟上去瞧瞧。” 这清音实在奇怪,昨日在宅子里见她时,穿得破烂,模样也可怜。但今日出街,她却俨然换了一副模样似的,穿得光鲜,身上佩戴的首饰也不少。 竹清歌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昨天赵嬷嬷找她麻烦,是因为什么?” 锦瑟想了想:“我记得是因为赵嬷嬷说清音偷了祭祀时的金锭子,而王憾生一直在袒护清音,说她没有偷,这才闹起来的。” 看着清音把玩着手里玉镯的笑意,竹清歌眼里冷光微闪:“看样子是偷了。” “要告诉王憾生吗?” 竹清歌摇头。 “人家主仆两个的事情,我们掺和什么?” 而且,若王憾生傻到连身边的丫鬟都看不清楚,那自己就算帮了他也没用。 竹清歌和锦瑟逛了一圈也觉得累了,准备回府的途中,却不小心撞见了王府的马车。 “留香阁?”锦瑟皱眉,忍不住咂咂嘴:“没想到王齐铭那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还有力气来这种风月场所快活?” “应该不是他。”竹清歌道:“且不说他身体跟不跟得上,至少依王齐铭那小心谨慎的性子,来此类地方,肯定不会坐自己马车来的,太招摇了。” “那会是谁?” 竹清歌唇角轻挑:“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今日正巧是留香阁三个月才举办一次的花魁表演,所以大殿内热闹非凡,都是来一睹花魁风采之人。 “少爷。”锦瑟小声开口:“二楼第二间的雅座。” 竹清歌抬头看过去,那屋子虽然拉着帘子,但门口站着的小厮,分明就是一直跟在王硕身边的那个。 原来禁足,是这么个禁法? 第182章 羞辱 竹清歌也想到了,就王齐铭对王硕的宠爱程度,多半不舍得真禁他的足。不过是当着竹清歌的面做做样子罢了。 但这王硕却丝毫不懂他外公的苦心,大摇大摆地逛青楼,若被王齐铭知道,定要气死了。 竹清歌正想着,余光瞥见二楼王硕雅坐的方向,赫然一愣。 她似乎看见有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进去,那侧颜怎么看怎么像王憾生。 “少爷……”锦瑟也吃了一惊,她拽了拽竹清歌的袖子:“我刚才好像看到,王憾生也进了那个雅间了……” 竹清歌更确定自己没看错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锦瑟鄙夷地开口:“枉费小姐昨天帮他,原来和那王硕不过是一丘之貉!” 竹清歌皱眉:“不对。”她想了想继续道:“若王憾生和王硕关系这么好,好到能一起来风月场所找乐子,那赵嬷嬷又怎么敢那样对待王硕?” 锦瑟也难住了,她皱着眉头:“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静观其变。” 花魁在万众期待下出场,一袭红裙从飘飞的花瓣中徐徐入场,手持一把长柄团扇,头上是颜色妖冶的绢花,这样张扬浓重的色彩在她身上却没有一丝俗气,反而有种动人心魄的美艳。 不愧是花魁。竹清歌眯了眯眼,连她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乐曲起,歌舞升,那花魁在翩翩起舞中让在场几乎所有男人都为之倾倒,偶有几个恍惚,竹清歌正巧和她双眸对视,她的眼睛里好似有一双会抓人的手,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望上一眼,便好似心头有万种情绪在挠。 一曲毕,花魁谢礼,老鸨走上台,笑眼面对大家道:“今日是风杏花魁第一次表演,若众看官喜欢,今日可竞拍同饮佳酿的机会!” 话音落下,台下便有人不满地开口。 “花魁来都来了,只是让我们和她喝个酒?没意思!” 老鸨笑着安抚道:“这位客官一看就是第一次来我们留香阁,我们留香阁的规矩,第一次露面的花魁,只陪酒,不陪夜的。若您喜欢,下月初一,便是竞拍风杏初夜的日子,您记得要来捧场哦。” 竹清歌不得不感慨,现在这风月场所已经如此聪明,吊足了那些男人的胃口,先是陪酒,将名声散出去,又不让人很快得到手,就这样反复极限地拉扯,届时的初夜拍卖,一定会是个前所未有的高价。 今日虽然是陪酒,但风杏的气质样貌实在太过出众,所以竞拍价竟已冲到了五十两。 别说只是陪酒了,这个价格已经能找几个歌姬共度良宵了。 短暂的安静后,本以为这五十两便是最后的叫价,忽然又从二楼传来一个声音。 “六十两!” 竹清歌忍不住看过去,这王硕还真是纨绔惯了,这王家早就不如以前般风光,现在过得都是吃老本的生活,他居然还敢拿六十两出来找花魁喝酒? 竹清歌清了清嗓子,开口喊道:“八十两!” 风杏就站在台上,看见一直沉默的竹清歌,忽然叫出了八十两的高价,眼底有波光微动。 二楼的雅座内安静了片刻,似乎是在下定决心,就在老鸨准备宣布最终结果时,雅座中终于传来声音。 “八十五两!” 竹清歌心里想笑。这王硕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咬着牙加了五两银子。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风杏。 竹清歌没有继续加价,她怕继续往上加,王硕真的消费不起了。 台上的风杏,眼神有意无意地便朝竹清歌的方向看,只是见他的手迟迟未抬起,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就这样,风杏以八十五两的成交价格,被送去了二楼的房间。 王硕等人也从雅座中出来,去了二楼的屋内。 八十五两,这银子虽然让王硕有些舍不得,但进了房间,看见风杏那张美若天仙的脸,便觉得非常值得。 酒过三旬,王硕便想对风杏动手动脚,却被风杏一把推开。 “公子,风杏只是陪酒,请您自重。” 被拒绝的王硕心里很是不爽,一个花魁都敢拒绝他,这让他的面子往哪搁?想到这里,王硕便更加激进地想强迫风杏。 风杏虽是花魁,却不是任人宰割的类型,她猛地站起身来,还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酒杯:“还请王公子自重!” 风杏冷静道:“留香阁虽是风月场所,但这些年定下的规矩还没人打破过!若王公子不想有什么不利于您名声的话传出去,就请您按照规矩办事。” 王硕虽然面子上挂不住,但理智却明白风杏这话里的道理。留香阁成立以来从未出过问题,也没有坏规矩的传闻传出,说明留香阁背后势力之强,他若是真的在此闹事,没有任何好处。 但这一肚子的火却不能白白受了,王硕目光转向一直在角落站着的王憾生,指了指他道:“你给本少爷滚过来!” 王憾生缓缓走近。 “跪下。” 王硕的声音此刻听来刺耳无比。 王憾生悄然攥着拳头,却不为所动。 “本少爷让你跪下!”王硕低吼道:“聋了吗?!” 见王憾生不听管教,王硕干脆朝站在门边的手下使了使眼色。 “呃……”只听得一声闷响,王憾生便感觉膝盖一痛,直接跪倒在地上。 “这才乖嘛。”王硕指了指撒在地上的酒,开口道:“都是兄弟,这么好的酒怎么能不一起分享呢。”他笑得卑劣又阴森:“来,把地上的酒都舔干净。” 王憾生死咬着牙,一双黑眸死瞪着王硕,一言不发。 “风杏。”看着王憾生受气,王硕心情一下子就好多了。他换上一脸笑意地朝风杏招了招手:“过来,和本少爷一起看好戏了。” “本少爷的这个好兄弟,可擅长做下跪、舔酒这样的表演了呢。” 风杏见王硕不再强迫自己,便听话地走了过去,坐在王硕的身边。 王硕的手自然地搭在了风杏的肩膀上。看着王憾生受辱的样子,他越发觉得舒服。 “快点喝。”王硕开口:“怎么,喝个酒也要本少爷帮你不成?” 第183章 花魁风杏 王硕从进了王家开始,便清楚知道自己的命运。王齐铭要求他必须时刻跟着王硕,无论王硕去哪里都要跟着,不过是害怕王硕若不小心出了意外,他可以在王硕身边,帮他挡住凶煞。 死是他的最终归宿,也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价值。 这是王憾生自己选择的结局,他没有后悔,但他不能接受这样被羞辱。 “还愣着干嘛?!”王硕显然没有什么耐心,他眼神蛮横,傲慢至极:“本少爷好像记得,你爹这个月的药还没送完吧……” 威胁……王憾生死死咬着牙,羞辱的情绪像有虫子爬过他的心头,痛痒难耐。 弱者似乎没有说不的权利,王憾生短暂的犹豫后,还是跪在了地上。 地板上的酒清澈明亮,可他却如何都弯不下腰。 王硕见状,直接抬手按住王憾生的后脑,将他的脸按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笑着,笑得张狂无比:“还不快给本少爷舔干净!” 这般羞辱,连一旁的风杏都看不下去。她轻蹙起眉头,犹豫了片刻,最终却没有开口。 都是这乱世中无依无靠的浮萍,谁又能帮得了谁? “砰!”房间门忽然被人踹开,竹清歌刚走进来半步,又匆匆后退,语气里带着歉意:“抱歉抱歉,找错房间了。” 这声音实在熟悉的很,让王硕不得不抬头看去,这一看,四目相对,他们立刻便认出了彼此。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竹清歌便顺势走了进来,走到王硕的身边,又看了眼屋子里的花魁,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王老爷的禁足还真是禁的别致,竟然禁到这留香阁里来了?” 王硕有些心虚,趁着他分心,竹清歌不动声色地绕到他身边,将地上的王憾生一把拉了起来。 还故作打趣地来了句:“三少爷行此大礼,我可受不起。” 王憾生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感激地看着竹清歌。 风杏的目光更是吃惊,谁不知道王硕是金陵有名的纨绔,几乎没有人敢惹他,可这位公子不仅敢闯他的屋子,还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救人。 风杏的心里,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关注。 他看上去虽然瘦弱,却风骨增峻,气场清冷疏离,和那些回来烟花巷柳的男人都不一样。 “风杏,你先出去吧。”竹清歌摆了摆手,锦瑟便递给风杏一瓶跌打酒:“膝盖受伤要好好照料,否则留下病根便是一辈子的事了。” 风杏微怔住。 膝盖……确实一直在隐隐作痛。 因为刚才从出场表演时,从二楼顺着飘带滑到一楼舞台的时候,不小心撞伤了膝盖。但她还是咬牙坚持,完成了演出。 没想到,这样的细节都被这个人捕捉到了。 她们生活在这等风月场所,来的男人都只为了一个目的,从未有人如此真诚地对待她。 “谢谢公子。”风杏攥着那瓶跌打油,眼神深深地落在竹清歌的身上:“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公子?”王硕在一旁,看见风杏的发应,心里窜起一股火来。刚张了张嘴,就被锦瑟给打断。 “风杏姑娘,我先送你出去,我家公子和王公子有事说。”说着便将风杏给送了出去。 看着风杏对那瓶跌打油的重视程度,锦瑟心中忍不住咂舌。小姐刚才专门让她才买的跌打油,没想到是送给风杏的,她这处处留情的做法,连女人都不放过啊。 风杏被送了出去,王硕也不装了,抖了抖衣袍坐直身子,冷笑出声:“呵,堂堂郡主居然女扮男装来这种地方,难道郡主忘了自己之前一口一个皇家的威严,陛下的脸面,怎么,现在都不在意了?” “本郡主乃民间出生,所以陛下曾嘱咐本郡主,要多帮陛下体恤了解民情,多深入百姓中去。这留香阁乃金陵最热闹的酒坊,本郡主自然要来了解一二。” 将陛下搬出来,便不怕王硕反驳。一来有陛下的威严震着,二来也不必担心王硕真的去询问真假,毕竟他自己找歌妓,本就不是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事情。 “郡主体察民情。怎么体察到我屋子里来了?!”王硕脸色阴沉:“还赶走我的姑娘,莫不是故意来找我茬的吧!” “本郡主哪有那个闲情逸致找茬?只是不小心走错了房间,又不小心看见表哥你没有被关禁闭,而是如此逍遥自在。”竹清歌说着便准备站起身来:“本郡主到要去问问外公,这个禁闭难道只是给本郡主做样子看的?” 听到竹清歌要去告状,王硕也急了,他刚站起来便要去抓竹清歌的手腕,想要拦住她。但丝毫没意识到竹清歌悄然伸出来的半条腿。 只听见“砰”的一声,王硕被竹清歌小腿绊倒,直接摔倒在地上。 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摔在他方才撒酒的地方,他的脸朝地,连带着头发都被酒水打湿了。 竹清歌憋着笑意,余光微撩,看向王憾生时低调地挑了挑眉。 王憾生也不动声色地回给她一个感激的笑容。 “竹清歌!”王硕从地上爬起来,他身边的小厮慌忙拿着干净的帕子走过来,帮他擦去身上的酒水。 “你竟敢戏弄本少爷!” 竹清歌云淡风轻地看了一眼狼狈至极的王硕,轻蔑开口:“那么好的酒,倒在地上多可惜,多亏了表哥的打扫呢。” “你!”王硕气得双眼冒火,指着竹清歌,近乎低吼地朝他手下喊:“疾风,给本少爷把她抓起来!” 锦瑟原本想站出来阻止,但被竹清歌用眼神示意退下。锦瑟便没有动。 竹清歌便任由着那个叫疾风的侍卫将自己抓起来。她能感觉到那侍卫的恐惧,抓着她手臂时,不敢太用力,甚至还有些微微地颤抖。 “少爷……”疾风胆怯又犹豫地开口:“她可是郡主,若是真的伤到了他,我们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王硕早就习惯了意气用事,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直接将疾风的担忧狠狠呵斥回去:“怕什么?出了事儿本少爷顶着!我们王家在朝多年,根基不比这个初出茅庐,什么实权都没有的郡主强多了?!” 疾风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又不敢忤逆自己主子的意思,便只能咬着牙继续钳制着竹清歌的胳膊。 “主子,接下来要怎么办?” 王硕看着竹清歌那张精致细嫩的小脸,加上刚才的酒劲儿上头,一股难以抑制的欲望从心底升起…… “把她衣服给本少爷扒了。”王硕道:“你把本少爷的花魁给赶出去了,总要付出点代价不是?” 第184章 护着王憾生 王硕的这个要求,听得疾风都傻眼了。 “主子……这可是郡主……”疾风犹豫半天也不敢乱动:“您当真要……” “墨迹!”王硕没有耐心地将疾风一把推开,混着酒劲儿,只掺杂着一半的理智,振振有词道:“本少爷若是玩脱了,大不了讨个圣旨娶了她不就得了?” 他眼神色眯眯地望着竹清歌,越看越觉得美丽:“云起郡主如此国色,本少爷倒是不亏。” 竹清歌看着王硕,真是有些可怜王齐铭。 王齐铭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孙子身上,结果费尽心力就培养了这么个玩意儿? “王硕。” 没等竹清歌反应,王憾生先站了出来,他直接挡在竹清歌的身前:“王硕,你疯了!” 王硕的性子就是,你越和他对着干,他就越是要争口气。从小都没受过苦的少爷,自尊心都是极强的。所以大家都越是害怕竹清歌,他就越是想把竹清歌踩在脚底下,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滚开!”王硕冷声道:“再不滚,本少爷让你爹明天的药都喝不上!” 王憾生闻言,竟然真的让开了路,将身后的竹清歌给送了出去。 锦瑟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屋子里的动向,看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王憾生还真是个十足的白眼狼! 王憾生虽然让开,但他不可能放任王硕欺负竹清歌,他悄悄走到桌前,将桌上的酒壶轻握起来,这个动作虽小,却被竹清歌尽收眼底。 被打压到毫无人权的小角色,唯一能想到的对抗方法,似乎也只有武力了。 只是,他就这样砸晕了王硕,那等王硕醒来,他又准备如何处理?竹清歌心里不禁有了几分期待,她就这样装成受害者的模样,静等着好戏。 只是王硕身边那个叫疾风的侍卫,武功似乎不弱,在王憾生举起酒坛准备朝王硕后脑砸过去的瞬间,疾风抬起剑柄,直接将那酒坛从空中击碎。 里面的酒倾泻而出,一多半都撒在了王硕的身上。 再一脚,疾风便已将王憾生踹倒在地上,厉声道:“大胆!你竟然偷袭少爷!” 王硕被莫名其妙浇了一头的酒水,再听到疾风这么说,心里大概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怒火更盛,双眸几乎快要烧起火来:“王憾生,你找死是不是!” 说罢,又一脚踹在王憾生的肚子上。 “呃……咳咳咳咳……”王憾生被打得蜷缩在一起,痛楚让他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可那双眸子,却平静地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被打到……已经如此习以为常了吗。竹清歌心里有些不忍,在王硕准备继续动手的时候,直接将桌子掀翻,正好挡在王硕和王憾生的中间。 她原想试探试探王憾生,但是照这样发展下去,恐怕还没试探出什么,王憾生就要被打废了。 “郡主您先别急。”王硕轻勾唇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开口:“今日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等本少爷先解决了王憾生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再来好好疼爱你。” 从刚才疾风的身手来看,竹清歌才明白王硕的底气从何而来。疾风的武功不弱,这屋子里除了没暴露真实功夫的竹清歌,没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闹剧到此为止,竹清歌不能让王憾生被打。但也不想暴露自己的武功,于是她思考半晌,几步走到王憾生的身前,佯装和王硕对峙的样子。 “光天化日,皇城脚下,岂容你欺软怕硬,胡作非为?” 王硕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笑得讽刺无比:“本少爷自己家的事情,可并未影响到其他人,哪里是胡作非为?这不过是我们兄弟间的相处方式。” 话音落下,王硕还微微侧过脸,绕过竹清歌的脸朝王憾生看过去:“我的好弟弟,我说得对吗?” 王憾生眼眸低垂着,良久,终究是沉沉地答了句:“是。” 听到王憾生的回答,王硕满意地耸耸肩,挑衅地看向竹清歌:“既然云起郡主如此热心肠,不如满足满足本少爷寂寞难耐的心?” 竹清歌看到王硕的表情,心里直翻恶心。 “对郡主言语污秽,毫无敬意,这事儿若是让陛下知道,你猜他会如何处置你?” 王硕并不慌张,而是淡定自若地回答道:“这屋子里谁看见本少爷言语污秽你了?除了你自己带的丫鬟能证明,还有谁能证明?更何况,就算是你的丫鬟能证明,但也有可能她是为了袒护你,而胡说的呢。” 王硕算定了竹清歌拿不出证据,且王憾生不敢站出来作证,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反倒是郡主你……平白地闯进别人的屋子,莫不是对本少爷垂涎已久,等不及了吧。” 锦瑟在旁边听着,气得恨不得给王硕一拳。 “王硕!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也配我们家小姐垂涎?” 王硕不怒反笑:“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云起郡主就喜欢本少爷这个类型的,没办法呀。” “你!” 在王硕和锦瑟争吵之时,竹清歌轻眯了眯眼,随意拿了手边的紫檀杯垫,朝着王硕砸过去。 疾风反应极快,利剑出鞘,直接将那紫檀在空中横劈成两半。 可就在他长剑预备收回之时,竹清歌一个侧身便闪了过去,胳膊正好擦到剑锋的利刃,衣服被划破,一道鲜红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竹清歌的小臂上。 第185章 告上大理寺 “啊!” 竹清歌惊叫出声,而后顺势便摔倒在地,捂着伤口不可置信地开口:“竟敢刺杀郡主!你该当何罪!” 疾风愣在当场,等回过神来,他的剑刃,已经沾上了竹清歌的血。 见此情景,作为默契十足的小跟班,锦瑟怎能没有反应?她赶紧扑过去,用手帕捂着竹清歌的手臂,表情更是夸张:“郡主!你怎么样了,流了这么多血!奴婢这就去叫郎中来!” 说罢,在竹清歌悄然地点头示意下,匆匆地跑了出去。 这么小的伤口…… 若锦瑟不快点去叫郎中来,恐怕就自己长好了…… 原本心生担心的王憾生,看见这主仆俩之间悄悄的小动作,心下了然,便也跟着看戏。 刺杀郡主,等同于刺杀朝廷命官,这罪名随随便便就能要了疾风的命。他慌乱地看着王硕,握着剑柄的手也忍不住发抖:“少爷,这……” 王硕也慌,他刚还自信满满地欺负竹清歌拿不出证据,现在可好,她直接来了个大的。 “分明是你自己往疾风的剑上撞的!”王硕虽然强装着镇定,但有些发颤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与疾风无关!分明是你想栽赃陷害!” “我堂堂郡主,为何要栽赃一个小侍卫?”竹清歌捂着那小而又小的伤口,还夸张地痛的吸气:“而且还要把自己弄伤,这话说出去,谁会信?” “你!”王硕气急败坏,用力地一甩衣袖,脸色铁青地开口:“本少爷不同你这种无赖计较!疾风,我们走!” 无赖? 被无赖骂是无赖,竹清歌忍不住发笑。 眼看着王硕和疾风怒火中烧地离开,竹清歌也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土。 “别动。”王憾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竹清歌的身边,蹙着眉细细看了看竹清歌身上的伤口:“虽然伤口很浅,但还是不能大意。” 说着,从房间里找了条干净的手绢,缠在竹清歌的胳膊上。 “暂时这样处理,先在这里等锦瑟姑娘叫郎中来吧。” 竹清歌看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 “本郡主将自己的胳膊弄伤,难道只是为了逼王硕他们离开?”竹清歌挑眉:“本郡主可不做这么不划算的事情。” 王憾生有些懵:“那郡主这是。” 竹清歌卖了个关子,只是回给王憾生一个微笑,便坐到了梳妆台前,挑挑拣拣地把自己的嘴唇画的苍白没有血色。又把胳膊上的手绢摘下来,在里侧涂了红色的胭脂,而后包回胳膊上,外人看上去,便像是伤口渗了血迹出来。 “走吧。” 竹清歌将胳膊抬起来:“过来扶着本郡主走。” 王憾生虽然不知道竹清歌想要做什么,但他也只是听话地照做。 刚走出留香阁,就有持刀的侍卫匆匆跑来,恭敬地和她行礼。 “郡主。” 竹清歌看了一眼,笔挺的盔甲,以及佩刀上的暗纹,是大理寺的人没错了。看来锦瑟这丫头不光反应快,做事情也越来越麻利了,真是深得她心。 那侍卫行礼后开口道:“关于郡主刺杀一事,大理寺已经立案调查,见您身体状况尚佳,若是方便,可否随属下去大理寺走一趟,配合调查。” 竹清歌点点头:“好的,本郡主这就随你们去。” 一路上王憾生仔仔细细地扶着竹清歌,中途实在忍不住了,便悄悄附在竹清歌的耳边,轻声道:“真的要闹去大理寺?” 竹清歌笑笑:“光会嘴上功夫有什么意思,来点真的才有趣呢。” 不多时,便已经到了大理寺。这是王憾生第一次入宫,宫内恢宏的建筑,华丽的装饰,以及那些被下人们簇拥着,高高在上的大人公子……无一不深深吸引着王憾生。 他也曾辉煌过,也曾被人簇拥而起,又重重摔下。 似乎是看出了他眼底的情绪,竹清歌捏了捏王憾生的手腕:“以后你也有机会的。”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包含了太多种意思,王憾生想揣测,却又不敢揣测。他绝望的太久了,早就忘了生的希望是什么味道。 “憾生不懂。”王憾生沉着嗓音开口:“郡主为何对憾生这般好。” 竹清歌想了想,她总不能说,因为她给他设下的所有考验,他都通过了。他有能力,有头脑,又重感情,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若能为她所用,将来必是个极好的帮手。 而如今,就只差刺激出他的野心了。 “因为我也曾与你一样。”竹清歌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曾被踩进了淤泥,也曾被至亲推进地狱,一无所有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朝我伸来,在我黑暗的生命里点燃了生的希望,让我有勇气一步步走到今天。” 竹清歌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反复浮现的只有一个人的脸。 那就是沈肆听。 一路走来,沈肆听明里暗里都在帮助着她,而今,她也想如当初沈肆听拉她一般,拉王憾生一把。 郡主被刺杀,已属于大案。所以不是普通衙门能管的了。王硕和疾风被压着送到审讯室,两个人的脸色都惨白无比。 王硕从留香阁出来以后,原本觉得晦气又愤怒,想换一家青楼好好发泄一番,结果半路上就遇到了大理寺的士兵,说他与刺杀郡主案有关,将他和疾风直接扣押到了这里。 该死的竹清歌,竟然玩真的! “大人。”王硕一脸讨好地开口,他平日里根本不进宫,只有少时外公还在位时,参加过一次宫中的宴会,便再也没有资格进来。所以宫中的大人,他根本一个也不认得,见这大人坐于高位,身着华服,气度不凡。就算不是大理寺卿也肯定是个大官。于是笑容更加谄媚:“这一切都是误会,我根本没有动过竹清歌……” “大胆!”还没等王硕说完,那大人便冷厉地拍桌:“郡主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大人您有所不知,竹……云起郡主她是我的表妹,我们兄妹关系很好,所以习惯了叫她的名字,还请大人见谅。” 王硕说着,是不是往屋子门口的方向看去。 外公怎么还不来……外公一向消息灵通,按理说他们被抓的时候,外公就应该知道了,或许现在正在想办法找关系来救他呢。 王硕想了想,依稀记得这大理寺卿,那个姓商的大人,好像还曾受过外公的恩惠。 这样一想,王硕的底气瞬间便足了不少…… 第187章 大理寺 商牟涯只是听说竹清歌受伤了,但没想到这么严重,他从位置上紧忙站起来,快步走下台阶朝竹清歌走过去。 眉头深皱着:“既然伤的这么重,就好好在府里歇着,没必要过来一趟。” 虽然嘴上是埋怨的语气,可是字里行间却无一不透着关心。 竹清歌笑笑:“此事毕竟牵扯着表哥,若是闹出什么误会害了表哥,我良心会过意不去的。” 王硕听着竹清歌的话就犯恶心,若不是外公一直用眼神提醒他,他早就爆发了。 商牟涯派人准备了最舒服的软椅给竹清歌坐,待遇好的让人咂舌。王齐铭更是心里打鼓,不过短短数月未见,竹清歌的势力竟已蔓延至此,连大理寺卿都同她如此交好。 想到这里,更是忍不住狠瞪一眼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孙子。 年纪没差多少,能力却有天壤之别! “好了。”商牟涯再三确定竹清歌没事以后,才放心重新回到位置上,面容恢复成不近人情的清冷,开口道:“既然人都到齐了,便开始审案吧!” 商牟涯环顾场下:“报案人是谁?” “是民女报的案!”锦瑟从一旁站了出来:“民女是郡主的贴身丫鬟,那日我同郡主去留香阁探访民情,我不过是去上个茅厕的功夫,再上楼,便看见郡主肩膀受伤,而王公子的贴身侍卫疾风的手上的剑刃上都是小姐的血!” “胡说八道!”王硕气急败坏地打断:“分明是……”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商牟涯便猛然拍桌,厉声提醒道:“本官还未允许你说话!” 王硕脸色阴沉着捏紧了拳头,却只得退下。 “锦瑟姑娘,你继续说。” 锦瑟一副被王硕吓坏了的模样,眼神闪躲着,可怜地开口:“王公子……您别生气……奴婢只是个丫鬟,只是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而已……绝对没有想要忤逆您的意思……” 锦瑟这样子,更坐实了王硕就是个欺善怕恶的恶霸。 “锦瑟看到小姐受伤,便第一时间跑出去请郎中,而后丝毫不敢耽搁,赶紧报了案。” “云起郡主,房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受了伤?” 竹清歌叹了口气:“说来实在丢人。本郡主原本想要回房间休息,却不小心走错了屋子,正好走到了王硕表哥的屋里。”竹清歌闭了闭眼,似乎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对她来说都是残忍:“当时,正巧撞见表哥和天香阁的花魁……”后面的话竹清歌犹豫了几分,正是这种犹豫,给了大家更多想象的空间,这王硕和天香阁的花魁,在同一间房里,自然不会做什么正经事情的。 “许是我的突然闯入,惹怒了表哥,加上他喝了酒,整个人的情绪都是失控的,他气急败坏地就冲过来,想要……”竹清歌蹙眉,眉眼垂的更深:“想要扯我的衣服。” “什么?!”王齐铭想过这件事的最坏后果,却没想到王硕能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他怒目圆瞪地看着王硕,不可置信地却在极力地压低自己的声音:“这是真的吗?!” “外公你别听她胡说!那竹清歌根本就是个骗子!”王硕声音很小,几乎只有王齐铭一人能够听得见:“她根本就是故意来我房间里找事儿,我自然得给她点教训啊!” 这么说来……这个逆子竟真的想对竹清歌动手脚!王齐铭想着,气得重重合起眼。 商牟涯本就对竹清歌的伤很是愤怒,又听到竟敢有人意图侵犯她,更怒气更甚。 竹清歌停了片刻,就是为了让听者把她刚才说的话消化一番,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自然是不肯的,但王硕表哥不知怎么了,情绪难以自控,咄咄逼人的架势甚是吓人,我本想赶紧走,却在争执中不小心被疾风侍卫刺伤。” 竹清歌目光扫过锦瑟,而后用平静又善解人意的口气道:“没想到正巧被上楼来的锦瑟看到,有所误会,所以报了官,其实都是误会而已。” 当谎言和真相夹杂在一起的时候,谎言的真假,便会更难区分了。 “大人。”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侍卫走上前来,在商牟涯面前开口:“属下询问了留香阁的小厮,王硕公子确实花了八十五两银子,换得同花魁共饮美酒的机会。” 听到这话,王齐铭脸色一沉,冷眼瞪着王硕。 这个逆子! 现如今他王家早就没了当初的辉煌,之前更是被陛下惩罚,他们现在与庶民无异,之所以能住在那样的宅子里,看上去还算光鲜地生活着,不过是因为还有老本可以吃。 但只出不进的生活,总有一天会过到头,可这败家子不知道节省,反而如此挥霍!怎能让他不生气?! 王硕觉得自己快冤死了!好好的想去留香阁享受一番,结果不光连花魁的手都没碰到,还惹了这一身骚!他气得快将后槽牙给咬碎了,憋得一腔怒火,终于等来商牟涯让他开口的机会。 “王硕,云起郡主所说之言,是否属实?” “纯粹胡说八道!”王硕自信道:“分明是她尾随本少爷,故意来我屋子找事儿,本少爷不过是想请她出去,她就自编自导了一场这样可笑的戏码,来污蔑本少爷。” 王硕显然是被人保护惯了,也欺负惯了那种不会反抗、更不会报复他的小角色。所以对抗竹清歌这种心思缜密的人,根本没有半点胜算。 虽然王硕说得也基本属实,但竹清歌的话说在他的前面,且有证据有证人,在这样专业的供词下,王硕的供词只会显得漏洞百出。 果不其然,根本不用竹清歌来反驳,商牟涯阴沉下来的脸色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188章 四十大板 “你说郡主尾随你?跟进你的房间?只是为了故意找你麻烦?”商牟涯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商牟涯的话音刚落,周围站着的侍卫都忍不住发笑。 王硕被笑得面子挂不住,着急地便又要开口:“是真的!还请大人明查啊!” “明查?”商牟涯黑眸微眯:“好,那你说郡主尾随你,郡主有什么目的呢?论银子,郡主有陛下照拂,自然不缺金短银。若样貌……就郡主的气质,她想找什么样的没有?为何要尾随你?” 王硕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处于一个极其劣势的境况里,他只觉得自己处处有理,还能说不清楚了? “实不相瞒,本少爷和郡主确实有些过节。”王硕自信满满:“所以她想跟着本少爷,想抓本少爷的把柄。” 王齐铭在一旁听着,几乎都要气死了。这个笨蛋,人家什么都没说,他倒是叽里呱啦地把什么实话都往外说!原本想着,事情实在控制不住了,就可以打的温情牌,让郡主放过王硕就算了。现在可倒好,他倒是上赶着承认自己和郡主不和睦了。 烂泥扶不上墙! “你的意思是说……”商牟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又问了一遍来确定:“你因为和郡主有过节,所以郡主尾随你是为了抓住你的把柄?” 王硕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还点了点头。 商牟涯实在忍不住了,就笑了出声:“人家堂堂云起郡主,你不过是个无官无职的普通百姓,她若看你不顺眼,张张嘴就能办了你,何须又是尾随,又是跟踪的这么麻烦?” 这话一出,王硕忽然哑口无言。他只当竹清歌是个死了爹的柴房孤女,总是忘记她郡主的身份。 毕竟小时候每一次去丞相府做客,看到竹清歌时,她永远都在柴房的院子里洗衣服,连吃饭都不能上桌的下人模样。 商牟涯的话,就好像给了王硕当头一棒,让他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见王硕不说话,竹清歌撑着站起身来:“都是误会,疾风他也不是故意伤我的,表哥对我无礼,应该也是因为酒劲儿上头,让他神志不清醒了而已。商大人,这事儿要不然就算了吧。” 王齐铭听到竹清歌这么说,心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只要她不追究了,硕儿应该就没事了。 可这里是大理寺,上面坐着的是商牟涯,他怎能允许有伤人案不清不楚地被盖过去? “就算没有刺客,但是意图侵犯郡主,对郡主的大不敬,按照我北乾的礼法,也该被定罪!” 商牟涯猛地拍桌,忽然的骤响吓得人心里一惊。 “王硕,你可知罪!” 王硕愣住原地,反而是身旁站着的王齐铭,先一步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人高抬贵手!硕儿和清歌是表兄妹,他们不过是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还请商大人莫要见怪啊!” “让本官不要见怪?”商牟涯冷声道:“这里是大理寺,你们当过家家呢?” 王齐铭已经这个年纪,却还在为了自己的孙儿,如此卑躬屈膝地求别人,几乎将他前几十年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云起郡主。” 王齐铭实在没办法了,见商牟涯软硬不吃,他便只能去求竹清歌:“硕儿那孩子被我惯坏了,脾气大,还爱使性子,但本质不坏的,看在外公的份上,您就饶了他吧。” 竹清歌赶紧起身去扶王齐铭:“外公这一跪真是折煞了我了啊,清歌也不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只是王硕表哥不是被外公你囚禁在府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留香阁啊,若是王硕表哥乖乖待在府里,是不是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了?” 竹清歌说的委婉,但足够让王齐铭明白,这件事归根究底,是他的过分宠溺导致的。 这话竹清歌不能直接说,毕竟面子这关还是得顾着,所以锦瑟便站了出来,把竹清歌想说的话全替她说了:“王老爷,我虽然只是个奴婢,但也实在看不下去了。上次王硕公子冲撞我家小姐,您惩罚他,将他囚禁后院。原来只是装装样子给我们看的?既然您如此不诚恳,那事情闹成如今这样,怪得了谁?您怎么还有脸求我家小姐呢。” 王齐铭的这张老脸,已经丢得什么都不剩了。如今被一个小丫头数落,他却连回嘴的余地都没有。 “锦瑟!”竹清歌蹙眉,厉声呵斥道:“不许如此放肆!” 竹清歌虽然是在责备锦瑟,但是话里话外都是在讽刺王家人:“外公和表哥毕竟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外公袒护表哥自然是正常的,不容的你在此放肆!” 事到如今,王齐铭确实相当后悔,自己为何没有对王硕严格管教! “郡主,之前的事情是我王家不对,但硕儿没有坏心,这一次,您就放过他吧。” 竹清歌为难地开口:“外公,我早就替表哥求情了,可这里是大理寺,您让我如何做主?” 言外之意,你求我没用,要去找商牟涯啊。 但商牟涯的性子,竹清歌又是最为了解的,那家伙刚正不阿,郡主被刺伤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是肯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王齐铭像个皮球,从商牟涯那里被踢到竹清歌处,又被竹清歌个踢了回来。 看着王齐铭头发花白地还在收这份罪,竹清歌就特别想问一句,当初他在司无端面前请缨,要竹清歌住进王府去,这件事,他后悔了吗? 若他知道王府会被她搅得天翻地覆,他还会起坏心思想要害她么。 这世上的事啊,因果报应,非常准确。 不出竹清歌所料,商牟涯的铁面无私,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感情的。即便是王齐铭如此哀求,他却连眼神都没给几个。 “疾风刺伤郡主,但念其认真悔改,且并非有意,故从轻发落,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疾风常年习武,三十大板对他来说,顶多在家里躺上几天。 “王硕作为主子,对属下看顾不严,导致郡主受伤,难辞其咎,加之对郡主出言不逊,疑似以下犯上,罪不可数,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王硕脸色一白,重重跌坐在地上。 四十大板!?不残也废了! 第189章 背后说坏话 王硕哀求地看着王齐铭,四十大板啊,他光是想想就打怵。外公平日里最疼他了,肯定舍不得他受如此罪过。 万万没想到,王齐铭对此判决不光毫无异议,还感谢了商牟涯的高抬贵手。 王硕双眸圆瞪着,不可置信地看着王齐铭。不等他反应,侍卫便已经走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架着商牟涯的胳膊。 被控制住的王硕更加慌乱,见王齐铭还是没有反应,他更是忍不住激动地喊道:“外公!救救我!你就这样眼睁睁看他们打我吗!” 王齐铭当然不舍得,但王硕这一次实在太过分了,自己的骄纵只会让王硕越来越胆大包天,谁都不放在眼里。打几板子,正好让他在府中好好修养,省得到处乱跑给他惹事。 “郡主。”商牟涯从主位上走下来,不断案时的他眼底温柔,对竹清歌开口时更是没有了方才的那番冷厉:“你身子不适,我送你回去吧。” 大理寺卿亲自送?王齐铭就在旁边,听到这话,心底一惊。 商牟涯年少成名,自大理寺成立以来,他算得上是最年轻的一任大理寺卿,所以他脾气大,为人心高气傲,更是不会和朝堂中的大臣们说说笑笑。 刚才自己那样求他,他都不为所动,现在却……却要主动送竹清歌回府?这竹清歌是给商牟涯使了什么妖术吗? 竹清歌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王憾生,抬眸对商牟涯道:“没事啦,我有他送我呢。” 见商牟涯有些懵,王憾生赶紧上前,在商牟涯的面前作揖道:“草民王憾生,王硕的弟弟,拜见商大人。” 竹清歌不忘帮王憾生说好话:“这次幸亏有憾生帮忙。” 商牟涯点点头,这个王憾生懂礼貌,还明事理,对比起刚才的王硕,王憾生更让人觉得舒服。 “外公。”竹清歌缓缓走到王齐铭的身边:“表哥身体好,不会有事的。” 王齐铭看向竹清歌,眼色深深,复杂又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他以前知道竹清歌手段狠厉,但现在才发现,她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难以琢磨。 “外公。”竹清歌见王齐铭发愣,便忍不住开口提醒:“您怎么了?” 王齐铭回过神来,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我没事,郡主你身上有伤,就先回去吧。” 水云苑。 王硕被打了四十大板,至少暂时不会作妖了,竹清歌也能舒舒服服地休息几天,她悠哉地躺在软椅上,捏了捏锦瑟的脸。 “这次的事情表现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锦瑟一边帮竹清歌捏腿按摩,一边笑嘻嘻地凑近,指了指自己的脸蛋:“要小姐亲一下。” 竹清歌干脆捏住锦瑟的脸蛋:“本小姐可没有喜欢女子的习惯。” 锦瑟瘪瘪嘴:“您今日连那花魁膝盖受伤都能注意到,到处留情,分明就是很讨女子喜欢。” 听锦瑟这语气,竹清歌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怎么,你还吃醋了?” 锦瑟撅着嘴巴,情绪都在脸上挂着,嘴里还喃喃自语个不停:“人家昨天也不小心割伤了手指,小姐一句关心都没有……” 竹清歌敲了敲锦瑟的脑袋:“你呀,昨日手指上的伤口,血都没流,有什么需要关心的?我的锦瑟何时这么娇气了?” 锦瑟继续闹脾气,一副哄不好的样子。 “而且本小姐给那花魁送药酒,是有目地的。” 锦瑟眨了眨眼:“一个花魁?小姐要她做什么?” “王硕这种常常出入烟柳之地的人,见惯了各种美人角色,但能让他花八十五万两银子,换一次喝酒的机会,除非是特别喜欢,否则他是不会当这个冤大头的。” 锦瑟想了想:“就算王硕喜欢那花魁又如何?难道王老爷会允许他娶一个花魁回府?” 竹清歌摇头笑笑:“他既然非常喜欢那花魁,我若能将那花魁收为自己人,将来总有能用到的地方。” 锦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不愧是我家小姐,果然思虑周全!” 话音及此,竹清歌抬了抬眼,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空,嘴里喃喃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锦瑟眨了眨眼:“什么时间差不多了?” “王齐铭应该已经安顿好了王硕。” 锦瑟问道:“难道小姐是想去探望王硕?” 竹清歌摇头:“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只是现在王齐铭一肚子的火,舍不得给自己受了伤的外孙子发,这股火,你猜他会发在谁身上?” 锦瑟很快就反应过来:“王憾生!” “越来越聪明了。”竹清歌点了点头:“收拾收拾,我们去看看。” 竹清歌时间算的刚刚好,到王憾生院里的时候,王齐铭刚离开不久。正是王憾生心里愤懑地时候。 如果她猜的没错,王齐铭定然将王憾生和她竹清歌在白日里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很清楚,他多半会认为王憾生和竹清歌走的太近,会对他外孙王硕不利,所以肯定会亲自来警告王憾生,让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这种时候,就是竹清歌帮他临门一脚,做下定夺的时刻。 只有真正让他绝望,他才能义无反顾地反击,才能彻底为她所用。 还没走进,竹清歌就在门口听见王憾生的那个丫鬟,清音满是怨气的声音。 “都怪那个云起郡主!若不是她非要强出头,这事情也不会闹这么大,您也不会被老爷如此责备!” 王憾生只是轻轻抿了口茶,眼波深沉,是在想很严肃的事情。 清音也不管王憾生的反应,便只是继续发着她的牢骚:“您本来在府里过得安安稳稳,都是因为云起郡主来了,把您的生活搞的鸡犬不宁。” 门口的锦瑟听到这些话,气的瞪圆了眼睛。这个清音还真是不知好歹,敢这样说她家小姐!王憾生本来就活得很悲催,她家小姐好心好意,到是有罪了? 她正要冲进去和那个清音对峙,却被竹清歌摆摆手给拦住。 “再听听。” 她想听听王憾生的态度。 第190章 背叛 王憾生原本在想事情,可清音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扰得他思绪没办法完全集中。这才不得不去听她说了什么,听到她如此抱怨,不禁皱紧了眉头:“云起郡主一片好心地帮忙,清音你不得如此无礼。” 听到王憾生对自己的口气有些生硬,清音更是很不舒服。 自从王憾生来王府,便一直都只有她在身边,以前他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和她讲话的!向来他都是对自己百依百顺,很温柔的…… 现在竟然因为那个云起郡主,第一次凶了她…… 清音把手里的茶杯用力地丢在桌上,不满地蹙眉:“我有说错吗?如果没有云起郡主,今天王老爷怎么会来找您的麻烦!我们自己在这院子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 “安安稳稳?”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清冷的嗓音,清音忍不住背后一凉。 竹清歌带着锦瑟缓缓走进来,冰冷的眼神落在清音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让人脊背发寒的弧度:“原来你们对安安稳稳这个词,是这样理解的?” “终日抬不起头,只能窝在这狭小的破房子里惶恐度日,尊严更是被一次次踩在脚下,这,叫安安稳稳?” 清音自然是不服气的,她昂着头,毫不示弱地回复道:“这种生活习惯了便也不觉得有什么,每日吃得饱,穿得暖,这屋子虽然小,但胜在清净无人打扰,至少在群主来之前,还没什么麻烦事儿找上三少爷。” 竹清歌真是对这清音狗咬吕洞宾的能力佩服不已。 她懒得和清音理论,但锦瑟的爆脾气,哪里能忍受小姐受这个气?她毫不留情便怼了回去:“若没有郡主,那日你就已经因为陈嬷嬷的死,而被问罪下狱了。”锦瑟轻蔑地看着清音:“偷了金子,跑出去大肆挥霍,让你主子在留香阁被人家欺负,这种‘安安稳稳’,对你自然是极好的。” 听到锦瑟这样说,清音脸色大变,眼神闪躲着开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见清音这个反应,竹清歌对她的怀疑更甚。 清音既然是王憾生的丫鬟,自然是知道王憾生来这个家里的目的,她这样“忠心耿耿”地陪在王憾生的身边,陪着他最终成为王硕的替死鬼……而她作为王憾生的丫鬟,最终的结局也不会太风光,不是被赶出府去,就是沦为下等丫鬟。 面对这样毫无希望的未来,她不想着反击和争取,却只想着让她的主子静待着等死? 这未免太蹊跷了。 竹清歌眼里的质疑,像是刀子一般锋利,几乎要将对方的所有伪装都扒掉,声音低沉着,一字一句地开口问道:“你身为他的丫鬟,为什么不期望你主子过得更好呢? 清音的身子忍不住一颤。 “我……我……”她支吾了半天才讪讪开口:“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公子被欺负,既然结局已定,为何还在中途平添更多的不愉快呢?好好生活不行吗?” 清音的这副样子,倒是像极了一个忠心为主的好丫鬟,这情真意切的模样,若不是竹清歌亲眼所见她挥霍黄金的样子,险些就要相信了。 可王憾生并不知情,他虽然也生气清音对郡主的态度,但终究还是不忍心地开口:“郡主,清音同我相依为命,说话冲了些,但本质不坏,郡主莫要同她一般计较。” 王憾生都开口了,竹清歌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笑:“她是你的丫鬟,是好是坏都是你受着,本郡主也懒得管,原想着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被王硕为难……”竹清歌说到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清音:“看来是本郡主自作多情咯。” 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 “郡主。”王憾生跟着起身:“我代清音跟您道歉。” “不必。”竹清歌摆摆手,便离开了。 路上锦瑟还在气鼓鼓地鸣不平:“小姐,那个清音如此不懂礼貌,你不教训她一下吗!” “很快了。”竹清歌抬头看了眼天空:“不用我出手,她很快就按捺不住了。” 只是现在竹清歌还不确定,她的猜测是不是正确。既然王憾生是进了王府后,清音才跟着他的,那这个清音不是王齐铭派来的,就是王硕的安插在这里的。 这么明显的事情,王憾生不至于反应如此迟钝啊。 另一边,看着竹清歌离开的清音,心里虽然对她恨的要命,但想来自己刚才的反应确实有些激动,便低着头跟王憾生认错。 “对不起三少爷,我刚才有些激动,可能惹得郡主不开心了,她会不会把气怪在你身上啊。” 清音一副自责不已的样子:“都怪我,都怪我!都是因为这几日的事情,让少爷您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我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好了。”王憾生笑笑:“既然已经身处地狱,也不会有更糟糕的事情了。” “少爷……” 王憾生忽然伸手,在清音面前摊开手掌:“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一直碧绿色的步摇静静躺在王憾生的掌心,冰润的颜色,镶金的流苏,设计更是上乘别致,一看就知是出自天芳阁的设计。 “这是……” 王憾生抿了抿唇:“上次不是答应你了,要给你买天芳阁的那只钗,但我今日过去,那只钗已经被卖掉了,所以只好挑了一只设计相似的,看看喜欢吗?” 上次…… 清音想起上次出街,路过天芳阁,她说自己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将天芳阁的饰品都买个遍!王憾生说让她挑一支,将来会买给她。 本以为只是个安慰人的玩笑话,毕竟天芳阁的东西很贵,王憾生的能力,就算努力攒上一年,都不够买一支钗的。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王憾生是真的放在心上了…… 想到这里,清音的心里便忽然涌上来一阵酸楚…… 上次看上的那只,当然买不到了,因为早就被她买走了。 想到这里,清音更是内疚。 第191章 动手 清音拿着那发钗的手,忍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感动和内疚的情绪在心里纠葛,耳边又传来王憾生沉稳的嗓音。 “跟着我这些年,你受苦了。” 清音眼眶微微泛红,用力地摇了摇头:“不苦,清音从不觉得苦。”她看着王憾生的那双眼睛,像是安静而汪洋的大海,深邃无澜,却又足够动人心魄:“清音自幼孤苦,年少时便被母亲卖了给人家做奴才,直到遇见三少爷,您将我视为家人,会将仅有的水果留给我尝,会在雨天给我撑伞,会在外人面前护着我,会……” 清音说着说着便觉得哽咽,看着手里的发簪,声音颤抖起来:“还会记下对我的承诺……”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不用自称奴婢。 他是认认真真地把她当成朋友,当成家人。可她…… “少爷,我……” 王憾生轻轻抬头,似乎也在期待着她说什么:“嗯?” 清音犹豫了半晌,咬了咬唇,却只是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谢谢您的簪子,我很喜欢。” 见此,王憾生的眼底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失望,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道了句:“喜欢就好。” “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清音点点头,拿着簪子便离开了。 庭院里晚风轻吹,带着阵阵凉意,清音正出神之时,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 清音猛惊,回头看去,是王硕院里的侍卫。 “少爷叫你过去。” 清音默默将簪子放回袖口里,点了点头,便跟着那侍卫去了。 王硕因为被打了板子,不能正常地躺卧,只能趴在软榻上,屁股上敷着药膏,清音从未见过模样如此狼狈的大少爷。 “大少爷。”清音恭敬地行礼:“您叫清音来,说有什么吩咐吗?” “还不都是那个竹清歌!”提到这个名字,王硕眼底便怨气十足,恨意多到仿佛下一秒就要迸发出来:“那个贱人,将本少爷害成这样,本少爷一定不能放过她!” 既然他和竹清歌已经撕破了脸,若是他直接下手,或者派他的手下动手,竹清歌那般狡猾,定会有所防备。而她却和王憾生那个废物走得很近,所以利用王憾生下手,她放松了警惕,更容易成功。 这一次,就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清音目光淡淡,她一向只是听话办事,然后拿钱。其他多余的她很少过问:“少爷想让奴婢怎么做?” 王硕招了招手,清音便会意地附耳过去。 听到这里,清音有几分迟疑:“若是事情败露,岂不是会连累三少爷?” 王硕冷笑:“连累便连累了,反正他早晚都要为本少爷去死的。”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真的到了这个地步,清音还是有些不忍心。 “怎么。”王硕看出了清音的犹豫:“舍不得了?” 清音有些犹豫,袖子里藏着的簪子紧紧贴着她的皮肤。 “妇人之仁。”王硕冷嗤出声:“摆脱了那个废物,你拿着足够后半生花费的银两,远走高飞,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不好么。” 王硕的这番话对清音的诱惑很大,她从小穷苦,所以更不想一辈子为了钱而奔波拼命,这也是她背叛王憾生,为王硕做眼线的原因。 “好。”清音点点头:“奴婢定不会让大少爷您失望。” 若王憾生真的因此而出事,便怪不得她了,她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过了几日,清音和往常一样帮王憾生泡茶,他习惯在下午看书,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 “少爷。”清音走过去,上手递上一条手帕:“上一次因为一些小事惹得郡主不愉快,原本少爷和郡主关系不错的,可这几日郡主再也没有来过咱们这里……清音再三思索,觉得少爷您若有郡主庇护,其实好处远远大于坏处,所以清音这几天加急绣出来了这条手帕,您把它送给郡主,当做给她的赔罪吧。” 王憾生刚触碰到那手帕,便能感觉得到那帕子冰凉又柔软的手感。这是上等的天蚕丝,价格不菲。 再摊开来看,手帕上的绣着一朵嫩粉色的莲花,经过巧思设计和出色的绣工,简单的一朵莲花,被绣出了栩栩如生的感觉。 “这是你绣的?”王憾生认真地观赏着这条手帕:“我竟不知你有如此绣工。” 清音心里一沉,顿时感觉有些心虚,但为了不露出马脚,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小的时候,跟着娘亲学过一些,可能是……比较有天赋吧。” 王憾生点点头,似乎没有再怀疑,清音这才松了口气,将泡好的茶放在王憾生的面前:“少爷,喝茶吧。” 王憾生却没有喝,只是点点头,便继续看书了。 清音见王憾生没有喝,心里便有些着急,她将茶杯往王憾生的手边又推了推:“少爷,茶水温度现在正合适,您先尝尝,一会儿凉了口感就不好了。” 清音今日实在有些反常,王憾生有些不理解地抬眸看去:“平日里也不是没喝过冷茶,没有那么娇气。” 清音还是没有放弃,继续说:“今日这茶是我换了个法子泡的,您尝尝看,和以前泡的茶有什么不同吗?” 清音很明显就是想让王憾生喝这壶茶,王憾生自然也能感觉到不对劲,放下手里的书卷,淡淡抬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说着,狐疑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里:“是这茶有什么问题么?” 王憾生的声音平淡冷静,听不出质疑,也没有任何怒意,但就是这样低缓平静的声音,让清音的心里忍不住地发寒。她努力镇定着自己的情绪,脸上表现出一副伤心的表情:“难道少爷还怕清音给您在茶里下毒不成?” 话音落下,清音不等王憾生回答,便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第192章 王憾生中毒 空茶杯重新被放在桌上,清音擦了擦唇角,眼神仍旧是受伤的开口:“这样少爷总该相信了吧。” 清音自然不会傻到在茶水里下毒,相反的,这茶水里放的是解药,而真正的毒药早就被抹在了手帕上。为了让那手帕能顺利送到竹清歌的手上,碰过手帕的王憾生必须先喝下解药才行。 见此,王憾生轻轻蹙了蹙眉:“我并未说什么,你不必这样敏感。” “我只是伤心。”清音努了努嘴:“我特意研究的新法子给您泡茶,原想看看您的反应呢,结果您居然那样说话。” 清音说着,重新又倒了一杯:“这下您肯喝了吧。” 王憾生抿唇,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轻抿了口茶水,点头道:“确实不错。” 见他喝了,清音这才松了口气。 “少爷。您准备什么时候把手帕送过去呀。” 王憾生抬眸:“很着急吗?” 清音有些尴尬的笑笑:“也不是啦,只是想着,能尽快缓和于郡主的关系就好了。” “嗯。”王憾生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 清音原以为王憾生要去了,眼睛一亮,但见他起身后,确实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我先睡一会儿,晚些再去吧。” 清音的眼神又是一暗,若是自己在着急,就太容易露馅了,想到这里,便又换上笑意,帮王憾生关好了房门。 终于等到王憾生起来,他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去了水云苑。 “小姐。”锦瑟从庭院里走进来:“王憾生来了。” 竹清歌正眯着眼睛小憩,听到这个消息,微微抬起了眼:“哦?” 比她预想的还晚了几天。 “让他进来吧。” “憾生参见云起郡主。” 竹清歌从软塌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凤眸轻撩,随意却撩人心魄:“三少爷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王憾生从袖口里拿出一块嫩粉色的手帕,双手递上:“前几日清音口无遮拦,惹郡主生气,她特意没日没夜地绣出这个手帕,送给郡主,想要以表歉意。” 锦瑟走过来,将手帕接过去。得到竹清歌的眼神示意后,便拿着手帕出去了。 “心意本郡主领了。”竹清歌打了个哈欠:“本郡主也没那么无聊,要和一个丫鬟生气。” “还有事吗?”见王憾生送完了手帕,还站在原地没动,竹清歌便开口问道。 王憾生看着竹清歌的眼神里,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深邃和复杂,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若憾生能逃过此劫。”王憾生说着,又猛地甩开衣袍,单膝跪下,虔诚又认真地开口:“定为郡主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竹清歌有些懵,不明白王憾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憾生摇头:“没什么事,憾生先回去了。” 说罢,王憾生便起身,离开了水云苑。 竹清歌心里狐疑着,没过多久锦瑟便走了进来,她将手里的帕子递给竹清歌:“小姐,奴婢检查了一下,这手帕没有问题。” 竹清歌接过手帕,摊开仔细看去,上面的绣花粗制滥造,莲花绣得歪七扭八,难看极了。 竹清歌不禁蹙起眉头,脸色深沉。 锦瑟忍不住吐槽道:“那清音若是真心想要赔礼道歉,为何会送这种丑东西来,摆明了惹小姐您生气的。” 竹清歌疑惑的正是这点,那清音不喜欢她,但也不必如此明显地过来挑事儿,一个丫头试图挑战郡主的脾气?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清音就算再怎么愚蠢,也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不是清音送的。” 锦瑟眨了眨眼,略有惊讶地开口:“小姐您的意思是,王憾生他撒谎?” 锦瑟说着,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件事超出了她智商的承受范围,她想不明白了:“王憾生为什么要用这么个丑手帕,专门跑过来撒个谎,这不是摆明了让小姐您看出来吗?” 竹清歌将手里的帕子慢慢攥紧,眉心皱起,眼波深沉:“他应该是想告诉我什么。” 可是他想告诉她什么呢。 就在竹清歌想不明白的时候,院子里忽然有小厮匆忙跑过来,气都没喘匀便汇报道:“云起郡主,不好了,三少爷从您这儿回去以后,没过多久就吐血了!现在老爷正找您过去呢,” “吐血?”竹清歌猛地从软塌上站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他现在怎么样了?郎中来过了吗,怎么说的?” 竹清歌根本不在意这小厮说的前半段话,王憾生是从她院子里出去后,就吐血了。她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人。 但她现在只关心王憾生会不会有事。 若真的是因为他,让王憾生被人陷害下毒,让她的内心如何安生? “锦瑟,我们去看看。” 竹清歌脚步飞快地便往王憾生的院子里赶,这里一向冷清,今日是人最多的一次。清音在门口守着,来回踱步,手里紧紧攥着袖口,看见竹清歌时,先是一愣。 她不懂为什么竹清歌收了手帕,居然没有中毒?还是说,因为时间问题,还没毒发罢了? 清音不敢多想,紧忙回过神来,快速将眼底的惊讶收回。 但即便如此,还是被竹清歌捕捉到了。 竹清歌走上前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开口:“王憾生他怎么样了?” 清音摇摇头:“郎中还在里面检查,不知道情况如何了。”清音咬了咬唇,看着竹清歌的眼神闪躲,却忍不住问出口:“少爷说是去给您送手帕的,手帕送到了吗?” 竹清歌没想到,她还没提手帕,清音就先忍不住了。 竹清歌点头:“本郡主收到了,那手帕可是你亲手绣的?” 听到这里,清音瞪圆了眼睛,惊诧地开口:“奴婢绣的?奴婢从未绣过什么手帕啊,是少爷专程给您买的手帕,说是要送给您赔罪的。” 居然和王憾生说的不一样? 竹清歌蹙眉,心里疑问更多。 来不及多问,屋子里的郎中已经诊断完成,听到里面的说话声,竹清歌赶紧走了进去。 看见的确实郎中紧锁的眉头,和无力回天的叹息。 第193章 手帕陷害 竹清歌的心里一沉,她努力让自己用平静的声音开口:“王憾生他怎么样了?” 那郎中无奈地摇头:“王公子身中奇毒,此毒毒性大,发作快,如果没有解药,恕老夫无能为力啊。” 竹清歌最不想听到这句话。 “去宫里,把陈太医找来。”竹清歌吩咐锦瑟:“他是太医院院长,他一定有办法的。” “等等。”王齐铭开口,拦住了锦瑟:“这件事不能传到宫里去,这几日王家的事情够多了,若生儿中毒的事情传出去,王家以后如何立足?” 竹清歌眼神清冷坚决:“人命关天,这种时候还想着面子问题?”她甩了甩手:“锦瑟,本郡主让你马上去。” “是!” 用郡主的身份压着王齐铭,让他即便是心里有怨,但也不敢再说什么。 竹清歌走到床边,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王憾生,心里忍不住紧揪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吃了有人刻意陷害,竹清歌想不出别的可能。 思绪飘忽间,耳边传来王齐铭的声音。 “郡主,关于生儿中毒之事,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虽然态度是询问和友好的,但字里行间都是质疑。 竹清歌不想兜圈子,便直白了当地问:“外公想说什么?” “下人说,生儿是从水云苑出来后中毒的。”王齐铭顿了顿:“不知是不是在水云苑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竹清歌凤眸微眯:“外公是怀疑我给王憾生下毒?” 王齐铭笑笑:“外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事关重大,凡事还是问清楚为好。” 竹清歌将王憾生在水云苑发生的事情悉数讲了出来。 “手帕?”王齐铭想了想开口:“郡主可否将那手帕拿出来给我看看?” 竹清歌将手帕拿了出来。 王齐铭摊开手帕,看到这手帕的刺绣和材质,有些吃惊,即便他过得在怎么不好,也不可能送这种破烂的东西给郡主啊。 “这……”王齐铭尴尬地笑笑:“郡主您就莫要戏弄老夫了,怎么会有人送礼,送这种东西的?” 这还不如什么都不送。 “这确实是王憾生送来的。”竹清歌一直实话实说,她仔细地观察着王齐铭的反应,他似乎真的不知道此事,还以为竹清歌在戏弄他。 如果不是王齐铭的主意,这府里既针对她,又针对王憾生的,没有别人,只剩下王硕了。 又是他。 竹清歌用余光看了一眼门口的清音,她的主子中毒躺在床上,她非但没有一直陪在床边伺候,反而站在门口,四处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还时不时地往屋子里看,似乎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竹清歌刚要收回余光,便看见清音似乎看到了什么人,左顾右盼后就朝着门口的方向跑过去。 看来是她背后指使她的那个人,派人来给她下达新的指示了。 如果竹清歌没有猜错,这个清音多半也是王硕的人。 “郡主若是想证明自己和生儿中毒无关的话……”王齐铭声音冷下去了几度:“是需要拿出有力证据的。否则……”王齐铭看着手里的帕子,意味深长道:“您拿出这种东西,只能证明,您和生儿的关系,并不和睦……” 这话虽然说得委婉,但怎么听都像是直接给竹清歌安了个害人的动机。 因为他们关系不好,所以为了讽刺她,王憾生要送丑陋的手绢给她。而她呢,也恼羞成怒,直接给王憾生喂了毒药。 王齐铭还真是会借题发挥。 竹清歌没来得及解释,陈太医便已经赶到了,王齐铭见状,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笑眼相迎地将陈太医请进来。 陈太医看到竹清歌时简单地行了个礼:“微臣参见云起郡主。” 陈太医是太医院的院长,身份地位都不同于普通太医,加上年纪大了,性格更是暴躁,但竹清歌派人一请,他就这么快地赶到了。 足以见得竹清歌在朝堂之上,已经有不少相熟之人。 且一个个都是狠角色。 “陈太医,您快给他看看。” “郡主莫急。”陈太医坐在床边,指尖落在王憾生的手腕上,静静感受着他的脉搏。 原本自信满满的陈太医,此刻眉头逐渐收紧,竹清歌的心也跟着一起收紧,她实在忍不住,便问出口:“陈太医,怎么样了?” “这毒实属凶险,且药性诡异杂乱,根本摸不出套路……”说到这里,陈太医沉沉叹气:“如今老夫只能施针暂时帮王公子将体内的毒素抑制,若要救人,必须找到解药。” 陈太医说着,已经开始收拾药箱:“施针也只是暂时压制毒性,最多三天,若是三天找不到解药……” 陈太医提着药箱站起来:“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有劳陈太医了。”王齐铭对陈太医作揖,彬彬有礼道:“老夫送您出去吧。” 竹清歌看着王齐铭,他这么上赶着要送陈太医出去,应该是想说讨好讨好陈太医,让他回宫以后,不要提王府发生的这些事儿。 相比较王憾生的命,王齐铭明显更在意他的这张脸。 竹清歌看着床榻上的王憾生,紧蹙起了眉头。 解药……要想找到解药,最快的办法就是找到下毒之人,既然已经排出了王齐铭的可能,那现在…… “少爷……” 竹清歌正想着,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哀伤的女声:“少爷您醒醒啊……” 清音跪坐在床边,眼睛红肿着,看上去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刚才中毒的时候不哭,现在开始哭? 竹清歌冷漠地开口:“你主子还没死呢,哭那么凶干什么?” 清音听到这话,脸色有些尴尬,眼底闪过一抹迟疑道:“是不是刚才陈太医说,少爷有救?” 竹清歌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意味深长地问了句:“你是希望他有救呢,还是没救呢?” 第194章 他的野心 听到竹清歌这样问,清音先是一愣,而后则是瞪圆了眼睛,吃惊地说道:“郡主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还怀疑我吗?” 竹清歌没有回答,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打量着清音,似乎要将她看穿了。 清音委屈道:“我跟了三少爷那么多年,怎么会害他啊。”说着,又似有若无地将眼神落在竹清歌身上,似乎意有所指地开口道:“该不会,是您看他不顺眼,下毒害了他,现在想要退到奴婢身上吧……” “上次在水云苑,皆是奴婢冲撞了您,您有什么不满应该找奴婢,为何要伤害三少爷啊,三少爷是个善良温柔的好人啊。” 竹清歌微眯了眯眼,听到这里,她忍不住出声:“你也知道他是个善良温柔的好人。” 竹清歌一边说,便朝着清歌的方向走:“这些年,他待你不好吗?” “现在将解药交出来,还能救他一命。若你肯乖乖听话,本郡主保证不会为难你。” 竹清歌从来不放过任何惹到她的人,但为了王憾生,她愿意给清音这个机会。 清音眼底的迟疑转瞬即逝,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又怎会不知三少爷的好?但事情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退不了,又何必谈什么良心? 她从来没想要毒死三少爷,这个毒是给郡主准备的,而且她也给他吃下解药了,谁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现在王憾生昏迷着,事实可以任由清音胡说,因为谁也不知那带毒的手帕究竟是谁准备的。 但若王憾生醒来,她便躲不过去了。 清音只能怀着对王憾生的愧疚,等下辈子若是有机会,再来报答他吧。 “清音不懂郡主您在说什么。” 见清音依旧如此固执,竹清歌也懒得继续劝她,一个抹了良心的人,说什么都没用了。 “算了。”竹清歌说着便转身:“你好好照顾三少爷,本郡主先回房了。” 清音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她原想阻拦,毕竟现在的竹清歌可是谋害三少爷的罪魁祸首,怎么如此悠哉,还想回房间休息? 即便是郡主那有怎样,害死了人,也一样要偿命的! 刚走到门口,竹清歌身上忽然掉下来一块手帕。 她似乎并没有发现,反而还在袖口和腰间摸索了一番,而后疑惑地喃喃:“三少爷送本郡主的手帕怎么不见了?” 清音看见地上的手帕,走过去帮竹清歌捡了起来:“郡主,您有东西掉了。” 竹清歌回过身来,并没有及时接过手帕,而是问清音:“你记得三少爷送本郡主的手帕是什么样子吗?怎么忽然找不到了。” 清音点了点头,并未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便顺着竹清歌的话说下去:“那手帕奴婢见过的,要奴婢帮您找一下吗?” 见竹清歌弄丢了那条手帕,清音心里更是高兴,这样就更抓不到任何下毒的证据了,于是她积极地开口:“奴婢帮您找找吧。” 竹清歌点点头,又指了指清音手里的手帕:“打开看看,这条你喜欢吗,若是喜欢便送给你了。” 清音打开手帕,看见一朵丑陋无比的刺绣莲花,差点没憋住就笑出了声。 堂堂郡主,用的手帕就这个质量? “谢郡主的美意。”清音又将那手帕双手递了回去:“清音无功不受禄。” 竹清歌接过那条手帕,凤眸微微眯起:“这手帕……好像和三少爷送的那条蛮像的。” 这一句话,清音更是想笑,给三少爷的那条,是大少爷专门准备的,那可是金陵最有名的绣坊做出来的手帕,能和这条垃圾相像? 但清音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便只是摇了摇头,认真地开口:“那条的颜色比这条更粉一些,而且那条手帕上的莲花,叶子是用金丝线和蚕丝线交织绣出来的,和这条完全不同。” 原来如此,竹清歌已经把想知道的都问清楚了。 看来她起初猜测没有错,原本清音准备让王憾生送过来的手帕,并不是这一条,而是被王憾生偷偷调换了。 用这么丑的手帕换那么精致的手帕……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王憾生发现了这手帕上的猫腻。 但他没有直接拆穿,应该是明白清音背后还有更强的势力,就算他拆穿了,清音背后的势力也能将此事大事化了。 所以他将想将此事交给竹清歌,只有她才能让恶人彻底付出代价。 但他又不想让竹清歌受伤,所以选择了将手帕留下,用他自己的性命来揪出那个背后的恶人。 竹清歌想起王憾生最后和她说的那句话,他说如果他能逃过此劫……原来是这个意思。 如此缜密的心思,又如此柔软的脾气,以及,非常沉得住气。 王憾生这个人,又一次给足了竹清歌惊喜。 他其实什么都明白,他知道竹清歌的考验,更明白竹清歌对他的好意,其实是为了将他收入麾下。他一直什么都不说,却清楚到底,全盘接收。 最后在他觉得适当的时机,用适当的手段,适当的表露自己的心机。 他一直都在自己的节奏里,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郡主。”清音的声音由远及近,将竹清歌的思绪拉了回来:“您怎么了?” 竹清歌摇摇头:“没事,你先出去吧。” 清音有些犹豫:“清音想留下来照顾三少爷。” “本郡主的话,不想说第二遍。” 清音虽然不愿,但没有王憾生的袒护,她就是府里最底层的丫鬟,谁都可以命令她。 更何况对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是。” 清音这才悻悻离开。 刚走出屋子,清音便被忽然出现的侍卫按住肩膀,一个飞身,就离开了这里的院子。 王硕斜靠在软榻上,看着侍卫将清音带了进来,冷眸微抬。 “怎么样了?” 清音恭敬地回答:“陈太医封住了王憾生的穴道,抑制住了毒性的蔓延,王憾生最多还能撑三天了。” “三天?”王硕脸色猛沉:“还有三天?!” 清音心口一紧,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是……是的大少爷……” “让你去害竹清歌,结果她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王憾生却中了毒,王憾生中毒无所谓,算他倒霉,我们可以将他中毒的事情栽赃给竹清歌,倒也不错,现在呢!现在他居然还没死?!”王硕气得脸色铁青:“若是他醒过来,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第195章 陷害 清音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子…… “大少爷您放心……”清音有些不自信地开口:“没有解药,就算都给王憾生活三日也没有用,他必死无疑的。” “本少爷不想听这个话。”王硕揉着眉心开口:“那竹清歌的手段你不是没听过,若她真的找出救活王憾生的办法,你猜她会怎么处置你这个罪魁祸首呢?” 听到这里,清音的心里狠狠一颤。 关于竹清歌的传闻她听过不少,但凡和她过不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就连大少爷,都被她给害的下不了床。 想到这里,清音便感觉有股寒意窜上后脊,头皮有些发麻,六神无主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没用的东西。”王硕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还需要本少爷教你?当然是尽快解决掉王憾生,千万不能让他醒过来!” “是!” 清音领命,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另一边,竹清歌独自待在王憾生的房间里,正好给了她机会。 “锦瑟,快到处找找,看有没有清音刚才形容的那条手帕。” “是小姐。” 既然王憾生能计划好这一切,那条手帕,也一定是计划中的一环。且会是重要的线索!这屋子原本就狭小简陋,有什么东西几乎一目了然,书桌上除了几本书和墨笔,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了。 竹清歌正迟疑时,忽然听到锦瑟喊她。 “小姐!这里这里。” 竹清歌走过去,顺着锦瑟的手指看过去,王憾生的腰间露出一个嫩粉色的小角,这个颜色……和那手帕很像! 锦瑟刚要伸手去拿,就被竹清歌给制止了。 “小心有毒。”竹清歌蹙眉,将自己怀里的帕子拿出来垫在手上,不让自己的手和那手帕直接接触,才敢去碰。 果然是那条手帕!找到手帕的竹清歌欣喜万分:“将这手帕交给陈太医!他定能分辨出这毒药的材料,从而制出解药的。” 竹清歌一分钟也不能耽搁,将那带毒的手帕包好,匆匆离开了房间。 清音重新回来的时候,见屋内无人,心里一喜。 这岂不是老天都在帮她? 清音一步步走向床边,越是走近,她整个人就越是止不住颤抖。 细数起来,她跟着王憾生已经五年了,这五年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喝茶,他教她看书,带她写字…… 可她却无时无刻不在背叛着他。 想到这里,清音在床边停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凤眸望去,床上的男人脸色惨白,唇瓣毫无血色,呼吸更是微弱轻浅。 “对不起了三少爷。”清音将床边的枕头拿起来,手腕早已颤抖不已:“也算清音帮您早点解脱了。” 说罢,便将枕头按在王憾生的脸上,用力地捂住他的口鼻,想将他活活闷死。 这样的死法,最不容易被发现,神不知鬼不觉地,只让人以为他是撑不过去突然毒发死掉了。 忽然的窒息激发起王憾生的本能的求生欲望,他的身子剧烈地抽搐起来,双手抬在半空中胡乱地抓着…… 即便如此,清音仍死咬着牙,甚至更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少爷,对不住了…… 忽然,一颗石子从屋外飞进来,猛然击中清音的手腕,她瞬间感觉整条手臂都有些发麻酸软,捂着王憾生口鼻的枕头,也从床上滑落在地。 竹清歌很快从院子里跑进来,冷声呵斥开口:“清音,你在干什么!?” 她刚才在去太医院的路上,猛然反应过来,若将王憾生一个人放在房间里,或许会给某些人可趁之机。 所以她慌忙赶了回来,让锦瑟单独去找陈太医。 果然,一回来就看见清音想杀人灭口! 清音捂着吃痛的手腕回过头,看见竹清歌的出现,眼底匆匆闪过一抹惊诧,但很快就被无辜的表情掩盖:“郡主,您怎么来了?” 竹清歌冷笑着一把将清音推开:“还装?” 清音见此,想来是已经暴露,也没必要继续再装,便从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裙:“郡主,奴婢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呢。” “是王硕指使你这么做的?”竹清歌不想和她拐弯抹角:“王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为他死心塌地?” 清音没想到竹清歌这么快就看出了一切,不禁心下有些慌,但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地开口,嘴里死咬着的还是那句话:“奴婢不懂郡主您的意思。” “王憾生带你不薄。”竹清歌都替王憾生感到不值:“他全心全意地对你,清音,你还有良心吗?!” 清音的心理防线在一点点的崩塌,却仍旧在强撑。 竹清歌眼见清音软硬不吃,也懒得继续和她墨迹,准备直接将她压下去处置。 可她还没动手,清歌就哭哭啼啼地跪在她面前,一把抱住她的小腿,苦苦哀求道:“郡主请您放过三少爷吧!就算三少爷曾对您有言语冲撞,但实在罪不至死啊!” 竹清歌蹙眉,不懂清音忽然来这一套是因为什么。 直到下一秒王齐铭走进来,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做戏泼脏水给王齐铭看。 果然,王齐铭一进来,便眉头紧皱着,但碍于竹清歌的身份,不好直接发作,而是将跪在地上的清音先扶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清音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开口时声音更是颤抖不已,一副被吓坏的样子:“奴婢……奴婢刚才回到房间,却……却看见郡主拿着枕头……枕头捂在三少爷的脸上,想要……想要将他闷死。” 她直接把自己做的事情,全部推到了竹清歌的头上。 无凭无证,加上王憾生中毒之事,竹清歌本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个,所以她想再次下手,也显得合情合理。 王齐铭看见丢在地上的枕头,以及王憾生杂乱的头发与挣扎过后的床榻,脸色立即冷厉下去。 “郡主。”王齐铭冷冷质问:“生儿他究竟做了什么,让您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于他!” 第196章 沈肆听来了 竹清歌不紧不慢,根本不着急辩驳。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王齐铭,笑着问:“外公因为一个小小婢女的话,就来质疑本郡主?” “这……”王齐铭有些犹豫,若是旁人这样问他,他多的是理由怼回去,但面对的是竹清歌,这让他不得不多了几分谨慎,生怕她话里有话,在准备着什么陷阱等他。 没等王齐铭回答,清音便哆哆嗦嗦地开口道:“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您虽然身为郡主,但也不能看不起奴婢啊,奴婢虽然身份卑微,但一直恪守本分,所说之话句句属实,您这样质问老爷,难不成……是想让我给您当…当替死鬼吧……” 清音这张巧嘴,愣是一点后路没给竹清歌留,一边讽刺她用身份威胁王齐铭,一边又直言说自己不想当那个替死鬼。 脑子转得倒是够快,但可惜遇到的人是竹清歌,转得再快,也没有用。 “句句属实?”竹清歌不怒反笑:“那你说说,有什么证据证明本郡主动手了?” 清音眼神闪躲,她确实没有证据,但竹清歌也没有证据证明她的罪,想到这里,清音又来了底气。 但开口时,声音仍旧是颤抖而小心的、楚楚可怜的卑微模样:“奴婢没有证据,奴婢只是将看到的事实说出来而已。”清音说着,咬了咬唇,又犹犹豫豫地补了一句:“而且,奴婢曾看到郡主和三少爷发生冲突,就在这个院子里。” 意思是,没证据,但现在唯一有动机的人,只有她。 竹清歌听着,都忍不住点了点头,甚至忍下了想要拍手称赞的欲望,开口道:“清音姑娘说得真有道理。”说罢,又转头看向王齐铭:“不知道外公如何认为呢?” 王齐铭一直观察着竹清歌的反应,她的泰然自若让人不解,即便是郡主,有杀人的罪名安在头上,就算有大理寺卿撑腰又如何?一样要付出代价。 “郡主,现在有人证,而且,生儿确实是从您院子里回来才中毒的,这……就算老夫想包庇您,恐怕都……” 王齐铭用了包庇这个词。说明他已经认定害人的就是竹清歌。 “那……”竹清歌扬了扬眉:“现在什么计划。”她干脆双手伸出,泰然自若道:“抓我?” 她这样坦然,反而让王齐铭蒙了。 “但是记得啊,污蔑郡主的罪名可不小。”说到这里,竹清歌还专门看了眼清音。 竹清歌自然不用慌的,只要锦瑟能顺利将手帕交给陈太医,解药很快就能送来。到时候真相大白,她只需要看热闹就行。 此刻的清音虽然心慌,但是如今她走投无路,根本没有后退可言。 “奴婢没有污蔑郡主。”她表情笃定。 忽然,院子里有拍手的声音响起,接着随风飘进来一抹清冷的香气。 这个味道……专属那个男人。 沈肆听一边拍手一边走进屋里,阴沉的眉眼微微上挑,却带着难言的诡异:“精彩啊,真是精彩。” “沈大人!”王齐铭见来人是沈肆听,难掩惊讶,甚至连表情都有些难以自控:“您怎么来了?” 沈肆听是什么身份,位同陛下,连陛下的书房都随意进出的男人,竟然会来他的府邸? 惊讶之余,差点忘了行礼。 过去他还是当朝太傅之时,沈肆听就没怎么正眼看过他,如今他已是庶民,沈肆听倒是来了。 只是不知是好是坏了。 “草民给沈大人请安。” 清音更是恍神了好半天,才迟迟回过神来,赶紧跪在地上:“奴婢拜见沈大人。” 竹清歌也跟着走了个形式,行了个礼。 沈肆听怎么会忽然来了? 竹清歌正奇怪的时候,便看见沈肆听身后跟着的锦瑟,在屋外匆匆闪过。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陛下听说郡主前段时间被刺伤,特地让本督来看看,郡主的伤怎么样了。”沈肆听眼神冰冷,神情却是悠然随性的:“不小心就让本督听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他绕过王齐铭,径直走到竹清歌的身边,冷厉的眸子在看向竹清歌时,便又化作如水般柔软:“云起郡主,您杀人啦?” 他故意用那种惊讶的口气,好像真的相信了似的。 竹清歌强忍着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愧疚地低下了头。 原本还在担心该怎么给竹清歌治罪的清音,见沈肆听这样问,眼里光芒大盛。 有了沈大人在,她这个小小郡主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让沈大人相信是竹清歌害了人,那就没问题了! 想到这里,清音便哭哭啼啼地跪了过去。 “奴婢听说沈大人为人刚正不阿,从不徇私枉法,今日之事,还请沈大人做主啊!” 刚正不阿? 从不徇私枉法? 这些话若是形容别人,那是最高的赞许。 但用来形容沈肆听,怎么听都像是在讽刺他。 毕竟谁不知道沈肆听乃当朝第一大奸臣? 清音这是想拍沈肆听马屁,却直接拍马蹄子上了。 沈肆听也不恼,而是扬了扬眉,低沉的声线从男人的薄唇轻吐出来,玩味的声调性感清冽:“好!那本督今日便做一回主。” 听到沈肆听这样说,王齐铭也忍不住眼睛一亮。若是能借沈肆听的手,除掉竹清歌,岂不是妙哉? “那就有劳沈大人了。”王齐铭甩袖吩咐道:“来人,给沈大人上茶!” “这屋子狭小,要不然我们去正殿说吧。”王齐铭生怕怠慢了沈肆听,让他感觉不舒心了。 “不必。”沈肆听找了个软塌坐下:“就这儿吧。” 即便是破乳如柴房的小屋子,可沈肆听坐在那里,以及难掩他满身的贵气与不凡,明明他只是坐在那里,却仿佛让这整间屋子都变得奢靡起来。 清音哭哭啼啼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沈肆听,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装的实在逼真,连竹清歌都看不出她有半分心虚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沈肆听也跟着清音的哭腔,语气柔软起来:“看把这小可怜委屈的,快别哭了,本督给你做主。” 而后厉声道:“竹清歌,你好大的胆子!” 第197章 沈肆听撑腰 竹清歌面色惊恐,慌乱地出声,声音都带着浓浓的颤抖:“沈大人饶命啊,我是无辜的。” 沈肆听脸色难看:“身为郡主,不光以权谋私残害百姓,竟然还想污蔑无辜的丫鬟。” 竹清歌瑟瑟发抖地低下头。 沈肆听这家伙,他要演,那就陪着他演一下。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但在旁人看来,真的以为沈肆听这是在“为民请命。” 清音心里偷偷地乐,可表面上仍旧一副委屈又害怕的模样,满眼感激地看着沈肆听。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若王憾生死了,便是坐实了你残害百姓的罪名,本督便要将你拉去治罪了。是流放还是杀头,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流放?杀头? 不管是清音还是王齐铭,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地高兴。若是能因此除掉竹清歌这个心头大患,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若我是冤枉的呢?”竹清歌眼眸闪烁着,看上去心虚的很。 “若有人敢冤枉郡主。”沈肆听轻轻眯了眯眼:“那便是罪大恶极,需……”沈肆听故意放慢了口气,声音低沉带着让人恐惧的沙哑:“需处以极刑。” 极刑? 这两个字出口,整个屋子都充斥着地狱般的可怖。 清音的心里更是忍不住颤抖起来。极刑,意味着要遭受最可怕的刑法,被生生折磨至死后,连全尸都留不下。 竹清歌轻眯了眯眼,原来沈肆听演这出戏的原因是这个,要一点点地折磨在场所有心术不正之人,让他们先心存侥幸,然后跌入最阴暗可怕的深渊。 不愧是沈肆听。 “在场的诸位。”沈肆听微微抬眸:“对本督的决定,以为如何?” 清音虽然害怕,但是笃定王憾生他醒不过来,没有证据根本无法治她的罪。于是便点了点头:恭敬道:“奴婢愿听沈大人的安排。” 清音不过是个小角色,沈肆听才不在乎,他冷眸微撩,看向一旁的王齐铭:“王老爷意下如何?” 王齐铭心里一紧,他自然希望能给竹清歌定罪,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果之前,他不能过于武断,一切需小心为上,于是笑笑道:“老夫也未能目睹事情全貌,并不知孰是孰非,所以才要仰仗沈大人您,来为此事做主。” 王齐铭这话说得天衣无缝,圆滑至极,偏偏沈肆听不惯他这个毛病,直接冷笑出声:“刚才在院子里,本督听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被直接拆穿,王齐铭脸上有些尴尬。 “刚才……” “刚才你可是情绪激动地质问云起郡主,问她为什么要对王憾生下手。” 王齐铭的手心默默攥着一把冷汗。似乎现在还想站在中立,有些困难。但他又寄希望于沈肆听,希望能借他的手除掉竹清歌。 事到如今,搏还是不搏,是个艰难的决定。 王齐铭迟疑了片刻才开口:“毕竟这件事情,郡主的疑点有些多,嫌疑显得更大一些,所以老夫情绪稍显激动,也是人之常情。” “王老爷的意思是,你相信清音的话,对么。” 言下之意,他相信清音,则是不相信竹清歌。 沈肆听的话,每一步都是一个坑,处处都是陷阱,王齐铭一边答,一边后背都忍不住地冒冷汗。 可是沈肆听的问出的话,他又不能避而不答,既然无法逃避,王齐铭也只能将风险降到最低:“老夫自然是相信云起郡主的,只是在证据面前,老夫无法偏私。” “好。”沈肆听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本督明白了。” “既然……” 沈肆听的声音刚说到一半,就被忽然闯进来的锦瑟打断。 “沈大人!” 敢打断沈大人说话,屋子里除了竹清歌以外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捏了把冷汗,更多的,是想看锦瑟的笑话。 竹清歌眼底一过寒光闪过:“大胆!什么事这么着急?见了沈大人还不赶紧跪下?” 锦瑟赶紧下跪行礼:“沈大人恕罪!只是人命关天,奴婢不得不急啊。” “哦?”沈肆听轻轻撩眸:“什么人命关天?” “刚才陈太医送来了解药,三少爷有救了!” 此话一出,清音脸色猛沉。不……不可能……解药怎么可能被那么快做出来? 屋子里的人都各怀鬼胎,慌的慌,怕的怕,看好戏的看好戏,在王憾生喝下解药后,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解药起效还需要时间。”锦瑟道:“若是陈太医说,至少需要两个时辰。” 王齐铭看了眼清音,看出她眼底藏不住的慌乱,心里大概便有了数。 清音从小便入了府,后来被派去伺候王憾生,若真的是她下手陷害王憾生,只可能是受了一个人的指使。 想到这里,王齐铭就气得心里绞痛。 又是那个让他恨铁不成钢的笨蛋! 既然如此,那王憾生,绝不能醒。 “既然还有两个时辰。”王齐铭缓缓开口:“不如沈大人随老夫去正殿休息,老夫有坛珍藏多年的好酒,不知可否有幸请沈大人品尝一二呢?” 王齐铭是为了给清音留机会。支开沈肆听,她才可以下手。 “好。”沈肆听打了个哈欠起身:“本督正馋酒了。” “郡主。”王齐铭开口道:“一起去尝尝吧。” “好。” 一行人都去正厅,王憾生的周围又一次冷清下来。清音紧紧攥着裙摆,心里翻腾不定。 刚才她动手,正好被竹清歌抓到,若是这一次又被发现,那她…… 可是想到王憾生就要醒了,到时候她就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清音原本并不相信陈太医会这么快将解药做出来,但是沈肆听在场,锦瑟不可能有胆量撒谎,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她怎么敢在沈肆听面前说出“三少爷有救了”这样笃定的话? 想到这里……清音深深地吸了口气,时间紧迫,她不能再犹豫了。 脚下一步步地朝床边迈进,俯身,顺便又将地上的枕头捡了起来。 她的指尖不停地颤抖,攥着枕头,终于还是咬着牙动手了。 “唔……” 王憾生的本能地闷哼声从唇角溢出,清音的手不断地用力……指尖都发白了。 忽然一阵冷风拂过脊背,她还没得及反应,就感觉后背被一阵强大的力量击中,接着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地朝旁边飞去,后背狠狠撞在桌子上,最后摔在地上,吐出口血来。 第198章 清音之死 “咳咳咳咳……”清音倒在地上,嘴角不断地溢出鲜血,她强撑着想要让自己站起来,却发现稍微一动,五脏六腑都被扯得生疼。 一双墨色刺绣的官靴出现在清音的眼前,她艰难地抬头看去,沈肆听那张俊美却阴冷可怖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明明勾着唇角在笑,可这笑意看不出丝毫温柔,反而让人脊背发寒。 “沈……沈大人……”有种窒息的恐惧萦绕在清音的心头,她本能地想去抓沈肆听的裤脚,声音颤抖着开口:“您听我解释……” 沈肆听冷冷一笑,长腿迈开,便甩开了清音的手。他根本懒得理会清音的哀求,而是转头看向脸色几乎铁青的王齐铭:“王老爷,你都看到了?” 王齐铭此刻只能尴尬地笑笑,事情已经暴露,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撇清关系。 “啪!”王齐铭走上前,狠踹了清音一脚:“你这毒妇,竟敢害三少爷,来人啊,把清音带下去!” 他着急想让解决掉清音,就是怕清音会将王硕暴露出来。 “等等。”沈肆听冷眸微眯:“那么急做什么?” 他阴冷的眼眸落在清音的脸上:“既然毒是你下的,那就把解药交出来吧。” 清音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却仍在嘴硬:“奴婢不懂沈大人您在说什么。” 沈肆听向来没什么耐心:“夜影。”他冷冷开口:“既然清音姑娘不肯说,那就带回督公府,让本督好好审一审了。” 督公府……清音在金陵城这么久,自然听过不少关于督公府的传闻。那是比大理寺更残酷的地方,听说沈肆听喜欢搜集各种折磨人的刑具,凡是被沈肆听带进去的,没有谁能完整着出来。 那个地方,对清音来说就是十八层地狱般可怕的存在。 尤其是忽然就出现在沈肆听旁边的夜影,一身漆黑,面无表情,冰冷的像是一具没有心跳的尸体。更是让清音的恐惧翻倍。 “不要……”清音拼命地摇头:“我交,我交出来就是了……” 一旁的王齐铭听到这里,心里感觉到几分不对劲儿,便狐疑着问出了口:“沈大人,刚才锦瑟跑进来,不是说陈太医已经将解药送来了吗,怎么……” “以防万一,肯定还是下毒之人拿出的解药,更为有用。”沈肆听阴冷的眸子带着几分怀疑:“王老爷似乎不怎么关心您这个儿子的死活呢。” 这话一出,王齐铭便有些心虚,他原本还有些质疑想问,但都被沈肆听的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起了质疑。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们设下的圈套,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解药,他们是为了引清音自乱阵脚,才这样撒谎的? 但让王齐铭想不通的是,位高权重的沈肆听,为何要配合竹清歌演这出戏?沈肆听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手段狠厉,竹清歌就算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让沈肆听心甘情愿地帮她的。 他们之间,难道还有其他的交易? 无数个问题在王齐铭的心里生根,只是如今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怎么堵住清音的嘴。 “这是你准备的手帕吧。”竹清歌从怀里将那有毒的手帕丢出来,甩在清音的面前:“准备借王憾生的手,来下毒害我,届时事情暴露,你再来个死不承认,将事情全推在王憾生的身上,是不是这个打算?” 清音眼见自己的所有算盘都被竹清歌给看透了,她面如死灰地靠在桌腿上:“对,都是我做的。” “是谁指使你的?” 清音摇头:“没有人指使,我就是单纯的讨厌你。” “嘴这么硬……”竹清歌意味深长道:“看来还是要劳烦沈大人,将人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了。” 似乎只有听到沈肆听的名字,清音的恐惧才会被又一次被激发出来。 竹清歌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用沈肆听来威胁人,好像真是个不错的办法。这人的恐怖程度,都堪比地狱修罗了。 沈肆听忽然感觉右耳朵烧烧的,狐疑地朝竹清歌看去,这女人看着他露出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咳……”沈肆听轻咳出声:“既然郡主这么说了……” “不要!”清音用力地摇头,她宁可死,也不想被沈肆听带去折磨的体无完肤:“我说……我说就是了……” 清音的声音越来越轻,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最后一次转头看向床榻上的王憾生。 “至少,我没有害死三少爷。” 说罢,便咬碎了牙齿里的毒药,不过片刻,喉头涌上一股腥甜,鲜血从口中奔涌而出,清音就这样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竹清歌有些吃惊。 这个清音,明明那么怕死,现在却为了维护王硕,宁可自杀?而且能在牙齿中藏毒,定然是早做好了准备。 看来她和王硕,根本不是简单的利益关系。 见清音身死,王齐铭这才松了口气。 “真想大白,生儿也得救了,老夫感谢沈大人的帮忙。” “是么。”沈肆听冷眸微眯:“云起郡主被您冤枉之事,就这样过去了?” “郡主关乎着皇家的颜面,若是谁都能朝她泼脏水,皇家的威严何在?” 沈肆听看似是在帮皇上维护皇家的颜面,实则是为了给竹清歌出气。 “这……”王齐铭很是为难。 若是沈肆听太过于咄咄逼人,很容易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想到这里,竹清歌便很合时宜地站了出来。 “我相信外公不是有意的。”竹清歌挽上王齐铭的胳膊,故作亲昵道:“外公冤枉了我,内心定然自责不已,他肯定会想尽办法补偿我的。” 竹清歌心里明白,清音死了,继续追查也无果,想揪出王硕更是不可能,但又不能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若能趁此机会大捞王家一笔,也算不错。 谁知道沈肆听那家伙,却忽然停止和竹清歌打配合,而是一脸阴沉地看着竹清歌挽上王齐铭的那只手。 第199章 沈肆听出头 沈肆听的眼神太过凌厉,瞪的王齐铭脊背发寒。 王齐铭还以为,这沈肆听是因为自己冤枉了竹清歌而生气,于是赶紧跟着竹清歌的话开口:“冤枉了郡主,老夫内心自责至极,定会好好补偿郡主。” 见沈肆听还是没反应,王齐铭又紧忙开口表示自己的诚意:“老夫虽然退朝许久,但有一珍藏多年的金披风,是当年太上皇赠与我夫人的,如今夫人去世已久,那披风老夫留着也没有什么用,郡主容颜倾城,定与那金披风很是搭配。” 金披风?竹清歌记得那件披风,全手工缝制,每一处都是用金蚕丝劈开分成两条,刺绣出来,这样秀出来的图案更加细腻逼真,活灵活现。而且上面所有的装饰都用的最上等的宝石珍珠,非常珍贵。 王齐铭直接下了老本,直接将府上最珍贵的东西拿出来送人。 沈肆听是什么人?若拿普通的珠宝来糊弄他,这只会让他更加生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面对沈肆听这样难以捉摸的对象,更加要谨慎。 但见沈肆听的情绪还是没有好转,王齐铭心里一紧,咬了咬牙,又道:“只有一件披风自然是不够的,毕竟郡主受陛下蒙恩,好东西自然是不缺的……老夫还有一只古法琉璃的酒杯,通体透明,月光下透着荧光,也一并赠与郡主,以示诚意。” 琉璃月光杯?竹清歌在心里暗自拍手,这波赚了不少啊。 沈肆听就板着脸的这会儿功夫,已经逼得王齐铭拿出了五件宝贝。 到最后王齐铭实在是被逼无奈,他苦涩地开口,满是心酸:“老夫退隐多年,家中能拿出这些已经是极限,自然是和沈大人您比不了,不管郡主是否看得上这些东西,但已经是老夫的全部了,若是还不行,老夫的这条命,您就拿去吧。” 他从前边知道沈肆听是多么难搞的人,但一直没有过正面的交集,如今一番事情,让他彻底怕了。 “命?” 听到这里,沈肆听才恹恹地抬了抬布满阴霾的黑眸:“行啊,王老爷要送,本督便收下了。” 王齐铭赫然愣住,他怎么也想不到沈肆听竟然肆无忌惮到了这种地步?他好歹是前太傅,是他说杀就能杀的吗! 竹清歌也蒙了,不对啊,事情若是这样发展下去,不就乱了套了? 她眼看着沈肆听掌风聚力……这家伙玩真的?她赶紧松开王齐铭的胳膊,去拽沈肆听的手:“沈大人这是何苦,我同外公的事情不过是自家人的小打小闹,我知道沈大人是为了皇家的颜面着想,但是远不至死,还请沈大人原谅。” 竹清歌手柔软,带着淡淡的温度,原本涌上头顶的怒意,似乎在她拉住他手腕的时刻,一下子便退了回去。 奇怪。 沈肆听蹙着眉头看向竹清歌,这个女人,越来越能影响他的情绪了。 见沈肆听的脸色好转,竹清歌和王齐铭皆松了一口气。 “多谢沈大人宽宏。”王齐铭现在一心只想送沈肆听离开:“时候也不早了,沈大人不如早些回去休息,今日实在太麻烦您了。” 竹清歌跟着点点头:“沈大人,我送您出去吧。” 离开王府的路上,竹清歌美滋滋地想着自己刚意外收获的几件宝贝,各个都是足以传家的珍贵,以后慢慢攒着,她要将自己的郡主府,变成一个宝藏库。 竹清歌唇角上扬着,全然没发现沈肆听铁青的脸色。 直到二人走到一个小巷子,竹清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猛地拉住胳膊,给拽了进去。 巷子狭小,但足够让两个人活动,且不会有其他人看见。 沈肆听的脸色很难看:“为达目的,不惜划伤自己?” 竹清歌这才反应过来,沈肆听是因为之前她为了制裁王硕,不惜装出自己遇到刺客了那件事。 “哎呀,都是小伤口,连血都没怎么留。”竹清歌说的很轻巧:“我有分寸的。” 沈肆听蹙眉。 他不过是离开了金陵几日,一回来便听见探子告诉他竹清歌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 “给本督看看伤口。”沈肆听说着,抬起竹清歌的胳膊,却不敢过分用力,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袖口卷起来。 那伤口确实比较浅,这几日的恢复已经长好,但还是有一道褐色的疤痕,很是显眼。 “沈肆听。”竹清歌竟从沈肆听的眼底看出了几分自责,她蹙眉,这件事根本和他无关,他为什么要自责:“我没事的。” “你是本督的女人。”沈肆听轻抬起眼,那双往日里波澜诡谲的黑眸,此刻却缱绻着温柔和小心:“没有本督的允许,你不能让自己受伤。” 末了,又笃定地补了句:“就算是割破手指都不可以。” 竹清歌瘪了瘪嘴,虽然嘴上不肯服软,但心里却在一点点塌陷下去。 “真是有够霸道的。”竹清歌抱怨着,一边将自己的袖子扯下来:“对了,你今日怎么会忽然过来?” “本督在宫里办事,看到锦瑟从太医院出来眉头紧锁,便叫来问了问。” 听沈肆听这么说,应该是陈太医做不出解药,所以锦瑟才皱着眉头的。 “所以,你就来帮我咯?” 沈肆听薄唇轻抿,看着竹清歌时,眼底极尽宠溺:“以后有任何事情,直接让锦瑟来找本督。” 竹清歌自然知道沈肆听的能力,不论她遇到什么难题,沈肆听都能轻松化解。 可竹清歌不想这样。 “我知道你厉害。”竹清歌抿着唇笑笑:“但是复仇是我的事情,我想从头到尾,靠自己的双手,处罚每一个罪有应得的人。” 看着她的这份笃定,这份坚决,让沈肆听忍不住恍惚,他眼底忽然微不可查地闪过一分脆弱,但那脆弱转瞬即逝,速度快到连自己都难以察觉。 这样倔强的竹清歌,果真和季琢一模一样。 可季琢死在了她昂首不败的那个春天,当年他得到消息后,快马加鞭赶到季府时,看到的却是季琢冰冷的尸体,和圆瞪的双眸。 沈肆听永远也忘不了那时的感受,就好像有无数吃人的蚂蚁爬上他的心头,将整颗心脏啃食殆尽,又顺着血管爬到了他的五脏六腑,一口一口地咬着,身体的每一寸都痛得令人窒息。 那是他多年来的噩梦,就因为他晚了几分钟,便彻底的晚了那一生。 想到这里,沈肆听再也忍不住,伸手便将竹清歌狠狠地搂在了怀里。 第200章 沈肆听的爱 沈肆听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冷眸微微阖起,紧贴着她的身体,安静地感受着她心脏的跳动。 终于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上一世他已经错过了她,这一世,必须更千倍百倍的小心才行。 他爱她,所以不忍心折断她的翅膀,更不会更改她的意愿,他能做的,就是一直在身后默默地保护她,支持她。 似乎是感觉到了沈肆听情绪的变化,竹清歌也伸手将沈肆听回抱住。 “我答应你,一定好好保护自己。”她把头枕在沈肆听的肩膀上,只觉得安心无比。 夜幕降临,落日的红晕洒在两个人的身上,笼罩出莹莹的光彩。 竹清歌慢慢从沈肆听的怀里起来,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粉红色。也不知是那落日的余晖照应出来的,还是她心里的情绪,涌现在脸上的。 “这个。”沈肆听忽然从拿出来一个精致的香包。刚拿出来,竹清歌就闻到了那香包里的味道。 “是月橘!”竹清歌的眼神亮了亮,她最喜欢月橘的味道了,但是这种植物喜暖喜潮,而他们的金陵又属于干燥炎热的地方,所以很难种出品质优秀的月橘。所以她从小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爹爹行军打仗归来,给她带月橘花的香囊和种子。 她喜欢月橘这件事,连司无端都不曾记住,可沈肆听却…… 竹清歌神色复杂地看向沈肆听,这个家伙,怎么知道她喜欢月橘的味道? “这是特别经过特殊加工的月橘,花开不败,香味持久。” 竹清歌接过香囊,放在手心左右地看着。 这上面的刺绣,也是她喜欢的那种风格和颜色。 可是……她在竹清歌的身上重生复活,接触沈肆听,和他从互斗到信赖,也不过短短一年多,他为什么就这么了解自己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喜欢月橘?”竹清歌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她以前行军打仗,身上大部分时间都是汗味和血腥味,所以根本不用香囊,用了也是浪费。 所以沈肆听知道这些,才更让她觉得奇怪。 “本督还知道,你十二岁那年,因为弄丢了一个喜欢的香囊,缠着季老将军十几天,让他给你做一个新的,但当时月橘花实在难寻,季老将军也无能为力。” 竹清歌瞪圆了眼睛:“这件事你都知道?” 沈肆听笑笑:“应该说,没有事情是本督不知道的。” 竹清歌忍不住努了努嘴,嘴里喃喃低语:“今日才知道,原来堂堂沈大人,居然有偷窥人家的兴趣。” 沈肆听将竹清歌揽入怀中,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本督只偷窥心仪的女子。” 这话让竹清歌反应了一会儿,她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出口:“心仪?” 可是这些习惯,都是她上一世还是季琢的时候…… 想到这里,竹清歌更加震惊:“你……” 沈肆听唇角微勾,笑得迷人又深情,他什么也没有说,所有的回答都在他的眼睛里了。他肯定了竹清歌的猜测,亦没有回避他其实从很早以前,就爱着她了。 也许是第一次在太上皇的寿宴上见到的她,十岁刚出头的姑娘,就能拿起比自己身体还重的长剑,别的郡主千金都在表演唱歌跳舞,唯有她,肆意洒脱的剑锋,牢牢抓住了他的眼球。 也可能是她第一次出征,大获全胜归来之时,立身于马背之上,那飒爽的英姿,和普天之下独这一份的自信昂扬。 她成长的每一步,他都看着。她每一次接到司无端的命令前来刺杀他,是他和她距离最近的时候。她的功夫一直都在进步,每一次都能带给他惊喜。 直到她长大成人,一身红袍,嫁给了司无端为妻,成为北乾的第三任皇后。 婚服着身,她美的恍眼,沈肆听虽不舍得,却看见她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和眼底盖不住的欣喜。 于是他便放下了,看着她快乐安好,便也足以。 后来她死了,他情绪失控到险些让整个北乾来跟她陪葬。 若不是为了帮季老将军找证据平反,想要帮季家洗脱冤屈,他根本撑不到现在,撑不到重新遇见她…… 这一切就像是老天的赏赐,他抱着她,抱得更紧了些。 “沈肆听。”竹清歌拍了拍男人的后背:“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否则会让王齐铭怀疑的。” “好。”沈肆听松开手,帮竹清歌将碎发挽到脑后:“你打算在王府住到什么时候?” “快了。”竹清歌眼神恢复了清冷:“我也想尽快处理掉那家人了。” 原本还想给他们点机会和时间,可这一次的事情彻底激怒了竹清歌。她不希望身边的人因为她而受伤害,可王憾生差点儿就被他们害死了。 她不能继续坐以待毙。 回到王府,竹清歌原想去看看王硕,看看那位险些害死王憾生的“少爷”,如今什么心情。刚到王硕住着的院子里,就听见他在屋子里发疯的声音。 “胡说什么!疾风怎么会死?他是金陵数一数二的高手!禁军统领都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可能会被人杀死!” 丫鬟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奴婢不敢妄言,疾风侍卫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而且他掉进池塘里被淹死的……” “淹死?疾风水性极好!又怎么会被淹死!” 竹清歌在门口站了会儿,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看来是疾风被人杀害了,而疾风武功很高,能杀死他的,恐怕只有沈肆听的人了。 竹清歌忍不住咂咂嘴,这家伙下手真快,而且……其实那件事怪不得疾风,这样杀了他,倒是有些过分了。 第201章 留香阁 对于疾风的死,竹清歌心里实在有些自责,毕竟如果不是她,沈肆听也不会把矛头对准疾风。 叹了口气,原本想去看看王硕现在有多惨,顺便去警告他一番的竹清歌,听到疾风的死讯,忽然就没心情了。 “锦瑟。”竹清歌道:“去查查看疾风还有没有其他亲人。”竹清歌心里自责:“若是有,便送些银子过去,好好安抚人家。” “是,小姐。” 竹清歌离开王硕的院子,又去了王憾生的屋里。他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身边没个丫鬟照顾,做什么都不方便。 竹清歌进去的时候,王憾生想去给自己倒杯水,但身子实在虚弱无力,险些就要从床上给摔下去。 “小心!”竹清歌眼明手快,迅速走过去将疾风扶住:“别动,你身子还很虚弱。” 竹清歌扶着疾风,让他靠在床头,然后亲自帮他倒了杯水端过去。 疾风实在受宠若惊:“郡主,您千金之躯,怎能给憾生端水。” “都是人,没有谁比谁尊贵。”竹清歌把水递过去:“喝吧。” 即便是前世贵为皇后的季琢,也从未觉得自己就比旁人尊贵,她一直没什么架子,才会受到那么多百姓和下属的喜爱。 这句话更是深深触动了王憾生,他端着水杯的手指渐渐缩紧:“云起郡主,您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竹清歌笑笑,她这次来倒不是想听王憾生说这种感激的话,而是她很好奇一件事。 “你一直都知道清音是王硕的人,对么。” 王憾生从容地点了点头,只是他好奇:“郡主是怎么发现的?” “如果不是早知道,你也不会狠到将她送到我手里。” 竹清歌绝非善人,王憾生如此聪明又怎会不知?他这一次几乎是将清音做事的证据直接送到她手上的,自然也猜得到清音会沦落到怎样的下场。 可他之前明明和清音主仆情深,如今清音身死,他又如此的淡定,又怎能叫人不怀疑? “郡主的聪颖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竹清歌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将叛徒留在自己的身边?她向来不在身边留可疑之人。可王憾生却能平静地和她度过了那么多年。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些揭穿她?” 王憾生回答的云淡风轻,眼底是早就看淡了一切的宁静:“各取所需罢了。” 他需要有个丫鬟在身边伺候,如果不是有人指使,根本没有丫鬟愿意呆在他这种无权无势的主子身边,既然有的选,他又何必去为难那些无辜的下人? 而清音留在他身边,也有自己的目的,还月月都有很高的俸禄拿,她自己也开心。 何乐而不为呢? 竹清歌忽然觉得自己小看了王憾生,他的聪明和他的心胸,都远比他这个年纪要成熟的多。 “郡主。”王憾生将手里的杯子放在床头:“您救了憾生,憾生说过要报答您。” 竹清歌有些好奇:“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谁要对您不利。”王憾生道:“憾生便除掉谁。” 竹清歌有些吃惊,王府里对她不利的人……最明显的就是王硕。可是王憾生这么多年被王硕欺负打压,他都默默忍了,现在竟然? 竹清歌不太确定,便又问了句:“你指的是?” “王硕。” 王憾生的直白着实吓了竹清歌一跳,他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只是每句话都精炼又骇人。 “可……”竹清歌被王憾生惊的半天才回过神来,这家伙的脾气倒是和时愈白很像,都一样的极端。但不同的是,他更能隐忍,更加会动脑子。竹清歌顿了顿继续道:“你不担心他们用你爹的命来威胁你了?” 若非一直被威胁,以王憾生的能力,又怎会一直心甘情愿地居于人下? 王憾生神色平静无波澜:“郡主的能力和地位都高于王齐铭之上,若要救我爹,这对郡主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将一切的可能都考虑的面面俱到,竹清歌真是越来越看好王憾生了。 “交给我了。”竹清歌满意地挑眉:“所以,你准备怎么对付王硕?可需要本郡主帮你做点什么?” “郡主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王憾生和王硕的身体都在慢慢恢复,而竹清歌也没闲着,三天两头地就往留香阁跑。 锦瑟的小嘴撅的一天比一天高。 “也不知道那个风杏到底哪里好了。”锦瑟气鼓鼓地跟在竹清歌的后面,一边埋怨,一边在自己的胸前比比划划:“不就这里挺拔了点。”又将手放在自己屁股后面画了画:“这里丰硕了点。”接着又点点自己的脸蛋:“这里精致了些,哼,还有什么厉害的。” “有了这三点。”竹清歌回复道:“足够让半个城的男人为之神魂颠倒了。” 锦瑟脸色耷拉的更厉害:“可是小姐您是女子啊,怎么也好像被迷住了。” 说着,两人便又是男装打扮地到了留香阁。 老鸨见竹清歌来,已经习以为常,拉着她便往楼上请:“今日是风杏休息的日子,原本是不接客人的,但她特别嘱咐我,若是您来了,就带您去她屋里。” 听到老鸨这么说,锦瑟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合着您两位还真是双向奔赴啊。” 竹清歌转过头白了她一眼。 屋子里,风杏正坐在窗边看书,窗户半开半掩,有清风拂过,将她的发丝吹起,宛若仙女。 许是今日休息,不用演出和露面,风杏并未上妆,那张白皙细嫩的小脸,褪去了艳俗的胭脂水粉,这样不着粉黛的样子,更显得她单薄脆弱,好像一个碰了就会碎掉的瓷娃娃。 见竹清歌进来,风杏眼睛一亮,忍不住就朝她快步走来。 “我一直在等你呢。” 竹清歌挑了挑眉,他们并未约定时间,她每次来也都是随便挑的日子,她为何会在等她? 竹清歌笑问道:“你怎知道我会来?” 风杏开心地眨了眨眼:“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 听到这里,锦瑟差点吐出来。 心有灵犀?那你有没有灵犀到你喜欢的这位竹公子,她是个女子啊! 第202章 袒露心声 每次从风杏的眼睛里看到期望,竹清歌心里就忍不住内疚。她也是女子,又何尝不懂得风杏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不过是在肮脏的尘世中被折磨了许多年,见到竹清歌这样一尘不染的“公子”,便忍不住地将自己的心都交了出去。 古往今来,多少戏子和书生的故事,感人肺腑,却没一个落得善终。 只可惜竹清歌答应了王憾生,要让她和留香阁的花魁保持好关系,她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来留香阁找风杏。 竹清歌想看王憾生为她准备的好戏,所以帮这个小忙对她而言并不困难。 只是对不起风杏,竹清歌想,等事情处理完成,她便好好地给风杏道歉,无论她想要什么样的补偿,她都会同意。 “竹青。”风杏轻唤出声:“你转过去,我换件衣裳,我们就出门。” 竹青是竹清歌来留香阁用的假名字,他听话地背过身去,开口问:“去哪里?” 风杏对竹清歌几乎是完全信任的,同一间屋子里,她就这样站在他身后换衣服,不避讳也不害怕。 风杏卖了个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竹清歌也不多问,便跟着风杏走。 她换了一件非常朴素的衣服,基调为白色,阳光下透着淡淡的粉光,衣裙上没有任何刺绣花纹,而她的头发也只是用了个布条粗略地束起,没有戴任何的发饰。 只是她太瘦了,褪去了身上那些堆砌复杂的装饰,她的身子便更加单薄。 像是一个随时会化作一团烟气的仙女,随风而散,美丽却有些病态。 “你太瘦了。”竹清歌跟着风杏上了马车,忍不住开口:“以后要多吃些饭,否则哪天风太大,把你都能吹跑了。” 风杏噗呲一声笑出来:“哪有那么夸张。”她捏了捏自己一指就能环住的手腕:“客人们喜欢瘦的,上次府衙的赵大人,还说我应该在瘦一些呢。” “那都是老变态。”竹清歌忍不住蹙眉,那个什么赵大人,她见过几次,三十岁的年纪却长了个五十岁的脸,早就把自己透支的不成样子:“管他们喜欢什么,你的健康才是首位。” 马车一路直行着往前跑,车帘随风吹起,耳边是偶有风声忽远忽近地响着,掺着竹清歌的这句关心,几乎在风杏的心里炸开了花。 她忍不住有几分失落地开口:“我在留香阁长大,从小花妈妈就教我们,客人的感受才是首位的。” “那是其他人。”竹清歌最讨厌这样的说法:“你不用如此。” 风杏眼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为什么我不用?” “因为……”竹清歌本来想说,因为她终究会将她救出去,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生活。 可现在还不能说这种话,因为王憾生需要风杏的帮忙,他要利用风杏来骗王硕上钩。 竹清歌欲言又止,却又不想看到风杏失望,便只能随便地搪塞过去:“以后你就知道了。” 看着马车已经开出了城门,竹清歌有些迟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风杏靠在马车上,舒服又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怎么,竹公子这是怕我把您给卖了吗?” 竹清歌一副害怕的神色,点点头:“怕,怕极了。” 两个人就这样说说笑笑,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个在山里的小村子,若算距离,其实这里和金陵城距离并不远,但由于地理的缘故,这个村子被一座巨大的山脉遮挡,若非知晓山下有一条可以通行的小路,平常路过的人,很难发现这里。 村子外面开着两排茂密的杏树,只是还未到结果实的季节,但油绿的叶子被风吹过,散发着一股特别的香味。 “知道我为什么叫风杏吗?” 她指了指门口的杏树:“因为我小时候总是躲在杏树下面睡觉。” 竹清歌跟着风杏走进了村子:“这里是你的家乡?” 风杏想了想:“什么是家乡呢?如果只是出生的地方,那这里算是我的家乡。” 听风杏的口气,似乎这里给她留下了许多并不美好的回忆。竹清歌怕惹她想起伤心事,便没有再问下去。 她跟着风杏去了风杏以前住的老宅子,院子里杂草丛生,看上去已经荒凉了很久。 “屋子里脏,你就在院里等我就好。” 不多时,风杏便提着一个竹篮子走了出来。 “走吧。” 竹清歌一脸懵,但也没有多问,只是跟着风杏又离开了村子。她们离开村子,上了村子后面的野山,兜兜转转找了几圈,直到看见一座墓碑,竹清歌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碑上写着几分简单的字。 “李云荷之母。” 风杏见竹篮里的纸钱拿出来,还有一些从马车上拿下来的寿桃,摆在那墓碑前面。 竹清歌跟着走过去,轻声问道:“李云荷?” 风杏往地上倒了一壶酒,点点头回应道:“是我。” “我原名叫李云荷。”风杏也递给竹清歌一杯酒:“出生在杏花村,我娘亲生了我以后,就被村民们给活活打死了。” 竹清歌接过酒杯的手狠狠顿住,这样的话从风杏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好像再说别人的事情似的。 “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所以每年今天,花妈妈都会给我一天的自由时间。” 原来是这样,竹清歌跟着风杏坐在她身边,听到如此沉重的话题,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便开口问道:“那你爹呢?” “我没有爹。”风杏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我娘当年被路过的一群山匪劫持,玷污了身子后怀了我,杏花村常年与世隔绝,对未婚产子这种事情看得非常严重,我娘生下我没多久,就被村长抓走了,绑在村口的树下面,每日都要承受三十鞭的折磨,她苦苦撑了八天,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第203章 祭祀 听着风杏的身世,竹清歌感觉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跟着都感觉窒息。 可身为当事人的风杏,却云淡风轻地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似的。 “村子里没有人愿意收留我,村长喂了我几日,也不管我了,将我丢到城门口,被花妈妈捡了回去。” “干嘛那种表情。”风杏随心地拍了拍竹清歌的肩膀:“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我。”风杏顿了顿,深呼吸道:“只是我从来也没有可以说知心话的人,从小在留香阁长大,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真诚和善良,即便有,也都是为了一己私利而伪装出来的。” 风杏看着竹清歌,认真道:“直到碰见了你。” 风杏的这句话,说得竹清歌心里咯噔一下,更加觉得愧疚。 却没想到她又继续开口道:“我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不是说你对我没有任何隐瞒,而是……你的眼里没有脏东西。” 谁的都有自己的秘密,来留香阁的人哪个没有自己的目的?所以风杏想得才如此透彻,只是让竹清歌不解的是:“脏东西?”她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指的什么?” “嗯……”风杏想了想:“很难形容,至少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里,眼里都有这种脏东西。” “杏花村的村长,衙门的陈大人,那日来同我喝酒的王硕公子……都一样,我很讨厌那种眼神。” 竹清歌把这种脏,理解成男人看见美艳性感的女子时,那无法克制的欲望。而竹清歌是女子,自然不会有那种眼神。 只是这样骗她,竹清歌有些不忍心。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竹清歌端起酒杯,半举在空中,对着那冰凉的墓碑,认真开口:“总有一天,风杏会为自己而活,不必永远趋于男人之下。” 风杏似乎有些喝醉了,她的脸颊微微泛红,身上的清香和酒味的醇厚交织在一起,随风吹起,意外的好闻。 “怎么……”风杏忽然凑到竹清歌的耳边,绵软的口气加上温热的呼吸,铺洒在竹清歌的耳边:“这么认真地给我娘亲保证,难道竹公子这是娶我回去?” 虽然是戏谑的口气,可竹清歌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沉。能开出口的玩笑,大部分都是不敢说出口的真心话。 “干嘛那么严肃。”风杏又将手里的酒杯倒满:“开了个玩笑,这么小气吗?” “别喝了。”竹清歌干脆将她手里的酒杯夺过来:“你喝多了。” 语毕,抬眸吩咐道:“锦瑟,扶风杏小姐回去。” “是。”锦瑟一直在他们身边,听到风杏刚才的种种遭遇,心里对她的偏见瞬间少了许多,不过是个从来没被爱过的可怜人罢了。 锦瑟扶着风杏,三个人准备往马车的方向走,再一次路过杏花村的时候,正好遇到外出归来的村长。 “哟,这不是留香阁的头牌风杏吗?”那村长佝偻着脊背,脸上皱纹横生,牙齿焦黄,笑起来猥琐又恶心。 风杏看到他,身子狠狠颤了一下。竹清歌就在她身边,明显感受到了她的恐惧,便直接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这突如其来的保护,让风杏微微愣住,回过神来,心里尽是暖意,面对村长的恐惧也随之消弭。 “呦?”丑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竹清歌,这一身装扮无比显示出他的贵气和风度,见此,丑男人轻挑地出声:“不错,风杏啊,你这是找到了个有钱的冤大头啊。” “你是谁。”竹清歌蹙眉,冷眸落在那丑陋的男人身上,寒光四射。 “我?”那丑男人夸张地瞪了瞪眼,语气更是令人厌恶的埋怨:“你居然没告诉他我是谁?我可是风杏的爹。” 听到这里,一直躲避的风杏终于忍不住,着急地否定:“他不是!” 虽然不知道具体真相是什么,但是竹清歌仍坚定不移地挡在风杏身前,反而将她护的更严。 “爹?”竹清歌冷笑出声,满眼鄙夷地看了眼那个男人:“风杏天生丽质,怎会有你这样丑陋又恶心的爹?” 竹清歌的嫌弃毫不避讳,直接刺伤了那男人的自尊心,他脸色变了变,咬着牙道:“我是她的养父当年她娘死的早,我可是很辛苦才把她拉扯大的!” 风杏站在竹清歌的身后,攥紧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明明气愤难忍,却死咬着唇一言不发。 这分明和刚才淡定坦然的风杏大不一样。而且,她不是说自己是在留香阁长大的?怎么会多出来个养父? 竹清歌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只是仍旧轻蔑地开口,但字里行间仍旧是在维护风杏:“养父?别逗了,你是说你她的养父,那本公子说我是你爷爷,不也行吗。” 如此的羞辱,让那丑男人气急败坏,他忍不住就要朝风杏冲过去。 却被竹清歌一脚踹倒在地上。 “哎呦……”那男人吃痛得蜷缩着身子,本就破烂的衣裳更是沾满了土。 “风杏!”那男人气不过,趴在地上恶狠狠地质问风杏:“你说!你说我是不是你爹!” 风杏都快将嘴唇都咬破了。肩膀轻颤着,似乎极力地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竹清歌回过身子,轻握住风杏的手:“我现在带你回去。” 说着,就要将风杏带走,若她继续这样忍下去,恐怕会气坏了身子。 “风杏!你敢走!”地上的男人不依不饶:“走了可别后悔!” 刚迈出几步的风杏,赫然停顿在原地,竹清歌跟着一愣:“风杏你这是干什么?” 地上的男人嘴角攀起洋洋自得的笑意,见风杏停下,便更加咄咄逼人地开口:“还不快过来将你爹扶起来!” 风杏踌躇了片刻,松开了竹清歌的手。 她眼里带着痛苦,却不敢让竹清歌发现,便一直垂着眸子,声音也尽量压低,想遮住声音里控住不住的颤抖。 “你先回去吧,我先送他回去。” 第204章 美女救美女 竹清歌犹豫了片刻,她想帮忙,不忍心放风杏一个人留在这儿。但是看风杏的反应,她似乎有不想让竹清歌知道的秘密,便也不想强迫她,便点了点头:“好。” 于是便带着锦瑟离开了。 锦瑟越走越慢,有些为难地看着竹清歌:“小姐,我们真的要看着风杏跟那么个丑八怪走吗?” 竹清歌心里也还在犹豫,却仍忍不住调侃锦瑟道:“怎么,某些人上午可还将风杏视为眼中钉呢,这会子倒是这么关心她了。” 锦瑟有些不好意思,撒娇地扭捏着:“哎呀小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放心吧。”竹清歌回过神,看见早就走远的那两个人,缓缓道:“我不会不管她的。” 风杏村里,刚走进村子,风杏般厌恶地将扶着马永富的手松开。 马永富偏就不肯,一把抓过风杏的胳膊,强硬地握住她的手:“我可是你爹,你这么狠心地对我,会遭天打雷劈的。” 风杏光是看见马永富的这张脸,就恨得牙痒痒。 当初他身为村长,将她娘绑在村口的杏树下,美其名曰是因为她娘未婚先孕,为风杏村之耻,所以要被鞭打十日以示惩戒,可是真相却是因为,马永富想占有她娘,他娘不肯,马永富才恼羞成怒,以权谋私,将她娘活活折磨至死! 她娘死后,马永富又一副仁义善良的模样,收养了风杏,却在风杏十岁的那年,对她行了猥琐之事。 后来花妈妈收留了风杏,她以为自己终于能脱离苦海,可是马永富却找到了风杏,威胁她必须每个月都必须给他一笔银子,否则,就将她早已不是处子之身的消息散播出去。 若是那样,风杏的花魁之位定然保不住,而且花妈妈已经将她初夜拍卖的日子定好,若是她的丑闻被传了出去,对留香阁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所以风杏才让竹青离开,她怕竹青若是继续留下,马永富若是不小心说漏了嘴,竹青知道了她的过去,会嫌弃她。 风杏生来便什么都没有,浑浑噩噩活了这些年,第一次遇见想要珍惜的人。 她很怕竹青会因此离开。 “啪!”忽然的一记耳光,打得风杏脚步飘忽,一时没有防备,直接便被扇倒在了地上。 “贱人。”马永富眼里冷光乍现,还带着浓浓的情欲,一步一步地朝着风杏走过去:“你不过就是老子玩腻的破鞋,老子还没嫌弃你,你还敢嫌弃老子?” 风杏被这一巴掌打的头脑发蒙,坐在地上爬了半天也没成功爬起来,反而马永富越靠越近,直接伸开腿,跨步到风杏的身上。 “你整日服侍那些野男人,可不能忘记孝敬你爹我啊。” 说罢,便俯身要吻风杏的唇。 风杏大惊,拼死挣扎,才勉强将那马永富挣脱开,她狼狈地就要往门口跑,却被马永富丢过来的花瓶直接砸在腿后。 “啊!” 风杏顿时觉得腿部剧痛,直接摔倒在地,膝盖更是跪在了那摔碎的花瓶上,顿时鲜血便染红了白纱的裙摆。 疼痛加慌乱,风杏小脸顿时惨白,脑海中不断闪回着过去的种种,那些噩梦般的生活,以及那个痛彻心扉的夜晚…… “不……不要……”她不住地摇头,眼底被惊恐弥漫,身子不断地往后退,直到碰到门上,在无处可退。 “呵,还想跑?你能跑到哪里?跑去找今天陪你的那个小白脸?”说到这里,马永富眼底偏激的占有欲便被刺激起来,口气更是鄙夷:“你说他若是知道了你的过去,他还会对你那么好吗?呵呵,别天真了我的好女儿,你那么脏,那么旧,只有爹爹才不会嫌弃你,只有我才会一直爱着你。” 对风杏来说,这些话,比马永富过往的一切伤害,都更让她心痛。 她那么脏,那么旧……就算缝缝补补,又能真的骗得了谁呢? “你滚!”风杏发疯似的对朝她扑来的马永富拳打脚踢,可是她太瘦弱了,即便是上了年纪的马永富,力气仍旧远远在她之上。 “撕拉----” 马永富大手猛地用力,便将风杏的衣裳撕烂,看到那雪白的肌肤,更加激起了马永富的兽欲。 “我的好女儿,爹爹来了!” 马永富滚烫的手触碰到风杏皮肤时,她心如死灰,她的挣扎根本不起作用,反而让马永富更加的兴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想好好生活,重新开始,为什么又要被残忍地拽回以前的噩梦里! 就在风杏一心求死的时候,门忽然便被踹开,一把短刀凌厉地飞出,只听得一阵撕心裂肺地痛喊,马永富便捂着左边的耳朵,浑身颤抖着倒在了旁边的地上。 他捂着耳朵的那只手,指缝间满是肆意流出的鲜血。 那把刀直接削掉了他的耳朵。 竹清歌踏风而进,飞快冲到风杏的身边,还不忘一脚踹向马永富的身子,将他踹的更远了些。 “风杏!”竹清歌担忧地将自己的衣裳脱下来,披到风杏的身上,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不怕了啊。” 风杏目光涣散地看向竹清歌,见来人是他,紧绷的心弦瞬间便放松下来。情绪冲击着理智,她直接便躲进了竹清歌的怀里。 竹清歌身子一僵,她还没试过被女子投怀送抱的感受,但她明显地感觉到风杏颤抖不已的身子,瑟瑟发抖地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竹清歌心里一紧,便也伸开手将她抱住。 “别怕。” 从遇见马永富,到被马永富威胁,被他强迫……再怎么害怕,风杏都没掉一滴眼泪。 可如今平安下来,被竹清歌这样轻轻拍了拍后背,她便觉得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眼泪控住不住地簌簌流下。 竹清歌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有股温热袭来,她意识到是风杏的眼泪,便任由着她哭。 她那样小巧单薄可怜,这样可怜兮兮地哭泣,更像一只小猫了。 想到这里,竹清歌没忍住,便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第205章 报官 马永富在地上痛苦声连连,连续打了几个滚,死咬着唇才不至于让自己昏厥过去。 他恶狠狠地瞪着竹清歌,声音像是快要将牙齿都碾碎:“天子脚下!你!你蓄意伤人!我要去报官抓你!你!你等着被蹲地牢吧!” 一听到竹青可能会被抓,风杏一下子就慌了,根本来不及害怕,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连累竹青。 她已经是摔进淤泥里的土,怎么样都无所谓额,但她绝不能拉着高高在上的竹青一起进来。 “不行。”风杏挣扎着从竹清歌的怀里挣脱,神色慌张地看向马永富的方向:“你放过他,有什么仇怨冲着我来!” 眼见风杏如此看重那个小白脸,马永富更是要借此机会好好欺辱她一番! “还不快过来扶你爹起来!” 欺软怕硬就是马永富最擅长的事情,他只要有一件事可以拿捏住风杏,便会一直死抓着不放,恨不得榨干她的所有价值。 风杏的身子还在颤抖,但她不得不强撑着让自己站起来,一把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对竹青道:“马永富是个疯子,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若让他见此事闹出去,对你只有百害而无利,你快走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竹清歌看着明明已经撑不住的风杏,仍在拼尽全力地想要维护自己,她心头一顿,眼底寒光大盛。 “待着别动。”竹清歌蹙眉,将风杏拉到自己的身后:“我来和他谈。” 竹清歌朝马永富走过去,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口气柔软,可眼底的杀意却根本藏不住:“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次吧。”还转头吩咐锦瑟:“快找些纱布过来,帮村长大人包扎一下。” 虽然是哀求的句子,可口气却是僵硬无比。 但马永富根本没听出竹清歌口气里的寒意,反而还觉得她是真的害怕自己报官,才这样说的。 于是更加盛气凌人地催促锦瑟:“还不快点!” 他感觉到自己的伤口不断地流血,他害怕自己会流血过多而亡,他是极度惜命之人,非常怕死,所以一心只想先止住血。 在锦瑟帮马永富包扎的时候,竹清歌走到风杏身边,将她扶起来:“地上凉,别一直坐着。”她又替她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可有哪里受伤?” 刚才她挣扎的激烈,难免会有些磕碰,竹清歌担心她撞伤自己,还左右仔细地看了看她。 风杏只是低下头,死咬着唇开口:“对不起。” “傻丫头。”竹清歌揉了揉风杏的头发:“既然你当我是朋友,那朋友有难,我岂有不帮忙的道理?” “别哭了。”竹清歌用手背擦去了风杏脸颊上的泪痕:“我问你,这马永富可有什么亲近之人?” 风杏摇了摇头:“他老婆跟别人跑了,女儿长大后,也跟着野男人私奔了,他没爹没娘,什么都没有。” 竹清歌问这个,只是想找个最能折磨他的办法,做了那么肮脏卑劣的恶事,就这样单纯的让他死掉,未免太便宜他了。 既然没有亲近之人……竹清歌想了想又问道:“那他平日里有什么爱好?” “喝酒,若是没银子了,就借自己村长的名头,挨家挨户地要酒喝。” 原来是个死皮无赖,竹清歌皱了皱眉,这种人最容易对付,但也最难找到最能让他绝望的点。毕竟他已经是一摊烂泥了,一摊烂泥又有什么尊严与追求? 思索间,锦瑟已经将马永富包扎好了。 马永富站起身来,过度的失血还是让他有些眩晕,他野蛮地对风杏喊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来扶着我!” 风杏刚要上前,就被竹清歌拦住了。 “我来。”竹清歌开口,走上前去,直接一脚,便踢得马永富的身子从房间里直接摔了出去。 马永富躺在地上咳血,怒目圆瞪,他显然没想到这个小白脸竟然还敢动手! 竹清歌也从房间里缓缓走了出来,手里的匕首在阳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把另外一边的耳朵割下来,也顺便包扎了吧。” 她口气诡谲,听着像个杀人如麻的变态,让人心生寒意。 马永富来不及多想,巨大的恐惧刺激着他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直接冲出了院子。 “救命啊!”马永富一边跑,一边喊,他越是怕死,就越是慌乱,想要寻求其他村民的帮助,可人家看到是他,都纷纷关紧了房门,不仅是不管他的死活,甚至恨不得他现在就被人家捅死。 竹清歌已经料到会是如此,因为刚才风杏说这村长总是用官威压人,便想到他已经在杏花村积压了许多民愤,所以他呼救,自然是没人会管的。 马永富在前面跌跌撞撞地逃跑,竹清歌三人在后面悠哉悠哉地跟着。 风杏见马永富狼狈至此,心里觉得也很是出气,但同样的忍不住担忧:“就让他这么跑了,他真的回去报官的!” “让他去。”竹清歌这样吓唬他,就是为了逼他去报官。 能对付泼皮无赖的,就只有其他的泼皮无赖。 风杏虽然内心不安,但见竹青如此胸有成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地跟着。 她低着头忍不住看自己的手,从刚才的屋子里出来,竹清歌就一直牵着她的手,某种带着温暖的力量就这样源源不断地传给了她。 马永富一路逃,一边逃一边偶尔回头看向竹清歌,她一直追着他,他便死咬着牙,即便耳朵的伤口在难受,也强撑着跑到了县衙门。 “我是杏花村的村长!我要告官!”杏花村虽然偏远,但马永富也好歹是个村长,算是个官员了。 张程身为县令,坐在正位之上,听马永富讲出他的遭遇。 他将整件事情都描述成:有人在光天化日擅闯民宅,还刺伤了他。 “你可知那人叫什么?” 马永富摇头:“但我知道他是风杏的常客!就是留香阁最出名的花魁风杏!找到风杏就能找到那个凶徒!” 堂堂的一村之长,竟能被人闯家,还刺伤。这确实是影响很恶劣之事,张程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若事实和你所言相符,本县令自当严惩不贷!” 听到这里,马永富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精光。他要让那个小白脸付出代价!他敢削掉他一只耳朵,他就要让他两只耳朵都没了! 第206章 以权谋私又怎样 “张大人。”有侍卫跑来上报:“外面有人求见,说自己就是马永富要找的人。” 马永富有些吃惊,这个小白脸竟然猖狂至此?自己送上门来? 张程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 竹清歌带着风杏和锦瑟走进了县衙,马永富先一步开口,指着竹清歌道:“那个胆大包天、视王法于无物的凶徒就是他!” 张程居于高位之上,眯了眯眼,眉宇间有几分狐疑。 那公子看上去似乎有几分眼熟,他旁边跟着的那个小厮也好像似曾相识。 风杏在一旁惴惴不安,这件事已经闹到了县衙,再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做好了将这件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的准备,无论怎样,都不能连累竹青。 竹清歌泰然自若地走上前,表面上是走过去给县令行礼,实则,是为了靠得近一些,让张程看清楚她是谁。 竹清歌凤眸微撩,那双冷厉又霸气的眸子,这是…… 张程心口猛然一惊,这不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哦不,现在已经贵为郡主的竹清歌吗! 她怎么会一身男装,还出现在这里? 看着张程吃惊的神色,竹清歌便知道他看出来自己的身份了,就在张程惊讶地张嘴,刚喊了个“竹……”,后面的话便被竹清歌给打断了。 “草民竹青,县令大人可还认得?” 竹青?张程很快便反应过来,郡主这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但毕竟身份尊贵有别,即便不说明郡主的真实身份,也不能有所逾越。 张程赶紧从主位上下来,面对竹清歌时,礼貌地鞠躬行礼道:“竹……”话到嘴边,又改了口:“竹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堂堂金陵的县令,居然如此恭敬礼貌,在场的人皆是一惊,风杏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曾想到过竹青应该出身不俗,毕竟从他的谈吐和穿着都可以看出来,定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公子。 但让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不止是贵公子,竟连身份都如此不凡。 比风杏更吃惊的则是马永富,他呆愣在原地,内心波澜起伏,怎么可能……那个小白脸怎么能……能让县令都对他如此恭敬? “竹公子。”张程恭敬开口:“您请上座。” 竹清歌摆摆手:“今日毕竟是有人要状告于我,为了避免人家说县令您以权谋私,还是照例审案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这案子的结局,就已经从一开始就定好了。饶是马永富如何情绪激动,如何俐齿伶牙,都被张程一次次地反驳了回去。 “此事分明是你对风杏姑娘意图不轨,竹公子英雄救美,乃合情合理,你竟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马永富脸色铁青,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他。 若是知道那个小白脸和县令有所勾结,他绝对不会跑来报官! 一直在旁沉默的风杏,咬着唇,一直都在犹豫。 她余光瞥见竹青,正巧也看到她回看自己。 竹青那双漆黑却温柔的眼眸,顿时给了她极大的勇气。她有他的撑腰,有什么好怕?便第一次鼓起勇气,将马永富过往的恶行通通说了出来,揭露了他对她娘曾经的图谋不轨,又害死她娘的种种事情。那些她压抑,委屈痛苦了好多年的事情们都在此刻释放出来。 如果没有竹青,她根本不敢想,有一天她竟真的能为母亲伸冤,为母亲报仇雪恨。 风杏的讲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揪心,让听到的人都觉得打抱不平,看着马永富时的眼神都带了刀子一般。 马永富更是狗急跳墙地大喊:“胡说八道!你别想污蔑我!”马永富更是卑鄙地眯了眯眼:“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我就告你污蔑!” 他告不了那个小白脸,还能告不了一个供人玩乐的花魁? 风杏确实没有证据,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年幼时亲身经历的事情,可怕的就像是这些年一直折磨着她的噩梦。 “这种事情,风杏自然又是证人,又是受害者了。”竹清歌站出来淡淡道,还不忘问张程:“张县令,我说的可对?” 竹清歌这话明显就是用权利强制给马永富定罪,以权谋私确实不对,但对于马永富这种人渣,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张县令自然是跟着竹清歌的话开口:“竹公子说得在理。” 马永富怒目圆瞪,猛地跪在地上,声嘶力竭道:“县令大人您明察啊!您乃是金陵百姓的父母官,怎么能如此偏私!草民甚至已经失去了一只耳朵,难道要草民上告大理寺,才有人能为草民做主吗!” “上告大理寺?”张程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本县令?” 听到这话,马永富心里一慌,赶紧摇头:“草民不敢!只是希望县令您能为我做主!”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张程冷笑:“身为村长,却以权谋私,害死无辜女子,现还敢对风杏姑娘意图不轨,来人啊,把马永富拉下去,给本县重重的打!什么时候认罪,什么时候在停。” 马永富眼底惊恐万分:“不要啊!张县令您饶命啊!饶命啊!” 可士兵已经走进,架着他的胳膊,将他拽了下去。 光是打打,竹清歌还是觉得不够过瘾。 “张县令,我记得前几日有个变态因在街边猥亵男子,而被关进了地牢?” 张程点点头:“确有此事。那犯人虽为男子,却对女子毫无兴趣,更是在光天化日下对其他男子意图不轨,便被我抓进来看管了。” “随便打马永富几十板子,就把他丢去和那个变态一个牢房吧。” 张程瞬间就明白了竹清歌的意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张程曾对风杏的母亲图谋不轨,现在就要让他尝尝被人猥亵的滋味…… 好狠的一招,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云起郡主。 第207章 全盘托出 “属下明白,晚些就吩咐下去,让手下人去办。”张程顿了顿,忍不住开口问:“不知竹公子晚上可有时间,属下近日刚得了些上等的鲜果,不知是否有幸请竹公子一起用膳?” 关于云起郡主的名声,张程这段时间着实听了不少,虽然自己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但如果能在云起郡主这里留下更好的印象,那就更好了。 但竹清歌想也没想,起身便朝着风杏走过去。 “可能要让张县令失望了,我今晚答应了要陪风杏吃晚膳。” 张程一愣,虽然有些遗憾,却也还是笑眼相迎:“那就等竹公子有时间了,定要来属下府上坐坐。” “一定。” 风杏定定地看着竹青,眼底的惊讶都快满溢出来了。 堂堂县令邀请他去用膳,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原因竟然是因为她……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她不敢相信。 “竹青……”风杏有些犹豫,就算竹青是多么有钱的富商,但张程好歹是县令,和他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我没事的,你别拒绝张县令的好意了。” “可我想吃留香阁的杏仁酥。”竹青舔了舔唇:“一说我就更想吃了,走吧,我们回去了。” 风杏也不好说什么,便被竹青拉着离开了县衙。 一路上风杏都惴惴不安地扣着手指,指头都快被她扣脱皮了,回了留香阁,她忽然“噗通”一下跪在竹清歌的面前。 竹清歌愣住,赶紧要伸手去扶:“你这是干什么?” “对不起。”风杏垂着头,终究还是开了口:“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可我……可我却骗了你。” 竹清歌愣了愣:“你骗我什么了?马永富没有做那些事?” 风杏摇摇头:“不是,他的每一件恶行都是他做的,只是……只是我向你隐瞒了一些事情。” 没有冤枉好人就行,不过那个马永富看着也根本不是个好人。竹清歌将风杏扶起来,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 就是竹清歌这种善解人意的反应,更让风杏的内心煎熬无比。她死咬着唇,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其实我早就不是处子之身了。” 不管竹青再如何温柔善良,终究是个男人,一定会在意女子的身体。他为了她付出了这么多,这件事情便更不能瞒着他了。 若竹青因此不在喜欢她,她也能理解。 竹清歌有些吃惊,却也只是吃惊,并无半点嫌弃和轻视的情绪,开口道:“可是……你不是过几天要拍卖初夜的吗……若不是处子之身……怎么……” 竹清歌说得委婉,她知道风杏能对她说出这些话,一定是鼓足了勇气,此刻正是情绪脆弱的时候,她更加不想伤害到她。 “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被马永富抓住了把柄,他一直用这件事威胁我,若不我乖乖听话,他就将我不是处子的消息传出去,不仅让我身败名裂,还要让留香阁背负欺骗的名声。” 竹清歌听到这里,基本也能猜出个大概了,怪不得风杏不敢反抗,马永富都如此过分了,她还那么听话,原来是这个原因。 “而且,我也根本不是刚出生就被丢弃后被花妈妈收养,而是在马永富身边,一直生活了十几年。” 听到这里,竹清歌的心就忍不住跟着就紧绷起来,十几年……就马永富那副变态的样子,在他身边生活十几年,一定遭了不少罪。 似乎是看出了竹青眼底的担忧,风杏故作洒脱地耸了耸肩,开口道:“你猜的没错,他在我未成年的时候便强暴了我,并且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经常将我压在床上,作为他的发泄工具。” 竹清歌的手忍不住便攥紧了拳头:“这个人渣!千刀万剐都不可惜!” 风杏神色哀戚,那段昏暗痛苦的时光,对她而言,无论过去多久再想起来,都是止不住的昏暗和痛苦:“我好几次都想逃,但每次都被他抓回来毒打,每次打我之前,都会将鞭子放在院子的土坑里沾很多灰土和砂砾,这样抽在我身上时,不仅可以让伤口更疼上百倍,沙子和脏土也都会留在我的伤口里,最后化脓,腐烂,痛的我整个人很长时间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 竹清歌心里紧紧揪着,即便是司无端,他再如何卑劣,也不至于恶毒到这种地步。 “若不是最后一次逃跑时花妈妈救了我,我恐怕根本活不到现在。” 竹清歌心疼地看着风杏,面前这个身子单薄,神色却坚强倔强的女子,她明明值得更好的生活。 “好了。”竹清歌轻轻拍了拍风杏的肩膀,见她实在痛苦,便忍不住开口道:“既然痛苦,那就都忘掉吧,别在提起了,马永富现在罪有应得,再也不会有人能威胁你了。” 风杏抿了抿唇:“竹公子,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我没有你看上去那样好,我不干净,身子也不完整,所有的美好都是包装出来的假象,我只是个从出生起就注定卑微的下人。” “你帮了风杏那么多,风杏这辈子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会还下您的恩情。” 竹清歌听明白了,风杏如此沉重地和她说这些,就是想告诉她,自己脏了,不配她这么多的付出,想让她另寻所好。 也不知道该说这丫头是善良呢,还是笨蛋呢。 竹清歌揉了揉风杏的脑袋:“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发现不了,干嘛傻呵呵地全盘托出?” 风杏低着头,不说话,她说完了也觉得自己傻,根本不像个风雨都见惯了的花魁,但说完却不后悔,因为是她想要真心对待的人,就绝不会骗她。 “况且,今日之事,你应该也见识到我的身份了。”竹清歌故意道:“像我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你只要继续隐瞒,在我面前装出完美的模样,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权势,金钱,名分,尊重?恐怕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心动吧。 “这道理我当然懂。”风杏扬了扬眉:“但是那些我都不想要,我想要……” 见她迟迟不继续说下去,竹清歌有些忍不住:“你想要什么?” 第208章 她喜欢她 “我想要面对你时,可以做到问心无愧。” 只有做到问心无愧,才能让喜欢的感情更加纯粹和真实。 只是后面的这句话风杏没有说出口,她不敢,也不配。 竹清歌听到风杏这样说,心里一滞。人家都对她如此掏心掏肺了,她却还揣着小心思,没有将自己的秘密全盘托出。 “你别这样。”竹清歌良心有些难安,她从来不是个容易伤感的人,但对于风杏,她却有着许多的愧疚:“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如果知道真相,你甚至可能会恨我的。” 风杏眨了眨眼:“恨你?绝对不可能。” 她说得如此信誓旦旦,这让竹清歌更内疚了。 “风杏,如果……如果你面对的我,这一切……”竹清歌扯了扯自己的胡子,头发,男士靴子:“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假的?”风杏本能地问出声,又犹豫地想了想,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心里有股凉意窜了上来,但还是不敢相信,又问了句:“你什么意思?” “我根本不是男人。”竹清歌眼神内疚,伸手将自己的假胡子给扯了下来:“我是女人。” 风杏彻底愣住,嘴角忍不住抽搐了,露出一抹苦笑:“你在开玩笑吧。” 见风杏不信,竹清歌干脆把自己的头发也拆了,海草般茂密的黑发倾泻而下,如瀑布般壮观。 风杏这下就算不想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你……你真的是女子?”风杏深呼吸:“那你为何要来留香阁?又为何要接近我?” 她自问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利用的东西。 “因为想请你帮忙。” 竹清歌地声开口,她不想在骗下去了。 原本王憾生的计划,是让竹清歌吸引风杏,因为王憾生从花魁第一次出场,就看出她对竹清歌有不一样的态度,于是让竹清歌去利用风杏,让她在初夜拍卖的那天,配合王憾生的人,将初夜卖给王硕,而后将王硕带去自己的房间里,最后在从王硕的嘴里撬出些秘密来。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竹清歌又怎么忍心继续骗下去? 竹清歌一五一十地将事情都告诉了风杏。 “那王硕害死了跟着我多年的丫鬟,所以这个仇,必须要讨回来。”虽然在这句话上竹清歌撒了谎,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你既和我坦诚相见了,我也不想继续骗你。”竹清歌道:“这件事你帮不帮都可以,我不会勉强你。” “我帮。”还没等竹清歌说完,风杏就果决地开口“我愿意帮忙。” “你帮我处理掉了马永富。”风杏道:“我自然要还你这个恩情。” 风杏的每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她好不容易喜欢上的人,竟然是个女子!她以为终于有人能真诚地待她了,到头来却仍旧是个谎言。 她就像个跳梁小丑,一厢情愿地对人家掏心掏肺,把那份喜欢小心翼翼地揣着,还当什么稀世珍宝捧着…… 可事实呢,她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工具罢了。 “风杏。”竹清歌有些难受:“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不用对不起。”风杏重新抬眸,可眼底的真诚与柔软浑然不见,剩下的只有清冷和哀戚:“这才是常态。” 被骗被伤害,就是她这辈子逃不掉的宿命。 “风杏。” 竹清歌还想说什么,却被风杏打断:“时候不早了,竹公……竹小姐早些回去吧,风杏不留你了。” 逐客令下,竹清歌也不好继续呆着了。 “风杏的初夜被拍卖的那日,需要风杏配合着做什么,风杏照做就是了。竹小姐以后不必来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眼见她态度坚决,竹清歌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在说什么。 他们二人都做到了问心无愧,便已经足够了。只是这段感情来的突然,离开了也很快,有些猝不及防,回味起来还有些失落和不舍。 “小姐。”锦瑟挽着竹清歌的手臂:“您这是什么表情,那个风行不是都答应了要帮忙吗,您干嘛还愁眉苦脸的。” 竹清歌深吸了一口气,若说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小姐!您不会动感情了吧。”锦瑟夸张地眨眨眼:“她可是女子!您也是女子!” 竹清歌却云淡风轻地来了句:“我北乾国有哪条律法规定了,女子不能喜欢女子的?” 说完,便将嘴巴都合不拢的锦瑟留在原地,她则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锦瑟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脚下加速,非快地跟了上去:“小姐!我也是女子,你喜欢喜欢我呗,我虽然长得没有那个花魁好看,但我好用啊!我会干活,会跑腿,会做饭……” 竹清歌赫然停下脚步。 锦瑟“砰”一下就撞到了竹清歌的背上,吃痛地捂着鼻子。 “小姐……” “先不回府。”竹清歌转了个身,朝着反方向走。 “去地牢看看马永富。” 地牢里,马永富衣衫不整,整个人瑟瑟发抖地窝在墙角,脖子上,身上,手臂上,都是一片青一片紫,裤子更是松松垮垮地套在腿上,他这副模样不像个男人,倒像个刚被强暴的女子。 看来,和他同牢的那位变态公子,一点都没让竹清失望。 见竹清歌来,他先是一愣,而后被旁边的狱卒狠狠踹了一脚,提醒道:“见了云起郡主,还不快快行礼!” 马永富只觉得这位郡主无比眼熟,匆忙行礼之后,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你是那个小白脸!” 狱卒又一脚踹在马永富的心口。 “出言不逊!胆敢骂郡主是小白脸!来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马永富刚被人给那个……现在又被脱去打了五十大板。 惨叫声不绝于耳,第三十大板的时候,马永富就断气了。 第209章 初夜 “锦瑟。”竹清歌从地牢出来,淡淡吩咐了句:“差人把马永富死的消息告诉风杏。” 她应该会很开心。 锦瑟忍不住撇撇嘴:“小姐啊,您要是个男子,定是痴情种。” “贫嘴。” 日子很快就到了风杏要拍卖初夜的日子,而在府中养病多日的王硕,早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整日窝在屋子里,他都快被憋死了!不能出门不能见人,坐牢恐怕也不过如此了。疾风死了,王齐铭给他连换了好几个侍卫,都寻不到满意的,王硕的情绪暴躁无比,最需要的就是找个发泄的出口。 没有哪里比留香阁更合适了。 这天王硕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就准备出门,却以为遇到刚回来的王齐铭。 王齐铭见王硕这幅模样,满面春光的要出门,脸色立马便沉了下来。 “去干嘛?” 王硕顿了顿,如果自己实话实说,王齐铭这个老古董肯定不让他去,于是眼波流转,胡乱开口:“孙儿在府里憋了这么久,腿脚都不伶俐,所以见今日阳光甚好,想出去走走,听听街上的人声嘛。” 见他只是想出去走走,王齐铭的脸色这才稍微好转了几分,点了点头,这才同意:“切莫生事,早点回来。” 嘴上虽然同意了王硕出门,但经过之前几次的教训,王齐铭实在无法对他放心,便在王硕离开以后,叫来府里的侍卫:“去,悄悄跟着大少爷,若他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及时回来禀告!” “是!” 重新走在金陵的大街上,王硕脸上忍不住洋溢着美滋滋的笑意,这么多日不见,不知道他的风杏有没有更漂亮,那雪白的肌肤,小巧的鼻梁,如水的黑眸……无一不让他魂牵梦绕。 上次只是简单地喝了个酒,甚至连她的手都没摸到!都怪那个竹清歌,想到这里王硕就火大,但越是火大,他对风杏的感情就越是兴奋。 今日一定要将风杏玩到她哭! 但刚走了一条街,王硕就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他故意走到个卖镜子的摊贩上,假装在挑选,但实际是在透过镜子观察身后可疑的人。 竟真的在人群里看到个熟悉的面孔!那不是外公身边的贴身小厮吗,真是……他以为自己低着头,蒙上小半张脸,他就认不出来了么。 大半天的鬼鬼祟祟,还蒙着面,才更加的引人注目啊。 看来外公还是没有对他完全放心,这才会派人跟着自己,想到这里,王硕心生一计。 他走到街尾的小巷,然后猛地转弯跑进了那小巷里,这突然更改了路线,自然让身后跟着他的人方寸大乱,为了不跟丢,那人便加快了脚步,慌忙也跑进了巷子。但是跑进去却并未看见王硕的身影,但看见前面还有路,那人便想也没想地跑了过去。 而王硕见那人跑远,这才从巷子门口的小吃摊位后面钻了出来。 笨。 王硕成功甩掉了跟踪他的人,便悠哉悠哉地摇着折扇,朝留香阁走去。 今日是花魁拍卖初夜的日子,整个留香阁热闹非凡,除了本地的富商公子,甚至还有不少官宦朝臣,都来捧场。 可见这风杏的魅力有多大。 花妈妈笑得都合不拢嘴,像风杏这样的姑娘,人漂亮,脑子也灵光,身材和舞姿那更是没的说,每次都把那些男人哄得服服帖贴。 王硕以为自己已经去的很早了,没想到比他积极的人这么多!而且一直是属于他的二楼雅座,现在也被别人给占了。 王硕心里非常不爽,对那留香阁的小厮发火,这才惊得让花妈妈赶紧过来。 “哎呀王公子,您可算来了,我可等您好久了。” 姜还是老的辣,一句打招呼的话,就能让人心里的气减少几分。 但王硕心里还是诸多不爽:“二楼本少爷的专属座位,为何安排给别人了!那人是谁!?” 花妈妈赔着笑容,自然而然地挽过王硕的手臂:“那位置还不够好,今日我准备为您准备了最靠近舞台的位置,那里才是最好的。” 王硕似信非信地顺着花妈妈的手看过去,她指的是大堂里的位置,没有雅座没有纱帐甚至连软塌都没有!闹哄哄的和一群与他身份地位不符的人坐在一起。 王硕的脸猛地耷拉下来:“你让本少爷坐在大堂?!” 花妈妈见他情绪反应那么多,赶紧找补道:“那里确实是距离风杏最近的位置,也是最能让她注意到您的地方……”花妈妈忽然压低声音,在王硕耳边道:“您想啊,若您能直接取得风杏的芳心,又何需和那些人争什么名额?” 王硕微蹙着眉。 花妈妈这话倒是不无道理,王硕自问今日的打扮,称得上是风流倜傥,若真能拿下风杏,你情我愿的,谁都争不过他。 “本少爷这次为了风杏,便忍了。”王硕虽然妥协,但看向二楼雅座的时候,眼底仍是寒光闪烁:“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坐本少爷的位置?” 第210章 设计开始 花妈妈犹豫了几分,不得已还是开了口:“那位是顾大将军府上的少爷,顾少棠。” “顾少棠?” 王硕听说过这个人,不就是顾谦武同父异母的弟弟,靠着自己的哥哥,和在后宫的云妃娘娘,便在金陵横行霸道。 原本王硕就一肚子的火,一听是顾少棠,便更是来气。这个顾少棠的姐姐是云妃,他们王家也有个诗妃在后宫!她们二人在后宫本就你争我斗,不相上下。身为诗妃的弟弟,又怎么能输给那个顾少棠? 可是没等王硕脾气发作,大堂的光忽然就暗了下来,窗户和大门都被盖上了窗布,忽有花香弥漫周围,悠扬婉转的琴声响起,应该是风杏要出来了。 王硕一心想在风杏面前留下好印象,便也只好先将这一肚子的火都咽下去,坐到第一排的位置,静静等待风杏的出场。 舞台上一片漆黑,当琴声的节奏慢慢变快时,忽然有一束光亮起,照在舞台的正中央。正好照亮了舞台上的风杏。 她穿了一身白色长裙,裙摆如花般绽放,纯洁无瑕。周围满是黑暗,只有她站在光影里,更显得她出尘艳艳,像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女。 王硕几乎都要看呆了,不愧是他喜欢的女人!如此魅力,如此纯净……这样的女子只能是她的,这份干净只能属于他! 风杏表演了开场节目,吊足了所有看客的胃口,让那些慕名而来的人,都没有失望。 接下来便是拍卖的环节,花妈妈站在台上,叫了个起拍价,五十两白银。 这价格不高,是因为花妈妈为了刺激大家叫价的积极性。 果不其然,经过短短几轮的叫价以后,价格便已到了五百两。 到了五百两,继续往上叫的人便少了,这个价格高昂,让一些只是慕名而来之人,打起了退堂鼓。 王硕一直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他信心十足,今日必要拿下风杏的第一次! “六百两。”王硕幽幽地举起手,脸色平静如水,却带着藏不住的自负。 六百两,还有谁能和他抢? 就在王硕自信满满的时候,二楼的雅座幽幽传来一个男音。 “八百两。” 此价一出,原本安静的大堂,都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即便风杏美若天仙,但是八百两白银,都够给好几个青楼女子赎身了,现在竟然有人花八百两,只为了一夜之欢? 这种人,要么就是爱惨了风杏,要么就是财大气粗,八百两于他而言,不过是小数目。 周围人的讨论声传到王硕耳里,让他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二楼雅座……是顾少棠那个混蛋! 原本对风杏胸有成竹,一定能拿到手的,但是现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王硕气得咬牙。 “八百二十两!” 王硕心一狠,便喊出了这个价格。但这次的气势显然没有之前那么足了,之前都是霸气地一百两一百两地加,但这次,就只加了二十两。 但顾少棠根本看不上王硕的这点银子,他冷哼一声,不屑地开口:“一千两。” 不光如此,他还缓缓拉开了雅座的帷帐,露出了自己的模样,他已经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坐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硕。 在他眼里,似乎胜负已分了。 惊的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不光是看清了那人是谁,更是佩服他的豪气。 “原来是顾公子啊,怪不得出手如此阔绰。” “一千两对顾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人家才不在意呢。” “这风杏还真是好福气,能被顾公子看上,以后坐等享福就行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传到王硕的耳朵里,却通通变成了践踏他尊严的羞辱!王家和顾家本就是水火不容的两家!现在顾少棠更是如此堂而皇之地羞辱他!这让他如何能忍? 可是一千两……这对他们王家来说,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了。若是放在从前,王家的鼎盛时期,一千两算得了什么?但如今王家落魄,能维持如今表面的风光已是不易。虽然他平日里吊儿郎当,毫不在意,但心里对现在王府的境地,非常清楚。 正在王硕犹豫之时,台上的花妈妈已经开始倒数:“若是没有其他公子继续叫价,那风杏可就要和顾公子离开了……” 听到这话,王硕咬了咬牙,猛地抬手:“一千零二十两!” 虽然他是加价人,但根本感觉不到任何气势和霸气,相反,还被二楼的顾少棠给嘲笑了。 顾少棠“噗嗤”一声,直接开口讽刺:“加不起就不要逞强,到时候掏不出银子,可别把王老爷子的里衣给卖了啊。” “顾少棠!”王硕脸色铁青地站起来,指着二楼的方向:“你有种下来和我说话!” 他不把顾少棠打的满地找牙,他就不姓王! 可顾少棠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轻蔑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而后悠闲地抬起手。 “两千两。” 这个数字一出,连台上的花妈妈都惊呆了。 她带过那么多的姑娘,还从未有过谁的初夜,能卖到如此高昂的价格。 王硕浑身僵硬,死死瞪着二楼,顾少棠这个疯子!花两千两买一个花魁的初夜?这是全金陵都未曾有过的事情! 两千两实在太多,不说王硕愿不愿意,现如今,他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就算是心有不甘,却苦于能力不足。 只能忍了。 台上的花妈妈见价格已经喊到了这个数目,心里的小算盘也打起来了。现在这个情况,比的已经不是风杏的魅力有多大,而是王硕和顾少棠的恩怨。她可以借这两个人的恩怨,坐收渔翁之利,那可是极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花妈妈便故意朝着王硕道:“王公子,顾公子已经出到这个价格了,您该不会想在此刻放弃吧。” 原本王硕的面子就挂不住,花妈妈的这句话更是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他这里!若是他不说话放弃,那势必会丢了王家的人,但他若说话抢拍,口袋里又掏不出那么多银子。 王硕左右为难,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紫。 “算了吧。”顾少棠讽刺的声音响起:“给王老爷子留点送终的银子吧,别等死了连口棺材都买不起。” “你!”王硕恶狠狠地看着顾少棠,内心气愤不已,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而后冷笑出声:“呵,你不过就是个靠姐姐的小屁孩儿,除了花钱混日子,你什么都不会,有什么自信在这里耀武扬威?若是没有云妃,你现在还在城外挖野草吃呢!” 顾少棠最恨别人说他是只靠姐姐的纨绔!这对他而言,就是羞辱他的尊严! “王硕!”顾少棠也猛地站起来:“你这是狗急跳墙了?拿不出银子买风杏,就开始胡说八道逞口舌之快了?” 被戳中心思的王硕,脸颊通红。 余光炽热,他能感觉到台上的风杏正在看着自己。 可是他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 忽然人群中,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公子,您放心喊价。” 第211章 青楼借钱 王硕本来都打算放弃了,可是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短暂的惊讶过后,是忍不住的好奇。 他回过头去,看见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不禁皱了眉头:“你是?” “在下名叫邓垣。” 王硕摇头:“本少爷不认识你。” “认不认识我并不重要。”邓垣一只手摇动着折扇,一边豪气地掏出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重要的是,我能帮您赢下这场‘战争’。” 五千两! 王硕看到后眼睛都亮了,本能地就要去接,但是刚伸出手,便又生出了几分犹豫:“你为什么要给我银子?” 邓垣笑了笑:“瞧您这话说得,这银子可不是给您的,而是借给您的。” 一听到是“借”,王硕更是毫不犹豫地将手又收了回来。 见王硕的这个动作,邓垣挑眉,目光挑衅地看向顾少棠,回过头语气更是阴阳怪气道:“这么说,王公子您已经准备认输了?” 听到认输两个字,王硕的太阳穴微不可查地跳了跳,他当然不想看到顾少棠那副耀武扬威的嘴脸!但要他拿出那么多钱,又有些舍不得…… “既然没有别人叫价……”台上的花妈妈也跟着阴阳怪气起来:“看样子,风杏就要被顾公子带走啦,两千两白银,不愧是金陵最豪气的公子,出手就是大方呢。” 出手最豪气的公子? 若非王家落败,曾经的王硕也是被众人捧上天的公子哥!现在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踩在他的头上。他如何能甘心? 旁边就是让他内心纠葛万分的五千两银票,拿了,逞一时之快,灭了顾少棠的威风,但不拿……今日之后,全城的人都会知道他输给了顾少棠。 “三……” “二……” 花妈妈开始倒计时了,王硕虽然平日里冲动,脾气大,但借银子这件事情,并非小事,他还是很冷静的。 舞台上的风杏,见王硕迟迟不动,有些担忧,若是王硕真的不喊价,被那顾少棠给抢了去,那竹青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 想到这里,风杏轻捻起一片花瓣,吹向王硕,清新却独特的香气在王硕的鼻尖散开,他身子骤然一抖,心里蔓延出强烈的酥麻感觉。他抬头,正迎上风杏那双如妖般魅惑的眸子。 风杏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角微微耷拉着,眼里还含着眼泪,那副可怜又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心疼。 王硕的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他看明白了风杏眼里的意思,她定是不想让自己被卖给那顾少棠!她在向他求助!王硕的心就这样软了下去,原来风杏那么喜欢他……那么期待和他一起…… 想到这里,王硕毫不犹豫地举起手,直接喊出口:“五千两!” 此价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大惊,就连顾少棠都瞪圆了眼睛,看向底下的王硕。 这人疯了吧!王家现在是什么情况,顾少棠也有所耳闻,拿出五千两来给一个花魁?他脑子没问题吧! 顾少棠直接起身开口,毫不留情面:“王硕!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到时候拿不出银子,未免就太丢人了!” 顾少棠这种质疑根本就是在扇王硕的耳光,他气急败坏,伸手就要去拿那五千两的银票,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但是手刚伸过去,邓垣又将手里的银票给收了回去。 王硕脸色一僵:“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借了?” “当然不是。”邓桓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和笔:“这五千两毕竟不是小数目,王公子若是要借,就得麻烦您签一下这份欠条。” 没等王硕回应,二楼顾少棠嘲讽的笑意便响了起来:“怎么,被我说中了?你果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啊,本少爷理解你生气,理解你那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可那又如何呢?没有实力,你也只能呈口舌之快罢了。” 顾少棠喋喋不休的嘲讽,让情况变得更加着急,王硕更是直接夺过那张欠条,一目十行地便看完了内容,具体的细节根本来不及思考,便大手一挥,签下了字。 “快点,把银票给我!” 邓桓心满意足地拿着欠条,另只手掏出银票,递给了王硕。 “五千两!不过小钱,本公子有何拿不出来的?” 王硕昂着头,理直气壮地开口,将那银票猛地拍在桌上:“顾公子,未免太小看人了。” 顾少棠蹙眉,冷眸微眯,短暂的惊讶后,他又悠哉地靠在椅背上,折扇轻摇,极其云淡风轻地抬了抬手:“六千两。” 王硕愣住,他没想到已经如此高价了,顾少棠竟然还要和他争! 王硕攥着那五千两银票,死死咬牙。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是在此刻让步,未免太可惜了,于是狠心抬手道:“六千五百两!” 他这次出门一共就拿了一千五百了,也算是他能从府里拿出来的全部家当,加上刚才借的五千两,一共六千五百两。 这一喊,他基本就相当于把自己掏空了。 王硕这边抱着付出所有的决心,可顾少棠却全程悠闲自在,根本没把王硕放在心上,甚至还轻松地打了个哈欠,都能动了动嘴皮子道:“七千两。” 此价一出,全场哗然。 自金陵有花魁竞赛开始,从过去到现在,都未有过如此高的出价,风杏这待遇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明明是值得开心的大好事,旁边的花妈妈高兴的都已经合不拢嘴了,可风杏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着角落那最不起眼的位置看去。 那位置没有窗户,光照不过去,正处于一片阴影里,看不清那里坐着的人,只有风杏自己知道那里坐的是谁。 是即便知道了她是女子,仍旧让风杏舍不下牵挂的人。 今日过后,恐怕再难相见了。 王硕被七千两喊的心灰意冷,他多一两都拿不出来了。只能颓唐地坐在椅子上,甚至连风杏的眼睛都不敢看。 他很失败吧,让她失望了。 第212章 惊慌时刻 花妈妈见王硕没有继续争的欲望,这七千两也确实不是小数目了,花妈妈便激动地宣布,风杏的初夜归顾少棠所有。 顾少棠就这样在众人的欢呼喝彩声中从二楼的雅座走下来,缓缓上了舞台,准备牵过风杏的手时,却被花妈妈巧妙地挡在了中间。 “哎。”花妈妈笑着,眼角的皱纹深了好几道,她摊开手,语气谄媚却很坚决:“要先交银子,后带人呢。” 顾少棠的笑意僵在嘴角,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掩盖自己的尴尬:“我已经派手下去取银子了,出来的匆忙,所以没带那么多银两在身上。” 逛个青楼而已,顾少棠怎么也想不到要花这么多钱。 “这……”花妈妈的表情有些迟疑,谄媚变成了苦笑:“拿不到银子,我没法放人啊,还请顾公子谅解。” 顾少棠有些生气,他人都站在台上了, 台下的王硕见此情景,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他毫不犹豫便站了起来,将手里的六千五百两银票往花妈妈手里一塞,轻蔑地看了眼顾少棠,而后故意带着讽刺的意味开口:“本公子最烦那种空有一张吹牛的嘴,却实际什么都拿不出来的人,本公子就不一样了,说到做到,这里六千五百两,花妈妈你收好了。” 什么都不如实打实的银票来的重要,七千两纵然诱人,但也没有王硕直接将银票塞进她手里这般过瘾。 “王公子真为微风。”花妈妈笑眼弯弯,直接就将风杏的手拉过来,往王硕的手里一塞:“保证王公子这六千五百两白银花的值得!” 风杏的手又软又嫩,光是这样握着,王硕身体里的火苗就好像被点燃了一般。 可被冷落的顾少棠,又怎肯受这个委屈? 恼怒的开口:“说好了是本公子拍得!花妈妈你怎能出尔反尔?不过是七千两银子,我顾家还能少了你的?” 花妈妈自然不敢得罪顾少棠:“顾公子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您放心,除了风杏,我们这儿可还有不少宝藏等着伺候您呢。” 见花妈妈的表情神秘,顾少棠挑了挑眉:“哦?”忍不住也来了兴趣:“有多神秘?” 花妈妈拉着顾少棠,低声耳语道:“绝对不比风杏差,您相信我,您去三楼的‘竹园房’等着,我送三个绝好的姑娘上去,而且……今日您的所有消费,都给您免费。” 听到有这等好事,顾少爷眉心才终于舒展,心情也好了不少,区区一个风杏,虽然姿色绝然,但七千两也确实不至于,现在一次来了三个,还都免费,顾少棠再看向王硕时,感觉看到了个愚蠢的冤大头。 他走过去,眼光同情地怕了拍王硕的肩膀,声音更是阴阳怪气极了:“兄弟,玩的开心啊。哈哈哈哈哈哈。” 说罢,大笑着便离开。 花妈妈刚才和顾少棠的耳语王硕也都听见了,所以自然听得出顾少棠言语里的讽刺。他虽然表面上赢得了风杏,却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了? 六千五百两……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握着风杏的手,也忍不住加重了力气。 三楼有两间最高级的卧房,一间叫“竹园”,一间叫“兰屋”。两间屋子并排在一起,顾少棠摇着折扇进了竹园,王硕则带着风杏进了兰屋。 屋里宽敞大方,散发着淡淡的兰花香味,进屋的时候,王硕心里是带着气的,毕竟花了那么多钱,最后和顾少棠那个一文没拔的家伙有一样的待遇,自然很是不爽。 “砰!” 王硕直接狠狠将门甩上,猛地关门声吓了明风杏一跳,心里的恐惧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风杏就被旁边的男人狠狠抓着手腕,连拖带拽地就扔在了床上。 风杏的胳膊肘被狠狠撞在坚硬的床头,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而后惊恐地抬头看向王硕。 她以为他不过是个落败的废物公子,可她忘记了,越是被逼急了的人,才越是可怕。 王硕站在床边,很快就开始脱衣服,似乎根本等不及了。见床上的风杏却一动不动,不禁眉头紧皱起,言语间满是不满:“怎么不动?本少爷可是花了六千五百两白银啊!” 言语里尽是心疼。 心疼他的银票。 风杏虽然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这个男人的野蛮靠近,让她忍不住就想起了过去那些年,被马永富伤害的痛苦。那种痛苦历历在目,随便就能将她的心和脑刺的血肉模糊。 “王……王公子……”风杏开口时,声音已经控制不住地在颤抖,王硕身上的味道越发浓郁地在鼻尖流转,那种味道明明是清淡的花香,却让她忍不住作呕。 风杏的这个反应直接刺激到了王硕。 自尊心的被挑衅,他六千五百两的被浪费,以及……现在眼看着就要得到风杏了,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满足的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王硕的心头。 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瞬间就发作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硕一把扣住风杏的喉咙,指尖用力到已经微微开始泛白:“瞧不起我?” 风杏被掐得险些窒息,瞪圆了眼睛拼命地求饶,才让王硕松开手。 “咳咳咳咳……”风杏趴在床上咳嗽个不停,心里思索着如何能脱身的方法。 “王公子……风杏怎么会瞧不起您?”风杏飞快反应着,心跳加速的厉害:“风杏只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身体不舒服?”王硕冷笑出声,满眼都是不相信的情绪:“这个借口未免太拙劣了!” 王硕伸手过去,用力一扯,就将风杏的衣裳给撕烂了。 声音阴沉可怖:“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 王硕明显是要把自己受到的气全部发泄给风杏,风杏怕极了,她看着王硕,心里是极致的恐惧,几乎是本能的,她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用力地将王硕推开,直接朝着门口冲过去。 “妈的。” 王硕被推倒在一边,心中的怒火直接达到一个顶峰,嘴里狠狠咒骂着,抬手便抓起床头的花瓶,朝着风杏的背后扔过去。 第213章 风杏之死 拍卖结束后,大堂凑热闹的人们,都陆陆续续选中了自己心仪的姑娘,进了房间快乐。唯独在角落里的那抹暗影,迟迟未动。 邓桓用余光扫了眼周围,发现没有人看他,他便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向那抹暗影。 竹清歌从昏暗中直起身子,接过邓桓递给她的那张借据。二人相互点了点头,邓桓便离开了。那借据上,清清楚楚写着王硕的名字,他刚才着急,所以没看清这借据上的内容,他借了五千两,若是三日不还,利息和本金便一共有五千五百两,若是十日不还,利息和本金便一共有六千两,若是一个月不还,则直接翻倍。 关键这借据上是有县令大人亲笔签名的,说明是受北乾国例法保护的,若是到时候王硕想赖账,那可是要进地牢的。 竹清歌将那借据收好,目光落在三楼方向,她就这样坐着,锦瑟也乖巧地坐在她身边吃荔枝,时不时剥一颗喂到竹清歌的嘴里。 “少爷,若是这事儿能成,不光王硕,恐怕王家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吧。”锦瑟把嘴里鼓鼓囊囊的荔枝肉咽下去,继续道:“因为这巨额的欠条,王家一时间根本还不清,您借机给他们安个老赖的名头,堂堂的前太傅,成了欠钱不还的老赖,这个名声出去,王家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届时更加没人和他们来往,没有银子周转,没有朋友帮忙,那这欠条便会越滚越多,越来越大,最后恐怕只剩下卖房子卖地这一个。” 房子和地都卖了,王家也就彻底完了。 锦瑟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点点头:“您别说,这王憾生倒是挺聪明,竟能想出这么神不知鬼不觉,但又能一击必中的办法来。” “王齐铭从高位退下,最看重的应该就是自己的名声,加上现在他一直花费高昂的费用来维持着王府的老宅以及伺候的下人们,更能看出来王齐铭有多在意他的面子。”竹清歌淡淡道:“所以这个办法,便是最能让他崩溃和彻底被击垮的办法。” 竹清歌微眯了眯眼,她没看错王憾生,聪明,不但懂得利用人心,还会钻人性的空子。 这主仆二人悠哉悠哉地吃着水果聊着天,坐等着看好戏的时刻,忽然便听见楼上传来了尖叫声。 竹清歌心里一紧,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她猛地从座位上坐起来。 “这声音是不是从三楼传来的?” 锦瑟听的很清楚,但见小姐如此紧张的模样,便只是含糊道:“好像是三楼,小姐您别紧张,这声音不一定是从风杏房里传出来的。” 王硕虽然买了风杏的初夜,但竹清歌自然不会真的让风杏出卖自己,她既然要救风杏,就不会再毁她一次。 所以竹清歌早早就给风杏准备了迷药,只要让王硕喝下加有迷药的酒,风杏只需要睡在他身边,将自己的衣裳弄的褴褛些,静静等他醒来即可。 但这突然的惊叫声,让人忍不住地心慌。 没等竹清歌反应,楼上便又有喊叫声传来:“杀人了!杀人了!” 杀人?! 竹清歌一秒也没犹豫,起身就往楼上走。锦瑟赶紧匆匆跟上去。 “小姐,您冷静冷静,也不一定就是和风杏有关的。” 竹清歌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严重,直到走到三楼,看见“竹园”那间屋子的门大开着,已经有几个看客围坐在门口,指指点点地讨论了。 难道是王硕没有被迷晕,发现了风杏下的药,风杏一时情急,走投无路失手将王硕杀死了? 竹清歌一边走,心里已经多少有了应对的法子,若是王硕死了,王齐铭定然脑到底,届时她该如何救风杏? 但当竹清歌站到竹园的门口时,看见满头是血的风杏倒在地上,眼神无助且溃散的模样,脑海中紧绷的弦瞬间都断了。 “风杏!” 此时此刻,所有的理智和对策都被抛之脑后,根本顾不上会不会被认出来,会不会被人抓住把柄针对,她迈过门槛直接冲到风杏的身边,将她扶起来,抱在怀里。 “风杏!”竹清歌的声音颤抖不已,转头对锦瑟大喊:“快去叫郎中来!” 锦瑟也傻眼了,被小姐这样一吼,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竹……”风杏的气息微弱不已,用了全力才说出这么一个字来。 “别说话。”竹清歌大口喘着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郎中很快就来了。” 风杏看着竹清歌的眼神,温柔湿润,平静里出现了几分的挣扎,她是舍不得的,她那双含水美眸浓浓的眷恋,狠狠刺痛着竹清歌的心。 她似乎还想抬起手,碰一碰什么,可那白嫩的手臂只是刚抬起几分,就又重重地垂了下去。 “郎中来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锦瑟好不容易带着郎中从人群中艰难地挤进来,就看见小姐怀里的风杏,安静地闭着眼睛。 她心里一沉,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声音很轻:“小……少爷……郎中来了……” 竹清歌却毫无反应,她眼神失焦,回过神来,看向那郎中,焦急道:“快给她看看。” 可那郎中早就在进屋子的那一刻,就看见了胸口不再起伏的风杏,她分明是已经死了。 但郎中还是放下肩膀上的医箱,细细检查了风杏一番,才清楚地下了结论:“回这位公子的话,这位姑娘已经故去了。” 竹清歌很平静,刚才风杏的手彻底垂下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听郎中这样直白地告诉他,心里难免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一直垂坐在地上的王硕,也终于在此刻回过神来,他双目圆瞪着走过来,满眼都写着不敢相信:“不……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死了!” 听到王硕的声音,彻底将竹清歌心里的愤怒,全部刺激出来。 她将风杏放在地上,缓缓地站起身,直视着王硕的眼睛。 第214章 报仇雪恨 王硕也被她看的发毛,王硕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有几分眼熟,但因为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在风杏的死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人是女扮男装的竹清歌。 竹清歌站起身来,用尽力气让自己平静。 风杏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挽回的事实,她能做的,就是帮她报仇,让害死她的人得到百倍的惩罚!让她死后好瞑目。 “王公子,风杏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对她下此毒手!” 竹清歌不由分说,直接将矛头全部指向了王硕。 留香阁的看客们,都是眼睁睁看着风杏被王硕给带进屋子里的,所以竹清歌这一句话,更是为大家提供了思路,把大家不敢猜测的东西,直接挑破说清。 议论声四起,都是在怀疑王硕杀人的讨论。 王硕脸色发白,神色有些惊慌,他确实对风杏动了手,但是他哪里能想到这个蠢女人如此不禁打?不就扔了个花瓶,就能把她给砸死了? 虽然王硕不相信风杏会被个花瓶就给砸死,但是面对这么多人,他绝不能实话实说,否则招人话柄,他更洗不清嫌疑了。 “我根本没有害她!”王硕眼睛眨了眨,脑海中迅速准备着说辞,忙忙解释道:“本少爷都脱了衣服准备好了,不知那风杏犯了什么病,忽然就往门口跑,跑到一半就倒了下去,跟中邪了一样。” 竹清歌冷笑:“王公子这话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中邪?”竹清歌说到,环顾了这屋子一周,堪堪开口:“这屋子布置简单,更是留香阁风水最好的上等屋子,哪里来的中邪一说?而且今日如此盛会,这么多人都看着,风杏进这竹园前分明是清醒正常的!根本不可能中邪!除非,是王公子你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王硕再不济,那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若是和些邪祟的说法扯上关系,在北乾历法里是非常严重的,更是会让王家连最后的尊严都失去的。 所以王硕听了竹清歌的这话,下意识就感觉反驳开口:“本少爷才不屑使什么邪祟手段,许是风杏自己精神不正常,总之就是跟本少爷无关!” “是么。”竹清歌缓缓起身,将风杏尸体旁边碎裂的花瓶捡起来,上面还挂着鲜血:“这应该是风杏的血,若我没猜错,王公子就是用这花瓶打死了风杏姑娘!” 竹清歌忽然提高音量,还将手里带着血的花瓶碎片举起来,让众人都能看到。 王硕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但他哪里会轻易就范? “怎么,花瓶碎了就是我打的?本少爷实话告诉你,这风杏贪得无厌,本少爷花了六千两买下她,她竟然还不知满足,回到房间还要本少爷给她一千两,还举着花瓶威胁本少爷,说本少爷若是不给,她就自残,将本少爷告上官府!如此卑劣的行径,本少爷才不惯着,所以任由她去,没想到还真把自己给打死了。”王硕说着,还不忘鄙夷地瞪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种地方出生的女子,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这就叫贪心不足蛇吞象!死了活该!” 见王硕如此不做人事,如此羞辱一个冤死的姑娘,还说得如此难听,竹清歌心里的愤怒被彻底燃烧起来,袖口里的拳头暗自握紧了。 “好好的大活人,能被一个花瓶砸死?”竹清歌佯装不信地问。 王硕想了想,没发现这话里的陷阱,便回答道:“有什么奇怪的,还有人被水呛死的呢。” 竹清歌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王公子也觉得,风杏是被花瓶砸死的?” 王硕点了点头:“这个可能性很大。” “可是……”竹清歌一边开了个话口,一边俯身下去将风杏的尸体扶了起来,修长的手指轻抚过风杏的后脑勺,触碰到那粘稠的液体时,竹清歌的指尖忍不住地颤抖,心里更是紧绷起来。 抬起手,指尖沾满了猩红的血色,竹清歌深呼吸后,才终于平复心情开口:“风杏头上的伤,在后脑靠下的位置。” 竹清歌说着,抬了抬手道:“我们普通人,若是想用东西砸自己的脑袋,定然砸的是侧面,或者额头的位置,不可能会刻意扭动胳膊,砸后脑勺还偏下的位置。” 竹清歌边说,边做了个动作,她伸手去砸自己后脑勺偏下位置时的动作,确实非常别扭,甚至很难发力。 竹清歌此话说出,众人均忍不住纷纷尝试,砸自己的后脑勺,确实别扭!大家议论纷纷,都觉得竹清歌的话有道理。 王硕眼神有些闪躲,他张了张嘴,想要继续狡辩什么,却被竹清歌直接打断。 “风杏是在竹园遇害,而花妈妈是亲眼看着你和风杏进了竹园的,再无旁人,门口的小厮一直守着,也能证明没有旁人进来,风杏如今惨死,唯一的凶手……”竹清歌眼底冷光四射,盯着王硕的眼神,狠得像是能吃人:“只有你!” 说罢,根本不等王硕反击,竹清歌立马冷声道:“锦瑟,报官!王家公子残害人命,让衙门的人好好审审他!” 一听要去衙门,王硕彻底慌了,他知道自己这次完全不占理,而且在场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若是去了衙门,恐怕会吃不少苦头。 既然如此,他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 跑! 王硕虽然废,但好歹学过几天的工夫。当年王齐铭还是太傅时,亲自请了御前侍卫统领来教王硕武功,只可惜在厉害的师父,也教不会一块石头。 王硕猛地转身,准备从窗户一跃而下,毕竟门口围了太多的看客,所以权衡之下,王硕选择了跳窗逃跑。 竹清歌眼神一凛,健步而上,一把就将王硕的胳膊给拉住了。接着用力一甩,便将王硕给拉了回来。 竹清歌接着迅速抬腿,一脚踹在王硕的膝盖后面。逼着他吃痛跪下,胳膊又被竹清歌反手钳住,根本动态不得。 “你是谁!”王硕急了:“本少爷也敢抓!” 第215章 入狱 人群中有懂事的小厮,见此情景,赶紧找来了粗壮的麻绳,送到竹清歌的手边。 竹清歌单手接过麻绳,三下两下就将王硕给捆了起来。 王硕奋力地挣扎了两下,但没挣扎开,整个人脸色通红,眼底燃烧着盛怒的火气:“你是哪里来的奴才,本少爷也是你敢绑的!” 竹清歌冷笑勾唇,漆黑的眼眸瞪着王硕的脸,没有一分退让。 竹清歌抬了抬手,冷淡地吩咐开口:“都散了吧,等官服的人来处理。” 锦瑟便将人都赶了出去,关好门,屋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三人。 王硕看着面前人那双阴冷可怖的瞳孔,忍不住狠狠地打个寒蝉,这双眸子越看越让他觉得熟悉…… 猛然惊觉的王硕,眼睛瞪得很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你是……竹清歌!?” 竹清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噙着嘴角,微扬起一个冷厉的弧度。 王硕心里“咯噔”一下,巨大的恐惧感席卷了他全身,脑海中一幕幕回荡着从他踏入留香阁开始,所有的一切,叫价,抬价,风杏和花妈妈的配合,最后带着借条让他签字画押的邓桓…… 以及,竹清歌看风杏时担忧和愤怒的眼神…… 每一处的细节都在刺激着王硕的神经。即便是再笨的人,也能感觉到这事里的端倪。 “你和风杏早就串通好的!”王硕怒目圆瞪,眼球布满了血丝:“就是为了陷害我!竹清歌,你这个卑鄙小人!” “我卑鄙?”竹清歌冷笑,冰冷的手指狠捏起王硕的下巴:“若这一切是我的主意……你的下场一定比现在还要凄惨上百倍!” 王硕身子狠狠一颤。 确实,若是竹清歌的手段,她想要害自己,多的是办法,根本没必要如此迂回。 “谁!谁想要害我?!” 竹清歌靠在椅背上,微眯了眯眼:“数数看,你的那些仇家里,谁最希望你死?” 王硕想了想,他虽然朋友没多少,但有心思想至他于死地的,好像并没有。 除了…… 王硕猛然想起一个名字。 “王憾生!?”他震惊开口,更多的是不敢相信的惊讶:“那个废物?!竟然敢对本少爷下手!?” 见他猜对了,竹清歌也不隐瞒:“你终于聪明了一回。” 可王硕还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王憾生他怎么敢!他不想要他爹的命了吗!” “本郡主已经找到他爹,并请了宫里最好的太医为其医治,你还有其他话可说?” 王硕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双眸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还带着越来越浓郁的恐惧。 “竹……郡主……好歹我也是你表哥,我们是一家人,你大人有大量,这次就放过我吧,以后表哥当牛做马,一定好好报答你。” 以前遇事儿的时候,王硕一向都是嘴硬脾气臭的那一个,这一次竟然会主动服软求放过,看来是真的心虚了。 “为什么杀风杏。” 竹清歌不关心其他的,她只想知道风杏的死因。 反正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王硕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便实话实说地开口:“我没想杀她,是她非要跑,我才拿花瓶丢了她,谁知就这么死了。” 风杏的命,在王硕的口中如此下贱不值钱,从他的话里甚至听不出一丝懊悔,这让竹清歌更加火大。 “你承认人是你杀得了?” 王硕笑笑,笑容无赖地像个地痞流氓:“反正现在是不是我,大家都认为就是我了。我承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 “杀人偿命。”竹清歌说着,抬了抬手,让锦瑟将大门打开。 外面附耳偷听屋内讲话的看客,差点因为突然开门而脚步不稳,摔进屋子里。 王硕大惊,这些人居然都没走,竟然在门口偷听! 而竹清歌则一副早就了然于胸的神情,她早就猜到,看热闹的人是不会轻易离开的,热闹还没结束,他们的好奇心又怎么会结束? “王公子刚才的话……”竹清歌冷眸微扬,魅惑十足却危险深沉:“大家可是都听到了呢。” 他承认自己对风杏动手的话。 没等王硕开口,衙门的人已经到了。 竹清歌作为目击者,自然是要跟去衙门受审,但这案子很简单,仵作检查出来风杏确实因为后脑受到猛烈的撞击而死,而王硕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了花瓶是他扔的。 铁证如山,王硕根本逃不掉。 竹清歌离开的时候,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将竹清歌带回去厚葬。 她选了一处僻静安宁的地方,风景如画,远离金陵和村庄。一个人躺在一整片的蓝天下。 风杏活着的时候一生都没能清净,少时丧母,被变态折磨,后来入了青楼,又整日周旋在一群没有真心的男人身边。 好不容易遇到了竹青,以为终于可以得到救赎,却万万没想到,这位竹青从头到尾的接近,都不过是一个骗局罢了。 想到这里,竹清歌就自责的要命。 “小姐。”锦瑟坐在竹清歌身边:“您别太难过了,或许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可她是因我而死。”竹清歌重重合眼:“如果没有我的接近,如果她不用帮我……或许她就不会死……” “小姐。”锦瑟看见竹清歌如此难过,实在心疼不已,可她嘴笨,最不会的就是安慰人:“发生这些事情,我们都不想的,您也无能为力啊。” “锦瑟。”竹清歌眼神绝望:“我是不是个天生克星。” 上一世害得整个季家惨遭灭门,重生第一天害死珠儿,现在又害死了风杏……似乎所有和她交好的人,都逃不过悲惨的命运。 “锦瑟。”竹清歌抬了抬头,看向锦瑟:“你别跟着我了,我怕我哪天把你也给害死了。” 听了这话,锦瑟先是瞪圆了眼睛,反应过来后拼命摇头:“小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锦瑟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说着,伸手挽上竹清歌的手臂,牢牢地攥在自己怀里:“是生是死锦瑟都不会离开小姐的!你可别想把我赶走。” 竹清歌此刻的负面情绪已经到了顶峰,她直接把自己的胳膊从锦瑟的怀里抽出来。 “我是认真的。”竹清歌神色严肃:“锦瑟,你别跟着我了。” 说罢起身就要走:“我会让账房给你送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的富足生活。” 锦瑟一看小姐这是来真的,吓得赶紧也从地上站起来,裙摆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拍干净,就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小姐!”锦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开口:“您别赶走锦瑟好不好……” 可竹清歌明显心意已决。 第216章 头昏脑涨 竹清歌没有回王府,而是回了自己的郡主府里,这里已经完全翻修完成,没有一点以前丞相府的影子。 她现在根本没心情回去面对王府的那群人,也不想处理任何事情。满脑子都是风杏死在她怀里时的场景。 她不想伤人,却总有人因她而死。 锦瑟追到门口,走到院子里,但是竹清歌却不让她进门。 “说过的话我不想重复。”竹清歌站在门里,眉头凝重:“去账房领钱,东西收拾好,以后就别回来了。” 听了这话,锦瑟的呀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她慌乱地抓着裙摆,想要过去拉住她家小姐,可是刚迈开步子,就被小姐冰冷的神色给瞪了回去。 那个眼神,冰冷的让锦瑟心惊。 “若你再不走。”竹清歌关上门最后留下一句话:“我就叫管家赶你走。” 锦瑟刚起抬起来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她不敢再有逾越的举动,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前面被关上的房门。 “小姐……”锦瑟嘴里呢喃着出声,心里的恐惧和委屈交织在一起。 她不知道此刻该做什么,该去哪里,从认识小姐那一天开始,她就下定了决心要一辈子跟着小姐,她从未想象过有离开的一日。 所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房间里的竹清歌,满身疲惫地坐在软塌上,头疼的要命。 她是来复仇的,未来的路难免不会被人盯上,她不能让锦瑟跟着她一切冒险。她再也无力承担一条人命的压力了。 竹清歌迷迷糊糊就没了意识,睡梦中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是初见风杏时的场景,她在舞台上白衣黑发,美若天仙。 明明一个眼神就能让无数男人倾倒的仙女,偏偏要将手里的绣花球塞给竹清歌。 梦里的风杏一直在笑,看着她的眼神,是毫无防备的轻松。 越是这样,竹清歌就越觉得沉重。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越来越清楚,让竹清歌迷迷糊糊地就醒了过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揉了揉眼睛,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摸了摸胳膊,有些冷了,她起身走到门口,想叫小厮来给她倒些热水,刚打开门,就看见在雨中站着的锦瑟。 锦瑟瘦小的身板在雨中瑟瑟发抖,整个人都湿透了。 竹清歌大惊,根本来不及多想,随手抓起油纸伞就冲到锦瑟身边。 “你脑子坏了?下雨了不知道躲雨吗!” 竹清歌的责备在耳旁响起,锦瑟被雨浇的头昏脑涨,她抬起手,想去拉竹清歌的衣袖,可是刚抬起手,又觉得不敢,便只是可怜又紧张地看着竹清歌,张了张嘴,声音全都颤抖。 “小姐……”她刚叫出口,哭腔更重:“你别赶走锦瑟好不好……” 此话一出,竹清歌的心彻底塌陷下去。 “先回房间。”竹清歌拉起锦瑟的手便要走。 但锦瑟却没动。 “小姐你答应锦瑟,不赶锦瑟走好不好?” 竹清歌有些生气:“你还敢讨价还价了?” 听到竹清歌这么说,锦瑟咬了咬牙,推开竹清歌拉着自己的手,更坚定地站在了雨中。 “你确定要继续站着?”竹清歌蹙眉:“威胁我?” 锦瑟咬牙,不说话。 这似乎是锦瑟第一次在竹清歌面前如此硬气。 “那你站着吧。”竹清歌原本只是想做动作吓唬吓唬锦瑟,可她刚转身,就听见有人倒地的声音。 “锦瑟!”竹清歌瞪圆眼睛,根本顾不上拿着伞,手脚慌乱地将昏倒在地的锦瑟给扶起来。 赶紧抱回了屋子。 换了衣服,又给她泡了个热水澡,请来郎中来了药,一直忙碌到后半夜,才总算让锦瑟退了烧。 竹清歌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锦瑟,心里百转千回。 这丫头刚才烧得跟火球一样,却还是倔强的站在雨里不肯走…… 竹清歌沉沉地叹了口气,撑着脑袋坐在床边,就这样看着锦瑟。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院子里烈日炎炎,竹清歌站起身子动了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锦瑟也在此刻慢慢醒来。 “醒了?”竹清歌赶紧收回手,坐在锦瑟的床边,关切地碰了碰她的额头:“可算是退烧了。” 见小姐这样,锦瑟心里忽然就涌起一阵酸涩,她抽了抽鼻子,眼泪哗啦就淌了出来。 见她忽然落泪,竹清歌心里一紧:“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锦瑟摇了摇头。 “小姐。”锦瑟撅着嘴巴,可怜巴巴地一把挽上竹清歌的胳膊:“小姐,你不要赶走锦瑟好不好,就让锦瑟留在您身边吧,求您了。” 锦瑟这楚楚可怜的腔调,让竹清歌心里忍不住地心疼。 “你这傻丫头。”竹清歌叹气:“怎么这么倔。” “给你银子,你尽管出去吃香的喝辣的,请一屋子下人伺候你都没问题,何苦要跟着我,成天被我派出去做事,有时候还会有性命之忧,你好好想想吧。” “不用想!”锦瑟笃定非常:“锦瑟要跟着小姐,就算吃糠咽菜,也要跟着小姐!” “噗嗤。” 竹清歌忍不住笑出声:“我什么时候让你吃糠咽菜了?” 锦瑟道:“这只是个比喻嘛。” 见锦瑟如此认真的样子,竹清歌终于还是松了口。 “若你将来某一日受不了了想走,随时告诉我。” 第217章 齐王 在郡主府休息够了以后,竹清歌便带着珠儿回了王府,刚回去就撞见正准备出门的王齐铭,几日不见,他两鬓的白发似乎都多了些。 “清歌!”王齐铭见到竹清歌后,眼神一亮,急急地走过来。 走近了才看清王齐铭眼下的乌青。看样子这些天他为了王硕的事情,都没怎么睡觉。 竹清歌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眨了眨眼:“外公,这是怎么了?” “衙门的人说,硕儿涉嫌杀害花魁女子,被判入狱,正等候发落呢。”王齐铭急的直喘气:“我这些天找了好多人,但都没法子,他们说证据确凿,硕儿很难脱身,你是堂堂的云起郡主,又认识大理寺卿……”事到如今,王齐铭也不准备要他这张脸了,态度卑微地开口:“过往硕儿确实有许多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就当可怜可怜外公,外公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希望只有硕儿了……” 王齐铭一字一句都说得极可怜,可他越是这样,竹清歌就越觉得反胃。 可表面上仍旧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那件事我听说了,可是表哥杀人证据确凿,即便是陛下犯罪也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表哥呢。” 言下之意,救不了。 王齐铭不再继续哀求,只是随意寒暄了几句,便让竹清歌回屋休息了。 当天晚上,用过晚膳后,竹清歌觉得头昏脑涨,躺到床边就睡着了,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解开。 入夜,竹清歌隐约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她迷糊地睁开眼睛,想要努力看清什么,可是身体根本动弹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 竹清歌意识到问题不对,拼命地想要起身,可是连最基本的抬手动作都做不到。 耳边的脚步声渐进,昏暗的灯光下,竹清歌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人的脸,就被一个布袋子忽然蒙住了头,被人直接架起来扛在了肩上。 竹清歌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了。 只能任由着这个神秘人将她带出王府,一路飞驰在黑夜里。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现在就像个待宰的羔羊!而且她的仇家不少,如今的状态,谁想害她都可以…… 不多时,她被带进了一个院子,她什么也看不到,但能透过麻袋看到些微弱的光,这束光越来越强,接着便听到开门的声音,以及,自己的身体被丢在柔软的床榻上。 头上的麻袋被人猛地揭开,竹清歌被憋得连连喘气,虽然意识还是飘忽着,身子也绵软无力,但至少能看清面前的人了。 青衣黑发,苍白的脸色如冰山般冷漠,漆黑的瞳孔更是阴森密布,实在瘆人。 齐王?! 怎么会是他? 竹清歌大惊,她现在的身份和齐王毫无关系,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要绑她? 上一世她还是皇后时,对这齐王多少有些了解。当年老皇帝还在位时,七子夺嫡,司无端和齐王是最被看好的两个人,若非司无端当年有季家力保,这皇位恐怕就是齐王的了。 所以自从司无端上位以后,齐王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暗地里恐怕一直虎视眈眈。 这一次绑了她…… 没等竹清歌回神,齐王便先开了口。 “云起郡主。”齐王缓缓起身,嘴唇明明抿着笑意,可越看越让人觉得发寒:“抱歉,以这样的方式邀请你过来。” 看着齐王走过来,竹清歌还以为他这个态度是想帮她解开绳子,万万没想到,他抬起手的瞬间,竟是将她的衣衫扯下来! 嫩白的肩膀就这样暴露在烛光下。 竹清歌瞳孔瞪大,惊恐地看着齐王,嘴里发出闷哼声。 “本王听了你的事迹,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聪明女子,若为本王所用,定能帮住本王稳固地位,可惜性子太倔了,本王若是用手段收复你,恐怕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太累了。”齐王坐在床边,抬手轻抚着竹清歌的脸庞:“为了节约时间,本王决定直接来硬的。”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禽兽不如的话。 倒是和过去的沈肆听有几分像! 都那么讨人厌。 “本王今晚睡了你,明日便会找皇上请旨,收你做我的小妾。” 小妾? 齐王这个疯子! 竹清歌想要挣扎,可是手脚都被绑着,她又中了迷药,整个人昏昏沉沉,心里又好似有把火在烧。 “看样子是药效起作用了。”齐王看着竹清歌泛红的脸蛋,满意地勾了勾唇。 “当心吧,跟着本王,不会亏了你的。” 就在齐王起身准备压过来的瞬间,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响声,他双眸圆瞪,头顶有血迹缓缓流出,在闷哼出声后,身子便重重地倒了下去。 第218章 婚姻大事 沈肆听那张精致到毫无瑕疵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竹清歌的面前。像是一道光,骤然将竹清歌混沌的意识劈开。 下一秒,竹清歌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原本因过度防备而僵硬的身子,也终于在这个怀抱中舒展开来。 竹清歌本就浑身发热,眼下又被沈肆听这么一抱,更是好似有一股滚烫的热流窜在四肢百骸。 似乎是感觉到怀中人身体的异动,沈肆听唇角微扬,冰冷的唇落在竹清歌滚烫的唇瓣:“怎么,需要本督帮忙?” 竹清歌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回应沈肆听的捉弄,她浑身燥热难耐,只有仅剩的理智让她压制住 想要扑倒沈肆听的欲望。 可是这种欲望越压制,越让她难受。 “我好难受。”竹清歌的声音微弱颤抖,听的沈肆听心里一紧,唇角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他怎么舍得竹清歌难受? “把药吃了。” 沈肆听从怀中掏出一颗药,喂进竹清歌的嘴里。 吃了解药,竹清歌终于恢复了神智,身子也一点点地变得有力起来,从沈肆听的怀里坐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肆听有些生气:“怎能如此马虎?若非本督派人在王府时刻盯着,此刻你还能如此安然?” 竹清歌不能否认,今日确实是她太大意了,才让齐王有了可乘之机! 可是…… “齐王是怎么进入王府的后院?又是能如此成功的给我下药?”竹清歌蹙着眉头说道,心里猛然惊觉:“王齐铭是何时和齐王勾结在一起的?” 沈肆听揉了揉竹清歌的头发,温柔如水的眸子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王硕出此大事,王齐铭投门无路,齐王此刻抛出个橄榄枝,用你的清白换王硕脱罪,王齐铭自然会乐意至极。” “原来是这样。”竹清歌忍不住冷笑出声:“恐怕,要让他们两位失望了。” 听竹清歌的这个口气,便是心里已经有了计划,沈肆听唇角微扬,期待地看着他怀里的女人。 “你准备怎么做?” 竹清歌眼波流转,朝着沈肆听神秘地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堂堂九千岁,能被人这么勾勾手指就听话的附耳过去,普天之下能就见到这样情形的时刻,恐怕也只有竹清歌面前了。 听完竹清歌的计划,沈肆听眉头微皱,思考了片刻,声音都一并低沉了下去。 “婚姻大事,岂可视为儿戏?” 见沈肆听忽然如此严肃,竹清歌也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有些迟疑的问出口。 “你,不愿意娶我?” 所以之前那些喜欢,那些从上一世便开始的情谊,不过都是嘴巴上随便说说的玩笑? 沈肆听没有正面回答竹清歌的问题,拂袖起身,带着怒意。 “本督不同意。” 竹清歌觉得沈肆听虚伪,嘴上说着喜欢,可归根究底都是和司无端一样的男人!一样不负责任的男人! “不同意拉倒。”竹清歌心里也带着怒意,多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个家伙说。她从床榻上起身,绕过沈肆听就要走。 身形带风,整个人都气冲冲的。 沈肆听皱着眉头将她胳膊拉住,将她重新推回床上,语气里的怒意还带了些不解:“你生个什么气?” 该气的不是他吗?! 他对她的感情一片真心,可她却要将这感情当成利用的筹码,让他如何能不生气? 竹清歌摔在床上,身子猛地一痛,昂着头一脸怒意:“你不愿意娶就拉倒,就请你以后也别在说什么喜欢我的话!” 听到竹清歌这么说,沈肆听才回过神来。 漆黑的眉目深邃无比,带着玩味地问:“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竹清歌冷着脸不说话。 “本督不是不愿意娶你,只是不想让你我的感情牵扯进某种利益里,本督想娶你,想风风光光,声势浩大的给你一场婚礼,而不是被作为陷害某人的工具。” 竹清歌不说话,但神情已经缓和了许多。她明白了沈肆听的心理,也觉得可能是她自己报仇心切,甚至有些不管不顾了。 但若是不利用这次机会,下次恐怕再难遇到了。 似乎是看出竹清歌心里的纠结,沈肆听终究不忍心拒绝她,抬手将她轻轻揽入自己的怀里,柔声道:“按照你的计划做吧。” 竹清歌有些吃惊地抬头:“你不是不同意吗?” “我不同意,只是生气你将我们的感情是视为筹码。”沈肆听将竹清歌抱着,抱得更紧了些:“但如今明白你心里有我,便足够了。” 齐王府的烛火忽明忽暗,院子里安静无声,忽然一阵急促的求救声,划破了整个夜空的宁静。 “救命啊!救命啊!” 就在府里的丫鬟和管家闻声跑出来时,只来得及看见一阵白色的倩影从院子里跑出去,剩下齐王屋里的门被大开着。 身为齐王府的下人,遇到这种事情第一时间肯定是先去齐王的屋子里看自家主子出什么事儿了,所以没人注意到跑出去的竹清歌。 就这样,一夜过去,齐王在昏昏沉沉中醒来,发现竹清歌早已不知去向。 他猛地起身,回忆着昨晚的事情,虽然不知道那个打伤他的不速之客是谁,但他心里暗暗地有了几分不安的情绪。 齐王府守卫森严,敢闯他的屋子,来者一定不简单。 齐王起身,问了问身边侍卫昨夜的来龙去脉,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齐王穿戴好衣服,准备亲自去找那王齐铭问个清楚。 刚踏出房门,就接到了宫里送来的圣旨。 “齐王殿下,陛下召您入宫。” 皇宫内,尚书房,司无端正坐在主座,旁边的沈肆听更是悠哉自得,坐在专属他的鸾椅之上,气势丝毫不比司无端弱。 甚至,比他更加霸气。 竹清歌站在中间,头微微低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不难看过,她低落和沮丧的情绪。 齐王蹙眉,目光落在跪在桌前的王齐铭,心里不由得一沉。 第219章 同意婚事 齐王行过礼后,便听见司无端冷漠的嗓音。 “齐王,云起郡主说你意图非礼她,还给她下药,可有此事?” “这……”齐王环顾周围,看着殿里的人,知道这件事恐怕躲不过去,若是不承认,反而更加重了嫌疑,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 齐王笑了笑:“恐怕是个误会,这云起郡主容貌倾城,又聪慧伶俐,本王早就听说了郡主的美名,便想邀请郡主共进晚餐,可去了王府几次,都不见郡主的身影,便委托给了王齐铭,让王老爷帮本王传达这爱慕之情,也顺便请她来府上吃顿便饭,谁知云起郡主到本王府上时,竟是昏厥的状态,怕是王老爷子误会了本王的意思。” 王齐铭一直跪着,听齐王这话的意思,他是准备把所有的罪名都怪在他的头上! 王齐铭现在虽然势力大不如前,却绝对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等齐王话音落下,便直接接过话茬:“老夫冤枉啊,云起郡主身份尊贵,就算给老夫十个胆老夫也不敢对云起郡主动手啊!许是手下人不知轻重,伤到了云起郡主。” 一个推一个,最后的黑锅肯定又是随便找个下人扛了,真正的罪魁祸首都能逍遥法外。 竹清歌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心人了。 谁敢打她的主意,就必须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陛下,臣女当时是被人下了媚药,若是王府的下人,定不可能有这个胆子,敢给郡主下药。” 司无端皱着眉头想了想。 从一开始,竹清歌就极其狼狈地找他来主持公道,原因是自己被掠去齐王府,醒来时发现自己中了媚药,便打晕了靠近她的齐王,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艰难地逃出了齐王府,却在转角处遇到了沈肆听。简直就是从一个地狱掉进另一个地狱。 虽然沈肆听是阉人,不能行人事,但却很享受看竹清歌的笑话,不仅如此,还言语挑衅,扒了她的衣服,让她失去了清白。 竹清歌走投无路,只能来找司无端们,请求给她个公道。 看竹清歌的模样,并不像是说了假话,她更不可能用自己的清白来陷害齐王和王齐铭,毕竟那代价实在太大了。 想到这里,司无端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敢给云起郡主下药,怕是真不想要脑袋了!” 司无端如此生气,不光是因为这些人大胆包天的竟然敢对郡主下手,完全藐视皇家尊严,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竹清歌这个女人,是他早就看中的。 从一开始她在人群中出头,到后面屡次在逆境中化险为夷,他早就将目光放在了竹清歌的身上。 可现在却因为齐王那个废物的插手,让沈肆听占了便宜?! 这让司无端如何能忍? 眼看着齐王正准备开口解释,话茬却被王齐铭一把抢去。 王齐铭生怕被齐王陷害,背了所有的罪名,所以他先一步开口,先认罪,求能从轻处置。 “陛下恕罪!确实是草民无知,草民胆大包天!给郡主下药罪该万死,但草民实属无奈,家中唯一独子被关进了大理寺,是齐王承诺帮草民救孙儿,唯一的条件便是给郡主下药,送到他府里去……” 王齐铭将所有事情的真相都说了出来,原来他如此大胆的陷害,是为了救王硕。 “胡说八道!”齐王被气的面红耳赤,指着王齐铭的手都忍不住颤抖:“来人!这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竟然敢污蔑本王!给本王拖下去!就地正法!” 王齐铭身子一颤,却听见头顶传来沈肆听阴冷的声音。 “慢着。” 众人身子皆是一颤,沈肆听冷幽幽的声音总能让旁人不寒而栗。 “我看着王齐铭倒不像是在说假话。” 此言一出,齐王心里猛沉。 沈肆听这是要帮着王齐铭了?王齐铭那个无权无势的老家伙,帮他有什么意义? 而他呢,堂堂齐王,若是沈肆听帮了他,自然收益比帮那个没用的废物多得多! 沈肆听何时变得如此不明事理? 齐王忍不住开口,想要提醒沈肆听:“沈大人,您英明神武,莫要被这小人的表面可怜给蒙蔽了。” 沈肆听根本不领情,他冷眸微撩,寒光似的眼神落在齐王身上,犹如利剑般猛地朝他射出。 “齐王自己也说了,王齐铭一个废物,有胆子对郡主下手?若非有人指使,他怎会如此不知死活?” 齐王被沈肆听的眼神看得心里发寒,他自问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沈肆听的事情,朝堂上的事情,更是从未与他作对,为何他如此针对自己? 那眼神…… 就像是要把他剥皮抽筋一样! 齐王被沈肆听的眼神震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且郡主被下了药,是送去齐王府的,除了齐王你有这个权利指使,又有人能那么轻易地进去?” 齐王出了名的警心性重,之前九子夺嫡,他就将自己的府邸设计的戒备重重,外人根本很难进去,又何况是卧房这么重要的地方? 现在证据确凿,齐王成了众矢之的。 更何况司无端一直视齐王为眼中钉,就等着有机会将他除去,现在从天而降这么个好机会,他心里都乐开花儿了。 “来人!齐王胆大妄为,对郡主图谋不轨,罪不可恕!但念起身居王爷之位,对国有功,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朕决定,将齐王发配边疆,未得朕令,不可回金!” 此话一出,齐王就像是被掏空了灵魂一般,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回过神来,便急急地要求司无端收回指令。 “陛下!冤枉啊!本王怎么会对云起郡主有歹心?都是他们合起伙来冤枉本王!” 可司无端早就不想再听,他只是烦躁地摆了摆手,道了句:“事情已定,多说无益,你若在多说,就被怪朕要重罚于你了!” 听到这句话,齐王便不敢继续多说,发配边疆而已,他还有机会卷土重来。 若被司无端借次机会重罚,他便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叩谢之后,便退了出去。 司无端原以为事情就此解决,去了齐王这个心头大患,但自己却没有任何损失,心中甚是愉悦,却未曾想到,竹清歌忽然“噗通”一声,便跪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竹清歌噙着眼泪,手帕轻轻点在眼角,尽量隐忍着啜泣,开口时,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地微微颤抖:“求陛下赐我一死吧!”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不由得一愣,连司无端都没掩住眼底的惊讶。 “这是何意?” 竹清歌哭哭啼啼,单薄的身子跪在地上,如纸般薄命:“虽然齐王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我的名声也毁了,衣不蔽体的样子全部被沈大人看了去,我……我身为云起郡主,发生如此羞辱之事,实乃北乾之耻,我没脸继续活下去,求陛下赐死!” 司无端自然舍不得竹清歌死,他还没看够这个手段多端的女人,更想将她收为己用。 可清白之事,确实是大事,司无端蹙眉,确实真的犯了难。 旁边的沈肆听见状,看似为陛下分忧的开口:“云起郡主可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就这样被刺死,岂不是太儿戏了?既然你那么介意本督看光了你的身体,那本督娶你过门便是了,何苦让陛下如此为难?” 沈肆听要娶妻!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世人皆知,沈肆听如何阴毒狠辣,被他娶回去,不知道会过上多么可怕的生活。 就连督公府,都和人间地狱差不多,更何况是嫁进去! 沈肆听这话,乍听上去似乎是为了不让司无端为难,是为了陛下着想,但只有司无端自己知道,沈肆听巴不得他为难,又怎么会这么好心? “婚姻大事,怎能胡来。”司无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肆听笑着开口打断。 “那我北乾堂堂郡主的青白,就不重要了吗?” 敢如此正面地质疑司无端,全北乾也就沈肆听一人了。 司无端也懒得和沈肆听争辩,那个奸人总是说什么都有理由,可竹清歌自己呢,定是不愿意嫁的。于是将话头抛给竹清歌。 “云起郡主,你可愿意嫁给沈大人?” 竹清歌装着犹豫的样子,更是让司无端心里原本的忐忑放了下来。 只要竹清歌不愿意,依她的智慧,自有办法摆脱沈肆听的建议。 司无端想着,还不忘加了一句:“若云起郡主不愿意,自也不必勉强,今日之事,朕让他们都不要说出去便是了。” 竹清歌轻咬着嘴唇,眉头紧锁着似是经历着非常的挣扎,末了慢慢抬头,开口出声道:“臣女愿意嫁给沈大人。” 语毕,司无端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稳定的情绪掩藏,只是冷声道:“你可想好了?” 竹清歌点点头。 看上去虽然表情委屈,眼神却分外的笃定:“虽有陛下庇佑,但这件事难免会落人口舌,事情只会越传越难堪,越传越离谱,对臣女来说,清白的名声胜过了一切。” 虽然竹清歌看上去并不是如此传统又封建的女子,但是,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确实真挚又认真的。 司无端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了。 但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份上,竹清歌的态度又如此坚决,司无端蹙着眉头想了想,终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竹清歌和沈肆听都是两个性格极强的人,沈肆听若是想控制竹清歌,不仅不能如愿,反而还会刺激竹清歌,和他对着干。 若是这样,坐收渔翁之利的,便是他司无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