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第一女律师》 第1章 初见 1988年的夏日 南方的八月间,骄阳似火,太阳将树叶烧得卷曲起来,知了拖着聒声叫个不停,将整个夏日平添了不少烦躁。 菩提树之下,一个步履蹒跚的女士拄着拐杖缓缓走向那杂草丛生的一处荒废破房,那柳树不断地吹拂着远处还会传来音乐的笛声,一如当年。 两鬓斑白的老人挺直了腰,步伐坚定地走进了那陈年荒废的屋内。 老人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一个布满灰尘的箱子,她气喘吁吁地翻找着什么。 终于她将那压在箱子最底部的一件戏服掏了出来,才露出光秃秃的牙齿笑了出声。 那是一套虞姬的戏服。 她颤颤巍巍的双手好不容易才将这身陈年已久,甚至有些霉味的戏服套上了身。 她一把丢走拐杖,挺直了腰。 感受着身上衣服的重量,不知何时眼眶悄悄湿润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摸着衣服上的金丝走线。她低下头看着模糊不清的铜镜中的自己,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而顿时倾泻而下。 屋外的燥热丝毫不影响这位年迈的老人,她用尽身体的所有力气提起气来。 没过一会,就听到她咿咿呀呀的声音,花腔婉转地唱着那陈年旧曲。 若是不在屋内,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耄耋之年老人的声音。 老人走上那高高的戏台,台下空无一人,但她却如同有数万观众般卖力,她穿着那件花影重叠的戏服,衣香鬓影中唱起了那场垓下自刎的戏。 这场演尽悲欢却无人相和的戏,一如她的人生般。 在她眼中,此时此刻,这里不再是一座废弃戏场,座下一如当年,有人欢呼,有人叫喊她的名字,最重要的是,她生命最重要的五个人一同在台下,笑意盈盈地为她喝彩。 不知唱到了何时,她才拖着麻木的双腿走下台来,拿出了怀里的泛黄的老照片。 那灰黑色调还有些模糊的照片早已有些破损,但依稀可见那照片上一共六个人,三位女士三位男士,拍摄于1910年。 屋内的小小窗口洒进来数缕阳光,拉长了老人的身影,她满是皱纹与老茧的手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每一个人。 她轻轻地微笑着,缓缓地拭去泪花,她的口齿已经模糊不清却“语如姐,我也马上来了,如果你没有好好替我照顾李易安,我程蝶馨定要生你的气。” 说着她就将那照片重新放回胸口,合上了眼。 修长的花茎兀立着也不动颤,似是已经入了迷梦,菩提树的矮枝下的无数黄色花束也静止,鸟声也变得寂然,微风的拂过,吹皱了平野,加强了光明。 屋内的老人此时仿佛已经和衣,静沉沉地睡去,光影之下仿佛又陷在了那段隔世经年的旧梦之中。 在她最后的时间里,走马灯带她走过了从前的美好回忆,眼前的一切的一切好似又慢慢的回到了八十年前了··· 1908年 此时的太和殿堂之外,洋人匆匆的战火炙烤了万里山河,洋枪火炮敲响了自负天朝大清的丧钟,战火之下黎民民不聊生,政府丧权辱国。 庚子国变,戊戌变法这一桩桩都在无时无刻地警告着满人,山河动荡,祸将亡国。 而在那天朝的殿堂之上,法郎西洋钟不断滴滴哒哒地响彻在殿堂之上。 隆裕皇太后奢靡颓华的大拉翅下的流苏在小皇帝的手中不断晃动。 宫殿里木头腐朽的气味混合着尘土与霉味,香烟袅袅升起。 “京城的革命党人已经全部逮捕,京城总督已经下令禁止全国各地开展政愿社。”一位头戴蓝宝石顶珠冠顶的老臣缓缓说道。 隆裕皇太后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年仅三岁的皇帝在朝堂上蹿下跳。 隆裕点了点头话题却转变了“襄亲王呢?制宪一事进展如何了?” 朝堂之上无人应答。 片刻后,一道清洌淡雅的声音传来“启禀皇太后,家父已卧病告假,未能前来早朝,皇太后莫怪。” 说话那人身着五蟒九爪花翎玄黑色吉服,红樱顶珠礼帽用的是红宝石紫貂面料,那是成文规定中皇帝才可以使用的质料。 可在如今的晚清,女人可以统领国家大权几十年无人敢言,而如他这般位高权重的摄政权臣,在朝堂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人,如此穿着,倒也让人不觉得过于稀奇。 那所谓的血统与规矩在当今不值一提,礼崩乐坏之下只有权利才是硬道理。 朝堂上,若是想要保住脑袋,自然不会对这位新晋的摄政权臣之衣着评头论足。 早朝很快就匆匆结束了,现在的大清,最关心的无非是两件事,同洋人的外交和制宪大法。 所有臣民都相信只要学习洋人再稳住洋人,修改大清的法律,稳住民心再杀光革命者,那么大清就永远都是大清。 可载仪并不这么想,下朝的路上许多老臣都来询问他父亲的情况,说着便会讨论到那破烂的国事上面。 载仪只是静静的听着周遭的声音,他的手中不断把玩着自己那串千金难买的极品紫檀佛珠,一言也不发。 白皙的面孔此时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如无暇美玉,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不过那只算得礼貌却疏离的笑。那般高贵清冷模样惹得许多八旗贵族女子爱慕也不无道理。 此时的襄亲王府内 “唔”一个被堵住嘴的少女此时被绑住了手脚,像是抬牲畜一样硬是从王府侧门给塞了进去。 被放在地上的少女,不停地在狭小的房间里挣扎。 “哎哟喂,你可别折腾了,能来这王府做妾你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要不是王爷需要冲喜,这种好事还轮不到你。” 说话那人是京城有名的拉皮条的人牙子刘春红,嘴角有一颗黑痣,说起话来肥胖的身躯在旗装后一颤一颤。 成功到了王府,刘春红便将一直堵在少女嘴上的布条拿了下来。 看着女孩此时脸上脏兮兮却难掩五官的秀丽,那如刚出生的小鹿般晶亮的眼睛,即使被女孩邋遢的头发盖住些也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她不由得感叹这王府的福晋是个好眼光的。 “谁把我买来的?我是良民,我不是贱籍你凭什么将我任意发卖?”少女倔强地吐出嘴里的赃物说道。 “你姑父用了五百两白银将你卖给了我,也就是这襄亲王府啊,我劝你啊安生的吧,这府邸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可少女却拧紧了眉头,她原本要去英吉利找父亲,她要去英国学习法律,她都和有为姐姐都商量好了,后天晚上会和她一起乘坐去往英国的轮船。 现在却被绑在了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王府。还是予他人做妾,她曾是八旗之下,镶黄旗格格的女儿,虽家道中落,可她也答应过已经死去的母亲绝不会步入歧途,更不会玷污祖宗给人做妾。 “不,我求求你,放了我,我不给人家做妾,我求求您了。”少女就差跪地磕头了,她多希望姐姐赶来带她现在立刻逃离这王府。 “求我没用,我又不是管事做主的。女人啊就这命,受一遭那就认一遭,好好适应吧,以后可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的。” 刘春红甩了甩手中的手帕,故作深沉地劝告着眼前的少女,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少女怒目地看着离去的背影,她才不要一辈子死在这深闺大院里,她要去英吉利找父亲,大清困不住她。 快要沉落的夕阳,被风吹走了一天的芜杂,只剩下一轮淡桃色空虚的圆。 睡梦中的少女记起父亲曾同她说,希伯来人曾将黄昏初始比作鸽子的晦暝,童年时她便是与父亲在暮色之中谈论起英法革命时,二人那样兴奋,仿佛自己将会是那个一下个拯救中华民族的救世主。 可当少女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仍然被困在这偏房之内,门被从外面锁死,这一上午她想尽办法却逃不出去,如今使尽浑身解数的她疲惫地瘫在地上大梦初醒。 在这寒冬岁月,幸得这襄亲王府主人家在这偏冷的小屋里塞了半炉炭火才没让她冻死,但她身着的几乎布满补丁的破烂褂子却不太能避风,人仍是彻骨的冷。 她望着雕花窗外撒射进来的缕缕阳光,死死握住破烂褂子内里的信件和一只陈旧的金色怀表。 那是父亲从英吉利寄来的信件和怀表,她仔细想来,能活下去的动力也许便只有这些父亲给她的希望。 “吱呀”雕花木门被一位年老的仆从打开,她望着蜷缩在地上的少女轻轻地道着“王小姐,福晋要见你,跟我来吧。” 少女缓缓抬起头,那老妇人身后还站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女仆,看来她不去也得去了。 去的路上,少女端详着这偌大的王府,这王府倒和母亲曾经的府邸还有些不同,是苏州那般中式园林,倒不是熟悉的四合院,这偌大的园林若不是有人带路,她定要走丢在这里。 她不敢想象自己该如何逃离这里。 等她到时,已经走得有些疲惫了,屋内她一眼就望见了那坐在正位的福晋,她身着牡丹金菊丝绸旗装,那艳丽的花翅上戴着各种珍奇珠宝,或许皇太后都没她穿得雍容华贵。 她的脸上毫无生气,那涂满铅粉的脸如行尸走肉般白,但她依旧是端庄大气的“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抬起头,良久才开口“王语如。” 望着王语如那朝气蓬勃又熟悉的脸,福晋笑着点点头。 和自己共处十多年的王爷突然病倒了,而吃了数月药物的他依旧没有好转。 冲喜是现下唯一的办法。 她并不介意给丈夫纳妾,在她的观念里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如今襄王府内还有三房妾室,相处多年也无大碍。 王语如是她亲自挑选的,她一眼就看中这个女孩,她和自己早年夭折的女儿竟然那般的像,尤其是眼里的倔强和生命力,她总觉得这偌大气派的王府里什么都有,可没了晴儿后就少了人味。 最主要的是这女孩的生辰八字她找人算过,那是吉象啊,这些种种迹象都让福晋相信这女孩绝对能够帮助他们挺过这关。 算起年纪,她是能当王语如母亲的年龄,而女人永远最明白女人的苦楚,王语如这般年纪理应找个年龄相称的如意郎君,但却要被纳入一个年过半百老头子府里当妾。所以她也不自觉地对这个女孩多了些体谅与慈爱。 “起来吧,你还没有吃晚膳吧,我同你一起吧。” 向来没有这样的规矩能让嫡福晋和小妾同桌吃饭,可这嫡福晋似乎并不在乎。 王语如心里一直在打颤,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如何的人,自然也怕这是鸿门宴,而她心里一直希望能活着逃出这王府。 晚膳很快就摆到了二人面前,王语如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不敢东张西望,更不敢拿起筷子。 那些曾经的贵族礼节都已经随着七年的苦难全部洗刷忘却,当她看着桌上精致的布菜仿佛回到了曾经母亲在的日子里,可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嫡福晋很喜欢她这副模样“后天,你和王爷就会大婚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任何东西我都替你准备周全了。来,这是我送予你的耳环。” 嫡福晋将手中那墨绿色的东珠所制耳环小心翼翼地戴在了王语如的耳朵上,她慈爱的看着王语如笑。 可听到这话,王语如的手狠狠地顿了一下。 她惊慌地立马跪下“福晋,我求您放了我,我不想当王府的妾。” 这话让本来在微笑的嫡福晋敛起了笑容“孩子啊,女人这一辈子总共就这么几条道路可以走,你能在这府里吃喝不愁,还不好吗?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你。” 这话让她想到了,上午那个人牙子刘春红和她说的话。 她们二人的话这般相同,仿佛老天爷已经将这世间所有女人的路都设定好了一般。 王语如气愤得没有收住嘴“女人凭什么就这么几个选择?” 这话倒是说楞了一旁的嫡福晋,她哑口不知说些什么。 她沉了沉黯淡的眸子,良久才说话。 “罢了,你先回屋休息吧,你会想清楚的。” 嫡福晋漂亮的脸蛋上终于有了人的气味,她皱起眉头有了些愠色。 王语如又被那老妇人推回了狭小寒冷的房屋内,她望着天边的月亮,又拿出那几个月前的信件,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靠在门上,可靠上时却发现那木雕门有所松动。 她转过身,轻轻推那门。 那门吱吱呀呀地开了半扇,从里面甚至能看见没有锁好的锁孔。 定是那个老仆人走得急没上好锁。 此时她的心跳得飞快,她有些呆愣但又马上清醒,她拿起放在地上的书信,用力撞开门,快速地跑出院子。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路面有些滑,寒风不断蚕食着她仅剩的余温。 王语如看向四周,她不确定自己该如何跑出去,可眼下是生死存亡之际,她没有选择了,她不要命地狂奔。 嘴里呼出雾气,破布褂子随着寒风飘荡,她左右看着周围是否有人。 下一秒,她就狠狠地跌倒在地。 她撞上了什么东西,她慢慢地抬起头。 只见一身形高大穿着玄黑色蟒龙图文吉服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他脖子上的玛瑙朝珠随着他的附身的动作而晃动得哗哗作响。 王语如此时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地。漫天的飞雪如银蝶般飘飘洒洒在二人面前,在油灯明灭不定又昏暗的光影下,男人眯起了他惑人的丹凤眼仔细打量了她许久。 “哪来的小贼?”他清冷的声音中带了些戏谑。 在这摇曳不定的灯光之下,载仪看清了王语如耳朵上戴着额娘曾给妹妹的耳环,这耳环额娘一直很爱护,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又如何戴得起这名贵的东珠耳环? 王语如有些呆愣,载仪此时居高临下又贵气十足的模样让她感到恐惧。 她意识到男人在看向自己的耳朵,她急匆匆地摸了一下,顿时了然。 “这是嫡福晋送给我的。”王语如说道。 载仪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拨弄着手里的念珠。 眼前的少女面容姣好,在这乱世贫苦之下也没有枯黄瘦弱,反而面如玉盘,这让载仪仔细地端详起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男人勾唇一笑,伸了把手示意王语如拉着他站起身。 王语如有些懵懂,但她没有抓住男人的手,自己用力站了起来。 男人的手就这样停留在空中无人问津,但良好的素养让男人没有恼怒,只是莞尔一笑。 “你急匆匆是要去干嘛?这是谁给你写的信?”载仪不知何时捡起了王语如根本没注意到散落在地上的那几张信件还有那父亲留给她的怀表。 载仪温柔却疏离的笑容让王语如心头一颤,她暗叫不妙,心想,从以前在京城的经验看,男人那一身五爪蟒龙和他那气度不凡的身姿,也许少说也该是个郡王,那么自然也是坚定的保皇党。 而父亲曾是1898年戊戌变法的变法者,革命者和保皇党向来水火不相容,父亲冒死才逃亡英国,若是叫他知晓父亲的名字和藏身地点,父亲保不齐会有大麻烦。 第2章 威胁 王语如看着那信封在载仪纤细的手中不断晃动,额头不自觉地在这寒冬之中留下豌豆大的汗珠。 她看不透载仪那明媚深邃的眼眸中到底在想什么,她作势就快速跑过去,要将那信件抢过来。 可载仪早就料到,在王语如接近他那一刹那就轻轻将信件举起来。 王语如没有如愿抢到信,反而因为刚刚的小跑现在受惯性栽倒在载仪身上。 靠近载仪的那一刹那她闻到了他身上木质花香的冷冽气味,直到自己已经冻得快要麻木的手触碰到了载仪昂贵的金丝龙纹衣袖,那微硬的质感让王语如回过神。 他那用金丝纹织蟒龙图腾的朝服实在有些硌人,但靠近他却感觉他身上异常温暖。 “怎么?不愿意说吗?”载仪浅浅笑着说道。 “请把它还给我,那是一位故人写给我的,那怀表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载仪听到这话冷哼一声。 他纤细的手指夹着信件呈在王语如面前,王语如湿漉漉的眼眶害怕地看着他,她缓缓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去拿。 王语如冰冷通红的指尖碰到了载仪温暖宽阔的手,心头和手都不自觉地在颤抖。 “这信还给你,我没有打探他人隐私的爱好,不过···”他故意拉长尾音。 王语如虽然此时有些捉急和气愤,可望着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男人她还是忍了下来。 “怀表便留下吧。” “不行。”王语如听到这话几乎是当机立断的回答,此时她白嫩圆润的脸上有了些许怒意。 这让居高临下的载仪勾起了微笑,挑了挑眉“哦?” 王语如看着载仪这戏谑的模样顿时了然,自己被他耍了。 他这般身份的人什么珍馐珠宝没有,何苦偏偏就要这一块不值钱的怀表。不过就是他想看她着急害怕的模样,像是寻常八旗子弟逗狗逗鸟一样,为自己找乐子。 这让王语如更加生气,她虽然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但她心里恶狠狠地记下了仇,等她以后自己有能力,一定也要让他难堪一下。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才是真的贼。” 一片浊雾里,冬风呼呼地叫唤着,昏暗的灯火照明之下,女孩脏兮兮的脸上那倔强又不服的表情,这看起来有些滑稽的样子,让载仪轻轻笑出了声。 冷冽的寒风不断吹刮着二人的脸庞,月光下二人的身影彼此重叠,他将那怀表拿出来,走至王语如身边,将怀表放回她的冻得发紫的手掌之中。 那风雪太大,载仪迈着四方步走得很快,肆意飘散的雪花很快模糊了他的身影。 王语如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记得听到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王府内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 翌日清晨 是一阵悉悉索索的换衣服声惊醒了王语如,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四周的一切,还是那间逃不出去的王府客房。 “您醒了?”一个梳着把子头的小丫鬟边说着边给王语如换衣服。 “我怎么在这?” 她只记得昨日逃跑遇到一个男人拿走了她的怀表,要回怀表之后自己默默等着他离开,打算自己再偷偷逃走,可她对昨日的记忆只停留在那风雪之下那宽广结实的背影了。 “您昨天在花园冻晕到了,是花园当差的顺才看到你给你扛回来的。瞧,福晋听说你冻晕了去,特意给你做了许多新衣裳。” 王语如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慢慢坐起身走到镜子面前。 果真如这小丫鬟所说,自己现在穿着一件足够厚实的紫的纳纱蝴蝶花卉纹氅衣,还有一套紫红色貂毛外袄,就连原本那破烂的布鞋此时都换成了厚实的棉鞋。 小丫鬟见王语如安静单纯的模样,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好摆弄,便自顾地说着。 “我伺候五姨奶奶梳头吧,五姨奶奶是汉人,我也曾经和宫里一个汉人姑姑学过编发髻。” 五姨奶奶?王语如觉得这称呼实在太刺耳了,她才不要作甚劳什子五姨奶奶,她绝不做妾。 她失手打翻了那梳妆台上小箱子里的金钗珠宝,气愤得不言一语。 这副模样吓坏了小丫鬟,扑通一声立马跪下“您别生气,都是奴婢不好。” 王语如看着快要哭出声的小丫鬟,那少女估摸和她的年龄也不差多少,她也意识到自己在和无关的人发火,有些懊悔。 “起来吧,不要叫我五姨奶奶,我叫王语如,你叫什么?” “奴婢名叫玉兰,是福晋指派给···王小姐您的,还有,今天早晨福晋要带你去见老太太和其他几位姨奶奶,我们要快一点梳好发髻。” “我不去又如何?” 玉兰急忙又跪在地上说“啊···这不行啊。” “语如,我来接你去见人。”玉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赶来的福晋截胡了,她此时正好推开木雕门走了进来。 福晋虽然年逾四十,可依旧看不太出岁月的痕迹,但她那艳丽的旗装和首饰都难掩她的沉闷,像埋进墓土的陪葬品,多富丽堂皇都带着灰沉沉的死人气。 王语如不想去,她就坐在那里摇摇头。 福晋见此情景也没有生气,缓缓走过来只是温柔地抚摸着王语如的手“你究竟想要什么?告诉我孩子。你放心,你只要过了门,我定能答应你的要求。” “福晋,您还不明白吗?我不想做妾,我是良人,不知从哪叫人绑了来,你给我任何好处我也不愿意做人家的妾,我要回家。” 听到这话一向好脾气的福晋终于拉下了脸“哼,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你既卖给我家,那就由不得你,只要大清还在,这卖身契就还管用。” 说着就将那卖身契狠狠地用手掌拍在桌子上。 可王语如依旧不为所动,这些根本不足以威慑她,直到她又听到福晋说。 “我记得你有个姐姐吧?” 福晋一转话锋,语气却变得细声和蔼起来,可王语如却觉得背后一寒,立马站起身,像只炸毛的猫一般怒目看着福晋。 “好孩子,若是你能帮我家挺过这一劫,我答应你,等王爷康健自就放你去了,可若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别怪你那心肝阿姊出事了。” 王语如死死咬住嘴唇,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她绝对不能让姐姐出事,自小到大,她没爹没娘地作为野孩子的岁月里都是姐姐照顾她,护她周全。 如果没有姐姐她绝对活不到现在。 姐姐攒好钱次日就要去英国留学了,那般大好前途,怎能由她亲手毁掉? 她抬起头不让眼泪留下,湿润的眼眶里的黑色眸子变得黯淡,转过身缓缓道“在你们眼里,女人就是个物件不是吗?若是想要,花钱买下来便能成为手中的布娃娃,随意摆弄。我这个布娃娃又能如何呢?” 听到这话,福晋的脸色沉了沉叹了口气“孩子,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你相信我,我定会好好补偿你。” 王语如再也听不进去任何话了,脑袋嗡嗡作响,她知道自己的妥协意味着什么。 她想要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可眼下只能答应她,她才能确保自己现下唯一的亲人安全,只能等姐姐去往英国,这襄亲王本事再大也大不到英国,在这之后自己再想办法脱身。 可她还是心烦痛苦,她在心中不断问着自己,在大清女人真的只有这么几条路吗? 此时的中国租借的香港。 一艘洋人的轮船登岸,租界的集市喧嚣热闹非凡,两层的红皮有轨电车摇铃作响匆匆而过,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照耀在这个刚刚登岸的英国青年身上。 他铂金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快要接近银白,男人眯起了眼睛,他将手中的trilby戴在头上后,深深叹了口气。 他摸了摸怀里的十字架项链,用伦敦腔的英文说着“谢谢上帝,我活了下来。” 男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他就那样站在渡口。 不一会,一个穿着长衫褂子的洋人笑着走了过来,他给了男人一个深深的拥抱“上帝保佑你没事,伯纳德。” 叫伯纳德的男子轻轻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伯纳德,这里是英租界,保不齐会有你们亨利家族的势力,跟着我,我送你去北京城,那可是个好玩的地方。”眼前这个中国通笑嘻嘻的和好兄弟开着玩笑。 两人的影子也越拉越长直至消失在香港的大街上。 襄王府内 王语如不情愿地跟着福晋去了那后院。 那后院正屋内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木质纹理细腻,许多名贵古董字画就那样肆意地摆在前厅,前厅正中还挂着乾隆爷亲笔题写的字,在这红墙黑瓦上孤零零地立着。 在王语如进来前,女眷们就已经坐好了,坐在主席的女人自然是福晋,坐在一左一右檀木椅子上的则是襄王府的其他两名妾室。 经介绍,王语如不情愿地记住了一直劝说自己的大福晋叫富察华萱,四姨太是个旗人名惠新,无子女,那三姨太是个汉女叫宋明蓝,有一个儿子和女儿,这二人就站在宋明蓝身后,而二姨太因为身体病重无法下床所幸没来。 三姨太一个劲地夸赞着王语如,许是同为汉人的缘故,王语如对她不太反感,但那个四姨太似乎很瞧不上她,问过好后就拉着脸,像是二人早年结过怨一样。 “额娘”一道冷冽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王语如也转过头去。 那人穿着北洋军服,雕花木门透出的沉黄夕阳照耀在他挺阔的黑色军服上,腰身被皮带收得恰到好处,他边走边自顾地脱下墨黑色的皮手套。 逆着阳光使得人看不清脸,可当那来人走近时,王语如才猛地反应过来。 那人就是昨晚拿自己怀表的人,他如今这西式北洋军阀装扮可和昨日那肃立威严的老式模样可大相径庭,差点没认出来这人。 王语如心里暗暗翻起白眼嘲讽道,一家子鸡鸣狗盗之辈,大清有这样的王室宗亲怪不得日益衰落。 她很厌恶这一大家子人,便索性转过头不看。 载仪的眼神不知何时飘到了王语如坐的那位置,看着眼前的少女没了昨日那生机勃勃又机灵的模样,反而带着些慵懒和不屑。 他想,此时少女的模样好像自己以前养过的猫儿一般,不爱理人,生起气来还要抓你一脸,须得悉心照料着。 “来来来,瞻之,见过你即将过门的庶母,来问个好。”瞻之是载仪的字,这样唤他来,载仪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王语如却有些抗拒。 “姨娘好。”载仪清冷优雅的声音在王语如耳边传来,她只觉得生理不适,她成了这样比她还大上几岁的男人的小妈。 她看着福晋迫切的眼神,想到了姐姐,只得忍住内心的恶心,转过身干巴巴地笑,轻轻应了一声。 载仪想到刚刚少女那窘迫尴尬的模样,在众人没有察觉中轻轻地勾了勾嘴角。 而一旁的富察华萱看着自己英俊非凡的儿子,不自觉地心生欢喜,作势要将那刚刚做好的茶点夹给他一块。 “娘,我不吃甜食。” 富察华萱最近累昏了头,忙说着“忘了忘了。” 而两个姨太太见势也跟着作笑化解尴尬,顺便阿谀奉承地夸赞着福晋近些日子的奔波辛苦。 屋内一团喜气洋洋的和气,不过,那只是虚伪的外表下的刻意奉承。 王语如厌恶地合上了眼不愿意多听。 几个时辰便就这样你一言她一语的过去了,将圆未圆的月亮也不知何时挂上了枯黄的树梢。 屋内一行人也就各怀心思地散了场。 四姨太的丫鬟还没回到屋内,就听到里面东西摔倒在地,哗啦哗啦作响的声音。 老嬷嬷颤颤巍巍地走了进去,不断轻抚四姨太的后背。 “你说那个富察华萱干什么啊?找个小妮子来,还是那般貌美年轻的,她受不着王爷的恩宠,还要夺取她人的一杯羹不成?”四姨太嚷嚷着。 四姨太在王爷生病前是最受宠的,可她的年龄也不小了,早年因为小产之后再也没有过孩子,没有孩子傍身,王爷的宠爱也要被分走自然担心,不过最害怕的不仅仅是这些,这些日子下人们已经开始见人下菜碟了,吃的喝的还有那煤炭根本不够用。 她并不奢求王爷的宠爱与真情,她只是想要让自己过得舒服些。可如今来看,这又添得一方姨太太,在预示着她的苦日子要来了。 “四姨奶奶您别慌了神,我看着这丫头也不是多乐意当这个五奶奶,不如我们再用点小手段,给她弄走?”这个嬷嬷自从四姨太嫁过来就一直跟着,看到主子这般烦恼突然计上心头。 四姨太换了副模样“说来听听。” 那老嬷嬷就趴在四姨太耳边私语。 四姨太欣慰地看了一眼老嬷嬷“好,就这么办。” 而此时的王语如正疲惫地躺在床上,明日就是她匆匆忙忙的婚礼了,她的心里很慌张又带些害怕,她真的怕自己一不小心真的永远逃不出这里,再也见不到姐姐,再也没能学习自己想要的。 第3章 婚礼 翌日清晨,王语如很早便被玉兰叫醒了,小妾和正妻不同,妾室的婚礼一般在白天。 王语如迷迷糊糊地起了床,玉兰却急匆匆地为王语如梳妆。 王语如就这样满是倦意的听玉兰在一旁嘴一直不停地说。 玉兰兴奋地说“如今这王府内挂满了红,原先其他几房姨奶奶有没有过这般大的排场,这么隆重。” “不仅仅是和这王府比,您相比在这京城都独一份呢。”玉兰想到了什么又添上一句。 可王语如却丝毫感受不到自豪与高兴,她的神色不改,依旧一脸倦意。 玉兰看王语如不说话,便又自顾地说起来,她解释这么气派的原因是这次纳妾是要给这襄亲王冲喜,所以福晋打算办得气派,让这京城的人都瞧见才好,喜越冲越大。 这些虽不会僭越,但着实奢侈,看这苏绣的斜襟秀禾服和那头冠就能得知。 玉兰的话,王语如还是听了不少,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桌子的金银首饰还有各种珠钗,那都是曾经王语如梦寐以求的,可她现在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的眼里一片漆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他人摆弄,望着那绣工惊艳的广绣花鸟屏风,仿佛看到了此时此刻的自己。 她不是笼子里的鸟。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能够飞出来。 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要在这屏风上。 玉兰是个勤快的丫鬟,看着王语如倦意满满的样子,急急忙忙端来盏茶。 王语如昨日睡得并不安生,玉兰给她递了一杯早晨刚烧好的茶,最是香甜也最能缓乏,她算不上情愿,只浅浅地喝了一口。 襄亲王府后院之内 “怎么样?办得还算妥当吗?”四姨太边插着珠钗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老嬷嬷刚走进屋子,听到这话,连忙将门快速地掩起来,回头小心翼翼地说着。 “姨奶奶放心,这事咱有经验,没人能够发现,这事准错不了。” 四姨太听到这话冲老嬷嬷笑了笑,那张丰神妩媚,眼里却都是寒色。 良久,她对着镜子中美丽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并示意老嬷嬷先下去。 那老嬷嬷得令后就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院子,走时那惊慌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个藏不住事的。 不过所幸今日纳妾做宴,福晋早早就安排酒席,其他几个姨太太也跟着操劳,根本没人能想起来注意她。 而这府内,因为今个儿的大喜日子都忙乱不已,府内的丫鬟小厮被派给了各种任务,大家匆忙走过时彼此摩擦着衣衫,如同受潮的火柴。 只有刚下朝的载仪是府内最悠闲的,他回房拿起了一份报刊,仔细地阅读着,面对今日朝堂上一些老臣对他的倾轧与诽谤,让他有些疲惫。 他边看着洋人创办的刊物,边懒散地喝着手中的宝云茶,垂下如蝶翼的睫,眸中流转看着瓷杯茶梗的沉沉浮浮,看了良久,他轻笑一声,默默将这一切污名诋毁当成浮茶咽了下去。 将茶碗轻轻扣上,便站起欣长挺拔的身姿看向木雕花窗的外面。 他还是很期待今天的喜宴的。 紫禁城之内 富丽堂皇的慈宁宫里,隆裕太后正喂给小皇帝刚吹凉的汤圆。 可门外缓缓的走步声惹得了小皇帝的注意,不小心失手打掉了即将到嘴的汤圆,这惹得隆裕太后一声惊呼。 来者是隆裕太后唤进宫的小皇帝的生父——摄政王载沣,他利落地行着礼。 清朝的大臣都知晓,这二人并不对付,可隆裕太后不知近些日子吹了哪一阵子的风,和载沣热络起来。 “给太后请安。” 隆裕太后点点头,示意免礼。 “今日叫你来,你心里应该也清楚是何事吧?这皇帝是你的儿子大清也将会是他的。叫旁人再怎么折腾也落不得名正言顺,你懂吗?” 面对如此严肃的隆裕太后,载沣则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紧张,反而带着些装傻充愣地说道“臣愚钝,不明白太后您的意思。” 隆裕太后冷冷地看着低下头的载沣,嘴角向下,狠狠地冷哼一声。 “摄政王是你,若是多了些旁人,那就该将他早早除去,你就该就像康熙爷对付鳌拜一样,斩草除根。” 载沣虽是一个没有主见,又带着些怯懦的人,可他此时也听出了隆裕太后的意思,那是赤裸裸的杀意啊。 于是有些试探性的开口“可归根到底,我们都是宗室子弟,同根同源啊,自相残杀不好吧?” 而隆裕太后原本端了碗茶,听到这话,茶水还没被来得及送到嘴里,就狠狠地将茶碗拍在桌子上。 “大清只需要一个皇帝,你该明白‘图之于未萌,虑之于未有’的道理,所以哀家看来,那载仪的话,哼,还是除了好。” 隆裕太后精致的金色护甲此刻有些不耐烦地不停敲打着木桌。 此时载沣只觉得额头冒汗,他心想,这老婆子还以为在王府里想要谁死谁就死吗?载仪可是手里握着兵权,想要除掉他?哪有说的那般简单。 而载沣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些忌惮着这位摄政权臣——载仪。 极目远眺,积雪斑驳的泥泞道路两旁,孤零零耸立着几株光秃秃的老树,阴沉的天空上掠过几只乌鸦,发出阵阵尖锐的鸣叫,又渐渐消失在了天际的尽头。 老北京城,靠近紫禁城门口,是这时最繁华的地段。 可打赤脚的人也不在少数,许多蜷缩在角落的老头,他们几乎是一个模样,大多都一身破布只能顾得到上半身,下半身总会露出那只剩下骨头的瘦黄的大腿,脏兮兮的头发打结,口中只剩下几颗门牙孤零零地站在那。 接连好几日都没有吃饭的他们面如枯槁,干巴巴的脸上尽是褶皱,有些因为地上的观音土吃多了,肚子高高隆起,身体却像竹节虫一般,那样子可怕极了。 他们的眼神麻木,像是死尸,总之不像人,但嘴里却能呼出气来。 他们看着襄亲王府的花轿,都张着嘴抬起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人,心里发出赞叹。 何其讽刺的画面。 沿街的商贩还是坐着马车的人物也都会瞩目,看着这气派的排场,不由得赞叹,不过是个妾室,襄亲王府竟然这般奢靡。 而随着花轿从侧门的抬入,这场热闹的婚礼便随着宴会正式开始了。 可当富察华萱掀开轿子那一刹那,她愣住了,接着是震怒。 “这是怎么一回事?”富察华萱质问着随行的丫鬟。 玉兰赶忙起身匆匆忙忙过去查看。 走过去一看,那豪华的四人撵轿里竟然空空荡荡,本该在里面的王语如不见了。 “奴婢该死,没有看好五姨奶奶,可我真的不知道五姨奶奶去了哪里?明明这路上我都跟着,没有丝毫差错的啊。” 富察华萱脸色一变“也即是说她进花轿了?” “回福晋,奴婢亲自送姨奶奶进去的。” 富察华萱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变大。 “快,偷偷派些人去找,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而后,富察华萱就心惊胆战地走回了正厅,招待客人。 载仪在酒席上,正小酌着他人赠礼送的花上露,同时出于习惯时不时地观察着四周。 母亲这般心不在焉还有些害怕的模样自然也尽收他的眼底,他勾了勾手指示意自己最忠心的奴仆顺才来。 “去查查,后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顺才是个得力的奴仆,办起事情高效又准确。没过一会,就匆匆跑回了载仪身旁,轻轻地在其耳边说着。 载仪听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纤细又布满青筋的手此时不断地摩擦着小小的茶杯。 不一会,他细长的丹凤眼闭了起来,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眶,不断喘出粗气。 接着粗糙的大手强硬地抚摸着冰冷的西洋手表的外壳。 看到时针的归整,他终于缓缓起身,走出了府邸。 大街上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为这座千年的帝王之都染上了许多烟火气,载仪迈着大长腿穿梭在人流之中。 他低头看着沿街地上的血迹,心中猜测起来。 他顺着这滴滴点点的血迹,仔细寻着。 血迹在一处偏僻的拐角停了下来,载仪迈着四方步缓缓走过去。 果真,那无人的角落有一架轿子,不过那并不是王府的那座奢侈的花轿。 载仪缓缓打开了轿子的门帘,而此时的阳光不知为何从浮云中缓缓露出身影。 低矮的轿子内,少女似要悄然沉睡,满头墨发如丝绸一般随意的铺散在肩上,而那原本头戴的珠钗和凤钗珠翠此时都歪歪倒倒的一旁,阳光缓缓洒落在她如圆月般明媚的脸上,只见那如蝶翼般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王语如虚弱地抬眸看向载仪。 此时她的手腕划开了一道口子,断线的血珠沿着手腕滑落,嘀嗒,好似落在地上化作一朵艳丽的红花朵。 载仪看到此景,叹了口气,将自己名贵的朝服狠狠撕下一块布,急忙包裹在少女的手腕处。 “不许···不许救我。”少女虚弱的声音像是破碎的珠串一般,根本连不成句。 载仪没有说话,依旧我行我素地包扎着王语如的伤口。 王语如此时因为喝下的那碗带有迷药的茶,手根本使不上力气。但她还是用尽全力,虚弱却愤恨地拍打着眼前的少年,不甘心地落下一串串泪珠。 “既不是自尽,为何还要死?” 王语如咬着惨白的嘴唇,抬眸看向他“你怎知道?” 他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自尽的? 王语如一醒来,自己就被绑在这轿子里,她是被腕间一道划痕的痛意痛醒的,而自己全身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流不止。 若是载仪再晚来几分钟,她估计就会流干血而亡。 可不知为何,她那一瞬间竟不畏惧死亡,她活得太累了,她想若是还要回到那王府宅门之内,死亡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万道阳光,驱云散雾,却缓缓飘落下雪来,王语如眼看着那片片雪花落在载仪的肩上,自己则在这温暖的轿内。 望着面前这位清冷又居高临下的少爷,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于是她缓缓转过了头。 她因为刚刚的大惊大悲而心神不稳,如同那在苍茫的空中的雪花,颤动、沉浮、荡漾··· “还记得我那日同你讲过的话吗?”载仪冷冽淡雅的声音忽地传来。 王语如疑惑地看着他。 “府内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生死也是,王府里没有我不能知道的东西,既不是自尽,那便好好活着。” 听到这话,王语如那圆润可爱的脸上有了明显的怒意,狠狠地挖了载仪一眼。 载仪看到眼前快要炸毛的少女倒是惊讶,又勾唇一笑“怎么?” 看着载仪这副明显不知道哪里有问题的态度,王语如没压住气,也没了开始的害怕,张起嘴就喋喋不休地说道。 “同样都是有生命的人,又不是物件,我凭什么归属于谁?更何况我本身就是你们强卖回来的,说这话,你真不害臊啊,要是你是个君子,你就该放了我。” 此时的载仪缓缓蹲下高大的身躯,终于正眼瞧了瞧眼前的少女。 少女嫣红色的嫁衣上绣着金丝蝴蝶,金冠玉钗环之下是细长的远山眉,丹红色口脂抿唇,随着说话而微微晃动的翡翠玉坠子衬得她更加珠圆玉润,如同烈焰的繁花,奢靡但却生机勃勃。 她这副模样,有血性和气节的模样,让载仪不由得浅淡地多看了几眼。 载仪平日只能看到深宫或是宅院里的女人,那些人都被什么东西磨没了生气,精致美丽但毫无人味,像是透着霉味的香烟。 可眼前的少女却不同,像是一只爱叫个不停的猫,总是要昂起她高贵的头颅不肯低下。 他眯起深邃的丹凤眼,眼下的一颗泪痣正好被光照映着,他咬紧牙关,笑着说道。 “你倒是长得一张伶牙俐齿啊,姨娘。” 第4章 她可以走了 王语如刚要再多说些什么,一声“王小姐”就将二人这有些氤氲低沉的气氛打破。 此时玉兰已经急匆匆地带着几个小丫鬟找了过来。 玉兰看着王语如这模样吓得立马掉下眼泪,忙问着王语如感到怎么样。 王语如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接着她就被几个丫鬟抬了回去,玉兰一直盯着被划伤手腕的王语如,一路上害怕地不断啜泣着。 王府外,马蹄声哒哒地敲击地面,溅起因厚雪而融化成的水花,这府内依旧歌舞升平,欢天喜地。 王语如拖着虚弱的身子看着这热闹非凡的大宅门,那高高的大红灯笼和高不可攀的红墙都在深深地刺痛着她。 她心里想着,她这个喜宴的新娘子差点路口横死,而这关于她的喜宴却依旧欢腾。 说来说去,她也不过是个冲喜的物件,即使府邸内后院的实权人福晋,对她和善,但依旧逃脱不了,她注定要成为一个活死人的命运。 她就这样站在府邸侧门的门口良久。 而这时,刚刚骑着马回来的载仪正要路过府邸侧门,在离少女不远处,他突然用力地勒住马,任由金黄的阳光打在他的玄衣之上。 看着王语如那副不甘又带着些可怜的模样,载仪不知为何,突然不想动身了,只是杵在那。却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是静静地盯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庶母的女孩。 热闹的前厅之上,富察华萱正在替王爷代行主人家的身份和来客敬酒。 衣香鬓影之间,还穿着清朝玄衣朝服的朝堂清贵和权臣都聚集于此,而这朝阳的会客厅,让丁未年的阳光正透着木窗照进来,屋内除了喧闹声还要那灰尘在空气中静静起伏流淌的样子。 远处看来,若是用那洋人的相机照下来,那将会是一幅能够‘亲口诉说故事’的黑白相片了。 人群之中,小丫鬟秋蝉终于瞧见了被人群包围的富察华萱,小碎步快速地走到她的身旁,用极低的气声耳边私语。 富察华萱听到秋蝉的耳边话,终于长舒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一直不停激烈跳动的心脏,因为此时她听到了王语如安全回府的信息。 “告诉五姨奶奶,不用来敬妾室茶了,好好休息就好。”察华萱兴奋地小声说着。 秋蝉应了一声便要急忙出去。 富察华萱此刻终于稳定了心神,可她也才反应过来什么。 她压低了眉头,将秋蝉又叫了回来,带着些怒气地说道“秋蝉,你把四姨娘叫过来。” 后院和热闹的前厅比不同,这里冷清极了,此时的四姨太正在床榻上小憩,而老嬷嬷率先一步赶来了,告知四姨太王语如被救回府的事情。 原本还怡然自得的四姨太太惠新顿时慌了神。 “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绝不会有问题吗?” “奴婢,也不晓得啊,这事明明在上个姨奶奶那里就有用啊,会不会是这个五姨奶奶没有将那茶喝光?”老嬷嬷皱着眉头说道。 “你问我?”四姨太有些怒不可遏,气得根本没有正眼瞧这老嬷嬷。 而这时屋外的丫鬟来通报,福晋派秋蝉来找她。 “该死,富察华萱不会知道了吧。”她们这些小手段曾经也用过,不过那都是将近五年前了。 当初王爷要纳新的姨太太,她顿感不妙,就派嬷嬷在早茶中放入少量无色无味的迷药,将那人迷晕,再叫人换个花轿,并且在本来的轿子底下隐蔽的地方里多装几个沙袋,让轿夫察觉不出来。 最后将那迷晕的人,割腕。 等外人发现时,就会以为是该女子不堪受辱,不愿嫁入王府而自杀,当时这个风波不算小,引来不少人对老王爷的谏言,因为这事丢了面子的襄亲王就没再想过纳妾。 可如今,这新来的死丫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醒得这么早,也安全无大碍。 她自是不敢前去对峙,她虽然知道这个富察华萱是个好脾气的,可她也看得出富察华萱很在乎这个新来的姨太太,若是惹急她自己也吃不了兜子走。 惠新紧紧抓着手中的帕子,转头便说自己病了不便出门。 可没过一会,福晋的贴身丫鬟秋蝉又亲自来到了门前。 “姨奶奶,夫人说你既不便前来,便由我转告你几句话,夫人说,希望你今日来的半个月之内,不要出门了。还有若是你的奴仆中有不安好心,扰乱家规的,那便赐予你随意杖毙她们的权力,不用知会福晋。” 秋蝉说完这话就匆匆转头走了出去,独留慌了心神的惠新在这心惊肉跳。 “姨奶奶,福晋这是何意啊?” 惠新冷哼一声“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富察华萱的意思是,她要禁足我半个月,同时这也是点我呢,我有将不听话奴婢杖毙的权力,她这个嫡福晋自然也有我生命的生杀大权,她是威胁我,让我老实听她的话,哼,这个贱人。” 老嬷嬷在一旁不断地轻抚惠新发怒而颤抖的后背“要我说,姨太太咱们就安静些吧,我看这福晋待咱们也不薄,咱们几次三番惹事,她都看在眼里,虽说没了王爷的宠爱日子过得不如从前那般好,但不也比那城墙根上那帮流民强?” 惠新突然震怒,拍了拍桌子“你还有没有点出息了?我可不要就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死在这院子里。你不是我,你若是我便绝不会就这样罢休。” 而此时后院的三姨太不知用何手段,从小道消息打听来这消息,她拿着小火炉的手一颤,接着又转过头大笑着“这纳兰惠新到底是个蠢东西,这么个漏洞百出的损招也能想出来,但你也不得不说,这个新来的姨太太啊,是个运气好的主儿。” 而说到后半句,这三姨太又带了些冷嘲热讽和不屑。 “姨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明蓝的小女儿巧姐儿在一旁疑惑地问着。 巧姐儿今年二八年华,像她母亲长得一双明媚勾人的双眼,身姿妩媚。 宋明蓝转过身,温柔地笑着说“呵,你不用操心这些,过些日子你二哥要请洋人教师来教学,你去求他带上你。” “不要,让洋鬼子教我们做什么?我的姊妹们说洋鬼子都吃人吸血。前年朝堂派了那么多出国名额,可八旗子弟无一愿去的,那么多王公贵胄都不愿出国留学,可见那洋鬼子也没什么好教的。” “净胡说,现在的清朝可不比从前了啊,洋人也一样,只有那些愚昧自大的人还固守着那一套,我的宝贝心肝,你可得争取这个机会,听话,听娘的何时出过错?” 这话不假,宋明蓝在这王府中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可能将两个孩子都放在身边养着而不是大房屋里,同时日子还能过得这般舒坦。 巧姐儿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王语如再次从昏迷中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望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想到了姐姐,若是她在定要帮她吹吹伤口好好安慰一番,可她现在却见不到姐姐。 “您醒了?感觉怎么样?”玉兰刚打好水回屋就看到清醒了的王语如,顿时喜笑颜开。 王语如顶着发白的嘴唇应了一声,接着又道“你可知今日是怎么一回事?” 玉兰的眼睛四处乱看,又回头看了看那紧闭的门,揣着小碎步来到王语如身旁,带着些担心地说“姨太太,今日之事,我也不敢多说,但这事八成和四姨太太有关,总之日后咱们要提防着点她。” 王语如哑然,她虽涉世未深,但也大概能了解,估摸是四姨太太不愿意让她进门,所以使了些手段,可这手段真是狠毒,若不是自己醒得早,那混小子正好赶来了,自己怕是饮恨西北了。 这般没有逻辑又蛮横的做法,可真是符合她对那四姨太太的初印象。 这大宅院的女人都这般如毒蛇一样吗?自己甚至没有做出实质性的威胁就得到如此对待。 不过她转念联想到四姨太太目前的境况,又不由地叹息。 在这样的时代的束缚与捆绑之下,女人只能囿于家宅一角,失去了同男人一样在外拼搏的能力,只能为这些蝇头小利而头破血流,穷奇一生到头来也不过就是这些。 她摇摇头“我不会和她有过多接触的,我不想与她争什么。她要闹就闹吧,若是真的能把我从这王府赶出去,我求之不得。” ………… 几日后,晨光熹微,沉寂了一夜的北京城此时恢复了白日的车水马龙,斑驳微弱的光影倾斜地洒在了院子上的爬山虎。 在这平平无奇的寒冬腊月,不知何时飞过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在树梢叫个不停。 一声清脆又明媚的笑声从大福晋屋内响彻地传来。 “当真,王爷清醒了?哈哈哈哈啊,看来我果真没做错,这是上天的保佑,王爷命不该绝啊。” 近些月来,秋蝉从未见过主子这也精神抖擞,心里也跟着乐了起来。 “秋蝉,去通知其他几房姨太太,我们同去看望老爷。” 而传来消息时,王语如猛地站起来,这王爷当真好了?若是好了是不是就会信守承诺放她走了? 她也一扫几日前的晦气,站起来任由玉兰梳洗。 而三姨太宋明蓝这边则没什么反应,对于她来说这王爷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太大关系,她的日子从来不是受王爷的恩宠而过下去的。 但这对于四姨太来说,则是喜出望外,老爷还活着自己就有一线生机,不过又一想到新过门那个五姨奶奶,又笑不出来了。 这些人中属她心情最复杂。 一屋子人很快就聚集在了襄亲王这狭小逼仄的窗前,那久经避世的二姨太竟然也来了。 而王语如站得靠后,屋内又燃的是油灯,所以她看得并不真切,只看清她穿着一身旗装,打扮得素雅干净,旗头上也不如他人般插满珠翠,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盯着王爷。 明灭不定的灯光之下,屋内是古画中那般质朴昏黄的色调。 几个女人艳丽姹紫的旗装在这屋内形成强烈对比,一种腐朽毫无生气的美丽悄然而生。 王语如转头看向那人群密集之处,能依稀看见床上那个气息虚弱的男人,他的模样似乎和载仪很像,清冷又成熟,不过多了几分沉稳与那种文人风骨。 这倒和她想象中的糟老头子的模样大相径庭。 四姨太太也不顾礼仪,靠得最前,死死地抓着王爷的手,眼眶湿润,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华萱,载仪呢?”王爷的声音倒依旧中气十足,但还是带着一丝颤抖。 这是襄亲王自清醒后的第一句话。 “王爷,他还没下朝呢,你先休息着,等他回来了,我就叫他来找你。”富察华萱的眼中也激动得盈出了泪珠,但她依旧得体地回答问题。 “好,我能在阎王门口捡回一条命,我就深知,许是老天让我完成的使命没有完成,才愿放我回来。” 此时屋内静悄悄的,无一人敢言。但大家都清楚,这襄亲王说的是什么,作为制新宪大臣的首脑,突然病重,这制新宪一事自然就耽搁住了。 如今大清积弱,如同一只四处漏水的大船,需要有东西将它填补才不会下沉,满清的官员想这东西也许便是制新宪,只要这样才能挽救大清几百年的江山。 “王爷,别想那么多,您先休息,养好身体再说。”富察华萱心疼地轻抚着襄亲王的后背。 襄亲王咳了咳“若我是贪生怕死的腐儒,这事也便罢了,可我即这宗室旗人子弟,我的先祖跟着皇太极入关,我怎能看着先人的社稷败在我的面前,制新宪一事,都不必多说,后日我就要在这屋内办理攥写。” 苟利国家生死以,其因福祸趋避之。 王语如听着这襄亲王的一番话,想到了林公的这句诗。 她也不由得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产生了一点敬佩。 福晋和几房姨太太清楚自家老爷的性格,都没敢多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留着眼泪。 王语如看着这一屋子可怜的女人不由得也跟着有些难过,她没想到这襄亲王倒是个心有社稷的人。 不过这些与她都没关系了,这襄亲王既醒了,那她便可以走了。 第5章 初遇伯纳德 王语如打算去找福晋说送她离开的事情,可这几日富察华萱心里焦急,担心刚刚醒来的王爷拖着衰弱的身体继续处理公务,将会再次倒下,总是心神不宁。 王语如也不好过多打扰,她想,既然左右她都要走了,何必这个节骨眼子叨扰她,反而惹烦她对自己也不利,便没有说什么。 可王语如从没想过,便是这几日的耽搁,让她遗憾了一生。 这些日子里,王语如每天都是有盼头的过着,那日她出和福晋请示过门去采购些文墨,她打算这几日安定的日子里还是要学习的。 那日头的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连整个京城最高的建筑——紫禁城,也消没在浊雾里,还飘着微小的雪花。 但这却抵挡不了北京城的集市依旧是热闹非凡的,辛丑年那条约的签订更是使得北京城附近多了许多洋人,王语如看着那些欢声笑语的外国人,她猜想此时姐姐已经快要抵达英吉利了吧。 她有些安心地笑了笑,接着转身继续走去。 她正抱着文房四宝转身回去,就被一人匆匆撞倒。 “语如小姐,我终于找到了你了。” 王语如定睛一看,这是姐姐在她丈夫家的小丫鬟。 平日里除非去了那有些家资的刘家也即姐夫家,不然在姑父家那贫穷的舍宅里是见不到丫鬟小厮的,所以这个小丫鬟王语如记得还算清楚。 王语如此时心中有些惊喜,姐姐都已经走了,她的小丫鬟怎么来寻她了?难道是姐姐临走前给她留下了什么话吗? “翠竹,你怎么在这?我姐姐让你找我吗?” 翠竹没有说话,只是用她那双大眼睛害怕地看着王语如,接着又时不时地左看看右看看,生怕被除二人之外的其他人瞧见她。 王语如看在眼里,但很不解“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翠竹听到这话,才回过头,痛苦扭曲的脸上终于有了些镇定的神色,她咬着嘴唇点点头“小姐,我们去一旁说,行吗?” 王语如点点头,转身支开玉兰和福晋派来跟着她的小丫鬟,示意跟着她的玉兰两人,先去给她买几款荣宝阁的甜品。 玉兰是个没心眼的,一听这话立马还没等那小丫鬟说什么,就拉着她去了。 王语如就跟着翠竹慢慢走到一旁偏僻无人的巷口。 王语如疑惑地跟着她来到这里,还没等王语如说话,翠竹立马跪下了“王小姐,我求你救救我,我都是为了嫣如夫人啊。” 王语如皱紧了眉头,赶紧扶起跪下的翠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什么你为了姐姐?姐姐怎么了?” 面对王语如一连串的问题,翠竹抹了把眼泪“太太她,她死了。” 王语如听到这话先是有些愣住,像是没听清,在脑里回想。 可确认听到的话后,她就怔怔地盯着翠竹。 接着不可置信地抓住了翠竹的肩膀“谁死了?你在说什么啊?” 翠竹明显更加害怕了,闭着眼睛颤抖说着“是王嫣如,王夫人她死了,您的姐姐。” 王语如还是不可置信“什么啊?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死?” 这时王语如放开了翠竹的肩膀,不断轻轻抚慰着惊跳不停的心脏,狠狠抬了一口气。 “我···我不知具体,我听别人说几日前夫人大晚上偷偷出了府,有人看见她在渡口了,她似乎在等人,可不知怎滴在外人口里越传越离谱,有人说夫人是个那个教堂的洋鬼子要乘船私奔···”翠竹回答道。 “什么?那姐姐走了吗?” “没走成,听说夫人站了一夜,也没有等到人,便没登船。” 听到这话,王语如没站住差点摔个踉跄,她顿时感到身体麻木,她深沉吸了一口气,眼含泪水“继续说。” “夫人第二天一早就匆匆赶回了趟娘家,像是在找你。但也没找到你,好像要走时还和姑父吵了一架。 但这个时候,这事已经传到了老爷耳朵里,那府邸里的二姨娘和夫人向来不对付,吹了许多枕头风,老爷从她房里出来就震怒,夫人和她吵了起来。 后来也不知怎滴,老爷在夫人的包袱里找出不少白银,他就一口咬定这是奸夫给夫人的卖身钱。” 王语如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那是姐姐靠着卖绣品攒了许多年的钱。” “在这之后,老爷和老太太都要动用家法,可···呜呜,可那老爷没有轻重,活生生打死了夫人,他还扬言要杀了夫人所有的丫鬟小厮,说我们助纣为虐。”翠竹越说越激动,害怕地哭了起来, 王语如听完这话到底一口气没上来,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可看着眼前的丫鬟那认真又恐惧的表情,王语如哑然了。 她只觉得这世界有些天旋地转,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勉强自己稳住了心神。 她麻木地将前些日子福晋给她的钱,一把全塞给了翠竹“你这些日子随我去王府待着,我要报官,姐姐是活活冤死的,这些钱等到打完官司你留着逃命去。” 摸着沉甸甸的钱袋子,翠竹含着泪点点头。 王语如抬起疲惫的双眸,用尽所有力气向前走,此时她的脚上如同绑上了千斤重的脚镣一般,寸步难行。 她望着周遭的集市喧闹,她并不觉得热闹反而异常刺耳。 她的脑海里不断地想象出姐姐那苦等自己与惨死于乱葬岗的模样,她有气无力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痛苦地哭出声。 若不是她,姐姐早可以去留学,姐姐为了每个月多给她些钱,嫁给了一个暴虐成性的丈夫,如今也是因为她而惨死在乱葬岗。 顿时脑里产生晕眩,王语如拼命地喘着气,可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 轰然倒地。 “滴滴”恰好前方一辆黑色的洋人汽车停在了王语如倒地的面前。 车内,伯纳德正因为家族的事情烦躁不已,手上正夹着雪茄痛快地抽着,如闪耀着黄金的康斯坦茨湖水般美丽的蓝色眸子正在走神,突然的刹车让伯纳德回神。 “发生什么了?”男人的伦敦腔调配上他低沉的嗓音异常迷人。 “先生,前面有个中国女人跌倒了,就在车的正前方。” 伯纳德暴起青筋的手轻轻将烟捻灭,慢慢打开车门,迈着修长的腿就这样下车了。 看着眼前晕死过去的女孩,伯纳德蹲下高大的身躯,轻轻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可怀中少女依旧没有反应。 他试探了一下少女的鼻息,还有着微弱的气息。 他想,他今天不该迟到,但作为虔诚的基督徒,这样关乎生死的事情他没办法做到不理睬。 此时的王语如脑里依旧是一片浑浊,但她却闻到了男人身上的烟味,一向对烟味敏感的王语如顿时有了些清醒。 她强迫自己缓缓睁开眼睛,清醒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男人的切尔西靴,王语如有些迷茫,这不像是在大清人们穿的鞋子。 王语如艰难地抬起头向上看去。 眼前的西洋来的男人正叫车内的司机下车,王语如看着男人金色的秀发在腊月的寒风里不断飘扬,缓缓开了口“先生···” 听到女孩像是小猫一样微弱的声音的伯纳德缓缓低下头,看着已经睁开眼睛清醒的少女,他如同希腊神话中牧羊男孩的脸庞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他用洋文说着什么,又摆摆手示意司机不用出来了。 伯纳德又一次蹲下身,将王语如扶起“小姐,你还好吗?” 出乎王语如的意料,这个西洋人会说中文。 男人笔挺利落的西装面料很柔软,王语如无法用力气抬起的脑袋,就这样歪歪倒倒地躺在男人的衣领处,脸颊摩擦到他的黑丝方领节时闻到了男人身上那股好闻的玫瑰花香。 “我还好,谢谢您。” 而此时买完糕点的玉兰也匆匆赶来,看到晕倒在地的王语如连忙问着“姨太太您没事吧。” 她立马担心地将王语如从伯纳德手里抢过去。 伯纳德缓缓站起身“既然你的仆人来了,那我就不在这了。太太,我要先走了,我还有些事情。” 王语如惨白的脸勉强挤出笑意,礼貌地点点头。 此时的玉兰快要吓死了“姨太太我们赶紧回襄亲王府吧,让福晋给你请太医看看,我瞧您上次的病根本没有好,不然这怎么走着走着路还摔倒了?” 而伯纳德听到这话则停下脚步,缓缓转身“你们是要去襄亲王府吗?” 王语如面前男人高大欣长的身姿突然停下,迎着夕阳足以让她望到他那湖蓝色的眼睛,王语如缓缓开口道“是。先生,怎么了吗?” “我也是要去襄亲王府,我们顺路,不如你们搭乘我的车辆?我看夫人你的身体应该走不了太远的路。” 伯纳德的声音很好听,虽然他的语法顺序更像是英国人,可没什么口音,反而让人觉得刚正优雅。 这话不假,此时的王语如浑身无力,这些天的大喜大悲像是急流而下的湍水要将她冲倒。 王语如点了点头“多谢先生。” 王语如还是第一次乘坐汽车,她只看过,却从来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于是被玉兰扶进车的她,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的,一切都很新奇。 王语如坐上车安稳了些,才有机会打量这位洋先生。 伯纳德此时正慢条斯理的看着手中的文件,他的手干净纤细,无名指上还戴着一个印有翱鹰徽章的戒指,父亲曾说过欧洲上流社会的人喜欢戴着家族戒指,一般是一个家族的家主才会戴。 黄昏借来了火把绕红了整个天边,那天边的绮丽也在照映着车窗内的人,伯纳德金色的短发此时如同浮在水面的碎金熠熠生辉。 “还没问先生的名字。”少女脆甜的声音在车厢内传来。 “伯纳德·亨利,夫人您呢?” 伯纳德身上不知为何会有一股好闻的玫瑰花香,花香味不浓烈却让人觉得在这冬日如火般温暖。 “王语如。” 伯纳德听后绅士的点点头,算是认识了。 王语如发现这个先生和她印象中的洋人很不一样,在她的印象里其他的洋人对他人很热情,喜欢拉着别人的手说你好。 洋人很爱对陌生的女孩子露出大大的微笑,即使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可这位先生倒是含蓄内敛也不爱笑。 没过一会襄亲王府便到了,王语如再次和这位先生谢过,便先下车,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房内。 寒冬凛雪,一道高大伟岸的人影立于这宏伟的朱色红墙之外,冬雪染白了他的金发,他却浑然不知,伯纳德就这样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晃了晃神。 东北风呜呜地叫着,枯草落叶满天飞扬,黄尘蒙蒙,混沌一片,简直分辨不出何处是天,何处是地了。 王语如急匆匆地跑回回了屋内,立马倒在了木床之上,将自己严严实实的捂进被子里。 微弱的烛光之下,她紧紧裹着被褥让自己不再浑身彻骨的寒冷,可当倒在床上时,那张姐姐积攒了半辈子的船票洒落了出来。 一路上,她都在不停的劝勉自己不要哭泣,可当看到这张被揉的皱皱巴巴的船票,想起了那日的姐姐,一瞬间,属于两个人从儿时起的回忆不断冲刷着她的脑海。 历历在目,仿佛姐姐还活着。 她再也忍不住,颤抖的哭了出声。 漆黑的屋内只有一根残烛的灯火不断的明明灭灭,寒风吹开了没要掩好的窗户,刺骨的寒风就这样吹刮。 王语如不知哭了多久,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刚刚哭得昏死过去了,现下才清醒。 她手里死死握着那张姐姐给她买的船票。 望着皎洁的月亮,她缓缓站起身,拾去眼角的泪水,从未见过她漆黑的双眸这般坚韧摄人。 她发誓,她王语如,一定要替王嫣如报仇,今后哪怕是去偷去抢用尽任何手段,她也绝不要遭受这么多的屈辱。 她要将撕破蒙昧的谎言,还给姐姐一个清白。 第6章 对峙公堂 第二日一早,王语如就独自出门了,连玉兰也没带着。 她随便穿了一件素衣,便跑去了大理院,愤恨地敲锣打鼓,等待厅丞断案。 近日京城接连下了好几场雪,天空阴沉得怎么也不肯放晴,白雪簌簌压弯了梅枝,殷红的花瓣落了满地,唯有覆雪的竹枝还立在一片白中。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民女城北王氏,我要状告东交民巷巷口西南处的刘家,刘爱辉和她母亲滥用私刑害死我姐姐。” “来人,传刘爱辉上堂。” 不一会,巡捕就将刘爱辉压到了朝堂前,刘爱辉愤恨地甩了甩官差压着他的胳膊,恶狠狠的看着跪在一旁的王语如。 “哼,一个小贱人死了,另一个小贱人缠上我了?” 还没等王语如骂回去,那厅丞就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朝堂之上不许喧哗。” 刘爱辉转过头望着一脸严肃的衙门老爷,也没敢多说,但转过头轻蔑地对着王语如轻笑一声。 “刘爱辉,王语如状告你杀死你的妻子也就是她姐姐,确有其事啊?” “哎呦喂,大人啊,冤枉啊,是她姐姐自己不恪守妇道,大半夜同洋人苟且,我不过是动用了些家法,她是自己不争气,觉得丢人,自杀的。”刘爱辉边说着边嗤笑,比比划划,根本没有一点丧妻的悲痛之情。 “王语如,你可有证据是刘爱辉杀了你姐姐?” “回大人,民女前些日子遇到了姐姐曾经的丫鬟,她目睹了全过程,翠竹就在堂下。” 这话一出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刘爱辉敛起了神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王语如。 刘爱辉急忙地抢着说“大人,这丫鬟可是偷了我家不少金银,这事我们整个刘家都知晓,我原本是要将她找个人牙子发卖了,结果她偷跑出去。我看这丫鬟分明是为了钱财和逃命故意这么做的。” 这话让厅丞有些犯难,他欲言又止,这让王语如都悄悄看在眼里。 “大人,民女认为平情段事,枉直分明,樊増祥曾说‘沈君子培亦云,古今政事虽夥,求其切情入理,雅俗共喻者盖鲜,而因余之判事为独有心得’所以您不妨还是请翠竹上前来,依照情理也能判断。” 刘爱辉听着眼前的小娘们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虽然没听懂,但他能感受到这个官吏大人似乎在暗暗赞同。 他内心气得一顿乱骂,恨不得吃了那小娘们。 王语如这话倒是让厅丞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毛“哦?你一个小女子竟然还读过《樊山政书》?倒可谓难得,宣翠竹上堂。” “等等。”刘爱辉突然站起身来打断了厅丞的话。 厅丞气的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大胆,你竟然忤逆本官。” 这次刘爱辉非但没怕,反而站起了身,嘴角勾着欠揍的坏笑,高低不齐的大小眼猥琐地来回瞟着王语如和官吏。 “官吏大人,我敬你,是给你几分薄面,你知不知晓我是天主教徒,我家住在东交民巷附近,你可以去打探一下路易斯大人的口风,若是你敢动我,看你这破烂官位还能保住不?” 洋人的基督教在中国的传播虽不如所愿,但并不影响洋人传教士的积极性。他们或者对教义进行必要的修改或者对中国教民给予特殊保护,通过经济、身份的特权来吸引人教。 中国教徒乐于依仗教会的庇护,以便在同非基督教徒的诉讼中得到便宜,很多传教士有纵容、甚至鼓励中国教民为非作歹的行为。他们往往会对衙门施加相当大的影响,从而产生偏袒基督徒倾轧压非基督徒进行是非颠倒的裁决。 而刘爱辉口中的那个路易斯大人就在东交民巷居住,他的影响可比一般的天主传教士影响还要大得多,弄不好清廷为了维护那所谓外来使节的面子,还会将厅丞做出不可逆的处罚,谁也不愿意碰这个霉头。 果然听到这话厅丞犹豫了半分,又看着刘爱辉有恃无恐的模样,甩了甩衣袖。 “罢了,不宣了。” 王语如看见如此情景,顿时气得狠狠吸了一口气,如今的清朝积贫积弱受制于洋人,可她没想到连这主持公平正义的官吏都腐烂到了内里。 “大人我看你要好好审审了,女人不就是要三从四德,男尊女卑,夫为妻纲?你说我做错了吗?”他嘚瑟的模样狠狠刺痛了王语如的眼。 厅丞立马不敢多说“是这个理,王氏,你快去处理你姐姐的丧事吧,不要在这里搬弄是非。” 王语如此时拳头握得紧紧的,微微有尖的指甲将自己的手心肉快要扣烂,她只觉得自己一同扎进了冰窟窿里全身彻骨的寒冷,牙齿因为情绪起伏而不停地打颤。 王语如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大人,你不能这样,分明是刘爱辉他···她杀了我姐姐啊。是他啊。” 王语如此时没了往日的半点冷静自持,她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王氏,你敢藐视本官的威严与话语?本官现在断案,这事全是你姐姐与那洋人通奸所酿成的后果,你姐姐是自杀,更何况你姐姐违反了七出,死有余辜。” 说着,那厅丞就狠狠地拍响了惊堂木,震耳欲聋的声音让王语如没有站住身子,栽了下去。 王语如瘫坐在地上缓缓抬头,看着那朝堂上的几个大字“清正廉洁” 她嗤笑一声,接着转头看向四周,有麻木的拿着板子的侍卫,有那个道貌岸然的狗官,还有一旁这个的狼狗般的恶人。恍惚间她仿佛觉得这不是在人间,倘若自己身处人间,为何在这大清要如此‘吃人’呢? 要将女子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曾剩下。 她的笑容更甚,接着仰天大笑起来,不过那是一种刺骨钻心的冷笑,她仿佛接近了疯魔。 “大人,我看她娘们是疯了,快快散了罢,我今个还要去路易斯大人那里吃茶。”刘爱辉故意压低眉眼,一副贼眉鼠眼之相。 厅丞一听到那洋人的名字,吓得不敢多说,又急忙忙地拍响了那为了维护公平正义的惊堂木,大喊一声“退堂。” 这期间,王语如不确定自己是如何走出的这衙门,她浑浑噩噩的,只记得刘爱辉那副得意的模样,她的脑袋不停地嗡嗡作响。 刘爱辉是被厅丞传令压过来的,所以没有坐马车来,要走回去。 走至一人少的小巷子之处,他终于停下来脚步“呵,你个小贱人别跟着我了?怎么你还能杀了我不成?你也敢?” 在刘爱辉走的路上,王语如一直跟着他,看王语如此时木讷恍惚的模样,刘爱辉玩心大发,不足七尺的身躯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王语如身旁。 接着又说道“我看你姐死了,你也没地方去了,你那个酒鬼姑父定不会要你好,不然你跟了我,你让我快活,我就给你口吃食,如何?” 王语如面对男人的污言秽语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头看着他,可手中也拿出了那把匕首,作势就咬紧牙关狠狠地向着男人刺去。 可男人一惊,躲闪得及时,踢飞了王语如的匕首,男女之间的力气悬殊,刘爱辉狠狠地掌掴了王语如一巴掌,王语如被这一掌扇倒在地。 第7章 她绝不服输 刘爱辉看着自己被划破的胳膊,破口大骂道“你个臭婊子,呸,就你?还想伤害你爷爷?你做梦吧,在朝堂上你赢不过我,在这里就更不可能,你们女人就是废物。” 而刚刚被掌掴到地上的王语如,此时爬起身,吐了口鲜血,肿胀的唇瓣被鲜血染红,美得惊心动魄。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你所说过的所有话。”王语如此时冷静了下来,她没有像眼前的男人一般暴怒和激动,她很镇定,可她被那一巴掌扇的说话还是有些费力。 刘爱辉又露出那副猥琐的表情嘲讽道“好,我就他妈等你这天,或许你们女人能够在那朝堂上断案了,你就能复仇了,是不?小贱人哈哈哈哈。” 他这话的意思显而易见,女人依据律法上堂断案,那便是永远不可能之意。 可王语如不这么想,她吐出口中的杂物,狠狠地站起身,眼神里坚毅又倔强“狗杂种,我们等着瞧。” 王语如从不喜骂人,但这声狗杂种在回应男人对他粗鄙不堪的称呼。 果然刘爱辉立刻被这句话攻破内心的城墙堡垒,气急败坏起来,在王语如坚定的步伐身后不停咒骂下流的词语。 王语如终于有些走不动了,她蹲在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抱着头低啜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红肿的眼角有些微疼,王语如才将头从手臂处抬起。 姐姐的死亡根本无法逆转,她又深深厌恶自己没有死去的勇气。 望着灰暗的天际,终于,她不想再哭了,她想到了父亲曾为她讲过的那本叫基督山伯爵的书‘所有的失去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她擦了擦脸颊的泪水,就像她说的,她一定要复仇,让这些人都不好过。 再次回到王府时,已经是辰时了,玉兰担心坏了,她像是跟屁虫一样跟在王语如身后“姨太太你去哪了?奴婢一起床找不到你,急死了,奴婢又不敢和福晋说,怕她打死我,所以只能偷摸找你,找了你一早上,吓死了。” 听着玉兰絮絮叨叨的一堆话,王语如没有不耐烦,反而缓缓说着“不是给你留字条了?” “姨太太,奴婢是个粗人,从小哪里读过书啊?我是看到了那字,可奴婢看不懂啊。” 王语如倒是淡然“没关系,你进屋来,我教你女书,这个简单相对好学一些。” 她想着,过几日还要去给姐姐的尸首要回来,才能举办丧事,自己免不了要像今日一样偷偷地离开王府,教玉兰女书很有必要。 玉兰则很好奇,迈着小碎步跟了过去“什么是女书?” “在南方小城里女性不允许被教育与识字,但她们也会迫切地想要交流与知识,便创造出来这女书,这是独属于女性的文字,她们还会结成老同,相互扶持到老。”王语如没了早晨的暴怒与愤恨,温柔地对玉兰说着。 这还曾是姐姐在被姑母接来京城之前,在岳城乡下交给她的,姐妹俩经常用旁人看不懂的女书写一些秘密,那曾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玉兰轻轻点着头,也很欣喜,可下一秒她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等等,姨太太您的脸怎么了?” 王语如轻轻摸了摸疼痛的左脸,憋着气说“没事,被狗咬了。” 玉兰立马眼角有了泪水但没有往日的哭哭啼啼,很是心疼的说着“你怎么不说啊,我去给你取药。” 王语如拦不住玉兰的步伐,她本不想抹药的,怕叫人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可看见玉兰这么关心自己,心里也不自觉地有了些暖意。 王语如则趁着玉兰出门的功夫,将要教玉兰的字写在上面。 写的时候,王语如被屋外的吵闹声打断了注意力,她的院子不大,比较接近前厅,这嘈杂声倒是清晰得很。 不一会,玉兰就抱着一堆药瓶子来了,轻轻地为王语如上药。 上好药后,玉兰看着那宣纸上墨色的字迹,一笔一划威风凛凛,像花草,像野火,像剑戟,纤秀却明锐,沉重也轻妙。 玉兰拿起宣纸,有些看呆,不自觉地笑了“想不到我一个小丫鬟,有一天也能识字。” 玉兰很开心,她的目光不曾从那宣纸上挪下去一秒。 王语如也跟着不自觉地微笑着,看着她那模样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自己看着姐姐写下的女书后,也是这样惊喜又好奇。 王语如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缓缓问道“刚刚,外面在吵闹些什么?” 她现在并不打算离开王府了,她没有了姐姐,自己复仇的筹码都只能压在这王府之内了,这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上层阶级了,她要利用她所拥有的一切,最后酣畅淋漓的放手去做。 “哦,刚刚奴婢出去瞧着了,好像是那个洋人往后在府邸教学的日子里,要住在后院客房,那管事嬷嬷第一次看见洋人,吓得不行了。”玉兰说着笑了出声,她说得绘声绘色,王语如甚至能想象到那嬷嬷的窘态。 王语如很感谢那个绅士的洋先生但对他并不太感兴趣。 可接下来玉兰的话倒是让王语如逆转了看法。 “姨太太,你说,那洋人说自己是什么建造桥的学校学法,那是个啥?” 王语如听到这话立马坐起身“什么?你是说他是剑桥大学学习法学的?” 玉兰连忙懵懂地点头“对对对,学桥又学法,洋人真奇怪。” 王语如则眼里瞬间有了光芒,父亲是清朝派遣的第一批留洋学生,父亲的辅修专业就是律法,所以她自小就跟着父亲学习不少,她此次同姐姐去往英国,就是为了圆自己儿时的梦,去剑桥学习法学。 她想,也许这将会是一次命运的转机,她的手紧张的抓紧了那怀中的怀表,呆愣愣地看着窗外,她的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劲,她绝不向命运认输,即使上天已经将她踩到脚下。 第8章 对载仪的请求 王语如站起身“玉兰,帮我把那盒最厚的铅粉找出来我要盖盖伤口,你去叫人去和福晋通报一声,等下我要过去探望她。” 玉兰拿出铅粉,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王语如看着镜子前自己微微肿胀的左脸,她漆黑的眸子流光溢彩地转动着却又不失坚定,她狠狠地将那铅粉涂抹上,又为自己画了点绛唇,和府内的姨太太所常化的妆容没有两样。 王语如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一瞬间自己都快认不出从前的自己了。 不过,她今后就要这般如同腐朽却精致的古董花瓶,只有如今不像自己,才能在日后成为真正的自己,她内心暗暗地说着。 没过一会,玉兰就赶回来了“姨奶奶,福晋说现在可以去她屋里。” 王语如轻轻点头,和玉兰踏出房门缓缓地走去了福晋屋内。 王语如和姐姐一样自小从未缠足过,所以走路也步步生莲走得极快。 秋去冬来万事休,唯有柿子挂灯笼,白皑皑的雪压在了枝头,在这素白的环境下,那橙红的柿子颜色很是鲜活,那后院偏房门外的那树冬柿子让王语如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没过一会功夫就来到了福晋的屋前。 王语如沉了一口气走了进去那古香古色的老宅屋内,刚要请安就发现桌上还有几人,是四姨太和三姨太带着巧姐儿。 富察华萱看出了王语如的意思说着“你说多赶巧儿,晌午你说要来,没过一会她们几个也陆陆续续地来了。我过两日要去菩提寺去为王爷求佛请安,大家都着急来看我。” 王语如没有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语如,你今日急忙忙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王语如看了看四周,她本想不打算在这人多的地方说,可听富察华萱的口风,看来明日之后的几日她都不在府内,她什么时候回来可不是个定数,王语如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缓缓开口。 “夫人,我想去学习。” 这话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了,甚至掉下一根针都能被听到。 还是四姨太尖酸刻薄的嗤笑打破了这沉寂。 富察华萱缓缓开口“去哪里?” 如今的大清,自从庚子年以来新式学堂层出不穷,1905年科举考试的取消导致大量的学者士绅去新式学堂学习洋技,个别通商口岸的妇女也有了部分出去做女工纺织等手艺的案例。 可那些在她们这种贵族皇室眼里最不入流,女人不该抛头露面,更不该去读书。 王语如自是明白这些,说起话来也不免有了些胆怯“我不外出,我想参加府内玄哥儿的学堂。” 可这还是惹得福晋和四姨太有些不满,一个妾室又怎能僭越去和家里的孩子一起去读书,这于理不合啊。 看着富察华萱犯难的表情,王语如明白她们在自觉地遵循和维护旧的思想观念与社会风气,可她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看着还要张嘴辩驳的王语如,四姨太先最不满说了话“你啊,替福晋省省心吧,这王爷好不容易才醒,忙着王爷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考虑你,人,别太高看自己,就算你学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能和男子一样考取的学位之后去赚钱?” 富察华萱并没有出口训斥四姨太的多管闲事,说明她也是认同这一看法的。 四姨太那副嘲讽又刻薄犀利的嘴脸,并没有让王语如因此而低头感到不堪,反而很认真地听着她说的话。 “正如四姨太你说的,我只是学习又不会怎么样,那又有何不可呢?而且你说王爷清醒了,也让我想到了福晋您在纳我过门时你和我讲的话,您答应过我的···” 望着王语如那明媚的眼睛,富察华萱回想到了她曾同王语如说过,自己会答应她任何事情。 富察华萱的手烦躁地不断缠绕着手帕,她是很喜欢这孩子的,可这件事情她也不确定自己该如何做,她怕自己辱没了祖宗,自从先祖跟着皇太极入关以来,哪有妾室跟着去和孩子们读书的先例? 不自觉地在维护着家族名声让她犹豫不决。 突然,她的眼眸流转想到了什么,便缓缓说着“语如,你的话我明白,可这件事是载仪在办,是他给载玄请的洋人师傅,等他回后院不妨你去问问他如何呢?这事我实在做不了主。” 王语如明白富察华萱是想要做个甩手掌柜,也明白这种事情后院也永远比不上前厅的人说话好使。她便也不想让她为难了,只能应下。 她心里暗暗叹口气,她又要见到那个‘小偷’心里不是很舒畅。 而这边三姨太仔细地听着对话,眸子一转,借着转身喝茶的功夫,悄悄地用力拉过来巧姐儿,用着极低的气声说着“怎么样啊?和你二哥说了?” 巧姐儿明白宋明蓝说的是关于上学的事情,她为难地咬住嘴唇摇摇头。 宋明蓝将茶盏放下,狠狠地瞪了巧姐儿一眼,心里暗骂不争气的小家伙,竟然都没个新纳过门的小妾积极。 她算不上讨厌王语如,但打心眼里有些瞧不起她,毕竟自己是良妾,从好人家正经八百抬进来的,自然不是这个不入流的可比。 屋内又恢复了死人般的沉静。 王语如被富察华萱留下来吃了盏茶,这顿茶吃得并不爽利,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心不在焉,王语如悄悄看在了眼里。 有竹枝词写道‘傍晚洋街似画图,电灯影里水平铺,驱车忍向人坐去,女伴踉跄弱欲扶。’ 而载仪正和几个朝堂官员在一处洋街的酒楼上吃酒。 他坐在窗口看着街上的不间断的洋车经过,赤脚的小贩嘶喊着叫卖商品,新式的店铺越开越多,这大清不知何时起已经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大清了,看着不自觉地走了神。 “要我说啊,立国之道,尚礼仪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啊,那些同文馆增设天文算学馆就是在扯淡。” 一个大臣酒后的嚷嚷吵闹地拉回了载仪的思绪,他缓缓回头看着已经喝多了的军机大臣。 而另一边的一个玄衣官员也跟着附和“修铁路,那是什么东西啊?洋人的淫工巧技罢了,要我说,你说得对,我们中华五千年,岂能全都事事依照那蛮夷,修铁路百害而无一利啊。” 自从清朝被这洋枪铁炮撬开国门后再无人称呼洋人为蛮夷,可见很是看不上洋人,还带着些天朝官员的狂妄。 这个玄衣男子叫张勋,最会左右逢源讨好巴结。 所以,今日他这么说也可能是碍于在场一个人才有勇气这也瞎嚷嚷,那就是载沣。 今日不知怎么,载沣请了载仪等若干朝臣来这洋街吃酒,要知道,这个载沣看着对这朝堂事务并不算在乎关心。 载仪也摸不清他的真正意图,不过他不好拒绝这位同是爱新觉罗家‘载’字辈的宗兄,更何况他还是当今的摄政王,只得叫小厮和家人知会一声,跟着来了。 载仪不爱喝洋酒,所以只是浅浅地小酌着,默默地听着这些,一言不发。 透明的玻璃钢内游着无数条荡漾游动的金鱼,在这方寸之间里只能这般,任人观赏,漫无目的地游,载仪盯着就出了神。 而同桌的几个大臣都拼命地在载沣面前诉说大清帝国的美好与前途,抨击洋人的野蛮与淫工。 载沣听着这些兴致乏味,不知何时转过身来,询问其载仪如何作想。 载仪原本不想回答,如今的政局少说话总是为好,虽然他并不惧怕那些人的淫威,但他却喜清淡日子。 可瞧见载沣那急迫想知道,要自己必须说出些什么的模样。 载仪摇摇头勾唇一笑“这大清如今就如同那缸内的金鱼,洋人打着为你们好的名义将鱼抓起来,放在水面之上,美其名曰让你们也平等地呼吸空气,那么这真的是对我们好吗?我的回答是,不。” 载沣的神情定了定“按你说的,你也反对那些革命党乱做?” “并不,我想我们不该让洋人掌握主动权,由他们让我们去变,为何我们不能自己长出鼻子,走出这方寸之地,自己用命脉呼吸着寻求更广阔的生存之地?” 载仪说这话时,神色从未改变。 这话也让原本热闹的包厢里安静许多,张勋吓得只得小心翼翼地酌酒,没了刚刚的半点猖狂,其他人也是如此,这种关乎掉不掉脑袋的事情,没人敢瞎接话。 载沣强迫自己扯了扯嘴唇“族弟,这可是在效仿先皇?可你也只是那场变革的结局?” 这事连民间商贩都知晓,指的便是光绪帝参与的百日维新,这场轰轰烈烈的变革随着袁世凯的背叛而被慈禧得知后破产,光绪皇帝的下场也人尽皆知。 这话已经图穷匕见地在点拨着载仪,似在告诉他不要效仿先帝否则也会落得个同样的下场。 可载仪倒是嗤笑一声,不以为意“既有家奴,又有田土,驾驭千万黎民,才能算得百年梦想,这旗人跑马占地的欲望似乎要比过了这治理天下,太平盛世的愿景要大得多啊。可若是一直如此,便定会有人打破这不切实际的奢愿,族兄,梦,该醒了。” 这话让载沣语塞,说不出话来。 但载沣没有生气,因为他不觉得火大反而从头到尾全是寒冷,从载仪这番话便能得知他的想法了。 最主要的是,当今的清廷他和袁世凯的北洋军都是令人生畏的存在,若是有个不慎,当真会叫他将颠覆了政权,看来隆裕太后操心的是对的,这载仪当真要防。 这场聚会也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夕阳缓缓下落,几人也就要各怀心思的乘马车回府邸了。 而临走前,张勋急匆匆跟上了载沣的脚步,像个哈巴狗一样,笑脸问着载沣“王爷,前几日我同你讲的那个事情,是否有着落啊?” 载沣则没什么表情“本王既答应了你便不会有错,朝廷已经派了新的总督调往京城办理你家这些事,你家那些破事你最好这几天全弄明白,不要再多出些无端之事了,明白吗?” 一听到这话,张勋大喜过望,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堆起虚伪的笑容,连连回答“好好好,王爷放心。” 而载沣也在张勋毕恭毕敬的护送下,上了马车。 载沣没太多心思想着张勋,他脑子里都是今日载仪说过的话。 他在马车上寻思了不知多久,才回神问了身边一随行官吏话“湘南总督何时到?” “王爷,估摸着日吧。” 载沣听后点点头,深深地沉了一口气闭上眼。 当阳光悄悄撒进这雕花木窗时已经是夕阳时分了,门外的积雪厚重走起来吱吱呀呀作响,一如王语如此时乱麻的心境。 她今日穿了一身丁香色仙鹤纹的缂丝褂子,随手拿了个紫珠璎珞,梳了个微松的发髻。手中拿着一盘刚刚做好的柿子酥。 她轻轻的走到了载仪的院子前和下人说了一声,找载仪。 那仆人听到这话,立马弓着瘦弱的身子连带甩起那长长的辫子,在雪上吱吱呀呀的跑去了院内。 “五姨奶奶找您。”顺才走进来的低语让载仪微微疲惫的脑袋有了些清醒。 “她找我?作甚?”载仪用着冷冽微哑的声音说道。 “没说,奴才瞧不出,但姨奶奶拿着盒吃食。” 载仪愣了愣,看着那屋内的西洋钟表,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转而说道“让她进来吧。” 得了传令,王语如才第一次正式走入这个院子,她不自主的打量起来这个别致大气的院子,这和她从前见过的院子都不太相同。 院内有着不少悉心栽培的冬日还能盛开的花朵,廊檐下挂起一溜儿水帘,在夕阳的映衬下水面波光粼粼,那竹子在光影的晃动下在红墙瓦院上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 这样气派又别致的院落,让王语如不由得想到,若是王府能如此,那万岁爷的紫禁城又该如何大气? 在远处那院子的一旁,还有不少天文观象的仪器,在民间就听说过,这襄亲王府里的嫡大少爷最爱观星,耗尽千金万两的购买洋人的仪器。 王语如不由得点点头,原来这些都是真的啊。 终于这气派的院落算是走到了头,顺才为王语如缓缓推开门,雕花门就这样让夕阳的余晖先一步的走了进来。 王语如沉了一口气,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她顶着满黄的暖金色头顶进入屋内,同样的夕阳之阳光将载仪的脸照射的一半光明一半阴暗,他深黑色的眸子正在盯着手中的文书,一如初见那般清冷又高不可攀。 王语如轻轻的唤了一声“载仪?” 载仪终于抬起了他漂亮的丹凤眼瞧着王语如。 “很少有人叫我大名了。” 在王府之内,母亲都会叫他的字,大名都带着些严肃和正经,而且只有长辈才会直呼其名,很多人对他又敬又怕,即使是长者官员也只叫他的字。 第9章 状元回京 不过载仪并没有生气,他的眼睛又回到了手中的文书,拿起笔墨认真地写了起来。 头也没抬地问着“找我做什么?” 王语如本就是个乡下丫头,也不曾接触过有侍妾的家族,所以自然不明白这些,她还以为自己不能僭越,只得叫大名,没成想闹个笑话。 王语如看载仪没有异样的神情便缓缓开了口“我也想参与你创办的那个学堂。” 载仪听到这话手顿了顿,抬起眼眸看着王语如。 王语如不甘心退缩,但也不想被这样死死盯着,载仪那眼神有点可怕,于是象征性地拿出了盒子里的甜点。 “吃点柿子酥?” 那柿子酥还有着热气一拿出来馨香扑鼻,柿子的爽口冷冽之香与甜蜜饯的面粉的混合起来,捏成了荷花模样。 载仪看着眼前的少女不合常理还有点‘没规矩’的举动,没忍住笑了笑“你打算用这些讨好我?” 王语如眼睛一转跟着胆子大了些“那你接受这贿赂吗?你尝尝,我做的柿子酥可是岳城一绝。” 岳城是她十五岁之前因父亲流亡牵连之下,所居住的一个小县城,直到十五岁那年她才被父亲叫姑母接回京城,就连姑母也最喜吃她做的柿子酥,可就在今年姑母就去世了,所以她才叫黑心的姑父卖给了人牙子。 看着王语如那刻意又过分的热情,不知怎么,载仪没有拒绝,他不喜甜食,所以他只小小地咬了一口这柿子酥。 但出乎载仪意料,这柿子酥并不如以往吃过的甜食一般,它那淡淡的甜味不腻人却香甜无比。 看着载仪没有不满意的情绪,王语如乘胜追击“所以那学堂我也能去了?” 载仪定了定神,又突然严肃地问道“为什么要去学堂?你要知道女人家很少有读书的,更何况你已经在这襄王府里,只要你足够听话,这辈子活得不会很累。” 又是那套陈词滥调,王语如没有放在心里,她也收起笑脸严肃地说着“我要当讼师。” 载仪放下了手中的甜点,这是他少有的,这样认真地看女人。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没有开玩笑,是很认真的说出了着‘离经叛道’的话。 载仪顿了顿,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王语如就一下子打断了他“看你的样子我便知道你要说什么了,那些话我听多了,好多人都说,女人不能干这干那,凭什么?这到底是谁规定的?” 载仪面无表情,墨黑色的眸子这样盯着她。 王语如看载仪的神色没有生气,喘了口气,不卑不亢地继续说“我猜想,你喜欢观星也喜欢那些洋玩意,说明你和那些故步自封的人还不同,所以我才想同你认真地讲,我绝不对不会给襄王府的人丢脸,请给我个机会。” 载仪终于咽下口中残余的食物,转而一笑“就算你说的是没错,可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只是我的庶母罢了。” 王语如哑口了,听到这话内心不由得低骂,载仪就是个头脑精明又一肚子坏心眼的家伙。 可她也不否认载仪做得也没错,人无利而不往,二人非亲非故,他又凭什么都答应她呢? 看着少女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终于吃瘪,载仪缓缓开口“我从来不是神仙能够随意满足她人的愿望,所以,你又有什么能和我交换的筹码用来谈判呢?” 王语如的神色不改,但此时内心已经非常捉急了,她的确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去交换,更别说对于面前这个拥有着滔天权势的亲王。 王语如呆呆地愣在了一旁,屋内只有载仪翻看书籍‘哗哗’的声音响起,沉默又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二人之间。 突然想到了什么,王语如小心翼翼地试探张口“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让我去学堂上课,日后若是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那种。反正我定会报答你的恩情,不会让你白白付出,怎样?” 这下换成了她作为‘神仙’来满足载仪日后的愿望了,这让载仪内心里有些啼笑皆非。 他终于舍得抬起头,借着那阴沉沉又枯黄的烛光看着少女明媚的眼眸如流光溢彩,他看了良久。 还是王语如迫不及待的话语打断了他隐晦的目光。 “可以吗?” 载仪又缓缓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文书“我看并不行,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突然来了这个要做讼师的想法。 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好比没有意义的栽树,就算耗费再多心血,它也不会成荫,不是吗? 并且我也想不出我有什么愿望能够只由你来为我满足。” 看着载仪那冷漠又严厉的模样,王语如心底一沉,她就知道这事情绝不会这么容易。 一个女人想做讼师,这是自古以来便从没有过先例的,载仪不信她,越是这样,王语如越是不服气,她的心里憋着一股劲。 这世界为什么男人能做的,对于女人来说却要被套上层层枷锁? 这是她目前仅剩下可以走的路了,她不想放弃,还要争取。 王语如的语气强硬,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不,你怎么知晓我就不会是那参天之树?若是往昔没有,那我将会是第一个。 我也不想给予你口头上的欠条了,说的话永远比不上行动,你只管说吧,我需要做什么?任何事情我都给你做到。” 望着王语如那坚毅又充满生气的眼神,载仪仿佛又看到了初见她那日时的眼神,她从来不屑做被圈养的金丝雀,她会是那翱翔天际的鹰隼。 载仪惑人的丹凤眼在赤裸裸地自上而下打量着王语如,他手中的念珠也在这寂静的屋内哒哒作响。 王语如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小声叨叨了一句“除了杀人放火啊,那种事情折损我的阳寿。” 少女温婉恬静的声音突然传来,这无端又有些滑稽的话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载仪笑着哼了一声“看着胆子挺大,还害怕死啊?” 王语如没搭腔,载仪顿了顿看着远处的西洋钟表,他想到了那日出访广州时的场景,许多妇女已经出来做工,属于清朝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早已经解体,这时代好似已不再是那个纯粹的模样了。 这一切都变了,可到底为什么会变,又该变成如何?目前的载仪并不清楚。 载仪终于将那文书合上,昏黄的灯光下,他终于抬起那漂亮的眼眸缓缓说着“两日后,学堂正式开课,记住你所说过的话。” 这话,让不远处站着的王语如一愣,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紧接着就是巨大的欢喜充斥在了心头,她圆润的眼睛像只小狗崽一样童真可爱却尽是欢喜。 王语如来的时候心里被无形的大掌揪得快要喘不过气,即使她表面上对自己充满自信,但她自始至终都在赌,孤注一掷的勇气去赌这场生命的豪赌里自己会赢得头筹。 可这着实没想到,自己真的争取来,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王语如此时露出欢喜的容颜,白嫩的脸蛋像是花朵般,眯起月牙般的眼睛,走上载仪的檀木书桌前。 看着喜笑颜开的女孩离自己越走越近,载仪又疑惑地抬起头。 少女白嫩的小手将一个金色的凤钗放在载仪的手上。 载仪明显一愣,抬头看着王语如。 “这是我身上目前最值钱的东西,先抵押把他给你当作学费。” 载仪听了这话回过神,也笑了起来眯着眼睛,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你身上最值钱的难道不是那块金表吗?” 一听这话,王语如神色正经地说着“你别总想着我那块表了,死也不会给你的,那对我来说很重要。给你这个凤钗还是看在你通情达理才,日后我飞黄腾达了,还要赎回去的。” 看着王语如那严肃又嗔怪的样子,载仪便不想再逗她了,不然免得这只阴晴不定的小猫又生气,抓自己一口。 王语如很开心便急匆匆地和载仪告别,出了门。 望着女孩那神采奕奕的模样,载仪又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那凤钗。 那凤钗是纯金制造的,涅火重生的凤凰口中本该衔着一颗漂亮的红英宝石,可这凤钗却没有,应该是佩戴多年有些损坏,不过这丝毫不影响这漂亮的尾翼如火如花般肆意舒展。 载仪看着那损坏的凤钗看了良久,才回神。 ······ 落夜后,一辆马车踩着‘哒哒’声响停留在了这京城一处宅门前。 夜间月冷,一场寒雪之后这京城如同又回到了腊月寒冬,月色清霜将这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静沉沉地映在白雪之上。 一旁的侍卫连忙将厚实的氅衣披在男人身上“李大人,这京城不比南方,实在冷得厉害,进屋吧。” 这个李大人身高八尺,而立之年的岁月让他沉稳又淡雅,就像是这天边皎洁的月色,清冷优雅却又高不可攀。 李易安浅笑着摇摇头,温柔清淡的声音响起“你先进去打点一下下人,整理行囊吧,我就快来。” 侍卫林峰得令就匆匆忙忙就去收拾行李了。 李易安望着这悲凉又寂静的夜色,出了神,他已经快十年没有再来过这京都了。 那时还是光绪年间,虽阔别已久,但他永远记得那日科举殿试之后的第二日,乾清门的阶梯之下数十名同他一样寒窗苦读十余载的学子在这里做等待。 状元,榜眼,探花,他们渴望从这三个词后面听到自己的名字。 紫禁城的黄昏令人感到威严宏伟却又凄凉,乾清宫是万千学子的梦想殿堂。 随着一位老公公站在那阶梯之上,尖锐却洪亮的嗓音拖长了腔调的宣读响彻在空旷的场地:一甲第一名李易安。 李易安听到了他的名字在这深宫里回荡。 良久,一片枯叶因风而起,打断了陷在过去的李易安。 他想,末冬里,北国的落叶还是这般,枯黄似蝶,总是将这气氛渲染的悲壮,落叶是这般枯黄或者竟是朱红绀赭。 他不自觉地又念出了十年前,在宫门口写下的那诗句“栖门海鸟,本无钟鼓之心,伏枥辕驹,久倦风生之想。” 现今已是酉时一刻了,但李总督今晚正式到京的消息不胫而走,即使已经微微入夜,但还是吸引了些人,这其中就有张勋。 他一瞧见那文人风骨气节清高的李易安,连忙又堆起他的笑容凑过去“李大人,我来为您接风洗尘了,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啊?” 李易安转过头瞧见了张勋,轻笑了起来“想不记得都难啊,你们家的案件可是换了不少总督来断案,屡翻屡控,这再审就是第三次了,这案件倒是‘离奇’啊。” 这话带着些半开玩笑的语气,但大家都知晓,李总督最不爱开玩笑,他说这话只是嘲讽了一下张勋。 张勋有些挂不住脸,但依旧不忘吹嘘李易安“都怪小人,治家无方,不过今个儿大人来断案,这事定不会再错了。” 但李易安不吃这一套“你不用急,这事本官自然会好好断案,毕竟控告你家那讼师被流亡宁古塔,他儿子几次上京控诉。 这么折腾,百姓都觉得是我们朝廷办事不利,这般折损民心的事情,才让朝廷有意派我来,就是为了彻查好此事。 所以本官绝不允许,有任何徇私枉法,官官相护的事情发生。” 张勋眼里有些慌张,但也还是忙不迭的点头又阿谀奉承。 突然想到什么,张勋兴奋的说着“大人,明日可来我府里做客?明日我要请这京城里的名角张玉,来唱上一出,唱的是那《牡丹亭》” 张勋抬头俯视着李易安,李易安沉思了一会,他确实好久没听过这京城角儿唱的曲儿了。 他点了点头“由你安排妥当吧。” 说完他就拍了拍张勋的肩膀,头也不回的进了府邸。 张勋虽然没被邀进府邸做客,但想到明日能和李易安看同一出戏也是激动。 他恶狠狠地看着远方,他想,正如李易安所说,他家那个案件该有个了结了,这案子因为讼师的介入,来来回回判了快要两年了。 若花些钱让这案快快翻篇,弄死那个倔驴讼师——刘亘儒,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10章 牡丹亭 翌日清晨,张勋急忙兴致冲冲地吃了早饭,边吃边和自己的小厮说着“怎么样?都安排妥当了?我等会要去趟金玉园,找那个戏子去,府邸这边万不能有半点差池,听见没有?” 老刘连忙点头“老爷,你放心这事你放一百个心,每个环节我都看过了,绝对不能有半点差错。” 张勋听了这话才安心地点点头,甩甩衣袖便出了门去。 张府的后厨房内 一个做饭烹菜的老师傅不耐烦地嚷嚷着“哎呦,来这张府从来就没做过这么多稀奇珍馐,今个儿,难不成是那小皇帝要来咱们府邸做客不成?” 一旁一个帮佣的小丫鬟笑了说着“什么皇帝啊?是李总督要来,若是能够讨好住了这位大人物,咱们府邸就不会再受流言蜚语所困扰了,有些没脸皮的人也该被浸猪笼,淹死了。” 说道后半句,那丫鬟带了些不屑和蔑视,厨房内的帮佣大概都知晓这是在说府邸里的大夫人。 但大家不像这丫头胆子大,他们虽知如今虎落平阳,但根深蒂固的奴仆思想也不允许他们,作为犬狗去欺负老虎,于是连忙扯开话题。 一个小厮搭腔“当真?这人真有这么厉害,我倒不信,为何我从没听过他?” 还没等小丫鬟说话,一旁一个读过些书的小厮先出了声。 “这位啊,曾是光绪年间的一个新科状元,家乡是一个小地方···叫什么岳城,但他是个厉害的,二十四岁那年一举中了状元,按照他师长徐统和的安排,点翰林,入军机,可是个传奇的角色呢。 可随着朝廷政权的动荡,他的老师因为支持光绪皇帝做那改革,被革了职,他也自然调离了京城,但人家要不说是个传奇人物呢。 他在岳城开始办厂,搞什么···那叫啥?什么股票,工厂的,咱都不晓得那些是什么,可人家就是成功了,富甲一方。 今年,慈禧太后去世了,没了顾虑,这醇亲王一直都欣赏他的才华,特意调回京城,准备大用呢,咱们府这个案件换了多少官员了?能换来继续彻查的,绝对不是凡夫俗子啊。” 这话一说完,屋内的做饭帮佣无不感慨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官员的能力。 那刚刚还不屑的老厨子,此时激动得快要把锅给炒漏了,咬着牙关狠狠颠勺。 ······ 张勋迈着惬意的步伐走进了这金玉园,可今天同往日不同的是,他迟迟不见那梅班主那老货,这园子里也没了往日小孩吊嗓子唱戏的声音。 这安静极了的氛围,这让张勋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便急急忙忙地走进这内堂,没想到那梅班主一看到来者吓得如同看着猫的耗子,瘦弱干瘪的身躯顶着一头白发作势就要护着孩子们走。 “梅班主,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张勋看出了端倪,他故意用尖酸刻薄的语气又拉长调质问着。 那梅班主不敢抬头,看了看身后同样害怕的孩子们,不自觉地护住他们向后退。 “今日,张玉不能去唱堂了。”梅班主用着虚弱的声音回答道。 听到梅班主这话,张勋立马气急败坏“怎么回事呢?你们是不是又找打了?你这戏班子是不是又嫌人又多了啊?来人,给我搜搜这院子。” 这话让梅班主身后的一个还画着花旦妆的男孩一颤,他不自觉地咬紧哆嗦的牙关,他想起了去年被张勋活活打死的小东子。 他和小东子是睡在一个被窝的好朋友,小东子一直是个活泼的,直到那次,张勋请小东子去给一个官员去唱堂,小东子那唱腔婉转,基本功更是出神入化,本该至此成个不可一世的角儿,可小东子却被那官员强行行了苟且之事。 小东子自此闭门不出,结果没过几天,张勋又来找他,要给他再送到那官员手里,小东子不从,张勋便叫人把小东子从院子里拽出来,之后活活打死了小东子,当时班主梅班主不在园内,等他回来,那小东子已经血肉不堪。 今年,这京城又捧起个角儿,就是张玉。 可现下证明,张勋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今天张玉她····· 今天大家伙再去寻她时,人已经硬了。 “怎么?张玉到底在哪?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放火烧了这戏班子,老东西,你也得给我去地牢里,我今日可是宴请了新任京城总督,谁要给我找不痛快,谁,就别想活了。” 这话对于张勋来说绝对不是说说而已,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张勋借着自己的地位可没少干。 此时,这偌大的堂子内无人敢言,而那小厮已经开始准备进入屋内,搜查了起来。 就这样擅闯民宅也没个说法,何其霸道和无理。 “小玉死了,都是你个禽兽逼的,你今日还想回来闹,你还让不让别人活了,你去死吧····妈的,呸。” 一道怯生生却又恼怒的声音传来,是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她不像那些被班主护在身后的孩子胆怯的缩着个脑袋,她勇敢地站了出来。 这对一个未经世事的二八年华少女来说可不是个易事,她不断颤抖的腿早已暴露了她此时紧张的心情,但她的面容不改,依旧倔强地瞪着张勋。 “蝶馨,别说话,快回来。”老班主佝偻的身躯此时也不敢上前,但担心孩子的他,此刻急得快要哭出来。 张勋原本打算大发雷霆,但看到程蝶馨脸的那一刻,他凶神恶煞的脸变得猥琐又新奇。 “哟,新来的啊?往日怎么没见过你啊?瞧瞧,这身段,怎么也该是个角儿啊,来,过来。” 他摆了摆手示意程蝶馨过去,可程蝶馨却拧着小脸站在那里。 张勋看少女纹丝不动,转过头阴险地冲着梅班主说道“这样吧老东西,张玉这件事就算了,你让这个小妞唱一出,我就放过你们明月戏班,怎么样?” 梅班主虽然恐惧,但却绝不允许这种事情,他颤颤巍巍拿起拐杖地指着张勋,虚弱的他此时说话中气十足。 “你···你,这普天之下没有王法了吗?小玉就是因为你的威逼而死,她还尸骨未寒,你就接着祸害我们另一个孩子,你···我要去衙门告你去,你个王八羔子。” 张勋听到这话只是裂开他的大嘴一笑“你去啊,到时候看看你这明月戏班还存不存在了?这官府的老爷哪个不是和我不相识的?老东西,你识相点就让这小丫头片子跟我走,不然死的,可就不止那张玉了。” 这话让刚刚才挺起腰的梅班主顿时没了生气,但他依旧坚持“我的孩子,你一个也别再想带走,我不会再让她们任何一个枉死。” 他虚弱的声音仿佛在昭示他快要命不久矣但他依旧不退缩,狠狠地说着。 听到这话,张勋再没了笑脸,恶狠狠地转过头对着自己的小厮说“给我砸,把这明月戏班都砸烂,砸得稀巴烂才好,不识好歹的老东西,呸,腌臜货色。” 话毕,张勋带来的几个小厮便开始打砸起来,整个堂内只剩下小孩子不停地啜泣,还有那烦躁的‘乒乒乓乓’的声音。 程蝶馨听着这巨响,她的心也跟着害怕,但看到那已经垂垂老矣的梅班主可怜地站在这寒风之中,用力的护住她的伙伴的模样,还是让她心头疼痛的一颤。 梅班主任由寒风如刺刀般刮过他的脸庞,那模样让她想到了作为孤儿时候的自己。 第一次见到梅班主时的场景,他也是这般,站立在寒风之中,迎着寒冬带走了她。 至此她才有了一个‘家’。 程蝶馨转过头,再也忍不住了,她走上前大喊“都他妈给我停。” “不就是随你走吗?妈的,我就算死了,我也认了。 干爹,你不用管我了,我随他去,从今个儿往后你就当没捡过我吧。 小福子,你答应我的,我若出事,你要替我给干爹养老送终。” 张勋听到这话,终于又有了笑意“哎,这就对了嘛,都停吧。” 而梅班主此时终于动了身,用尽所有力气抓住了程蝶馨的手,那满是坑坑洼洼皱纹的脸上尽是泪水,程蝶馨最看不得他这样,转过了头。 “不许,谁都不许碰我的蝶馨,都不许,啊啊,我要杀了你们。”说到后面梅班主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起来,老人家彻底没了心神,崩溃了。 他迈着不便利的双腿作势就要打张勋,却被张勋一把推倒。 程蝶馨心疼地立马跑过去,扶起梅班主,他已然昏了过去。 看到梅班主这样,此时程蝶馨也哭得不成样子,她利落地抹了把眼泪,喊着“小福子,去把干爹抬回屋,你们都不许寻我,老实在这,听清楚没有?” 此情此景,那在一旁站着的孩子们红黑粗糙的脸蛋上都留下一行行泪水,晶亮亮的眼睛死死盯着程蝶馨,但始终没人敢说什么。 程蝶馨不后悔站出来,她知道现下的世道,若是她不去,这明月戏班定然会遭殃,和她一起的伙伴全都不会过得好。 她能够多苟活这些年,全靠梅兰生班主的照顾养活,若此时自己像个鹌鹑一样躲在后面,还让这个虚弱干巴的老人护着,自己真该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了。 她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要是死,那便死去,这一生她本就没什么好留恋。 ······ 黄昏微起,清夜无尘,半月如银,华灯初启,今日的张府灯火通明,只为迎接李易安这位贵客,大家都穿了自己的盛服,男红女绿大家都面带喜色,丫鬟小厮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李大人,来,您这边请,咱们坐在高台上看,这处看的最真切。” 李易安身着一身清朝官员的玄衣,就这样被毕恭毕敬的请到了这高台之上,他面色平淡,缓缓抿了一口茶“想不到,张大人也很有雅兴啊,能够在这府邸内搭建戏台子。若是这些钱财多放在救济流民上那就更好了。” 这话,倒是让张勋有些下不来台了,他只得讪笑连忙说着“是是是,李大人说的对,等我后日得空了,我就放粮仓,救济百姓。” 李易安没有搭话,只是浅浅的看了张勋一眼。 张勋也算是混迹官场多年了,可却从来没见过像李易安这么不好对付的,他的额间不自觉地留下了汗,他寻思,该如何和这难打交道的李易安提起他家这档子事,好为自己谋求既得利益。 这时,随着一声锣鼓喧天的开场,唱杜丽娘的伶人登台了,众人的目光也随之飘向了那戏台子。 李易安缓缓将手中的茶碗放下,他那副坐的笔直的模样可谓风清月霁翩翩君子。 张勋只得闭上嘴,看那自己强找来的小丫头片子来唱戏。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 清晰和婉的婉转唱腔在这掷地有声,那杜丽娘一出场,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瞩目,仿佛她就是唱文里走出来的般。 程蝶馨步伐轻盈,一袭彩衣仙人步如履祥云之上,纤纤玉指呈兰花往前方一指,夕阳的余晖如水,在她一丝一缕婉转悠扬,朦胧间使人痴醉。 黄昏时分,晚风轻轻拂过,那微凉的和风吹皱了程蝶馨的戏服,她拢拢水袖,霓裳曼舞,衣诀翩翩。 李易安看着那台下的女孩神色依旧冷淡但却微微笑了下。 张勋是个鬼精的,看到此情此景连忙问着李易安“大人,你觉得这丫头怎么样?” 李易安又一次抿了一口茶,不假思索的说道“像是个微雕的璞玉,不过不像是个名角儿,哪儿寻来的?” 李易安已经十年没有来到京城了,这一下子就认出不是台上的少女不是那角儿张玉,这让张勋很吃惊,吃惊之余又有些后怕,自己这么糊弄,他害怕李易安不悦。 李易安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缓缓说着“本来我也不是冲着角儿来的,本官已然十余载没有听过这京城的伶人唱戏了,赏吧。” 张勋听到这话连忙附和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转过头又看向戏台上那卖力的女孩。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惊醒,他想这李易安该不会在暗示他些什么? 张勋看了看入神的李易安,又转过头看了眼台上的女孩,他的眼神又变得贼眉鼠眼起来。 第11章 辱骂 一曲唱罢,李易安趁着赏月又吃了盏热茶,可当他一回头发现那原本在身旁的张勋不知何时走了。 待到张勋再次回来时,他身后还站着个少女。 那少女脸上还残余未卸干净的胭脂,那浓妆墨眼下一双含情桃花眼足以惹得人心神颤动,可她却给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像是刺猬要靠外表的尖锐而保护弱小的自己。 她倔强的神情就那样愤恨地看着李易安。 李易安原本还在喝茶的手,缓缓放下了,茶碗‘当’的一声放在木桌上,他饶有兴趣的看向二人。 张勋见到,立马张嘴说道“大人,您看这位就是刚刚唱杜丽娘的那个丫头,长得多标志是不?” 李易安的坐的笔直芒寒色正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又看了看堆起一脸讪笑的张勋,说道“我不太明白张大人的意思。” 这让张勋有些语塞,他想,这李易安是在装不晓得还是真不知这规矩? 他犹豫地转过头,用手臂狠狠怼了一下程蝶馨,说道“去,和李大人说说话,自己说你叫什么名字。” 程蝶馨被狠狠一推,推到了李易安的面前,看着李易安那端坐名堂之上,好似一块温润的羊脂玉,温柔又内敛眉若远山,人面桃花。 可就是这样看着正派的男子和这些狗官一样同流合污,做尽龌龊事情,这让程蝶馨气不打一处来,她漂亮的眸子就那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若是这孩子不愿意同我说话,你不该如此咄咄逼人,你赏她些钱吧。” 李易安好听的声音率先响起,这话让张勋顿时有些慌张,李易安这话的意思是,赏她些钱财下去罢,这样貌美的女子她真的不为所动? 他又觉得不对,揣测这李易安估摸看不上这种性子烈的丫头,喜欢那种听话好摆弄的,也许也说不定喜欢那娈童。 于是他连忙道歉“李大人说的是,是是是,你先下去吧,我给大人将那孩子找来呢?那男孩也是个标志的,今年好像十五。” 说着就指向那戏台子上的一个小男孩,程蝶馨一眼就看出来这张勋什么意思了,她看着那还没到弱冠之年的男孩,她想到年陪伴自己长大的小东子去年的惨死。 今日过往的一切突然全部浮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想,这些狗官根本不拿她们当做人看,就算是猪,是狗,是骡子也好过她们。 她再也没能压住自己的怒火,将李易安手中的热茶夺了过来。 狠狠地泼到了李易安洁白如玉的脸庞上。 “你们这群狗官,都去死吧,草菅人命,欺男霸女,这到底是什么虎狼猎豹的国家?要吃尽我们百姓的血与肉啊,那孩子才十五岁,你们这帮狗娘养的,都不是人,呸” 程蝶馨知道,今日她来了这张府就不会囫囵个儿的出去,就算眼前这个男人不要自己,张勋也会把她送给别人,女子,在这个时代就像是个趁手的礼物,送来送去也没人觉得不妥。 若是自己注定要遭此命运,那还不如痛快地骂一顿他,解自己的心头愤恨,那就不算白死,反正她向来不惧怕死亡。 那水珠就这样如同透明珍珠般,点点滴滴挂在了李易安的被烫得发红的脸上,静止不动。 李易安明显有些愣住,不知是被这热水烫得,还是一生居高的总督大人从未听过这般粗鄙的市井粗话,而使得他呆愣住了。 而这时张勋吓得快要失声,他赶忙将程蝶馨狠狠地抓了过来作势就要扇她一巴掌,程蝶馨哪里甘愿白白吃了这亏,脚下一踢,张勋也险些摔倒。 眼看被程蝶馨躲开了,张勋气得嘴里嚷嚷着“下贱的小娼妇,你吃了熊心豹子的了?我要将你卖到妓院,你个不知好歹黑心肝的家伙,贱人,大人您别生气···” 还没等张勋话说完,李易安就边轻缓的拿出,那有些微脏的杜鹃帕子擦了擦脸边说着“张勋,你闭嘴。” 许是张勋这话太羞煞人了,李易安听不下去了。 而听到这话,张勋自然只得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但他依旧死死盯着程蝶馨,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吃下肚了。 李易安修长纤细的大手缓缓擦干净脸上的水渍,他的脸颊被烫得有些微红,但依旧气定神闲,如同一只高贵的白鹤“丫头,我不知晓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对我,如此愤恨,但你说的话倒是让我很难受,我何时化身狼与豺要吃掉那男孩了?” 程蝶馨冷哼一声“何时?你装什么?你可别和我说来张府做客的人不懂这些。 我今日不就是受你的‘光’才被请来这张府吗?我今日的命运无非就是两种,被他人夺去身子或是以死换取自由,今日张玉姐就为了自由宁死不屈,我黄泉路上还算有个伴了。 我告诉你,我今天不会委身任何人,我将死了,自然要痛痛快快骂你一顿,你这强盗狗官,奸淫货色,你还是京城的总督?这个国家···大清,没救了。” 程蝶馨后面故意越说越大声,几乎是用着撕心裂肺的喊叫着,她边说还边用手舞动挥洒着,仿佛疯癫了般,还是李易安站起欣长挺拔的身姿走了过来捂住了程蝶馨的嘴。 “不许乱说。” 程蝶馨瞪大眼睛,想要掰开李易安的手,但力量悬殊的二人根本不成对手,她根本掰不动李易安的手。 她被气得发狠,只得死死地咬了一口李易安的手掌。 血腥味顿时弥漫了出来,手掌心快要被程蝶馨咬掉块肉下来了,可李易安依旧不肯放手。 李易安坚毅又严厉的眼神看向了张勋“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勋的眼睛四处乱看不敢说话,只得磕磕绊绊地说些词不达意的话“大人,我我我···我真不晓得她在那胡咧咧什么,不就是请她来唱堂,又不是不付钱···” 听到这堆废话李易安终于面露了愠色“张勋,我想,若是你想借着你家这案件而掉脑袋,我不介意你在这瞎说。 别在这和我打哑谜,我平生最厌恶你这样,心口不一,谎话连篇的人,别等我没了耐心。” 张勋听到这话,顿时慌张起来,他虽不熟识这位李总督,但也听过不少他的事情,他可不爱开玩笑。 张勋只得急地闭上眼睛,咬紧牙关说着“这女子是我在明月戏班抢来的,我是真的想为您接风洗尘啊大人···那张玉和她是一个戏班子的,前些日子死了。 来我们张府做客的官员们,都会要几个戏子,李大人,这梅香拜把子的——都是奴几啊,使唤个奴婢,也没什么使不得···” “这般龌龊的事情你···那张玉的死和你是否有关系。” “小官不知啊。” 而这边被捂住嘴的程蝶馨不停呜呜地说着话,似在反驳张勋的话,李易安低头看了眼那气愤的少女,接着转过头对着张勋说。 “强抢民女,还涉嫌害死一条人命,看来你在这京城的官场里是个无法无天的啊,呵,倒是个‘权势滔天的父母官啊’,来人,把张勋押送地牢。”这嘲讽的话里带着严肃又威严,这让张勋吓破了胆子不停地摇头求饶。 而那随行的官吏侍卫很快就上了高台,行色匆匆又强硬地将张勋押走了,张勋急得不断嚷嚷着“大人啊,我错了,我···放了我啊。” 李易安此时那漂亮的粗眉拧在了一起,脸上的愠色明显,但他动作依旧温柔地放下了捂住程蝶馨而流血的手掌,语气平缓“我不知晓今日之事,还望海涵,我派人送姑娘回家,你放心此后张勋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 程蝶馨漆黑水润的双眸像只小鹿般浅浅望着李易安,良久她才张口用带些嘶哑的声音说道“他能就这样死吗?” 李易安看着眼前头发凌乱虚弱不堪的少女却说出这般狠戾的话一愣,但又随即笑着说道“恐怕不能,在京城大案中他作为现任家主,是关键性证人,他很有价值。 更何况他是醇亲王的人,就算我下了死令也会被醇亲王的人救下。不过他虽死不了,但少不了多些皮肉之苦。” 程蝶馨脸色冷淡没有情绪起伏,她有些失望的转身说道“我就知道。” 少女单薄凄凉的背影在这寒冷的月光照映之下显得更加孤独,李易安开了口“姑娘,以后少说些关于朝廷的话,祸从口出。” 这话让程蝶馨停下来脚步,她缓缓回头,凝视着李易安“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日子,我已经不怕死亡了,大清,将亡啊···” 看得出程蝶馨说的话是真的,她敢当着一个朝廷命官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她似乎,真的没什么好惧怕的了。 李易安看着少女那瘦弱的背影看了好久,因为她一直在回味着女孩的那话,他所誓死效忠的国家,为何百姓会如此不易,难道大清当真的要没救了吗? ······ 程蝶馨离开张府后匆匆忙忙的便跑回了明月戏班,可刚走进去,便发现孩子们都哭丧着脸。 “怎么了都?你姐姐我都完完整整回来了,你们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程蝶馨在其他孩子面前从来都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她年龄不过刚满十七岁,但却如同这帮比她小的孩珠子的母亲一样,为他们阻挡一切。 一个年龄最小的孩子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程蝶馨的大腿,难过地啜泣着。 程蝶馨不解“哭什么,哭丧一样,我这不好好的。” 小孩不说话,而站在一旁良久的小福子流下了眼泪,他张开口却说不出话,程蝶馨注意到了“小福子,这是出什么事了啊?” 小福子留下泪水“姐,干爹他···他倒下了。” 原本还气定神闲的程蝶馨立马拉下脸,匆忙地跑进屋内,当她看到梅兰生已经有些奄奄一息的倒在了病床上时,她突然走不动道了。 她不知为何她恐惧了,她不敢迈过去,她的眼中泪花模糊了前方的风景。 “姐,郎中说干爹吃药调理着,可就是不见好啊,我晌午看着不妥啊,就和顺子去找了一个教会的洋人医生,他说得给咱干爹做什么···手术,不然···命不久矣啊。”刚刚跟过来的小福子边连忙扶住了差点摔倒的程蝶馨,边在一旁说着。 听着这话,程蝶馨的眼睛瞪大紧紧抓住了小福子的肩膀“当真,那洋人说了,可以治好干爹?” 小福子看着眼前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女孩点了点头,但又叹息“姐,能治好,可我们没有钱啊,这明月戏班自大前年就没有钱,我们几个搜肠刮肚才凑了这些,我们也想救班主啊···” 说着小福子偷偷抹了把眼泪,看着程蝶馨。 程蝶馨看着小福子兜里的那几个碎银子,咬了咬牙“剩下还剩多少?我就算砸锅卖铁我也得把治病钱给凑齐。” “姐,还差一百两白银啊,这才不到五两啊,姐,干爹刚刚还能说话的时候说了,不希望你因为这药钱···” “你和干爹别管了,我不能,明明有机会却还要放弃我的家人的生命,若是我真那么做了,我就不是程蝶馨了。”还没等小福子说完话,程蝶馨就打断了他的话语。 小福子和程蝶馨生活多年,又怎么会不了解她的性格与为人处世,他只得含住热泪,像往昔一般,倒在程蝶馨的胸脯上痛哭一场“姐,你说这老天爷为什么偏偏挑我们,我们本身就很苦,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程蝶馨的心又怎么会不痛呢?她轻轻抚摸着小福子的脑袋,尽自己最大可能让自己不要哭出声,安慰着弟弟。 “好了,小福子,放开姐,姐要去给干爹筹钱。” “你去哪儿?” “我也不晓得。”话毕,程蝶馨就大步迈出了门。 小福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良久干涩又红肿的眼睛被寒风刺痛他才回过头。 第12章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深处 幽幽小涧泥,清霜与雪入梅衣。檐气慢吹棋,白雪凝其貌。 王语如披了一件月白色宽大的氅衣打着一把油纸伞出了门。 她前日将姐姐的尸首要了回来,夜晚就下葬了,虽不算风光,但也几乎用上了她的所有钱财。 几日的操劳让她今日她才得空,自上次同姐姐分离,王语如就再也没有机会和她讲话了,想到这,王语如的心不可控地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 “玉兰,等下你帮我去买点紫苏糕,我姐爱吃那个。” 玉兰看着落寞的王语如也跟着难受,小声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姨奶奶。” 玉兰迈着小碎步匆匆便去买了。 这稚雪将霁,积云松散,祭拜的必经之路就要通过这集市。 这集市可谓热闹非凡,小商贩吆喝着糖葫芦的叫卖声快要打城北就听到了,街上店肆林立,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有开车的,坐轿的,挑担的··· “大人,我们还是坐轿撵吧,这路上积雪多,地滑。”林峰在一旁担心地说着。 “不打紧,这京城的一切都变了,‘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啊’这京城的一切都终不似少年游啊,我自要好好逛一逛,在那逼仄的轿子里看得见什么?” 说到后面,李易安回味自己说的话,突然觉得自己的幼稚犹如少年时的心境,有些可笑,于是他浅笑了笑。 李易安走至一商贩处,看着那黄色纸灯笼上的字迹,出了神,他纤长白净的手指轻轻摩挲起那文字“众里寻他千百度。” 这文字让他想到了,当年在岳城老家时孔明佳节时,放的孔明灯,当时便是同自己的忘年挚友写的这段话,也不知道那个聪慧的孩童现在怎么样了。 如今时过境迁,当年的心境已然很难找回,他也不似从前的自己。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道少女恬静的声音在李易安的耳边响起。 李易安听到这句诗一愣,他有些惊喜地转过了头,他定睛一看过去,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身着一件月白蝶纹氅衣,明媚的东珠在耳边晃动,她梳着彩云髻,头上的发钗朴素却也难挡她的清丽。 王语如看见这个身形如鹤又书香清流的男人,也同样一愣。 眼前的男人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也不自觉地走了神,思索着,寻找着,眼前男人在记忆里的痕迹。 还是男人淡雅的声音传来,王语如才回神“在下,李易安,字童蒙,敢问是否曾经见过姑娘?姑娘好面熟啊。” “什么?安哥?是岳城西湖的李家,李易安?”王语如惊喜地大叫。 但李易安还是不解,疑惑地问出声“看来我们二人确实认识,不过不知姑娘···” 此时王语如没了刚刚的拘谨,活泼地笑了出声“你忘了我,岳城西口刘娘子家的王语如?亏得我还记得你啊,安哥。” 听到这话,李易安才恍然大悟,接着就是震惊“什么?你是语如?这些年变化太快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初见你还是那么小的小孩子。” 王语如此时正喜笑颜开,见到数年未见的故人朋友,自然惊喜的不得了“你也是啊,这一别多年,安哥成大官没?小时候你可曾说,当了大官得罩着我哈哈哈。” 她自小就知道安哥是个温柔好脾气的,小时候王语如就总是喜欢跟着李易安学习,羡慕欣赏他,小小的她总嚷嚷着李易安会成为一个清流高官。 所以自然也就口无遮拦地开起了玩笑。 李易安也是欣喜,自小就把王语如当自己亲妹子养,总教她学习,这孩子最爱学习律法,若不是个女子,当真能成为个不错的讼师。 “我的官不算大,但罩着你也算绰绰有余了。”李易安也微笑认真回答着。 “对了,嫣如怎么样啊?听说她前年嫁人了?”李易安已经浅笑着攀谈,这姐妹俩他多年未见了。 而听到嫣如姐的名字,王语如的笑容黯淡了,她的神色不好,低下头,良久才叹口气说道“姐姐去世了,我今日就是要去祭拜她。” 听到这话,李易安也淡了笑容,担心地看着王语如,急忙忙说道“语如,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王语如沉思了一会,抬眸看向李易安,又摇摇头“安哥,这事我不想说,姐姐的死,我们没人能够有办法逆转,我不想连累你,等我有一天真正为姐姐找回她所失去的,再同你讲,好吗?” 王语如原本想将这些完完整整告诉李易安,希望当官的他,祝自己一臂之力,但仔细思索,她不确定李易安的官位高低,那厅丞都无法抵抗的洋人教会,就算他的官位再高,也是在这大清,李易安又怎么不会被牵连? 王语如想,若是不仅不能为姐姐平冤,再折损掉其安哥的前途,那就得不偿失了,这也从不是王语如想要的。 她一定会亲手报仇,为姐姐翻案,她不怕死,即使最后可能会倾尽她所努力得到过的所有。 李易安皱着眉头,但他还是选择了尊重王语如的想法“好,语如,若是你需要帮助,我一定会倾尽所有的帮你。” 王语如感激地点点头。 “我同你一起去看望嫣如吧,我也好久没见她了,我去给她买些紫苏糕。” 看着玉兰手里那满满当当的紫苏糕,王语如勉强扯着微笑“安哥,我们直接走吧,我已经买完了。” 李易安看着那还冒着热气的紫苏糕点点头,原来这一切当真都不似少年游了,早已朱颜辞镜花辞树,李易安说不出此时的心境,只觉得喘不上气。 在这路上,王语如还深一句浅一句地同李易安说着话,虽然二人心情都带着些沉闷,但多年未见的忘年好友谈起话来也是喋喋不休。 直到一对路人的嬉笑交谈打断了王语如的思路。 那年轻的男子同身旁的好友说着“你说,那娘们是不是傻啊,她这么大人了,还想着卖出去自己,她该去的是桂香园,不是这卖孩子的地方,还要价五十两银子。” “哎,你也别这么说,估摸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这世道啊···”一旁的好友倒很心疼那个貌美的女子。 这话吸引了王语如的注意,但她想,这如今饿殍遍地,上层的贵族只想着自己的奢靡享乐,为了换取洋人的休战而疯狂压榨百姓,这些事情早已不算稀奇了。 她都快要麻木了。 可是当她看到那卖身的少女时,她又有了情绪。 因为她今天又一次遇到了老熟人,那是···? 王语如看着身穿一件破烂褂子的少女,她扎着两个麻花辫脸上也饿得凹陷,脏兮兮的模样不似曾经在戏台子上那个神采奕奕的她。 “蝶馨?你怎么在这?”王语如赶忙跑到程蝶馨面前扶起了她。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程蝶馨抬起有些睁不开的眼睛,缓缓逆着阳光看去,是语如。 “语如,你没去英国?”程蝶馨吃惊的看着好友。 王语如眼神躲闪“没有,没去成,你怎么在这啊?” 程蝶馨听到这话迟钝了一下,又因为羞愧快速地低下了头,缓了一会,接着又认命似的看向了王语如。 王语如看到自己只是同挚友一个月没见,怎么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见着程蝶馨不说话,王语如总觉得不妙。 “蝶馨,这究竟怎么了?你怎么在这···”王语如边说着边心疼地拾取程蝶馨脸上的垃圾,为她捋顺额头上纠缠的秀发。 陈蝶馨看到王语如那一瞬间,一直引以为傲的坚强彻底土崩瓦解,她死死抱住王语如,大声哭泣起来“语如···语如,干爹···啊啊。” 程蝶馨哭泣得连不成句,但心有灵犀的王语如懂了“梅班主出什么事了?” 程蝶馨抬起脑袋,红嫩的脸蛋上全是泪水。 而这时在一旁站着的李易安,拿出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程蝶馨,吓了程蝶馨一跳。 疑惑地看着这熟悉的‘狗官’又看了看王语如,脸上有些懵懂,像是个孩子一样,顿时止住哭泣。 王语如也注意到了程蝶馨的表情变化,啼笑皆非的她在内心也在感慨,这天爷也是会算计的,她好不容易出趟门,两个相互素未蒙面的好友就同时出现,还在很是尬尴的局面。 “安哥,这是程蝶馨,还有这是玉兰。”王语如率先开口,打算介绍起来。 玉兰一惊,她作为下人一直是没有存在感的,也不配被主人家提起名字的。 可王语如这般,根本没拿她当下人,而是平等的一个朋友,这人玉兰受宠若惊之余还有些感动。 刚要向程蝶馨介绍李易安和玉兰,没成想,程蝶馨先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先是冲玉兰轻轻笑了一下。 立马冲着李易安说着“我认识这狗官,我前些天见过他。” 这声狗官倒是王语如没想到的,让本来还心情有些复杂的王语如,没忍住笑了出声“哈哈哈狗官?安哥,你是做了什么,让蝶馨这般骂你?” 李易安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前些日子,我和程姑娘有些误会,但我确实不是什么豺狼官员,程姑娘。” 王语如搭话“是啊,安哥是正人君子,他是我小时候的朋友,我们曾经都在岳城住,他就是我曾同你说过的那个邻家哥哥,还记得吗?” 程蝶馨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王语如接过李易安手里的帕子,轻轻的为程蝶馨擦起眼泪来。 看到程蝶馨没了刚刚的仇意,李易安才整理了一下衣袖,作个辑“姑娘,往事不可追,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李易安。” 那副正经又严肃的模样让程蝶馨破涕为笑。 但又觉得刚刚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哭有些丢人,程蝶馨傲娇的别过脑袋,过了一会,看还没有起身的李易安,便转过头看他说着“你好,我是程蝶馨。” 这下两人化干戈为玉帛,王语如倒是长舒一口气,想到了正事“蝶馨,你这到底什么怎么了?” 程蝶馨被这话拉回神“语如,干爹得病了,那洋人大夫说需要五十两做手术,我没有钱···” “可你,也不能出此下计啊。”王语如心疼的望着她。 “语如,我不能看着干爹死啊。” 王语如看着程蝶馨落魄可怜的模样,想到了曾经自己母亲即将死亡时,她和姐姐都恨不得卖了自己给额娘换药,可没过几天额娘就去世了,她们姐妹两个出门乞讨,错过了和额娘的最后一面。 她和眼前的程蝶馨又何其相似啊,只不过现在的程蝶馨还有一线生机。 王语如放下手,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希望能找到些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搜肠刮肚一圈都没有。 玉兰看到此情此景也被打动,于是在自己身上尽力搜刮,拽下个镯子。 “语如,玉兰,你们也没什么钱,别···”程蝶馨按住了王语如的手,多年的好友又怎会不晓得王语如此刻要干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王语如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挣脱开程蝶馨的手,将自己耳垂上那对名贵的东珠耳环拿了下来。 那东珠如同天上的夜明星一样闪亮,周遭还用绿色宝石和金色镶嵌着,这是福晋送给她的那对耳环,这王府里的东西自然不会便宜。 “你去把它当了,也不知道它能值多少钱,不过大概也不便宜。” 程蝶馨看着手里沉甸甸的耳环“语如,你这···哪弄的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 王语如将东西狠狠塞回程蝶馨手中又被程蝶馨强硬的戴回她的耳朵。 “语如,我不是矫情,可我知道,你的生活比我更不易,我不能这样,我自有我的命运,我就算将自己当作肉块,给卖了,也不能连累别人。” 可还没等王语如再辩驳什么,李易安先张嘴说话了。 “程姑娘,我们衙门缺个丫鬟端茶倒水那种,若是你来,你能接着本单位名义打下欠条,不过这代价是,你要无偿为衙门做工二十年,你可同意?” 程蝶馨听了这话,立马转过了头,眼含泪水死死盯着他,跪下了“谢谢大人大恩大德。” 这吓坏了李易安,他连忙将程蝶馨扶起“我们是平等利益关系,你为我做工,我给提前预支薪水,你不必如此。” 话虽这样说,但那像是压在程蝶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此时终于轰然倒地了,干爹的命能得救,让她做些什么也不足为惜了。 王语如看着倔强的程蝶馨,也没多说什么,她是了解程蝶馨的,她侠肝义胆,知恩图报,即使自己吃亏也不愿意欠他人什么,不似男子却胜似男子。 这种性格,倔强又永远充满希望,她真是不知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处世是好还是坏? 第13章 三姨太的拉拢 李易安在程蝶馨起身后,将急忙地将袋子里的白银全给了程蝶馨。 “蝶馨,你快洗洗脸回去吧,改日我们再聚,先去拿钱救你干爹要紧。”王语如轻轻拍着程蝶馨的肩膀说着。 程蝶馨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看自己身前的三人,她沉了口气,严肃地说着“今日,你们三个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谢,我不太会说漂亮话,总之各位若是用得上我程蝶馨的地方,在所不辞。” “蝶馨,我们是朋友啊,我们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蝶馨,没事的,病情可耽误不起啊,快去罢。” 程蝶馨听着王语如说的‘朋友’二字,她看了看身边的玉兰和李易安,不知为何让她感到心窝像是吹入沁人晚风的山谷,呼啦啦作响。 程蝶馨也不再矫情,简短告别后,就拖着那件破烂的褂子迎着寒风,匆匆忙忙地跑远了。 看着渐渐模糊的身影,留在原地的三人也准备继续前往祭拜的旅途。 深冬的寒意还在扩散,今日的天也有些阴沉,不知这路上哪头搭起了戏台子,咿咿呀呀地唱着,街道依旧热闹着,吆喝的,叫卖的。 不过不知为何此时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不像一开始那般放松了。 这路上,李易安望着面前这个坚强又矮小的女孩,沉思了良久,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语如,你现在可是也嫁了人家?” 这话让本在前面走的女孩有了些不知所措,差点踩空,还是玉兰眼疾手快抓住了她。 王语如很快反应过来,正了正身,转过头,冲着李易安心虚的笑了“怎么突然说些这个?我没有啊···” 少女不坦然的模样,自然是让一直对簿公堂的李易安瞧出端倪“语如,你不用诓骗我,你又不是不认识我。” 李易安如同兄长般严肃的话语让王语如心一惊,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又开口说话,半带着些嘲讽的语气说道“李大官儿,就知道什么也逃不了你的法眼,不过我真想知道,你是会读心之术吗?你是从何知晓?” 李易安笑了笑“你那东珠耳环啊,东珠向来是贡品,只有宫中嫔妃或是诰命贵女才有,就算是洋货来的,这般品质的,也不是咱们普通老百姓买得起的。” 王语如听了这话下意识的摸了摸耳垂的东珠耳环,她一个乡下丫头自是不知这些,她知这东西值钱,只因这是王府福晋送的,但她却不知道这是东珠,也不知这般价值连城。 “所以,你到底嫁了谁?为何连我都不能说,多年未见,语如你和我也生疏了吗···” 王语如连忙摆手,急着解释道“不不不,安哥是我的忘年挚友,也像是我的兄长与师长,若没有你,语如今天只是个乡野村妇,大字不识的,和谁生疏也不该和你···” “语如,若不是那人家是个地痞流氓,欺负你,你怕丢人才不好叫我得知?” 此时李易安已经有了些紧张了,玉兰在一旁听着,也跟着王语如着急。 良久,王语如才彻底放弃了挣扎,缓缓说着“好吧,安哥,我根本没有正经的嫁了人家,我现在在襄亲王府里做妾,玉兰也不是和我一起的未出阁的密友,她是王府的人。” 李易安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这是怎么一回事?” 见李易安那副着急的样子,王语如便将姑父将她坑蒙拐骗卖到王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除了将姐姐的死因,其他在王府里和她生活上发生的变故也同他讲了。 听了这话,李易安一向沉稳的性格突然起了暴怒的迹象“这是何其狠心的姑父啊,还有那王府也是仗势欺人,语如不然我买通些关系,将你···” “安哥,没事的,我如今有我的盘算,我认定了我要在这府内,他家嫡长子请了个英国法律博士来给我们讲课,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这机会,我不想放弃我的出路啊。” 王语如这话说得也对,让李易安沉思了好一会,他虽不忍心看着她要被困入王府。 可他自然也知道王语如的志向,她自小就对清朝律例感兴趣,还总是时常就问他,为何女人不能当讼师,而当时弱冠之年的李易安搜肠刮肚却找不出一句话来应答。 后来的他,入朝为官,曾同李大人去过美利坚合众国,而那里的女人便可以从事大清万万不可的职业,这也就包括律师也即是大清的讼师。 李易安沉默了良久,认真地看着王语如说“语如,我的府邸方位刚刚同你讲了,若是在王府有苦难就来找我,千万别独自受苦,听到没?” 王语如明媚的双眸如繁星闪耀,自从姐姐去世她已经很少有这样开心的笑容了“知道了,安哥。” 两人缓步前行也总算到了这棺椁埋葬之处,王语如带了许多吃食和美酒,玉兰接着又拿出香炉为其上香。 这些日子快哭尽了她的泪水,此时王语如已经哭不出来了,她跪在地上缓缓摸着那冰冷的木碑,狂风吹卷着王语如的秀发,同时也将李易安那玄黑色的朝服吹得哗哗作响。 李易安也缓缓蹲下身,前些年还在自己家前活泼嬉闹又形影不离的两个姊妹,如今剩下王语如了,另一个则只能变成刻在木头上的寥寥几笔,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来过的痕迹。 李易安此情此景也终是没忍住,眼角有了些晶莹,他轻轻擦拭了眼角里堆积的泪水。 见到李易安有了泪痕却没有了帕子擦拭,王语如将她的那借给了李易安,用开玩笑的语气转移李易安的注意“李大官儿,莫要哭鼻子啊,这样怎么登堂断案啊?” 李易安浅浅笑了“说起这个,过些日子那京城张家之案就要重新审理了,朝廷似乎很重视这案件,我不能总出来寻你,若是有事你就主动寻我。” 王语如的注意力都停留在李易安前面的话“什么?那京城张家的案件?” 即使多年前在岳城那穷乡僻壤的地方,王语如也听过这案,有的戏文还就此事编了一段戏,讲的是那胡家之妻与侄子通奸害死三条人命的。 而杀害三人的就是那恼羞成怒的胡氏的丈夫,也即张家如今这个新的家主,可他入狱后不久就无罪释放了,反而那讼师刘亘儒因为写诉案而被流放,刘亘儒儿子侄子都是讼师,他们二人进京控告。 这事情闹得热火朝天,王语如当初接着好奇,还曾在场边蹭了场戏看。 如今这事情竟然又有了新的变化,这一下子激起王语如内心深处的探案之心。 “安哥,何时?何时再审案啊?” 李易安又怎会看不出王语如的想法,他顿了顿,沉思了一会“一周之后,那张勋被释后便会着手调查,若是你能安全无事从那王府里偷溜出来,我给你换上一件婢女的衣服,你随着我。” 王语如笑了笑“知我莫若安哥啊。” 李易安轻笑一声“你那些小心思又有何不知。” 二人祭拜完就打道回府了,李易安先送了王语如回府,临行前王语如还在嘱咐“安哥,你千万别将此事告诉蝶馨,她一直以为我那段时间去英国了,他并不知晓我被姑父强卖进去,若是晓得真相,她定要去闹起来,襄王府可非善类啊,我担心蝶馨···” 李易安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道,你安心就好,我能替你办得妥当的都会办好。” 王语如也回应给他微笑,李易安也将自己的名帖给了王语如和玉兰一人一份,告别后,便甩甩衣袖走了。 回到屋内时已经是晌午了,走了不少路的王语如和玉兰此时累得直接倒在床上。 两人累得躺在这木床上就要昏昏睡熟。 可没过一会,门外一阵敲门声,看来,一位不速之客来了。 那门外传来的是三姨太的贴身丫鬟春梨的声音,春梨站在门外堆满笑容,笑意盈盈地喊着“五姨奶奶,我们家太太想请您去她那里吃一顿酒,可否赏脸啊?” 屋内的王语如忙坐起身,和玉兰暗中对着眼色,小声说着“三姨太?她找我作甚?我和她关系素来寡淡啊。” 玉兰摇摇头“不知,这三姨太太大多时候都是在院子里照看孩子,她并不像是四姨太太和二姨太太一般,她素来不喜争斗,她找你,估摸不该是找你茬啊。” 王语如也不知这是否是个鸿门宴,她犹豫万分,她向来对这深门宅院里的事情都不通晓,也不喜欢争奇斗艳你死我活,她也实在想不出。 “若不然你称病,告诉她改日去?” 王语如觉得可以,刚要开口,那边等了半天的春梨也开了口“五姨太太,临走前三姨太和我说,您今个儿那套月白氅子不错啊,希望改日找你要面料,是去的那城西吗” 这话彻底熄灭了王语如要称病的想法,今日她不曾迈出院子,只是从侧门出去,宋明蓝怎么会得知她今日穿白色氅衣,而那城西也是她祭拜的目的地。 这赤裸裸的暗示!看来她偷偷出府邸这事情被宋明蓝得知得一清二楚,这般话来不过是在威胁王语如。 王语如此刻痛恨极了,她真是厌恶这大宅门里钩心斗角,偏她是个没心眼的,总能被威胁,先是富察华萱接着是纳兰惠新今天又是这宋明蓝。 玉兰看着王语如受难的样子也有些气恼,冲着门外大喊“难道不去,这三奶奶还要将人绑了去,说这话来给谁听?” 谁知那春梨讥讽道“玉兰倒是个护主的,忠心啊,可若是不小心害惨了自己的主人家,没了依靠,那再像一只忠心的京巴狗,最后也是落得个被他人煮熟吃了的下场。” 王语如听了这话彻底坐不住了,她迈着大步狠狠推开木雕门,开门的过堂风吹得春梨一惊。 “不用在这唇枪舌战来糟践我的人,走吧,听不得这里有狗嗷嗷叫,聒噪!” 这话惹得那春梨气的直凝眉,但又不敢说些什么。 玉兰跟着也解了气,忙跟着王语如去了。 这三姨太的院子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那几根竹竿上还爬满了藤,它们能在这寒风中活下来也算是不易。 这一路上王语如一直在想,这素来不交好的三姨太太突然找她是为何? 进了屋,那三姨太长的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此刻像是一只精明的狐狸正在那笑意盈盈地迎着她。 王语如不觉得亲切,反而见识过一次大宅门的路数后觉得这笑容是极其瘆人的。 王语如便这样心惊胆战地被她请入了座。 三姨太先是给王语如斟了一杯酒,王语如不会喝酒,便连忙拒绝,但那三姨太在端酒的时候神色带着打量,细长的眼睛也左转右转,很明显这不是真的想要王语如喝酒。 果然,没过一会,宋明蓝就自顾地开了口“语如啊,你我在这家后院都是汉人,自打清军入关以来,咱们汉人都变了,咱们必须的团结啊···” 王语如不晓得为什么宋明蓝扯上了这政事上面,但接下来王语如就懂了。 “这你我也该在这深宅里有个照应可不是最好的?” 看来是想要拉帮结派,可她一个根本没得到过王爷恩宠又没有孩子傍身的一个乡下丫头,她怎么突然成了块香饽饽了? 见王语如不说话,宋明蓝接着说“我瞧见你啊,就打从内心地觉得亲切,我们巧姐儿也是,那日见过你后,都说着王姨娘花容月貌。” 王语如讪笑着终于忍不住了“不知三奶奶你是否有事与我说啊?语如实在不懂您今天这些所作所为啊。” 宋明蓝听了这话,精明的眼睛一打转,又咧着粉唇笑着“哎呦,瞧瞧妹妹你,是个性子急的。 那今日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你的事情我都调查过了,虽不知你和我家那府邸的嫡长子仪哥儿有什么关系,能要得那去学堂念书的机会,但我知晓你是个有本领的。” “所以,不妨你也帮帮巧姐儿?若是能将她送入学堂,我定要好好酬谢妹妹的啊。” 王语如惊诧“这···我又哪有那么大的话事权?这事你去找载仪或者嫡福晋啊。” 谁知听了这话,宋明蓝冷冷地哼了一声“若是有用还找你来作甚?那载仪是个黑心肝的,让一个小妾去上学却不允许我们巧姐儿一个大家闺秀去读那些。” 第14章 伯纳德的讲堂 王语如此时才彻底明白了今日宋明蓝的真正目的。 她自己都是求了千遍万遍,保证这个,保证那个,载仪才松口,她又该给巧姐儿找什么理由让本就拒绝的载仪答应? 更何况她和巧姐儿非亲非故,这般替她说话,载仪是个心思重的,免不了被载仪怀疑自己和三姨太这边通了气,搞不好自己的学堂名额也会被搞没。 所以她只能依旧耐心地说着“姨太太,抱歉这事我真的帮不了你,你还是去找更靠谱的人吧,我是个初出茅庐的,哪里有能力敢去找载仪去给巧姐弄去。” 谁知听了这话,宋明蓝狠狠地瞪了王语如一眼,咬着牙问道“你是没能力帮我还是不打算帮我?” 王语如语塞,她若是有能力帮助这个女孩,当然二话不说就去做,可她的确没有那本事,若是有那能力她早就离了府,用得着这般受他人的要挟吗? 王语如还在思索,宋明蓝看着王语如的神态,猜测了个大概,觉得自己了然了。 宋明蓝将袖子一甩,站起了身,在一旁冷冷的说着“哼,你别后悔就行,慢走不送。” 王语如还想说些什么,可那宋明蓝的态度坚决,脸上也凶神恶煞,让王语如也没敢多说。 就这样王语如就这样被撵出了宋明蓝的院子。 而此时院子内,宋明蓝气得将桌上的饭菜全都掀翻了。 巧姐儿听到声响忙出来看,安抚着母亲“母亲,她不肯帮吗?” 宋明蓝气得不语,缓了好一会,才从怔怔盯着一处中回过神,转身对巧姐儿说“巧姐儿,你放心,娘一定得让你学着些什么,至于那贱人,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话毕,宋明蓝冷冷的哼了一声,才调整好自己的气息稳住刚刚暴怒的心神。 ······ 第二日是个不可多得的艳阳天,华堂红袖依清寒,东风呼呼作响地吹拂着,今日便是王语如入学堂的日子。 她早早就来到了那教书的青华院,那处金顶石壁,绘着各种各样的鸟类图案,色彩斑斓又生机勃勃。 走进去,纱幔低垂,包裹着一小块天地,那是给内阁女士用的,而这学堂之上,只有王语如一人,所以这自然也就是属于她的位置。 她缓缓坐在这纱幔之后,那朦朦胧胧的氛围被暖阳照得刚好,她看向面前这极尽奢侈,精雕细琢的书桌,感觉有种不切实际的幸福感。 这时,一声吵闹地打断了王语如的注意。 模糊中见着一少年穿着一身华丽锦袍,淡蓝色马甲袄衣,脚步轻快,挂着不羁又春风得意的笑容,他清朗的声音传来“哟,这怎么还有个帘子啊,这里面坐的是谁?” “二少爷,这是五姨奶奶。”一位奴仆小声提醒着。 听到这话,载玄本来就不羁的笑容更甚带着玩味“哟呵,这年头,小妾都来读书了?来来来,掀开帘子,让我瞧上一瞧,谁能给我大哥迷的鬼迷心窍给整到学堂来了。” 他口无遮拦的话和粗鲁又放肆的举动,这般没有礼节让王语如感到了不尊重。 玉兰将王语如的窘态看在眼里,她眼睛一瞪,走上前去,空隙之间,她站到了载玄的面前。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人,载玄吓了一跳,没了刚刚那半分浪荡模样,直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哪里冒出个鬼丫头。” 但定睛看过去,见到面前的小丫鬟,穿着一身淡绿色的长裙,袖口的玉兰花和她本人一样,干净洁白,她因为刚刚的跳动而微微散落的发丝随风飘扬。 原本还笑嘻嘻的载玄顿时有些呆愣,说不出半句话来,纯情又害羞的模样可和刚刚般若两人。 “请二少爷宽慰,我们姨娘是第一次来上课,年纪也小,此时紧张极了,也不便见人,请您多担待了。” 少女温柔却有力的声音传来,才打断了载玄的目光。 载玄听了这话,有些不知所措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望着远去的身影,王语如将玉兰拉了回来,笑嘻嘻地拥着玉兰,小声说着“真不知,没你我可怎么办。” 玉兰害羞别过了头,但她也是满脸笑意。 没过一会,学堂的左右都来了人,她也看到了载仪,没想到载仪这样的清朝保皇党也要学习外国人的知识。 载仪手里拿着他常握着的那串念珠,他转过头,看向了隔着纱幔处,王语如有些心惊肉跳,也不知道载仪这是什么意思,她猜测是,叮嘱她不要辜负他的栽培,好好学习? 她拨开白纱,露出半个脑袋,冲着载仪感恩一笑,并用口型说着‘我会好好学习的。’ 载仪看到了,他深色的眸子沉了沉,用口型回复她‘笨’ 王语如没太明白,刚要继续用口型传达,就被打断了。 因为此时,他们的讲师——伯纳德先生已经来了。 伯纳德穿了一身黑色意大利西装,脚上踩着一双棕黑色的切尔西靴,他胸口前有着一个闪耀的十字架项链,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伯纳德不似其他洋人,他美却谦卑,他身上带着血色饱满的少年感但却也成熟优雅,他头发如同秋收时节金黄色的小麦,在他英挺又蕴秀的脸上是那样像是希腊神话中的牧羊男孩,仿佛将要带你走向奶和蜜的应许之地。 “为什么会挂一个帷幕?我不能见我的学生吗?”伯纳德用中文疑惑地问着。 一旁的奴仆是个聪明的,替主人家回答着“大人,这是我们家的内眷,不便示人。” 可伯纳德依旧坚持“不,我不懂,在我们的文化里,师长面前,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为什么偏要在女人面前放上个白布,管它叫什么···遮羞布?” 这话让这奴仆说不出话,只得拖着长音一直‘额···’ 载仪听这话回头看了看王语如,又看了看伯纳德,良久,他又一次为王语如妥协,他冲那奴仆点点头。 伯纳德迈着修长的腿,几步就走上前去,将那帷幔纱帘扯下来。 白色的帷幔如同月光一般缓缓地堆积散落在地上,帘后的少女模样也清晰地展现在伯纳德的面前。 王语如今日穿了一身蓝色彩蝶牡丹纱袖氅衣和一件月白色凤尾裙,她依旧梳着二人初遇那天的发髻,步摇因纱幔掀起而吹拂的风而随之浮动,一如伯纳德见到王语如的心。 “太太,是你啊。”伯纳德有些惊喜,但他依旧保持风度镇定地说着。 王语如见到伯纳德这模样有些好笑“是我,我早就知道我的师长是你,这帘子倒是弄得人很闷,谢谢你。” 伯纳德的十字架子项链此时因为他的俯身,而在他的胸前来回晃动,还带着阳光的闪耀,照耀在王语如漂亮的瞳孔上,她此时的瞳孔上泛着琥珀色的光,如同一颗蜜糖。 伯纳德冲她绅士一笑,转过身,走到了前面来开始了他的讲课。 王语如也听过岳城那些老学究讲课,他们会端起严肃的态度,用着严格的语气来教导,满口之乎者也,可这个洋人却不同,他随意地站在那里,说话也没有吹胡子瞪眼睛。 他只是淡淡地说着“大家好,我叫伯纳德·亨利,我会是大家的讲师,可以叫我伯纳德或是亨利老师。” 他作为传教士来工作,自然会谈及到他们的宗教,即使这是在大清朝最高贵的亲王等级的襄王府里。 王语如听那满口上帝又祷告的话,听得并不认真,她向来不信神仙,她只相信她自己。 可伯纳德这人,对于政治上,却从不随波逐流,他不跟着大众所说的而走,他没有像那些士绅和高官讨论着,到底是变制度还是变器物,或是那西洋人的东西,到底是否有用。 他说的话,是那种有些洋人根本不敢在清朝皇室面前说的话,他敢说的这些的话,印证了王语如想的,她想,那也许这就是载仪请他来任教的道理吧。 “其实,我本来是在英国学习法学的,所以有关律法的知识我是最了解的,我想在大清的问题根源之一也许就在于民心,当初八国联军进军北京城时,面对掠夺的敌人,紫禁城附近的百姓却夹道欢迎他们攻破···” 这话还没等说完,就被载玄狠狠的拍桌子声打断。 那桌子被拍得‘啪啪啪’直响,这让伯纳德不得不暂停讲课的话语,湖蓝色的眸子平静地看过去,他没有生气,反而优雅地笑了笑。 “大哥,这洋人胡乱说些什么?他也能在这指挥我们做什么?他能教出些什么东西?我看不如快快趁早将他撵了去,省得在这满口胡言乱语。” 很明显,伯纳德刚刚那话让载玄感到被冒犯,不过这也能理解,作为皇室贵族子弟,天生自认为高人一等,又怎么会承认这些事实,来打自己的脸? 王语如见着这剑拔弩张的局面,没忍住轻笑出声。 在这寂静的屋内,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载玄那个好耳朵的听见了,他转过身嚷嚷着“你笑什么?这哪里好笑吗?” 王语如沉了沉目光,她看向了载仪。 载仪看出了王语如的意思,他点了点头,示意王语如说下去。 王语如转过头,说道“如果尖锐的批评完全消失,温和的批评将会变得刺耳,如果温和的批评也不被允许,沉默将被认为居心叵测, 如果沉默也不够允许,赞扬的不够卖力将是一种罪行。如果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那么,唯一存在的那个声音就是——谎言。” 这话是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所说过的话,现下来回应载玄那不堪一击又死不悔改的态度再合适不过。 而这句看似无关却又有关的回应,无论是,知不知晓这句话的,屋内的几人都齐刷刷看向王语如,有些吃惊和惭愧,不敢相信一个后宅妾室能有这见识说出这话。 伯纳德看少女粉嫩的唇一张一合说出了他的心声,他先是有些惊讶,但又接着浅浅笑赞许的着看向王语如。 融蚀焦灼过了的冬,喘着春日的月残花缺,这一上午的讲堂时光早已经匆匆而过了,现下的这屋内的阳光也有了偏移,正好斜映在屋内。 尘埃缓缓漂浮着,没人敢再说话,而一直不语的载仪,此时也终于开了口。 “载玄,你该知道我请亨利先生来的目的,我们旗人子弟不是吃喝玩乐,乐不思蜀的废物,若是听不得这些,你就以后不用再来了。” 载玄这下被怼的不敢吱声“哥···” 载仪喝了口手里的的茶,缓了口气“和亨利老师道歉。” 载玄看着一脸严肃的兄长,委屈的转过了身“抱歉,伯纳德先生。” 伯纳德摇摇头“我并没有生气,大家要是有不同的意见可以反驳我,在我们的课堂上学生是可以提出不同意见的。” 屋内无人再持异样的态度,伯纳德迈着西服裤子包裹的打长途又缓缓走到了前方。 见座上的人都老实了,伯纳德才继续讲下去。 “归根到底,不得民心,大概源于中国维持社会平衡团结民心的律法出了问题,这种数千年从未间断的传统法制,运作方式是内卷化的,所有人都在无处不在的枷锁之中不能自拔,一个国家,若是民众都是愚昧无知,痛恨统治者,那么这个国家将很难维持下去。” “中国的律法是,人治大于法治,处理案件是情理而非法律,而这种压迫自然不会得到民心。” 伯纳德这话一针见血,他也知道这府邸里的主人襄亲王就是如今清朝的制宪首脑,但他不曾惧怕和畏惧这些,依旧我行我素的说着。 “制宪不是一时的狂热,若是没有改变和颠覆的决心,那么所有的一切将会毫无意义。” 等到伯纳德彻底说完,整个屋内都安静了,大家都不太敢说话,还是载仪开了口才打破这平静。 “英国人喜欢夸耀自己的冷静,认为自己不会像中国人那种陷入无缘无故的狂热,可我记得笛福曾经说过,在他那个时代,千万名勇敢的英国年轻人,准备为了天主教而奋斗到死,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天主教是一个人还是一匹马。” 这话一说,伯纳德浅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是这样,无论是中方还是西方不能一概而论,来去评价谁是最好谁是最坏。” 接着伯纳德又话锋一转“载仪,你真像英国人眼里的中国的政治家,中国的政治家尊崇谨慎,维持中庸,却关键时刻总能给你致命一击。” 第15章 谋划 “那么谢谢亨利先生对我的赞许。” 说这话时,两个丰神卓越的男子的眼神变得犀利,二人谁也不服气的模样让人觉得针尖对麦芒,也难怪,二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是独一无二又异常优秀,自然很难轻易服气。 又过了一刻钟,顺才偷偷从后门摸了进来,在载仪耳边蛐蛐几句话就走了。 这让载仪的目光有些停滞,他缓了一会,看着那西洋钟表上的时间,他缓缓站起身,笑着说“亨利先生,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明日再上。” 伯纳德自然无可厚非,点点头,示意大家可以下课了。 此时琥珀橙色的晚霞一点一点地扩散向半个天空,漾满了那属于残阳最后一刻的惊心动魄。 放课后,载仪就迈着大步匆匆的走了,只剩下王语如,玉兰,载玄还有伯纳德。 载玄不知要做什么,他故意拖慢脚步,走到收拾笔墨纸砚的玉兰面前“小丫头,你叫什么?” 玉兰抬头就看到了载玄那副纨绔子弟放荡不羁的样子,她自小不太接触男子,所以心里还是有些打怵的,但作为一个下人,她也不得不回答“婢女名叫玉兰。” 载玄看了看面前的少女,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用手抓了抓他的头发,过了一会终于憋出一句“知道了。” 说完,他就红着脸拽着自己的贴身老奴匆匆走了。 玉兰见着他这副莫名其妙的模样只觉得奇怪,心里编排一句便继续收拾。 而这边,同样的,伯纳德在收拾自己的公文包。 “先生,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王语如不知何时走到了伯纳德面前,向伯纳德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伯纳德听到女孩的声音,暂停了手里的话,湖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盯着王语如“有什么事吗?” “先生,我也像你一样学习律法,我听说你们那里女人也能成为律师,这事是真的吗?” 这话让伯纳德有些惊讶,她虽不太了解中国的具体风俗,可他也知道在中国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个小妾想着当律师,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而且在中国的女人大部分只是关心那么几件事,自己同丈夫的关系是否和谐,自己的男人是否爱自己,自己的子孙是否健康,自己的容颜与衣着是否能在这些女人中是最貌美的。 至于其余的事情,男人可留给她们思考的东西少之又少。 伯纳德不是迂腐的英国绅士,所以对于她能有这样不凡又卓远的想法,这属实让他吃惊但也并不觉得自己该反对。 更何况,在课上时他就发现这个女孩也绝不是平凡的那些深宅内院的普通妇女,她对很多远在千里的欧洲的知识了解不少。 这女孩和他以往所认识的那些封建之下的中国女人完全不同,他不免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是这样,夫人,我建议,你真的很喜欢律法,可以选择留学,毕业后在国外从事这项工作,我想那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伯纳德说得认真。 可王语如却有些迟疑,她说道“若是学成归国,我也可以在中国当律师。” “可你也知道,你们中国自古就没有女律师不是吗?” 王语如不以为意,她固执地说着“那为什么我不能将会是那第一个?我希望,为像我姐姐那样的女孩去呼吁平等的权利,若是我成功,那么我去国外所学的,将会惠及很多和她一样的女孩。” 伯纳德看着满脸斗志的女孩,他的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那么你相信你会成功吗?” 少女听了这话,紧紧盯着伯纳德,语气坚定“我会。” 伯纳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女孩,她笃定的样子简直像是在宣读《圣经》的金科玉律。 已经是红日西沉时分,天边绯红色的夕阳的照耀在男人随着秋风飞扬的碎发,阴影之下,深邃的眼窝让人看不真切他那双动人的蓝色眼眸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高挺的鼻梁被阳光打透,犹如希腊神话里俊美的恩底弥翁,就算面对如此瑰丽缤纷的红霞,他也毫不逊色。 “那么夫人,祝你好运。” 还是晚风冰冷的寒风吹拂才让此时的王语如回过神,她笑着对伯纳德点点头。 ····· 黄昏时的乾清门壮丽,恢宏,威严却冷寂,一双红底绿蕊突兀出来的琉璃影碧,成八字开合,左右各一,阶下一对雌雄金狮金光耀目。 在门前的陛下,身着黄马褂的大内侍卫,贴影壁分成左右两列,各个挺胸站立,握刀排列,目不斜视。 而前方一乘银顶蓝呢轿,直走神武门前三牌楼西处,开始只见得一个身着玄黑金丝锦缎朝服的人,借着神武门前几柱走马灯花,小轿里走出的是爱新觉罗·载仪。 这已经快是紫禁城门禁时分了,他便就这样匆匆进了宫。 走至慈宁宫内,载仪利落地向着行着礼,隆裕太后点了点头“载仪啊,八旗子弟里属你最精明能干,本宫最喜爱的便是你这孩子。” 说这话时,这隆裕太后笑得只留于表面,那笑容甚至未达眼底,载仪虽是个精明的但也最厌恶虚伪的周旋,对于他厌恶的人,甚至不愿意同他多费一句话。 “不知太后如此匆忙,唤我前来。是何事啊?” “无事,本宫听说你前些日子和载沣去吃酒了?怎么样,那洋街如何啊?” 载仪听出了端倪,他嗤笑一声“皇太后您若是真想要问这些,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地唤我来?您直说吧。” 隆裕太后被这样下脸面,依旧不恼她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载仪,你可知京城张家的案件?这事情牵扯巨大,前朝还有那洋人都涉及在内,而那载沣也只是叫了个前朝多少年的破烂状元来审理此事,这事非同凡小啊···” 载仪拨弄着手里的念珠缓缓问道“那太后的意思是?” “那载沣只不过一亲王,本宫是当今皇太后,他可唤人去办案,那本宫为何不可啊?若是我派你去呢?本宫知道,你和那些大臣不一样,你是真希望大清能好的···” 隆裕太后说到后面还在微微叹息,尽力打着感情牌。 谁知,载仪听了这话笑了笑“满洲自得了天下,自个儿便开始钩心斗角,胜出的麟角便要将其他‘干扰’排挤下去,在宗亲里早动刀戮亲,叫嚷着‘杀得了猛虎,还不杀几个家贼?’这般,满洲都像太后和亲王这般,当真是传统啊。” 这话说得隆裕太后脸青一阵白一阵,她终于有了怒意“若是你不想要接这个案子那便不接,说这些话,你是故意激怒本宫?” 载仪摇摇头,神色不定地说着“臣不敢啊,臣自然愿意接下这桩案件,太后放心。” 听到这话,隆裕太后本来还死死扣着桌子的指甲终于放松下来,她故作淡定地点点头。 于是全然没注意到,载仪起身时那刀锋般利落冷峻的面庞上那阴险又毒辣的神情。 载仪走后,跟随隆裕太后多年的贴身内官瞧不出这场简短对话的所以然来,问着“太后,您这是何意啊?这案件是大案,要是交给他,万一因此得了民众和洋人支持,那对我们也不好啊。” “呵,他能办好?你懂什么?这事本身可没看着那么简单,咱们这边动动手段,那事他可就不好摆弄了,这样一来他们两方那就都好不成。 这就叫一箭双雕,那个载沣不是也派了个状元官在那儿吗····总之啊,这事儿有得瞧了,哼,两个牙还没长齐的‘孩珠子’罢了,还妄想和我斗?” 第16章 阴森可怖的案发地点 一转眼上课已经过去了五日,接下来的两日便不上课,因为伯纳德是基督教徒听说那两天是他的礼拜日,他不上课,虽然载仪和他课上并不太对付,但也很尊重他对于宗教的礼节。 于是这几天王语如很空闲,大清早,她就拿着那本父亲曾送给她的《天演论》仔细阅读着。 ‘吾辛夫同胞之地卢梭民约论,孟德斯鸠万法精神,弥勒约翰自由之理,法国革命史,美国独立教文,人民何时才能治一国之事,要求建立民主共和制度,国民脱离奴隶性,参与国家政治,肩负社会责任,具有自由,平等,独立的权利和人格。’ 这是王语如最喜欢的一段话,这方案虽带有浓厚的理想色彩,但确实是个令人向往的乌托邦,她不禁念叨着“玉兰啊,该如何让这日月换新天啊,将这大清换了。” 如果这是一开始两人认识,玉兰此时听了这话一定吓得连忙跪下来,现在许是听多了王语如这些胡言乱语和‘大逆不道’的话,玉兰继续叠着手里的衣裳,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那么多,换个制度老百姓的日子不也是那么过,能变多少?啊,说道这个,对了,语如姐,前些天我出门碰见了林峰,他说今日李大人就要正式审理办案了,你还去不?” 一听这话,王语如连忙坐起来“你怎么才想起来说啊,快快别叠了,我要出门。” 说着王语如就行色匆匆地起身梳洗起来。 两姐妹偷偷从侧门溜出来就按着李易安留给她们的地址,拼命跑去。 被张府的下人毕恭毕敬请进了府,王语如刚进去就见着了刚刚梳洗完毕穿着一身湖蓝色便衣长衫褂子的李易安,他那副精气神更是衬得这身本来淡雅休闲的衣裳那样正气凛然。 见着气喘吁吁的两姐妹他笑着说道“来得这般及时啊,你们算是运气好,我还没走,不然你们今天可就找不到我了。” 王语如看着一身便衣的李易安不禁问道“安哥,今日不升堂办案吗?” 李易安摇摇头“不,这起案件涉及的人过于多了,屡翻屡推,按照传统的升堂审理这案件岂不是没完没了?我要先去张府调查证据,再亲口去访问府邸内的涉及人。” 一听这话,王语如眼睛都亮了“安哥,带我。” 李易安像是看小孩似的“我敢不带你去?等会蝶馨就起床了,你们俩的衣服在她那保管。” 王语如不禁笑出声,蝶馨前几日便将那银子给了洋人医生,他干爹的命也算是保住了。 她也便信守承诺来了这李府做工,本以为这对她会很劳苦,但李易安却对她很宽容,这般日头快要升顶了,他还由着她睡懒觉。 王语如笑着点点头跑向那厢房“那安哥你等等,我去给她晃荡醒,我们一起去。” 没过一会,王语如带着玉兰穿着一身丫鬟衣服,此时程蝶馨还在揉眼睛打瞌睡。 几个人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乘着马车到了张府。 一入张府,许多小厮和丫鬟都不自觉地停下手里的活儿,看向李易安,大家看着这气度非凡的男子都能大概猜出来他是来干嘛的。 李易安还在院子里走,张勋就顶着一脸铁青的瘀痕笑嘻嘻地走了出来“大人,大人好久不见啊,吃过早饭了吗,我去叫下人给你备一点啊?” “多谢张大人了,本官吃过了,你不用招待我,我是来勘探的,你去忙你的罢···” 听了这话张勋没敢多说,他虽不聪明但也大抵知道,这李易安自然不会再像往常的官员先审理嫌疑人,接着找几个奴仆佐证。 他这副架势让张勋有些忧心,但过往的教训在心里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该听从李易安的话。 所以他也只能迟疑地点点头,请了一个奴仆为他指路。 摆脱掉张勋,李易安率先去了死者之一叫小八的男孩的房间。 这本是个大通铺,屋内的炕可以睡十来个人,可今日一瞧却一人没有。 李易安随手揪了一个张府的小厮问道“这房间怎么回事?本来就不住人吗?” 那小厮看了眼李易安几人身后的那屋子,打了个冷颤,语气带着些颤抖“那···那是小八曾住的房间,自从他死后,那屋子里的人都面色铁青,身如枯槁像是灵魂被吸走了一样,没了精气神,人家都传言说,这是小八的鬼魂在索命啊···” 那男人越说越激动,好似真的亲眼看见了一样,还是程蝶馨打断了他“嗤,别扯了,鬼啊神的,你都没看过,就以讹传讹?” 那男人被打断有些气恼连忙说着“我虽然没亲眼看过,可我听过!” 王语如倒是听入了神“你听到什么了?” “那几天人都搬走了的夜里,我总能听见有个男子在哭啊,哭得直咳嗽啊,但推门进去里面却没人,活见鬼啊。于是就有人说,这是小八看着好朋友都搬走了,他难过在偷偷哭啊。” 说完这些,玉兰觉得身上直打冷颤“这也太瘆人了。” 还是程蝶馨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让她缓缓。 李易安和王语如听完这些,沉默了好一会儿,二人沉思着走了神。 王语如摇摇头想不出什么,她拍了拍李易安的肩膀“安哥,咱们进去看看吧,在这干想一辈子也没用啊。” “我也是这般想的,走吧。”李易安说道。 程蝶馨是个胆大的自然也没二话,但此时玉兰吓得不行只得留在了外头。 一推开门,尘灰已久的屋子此时被打开,顿时飘过来一阵烟,呛得鼻子生疼,几人捏住鼻子,用手掌挥走眼前的灰尘,皱着眉走进了那阴森可怖的屋内。 这屋内看着像荒废了已久的,那房梁上缠绕的全是蜘蛛网,还要很不知道是什么的小虫在上面乱爬,这屋内确实阴气重得狠。 王语如不知为何感觉一进来就有些晕眩,可缓了好一会,王语如吸了吸鼻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说道“安哥,这屋内是不是有烟味啊?” 李易安知道王语如自小鼻子闻不了烟草味,一闻到刺激性的气味,鼻子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喘不过来气。 这也导致她对烟草气味很敏感,她能敏感地闻到所有烟味。 李易安也用力呼吸着屋内的空气,他背着手走在屋内。 突然,他想到了那个小厮说的产生晕眩感,顿时惊觉“不对这不是普通烟草味,更像是那黑疙瘩,大家把鼻子捂住。” 第17章 刺杀 李易安和程蝶馨捂着鼻子立马翻找起来,王语如的鼻子快要被熏麻木了,她缓缓走近炕梢,闻了闻喊道“安哥,你看看这里。” 李易安听了这话顾不得干净的衣裳,将那土炕的泥刨了出来,弄得手上和身上都是泥才将那炕扒干净。 果然!那底层真的藏有一堆厚厚的鸦片包裹,那鸦片黑乎乎的很明显这是已经被用过了。 王语如死死捂着鼻子说道“安哥,看来那小厮说的住在这里的人都面色枯槁犹如吸了阳气,是真的,我猜测是冬日这里烧炕,将这藏在里面的鸦片给烧着了,这鸦片自然就成了烟,这一屋子人等于变相在抽鸦片啊,没有日供,自然和死尸一样。” 所幸这屋子已经荒废了,不然这冬日炕烧起来,她们三个人进来都被迫吸了两口这黑疙瘩,那可真是毁了。 程蝶馨连忙将那黑乎乎的东西,用自己破烂的外衣死死包裹住了拿到了外头。 走进屋内程蝶馨叫嚷着“这谁这么损啊?这么做干什么啊?” 李易安听后和王语如浅浅对视了一眼,缓缓说道“看来这屋子一定有什么东西对凶手很特别,才会让他出此下策将这屋内的人都撵走。” 程蝶馨疑惑问道“撵走?要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偷偷来好偷走就好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啊?” 王语如则站到了那坨黑疙瘩面前“这屋子白天伙计们进进出出,凶手自然不能随意拿走这样打草惊蛇他死得更快,又或者他就是住在这屋内的,那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便就不好得手,就算得手,也没个好地方藏起来,那么他就会出此下策。” 这下说完程蝶馨才信服地点点头“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是这屋里的伙计?” “倒不一定,毕竟现在只发现一个证物,但这证物却没什么可以指向凶手的意义,它只能说明,这屋子内,定是有什么对凶手很重要。” 李易安在一旁点点头“语如说得对,这张家的案子是我从官多年都未曾遇见过的奇案,自然不会如此简单。” 程蝶馨又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玉兰听得认真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刚刚你们在屋内的时候,有个下人在附近张望,我看他不对劲特意给他叫来了,但他说话闪烁其词的也问不清什么,接着我听到你们屋内的动静,趁我转头的功夫他就跑了。” “他叫什么?长得什么样子?”李易安问道。 玉兰仔细思索着摇摇头“他没说他叫什么,但那人长得很特别,他有一只眼球是灰蒙蒙的估计左眼是瞎了,他走起路来不太利索,穿着一身棕灰色破褂子,他的小辫子又短又细,像是乾隆年间的金钱鼠尾。” 这描述算是很具体了,李易安满意地点点头“先不抓他导致打草惊蛇,这事情现在完全没有捋顺逻辑,贸然行动不如我们先去案发地点勘探,如何?” 几人自然都同意,跟着李易安来到了三个受害者死的地方——小厨房。 这厨房自从死了人就被府里的人传得邪乎,说是三人的冤魂还在这,不久这就被描述成了‘禁地’张府也家大业大,这般小的厨房也没太在乎,便就此荒废了。 几人推开布满灰尘的房门,要说刚刚小八的屋子阴森,那是这一行人没见过这地方。 这里因为主人家听信了冤魂索命的传说,便将这门窗都定得死死的,一丝阳光都不让其照射进来,屋内一进去都打个冷颤,简直像个大冰窖,若是放几具尸体在里面,估摸都成了‘千年古墓’了。 打开这门,一大股烟土顿时扑面而来,几人又一次掐着鼻子走进这里。 那案发时的桌子还未收拾掉,王语如胆子大,缓缓走到了那桌子面前,见王语如在仔细看着桌子上已经被空气腐蚀而烂了成渣灰的饭菜。 李易安在身后解说着“受害三人就是在这桌子吃了一顿饭后,死在这桌子上,而后来检验死者的吃食,在那甜饼里发现了砒霜,而这剩余的面饼也一直放在桌子上,而关于是谁做了这面饼,第一次判案说是张勋,第二是张家已经去年逝去的大家长——张文。” 程蝶馨在一旁拧着眉“这都什么啊,给我都绕蒙了?所以最后发现这几个人都没做此事?那能谁是做的?” 李易安耐心地回答道“所以找出真凶就是这次案件重新审理的意义,这事情可不是看似那般只是寻常人家家长里短的小事情。 这张家大家长,张文是个有名的清官,曾在新南任职,极其受百姓拥戴,调往京城来后,更是多次施粥救济穷人,所以在这大清许多百姓心中,这张文的地位可真不容小觑。 自从去年二审,判案规定为他杀死三人后,许多百姓不仅没有对他失望而口诛笔伐,反而强烈地认为他是被诬陷,甚至闹到了朝廷,再加上刘亘儒这位讼师一家不断地京城上诉,这案子被呈到了圣上面前,所以这次是上头让我来替他们审理。” 王语如早年听过这些便不像玉兰和程蝶馨一样在一旁听,她蹲下看到了那铁锅一旁的小火炉,王语如用手轻轻地捻了一点,这是烘板? 李易安也注意到了这里,他也蹲下高大的身躯看了看这火炉,李易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门外突然被匆忙地打开,吓了屋内一行人一跳,转过身看去来者是蒙着面的家伙。 虽看不清脸,但那双大双眼皮和眼窝看着不像是个中国人,一眼就瞧出是个小洋人,那洋人见屋内人多,明显一愣。 但转眼一瞧,全是女人,便又沉了沉目光,拿出一把粗长的匕首,屋内的一行人庆幸他掏出的不是手枪,但这明晃晃白花花的刀子还是使人冒出冷汗。 王语如不解“你是谁?你要做甚可以商量。” 那洋人穿着中国人的马褂长衫撕扯着步子就向李易安跑来,拿匕首也要作势狠狠扎过去。 可李易安却丝毫不慌,他可从不是个只会吟诗作赋的文弱书生,他官袍袖子里藏的是一身腱子肉,那洋人的到还没伸到他面前,他就灵敏地躲闪一旁,从背后制服住洋人。 可洋人却像发了疯一样,挥起刀来简直不要命,连他自己的上半张脸上都划了几条痕迹,李易安虽武功高,但空手也不好制服,他只能用力将那洋人困在自己的手肘臂膀之下。 那洋人的胳膊都快叫李易安压折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臂膀已经变形,可他还在不知死活不要命地挥舞。 王语如虽然害怕,但也瞧得出,光是李易安一人,无暇顾及到那刀,他也不是神罗下凡,一不小心也会伤了他。 于是她见状也马上跟过来,作势夺走那洋人的匕首。 可那洋人的手又大又有力,那洋人满是毛的手死死抓住匕首,并且还在小幅度不停地挥舞,程蝶馨和玉兰怕那洋人伤了王语如,也憋着恐惧,去帮王语如。 那洋人瞧见被这么多人围着,发了狠,咬紧牙骂了一句洋脏话,那挥刀间真的划了王语如手腕正面一道整齐的刀口。 血腥味顿时四起,李易安咬住牙,任由那洋人将自己的手腕压脱臼终于抽出了手,另一只手用一拳敲晕了他。 见那洋人死死倒在地上再没了反击的可能,几人连忙围住了王语如,焦急地问着王语如“没事吧?” 三人凑过去看王语如那不浅的伤口,玉兰又不小心哭出声了,王语如连忙安慰着“没事,只算是留个疤而已,没有伤筋动骨,不碍事。” 李易安看着心疼“语如,要不···” “我没事,我要继续查案。”李易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语如急忙地打断了。 “语如的脾气就这样,她认准的,下刀山火海她都得办,我带她回家绑扎伤口吧,明日再来。”还是程蝶馨在二人之间打圆场。 “好吧,语如你好好养伤,我今日也不在这张府了,我要将这洋人绑去衙门,好好审理,这人对我痛下杀手,看起来和这案子不无关系啊。” “是啊,安哥,他还能翻进这高门深宅里来找你,看来他知道的并不少,而且你看他,那副不要命的样子,太瘆人了,你得好好查查他。” 李易安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少女,他无奈地笑着,点点头“知道了,快回去养伤吧,明日我去看你。” ······ 回去的路上,程蝶馨坚持要将王语如送回家,可王语如如今住在王府,若是程蝶馨真的送了她这一切都露馅了。 王语如劝说半天没办法,她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没办法了,王语如只能强装淡定的将事情删减又缩略的,讲给了程蝶馨听。 果然!程蝶馨听完了暴怒,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杀过去,还是王语如死死拉住她,说了不少,例如,她如今还算安定,过得不错的话,才稳住程蝶馨。 “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上次李易安送你,估摸就知道了吧,我不敢相信我是最后知道的,太不拿我当朋友了。”程蝶馨气嚷嚷的说着。 王语如在一旁哄了半天,程蝶馨依旧生气。 玉兰在一旁看着两人斗嘴,便灵机一动替王语如扯开话题“对了,语如姐,这张家一案到底什么怎么一回事啊?前因后果都不知晓,听得我头都大了。” 王语如自然知晓玉兰的好意,向玉兰偷偷眨了眼,玉兰笑笑。 这话倒也让程蝶馨感兴趣,忙说到“是啊,听你和李易安叽里呱啦一堆话,我和玉兰都听不懂,张伦张勋张保安,我的天啊,这名字太像了,我都听傻了。” 王语如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笑眯眯说着“那好,各位客人,请听小人说书···” 这副装模作样开玩笑的架势逗乐了二人,程蝶馨嗔怪道“快说,卖关子大侠。” 王语如哼了一声说道“这事情要从两年前说起,当初一直是名门望族的张家,发生一起同时身亡三人的惨案,死者分别是张勋的族侄——张伦,以及在张家当管家的李堂,还有他儿子小八。 据第一回合调查,发现那张伦与张勋的妻子——胡氏通奸,被李堂父子撞破,张勋暴怒,同时入朝为官的他担心自己的名誉,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便想要毒死张伦和李堂父子。 而仵作也检验出这三人死于中毒,于是这场案子便将张勋判入狱而结束。” 程蝶馨听了很诧异“那胡氏真的与三人通奸?” 王语如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听说,却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案子。” 而玉兰也紧接着问“那为何明明已久断案了,又生起波澜?” 王语如笑着说“玉兰这话,问道点子上了,好了各位客官,小人要讲解这案件的第二回了。 而在上次结案不久,死者李堂的一表哥,就是京城那个一直和洋人来往密切的富商,他名叫李东阳,自从李堂惨死后他也一直为李堂出庭佐证作为家属和证人,这期间还请了个讼师叫刘亘儒。 当时审理这个案件的官员是郑希,他曾受张勋父亲——张文的照顾,所以也更加偏向想要帮助张勋逃罪。 张文为了自家儿子张勋的前途,便只得去求李东阳,据说给了他不少钱才和利益,那李东阳终于答应了撤诉,再加之郑希的帮助,这张勋也就被放了出来。” 玉兰听得入了神忙问着“之后呢?” 王语如清清嗓子道“这之后,郑希办完此案就被调往了西南,一直受郑希压迫的一个京城小官想要构陷郑希,于是在新上任的总督白岳那里打了报告伺机报复他,再一次将张家的案子牵扯出来,并报告白岳,郑希收到了张家贿赂,这场官司打的徇私枉法。 白岳便去问张勋尸检报告时,张勋的确闪烁其词,而且发现这案子并未详报,于是这桩案子又被重新审理。 于是在白岳着手调查时发现,这案子又走向了一个新的方向,那张勋竟然不是凶手···” 第18章 载仪送药 “那是谁?”程蝶馨急着问道。 “经过调查,发现那凶手其实是一直负有名望的张文。” 程蝶馨和玉兰听了这话吸了一口凉气,问道“怎会?” 王语如解释道“白岳调查,发现那张勋在报案的时候并不在场,而张勋与胡氏之子——张保安,也一直坚持母亲并未通奸,而同时白岳发现这陈词是由讼师刘亘儒所写,便将其涉嫌诬告的罪名关押。 而这张文也最后站出来做供词,证明是自己杀了张伦和李家父子。 所以最后经过白岳的审理,断案,张勋当时在押运粮食的船上不在家,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凶手是张文,因为当时是李堂父子撞破了胡氏通奸,便将此事告诉了张文,张文害怕影响孙子张保安和儿子张勋的仕途,便将三人都毒死。 这个时候,白岳便又将张勋放了出来,而刘亘儒因这个词惹怒了群众和皇室,所以被流放,可就在要将‘真正凶手’张文压入牢内时,一向身体不好的张文病逝了。 如此一来,张家虽出了丑事,但张家却不会承担刑事责任,二人的仕途也不太会受到影响。这也就是我朝审案时‘救生不救死’的道理。” 玉兰点点头“可那凶手当真是这张文?曾经我家在新南乡下居住,我也曾仰望过他的盛名。” 王语如摇摇头“不见得啊,一生磊落的张文向来不会做出此事,可那张勋也确实不在场啊,所以这事就成了罗生门。” 而程蝶馨的关注点一直不一样,她说道“那个刘亘儒好惨啊,他只不过受聘来写陈词就被流放千里之外。” “是啊,他一家都是讼师,他的儿子为了父亲多次上京启奏,再加上那李东阳也回过味了,他背后有洋人的势力,那受过张文恩惠的百姓也不乐意,一时之间,划分了两个阵营让朝廷为难,这已经过去两年的案子竟然又要审理了。”王语如说道。 程蝶馨猜着说道“我猜凶手还是那张勋,他那人恶心得很,鸡鸣狗盗之辈那张脸就长着凶手相,哼,呸···” 讲这话时的程蝶馨义愤填膺又带着些对朋友的娇嗔,这让玉兰和王语如二人觉得有些好笑,程蝶馨也意识到了,于是三个少女没忍住嘻嘻闹闹地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一阵欢声笑语之下,三人就这般叽叽喳喳地在夕阳的余晖之下走了一路,逐渐拉长了身影,阳光倾斜,恰青春年少。 ······ 半减衰寒嫩凉天,红颗料崤复年年,鬓已雪,柳成烟。 第二日,王语如起床将那有些化脓的伤口子上了些药,便要带着玉兰偷偷出门。 二人蹑手蹑脚地溜到了偏房侧门门口,玉兰负责放风观察四周。 王语如则走在前面,她边推门要走出去,还边看着玉兰抱怨着“都怪你玉兰,不早些叫我,等会见不着安哥和蝶馨···啊啊啊。” 玉兰听到王语如惊恐的声响吓了一跳,连忙转过了头,只见王语如此时晃晃悠悠的刚打开门,就被载仪截胡了。 此时的载仪穿着一身普通旗人男子的长衫马褂,手上还带着一枚朱润的玉扳指,那戴着玉扳指的大手正抓住了王语如的后衣襟,若是没有载仪的抓力,此时王语如早就摔了个狗吃屎。 “干什么去?姨娘,嗯?” 他凌冽的黑色眼眸在这冬日寒阳之下,如一团江南的蒙蒙烟雨,丹凤眼里闪烁着冬阳的碎碎流光。 他故意拉长尾音,却浑然不知自己本就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场地有多迷人。 王语如听了这话明显慌了神,但她强装镇定故意扯开话题“你放开我,男女有别,我可是你的姨娘,不许这般犯浑。” 载仪听后哑然一笑,他戏谑地松开了手,措手不及的放松,差点让王语如又摔个踉跄。 见到少女的窘态,载仪的嘴角又在不知中提了半分。 珠光碧影,枯枝的树影刻在斑驳的红墙之上,王语如站住了身子。 还在努力思索怎么编瞎话糊弄过去载仪,岂料,载仪先悠哉地开了口“我知道你要去干嘛?不过,我劝你不要趟这趟浑水。你不如多操心操心王府内你身旁的事情。” 王语如有些吃惊,她愣愣地看了他好几秒才不服地问道“为何?” 载仪没有回答,他看着王语如冷淡的摇头笑了笑。 王语如看不懂那笑容的含义,她拧着眉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想从载仪脸上扒下来点什么好让自己解读。 “我的忠告已经给你了,听与不听那是你的事了。”说着载仪扔给王语如一个白瓷小瓶子就迈着四方步大步流星的走了。 独留下王语如和玉兰站在这竹墙之下。 “语如姐,他什么意思?还有这是什么?”玉兰边问着边替王语如拧开了那白瓷罐子。 玉兰看了看罐底的印章,瞪大了眼。 “这是汪氏药铺的膏药,修复疤痕很厉害的,千金都难买呢。”玉兰兴奋地说着。 王语如听了这话,不自觉地摸了摸刚刚包扎好的手腕,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恐,接着又回过神,像是认命一样,冷哼一声“他当真如他所说的那样···” 玉兰疑惑问着“什么?” 王语如抬眸示意玉兰看向那瓶药膏,玉兰也回过味了“他···他知道咱们的事情?那我们去张府也···” 王语如冷哼一声“正如他所说,这王府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语如姐,那我们还去不去了?”玉兰问道。 王语如看了看载仪离去的那条路,沉了口气“为何不去?明日才上课,今日可得抓紧时间。” 玉兰应了一声,拉着王语如的手跑了起来,人虽在前方跑,但此时的王语如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她任由头上的流苏珠钗因颠簸而抽打她的脸庞,回头看向身后刚刚载仪站过的地方,思索良久。 ····· 几人再次相聚在张府内,王语如见着李易安忙问着“安哥,昨日那洋人审没审出来什么?” 李易安倒很镇定地说道“没有,那洋人在嘴里含了药,等我们回到衙门时,他已经死了。” 王语如只得失望地摇摇头“线索又断了,安哥,我们还要再去那屋子吗?” “昨日瞧得并不算仔细就被那洋人打断了,案发现场一定还有些什么我们没有发现。”李易安认真地说着。 王语如也赞同“不过安哥,我们现在找寻到的线索都太琐碎了,根本连不成一个完整的情节,我们不如分头行动吧,多发现些总比一帮人累死累活琢磨一个线索好。” 第19章 竟然遇见命案重要嫌疑人——胡氏 李易安思索了一会点点头“你和玉兰,我和蝶馨,在这张府,语如你要注意安全。” 王语如拉起玉兰的手,转身回头冲着程蝶馨和李易安笑了一声道“知道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这偌大的宅子昨天由李易安带路,今日王语如也大概熟悉了,王语如打算去下人的厢房去瞧瞧,途中却路过了张府的花园。 这张府采用的是徽派建筑,灰瓦白墙和高大而精致的雕花门楼,若是在这花园的夏日绿树成荫真当是一片良辰美景。 在这冬日里花园旁有一个巨大的冰封湖畔,湖旁绽放着大片大片的嫣红色梅花,在这一片银装素裹里生的千娇百媚 玉兰和王语如正拉着手欣赏着花园内冬日盛开的寒梅朵朵。 这时,一只花红柳绿的鸢尾风筝平白地降落在了高树之上,顿时衬得这雪白之地有了一丝春意。 王语如拖着青墨色的凤尾裙缓缓走了过去,她望着那挂在高高树枝上的风筝向玉兰说道“瞧瞧,不知谁这么倒霉,让这风筝挂在了树上。” 玉兰也走过去说道“怎么会有人在这冬日里放风筝啊?” 还没等王语如再次开口,雪地上传来吱吱呀呀的走步声,衣鬓摩擦之声外还伴随着孩童清脆的笑声。 王语如和玉兰同时转头看向那声音发出的方向。 来者是一位衣着富贵挂满珠宝首饰的妇人,她穿着一身紫云锦缎云氅衣搭配着一袭紫红色凤尾裙,可她没什么表情,那温柔却麻木的模样让王语如无端想到了王府里的福晋。 她的手边牵着一个不大丁点的孩童,他梳着两个垂髫,粉嫩的小脸蛋笑嘻嘻地看着王语如二人。 “你们是何人?”是那女人先开了口。 “我们是李大人的···家眷。”王语如自然不能随便说自己是随行来或是婢女的,这样随便在院子乱逛很不尊重主人家,她不该随意败坏安哥的名声。 “这李大人办案怎么还拖家带口的?”那女人说话虽温柔却也属实犀利。 说得王语如也哑了口,这沉默又肃静的雪地里顿时没了声音,尴尬又紧张。 就这样王语如望着那女人的三寸金莲走了神。 突然,王语如说道“夫人,我帮你将那风筝拿下来吧。” 这话扯开了刚刚那个尴尬的话题,那女人也回过神不再逼迫性的望着王语如二人,她看了看挂在高树上的风筝,又看了看手边的孩子。 她出门匆忙在自家院子便也没带奴仆,而自己裹的这小脚自是不能亲自上树取下来,她温柔地看着眼前那个信心满满的女孩点了点头。 王语如见此,立马爬上了树,这树并不算低,但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她总爱和姐姐攀上村子口枝头的那棵大槐树上眺望远方。 于是这‘泥猴子’的做派让她学会了爬树,这般大胆倒是让玉兰和那不认识的陌生女人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若是拿不下来就算了罢。”那陌生女人有些担心地说道。 而此时的王语如已经攀登到了树顶,她绷紧身体,用力伸长手臂,死死地抓住了那风筝。 可突然,脚下一滑,王语如紧忙抓住那树干,才免得人掉下去。 玉兰在地上都快吓得晕倒了“天菩萨,语如姐你快下来吧,你在上面我心跳得好快啊。” 王语如说了声知道了,便缓缓顺着树干爬了下来。 她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角,这副不矫揉造作又飒爽的做派倒是让那陌生女人露出了隐约的钦佩。 “夫人,这是你儿子吗?”王语如边说边将那风筝还回了二人手中。 “不是,这是我孙子。”女人温柔地笑着说道。 但这话倒是让王语如和玉兰一愣,在这府邸穿的华丽富贵又带着个小孙子,她难道就是这府邸里的胡夫人? 王语如开了口“您是胡夫人?” 那女人点点头大方地承认了“是我。” 王语如此时才认真地瞧着眼前的女人,这就是牵扯三起命案的核心人物——胡氏,胡夫人。 但很快王语如就回了神,这样一直盯着一个人看很不礼貌,于是王语如扯开话题说道“没想到您这般年轻,你这么年轻就有了孙子。” “我今年38岁,这年纪也不算小了。”胡夫人听了这话还是欣喜的,她温柔地笑着。 “见着这外头天寒地冻地,和我去屋内吃完热酒暖暖身子吧。”胡夫人提议道。 胡夫人瞧着这二人没了一开始的严肃与敌意,她倒是很少接触到外面来的女孩了,还是像王语如这般有意思的,便也热情地邀请着。 王语如自然恭敬不如从命,这般近距离接触到案件核心人物,算她今日走了狗屎运了。 于是王语如二人就这样被请进了屋内,入了暖乎乎的内堂让王语如冻红的脸蛋顿时像是被火烧了一般。 胡夫人是个很温柔的人,路上她将她手里的小暖炉塞给了玉兰,让手都冻紫的她手里逐渐有了温度。 “夫人怎么想着这天寒地冻的出门放风筝?”王语如和胡夫人在路上,侃了不少话,也熟悉了不少。 “还不是如意,今日要来个贵客,老爷不在家需得我迎接,可这如意自小和我待着,离不得我半寸,倒是粘人的不行,只能将他玩闹累了,自然也就睡去了,可他这天寒之日非要放风筝,只得由着他了。” 如意是她的小孙子的乳名,望着这圆润白净的小奶团子真如那洁白的玉如意般,王语如回神问道“她母亲来看看也不行吗?” 这话一出,胡夫人的脸色明显一变,有些尴尬,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去年我那可怜的儿媳就撒手人寰了,哪里还来的照顾一说。” 这话倒是让王语如有些惊讶,这张府里关于张勋的几个儿子的事情坊间甚少传闻,自然也不知这一茬“夫人,抱歉···” 胡夫人忙说着“这怪不得你好孩子,你也不知道···” 胡夫人是个心善的,说起话来也不矫揉造作,那副慈祥和蔼又温婉的模样,怎么也和坊间传闻的那个通奸放荡的害人精不同。 王语如还在这出神思考。 那边胡夫人的贴身丫鬟赶来在一旁急匆匆说道“夫人,载仪大人到了。” 第20章 载仪抱住了她 一听这话,王语如差点把嘴里的茶一口喷出来。 载仪?她真希望自己听错了话,载仪怎么来了这里? 王语如忙着站起身,有些害怕又担忧的看着那客厅的来人,过了片刻,果真是载仪没错。 已是深冬,院子内早已花草凋零只剩下那稀稀疏疏的几枝梅花,他就那般迎着寒梅孑然一身却清俊挺拔地来了。 胡夫人见到来者,忙着过去迎接“您来了,快请坐。” 载仪眉宇间城府颇深,那双幽深的眼光自进入这屋内至终都在盯着王语如看,王语如自然也是发现了,她心虚地低下头,又假装看向四周,恨不得此事自己是个透明人。 载仪看着她那副模样,浅浅的哼笑了一声便落座了。 胡夫人的小丫鬟连忙给载仪递了盏茶,胡夫人忙说着“哎呦,载仪大人抱歉了,原本打算迎接你去,可我这边又来了客人,没走开,请勿见怪。” 载仪修长的食指稳稳地拖住茶盏,清香澄澈的茶水躺在这名贵的白瓷茶碗之中,他浅笑着低眉看着手里的茶碗,温柔且专注,似笑非笑一举一动如同雨后新山,平湖秋月。 他故意拉长强调道“客人?” 这话听得王语如简直心都快跳出胸口,她只能死死地握住玉兰的手‘听后发落’。 胡夫人便缓缓将刚刚的事情完整地叙述了一遍“语如是个英姿飒爽的好孩子,很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可载仪听后,却只是轻轻将茶杯‘嗒’的清脆一声放在了桌子上,没再说什么。 这让王语如原本心惊肉跳的心情变得有些诧异,而载仪才缓缓开口说起其他事情了“夫人,你也知我此次来的目的,太后派我来,我免不得要叨扰你几日,请勿见怪。” 王语如此时没了慌张,听着载仪这话,王语如恨不得将耳朵再拉长一些,听得更清楚。 胡夫人道“我知道,我家这案子错综复杂,朝廷请来两位大人来断案,想必是不希望此事再生波澜,这对谁也不好····” 说这话时,胡夫人的目光有些昏晦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像是在提前背出口的话般。 王语如此事才搞清楚这事情的原委,原来载仪早就对这案子有所了解,也不知这对安哥来说是好是坏。 王语如还在思索,只听一阵孩童清脆而响亮的啼哭声传来。 胡夫人的孙子此时正哭哭啼啼的赶来了,胡夫人忙报过来小孩,温柔的哄着“昌哥儿,这是怎的了?” 那昌哥哭得连不成句“风筝···风筝又到了树上。” 听了这话,胡夫人才放心叹了口气,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拍了拍昌哥的胸脯“没事,再去取一次就好了,昌哥儿不哭啊。” 那昌哥听了这话哭得更甚“刚刚秋月姐姐帮我去够现在···摔···摔坏了。” 一听这话,胡夫人缓缓站起身“哎呦,没取下来还折损一个,秋心去给秋月找个大夫,秋江跟我去看看罢。” 像是想起什么她又折过身子道“抱歉二位贵客,我得先去看看。” 这胡夫人是个宠溺孩子的主儿,只是因为孩子大哭大闹就去给办事倒是个心软的,这也使得王语如想到了儿时的自己,她也如同那昌哥一样爱耍无赖,但姐姐每次都不恼,温柔细心的去安抚她,再费力的爬上树把风筝取下来。 “夫人我和你一起去吧。” 胡夫人自是没话说,她扯着有些皱纹的脸庞温婉的笑着。 又去了那梅园里,几人抬起头看向那高高挂在树上的风筝。 胡夫人道“怪不得秋月那么利落的个丫头也摔了跟头,这次飞的也太高了。” 的确,那风筝快要到了树尖尖,这让秋江也有些打怵“夫人,这···这奴婢也够不下啊。” 这话让心善的胡夫人也有了些犹豫,王语如看在眼里,她的眼眸流转盘算着什么。 过了一会,王语如张口道“夫人,我去帮你够吧。” 这让胡夫人吓了一跳“哎呦,你可不能,这摔一下可不能得好啊,那么高。” 胡夫人说这话时,昌哥在一旁听着以为便没人给他取,更加伤心的哭了起来,那真真儿叫撕心裂肺啊。 王语如说道“夫人,放心,我能行。” 这话虽这样说,但胡夫人还是不敢让她上树,她想,这般简直是胡闹。 可她却拦不住王语如,王语如又一次轻车熟路的站到了那个大树桩前,缓缓地向上爬。 而拦不住的胡夫人悄悄抹了把汗,心里虽慌张但也不不由得有些佩服眼前的这个瘦小的女孩。 王语如一眨眼间已经爬到了一粗树杈的分支处,她只需要踮起脚跟伸长手臂,那风筝便可以取到了。 可这树枝上积了不少雪,王语如的脚有些滑,好险就这样滑倒,王语如看了脚下那骇人的高度,她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她的心在不断砰砰直跳,快要跳出她的胸口了。 王语如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继续专注那不远处的风筝。 她伸长了手,超过能力范围内的拉伸使得臂膀处有些酸涩,王语如的指尖离那风筝的鸢尾就差那么一点。 这时,不知从哪跑来了一只京巴狗,在树根底下不轻的吠了一声,玉兰和夫人忙着驱赶那狗,全然没注意到王语如被那一下吓得松开了紧紧抓住树干的左手。 失重感很快袭来,王语如瞪大了眼睛,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明明只是一秒钟,但王语如却觉得如此漫长,她甚至能听清几秒内所有的声音。 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她想,她可能就要这样死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没有疼痛,只是有些酸痛。 王语如才敢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随着阳光的照射而清晰,她终于看清了,在自己眼前的是载仪。 他不知何时来了这梅园,恰好接住了她,她怎么又一次被他救了?羞愧却欣喜的矛盾感顿时充斥在她的心尖。 因为她的坠落,那树上的残花被剧烈的摇晃而飘落下来,一瞬间,千树万树化作了花雨如无数飞舞的花蝶,缓缓散落在二人的面前。 载仪深邃的眼眸在望着她,狭长的丹凤眼里藏着她不明了的深意,他此时没了平时那股凌厉之气,反而一如初见他身体的温暖一般让人觉得如此炙热。 王语如不确定这是不是现实世界,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没有死,她鬼使神差的伸出了圆胖的小手,轻轻地落在了载仪的脸颊。 载仪本来冰凉的脸颊贴上了温热的手掌心,这也激得他一愣。 王语如就这样愣愣的看着载仪。 还是载仪先回过神,他的眼眸中又出现了那戏谑的笑意,但声音依旧冰冷“摔傻了?” 载仪确定她没事,便将她缓缓放了下来。 这话让王语如也回过神,她愣愣的说着“那个···我刚刚鬼附身了。” 载仪当然知道这‘附身’指的是什么,因此他的嘴角又在不知之间提了提。 而此时玉兰和胡夫人也忙着赶过来,玉兰急得又哭了“吓死我了语如姐,心都快吓得跳出来,可不能再这样冒险了···” 王语如安抚的摸了摸玉兰的脑袋,载仪则在一旁捏了捏有些脱臼的胳膊。 胡夫人则更加慌张“语如没事吧?” 王语如摇着头并将风筝递出手道“没事,夫人给你风筝。” “哎呦,还什么风筝啊,你这下险些坏了事,快快我让大夫来看看。” 王语如听了这话,黑圆的眼眸一转说道“夫人,我不着急看大夫,我现在好好的呢。” “这哪使得?万一摔出内伤来···” 王语如听了这话有些得逞的笑了,她说道“倘若我这些日子住在你家怎么样?这样我若是出事你也能照顾我。” 胡夫人很喜欢王语如这丫头,同时也对于王语如这摔得一下子很愧疚,自然赶忙答应了“好好好,你不说我也这么想,就在这住下。” 载仪看着眼前这个狡黠的女孩,也不知她想着什么鬼主意,才能下狠心弄了这么一出,险些害死她自己。 载仪沉沉的开了口“这么说你不去上课了?” 第21章 生气的载仪 一听这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跟,王语如立马道“去去去,怎么不去上课?王府离张府也不算远,总归能赶上的。” 王语如这话更加笃定了载仪的猜测,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漠又威严的模样,没说话就走了。 见着载仪走了,王语如也稳了一口受惊的气息。 现下天色已经晚了,白色的苍云早就被金黄的天际渲染上颜色,王语如和胡夫人简单说了几句就拉着玉兰去找李易安和程蝶馨。 “语如姐,你今日为何非要冒险去给那孩童够风筝啊,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都。”玉兰在路途中嚷嚷着。 王语如轻轻敲了一下玉兰的脑袋说道“你傻啊,若是和那胡夫人打好关系,那对我们办案可方便不少,若是我能直接住在这府邸,那么也意味着我能随时守株待兔。” “可你也不至于这样啊,这事是李大人的案子,管咱们什么事。” “这不一样,这也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案子,我有这样历练的机会,怎么能就这样随意?” 玉兰知晓王语如痴迷案底与律法却不知竟然到了这般田地,她虽有些担忧王语如的安危,但同时也不由得产生了敬佩之意。 玉兰暗自想着,王语如和她见过的很多女人都不太一样。 路途中路过一低矮的小亭子,王语如被夕阳的余晖晃得看不清,走至近处才发现刚刚离去的载仪正坐在这凉亭之内,一身玄色衣裳,精密大气的蟒龙,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袂哗哗作响。 夕阳打透了他挺拔的鼻梁,他端正的坐着,双唇紧抿,王语如能看出他周身的气场,能感受到载仪在生气。 王语如缓缓走过去,载仪早就注意到缓缓走来的王语如,二人两两相望却不语。 过了良久,还是王语如先开了口“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载仪浅浅的看了王语如一眼,点点头不语。 王语如看着态度依旧冷淡的载仪更加疑惑“你是在和我生气吗?” 载仪此时才终于正眼瞧了瞧王语如“为何生气?” 王语如自然也想知道,但看着并不打算告诉自己原因的载仪,王语如只能自己猜测道“你该不会因为我插手这个案子你生气了?” “我是生气,所以暂时不想和你说话。”载仪淡淡的喝了口茶回复着。 王语如听了这话险些没笑出声“你就因为这个生气?别生气啊,我带你去吃柿子酥行不?” 这话要是见不着画面,还以为是哪个家长哄小孩的话,载仪也意识到了,便轻咳两声道“你自己去吧,我要去别处。” 说罢载仪就迈着长腿走了。 今日载仪救了自己,这让王语如在路上时细细的琢磨了一会,她觉得,其实这个载仪还不错,救过自己两次,还同意她去学堂,怎么也该和他交好,不该总是因为自己的臭脾气而让载仪有些委屈。 所以王语如便紧忙跟在载仪身后。 见少女紧紧跟着自己,像只小尾巴一样在自己身后,载仪有些啼笑皆非,他故作凝眉道“你做什么?” “没什么,你走你的,我就是和你路上聊聊天。” 王语如这有些无赖的模样让载仪没忍住浅笑了一下“笨,你不用跟着我。” 可王语如却很坚持“不不不,我等会还要给你拿柿子酥吃呢,我这一路就跟着你,你可不许再生我的气了。” 载仪背对着夕阳的金黄,他仰着下巴,光束透过枯枝漏进来照射着他如璞玉的脸庞,他语气故作张扬与不羁道“这是你说的,可别后悔。” 王语如自信的点点头。 走在这吱呀作响的雪地之上,天边的暇月早已升入半空,只留下冬日的冷冽的雪的气味,刺激的人鼻子一紧,在夕阳与雪景之中,一高一矮的身影被拉的老长,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在彼此身旁······ 第22章 张府又生一起命案 而王语如走到了小厨房门口才知晓,载仪这句‘别后悔’的含义。 因为此时李易安刚刚从小厨房这个案发现场出来,就瞧见了来的王语如三人。 李易安起初有些惊讶,但又转念一想便了然了。 而一旁的程蝶馨则不知道,她疑惑地问着王语如“语如,这是谁?” 王语如脸上一惊,她虽如今不讨厌载仪,但该如何向朋友们介绍自己是这比自己还大几岁的男人的小妈,她实在难以启齿。 她眼珠子一转说道“哈啊,这是我朋友,叫···啊那个老仪。” 说完她还自己肯定自己点点头。 程蝶馨更加疑惑,几乎没过脑子地问道“啥?他叫老姨还是他是你老姨?” 一旁的玉兰实在没忍住笑了。 而主人公载仪站在一旁,只是静静地看着身旁这个小女孩。 王语如刚想打圆场和李易安说些什么“安哥,其实他叫···小仪。” 李易安实在忍不住了,淡淡地说着“语如,我和载仪认识。” 这话直接将王语如还打算手舞足蹈的话憋了回去,王语如愣了几秒又无奈的点点头。 玉兰再也没忍住,呲笑出声,但又立马憋住笑,快要将她憋坏了。 还是李易安先开了口“冒昧问一句,不知今日载仪大人出现在张府是何事?” 载仪回答道“和你一样。” 李易安听了这话,脸色明显一滞,二人的眼眸交错,但李易安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入朝为官多年,他又岂会不知这其中的道理,他笑了笑。 “那么载仪,祝我们好运,能够找出真凶。”他说这话时眼神不似平常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却带着些狼犬的凶狠。 而此时的载仪也不认输,他那副狩猎者高高在上的样子淡淡地说着“你只管保齐你自己便好。” 二人的交错的目光如同觥筹之宴上的刀光剑影,火药味很浓。 “嚷嚷什么呢?你们都在这说啥呢?”还是程蝶馨吵闹的声音才将这直冒火星的氛围拉回来。 程蝶馨只是个唱了半辈子戏的伶人,这些政客的刀锋剑影她自是看不懂。 可几乎与李易安一起长大的王语如岂会看不懂,连忙扯开话题“安哥,我刚刚遇见了胡夫人,胡夫人答应我可以在张府住下,我这几天晚上都会在这里寻找线索,你那边今天发现什么了吗?” 李易安从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抽身,转过头又恢复往日的温柔道“我们今天又逮到了昨日那个偷偷打听来的老伙计。” “我昨日碰见的瞎了一只眼的老头?”玉兰问道。 “没错,今日他又来偷瞧,我便将他抓住了。” “他来做什么?” “孟老三重要的什么都没说,只疯疯癫癫地说了几句‘邪灵要继续杀人’之类的不着边际的浑话 不过我打听到他是张勋曾经的贴身奴仆,看着张勋长大的人,也是仅剩下的与案件直接相关的下人。 这案子过去两年了,涉及案件的嫌疑人或是与此案相近的奴仆走的走死的死,这张府现在只剩下孟老三还算是知情人,他如今还疯癫了,这案子可真是···” “什么邪灵啊?他怎么说得神神叨叨的,语如姐,该不会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玉兰听着害怕极了。 王语如安抚着摩挲了两下玉兰的手,边安慰着玉兰边对李易安说道“安哥,别着急,这案件已过去两年之久了,这府内的证据估计都被凶手消损殆尽了,若是这么快找到些什么才不对劲。” 李易安点点头“语如,你今夜要在张府住下吗?凶手想必还在这府内,我担心你···” 程蝶馨也附和道“是啊,语如这儿多危险啊,回家吧。” “大家别担心我,我自小是个胆大的,我与那凶手无冤无仇又为何要杀我?别担心了,安哥你再多看几遍那卷宗,若是可以我能看嘛?”王语如说道。 这些官府的文书自是不能随便拿给别人看,但李易安待王语如又不是外人,便点点头。 几人半刻钟后就此告别,临走前程蝶馨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还两把匕首给王语如和玉兰。 就这样,王语如和玉兰就住在了张府的后院厢房。 那厢房虽气派干净但因为少有人入住,总是冒着一股阴森的寒气,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玉兰害怕得不行。 “玉兰,你若是害怕你便回府吧,我自己在这也没事的。”王语如看着玉兰那副吓坏了的模样还是有些担忧。 “那哪儿行?我害怕但我能保护你,你势单力薄的可不成。”玉兰虽胆小但是个仗义的,她说着还作势挥了挥手里的匕首,以示自己的胆量与决心。 “话说,语如姐,咱们今晚还要去那里调查吗?”玉兰问道。 “看你那小胆样子能去哪啊?我打算去拜访胡夫人,套套她的话才行,这起案子与她绝对密不可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必定是揭开迷案面纱的关键。” 玉兰听着直点头。 冬日的京城入夜很早,漆黑的夜晚仿佛是无边的浓墨撒在了这浓重的天空之上,连星星都没有闪耀,这厢房屋内实在太久无人居住,过于阴森寒冷,玉兰浑身打颤早已经钻进了被褥之中。 “语如姐,你来之前你听没听过这张府的一些事?”玉兰问道。 王语如正在观察着这厢房的陈设,被玉兰这句话搞得有些懵“什么?” 此时还没等玉兰那颤抖的声音发出,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这吓得王语如也一颤。 紧接着一道尖锐刻意拖着长调的歌谣幽幽地在远处传来‘天上的星星眨呀眨,路边有个布娃娃,布娃娃,布娃娃,你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你没有家····’ 这歌曲的台词并没有什么恐怖之处,可这空旷又尖锐的声音在这黑夜中飘荡,让人只觉得肾脏都跟着颤抖,浑身尽是寒冷。 那幽幽的声音不断传来,忽远忽近,不一会就消失了。 此时玉兰已经被吓得窝在被褥里颤抖地哭泣着,王语如也被这一出吓得不轻,王语如缓缓走过去抱住颤抖的玉兰。 除了玉兰的哭泣声,这屋内只剩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蜡烛忽明忽暗,被风吹得摇曳不定。 在这一切都陷入极其干净的时候,突然一声刺耳又明亮的女声传来“啊——” 这声音尖锐得要刺破了耳膜,仿佛地狱的恶鬼的嚎叫。 王语如一惊,站起了身。 “这是怎么了?”王语如向门外瞧着。 突然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王语如走出门外。 “语如姐你别走,外面危险。”玉兰颤抖地说着。 王语如则在那边喊着“玉兰,别害怕快出来,这外面现在全是人。” “全是人?语如姐,呜呜呜你别吓我了。” 王语如折回屋内将玉兰拉了出来“快来看···” 玉兰勉强地睁开的眼睛看着门外“这是怎么了?” 现在屋外有几个小厮和丫鬟都拿着火折子或者灯笼在外面,冲着西侧那个房间走。 “这是怎么了?”玉兰问道。 “不知道,走,去看看。”王语如拉着玉兰跟着这帮小厮丫鬟走。 大家都急匆匆地走至了那一间逼仄的屋内,王语如拉着玉兰的手走进去。 刚一进去王语如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走进屋内,那木桌子上躺着一个女子,她被砍掉了双臂,像是彘人一般,她的鲜血还在直流不停。 屋内充斥的血腥味和腐烂的腥臭,这熏得小厮丫鬟纷纷闭上眼睛呕吐,玉兰快要被吓得晕了过去。 王语如也勉强定住心神,尽力安慰着玉兰,抚摸着玉兰的头发念着姐姐小时候安慰自己时候说的乡下土话“摸摸毛吓不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温柔却坚毅的嗓音“发生了什么?欣然怎么了?” 还没等小厮丫鬟说话,胡夫人已经迈着小脚走进了屋内,一看到这场景,胡夫人吓得差点没晕过去。 “这···这是怎么了?欣然···快,快去叫大夫来。”胡夫人大惊失色地惊呼着。 王语如此时已经稳住心神没了惊慌,她缓缓走过去看着死者。 王语如看着她桌子上的饭菜,墨色的眸子流转,她拿出一根银针试了起来。 王语如严肃地看着胡夫人说道“夫人,这人是谁?你可认识?” 胡夫人此刻有些痛心地回答道“这是我大儿子张保安的一房妾室,叫孟欣然,前两年才纳过门,欣然是个好孩子啊,这深宅大院里和我是个伴儿。” 说曹操曹操到,胡夫人的话刚说完,门外就来了一个身高八尺容貌端正的男子,胡夫人忙去说着“儿子,欣然她···” 张保安看着那死去的妾室,顿时红了眼,眼眶里如同充血的野兽“欣然····” 王语如看了一眼那张保安后,悄悄叫来一丫鬟“今日,欣然姨娘的菜是谁做的?可有谁来过?” 那小丫头颤颤巍巍地回答道“没···没有,这才是姨娘今日有了兴致自己下厨炒的,也没人和她吃饭,我只在屋内待着,可又听到了那···那歌声,那恶鬼恐怕又来害人了。” “什么恶鬼?我也听到那歌声了,那童谣是怎么会是?” “我也不知道,这童谣自从两年前,小八父子和张伦少爷死的前天晚上开始传唱的,没人知道是谁发出的歌声,大家都说是这远斋井口里的恶鬼出来索命了。” 王语如听完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她又赶忙跑到胡夫人面前“夫人,快派几个贴心的奴几给这院子围住,只围孟姨娘的院子就行,快。” 这顿着急的话,引得了那张保安看了王语如几眼,张保安虽然身形修长但长着一张极其白皙的脸庞,他的皮肤爱泛红像是一团糍糕一般,比女人还让人想要怜爱。 王语如没管他的眼神,只是郑重地和胡夫人说着,胡夫人虽是当家主母但却没多少主见,现下慌张极了,王语如的话她言出必行。 “快,快,听王小姐的话,快将这院子围住。” 话毕,几个小厮匆匆出去,王语如又小声地和玉兰交代道“玉兰,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你去将张府里安哥留下的人带着,将他们抓起来。” 玉兰应了一声,马上也出去了。 此时大夫也匆匆赶来了,这京城有名的老中医看到了此情此景也吓得差点昏厥过去。 还是王语如扶着那半老的大夫去,他才走动了道。 “夫人···夫人,人已经死了,现下不该找大夫了,该找仵作啊啊啊。” 那老大夫被吓得惊慌失措,说的着急坏了。 王语如则走上前“大夫,我们知道人已经死了,我是来找你帮我们验毒的。” 那大夫此时已经被吓得手都拿不稳银针,他拿起一块桌上的糕点仔细闻了起来,闻了半天,又摇摇头,接着拿出银针去试那汤。 果真白花花的银针从汤水里拿出来立马变成了黑色,老大夫一惊,他拿起糖闻了闻又忍着恶心扒开了孟欣然的眼皮。 老大夫一惊,他连忙说道“夫人,夫人这是麦仙翁花毒啊,这姑娘面色发黑指甲肿大泛黄,眼皮松懈无力又发紫····这这,你们张家的传说果然是真的。” 胡夫人一惊“怎么回事?欣然是毒死的?” 胡夫人惊讶倒也没错,任谁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如同彘人一般惨绝人寰又可怖的女人只是毒发身亡。 “夫人,看来这孟姨娘是被凶手先毒害后才被砍去四肢。” “可那一声惨叫又是怎么回事?”胡夫人问道。 这话倒是让王语如无法解释,明明人已经早就毒发身亡为何又会发出如此骇人的惨叫? 胡夫人见王语如不说话,顿时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落寞如同被吸走了魂似的“我就知道,我早该知道,我该······” 胡夫人的话恰到好处,这颠三倒四的话听得王语如有些懵,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那边门传来了林峰响亮的嗓门“王小姐,这几个人刚刚要偷着从狗洞逃出院子,我全给你抓来了···” 第23章 杀人凶手发现了 林峰推嚷着那三人走进了屋子,三人除了那老头,其余二人进了屋内都低着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这几人中有那个叫莲儿的丫鬟,和一个打杂的小厮叫有为还有昨日那个瞎了眼的老头孟老三。 王语如拉来了林峰“这几人都是谁,调查清楚了吗?” “王小姐,那丫鬟是今夜给死者端过吃食,平日里多在厨房打杂,那小厮叫有为据说曾经和两年前死去的小八是朋友,今夜不知孟姨娘找他何事,而那个老头,鬼鬼祟祟的是孟姨娘的亲爹,孟老三。” 王语如听后点点头思索着。 孟姨娘的院子不算大,若是仔细比量其张府其他人的院子,她的院子可以说有些逼仄。 丫鬟小厮也不算多,加起来不足十个,这些人中只有他们几个不是同她一起从院子外进来的,看来这嫌疑人大概率锁定在了这几人身上。 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腊月寒冬里,载仪走了进来。 他穿着在他身上少见的西式样子的衣服,身着一身月白色衬衣,领口微微散乱,衣袖挽起,这寒冷的天气下他不得不批了一件灰黑色呢子大衣,除此之外他还带着一副西洋的银色眼镜。 灯光下,他灰黑色的眼眸像是融合了窗外的白雪,清冷漂亮却失去了人味。 王语如见到甚是惊讶,她不禁感慨这载仪近些日子怎么有些‘阴魂不散’的感觉,走哪里都能碰见他。 她也实在没想到这载仪今日竟然也留在了张府里。 但王语如很快回过神,她沉口气,缓缓走上前去对着三人厉声问道“孟姨娘才没,你们几个鬼鬼祟祟要出去干什么?你先说。” 王语如的声音气如洪钟,很有力量,一下子威慑住了屋内的人,大家似乎都忘记了她并不算什么主事人或是官吏。 众人看着眼前的女子,举手投足之间分外平静却有种说不出的清贵与威仪,若不是女子,众人一定会将他与君临天下的皇帝媲美。 所以被王语如指着的小丫鬟莲儿异常紧张“我···我不过是想离开这是非之地罢了,这地方于我来说实在有些可怖。” 王语如嗤笑一声“好奇怪,这孟姨娘估摸快没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你没害怕,倒是这儿来了人,你就害怕要走?” “我我我···”莲儿顿时被憋得脸蛋通红却实在说不出什么。 王语如自是没有手段去严刑逼供,只得转过身对着林峰小声说着“安哥何时到?” “大人骑马来的话,估摸还要半个时辰。”林峰回答道。 王语如点点头“你把那丫鬟带下去,看住了,等会交给安哥。” “是她杀了孟姨娘?”林峰问道。 “目前没有直接证据指向还不能下定论,不过我觉得这丫鬟看着不简单,身上说不定有两年前案件的重要信息,你派些人去将她的住所围住,不许任何人进。” 王语如这副严肃指挥性极强的模样,让林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前小小的少女和李大人一样。 他立马应了一声,便吩咐手下去办事。 而王语如和林峰这些小动作,都被载仪看在眼里,他的目光一寸不落的盯着王语如那圆润的侧脸之上,见着王语如这副‘官威’他勾起唇角浅浅地笑着。 他迈着长腿缓缓走近,但又不会到让王语如觉得压迫和显眼的位置,他抱着臂膀,认真地看着少女。 而载仪身旁同样抱着有意思的目光看着王语如的还要这张府的大公子张保安,他此时的眼角更加泛红,漂亮的眼眸在充血,这在他白皙如羊脂玉般的脸颊上是如此显眼。 他勾着嘴角也在一寸不让地直勾勾盯着王语如。 屋内乱作一团的景象却没有主人家主持,全是她这个外人来处理,她身上透露出的气质好似在昭示,她天生就该是大局的掌控与处理人。 “那么你呢?”王语如指着那小厮问道。 “是孟姨娘亲自请我来吃酒,我没有逃跑,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还有,我要官差大人审我,你算哪门子来的小娘们?” 这个叫有为的小厮长得黑壮粗实,一身黑乎乎的腱子肉在那里不服气地嚷嚷着,说着还要凑近王语如,一副穷凶极恶的做派。 王语如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块头盖得眼前一片漆黑,她刚要开口,身旁一直站着的载仪不知何时走到了王语如的身前。 载仪身高八尺虽形貌偏俊丽温润但也有着一副壮实的身躯,他目光透露些不耐烦的躁意,嘴角却挂着疏离的冷笑。 他用手推搡了一下那逼近王语如的小厮有为,虽看不出来他多用劲但那精壮的男子被推得一踉跄。 见那小厮被推,王语如才回过头望向了载仪。 载仪的目光与她短暂地对视了一秒,他就匆忙移开。 小厮有为依旧不服气,他刚要张嘴质问这男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载仪就将西装口袋里的令牌拿了出来。 “不知直隶总督有没有权力调查你?”载仪手里那金色令牌在这有些昏暗的屋内却异常夺人目光的耀眼。 载仪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打断了有为憋在心里的脏话,顿时瞪大双眼,低下了头吓得不敢多说。 “所以,她问你什么,你回答就是了,明白?”载仪冷冷的说道。 有为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 王语如见到这所谓绝对的权力面前,能够为她摆平这一切后,她感到欣喜却又甚觉羞耻,她想,她还是没有成长到足够强大到背后不需要任何人的撑腰。 可王语如依旧还是很感激载仪的又一次出手相助,她在众人不察觉之间,对载仪笑了笑。 载仪看后愣了一愣,轻咳一声,便又恢复高傲的眼神盯着有为。 “所以,你和孟姨娘是来讨论何事啊?” 有为听后转了转小眼睛,磕磕巴巴说道“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话罢了,也没说什么。” 听着这车轱辘话,王语如说道“你一个大男人来到姨娘的屋子里,能说些什么?我还真是想听一听。” 有为磕磕巴巴的在那也听不清说了些什么话,王语如却一直盯着他的腰间。 王语如没理睬有为叽里呱啦说了什么,她镇定地走过去,她摸了摸有为腰间的布衣,手指拿回来时沾染了不少颗粒与粉尘交杂的东西。 王语如将那根手指凑到鼻子,闻了闻“这是什么?你是自己说还是去衙门里说?” 有为见此立马慌忙地低下头,他顿时急得脸红脖子粗“这···我不知道。” 王语如走到桌子前,踱着步子仔细观察着,她抬起头问道“有为,只有你和孟姨娘一起吃饭吗?是否还有别人在场?” 有为听了这话眼睛飞速地眨了眨,扫过屋内一行人慌张说道“没没没···只有我···” 王语如见他那副显然在说谎的模样,叹了口气,这小厮根本说不出所以然,便再一次向林峰点点头,林峰立马懂了王语如的意思,将有为羁押起来。 接下来就是那个疯老头了,玉兰瞧见那孟老三就想起那歌谣,看着他就觉得身上一阵恶寒。 王语如也有些惧怕这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她问道“所以,孟姨娘死的时候你在何处?” “布娃娃,布娃娃你为何不回家?难道你没有爸爸妈妈?布娃娃,不要伤心不要怕,让我借给你一半妈妈,和你共同拥有一个家,让我借给你一半爸爸,和你共同拥有一个家······” 孟老三答非所问,又疯疯癫癫唱出了刚刚那首未唱完的歌谣,屋内一行人听到这困扰已久的童谣,都不由得心里冒出一阵恶寒。 王语如一直盯着孟老三说话时的神情,王语如瞧见孟老三的袖口,顿时了然,她堆起眉头紧缩“别装疯卖傻了,你根本就没疯。”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都有些震惊,这孟老三自从两年前发了癫就一直如此,有时候疯起来还会做出许多离经叛道的事情来,冷暖不知,饭饱不知,岂会是装的? 而那孟老三依旧不理睬,不停的用难听又疯癫的声音傻呵呵地笑着或时不时的嘶吼。 王语如气定神闲,她将手边那手提火炉狠狠地扔到了孟老三身上。 岂料,那孟老三顿时眼神清澈,连忙躲开那滚烫的火炉。 那装满热水的火炉顿时重重摔到里面‘哐当’掷地有声,震醒了屋内发愣的人。 良久,胡夫人回过神震惊的说道“孟老三,你···你没疯?” 疯癫到人鬼不分又神神叨叨之人又怎会这般比常人躲闪还迅速?这只能说明孟老三根本不傻。 孟老三愣站在一旁,他此时身上的气质没有了刚刚半点的痴傻模样。 孟老三愣了好一会回神,还想继续装傻。 可载仪这时候拿出了手中的一把银灰色手枪,对准了孟老三的额头。 孟老三下意识地躲闪。 可良久载仪也没有开枪,孟老三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他挂着阴险的笑容,竟然也直接坦然的承认了“你倒不一般,用啥方法发现的?” 王语如走到孟老三身旁“你一身脏乱,可我瞧见你的袖子里却藏着一条干净手帕,据我观察你总会咳嗽,这手帕就是这作用吧?一个疯癫之人怎会这样精致?” 孟老三笑了笑“那又能证明什么?你别忘了,欣然可是我亲闺女啊。” 王语如没理他,则是走到了他的身旁,仔细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 “我今日在张府用膳时听秋月说,秋江在厨房帮工时不小心打翻了一大缸醋,你身上这醋气熏天,在厨房里的伙计们都身上一股醋味,而像莲儿这些屋内的丫鬟却没有。那么这也说明你今日必定是去过厨房,所以,你去厨房干什么了?” “呵,我能去干嘛?不过是溜达半个院子借着其他伙计的味道了。” “你的鞋子上有不少泥土和红漆,说明这大雪天你走了不少路,而我向胡夫人打听过厨房那边,近些日子要对红墙补漆,所以这也佐证了你一定去过厨房附近。 此外而你指甲里除了有不少泥外还有一些白色粉尘,那是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很难注意到手里的脏东西,更何况你所扮演的疯子需要脏乱,可我想是你残余在指甲里的毒药没来得及处理吧? 还要其实你是和孟姨娘最后一起吃饭的人之一吧?” 他将手指甲里的粉尘单手扣了出去,阴险的问着“你有何证据?” “有为不过是你的挡箭牌罢了,有为想要下的毒根本不是麦仙翁,他那腰间的粉尘有着浓重的臭气估计与五毒散是一类毒品,而麦仙翁的毒药无色无味,岂会臭气熏天? 我一开始施银针在那麻辣鸡肉里发现银针未便色,这说明这道菜没有毒,可其余菜系里却都有毒药,这说明这道菜你已经提早放好了解药。 一桌子上只有这一道川菜辣口的,其余菜系都异常清淡寡味,这说明死者并不喜川味,也就是死者不会吃带有解药的这盘菜。 而你为了不引起死者和有为的怀疑,所以你必须也得吃些菜,可你和有为都吃了那麻辣鸡肉,也就没事而孟姨娘没吃带有解药的菜自然暴毙身亡。 可你也忘记了你脚下的红漆并被干透,在这黄白色地毯之上很显眼,掀开这桌布帘子就能看到这上面的痕迹。这也就是说明在有为走后,你也来到了这里。 你很聪明,这就算调查你是否投毒,你住处和身上却没有毒药的痕迹,自然也不会怀疑你,可若是仔细搜你的身子,你那无害的解药一定在你身上吧?不妨搜搜看?” 孟老三语塞,他看向人群,眼里闪烁着泪光。 电光火石之间,他阴狠的笑了出声“是我,是我杀了孟欣然,你们杀了我啊?左右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这话一出屋内顿时愕然,没想到孟老三就这样轻易的承认了。 孟老三没管旁人的目光,他的金钱鼠尾早已散乱,整个人突然风魔了一样冲着天际大喊“儿子,爹来世再看你。” 说罢,他就一头狠狠地撞向了那桌角,脑壳撞开一个血洞,当人上去察看他时,已没了生息··· 屋内顿时安静,可困扰众人的就是下一个问题了,孟姨娘屋内是如何发出惨叫,孟姨娘又是怎么没了双臂的? 第24章 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这屋内的残局很快就被胡夫人派人收拾了下去,而李易安也风尘仆仆迎着窗外的大雪来了。 王语如和李易安说了这一切,李易安也得知了那个疯癫的孟老三杀了自己的亲女儿和莲儿与有为的怪异行为,于是他也还将嫌疑人莲儿和有为都逮捕了起来。 安排好一切,李易安走到王语如身旁,沉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语如,明日不要再待在张府了,回去吧这里你不适合再待下去了。”他的语气严肃一副不容置喙的态度。 “安哥,真正杀人凶手还没找到,这孟老三杀了他亲女儿的作案动机也不知道,我有预感这件事和两年前的那案子绝对有关系还有····”王语如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 还没等王语如说完,李易安却打断了她的话“语如听话,这种种都在证明,杀人凶手就在这府邸,我这个朝廷命官昨日都差点被行刺杀害,你又怎能独善其身?今日之后不要再来了······” 王语如不服气,她自是知道这地方很危险,但她却迫切地渴求知道真相破解案子,王语如张嘴要说些什么,李易安轻轻拍了拍王语如的背。 “语如,我会将调查来的证据都讲给你听,到时候你帮我推理,但不要再来张府了,我无法调查案件的同时分身去保护你···” 王语如抬起头,见李易安温润如玉的脸上为难皱着眉头,他刚刚的劝告声环绕在她的脑海。 此时她想,她或许真如安哥所说的那样,她不该给李易安添麻烦,于是她沉思一会点了点头,她虽很不想放弃这么个谜案可这样叫李易安分身乏术她也不好意思。 明灭不定的烛光照应在李易安和王语如的身上。 而二人身后的载仪一直在默默看着二人,他虽听不清王语如和李易安说些什么,只见着李易安轻轻拍着王语如的后背。 他深色的眸子沉了沉,手在不知不觉间抓紧了那令牌。 后又一句话也不说地转身离开了。 等王语如回神打算回屋内睡觉时,发现刚刚原本站在原地的载仪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她觉得可惜,她原本还想和载仪亲口说一声谢谢,谢谢他刚刚为自己出头。 就这样,王语如和玉兰各怀心思地在这张府里睡了一晚上。 ······ 飘零几度天侵晓,阳光潜入,翻飞的书页透着金黄颜色。 今日是正式上课的日子,王语如早早来了学堂,她去不了张府了而且听说今日那去寺庙为王爷吃斋祈福的福晋就要回来了。 这后院的主事人回来了,这王府便不再是她想偷偷走就能走的了,王语如心中不由得一阵落寞与难受,她叹了口长长的气,她想,她早晚有一天要真正的‘逃出’这王府。 初升的朝阳火红色,上课时,王语如再次见到了两日不见的伯纳德,伯纳德今日只穿了一件休闲的白衬衫和一条黑色长裤,整个人随和又优雅。 可王语如却在伯纳德洁白的衬衫下的脖子上看见了一丝伤痕,那细小的口子在他脖颈处不算浅。 王语如想,伯纳德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舞刀弄枪之人,他看起来极其温良如同一只不断燃烧的残烛,有种微微炙热的温暖,所以伯纳德为什么会受伤呢?习惯性推理的本能让王语如不自觉思索了起来··· 还是听到了伯纳德突然抬高的音量才让她回神,王语如被惊醒她抬头望向伯纳德,伯纳德正笑着望着她。 那湖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在温柔地无声质问着王语如‘为什么不认真听讲?’ 王语如这才真正回神,认真听起来课。 今日载仪忙着调查案子没来上课,所以这几个人的讲堂实在有些冷清。 可伯纳德的讲堂依旧热情与认真,他讲起雪莱的那首《寄西风歌》‘驱逐陈腐的思想,使它飘过宇宙,好似驱逐那促起新生的枯叶······’ 课后,伯纳德主动来找了王语如。 见伯纳德迈着长腿来找自己,还以为他要就今日上课走神的事情说个一二,没想到伯纳德细长的双手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了许多本书。 王语如有些惊讶,她呆呆地看着伯纳德。 伯纳德见眼前的少女这副模样笑了笑“我上次听说了你的志向后,我便为你找了些英国的报刊和书,对你也许有帮助。” 这话倒是让王语如瞪大了眼睛,她有些微微愣住,但反应过来她立马感激地看向伯纳德,她以为她上次简短的咨询没有引来伯纳德的嘲笑就已经算是好的,却着实没想到伯纳德竟然对学生这么上心。 她自小想要读书的话,都是她与姐姐去向有钱人家的孩子借来,再一笔一划地抄出一本,除了父亲曾送给他的那本破旧二手的《天演论》,她未曾真正拥有过一本像样的书籍。 王语如激动得眼角都快有了泪水“谢谢您,先生······我真不知该怎么谢您了。” 伯纳德则温柔地笑了笑“你知道吗?你们是我的一批学生,我第一次当老师,更何况你很勇敢,在这里你要完成你的志向如同普罗米修斯一样,艰难困苦却很有意义,夫人。” 王语如晶亮的眼角崇拜地望着伯纳德,她缓了好一会说道“伯纳德老师,您别叫我夫人了,你知道我什么都不是···” 伯纳德这几天了解了王府里的人物关系,也大概知晓了王语如的处境,他立马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会为你换个称呼,那么你也别叫我老师了,我想,我们也许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王语如见他温柔地笑着,也没忍住笑意点了点头。 而课后王语如就这样和玉兰抱着伯纳德送她的书,准备回房。 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语如和玉兰正在说笑着回屋,岂料那三姨太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抱着手炉在那阴狠地瞧着,见王语如二人来了,她尖锐的嗓音故作激动“哟,瞧见妹妹可真是不易啊,咱们想来也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和那个小白脸怎么样?” 王语如不解,什么小白脸。 见王语如傻愣,宋明蓝笑了“别装了,你和那个俊朗的公子不是总去张府吗?你是勾搭上了张府的谁?” 宋明蓝说这话时眼眸流转一副掌握了什么秘密的得意模样,上下打量着王语如。 “你别瞎说,我们姨娘才没有·····”玉兰张口打算为王语如证明清白。 ‘啪’一声,玉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明蓝狠狠扇了一巴掌,玉兰顿时被打得晕头转向。 王语如连忙放下书,扶起玉兰。 而宋明蓝在那依旧喋喋不休“你一个贱丫头怎么敢在主人家说话时插嘴,和你的主人溜出去几天心思也变野了不成,没教养的败类,哼。” 王语如看着玉兰顿时被扇得红肿的脸,不由得心疼起来。 宋明蓝依旧高傲地看着地上的主仆二人,心里不由得一阵痛快的冷笑,她瞧见王语如散落在地上的书籍,顿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不能拥有读书的名额,而这个外头来的浪荡贱人有,顿时怒火中烧。 脏兮兮的鞋底就这样狠狠地踩踏在那白花花的书页上,玉兰见状连忙去扒开宋明蓝的脚,玉兰深知这些书王语如有多宝贵与喜欢。 可宋明蓝瞧见玉兰的手,想都没想狠狠地踩了上去。 第25章 心惊肉跳的一顿饭 王语如再也忍不住,她狠狠地推搡着宋明蓝,王语如见玉兰脸上的掌印,如同一只虎仔狠狠地还了宋明蓝一巴掌。 这一巴掌可比宋明蓝扇玉兰的巴掌狠得多,宋明蓝被这一下扇的发髻都歪了,珠钗也差点被散落的头发甩到地上。 宋明蓝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傻了,她没想到王语如会还手,她摸着自己疼痛的脸颊不敢相信的笑了。 “你你···呵,你等着吧。”本还气急败坏的她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王语如没工夫管她,玉兰这一巴掌挨得很结实,她得给玉兰上一些药,她急忙地扶起玉兰将地上被踩脏的书捡起来就走了。 就留下宋明蓝站在那,在风中吹乱了本就凌乱的头发,她恶狠狠地看向王语如离去的背影,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将发髻推了回去,阴狠的笑着也走了。 王府的夕阳时分,富察华萱就座着一顶奢靡的四人轿子回府了。 而她的祈福对象襄亲王,这几日的身体状况竟也真的有所好转,所以来亲自迎接妻子回府,几日里他处理起公务也不再咳嗽乏力,有好几天晚上都去四姨太屋里过了夜。 这也使得四姨太这些日子如沐春风气色比起前几日好了不知多少,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四姨太冲着肿了脸的三姨太感激一笑。 为了富察华萱的回府,襄亲王吩咐厨房做了比平时那般奢靡的饭菜还多做了一倍的菜,将后院的人都叫来了也包括王语如。 因为玉兰的脸上受不了寒风的吹刮,王语如便将玉兰强行留在了屋内,自己独自前来。 一落座就见着那三姨太和四姨太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带着些阴险和算计,王语如叹了口气,她真不愿与他人争夺些什么,她怎么就不得安生呢?她只希望这顿饭早早结束。 而那襄亲王果真是传闻的那般好了不少,身子硬朗起来人也有了生气,微微有些皱纹的眼角此时正温柔地眯着冲着富察华萱笑。 似乎是感受到王语如的目光,襄亲王也回神打量了几下王语如,王语如连忙避开眼神,她左右也是襄亲王的妾室,可不能让这襄亲王想起她这号人,倒是再来了她屋里,她想想这些就一阵恶心。 而这一切都让四姨太瞧在眼里,她手里的帕子不断搅着,不服气地看着王语如,而三姨太则冲她传递来一个眼神。 四姨太收到那眼神,轻轻点点头,转身殷切又热情地和富察华萱攀谈起来“福晋,这寺庙住得可还习惯啊,吃斋念佛的这些日子嘴可苦坏了吧。” 富察华萱是个心善的,见着四姨太这般关心自己也笑盈盈地回答着“还好还好,为王爷祈福这些不算什么,更何况我今日回来瞧见王爷真的好了更加欢喜了,还哪想得到这些,咳咳····” 襄亲王听着妻子咳嗽连忙问着“怎么还咳嗽了,华萱你没事吧?” 富察华萱摇摇头“王爷,想来前几日染了风寒,这些日子身子不太爽利罢了。” 听了这话,宋明蓝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四姨太,四姨太立马回过神堆起笑脸笑道“夫人,来这是我为你煮的安神茶,现下还热乎呢,暖暖身子吧。” 富察华萱见着这四姨太不像往日骄纵,倒也有心,便笑了笑将那碗热茶接过,喝了下肚。 四姨太表面波澜不惊,此时桌子下的手已经抖成了筛子。 而这边,三姨太冲着王语如大声地问着“语如啊,我听说你是三月份的生日啊,哟这是个阳火女啊,不错的时辰啊,今儿都二月份了,想来你这是马上要过在这王府里的第一个生日了。” 王语如听了她这副虚伪热情的模样有些不解和后怕,这宋明蓝又要做什么妖?怎么突然说起来她的生辰,王语如不解,她拧着眉望着宋明蓝。 可宋明蓝依旧喋喋不休,说着王语如和福晋的交往多好,一旁的襄亲王倒也听得挺认真,似乎这襄亲王对面前的王语如很感兴趣。 王语如实在搞不懂这场鸿门宴究竟要做什么,她只觉得心慌难耐,于是她连忙起身向着主座的襄亲王说道“王爷,奴婢身体不适,先回屋了。” 襄亲王那双久经风霜而饱经世事的双眼就这样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孩,他沉思了良久,喝下一口杯中的烈酒道“去吧。” 王语如听到这话如释重负,连忙转身就要离去。 可她刚踏出门没到半步,屋内突然‘砰’的一声。 王语如吓了一跳,一转身发现福晋不知何时摔倒在地······· 第26章 王语如遭到陷害 三姨太大喊道“福晋昏死过去了,快,快叫大夫。” 三姨太嘹亮的嗓门响彻在屋内,王语如被这一下吓得有些呆傻,但她又立马反应过来,习惯性的推理让她仔细观察着福晋原本坐的位置。 王语如瞧见那殷切的宋明蓝,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这一切感觉那样像被计划好的一样。 于是王语如偷偷将四姨太递给福晋的茶碗偷偷拿走。 而这边大夫也匆匆赶来了,年迈的大夫见着昏倒在地的福晋,立马将木药箱放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试探着福晋的鼻息。 老大夫感受到手指有气流拂过,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扒开富察华萱的眼皮,再把了把脉搏。 可老大夫摸了半天,眉头紧锁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来,屋内的众人都憋住了一口气,四姨太还是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三姨太,而三姨太气定神闲,她向四姨太肯定地点点头。 “这···”老大夫终于把完脉,他有些欲言又止。 此时的襄亲王急得不行,但他依旧语气稳重“大夫,我夫人这是怎么了啊?你只管说,无论药引是冬虫夏草还是天山雪莲,我襄亲王府无所不有。” 那老大夫叹了口气,摸了摸胡须“王爷,这福晋的气息还在···可,可这人却没了魂一样,这我行医三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啊,老朽无能为力,还望王爷再寻名医啊···” 这话一出,襄亲王一惊,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缓缓瘫坐在椅子上,没了刚刚的沉稳,喃喃自语道“这究竟怎么回事啊?明明上一秒还在欢声笑语下一秒就瘫倒在地,我今日才算好,而我妻却病倒,难道,老天爷也不想让我家好了吗···” 王语如听着这话,偷偷瞧了一眼看似悲伤的三姨太和四姨太,王语如总觉得不太对劲,便走上前去和那老大夫说道“大夫,你看看这碗茶里是否有什么?” 此话一出屋内的人都看向纳兰惠新,这茶是三姨太给福晋敬的茶,福晋喝完就不省人事了,自然这嫌疑就都落到了纳兰惠新的头上。 四姨太听见这话,在一片寂静的屋内嚷嚷着,那反应刻意又激烈“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呜呜呜王爷,我在襄亲王府十余载,对福晋和你别无二心,一腔赤子之心。 可偏偏这一个来了咱家不过数月的姨太太就来质疑我,我···我,我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谁都敢爬到我的头上欺负我···呜呜呜。” 说到后面她故意摆出一副可怜娇滴的模样让人觉得她委屈极了。 不得不说,四姨太是个可贵的漂亮美人,这样梨花带雨瞧得王语如都快动了恻隐之心。 襄亲王听了这话联想到四姨太前些自己同自己说过的近况,怜香惜玉的他顿时皱起眉头看向了王语如。 但仔细思索片刻,转头又瞧见昏死的福晋,叹口气说道“惠新,你若是没做什么,那便让她查,若是查不出所以然来···哼,本王绝不姑息扰乱家风的人。” 襄亲王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这厅内传得掷地有声,扣动着每个人的心头。 纳兰惠新听了这话委屈地点点头。 而那老大夫接过茶碗后,仔细地拿银针小心翼翼地试了起来,他皱紧眉头,又试了一遍。 众人见他这仔细又缓慢的动作,紧张得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回王爷,这茶水里没有毒,只是一碗普通的茶水。” 老大夫的声音缓缓传来,王语如顿时瞪大了双眼,没毒?那为何她这样紧张? 她错愕地转头看见微微偷笑的三姨太宋明蓝,脑袋嗡的一下,顿时了然。 她被算计了。 原来这是故意引她上套,让王爷对他动怒,可这福晋的确莫名其妙地昏厥了过去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语如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襄亲王用力的拍桌子声吓了一跳。 襄亲王‘啪’的一声,将手狠狠拍在桌子上严肃的说道“来人把五姨太扔进后院柴房,不许给她吃食和水。” 王语如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小厮拉出了屋子,这一切这么可怕也这么突然。 直到被塞到了那个冰冷的屋子里,看着嘴里呼出的雾气王语如才回神。 这冰冷又无人的屋子,和她当初第一次进王府时的那厢房是如此相似。 光晕再一次透过纸糊的木雕窗打进屋内,恍惚间,仿佛这期间关于与旧友的重逢和上学堂的日子都如同一场大梦。 可王语如仔细想来,这倒也真如大梦,这一切的美好都基于别人给予她的,若这一切本不属于她,那么随时都会梦醒,南柯一梦罢了。 王语如今日穿得不算厚实,没过一会她的嘴唇就被冻得发白,她蜷缩在角落里抱紧了身上的衣服。 …… 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了,王语如是被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吵醒的。 这襄亲王府的柴房多的是,这处偏僻嫌少有人来,王语如期待地望着,她希望会是玉兰。 可见着那纸糊门外的身影不像是女子,而这夕阳的黄昏有些刺眼,那人推开木门时王语如看得不真切。 可隐约看见的那桃花丹凤眼,王语如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载仪··· 可那人逐步走进屋内才让王语如反应过来,那不是载仪,是襄亲王。 父子二人的眼睛如此相像,只不过襄亲王的眼角有了不少岁月的皱纹,还有他那饱经世事的眼眸如此成熟稳重。 王语如原本以为是载仪还很期待他可以将自己救出去,但见着是襄亲王,王语如没忍住拉下了脸,害怕地低下头。 “你很怕我?是我对你的恩宠太少了吗?”襄亲王率先开口。 这话让王语如吓了一跳,王语如沉了口气。 第27章 赤身裸体的面对载仪 “奴婢不敢奢求。”王语如不卑不亢地回答着。 “你看起来没什么不敢的,我听惠新说···你,还去学堂上课了?呵。”襄亲王说到后面还冷笑了一下。 王语如见着他这副模样,她知道此时不该逞小脾气,相比较于富察华萱,这个襄亲王可是个心机颇深又不好相处的主儿。 王语如轻轻点点头。 襄亲王冷哼一声“也不知你是否也跟着那帮离经叛道的家伙,学到了些什么,才能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可笑。” 王语如自然是懂襄亲王这句离经叛道指的大抵是革命党人或是洋人。 “那学堂···你不必去了。”襄亲王冷漠地说道。 这话顿时让王语如突然红了眼的兔子,连忙大声说道“凭什么?” 这话让襄亲王斜着好看的丹凤眼瞧了她一下“凭什么?有女人家这么和夫家说话的吗?你别忘了,你还是这王府里的姨娘,不符合你身份的事情为何要做?” 王语如顿时如同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但她还是反驳道“本来我就是为你冲喜而来的,福晋也答应过我,你康复后放我走,是你们强行把我押过来,而且这是载仪答应我的,你凭什么替他决定?” 哪知,襄亲王根本不吃这一套,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王语如又缓缓走到她身旁低语道“是啊,你是给我冲喜的,可我却没有实质性的被你‘冲过喜’呢。” 说着他就将他粗粝的大手放在了王语如的肩膀,王语如自小到大交的朋友只有李易安这般温文尔雅懂分寸,哪里见过这种。 顿时吓得浑身一颤,厉声道“别碰我。” 襄亲王听到这话没有被扫了兴致,相反襄亲王的手开始变得得寸进尺,王语如急得不行,连忙狠狠推开襄亲王。 襄亲王此时没了人前的半点君子风范,低沉的声音辱骂道“你作为妾室被纳入王府,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是襄亲王府让你吃好穿好,你自己瞧瞧这北京城的百姓过的日子,你竟然还不知足,不想满足我?” 还没等王语如说话,襄亲王也没管三七二十一,将王语如扛了起来,王语如一惊大声尖叫。 可亲王强硬地将王语如掳回了屋内,而此时玉兰早就半个时辰前被襄亲王派人赶走了。 王语如被扛得天旋地转,终于被放在床上时见着熟悉的房间却找不到玉兰,顿时更加慌张,泪水不断地冲刷,王语如大喊着救命。可在这襄亲王府里有谁敢来忤逆亲王呢? 襄亲王将乱动的王语如压在身下,作势就将王语如的衣服扯下来一大块,王语如背后一凉大惊失色,于是对眼前的襄亲王拳打脚踢起来。 “别碰我,呸。” 襄亲王曾经到底是个习武的八旗汉子,虽然一身精瘦但那臂膀也是结实有力,他用力地握住王语如的手臂举过她的头顶。 王语如不断扭动着身躯,可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王语如见状无计可施,衣物快要被扯光,顿时发了狠,死死地咬住了襄亲王的手。 襄亲王被咬掉块肉,大叫了一声,起身狠狠扇了王语如一耳光。 这耳光用力到王语如被震得一阵耳鸣。 见王语如被打得老实了,襄亲王又伸出他那粗粝的大手上下其手起来,王语如有心也无力了,她的嘴角流过血迹,磕磕巴巴地骂着。 襄亲王准备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瞧着床上被自己治老实了的女子,冷笑一声。 襄亲王刚解开外衣,突然,门被狠狠地踢开。 一阵寒风顿时侵入屋内,襄亲王吓得一哆嗦。 王语如被这寒风吹得也清醒了片刻,她用力爬起身子向门外看着。 门外,载仪玄色的朝服挂满风雪,他神色冰冷却带着愠气,北风将他那头顶立柱的海龙绒暖帽吹得不断飘动。 襄亲王虽作为父亲,但也被载仪这副怒气吓得一愣。 良久,载仪才冷着眸子缓缓开口道“父亲,三姨娘找你。” 载仪那声音简直比窗外的冰天雪地还要冷,听得人直打颤。 襄亲王回神,冷笑一声,他缓缓穿上了外衣,看一眼床上衣物尽毁的女子,又瞧了瞧自己的心肝儿子。 他缓缓走了出去,在和载仪擦肩而过的瞬间,襄亲王沉沉地说着“载仪,别忘了你的身份。” 载仪沉了一口气,也一寸不让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父亲想必快要忘记了半月前,你只能困于床上呕心沥血修纂宪章的日子了,是我娘去寺院为你祈福,而她今日昏死,你却来与妾室寻欢作乐,我想,您此时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载仪这话将襄亲王怼得哑口无言,襄亲王无奈地笑了笑“你最好想的只是你娘,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呵。” 说罢,二人交错而刀光剑影的目光中断了,襄亲王离开了院子。 北国二月的风雪就这样不断呼呼作响,载仪高大伟岸的身影就这样站在门外,他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桃花眼里阴阴沉闪过一些光影。 良久,他才握紧了拳头,大步地走了进去。 屋内的少女蜷缩成一团,墨发蜿蜒只有一层单薄的内里衣服蔽体,几乎如同赤身裸体,她深色的眸子犹如一汪深潭湖水宁静的掀不起任何波浪,目光呆滞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处。 载仪沉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再将自己的狐裘裳衣给王语如披上。 王语如本来冻得通红的肌肤顿时有了暖意,她呆滞的感受着身上的温暖,眷恋地将脸贴在上面,顿时,哭了出声。 原本如同被主人遗弃的玩具的少女有了人的生机,她的泪水将她脸上的胭脂哭花。 载仪终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如同一只花脸猫,他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坐在床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靠近女孩的脸颊。 他将细长又冰冷的手抚摸到王语如温暖燥热的脸颊时,只觉心头一颤。 王语如被这突入起来的温暖也惊得一愣,风,依旧在吹刮,可屋内穿着单薄的二人却谁也不觉得寒冷,都觉得此刻燥热无比。 见王语如没有抵触,载仪才动起细白的手为王语如轻轻拾取泪花,他的动作如此小心翼翼,如对待珍宝。 第28章 小妾与嫡长子 面对着温暖的如毛毯般炙热的掌心,王语如也逐渐回神了,她别开脸,用手使劲地擦干了眼泪,抬眸看向载仪抽抽巴巴道“你不是···在···在张府吗?” 载仪的眼眸也逐渐清醒,他缓缓站起身“我本在王府,玉兰来找我,说你出事了。” “谢谢你……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不知该怎么报答你。”王语如是真心感谢,她自小要强不愿意接受他人的帮扶,可载仪却每次都能救她于水火,这也让王语如自此对被帮助这件事产生了些许的改观。 载仪的蝶翼般的睫毛随着眼睛开合而扇动,他冲着王语如轻笑一声“谢我,不如少给我惹麻烦。” 王语如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没接着刚刚的话题而是转而说道“张家那案子怎么样了?” 载仪挑挑眉“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张家呢?张家···张家的案子总体案件没什么进展,李易安倒是从你那日抓住的莲儿和有为身上发现了不少线索,我想这案子顺着这条线,李易安大抵能够找出凶手。” 王语如想到这里又在不自觉地想到了案中的各处细节,想说些什么,可一激动刚刚被掌掴得不轻,一撕扯痛得人呲牙咧嘴。 载仪见她这副模样不自觉间勾起了语气却故作嫌弃“这么重的伤也拦不住你推理,笨。” 王语如没理他,疼痛根本让她抽不出身想其他的,她疼得眯起眼睛,突然嘴角处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闪过。 王语如睁开眼睛,看到了载仪那张俊俏的面孔又一次凑近了她,夕阳的阳光打透他的鼻梁与手骨,他不知何时掏出了一罐膏药,此时正在轻轻地为她上药。 她的印象里的载仪一直对她带着些嫌弃,他整个人如同高岭之花般高不可攀,谁都明白不同阶级的人想要接触与熟悉难如登天,她虽不想妄自菲薄,但她却清楚明白,二人的身份是云泥之别,更是被封建的纲常伦理死死禁锢着。 小妾与嫡长子,不该搭配在一起的词,可命运却让它们牢牢地绑在了一起,这究竟是可喜还是可悲? “傻了?”载仪清冷磁性的声音再一次带着嫌弃的语气传来,王语如听见这声音才回神。 王语如此时半张脸因为受伤都红彤彤的,如同盛夏的一颗蜜桃,嘴唇更是殷红的如同快要滴血下来,再配上这副呆愣愣的模样,让载仪无端的想到了二人初见时,王语如的模样··· “才没傻,我在寻思你说的话。”王语如狡辩道。 “什么?” “你说安哥顺着莲儿和有为的线就能找出真凶,为什么我觉得你对这一切都运筹帷幄?你很想安哥找出真凶? 可太后不是也派了你去,安哥属于醇亲王的阵营,若是安哥摆平了,醇亲王得势赢得百姓的爱戴和洋人的拥护,对你又有什么好处?”王语如喋喋不休的说道。 载仪被阳光照成琥珀色的眸子就那样自王语如的小嘴一开一合间就紧紧盯着她。 面对王语如的诸多疑问,载仪还是很诧异的,毕竟她对这案子内在的性质可了解得很清楚,许多入朝为官的也许也想不透这一点。 载仪沉默了一会摇摇头道“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日后你便知道了···” 载仪这般打哑谜倒是让王语如更加好奇,但她并不打算追问了,她想自己了解与推理。 “玉兰马上回来照顾你,我先走了,这几日我都不会在家,有事便找顺才。” 她自知晓载仪朝堂之上的权谋之争钩心斗角,她想她不好意思再去麻烦他了,王语如假意点点头,望着载仪高大伟岸的身影逐渐离去,才回过神想起今日的事情。 她实在搞不懂这三姨太究竟这是要下什么棋,诓她只是为了襄亲王对自己惩处?这三姨太可不简单,她绝对还有牌没下呢。 王语如还在思索,玉兰哭哭啼啼的喊叫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王语如的思路,见着脸颊红肿的王语如,玉兰顿时心疼的落了泪水。 “别哭啊玉兰,我没事,刚刚载仪救了我,我也上了药,不碍事的。” “语如姐···我们逃走吧,浪迹天涯就算饿死冻死,也比这样在这院子里任人凌辱的强不是吗?”玉兰愤恨地说着。 这话一出倒让王语如吃了一惊,那个从前恪守封建礼仪的小丫鬟不知何时也改变了,肆意随性有了自己的想法。 王语如品味了良久玉兰的话,她难道不想走吗?她恨不得立刻逃离这深门宅院,再也不要与一帮女人做无意义的争斗。 可姐姐怎么办?她就这样随性地走了让姐姐就这样白白被冤死吗?她也要放弃自己唯一接近自己理想的机会而换取自由吗? 王语如拖着困苦的思绪与疲惫的身体,缓缓站起,走出屋内,她瞧见了那枝被载仪折断的寒梅,她几近赤裸的身躯裹紧了载仪的狐裘外衣,迈出门槛望着这漫天飞雪。 风吹得刺骨,王语如轻轻抚摸着那枝将折未折的梅花,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她的思绪回转,她意识到,这隆冬已经所剩无几。 原本被漫天飞舞大雪掩盖的阳光竟然突然出现,夕阳仅剩下的光辉照拂着寒梅的枝丫,光束耀眼,王语如不自觉地伸手遮挡。 又缓缓睁开眼睛,白润的手去追寻着那曙光,那肆意横生的枯枝就像生命的血管。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不能追寻那束光? 玉兰怕她冷又拿了一件外衣给王语如包粽子一样包起来,王语如转身对着玉兰道“玉兰,我不走,前路注定坎坷,人生无论如何选择最终都会后悔,可我知道,为我姐姐做任何都不该会后悔。” 见着王语如这副坚定的模样,玉兰愣愣地看了她好久也才开口“你不走,我也不会走,我陪着你。” ······ 王语如在这屋内好生休养了一天,学堂也没去,因为前天的惊吓王语如此时担心得不得了,她害怕襄亲王再一次对她霸王硬上弓,所幸躲起来不出门。 可自己想要避世,可别人却不允许,今日三姨太的丫鬟春梨又一次登门,小丫鬟尖锐的嗓门配着阴阳怪气的语调“五姨奶奶,王爷正在我们家姨娘那,他想找您商议一下学堂之事。” 这话让王语如想到了昨日与襄亲王就是因为此事拌嘴争吵,而那襄亲王的态度也显而易见。 “语如姐,我们去吗?” 第29章 要王语如为其割肉作引治病 王语如呆呆地望着地面,沉了良久“去吧,任何事情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我就都不想放过。” 玉兰点点头为王语如多批了几件衣服,跟着春梨去了三姨太的房间。 可再一次走进那逼仄的小院子里时,王语如发现襄亲王并不在屋内,只有三姨太和一个穿着怪异的僧人,他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王语如不安的走进了屋内,巧姐儿挡在了王语如面前,带着嘲讽的眼神上下的打量了一圈王语如道“我们今年一般大,我还是闺阁待嫁年纪,你却轻贱地去做了别人的小老婆,真是害臊。” 这话属实是王语如没想到的,这般轻蔑又瞧不起的话一出,顿时让王语如拧紧眉头,狠狠地看向巧姐儿。 巧姐儿被这眼神吓了一下,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气了起来“怎么?我说得不对?你个不要脸的娼妇抢了本该属于我学堂的位置,我看你能坐得了几时?” 王语如听了这话,冷呵一声,眼神鄙视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嫉妒吗?不过你不用嫉妒,身为‘名门贵女’的你不是还有个做小妾的母亲帮扶你吗?” 王语如的话攻击性不如巧姐儿的强,却极其具有侮辱性,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婢,巧姐这般折辱身不由己做妾室的女孩,却也在不经意之间骂了自己的母亲。 巧姐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却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语“你···你···” “你个娼妇···” “你知道吗?你自诩清流高贵,可你这副泼妇骂街的模样还不如市井的妇女贤惠,就算你去学堂,那书也只能读到狗肚子里去。”王语如冷静地说着。 越是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越是让巧姐气急败坏,她抬高声音想继续骂下去,而这时屋内的三姨太宋明蓝走了出来。 她一把抓住巧姐儿胡乱挥舞的手,狠狠瞪了巧姐一眼又眼神快速地掠过王语如一眼。 宋明蓝一出马巧姐儿立马安静下来,王语如觉得这似乎不太对劲,三姨太可不是个能被欺负住的主儿。 王语如想,这学堂之事八成是个幌子,宋明蓝指不定打什么鬼主意呢,她要赶紧走离开这里,可她刚要迈着步子走出院子,却撞上了襄亲王。 宋明蓝打老远就喊着襄亲王和王语如“哟,王爷和妹妹来得正好啊,一起看静一法师举行仪式驱除厄运吧,咱们一起为福晋祈福。” 襄亲王冷冷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王语如,冷哼一声“走吧。” 王语如知道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王语如硬着头皮走了回去。 宋明蓝笑意盈盈又温柔地迎着二人,又急忙忙说着“法师,您快开始吧。” 那静一法师听到后,高深莫测的点点头,开始拿起法杖嘴里呜呜呜地念着什么,随即手中突然飞出一个火折子。 这让本不太相信法师之类的襄亲王瞪大了下眼睛,仔细地瞧起来。 而宋明蓝站在一旁则一直观察着襄亲王的反应,见襄亲王看得认真,她不自觉地阴险一笑。 静一法师光着脚在院子里来回快速跑着,东一颠,西一颠,瞧得人都晕。 静一法师突然皱眉睁开了一直闭上的眼睛,他手中的舍利子突然全部断了,众人一惊,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他则叹了口气摇摇头“夫人可是如今还有气息,可就是无论灌什么神仙药物都没用,夫人晕倒时是酉时一刻?” 这话一出让襄亲王一惊,他自从那场大病后开始相信了以前不屑的那些牛鬼蛇神。 而关于福晋生病的消息,他刻意封控信息,外面更是鲜有人知,这静一法师竟然能将这时辰和病状都说得如此具体,让襄亲王不由得赞叹自己请法师来家中做法的行为果真是明智之举。 于是他立马紧张地问着“是啊大师,此事可解啊?” 那满脸皱纹的静一法师听后摇摇头“这府内有紫薇煞星侵扰着夫人的神智,若是再耽搁,那煞星将夫人的心智啃食全部,那夫人就无力回天了····” 宋明蓝立刻看似伤心地掉下眼泪道“大师,这煞星究竟是怎样的?怎样才能救福晋啊。” 静一法师听了这话,脸色凝重“这和夫人相冲的煞星乃是府中三月火阳女,还是那个星命大财运福运都强的靠近夫人,她虽得势了可却阻碍了福晋的,这也导致福晋如今身弱。” 王语如一听这话立马瞪大了眼睛,她瞬间反应过来了一切,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襄亲王此时也想到了前日在饭桌上,三姨太提及过一个人的生辰便是火阳女,却想不起来。 宋明蓝见此,佯装小心翼翼地说着“哎呦···妹妹···你不就是···火阳女吗?” 襄亲王听了这话,回神看向王语如,才想起来。 襄亲王又转过头对着静一法师说道“大师,那找出这火阳女后又应当如何?” 静一法师沉了沉,冷漠地说道“让福晋食其大腿内侧的肌肤之肉做成药引,福晋吃了这阳火女的肉才能滋阴补阳气,福晋方可好啊。”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空旷的屋内顿时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玉兰最先坐不住,出了声愤恨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吃人肉?要我们姨娘的肉?” 而襄亲王也逐渐回神,他冷冷地横了玉兰一眼,接着转过身说道“是啊大师,这方法太残忍了,可否有些别的方法啊?” 谁知,那静一法师冷冷地横了一声“老衲只有这一个方法,你若是不信……那就三日后为福晋收尸吧。 第30章 困局 这话一出,目光再一次聚集在王语如身上。 王语如此时才摸清楚这三姨太,究竟想要干什么,她不自觉地冒了一身冷汗,因为这套招数不像往日四姨太那般简易粗暴的计谋——直白容易化解,根本不足为惧。 可三姨太这次的算计,套了一环又缠绕一环,紧紧相连让人措手不及也无力回击。 “我怎知这法师不是你请来为了害我的?”王语如不服输地问道。 王语如这话一出口,那静一法师便气急败坏,他故作凶狠为难地说道“既然王爷不信的老衲我,那我就告辞了,也不必找人折辱我,老衲告辞。” 说完了静一法师就要走,襄亲王见着立马拦住了静一法师。 襄亲王此时也为难万分,而三姨太则在一旁替襄亲王打圆场说道“静一法师,您别快生气,都是我家这五姨太失了分寸,亲王是信任你的呀,您快来帮帮我们吧。” 静一法师摇摇头,看似不情不愿的又被请了回来。 襄亲王寻思良久问道“法师,这火阳可否找其他人啊?” 三月份生辰火属性的丫鬟小厮在襄亲王这偌大的宅院里不在少数,若是王府高价出钱,自有不少人为此献出肉,自也不必为难自己的侍妾了,襄亲王想着。 可那静一法师叹口气道“这取肉的火阳也不是一般的命,那是大富大贵龙凤呈祥之相,这王府内的任何奴婢又有谁能比五姨奶奶的命贵?福晋若是错过清醒时机恐难再醒了···” 这话又一次让众人沉默,可王语如才不信这些,什么取肉作引?那简直是糟粕,那火阳肉她更不相信,可眼下她又该如何破解这一狠招,王语如不知。 王语如的额心直冒汗,若是现在自己大发雷霆,那么就中了三姨太的圈套,可这大清向来是喜欢折磨女子的,男人为了自己信奉推崇的那一套,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气氛尴尬,静一法师挥了挥袖子开口道“明日辰时一刻,取火阳肉做药引,剁成肉糜,夫人方可化解危机,老衲先告辞了。” 说罢,静一法师留下除了肉糜的其他药方就匆匆地走了。 只留下了这一大院子的人,都陷入哑然,襄亲王深深地看了一眼王语如,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静一法师留下的药方。 三姨太见襄亲王迟迟不表态,她的手死死抓紧了帕子,眸光一转委屈地冲着襄亲王说道“呜呜···王爷,我多恨我不是那火阳的生辰啊,我愿意为福晋割肉作引,我们家命苦啊,若是福晋没了,这偌大的宅院多房妾室姊妹该如何做好啊,菩萨保佑我家逢凶化吉啊···” 这话表面在表明她的忠心,其实暗地里在暗示襄亲王这偌大的院子里妾室多得很,随时可以再纳一门,而福晋却只有一个,她若是没了,那整个襄王府的后院将会着火。 襄亲王冷哼一声,从政多年老谋深算的他怎会听不懂宋明蓝这话的含义,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三姨太说得对。 他心里是很喜欢这个新纳过门的妾室王语如的,她那副坚毅的模样是他在皇族贵胄的女子里少见的。 可在这种大是大非上,他不会因此而牵挂,毕竟他可是在这大清纵横盘算了近十年的襄亲王啊,这些事情根本不足以让他逗留。 襄亲王沉思了良久终于对着宋明蓝点点头“几房妾室里,你是最识大体的,福晋昏迷和康复的日子就由你来代行管理王府后院吧。” 听了这话,宋明蓝瞳孔都放大了一圈,但立马回神,压制着笑意回道“多谢王爷信赖,妾一定不辜负王爷和福晋的信任。” 襄亲王此时早已转过头去,紧紧盯着王语如看着。 眼前的小女子依旧不慌不忙,不卑不亢,这让襄亲王又一次提起了兴趣,他不禁疑问,这小女子究竟怕什么? 但很快他又强行让自己的目光移走,冷冷的对着王语如说道“怎样?刚刚静一法师的话你都听说了,你愿意为福晋献肉吗?” 王语如倔强的眼眸抬起回答道“不愿意,我又不欠王府里的任何人凭什么要取我的肉?” 宋明蓝此时小人得势说道“你这话,真是枉福晋对你如家人了,在这王府里,你好吃好喝,还能去学堂上课你凭什么不该感恩?” 王语如听了这话冷笑一声“真好笑,若是没有你们,我今日也不会落得个这般田地,我唯一的家人惨死就是因为要你将我强行买来,给你冲喜,而这如今又要用你们所谓的道德礼法来绑架我?” 襄亲王一直听着王语如滔滔不绝的一堆话,他轻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凌厉中气十足“在这大清,女人就是要妻从夫纲,三从四德,更何况你卖给我家,无论你是被迫还是自愿也好,你现在就是王府里的人,本王是你的主人,让你做什么都没有错。” 王语如还想说什么,就被襄亲王的侍卫给按住了,襄亲王看了王语如一眼便淡淡的冲着侍卫说道“将她绑去西院吧,多派些人去,将她看好。” 王语如拼命地扭动身躯想要挣脱,可却被侍卫一掌敲中脖子打晕了过去。 王语如就这样被扛走了,都留下玉兰一人在这。 而这时三姨太也不掩饰了,冲着襄亲王问道“王爷,这小丫鬟怎么处理?” 襄亲王此时已经迈着大长腿转身离开了,修长挺拔的身姿行在夕阳之下,他在前方连头都不屑回,只是用手势比着‘杀’ 这事情并不算光彩,而且那割肉之举若是处理不好还会死人,所以在府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才叫清净。 宋明蓝冲着春梨使了个眼神,春梨立马了然,拖着乱叫的玉兰走了,嘴里还在骂着。 “小贱蹄子,今儿落在我手里了吧,那日和你那废物姨娘一起骂我,如今倒好,风水轮流转,你今日死了,她日后也不会好过,腿上少了块肉,没了王爷的宠幸,她只能活活饿死在这王府了吧哈哈哈···” ····· 第二日的青华堂,伯纳德早早来到了学堂,他高大的身躯此时站在前方,紧紧盯着那少女曾坐过的书桌,将今日带来的杂志放在女孩的书桌上。 便出去透透气,等待上课。 可待到上课时间,伯纳德见着那熟悉的书桌上坐了新的女子,他不认识。 便走过去问道“你是谁?” 巧姐儿第一次瞧见洋人,这洋人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伯纳德身形高大,皮肤如白雪,也不似她以为的大胡子邋遢,他整个人如沐着一层月光般优雅温和。 巧姐儿不自觉地红了脸,别别扭扭地介绍着自己。 可伯纳德显然有点听不进去,因为伯纳德一直在想,那个小姑娘向来好学,为何今日没来?身体不舒服吗? 伯纳德猜测起来,他冷着湖蓝色的眸子想了半晌,忍不住还是问道“今日,你们家的五姨奶奶去哪了?” 听到五姨奶奶这字样,巧姐儿脸色一凝,表情不好,尴尬又愤恨“不知,她只是一房妾室,哪有···哪有人多关注她去···” 伯纳德很不满意巧姐的这套说辞,她这副磕磕巴巴的模样更是引起了伯纳德的怀疑。 伯纳德虚伪的温柔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巧姐儿在那笑意盈盈的怀春,伯纳德今日上了不久就匆匆下课了。 伯纳德尝试着问其他奴仆,可结果都是一样,她们都闪烁其词,知道些什么但却都不想说。 伯纳德隐隐约约觉得心里不踏实,他开始往不好的方向想,他虽不知王语如此时面临什么,但他能感受到王语如遇到大麻烦了。 伯纳德做到一处王府西边的花园里沉思,突然一声喊叫惊扰了他的思路,他回头望去,发现是王语如身边常跟着的那个小丫鬟——玉兰。 此时玉兰浑身湿透衣服上挂满脏东西,半张脸都抓花了,最主要的是他身后还站着王府内的二少爷——载玄。 载玄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他站在后面盯着玉兰又看了看伯纳德。 玉兰看清后,立马跪在伯纳德身前“求求您,快救救语如姐,现在没人能救她了····” 伯纳德连忙将玉兰扶起来“怎么了?语如怎么了,快起来···” 玉兰用尽全部力气站起身忍住哭声,将这一切都说给了伯纳德听。 玉兰接紧张地说了些其他的“若不是二少爷救了我,我今日恐怕死在了那冰冷的湖水里了,语如姐也就没救了,我原本想找顺才,可我先瞧见您了···您一定有办法救语如姐。” 伯纳德听后皱紧了眉头道“这简直胡闹,这种吃人肉的做法简直粗鄙愚昧···” “语如在哪?我先将她救出来,辰时马上就到了,我们得抓紧了。”伯纳德急忙说着。 玉兰刚将位置说出来,没顶住冷水的侵袭,此时已经昏倒过去了。 伯纳德探了下鼻息,冲着载玄说道“二少爷,麻烦你了照顾一下玉兰吧,我先去。” 载玄点点头,将玉兰扶起来。 ······ 此时的西院内 一盆凉水自上而下浇灌在王语如身上,王语如被这寒冷激醒了,她疲惫的睁开眼睛。 自己的手脚此时都被绑在一个木桩子上,动弹不得。 而在自己面前的则是三姨太,她今日穿的极其艳丽,胭脂粉红擦得也很多,看得出她现下很得意。 她在一旁得意的打量着王语如,缓缓道“你也不过如此嘛,你那位置现下由我们家巧姐儿坐着,你生来是个贱命就不要奢求其他的不然也不会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 王语如沉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她如今虎落平阳,宋明蓝这话她根本不在乎,因为她还在拼命的想着自己该如何逃跑,逃出这困局。 宋明蓝见王语如不在乎,她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子,冷笑道“你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你姐姐···就是那个和洋人私会的婊子对吧?” 王语如原本还不在乎,可听见宋明蓝这样辱骂姐姐,王语如再也没忍住“你给我闭嘴,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你不许污蔑我的的姐姐。” “难道不是嘛?你和你姐姐一样天生就是下贱胚子,你还妄想去学习?那是给我们巧姐儿这种名门贵女的,你一个下贱的人有什么资格?还妄想成为讼师?哈哈哈你知道吗?这是我听过全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王语如此时真的被激红了眼,她不断喘着粗气,这些话和刘爱辉的话是这般相像。 她和姐姐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才会遭到这么多人的口诛笔伐? 只是有自己的梦想就要被这社会吃的一根骨头都不剩,而如今王语如当真要被‘吃’了。 见王语如挣扎,宋明蓝冷笑一声“你要了解你如今的处境,看看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若是有人踩到我的底线,那我就要将她毁灭消失···” 王语如的心快要跳出口,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发誓要为姐姐平反,想起了这一切,此时此刻,她突然在心中猛醒了什么,她死死咬住牙。 她想,还是她的脚步太慢了,手段不够残酷,才能被人任意欺凌,还要姐姐也受到侮辱。 此时的她恨不得化身猛兽,将一切侮辱姐姐的人都杀光··· 而少女眼里的恨与狠意也让宋明蓝瞧见,王语如那眼神可怕的很,宋明蓝都一激灵。 她有些心虚的走到了王语如面前“再过半刻马上就要割肉了,瞧瞧···不如我现在偷偷割下来一块?毕竟你也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我设的局而已,时间什么的守不守时又有谁知道呢···” 说着宋明蓝就将手中白花花的刀子贴在王语如白嫩的脸蛋上,接着沿着身子不断下滑。 那冰冷锋利的刀子此时已经贴在了王语如的大腿根了··· 宋明蓝作势就要狠狠刺去,突然屋门被狠狠地踹开了··· 第31章 父子相争 寒风顿时迅速占领屋内的温暖,宋明蓝吓得一惊,手里的刀子‘乒乒乓乓’掉在了地上。 伯纳德快速的跑了进来,见着远处王语如被五花大绑,却依旧安然无恙,伯纳德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幸好王语如现下没事。 一旁的宋明蓝瞧见伯纳德一惊,她不敢相信地快速的跑到门口,发现门口的侍卫,竟都被打晕了过去,此时都已经倒在地上了,顿时被吓得差点瘫坐在地。 见着这么能打又人高马大的洋人,宋明蓝刚做完亏心事,此时吓得够呛,不过还是壮着胆子在一旁嚷嚷着“你······你是哪里来的?这里是襄亲王府,你个洋鬼子有没有规矩?” 伯纳德自进入屋内目光从未从王语如身上移下去,他并没有理睬宋明蓝,他则快速的将王语如身上的绳子解开。 王语如被解开了束缚顿时跌落下来,酸软的腿脚甚至让她真不起身,还是伯纳德绅士的扶了她一把。 王语如用尽身体的全部力气站起了身,伯纳德扶起王语和二人就一同快速跑出去,这襄亲王府此时,对于王语如来说,就如同虎狼之穴一刻都不能多待。 二人逆着寒风奔跑,呼呼的北风吹乱了王语如的头发,随意飞扬的发丝在这朔雪落的时候。 随着二人的奔跑,那雪花起初如鹅毛大片,漫空飞舞,随后如扯絮团一般,大团大团地朝下落,再被朔风一吹,如沙、如粉,整个宇宙变成了一片白色混沌。 二人不要命的奔跑着,想要跑出这个吃人的地方,可到花园正门口时,还是被发现了。 襄亲王此时正守在这儿,带了十几个家丁和侍卫。 二人一如花园,家丁和侍卫就将二人团团围住。 襄亲王则缓缓走进其中,有些愤怒的叫嚷和嘲讽着说道“怎么?你也想跟着洋人跑了?可笑,只要你还在这大清一天,你就别想逃出我的掌心。” 王语如见着周围的一群人,她知道此时已经彻底丧失了逃生的希望。 她虽不想就此放弃,可她也不愿连累他人。 她转过头郑重地对伯纳德说“先生,你走吧,不要管我了,这么多人你对付不来,看来我今日注定要命绝于此了,我不想把你也拖下水。” 伯纳德身上的玫瑰花香依旧在这寒冬里散发着温暖的馨香,他此时宁紧了眉头“那就拼一拼,没到最后,没人知道结果。” 说罢,伯纳德将自己名贵的西装外套狠狠扔到地上,他解开领带和袖扣,露出了结实强壮,青筋暴起的小臂。 襄亲王见伯纳德这副架势,知道今天势必要见红了,他冷笑一声,向前挥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家丁们上。 得到命令的数十人都不是一般人,各个在这积贫积弱的世道长得却身强体壮,有的拿着棍子有的赤手空拳,看着就没什么胜算。 王语如见此深深的和伯纳德对望了一眼,王语如沉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就一起上,我宁愿痛苦也不愿麻木,死在棍棒之下也好过割肉折辱致死。” 说罢王语如也撸起袖子,瞪着远方。 她不会打架,但她绝不允许伯纳德单打独斗,为了帮自己而受到伤害,可自己却只能像个废物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几十名家丁顿时如数袭来,伯纳德身形矫健,坚硬的拳头当真放倒了不少人,没一会那些在他面前叫嚣的都被打的哇哇叫嚷。 可再厉害也招架不住人多,没过一会,伯纳德就叫几名家丁给团团围困住了,家丁们见这洋人动手狠厉多半伤残或者致死,所以现下无一人敢轻举妄动,但怒目看着伯纳德不肯认输。 伯纳德轻轻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湖蓝色的眼睛扫过周围的人,继续盘算着该如何将这一群人打趴下。 而王语如这边则更不顺利,说到底是个没有任何训练技巧的女子,脸上又挂了不少伤,胳膊也险些脱臼,没挣扎几下便被两个壮汉左右夹击制服住了,动弹不得。 襄亲王在远处见着此场景,瞧着王语如那副倔强的模样笑了,他说道“别再挣扎了,你们根本没有胜算,你们不会以为襄亲王府只有这几个家丁吧?” 说罢,果真又有不少家丁围住了王语如二人,人群拥挤来势汹汹,王语如此时真的绝望了起来,她真不知该如何逃出如此险境。 眼见着伯纳德被团团围住,王语如不能坐视不管,她趁着抓着自己的两个小厮走神,狠狠地掏出被钳住的双手,拿出刚刚宋明蓝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举至脖颈处。 王语如大喊道“都住手,若是还想救福晋的命,就别逼我死在这没有活药引了······” 王语如叫嚷的这一声立马震住了所有人,数十名家丁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襄亲王站在不远处与王语如遥遥相望,襄亲王笑了笑“你在威胁我?” 见着王语如那副坚毅的目光,襄亲王眼睛一寸不让的盯着王语如缓步向前,逼近王语如。 他的眼睛和载仪是那般相像,不过却比载仪多了许多阴险与狡诈,他那副侵略性极强的目光让王语如都有些想要移开交错的目光。 见襄亲王越走越近,王语如有些慌张,她大喊着“站住,别过来了,放了伯纳德先生,我就答应你。” “从来没有人威胁过本王,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亲自取肉再赐死你好了······”襄亲王边幽沉沉的说着边拿出手中的利剑。 现在的清朝很少有人用刀剑这样的冷兵器了,大家都爱用长枪长炮,而襄亲王这把宝刀也是来头不小,是先帝御赐宝剑,刀剑锋利无比。 王语如瞧见那锋利的刀锋,不自觉地想到自己被劈成两半的样子,王语如如今手中的匕首已经将脖子划出一个不浅的血痕。 襄亲王步伐迈的沉稳却矫健,王语如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直跳,她紧紧的闭上眼睛。 她想这一切或许都该在今日结束了,也许她也能很快见到姐姐了。 王语如皱紧眉头死死的闭上眼睛。 “父亲。”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来袭,只觉得身旁刮起了一阵凉风。少年急促而又冷冽的声音传来让王语如再次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映入眼眶的又是载仪,载仪的衣服上沾染了不少冬日的棕灰尘土,可见他这一路来的并不算顺畅,多为坎坷。 风尘仆仆的载仪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只是一个背影,王语如不知为何就会如此心安。 襄亲王见着急匆匆挡在王语如面前的载仪,冷笑一声“怎么?你也要阻挡我?载仪,你额娘如今病倒在床榻之上。 需要药引,你也不会想白白辜负了你额娘对你自小的照顾吧?你这样阻挠我,是不是也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 载仪今日本在张府继续办理案件,是玉兰,一身落魄来寻她说王语如出事了,来的路上自然也听说了昨日自家这荒唐事。 “父亲,汪家老爷子云游几日后便回归来,我早已写信请好了他来,额娘定会康健,你何必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 汪氏药铺是京城有名的药店,汪人中是许多御医都无法比拟的存在,祖上传承了十三代,经由到汪人中这已经集大成了,可惜这汪人中为寻药写书一年四季总是云游四方,店铺只由他的未到弱冠之年的大儿子汪守节照料。 自福晋病倒那日起,载仪就通过自己所有的人脉联系到了恰好赶着回京的汪人中,汪人中大儿子汪守节在京城没少受载仪的照顾,汪人中将母亲的病症描述后,汪守节答应汪人中回京之后加以施针兴许救得回来。 “逆子,你何时也学得那些个目无尊长忤逆长辈的样子?你额娘顶的过三日吗?”襄亲王气愤的说道。 “父亲·······”载仪还要和父亲解释,可襄亲王直接了当的打断了他的话。 “你若是还认我这个父亲,那你就退下。”襄亲王厉声呵斥道。 说着襄亲王就又拿起那把长剑刀刃要向着王语如砍去,载仪紧忙将王语如拉过来。 襄亲王怒意极其盛“载仪,我再说一次,退下。” “父亲,我也告诉你,我绝不允许你伤害她。”载仪的声音也充满了怒气和狠厉之气。 他不似往日那般沉稳冷静,他周遭的气压似乎都被他的怒气火焰拔高了半分。 这是王语如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载仪,他的眼里再也没有浅浅的冷笑与鄙夷,王语如听见载仪的话,心里扑通一声,好似暂停了一瞬间又急速的恢复跳动。 二人就这样隔着不远相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人就这样在寒风的吹拂下谁也不让一尺的盯着对方,剑拔弩张的气愤越演愈烈,似乎现下只需要一根火柴二人就会爆炸的哗哗作响。 这时,远处出传来小厮匆匆跑来的脚步声,小厮刚一到花园就累的气喘吁吁的说着“王爷······王爷不好了,外面····外面,有洋人还要···官府的人。” 襄亲王听了这话缓缓转过身去,疑惑的沉声道“什么洋人官府,怎么回事?” “王爷,那群洋人说的我听不懂,不过那官府的人说他是京城总督他来寻他的义妹王语如。”小厮气吁吁的回答着。 此话一出,宋明蓝顿时大惊失色,她多希望此时听错了,什么京城总督和王语如这死丫头有关系?那洋人又是怎么回事? 而这时伯纳德也挣开了束缚,他轻轻整理好衣物,缓缓开口优雅的说道“王爷,外面那群人里有我的人,我也和你们那京城总督一样,这些人都是为王小姐而来,若是你不想让本就疲于洋人的朝廷来摆平,我想你最好,放开我们。” 这话一出王语如瞪大了眼睛,她感激的望向了伯纳德,她和伯纳德只是师生一场,却能够被伯纳德如此帮扶,王语如很感动。 而一旁的宋明蓝听了这话顿时傻眼,连带着一旁看热闹的巧姐儿也有些害怕的和母亲偷偷说着“娘,这王语如怎么一出事这么多人护着她啊?还都是这么厉害的人,咱们的事······不能败露吧?” 宋明蓝也没想到一个被强行买进府的妾,家人都死光了,却还能有这般背景,顿时宋明蓝开始对刚刚自己曾和王语如说过的狠话感到后悔,若是这王语如东山再起,这般背景恐怕没她什么好受的了。 宋明蓝快要将手中的帕子搅断了,她骤紧眉头想了半天将巧姐拉过来偷摸说了几句话。 “娘,这行吗?我不敢。” “咱们只有这一条路了,没别的法子了,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去罢。”宋明蓝说完推了巧姐儿一把,让她快去做。 巧姐忧心忡忡的悄悄跑了出去。 这边的襄亲王气的更甚“好啊,好啊,在这世道我堂堂亲王竟然既要受洋人的威胁还要面对京城总督的施压?起因却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女子?” 而载仪则在一旁冷冷道“父亲,我的兵符可不在王府之内,若是你今日不能将此事化了,我也无法助你·······” 载仪手里掌握北洋直系军队还有清政府部分御林军,如此手握大权才会因此遭到皇太后和醇亲王的忌惮,可载仪的兵符并不在府内,这也就意味着,襄亲王没了自己儿子的协助,他也只是一个修宪的文官权贵罢了,不受保护,洋人的洋枪火炮随时能攻破这府邸里的一切。 襄亲王也陷入了沉思,他如今手中没有实权活了大半辈子却要屈服于儿子之下,这让他并不服气。 可又一道喊叫声打断了襄亲王的思路“不好了,福晋她······她快不行了,刚刚差点没了气息······” 宋明蓝听了这话眸子一转,在无人看到的时候得意的笑了。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又乱作一团······ 第32章 载仪的付出 载仪听见这话,突然抓住了王语如的手腕。 王语如被这一抓吓了一跳,男人冰凉的手掌就这样紧紧地包裹住了王语如微热的手腕,载仪回头轻声道“跟着我。” 王语如来不及思考,就被载仪拉着跑了起来。 此时血色的晨昏的冬日暖阳从遥远的东方天际之上缓缓向上攀爬,寒冷的大地上逐渐有了一丝暖意,残雪斑驳的土地上呈现出单调的灰白之色,可王语如却绝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五光十色,她的心不断激烈跳动。 二人一路迎着风跑到了福晋的屋内,床上的福晋还在沉沉睡去,载仪一直不敢瞧,如今看到养育自己十几年的母亲虚弱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是有些哽咽。 在二人匆匆赶来的身后,跟着襄亲王一众人等,狭小的屋内一下子多了不少人。 富察华萱的屋内此时还守着一名老大夫,他紧张地不停把着脉搏,他回头无奈地叹气“福晋的气息已经相当微弱了,恐怕···要不成了,准备好后事吧,王爷。” 此时载仪的手依旧紧紧牵着王语如的手腕,王语如明显感觉到,听到这话时,载仪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下。 载仪在恐惧与害怕吗? 王语如抬头看向了他,载仪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眸,匆匆看了她一样又急忙闪开了。 襄亲王看着奄奄一息的妻子,又冷不丁地看着王语如,冷哼一声。 载仪看见后,也缓缓松开了紧紧抓住王语如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后推了推,像是鸟类护住自己的幼崽一般。 这边三姨太的目光也紧紧瞧着王语如,见着载仪给她护在身后,又想到此时王府外还有两尊大佛没处理呢,暗骂王语如是个下贱的,竟然勾搭上这么多男人保护她。 三姨太见这气氛凝重,却无人出声解决,于是眼睛骨碌一圈,悲痛地说道“姐姐啊,瞧瞧您的宝贝儿子回来了,您还没看到他最后一眼,可不能就这样去了啊,这屋子还得需要您啊,富察将军这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姐姐······您快醒醒啊呜呜。” 这话又在暗示和嘲讽,富察将军是富察华萱的生父,如今在朝廷之上有不少军权,在这受洋人牵制的朝廷上都是个说话很有实力的主儿,载仪的不少军队与兵权就是接自于这位富察老将军。 所以无论是襄亲王还是洋人都会有些畏惧这位老将军的。 而她更是借着载仪,作为儿子的孝心进行道德上的绑架,使得载仪不得不做出抉择,牺牲王语如来换取母亲的生命。 一屋内众人顿时陷入哑然,载仪又岂会听不出宋明蓝这套话的真正含义?他冷冷的看着宋明蓝,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与嫌弃。 三姨太也感受到了那目光,回头瞥了一眼,顿时被吓得一颤,忙得躲避目光。 “三姨太你别太忧思过度,既然这么担心我母亲,那你先去休息吧,多为我母亲祈福,这屋内的事主人家会处理。”载仪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话顿时打断了还在哭泣的宋明蓝,宋明蓝一瞬间愣住了,接着有些错愕地看着载仪。 载仪这话不过是说她作为一房妾室不过是个下人,没有资格来妄论主人家台面上的事情,这简短的几句话,顿时给宋明蓝的脸打得‘啪啪’作响啊。 “姨娘还不下去吗?是需要我将人把你抬下去吗?”这时的载仪已经没了刚刚那副心平气和的模样了,他的语气尽是嫌恶与愤怒。 载仪在军队的时间很多,舞刀弄枪又大大小小参加过一些与洋人和倭国的战役,所以作为一个经历过尸山面前走过几遭的军人,他身上那副不怒自威的气质极其威严与摄人。 加之他的身份与地位更是人中龙凤,宋明蓝向来有些畏惧载仪,顿时吓得不敢多吱声。 宋明蓝瞧着心虚和害怕,看屋内的襄亲王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意思,只能不情不愿地灰溜溜的下场了。 宋姨娘走后,屋内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载仪,你做出个选择吧,是救你娘还是继续保护她?”襄亲王冷哼道。 载仪冷冷地站在一旁,他轻声叫来了顺才。 小声和顺才道“带王语如下去,不要叫任何人瞧见,再偷偷去将李大人请进来,让他护着王语如,安排妥当这些就好。” 顺才听着这话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王语如还在心惊肉跳,顺才就拉了拉她示意一起出去,王语如还想说些什么,顺才小声道“您放心交给大爷吧,大爷会护你周全的。” 王语如听着这话就被懵懵懂懂的拉出了屋内。 伯纳德见此,看了一眼载仪,也跟着王语如出去了。 襄亲王见载仪的贴身侍从将王语如带下去,顿时怒不可遏,嚷嚷着“狼心狗肺的家伙,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要害死你娘,你这个不孝子······” 还没等襄亲王说完,载仪就将自己常带在身上的那把匕首扔给了襄亲王。 襄亲王疑惑,皱紧眉头问道“你这是何意?” 载仪冷冷道“父亲,您忘了我也是三月生辰的火阳,王府的丫鬟小厮没有王语如的命贵,我呢?” 这话一出,襄亲王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疯了?” “父亲,我没疯,若是真有个人疯了,我想是你和宋姨娘吧。” 襄亲王愤恨地扔掉匕首“载仪,看来是我从小纵容你才让你如此猖狂,你是襄亲王府的嫡长子,日后是要继承大业的你····你····你年少时那些救亡图存的救国之志都忘了吗?你如今却被一个女人迷得五迷三道的,你这个逆子······” “父亲,我从未忘记我心中的理想,我想你也不要因后院争宠分心而忘记拯救国家的初心······如今事情闹大了,若不以此收场,你当真对得起这个国与家吗?” 载仪说的就是那洋人和总督的压迫,襄亲王想到了这茬,顿时有些萎靡地瘫坐在椅子上。 ······ 后院里,王语如惊魂未定,正在靠椅上缓神。 她仔细思索着这两日来的一切,让她感到无奈,她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从前是多么单纯,她原以为自己只要躲避这一切,那么就不会卷入这深门宅院的争斗之中。 可这一切并不是她想的那么单纯美好,所有人都在暗地里观察着,审视着你。 自己所认为的避世简直是可笑,今日她得到如此惨烈的教训,皆因她过于安于现状,这般几次三番地被陷害与侮辱,她彻底心冷了。 今日宋明蓝和襄亲王辱骂姐姐的一切恶毒话语都被王语如深深地记在心里,她在无数遍地暗骂自己无能时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吓得正在思索的王语如一惊,她拿起手中的匕首狠狠抓着,有些惊恐地看着外面的来人,如今的王府对王语如来说要比那狼探虎穴还要危险可怖。 ‘吱呀’老木雕门就这样被推开,王语如颤抖着望着门外。 李易安匆匆走了进来,王语如瞧见来者是李易安,顿时长舒一口气,手里的刀子也乒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王语如见到李易安的那一刹那差点没忍住掉下来眼泪,李易安走进屋内见着王语如安然无恙也长舒一口气。 “语如,这究竟怎么回事?只是几天而已,玉兰刚刚去找载仪的时候,我恰巧和载仪在一起,要不然我都不能来及时救你。”李易安温柔的说道。 李易安这熟悉的温柔话语让王语如回神,这种差点在阎王面前走上一遭的经历看到熟悉的朋友让王语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王语如将这一切讲给了李易安听。 ······ 三姨太的房内,此时宋明蓝正焦灼地在房间里不断踱着步,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听到了春梨开门进来的声音。 宋明蓝连忙问道“怎么样?这父子俩打算怎么做?” 春梨小声说道“奴婢不知具体,不过奴婢在远处瞧见了襄亲王好似真的拿了一小碗肉,估摸着这父子俩下了狠手······” “那···那个小贱人在哪?” “奴婢没瞧见她出来,估摸着在院子里疼死了哪儿还有力气啊。” 宋明蓝听了这话,终于放下心来,她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呵,这男人啊做起事情狠起来才不会管那些情情爱爱,男人现实的很····去吧,把这解药放在那汤里,福晋也该清醒了。” 宋明蓝眯着眼笑了起来。 春梨得令刚要走又被宋明蓝叫住“那边怎么样了?那小贱人的沉香换好了吗?” 宋明蓝说的是王语如屋内的沉香,那香里被她放了不少药物不利于疤痕恢复甚至会导致腿部发烂溃疡,王语如和富察华萱的这些药物都是神奇又毒性极强的,这全部来自于他爹的独门毒药。 宋明蓝虽是个妾室,但她爹确是江湖有名的制毒药师,平日里虽做些正经的药材买卖但背地里却做这些勾当,不过为了明哲保身,他爹一直藏得很深,十年前被仇家杀害宋明蓝才落得个嫁入王府做妾个命运。 但这些年由着她制香的经验讨好了福晋和老太太,她虽不如四姨太的恩宠但也混得如鱼得水。 可自从前些年老太太没了,这福晋对她也平淡下来,宋明蓝和这两孩子的待遇也一般了,而如今正赶上她不顺的时候,王语如那般模样更是惹怒了嫉妒万分的宋明蓝。 小丫鬟春梨道“姨娘您放心,那边都处理妥当了,那贱人活不上几日了。” 听后宋明蓝这才点点头笑得猖狂,若是这王语如死了,福晋虽救回来了但受这药物牵制没有完整的解药她也活不上几年,那这王府里就不曾再有对手了。 宋明蓝想到这些,舒畅的调整了身子缓缓睡下了。 而这边,李易安和王语如聊了好久。 “安哥,我从前觉得我觉得这是命运的不公才将我卷入这汪泥潭之中,可我如今却觉得,这是我必须要经历的一关,我要报仇,我绝不允许就这样认怂被他人赶跑,我要让伤害我的人付出代价。” “语如······”李易安还想要劝谏些什么,可却被王语如打断了。 “姐姐的案子我也绝不放手,安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要复仇,更要为如姐姐一般的人一样,还一个清白。” 李易安听后沉思了好一会“渡人先渡己,今日之事我也绝不允许再度发生,林峰会保护你,直到你离开这王府···” 王语如点点头,目前的她的确过于软弱无力她在复仇前行的道路上必须有安全和力量的保障。 “语如姐,福晋她醒了···”玉兰急切地话语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王语如立马起身“真的?我们去看看吧?” 李易安见着王语如那副样子,自己也有些好奇这福晋不是说无药可医吗?现下怎会突然又好了? 入了那福晋的屋内,只有载仪还守在福晋面前。 今日载仪穿了一件月牙锦袍,身形清瘦,容颜如画一种说不出的雍容雅致可他的脸色却是极其惨白的,那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王语如瞧着不对劲。 而那福晋此时也有了清醒,载仪修长洁白的手此时正在给富察华萱喂药。 富察华萱见到来王语如来,勾起唇角笑道“谢谢你,好孩子,你给我割肉为引的恩情我记下了。” 这话一出,王语如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明明没有割肉作引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语如刚要说些什么,解释一番,载仪就插嘴打断了她“额娘,你今日刚好多睡一些吧,少说些话。” 见着载仪这般举动又联想到了载仪这副惨落的模样,顿时王语如脑子里闪过一个不敢相信的想法。 她忍住了疑惑,一直静静的盯着载仪······ 第33章 暧昧 已过子时,夜色沉寂,皓月随云流动,忽明忽暗,屋内烧着的龙,暖和得一踏入此地就叫人忘却了外头的凉意。 门外的小厮从前被载仪吩咐过,王姨娘若是有事前来可不必通报,所以此时王语如才能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载仪的屋内,王语如就这样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载仪的书房之内。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 载仪此时内里的白色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衣领半敞,露出一片冷白的皮肤,摇曳不定的烛光下,载仪精壮有力的胸膛就这样明明晃晃。 载仪没注意到来者,他的脸色依旧惨白,额头上的汗水不慎从上跌落到他结实性感的腰腹处,他手中的药膏刺激得他精瘦的小腹不断收缩颤抖······ 王语如悄悄走近,看到了男人腿上那可怖的疤痕,不由得小声惊呼一下。 而载仪此时也由痛苦中回神,他咬紧牙关,利落地将大腿的伤疤用衣服遮盖起来看向来者。 王语如此时,已经吓得傻愣愣站在了那处,她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她猜对了,载仪替自己割了肉。 “载仪你······你怎么······”王语如此时已经磕磕巴巴了,颤抖着声音说不明白话了,许是太过于激动又或是过于自责。 “笨···你在说什么···”载仪的声音因为疼痛微微有些颤抖但却依旧淡雅刚正,他的声音一出现总是给人安全可靠的感觉。 王语如眼里不禁有了泪水,她缓了好一会沉沉道“谢谢你,除了姐姐还没有人···对我这样好。” 载仪见她这副模样,他难得的有些惊慌失措,他连忙躲过双眸不去看她,故作嫌弃道“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襄亲王府,若是真将你怎样了,那洋人和李易安我们该如何处理?是额娘给我生命,那么作为儿子我还给她生机又有何不可?” 他虽这样说,可他的眼神却如黎明下的蔚蓝湖水般柔情似水,直勾勾地盯着她没有丝毫掩饰。 王语如有些迟钝,载仪的话她大部分信以为真,她安静地点点头,却依然心怀感激又笑意盈盈地望着载仪。 “我要换药了······”载仪清冷的声音沉沉响起。 王语如听到这话连忙回神,见着刚刚进来时载仪那副上药艰难的模样,王语如立马热情激动地回答道“我帮你,来吧。” 此话一出,明显感觉载仪有些呆愣住了,载仪说要换药的意思是,示意王语如先出去一会儿,待他换完药再进来。 可王语如却是个没心眼的,没听懂这些,还没等载仪再去说些什么,王语如此时已经利落的蹲在自己的身前。 载仪此时坐在雕花木床的床边,一只大长腿就这样晃晃荡荡的站在床边,见着腿前少女黑乎乎的头顶,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少女圆润可爱的头顶就在自己的胯间,载仪深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其实·······你不用······” 王语如没听清,她疑惑地抬起头,就这样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如孩童般童真的眼眸不解的盯着载仪。 载仪顿时咽下了口中即将说出口的话,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轻点···姨娘。” 王语如听见这话没由来地觉得有点好笑,载仪这么大个人了,上药也要撒娇不成? 王语如掀开了载仪的衣服,见着伤口的那一刹那,王语如呆住了。 载仪的大腿内侧活生生被剜下去一块肉,此时血淋淋一片若是仔细看说不定还能见着白骨,王语如顿时湿了眼眶,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心疼。 “疼吗?”王语如声音颤抖着问道。 王语如心想怎会不疼,这可是活生生剜下去一块肉啊,顿时又觉得自己这话是一句大废话。 但载仪的声音依旧耐心地沉沉响起“这点伤不算什么,这些年了舞刀弄枪的日子不在少数,洋人烟枪火炮要比这吓人得多······” 载仪这话明显是在故意安慰着王语如,王语如眼眸中含着泪水,憋着嘴冲着载仪一笑。 见着王语如的眼眸中含着的泪水就要滴落,载仪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真想为她抹去那泪珠,可他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只是盯着王语如道“上药吧。” 她将冰凉的药膏轻轻地涂抹在载仪的大腿上,一如那日载仪为她轻轻上药时的模样,只不过此时二人的身份变换了。 王语如在将手轻轻放到载仪腿上时,载仪不可控地颤抖着。 王语如知晓他是极疼的,便俯下身去,轻轻为载仪吹着那可怖的伤口。 少女轻轻地吹着风,头也不自觉地不断靠近他的大腿内侧,他不自觉有些酥痒,推开了王语如“不用了······” 见载仪抗拒,王语如想是载仪的伤口依旧敏感,受不得风吹,便也不再吹了。 载仪此时坐直了身子,盯着少女这副细心的模样,他的眼眸流转充满温柔,这是载仪很少崭露出的情绪,这一腔浓情似乎只在王语如面前表现出来过······ 终于将那药膏上好了,王语如小心翼翼地为载仪包扎起来。 这还是王语如第一次在载仪的房间待这么久,见载仪为自己受伤而脸色惨白,王语如便想着多陪他说些话,便留在这屋内许久。 说话期间,王语如也难得地打量起载仪这件别致的屋子,他的房间和府内其他人的屋子很不同,载仪的屋内简洁几乎很少有装饰性的物品出现。 寒露渐浓,清风此时正从窗棂的间隙里不断划过吹拂,也吹拂起了床上的浅青色帷幔,天光灰蒙蒙,鱼嘴铜炉中散发着袅袅香气,那黄花梨木的书桌上有不少文书和笔砚。 可最显眼的确是那,唯一带有金黄色的凤钗。 王语如托着月白色的凤尾裙,缓缓走过去,拿起那凤钗仔细瞧着。 “这是我给你的那个?”王语如问道。 载仪抬眸看着,见少女那副惊讶的模样,他浅浅笑道“怎么?自己的东西也认不出来吗?” 王语如仔细打量着那凤钗。 这凤钗此时,已经不似那日拿来的破落模样,这凤钗的凤凰口中衔着一颗本来因丢失而没有的红宝石,那周身也被打磨得光彩熠熠,早已被修复得如同它本该有的最初模样。 甚至要比最初还要好。 王语如又向那梨花木桌上瞧着,上面散落着不少修补工具,王语如回眸道“这是你修的?” 载仪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这是它本来的模样吗?我到目前为止只修复过两件饰品。” 王语如有些惊讶,她爱不释手的盯着那凤钗,就连专业的珠宝修复师都曾经和她说过,这凤钗年岁已久,再加上少了重要的红宝石,这凤钗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就算修复上了也难现昔日的风采。 王语如惊喜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不断把玩着手中的这凤钗,她想,为何载仪总是能为她创造绝地逢生的奇迹呢? 载仪见着王语如那副欣喜的模样一直默不作声,只是一双桃花眼安静地盯着女孩。 良久,他才清了清嗓音,缓缓开口“过来。” 他在叫王语如,此时的他衣着不似初见时的散落松垮,他不知何时早已穿戴整齐,若不是脸色惨白,当真如他平常那般清风月霁的高冷模样了。 王语如此时还沉浸在珠钗修复好的喜悦之中,见王语如不动,他伸出了手,冲着她勾了勾手。 王语如见着他纤细洁白的手在空中挥舞,她才回神,拖着凤尾裙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 不知为何,明明她和载仪什么话也没多说,此时二人只有眼神在不断相碰,可王语如却觉得这一步一步让她心跳万分,她感受得到,此时的心犹如被一只大手死死揪住了。 王语如走到载仪面前,盯着他漂亮的丹凤眼看了良久,载仪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铺,示意王语如坐下。 王语如回神,跟着坐了下去。 载仪从王语如的手中轻轻拿走了那凤钗。 王语如不知载仪要做什么,只能老实地坐在一旁盯着载仪的下一步动作。 王语如见着载仪俊秀清冷的面孔在不断靠近,一点一点越来越近,甚至可以清晰的闻到了载仪身上那股好闻的木质花香,鬼使神差的王语如闭上了双眼。 载仪呼吸出的空气是那样凉薄喷洒在王语如的额间。 突然她只觉得头顶一沉,她缓缓睁开眼睛,她摸了摸头顶,意识到载仪将那凤钗轻轻地插到了她的头上。 此时载仪的手还没有拿下来,他还在为王语如调整凤钗的方向,而王语如的手在乱摸中不小心触碰到了载仪冰凉的手。 二人都一颤,又急忙将手缩回。 王语如急忙站起身,离开床铺,载仪也回神,清了清嗓咳了两声来缓解这无声的尴尬。 二人的双手只是触碰到一瞬间就立刻弹回,可二人的心却都在飞速地跳动激烈的不行。 在这清冷的沉香熏制的屋内,不知为何,此时会让人感到如此燥热难耐,王语如回神道“谢谢你,你为我修好了凤钗·······” 载仪此时的眼神也逐渐清朗,他浅笑着带着些戏谑说道“你已经谢过我太多次了······你该做点实际的了。” 王语如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这也依赖载仪,似乎自己的许多事情都在悄悄的和载仪挂上钩,可她想二人彼此的身份是那样尴尬,她们不该也不能有这么多交集才是。 她早已盘算好,为自己和姐姐复仇之后自己一定要远走天涯,去英国去日本去哪里都好,反正自己定要离开这大清,既如此就不该和载仪又过多的交集,以免迷失了自己的初心。 但自己又不是狼心狗肺的家伙,不能看着载仪为自己受伤而坐视不理,所以她想,她该可以保持距离才是,不能坐视不管也不能过于依赖他。 “我明日再来···我想,若是你想要我做什么,你便说,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真不知该做些什么···” 王语如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载仪晦明不堪的目光,载仪沉了良久才说道“回去早点睡吧,今日累坏你了···” 就这样王语如在载仪目光的相送之下缓步离开了载仪的院子。 离开载仪的院子良久,王语如还在沉思这两日的事情,如今看了载仪为自己受的伤,王语如更加下定决心,要复仇。 王语如一直遵循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原则,而如今三姨太这副争斗个你死我活方唱罢的态度,让王语如不仅自己差点被害死,连早就逝去的姐姐还要被拿出来任人辱骂。 一旦触碰到她的底线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王语如回到屋内,将林峰也叫了进去,林峰不仅仅是个金牌护卫这么简单,他曾作为,李易安年少时在李总督做幕僚岁月里的暗卫,李易安在官场上许多关于对手的信息都是通过林峰获得的,今日李易安将林峰割舍给她,就是下了让王语如好好复仇的决心。 林峰一到屋内便毕恭毕敬的说道“王小姐,有何吩咐?” 王语如沉思了良久道“我要直到这宋明蓝身份信息的全部背景,还有那静一法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峰得令后便马不停蹄的去了。 王语如此时才缓缓神摸了摸因为一天疲惫而紧绷的脑袋,玉兰此时刚将李易安送出府回来,看着王语如这副模样心疼道“语如姐,今日之后我们作何打算啊?” 王语如沉了良久道“我从不是任人欺凌的性格,你且看吧,今日折辱我的一个也别想好过。” “那···张府那边的事情······我们还去吗?”玉兰问道。 “去,这事和我姐姐有关,我一定要为我姐姐还一个清白,不管我日子过的多苦多疲惫,我都要不择手段的完成这些···” 第34章 祈福的路上 第二日,富察华萱便已经无大碍了,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一大早,父子俩就来到了富察华萱的屋子里看望,富察华萱此时虽情况好转可身子却还是虚弱的不行,咳嗽的不间断,这让襄亲王和载仪都有些担忧。 在离开富察华萱的屋子后,襄亲王主动出声道“载仪,跟我过来。” 载仪抬起眼眸手里的念珠一顿,沉了好一会跟了上去。 此时天光大亮,四面福扇齐齐打开,襄亲王的书房内东西挂着四幅中堂画,座北正墙则高悬着当今圣上所赐的匾额御宝,那曾是祖上幸得乾隆爷提笔的‘忠君报国’四个大字。 襄亲王坐定屋内的正坐,父子二人是那般相像,襄亲王本人甚至比载仪更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寒意。 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望着载仪缓缓说道“见着你头顶那四个大字了吗?我不止一次的和你说过我们的使命,瞻之,我们八旗子弟几百年了该出几个贤才了······你最近,让我很失望。” 襄亲王的语气起起沉沉,一如载仪此时的心境。 载仪自小便被襄亲王教导这几句话,他自小,不如其他的旗营子弟的孩珠子,他从记事起就是在学习诗文与武术。 旗人更注重武术库布,可自襄亲王这代起,洋人的洋枪火炮敲醒了大清的百年帝国之梦也在警醒着襄亲王这一多尔衮血脉后裔的子弟,若不自强救亡即将亡国。 于是自载仪父亲起,无论是对于襄亲王自身,还是载仪都在无时无刻地寻求变法的努力来挽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载仪的童年是痛苦的,自小,父亲的口中便只有洋人与革命者还有修宪大法,幼时载仪因为贪恋一只捡来的小猫,却被父亲以玩物丧志的理由而被迫亲手溺毙而亡。 说起来,载仪敬重父亲畏惧父亲但也痛恨父亲,他不知为何会对一个人有如此复杂的情感。 载仪的眼神有些迷离,良久他沉了口气才缓缓说道“父亲······我从未忘却,可变法治国不是一朝一夕,臣民之强,则惟气节一端耳,无气节,安望其有事功哉? 我们如今被那些洋人威胁的,已经没了气节没了尊严我们是否想过如今的朝廷积贫积弱,虚与委全与洋人之下,若是我们的一切都来自于他人的施舍,在努力又能过得安生几时呢?” 襄亲王挑了挑眉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何呢?” “若是彻底颠覆了这国家······” 载仪的话还没说完,只是听了前几句话襄亲王,顿时怒不可遏,气得狠狠拍向桌子“你是混账了不成?载仪,自你弱冠之年后我便政事缠身无暇管你,而你也继承了你外公的军队,我想,你该成熟了。 可如今这样一瞧······哼,看来你是和狐朋狗友混迹多了,忘了自己的初心了?载仪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的话吗?” 载仪顿了顿,他的目光清澈却迟疑,不知想了多久,他才回神叹了口气。 良久他才开口“父亲,我没忘,为了国家我愿意舍弃一切。” 襄亲王听见这话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的世道,关于国家是否改革?如何改革?大清的命运何去何从?的讨论,那真是诸子百家,谈论之声络绎不绝啊,可我始终认为我们身为旗人,若是不爱自己的国家不为自己的国家所想,那又该交予谁呢?” 爱国?若这国家本身就是错的呢?载仪在心里沉思良久,最后他也不愿承认自己效忠这么久的国家会是错误的,他没有选择违抗父亲的话,而是选择了沉默。 他点点头“父亲,我明白了······” 见载仪终于顺从听话,他便也有了些许欣慰但又想起前几天载仪因女人而违抗自己,他又有些不满。 良久,压低眉头屏怒气的襄亲王到底没有再提那事情,而是转而说了别的。 “明日,我们去菩提寺,为你母亲祈福。” 以前的襄亲王向来不信鬼神,自从这次大病初愈后襄亲王便也跟着信了,如今富察华萱病重,襄亲王想要去祈福倒也正常载仪没多少心思,应了一声便走了。 ······ 第二日,晨光微熹,旭日东升,数量马车在这府外停驻,入眼的是两座庄重的石狮子,大门漆黑,上端挂着一块烫金牌匾,气派的襄亲王府四个大字赫然于此,处处尽显奢华富贵。 王语如和玉兰被迫起了个大早,因为襄亲王要带着一家子亲眷都去了那菩提寺,好为富察华萱祈福。 王语如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勉强才打起精神来,玉兰也同样如此。 二人揉着眼睛走进了那马车里二人快要困晕了。 王语如是个不得宠的小妾,她的轿子比不上其他几房姨太太,所以走起路来,尤其是那山路之上,这轿子颠簸得不得了。 王语如被折腾得不停呕吐,在路途休息期间,三姨太和巧姐儿刻意地来到了王语如面前。 见着王语如这副落魄模样,三姨太一旁的巧月很是得意“额娘,依我看啊,有些人天生就是下贱命,你看看,下贱的人这坐着上层人的轿子,就是不能适应啊。” 此时王语如正恶心的厉害并不太想多理睬巧月,便嫌恶地转过头去,继续呕吐不堪······ 谁想这巧月见王语如吃瘪便变本加厉。 “怎么?在我大哥面前装得那般柔弱,在我们面前就横鼻子竖眼的?下人就该有下人的自觉,别总干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又去读书又要办案的,弄得就像真的能被你搞出些名堂一样······真是可笑。” 巧月这副喋喋不休又如同市井长舌妇的模样,没有得到宋明蓝作为母亲的劝阻,反而宋明蓝站在一旁为其撑腰。 王语如实在搞不懂自己以前,究竟做了什么惹到了这两人,才会蒙此羞辱,又或是说在这深宅之中,就该你争我斗好不快活?王语如心累得不行,此时的她很难受······ 而这时载仪早早注意到这边叽叽喳喳的情况,迈着四方步缓缓走来。 巧月刚要继续侮辱王语如,但斜眼瞧见载仪来了,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你们在干嘛?”载仪问道。 王语如缓缓直起身,她不想多惹麻烦也不想让载仪为自己出头,那样她会感到羞愧难当。 所以王语如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可巧月却躲过话头,委屈地靠近载仪,伸出白嫩的小手抓住载仪的袖子,娇滴滴的说道“还不是王姨娘,大哥,王姨娘许是舟车劳顿,她刚刚火可大着呢,我也不知多嘴说了什么,惹恼了王姨娘,她给我和额娘一顿乱骂,简直不堪入耳啊,我想说些什么,此刻她正不快呢。” 这话一出,王语如顿时恨不得猛翻白眼,这人怎么这么贱啊?究竟是谁在惹怒谁啊? 见载仪迟迟不说话,王语如怕载仪生气,让载仪误以为自己再给他添麻烦,只能忍住恶心去解释。 可王语如的话还没说出口,载仪沉稳冷静的声音就幽幽响起“既然惹恼了她,那便道歉就是了,给王语如道歉吧。” 这话一出,巧月顿时傻了眼,故意夹住嗓子娇滴滴委屈道“大哥······” 载仪的目光冷淡地落在巧月的身上,不耐烦中又夹杂着一丝躁意。 说着巧月还想抓着载仪的袖子摇晃起来以求撒娇过关,载仪此时也才注意到自己的袖子上一直挂着一只手。 他拿出手中的帕子将少女的手包裹起来,拿开了。 这下更是弄得巧月尴尬万分,顿时手停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见巧月丢脸的模样,宋明蓝狠狠地怼了巧月一把,这才给她唤醒,顿时脸一阵青一阵白。 而此时的王语如没想到载仪还挺向着她的,顿时有些惊喜,不过她想来,载仪想来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顿时不由得在心中猛猛地夸赞起载仪的‘高尚人格’。 载仪自是注意到少女笑意盈盈的目光和憋笑的面孔,载仪也悄悄转过头去,想那日在学堂之上一样冲着王语如无声地说了一句‘笨’ 宋明蓝将王语如和载仪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她顿时拧紧眉头眼眸流转,接住了话茬“哎呦,大爷啊,巧姐儿和你开玩笑呢,巧姐儿这孩子啊自小仰慕自己的兄长,这是在与你逗乐呢,你快别理这孩子瞎说了······诶,说起来,王姨娘这身子可好了?呦······那取肉作引啊那样伤身体,今日可好了些?” 宋明蓝的介入,将这话锋给强势的逆转了,而她说这话也让载仪的王语如二人陷入了深思。 王语如见着宋明蓝这副模样,她想,宋明蓝大抵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后续是载仪替她割肉了,而昨日从林峰无孔不入的调查里王语如得知了宋明蓝的全部身份背景。 自然也包括宋明蓝的爹是江湖有名的制药师这件事,这也就是说明宋明蓝纯粹是冲着要了王语如命来的,那么她主动问起这件事说明她早就对自己的饮食或是房间物品做了手段,计划好割肉后的下毒谋算。 可惜啊,宋明蓝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载仪会为她割肉这一环节······ 同时这话也让王语如顿时心生愧疚,载仪如今受伤却依旧不曾示人装作无事的模样行了这么远的路途,也不知此时疼成什么样了。 载仪墨色的眸子流转万分,见着身旁的王语如没说话,他也在不动声色的猜测着王语如此时的想法,他决定不先开口以免扰乱了王语如。 载仪站在一旁无声的瞧着王语如,他修长的身姿就这样不动声色的站立在风口处,为王语如挡着西北吹过来的寒风,他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盯着她。 王语如故作疲惫和难受的开了口“哎呦,还好,只是我最近这几天确实有点劳累感到不舒服,若不是这胭脂帮我遮住了不少,我先下已经如同那活死人了······” 宋明蓝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虚伪的说道“哎呦,你可要注意身体啊,这受了伤的日头可不必以前了······” 没说一会,那边便又嚷嚷着上路了,王语如听到这话顿时恨不得以头抢地而死,这马车的颠簸快要将她这辈子的饭菜都要吐光了,此时胃里依旧翻涌不停。 可那边催的紧,三姨太已经拉着愤恨的巧月走远了,王语如不得不勉强站起身子走回那马车。 这时,一阵寒风骤起,一只冰凉的大手抓住了王语如的手腕“坐我的马车吧······” 王语如回眸望去,载仪明媚的目光在这山麓上的透过枯枝的阳光映照下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一身骑装偏给他穿出几分清风月霁的风雅之气,头戴貂绒软帽,眉眼清朗,宛如润玉上的那一点微微的萤泽。 “你的马车?”王语如疑惑道,哪有这样的规矩小妾去和嫡长子同坐一车? “怎么?一向胆大的王语如也有不敢的吗?”载仪笑着说道。 在这阳光的映衬下,王语如在载仪身上看到了难得的少年气。 载仪总是一身老谋深算的城府模样,这副模样让王语如有些看恍惚了眼。 见王语如呆愣愣的站在那,载仪笑着故作嫌弃的说道“又傻了?” 王语如回神冲载仪轻笑一声,载仪便没再多说,拉着王语如的手腕跑了起来。 寒风在这山麓雪野之上呼啸而过,吟唱着冬日特定的笙歌。寒鸦在寒冷枯黄的枝头,用着嘶哑的声音不断嘶吼,孤独的鸣叫着,为这冷艳的冬日谱写出一曲悲凉的曲谱。 载仪就这样跑在前头,王语如就这样感受着手腕间不断升温的温暖与载仪在这冬日里奔跑起来,二人的衣袂逐渐纠缠在一起又逐渐分开,一如二人今后的人生一般······ 第35章 年少不可得之物 王语如乘坐着载仪的马车,总算得了安生,王语如不再呕吐了,她想这多亏了,载仪特意吩咐下人走得慢些。 一路走来,虽是冬天,但依然可见它的清荣峻貌,绝巘怪柏,王语如拉开车帘,伸出脑袋望着窗外。 载仪见王语如瞧得认真便说道“这里的景色五月来才好,槐松正翠,冠盖如林,时有蜂簇其上,自然之趣可谓喜乐,若是这里有趣,明年可再来……” 王语如点点头,更加期待这趟旅途了,这一路上载仪就这样在旁边解说着风景,她听得入神,自然也就没了一开始那股恶心感了。 而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可算是到了那菩提寺之内。 王语如拖着长长的凤尾裙走下车来,这寺庙的一堵墙好像就此将世界分割,隔住了纷纷扰扰,寺内静沉沉地锁着历史的斑驳····· 在这样衰败兵荒马乱的年代,求佛拜香也许是大家寻求心安与平安的唯一途径了,载仪的马车虽不算快,但由于一直在前方行路,赶得比襄亲王等人的马车要快了不少。 所以此时便只有载仪和王语如二人先到了。 王语如和载仪行至一殿前,准备先去拜佛祈福。 这时一只脏兮兮的三花猫不知何时跑到了二人面前。 害得王语如险些踩到她,王语如惊喜地大呼一声“哎呀,小猫。” “载仪,快看,小猫!”可爱的三花猫脸蛋圆滚滚,身上也被舔舐得干净洁白,王语如看了欢喜的不得了,连忙叫载仪。 载仪此时拿着念珠在远处,不知心里在思索些什么,王语如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 “怎么了?”载仪回头问道。 “你看,三花猫,还是一直怀孕的三花猫,这颜色也太可爱了。” 那三花猫性格温顺,王语如也是个胆子大的,也不在乎自己昂贵的衣料,紧紧地抱住了那三花猫,冲着载仪的方向送了送,好让载仪也能看到这只可爱的小猫。 可载仪的反应却很奇怪,他原本眼里是欣喜的,可接近小猫的刹那,又不自觉地抿起嘴唇,皱了一下眉,王语如疑惑道“怎么?你不喜欢猫吗?” 载仪回神,他摇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了?” 载仪没有立马回答,他站得笔直,身如青松,任凭风吹雨打,也不动,一身金丝锦袍神形俊朗,矜傲尊贵的让人过目不忘。 见载仪没说话,王语如继续锲而不舍道。 “小猫不脏的,它们总是自己舔毛,你别看它们脏兮兮的······” 载仪看着眼前还在奋力建言,想要他抱一抱小猫的急迫模样,载仪没忍住笑了笑。 见载仪的脸上有了温度,王语如立马抱着小猫,抓起它的小爪子,在载仪身上蹭一蹭,还装作是小猫在说话,捏着嗓子说着“快,人类,给我个理由为什么不摸摸我?” 载仪向来是个喜好洁净的人,别人碰他一下都会被他嫌弃好久,但此时的载仪见着王语如这副胡闹的模样却没半点生气,他摇摇头道“曾经我也养过一只猫······” 王语如接着用小猫的爪子,挠挠载仪昂贵的华服,继续装作小猫的声音说道“之后呢?” 载仪的目光有些远了,他沉思了好一会,回眸,此时的他已经收起了笑容“那只小猫叫花花,也是三花猫,当时花花已经怀孕了,马上就要生出一只小猫······可是,最后父亲亲手让我溺死了它们,花花最不喜水,却永远地葬身在了水里。” 听到这话,王语如也收起了笑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在府里也玉兰说过襄亲王这人做事狠心又绝情,对于儿子的教育更是如此,载仪不如载玄,载玄作为次子,被家人的爱宠大地,可载仪作为嫡长子却要肩负起作为襄亲王与富察老将军接班人的重任。 他不需要玩伴,他所需要的是拯救危难的国家······ “已经过去很久了,可直到如今我也不敢再去养猫了,年少时不可得之物终将困起一生,如今我有了能力去保护好花花,可我却再也不能走出那份记忆……”载仪一向成熟稳重可在这番话里王语如却难得地感受到了载仪的落寞与难受。 王语如沉思了好久,此时黄昏被风切割成无数道光线远望过去,游离在四处的光线纷纷汇集起来,好像有意识般,想对人们诉说什么。由于天空的云不断漂浮,透过的光线也随之移动,照亮着一寸又一寸的空间,树影印在瓦砖上,随着冷冽的东风微微晃动,王语如好久才回神,像是想到了什么,王语如对载仪轻笑了一下。 少女接着朝阳的余晖,放下那只三花猫,边跑边冲着载仪喊道“等我……” 载仪不解,但看见少女那肆意生机的模样,让他仿佛又看到了年少时养过的那只猫,尊贵娇艳却如阳似火总是能给他温暖。 少女逐渐跑远,载仪的目光落在了树上那随风飘扬的祈福带之上…… 在王语如跑远后,载仪难得去了那香火旁求取了一签,此时载仪墨色的眼眸流转望着手中那字“花开花谢在春风,贵贱穷通百岁中;羡子荣华今已矣,到头万事总成空。名与利,似虚花,解散,病益加,婚未合,行人赊,事无就。” 是下下签。 载仪浅笑一声,狠狠地揉皱了那纸张,将它死死握在手里,冷冷笑着说道“何时我也信了这些?” …… 再次回眸,王语如蹦蹦跳跳地跑回了载仪身边,她白嫩的手掌向上一翻,露出那猫咪模样的金饰挂件。 载仪看着那闪着光的金饰沉思了良久,他清润的眼眸终于清澈,而刚刚走远的那只三花猫不知何时再次走来。 这次小三花直奔着载仪去的,它将懒散的脑袋在载仪的腿边蹭了又蹭撒着娇。 而载仪此时已经接下王语如的那金饰,一阵寒风吹拂而过,刺激的载仪顿时清醒。 “载仪,人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可也终会因一时一景而解开终身困惑······”王语如缓缓说道。 “若是仅仅如此就此而错过属于你的,那么这也终将会是你的遗憾,我永远相信,明天会是新的一天。”王语如迎着寒风说道,她说着嘴里不断喘息出雾气。 在这样好的阳光之下,载仪就这样紧紧地盯着王语如,看了好久······ 大殿前的空地上,青石砖一块接着一块向前铺去。空地两旁放着置香炉,里面一排排的蜡烛闪烁着火花,被风一左一右地拉扯着,摇摇晃晃,却始终长明。正前方的香炉中插着成把的香,顶端冒着丝丝的火光,烧成灰烬。这方天空中已然不复之前的清幽,香火烟气燎天,伴随着的是成股烟味窜入鼻腔,笼罩着整座大殿。 载仪此时才真如王语如所说那般,他想,谁都清楚地知道,人不会像这种蜡烛一样长明不殆,有人说:“没有不灭的灯火。”正如此言,人的生死,也如同烛火,燃尽就在一瞬间,可人活着总是为了那一刹那,其余不过是实现那崇尚目标的努力罢了…… 良久,载仪才终于舒了口气,王语如想要转移载仪的注意力,于是道“走吧,跟我去祈福。” 载仪看了王语如一眼,点点头跟在了王语如身后。 二人望着那高大的许愿树,树上挂着细细的红绳,形形色色的人,长袍青衫或是西装革履又或是云鬓宝髻的人都虔诚的站在树前虔诚的祷告。 王语如和载仪二人各拿了一个祈愿带,在上面挥挥洒洒写着,由载仪这个高个子挂在树上,二人接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学着其他人在那里虔诚的许愿。 可王语如不知为何渐渐走了神,那文殊菩萨就在大殿内庄严的注视着这一切,当高大的菩萨坐在那里俯视渺小的人们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是好奇,是敬重,是不屑,是蔑视,还是平静呢? 王语如想着这一切。 此时站在王语如一旁,早就偷偷睁开眼睛,斜眼瞧着王语如的载仪,浅笑出声。 可王语如却浑然不知,她依旧闭着眼睛默默寻思着。 载仪也没说话,只是耐心的瞧着旁边的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王语如睁开眼睛,瞧见了一直偷偷看自己的载仪,顿时红了脸“你怎么先睁开眼睛了?” “我不像某个笨蛋,许愿要许这么久。”载仪浅笑着揶揄道。 王语如不服气“哼,你许了什么愿望,这么快?” 载仪勾起唇角笑着看着王语如,轻轻的拉来了王语如的手,让王语如的手掌心朝上,载仪在上面用食指写着字。 王语如忍着瘙痒勉强猜出了载仪写的字“山河统一?” 载仪点点头。 载仪接着问道“那么你呢?你许的什么愿望?” 王语如笑着转过头去,望着那随风飘扬的红色细绳笑着道“不告诉你,你可没规定表示,你说了,我也必须说。” 见眼前的少女这副耍赖模样,载仪只是笑着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 寺庙因为信仰而存在,院内的神明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接收着无数人隐秘而不可言说的心事与夙愿。 襄王府气派的马车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行至菩提寺前,这气派的模样不免引得许多人驻足感慨襄亲王府这泼天的富贵。 襄亲王携着最受宠的四姨太一起走入了这寺庙,而此时王语如和载仪还在寺院的门口。 众人走过王语如身旁时,人群中的襄亲王隐晦的瞧了王语如一眼。 三姨太顺着襄亲王的视线,转而狠狠瞪了王语如。 王语如瞧见了但没作声。 这日头快要临近年关了,一年到头属这个时候信徒最多,人群拥挤不堪。 “载仪,去为你娘求取一签吧,我和你几个小妈去拜佛烧香。”襄亲王走过载仪身旁时严肃的吩咐道。 王语如没什么异议,自己去做什么都一样,可载仪却难得的没有立刻遵循父亲的话动身求取签。 寺庙的墙壁斑驳,脱落的墙皮如同一本干的快要掉页的古书,钟声一下又一下,像是在不断催促行人离开······ “载仪,你有异议吗?”襄亲王厉声道。 载仪这才回神,深深看了一眼襄亲王,摇摇头,转身离去了。 襄亲王见载仪终于动身走了,回神不屑的嚷嚷了一句“轻易被扰乱心智,不成器的家伙。” 那声音接近低语,连身旁的纳兰惠新都没听清楚。 王语如就这样跟着襄亲王一行人走了。 寺殿的细碎石头有些硌脚,王语如无聊的跟着走过去,有些石头被脚底摩擦,翻滚,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王语如瞧见那寒冬枯枝之上挂着的红色祈愿带在寒风中飞舞。 王语如极目远眺过去,这寺院人头攒动,深陷在茫茫人海的载仪在回头频频找他。 烟熏火燎,菩萨低眉颂,红尘万户侯,载仪就在那茫茫人海中是那样高挑显眼,只打一眼,便瞧见他那副略带急迫的模样。 二人的目光就此短暂相碰,载仪下意识的低头回眸,不再看她。 王语如说不出此时的心境,许是这红墙之下寺庙的历史厚重,才会叫她竟有一瞬间喘不上气来。 王语如终于也转过头去,脑海里都是载仪曾经那双漠然万物的眼睛,可此时却被刚刚他那副急迫的模样,染上了些许烟火气。 王语如木讷的走着路,回想着刚刚的一切,走入了那文殊殿内。 文殊殿,香火长胜。随着光线缓缓移入大殿,菩萨的面容也再度被照亮。王语如一眼望过去,下意识地仰视那尊正处在殿中间的佛像。她不信佛,不是它的信徒,更不是它的朝圣者,但她仍旧被这尊神明震撼到无以复加。 王语如本该见着菩萨心安,可不知为何总自见着襄亲王开始就觉得心里慌张,总觉得觉得襄亲王的眼神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为何,她像是这一路来颠簸扰乱了心智,她沉了沉心,闭上了眼睛,准备虔诚的祷告。 第36章 襄亲王竟然密谋了这事? 王语如闭着眼,只觉得鼻息间闻到一阵血腥味道,再次睁开眼睛时,载仪不知何时也站在了襄亲王一旁。 这让王语如顿时吓了一跳,王语如拧着眉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去求取签了吗?” 载仪此时气喘吁吁的,他尊贵的容颜中有了一丝惊慌,王语如不解载仪这是怎么了。 载仪终于平衡好气息,没接王语如的话,而是对着襄亲王缓缓说道“取好了,父亲。” 襄亲王站在一旁不急不慌,他冷哼一声,缓缓站起了身。 襄亲王接过了载仪刚刚求取的签。 “湖油點燈燈易滅。統挑得起又衰微。長心挑盡空勞力。何不抽身早去歸。” 又是下下签,可襄亲王并没有太关注这签,匆匆看了一眼便将其丢入燃烧的火炉之中。 “载仪,你现在变了······”襄亲王含糊不清地说着,可语气确实失望与狠厉。 见周围还有旁人,襄亲王挥了挥手“你们先走吧,我和载仪在这菩萨面前好好拜一拜。” 说罢,四姨太和三姨太只能扫兴地走了,王语如还愣在原地,她总觉得这事和她有关。 王语如半只脚踏出门槛,回眸,又一次望向载仪。 载仪也注意到了。他冲王语如点点头,眼神示意她,没事的。 王语如这才终于舍得走了。 几个姨太太一走,襄亲王就立马转变了气场,他端起了架子冷冷地说道“你来得这么匆忙,是担心我对你那小妈怎么样吧?载仪你是我看到大的,你别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 载仪也没有反驳,他走近襄亲王的身旁“父亲,我恳请你不要伤害她。” 此时此刻,载仪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儿时,那个小小少年悲哀地祈求父亲不要让他溺死自己的小猫。 襄亲王冷哼,那张和载仪极其相似的脸庞冷漠如冰雪般“载仪,你长大了啊,可你似乎也没完全长大,你何时才能明白,有些东西你不需要?” 载仪不语盯着襄亲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与冰冷。 襄亲王继而冷漠地说道“女人,这天下有无数,可家国只有一个,你的妻子要成为能给予你前行道路上有利益有帮助的女人,若不是你母亲,你哪来的今天这些兵力?更何况你要明白,你的身份,和她的身份。” “到底什么才是我真正需要的与不需要的,不用父亲您来划定,就像您说的,我已经长大了······”载仪的话刚硬噎人。 襄亲王明显被这说得一愣,他也没料到十几年来一向听从他摆弄的儿子竟然有一天也会与自己叛逆。 “父亲,将你山脚下的那群人遣散了吧,我的人也正在赶来,就像你说的,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并不值得如此费尽心机。” 载仪这话一出顿时让襄亲王瞪大了瞳孔,哑住了。 襄亲王的确在山脚下安排了人,准备回去的旅途中假装劫匪,趁机杀害掉王语如,他之所以不敢明面上处死那丫头,担心的无非就是载仪的阻拦还有那洋人和称作他义哥的李易安再次施压。 如今的皇亲贵胄已不似从前了······ 载仪见到襄亲王不说话,他沉了沉眸子,走过襄亲王的身边说道“父亲,我早已经长大,只是你一直不想要相信而已,关于国家的抱负你放心,直到死我也不会忘,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害她,其余的事情,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扮演父慈子孝。” 载仪的话说得很沉重却也很快,襄亲王这时也才缓过神消化掉载仪的话。 他终于也迎着夕阳回眸看了那少年,几十年了,他好似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载仪的背影。 襄亲王想了又想,在模糊的记忆中来回翻找,找到的是,儿时的载仪联系库布时一身伤痕却不服输的倔强模样,找到的是,九岁时习那还没有他脑袋大的文书,憋着嘴痛苦地背诵,找到的是,襄亲王自己无数次用藤条与戒尺抽打他,而他不肯吭声的模样······ 却唯独没有这样,愤然坚定的模样,襄亲王也不自觉地怔了怔,直至夕阳的余晖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才舍得回神来。 ······ 见着载仪出来,王语如很担心地跟了上去“怎么样?发生什么了,他又为难你了吗?” 载仪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轻轻说道“没有,我们先回府,父亲他这几天在寺庙。” 王语如此时还没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很懵懂,只能干巴巴地点了两下头。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王语如惊呼说道“我能不能把这只小猫带上,我刚刚听说,原本照顾和喂养这只小猫的方丈前些日子圆寂了,这小猫怀了崽没饭的话,这冬日很难过······”王语如委屈地说道。 “带上它吧,今日你来,它遇到你,说明你们算是有缘。”载仪淡淡地说着,袖子中的手还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用手轻轻摩挲着那猫咪样式的金饰。 王语如一听这话,更加兴奋了。 于是抱起那只温顺听话的小三花跑进了载仪的马车。 载仪原本还想出声阻止小猫进去,但瞧见王语如那副兴奋的模样,载仪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又想到了什么,边又刻意的抿住了嘴。 在马车里,王语如爱不释手地不断给三花猫顺着手,小猫也很舒服不断呼噜呼噜地发出叫声,王语如一听见小猫的呼噜声,她觉得这安逸的声音简直太催眠了,竟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眼皮快要粘上的王语如勉强出声“这只小猫叫什么啊?现在它是我们的小猫了,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 载仪看着眼前这个昏昏欲睡的少女,在王语如看不到的角度轻轻的浅笑着,他故作嫌弃地说道“困成这样了,还有功夫想这些,快睡去吧,睡眠教主。” 王语如今日颠簸得不成样子,起得又早,此时的确确困得要昏过去。 王语如贴在马车一角,将头轻轻依偎在那里,不一会就不说话了。 载仪以为王语如是睡着了,便把自己厚实的貂裘外套批给王语如,可在载仪刚要将衣服贴给王语如的一瞬间,王语如突然闭着眼嚷嚷一句“叫新花怎么样?” 这一下,着实是给向来训练有素的载仪吓了一跳。 王语如睁开眼睛,看着载仪要放在她身上的衣服此时被被歪了差点掉下来,顿时意识到自己的疯疯癫癫。 她有些歉意,但一想到载仪那样高冷和稳重的人也会被吓到,王语如没忍住笑了出声。 但看着载仪并不爽的脸,王语如尽可能地在憋着笑容,可笑这东西越憋越想笑。 终于,王语如再也忍不住了,从外面便能听见,载仪的轿子里一位少女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徐徐传来。 载仪见王语如这副模样,也只能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继而,载仪认真地说道“新花?这名字······一听就像某个笨蛋似的。” 王语如听了这话,故作生气道“哼,你就说叫不叫这名字吧?” 载仪看着她那副模样,也没多嘴,笑着摸了一把那只圆润可爱的小三花。 小三花猫此时将爪子揣进怀里,缩成圆润的一团,因为载仪打扰到它睡觉,它有些恼怒地用小尖牙轻轻地咬了载仪一小口,但小三花又怕咬伤载仪,无声地冲着载仪喵了一声。 载仪见此,笑着小声说道“笨蛋养的猫倒很像她本人。” ······ 回到王府时已经是晚上了,载仪和王语如还有三姨太娘俩以及四姨太都经历了一天的疲惫。 那四姨太下了马车直接骂骂咧咧道“真是,烦死人了都,就为了祈个破福,从辰时忙到后半夜,直接困死我算了······” 这话,载仪和王语如自是没听到,四姨太的老嬷嬷听到后,连忙怼了她一下“奶奶,祸从口出。” 三姨太听到后也反应过来,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这事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做话柄,有她苦头吃。 可三姨太抓转念想到了三姨太曾经和她说的,便有得意扬扬地小声说着“怕甚?就老福晋那身板子,没几日活头了······” 后续的话还是老嬷嬷踮起脚,给纳兰惠新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给堵住了。 纳兰惠新嫌恶地推开她的手,哼了一声,迈着襄亲王府高高的门槛去了自己屋内。 而王语如从载仪怀中接过新花,刚准备告别,就听到那头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大爷,福晋刚刚晕过去了······” 载仪一听这话顿时一颤,他连忙跑去富察华萱的院子。 第37章 福晋要死了吗? 王语如此时也吓了一跳,这福晋明明昨日还生龙活虎的,还以为大病初愈了,怎么会突然又病倒? 王语如仔细思索着,却琢磨不出一二来,她也连忙跟紧载仪去了富察华萱的屋内。 王语如和载仪匆匆赶来了富察华萱的屋内,只见富察华萱此时嘴唇惨白面如枯槁,真的仿佛就要离世般。 在这牡丹花香袅袅的屋内,烟雾环绕,载仪不敢看清母亲此时虚弱的脸庞,他从未想过作为满洲骑射第一的母亲竟然也有此时这样落寞的模样。 载仪缓缓蹲下身去,细长的手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脸颊。 而此时的王语如却站在一旁,她始终觉得这不太对劲,她靠着自己推理的本能,瞧见了那熏香。 往日她也来过福晋的屋内,可却不见这么浓厚香漫的烟雾之气啊? 此时,屋内已经赶来了数人,三姨太,四姨太,载玄,还有那鲜有露面的二姨太都来了,大家似乎都在安静的等待福晋的离去,众人眼里尽是悲伤无人说话······ 无论这悲痛是装的也好,真的也罢,这气氛倒是被渲染得很浓厚。 富察华萱本就有了意识,此时清醒了不少,虚弱地睁开疲乏的眼皮,瞧见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载仪正在自己的病床前。 见着这一屋子人,她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她的病已经经过神医医治过一遭了,那大师也说除了那办法没有再救的可能,可如今这方子已经试了,福晋却又病倒。 这惨败模样,似乎都在预示着众人,福晋命不久矣啊。 载玄是个没长大的,顿时撞倒在富察华萱的床前,痛哭“额娘,额娘,你不能有事······” 富察华萱虚弱地抬起手缓缓摸了载玄的脑袋“还是个·····孩珠子呢?说哭就哭。” 载玄实在忍不住悲痛在一旁不断地抽泣。 富察华萱又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握紧了载仪,她似乎在用尽身体的全部力气说道“载仪,报国······报国啊。” 说着富察华萱一口气没上来,就倒了下去。 众人一瞧,顿时哑然紧接着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啜泣道“福晋殁了······” 于是屋内顿时传来痛哭流涕的哽咽声。 王语如此时已经吓傻在一旁了,这算是她离生离死别最近的一次,而那富察华萱临死前都在所说的夙愿竟然是报国? 王语如虽对这个‘鸡鸣狗盗’的家族没什么好感,可这一下,王语如却也深深的共情了,王语如不顾众人的目光,走到福晋身旁,学着寺院中的大师父的模样为她超度。 可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王语如却看见了,福晋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王语如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她再次回眸发现,福晋的无名指蜷缩了一下。 “福晋,福晋没死!她动了!”王语如惊讶地高声喊着。 众人顿时哗然,载仪立马去探富察华萱的鼻息。 探后,载仪失望地摇摇头“你今日大抵是太累了,额娘已没了气息······” 王语如自然不信,若是富察华萱只动了一下,那可能是她的错觉,可王语如眼瞧着富察华萱又动了一下。 王语如摇头道“不,我明明看到了·····” “你就是太累了啊妹妹,快去休息吧,不要在这里吵闹了,让福晋殁也殁得安息些吧···” 三姨太尖锐的嗓音打断了王语如没说完的话,王语如被她这套说辞顿时说得哑住了。 而其余三姨太等人也跟着附和“是啊,语如妹妹,我们知道福晋生前和你要好,但也不必在这自欺欺人啊······” 王语如听着这些令人聒噪的话,王语如摇摇头对着载仪极小声道“你信我吗?” 第38章 我信你 此时众人已经在这狭小的屋内议论纷纷,觉得王语如不成体统。 可此时载仪缓缓回眸,他盯着王语如那葡晶的目光光彩熠。 缓了一会,载仪冷冽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不曾闪躲,而是坚定的向着王语如道“我相信你。” 他的一字一顿让王语如的心脏在这极尽嘈杂的屋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王语如缓了口气,感激地冲着载仪笑了。 可此时听到这话屋内的其他人都怔住了,随即。轰然间又是激烈的议论。 “大爷,你可不能听信她在这胡言乱语,向来死者为大,福晋已经没了气息一晚上和一上午了,若是还不下葬这可,这可······”三姨太假装悲痛又实大度地说着。 载仪回眸,他冷冷地瞟了三姨太一眼,这一眼瞧得三姨太都直哆嗦。 可三姨太不服气,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妄加阻拦,可全都被载仪挡了过去,装作没听见。 而此时宋明蓝急得手里的帕子不断纠缠,脸上也没有平日里那副娇贵的样子。 她这副有鬼的样子更加让王语如坚信了心中所想的。 “众人都散了先,人还没有死透你们就都个个嚷嚷着放弃,有道是,死马还能当活马医呢,你们说放弃就放弃。是何居心啊?都别在福晋面前哭丧了······” 王语如见不惯屋内的议论纷纷,便也没忍住说出了所想。 这话一出,果真,屋内顿时安静了几分。 不过这平静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 四姨太太就用着娇滴滴的声音,走上前去,阴阳怪气地说着“你也是够不自量力的啊,这襄亲王府你才来几日,竟成了这当家做主指挥人的了?如今这般说道可真是摆出了一副主人家模样啊你。” 这话一出,直接便让王语如的处境变成了众矢之的,一个新纳进门的小妾的确不该这样放肆,来指挥主人家的家事,还是这样重大的事情······ 其他人刚刚都被王语如身上那领导气质给唬住了,此时四姨太这么一说,大家也有些如梦初醒。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其中一个宗族的大房太太装作和事佬走上前说着“哎呦,我瞧啊你们别在这僭越了,世家大族的有没有点规矩,怎么满人向来注重传统,不想有些汉丫头,在这指手画脚,快快听从传统,将二房的大奶奶葬了吧,在这,众人对着她的尸首议论纷纷,指手画脚,这成何体统啊?” 她这话在嘲讽王语如一个汉人的丫鬟小妾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主人家甚至是皇亲贵胄的满族人指手画脚,可见她作为满人的自负。 王语如不慌张,她刚想说些什么,载仪却站在了她的前面“现在,由我说呢?父亲不在,我便是家主,正如大姨母您说的和四姨太你们说的,该有真正的主人做决定,所以请你们出去不要在我额娘面前,打扰我额娘休息。” 载仪这般说福晋在休息,看来是信了王语如的话。 那大方的大奶奶有些不满自己的小辈对自己这么不敬,刚要继续教训点他什么,就被身旁自己的丈夫拉住,小声说道“虎娘们,这是载仪,不是你那猴孙子外甥载玄,他可是手握兵权,连皇太后和王爷都畏惧他,你敢干预他的决定你活腻了?” 这话一出,顿时让这大奶奶吓了一跳“什么?他就是载仪?多年未归京了,这孩子就是载仪,我的天爷啊。” “知道就好,咱们就是来走个过场,免得日后让老二念叨,咱们劝也劝了,听不听是他的事情,把嘴闭严实了,听见没?”男人小声地低语道。 那房大奶奶忙不迭地点头不再说话。 而站在人群后面的三姨太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切,握紧了双拳,咬紧牙关,低声狠狠道“多管闲事的家伙,哼,你且等着瞧吧。” 四姨太被当面下了脸面,圆溜溜的大眼睛狠狠瞪了载仪一眼,但她又当真说不出一二句反驳得了载仪的话。 她不过一房年老色衰的妾室怎能和这襄亲王府的嫡长子较量,她自讨没趣儿地挥了挥帕子,转身骂骂咧咧的走了。 屋内的人也随即被一哄而散,只剩下了载仪和王语如 “你打算怎么做?”载仪转身问道。 王语如此时回神,她想到的是京城汪家那神医,前几日载仪也说过,那汪神医已经回京了。 幼年时,母亲曾和这位神医有过一段忘年交情,王语如还认识汪家的大儿子——汪守节,与他矫情也不错。 “我去找城西汪家的汪医生······”王语如也不确定这神医是否能救得了富察华萱,可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载仪顿时眼睛一亮,他也猛然想起那汪人中昨日就回京了,载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与那汪神医有过交情。” 王语如摇摇头道“载仪,我也认识汪家的人,可福晋的人必须不能受到任何伤害,你要看好福晋,以免福晋再次被人投毒······” “投毒?”载仪疑惑了,额娘不是病情严重如今又复发导致的吗?怎么会和毒有关? 王语如欲言又止,最后憋了半天“这事说来话长,我也猜不透具体,总之你看好福晋的身体,不要轻易让任何人接近。” 说完,王语如就匆匆走了“不能错过最佳时机救人,切记啊,我走了······” 载仪见着少女这副执着又执行力极强的模样,正如那日他所想,王语如有时真像一只雄鹰,总是能掌握全局又精细缜密。 良久,他的目光也逐渐从王语如身上移下来,看向了受病痛折磨的额娘。 他拿出富察华萱的一只手,将她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他感受着额娘的手这样冰冷,想起了幼时自己的手心被父亲的藤条抽得皮开肉绽,冬日更是长满冻疮口子,是额娘给他捂手,上药。 可如今,不过十载,她却要在这冷硬的床上冰冷地躺着······ 过了半个时辰,王语如匆匆回来了。 她还是请来了那位有名的神医,而在屋内惴惴不安的三姨太此时早就打听到了这位神医要来,顿时慌张。 她发泄式地将屋内的茶盏摔碎到地上,恶骂着“这个贱人,她怎么还没死啊······” 宋明蓝这话不仅是单纯的咒骂与发泄,她也发自内心的疑惑这王语如闻了这么多天香了,怎么还好好的? 此时的宋明蓝已经想不到那么远了,她立马整理了发簪,站起身走出门去······ 这边,王语如请来了那位汪大师,旁边还跟着汪老师傅的大儿子和小女儿。 小女儿叫汪月华,只是一丁点大整个人像个糯米团子,若不是此时救人心切,王语如定要摸摸她的小脸蛋。 王语如给汪人中立马请进屋内,载仪见状也慌忙起身迎接道“汪神医,您快来,我额娘此时还有生气儿吗?” 载仪现在很担心,王语如去请医生的过程中,额娘就没了自己却不知道。 那汪神医立马小跑过去,老先生走得匆忙差点被绊倒,磕磕碰碰来到了富察华萱面前,探了鼻息,又接着捏过来富察华萱的手腕,把脉······ 没过一会,汪人中缓缓抬起了自己把脉的胳膊“这这······” 汪神医这样磕磕巴巴吓坏了王语如和载仪,载仪沉了口气问道“汪师父,我娘她······” 那汪神医终于缓过神,急忙站起身,将自己药箱子里的一小瓶药丸拿了出来,连忙塞入富察华萱的口中。 见着富察华萱勉强将那药丸咽下去,汪人中才起身缓缓说道“你娘这是中了落回白摩花毒啊,若是再晚一二个时辰,你娘就挺不住了。” 这话一出,载仪顿时一惊,他连忙追问“那是什么?我娘为何中了那毒药啊?” 汪人中摸着自己白花花的大胡子,思索着。 这边,汪月华正在屋子里东找找西找找什么,弄得乒乒乓乓响,王语如见状连忙去看着这小孩,倒不是害怕小孩弄坏什么,却担心她摔着碰着就不好了。 而这一声乒乒乓乓也将汪人中吵回神“这毒药属于蛊毒一种,我曾带着月华在我国西南地界见着过这种毒,它毒性极强却无色无味不易察觉,而且这解药只有少部分豢养毒虫毒花的养蛊人才有······” 听了这话,王语如顿时吓得一惊,她想到了前些日子派林峰调查过的宋明蓝,她爹就是有名的药剂师,看来这事情果真与她逃脱不了干系。 可王语如却突然觉得背后瘆人,这件事情明明是针对她而来,却让富察华萱也跟着殒命,这宋明蓝的欲望不仅仅是除掉一个厌恶且强势的对手,她似乎连这当家主母的命也惦记着。 人的贪心真是永远都欲壑难填啊。 可王语如转念一想,这宋明蓝手段也是高超,若不是王语如查到了她的背景,此时一定被耍的团团转了,可她知道真相,却找不出半点有关于宋明蓝的证据,她将自己摘得那样干净。 没有证据,而宋明蓝这些年积攒的人脉与地位也不能断然轻易的被赶出府,这宋明蓝可真是老谋深算啊。 王语如回神问道“那这解药您可调制吗?我们须得先救了福晋啊。” 汪人中点点头“这要我曾在西南和月华调制过,不过······” 王语如倒是惊讶,没成想自己旁边这个牙还没长齐的少女竟然已经会调制解药了。 载仪见着汪人中神色紧张,瞧出了不对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福晋的病好像已经治好了啊,只不过还有些毒素没有排出体内叫我发现了,目前福晋的病似乎是吸入了过量的茴香绝气散,昏迷假死没了呼吸,但要是任由这福晋这般昏睡,那么她体内的落回白摩花将会扩散,一个时辰便会致命······”汪人中说道。 王语如和载仪顿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汪人中,王语如回头,顿时想到了什么“这茴香绝气散······” “姐姐,是这个。”王语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奶声奶气的孩童打断了。 汪月华此时拿起了桌子上的香炉,举过头顶给大人们看。 王语如此刻才明白,原来汪月华不是在简单的玩闹,而是根据这气味在寻找毒药。 王语如立刻想到了,这香炉八成就是和三姨太有关,她立马结果汪月华手中的香炉,交给汪人中闻一闻。 汪人中小心翼翼接过那香炉,只闻了一下,立刻将那香炉上的火焰掐灭了“大爷,夫人,就是这东西发出的茴香绝气散······” 王语如只觉得心里一惊,原来进来这么浓重的香味就是源自于这里,她突然想到了近日自己房间里也不知被谁送来一个香炉,突然只觉得心惊肉跳。 载仪此时也终于将这一切捋顺明白,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事八成和后院的争斗有关,但他没想到母亲的病也竟然与这密切相关,载仪一向克制冷静,可此时被气的竟然狠狠将那香炉推翻在地。 他回神落座,扶额疲惫道“额娘一生喜好平淡,从未想过刁难谁,但有人却要她的命?呵,这当真是世道变了,谁都敢在我们头上动土了。” 王语如见载仪伤心,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载仪缓缓站起身,他调整好语气,严肃又狠厉的冲着身边的顺才说道“告诉张世将我在北洋的军队抽出一波训练有素却不张扬的队伍,将襄亲王府团团包围,这府邸一只蚊子也别给我放出去。” 这话一出,屋内都冷了几个度。 王语如这才想到了什么道“载仪,注意点三姨太,她······” 王语如话还没说完,三姨太就推门而入了,尖酸刻薄的声音一出打断了王语如的话“注意我什么?” 王语如明显被三姨太这弄得一愣,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这么胆大,还敢跑来?过来干嘛?耀武扬威吗,她可不像不怕死的啊。 王语如还在这边疑惑,载仪走向了三姨太身旁。 第39章 陷害 见着身形伟岸的载仪向自己走来,四姨太是有些慌张和害怕的,她咽了口唾液,强迫自己冷静地看向载仪“怎么了?盯着我作甚?” 载仪冷哼一声“你别装蒜了,你以为你在被抬进来的身世,父亲是一点都不知晓吗?你别当我不知道那些事。” 这话一出,宋明蓝明显有些慌张,但她很快回过神,笑着说道“我的好大爷啊,我真不知你说的是什么?我被抬进来王府做姨娘这么些年了,您还不信任我的吗?” 载仪看着宋明蓝这副虚伪的模样,冷笑了一声“宋姨娘,你最好真如你所说的。” 说着就眼神暗示王语如,王语如瞧见那眼神顿时明白了载仪的意思。 王语如见着她这副虚伪的模样,将那火炉拿起来狠狠甩到宋明蓝面前,质问道“那你解释解释这个吧?” 宋明蓝瞧见那火炉袭来,连忙躲身,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已经暴露了一切。 定神后,宋明蓝笑了笑,甩甩帕子“解释?解释什么?” 王语如皱起眉头“别装蒜了,这不是你做的香?” 宋明蓝听到此话笑得更加明媚灿烂“王姨娘你太能说笑了,还是四姨太说的,福晋的死让你昏了头?这可不是我送的······” 而这时,富察华萱的老嬷嬷在一旁也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大爷,那还真不是三姨太送的······” 载仪顿时皱紧了眉头“那这炉子哪里来的?” 老嬷嬷见载仪生气,说起话来也磕磕绊绊了“回大爷······这是半月前四姨奶奶送来的,香料也是三姨娘亲自选的牡丹花香熏。” 王语如回头见着得意笑着的宋明蓝,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王语如顿时了然。 这女人聪明得很,能借刀杀人又怎会自己脏了手,此次这般汪神医不会回京,没人能解毒,福晋死了,四姨太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凶手,那么掌握了四姨太杀人证据的她必定将四姨太拿捏住,福晋死了,王语如被赶出府,四姨太有把柄在她手里,二姨太避世,那这王府后院可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可如今福晋被救了回来,她也能置身事外来这里隔岸观火,身上没有半点污秽,就这样将自己摘得干净,这三姨太是个心机深重,城府更不是一般了得的,王语如顿时咬紧牙关,感叹这个三姨太的狡诈。 载仪也想出了这层,他原以为这就是简单的后院争宠并没放在心上,自从王语如被三姨太刁难到现在,他才明了,三姨太一环套着一环的狼子野心。 载仪此时也没了办法,他咬紧牙关说了声“把四姨太叫过来······” 四姨太被推嚷着前来,纳兰惠新很懵,老嬷嬷说她和福晋的死扯上了关系时,她吓了一跳。 她心思,她不过闲来时候咒骂了两句富察华萱,今日怼了两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怎么就涉嫌害死福晋了? 纳兰惠新一路上手心出满了汗,她害怕的双腿直打颤。 推开门,瞧见了载仪威严地站在那,身上散发着逼人的寒气,纳兰惠新吓得都有些腿软要走不动路了。 “听说,这香炉是你给我娘的?”载仪待到纳兰惠新一进屋就问出了声,他的声音冰冷蕴藏着怒气。 纳兰惠新此时虽还有些懵懂,但她也不傻,在这大宅门里纵身多年,一下子就明了了。 “大爷,那香炉是我从外面一位点香高人那买的,前些日子大家都为福晋大病初愈做彩头,我这可是求了那高人许久啊,可没半点私心,你别找错了······找错了物件。”说到后面纳兰惠新底气也有些不足。 因为这物件其实她也不清楚,当初她因为给富察华萱的彩头作为难,因为王语如的进门,她的月例少了很多,自己的小金库早就拿去打点见风使舵的下人去了。 实在囊中羞涩,但也不想没面子,便找到三姨太,宋明蓝给她推荐了一个制香大师,那香膏拿回来她也闻过,确实香若凝脂如蝶刚采摘的花蜜,香溢迷人。 突然,纳兰惠新像是想到了什么“大爷,是她,一定是她······”纳兰惠新此时急坏了,突然想到了这事有宋明蓝的介入。 宋明蓝前些日子来与她结盟,说可以帮助自己铲除五姨太,只需要自己敬茶给福晋,她在茶水中放些常规的,容易使福晋身子弱昏迷过去的普通药剂,在这之后陷害王语如。 这些都是她知道的,此时纳兰惠新脑袋轰的一下,意识到了。 她被当成枪使了。 王语如见事情有紧张,便追问“给你这个香炉的大师是谁?家住何处?姓甚名谁?” 纳兰惠新此时已经瘫坐在了椅子上,她摇摇头,一脸悲凄“我·····我不知道啊。” 这人经由宋明蓝介绍,自己也没多问,又怎会知道。 而坐在远处的宋明蓝笑了笑“语如妹妹啊,你再接着问问她吧,我先回去睡觉了······” 说着宋明蓝就扭着腰际悠闲地走了。 而都留下四姨太在那里崩溃却又说不出什么,王语如和载仪此时也真正明了了全部。 看来,是宋明蓝故意利用了四姨太这个傻子,敬茶是她敬的,药也是她下的,香炉也是她送的,而宋明蓝与此时可没一点儿关系。 载仪难得有了愠色,他拿出了手中的剑作势就要出门。 王语如连忙将他拦住“你要作甚?” 载仪此时没有平时半点稳重与分寸“我杀了她,不需要理由。” 王语如一惊,看来载仪此时已经怒不可遏了,但转念一想,亲人有时候真的是他人,永远不能触碰的底线。 而那三姨太自恃手脚干净就想独善其身也过于天真,毕竟在这个时代,权力和地位才是绝对的,宋明蓝说破天也不过一房妾室,碾死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可问题在于“载仪,你别冲动,你别忘了宋明蓝的儿子一直对你的地位虎视眈眈,若是因此参你一本,那皇太后难免会因此找茬,我相信你暂时还不想,没将洋人赶走,先内乱起来,不是吗?” 王语如这话真切地将载仪的怒火平息下来不少,载仪也意识到此时的自己丧失了理智,他沉了一口气“你说得对,宋明蓝的野心不仅仅拘泥于后院,她的谋算可不止这些······”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玉兰有些急了“那语如姐怎么办?难道就任由她这样兴风作浪吗?她可不止一次来陷害我们。” 王语如听着,她也陷入沉思,她想,玉兰说得对,若是不扬汤止沸将宋明蓝制服总会有幺蛾子出来。 她向来不是什么大圣人,她心里一直记着宋明蓝辱骂姐姐的这份仇恨呢。 载仪也在思考,他想到了什么看向王语如。 王语如此时也拿定了主意,对着载仪勾唇一笑“呵,她能找替死鬼去栽赃陷害,我们为何不能做?” 载仪见着眼前鬼灵精怪的王语如勾唇浅笑着“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玉兰还是不解“怎么做?” 王语如在玉兰耳边小声说着,紧接着三人齐齐将目光看向了此时颓废不堪的四姨太身上。 四姨太感受到了这灼热的目光,惊吓得连忙回头。 ······ 此时三姨太在屋内,巧月正担忧地拉着宋明蓝的手“娘,这招行吗?我怎么觉得你此次也太冒险了,少有个差错就······” 三姨太用手“你懂什么?这招虽险胜算却大,若不是出了王语如这个小贱人搅局这事就成了,你哥哥如今入朝为官,出息得很,你要知道你外公说过我们家祖祖辈辈就没人做过官,他日后定是有大出息的啊。有他保护你娘我,能出什么事情?” 可巧月还是不解“可哥哥也不过是个三品官员,和大哥哥比差的还很远,你就不怕,大哥哥用着权势压垮咱们?毕竟我曾经听我的闺中姊妹说过,大哥哥的北洋军是如今大清最具有实力的一支队伍,更别提大哥还掌管他祖父那接过的御林军支部。” 宋明蓝听见这话,垮了垮脸,冷哼一声笑着说道“再怎么了不起又有什么用?如今清政府积贫积弱,什么事情还不是受制于洋人,载仪的性格和做派你还不清楚?他这人一向聪明得很,今朝不比他时······” 见着娘这么悠闲的巧月更加懵了“什么今朝不比他时?” 宋明蓝喝了口茶缓缓道“若是前几年或者详细说,前几个月,那先皇与慈禧太后没没之前,那载仪自是手握大权,要天下雨就下雨,可几个月前,那皇帝不是变成了那三岁孩童了? 如今的朝廷是醇亲王和隆裕太后做主,这两人怎会不畏惧这个凌云志气的少年,更何况手握兵权出身尊贵,大家伙都怕载仪将这政权颠覆了,找他错还来不及呢?” 巧月此时才有些明白的点点头“也就是说大哥哥如今的局势很紧张,不能轻易动咱们了?” 听到这话,宋明蓝才得意的点点头“你亲哥哥如今在朝廷虽算不上太后的左膀右臂,可却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你哥哥都和我说了,隆裕太后忌惮载仪的很,就差个借口能让满朝文武信服的理由。” 听了这话,巧月也喜笑颜开了“哥哥真厉害,娘,你说我有个这样的哥哥以后嫁人,是不是也能做个贵族子弟大房娘子?” 宋明蓝也高了心气儿“我家巧姐儿什么都好,有何不能?” 听了这话,巧月更加得意,可是她突然想到“娘,这大哥哥万一真的反了怎么办?若是他真叛乱,我们会不会收到牵连啊?” 宋明蓝笑了笑摇摇头“这么些年了,你好不了解你大哥哥?这个国家对他来说可不是用来叛乱的,他是一辈子不会背叛大清的,毕竟我还没见过旗营的子弟有帮助革命者或洋人的,谁会傻到革自己的命呢?” 听了这话巧月才放下心,轻轻坐在了一旁幻想自己以后嫁入名门贵族后的生活。 突然,一阵巨响‘啪’的一声传来。 宋明蓝的院子门被狠狠砸开,宋明蓝和巧月皆下了一跳,脸露惊恐。 二人抬头定睛一看,是四姨太——纳兰惠新。 宋明蓝见着连忙起身,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你怎么来了?” 纳兰惠新瞪着大大的眼珠子,一脸凶神恶煞可没了她平时那股娇滴滴的模样。 见着纳兰惠新的模样,宋明蓝和巧姐儿都吓坏了,宋明蓝也不傻自是知道纳兰惠新因何事而来。 她突然想到这一定是载仪二人故意,将纳兰惠新完好无损的放出来,让她来找自己算账。 宋明蓝连忙软下了语气“哎呦,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王语如二人欺负你了?” 纳兰惠新冷笑,踱着步子在屋子里转悠,也不说话,走至一拐角处终于停下,狠狠吐了口痰“呸,你个下贱胚子还有脸和我说这个?你和我还耍心机,我今日要是没命了,你便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了是不?” 宋明蓝连忙陪笑“怎会啊,妹妹,我真不知道这些啊,这些说不定都是载仪她们为了破坏咱们姐妹之间感情故意做的,你看,你现下不是也没事吗?” 纳兰惠新听到这话,狠狠道“你还装?你可真可笑······” 宋明蓝还要张口狡辩些什么,可这时,纳兰惠新已经狠狠打翻了一个唐代的花瓶。 宋明蓝见着那花瓶落地的一瞬间顿时心都在滴血。 可接着,纳兰惠新的手并没有停,她接二连三的拿起宋明蓝屋内之前的东西,全都摔碎在地。 宋明蓝惊呼,差点没当场倒在地上。 “啊啊啊,你有话好说,春梨春梨,快来啊。”宋明蓝大呼小叫的叫着春梨来帮自己。 可怎么叫,春梨都迟迟不来,宋明蓝慌了神。 “别叫了,你院子里的下人别我遣下去了,你今天别想好过了,我告诉你。”纳兰惠新咬着牙狠狠的说道。 宋明蓝顿时瞪大眼睛,连忙推搡着一旁的巧姐儿“去啊阻止她,你傻啊?她摔得都是你的嫁妆啊!” 第40章 上钩的鱼儿 巧月听了这话才如梦初醒,顿时跑过去拦纳兰惠新。 此时的纳兰惠新如同疯癫了般尽可能地发泄自己的怒火,不过想来,这般差点被害惨的纳兰惠新此时生气也不奇怪。 巧姐儿根本拦不住纳兰惠新,纳兰惠新一动怒将巧姐儿推了出去,摔倒在地。 “哎呦”巧姐儿大叫一声。 护子心切的宋明蓝也赶紧跑过去,冲着疯癫的纳兰惠新喊道“你在这撒什么泼?发什么疯啊?” 说着宋明蓝也站起身狠狠抓住了纳兰惠新乱动的手,让她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被制服住的纳兰惠新动弹不得,开了口恶狠狠地骂了句话。 宋明蓝虽是个瘦弱女子但终究被激怒了将纳兰惠新治得一愣一愣。 宋明蓝拽着纳兰惠新的手腕,推搡着将她推出了院子,伴随着纳兰惠新吱吱哇哇的乱叫····· 宋明蓝将院子大门紧紧一关,任凭纳兰惠新在外面怎幺胡搅蛮缠。 宋明蓝气得快要晕过去,此时更是长长吸了一口气,才缓过神来,又连忙跑回屋内,安抚受伤的巧姐儿。 “王语如这贱人,这定是她干出的好事来······”宋明蓝在一旁边安慰巧姐儿边低低咒骂着。 “娘,四姨太是疯了不成?哪还有一点高门贵妇的模样,如此疯癫简直······简直不可理喻啊,娘你看,我的手都被磕坏了。” 宋明蓝边给巧姐儿吹着手边思索着,这纳兰惠新向来是个怂货,此次怎么突然这么刚硬起来? ······ 纳兰惠新从三姨太的院子里出来后,就径直赶回了福晋的院子,见着此时载仪和王语如就在院子内。 心中不由得唠叨一句,这孤男寡女的,小妾和嫡儿子在一个屋内,怎么感觉这不太合礼数啊? 但纳兰惠新转念一想,自己现在都如同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主儿了,可不能乱议论这些,便清了清嗓子推门进去了。 此时的载仪坐在高位,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地问着“办妥了?” 纳兰惠新现下犯了错,老王爷不在,那么此时当家做主的就是载仪,她又不像宋明蓝有背景有儿子,若是惹得载仪不高兴,自己很有可能会没命了······ 纳兰惠新一改往日傲气,连忙道“成了成了。” 载仪坐在高位点点头,王语如此时正在给富察华萱喂药,载仪就坐在一旁盯着,也不知是在关心自己的额娘还是在注视着那身姿曼妙的少女。 王语如这时恰当地转过身插嘴道“载仪,现在只需要等襄亲王回来了” 而一直在旁边站着的纳兰惠新自然也知道二人要做什么,但她此时也才注意到,王语如从来不同她们几个姨娘一样尊称载仪为大爷,而是直呼其名。 要知道,载仪这个名字,连福晋都很少自己叫,许多长辈也不敢直呼其名而是叫他的字。 可眼前的少女叫他大名,他既然毫无怒意可言,甚至还很习惯她这叫,原本纳兰惠新还心思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不懂得名门贵族里的规矩,如今看来,有人便就愿意惯着她做什么都不知的人。 坐在高位的载仪此时也回神,眸子里也有了少许温意,他轻轻点点头说道“好。” ······ 就这样,后院内终于安生了两日。 可宋明蓝还是觉得心慌,她躺在褥子上问捶腿的春梨“那纳兰惠新可受到处罚了?载仪就没要她的命?呵,倒是个好心的家伙。” 虽说大家都明了,纳兰惠新是个替死鬼,可归根到底若是追究起来,她也难辞其咎,若是当真要做出个结果,平常大院家的后宅,早就将纳兰惠新处置了,可这些天了,载仪那边也没个动静。 春梨摇摇头“不知啊,这福晋的屋子这些天被大爷的人封得水泄不通,咱们的院子外更是站了不少人,消息什么的都不灵通了呢。” 三姨太总觉得这事还没完,前几日瞧见那载仪和王语如的样子,她大抵猜得出,这二人如今早就统一了战线,自己如今倒有些危险。 ······· 下午,宋明蓝的院子打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声,吓得午睡的宋明蓝一惊,这冬日里硬是冒出一身冷汗,忙着又唤来春梨“这外面是怎么了?” 春梨也吓得魂不守舍,缓了好一会才磕磕巴巴说道“三奶奶····我刚刚听秋蝉说,是大爷下令将四姨太填井了。” 宋明蓝一惊,怎会突然就将人处置了?她一直料定载仪不会对纳兰惠新怎么样,只能束手无策地怨恨她罢了。 “填得哪口啊?”宋明蓝有些惊慌地问道。 “就是,就是咱们院子附近那个,据说王爷的父亲曾在这院子里冤死填井一个妾室,那口井便封了,可昨日大爷就派人把井又····又给打通了。” “这该死的,他算是算准了,诚心想要吓唬我是吗?哼,我岂会怕这些·····”宋明蓝这样说着,但嘴硬的她此时手还是在微微颤抖。 夜晚,宋明蓝一个人在院子里睡觉,可今日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只觉得后背发凉。 想到了白日里春梨和她说过的话,关于这个院子附近的那口井的故事,她年轻时候听过,据说,那房妾室也是因为后院争宠被陷害了,而蒙冤便被老亲王给下令填井了,但事后几月经过调查发现那是桩诬陷罢了。 那口井每每到了清晨,就会不断溢出水,可自从那口井扔下去过人后,溢出来的便是那带着臭味的血。 一股一股往外冒,吓人得很,后来老亲王下令将那口井封住,又请了不少大师做法,自此,这事便日渐平复,没了那些牛鬼蛇神的诡异事情。 可这近些日子,这载仪是故意让宋明蓝不得安生吧,竟然将那口井给砸开了,还扔了人。 一想到这些,宋明蓝只觉得浑身都一阵恶寒,一闭上眼睛也都是纳兰惠新惨死的模样。 夜不能寐的她坐起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时,窗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宋明蓝吓了一跳,心里一惊连忙大叫春梨。 自己则连忙打开房门,可房门打开,寒风冷冷袭来,寒夜更是漆黑一片,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冷风不断呜呜呜地吹刮······ 春梨进了屋子,急急忙忙道“怎么了?三奶奶你没事吧?” “春梨,春梨你刚刚看没看门外有人过去啊?”宋明蓝惊恐地说着。 “三奶奶,我刚刚一直在门外守着,什么也没看到啊。”春梨疑惑地说着。 宋明蓝听到这话更加大惊失色“没看着······该不会只有我见着了吧?” “您在说什么啊?” 宋明蓝此时已经魂不守舍了,她推搡着春梨“去去去,和我一起去烧些纸钱。” “烧纸钱?奶奶你没事吧?”春梨不解,这大半夜得去哪里弄来纸钱,而又为何要烧纸钱?春梨猜测三奶奶这是被填井这事吓得不轻啊。 “要你去就快去。”宋明蓝嚷嚷着。 没办法,二人便都一脸惊恐地跑去一处偏僻角落上烧起纸钱来,二人是偷偷出来烧纸钱的,所以藏在了那花园后的一颗大树杆后面。 “惠新,你冤有头债有主,杀你的是载仪,别来找我了,我多给你少些钱,你在那边过得舒坦点,别当人家妾室了,也别来找我了,我真的知错了啊,放过我······”宋明蓝此时闭上眼睛,摩挲着双手祷告着。 见她这副模样,春梨也有样学样。 这时,做过一对夜晚守班的丫鬟在路过的途中闲聊。 “我最近总是梦见我前不久刚死的赌鬼老爹,他总在梦中管我要钱,太害怕了,他最近不会缠上我了吧?”小丫鬟神神秘秘地说着。 而旁边那个丫鬟一脸不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而那个丫鬟不服气“真的,我总觉得我总是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瞧见他。” 听到这话宋明蓝耳朵都快拉长了,在这里小心的听着,这丫鬟简直这和她今日的状态一模一样。 旁边的小丫鬟故作惊慌“真的啊?这也太困扰人了······不过我听说,总会梦见死去的人,说明你那儿还有什么东西和他有关,他在惦记呢,你把和她有关的东西扔掉,也许就不会梦见了,他也不来困扰你了。” “这能行吗?”小丫鬟疑惑地问着。 “不晓得,不过试一试总要比干害怕强啊。” 而听了全过程的宋明蓝突然一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己送纳兰惠新的那块香膏,曾当着她的面,要走了半块。 那药膏就是那无色无味却能害死富察华萱的药物,她将那东西藏在了箱子底下。 那纳兰惠新会不会还缠着她就是为了找那东西? “明日,你去将我那香膏扔出府邸,烧了也好,扔掉也罢,总之别再让我瞧见了,对了,你也别被人发现了,明白了吗?” 春梨不明白三姨太为什么不再将那药膏藏一段时间,待到事情风平浪静了再去处理。 她总觉得这几日,三姨太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而这边,花园的一角,王语如脱下厚重的白色衣服,衣服从上脱下来直接弄乱了她编制好的发髻,秀发也散乱不堪。 而站在一旁的载仪则是好笑的瞧着她,缓缓问道“你这招真的管用吗?宋明蓝可不像那样不精明被这些骗过去的人。” 王语如吐出口中的头发,眼眸流转笑嘻嘻道,“怎么不管用,要是人本身没事,但有了药物辅佐可就不一样了呢······” 载仪挑挑眉疑惑道,“药物?” 王语如点点头“她能用药,我们就不能呢?那日纳兰惠新去砸屋子时候我给了她一包散粉,那里的药我让她故作不小心全部撒在了宋明蓝的香薰中······” “她不是自诩制香高手吗?她闻不出?” “这世界上不止她一人能制作出无色无味的毒药来,更何况那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毒药,那是汪守节给我留下的一种类似鱼迷药的东西,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不过会导致人出现癔症或是惊恐的症状,爱胡思乱想罢了······” 载仪见着眼前少女这副鬼灵精怪又颇有算计的模样笑了笑。 而宋明蓝这边就这样过了心惊胆战的一晚上。 第二天她依旧不安,巧姐儿来找她她也心不在焉。 而此时,富察华萱已经彻底清醒了,载仪正在细心的喂她吃药,王语如早早就来看望富察华萱,此时便和载仪打了个照面。 冬日暖阳正好,此时屋内三人说说笑笑一片其乐融融,可不一会,玉兰匆匆赶来了,在王语如耳边说着什么。 王语如长舒一口气,这办法果真有用,此时鱼已经上钩了。 前几日纳兰惠新就和她说过,记起了前日里那块香膏被宋明蓝要回去半块,所以现下只有再次找到宋明蓝和这香膏有关联的证据就只在这里了。 王语如冲着载仪使了个眼神,载仪也立马懂了。 “额娘,你先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载仪清冷的嗓音张口说道。 富察华萱点点头。 王语如和载仪二人便匆匆忙忙,走去了三姨太的屋子。 ······· 此时刚把巧姐儿哄睡熟了,这边就听到院子内乒乒乓乓的声音,脚步声也在外面此起彼伏传来。 三姨太拧着眉疑惑的推开门,一推开门就瞧见载仪和王语如就在门外,吓了一跳。 三姨太见着了来势汹汹的两人顿时顿感不妙,磕磕巴巴道“你们二人······来我闺房作甚?” 王语如冷哼一声“来,把春梨带上来。” 此时春梨被五花大绑的拽到了三姨太面前,春梨哭哭啼啼的望向三姨太。 见着春梨这副模样,三姨太心中不安的情绪更加深沉,但很快就转过神情,扯出牵强的笑容道“哟,这是怎么了?春梨这是做错了什么,让你们给五花大绑的抬到我面前?” 王语如笑道“三姨太,春梨没做错什么,是你。” 第41章 第二章续写补充 几个时辰,就这样你一言她一语地过去了,将圆未圆的月亮也更不知何时挂在了枯枝之上。 屋内一行人也就各怀心思地散了场。 王语如经过这一通漫无边际的闲聊和虚与委蛇,着实令她疲惫不堪。 直到捏着眉心的她听着要散了场,此时她的心思才终于活了起来。 在这深宅大院里,自然是当家嫡母先走,其余的人按照辈分依次下去离开。 王语如终于目送这些辈分资历长于她的人都出了门,立马也起身忙不迭地就要出门。 可就那样干坐着好几个时辰的王语如,此时脚不知何时,就失去了知觉。 此时一站起来,脚麻的酸痛感顿时袭来,王语如险些摔倒,还是玉兰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王语如,忙问着“没事吧?” 王语如疼得直皱眉头,她痛苦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脚坐麻了······” 王语如觉得丢人,一个这么大的人了,竟然也会像小孩一样,坐着坐着脚麻了还浑然不知,所以说得便格外小声。 可此时的屋内,只剩下了王语如和玉兰,还有坐在角落的载仪,偌大的厅内静悄悄的。 这话一出,王语如清晰地听到了男人的一声轻笑。 那声音淡雅却但这些嫌弃和嘲讽的意味,本来近日来就不顺心的王语如顿时心生烦躁。 她回过头,有些怒意地望向端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的载仪。 载仪此时正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眼眸流转,载仪穿着这身北洋西式军装,更是衬得他高贵不可攀,他放下茶碗眼里没有任何情感,仿佛刚刚那声冷笑根本不是他传来的。 读过圣经的王语如觉得,他那副冷漠傲人的撒旦模样倒真像个优雅的魔鬼。 分明他才是打搅气氛的人,偏偏他此时置身事外地慢条斯理地回视王语如的目光。 他的目光灼热又威严。 王语如只看了一眼,又不自觉地认怂了。 如今她寄人篱下,还是少惹祸端的好,没有姐姐在,也就没人替她摆平事情。所以她选择了忍让,她深吸了一口气,拖着还在酥麻的腿,勉强的走着。 可载仪的目光却从未中断,此时依旧落在王语如的身上。 王语如自是注意到身后如狼似虎的目光,她甚至觉得载仪这目光像是能喷射火焰一般,不然怎会弄得她背后灼热,冒出一身汗。 “姨娘,还记得我吗?”载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就站在王语如身旁,男人的声音虽依旧淡雅好听,但这突然其来的一句话还是吓到了此时正专心迈开腿的王语如。 王语如回神想起了昨日的事,冷哼一声“小偷,我怎会不记得你?” 此时站在一旁的玉兰,只感觉手心直冒汗,她想,这朝堂之上,就连位高权重的皇太后,也不敢轻易给载仪当面起这样的外号,这简直是疯了!不要命了! 可载仪没有反驳,他难得好笑地看着王语如“姨娘,原来没有贵人多忘事啊,那么你欠我的人情呢?” 王语如疑惑“什么人情?” “姨娘不会还是给忘了吧,你忘记昨日是我派我的贴身奴仆给你送回去的?我真是太伤心了,原以为你会记得。”载仪说到最后还故作委屈,颇有种无赖的感觉。 王语如这才知晓,怪不得昨日那大晚上又寒风暴雪的偏僻地方,还能恰好被人捡到。 王语如自认理亏,于是磕磕巴巴地回答着“那你······你想怎么样?反正我是没什么能报答你的,你自己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反正现如今,王语如是要钱没钱,要啥没啥,除了小命一条。她还要嫁给那个亲王做妾呢,这一家人可舍不得她死。 载仪听了这话,逐渐收起了笑容,他清冷的目光此时在上下打量着王语如,在王语如身上扫射了几圈,最后落在王语如那漏斗般丰满却弧度完美的腰上,这意味深长的眼神,让王语如不由得心中一凛。 王语如顿时意识到什么,一惊觉,抱紧双臂道“你·····你干什么?别打我主意啊,我可是你姨娘,虽还没过门,但你可别······” 王语如的话没说完,载仪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他冷哼一声打断了她“你想的倒是美,我是看你与我妹妹的身型差不多,我妹妹的生辰就要到了。” 王语如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襄亲王府原本有位格格,这位格格温良贤淑,全家人视其为珍宝,可是几年前因天花去世,这事情成了王府内不少人的心病。 这位格格生前最爱打扮,载仪这般估计是要给妹妹定制衣裳好拿去祭拜。 王语如此时也才回过味,顿时有些尴尬,自己想多了,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太尴尬了!此时她恨不得以头抢地。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此时的厅内开了雕花木门,那寒风便无情地吹拂进了屋内,万里飞雪,熔万物为白银,灰蒙蒙的天际,飘着柳絮般白雪。 载仪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从王语如的脸上移下去,过了不知多久,王语如才回神。 “行,我帮了你,咱们就互不亏欠了,怎么样?”王语如问道。 载仪听了冷哼一声,笑着说道“倒是分得清,摘得干净。” 这话,似在嘲讽王语如像个小人,像是,自己得了帮助便对他人回报时不尽心又敷衍,分得格外清楚那种人。 王语如顿时语塞,她转头,葡晶的黑色眼眸就那样倔强地盯着载仪。 王语如真是头一次知道,一个人能这样集无赖,高傲,嘴毒为一身! 王语如狠狠地沉了一口气,她好想回家和姐姐吐槽这朵奇葩啊!! 不过良久王语如又想到自己的处境,心里想,小事不忍难成大器!小事不忍难成大器啊! 王语如终于抬起头,露出虚伪的笑容,那表情简直皮笑肉不笑,她笑眯眯说道“那您想怎样呢?” 载仪此时一脸嫌弃的看着王语如,缓了一会敷衍的说道“再说吧。” 说着载仪就迈着四方步先王语如一步走了出门,王语如瞧着他那副清风月霁的高贵模样,和刚刚那副毒蛇无赖简直沾不上边,心里不由得对载仪又多了一项骂名——‘道貌岸然’ 王语如这边还在走神,那边却又听见载仪的声音在远处幽幽响起“表情太丑了,夜晚别出门了。” 这话顿时让王语如原本压制住的怒气又升起,自小到大,她就是别人嘴里的美人胚子,还没人说过她丑,姐姐自小抱着她时,就说,她是沉鱼落雁之姿日后定会更加出类拔萃。 王语如真想不顾一切地去揍他一顿,一旁的玉兰则更加疑惑,她刚刚看到王语如的表情了,五姨奶奶倾城容貌那表情只算得诡异,却绝不能说丑。 王语如气极了,最终也没忍住“你才丑,你才丑,你你你······反正你是世界上最丑的人。” 王语如到底从小被王嫣如宠爱的养大,虽说两姐妹没什么钱和地位,但姐姐向来爱护她,为她遮风避雨的,她也从未和人吵架谩骂过。 于是吵起架来简直没有任何抨击效果,反而显得拙笨。 载仪走得不远,自是听到了,他听着少女这一顿乱骂,并没有生气,转过头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那笑意是在笑什么? 但在王语如眼里,这依旧是嘲笑她。 玉兰听说过载仪的‘威名’,但她还是挺惊讶,大爷这人嘴毒还欠但别人反击他倒也不生气和反驳。 玉兰见着一旁,气的大喘气的王语如,莫名觉得二人这副斗嘴的模样,像个小孩吵架似的,不知哪来的胆子轻笑了一下。 但见着王语如这副生气的模样,玉兰还是出声道“您别生气,大爷一直就是这样,这京城的名门贵子里还有谁不知,他的嘴最是毒,据说几位妯娌亲王家的格格和少爷都被他骂哭过,他就这样的性格罢了······” 王语如一听这话,转过头“他怎么这般······”讨人厌,王语如终究没说出后面三个字,只是气了一声。 “算了,这次回完他的情,本就没什么机会见了。”王语如这话不假,一个妾室和嫡长子,根本没什么见面的条件,况且她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小妈,在众人面前,他总不能为难自己吧。 “玉兰,你注意点,下次再见着他,你小声提醒我,我赶紧跑······”王语如这副模样,简直把载仪看作毒蛇,避之而不及。 玉兰听了也觉得,大爷确实有点爱欺负人,不能让姨奶奶受委屈,便点点头应下了。 ······ 这偌大的亲王府里当真什么都有,王府里竟然还被请进了江南的老裁缝师傅和绣娘,她们专门为王府里的王爷和姨娘们做衣裳,王府里专门成立了制衣铺子。 王语如瞧见后不由得感慨,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今的大清,打赤脚的百姓别说穿一件完整的衣裳,连吃顿饱饭都难,大清被洋人欺负,而朝廷欺负百姓,无数的白银赔款压垮了百姓。 可这襄亲王府却如此奢靡,这样怎会让人心里平衡? 王语如便这样带着些唾弃的心里走进了铺子内,她是随着一位载仪院子里的老嬷嬷来的,载仪今日没来,想来也是,如今正是早朝时间,岂会见着他? 王语如一想到见不着载仪,心里不由得放松了一刹那。 试穿和量体很快,王语如没过半个时辰就被毕恭毕敬的请了出来,随她一起出来的还有那个老裁缝。 老裁缝吩咐着老嬷嬷“我要去城西洋人那去取布料,你先监工和他们一起赶制吧。” 一听这句城西,王语如顿时醒了些神,她姐夫家就在城西,一年前姐姐成婚,嫁给了这一位权贵······ 但姐姐并不爱他,她是被姑父强行还赌债把姐姐塞给了那人,不过姐姐从不是自暴自弃的性格,她靠着自己买绣品的手艺,攒了数年的钱才够买了船票,原本二人约定好一起取英国找父亲,可自己却又被姑父给卖了,到了如今的困局······ 如今也不知姐姐走了没? 王语如想去看看姐姐,若是见着她走了自己也放心了。 王语如原本想找个机会甩开玉兰,可玉兰是个没心眼却死犟的。 王语如迫不得已,只能和玉兰说了自己想要偷偷出府的想法。 玉兰自是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说道“您这这么逃跑了可不成啊,福晋知道我不会被打死吧······” 王语如轻轻怕了拍她的小脑袋“你跟着我走,还害怕我跑了不成?再说我跑也不能选今日啊·····”说到后面王语如小声嘟囔着。 玉兰见拗不过她,只能也安慰自己,看住五姨奶奶,不让她跑了就没事。 于是在玉兰的半推半就下二人就一起找着出府的路,她算不得熟识这府邸,没走一会就懵了。 “玉兰,你是这家丫鬟吗?你这路走的,怎么觉得比我还不熟?”王语如疑惑道。 “这条道我也不总走,这襄亲王府是除了紫禁城外,京城最大的府邸了,我也没去过几次制衣的地方······”玉兰委屈的说道。 王语如见她这副可怜样儿也不忍心责骂她,便继续寻找侧门。 可走着走着,王语如就听见这不远处传来‘吱呀,吱呀’鞋子走过雪路挤压出的声响。 玉兰先回头望去,顿时吓了一跳,立刻小声地和王语如说着“啊!姨娘,是大爷。” 王语如一听这话顿时只觉得心都要掉出来了,顿时端起胳膊,迈着小碎步抓紧跑! 王语如觉得如今出师不利更不想碰见载仪让自己一肚子气了。 王语如觉得自己跑的够快了,想着此时已经把男人甩得几十米开外了吧。 她的心里还没来得及暗喜,那边就听到载仪清冷的声音沉沉响起“小妈,怎么见了我跑那么快?怕我吃了你不成?” 第42章 续写2 王语如听到这声音暗叫不妙,只觉得顿时后背发凉,虽说她自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大人’,可如今她觉得自己算是碰到对手了。 载仪此时已经站在了王语如身边,王语如不知该用何种表情应对,她算是认命似的转过身去,看向载仪。 “我不是见着你怕,我想咱们总归,以后是一家人,但你是前厅的我却是后院的,女子碰见了总归要避嫌的,是不?” 王语如这套假客气的手段倒是运用得熟练,说这话时口若悬河的,其实内心里对自己做妾室这个身份,她厌恶得要死。 载仪听了依旧用着瞧笨蛋的眼神看着她,王语如见他这副冷傲的模样,顿时觉得这话令她显得有些轻浮。 王语如刚想找补,载仪没有接话,而是轻笑了一声,又开口说话了“好,那姨娘······我先出门了。” 他淡雅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地轻启唇,嗓音如侵入冰雪般清冷,这话顿时让王语如如梦初醒,他要出门? 王语如虽不太熟识府里的路,可她也知道这里离正门要走很远的路,相比于正门,载仪大概率会从侧门走。 她和玉兰此时迷了路,若是悄悄跟踪着载仪走,那岂不是就出去了······ 王语如没有犹豫,因为她想找不到比今日更好的时机了,她今日出院子是被批准了试衣服,所以也只带了玉兰。 她即将被纳过门,福晋怕她跑了给她塞了不少丫鬟小厮,今日过后的日子若是出来,指不定要带着多少人,那样偷跑出去简直在开玩笑。 王语如悄悄地怼了一下玉兰的胳膊,小声说道“听到没?他要走,我们跟着他······” 玉兰顿时瞪大了眼睛,跟踪大爷?这是什么天爷的鬼热闹,大爷这般严厉又可怕,被他发现,分分钟会被他骂哭吧。 玉兰委屈地摇摇头,她表示并不想这么做,但王语如此时铁了心出门找姐姐,便也不顾得她的抗拒,拉住了玉兰软糯的小手,故作凶态“跟我走。” 说完话这一瞬间,王语如觉得自己好像个满嘴胡子的强盗此时在强抢民女做压寨夫人,便收了些戾气,拍了拍玉兰的手。 此时在王语如的强迫下,玉兰和她成了载仪的‘小尾巴’ 载仪自小习武,怎会注意不到身后身形拙笨的两人,但他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迈着稳重的四方步,一步一行······ 果然,王语如没有猜错,载仪的确是要从这侧门出府,王语如虽然不知道侧门的路,可她却记得很深刻这门,她就是从这门被五花大绑进去的。 她心里暗暗赞许自己的聪慧,可下一秒她就有后悔夸自己这么早。 此时的载仪已经大步迈着,出了府,只见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门口处。 可王语如却不能像他那样自如地出门,因为今日不知为何,在这少有人走的侧门竟然看守着四个拿着佩剑的侍卫。 王语如顿时懵了,平日里站在这的就是几个小厮,她们没见过自己,若是给他们塞些钱,把她当成寻常没有手令但想要外出寻亲的小丫鬟,也就自然放她去了。 可这几个满脸络腮胡,虎背熊腰的侍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王语如只觉得脑袋一黑,这可怎么蒙混过关啊? 但瞧着中午已经过去了,太阳也在逐渐西斜,她有些着急。 良久,王语如沉了一口气,算是一不做二不休了,王语如努力让自己的步子平稳,走到了那四个侍卫中长相相对温和,身高也没那么压迫的侍卫面前。 “侍卫大哥,我想要出去······”王语如说着将手中的银子悄悄塞到侍卫手里。 那侍卫微微低头,瞧见了自己身旁的这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他上下打量了王语如一圈,王语如虽有倾城容貌之姿,可衣着却普通带着贫民的感觉,侍卫一眼就瞧出这不是府中的小姐或是夫人。 便也没顾得眼前女子的绝色容颜,只是板板正正,一字一语地说着“今日革命党人在京城作乱,大爷派我们在这里把守,任何人没有手令不得外出。” 王语如顿时被这话弄得语塞,她想,革命党人作乱?革命党被朝廷镇压得快要被围剿个干净了,在这贼喊捉贼,载仪当真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竟然说出这话。 如今百姓被这帮人弄得水深火热民不聊生,若是反抗就是动乱,那究竟什么才是评判的真理? 许是因为父亲和自己的支持的阶级不允许她听到这样的话,王语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狗王府,将她强行买来为了给那狗亲王冲喜,如今更是连让她与姐姐见面的权力都没有,让她与亲人相隔,这天下有没有王法了? 王语如此时也急坏了,便嚷嚷着“别拦着我,什么革命党那个党的?都是一样的百姓,他们的目标是你们,和我这样的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快放我出去。” 玉兰此时被吓的手心直冒汗,王语如这些话,每次蹦出一个字,她都心颤抖,这样的谋逆的话怎么能这样随便说出口啊? 那侍卫已经一板一眼的,他逐渐没了好脾气也顾不得眼前的绝色美人,也凶了起来“若姑娘执意要走,那么大爷的命令是杀。” 王语如听了这话,她也算是明白了,这侧门她今日是出不去了。 王语如在心底里骂了无数遍的载仪,她甚至想做一个载仪的巫蛊娃娃,在他身上扎满了针,她真的被气的够呛。 可王语如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她不怕死,可她怕见不到姐姐最后一眼。 若是可以,她宁愿就这样死去也不愿委身于一年过四十的男人手底下做妾室,那样的日子她恨不得早点来到下辈子。 可她还有牵挂,有亲人,远在英国的父亲和城西的姐姐,这些是她不能轻易斩断的羁绊。 总之,她今日定是要去找姐姐的。 玉兰此时站在一旁,她知晓王语如的脾气倔强,怕她当真做出傻事,连忙狠狠的拽过王语如,小声道“姨奶奶,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在想别的法子,看来硬碰硬是不行的,你别怕,咱俩一起想······” 王语如抬头,望着玉兰那真诚的眸子,想到,原本还死活不同意要死要活被她强拉硬拽来的玉兰,此时竟然在真诚的替她找想也不考虑自己的处境,王语如感慨玉兰是个没心眼的但也被她的善良打动。 王语如此时很无奈,现下又有什么法子呢? 王语如正在愁闷的走着,希望走着走着自己能豁然开朗想到些法子。 就在这时,玉兰一眼瞧见了那高墙上的竹梯子,玉兰赶忙抓着王语如的手“你瞧,那个。” 王语如顺着玉兰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王语如瞧着那正好和这高墙一般高的竹梯子,顿时惊喜的沉了口气。 真是天助我也,王语如心想。 “我们爬竹梯子翻墙出去,那竹梯子定是前些日子里修葺红墙的师傅落下的,这处偏僻,大家伙都从西门的侧门出入,就都忘了······” 王语如此时已经管不得这究竟是哪个好心人落下的了,她顿时觉得看到了希望,冲着那竹梯子跃跃欲试。 王语如自小是个野孩子,在乡下同姐姐爬树摸鱼长大的,可她站在竹梯子下面的时候看着上面还是有些感慨,怪不得百姓们都说这王府是高门大户,这墙是真高啊。 但她此时激动,难得的机会,她不想犹豫错过,便伸出手,蹬起脚向上爬去,这高墙的红漆还未干透,王语如的白色的衣角免不得被粘上了些。 可王语如此时却没工夫想这些,因为此时她骑在了高墙的中间,若是一转身,摔下去,那可就坏了。 王语如瞧着这不低的高度,叹了口气,接着将那竹梯子拿到外面一侧,这才好让自己顺着爬下来。 顺着梯子不断向下爬,见不着身后的脚,只能瞧着腾空的高度王语如觉得有些可怕。 也许是太过于紧张,王语如还是不可控的摔倒了,不过此时也只剩下几个阶梯的高度了,算不得什么。 王语如想着自认倒霉,便也没过多挣扎,就这样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少女就这样四脚朝天的倒在了门外的雪堆上,王语如此时因为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睛,夕阳的阳光最是温暖惬意,此时正好打在王语如的脸上。 王语如想,真想就这样一辈子无忧无虑的躺在这里,这几日的勾心斗角和虚伪附和着实让她身心俱疲。 王语如就这样闭着眼睛享受着,突然只听得头顶一道清冷淡雅的声音突然传来“摔傻了?” 王语如摔倒都没吓到,此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顿时吓得站起了身,那身形迅速,像只如临大敌的小松鼠般。 王语如张开眼睛,此时也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载仪。 王语如不由得叹口气,想着,怎么又是他? 也许是她的表情过于明显了,载仪冷哼一声,有些无奈和嫌弃的说道“你以为本王想见到你?我是折回来去东西,见着一个小贼在翻我家墙,结果定睛一看,原来这贼是你啊,姨娘——” 他说这话时,那姨娘两个字他咬的很重,似乎在和王语如说,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越矩的事情来。 而此时风水轮流转,那小贼本在二人之间用来形容载仪,此时又被按到王语如身上。 王语如此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现下这情况,只得讪笑,站起身,想试图装傻充愣蒙混过关,但见着载仪那副冷漠的神情,暗叫不妙。 王语如马上转身就要走,却又被载仪叫住了“姨娘这是要去做什么?怎么不带你的贴身奴仆呢,走丢了如何是好?” 王语如一惊,才想起来,玉兰还在那头苦苦的张望等待着,但为了不露馅,王语如撒谎道“我不知道啊,她······没跟着我。” 载仪听了表情依旧淡然,看不出任何来,他这副平静的模样让王语如确信自己蒙混过关了,正在内心沾沾自喜感慨自己的演技,就听载仪说话“哦?原来亲王府内还有如此不负责任的奴婢,我会告诉额娘的。” 王语如顿时收住了心里的笑。 玉兰虽和她不认识几天,可玉兰这丫头是个单纯没心眼的,今天也是信了她的话为了帮助她才来的,若因她受罚,她可过意不去。 见着载仪脸上终于不再淡然,有了些得逞的神情,虽然只闪过一瞬,但王语如还是清楚的瞧见了。 王语如顿时明白了,看来载仪这是故意的。 “咱俩也别打哑谜了,你定是知道我刚刚在干嘛,玉兰就在院子内,你要罚就罚我,和玉兰没关系。”王语如说道。 载仪听了这话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简单的回了句“哦。” 王语如回眸看向载仪,金色的阳光打在他的玄衣之上,他精致的脸庞,耀眼而明媚,明明是这般俊朗的少年为何就是给人一种欠揍的感觉呢? 王语如见着不慌不忙也不说话的载仪,也不知载仪这是同意了还是怎么?她还着急要去看姐姐呢。 阳光过于刺眼,王语如想要走近载仪一些。 刚刚摔下来没什么事情,可王语如一动身,原本还无事的脚踝突然一痛,王语如没忍住‘啊’的叫了一声。 王语如连忙靠着高墙站稳,低下头,发现刚刚起来猛了,现下有些扭伤,王语如想,自己怎么总在载仪面前丢人啊?顿时欲哭无泪。 而这个时候,本来在门口不远处的巡逻侍卫,听见了声响。 此刻正戴着佩剑朝这边跑来,哗啦哗啦衣角摩擦冷兵器的声音从近处传来,王语如一看见这群着高靴,顶风翎的侍卫顿时心里一颤。 这套衣着可不同那几守着测门口的普通侍卫模样,他们的更像是紫禁城之内御林军的衣服,王语如逆着阳光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高大伟岸的载仪,突然又想通了这皇家的军队怎会出现在这里。 王语如逆着阳光看向穿着五蟒金丝瓦龙图案的载仪,光影恍惚,那么一瞬间,王语如似乎真的看到了载仪身上的君临天下的气质,他似乎真的很适合当一位位高权重的上位者。 第43章 续写3 几个御林军侍卫走来,瞧见这处站着的是载仪,顿时毕恭毕敬,利落地行着礼。 王语如见着这气派,顿时没由来的慌张起来,她想若是此时自己叫他们抓回去,那可真没有半点,耍心眼偷跑的可能了。 王语如看着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载仪,脑子里顿然闪过一丝想法,但又被自己否决,载仪那副不爱多管闲事的样子,能帮她就怪了。 可瞧见这日头逐渐倾斜,王语如还是慌了神,这可怎么办? 看着载仪这副似笑非笑的眼眸,一副看好戏的戏谑表情,王语如狠狠瞪了他一眼。 可自己仔细思索发现,她的确也束手无策。 王语如沉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般,拖着扭伤的脚踝,走到了载仪的面前。 站在载仪眼前的少女,不过才刚到他的胸膛前,圆润如月的脸蛋就那样气鼓鼓的看着载仪,一副不服输的架势,让载仪不由得冷哼一声,可他却迟迟不开口。 二人的目光激烈交锋又交错,似乎二人沉浸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博弈中。 终于还是王语如先开了口,她故作温柔的语气“你要去哪里啊?带上我怎么样?” 载仪听了这话,嘴角的冷笑弧度更加大了。 “这我可不能透露。”载仪轻声细语地说着。 王语如见着他不按常理出牌,顿时骤紧眉头“为什么?” 阳光照射在他的发梢,微风吹拂他身上好闻的花草木质清香传来,载仪轻轻歪了头,学着王语如的语气道“因为是你说的,我们不是要避嫌吗?你是后院的,我则是前厅的,姨娘——” 王语如被这么一说,顿时语塞住了,磕磕巴巴想要反驳却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这话的确她说过,她当时还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不然怎能想出这么完美的回答?而此时的王语如听到载仪的话,顿时想掐死一个时辰前的自己,自己究竟在给自己乱挖什么坑啊! 见着少女少有的吃瘪,载仪的那冷笑中,也难得的有了些温度。 王语如自是不能就此罢休,连忙诡辩道“不不不,我们说的避嫌不是一回事,我的意思是不能过于亲近,可我们总归会是家人,一起出去一趟没什么······” 这话说完,王语如自己都觉得在瞎扯,没有丝毫逻辑,可王语如的确想不出什么有信服力的话,只能抓住话茬,胡咧咧着。 载仪听后装作认同地点点头,接着又皱起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惜本王一向是有原则又懂得与长辈之间礼节的人,所以,小妈,恕不从命了。” 王语如听了这话眉头直跳,有原则?懂礼节?哪个适合形容他?无耻又毒舌才是他。 可还没等王语如反应过来,载仪就转过身迈着四方步就要走,王语如瞧见连忙就近抓住载仪的袖子“等等······” 载仪就这样被拦住了,他缓缓转过身,望着少女抓住的袖子,眉头皱起,王语如想起来和玉兰编排载仪时候,玉兰说过一嘴,载仪平生最讨厌别人随便碰他。 想起这话,顿时。王语如吓得,连忙收回手。 “不好意思,我只是着急,我想你带我走······”王语如说道。 载仪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衣袖,眼眸未曾抬起地说道“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载仪的声音清冷又快,王语如那一瞬间没有捕捉到这句话“啊?”了一声。 “我说,给我个合理的理由,你自己都说服不了让我带着你,我又凭什么说服我自己带个累赘?”载仪的语气变得严厉又低沉。 王语如说不出一二来,明明刚刚还喋喋不休,此时却被点住了哑穴,说不出什么来。 载仪见状便转过身去,又要向前走了,这次他走得彻底又快,王语如见状更加慌张。 他逆着阳光,金色的阳光化作丝线轻轻勾勒着他侧脸锋利清冷的线条,他的脸一半在阴影里,叫人看不出他的真切神情来,自王语如见过他起,只是见过他那几幅,或是严厉或是嫌弃或是戏谑的表情。 好似阳光再灿烂也照不进他真正的内心深处。 眼瞧着载仪的步子沉稳又快速,王语如的额头不自觉地冒出汗,握紧了拳头,手中的指甲快要刺破血肉。 夕阳的余晖照射在了王语如白润的脸庞之上,她皱紧了眉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一处革命者聚集的阵营基地——”王语如大喊着。 果不其然,这话成功让载仪驻足了,载仪伟岸的身旁停留在了不远的一处,背着阳光,缓缓转过头去。 那夕阳的光芒带着些浮沉,王语如逆着光看不清此时载仪远处的脸庞。 不知为何,这种未知的情绪,让王语如的心脏控制不住的怦怦直跳,王语如也不知道,现下他怎么想的? 逆着光,载仪终于缓缓向她走来,离她不过一步之遥。 她也终于看清了此时载仪的表情,本该清冷又嫌弃的神情此时全被戏谑取代“你可真是会给我惊喜啊,姨娘,不过——” 载仪的声音磁性低沉,说到后面时故意拉长语调,让人不自觉地一阵颤栗。 王语如不肯错过一分一毫地盯着载仪。 可载仪却没了下文,像是这个话题不该和她深究一般,载仪笑了笑,摇摇头。 他没有接话,而是带有告诫性地说着“姨娘,不是什么东西扯上身都是好的,有些事情从哪里得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得知了······” 载仪这话像是说谜语一般,让人摸不着头脑,可王语如却读懂了这层含义。 载仪在警告她,有些事情不该和他说,自己也不该轻易开口说革命者的事情。 是啊,载仪作为八旗子弟更是旗营中最受瞩目与期待的一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是坚定的保皇党。 对于革命党人士他自然是瞧不上又厌恶。 其实她所想透露的阵营,根本不算革命党人的根据地,不过是故意为了诓骗载仪而说的,那不过是父亲多年前曾参与的一个盟会。 但实际上,这盟会早就土崩瓦解了,而剩下的人,早就没任何行动多年了,载仪就算真的去了,也不过能得到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结果。 而这些人能躲过清廷的迫害,只因这些人不是受洋人教会的庇护就是资产实力雄厚,只有这样的特殊身份背景,才没有使得他们,和其他革命党人一样惨死在清政府的大刀之下。 这也就进一步说明,他们没人敢轻易地动,包括载仪。 在天子脚下,这样高强度的围剿能剩下除了几个有命的,剩下大家都逃亡海外,去日本的,英吉利的,法兰西的····· 但若是真留下几个,那绝对是非同一般的,所以也难怪这些日子朝廷这般大费周章了。 王语如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又求了一遍自己的诉求“我不会逃走,我想临入府之前,再看一眼姐姐,你不知道,我自小是姐姐养大,她等同于我的母亲,我如今是被拐卖进府的,若这事造成我们姐妹不得见面,我······” 王语如本是打算解释前因后果来换取载仪的同情,可慢慢,自己说到后面时她自己也有所哽咽。 载仪的目光始终盯着少女琥珀色的眸子,他没有再说话。 良久,他中断了自己的目光,转过身去,逆着阳光,那阳光为他的周身渡了层金光,走在前方的载仪向着身边的奴仆摆了摆手,便继续向前在淡淡的黄色光晕里,这样向前走去。 望着载仪逐渐离去的背影,王语如有些心灰意冷,王语如想,看来,今日算是倒霉透了,也不知她何时才能见到姐姐。 玉兰这时候也跟着出来了,她身后还紧紧跟着一对侍卫,凶神恶煞地站在她的身后。 “怎么样,我们能去吗?”玉兰问道。 王语如瞧着她真切的眼神,无奈地摇摇头。 肉眼可见的,玉兰也神情冷漠了下去,王语如拉起玉兰的手准备回府,旁边这两位侍卫大哥的眼神和气质,都有些凶神恶煞地让人不适。 就在王语如转过身那一刹那,一个瘦弱的,白面馒头似的小厮突然跑到王语如面前“五姨奶奶,咱们快上马车吧,今个儿快要天黑了,大爷说天黑之前须得回来。” 这话顿时让王语如瞪大眼睛,她想,什么?载仪让她出去了? 可刚刚看载仪那副冷漠的模样,她还以为这事没戏了。 王语如突然想到了载仪刚刚在远处摆手的样子,估摸着那模样便是让这个小厮来。 王语如顿时长舒一口气,她感慨今日也不算那么糟糕,载仪这人也没那么讨厌。 “你叫什么?”王语如心情也好,走去马车上时候问道。 “奴才叫顺才,是自小跟着大爷长大的奴仆。” 这名字倒熟悉,王语如想了一下,原来就是他昨日将她扛回去了。 王语如了然的点点头,坐上了这王府奢华的马车。 ······ 王语如依稀记得小时候家庭没有落寞破败时她也曾坐过马车,可如今长大了,倒是觉得有些稀奇了,王语如就这样一会扒开帘子看看窗外一会看看车内的装饰。 没过一会,王语如要到的城西就到了。 王语如提前下车,连忙走到了张府府邸前,如往常一样,让门口小厮通报见姐姐一面。 可不知今日为何,那往日熟悉的阿四不在大门口当值,换了一批新的伙计,听到她要来找王嫣如夫人,顿时抬起眉头惊讶的看着她。 王语如心声疑惑,不解这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语如有些心急,急迫的问着姐姐究竟在哪? 那新来的伙计有些不耐烦“去去去,闲人别在这门口晃荡,你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就要动家伙了。” 说着那伙计就掰了掰手指,‘嘎嘣嘎嘣’作响。 王语如都到了这部一步了,哪里还想着继续退让,王语如也不服气道“动啊,倘若你没打死我,叫我剩下一口气,那我定是要去官府状告你的,若官府没给我解决问题我定要雇人杀了你,总之你若想动粗的,我们都别想好过。” 有道是,穿鞋的打不过光脚的,她除了姐姐孑然一身全无羁绊又有什么好怕的,若是当真见不着姐姐了,那还不如叫她死了算了。 这话一出果然让那伙计愣了愣,很明显他欺软怕硬惯了,少见着女子也有这般硬茬子的,被这弄得说不出什么了。 “你等着。”那伙计气的一指王语如,转身离去。 王语如不知这人去干嘛,还以为是去抄家伙了,王语如也不服输忙着叫过来玉兰和顺才。 “快快快,有没有啥趁手的武器,等会我可是要干架的。”王玉蓉说道。 玉兰听了这话差点没吓晕,她想,这五姨奶奶怎么看望姐妹看望看望的动起手了?可不能让五姨奶奶有什么闪失啊! 而站在一旁的顺才也是啼笑皆非,搞不清楚状况。 这时,那伙计也走了出来,他身后还站着一人,满脸白花花的胡子身形如松,王语如瞧出来了,往日找姐姐时远处看见过他,这是张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瞧见王语如那一瞬间明显有些讶异但很快被压制下去,眼眸流转不知在算计些什么。 王语如见着他立马说道“刘管家,我想见我姐姐,为何这伙计刻意阻拦我啊?我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刘管家冷哼一声并不想理睬王语如,作势就要关大门,可眼尖的他却一眼就瞧见了王语如身旁站着那个奴才。 这不是襄亲王府大爷的贴身奴才吗?今日怎么来了这里? 刘管家按下自己要关门的手,向远处看去,顿时一惊。 这襄亲王府的马车又怎会来了这里,刘管家是个人精,瞧见这两个奴才安安静静的站在王语如身后,再要看一眼王语如身上这不同往日的衣着。 顿时一丝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不会是他想象的那样吧? 第44章 调戏 刘管家眼珠子一转,立马转变了态度,眯起眼睛笑着道“王小姐,你姐姐她······没事,不过几日前在······渡口感染了风寒,如今不便见人。” 王语如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什么?那姐姐没事吧?我要进府,我好久没看望她了,不知管家你能否行个方便?” 张管家摇摇头“恐怕不行,姨娘吩咐了这几日都不见人,这伤寒比往些时候的,都厉害,怕将你也感染上,最重要的是,我们老爷吩咐了,最近因为上头的旨意,各家高门大户可不能随意的接待外人,以免被怀疑上窝藏逆党啊。” 这话将王语如想要继续探望的路堵死了,不过想来如今的时局便是如此,姐姐既然没事她也就放心了,等她将自己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再给姐姐写信商议去英国的事情吧。 就像姐姐所说的,她也该长大成人有些担当和责任了。 王语如向着那被微微开启的大门内瞟了瞟,她内心还是渴望去看一眼姐姐的。 刘管家顺着王语如的目光,挡住了她的视线,依旧用着虚伪的笑容笑着对王语如说道“是这样王姑娘,我想着若是日后姨娘病好了,派人去寻你,还去城南吗?” “不,我这些日子不在那里了。” “不知姑娘如今住在哪?” 王语如想着,今天算是她走运能出来一趟,日后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可一想到和刘管家说,她在襄亲王府,这下就怕姐姐知晓了,跟着她担心,若是在往日,姐姐定会拼尽全力把她求回来,可往日若是其他人那里也就算了,毕竟张府还是说得上话的。 可如今她是被困在了襄亲王府,那是大清最尊贵的亲王,姐姐也不过是张府的妾室,人微言轻,每次都要求爷爷告奶奶才能捞她回来,王语如倘若将这事告诉了她,张府也根本没法子为她解决,还会为姐姐徒增伤悲。 于是为难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 “刘管家,我现在在襄亲王府,你不要告诉姐姐我的位置,你知道的,我怕她担心。” 刘管家眉头一抬,暗自想到,果真如同他所猜测的这般,幸好刚刚自己的态度还算好,想来,这王语如也算攀上了高枝,张府和襄亲王府向来交往密切,但张府却比不得襄亲王府,他们不过是入朝为官做得大官,但要是比尊贵还是比不得襄亲王府的。 见着那门外停靠着的马车,刘管家笑意更加加深了,他虽不知,这王语如是被纳入于谁做妾,许是王府里的大爷载仪还是二爷载玄? 不过,如今她倒算是个金贵的主儿了,不可同日而语。 “王姑娘放心,今日之事必定安排妥当,日后若是还有事,姑娘就找我便好,我定都能为姑娘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王语如听不出刘管家口中那副阿谀奉承之意,只觉得刘管家突然之间对她过分热情,倒也没多想,点点头应了声是。 王语如没多停留,因为现下天已经有些朦胧黑了,若是不赶快回去,那可就天黑了。 那小厮站在刘管家一旁,见着驾着马车离去的王语如,疑惑地问着“干爹,这小娘们谁啊?你怎么不骂她一通,她刚刚可给我烦透了。” 刘管家听了连忙拍了一下那小厮的脑袋“你小子,以后脑子和眼睛都机灵些,你若是哪天惹了贵人,可有你好看的,倘若我不来你可就冒犯了人家襄亲王府的主儿了。” 一听是襄亲王府,那小厮顿时大惊失色,望着远去那少女怔了怔神色。 ······ 王语如回到王府时,天也刚刚擦亮变黑。 襄亲王府一如也如同京城最耀眼的一颗夜明珠,点着无数的灯笼屋内还点燃不少西式洋灯,小厮丫鬟络绎不绝,比这王府里的主人还要多少几倍,这般极尽奢侈是王语如曾经幼时作为贵族家庭也少有见着的。 虽然王语如还没正式被抬入门,但却也要依着规矩去给福晋请安,王语如刚匆忙地吃了些玉兰从小厨房要来的吃食,那边福晋的大丫鬟就来找她了。 王语如无奈地叹了口气,想着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被这家人盯上了,如今见不着姐姐还要日日给人家请安。 可再多抱怨也没用,这世道向来如此,未曾改变过,当权者一家永远要比她们这些草根流民还要‘尊贵’。 王语如摇摇头,和玉兰去了福晋的古月堂。 古月堂内,此时依旧是福晋和几位姨太早早就坐在了那里。 只剩下王语如迟迟未到,王语如踏进门楣那一瞬间,感受到了几人的目光都齐齐聚向她,有些惴惴不安。 富察华萱是个慈眉善目的,她摆了摆手示意王语如过来。 王语如学着曾经作为旗营格格母亲交给她的满人行礼的方法,给福晋行了个礼。 富察华萱怎么看都觉得王语如的身姿和性格和自己逝去的女儿那般相像,眼里也不免多了几分柔情。 “来吧,语如,坐在这。”富察华萱说着。 王语如瞧过去,她的座位对面就是载仪。 王语如因为刚刚过于慌张,这时候才注意到载仪竟然也在,这载仪看起来和母亲的关系很好,不然怎会总来母亲的后院? 座位上的几个姨太太此时都将目光注意在王语如身上,几房姨太太个个国色天香,各自有各自的美法,二姨太淡雅清冷,三姨太一双明媚丹凤眼身姿妖娆,四姨太五官大气一副洒脱肆意的美感。 而那四姨太纳兰惠新手里正端着茶往嘴边送,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眸正在一寸不让地盯着王语如,那眼神可不和善。 见着福晋并没有因为她的迟到而责骂王语如,她有些失望,冷哼一声,瞪了王语如一眼。 王语如看到了,心里顿时一疙瘩,说不在乎肯定是假的,但她的确不该有什么反应,只能装作不知道,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那为她留出的座位。 王语如坐下,微微抬起眸,看向那正在座位上喝茶,看着悠闲的载仪。 载仪今日没有穿着那日见着的西式洋服,而是换了一身旗人子弟的衣着,他此时端坐在一旁,挺拔如松,一身清正冷峻,威严凛然的气质,竟要将这庭院内所有的梅花压下去。 王语如见着他这副云淡风轻又悠哉游哉的模样,又联想到刚刚四姨太对自己的敌意,不由地想着,做男人凭什么这么好?想纳几个妾室都没关系,也不用钩心斗角,真是可恨。 想着想着,王语如竟然盯着载仪的脸走了神,就连一旁福晋在她身边说话她都没听到。 “语如,语如?”富察华萱又叫了王语如几声,王语如才回神。 “啊?”王语如没有听到福晋的话。 “这孩子,怎么还走了神?说的可是你的大事啊。”福晋的语气依旧没有责怪,很是温柔。 见状,一旁的纳兰惠新阴阳怪气地说道“看来这是想要的东西太多,一时走了神?” 王语如没听明白纳兰惠新这句话的含义,王语如回眸看向刚刚盯着看走神的载仪。 此时的载仪也正沉着眸子,静静的盯着王语如。 他的目光如烈焰一般,明明是漆黑的眼眸却总给王语如一种似要欲火中烧的炙热感。 载仪勾起嘴唇,似乎也在看她的笑话。 三姨太眼眸转了一圈“福晋啊,看来这语如妹妹似乎是因为这大喜,乐得走了神。” 这话轻轻松松将这僵局化解了,三姨太明媚的眼眸笑眯眯地看向了富察华萱。 三姨太这副像只狡猾圆滑的老狐狸模样取悦了富察华萱。 富察华萱点点头,缓缓说道“语如啊,后日你和王爷就会大婚了,今后你就是王府的人了,这些日子你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王语如觉得可笑,她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准备维持住自己别心烦而死的决心吗? 王语如虽早就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嫁入王府给人家当小妾这件事情她虽不耻,可却无能为力。 想起来姐姐当初也是被姑父这般,为了还清赌债给卖给了张府。 她和姐姐都不足十岁那年家道中落,父亲因为革命事业而被朝廷通缉追杀,她记得很清,当初和父亲一起同进同出的那些叔叔也是革命党人,她当初亲眼见到这些人被押到大街上,砍掉了脑壳。 父亲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一位英伦读书时认识的国际友人的帮助下,才得以逃脱,流亡英吉利。 母亲本是旗营的格格,因为父亲的牵连她也遇难,但幸好母亲的家人在朝廷有说得上话的,这才饶了母亲和她们姐俩一命。 母亲带着她们姐俩被在岳城乡下避难。 姐姐自小照顾她,长大了,被姑父卖给人家府邸里做妾,姐姐心里很苦,却一直安慰她“这样也算好,语儿,进入这张府,我要是伺候的好,我也能更好的庇护你,你放心,语儿,我在那儿多绣一些刺绣,倒时候攒够了钱,我们就去英国,找父亲······” 姐姐虽这样说,可她却也说过,绝不允许王语如做妾,她定会保护好她。 姐姐可以自己受尽折辱没有好名声,低声下贱委身于人,却不允许王语如受一点委屈。 想到这里,王语如的心顿时五味杂陈······ 但随即她摇了摇头,她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姐姐再去庇护她了,为难姐姐不如自己想办法绝地求生。 至于名声和再去嫁入这件事,王语如不太在乎了,亲人的生死面前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良久,王语如才又回神,小声地叹了口气,低眉闭眼,点了点头。 富察华萱见状满意的点点头。 ······ 夜已经沉了,很快这场有人欢喜有人忧愁的后院晚间闲谈也告终了。 依旧如昨日那般,依次走出院子内。 今日如昨日一样,载仪依旧没有急着要走。 王语如回眸,看向载仪,载仪眉骨高挺,一双浓眉,眼瞳格外漆黑冷峻,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有些严肃的让人不自觉想要臣服,今夜的月光实在有些温柔,使得他像一块无暇的羊脂玉。 王语如心里想着,他这人这么悠闲的吗?听玉兰说,这位大爷可是日日处理文书,训练养兵文武兼备的‘神仙’,这么晚了,还在和她们一群后院的混。 王语如搞不懂,但也不敢多问。 载仪自是注意到了王语如的目光,他回眸“刚刚你就在盯着我看?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只有小妈你能看到的?” 王语如被这话顿时吓得一机灵,又慢慢缓过神红了脸。 自己一个女子那样赤裸裸的盯着一个男子看,好像是不太好,这显得自己太过于奔放了。 王语如连忙解释“没没没,我······我其实是想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今日恐怕也见不到我姐姐。” 载仪满不在乎,笑了笑“我并不是在帮你,是在帮我阿玛,你看起来不像是轻易安分的,若是你因为没有完成的事情在大婚之日逃跑了,那可就不好了。” 王语如却没想到这层,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她想,就是说嘛,载仪这样自大又冷漠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帮她,但其实她心里还是很感谢载仪的,别管他的动因是什么,得到好处的也的确是她。 王语如想来想去,还是打算谢谢他。 而一直被盯着的载仪,眨了眨眼缓缓说道“小妈,看来很喜欢看我的脸······不过,能到你过了门,我们就是家人了,说不定你便能日日就能看到了。” 王语如正在走神,被载仪这样一说,顿时刚刚红了的脸颊变得更红,嘴比脑子快的她反驳道“哪要日日见到你?又不是嫁给你了。” 说完这话,王语如顿时后悔了,自己究竟在瞎说什么? 载仪听到后,勾起唇笑了笑“哦?小妈是这样想的吗?” “嘴快了而已。” “人下意识说出的,往往是真实想法。” 第45章 孝敬 王语如顿时被载仪这套话框的说不出些什么,只能在一旁着急的支支吾吾说着“才没有,你别惯会欺负人,我怎么说······也算得你的长辈,你该孝敬我,而不是嘲笑我。” 载仪听到这话,冷哼一声,嘴角的弧度也加大,他看着王语如这副有些骄纵嗔怪却故作严肃端架子的模样,缓缓说道“孝敬你?” 载仪不过说了三个字,这三个字简短,但他的重音却咬得重,本就磁性酥麻的声线此时听来有些让人头晕目眩的感觉。 王语如缓了缓神道“对,你尊敬些我,不要总是呛我,我看·····我们还是避嫌得好。” 王语如虽然心里还是感谢载仪的,但每次自己稍微很感动就被他的毒舌和嫌弃回怼过去。 说着载仪在不断走进王语如的身旁,可载仪却也很懂得分寸,离王语如不近不远,只是比正常的社交距离近一点。 可即使这不算很近的距离,还是让王语如突然心头一颤。 这话一出,果不其然地让载仪冷哼一声“姨娘,有没有人说过。你可真是过河拆桥的一把手啊?” 王语如见他这副模样又突然不想去跟他对呛了,偏她是个胆小的,不敢多说了,葡萄般晶莹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咔吧几下,低下头“我不想与你贫嘴了,我要走了,按照辈分,我该在你前面。” 少女突然端起了‘长辈’的架子,那甜润但怯生生的声线在这堂内回荡,久久无人回复,载仪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载仪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那睫毛如蝴蝶羽翼般纤长浓密,让他无端生出桃花眼的魅惑感,那疏离清冷的眼神令人轻而易举便会陷进去。 王语如别过头去,不再看载仪,抬起裙边,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王语如觉得从堂内走到门口的路径她走得并不算踏实,她总觉得自己的背后有一道炙热的灼烧,想着或许载仪此时就在她的身后盯着她,无端生出紧张的感觉。 走到门口时,那快要比王语如小腿高的门楣让王语如差点绊倒,还是玉兰连忙抓住了她。 于是,就在这盈盈温柔的月光之下,寂静的古月堂中,载仪的轻笑声是那样清晰地传入了王语如的耳朵。 王语如直挺挺地立住了身子,回头用着自己最凶狠的目光看了一眼载仪。 她想,此刻的她真生气,明明自己处处退让但还是被为难,在载仪面前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么没面子,载仪更讨人厌,哪里都有他,他还惯会嘲弄别人,无耻的道貌岸然的公子哥儿。 这以上都是王语如对载仪在内心的编排。 而载仪自是注意到了少女此时的目光和真实想法,他没有说话,看样子并没有对自己的不礼貌感到抱歉,反而那眼神还在质问王语如‘为何你这么笨?’ 王语如见拗不过他,哼了一声,恶狠狠地回头,迈着小碎步走了,心里还不忘许愿,祈求自己离开府邸之前少见几眼载仪,和他在一起几个钟头,都折寿! 作为始作俑者,载仪将少女这些小表情和情绪都尽收眼底,他摇头笑了笑,感慨道,一个聪明的‘蠢蛋’。 ······ 明日便会是王语如嫁入王府的日子了,府内众人都忙碌起来,包括几房姨太太和福晋。 四姨太在一旁边替富察华萱算着采购婚礼用品的账单,边抱怨着和嬷嬷嘟囔着“她可真是好大的牌面啊,想当年我嫁入府邸时候可没这么隆重,张罗着这么多人,福晋也跟着呕心沥血的操办,便宜死这该死的小贱蹄子······” 老嬷嬷站在一旁,为纳兰惠新斟了碗茶水,和声细语的说道“姨奶奶,今时不同往日了,这次是为了给王爷冲喜啊,为王爷好的事情,福晋一向上心,她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的,难得王爷病倒这么多日子,福晋估摸着将自己的痛意都压在了这场婚礼了。” “哼,我是做不到,像富察华萱那么大度,给自己心爱的人去纳妾,要是我的身份允许做了大房娘子,我定不会给我丈夫纳妾······”纳兰惠新嗔怪一声。 见纳兰惠新这副千娇百媚的模样,怪不得这些年,襄亲王安康时候四姨太一直独得恩宠多年,这副娇滴滴又带着些爽快的性格配上她那张绝代风华的脸,简直我见犹怜。 刚刚二十几岁的纳兰惠新正是好的年纪,她本该就着这恩宠再风光几年,名利双收再将位置让出去,可这襄亲王突然病倒不说,这即将要纳一个年轻貌美的,也难怪纳兰惠新看不上王语如,处处排挤她。 “不过这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纳兰惠新似乎想到什么,这话不该说出口,但一想到身旁是跟着自己十多年的老嬷嬷便又实心眼子的说了。 “如今这朝廷的势力似乎都在尽可能地倾轧襄亲王府,前些年就不这样,你可知为何?”纳兰惠新问道。 老嬷嬷是个在院子里数十年的女人,哪里懂得太多朝廷的事情,她懵懂地摇摇头。 “前些年,载仪还小,可自从三年前载仪继承了他外公和父亲的北洋军和御林军两支军队,这朝廷的一半势力都让他分走了,那新上位的皇帝不过三岁小儿,上头的人又怎能不妨着些他,若是不小心叫他颠覆了皇权可就糟了。” 纳兰惠新能想到这些,倒是很让看着她长大的老嬷嬷有些不可置信。 “这些年,襄亲王府受到的倾轧太多了,朝堂之上的事情我不知,可我从那个鬼精的老三嘴里打听出来,这福晋之所以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去举办这场婚礼,也不过也是在替病重的王爷张嘴说话,这襄亲王府还好着呢,谁也打不倒这襄亲王府。” 纳兰惠新嘴里这个老三自然指的是这王府里的三姨太,那位可是个鬼精的,曾经王府里的几位通房,竟都没经过福晋,就被她给收拾得干净利落了,那手段与城府,可是眼前这个四姨太能比的? 老嬷嬷踌躇了半天,见着认真记账的纳兰惠新,终于缓缓开口“姨太太莫怪,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纳兰惠新一笑“艾嬷嬷,你跟着我都快十几年了,你怕什么?” 艾嬷嬷听了这话才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姨太太,离宋明蓝远一点,她可不是简单人物。” 听了这话,纳兰惠新记账的手顿了顿,良久才恢复神情道“嬷嬷你言重了,这三姨太是个人老珠黄的了,你知道的王爷一向不宠爱她,纳她过门不过是为了换个恩情,她有什么可怕的?要我说,我现在真正的敌人啊,是那个小贱蹄子······” 说到后面,纳兰惠新的语气明显有些怒意和不悦,手中握住的笔杆也不自觉地更紧了。 “姨奶奶,你听老奴的话,这宋明蓝和你说的事情你一个字也不可乱说啊,我虽是个农村妇女不曾读过书,可我也知道人言可畏,祸从口出,如今的局势我搞不清,但这话宋明蓝叫你听去了,不一定是件好事啊。” 纳兰惠新听后点点头,但还是觉得艾嬷嬷有些言重。 就像她所说的,如今襄亲王府虽饱受倾轧,可却也容不得旁人来说,她作为这王府里的四姨奶奶尊贵着呢。 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想到了王语如,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觉得气的发急了,便端过来艾嬷嬷刚刚为她倒的茶水,准备喝口茶,哪知那茶水刚一入口险些没喷出来“这是什么?” 这茶不但寡淡无味那味道和往日没法比,这一口下去仿佛喝了一碗洗碗水。 艾嬷嬷连忙过去端起茶碗,一看这茶碗中只飘零着几片枯草茶叶子,还有那惨不忍睹的色泽,便立刻了然了。 这些下人,自从两个月前王爷病逝开始,就对白溪轩这边的衣食住行极其糊弄起来,看人下菜碟的刻薄模样,简直在此时彰显得淋漓尽致。 至于为什么一个恩宠多年的妾室突然遭此待遇,不过是因为纳兰惠新没有了靠山,早年因为小产胎死腹中一个婴儿,导致那以后,她便不再能怀孕了,所有纳兰惠新也就少了一张底牌,要知道一房妾室若是再无子女,那在后院恐难立足啊。 再加上纳兰惠新得到极尽恩宠,王爷也不过而立之年,身体健硕,谁也不会想到几个月就会突然病倒。 嚣张跋扈的纳兰惠新,自来了府邸便日日鼻孔看人,没有交到好的人缘,此时的情况这般惨淡,也不无道理。 纳兰惠新望着那盏茶,气得一把将桌子上的茶碗摔碎。 顿时‘哗啦啦’的一阵巨响。 纳兰惠新大口大口地穿着恶气“该死的下贱人们,敢这么对我?他朝我若是东山再起,必定要他们好看。” 艾嬷嬷瞧见纳兰惠新这般模样,有些心疼的为她顺了顺气。 而此时的纳兰惠新像是想到了什么“嬷嬷,你说我们从根源上解决我们的窘境怎么样?” 艾嬷嬷不解“姨太太的意思是?” “就像我们五年前做的那样。”纳兰惠新勾起坏笑阴险的说着。 艾嬷嬷有点恐惧“姨奶奶,这样······不合适吧,这次可和上次不一样,几乎所有人都盼望着这位五姨太过门呢,若是有什么纰漏······” “正如你所说,那更不得让她进来了,她进了门更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可······”艾嬷嬷还要说些什么,直接被纳兰惠新打断。 “行了,按着我说的办吧,五年前没事,现在又能有什么事出来?” 艾嬷嬷犹豫了好一会,才拖着干瘪得身躯应了一声,下去了。 ······ 夜色已经降临,弥漫的夜色中带着凄冷的寒气,肆无忌惮的吹刮着苍茫的大地,整个北京城都被狂风裹挟着,屋内一层窗户纸的隔阂依旧使人听得清着窗外‘呼呼’怒嚎的声响。 但这夜空依旧是平淡的,看似和往常的襄亲王府一样,可只有在这王府里的人才知道,此时暗地里早已波涛汹涌。 这边一盏小灯在兰芳阁幽幽暗暗得照着,那边坐在床上的妇人冷哼一声,呵斥着脚底下的小丫鬟“她当真死了?你这点事情办的,可真是一波三折啊,呵。” 灯光突然被一阵狂风吹倾斜,照亮了坐在床上的女人,正是这位襄亲王府的笑面虎——三姨太宋明蓝。 此时那个被责骂办事不利小丫头,正吓得哆哆嗖嗖的跪在一旁,连忙点头“姨太太,我保证那王嫣如当真死了,她不过一房妾室,被造了这样的谣,张家的人不打死她才怪呢。” “这事虽办的妥当了,可却也惊险,不过念在你往日忠心的份上,我倒也不想多说了。 对了,你也转告我弟弟,我印子钱这件事,千万别叫旁人任何一个知晓了,那女人死有余辜,哼······”宋明蓝边玩弄着头发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那小丫头连忙点头,接着又犹犹豫豫的张嘴“太太,有一事我要相告,不知你知不知道这王嫣如有个妹妹?” 宋明蓝依旧玩着秀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的说着“不知道,怎么了?” 小丫鬟抬起头,那幽暗的灯光衬得她脸色如同黄蜡,此时向上仰望着宋明蓝而露出了下三白,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她的妹妹,就是王语如,襄亲王府即将纳过门的五姨奶奶。”小丫鬟用着虚弱的气声说着。 这样的一句话,让宋明蓝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头发,玩味的眼神也变得认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出了声“呵,王语如?” 这几个字在宋明蓝咬牙切齿的嘴里挤出来的,这副模样可当真有些吓人。 这时突然骤起一阵寒风,吹的那没有灯罩的拉住左右摇曳不停,照映的整个屋内都有些凄冷和悲怨。 当晚,就突如其来的下了场大雪,雪花飞舞,似乎欲要掩盖住这苍茫大地上的什么,幽暗的一片里缓缓落下······ 王语如今夜也不知为何,始终都没睡着,甚至晚上做了一场噩梦,她梦见了姐姐······ 第46章 第六章续写 距离那场有些惊心动魄的婚礼,已经过去了两日了,王语如如今,也算是彻底的纳入了这王府里了。 王府内的大部分人都很欢喜,但这些人中绝对不包括王语如。 王语如忍着手腕的痛意,缓缓坐起了身子,自从经历了昨日这场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事情,导致她昨日连续做了好几个怪梦。 有关于逝去已久母亲的,还梦到了姐姐,她们都站在那里拼命地歇斯底里地呼喊着‘快跑。’ 那荒诞却真实的梦境,让她在辰时就惊得一身冷汗,如梦初醒。 见着这襄亲王府里熟悉又陌生的屋子,王语如多希望此时此刻自己也在梦境之内啊。 屋内,没过一会玉兰就端着水盆走了进来,见着王语如全身几乎被汗水浸湿,也大概猜测得到了王语如做了噩梦。 她连忙走到床边,为王语如轻轻擦拭汗水“您怎么了?做噩梦了吧。” 王语如看一了眼玉兰,木讷地点点头。 “都怪那个黑心肝的四姨太,这事一定是她做的,害得你白白受苦。”玉兰说着边用帕子为王语如擦拭着身体的汗水。 王语如又岂会不恨这四姨太,自己这手腕现在还隐隐作痛,但她又能做些什么?她不是天生性格怯懦,而是在这场大宅院里的游戏中,她刚刚握住入场券,却不知该如何下一步······ 更何况,她对这些钩心斗角向来不屑。 “玉兰,今日我还想去张府找姐姐,我们等会就去吧。”王语如如今面色惨白,浑身没什么力气,但依旧坚持要见姐姐。 玉兰看着心疼但又无能为力“下午咱们再去吧,今日福晋吩咐了,我们都要去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王语如不解。 “对,咱们府邸里住着老太太,原本老太太是住在二房家的,可二房那家近些年被上头调往了岳州,老太太受不了路途颠簸,一大把年纪了也不该跟着儿孙去那么远的地方,所有便来了咱们家。”玉兰为王语如解释道。 这话一说,才让王语如意识到,原来这襄亲王府的后院不都是福晋做主,她上头还有这么一位。 不过自己从来到襄亲王府可未曾见过她。 随即王语如又转念一想,自己虽然再怎么受福晋重视但说破天左右不过一房妾室,再加之这襄亲王府实在太大了,每个人的院子都要比过寻常百姓家府邸大上些,老太太总不至于屈尊来找她吧? 王语如点点头,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见着王语如这般,玉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虽没见过老太太,但我听说这位太太是将门独女,脾气也不错除了有些溺爱孩子,没什么不好的。” 王语如其实没有太害怕,这王府对于她来说左右不过是混日子的,等到姐姐的病好了,她们就再次联络起来逃往英国,日子也就不会像现在了,她这边要钩心斗角才能不被这襄亲王府的姨太太害死,那边还要担忧着王府的人拿捏着姐姐。 不过,她也知道,人多的地方哪能没有钩心斗角,尤其是在这后院。 想到这王语如叹了口气,没有再想这些,叫玉兰梳妆一番就出了门。 老太太的院子离王语如的千辰院可不近,中途还要经过一个小花园,王语如本就前些日子受伤,今日走这么远,此时面色如枯槁,腿脚都在不可控的哆嗦着。 “您坐在那里歇一会吧,今日也是起得太早,您那早饭吃得太少了。”玉兰在一旁碎碎念念地说着。 王语如也不恼便坐在了一旁的石墩上。 就在这时,王语如清晰地听到了耳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王语如回头,瞧见一位不惑年龄却身姿妩媚的少妇此时正挽着一个二八少女,朝这边走来。 王语如想起来了,是那日见过的三姨太,旁边的就是她的小女儿巧月。 见着来人,王语如实在此时有些虚弱,她没有站起身,而是坐在那里轻轻道了一句“三姨太太,早上好。” 今日的三姨太穿着一身汉女的旗装,梳了一个小巧的把子头,此时逆着阳光看不真切她的面孔,只让人觉得她周身都透露着一些不善的感觉。 王语如想到那日见着她,不似这般啊。 还是三姨太率先张嘴说话“哎呦,妹妹近些天可好了些?那样大喜的日子遇到此番可当真是不容易啊。” 王语如见到三姨太这副攀谈模样,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碍于礼貌浅浅地回答着“好的差不多了,我向来信天命,或许这也算是上天给我成长的一道磨难。” 王语如回答的倒是认真,可面前的这两人没一个在认真听着王语如说话,她们各怀心思的望着王语如。 尤其是巧月,她年纪不算大,不如她母亲那般城府颇深,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她那目光上下打量着王语如,从脚看到头,见着王语如的脸蛋又不自觉地冷哼一声,心里想到,不过是个长得有些姿色的土包子罢了。 王语如也确实是乡下来的,前些年才被姑母接回来京城,姑父姑母日子过得也不算好,汉人中过得很是清贫,这些都是巧月知道的。 巧月的眼眸流转,听着母亲又缓缓开口“语如,我听说你老家是岳城的?在这京城可有亲人啊?” 说到这儿,王语如实在是有些搞不懂了,王语如警戒的铃声突然打响,若是旁的事情也便算了,但关于姐姐王语如当真不愿意多说。 戒备心极强的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还没等三姨太还想说些什么,王语如便立刻打断了她“三姨太太,我还是先走了,我今日气息还有些虚弱,恐怕走路也快不了,想着,笨鸟总该先飞,这儿就不和你闲聊了。” 说完,王语如也没管身后的三姨太此时该是什么表情,立马起身扶着玉兰的手腕就走了。 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三姨太的目光也逐渐凶狠起来,拿着茶碗的手也在不自觉中握紧,巧月是个机灵的,看了出来,问着“母亲,你可是也厌恶她?” 三姨太看着自己的女儿想了想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巧月便在一旁自顾地说了起来“我当真看不上她,我前些日子瞧见她和大哥哥有说有笑的,一看就不恪守妇道,还有,整个人孑然一身好似这世界上惟有她高贵一般,什么都不屑与我们争夺,殊不知心眼定是多着呢。” 一听到巧月口中的大哥哥,三姨太喝茶的手顿时不可控的颤抖了一下,瞪了一眼巧月“今后可不许传你大哥哥的事情,关于他带上一点边都不行,他如今可不是轻易能议论的。” 巧月不服气说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和四姨娘说了······” 宋明蓝瞪了巧月一眼“听话,娘有娘的谋算,你只要听娘的话,下辈子不愁你的。” 巧月站在一旁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我们快去看奶奶吧,我都快半月没见着她了。”巧月口中的奶奶就是如今的老太太,老太太和传统的家族后院人不一样,相比于男孩她似乎更加偏爱女孩,尤其是对巧月这个能说会道的机灵孩子。 宋明蓝点点头,继续和巧姐走了。 ······ 待到王语如赶过去时,此时大家伙都差不多到了,又偏偏她来得晚了。 此时屋内,几房姨太太和她们的子女都来了,使得这不算小的荣禧堂都快要站满了人,老太太坐在主位上正和孙子孙女们其乐融融地开着玩笑。 这幅景象,倒是真让王语如明白了阖家欢乐儿孙满堂的喜乐之情。 瞧见王语如此时站在不远处,行了个礼。 坐在老太太旁边的巧姐儿不知道和老太太说了几句什么,能明显看出她的表情带了些怒气。 此时屋内,老太太拿起了自己的拐杖,瞧了瞧地面,屋内也就此静了下来。 这一下使得王语如更加紧张了,王语如此时已经站起身,缓缓抬起了头,这屋内,人可真多,但只打一眼王语如就瞧见了坐在老太太左边的载仪。 载仪今日穿了一身长袍,贵族的旗人子弟不会像白丁一样将头发剃光,而是由着它流出不长不短的头发,脑袋后面还跟着一绺长辫子,再加上这些年西化的严重,这样的头型在上层阶级还算常见。 难得见到载仪不带着朝帽或是海貂裘帽,他这般颇有少年气的打扮倒是和他往日那股子压迫人的气质比,要让人觉得温和得多。 若是不知晓他的身份和性格,定会以为他是个温良又明媚的少年郎君罢了。 而王语如突然又想到了前几日的窘态,载仪这张俊脸确实好看,但她可不能多看,叫他落下话茬,便连忙转移视线,回到了那满头白发却也依旧掩盖不住风华气质的老太太。 “你就是老三新纳过门的?长得倒真标致啊。”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王语如不知为何听到了老太太这声年迈的嗓音,恍惚间她当真意识到自己在这深门大院里与虎谋皮般的活着呢。 王语如怯生生道“是。” “我听说,其余给福晋请安你也总爱迟到?日后可定不要再来迟了,我平生最厌恶不守时的人。”老太太冷声道。 王语如顿时心都在颤抖,听说?能听谁说?见着老太太身旁站着得意洋洋的巧月,便立刻了然了。 王语如深知自己在这院子里说不上话,只能又点点头。 巧月看了一眼老太太,又看了一眼王语如,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轻声笑着说道“奶奶,我听说王姨娘当日出了事情没给福晋敬茶,今日来晚了便给奶奶点一杯茶吧,算作赔罪了。” 这话顿时缓解了屋内的尴尬气氛,经由少女这番撒娇语气说出的这话气氛变得洒脱和轻松起来。 老太太笑意盈盈的看着巧月,还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巧月的手。 老太太说道“巧月是个有心的丫头,你去那边点茶吧······你可别告诉我点茶也要弄得鸡飞狗跳。” 老太太说这么不信任的话,不过是巧月早在王语如来之前便先入为主的和老太太说王语如的坏话,这其中就包括她总爱来迟,为人孤僻骄纵,做起事情来一波三折等等许多。 这些话听进去,老太太自然对这个新来的儿媳妇没什么太好的初印象。 这时候一旁看似体贴的三姨太立马插嘴“哎呦,老太太咱们王姨娘不是京城人,是从岳城来的,万一做不好你也别怪她就是了,等会巧月再给你做一杯就是了。” 这话看似在为王语如说话,其实不过在告诉众人,这位新来的姨娘是个穷乡僻壤来的土包子,哪里会得这上层人的点茶,怕是连点茶这二字听都没听过吧? 王语如又岂会看不懂三姨太和她女儿的这些小心思,不过她们确实小看她了,她怎么说祖上也曾富裕过,十岁之前她的家族也不必襄亲王府差,不过后来家道中落,可母亲的人脉在岳城也有不少,母亲优雅了一辈子,自是也不允许自己的女儿真的都成了大字不识的乡村野妇。 所以就算是家徒四壁,母亲靠着关系送她们两个姐妹学习,而这点茶是她和姐姐相比,最趁手最擅长的。 王语如见着三姨太那副恨不得立刻让王语如出丑而抬高自己女儿的模样,不由得小声的冷哼一声。 众人见王语如这头也不说话,还以为这孩子当真是不太了解此时有些羞赧。 而这时,远处却传来了一声轻笑。 王语如太熟悉这声音了。 她做梦都没忘记载仪嘲笑她自己的那声轻笑的声音,不过,这次这声嘲笑好像不是对她。 众人也都听到了,巧月最喜欢载仪,连忙问着“大哥哥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快说来与我们听听?” 载仪沉了沉眸子“倒是没什么,不过想到了三姨太······” 宋明蓝此时听见这位‘活阎王’点了自己的名字,一向胆大的她有些颤抖,但面上不露说着“大爷想到我什么了?” 第47章 怕目光夹杂爱意,所以连忙闪避 宋明蓝此时听见这位‘活阎王’点了自己的名字,一向胆大的她此时竟有些颤抖,但面上不露,沉稳地说着“大爷想到我什么了?” 载仪笑了笑“我记得当初见到您时,我在父亲的书房,那天风雨交加,您不顾一身狼狈也是这般给我父亲点茶,我在一旁心里想的是,父亲教我读书竟然有茶喝,而我却没有。” 这话说得,听不懂的旁人,还以为是这位大爷如今身居高位,功成名就,而此时此刻在回忆童年时自己读书时的孩童困扰,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 可在听得懂的人嘴里却是另一个意思了,大家都知道宋明蓝是亲王为了还恩情才将她纳进门的,起初三姨太也是落魄户,什么也不会,为奴为婢地百般讨好亲王,才慢慢在这王府里站稳了脚跟,但说到底始终也是个奴婢罢了。 出身贫苦不是任何人的错,但若是将这一点愈加于人身上前去侮辱,那就是贱了。 更何况愈加之人本身也不算富贵。 宋明蓝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一瞬间她也觉得自己大意了,口无遮拦地说出这些。 她抬眸看了一眼身居高位的载仪,顿时只觉得眉间冒出冷汗,心里想着,这载仪看似为人淡雅居高,但其实只是他外表不屑罢了,其中的后院的道理他懂得多着呢。 转而又想到自己的儿子现在还在一旁傻傻地和婢女寻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老太太在后院活了大半辈子,自是听得明白,但很明显她更喜欢载仪这个年轻有为,丰神俊朗的孙子,便也轻咳两声“人啊,不该忘本,我也好久没吃过巧姐儿的茶了,你和那新来的丫头一一杯吧。” 这新来的丫头,自然指的是王语如,这老太太金贵得很,哪里能记得住她的名字。 王语如也不恼,虽然被这些人百般羞辱,但王语如还是在不断劝慰自己不能惹事,她要和姐姐囫囵个地离开大清。 老太太的话一出,众人便更加喧闹的议论纷纷起来。 也不知大家在猜测这二人究竟谁会点的茶好,还是在猜测这位来路不明却被幸运地挑进府邸的五姨太是何人? 而这边的三姨太害怕地瞧了一眼载仪,心里想着今天也不知哪里惹到了这位大爷,叫他给自己好顿折辱,当真有些晦气,但一想到自己的女儿等会儿会帮她把面子找回来,顿时有没有那么生气了。 她也好整以暇地调整好姿态,看着此时走到大厅偏房屋内的巧月,扬扬自得在一旁继续和她人闲聊。 王府里的姊妹一股脑地凑到了巧月面前,一个女孩半开玩笑地说着“哎呦,巧月,这算不算你和这位王姨娘在比试啊?” “比试?”巧姐儿问道。 此时恰好王语如也听到了,她原本在放入茶粉的手突然一颤,心想,不是吧?这些人可真爱没事情找事情做,这也能算得比试? 还有,这会不会太侮辱人了?男子比试就是库布摔跤,弯弓射箭,文学书法的,她们就是闲来点个茶还要算作比赛? 一群贵族小姐,也会如此见识眼界都浅薄吗? 不,也许是这千百年来的不断灌输,让她们甘于,拘泥于这些后院小事罢了,男人让她们裹住小脚不能出门,不能见识到蓝天绿茵上肆意的马背生活,不能见识到万千世界的肆意洒脱生活,不能····· 女人不能干的事情太多了?这究竟是谁规定的? 这边王语如已经走了神,还是那边没由来的嬉笑打断了王语如的注意力。 “巧月,你可别连个乡下丫头都比不过,那你可真丢死人了。” “怎么可能,你瞧那丫头,连茶沫子散得很,没一点样子。”一个女孩很瞧不起地看着王语如说。 王语如此时也真正回神,低下头,瞧见自己那茶碗里的茶水确实点地散了形,她此刻也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襄亲王府,脑海里那个女人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国度还不存在。 她该回归当下,她永远记得一句话,若是一样东西本不存在,为何你不能成为第一个将它创造出来的人? 于是她浅笑了一下,她知道,与其与成文旧俗别扭,不如融入进去再将她抹去得干净,这才是她做人的规则。 王语如将茶碗里的水全部倒了干净,不留下一丝残余。 众人见到都有些惊讶,那几个刚刚嚼舌根的女孩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巧月,她这是疯了吗?” “呵,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人啊,自然见着了尊贵的,便不敢上前搏一搏,只想着快快收尾才好,这样才不至于太过于丢人呀。”巧月在一旁嘲笑的说着。 说完,其他的几个公子哥和大小姐都纷纷捂嘴笑着,似乎都在不谋而合的赞同巧月的话,不过一乡下来的丫头,还只是作为一房妾室,能有什么本领呢? 就这样众人都纷纷的期待着这位新来的姨娘出丑,玉兰瞧见王语如这样被众人嘲笑,有些心疼便说道“咱们不如就别做了,省的叫她们一顿耻笑,真够烦人,谁还没有个不会的东西了?” 王语如此时依旧趁着眸子,没有梳紧的秀发此时从额头上散落下来几缕,这般带着些松垮的发髻更加衬得她风情万种,绝代风华。 王语如只是转头冲着玉兰轻笑了一下,无声的安慰着玉兰,这不打紧,接着便认真的盯着手中的那碗茶水,认真极了。 而那边巧月早早就做好了,此时正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这边,嘴里又念念有词的说了些什么,巧月那样子可真没半点名门贵女的姿态。 可等出了那侧门,瞧见老太太等长辈在,她又立即换了一副乖巧神情,忙说着“奶奶,瞧,巧月先做好了,您先吃一口吧。” 巧月将她的那碗茶轻轻的摆到了正厅的桌子上,这也引来了众人的观摩,这般以茶为画的茶百戏可不好弄出来,许多名门贵女学了许久也学不出一二来。 而巧月这碗虽然图案简单,但柱子妙趣横生,倒也难得,更何况这位老祖宗一向宠爱巧月,便也没说什么连忙夸赞,众人也跟着纷纷附和。 “这襄亲王府里的巧姐儿最是聪慧,大房二房哪家的女眷都比不过啊。”这话不知是哪人说的,这话一出逗乐了众人却无人反驳。 因为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这些年来她们这族的三房里,女眷诞生的很少,就比如这作为三房的襄亲王,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而那位大格格前些年因为天花暴毙而亡,这府邸里竟然就只剩下了巧月这么一位女眷。 巧月虽是妾室所生,但向来性格温顺又颇有才情,是京城有名的贵女,大家都感慨,这位倾国倾城又性格典雅温顺的女子唯一的缺点,就是出生在了妾室肚子里。 但这些都抵挡不住老祖宗的喜欢,和众人的阿谀。 所以巧月也一直生长在这极高的名望里。 听了众人的夸奖,巧月此时害羞的笑了,但眼里皆是傲气。 而那边,王语如也端着茶碗正在缓缓走来,王语如虽长得珠圆玉润但步子却无比轻盈,步步生莲般的走来。 这般美人,屋内几乎无一人可比,无论男女老少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巧月见着她端着茶碗来,心里冷哼一声,她竟然还敢来?也不怕出丑出到姥姥家? 众人也是疑惑,大家见王语如刚刚迟迟没有出来,以为她是因为不会做,而羞于见人,没想到现在正端着茶碗缓缓走来。 “老太太,这是我为您做的点茶。”王语如清润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大堂里响彻。 此时众人依旧围在桌子前面,一眼瞧见王语如呈上来的茶碗,大家都不由得一惊。 这茶汤刚一端上来,就使得大家能闻到,其香凝悠远,飘然酣畅,那上面的图案更是比巧月的那杯要高级太多。 水墨丹青的山间溪流,明媚的日月还飞翔着几只飞鸟,这操作直接将一旁巧月简单的竹纹图案衬得平凡了太多。 众人都啧啧称奇,刚刚那位夸赞巧月的人此时也在长吁一声,这位姨娘做的可不是好一丁点啊,那真是他这辈子以来见过最好的点茶,若不是顾及身份,他都想去要了那杯茶喝下肚。 而原本和老太太不是很对付的那位妯娌,此时也坐在宴席之上,她见着了这茶水也是不由得感慨了一声“的确好看。” 这一下使得巧月的表情一阵黑一阵白的,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王语如。 明显的感觉到巧月此时又羞又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巧月刚要张嘴说些什么。 还是宋明蓝一把将她拽了回来,才没使得她暴怒。 而一直不语的福晋此时也缓缓开口了“娘,你看咱们语如这茶点的多好,十来年了也没见过这般手艺的了,连大姨娘都夸,看来语如是个潜龙勿用,藏锋守拙的才女啊。” 老太太本有些看不上王语如,但回想到刚刚那位一直瞧不起她的妯娌竟然还夸赞了,不由得觉得自己多了几分面子。 又想到王语如被那般为难羞辱也没多说一句废话,而是直接用行动证明了——她一点也不照他人差。 不由得让老太太,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那副英姿飒爽的样子,眼里对王语如少了些敌意,没过一会,端起茶碗,小酌了一口。 果真,茶香四溢不一般啊,老太太吃得高兴了,放下茶碗大笑了一声“好啊,这个新媳妇不一般啊,赏。” 说着,老太太就吩咐自己的丫头将自己那盒名贵的首饰盒拿了出来,老太太打开那盒子,选了又选。 不一会,拿出了一对色泽晶莹压在箱底的紫红色的和田玉手镯,那妖艳却明媚的颜色,简直衬得王语如肌肤嫩如白雪。 众人见着老太太亲手将那名贵的手镯,亲自戴到王语如的手腕,都不由得投来艳羡的目光。 三姨太和四姨太,嘴唇都快咬破了,自己在这襄亲王府快十年了,还没有得到过老太太赏赐的一分一毫,这个小贱人才来了不过一月,也说破天就是点茶点的好,竟然就得到了如此贵重的礼物? 一旁的巧月此时更是肠子都快悔青了,哪里知道这个土包子竟然会点茶,而且还点的这般好,真是好一个藏锋受拙啊······ 王语如接过镯子,她的确有些惊喜,这帮富贵人家都这般大方吗?王语如看着那一对名贵的镯子,想着,或许过几日偷摸将它卖了去,说不定和姐姐去留学的路费便也不用得愁苦了。 顿时王语如也喜笑颜开起来,连忙谢过老太太和福晋。 这场宴会中,王语如坐在福晋的身旁,跟着她倒是因此见着了不少人,众人都感慨她的姿色。 王语如坐在那位置的时候,瞧见了载仪正在前厅男子那一桌小酌一杯酒水,人来人往之中,衣香鬓影载仪永远是那般瞩目耀眼,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王语如不知不觉之间又走了神,她真的无比羡慕载仪,明明大家都出身旗营却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他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俯瞰着这世间的一起,所有人都爱着他,都以他为尊。 而自己生来如浮萍,唯一爱着自己的姐姐也不见多日了,她不知为何,许是这几日连绵不绝的噩梦干扰了她,她总觉得与姐姐之间的羁绊在越来越虚弱······ 载仪从小习武养在军队里,少女这大剌剌的目光自是让载仪瞧得一清二楚,他没有说话,而是顺着王语如的目光看过来,他笑了笑。 可当王语如的目光也回过来,与他短暂相碰,一向自大的他第一次,这般急忙地移开了自己的眼眸,似乎唯恐与她对上目光,怕她发现什么。 随即载仪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他有些好笑的轻笑了一声,便彻底的转过了身去,不再向后看一眼······ 第48章 第六章续写,气鼓鼓的载仪 王语如因为前几日被三姨太的警告,有些心惊胆颤,而这襄亲王府向来不是个能守住秘密的地方,本来她前些日子偷偷溜出去这件事情,府里但凡有些眼线的,这点儿事都清楚得很。 今日王语如照常想要溜出门,大老远就望见那前些日子被撤走的侍卫如今又都回来了,但王语如仔细看过去,发现那些人并不是载仪的人,这府中除了载仪和还在呕心沥血编纂宪章的襄亲王能够拥有这些势力,恐怕只有那位老祖宗了。 想到了,三姨太的前些日子的警告,王语如还惹怒了她,看来这事和三姨太脱不了干系。 “语如姐,我们怎么办?”玉兰见着问道。 王语如沉思了一会,她想,这次绝对不会如同上次遇到载仪时候那般幸运······ 电光火石之间,王语如突然想到了那日老太太说过的话,或许抓住这个机会,她便能化解此时的僵局了“走,我们先回屋一趟,再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玉兰不解,要找也是找福晋这种好说话的,找老太太有什么用? 可见着王语如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玉兰一向最是信任,她的语如姐向来聪慧。 ······ 风花误入长春苑,云月常临紫禁城,未许牛羊伤至洁,且看鸦鹊弄新晴。 王语如和玉兰就这般打着给老太太请安的理由,被老太太传进了屋内。 今日来老太太屋内的还有不少人,王语如早就听说过,这位老祖宗不喜静,最喜欢热闹,所以这屋内此时还真是不少人。 王语如一进屋就利落地行着礼,王语如旧时也曾是旗营的格格,行礼做起来不仅标准更是优雅端方。 屋内一行人的目光也都不自觉地跟着了这位绝代芳华的女子身上。 老太太很满意这丫头这副模样,笑着点点头,示意免礼了。 王语如起身后,一打眼就瞧见了坐在老太太旁边的巧姐儿,巧月见着王语如来了,她很是惊讶,愣了半晌。 还是老太太说了句“月,也快给你姨娘请个安啊。” 老太太虽然骄纵孩子,但她也是最注重礼仪的,在这样礼崩乐坏的时代,她最看不惯那些将旧俗天翻地覆的家伙,所以她也算是在替自己维护这套宗族礼仪。 巧月很是看不惯王语如,一个妾室处处占了她的好处,见着她就烦。 但碍着这么多人在,巧月只能咬住嘴唇,不情不愿地给王语如行了个礼。 王语如被老太太叫来了身旁坐着,众人也都看得出这位老太太还挺喜欢这个新来的五姨娘的。 “语如你来了啊,来得正好,我们还在讨论,过些日子里那寒夜寻梅的夜宴你再给做一碗茶呢,你大房的一个婶婶偏是不信你那日茶百戏的精彩呢。”老太太笑着说道。 王语如听了这句话,顿时心脏都漏了一拍,因为,她想的正是此事,她本来找老太太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她想她也不能过于轻举妄动,豪门贵族家的老祖宗,后宅那些手段她自是一清二楚,若是稍有不慎,将这好机会弄丢了不说,若是惹怒了老太太那可就真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语如面色不表,羞涩地点点头,准备扮猪吃老虎。 “老祖宗,其实啊,语如这些真是献丑了,我这水平根本不值一提的······”王语如故作妄自菲薄的说道。 一旁的巧月瞧见冷哼一声“呦呵,这是诚心不想做,找的由头来推脱吧。” 众人听了这话,也无人怪罪巧月恶意揣度,主要是因为王语如那日的茶百戏当真是太好了,在这京城的圈子里都传得神乎其神,比较这般才情还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妾室,连小妾都如此,那正经主人家又多有才情实力呢?一时之间竟给襄亲王府也多了几分面子。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是有些不悦“语如怎会这么说呢,你那日的手艺极好,那日你便按照这个程度来就好。” 王语如却摇摇头“那日语如只不过一时运气好,若是要当真做成那举世闻名的茶百戏,用到的可不能是那日的茶粉和手法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这丫头竟然还敢嫌弃襄亲王府的茶不好?难道这世间还存在什么稀世名茶她们还不知道的? 这句话倒是也成功让老太太好奇了起来“照你这么说,你有更好的茶叶和做茶人选?” 王语如点点头“我认识一位故人,她可做,她的茶百戏要比这京城所有的贵女都要好,茶香味道也是世间绝味。” 这话一出,屋内的众人都不自觉地议论纷纷起来,巧月站在一旁则觉得可笑,她想,这王语如今日出门是没带脑子吗?她什么身份?老太太什么身份?按她所说的,这人若是真的存在,老太太这么爱茶的人怎会不知? 巧月只觉得王语如可笑,这要是被老太太戳穿了,老太太动起怒来,可够她喝一壶的。 老太太并没有急着生气,而是有些好笑地说着“据我所知,如今点茶技术做得最好的,是南州一位茶艺大师,若是跟她比可当真没人能比得了,她的名号可真是响彻大江南北啊。” 王语如却点点头自信地说道“正是这位茶艺大师。” 这话顿时又让本来安静了的厅内议论纷纷。 这位大师吴悠然,行踪不定,惯爱踏遍山河各地,因为前半生是宫廷里的高级掌事女官,除了茶艺其他名门闺秀的礼仪她都算得当今的佼佼者,若是请她来上课,那就是耗尽千金,这群有钱人也是觉得值得的。 可这人行踪不定,也因着在宫中时候的人脉,不惧这些王公贵胄,便乐在其所,讲课也是根据心情。 若是真能将她请来,那这襄亲王府的这场夜宴定是要人满为患了,京城的名门贵女怕是要踏破门槛的来啊。 可这些都当真吗?一个妾室怎会请得动吴大师?简直有些荒谬。 巧月听了再也没忍住,笑得不行说道“姨娘,你就别再吹牛了,若是不想做便也用不着这般啊,别再丢襄亲王府的脸面了。” 众人听了这话也都是不信,跟着巧月嘻笑起来。 可一旁的老太太却迟迟没出声,她眯着满是皱纹的眼,望着这个信心满满的少女“语如,你真能请来吴大师?” 王语如点点头,接着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名帖,那上面赫然写着吴悠然。 “老太太您有所不知,吴大师曾在岳城云游一段时日,我便是与她在那时认识的,吴大师没嫌弃我出身卑微,教了我不少,我上次那手艺也是师承吴师傅,我前些日子听闻您要举办夜宴,听您的语气,似很期待这场宴会,所有语如心里偷偷记下了,想着若是能助您找来吴大师,那岂不妙哉,不过语如这般也是有些多管闲事和僭越了,若是老太太生气,便····便惩罚妾身吧。” 王语如这招以退为进扮猪吃老虎顿时给在场的人唬得一跳。 老太太今朝要办这场夜宴,可不是单纯的为了自己的享乐,而是带有政治性意义的,襄亲王如今大病初愈,这场宴会将是一个极好的契机来向外界证明。 这场宴会极其重要,而若是请来吴悠然那简直雪中送炭,老太太正愁怎么才能尽量将这京城的皇权贵胄请来呢。 老太太终于将王语如手中那名帖给接住了,她眯起眼睛端详着,这的确是吴大师的笔记和名帖。 老太太也不自觉地对这位小妾有了些别样的情感,她竟然没料到眼前这位妙人儿这般有能力。 老太太回神,浅笑着扶起了王语如“若是你说得当真,你真可以请来吴大师?” 王语如眼神坚定面色不改“是。” 老太太就这样看了王语如几秒,见她眼神坚定如火便也笑了笑“那好,这事我就交给你办了,我将这次的夜宴分作几个环节,这其中一个环节就是踏雪寻诗,煮茶做诗,许多京城贵女都会去,这么大的事情,我就全权交给你了,如何啊?” 老太太这话顿时惊得众人都快掉了下巴,这么重要的环节,不是给这府邸真正的当家主母,而是一个小妾。 更何况这个小妾不过刚过门。 而这些人中最受不了的是巧月,原本她刚刚在和奶奶商量着这环节自己的弹琴起舞的表演环节,巧月最喜欢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情,而自己的年纪也到了,该和合适的男子成婚,这场宴会将是绝佳的机会。 如今这一来,全都交给王语如,自己岂不是所有美好的愿景都要落空了? 巧月不服气,可看着老太太那副笃定的神情,她也知道老太太性格,自是没胆子当着众人面子反驳奶奶,毕竟她也知道,奶奶最厌恶在亲戚妯娌面前丢脸。 巧月快要被气死了,可却什么都做不了,憋气地看着王语如,恨不得将王语如作势就要生吞活剥进肚。 而王语如却没注意到这些,因为她此刻刚刚接过老太太给她的手令,这手令也就是意味着,她这些日子可以随意进出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小心机,能够进展的这般顺利。 不过王语如转眼却瞧见了巧月那仇恨的眼神,王语如心里顿时又落寞了,因为她知道这件事还没完,真正的考验也许要在后面了。 但王语如一想到,这些日子可以随意进出王府也不由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这过后,王语如就匆匆告别了老太太,因为她此时可以随意出府了,她要马不停蹄的前往张府。 她和玉兰到了张府时,发现此时载仪竟然也在那里,她心里惊觉,看来这是又发生了什么。 “安哥,出了何事?” “我们刚刚发现那洋人的一处老窝,在京城外围的一个乡下,他的同伙很有可能就藏在那里。”李易安说着。 王语如听到这话,顿时激动万分“安哥,那我们快走啊,别再叫那洋人同伙跑了,这事绝对不简单啊。” “不,语如,你,玉兰和蝶馨都留在这吧,那路途不算近,恐怕那路途中就藏着些危险。” 王语如听了这话,看了一眼此时正无奈的程蝶馨,顿时了然了,感情刚刚这群人聚在一起不是在讨论如何将那洋人同伙不留余地的抓住,而是劝程蝶馨不去吗? “安哥,为何啊?我们不怕危险的,我也不需要你抽身保护我,若是我遇到伤害,你权当没看见我,顶不要因为我而分心。”王语如说道。 这话一出,得到了程蝶馨的赞同,她也豪迈的说着“可不是说呢,我附议语如,俺也一样。” 玉兰虽怯生生的胆子小,但她也没有犹豫“我也一样。” 可李易安还在犹豫“可你们都是女子啊······这恐怕。” 王语如没管李易安的话没说完,径直打断了他“女子?女子怎么了?安哥,我们出事了定不会连累你,请你也相信我吧,我姐姐的事情我必须搞清楚,不然我死不瞑目。” 王语如这话很有韧劲,让李易安这个口吐莲花的状元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李易安向来是心软的,对王语如更是如此,他拗不过王语如,只得无奈的闭上眼睛,轻轻点头。 王语如见到李易安同意,顿时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安哥最好。” 说着,王语如就开心的拍了拍李易安的肩膀。 她此时正沉浸在前去的喜悦之中,自然不会注意到身后冷冷看着二人的载仪。 载仪这些日子的存在感很低,明明这位贵气十足的公子哥最是人群中瞩目的一个,可王语如却总因为一众好友而忽视了载仪。 也是因为王语如虽感激载仪,但和载仪的身份有别,不好像蝶馨和安哥那般亲近。 所以王语如回头看向载仪时,载仪正在一旁冷冷的站着,和初见他那日一般,不过,王语如看着载仪,却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为什么她绝对载仪此时在较劲一样,那气场似乎有些不悦啊? 载仪难道又生气了? 第49章 载仪的醋意 王语如想破天也没搞明白载仪又在生哪门子的气? 载仪虽然还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子哥,可此时她和程蝶馨几人跟他并不熟络,留他在一旁,显得他怪可怜的。 王语如向来心善,更何况想着载仪也帮过她这么多回,于是好心地走了过去和载仪搭话“载仪,你也要去那乡下吗?” 岂料,载仪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话,一副好不高兴的神情。 王语如的话茬就这样滞留在了空中,此时安哥和蝶馨几人早就出门准备马车和随行用品了,只剩下她和载仪。 载仪让她尴尬住,王语如想着,这载仪原先也不这样啊,何时变得这般小孩子习性,真是拿她当妈了不成? 载仪自是听不见王语如在内心编排的这一堆‘大逆不道’的话,只是冷冷地转身,临出门前还又看了一眼王语如。 王语如愣在原地,真是搞不懂载仪这是怎么了。 程蝶馨因为自小受生存环境的影响,为人做事干净利落,还必须保持整齐得当,不然她简直难受得心肝痒痒,所以王语如和她出门做事都是由程蝶馨包办。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待到半个时辰过去,程蝶馨和李易安早就将王语如和玉兰的衣物一起打包妥了,在一旁,嚷嚷着王语如和玉兰快走。 “你怎么穿得这么少?”程蝶馨质问着王语如。 王语如被这话说得一愣,她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确实不算厚实,所以吭哧半天也没解释明白。 程蝶馨见状也没废话,直接把她压箱底的一件花棉袄拿了出来,像是妈妈为自己不听话臭美的孩子裹衣服一样,紧紧地将这套花里胡哨却保暖的衣服系上了。 玉兰在一旁看见王语如此时简直快被裹成了粽子,那副模样有些滑稽。 “啊,不想穿,这也太厚了。”王语如伸出被棉衣裹成莲藕的胳膊在程蝶馨面前伸了伸,表示抗议。 “这大冷天,可别臭美了,等去了那乡下,没有房屋遮挡,寒风一吹,给你冻成冰棍儿。” 玉兰那反驳的模样简直活脱脱像是王语如的大家长。 王语如见拗不过,只得点点头。 王语如拉着玉兰的手跑了过去,三个女孩就这样正好坐下了马车,马车是总督府的,所以装潢华丽,马车内部更是放了不少保温的棉层和褥子,这使得车外的大雪与寒冷侵袭不到一点车内的三人。 没过一会,叽叽喳喳的几个女孩聊东聊西的就睡着了,这几天高强度的推理查证着实将几人累得不轻。 而李易安就在车外驾驶马匹,朝着那地点前去,此时天空下起了大雪,前路恐路滑马匹受惊,于是李易安拉住缰绳,将行程缓慢了不少。 银蝶般的飞雪飘飘洒洒在李易安身着一件朱赫色外袍,腰间绑着白玉腰带。一头鬓发如云发丝,有着一双深眸如画的眉眼,身姿挺拔,当真是陌上君子,洁白如玉。 李易安回身,拉开那厚实的车帘,见着了此时睡熟的三个女孩,不由得浅笑了一声。 见着几人此时正安安静静地睡着,李易安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帘放下,车内的温暖又回归了。 王语如本来说着不困,但几个人里就属她谁的最熟,此时王语如被刚刚的冷空气一激,鼻子有些酸涩,她将抱着程蝶馨的手臂加紧了不少,又将头埋进玉兰的怀里,王语如这副左拥右抱的模样,好不快活······ 可就在这一片祥和的时候,突然,马车一阵猛烈的颠簸,一阵哗哗作响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地传来。 程蝶馨和王语如立马惊醒,这是怎么了?安哥向来沉稳,马车不会如此颠簸的。 王语如立马整理好衣服,坐起身,拉开门帘。 拉开的那一瞬间,一把蝴蝶刃突然飞在她的脸前。 王语如点子不好,但也是手快,急忙将门帘放下,那厚厚的帘子上就插入了一把纵深了一半的匕首,这般厚实的棉絮都被穿透,可见这把蝴蝶刃的锋利。 王语如命大,躲过了一劫,她此时已经吓得气喘吁吁了,这简直太可怖了。 而一旁的程蝶馨也从惊吓中回神,连忙拉住王语如的手“快,我们快走,刚刚我看见李大人在咱们车后面被纠缠着,这伙人人数可真不少啊,不能出力也别在这送死啊。” 王语如听了这话连忙晃醒玉兰,抓着还在懵的玉兰,连忙跑出马车。 一出马车,果真如程蝶馨所料,此时有不少穿着黑衣的刺客此时正在这翘首以待。 王语如只是出来的那一瞬间就莫名的有预感,这些人不像是冲着李易安来的,这些人······好像真正要杀的,是她! 王语如此时皱紧了眉头面对这四面楚歌的情景,心脏不断地在胸腔里激烈的跳动着,她,该怎么办? 见着王语如的容颜了,几个为首的刺客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立马拿出了手中短小却伤害性极强的蝴蝶刃,作势就要冲过来,王语如手无寸铁,唯一的办法,只有跑。 王语如撒丫子就向着山口那处跑,这雪山原野处不少枯枝树干,此时被寒风吹刮的如同掉了牙的老头,歪歪倒倒一副窘态。王语如用尽全部力气从一旁掰下来一根粗长的树干,那树干还带了不少刺,扎得王语如手都出血。 可现在的紧急情况还哪有时间想这些,见着那步步紧逼两名刺客,王语如生出了无端的绝望感。 这若是发生在前几日的襄亲王府,那么对于死亡,她的确求之不得,可如今她知道了姐姐的冤情,她便深知她决不能死,她或者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不然死她也不会瞑目,枉她来这世间一遭。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蝴蝶刃飞了过来,许是那两名刺客中的一名实在厌恶了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想要痛快的解决掉她。 可今日王语如再次幸运,那蝴蝶忍砍断了她举起来的树干,那树干被锋利的刃切的那样整齐,王语如想到若是不小心,那么整齐的可就是她的脖子了。 王语如望着后面黑乎乎的洞口,在看了看前方不断朝着自己靠近的刺客,她在内心中不断地呼喊姐姐的名字,她祈祷,姐姐保佑我吧,我还不能这样死去。 王语如拿着那根只剩下半截的树干,任命般的紧紧闭上眼睛。 就这样,王语如甚至能在这嘈杂的环境下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音······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王语如睁开了眼睛,只见那两个正在追自己的刺客正在缓缓后退。 王语如不解,那两个刺客看起来害怕极了,这是怎么了?这不会是她死前的最后幻想吧。 像是试探,王语如狠狠的捏了一把大腿,那疼痛感顿时让她更清醒,此刻不是在梦中,可这······ 王语如顺着两个刺客的目光,缓缓看去,王语如回头,只见,黑黑的山洞里闪耀着一双双‘发光’的灯火。 王语如很快的就意识到了,那可不是什么灯,那是动物的眼睛。 王语如看的并不真切,直到一只呲着獠牙的狼瞪着眼睛愤怒的走了出来,王语如才意识到自己身后的究竟是什么。 比起刚刚,此时王语如的呼吸更加大了,她几乎不可控的大口喘着气,这一惊一乍快要将她的心脏跳坏了。 王语如想来,这一天天饿了不知多少十时日的狼犬要比刚刚那刺客的模样还要吓人,顿时手心和额间都不自觉的冒出一股股冷汗。 刚刚追自己的那两名刺客早就跑远了,想来,这些人也料定了王语如会丧身狼口,恐怕做什么都是黔驴技穷了,所以面对狼群的威胁,自然身退了。 王语如看到这些不断冒出的狼,她此时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她究竟该怎么办? 她闭上眼睛,不断挥舞着手中的树干,像刚刚一样,她希望能够再次有奇迹出现。 王语如的汗水不断落下,即使她死死的闭上眼睛,可她却也感受到那狼群在不断靠近,她稳住自己的心神,刚要睁开眼睛,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清冽却又嫌弃的声音 “挥舞着棒子,你是在做法吗?” 这声音,王语如简直不能再熟悉了,是载仪。 王语如终于肯睁开眼,她瞪圆了葡晶的眼睛转头看向声源地,只见载仪穿了一身骑射装扮,宽肩窄腰一身劲装,仿佛如画本子之中的高冷剑仙,神色冷漠使得不敢亵渎。 他的眼神一如初见般冷厉可王语如却觉得此时此刻无比的心安。 现在的载仪对于王语如来说简直天降神仙菩萨般的角色,即使现在被载仪狠狠的骂一顿或是嘲笑,王语如也愿意了。 因为载仪发出了不小的声响,狼群开始移开目光,都齐刷刷跟着为首的狼王看向载仪。 王语如觉得危机解除,不免的有些放松,只是那般感激的望着载仪。 载仪无奈的看了一眼王语如“你是吓傻了吗?还不快点过来。” 载仪这话才让安乐的王语如意识到,自己现在离那为首的狼群还不算远,若是哪一只狼急了,上来咬住她的脖子,她也就完了。 王语如立马回神,向着载仪跑过去。 就在王语如跑过去的路途之中,一只成年狼犬作势就要扑过去。 王语如瞧见那灰突突的狼狗此时正张着血盆大口朝这边咬来,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死死保住仅有一步之遥的载仪。 ‘砰’一声,整个山谷都在回荡着这一声巨大的震动声响。 王语如终于睁开眼睛此时正一只手将她揽入他的怀中,另一受则举着,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把新式西洋枪。 刚刚要扑过来的狼犬,此时已经头部被打了个大窟窿,血流不止的倒地。 其余的狼犬见着自己部落的狼死亡,悲痛的嗷叫起来,那声音倒是悲怆,似乎也要将这山谷叫的地动山摇般。 就这般还没等王语如回过神,狼王为首的狼群都冲了上来。 似乎是为了给这只惨死的狼犬报仇雪恨,这些狼扑过来时带着狠劲比刚刚那目光还要狠厉。 ‘砰砰砰’连绵不绝的枪响声不断响彻,王语如害怕,但始终也没闭上眼睛。 王语如瞧着那些要接近载仪和她的狼犬都被枪打倒在地,王语如也不由得感慨,载仪的枪法太准了,几乎百发百中。 可载仪的枪法在准,此时也是寡不敌众,更何况载仪的另一手环在王语如的腰上抽不出空。 那边的狼王见着自己的亲族都倒在了那黑乎乎的枪口之下,顿时更加悲怆,狠狠的嗷叫了一声,朝着载仪扑过来。 那狼犬不愧是狼王,洁白的毛发迎着寒风飞舞,它的走位很迅速又精准,总能轻易的躲开载仪的枪弹。 而载仪此时的弹壳夹住了,就在载仪更换子弹时,那狼王狠狠的跑过来。 王语如看着这一切暗叫不妙,而载仪也意识到了狼王的前进,可这弹壳的确没有弄好。 那狼王此时已经狠狠扑过来了,不过并没有如它所预料的那样,它没要咬中载仪的脖颈,而是要到了那个少女的洁白手臂。 王语如的手臂此时已经麻木了,那狼王发了狠,作势要咬下肉来。 王语如死死咬住牙关,但那份疼痛并不是可以忍受的,王语如大叫一声。 ‘砰’又一声枪响,那手臂处的撕扯感减轻了,王语如也终于睁开眼睛,那只狼王此时也被载仪解决掉了。 王语如索性出门前穿了一件厚棉衣,有着这厚棉衣的缓冲,王语如的手臂才没有叫那狼王咬断,不过那极强的撕扯力还是让王语如快要痛的昏过去。 载仪此时放下枪,缓缓将已经站不起腰的王语如轻轻放在地上,撕扯开王语如手臂处的衣料。 ‘哗啦划拉’医疗撕开时,载仪瞧见王语如手臂被狼王狠狠的咬下了一排牙印,但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骨头都露出来。 载仪看了一眼王语如这件厚重的外套,顿时了然,他有些如释重负的和王语如开玩笑“你倒是命大,今日倒是知道穿厚衣裳了。” 王语如回味着载仪的这句话,就像载仪说的,她爱美,即使在这冬日,王语如也爱穿一些轻薄的衣裳,更何况襄亲王府的布料为了迎合京城的贵族小姐,更是将名贵的布料弄得修身。 没想到载仪平时还注意到了这些,不过也的确正如载仪所说,她今日听程蝶馨的话穿了这件厚衣服才没被咬死。 顿时不由得感慨,她命不该绝。 等会见到程蝶馨定要好好感激一番啊···· 见着王语如又走神的模样,载仪在一旁给王语如包扎伤口冷哼一声“这时候,也不见你那位李大人来救你了?” 第50章 再在我怀里乱动,把你丢出去。 怎么这会又扯上了安哥?王语如不解,懵懂的大眼睛就这样疑惑地盯着载仪。 载仪将王语如的伤口包扎上系上一个赶紧漂亮的扣子,王语如看着自己的伤口被包扎得如此好,不禁感慨,载仪这人看似冷漠寡淡但做起事情来有情有义也靠谱。 见着傻愣愣看着自己伤口的少女,载仪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哽住了,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算了” 王语如这时才回神“什么?” 载仪没有回答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缓缓说道“快走吧,快接近天黑了,再不回去,这儿的山谷晚上会有更多野兽。” 王语如听到了载仪这句话顿时想到了刚刚那生死一线的瞬间,也忙不迭地站起身,任由载仪一只手把着她的腰际,另一手扶着她不能弯曲的左手,载仪这样的动作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环绕在了怀中。 而这时的王语如显然没想这么,因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困扰她,她惊呼一声“对了,蝶馨,玉兰,安哥·······” 王语如此时才想到刚刚惊险万分的时候,她们几人都在和刺客缠斗着,也不知她们是否安全。 王语如顿时被吓得说不全话,磕磕巴巴就说出几个名字。 载仪自是懂王语如的意思,他嘲笑地笑了一声“你这会儿才想起来?真是够迟钝的。” 王语如顿时急了,停下向前走的脚步,她的停顿差点让载仪也绊倒,二人就这样僵持在了雪路之上。 “你快别忙着笑话我了,这可是大事啊!她们在哪啊,我要去找······” “你以为谁都会像你这么笨?那几个刺客根本不是李易安的对手,若不是你自己跑出去,这些刺客根本不足为惧。”载仪也缓了缓神情说道。 王语如听了这话立马反驳道“你知道什么?那刺客的刀刃离我2就差那么几毫厘啊,而且那刺客明显就是来抓我的,她们一路跟着我。” 王语如这话倒是让载仪沉了沉眸子,沉思了起来,怎会?他和李易安都以为这伙人是太后或是朝廷的保皇党派来刺杀李易安的。 经由王语如这么一说,他也才想到,他来的时候那些刺客明显不太愿意与李易安交手,行色匆匆这么一看的确可疑,可是,刺杀王语如吗?谁会杀她呢? 载仪在这里沉思着,听着自己肩膀上的少女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又绘声绘色地演绎着刚刚的激烈场景,他不由得浅笑了一声。 “对了,那她们现在在哪里啊?”王语如问道。 “呵,你们还好意思说,程蝶馨去找你的时候,被一个刺客划上了臂膀,玉兰又扭伤了脚,李易安顾不上所有人,原本想将她们托付给我带下山······” “什么,怎么两个人都受伤了?那你怎么没下山?”王语如接二连三的问题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载仪依旧神色冷淡,表情极为嫌弃“你以为本王像你这么闲?本王自是要干最要紧的,那二人自然是李易安自己的处理妥当,不过本王大发慈悲也答应了替他帮你。” 王语如看着他这副高傲没有好气的模样,给了一个冷哼回应。 像是想到了什么,王语如边走着边抬起头对着载仪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安哥多信任你,将他最宝贵的人都放心交给你去救,你竟然还在背后总是说他坏话,这就是君子和小人的区别吧。” 王语如说完这话,觉得畅快多了,她想,果然自己和载仪在一起就算几分钟也免不了斗嘴。 而回应王语如的则是另一声冷笑“你可真是好大的脸皮啊姨娘,最宝贵的人?我看不见的,李易安这么大年纪了,你还是别掂量了,哼。” 王语如听了这话,停下脚步,抬起头,狠狠瞪了一眼载仪。 见着少女这副娇嗔的模样,载仪好笑地问着“我说错了?” “你懂什么?安哥和我从小就认识,那是我的师长和兄长,才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小人——”王语如一字一顿,有些气愤的说道。 载仪听到这话,没叫王语如瞧出什么反应,满脸不在乎地抬起头“哦”了一声。 王语如憋着气,她心里又开始默念那句,不生气不生气,小事不忍难成大气。 载仪也意识到此时的氛围有些尴尬,一向高傲的大公子竟然也难得开口先讲话来打破这尴尬道“我们去山脚下借住一晚,那个村子的一位大娘我曾与她熟识。” 这下换王语如阴阳怪气了“哟,您还要熟识交好的人呢?” 这话似乎是在说,这般讨厌的人,天下还能有人和你关系处得好? 载仪听了听话也没生气,他望着胸膛下少女那气鼓鼓的模样,勾起唇角浅笑着说道“那自然,据我所知,我和姨娘就交好,瞧,现在姨娘不是在我怀里?” 这话一说,顿时让王语如刚刚得逞的笑容戛然而止。 王语如回头望着自己腰间结实粗壮的手臂,还有自己右手也搭在载仪的手臂上,顿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完全被他环住了。 实在是刚刚想的事情太多,忙着打听安哥她们,再加上的确很不适,这一下子完全没回神注意到,二人竟然贴得那么近。 王语如顿时脸蛋红了一大片,羞红了脸颊。 王语如抬头,看到了载仪这副凌然不羁的模样,他的眉骨清冷,带着有些得意和凉薄的笑意。 小声地哼了一声,开始左右蹭着身子要挣脱载仪的怀抱。 王语如的手臂不能弯曲也就推不了载仪,于是王语如只能扭动着腰际要从载仪的怀里逃出来。 王语如身上的厚衣服早就在刚刚被撕扯坏了,如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衣服,因为撕扯还是有些露的,载仪的衣着布料也不算厚实。 王语如扭动的时候,二人的肌肤只是隔着不算厚实的布料,肉体的炙热感清晰地传来,二人的体温在这寒冷的路上是彼此唯一的依赖。 这般王语如竟然感到一瞬间有些温暖,可她还在气头上,只管着怎么挣脱。 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载仪从喉间小声的闷哼一声‘嗯’。 而此时载仪也终于伸出大手,死死地抓住王语如雪莲般的胳膊,压抑着声音道“再乱动,给你丢回去喂狼。” 王语如此时眼睛依旧看着载仪,载仪的眼里似乎在翻涌些什么,他的喉结微微滑动。 在二人的对视中,这是第一次由载仪甘拜下风的率先移开眼眸。 王语如从未见过这样的载仪,王语如想着,这冰天雪地根本无人,若是这样被载仪扔去喂狼,自己真就再没有退路了。 于是只能老实地闭上嘴,但还是不忘回头那一瞬间,狠狠瞪了载仪一眼。 ······ 王语如和载仪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这周遭寂寥无声,只剩下二人步履的行色之声。 他们不知此时已经走了多久,只知道此时太阳也逐渐落山,若是没了这点光源,她们二人在这山中恐再无出路了。 王语如也走得很累,一天的疲惫让她没有片刻喘息,加上此时王语如的衣着实在单薄了,她已经有些晕了,觉得自己很容易就要在这冬日里晕倒再也起不来。 可王语如却不想放弃,她尽力地调整好状态,让自己有能力继续赶路。 可她的身体却不想让她遂愿······ 还要走十公里才能到大婶的家,此时见着摇摇欲坠的王语如,载仪有些动摇,他将自己唯一算得上厚实的外衣脱下给了王语如披上。 王语如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见着一件外套落在自己身上,看着此时身着单薄的载仪,她不忍心。 虽二人爱斗嘴,但载仪在这些大是大非上总是会照顾她的,她也不舍得。 可王语如想要说话时发现自己张嘴说话都难了,王语如要说出的话被咳咳两声替代。 载仪意识到了什么,用冰凉的手摸了摸王语如的额头。 果然,她发烧了。 载仪将那件外衣紧紧地系在王语如身上,接着将她一把捞起,抱了起来。 王语如此时已经意识不算太清醒,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被抱了起来,果然双腿离地不用再行走的感觉太好了。 可接下来她就陷入了昏迷。 她又一次陷入了梦境之中,梦境中的一切让她再次迷离。 不知做了第几个梦,她又一次梦见了姐姐,姐姐在和她急迫地说些什么,可王语如却死活都听不清。 一阵温暖一阵寒冷王语如被吓醒了。 ······· 等到王语如再次醒来的时候,王语如迷迷糊糊地睁开疲惫的双眼,见到的是灰突突的屋顶。 王语如正在思索这是哪,一旁一道憨厚质朴的女声突然出现在王语如耳边“哟,姑娘你终于醒了啊?” 王语如吓了一跳,靠着自己缓缓起身才瞧清那女人的长相,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农村妇女形象,衣着简朴却干净,王语如再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这是哪? 像是看出了王语如的疑惑,一旁的女人解释着“我在下山的路上瞧见了你和你丈夫,这大雪天尤其是在山间,那可当真是危险啊,若是遇到野狼吃人,那可就坏了,于是我就把你们带到我家了。” 王语如听了这话,看着眼前妇人的憨态可掬的样子,意识到原来自己被救了。 王语如也没管受伤的手臂作势就要站起身,给这位夫人磕头。 王语如想,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能以此答谢。 妇人见着立马拦住王语如,忙说着“使不得使不得。” 妇人是个身体康健的人,王语如自是拗不过她,被她硬是按到了床上。 “不用如此不用如此,我也曾经路途中路过这里,被我的丈夫所救,我俩才会因此产生羁绊,而如今时过境迁,他已不在,但我想,若是今日他还在这附近,定会出手相救,所以救你也不过是为了祭奠我的丈夫。”妇人在一旁匆匆解释道。 王语如听到这话才被她说动,坐下了。 接下来的谈话中,这位妇人和王语如说的很投机,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 王语如也通过对话了解了,这位妇人姓周,曾经是一名蒙医,上山采药时遇到雪崩,这才遇到她逝去的丈夫,二人在朝夕相处中日久生情。 可好景不长,周婶的丈夫四年前因为肺痨过世,周婶自丈夫死后便一直守在这,今夜也是从外出采药回来遇到了她们二人。 “周婶,你和你丈夫这么幸福,我想,你们下辈子一定还会再见的,我想只有三生注定的姻缘才会如此幸福吧。”王语如说着。 周婶听了这话,眯着眼睛笑了笑,温柔的开口“王小姐,你和你的丈夫也很幸福不是吗?” 听到这话,王语如才反应过来,从最初开始周婶就认为她和载仪是一对夫妻?刚刚忙着思索周遭,竟也没想着反驳周婶。 王语如刚要说什么,周婶便又开口“你丈夫也是很好的,我见到你俩的时候,风雪大的快要把人吹跑,你丈夫怕你冷,将你死死护在身下,衣服也都给了你,我估计现在他的后背上一定全是冻疮。” 王语如被这话说的有些愣住,她晕过去后确实不记得这些了,可她却也记得有一段时间她觉得很温暖,原来那个时候她在载仪的怀里啊。 “怎么了?你担心你丈夫啊,别担心我刚刚为他制药了,这不打紧的。”周婶在一旁开玩笑打趣的说着。 王语如此时羞红了脸,她听到这句‘丈夫’的称呼只觉得心麻麻的,感觉不太好便反驳道“他······他可不是我丈夫。” “那他是谁?” 王语如心想,总不能说,我是她小妈吧,那样也太羞耻了。 于是王语如想了想说道“他是我弟弟,王仪——” 王语如别扭的说着,惹来了周婶的小声轻笑,周婶没有反驳。 而这时,门却被缓缓推开了。 小屋里只有一盏油灯,明灭不定的灯光下王语如瞧见了那人是载仪。 王语如想到了刚刚的话,顿时有些后怕的看向门口,她赶忙讪笑掩饰些什么。 “哎呦,那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们姐弟二人团聚了。”说着周婶就退出了房间。 此时的载仪,骨节分明的手上端了一碗白瓷碗,他的衣服有些微微破损,脸上也有几道不浅的伤痕,但这些依旧掩盖不住他的绝色容颜。 他的发丝飞扬,肌肤如白玉般,根根分明的睫毛轻眨,此时的载仪如它一只名贵的古董,易碎且脆弱。 这是王语如认识载仪这么久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王语如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怎么,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而载仪这时也缓缓走来,坐在了王语如身旁“我何时跟你姓了?” 第51章 唇齿之欲 王语如顿时后背一凉,连忙讪笑道“我们······我们不是家人吗?还有,叫人知道你姓爱新觉罗有什么好处,做人要低调的嘛。” “你倒是会狡辩,犟嘴倒是聪明起来了。”面对王语如这副突然端起长辈架子的模样,载仪倒也没生气。 载仪只是一脸嫌弃的说着,边说着载仪将手中那杯瓷碗放到了王语如的手中。 看着这碗黑乎乎的中药,王语如能料到,这药必定苦极了。 望着这不断晃荡的汤药,汤药上映衬的是王语如犹豫万分的脸,她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抬起头仰望着载仪道“能不能不吃啊,我觉得我已经不热了。” “笨蛋都是像你这样,得到一点好处就得意忘形,你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等到明日出发后,你若是再生病,我就将你扔到半路上,再也不管你。”载仪严厉地说着。 明灭不定的灯光下照射在载仪这张棱角分明,眉弓深邃的脸庞上,那一瞬间王语如觉得二人的身份早已调转,仿佛他才是她的长辈。 虽然载仪说着狠话,但王语如却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你才舍不得呢。 但王语如没有说出口,她瘪瘪嘴,冷哼一声,不服气地看向载仪。 王语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作势要将这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有道是,长痛不如短痛。 王语如捏着鼻子硬是把汤药都灌入了口中,载仪则一直站在一旁盯着王语如,看着王语如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竟也没忍住浅笑出声。 王语如终于将这苦涩的汤药咽下,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被苦涩包围住了,嘴里只剩下一种味道,王语如闭上了眼睛,张开嘴,伸出舌头,大口地喘气。 突然,王语如觉得舌尖被压住,软湿的唇瓣上贴上来一只冰凉的手。 王语如缓缓张开眼睛,发现刚刚站在一旁的载仪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床前,而自己的嘴里此时竟然含着一颗蜜饯。 王语如咀嚼了起来,是酸甜的,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很好吃。 她想,这是她第一次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离载仪这般近,王语如甚至能看到他手臂上的青筋,和滑动的喉结,许是因为他的衣服早就湿透了,所以此时的载仪穿着的并不算得体。 王语如清晰可见地见着他结实的胸膛就在自己的眼前。 王语如顿时有些慌张,羞红了脸,连嘴里的咀嚼也停止了,她晶亮的眼睛就这样有些呆愣地望着载仪。 “怎么了?”载仪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 顿时让王语如的神情变得清醒,连忙扯开话题问道“这是什么?很好吃,你也吃一个吧。” “这是周婶做的蜜饯,我不吃甜食,都留给你吧。”载仪淡淡的说着便把手中的蜜饯都塞给了王语如。 王语如摸着手里这一堆满满登登的蜜饯,便又突然忘记了自己刚刚看走神的尴尬时刻了。 良久,而坐在一旁的载仪见着身旁的少女吃得开心,将那蜜饯吃了大半了,他想,再这样吃下去,牙可就坏了。 于是他出声打断王语如问道“还没问你,你近来可有结仇?你今日说,那伙人似乎是来杀你的?证据呢?” 王语如听到这话,也敛起了神情,坐直了身子也严肃的说了起来“我不知,若是结仇也是在襄亲王府,我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我的判断,不过我看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若是来杀安哥,不会一部分人去跟安哥周旋又一部分人来找我们几个女子。” 王语如说的的确没错,载仪没有亲眼目睹,但他赶来时,的确看见周旋在李易安身边的人并不算多,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去和李易安打,就是送死,这样的行为,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可凶手究竟是谁要杀王语如呢? 王语如在一旁也沉思了片刻,她想来,这事必定是和张府的案子有关,不过冲着她来,究竟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这般痛下杀手? 王语如还在这边推理这件事的因果,思路却被载仪的声音打断“许是姨娘你为人行事遭人记恨。” 载仪此时勾着嘴唇,带着些不羁的坏笑,王语如冷哼一声,狠狠挖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他们二人但凡闲下来都要嘲弄对方几句,真是够幼稚。 可不得不说,载仪这话倒也将刚刚那紧张焦虑的氛围给打破了。 此时载仪也缓缓站起身,离开了王语如的床铺,回眸正经又严肃地说道“今晚不要想太多,好好睡吧,明日我们继续赶路。” 王语如也的确很疲惫了,她刚刚被载仪那句话打断了思路正好,因为在如今的困境下,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知道,与其每日都活在惴惴不安之中,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她想,既然老天让她得知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又没让她轻易而死,那必然有她的使命,以后她要日日警惕早晚将那人揪出来。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王语如趁着载仪没有迎着月光走出去时,叫住了他“安哥他们呢?” “他们该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你若实在担心,便别跟我去了,回去看望吧。”载仪站在月光的沐浴下,神色又恢复了冷淡,浅浅说着。 王语如连忙摇头,拉上被褥作势就要睡觉。 王语如心想,在载仪面前怎么一提李易安就如此凶神恶煞?果然是政敌,看来得尊重载仪,不能多提。 见少女那副模样,载仪嘴角勾起了弧度,转身离去了。 ······ 第二日,载仪和王语如便和周婶告别之后就要上路了。 周婶昨昨夜听说王语如爱吃自己做的果脯蜜饯,今日便包了一大包塞给了王语如。 王语如开心得不得了,和周婶难舍难分的告别后,就骑着周婶的马匹向前出发了。 王语如会自己骑马,她自幼在旗营时,骑射本领就总是拔得头筹,长大了额娘也未曾让她放弃练习骑马。 可周婶家只有一匹马,于是她只能和载仪同骑一匹马。 载仪虽然嘴上毒蛇无耻又讨厌,但行为上还是很守礼节的。 载仪只是用着一只手的小臂挡住她的腰部,而二人坐的也不算近。 说到底,王语如也是他名义上的小妈,二人同骑一匹马已经是大逆不道了,更何况又有过多的身体接触呢? 即使二人时常相处时总是忘了这一点,但载仪却是在大是大非上绝对守礼节的人。 二人就这样一路快马加鞭地行驶到了离京城不算远的景州,这地方虽离京城很近,可确是个不靠海不临岸的地方,所以发展得并没有如那些通商口岸变化大,这里还是遵守着老一套的行政与处事原则。 错落有致的房屋瓦舍之上,残雪斑驳又迎来了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雪,而刚刚才融化的雪水此时已经变得泥泞,这座城市完全没有一点开化的痕迹,质朴地保留了全部清朝最真实原始的模样。 载仪和王语如的马停在了巡抚府邸。 载仪走到了府邸的小厮前面,将自己腰上的令牌给小厮。 那小厮见着这金闪闪的令牌,还没等载仪说话,就连忙点头,跑进府请示。 王语如瞧见了,也跟了上来,她才跟上没多久,那巡抚就行色匆匆地赶来了。 王语如看着那满脸白胡子的巡抚,外衣马甲的扣子甚至都没有扣好,如此,便匆匆来了。 巡抚连忙行礼恭迎“李大人,您来了。” 李大人?王语如疑惑了,她转过头,看着载仪身上挂着的令牌,还真是湘南总督,那不是安哥的令牌吗? 载仪点点头。 载仪人风神俊朗体态优雅端方,将这身有些破烂了的行头都穿得如此雍容华贵。 可眼尖的巡抚看到了,连忙说着“李大人,快请进吧,你说的是两日后才能到,不然我定要提前出门迎你的,我为你准备了一间厢房,您舟车劳顿,先歇歇再去见那洋人也不急。” 巡抚这一通体贴的问候让站在一旁的王语如算是见到了什么叫官场的人情世故,竟然叫他安排得这么得体,若她是载仪定要好好赏赐一番。 “准备两间吧,还有她。”载仪站在一旁淡淡的说着。 这时,巡抚顺着载仪的目光看过去才见到一直站在载仪身后侧方的王语如。 一个女子? “这是······?”巡抚问道。 王语如刚要开口说话,载仪便浅笑一声回答道“本官的侍妾。” 这话一出,巡抚和王语如都瞪大了眼睛。 什么? 巡抚想着,他在官场上总能听说李大人的名号,却从未见过他,听大伙说,这位是个不近女色不近人情的家伙,如今这般看来,连出来办理案件都要带着一位娇碧美人,看来这传言也不算真实啊。 而一旁的王语如则在想,这个臭小子究竟在乱说什么? 巡抚看着载仪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也没敢多说,连忙吩咐下人再去收拾一件,接着又转头对着载仪说着“李大人,我已经安排下人去打扫出新的屋子,您和夫人先住在西厢房,晚上厢房就打扫干净了。” 载仪点点头,随即便由着小厮带他去厢房,见着迟迟不来的王语如,他勾起唇笑了一声,温柔地轻声道“怎么了夫人?傻了?” 王语如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提起凤尾裙跑到载仪身旁。 她的身高不算高,才到载仪的肩膀处,走起路来自是没有载仪快,偏偏今日那小厮在前方走的也快。 王语如迈着小碎步拧着眉头问道“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侍妾了?” “不然呢?”载仪冷静的在一旁反问道。 “不是说好了,咋俩是姐弟吗?” “你傻,当巡抚也傻啊?李易安何时有过姐姐或妹妹?”载仪说道。 载仪说这话倒是让王语如也回过味了“你为什么冒充安哥啊?你这样不是在为安哥抹黑吗?你这人······” 他这人桀骜不驯又毒蛇冷淡,今日还带着一个美娇娘来去探案,简直给李易安的形象塑造成了一个不靠谱又桀骜的官员。 载仪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回答,面对王语如咄咄逼人的追问,他也没有多说,而是不深不浅的说了一句“李易安会很高兴我今日能来的。” 此时二人已经被带到了屋内,还没等王语如回神继续开口问些什么,载仪浅笑着勾起唇角说道“你若不想现在被撵出去,便默认我们的身份,夫人。” 王语如被这一句夫人说的又羞又燥,连忙说着“等等,没人的时候不用这么叫我,没大没小······” 王语如说着就要转过头去,但却被载仪突然拉住手腕。 他故意将声音压低,故作委屈“是有些不妥了,那你觉得我叫你什么好?语儿?” 王语如此时被拉到了载仪的身前,载仪此时正坐在木床之上,而王语如则在他的面前站着,她还是第一次这个视角看载仪,却被载仪这话说的又是心头一跳。 她看出来了,载仪又再像初见那般故意激她,看她窘态。 她冷哼一声“你闭嘴吧······啊。” 王语如刚要开口指责载仪,可突然只觉得自己的后槽牙特别疼,顿时被痛的哑住了口。 载仪此时也收敛了不羁的笑意,问道“怎么了?” “啊······牙······疼。”王语如此时已经说不完整话了,实在太痛了。 载仪这时放开王语如洁白的手臂,站起身,王语如感受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抬起头,张嘴。”载仪命令道。 王语如此时被痛的都留下眼泪了,她听话的闭上眼睛,抬起头张嘴。 载仪要比眼前的少女高出不少,为了看清王语如,他不得不弯腰,却因为王语如离他太远有些看不真切。 于是他想都没想将王语如的腰际一环,拉了过来。 王语如被这一下弄得很懵,而她显然没料到载仪会突然环住她的腰,这拉力的惯性,让她的胸脯狠狠的撞在了载仪的身上,王语如被这一绊疼得闷哼一声。 “别乱动。”王语如又一次听到载仪那低沉的声音,王语如此时还张着嘴,于是只能从喉咙间闷哼一声‘嗯’。 载仪带了一层干净的指套抵在了王语如的唇齿之上,太近了,王语如从未和载仪这般贴近过,她身姿能闻到载仪身上的木质槐花香,他呼出的薄薄的气息落在了她的额间。 当载仪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抵达在王语如的口唇上时,王语如睁开了满是因为疼痛而留下泪水的眼睛。 此时少女的眼睛刚刚被泪水洗刷过,所以格外清澄透亮,睫毛上也挂着点点滴滴的泪花,此时如一个天真的孩童一般,纯洁的看着载仪。 载仪看到女孩睁眼的那一瞬间,纤细洁白的手指突然一顿,他又缓缓轻声道“闭上眼睛,乖。” 王语如实在有些疼,便又听话的闭上了葡晶的眼睛。 第52章 进展 王语如闭紧了眼睛,越是什么也看不见,王语如越是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口腔中的一举一动。 此时载仪的脸庞离她是那般的近,二人的呼吸在彼此交织,这房间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炙热。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她的口腔中传来,载仪的其他四只手指,此时紧紧地贴在她的脸颊上,王语如又一次偷偷睁开了眼睛。 王语如看得很真切,此时,一向清冷高傲的载仪,现下也变得有些迷离不清,二人的呼吸炙热急促,湿润的液体沾湿载仪的手指。 载仪率先将手指伸了出来,和王语如拉开了距离。 王语如此时红扑扑的脸蛋,也逐渐有了些清凉,她故意扯开话题“我的牙怎么了?” 此时载仪也回过神,他缓缓说道“那些蜜饯都让你吃了?” “你·······你怎么知道?” “你若是再这样吃下去,你那颗牙就别想要了。”载仪严厉地说着。 此时王语如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昨日竟然吃了那么多甜东西,昨日她实在有些忧思过度,即使劝慰自己但也着实让她烦恼到了,一时之间竟都忘了控制量。 今日从周婶那里拿回来的蜜饯可不能再多吃了,王语如心里想着。 王语如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腮帮子,这牙痛得恐怕接下来几日自己吃饭都要费劲了,但刚刚瞧见载仪那副不一样的模样,王语如想到心里就不自觉地发颤。 ······ 第二日,王语如醒得早,没了玉兰的陪伴,夜晚里,王语如总觉得一个人过于独孤冷漠,睡得也便早了些。 一大清早,晨光微熹时王语如便匆匆去了载仪的厢房。 载仪果然要比她起得早很多,那厢房早就不见载仪的身影了,王语如退出房门来,寻找起了载仪。 在不知哪处的后院,王语如瞧见了载仪的身影,他今日换上了巡抚派人为他准备好的一套朱红色的骑射服,今日的阳光正好,正堂的阳光正好透着木棂倾洒下来,落在他的肩膀。 他那件耀眼的衣服更是衬得他背脊挺直,身姿修长,侧脸俊秀,还带着几分昨日受伤过后的苍白。 他在挥舞着手中的剑,身形迅速又轻盈,刺出的剑一下又一下地发出‘唰唰’的剑鸣之声。 王语如不自觉地有些呆愣,她见着载仪这套厉害的剑法,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佩服,王语如想,虽然载仪与她‘八字不合’总是不对付,但若是可以,她当真也想要成为载仪这样的人。 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出了神,连载仪何时操完一套剑法她都没反应过来。 载仪的剑划过低矮垂在王语如身旁的那支梅花,片刻而已,那只鲜艳的红梅正正当当地落在了王语如的发髻之上。 仿佛是专为美人簪的花一般,衬得王语如更加珠圆玉润,娇嫩丰盈。 可王语如却全然不知。 还是那金光照耀下的少年先出声,才打断了王语如氤氲的思路“姨娘,今日起得可早啊。” 王语如回神,是很早,往日在王府里,她总是要赖床赖上一阵子,不过王语如转念一想,载仪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连她几时起床都知道? 王语如没有搭载仪的话,载仪倒也没不悦,只是拿起小厮手里的帕子,擦拭着额头。 “载仪,我们何时出发啊?”王语如指的自然是,审问那洋人的事情,她姐姐的死和这张府如此纠缠不清,如今王语如自己又被暗杀,这背后究竟是什么? 想着这里,王语如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 “你确定你要去吗?”载仪问道。 王语如听到这话,顿时语塞,这不是废话吗?若是不去,她跟着他这么大老远的千辛万苦来做什么? “自然是要去。” 载仪接过帕子,看着王语如这笃定的样子,他也浅笑了一声点头。 ······ 等到王语如到了地牢里才真切地明白载仪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问她一嘴。 因为这里的地牢简直如同人间炼狱一般,要比京城的环境差太多了,这里的地牢已经数十年未修缮了,环境极其脏乱差,散发着极其的恶臭味,让人作呕。 最主要的是,这里的很多犯了重罪的犯人,无一不是接受皮开肉绽或者挖去器官的,这里的气味弥漫着血腥,恶臭味道,王语如一进入牢房便没忍住干呕起来。 这味道恶心得让人天灵盖仿佛都被掀起一般冲,载仪转过头,站在王语如面前。 王语如以为按照载仪这般的性格,转过身一定要狠狠嘲笑他一番,可没想到的是,载仪骨节分明的白手送来了一张手帕,就这样放在她的面前。 王语如有些微怔,但又很快反应过来,王语如轻轻拿起载仪手中的帕子。 在接过他帕子的那一刹那,二人的手指相碰,王语如的手四季都是温暖的,而载仪的手不同,他的手很冷,相碰的一瞬间,摩挲着彼此,即使只有短暂的一瞬间却如同分隔万秒。 手帕是熟悉的载仪身上那股好闻的木质花香,只是一闻便能知道这是载仪的。 “谢谢你。”王语如轻轻说着。 载仪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在王语如身前走······ 直至来到了那关押那洋人的牢房,那洋人此时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了,可这洋人却死活不肯透露半个字。 虽然他们抓捕了这洋人,但却是秘密的,清朝畏惧洋人,若是敢公然抓获洋人公民,这个嫌疑人就会被引渡走,或是闹上国际法庭。 所以这洋人成了滚刀肉,被李易安密令搜寻并且下达手令的情况下这巡抚才敢羁押这位洋大爷,但却也不敢太放肆,免得弄死这洋人,他里外不是人。 那洋人本就没多少伤害,大多不过是皮外伤,所以此时依旧嚣张得意说了几句英文,不过听着那语气,并不像是好话。 王语如的父亲是海归回来的,她自小也是跟着父亲学了不少英文,大概听得懂,但自己却不太会说。 但看着一旁的载仪,显然不同,听玉兰说过,载仪会三种外国语言,所以此时的载仪正好整以暇的看着那洋人。 “乔书亚,我知道你的全部身份,若是你还想平安回国见你的妻子和女儿,我想听你说实话。”载仪这句话是用英文说的。 这还是王语如第一次听载仪说外语,显然载仪说的很好也很动听即使这是一句威胁的话语。 载仪低沉的声线配上英文显得很合适,更加彰显他的尊贵典雅,那个叫乔书亚的男人听后一笑。 乔书亚的笑是冷笑,一种冷到骨头深邃里的笑,还这些苦涩的意味。 “你就是爱新觉罗·载仪?”乔书亚咬住牙关说道。 王语如有些惊讶,这洋人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么会随便知晓一个王室宗亲子弟的名字,载仪和这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系列的疑问打扰了王语如的心境,一时之间被这些事情所困厄住了。 “既然你的主人和你说过了我,那么你该知道我的脾性?” “呵······呵,你不敢的,清朝人没有不怕我们英吉利人的,你要是敢出手,那么明日日不落帝国的船舰将会到达你们的海岸线······” 那洋人有恃无恐的说着,眼里还带着冷笑。 “大清怕你,可我不怕,若是你真要试试,看看你的主人是会弃车保帅,孤注一掷吗?” 大清的国力不算丰盈,但若是出去给贵族们的开支,还是能够拿得起不少钱的,当年仅仅为了给慈溪太后过生日,就几乎花掉了国库的一大半钱财,若是将这些都用在军事上面,那场水师之战就不会那般落败。 让这帮列强和倭国人耻笑这么些年。 可历史没有如果,而今日的载仪手中握住的兵力便和往日又不可同日而语了,若是当真要开战,他的现代化军队绝对可以战一战。 虽然绝对不会比洋人的洋枪火炮好先进,但这算是一支训练有素可以殊死一搏的军队。 可英国不会再为了这个找麻烦而去损害兵力,更何况英国人如今的通商口岸让他们乐享其成,又有何理由再去抽出兵力来? 这话明明如此简短,却也顿时让乔书亚有些慌张,他不能否认的是,他的主人曾明确的表示过。 对于载仪这人,他的态度是有些后怕的,他的主人虽作为老牌英国贵族,在议会上说得上话,可如今形式已然微弱,保住自身才是正事,欧洲不少家族的人蠢蠢欲动,如今不是个开战的年份。 王语如见着乔书亚终于安分,便也明了,这个乔书亚并不是没有软肋,而是这洋人都一向自大惯了,而国人却在不该沉浸的时候说着自己是天朝上国,该有自信时却妄自菲薄起来。 所以这乔书亚并没有真正被这些官员审理透彻,载仪很厉害,一阵见血。 王语如突然想到了什么,在载仪一旁踮起脚小声说了些什么。 载仪听后,抬起眉毛笑了“你今日到不笨。” 王语如哼了一声“我哪日也不笨啊。” 载仪见着少女这副娇嗔的模样,嫌弃的冷笑一声接着转过身去对那洋人说道“这样吧,乔书亚,我们都各退一步,你只需要素我刺杀李易安的那个人的身份,我不需要你去出证来为我做些什么,咱们都不说这些日子的事情,你的主人也永远不会调查出来。” 乔书亚被抓到这里已经三天了,牢房虽简陋粗鄙,但看守却极多又严苛,他自是没机会出去通风报信,告诉别人他被抓了,那么也就证明这种方法绝对可行。 乔书亚听了这话也陷入了沉思,他也不知该做何选择。 王语如看出了他的窘境,拿起了乔书亚外套,她刚进来,从那外套口袋里微微敞开的口袋中,发现了一张照片。 是一位外国女士抱着一个不足五岁左右大的幼童,她想,也许这是乔书亚的家人。 王语如将那张照片拿了出来,用她不是很熟练的英文说道“thk ore about your daughter,she cannot live without a father”(想想你的女儿,她不能没有父亲) 乔书亚见着那张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此时终于舍得开口“主人没和我说太多,那日我与乔治一起去刺杀李易安,我在门外风,杀李易安不过是主人不想让他查张家的案子。 具体原因主人从未和我们说过,我们是他家族底下的打手,这样的雇佣性质很难和这些黑道家庭轻易解除,我也是迫不得已来到这里,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也请放过我,我还要见我的女儿。” 王语如听了这话又陷入沉思,这洋人因为李东阳而处处维护卷进这起案子,王语如倒是能理解,可洋人这般处处阻止是何意思啊?还是这种帮派的势力,而非官方政府,这一下看来更不好处理了。 王语如连忙问着“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说着王语如拿出自己和姐姐的唯一合照,指着姐姐问道。 那洋人看到照片的时候,愣了一愣随即又说道“我好像在张府见过她,只不过,那日她只剩下了一口气,她是被张府的主人家打的。” “之后呢?之后你还看见了什么?”王语如急迫的问着。 “不好意思,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和乔治那天是偷偷进张府给李东阳传信,只看了一眼。”乔书亚说道。 为什么姐姐的死就是丝毫没有线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语如这边在思虑一旁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李大人,您何时来的啊,醇亲王和我说你估摸两日后才能到啊。” 王语如抬头,看见就在不远处,来了一位尖嘴猴腮的官员,这官员极其瘦,那宽大的朝服在他身上如同一块千斤重的布料一样,那官员正向着这里走来。 而一旁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载仪却突然拉过来王语如的腰,将她左手揽在怀里,王语如一惊,疑惑的看向载仪。 第53章 实在是本官过于黏人 王语如不解,望着载仪紧紧搂住自己腰际的手,王语如心想,现在载仪这人怎么这么自然了说搂住她就搂住,没有半点礼节,刚要出口阻止他。 载仪却率先开口“记住你现在是我的侍妾,别乱动。” 载仪故意将身子压低,将嘴唇靠近王语如的耳边,极低的气声,像是微风吹过王语如的耳边,这让王语如突然一颤,连忙推开载仪。 没想到载仪却将她环的更紧,载仪那粗实的臂膀将她狠狠的向自己的怀里抱着,仿佛快要将王语如嵌入身子里去。 贴到身后坚硬的身体,王语如见推不开他,拧着眉抬头狠狠瞪了一眼载仪说道“凭什么?我是你小妈才对。” 载仪听了这话有些好笑,他又一次俯下身子贴近王语如在她耳边说道“你有多狠你自己的身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也向来不是守礼节的啊姨娘,又何必为自己立贞节牌坊?” 王语如被怼的说不出话来,的确她极其厌恶自己的身份,但为了压载仪一头总是刻意强调自己的身份,这样被载仪赤裸裸的揭穿让王语如顿时感到很羞耻。 王语如突然红了脸,不知说些什么,还想推开载仪,就又听到载仪缓缓说道“听我的,我们不能暴漏身份,来的那人是太后的人,他定会故意给李易安使绊子,李易安不能两日内如期到来,他必定会大做文章,总之,现下若是不想给李易安惹麻烦,那就记好你的身份。” 这话顿时让王语如冷静了下来,安哥的确和她们说过,要如期来到景州,这官场如今分为的这两大阵营,一个是太后的,一个是摄政王的。 而另一个最有实力和话语权的是载仪,但载仪在政事上从不多言,既不站队也不多说,所以太后和摄政王才会如此忌惮却又想拉拢载仪。 这个案子自然是参与的人越少越好,而她一个无背景的女子来参与到这起案子当中自然是容易落下话柄的,如今朝廷对于这些不符合传统价值观的行为几乎到了苛责的地步。 若是叫她人知道了,搞不好参李易安一本。 王语如想到这儿,只能无奈的放开挣扎的手,瞪了一眼小人得势的载仪。 而那边被狱卒缠身的男人也走了过来,大远处就见着载仪正抱着一位绝世美人在那边缠绵悱恻,如今近处一瞧,这女子果然漂亮。 载仪的手从未放开王语如,这下也终于直起身子,笑着对那男人说话“府尹大人好啊,我担心那洋人跑了,这几日便快马加鞭的来了。” 府尹听了笑了笑“大人这几日舟车劳顿,今日也不知是否休息好了,这般匆匆,大人真是鞠躬尽瘁啊。” 职场上惯用的拍上级的马屁,载仪听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按着众人对李易安性格的印象,温良的点点头。 而那边府尹继续说着“不知今日大人可否赏脸,小人为大人接风洗尘,佳人美酒,定会让您满意的。”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景州里,地方官儿就算是当地的土皇帝,一年到头来不过就那些中央的人来走个过场,而如今来的可是隶属中央的一位大官儿,于情于理都该盛情款待。 可王语如却感慨,这府尹请的不是真正的李易安而是爱新觉罗·载仪,要是安哥的话,为人恭顺和善见着府尹这般热情估计就去了。 但载仪的话,他这人最喜清净,这人干什么事情都嫌弃无聊,为人孤僻才不会这般轻易的去呢,说不定还会好生嘲讽你一通。 可出乎意料的是,载仪并没有拒绝,载仪笑了低着头故作亲昵的蹭了蹭王语如的秀发“府尹大人,那等我送完贱内再去登门可好?” 一听湘南总督如此给自己面子,府尹顿时乐得喜笑颜开,连忙说着“不急不急。” 说着载仪就挽着王语如出去了,王语如拧着眉,这事怎么觉得这般蹊跷呢?载仪这么一个不管闲事,不在乎旁人死活的一人,怎么突然这般顺从? 王语如想着,想着就出了神,刚出门时就被高高的门槛绊住了,王语如好险就吃了个狗啃泥。 她的腰际被载仪拉住了,载仪的大掌在她腰腹处,王语如穿的衣服很薄,如此一来竟然能清楚的感受到载仪温热的手心传达来的温度。 “你还能更笨一点吗?走路都能摔?”载仪带着嫌弃的声音响起。 王语如如今和他相处的久了,甚至已经自动免疫这些嘲讽了,王语如还是不免心中的疑惑,问了出口。 “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府尹那里究竟有什么?”王语如问道。 载仪听到这话顿时勾唇一笑,他扶起王语如后便上下打量起王语如,缓缓说道“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快说吧,别在这里卖关子了,所以究竟是什么事,才能让你这个嫌弃这嫌那的人肯屈尊?” “你既然这么聪明不妨你自己猜一猜,若是将结果都告诉你,岂不是太没意思了?”载仪笑着说道。 王语如瞧着载仪这副使坏的模样,心里默默的瞪了载仪一眼,但表面却不敢表露,因为此时王语如还有求于他。 “那你带我去。”王语如直邦邦的说着。 “姨娘好大的排面啊,什么时候张脸皮的功底日益增长了啊?”载仪说道。 王语如内心又开始循环那句不忍小事难成大器,于是便又调整好表情,故作娇态“我不是你的侍妾吗?相公不想带我去吗?” 王语如本来就长着一张好嗓子,如此一来娇滴滴的简直让人骨头都酥麻了。 王语如虽不想承认但她也知道女人有时候最对人有控制力的就是身体,若是自己能够通过只是撒娇的途径获取到自己想要的,那么为何要浪费自己的天赋呢? 更何况就像载仪说的,她们二人之间早就没什么所谓的礼节存在了,二人之间的身份是禁锢与枷锁,但只要不越过危险线,就不成问题。 载仪听到这话很明显身体一僵,似乎很明显他没有料到身旁的少女会说出这话。 这出乎意料的话语让载仪愣了一秒,但转瞬即逝,他又恢复那副桀骜不羁的高冷神情,但眼里却翻涌着不一样的情绪“姨娘,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本来二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暧昧,但若是不将这话说开挑明将会是别样的氛围,但如此说清,倒是让这气氛变得更加焦灼。 王语如清晰的感受着载仪呼出的气息在她的头顶,二人在来到景州之前从未离得如此相近。 王语如缓缓抬头看向载仪,载仪的目光冷冽却带着些别样的情绪,王语如今日出来的急,穿的并不算厚实,脸上的妆容也画的随意,却难掩美人的绝色容貌之姿,红色的嘴唇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想要让人采摘,而因为刚刚的摔倒,王语如的衣襟有些敞开,露出小半部分白嫩的香肩······ 载仪看到此景不自觉地移开眼眸。 王语如捕捉到了这一瞬间,这么多日的相处,王语如清楚载仪的为人,她没有回答载仪的话,而是将载仪的手缓缓拉过来。 让载仪结实炙热的手掌重新放回王语如的腰上。 载仪明显被王语如这越矩的举动弄得有些懵住了,这次可比刚刚那时间要长,载仪刚回神,王语如便缓缓说道“你的应酬免不了要给你塞人,我知道你最厌恶打理这些,你把我带去,还能有人给你硬塞不成?” 这话倒是,若是作为爱新觉罗·载仪的身份,大家听说过载仪的脾气秉性不敢轻易塞人,惹怒了这位总督摄政权臣,但若是李易安这位温良的大人身份,可就不同了。 想要和李易安套近乎的大臣可不少,载仪难免要在处理这件事上下不少功夫。 见载仪有些动摇,王语如连忙乘胜追击“就这么定了吧,我现下就和你去,怎么样?” 王语如刚要走就被载仪拉住手腕。 王语如内心想,糟糕,载仪不会不答应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载仪没有说这些“你害怕府尹跑了不成,去穿一件厚实的衣服我再同你去,刚好了风寒还要吃药,接着再吃糖把牙吃坏?” 王语如一听这话,连忙说着“好好好。” ······ 夜晚,府尹府邸夜宴开始,今日来的宾客无一不是名流贵族,歌舞升平,锦绣连城,各个来的宾客都知晓今日京城的李大人来了此处,便是那久不出席的稀客都前来。 宴会中蛇舞龙飞,好不热闹,云杉侍女,频倾寿酒,王语如和载仪坐着巡抚家的马车缓缓来到府尹的府邸。 路途中王语如一直将脑袋露出,看看景州的街景。 景州和京城不同,景州地处偏僻,依旧在这样的年份久经未开化,路上的行人死气沉沉,不少人都瘦弱如枯槁,卖儿卖女的在大街上不断地叫喊,饿着肚子在沿街乞讨的老头都有着高高的肚子,王语如知道,那是吃多了观音土导致的。 观音土几乎不用钱便能填饱肚子,可这东西是土啊,活生生将黄土吃下肚子这些东西根本不会被消化,它们只会黏在肚皮里,知道肚子被盛满活生生被憋死。 可在如今的乱世贫穷之下,他们又哪里有除外的东西吃? 见着那老人不断地追着这一辆辆富贵的马车,他们渴求能得到一些钱。 王语如实在不忍心,她将自己仅剩的一些钱扔到了那老人的碗中。 自己虽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可有着母亲留下的遗产和姑母的照料,自己和姐姐才险些没有过上那样的生活。 她自从嫁入了这王府,接触到的都是上层阶级,若不是今日看到了这些,她仿佛快要忘了,穷苦人家真正的日头了······· 在府尹的门口,无数达官贵族穿着华丽,手指缝流出的钱财就能让这轿下的人吃一年的饱饭,可他们却能心不惊肉不跳的走过人流,不管百姓的死活。 和其讽刺,竟然这般,在妻妾成群的官老爷走过时与高高隆起肚子的老人形成强烈对比,二人就这样交错。 王语如闭上眼睛,这样的国家当真还有救吗? “你这样帮不来所有人,他还会困苦,你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载仪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是在回应刚刚王语如给那个老头钱财的事情。 王语如却冷笑一声“就是因为那些当官的都像你一样吧,不知他人苦就不要劝他人善良。若是你等将这一切改变,那自然最好,若是不可以,你又何苦嘲讽?”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起来,王语如胆子大了不少,这些话,若是旁人说了,载仪定会不悦,那人的处境便极其危险,毕竟这位摄政权臣拥有军队,在军队里折磨死一个人,那简直轻而易举。 但在载仪面前,许是王语如胡说惯了,载仪并没有生气,而王语如依旧不服气的看向载仪。 在王语如倔强的目光,载仪看了良久,他笑了笑“既然你那么相信你自己创造的可能,为什么你不试试将这一切改变呢?” 这话一出,王语如明显有些愣住,她似乎没有料到载仪会说这话。 良久,王语如才彻底回神,她没有说话,而是沉了一口气,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王语如逐渐走了神,目光也变得远了些。 再次回神,已经到了下车的时候了,王语如和载仪一同下车。 这是一场夜宴,氛围相对轻松,所以各家大臣都会带着女眷来,所以载仪带着王语如出现并不算突兀。 一进门,府尹就急匆匆的来迎着载仪,但似乎是没料到,载仪竟然自己带了人来,他看了看身后自己找的几个瘦马,又看了看王语如,顿时有些尴尬。 他想着,今日在牢房看的不真切,但如今灯光充足,看清了这位美人,这女子可当真漂亮,柳若之姿,不算清瘦但身材丰满,在这乱世里生得一身珠圆玉润的贵气模样,让人都不自主的想要多看几眼。 似乎是注意到了府尹的目光,载仪将王语如拉到了身后,缓缓说着“实在是本官过于粘人了,时时刻刻想要和语儿在一起,让府尹大人看笑话了。” 在这样男人的名利场上,男人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都会说,是女人粘人,自己走不开才会将人带来,大家听了这话,只会一乐,而像载仪这般将因果归于自己的实在少数。 这话一出,让府尹不知该怎么接话······ 第54章 给载仪塞人 “张大人,宴会可是开始了?”载仪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僵局。 张府尹听了这话也连忙回神,将载仪和王语如请了进去。 这场宴会在府中的庭院处的一块空地,庭中设立了桌案,夜晚时分,灯火通明,宴席还未开始,却已经做了不少人,许多人瞧见这位京城来的大官儿都纷纷瞩目地看过来。 府尹带路将载仪和王语如带到为二人准备的座位去,王语如还没等入座就被桌上的吃食震惊,紫檀如意纹马蹄桌上什锦海味杂烩,花头鸳鸯饭,冰鸭,金葵花杯······林林总总,皆是珍馐美食。 王语如想到了门外的那些流民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只是一墙之隔,同样都是生而为人,差别为何如此巨大? 不过,王语如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在京城时就听说过,这景州前些年大旱,几年都颗粒无收,这处贫穷得很,朝廷往景州拨了不知多少批款了,而这府尹不过二品官员,就能宴请如此地步。 他们贪污都不愿意掩饰的吗? 王语如拧着眉看了一眼载仪,载仪像是看出王语如这目光中的疑惑,他浅笑了一声,似在回应王语如。 王语如得到回应,似乎有些明白载仪来的目的了,可又不算太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一知半解能猜测个大概。 王语如回神,看着桌上的珍馐却迟迟不肯动筷子,载仪似乎看出来了王语如的异样,将身旁的水果推到王语如面前。 等到王语如回眸看过去时,载仪早就转过头去,看向远方。 宴会等地就是载仪,所以载仪到场后,没过多久就正式开宴了。 不知何时从侧门一溜烟出来一群穿着清凉的美人,站在了宴会的中央,远处传来丝竹古筝的音乐声音,美人们跟着音乐起舞,扭动着白皙的腰际。 这舞跳得很火辣大胆,这场宴席虽女眷带来得多,不过大家都带的算是女伴小妾来寻欢,所以这舞蹈也并没有多不妥。 王语如在这边喝着茶,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感慨,这府尹为了讨好载仪简直下了血本,就是不知道载仪吃不吃这一套呢? 王语如转过头想要看看载仪的反应,没料到,一转头,就对上了载仪直勾勾的眼神。 载仪一直在看着她? 王语如被这眼神吓了一跳,瞪了载仪一眼道“看我干什么?看美人跳舞去。” “你是我的人,看你还不成了?”载仪低沉的声音在王语如身旁响起。 王语如离载仪坐得近,被载仪这酥酥麻麻的气声一吹,顿时只觉得浑身颤抖,连忙推开载仪“你怎么这么入戏?咱们还是得有些距离的。” 载仪向来不会强迫王语如,于是他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冷笑一声“你过河拆桥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不然最后后悔的总会是你。” 王语如才不信这一套,她现在已经成功混进来了,还配合他演什么戏? 二人在这边小声叨叨着,那边府尹不知何时来了,站在了二人面前,他的身后还站着不少官员,各个都端着一脸笑,在那边弯着腰一副臣服的模样来讨好载仪。 此时载仪已经放开了王语如,载仪正在好整以暇地进行官场上的社交,从小到大就在官场上混大的载仪处理这些自然得心应手,他疏离却礼貌的态度,让周围的官员有些冒汗。 大清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权力之地,权力在这片土地上绵延了数千年之久,早已渗透进每一个人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只要继续活在这片土地上,几乎就没人能够完全地从这张权力的大网中逃离,而权力的巅峰永远只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剩下的只能感受被支配的痛苦。 而一个贫民若想要在这个国家混出头,那么向上攀爬的社交能力去对权力制高者趋炎附势,就会变得非常重要。 这几个美女站在几位官员的身后,几个肥头猪耳的官员此时已经喝多了,一身醉醺醺的酒气说起话来,味道很大。 坐在一旁的王语如快要被熏晕了,而那几个官员突然将身后的美女向前一推,献礼一般地奉到载仪面前,为首的一个贼眉鼠眼的官员笑眯眯地向着载仪说道“大人,这些都是扬州瘦马,自小就在那春红苑调教长大的,定会服侍大人满意的。” 载仪的目光阴沉,只是将手中的烈酒送入口中,一杯一杯地小酌。 那官员见载仪没有说话,看都没看那群美女一眼,以为是不满意,于是便从后面拉过来一位女子。 这女子果真不同于刚刚那群舞女,这名女子穿着清凉,在这样的寒冬里,她雪白的皮肤被冻得微微发红,她整个人如同受惊的鹌鹑,红彤彤的脸蛋上带着些惊恐,水润的眼睛一眨一眨。 这女子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像坐在一旁的王语如,女子被一堆男人这样推到前面,自然是害怕的,于是她在一旁小声啜泣着。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真是叫人想要好好宠爱她一番。 可载仪依旧没有说话,这下子急坏了这些官员,其中一位官员终究没沉住气问出声“大人,这个叫凤蝶,还是个雏儿,弹琴逗趣儿样样都行,不如大人带回去?” 王语如听了这话,也难得地抬起头看向那女子,果真貌美啊。要是载仪真将她要去了,自己是不是就能不用配合他演戏了?等会自己还能偷偷地溜出宴会好好打听打听这巡抚究竟和姐姐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王语如很渴望从载仪的口中听到‘好’这个字,这女子如此貌美自己都心动,载仪再怎么不近女色只要不是断袖,这样的才不会不心动。 可正当王语如自信满满的时候,载仪却轻笑一声话锋突转“这我可说了不算,我的后院都是语儿做主,各位大人不如问问我家这位?”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嘘声,想不到这样一副风神俊朗又权势滔天的大人竟然还是个耙耳朵,怕女人的。 王语如见众人的注意力都突然回到自己身上,心里狠狠地骂了载仪一句,她想,这事怎么就扯到她身上了? 见载仪正在那笑,王语如轻哼一声,故作善解人意地说着“那·····我若是可以,那就替相公收下了,这位妹妹沉鱼落雁之姿,实在没有不收下的道理啊,妾身替相公谢过各位的好意了。” 很明显,听到这话时,载仪的笑容停滞了半分,但又很快恢复,他的目光向来清淡冷漠,此时也叫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而刚刚那些官员此时听到这话,也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这女子自是成了载仪的人了,而那些官员也都乐得自在,在载仪周围坐下,开始闲聊起来,聊着聊着,也就进入了他们想要说的正题。 “大人,您今日来,我们知道是上头派来巡察的,这几日也不知您看得怎么样啊?” 其中一位官员就这样赤裸裸地引出了话题,似乎是刚送完美人,载仪这才收下,心里也自动将载仪认定为同他们统一战线的人物,所以说起话来大胆。 此时,那名叫凤蝶的少女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怯懦感,而是大起胆子挤在了王语如和载仪的空隙处,正在扭动着腰际,酥胸也在贴着载仪,纤纤玉手也没闲着,正在给载仪斟酒。 王语如在一旁,一直听着这帮官场老狐狸们聊天,自是没太注意到载仪这边的情况。 也就全然没注意载仪在一旁频频回头,又黑着脸的样子。 王语如虽一直养在深闺,但她向来对政事感兴趣,女子自是很少有参与以及对政事感兴趣的,可王语如觉得,那只是男人不给女人机会罢了,女人有什么听不懂政事的,这些东西说到底都是人与人之间的钩心斗角的一堆破事,谁又比谁高贵呢? 载仪此时心情烦躁极了,他也没在顾着彼此的脸面,只是冷哼一声,只是轻轻的一声语气词,但由于他的身份和极强的压迫感,一下子使得那几位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官员一下子没了声音。 载仪喝下口中的酒,缓缓说道“看得怎么样?景州报告给朝廷的,连续三年大旱颗粒无收,朝廷拨款千万两,在这样的乱世里,朝廷带你们不薄啊。” 这话说出,众人更是无一人敢言。 而此时王语如听了载仪这话,顿时豁然开朗,她好像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载仪此时说的就是问题的真正所在,景州上一任县老爷在时一直借着天高皇帝远的地理优势,谎称大旱三年颗粒无收,要了不知多少赈灾的拨款,其实内里的人都明白,这些钱大抵都是叫这帮人给贪了,因为这里除了百姓几乎无人知晓这些,此处未经开化,信息流通也匮乏。 要不是今年新上任的县老爷是个没心眼的,竟然向着朝廷捐款三万两,这县老爷想着拍马屁没想到拍到马腿上了。 上头的脸面没挂住,这事也秘密地由李易安来处理。 可问题就是,如今也有报刊报纸,为何无一人敢揭露呢?而且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为何也无一人敢谏言举报,而获得升官的机会呢? 王语如还是不了解这其中的真正原因,而这边这群官员已经被载仪这副威胁的模样吓得不敢多说。 而一旁的王语如想着这些,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拉过来一旁扭动风骚的凤蝶。 凤蝶以为王语如要对她做什么,顿时害怕的拉住载仪的手。 顿时这一下,王语如默默的抽了口气,载仪最厌恶陌生人碰他,这姑娘真大胆,王语如可要离远点,不然火星子该崩到脸上了。 王语如没来得及问出口问题,就要抓紧逃。 可王语如刚动身子,像箭一样赶紧飞出去。 可她突然只觉得手臂一沉,载仪宽大的手此时正死死的拉住她。 因为跑出去的惯性,王语如被这样一拉,身子狠狠向后倾倒过去,于是就这样不偏不倚的坐在了载仪的大腿上。 而飞出去的双腿也不小心狠狠的踢到一旁的凤蝶姑娘。 王语如瞧见踢到人了,想着起身道歉,但人刚从载仪身上坐直,屁股还没离开载仪的大腿,就又被载仪拉住。 王语如低头看见载仪那双大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纤细的手腕,让自己动弹不得。 她想着,这载仪真是口是心非,他不是最厌恶别人和他有身体接触吗?这么拉着自己做什么?难道她就不是人吗? 王语如瞪着大眼睛刚想要问载仪这是干什么,而载仪则低下头,将脸和王语如的耳朵贴的极近。 因为载仪在不断靠近王语如的脖子,所以载仪呼出的气息也全部喷洒在王语如的脖颈处,麻麻痒痒的,王语如没忍住想要笑。 载仪则也小声的说着,那声音极小只有二人能听到“别走,她身上脂粉味太重了,我不喜欢,你在我身边,她就不敢来了。” 说完这话,载仪就离开了王语如的脖颈,王语如抬头看着载仪这副带着些可怜的模样,这还是王语如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载仪,平时的载仪是强大的,令人想要臣服的,第一次见到这样,像是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他。 但王语如瞧见载仪微微发红的脖颈和脸颊,她又大抵知道了,载仪这是有些喝醉了,王语如低头看向载仪杯中的酒水,景州特产的琼花酿最是清甜可口却也最醉人。 载仪也会吃醉酒吗?王语如想着。 但看见载仪这副模样,想着载仪总归帮了她不知道多少回了,也不能任由他就这样,万一等会喝多了在大家面前耍酒疯可就不好了。 王语如一想到载仪发酒疯是什么样子没忍住笑了笑。 很快王语如回神,坐在载仪腿上的她调整好姿势,小声在载仪耳边问道“那你告诉我,上一任景州的县老爷是不是张文?” 听到这话,载仪的目光亮了亮“还没有笨到无药可救啊。” 王语如看着这副毒舌模样的载仪,想着,这人怎么喝没喝醉都不忘记损别人啊。 而那边本来大气不敢喘的官员们看着在自己面前亲亲我我的二人,顿时不由得很后悔给载仪塞人,早知道就该全心全意的讨好这位夫人,谁也没想到这位‘李大人’是个耙耳朵。 第55章 喂葡萄 而此时的王语如才彻底明白,这个所谓的张文张大人,可并不是百姓口里流传的那个清官啊。 若是当真仔细调查他的账本,说不定会是个与和珅比起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贪官。 可问题是,为何直到张文死去这事都没暴露呢? 现在在载仪面前阿谀奉承的估计是张文在位时就一起参与贪污的官员,想必现在也没停下贪污的脚步。 一想到这些,再看看这墙外的流民,王语如只觉得恶心。 王语如强迫自己不再多想那些糟心的事情,而是回归这件案子本身,毕竟张文若是落马,牵扯到了张府,对姐姐案子的平冤也有影响。 王语如这边想着,载仪低沉的声音就幽幽的响起“语儿,想吃葡萄。” 王语如这才回眸,看着一脸绯红的载仪,慵懒散漫,黑眸被月光的照拂下显得是那般的温柔,平日里的载仪像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而喝醉酒的模样,更像是······一只狐狸? 王语如心里点点头,像是一只倦怠又没有攻击力的黑狐狸,毛茸茸的尾巴还在晃啊晃。 一想到载仪变成狐狸的模样,王语如没忍住,浅笑出了声。 少女明媚的眼眸就这样眯起,一旁的载仪却突然失去了玩味的笑容,仿佛那一瞬间他就醒了酒般。 “那你须得告诉我这事的前因后果。”王语如说道。 载仪的目光沉了沉,闪过一丝暧昧的情绪,他笑着点点头“吃到甜的就告诉你。” 王语如笑了笑,心里想着,这盘葡萄颗大饱满,她刚刚吃了不少,就没有一个是不甜的。 于是王语如很乐呵的摘下一粒葡萄,拨起葡萄皮。 而此时正胆战心惊的众人齐刷刷不敢吭一声,却只能干巴巴的看着这两个人这里······吃葡萄? 几个官员相互对了个眼神,大抵意思都在表达,真不该随便给李大人塞人,而自己也真不该随便问出这种关乎掉脑袋的事情。 可是,现在实在是太危急了,现在整个官场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被卷入了那场政治漩涡之中。 他们作为为首的,贪的最多的,若是真的被朝廷查出来,那可能还会株连九族吧。 而王语如正坐在载仪的大腿上,载仪的腿上都是精壮的肌肉,这般坐着,王语如只觉得硌屁股,想着从新调整一下坐姿。 王语如扭动着腰际,要从载仪身上蹭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可王语如还没动几下,就被载仪暴起青筋的手狠狠抓住,载仪的声音低沉嘶哑“别乱动。” “可是······我不舒服。”王语如说道。 载仪听了这话,将腿一抬,王语如就被踮起,倒在了载仪坚实的腹肌处,王语如一下子羞红了脸,也就再也不敢乱动了。 晶莹剔透的葡萄被喂到载仪的嘴边,看着那全是汁水的葡萄送入载仪的口中,王语如瞪着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载仪。 “甜吗?”王语如问道。 哪成想,载仪拧紧眉头,轻轻吐出一句“酸。” 王语如想,这怎么可能?明明刚刚她都尝了,都是甜的,怎么偏生他吃的那颗就是酸的。 王语如倒没抱怨,而是又摘下一颗葡萄。 王语如本来就笨手笨脚不会伺候人,这般拨起葡萄的确有些为难。 她将葡萄凑近自己的脸颊,嫩白的小手轻轻的褪去葡萄的外衣,怕汁水滴落,连忙送入载仪的口中。 在外人看来,这二人则是旁若无人的甜蜜恩爱,只有王语如内心在呐喊,快吃到甜的吧! 这次又没出所料,载仪咬了半口,就又拧着眉头“酸。” 王语如偏生不信这个邪了,于是也没管其他,将那剩下的半颗葡萄送入口中。 “明明是甜的。”王语如气愤的说着。 而此时载仪的眼神根本没有和王语如对视,而是一直盯着王语如刚刚吃下葡萄而微微发亮的嘴唇,王语如的嘴唇湿润又晶亮。 如同一颗脆弱的想要让人采摘的水蜜桃。 王语如也注意到载仪根本没有理睬自己,她有些生气的将头低下,凑到载仪面前“无赖精,你最好赶紧兑现承诺。” 载仪此时也回神,他不再看着王语如,而是回神看着这群害怕的颤抖的官员。 “都起来吧,你们景州的事情与我并无关系,诸位今日是来寻欢作乐,又何必如此严肃呢?” 载仪说的没错,李易安被派往景州调查一事本就不是众人皆知,除了上头的人知道的那是少之又少。 可在这个穷乡僻壤的一个景州突然出现了一个京城来的,大家也就自动的认为这位定是上头派来查账的。 可载仪这样一澄清,大家又都松口气,毕竟这真是来查账的,他们又能怎么办? 可王语如却不解,她想要和载仪说些什么,可看着自己面前这么一堆外人,王语如又不敢问出口给载仪添麻烦。 于是王语如将身子俯下去,贴近载仪,在他耳边轻轻说着“走走走,咱们去一旁说几句话。” 众人见载仪和王语如贴近,以为又在亲昵便也没有多想,可此时载仪似乎已经有些醉了。 他坐在那里,脸色有些绯红的看着王语如摇摇头“语儿,要去哪里?” 王语如一听他这么大胆的说出声,连忙用着白嫩的小手捂住载仪的嘴,眼神里充满了慌张。 王语如自是害怕极了,毕竟这事可不能被别人知道啊,这是在景州可不是在京城,人人都敬畏这个姓爱新觉罗的大爷。 王语如的掌心触碰到了载仪因为刚刚喝酒和吃葡萄而异常湿润的嘴唇,载仪的嘴唇就这样在王语如的手心上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载仪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但他并没有急着将王语如的手拿开,而是细长的眼睛眯出好看的弧度,像一只狡诈的狐狸。 “你怕什么,有我在,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你。”载仪的声音低沉嘶哑。 王语如想,载仪一定是喝醉了,她和载仪吃了同一颗葡萄,也许自己也是痴醉了,不然听到载仪的话语怎会如此觉得头昏目眩,他的话语像是承诺,像是······ 甚至不知过了多久,王语如这才回神,此时在这样的温柔月光之下,少女早就绯红了脸颊,这无声的诉说似乎早就大白了一切。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事情要和你说,这周围并不方便。”王语如说着。 载仪听了这话也微微回神,他坐直身子,抱起王语如“那我们走。” 王语如此时还未回神,她原本是想让载仪放开拉住她手腕的大手,自己走出去带路,寻一块清净的地方。 没想到,载仪竟然直接将她抱了起来,王语如因为畏高,连忙双手自然的环住载仪的脖子。 而载仪看似这般放浪,但王语如知道载仪规矩的很,他的手收紧成拳头状。 本该在王语如臀边的手根本没有靠近,而是用更加费力的姿势抱着她。 可在外人看来,就是另一幅模样了,于是这些官员就都心口不一的闭嘴,即使担忧这位‘李大人’在府邸里乱逛发现些什么,但也不敢多说。 于是只能在二人身后,目送这二人恩恩爱爱的离去。 ······ 王语如被载仪放下,王语如一站起身,就将载仪拉到一旁,说道“你快和我解释解释,这场贪污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何不查办啊,你心里都清楚。” 此时二人已经走至内院一处,因为办宴,家里的丫鬟小厮都在后院花园,所以这里寂静无人,连那内宅的后院都无人。 清明的月光之下,看着少女那副渴望的眼神,载仪实在难说出不,于是他背着手缓缓走到前方。 “这场贪污案,目前根本查办不了。”载仪说道。 “为何?” “若是一人贪污,那么这人锒铛入狱便是可以还百姓一个公道,这事也可过了,可若是这整个景州所有人都参与贪污了呢?”载仪清明的声音响起,此时的他已经没有醉意,所以他的声音也变得严肃正经。 王语如听到这话震惊了“这怎么可能?你······你是说?” 载仪看着王语如的眸子,笑着点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张文将整个景州的官员都拉入伙,现下根本没有手彻底干净的官员,一般贪官都是保求参与的人越少越好,可张文反其道而行,他接着捐监的名义贪了圣上拨款的数十万两,将这些都大大小小分给了景州的官员,于是除了景州的人知道这里没有灾荒之外所有人都信了这里大旱连年。” “可·····可百姓们就没有说的吗?皇帝往常派过来的人实地探访呢?” “张文是个胆子大的,他敢私自拿朝廷来做背书,以官府的名义面对全省的官员乡绅放高利贷,最低的利息都能达到百分之二十,寻常百姓又怎会不心动,更何况这是以朝廷国家为名义的呢?于是百姓和他绑在一条船上了,还会有人举报吗?” 王语如听到这里才彻底明白,为何那些明明不算是县老爷的大官也跟着阿谀奉承了,王语如只觉得眉头紧跳,这简直是可怕。 “那你不查办又是为何?因为太后吗?” 载仪点点头,他的目光透露出隐约的欣赏,因为王语如说对了,府尹是太后家族的一位鹰爪,更何况张文家的张府案子还在查办,这案子非同小可,自是不能轻易扰乱。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贪下去?”王语如问道。 “自是不会,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账本和赃物,这样一来,等到案子完结,这场贪污的猫鼠游戏才会也完结。” 王语如听后点点头,明白了载仪的真正用意。 ······ 而在载仪走后,几位官员也回神了,那名给‘李大人’送来凤蝶的肥头大耳的官员站了出来。 在真正的大人物走后,他终于露出本色,他气愤的走上前去狠狠的甩给了凤蝶一个耳刮子,接着又气急败坏的用脚踢。 此情此景,周围坐着一圈的男人,无一人出来劝阻。 他们皆坐在高位上,手中搂着其他扬州瘦马,在那里冷漠的饮酒。 “你个小贱人,白白养你这么些时日,废物,废物,若是老子有个好歹,我要扒了你的皮。” 那个肥头大耳的官吏因为生气全是肥油的肚子也在跟着颤抖,他不敢和载仪生气,但却敢对着一位可怜的女子发怒。 不过是对女性的轻蔑罢了,凤蝶是清朝向来盛行养的瘦马,马子在男人眼里不过是尿壶,她们出身于贫苦的家庭年仅八九岁便会被人口贩子卖给商贾。 他们将女子划分好等级,但归根到底,无论出于哪个等级,都是为了满足男人肮脏的欲望。 凤蝶很瘦,为了迎合清朝男子的审美,自小便被饿的极瘦,如同皮包骨一般。 但这却迎合了男人们保护弱小的性需求,可真正受苦的却是女子。 “你这个脏女人,呸,下贱东西,为什么别人肯要,却不要你?”那个官吏还在咒骂。 可刚刚回来的王语如却走不动道路了,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这事还是和她大抵有些关系的。 同样身为女子,这些苦楚她又为何不能理解? 女子在这世上本就不易,那些王公贵族,掌握了所有权力的男人,要对处在弱位的女性压制羞辱,明明是他们导致了这一切,却要说女人天生下贱。 坐在高位,用着这样一副嘴脸,实在可恨。 王语如上前拉住了那官吏的手,那官吏还要继续施暴,可却没想到自己的手腕被禁锢住。 他刚要继续骂人,却发现眼下的女子正是李大人的那名侍妾,于是突然语塞,不敢多动。 载仪此时也赶来,他慵懒的站在一旁,靠着墙壁,他的眼眸微抬,眼里的寒光仿佛能杀人。 那肥头大耳的官吏顿时被吓得连忙放下手,跪在了一旁。 载仪一句话也没说,缓缓地走向王语如。 而王语如瞧见这人老实了,连忙去扶起凤蝶,王语如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倔强却清澈“下贱的从来不是被叫做瘦马的女孩,是你们男人肮脏的欲望。” 听到这话,周围在场的男人并不是很服气,几千年来,男人始终在高位,此时竟然有女人来抨击这本就固有的一切,他们又怎能心甘情愿? 可看到王语如身后的载仪,便也都不敢多说话。 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眼里却是嘲弄。 第56章 哄载仪是个技术活 王语如此时已经扶起了摔倒在地的凤蝶,凤蝶的身子极其轻,一阵风都快要将她吹跑了。 “大人,你不是说这凤蝶,给了我们家李大人吗?怎么这会子糟践起李家的人了啊?”王语如一字一顿说道。 那肥头大耳的官员顿时被这话吓得一颤,他缓缓抬起头,看见载仪就在不远处用着那阴沉的眸子看在自己,顿时头上冒出一阵冷汗,颤抖着肥胖的身躯。 跪着向王语如处爬去“夫人,夫人我错了,李大人,我错了。” 那官吏忙不迭地冲着王语如和载仪道歉,可载仪却迟迟没有出声,而那王语如更是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这时,作为府尹府主人的府尹姗姗来迟,见到此情此景,他也不忍得眉头一挑,搞不清楚状况。 幸好小厮是个聪明机灵的,连忙在府尹耳边说了前因后果。 府尹听后更是眉头不受控制的压低,这个孟大人,做什么不好,偏偏要惹这位京城来的李大人? 但这情况出在自己府邸,现下这个节骨眼更是讨好这位‘李大人’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能让‘李大人’不悦。 府尹连忙凑到载仪面前“大人,他今日吃多了酒,想必现在还懵着呢,千万别与他计较,您别生气,我这就叫他给凤蝶姑娘磕几个头,成不?” 载仪站在墙角处,听了这话只是一笑“不要问我,是语儿觉得生气,或许你该听语儿怎么说。” 载仪的嗓音清淡又低沉,声音虽不大却也叫得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大家都有些感慨,一个妾室竟然能得到如此宠爱? 连‘李大人’都对她言听计从,还要让他们这帮大男子汉听这小女子的话? 可他们虽不服气,却也不敢多说。 听了这话,于是府尹便凑着脸到了王语如面前,低声下气地说道“不知夫人可打算怎么做啊?” 王语如此时还带着些气愤,可她也知道,在这官场上也最好不要给载仪惹麻烦,王语如沉了一会“那就按府尹大人说的办,磕头给凤蝶认错吧。” 这话一出,竟没有使得那官吏不满,那官吏听到这话如释重负,赶忙给凤蝶磕头。 磕头的声音‘哐哐’作响,听得在座众人都不自觉地拧紧眉头。 此时的凤蝶哭泣的眼睛快要肿成了核桃,她咬唇啜泣,看了一眼给自己磕头的官吏,又看了看身旁的王语如。 顿时哭得更大声。 王语如还以为见到这官吏已经让凤蝶有些应激了,于是连忙带走了凤蝶。 “时辰也不早了,明日我和夫君要起程回京了,今日要早睡,便不在府上叨扰府尹了,就此告辞了。”王语如缓缓走着步伐,一副女主人的架势,走到了府尹面前。 众人此时还在屏气凝神,打老远却听到明日李大人就要回京,都不由得心里压下一口气。 而府尹听了这话,自是喜不胜收,但还是压住了表面的喜悦,故作难过“大人真的不再多待几日了?这舟车劳顿不如好好休息几日。” 载仪则站在一旁“你没听见吗?语儿要回京我怎能不跟着?” 这话怼得府尹大人讪笑几声,便连忙送客了。 而在几人走后,这些官吏都才松下一口气。 一位官吏擦了把汗嚷嚷着“瞧见那小娘们没?这世道真要变啊,一个妾室快赶上主人家了,真他妈的。” “是啊,这李大人也是,好像就他有婆娘似的,句句不离媳妇,扫兴。” 而另一位官吏则喝了口酒,嘲笑着说道“你们就现在敢乱嚷嚷了,刚刚人在时咋不说?” 那几人听了这话又息声了,毕竟他们哪有这胆子啊,贪污的事情才好不容易给糊弄过去,他们巴不得这‘李大人’赶紧回京,这个节骨眼,谁敢惹他? ······ 第二日一早,王语如就和载仪开启了回京的征途。 王语如心善,得知凤蝶在本地也无家人,回到唯一的父亲那里还面临着被卖掉的风险,于是王语如想着便带着凤蝶回京。 载仪没有多说,于是凤蝶就这样也跟着上路了。 回途的过程中,有了府尹的马车护送,二人的处境就不似最初那般窘迫了,于是载仪便也没有骑马,而是和王语如一同坐在马车内。 这几日的奔波实在太让人疲惫了,王语如困倦地“”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整理着这几日的所有证据,再回想李易安曾经给她看过的卷宗。 那洋人究竟和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 “你将她带回来,是准备将人塞给我吗?”载仪突然沉声问道。 也不知载仪怎么突然想起这茬来,载仪这突兀的话题算是打破了这车厢本有的寂静,也打断了王语如推理的思路。 王语如自然是知道这个‘她’是指谁,王语如透过车窗看向,在马车外走路的凤蝶。 她想,若是能让她跟着载仪自然是最好的,毕竟跟在自己身旁可没什么好的保证。 她不似大院里的其他姨太太,自己也朝不保夕,跟着玉兰天天在外面跑,怎么看起来,她都不像是个好主人。 但若是跟着载仪可就不一样了,载仪在府中的地位,能跟着他的奴才也自然会跟着鸡犬升天的。 和其他丫鬟比起来自是好的不要太多,只是一点不好,现在的襄亲王府丫鬟婢女早就已经盈满了。 若是凤蝶去,也该是被塞成通房,毕竟凤蝶这身子骨,也不是做粗活的料子。 不过王语如知道,载仪这人虽嘴毒又桀骜但人品却是极好的,算是个不错的温润君子,自是不会像景州那帮禽兽一样苛待凤蝶,那么凤蝶去载仪那自是个好去处啊。 王语如虽不是什么大善人,可她却是个共情感极强的,凤蝶这样的可怜女子没做错什么,若是自己是挥挥手就能挽救一个人的人生,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王语如冲着载仪点点头“自是要塞给你,你不说,我还要同你商量呢。” 见着王语如那副笃定的模样,载仪没由来的感到气愤,他又恢复了二人最初相处时的那副模样。 载仪沉着黑色的眸子,漂亮洁白的手不断摩挲着手中的念珠。 良久,他才看着王语如明媚的眼眸说道“塞到我那里,你要知道,我的屋里可没有通房或是妾室。” 王语如自是不知道这些的,但王语如也听说过,这些世家大族的豪门子弟都会在正式娶妻之前,纳几房妾室或是由家里人给安排几个床弟上的丫鬟。 载仪这么说,倒是让王语如突然注意到,原来载仪这人当真不太近女色啊。 想到这,王语如又看看凤蝶,凤蝶的样貌那样好,柳若扶风般纤细,若是当成载仪的第一个通房丫鬟,自是配得上的。 于是王语如又回头看着载仪说道“这样啊,幸好凤蝶貌美,你这没吃亏,我等一下问问凤蝶愿不愿意。” 这话一出,车厢的气氛又冷了几分,此时载仪的大手死死抓住念珠,眼神变得极其冷漠。 王语如只瞧一眼就知道了,载仪此时又生气了。 还没等王语如开口,这边载仪就咬牙切齿地说出几个字“你就没问问我愿不愿意?” 王语如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她以为男人都是对美女来者不拒,也没想到载仪会不高兴。 她自以为给凤蝶找了个好出路,但也属实没想到,载仪会不高兴。 可王语如还是疑惑,载仪不高兴也不至于这般不悦甚至带着明显的愠色吧?左右吃苦的也不是他,他不要的话,拒绝就好了,犯得着生气吗? 看着载仪这副不悦的神情,王语如知道得罪人了便不敢多说话,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凤蝶,无奈地叹了口气。 良久,王语如才缓缓开口“那······凤蝶就跟着我,你太小气了,不要就不要嘛,总是摆着一张冷脸,好生吓人。” 载仪听了这话,缓缓回头,他的眉目深邃总是露着一股寒意和桀骜,此时更是明显,王语如不解的盯着他。 载仪的目光中在这昏暗的车厢内,明明暗暗,隐晦交错。 二人坐得近,王语如甚至能感受到载仪呼吸而喷洒的气息,王语如觉得自己身上好似都变成了载仪身上的气味。 那股好闻的花香在车厢内回荡。 载仪在她身旁叹了口气,他的目光一寸不让地盯着王语如,良久他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王语如不解“明白什么?” 王语如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是不清楚的,想继续追问着载仪。 但载仪只是摇摇头,便转过身去,和王语如拉开了距离。 于是这车厢内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王语如看着这副有些不悦模样的载仪,眨着晶亮的眼睛看了半晌。 王语如一头雾水,王语如低头,恰好看到了载仪手腕处的伤痕。 王语如想到了前几日是载仪冒死救下了她,她虽和载仪时常拌嘴吵架,但她心里却也清楚,载仪这人只是外表看似严厉又乖张,但其实内心是炙热的。 救了自己这么多次,但她却总是将载仪弄得难过与生气,王语如有些过意不去。 在这狭小的车厢内,二人不得不离得很近。 今日二人终于不用再假装爱人,所以生起气的载仪便也眼皮子都没抬,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载仪沉着眼皮听着一旁的王语如在摆弄些什么。 突然只觉得嘴边一阵晶莹的冰凉,载仪缓缓睁开眼眸,发现自己唇边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正在蠢蠢欲动。 再往后看,是王语如的圆润如葱结的手。 “哪来的葡萄?”载仪睁开眼睛看着王语如缓缓说道。 “自是昨日在宴会上的,我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大的葡萄,我看你也爱吃,便偷偷藏了一串在袖子里,你瞧,没有压瘪,很新鲜。” 说着王语如便将那酸甜水润的葡萄轻轻送到载仪的嘴边。 载仪看着手舞足蹈解释的王语如,迟迟没有开口,只是就那样用隐晦不明的眼神看着王语如。 载仪的面孔冷峻又如刀锋般利落,在这样的昏暗车厢里,王语如只能看清他的半张脸。 王语如不自主的凑上去,想要看清楚载仪此时真正的情绪所在。 但此时恰逢一处颠簸,王语如也没有支撑住身体,竟然就这样扑在了载仪的身上。 载仪的衣服依旧是那种纹着金色的硬挺材质,冰凉的质感让王语如仿佛在这一瞬间,看到了与载仪初见的那日。 王语如缓缓坐起身,又将葡萄缓缓递到载仪面前“你吃一颗吧,这次真的不会酸了。” 载仪看着王语如这副模样,又垂下眼眸看了看她手中的葡萄,唇瓣轻启“笨。” 王语如此时还未回神,就看着载仪将自己手中的葡萄吃掉了。 看着载仪逐渐轻缓的面色,王语如知道载仪此时一定不生气了。 王语如便也没忍住笑了出声“你不生气了?” 载仪看着少女这副模样,又刻意的敛起笑容“生气。” 王语如不信,笑着说道“你就是不生气了,我都看见你笑了,反正左右你吃了我的葡萄,你要是再生气,可就不君子了。” “哪里学来这么多歪理?”载仪的声音轻缓又温柔,王语如很少听见载仪这样说话。 于是王语如更加确信载仪此时不生气了。 “你下次别总是这样苦大仇深的拉着一张脸,我很害怕。”王语如说道。 “你还会有怕的东西?”载仪浅笑一声说道。 “真的,你该看看你自己生气时候的样子,我和你说,我是在乎你,你生气我当事情办,但若是不在乎你的,肯定心里把你骂了一百遍了。”王语如喋喋不休的说着。 载仪听了这话又不自主的浅笑了一声“这么说,你在乎我?” 王语如回头看向载仪,心里想,这小子挺会挑重点啊。 但王语如却是有点畏载仪,便也没否认“所以,下次你生气,你和我直接说理由,我害怕你生气,你听见没?” 载仪此时已经将笑容敛起,但他的目光却依旧温柔。 他的目光如月如水般缠绵悱恻,让人轻易的就要沦陷进去。 载仪看了王语如良久点点头“知道了。” 王语如本来就是发个牢骚,也没想着载仪会答应自己,她原本以为载仪回应自己的肯定是‘笨’‘哦’‘再说吧’这类的话语。 但没想到载仪会这样说,王语如有些微微愣住,良久才反应过来。 王语如对载仪轻轻一笑。 这还是王语如第一次这样真诚的冲着载仪微笑。 二人的目光就这样交汇,不曾躲避。 第57章 回京 二人的旅途很顺利,又过了一日多便回京了。 王语如回京的第一件事就到找了李易安,玉兰和程蝶馨,王语如将在寿州了解到的事情都仔细说了一番。 玉兰和程蝶馨听得最入神,都惊讶景州这案件竟然如此震撼。 而李易安听后只是点点头,这一切都和他当初来京城之前秘密出访景州遇到的景象一样,他早就知道了这起贪污案的前因后果。 李易安对着王语如轻轻道“语如,你辛苦了,那日之后你受伤我也没能照料你,今日那伤可好了?” 王语如这才想起手臂上的咬痕,这几日她都被载仪照顾着,是载仪督促她喝药,吃清淡的东西。 不得不说,载仪像是个负责人的家长,让王语如的手臂伤痕恢复得非常快,再过几日便也痊愈了。 于是听到这话,王语如抬起眼眸看向了载仪,对着载仪明媚一笑以示感激。 载仪看着后,愣了片刻,又不自觉地躲过眼眸。 一旁的李易安自是注意到了王语如的目光,他的眼睛扫射了二人一圈,挑了挑眉。 良久,李易安出声又问道“怎么样载仪,证据到手了吗?” 此次去景州,载仪本就是替李易安去搜集这景州贪污案的证据以及证人。 不若等到正式完结京城的案子时,景州的人早就见风使舵,趋利避害地消除了所有,那么这场巨大的贪污案将无从收场。 载仪此时回神“我已经将人买通了,有他们在,这事便坏不了。” 听了这话,李易安才放心地点点头。 这话虽说得隐晦,但王语如却是能听懂的,所有王语如不由得有些感慨,明明她一天几乎都和载仪在一起,载仪怎么搞定这么多事情? 王语如还在脑海里不断猜测载仪会不会是画本子里的某种神仙有能力分身,越想越离谱的时候,玉兰的一声呼喊叫回了王语如的神。 “语如姐,你知道那天我和蝶馨看见了什么吗?”玉兰神神秘秘地说着。 王语如哪里知道,离去京城不过四天,王语如现在都觉得还没缓过来神呢。 王语如摇摇头。 “我们那天不小心进入了胡夫人的房间。”程蝶馨急嚷嚷地插嘴道。 一听这话,王语如的眼睛又亮了亮,胡夫人? “那天我和蝶馨同李大人一起在府中调查证据,可找了一天都无从进展,李大人便回去查案宗,我和蝶馨在院子里乱逛,也不知道怎么,胡夫人的院子竟然都没有个丫鬟小厮把门,我们二人就那样冒失地闯进去了。”玉兰缓缓解释着。 王语如听了这话却是很疑惑,胡夫人可是张府现在后院的大奶奶,统管全家的人物,怎会连小厮丫鬟都不在院子里守着? “胡夫人不在院子里吗?”王语如问道。 “不在,所以我们闯进去,甚至出来了,都不知道那是胡夫人的院子,后来还是路过这里听一个小丫鬟介绍的。” 王语如想到了那日在胡夫人的院子里做客,她仔细回想,好像的确胡夫人的院子的丫鬟很少,只有秋月,秋江三个小丫鬟。 想必是胡夫人出门了,是把三个丫鬟都带上了,院子就没了人。 王语如点点头,玉兰接着说了起来。 “最邪门的来了,我们进入胡夫人的屋内,我们看到了胡夫人屋子里挂满了殷红色的布匹,还在内屋里看见了白绫,匕首,和一瓶鹤顶红······” 玉兰说这话时,想到了那日去的时候,胡夫人的屋内,凄寒无比,尽是红布,大白天却紧闭窗门,本就只有一根蜡烛在燃烧,明明暗暗的,好生吓人。 玉兰想到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王语如听了这话有些震惊“这三样东西,胡夫人是准备自尽吗?” 而这时站在一旁的载仪也缓缓开口“胡夫人受这起案子影响最深,所以不难排除这个可能。” “可她这样不也就辩证地替民间传说证明的那样,是她杀了三人,如今自尽只是让她落下话柄,这罪名千古都洗不掉啊。”王语如说道。 李易安拍了拍王语如的肩膀,以示安抚,缓缓开口说道“我已经派了更多的人去重点关注胡夫人的院子,我们不能确定胡夫人是不是真正的凶手,所以胡夫人不能就这样死。” 听到这话,王语如也放下心,安哥是个廉洁公正又有报复的官员,他自不会为了给朝廷不伤及彼此的答复而潦草结案。 众人就这样在张府的厢房小聚了一会儿,王语如和玉兰与程蝶馨说着在景州吃到的美食和认识的人,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都和二人聊起来了。 三个少女聊到好笑处,还会齐刷刷地笑出声,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就这样为这场聚会不自觉地添加欢喜的氛围。 而两个男人这边,则在下棋对弈。 载仪持着一颗黑子,眉目深邃却认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落下棋子。 “景州的事情谢谢你。”一旁的李易安持着白棋思索着说道。 载仪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浅笑。 男人之间的默契,李易安知道载仪已经无声的回复了。 说起李易安和载仪,二人早年也曾有过一段羁绊,不过并不算深,君子之交淡如水。 而这场京城的案子又重新将两人绑了起来,二人的羁绊便又重新搭起。 “明日我要出发去寿城处理些事情,三日后回,你看好这一切。”载仪突然张口淡淡地说着。 这话惹得李易安抬起眼眸“看好什么?” 二人心里门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可载仪却浅笑一声“我说‘所有’。” 李易安见载仪这副模样,便也没说话,点了点头。 “语如知道吗?”李易安将白棋围绕住载仪的黑棋,吃了载仪一颗棋子。 载仪回头,看了一眼在三个姐妹中手舞足蹈逗得大家乐呵呵的王语如,那飞扬开心的模样是载仪在与她相处中从未见过的。 载仪看了一会才回神,便慢慢回头道“她根本就不在乎我去哪儿。” 李易安听了这哀怨的一句,没忍住心里笑了一声,但面色不露,继续下棋,没有接话。 二人下棋期间也在闲聊,但大多都是政事上面的。 这副模样倒也和谐。 王语如这时嘴也得出空来,回头看了一眼李易安和载仪。 她不由得感慨,这二人关系进展很快啊,明明二人前几日还是老死不相往来,又互相不对付的政敌,何时他们竟然还统一上了战线了? 但王语如也没多管,他们两个和谐了,载仪就不会像上次那样无缘无故地在自己面前贬损一通安哥,自己也不该多说,搞得里外不是人。 ······ 冰冷的冬日里,因为接近除夕,此时已经有了不少人在市集上采买,火红的柿子树在此时也更加应景,在这素白的冬日里平生些暖暖的春意。 王语如带着玉兰和载仪告别李易安和程蝶馨后,便又乘着马车准备回襄亲王府了。 已经阔别多日,她一直拿着请吴大师的由头才能得此机会出府,可若是时日多了便会引起怀疑了,更何况马上就要到了老太太开宴的日子了,她还需得将这一切安排妥当才行。 马车上,王语如拉着玉兰的手畅谈许久,载仪则在车外的马匹上听着。 因为即将回府,二人的身份有别,本不该同进同出,但二人也实在疲惫不想做出戏来应付了,所以只能这般保持着距离。 王语如却不觉得有什么,在景州二人有过许多接触,她也承认,她现在不再那么讨厌载仪了,可说到底她们在演戏,各自的心里都清楚彼此的身份。 到了襄亲王府的门外,王语如缓缓下车,望着这高门深院有些怅然若失。 而此时的载仪早已下马,回头深深浅浅地看了一眼王语如便先进府了。 王语如进了府邸,先去给老太太和福晋请安。 古月堂内,今日也是同往日一般气派热闹,老太太的孙子孙女,儿子儿媳都在。 见着王语如来了,老太太颇有些笑意。 王语如给老太太请安后,老太太就拉着她的手说话,但王语如能感觉到,其实老太太此时并不算平静,她在不断的问着王语如,关于那吴大师的事情。 王语如想,老太太大抵还是不算过于放心她的。 这倒也正常,她不过一妾室,那天老太太将这任务安排给她时,遭到了多少人的质疑和嘘声,任谁也不能完全放心。 王语如也回握住老太太的手“您放心,吴大师必定会来。” 王语如的眼神坚定又清澈,她总是能靠一双眼睛渲染到别人。 老太太虽心理上还是不算安心但嘴上却说着‘好好好。’ 而此时,王语如和老太太这般有些亲昵的模样,其实是让王语如有些疲惫的,毕竟这样的利益交换的社交不算好做。 可在远处的巧月母女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巧月手里死死抓着帕子,气愤的扭曲了面孔,幸得这古月堂里人多眼杂,没人注意到她,不然她此时这副丑陋的模样定要叫人看了笑话。 “娘,自从这女的进门,有她在场的地方,奶奶就不太搭理我了,我真讨厌她,她不就是一个小妾吗?凭这些风头我们这种正经主人家的孩子享受不到,她全给顶替了?”巧月说着。 此时宋明蓝更加生气,本来自己偷偷给老太太放信,关于王语如总偷偷出去,打了个小报告来缓解那日王语如忤逆自己这事的怨恨,当然也不想王语如参与张府那案子。 宋明蓝将王语如调查个底朝天,也是知道王嫣如就是她亲姐姐。 她很害怕,王嫣如早就将她的事情都说给了王语如听,可从上次对王语如的试探来看,王语如并不太了解那些。 这也让宋明蓝有些安心,但宋明蓝风光了十几年,自然不甘心倒在一个小贱人手里,若是有机会除掉王语如,宋明蓝自然是在所不辞。 可没想到,王语如这小贱人总能逢凶化吉,竟然还因为这事得到了老太太的青睐。 让她好好的一场谋划白白做了嫁衣裳。 所以现在宋明蓝看见王语如就气,恨不得马上将她撕碎。 “你说些又有什么用,风头让她出尽了,那就也让她出出丑,怎么可能好事都让她占尽了啊。”宋明蓝说着用眼神阴狠的看着远处笑意盈盈的王语如。 巧月不解“娘,你的意思是······?” 宋明蓝敲了一下巧月的脑袋“脑瓜子转这么慢,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亲闺女······王语如不是想要在这次宴会上请来吴大师好让她出出风头,得到老太太青睐吗?那就让她出,我们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 听了这话,巧月才反应过来,原来娘是想要在这场宴会上陷害王语如一遭。 巧月拧着眉头问道“能行吗娘?这可是老太太的宴会啊,我们能做什么?” 宋明蓝一把拉过来巧月,在她耳边小声低语着。 听完宋明蓝的话,巧月立马抬头笑着说道“娘,你真厉害,行,我们就这么做,我看那个小贱人还怎么笑,呵。” 宋明蓝母女谋划好就得意洋洋的去了一旁吃酒。 而王语如这边好不容易摆脱开了老太太,终于得以喘息的机会,王语如便偷偷的出了大堂,独自走到了外面的花园。 马上就要年关了,这个季节北京城还是极其寒冷的,王语如今日穿的不算少,可还是觉得彻骨的寒。 她拖着秋波蓝的凤尾裙一步一步走在这空旷之地,清静下来真好,王语如心想。 就在这时,王语如只觉得脚下一滑,踩到了什么东西。 王语如不自觉地向后倾倒,突然,王语如只觉得臂膀处被人抓起,将她稳稳抓住才没让她摔个脚朝天。 王语如惊魂未定的拍拍胸脯,发现脚下的是一串不小的九连环。 “没事吧?”一道有些熟悉又清醇的声音在王语如耳边响起。 王语如连忙回眸看向身后。 “先生!”是伯纳德,王语如一惊,她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王语如已经好久没见到伯纳德了。 伯纳德今日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西服笔挺,前些日子在伯纳德脸上看到的伤痕,此时已经痊愈。 伯纳德优越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在这样的夕阳之下,显得那样好看,一副英伦绅士的做派更是衬得他优雅得体。 王语如见到伯纳德,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你可是旷了好多天我的课啊。”伯纳德温柔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第58章 孤儿院 王语如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后背一冷,的确,因为前些日子和载仪走得匆忙,竟然也忘了请假。 王语如内心慌张得不行,看着伯纳德那副温柔和蔼的面容王语如更加心慌。 王语如连忙解释着“先生,真不好意思,我前几天去景州走得匆忙忘记和您说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伯纳德今日带着一副金丝眼镜,那眼睛透着阳光的金泽熠熠生辉,王语如看不清他眼眸里的情绪,只见伯纳德面色依旧平缓。 “景州好玩吗?”伯纳德边说着边轻轻拾起王语如脚边的九连环。 王语如望着他湖蓝色的眼睛点头,笑了笑。 伯纳德也点点头算作回应她,没有再说什么,就要离去。 王语如望着他高大伟岸的背影就要离开,连忙抓住伯纳德的西装衣角。 伯纳德衣服被扯住,他回头望去,发现此时少女白嫩的小手正死死抓住自己的衣服。 他沉眸一笑“怎么了?” “我给先生从景州带回来些蜜饯,很好吃的。”说着王语如就拿出自己用纸张珍藏起来的蜜饯。 王语如实在是因为这几日的缺席而惭愧,她不同于她人,她的求学机会是那样的不易。 更何况她是个女子,伯纳德能够公平公正地对待她,还给她总是带来报刊。 这样的师长简直可遇不可求,王语如怎能惹他生气? 伯纳德也看出了少女的讨好,他向来温柔的眉眼又弯了弯“谢谢你的好意,小姑娘。” “不过我不爱吃甜食,都留给你吃吧。”伯纳德笑了笑。 王语如听到这话缓缓抬起头,看伯纳德如此真切也没有丝毫不悦,王语如意识到,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伯纳德先生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和自己生气呢? 王语如听后笑了笑。 伯纳德此时也不着急离去了,而是和王语如并肩走着说道“前些日子你落下的功课,我都放在了载玄那里,还有你的报刊也在我房间,晚些时候给你。” “谢谢您先生。” 伯纳德没有说话,而是轻轻点点头,玩弄起了手中的九连环。 见此王语如问道“先生,你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吗?” 伯纳德听了这话,挑了挑眉,良久说道“我吗?还好,我觉得孩子们比我更喜欢。” “孩子们?”王语如疑惑地问道。 “对,孤儿院的小家伙们,这是他们的玩具,前几日被他们不小心装进了大衣口袋。” 原来是孤儿院的孩子,王语如不禁感慨道,伯纳德先生真是个好人。 “伯纳德先生您一定很喜欢孩子吧?”王语如迎着夕阳的余晖照射下,轻声问道。 “中国有个成语叫‘好为人师’可能我很喜欢教授别人知识,而孤儿院的孩子们也很纯粹。 他们看我和别人不同,都喜欢围着我看个不停,还要问我各种知识,所以除了传教之外的活动,我最喜欢在孤儿院和孩子们在一起。”伯纳德温柔地说着。 王语如回眸,望着伯纳德脖子上那银灰色的十字架在夕阳的余晖照射下闪闪发光的模样,多看了伯纳德一眼。 “先生,我能一起去吗?”王语如问道。 像是没料到少女会问出这个问题,伯纳德先是一愣,但又很快回神笑着说道“当然了,孩子们很少见到新的人,他们会喜欢你的。” 听了这话王语如才放下心,一路上便跟着伯纳德去了。 那孤儿院和王语如想象中的不同,那处算是个偏僻的荒凉地方,但设施却还算不错,那老房屋虽年久但却被修葺得整齐,刷上了一层奶白色的油漆。 太阳直直地照在一旁的土坑处,那里有几棵遮天蔽日的古树,此时虽树下荒草萋萋,一片萧瑟,但王语如有预感,这里若是春日来临,必定很美很惬意。 这日头火焰灿烂,没过一会,孩子们就被从屋内放了出来,一群孩子嬉笑着打闹着一涌而来,奔去那处土坑处。 看来那地方算作他们的秘密基地了,王语如转头,看见了伯纳德就站在自己的身旁,他那湖蓝色的眼眸静沉沉地盯着这群孩童,他身上总给人一种强大却温柔的感觉,而此时,这种气质正在静静流淌。 看来,伯纳德先生很喜欢孩子,王语如心想。 而刚刚一涌而出的孩子此时也看到了伯纳德的到来,便利落地放弃去秘密基地‘占领好地方’的机会,纷纷跑到了伯纳德的身旁。 不一会,王语如和伯纳德身旁就站满了孩子,孩子起初是在欢喜伯纳德哥哥的到来,可看到伯纳德身旁站着一位美丽的少女时,又都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伯纳德转过头冲着王语如轻轻一笑“大家很欢喜你的到来。” 王语如见他温柔地笑着,也跟着回应。 这时突然一个脸蛋灰突突的男孩站了出来“伯纳德哥哥,这个神仙姐姐是谁啊?” 伯纳德听了这话笑了笑“神仙姐姐?” 还没等男孩解释,一旁一个梳着两个参差不齐的小辫子的女孩站了出来,抢着解释到“这个姐姐太漂亮了,和我们看过的画本子里的神仙姐姐一样,所以她就叫神仙姐姐。” 接着其他孩子也叽叽喳喳开始说话,她们果真如伯纳德所说,对王语如很感兴趣也很喜欢。 女孩们拿出自己珍爱的布娃娃塞给了王语如,王语如看着那缝缝补补却干净整洁的娃娃,冲着女孩笑了笑。 而男孩们也在乐此不疲地讲着自己与朋友之间的‘逗趣笑话’场面好不热闹。 听了这个解释,王语如很惊喜,她本来对小孩子没什么太大感觉,只觉得会很麻烦,但看见了这群单纯可爱的孩子,王语如顿时也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快乐。 伯纳德笑了笑没有辩驳,这时,刚刚被抢话的小男孩站了出来,拉住了伯纳德宽大的手掌“伯纳德哥哥,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踢球吗?” “是啊,我们等了你好几天了,上次你受伤了,不能踢球,这次可以了吗,哥哥?”另一个小男孩也插话说道。 紧接着,其他小男孩也像是抗议一般,挤着上前请求伯纳德和他们踢球。 而王语如却注意到小男孩的话,受伤?原来那日看到的伤疤真的是受伤了吗?可伯纳德先生这般温良和蔼的人,怎会和人打架斗殴,王语如想,定是有人欺负了伯纳德。 而这边伯纳德架不住孩子们的盛情难却,他无奈却宠溺地笑着摇摇头说道“好好好,我们去踢球,不过要注意安全,好吗?” 孩子们一听这话,都高兴极了齐刷刷地说着“好!” 王语如并不会踢球,所以只能在一旁坐着观看。 孤儿院的男孩数量要比女孩少一些,所以队伍中有不少女孩子,在这里,是童真的世界,没有大人对于男女的条条框框,她们可以撸起袖子和裤腿,热烈地冲向球场。 王语如被这幅热闹欢乐的场景感染了,也不自觉地吸引了神,凝神注目地看着。 此时正是大中午,伯纳德一看便是好脾气好说话的人,这样晒的日头一般人恐不会答应或者向下午推脱。 伯纳德此时也将呢子大衣和西装外套脱下,只是穿着一身简单利落的白衬衫和西装黑色裤子。 伯纳德如金子般的头发在此时热烈的阳光之下更加耀眼,他的皮肤太白了,如不远处的白雪一般,这也使得他微微卷起衬衫下的手臂青筋凸起得很明显。 伯纳德没有使出全力,他全程在陪跑,并且边传球边教孩子们怎么运球。 他在奔跑时,白金色的头发在风中飞舞,阳光好似要打透他那湖蓝色的双眸,他的眼睛此时变成了漂亮的黄金色。 这是王语如第一次见这样的伯纳德,热烈又明媚。 伯纳德此时扬起了一个微笑,转头看向王语如这边。 王语如不知为何,顿时心头一震,连忙躲闪回眸。 转过头的王语如才注意到一旁的女孩,就是那个叫她神仙姐姐的女孩,她在激烈地呐喊着‘伯纳德哥哥加油!’ 于是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一支马尾辫此时已经散开了。 像是注意到了王语如的目光,那女孩也大着胆子,抓住王语如的手“神仙姐姐,我们一起给伯纳德哥哥加油。” 王语如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真的很难从口里蹦出一个‘不’字。 虽然一个成年人这么‘摇旗呐喊’有些丢人,但王语如此时也被现场的气氛渲染,还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也站起身,拉着小女孩的手,激动地喊着。 伯纳德此时正好回眸,看见在那边喊着自己名字的少女,他笑了笑,浅浅得让人不易察觉。 一场比赛下来,即使伯纳德非常放水但伯纳德的队伍还是赢了,身旁的小女孩立马迎了过去庆祝,王语如被她拉着手,便也一同去了。 见着伯纳德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他慢条斯理地拿出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微微敞开的胸口。 王语如看他出了不少汗,他的帕子根本不够用,于是便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伯纳德看着少女洁白的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很明显一愣。 他深深浅浅看了王语如一眼,接过了帕子温柔道“谢谢你。” 这时,一旁抓着王语如手的女孩突然也拉住伯纳德那只空闲的手,接着又坏心思的将二人的手拉起来,交合在一起。 王语如还没反过来,就发现自己的手此时正和伯纳德的手紧紧的牵着。 王语如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松开“不好意思先生,冒犯您了。” 可伯纳德蓝色的眸子只是沉了沉,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笑着说道“这并不会冒犯,美丽的东方小姐应该不知道我们在西方人在相逢见面时,都会拉住对方的手,并留下深情的一吻。” 西方的吻手礼在大清向来水土不服,毕竟东方人的含蓄内敛并不允许她们这样做,但伯纳德的确和她见过的很多西方人不同,他不会将自己的那套东西强加于东方之上。 他并不傲慢与无礼,他真的如他的身份般,只是一个虔诚的传教士罢了。 所以伯纳德这话,不过是为了替王语如的尴尬找补。 王语如听后冲着伯纳德浅浅一笑。 而刚刚那个‘坏心思’的小女孩此时又笑嘻嘻的跑了回来。 “小平,下次不许这样哦,你的神仙姐姐会害羞。”伯纳德对着那叫小平的女孩温柔的说着。 一听到伯纳德说害羞,王语如竟真的突然有些燥意,嗔怪的看了伯纳德一眼,又对小女孩说着。 “是啊,小平,伯纳德哥哥是我的师长,这样做在大清是不礼貌的,除非夫妻或是兄弟姐妹才能如此亲密的牵手,知道吗?”王语如在旁规训着,真如一位年轻的妈妈在教育自己的孩子一般。 谁知,小平撅了撅嘴说“哥哥和神仙姐姐应该是夫妻才对!哥哥那么白那么好看,神仙姐姐也漂亮!漂亮的人就该都在一起。” 小孩子的思维总是很神气带着些不明觉厉的逻辑,这话听得王语如哭笑不得,她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语如抬眸看了看伯纳德,示意他说几句话来支支招。 伯纳德只是轻轻笑了笑“小平,成为夫妻要有登记和认证的,在我们西方还要向上帝宣誓,可我们还没有,所以不作数。” 王语如听了这话,顿时又有些头大,怎么伯纳德还这样认真的解释呢,小平这么小怎么会听懂? 果然,小平听了这话笑嘻嘻的说着“那等你们结婚后,我再拉你们的手在一起。” 王语如有些啼笑皆非,看来小平是认定了她和伯纳德是一对了,但小孩子就这样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王语如也不想和一个小孩辩论,所以也只是笑了笑。 见着小平那散乱的头发,王语如想重新给她疏一个马尾。 而这时,伯纳德那高大的身形突然蹲下,他惦着脚蹲下,并拍了拍大腿,示意小平坐在他的大腿上。 王语如还在疑惑伯纳德这是在干什么,伯纳德拿住小平的皮筋那一瞬间,她就了解了。 原来伯纳德先生还会给小孩子扎头发,不自主的,王语如想到了伯纳德成了爸爸的模样。 她想伯纳德若是父亲,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看到这副和睦温馨的画面,王语如也不自觉的笑了笑。 第59章 我会保护你的 伯纳德感受着少女炙热的眼眸,为小平扎好马尾后,便利落地站起身,回望王语如的眼眸。 “在想什么?你好像突然变得很开心?”伯纳德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王语如想的那些小思想还是不太想让伯纳德知道的,毕竟伯纳德是自己的师长,自己该尊重这位先生。 所以王语如没有开口,只是摇头笑了笑“没想什么。” 见少女不想说,伯纳德也不勉强。 一旁的小平此时小手满满的,左手抓着王语如,右手抓着伯纳德,冲着二人奶声奶气地说着“快和小平去午睡吧,哥哥姐姐。” 王语如有些好笑,孤儿院孩子们的小床铺那样的小,她们怎么躺得下?更何况她和伯纳德怎么睡一起? 显然小平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一个劲地拉着二人。 在这样的阳光照射下,三个人的影子彼此交集,越拉越长,这副模样若是来个外人,真会说这是一家三口。 而此时伯纳德顺着小平的手,缓缓蹲下身去,宽大的手轻轻摸了摸小平的脑袋“小平乖,你的神仙姐姐和我睡不下你的小床。” 小平听了这话很不开心,她瘪起了嘴,作势一副要哭泣的模样。 王语如连忙蹲下,试图和小平讲道理“不能哭啊小平,哥哥姐姐不睡觉,你怎么就哭啊?不可以这样哦。” 小平紧紧握住王语如的手“以前,妈妈说我睡一觉就来找我,结果睡醒了妈妈也不在了,现在也是,每次我一睁开眼睛,哥哥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王语如想到孤儿院的孩子们大多都是被抛弃的,小平也许就是这样被遗弃的,这些都会成为孩子一生中扎在心脏上的刺。 王语如有些心软,她缓缓回头看向伯纳德。 伯纳德了然王语如此时的心思,又轻轻摸了摸小平的头。 “听话小平,你的床我们睡不下,我们就在教室里睡,等你醒了,我们也还在,今天伯纳德哥哥会多陪你的,好吗?”王语如哄着小平说道。 小平听了这话才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神望着王语如说道“真的?那神仙姐姐也会在吗?” “当然!”王语如笑着点点头。 果然,听完这话,小平立马有了笑脸,喜气洋洋地去睡觉了。 而王语如和伯纳德就这样走入了孤儿院的教学楼。 这座教学楼是仿照西方学校建造的,不算大,但在这个院子里是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座建筑物。 鹰与蛇的徽标出现在教学楼的顶端,王语如想到了伯纳德的那枚家族戒指。 据说这座楼是伯纳德捐赠并且找人修建的。 王语如跟着伯纳德走到一间教室,教室被打扫得干净整齐。 王语如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桌椅坐了下来。 “我们就在这里睡觉吧。”说着王语如就试着蜷缩自己趴在桌子上。 今日与孩子们这么疯闹此时的确有些疲惫了,趴在桌子上时的确有了些疲倦感。 可伯纳德坐在了她的身旁,却没有像她一样趴下,只是温柔地笑着盯着她。 “先生,你不累的嘛,今天你可是流了不少汗。”王语如问道。 伯纳德笑了笑“我是被某个小姑娘叫喊鼓励的人,听了那么多声加油早就不累了。” 伯纳德这话顿时让王语如脸上一红,她心里想着,伯纳德先生逗别人的手段可不高明,让人听了有些害臊。 王语如和伯纳德坐在了同一排,一排座位的距离很近,王语如还是第一次这样近的距离看伯纳德。 伯纳德的侧脸很好看,线条流畅眉眼深邃,他此时穿上了脱下的西装和大衣,王语如想,即使洋人各个都是大眼高鼻子但伯纳德先生绝对是自己见过最漂亮最俊美的西方人。 见少女看着自己走了神,伯纳德也注意到了,他轻轻回头,对视上少女明媚的眼眸。 “怎么了吗?看我看得这样认真?”伯纳德笑着说道。 王语如一听这话,才顿时回神,本就红彤彤的脸蛋不自觉又多了不少红晕。 王语如心想,自己这副像色狼一样爱看漂亮的人的习惯何时能改掉?这在她的社交生涯上绝对是一大弊病。 王语如想要扯开话题“先生,您快和我一起睡觉吧。” 嘶!王语如想,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 伯纳德听后笑意更加加深,伯纳德的眼睛很大很漂亮,他的睫毛都是金色的,他此时眨了眨眼睛,睫毛就像金色的蝴蝶翅膀一般。 伯纳德并没有出口调侃,而是很绅士地照着王语如所说的,轻轻地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向他。 二人离得很近,王语如也趴着,二人这样面面对视,甚至能呼吸到彼此呼出的空气。 伯纳德的金丝眼镜都没有摘下来,王语如瞧见了。 王语如此时也回过味来,发现自己又口无遮拦了,想着再给自己找补,便坐起来。 “先生,我帮你摘下眼镜吧,睡觉戴着眼睛不舒服。”明明伯纳德抽出胳膊就可以摘下来,但王语如想要献殷勤弥补刚刚的过错。 伯纳德一向温柔好说话,他轻声说了一句‘好。’ 王语如离伯纳德太近了,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是自己从未想过的,王语如温热的指腹触碰到伯纳德有些冰冷的脸颊上时,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伯纳德的脸庞很白如玉石,如霜雪,如明月般,王语如轻轻将手搭在了金丝眼镜的边框上,轻轻地摘下。 此时没了眼睛,使得王语如更加清晰可见伯纳德那如xxx般的双眸。 就在伯纳德的眼角,王语如看到了一丝伤痕。 王语如此时已经失了神,指腹竟然不自觉地触碰上了伯纳德那处伤口。 伯纳德被少女这一碰,有些颤抖。 指腹摩挲皮肤的质感苏酥酥麻传来时,王语如才如梦初醒地回神,连忙道歉道“抱歉先生,我又越矩了。” 此时伯纳德已经坐起身来,他总是那样温柔可亲“不会,我这里受伤了有些敏感,你不要被吓到。” 王语如望着伯纳德良久,终于问出声“先生,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王语如的语气有些愤怒和急躁,看得出王语如对这件事情义愤填膺的。 伯纳德听了这话愣了一愣“欺负我?” 王语如点点头“是啊,您的脾气那样好,您又在这异国他乡的,肯定有些流氓地痞那类的地头蛇欺负您了,你别怕,你是我最喜欢的师长,我会保护你,下次要是再有人找你麻烦你来找我。” 王语如虽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她和姐姐自小结交甚广,交得到李易安和吴悠然那样的朋友足以证明两姐妹还是广结好友的。 更何况安哥现在在京城,这是正义的维护,安哥定会帮助她的。 想到这,王语如底气满满。 伯纳德听了这话,愣了好久,他的脸上那温柔的笑意早就淡去,他的眼眸流转,静静地盯着王语如。 “怎么了吗?”王语如问道。 “没什么,只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我。”伯纳德的声音有些轻,似乎追忆起什么。 王语如以为,伯纳德自小到大锦衣玉食,自是有人暗地里拥护,他也足够强大,根本没人要和他说过,要保护他。 王语如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于是尴尬地笑了笑。 可这时,伯纳德的目光却变得更加柔和了,伯纳德的目光和载仪很像,他们都柔和却疏离,使人总有一种遥不可及生畏的距离感。 而此时伯纳德的眼神,还是王语如第一次见着。 深深浅浅,明明暗暗,乌云遮住的阳光此时倾泻而下,王语如在这无声的寂静中笑了笑“你也多睡一会吧先生,我有些困了。” 伯纳德笑着点点头轻声道“好。” 王语如趴在桌子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王语如转过身,想要换个姿势睡。 转头的一瞬间,发现伯纳德此时脸向着她,此时早已睡熟了。 伯纳德的呼吸平稳,伯纳德虽然是个教师,却练得一身好肌肉,即使现在趴在这儿,也要比王语如大两圈。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白金色的头发被风吹动着······ 王语如就这样看着伯纳德的脸庞,静静地熟睡了。 而随着少女的逐渐沉睡,一旁的伯纳德轻缓地坐起身子,他低头看了看睡熟的女孩,心里回味着刚刚她对自己说过的话。 良久,又一阵风吹拂而过他才回神,他笑着摇摇头。 再次醒来,是被清凉的触碰感激醒的。 王语如轻轻睁开眼,发现小平正满脸笑容地抚摸着她的面庞。 小孩子的手都是肉乎乎又凉凉的,王语如看见咬着嘴唇,纯真望着自己的小平,也笑了,清醒了过来。 王语如回头,发现和自己一同睡去的伯纳德早已清醒,此时正站在一旁,迈着修长的腿正缓步走来。 “醒了?”伯纳德的声音响起。 王语如点点头,站起身“走吧,我们去玩。” 王语如说着就要拉起小平的手向外走去,但却被小平乐嘻嘻地拽了回来。 王语如疑惑“怎么了小平,我们不去了吗?” 小平傻笑着,拿出一旁的画本。 王语如疑惑地接过本子,打开画本,发现那纸张上竟然画着的是她,是她刚刚睡觉时候的模样,小朋友的笔触虽然稚嫩,但极其传神,这油画的质地和运笔手法相比是受到了伯纳德的指导。 王语如看着这副温馨的画,笑了笑。 “神仙姐姐,你不用陪我玩了,哥哥和我画了画,天快黑了,院长说,夜晚有大灰狼吃人,所以你们要快点回去嗷。”小平挥舞着可爱的小手说着。 这模样倒有几分像聚精会神时说话的王语如,总是爱手舞足蹈的。 王语如这时也才回神,快要天黑了,现在几时了? 像是了解王语如的疑惑,伯纳德轻声说道“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 王语如一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竟然睡了一下午? “怎么不叫我?”王语如问道。 “我看你睡得熟,近日你很疲惫,所以想要自作主张得让你多睡一会,抱歉,影响到你了吗?”伯纳德得声音温柔中带着些委屈。 王语如听到这个语气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我只是有些惭愧,说好了答应小平一起玩的,结果睡了一场大觉。” 这时小平突然拉住她的手,奶声奶气的说道“小平不这么觉得,哥哥和小平说了神仙姐姐很累,所以我才想着和哥哥一起画姐姐的,姐姐不要难过,你下次陪我。” 王语如看着懂事的小平,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摸了摸小平奶呼呼的脸蛋,惹得小平一阵笑。 “姐姐,你下次来之前也画一幅我吧,好吗?”小平突然想到说着。 “当然好啊。”这样也算能将功补过了,王语如心里的惭愧干才能下降不少。 但王语如可不会画画,等到回府定要再麻烦麻烦伯纳德老师了。 想到这,王语如抬头想要看一眼伯纳德。 抬头发现,伯纳德也在一直静静的注视着她,二人的眼眸对上,王语如对他轻笑了一下。 ······ 王语如和伯纳德准备回府了,王语如坐在伯纳德的轿车之中。 狭小的空间内,伯纳德身上好闻的玫瑰花香又一次弥漫起来。 王语如好久都没闻到这个香味了,甚至有些怀念了。 王语如真想问问,伯纳德到底用了什么香水,真是太好闻了。 正想着,突然,轿车刹车,一声巨响响起。 伯纳德立马将她护在身下,王语如在伯纳德温暖的怀抱里,逐渐有些清醒。 刚刚,那是枪声! 王语如看向前方,果然,前面坐着的司机师傅被一枪打破了脑袋,此时鲜血直流。 而轿车的前窗也被射穿。 这究竟时怎么回事? 王语如惊魂未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孤儿院地处偏僻,轿车也正行驶在无人的地界,这里空旷,若是有心人想要杀人,那么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又遇到刺杀了,又是来杀她的吗? 第60章 与襄亲王初遇 王语如还在这边出神地思考着,伯纳德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一起跑下了车。 伯纳德身形迅速,就在王语如被拽走的那一瞬间,王语如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耳后方一枚子弹落下。 万幸伯纳德拉走她拉得迅速。 伯纳德穿着的风衣被车外的寒风吹得不断飘扬,他另一只空闲的手突然拿出腰间的纯黑色手枪。 王语如还在懵,伯纳德将她的手腕拉住,向前跑去。 子弹机枪的轰鸣声在二人身旁此起彼伏,王语如抬头看见了山头上趴着一个高鼻深目的洋人。 王语如顿时一惊,想着,上次来刺杀她的还是刀枪,这次怎么都是用着机枪的洋人? 王语如跟着伯纳德不断奔跑着,伯纳德的白金秀发不断飘扬,突然伯纳德回头,他高高举起枪。 冲着不远处举起,‘啪’一声巨大的枪响,快要震碎王语如的耳膜,若不是伯纳德此时正拉住她的手腕,她恐怕要被吓得腿软了。 王语如第一次在伯纳德脸上看见这样的狠厉表情,伯纳德的眉头紧皱眼神冰冷又锐利。 再到王语如顺着枪口望去,原本那个从山上跑下来,准备偷袭二人的洋人,此时被一枪打中头部,此时已经跪倒在地血流而死,他脑袋上的鲜血不断外涌喷射。 这血腥的画面,实在让人作呕,王语如没想到,平日里一副文质彬彬温柔可亲的伯纳德先生若是动起手来,是这么狠厉。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神情冷漠,手法利落。 伯纳德此时擦了擦喷洒在他脸上的血痕,从腰间拿出一支信号枪,向着天空发射。 紫蓝色的烟雾在高空中如烟花般散开······· 此时的枪声还在不断作响,刚刚追杀二人的杀手也都匆匆追了上来。 伯纳德神情严肃,猛地拉起王语如的手腕继续向前奔跑,时不时的还会回头向后射击。 王语如不敢回头看见这血腥的一幕,也不知伯纳德都是否打中,但她却能清晰地听见子弹打进肉里的扑哧声响。 王语如觉得从前的那些追杀和今日的比,简直是小儿科······ 终于在一处杂草横生的土地里放开了王语如的手。 此时他的脸上沾染了一痕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他蹲下身,将自己的大衣脱下递给王语如,他声音嘶哑冷淡“在这等着我。” “你去干嘛去?”王语如问道。 “听话,等下会有人再来接我们,但在那之前,我必须铲除一切伤害到你的危机。”伯纳德说完这话,便自顾地向前走着。 他带了一副皮质黑色手套,此时他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正好整以暇地为枪支塞子弹,迈着长腿向前缓缓走去。 王语如站起身,想要追过去,她不能让伯纳德先生独自面对危险,而自己却懦弱的苟在一旁什么都不做。 王语如刚要迈开脚步,身后就传来汽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王语如回头发现坐了一车洋人。 那群洋人下车迅速,为首的那个高个子看见了王语如。 等他疑惑地走进,看清王语如身上披着的衣服,连忙用着蹩脚的中文说着“伯纳德·····在哪?我们是他的人。” 听到这话王语如松了一口气,连忙说着“跟我来吧,伯纳德先生前先走了。” 于是这群统一穿着黑色西装的洋人都跟在了王语如的身后,王语如便着急地向前走带路。 突然,王语如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那个为首的男人说着“您可否给我一支枪?” 听到这话,那洋人上下打量了一变王语如,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王语如身上披着的那件外套。 他想,一个女人而已拿枪不过为了自保,亨利家族不差这把枪。 更何况,看这样子,这个东方女人与家主关系还不错,他自然不想得罪,于是点点头。 王语如接过那男人给她的枪支,这枪支是英国生产的,加之不算小巧或是女士专用的枪支,所以王语如小小的手掌甚至有些费力才能握住。 “右手八字掌,虎口正贴在枪握把鱼尾处最上沿,中指,无名指握紧握把。”那洋人利落地说着。 王语如抬起眉毛,这洋人说日常用语这么困难,说起专业用语竟然这么流畅?这伙人究竟是什么人?和伯纳德先生又是什么关系? 王语如心里有些后怕,可看着这一群满身肌肉高大的洋人,这空旷的荒地,恐怕除了信任他们,好像也没别的法子了。 王语如边走着边回想着那洋人和她说的手法,右手偷偷地训练着。 寂寥的荒野处,此时伯纳德正激烈地与杀手交战。 王语如带着身后的人匆匆赶来时,伯纳德刚好偏身躲过一枚子弹。 身后的人,见此场景都急匆匆的掏出枪来,与这伙人枪战,带来的这些人要比杀手还要训练有素。 他们的队形整齐,将伯纳德和王语如都包围保护住,接着枪法精准地射击每个敌人。 伯纳德则站在王语如一旁,他此时依旧神色冷静又沉着,风不断吹刮,伯纳德换好子弹,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拿着向前方瞄准。 这副不可一世又冷峻的模样可和平日里的伯纳德好好先生样子完全不一样,王语如不由得看他出了神。 终于,不知何时,那不断起伏的声音也终于停止,那群杀手全部倒在地上,而他们这伙人,只有一人被流弹射中了脚踝,剩下无一人伤残。 王语如此时回神,才意识到,这些人根本不是来刺杀她的,这件事是和伯纳德先生有关才对。 可这究竟是一群怎样的人?伯纳德又是怎样的人?他难道不就是一个和蔼的传教士吗? 她虽不想诅咒伯纳德先生,可一个人面对枪林弹雨却一点伤都没受,这根本不是一般人啊。 王语如拧起眉头,刚要说话,一旁的伯纳德早就恢复了温柔的神情,慢慢说着“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王语如被这温柔的声音弄得一愣,熟悉的人仿佛又回来了。 王语如看着伯纳德那清澈的眼睛,终究没有问出口。 她想,伯纳德先生不会害她的,伯纳德先生不想说的,自然有他的顾虑,自己又何必非要知道真相,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险。 于是王语如摇摇头,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先生,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怎么样?” 伯纳德笑了笑“如你所见,我还不错,不过······你会用枪?” 顺着伯纳德的目光,王语如才猛然回想到自己手里握着的枪支“先生,我是向您的人借来的,我想保护您。” 听了这话,伯纳德明显一愣。 蔚蓝色的眸子在不易察觉间左右颤动了一下,他不自然地笑了,醇厚的嗓音再次响起“ all you say is true”(所以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伯纳德这句话用的是英文,他说得不算大声还很快,王语如并没有听清楚。 王语如还想要张口问些什么,伯纳德又说道“不过这支枪支并不适合你,我会给你一支完全为你而生的枪支。” 伯纳德说这话时,他的双眸中有些王语如不解的情绪,有些危险又固执。 他说这句话时,带着些他的英伦腔,仿佛刚刚说出口的不是简单的陈述,而是一句真挚的誓言般。 王语如不明白伯纳德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 就这样,王语如带着满脑袋疑惑和伯纳德一起回了襄亲王府里,二人走至花园处便分开了。 临走前,她将那把枪支还给伯纳德。 伯纳德在收下那枪支时,眼眸深深浅浅地看着王语如的手心,那目光太过于炙热,王语如甚至觉得手心不自觉地有些微微酥麻的感觉。 就此二人便告别了,回到了各自屋内。 回到屋内的时候,王语如一进屋便被玉兰急匆匆地抓住了“语如姐,你可算回来了。” 王语如坐在一旁,喝了口茶,缓缓乏,刚刚的惊险时刻还历历在目,此时心里也没彻底平静下来。 缓了良久,王语如才长舒一口气说道“怎么了,这么着急?” “老太太要提前宴会,过几日福晋要去寺院祈福了,所以这场宴会也要跟着抓紧,老太太刚刚派人来找你,我给搪塞过去,说你晚点去。”玉兰着急忙慌说道。 听了这话,王语如差点没把水喷出来,这几日事情怎么都赶得这么紧急啊? 王语如深深叹了口气,没办法,要想完成自己的愿景,将这生活的光景过好,这些事情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王语如将杯中的茶水吃尽,站起身,挽着玉兰向着老太太的古月阁走去。 这雪色之中,空气清冷,柿子树却在迎风绽放,鲜红的果实累累地在树上挂着,在这白雪的映衬下,更加耀眼夺目。 “这处的柿子树,开得真好,明日我再给你做些柿子饼吧。”少女甜美温婉的声音响起。 “好啊,语如姐,你的柿子饼我百吃不腻。”说着玉兰更加亲昵的环住王语如。 这二人没有一点主仆的模样,活脱脱该是对姐妹才是。 二人就这样欢喜的向前走着,前方却站着一男子,身后还站着不少仆从。 王语如向远处看去,那高大的背影和熟悉的感觉,是载仪? 王语如已经好几日都没见着他了,想着去和他打招呼,便急忙拉着玉兰跑过去。 王语如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好久不见啊。” 那男子疑惑的转身,王语如看清他脸的那一刹,吓了一跳。 因为他根本不是载仪,是他父亲——襄亲王奕正。 眼前的男人,虽到了不惑之年,但依旧精瘦又高大,和同是少年的载仪在背影上,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正脸看过去,奕正的眉眼疏朗温和,眼里泛着些许的成熟,今日他穿了一身长衫马褂将他又衬出几分文雅俊朗之气,鼻梁高挺,双唇抿成线,和载仪一样带着些坚毅和执拗。 男人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打量了王语如,他温润清醇的嗓音响起“我们见过?” 王语如此时已久心慌不已,她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竟然是襄亲王,此时她对自己的话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 怕襄亲王瞧出端倪,王语如对着他笑了笑,故作镇定的说着“王爷,我·····我前些日子见你好了不少,所以今日瞧见你在花园闲逛,特意来问候您。” 很明显,王语如用了一个蹩脚,又没什么信服力的由头解释,襄亲王这般历经多年城府颇深的人,又怎会看不透一个小丫头的心思。 他冷笑了一声,没有应答。 王语如缓缓抬起头,看见襄亲王这副熟悉的冷笑模样,心里不由得感慨,这父子俩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嘲讽人时的样子都这般相似。 这时,襄亲王摆了摆手,一旁的小厮连忙在他耳边解释着“这位是给您冲喜的五姨奶奶。” 襄亲王听了这话,看着眼前的少女,面如银盘,唇似滴血,一副倾国之姿,他抬了抬眉毛,缓声问道“你今年多大?” 这话,是在问王语如,王语如缓了好久才回神,她不敢看着襄亲王那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低着头小声说着“今年十八。” 襄亲王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王爷,我要去老太太那请安,先就此告别了。”王语如小声说着。 她不知为何很害怕襄亲王这人,也许是自己的身份受限,她真怕襄亲王能想起来她这么一号人,对她做些什么。 襄亲王看着低着头,快要将脑袋低到地下的女孩,他面色有了些缓和轻笑道“你是怕我吃了你不成?脑袋这么低?” 王语如听了这话,连忙抬起头,抬头时,一瞬间对视上了奕正的眼睛。 王语如摇摇头,没敢说话。 “我正好也要去额娘那里请安,我同你一起去吧。”襄亲王的声音轻轻响起。 这轻声明明不算大,但在王语如心里却如同一道巨大声响的雷电,快要将她的心脏震碎。 “这······王爷。”王语如不想和他去,这路途还远,而且自己最该离襄亲王远一点才是,她可不想一辈子都要在这府中。 可眼下,似乎都由不得她,襄亲王没管王语如,遣散了不少奴仆,只叫几个贴身的在身旁,他回眸,看向王语如。 王语如知道,逃不掉了。 第61章 襄亲王到了王语如屋内 王语如就这样跟在襄亲王的身后,王语如有些心慌地握住了玉兰的手。 路上,襄亲王时不时会回头问王语如几句话,虽然多数都是襄亲王在说话,但他问的问题都很疏离却礼貌。 就像稀疏平常地在问候一位刚来府中的客人一般,襄亲王又长着一张俊朗正气的脸庞,所以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可王语如却心惊胆战,恨不得能马上飞到老太太的古月阁内。 ······· 这一路总算是到了,王语如一直在襄亲王的身后,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注意到自己。 不过这自然不太可能,襄亲王本来就不常来后院,如今这么一出现自是吸引了在场人全部的目光。 等到他身后走出王语如时,众人的眼神有都带了些审视与打量。 尤其是正在喝茶的四姨太反应最大,她看着王语如和襄亲王一同进来,眼睛瞪得老大,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冲过去将王语如撕碎。 王语如就这样心惊胆战地进了屋,看着在座的众人,不由地叹了口气。 老太太挥了挥手示意王语如过去,王语如利落地行了个礼。 “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打算将宴会提前到这个月的月末,过了年关许多我的闺中姊妹都要离了京,萱儿也要去菩提寺,索性就提前了,吴大师的事情不知妥当了没有?”老太太问道。 王语如连忙点头“妾身都安排好了,吴大师定会准时出席的,您放心。” 王语如早就在前些日子离京前托人捎信给了吴悠然,吴悠然也自是应允,这些日子抽不出空,不然王语如自然是要亲自拜谢一番的。 “好好好,对了,这事我也委托给了三姨太,她说她负责曲水流觞的部分,蓝儿一向富有才情,所以前些日子她提出要负责这部分,我开心坏了,正儿屋的这几房啊,都好,都贤惠。”老太太乐呵呵地说着。 这话不仅仅夸了王语如和宋明蓝二人,还顺带夸了一阵。 王语如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宋明蓝,看着宋明蓝那副得意的模样,也不知她到底心里想这些什么坏主意。 她并无意要跟她斗法,她现在只想着快点为姐姐主持公道,还她一个清白,这内院的事情她只想保全自己,剩下的,她不想参与。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宋明蓝,没有多余的神情就将头低下了。 每次来到这古月阁,王语如越感受着别人的家庭团聚,亲人闲谈,就越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这里的人都是陌生的,她就如同一个小偷,此时在门外偷偷觊觎别人的幸福,那滋味并不好受。 如果可以,她很渴望家庭,和家人团聚。 想到了这里,王语如有些难过,她坐在一旁,伤心地吃了口茶,这时突然听到一旁那温和却冷淡的声音悠悠然地响起“你很喜欢喝碧螺春?” 王语如吓了一跳,连忙回神。 是襄亲王,原本二人给老太太行过礼后,便各自坐在一旁了,也不知何时襄亲王也跟了来。 王语如连忙放下茶碗,轻声道“我其实喝不出什么滋味,无论是茶也好酒也好,我都觉得苦涩,但除了这些我并没有什么可以喝的了。” 王语如这话说的倒是实话,很明显,襄亲王没有料到少女会说出这话来,他愣了一愣,接着笑道“我从没听过这样的回答。” 王语如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讪笑了一声。 看着少女尴尬,襄亲王很识趣的没有继续问,而是继续朝着王语如的前方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王语如悄悄地向襄亲王那处看过去,襄亲王此时已经坐定,好整以暇地端着酒杯,他一饮而尽杯中烈酒,宽厚的大掌摩挲自己的玉扳指。 他这副尊贵又高傲的模样,可和载仪真像啊,王语如心里感慨着。 想到了载仪,王语如回过神,伸着小脑袋左右看了看。 她想,已经好几日都没见着载仪了,今日团聚载仪该来的啊,怎么这么久都没见到呢? 王语如问了玉兰,玉兰很惊讶“语如姐你不知道的吗?我还以为你和大爷总一起走,你知道的呢。” “什么总和他一起啊,你别打趣儿我了,快和我说吧。”王语如被玉兰说的这话弄得没由来的羞臊。 “我听隔壁院的兰香说,大爷前几日就去了寿州,也不知忙了什么,估计还要几日才能回来。”玉兰说道。 王语如听了这话点点头,不知为何她有些怅然若失,载仪怎么没和她说呢? 可想了一会,王语如又觉得是自己太过于矫情和自作多情,载仪和她又不是什么当真无话不说的亲密关系,说破天,二人用着这层根本不存在‘亲情’所捆绑着。 但二人心里门清彼此,她不该在乎那么多的。 王语如摇了摇头,便不再多想。 今日这场宴席散场的很快,王语如今日经历了这样的奔波还是有些疲惫的。 但在回程的路上,看见了那柿子树上挂着的红柿子,长得硕大看着就汁水丰富,想起了来的路上,玉兰说想吃柿子酥,她自己也有些嘴馋了。 于是拉着玉兰打下来好多柿子,二人就这样抱着一堆柿子回屋。 回屋时,天都黑了半天了,玉兰接过所有柿子准备抱去储存食物的缸子中,王语如则洗了洗手进入屋内。 一进屋,王语如便发现这狭小的屋内似乎有人来过的痕迹。 王语如不由得多想,有些害怕,难不成是三姨太要耍什么花招,偷偷潜进了屋内? 还没等王语如多想,就瞧见自己屋内,拔步床外的桌子上正坐着一个男人。 王语如吓了一跳,但很快通过背影也反应过来,又是襄亲王。 襄亲王是习武长大,少女的脚步声即使很微弱但还是足够让他听得清楚。 他缓缓转过身来,果然,是襄亲王。 王语如看见襄亲王的那一瞬间,心都快掉到了胃里,她很害怕。 她惊慌到手中拿着的一个小柿子此时已经咕噜噜地滚在了地上。 王语如想要去捡起,却被襄亲王捷足先登,襄亲王的手掌很大,上面布满了青筋,那火红的柿子在他手里就如同玩具一般。 “怎么这么不小心?”襄亲王的声音缓缓响起。 襄亲王和她说了这么多的话,一直都是很温和,可王语如却更加觉得可怕,她总觉得,襄亲王就如同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看着襄亲王很自然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王语如只觉得,自己的灾难要降临了,天要塌了。 明明自己一直都是透明的,若不是这次的宴会,想必襄亲王会很久都不知道她这号人,她这算自己给自己挖坑吗?王语如现在只觉得非常后悔,却不知怎么做。 “你每次看到我都很紧张,我很丑吗?”襄亲王问道。 王语如听了这话,有些惊讶地抬起眉头,襄亲王怎么会这么问? 王语如摇摇头,襄亲王虽年龄大却与丑和老字完全搭不上边,反而他因为年龄的滋润让他变得更具有成熟的魅力,没了年轻小子的愣头青行为,反而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丝毫不越矩。 “那你为什么这般,好似不愿意一样?” 王语如没有说话,她明媚的眼睛微微抬起,看向襄亲王,她不敢说出真相,在完全了解襄亲王是什么样的人之前,她绝对不能乱说话。 这是她来王府这么久,学到的最深刻的一个道理。 她虽不言一句,但她的神情却暴露了她全部的想法,襄亲王薄薄的嘴唇勾起笑着说道“我听说过你的来历,你似乎,并不是情愿来的,不过······你也该知道,入了这王府,除非我将你继续发卖了,不然你是永远也离不开这里的。” 这句话就像是扎在王语如心坎上的一把刀,此时由他的口中说出,就像把那把匕首竖起来再插一刀一样。 “所以呢?” “所以,成为我的五姨太,今后的生活不会亏待你,你想要的,我绝对不会亏待你,怎么样?”襄亲王笑着说道。 王语如看着他势在必得的眼神,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出一个不字,不然今后的路途将会更加坎坷。 可自己当真不愿意,自己如今就像被撕裂了一般,理想与现实的割裂感,让她不能在任何一处存在,自己如同一个废物,毫无选择,任人主宰。 见少女低着头没有出声反驳,襄亲王便自认为少女此时已经应允了,便笑着走到王语如身旁。 他只是用一只宽广的大手就紧紧包住了王语如的两只握成拳头的小手。 “更衣吧。”襄亲王的眼神炙热,看着王语如。 王语如此时心脏快要跳出口中,自己究竟该如何啊? 王语如连忙跪下“王爷,妾身来了月事,恐怕今日多有不便啊。” 王语如现在脑子里乱成麻,只想到这么一个切实可行的理由。 果然,听了这话,襄亲王愣了一愣,随即又笑着说道“你不会想知道骗我,会是什么下场的。” 王语如听了这话顿时内心更加慌张,可现在就是生死一线,自己要赌一场,王语如面色不表,故作娇态“王爷,妾身很想伺候您,可·····都怪奴家这身子,王爷,求您疼我。” 王语如虽未经人事,可却长着一副好身子好嗓子,只要她想,她的娇媚姿态可以迷倒任何男人。 果然听了这话,襄亲王眼里的炙热又重新燃起,也没再想着王语如骗他的事情。 襄亲王拉过来王语如,轻笑着说道“没关系,不一定非要固守陈规,继续更衣吧,脱我的······” 王语如此时差点僵住,这襄亲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王语如的心脏又一次扑通扑通的跳动着,害怕与羞耻充斥了她的胸腔。 见少女迟迟不动手,襄亲王好看的眉眼变得有些阴冷“怎么?还是不愿意?” 这话被他的语调拉的老长,质问的语气令人心慌,王语如不敢看他那阴沉地眼眸。 王语如沉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颤抖的小手快要成筛子了,她的手指摩挲着襄亲王那昂贵的布料,缓缓褪去他的外衣。 到了里衣,王语如的手颤抖,因为闭着眼睛,触感更加敏感,不知解到了何时,王语如的指腹触碰到了柔软的肉体。 王语如张开眼睛,是襄亲王的胸膛,这下更加慌张,作势就要逃跑,可她也清醒自己现在根本无路可退。 “王爷,您的宪书撰写完成了吗?”王语如灵机一动问出了个这么个问题。 果然这话也让本坐在床上享受美人更衣的他,睁开了眼睛,皱紧了眉头“什么?” “王爷,您前些日子不是说该以大局为重,苟利国家生死以,其因福祸避趋之。这是林公的话,王爷,你······知道吗?”王语如突然扯出这么一套话来,磕磕巴巴的王语如现下慌张脑海里想到的这些。 说出这些话后,襄亲王果真愣一愣,随即好笑道“本王还从来没听过这么有意思的理由来拒绝本王,本王的编宪进行的很顺利,不劳你烦心,所以,现下我能行使我本该有权行使的权力了吗?” 王语如语塞了,望着襄亲王那充满了情欲的眼神她现在当真是欲哭无泪了。 “王爷·····王爷我······”王语如磕磕巴巴说不出半句。 可襄亲王此时并不想再与她废话了,突然拉住王语如的手,狠狠将她拽到在床铺之上。 王语如不知该做什么,只是拼命的扭动身躯,可襄亲王的力气远远大过于她。 这时,只听门外突然传来襄亲王贴身仆从怯生生的呼喊“王爷,王爷·····大爷回来了,他找您有事。” 这话一出,襄亲王皱紧了眉头低声暗骂一句“偏偏挑这个时候。” 但他还是坐起来了,从王语如的身上爬起。 王语如看着自己身上巨大的压力和阴影都移走,突然长舒一口气。 载仪,是载仪回来了吗? 第62章 载仪回来了 此时襄亲王已经整理好衣裳,他回头浅浅地望了王语如一眼,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等到襄亲王出去半晌,王语如良久才缓过来神,王语如呆呆地坐在床上,有些麻木。 她究竟该怎么办才好?王语如将被子裹紧,如果不是今天载仪来得及时,恐怕今日她就要被襄亲王强要了。 王语如看着不断吹刮的晚风,外面的树枝早就被吹刮得断了枝杈,王语如拿出了父亲送给她的怀表,让它贴近自己的胸膛。 她向着逝去的姐姐祈求,让自己这一路顺遂一些吧,只要为姐姐报仇后,她就算流落街头亦或是天涯海角她都愿意,只要离开这王府。 玉兰这时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语如姐······你·,没事吧?” 王语如自然是知道她问的什么,王语如强装镇定的点了点头“没事,玉兰。” 玉兰看着王语如这副落寞的模样,有些心疼地走了过去,轻轻抱住王语如。 “是奴婢没用,今后我定会好好保护你的。”玉兰小声地对王语如说道。 王语如听了这话轻轻摸了摸玉兰的秀发,这话一出,让本来就带着些委屈的王语如,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这久违的亲人的呵护与偏爱感,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了。 “我们都会好好的,玉兰。”王语如说完这句话,就没了声音。 等到玉兰再看过去,王语如已经睡熟了。 见少女呼吸平缓,一副疲惫的模样,玉兰便轻轻地将王语如放在床铺之上,为她盖上了被子。 今日的王语如从未像今天这般,觉得这一整天竟然是这么的漫长。 王语如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王语如今日晚间要去跟着三姨太一同置办宴席的诸多事项,所以王语如便不能匆匆出府再赶回来了,那样时间根本来不及。 而且李易安前日被醇亲王带去寿山打猎,这案子竟然又需要搁置一日,所以王语如索性也搭上一日,将这府内的事项办理妥当。 上午,闲来无事,王语如便赶来了伯纳德的课。 当伯纳德走进门看见王语如进来时,有些惊讶,他故作明显的吃惊让王语如瞧见。 这让王语如更觉得羞臊,因为自己已经好几日没来了,伯纳德这副神情更是让她感觉到愧疚。 于是她也温柔地冲着伯纳德回了一个微笑,仿佛在示意伯纳德‘先生,你看,我来了,你好啊!’ 王语如还在微笑,刚一回神,自己又对上了另一个眼眸。 是载仪,他回来了,竟然也来上课了,王语如心里不禁悄悄数着,自己究竟多久没见着他了。 不过回神过来,想到刚刚载仪的眼神,可不算友善甚至还带着些怒意。 王语如心想,载仪怎么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见她就会生气不成? 但王语如也没多想,她和载仪相处这么久,也知道,载仪这人心并不算坏,只是有些臭脾气罢了。 王语如回神,注意力也集中在了课堂之上。 课堂之上,伯纳德的声音高昂流畅,有时候会冒出几句英文,但优雅得体的伯纳德先生却将问题处理得很好,有时候会料到法律相关的问题之上,王语如最爱这类的问题。 每次她都想得很多,思维也很快,王语如不似一开始,拘泥于小节带着些怯懦不敢发言。 伯纳德先生总会注意到她给她发言的机会,久而久之王语如现在也敢举手发言了,屋内的其他男人也都见怪不怪,这现象在这样的世风之下倒可谓难得。 王语如听得认真,可却也能感受到自己前方那道炙热的目光总是频频回头看向这边。 是载仪,他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嘛?王语如心里猜测着。 正想着,发现自己前方还有一道目光也在时不时的打量这里,不过这倒不像在看自己。 是载玄在前面向这里看过来,王语如仔细思索着,自己除了刚来那日与他有些冲撞,其余时间没有说过几次话。 所以他这是在看什么呢?王语如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缓缓看向自己的一旁。 正在为王语如收拾笔墨纸砚的玉兰?载玄在看玉兰? 王语如又觉得有些后怕,她虽然来这府里也没多少日子,可她却也听说过,这个襄亲王府的纨绔二爷——载玄,可当真放荡不羁,若是他瞧上了玉兰······ 玉兰不能像她一般,玉兰这样好,该嫁给一个好人家当大媳妇,可不能叫他给糟践了去。 于是王语如看向载玄的眼神突然充满了敌意,不动声色地向后拉了拉玉兰。 玉兰还有些懵,自己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傻乎乎地被王语如拉在后面,继续磨着笔墨纸砚。 一上午的课程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伯纳德的讲堂由载仪创办的,所以除了襄亲王府自家的亲戚自然还是有些京城的贵族子弟。 现下,下课了,几个花花公子自然要去寻欢作乐一番,他们可不敢和那位襄亲王府的大爷说吃花酒这些寻欢作乐的美事,这位大爷可真是不近女色又气节高傲,几乎没人敢与他套近乎。 所以大家更爱和这襄亲王府的老二,载仪的胞弟载玄热闹热闹。 这正好一下课,几个兄弟乐呵呵地去迎载玄,想要拉着他一起去吃花酒。 “子悠,走啊,去吃酒去,杜春娘今日给我空出了时间啊。”一个子弟叫了声载玄的字,急嚷嚷地说着。 王语如就坐在载玄的身后不远处,看着载玄这副模样,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果然如她所想的,这载玄当真不是什么好人,可真得让玉兰离他远些才对。 王语如正想着,没想到载玄竟然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载玄刚刚推搡了一把兄弟,和他们笑嘻嘻地说着“下次下次,今天我晚上有事,不和你说了。” 他虽然和兄弟们在说话,但眼神却一直向着这边看来。 王语如此时眉眼突突直跳,小声地跟着玉兰说“快点,快点收拾,咱们快点走。” 玉兰听了王语如这话,虽不明白前因后果,但很听话地火急火燎地装好笔墨,二人刚要抬脚走。 一旁的载玄就将二人拦了下来“姨娘好。” 王语如很想装没见到他,继续拉着玉兰走,这时却被载玄又一次地拦住。 “二位还记得我吗?”载玄迫切地说着,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玉兰的身上。 王语如瞧得一清二楚,她有些生气,载玄来觊觎玉兰。 “二爷您不是要去吃花酒吗?您就去罢,可我们玉兰不是什么勾栏的姑娘,您还是不要来叨扰才是。”王语如在府中的形象一向有些隐忍甚至是怯懦。 像这般直声声地呛人还是第一次,很明显载玄被她弄得一愣。 “我,我没这个意思······我。”载玄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此时他的脸颊因为羞臊而变红。 玉兰此时才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看懂了王语如这是为她出头,玉兰本就爱哭的性子,此时已经流出了些眼泪,拉住了王语如的手。 载玄此时见着玉兰悄悄地自己躲在王语如的身后,明白自己是解释不清了。 他生平十八年来,第一次这样打心眼里瞧上了一位姑娘,起初,看见玉兰不过是风流本性的使然让他不自觉地喜欢亲近漂亮女孩。 可自从那日见过玉兰后,许是得不到的心在骚动,他总是不自觉地悄悄观察这个小丫头。 可自从那日看见她在园林采摘柿子,那副自言自语又机灵的模样总是让他久久难以入怀。 他想,他是喜欢玉兰的,他虽然在京城的名声并不算好,大家都说他是风流公子,可他却未经历云雨之事也并非完全玩物丧志,他有自己的坚守,不过性子野了些。 所以,他想,若是能将玉兰要来当个通房丫鬟或是纳成妾室,他将是极其欢喜的。 像是看出了载玄的真实想法,王语如也没再一味地拉着玉兰走,而是对着载玄说道。 “二爷,我并非是棒打鸳鸯的恶人,可我知道玉兰,玉兰是个单纯的,没心眼儿,受不了这大宅门的钩心斗角,更何况玉兰也不心悦于你,虽然我作为一个奴婢妾室和你说这话是僭越的,可我绝对不允许你对玉兰做什么,玉兰不会做妾。” 王语如这叽哩吧啦一堆,说得却很清楚,直接将载玄的幻想破灭了,载玄皱紧了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语如作势就要拉着玉兰走,但载玄是个小孩子脾气的,虽然自己没理为人也不强硬,只是拦住二人。 “别走,我想说清楚。” 眼看着载玄还在一旁缠斗,王语如只觉得烦躁,不知如何是好。 她想,若是伯纳德老师在就好了,伯纳德老师是最公平正义的绝对会制止载玄,可现在伯纳德老师早就匆匆出门了,该如何是好? 王语如这边正想着,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王语如抬眸,发现是玉兰打算拽着她跑,却被载玄先一步抢住书箱。 因为载玄不小心的拉扯,这书箱里的笔墨纸砚现在都倒在了地上。 而那墨水因为倾倒在地上,溅起的墨滴沾染到了王语如裙摆上不少。 载玄站在一旁连忙像个犯错误的孩子,说着“抱歉抱歉。” 王语如如今积攒的情绪现在全部涌了出来。 王语如气得不言一语,她看着满地狼藉又想到晚上还要对付的三姨太,顿时只觉得这王府之内让她倍感晦气。 王语如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呼着气。 “都下学了为什么还在这?” 这熟悉的声音? 王语如此时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果然是载仪,他何时折返回来了? 刚刚明明只剩下她和玉兰还有载玄三人了。 还没等王语如说话,载玄很是心虚和害怕,晶亮晶亮的眼睛看向载仪“大哥,没什么,就是和王姨娘闲聊,哈哈哈。” 说着载玄还不忘掩饰尴尬的假笑。 载仪又岂会看不出,他冷冷的斜眼瞧了载玄一眼,冷声道“没问你。” 载玄原本想将这事糊弄过去,他自小几乎就是被兄长他看着长大的,兄长最厌恶他和自己那群朋友去吃花酒,若是王语如将这事全说出去,自己就完了。 他现在只能讪讪的闭嘴,可眼神却又看向王语如,像是一只水汪汪的大狗狗的眼睛就那样祈求的看着王语如。 王语如看到了,她不想在王府中树敌,可她也愿意咽下这口气,觊觎她的玉兰,还要打翻她的书箱,如此扰乱心情,真实可恶,王语如心里暗暗骂着。 于是王语如定了定神色,故作深沉的说道“载仪,你可要和二爷好好说说,以后不许来堵我,之后问我一些奇怪的话,二爷还是个孩子,不能不学无术啊。” 载玄听着这一副长辈的教育姿态,没由来的瘪瘪嘴,而他听到王语如叫大哥载仪,又突然有些幸灾乐祸,这女的是傻的吧,竟然敢直呼大哥的名字,连那皇帝老儿恐怕都不敢吧。 载玄正在心里幸灾乐祸,突然只觉得耳边疼痛的拉扯感袭来,他一转眼珠子,发现,大哥又像小时候一样揪着自己的耳朵惩罚自己了。 “大哥大哥,疼疼······嘶,疼啊。”载玄喊叫着。 可载仪却没有松开半分力气,语气的不悦显而易见“你怎么骚扰你姨娘的?” “哎呦大哥,什么骚扰啊,我······我左右不过是看上了玉兰罢了,被王姨娘一通教育,我真没有对姨娘怎么样?我能干什么,我还不懂礼义廉耻吗?疼!” 载玄说道后半句的时候,没想到载仪扯得更加用力了,载玄快要疼得出眼泪了。 王语如看着这撕心裂肺的叫喊,连忙说着“行了行了,太残暴了,你们兄弟俩在自己屋子里搞这一套吧,我要收拾笔墨了,各位抬抬脚吧。” 载仪听了这话,才松开了拉着载玄的耳朵。 载玄一被松开,就火急火燎的用大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委屈巴巴的看着玉兰,十七八岁的少年最是青春活力的时候,载玄这副皮实又可怜的模样,没由来的逗乐了一直站在王语如身后的玉兰。 “你这么闲,看来我叫你看的书你都看完了?”载仪厉声对着载玄说道。 载玄一听这声音,眼睛顿时瞪大老大“哥,我这就回去了,你和姨娘在这收拾一下吧,我先走了。” 说着载玄就火急火燎的跑远了。 王语如此时正苦恼自己身上沾染的笔墨,她本来想着下课后就直接去找三姨太,看来现下自己又要折回去,去换套衣服了。 “语如姐,我去就近处将帕子沾湿,你看看这么鞥不能擦掉吧。”玉兰看出了王语如的困扰,于是连忙说着。 王语如听了这话点点头“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实在不想走这一遭了。” 说着,玉兰也火急火燎的冲出了门,现在这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王语如和载仪二人了。 第63章 联姻 在玉兰走后,王语如有些气恼地看着自己的裙摆,怨恨近些日子有些诸事不顺。 王语如有些无奈的抬眸,发现载仪正在看向自己他的目光炙热,仿佛要在她身上灼烧出一个大洞来。 王语如此时也意识到,玉兰走后,二人之间无人说话,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王语如说不出这种气氛是好是坏,就是给人一种心怦怦乱跳却不知说些什么的感觉。 二人的眼眸彼此相望,王语如从前只觉得载仪的眼神冷淡总是带着高傲的嫌弃。 可恰好一阵寒风袭来,王语如那一瞬间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于载仪的初遇,可又似乎不一样了,有什么东西早已悄悄改变了······ 载仪又浓又厚的眼睫忽颤一下,载仪先垂下了双眸。 二人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可二人之间这不算短暂的对视,似乎说了许多话。 望向载仪的眼眸时,王语如有好多话想要问他,比如,这几天去干嘛了?你怎么会这个时间突然折回学堂?你为什么要总是无条件地帮我? 可王语如在那一瞬间说出口的话却截然相反“我好累啊。” 一说出口,王语如又很快回神,自己脱口而出些什么? 果然这话,让本来有些紧张的气氛变得有些滑稽,载仪也浅笑了一声,依旧是那副嫌弃的模样,轻轻说道“笨蛋,这么久不见,你就只想和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这些,王语如心里有好多话。 王语如看着载仪的眼睛,摇了摇头。 载仪也没有为难她,只是轻轻地摇头笑了一声“既然这么累,我们赶紧把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吧,你今日早点回去。” 王语如很少见过这么温柔神情的载仪,王语如有些微微愣住。 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她抓起裙子,缓缓蹲下身去,去捡散落在地面上的笔墨。 王语如虽作为一个小妾来上课,名声不算好,但幸得载仪是个好的负责人,他在分发笔墨纸砚的时候,拿了不少笔给王语如, 所以这地上的笔散落的可真不算少,还散落得极其分散。 载仪此时也缓缓地蹲下他高大的身躯,在这方寸之间,替王语如找寻丢失的笔墨。 王语如昂贵的丝绸布料被一阵寒风吹到了载仪的手上。 只是那一瞬间,只是一张冰冷的布料,却让载仪一颤,他缓缓抬起眸子,眼里流转而过的是不可言说的情感。 载仪很贪恋那裙摆盖住他大手的瞬间,他低下头,调整好情绪。 王语如此时手中抱着几支昂贵的笔毫,回头看过去。 此时在载仪的面前正好有一支散落的笔毫,她以为载仪没注意到,刚要伸出手去拿起。 却发现,自己的手此时正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盖住。 是载仪的。 王语如意识到这一瞬间时,连忙将手抽了出去,她有些惊慌地看了一眼载仪,明明只是不小心地触碰,可王语如却不自觉地羞红了脸颊。 王语如也不自觉地握紧自己的手,载仪的手很冰冷,刚刚他手上传来的冰凉质感现在能在自己的手背上隐隐感受到。 王语如被这一下弄得有些魂不守舍,想着赶快站起来。 “小心。”载仪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自己的脑袋也被载仪的大手护住,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刚刚蹲在一处桌子下面,若是没有载仪的手掌护住,自己恐怕要狠狠地磕到脑袋了。 王语如从桌子下面移走,缓缓站起身。 “谢谢你。”王语如小声说道。 “捡好了,快回去吧。”载仪没有直视王语如的眼眸,他只是将自己怀里抱着的笔毫塞给了王语如。 王语如这下离得他近了,才有机会看清载仪的脸庞。 几日不见的载仪今日这么一瞧见,他似乎憔悴了不少,他本来的皮肤就雪白,这下有了些黑眼圈就异常清晰,而他原本干干净净的下巴上也冒出了不少青茬。 “载仪,你这几日干嘛去了?”王语如没忍住出声问道。 载仪轻笑了一声,转过头“你才想起来问我?” 王语如为什么觉得这话的语气怪怪的,可不像平时载仪会问出的感觉,王语如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她竟然能在载仪的语气里听出一些委屈? 王语如琢磨了一会载仪的话,才缓缓说道“其实我早就想起来了,可我想问你,你已经不在了啊。” “我去寿州办了些事情,和醇亲王有关。”载仪一板一眼地说着。 王语如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以为载仪会嘲弄她几句,没想到载仪会如此老实的陈述一下这几日去干了什么,而且这么详细,关于醇亲王这类的朝廷政敌有关的事情,是她可以知道的吗? “你这几日定是废寝忘食的办公了,看看你这般累的······你该劳逸结合才对。”王语如指着载仪的黑眼圈说道。 听见这话,载仪浅浅地笑了笑,轻轻说道“笨蛋没有资格劝导别人,看看你自己这几日困成什么样了,刚刚下课休息不过几分钟,你就睡得那么熟,可见这几日你也没有好好休息。” 王语如被这话说得语塞不知该用什么反驳只能小声地嘟囔着“我本来就觉好,爱睡觉。” 载仪听见了,但他没有反驳眼前的少女,只是转过身轻轻的笑了笑。 而这时玉兰也终于匆匆赶来了。 玉兰赶来时,看着原本苦恼生气的王语如此时不知怎么了,竟然有了些许笑意,也没有不开心了。 玉兰不知道王语如和载仪之间发生了什么,只当是王语如现在突然心情变好了,便也跟着乐呵呵的,她蹲下身去,给王语如擦拭裙摆。 载仪这时转身准备离去了,他在迈出大门前突然停住脚步,他缓缓说道“若是遇事不决,来找我就好。” 说完这句话,载仪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王语如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还是一阵冷风才将她激醒,她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向载仪离去的地方,心脏也不可受控制地跳动着。 ······ 王语如将书箱给了玉兰过后,自己便自己前去同宋明蓝布置宴会的诸多事宜。 等王语如到了,宋明蓝早就坐在那翘着腿悠哉游哉地等着她了。 王语如有些皱眉,她那日不是和太太说过,她有自己要布置的部分吗?她在那坐着等自己来干什么?是嫌时间还不够紧张吗? 王语如缓缓走进去“三姨太,我们何时布置啊?” 宋明蓝缓缓地咽下口中的茶水,悠哉游哉地说道“你有所不知,襄亲王府在你进门之前就建了一个新的院落叫汇芳园,我们回去那置办,你只需要准备茶叶茶水,将吴悠然请来就好,到时候我会检查你的茶叶,那舞会的诸多事宜都全交给我了。” 王语如点点头,看着宋明蓝那有些阴狠的眼神,不想多看。 可不知为何,王语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王语如摸着脑袋疑惑地迈出门,在出去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和王语如前段时间认识的翠红,于是忙把她拉过来。 “三姨太不做曲水流觞了?”王语如疑惑地问道,前些日子宋明蓝那样积极活跃地在老太太面前抢活,她这下怎么感觉有些蔫了? 翠红仔细地听着。 “哦这个啊,老太太要开一场西式的舞会,那个环节自然也取消了,姨太太,和你说,这定是受那个柳家的小丫头蛊惑的,一个大清的宗室贵族,竟然去搞那些洋玩意,真是······”不伦不类,小丫头连忙收住嘴,她意识到自己越矩了,连忙向着王语如道歉。 “柳小姐是谁?”听着这小丫头的语气,这个柳小姐听起来很不一般啊,老太太那样雷厉风行又说一不二的人,竟然能听她的话? 而这柳小姐看似不是很得这王府的人心啊,一个和她不认识的小丫头竟然都有些不喜欢她? “姨娘,我偷偷和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小丫鬟和王语如几日前有过不深不浅的接触,偏生她是个八卦又胆大的,觉得王语如脾气好,不像高高在上的主人,是个能讨好的主儿,于是才如此和王语如事无巨细。 王语如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心里想着,这个柳小姐这么神秘吗?是何来头啊? “我听别的地方的伙计,听说这位柳姑娘是前朝内阁大臣的嫡女儿,这位大臣老年得女,这位掌上明珠被他疼爱得要紧,因为柳姑娘家的长辈和老太太祖辈上攀得上亲戚。 于是常年两家经常走动,老太太本身就是爱孩子的,加之柳小姐长得花容月貌过人之姿,所以老太太也疼得要紧,前些年柳小姐闹着去英伦留学去了,这个月月初才回来。” 王语如仔细地听着,不解地说着“这算什么新鲜事啊?” 豪门贵族之间的人员走动倒也稀疏平常啊,老太太还是个喜欢孩子的。 “姨太太你听我说完啊。”翠红着急地说着。 王语如笑了一声“好好好,你说,你说。” “这个柳小姐如今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因为又去英伦留学镀了一圈金回来,上门提亲的人简直数不胜数,可柳小姐都一一回绝了,大家都传言,这柳小姐是在······是在等咱们的大爷。” 翠红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尽量的压低音量,连老太太这个真正的后院掌权人都不怕的人竟然会害怕前院的载仪。 王语如此时有些吃惊,载仪吗? “那你的意思是·······?”王语如问道。 “哎呦,姨奶奶,这还不明了吗?他们俩人身份地位如此相配,二人还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老太太和柳家都欢喜这俩人喜结连理,将这权力的稳固亲上加亲的加固,有句满人的谚语你没听过吗?亲套亲,辈辈亲,骨头断了还连着筋儿,家有娘娘随皇帝啊。” “所以这场宴会上,他们就要宣布喜讯了吗?”王语如问着。 “我们也是听这个风向罢了,也不知道真假的,但依我看这事十有八九了······”翠红小声地说道。 王语如此时站在一旁有些呆愣,她也说不出为何听到这个消息并不算开心。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狭隘,载仪作为她的朋友,恩人,她该为他高兴才是。 若是安哥,要结婚了,王语如恨不得放鞭炮放个十公里,开开心心的热闹庆祝,可为什么自己面对载仪就不行呢? “姨太太,姨太太你怎么了?你怎么走神了?”翠红的声音碎碎念念的传来。 “啊,没什么,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王语如轻飘飘的说着。 “那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啊,姨太太,若是有事您再找我。”说着翠竹就抱着一摞要浆洗的衣物走。 王语如此时还有些呆愣,可电光火石之间,她看见一个绿色的香囊。 那······那好像是姐姐的啊! 王语如没管刚刚的不佳情绪,连忙追了过去“等等,等等翠红。” 翠红被这样火急火燎的拉住,有些懵,她疑惑的问着“怎么了吗?姨太太,有什么事情啊?” 王语如没有回答翠红的话,而是将翠红怀中的衣服都抢了过来,来回翻找着。 终于她又看到了那个绿色的香囊。 王语如缓缓站起身,将香囊拿到光亮处好让自己看得清楚。 看着看着王语如就流下了眼泪,她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姐姐的香囊。 翠绿色的香囊上绣着金边的蝴蝶,最主要的上面那用着蓝银色针线的霍尔拜因绣法,这绣法在大清几乎很少有人会,就算有人会,也不会采用这样大胆的配色。 更何况上面还绣着未完成的如字,那日在姐姐的房内只是匆匆忙忙看了一眼,就被姐姐笑着藏起来了。 因为这是姐姐准备过节时为她准备的礼物之一。 王语如摩挲着香囊上还未完成的银丝走线,好像在跨越时空与姐姐的手指相碰,有时候亲人的死亡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生的氤氲湿漉。 王语如抚摸着它,眼里不自觉地盎出了泪水,她忍住不让泪水低落,然后沉了一口气问道“这是谁的?” 翠红拿过来香囊,仔细的瞧着“是从三姨奶奶屋里抱出来的衣服,看样子是香兰姐姐的吧······” 王语如的嘴唇颤抖,回味着翠红的话。 三姨太? 第64章 胡夫人的悲惨人生 王语如在脑海里环绕着这句话,三姨太?难不成姐姐的死和她有关系? 可这根本不成立啊,三姨太说破天也不过是襄亲王府的妾室罢了,她怎么会手脚通天通到了张府呢? 可王语如也知道这事情绝不简单。 “姨太太姨太太您没事吧。”翠红摇晃着王语如说道。 王语如摇摇头示意翠红先下去吧。 待到翠红走了,王语如顿时腿软差点瘫倒在地。 ······ 第二天一早,王语如就匆匆出门来到了张府。 王语如过去来看望姐姐总是不敢在这偌大的府内乱逛,怕惹出些祸端来,让姐姐的脸面不好看,所以王语如就如一只井底之蛙一般,如今认识了许多张府的人来也见识到了这张府的偌大,却孤苦凄冷之感。 她不禁想到姐姐她,她是最爱热闹的人,而她最终却一个人孤独地死在了那个凄寒无比的院子里。 想到这儿,正在走路的王语如紧紧地握紧了拳头。 王语如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一处院落,那是姐姐生前的居所。 自从姐姐死后,除了那日要将她的尸体从院子里抬走入土,王语如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王语如说不出为什么,许是越是令人伤痛的地方就越想要逃避,王语如站在这院落的门前,充分地为自己做好心理构建。 ‘吱呀’一声,那有些微微腐朽的雕花木门被缓缓推开。 一股子烟灰吹了满脸,王语如在鼻子前挥舞两下,终于算是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这屋内的摆设明显有了变化,姐姐的很多东西都被搬运走了,屋内虽早就被打扫得干净,可这一切却总是盖着灰蒙蒙的痕迹。 王语如走进这充满回忆的屋子,一步一步地望着。 翻箱倒柜的在屋内寻找,可这屋子里干净极了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了。 王语如有些苦恼的坐在一旁。 突然,她瞧见了姐姐那布满灰尘的梳妆台。 鬼使神差的王语如走到了姐姐的梳妆台前面,这里早就被张家的人打扫得干净,自然那首饰盒里母亲留给她们姐妹俩的珠宝,想必早在姐姐死后就被张府的下人洗劫一空了。 如今只剩下空旷的珠宝盒子还在那里。 王语如缓缓蹲下身去,向着梳妆台的下部分摸去。 果然,王语如摸到了一处坚硬的固体,王语如将胳膊尽可能地伸进去,向里面掏着。 那固体算不上小,拿出来还有些沉甸甸的。 王语如把它放在光亮处才看清,那是一个带着锁的小箱子,里面都不知装了些什么,倒不算轻巧。 王语如从未见过姐姐使用过这个小盒子,自然也不知道密码,王语如试了试姐姐的生日又试了试父亲和母亲的。 都没有打开。 在王语如用自己生日试的时候,那小箱子发出清脆的‘咔’声。 盒子打开了。 王语如有些微愣,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仿佛姐姐一定会知道她会来找到这个箱子一般,还用了她的生日。 盒子被打开,里面压在上面的,是父亲送给姐妹两人一只的怀表,金色的怀表有些掉漆,上面还沾染着些许的血迹。 那是姐姐的一只,她们两个平日最爱惜宝贵这支怀表,难怪给姐姐下葬时没有看到。 压在怀表下面的是几颗形状各异的鹅卵石。 王语如皱紧了眉头,这是哪里来的? 王语如继续翻着,发现鹅卵石下面还压着几张布料和一张残缺的书籍封面。 王语如仔细地看着这两样东西,毫无思绪,这衣服的布料看着并不昂贵,是许多人都会穿的棉麻布料。 那书皮也是,只是残缺的一角,没有任何文字,根本让人猜不到这究竟是什么 但她想,姐姐既然将它留下,必定有她的道理。 王语如小心翼翼地将这两样东西放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继续翻着小箱子。 最后一样,是一张密封的书信。 王语如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她,只看了一眼,王语如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因为那纸张上姐姐原本清秀漂亮的簪花小楷,在这里写得歪歪扭扭,上面还有着不少血迹和水滴······ 王语如想到了那日翠竹和她说的,姐姐被打残了双腿,臀部也烂了,姐姐整个人都被张爱辉虐待的面目全非。 想来,这几样物品上都有着血迹,估计是姐姐身前用尽全部力气才写好的。 想到了这,王语如再也没控制自己的眼泪。 水光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一只手紧紧的攥紧纸张,另一只手粗暴有胡乱的为自己擦着眼泪。 姐姐生前就和她说过,不要流泪,眼泪是最无用的。 眼睛终于能看清东西,王语如一字一句的仔细读着。 泛黄的纸张上,少女干涩的笔迹在上面映衬的如此突兀: 语如, 恐怕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话了,很抱歉姐姐没有落实陪你一起去找父亲的诺言,不过,姐姐就这一次食言,能不能原谅姐姐? 我知道我如今命不久矣,恐怕也许半个时辰都没有了,所以我只能在这里和你说,语如,千万不要为我报仇,不要伤害自己,离开这里,我们的殊死搏杀只会像蚂蚁一样被碾死,所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快离开大清吧,不要让张家的人找到你,他们都是恶狼,他们不是人啊,我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他们要杀了我,我虽然不确定是谁给我下毒,但我想那女人脱不了干系······· 王嫣如的字迹因为痛苦而书写得很扭曲变形,王语如若不是从小跟着姐姐习字长大,估计根本看不懂这些写的是什么。 看到后半句,王语如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那女人?那女人······是谁?” 姐姐根本不知道是谁害了她,但现在只有一个线索,那就是那女人? 王语如想继续看下去,只看见姐姐那只是字迹都能读出的惊恐:他们来了,语如,我要死了,语如,离开,离开! 王语如解读完这几个字后,只觉得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是那女人,虽然没有任何理由,但王语如的第一直觉想的会是宋明蓝,可他们来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宋明蓝出门可不容易,更何况能来这张府作威作福? ‘知道了他们的事情’王语如脑子里突然又回荡起姐姐的这句话,什么事情?姐姐知道了什么? 王语如还在思索,突然传来‘吱呀’的一声。 王语如本来就一身冷汗,此时更是吓得手都在颤抖,急急忙忙将这些都收拾起来,连忙站起身,回头望过去。 是胡夫人和张保安。 “王小姐,您怎么在这啊?”胡夫人轻轻的说道。 王语如此时被吓得不清,才镇定好思绪就抬眸对视上了张保安得眼神。 张保安得眼神中充满了打趣和警戒。 也难怪,王语如今日这般贸然的翻进来,着实是不妥当的。 “胡夫人,抱歉,我实在是忧思过度了,我今天午觉梦见了姐姐,不自主的就来了······实在抱歉。”王语如略带委屈的说着。 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是让胡夫人没有多加怪罪,胡夫人缓缓走上前来,拍了拍王语如的手,说道。 “语如啊,你姐姐已经没了,切不可忧思过度啊,我理解你,你往后若是想来看看睹物思人的,我也不想拦着你,可这屋子偏僻又凄冷无比,东西也都被爱辉下令搬走了······” 王语如听了这话,心在胸腔里不断跳动,胡夫人这话也在证明,姐姐的确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然张爱辉这么一个懒散不爱理财姐姐事情的人,怎会这次做事如此干净利落,将姐姐的东西搬个干净? 想到这,王语如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小盒子。 王语如有些心虚的点点头说道“谢谢夫人,我不会经常来的,只是近日我们家老太太要办宴会,我跟着操劳,有些忧思过度了,才会······” 听了这话,胡夫人才了然的点点头,握住了王语如的手“怪不得啊,我也听说你家老太太要办这场宴会了,这般挥洒大气的恐怕只有你们襄亲王府了······” 说着说着胡夫人就不自主的扯到老太太要办的那场宴会上,女人之间的八卦使然,让胡夫人问了不少家长里短的闲事情。 刚刚那副心虚的做派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是王语如突然一抬眼,竟然就对视上了张保安的眼睛。 张保安刚刚就一直在看她。 王语如瞧不懂那眼神,饶是看过许多长相俊朗的男人的王语如,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张保安长得的确俊美。 他不似载仪和伯纳德,他整个人都带着些病怏怏的少年稚气,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这双桃花眼更是看任何人都带着些暧昧的情绪。 王语如而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的眼神就发怵。 王语如看着张保安,不由得想到,男人果然都是狼心狗肺的家伙,他和张爱辉没什么不同,自己的枕边人如此惨死,他竟然充耳不闻,不见一点伤心模样。 想到这里,王语如也才注意到,张保安为什么总是会和胡夫人出现在一起呢? 而且姐姐这地方偏僻的很啊。 王语如看了一眼胡夫人,又看了看张保安。 胡夫人在一旁闲情的说着,王语如眼眸流转想到了什么,也走上前去,拉住了胡夫人的手“胡夫人,今日天气还不错,不如咱们两个散散步吧,我这几日的确不安生,今日才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了。” 此时已经接近晌午了,日头也不大,气温在这几天的京城里算高的,阳光也是照的温暖。 胡夫人牵着褶子笑着点点头“好啊。” 说罢,王语如就拉着胡夫人的手准备走出院落,王语如用余光瞟一眼,发现张保安竟然还在她们身后跟着。 王语如转过身,温婉轻声道“张公子,恕我冒昧了,您恐怕不能跟着我们一起走,我如今是亲王府家的姨娘,您一个鳏夫,这样一起走,恐怕名声不好吧。” 果然这话一出,胡夫人有些犹豫了,毕竟张保安一表人才,虽在朝廷上都是张家给铺的路,可说下来,在这京城中也是个香饽饽的存在。 张保安若是想要在继一任妻子也不难,但万万不能让别的事情影响到了自己的儿子。 在胡夫人心里,她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有这么一个儿子。 “安儿,你先回屋吧,晚些娘在陪你。”胡夫人转过身说道。 王语如听到这话有些震惊,这真的是一个母亲对一个成年男子该说的话吗? 张保安又不是几岁的孩珠子,还需要娘亲的陪伴。 王语如的眉头直跳,幸好,张保安听了这话果真也没跟上来。 王语如便这样拉着胡夫人漫步在这庭院之内,周围寂静无人。 她看了一眼胡夫人,才轻缓笑着说道“胡夫人,感觉您儿子好像很粘着您啊,真好,我也多么希望我到了张公子那样的年龄还有妈妈的依靠啊。” 胡夫人干笑了一下“也不是这样的啊,安儿啊他是因为从小到大,哎······” 胡夫人说到后半句有些哽咽。 王语如更加好奇了,她轻轻的抚摸了两下胡夫人的后背。 胡夫人拉着王语如的手说道“哎,早年啊,我因为身子不好,怀不上孩子,吃了不少药,本来身子就弱,如此一来简直雪上加霜,而我的公公婆婆觉得这些都是我的问题,是我的命格不好,克张家。 于是婆婆经常苛责惩罚我,我的身子太弱了,好不容易怀上了安儿,安儿又早产,婆婆一怒之下,便将刚刚生下来不久的安儿抢到了自己的身边。 婆婆怨恨我没有尽孝,那时候我们在寿州,因为公公的官职调动,公公去了京城六年,这六年,我从未见过安儿一眼,我自生下来,就没见过······” “这么多年了,我想到这处还是难过,不过后来我家相公也跟着进京,我才和安儿重见面,而这么多年了,我和安儿都是聚少离多,前年婆婆去世,我才和安儿母子团圆,所以安儿很粘着我,总会与我同进同出。” 王语如自以为自己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听到这么个没道理又‘恐怖’的伦理故事后,还是有些后背发凉眉头紧皱。 这样离谱的事情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第65章 如野火般肆意生长 王语如真心实意地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女人了,毕竟谁的心也不是铁石心肠。 “想不到您还有过这样的经历,不过夫人你也别难过,如今你也算得上否极泰来了。”王语如宽慰的话说道。 可胡夫人听了这话没有半点开心,反而目光越发地惆怅,她不自觉地看向远方,嘴里念叨着王语如说的那四个字“否极泰来······我会否极泰来吗?” 她说完,笑了,自顾地摇摇头。 王语如此时也才反应过来,如今张府牵扯到这命案可是和胡夫人有着直接的关系,上头是畏惧她是张文儿媳,如今新帝政权不稳才没有将她羁押问话。 虽已经是万幸,可在这里,女人的名声要比这一切都重要,胡夫人不出院子都能受到千夫所指,更遑论民间流言啊。 王语如这才第一次仔细地看着胡夫人的面孔,胡夫人是个很典型的官宦家的妻子形象,梳着一把又大又长的把子头,穿着简朴,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绪,永远都是一副模样。 她的身材瘦小,有些干巴巴的瘦,可她又似乎看着很强大,这么多的磨难都没有击倒她。 她到底是靠着什么活着的呢?王语如发自心底的疑惑。 想到了这里,王语如对于这个和自己相谈甚至交心的胡夫人,有了些许的真挚情感。 王语如到底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所以,您也受不了这些流言蜚语,你要······或者我想问您,您还想朝着希望的方向看过去吗?” 王语如问得很隐晦,胡夫人岂会听不懂。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王语如清楚地捕捉到了。 最后,胡夫人像是认命了一般“傻丫头,你这话······” 胡夫人说着就笑了起来没有将本该说出的话说完。 但王语如清楚那笑,是极度伤心又无能为力的冷笑。 “胡夫人,这么多磨难都挺了过来,这些也会打倒你吗?”王语如沉沉的说道。 胡夫人听了这话也逐渐收起了笑容,叹了口气说道“语如,你还小,有些事情你根本不明白,有些事情对于女人来说,是责任,是必要的,是枷锁,是······” 说到后面,胡夫人的语气有些急迫,甚至难得地带了些有感情的愠色。 可王语如却半听得懂半听不懂,责任?枷锁?她是指什么? 王语如从胡夫人的话头中清晰地捕捉到,胡夫人要说的既是这个事情,也不全是这个事情。 看来,胡夫人定是还有些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胡夫人,女人从来就没有必须要承担的,必须要任其禁锢的,都是第一次生而为人,为什么要为别人而活着?我只知道,自诩魂灵中燃烧而不肯熄灭的野火,是无谓命运赋予的泥泞或是荒漠的,本就自是恣肆的绝嶂,驰涌的春江,何必在乎她人?”王语如一字一句镇定地说着。 王语如说完这话,胡夫人良久都没有说话,她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王语如,她的眼眸中流转着许多种情绪。 王语如看出了她的心酸和无奈。 “语如,我都明白,下辈子我也要如你所说的,如野火,肆意洒脱,可我这辈子恐怕······”胡夫人最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胡夫人也松开了王语如的手,独自的走了。 王语如清晰地看见胡夫人在转身时,不自觉地抹了把眼泪。 这一下刺痛了她,她突然觉得自己离胡夫人那样相近,那样相似。 她和姐姐又何尝不是也如同胡夫人一般,她们都成了禁锢在宅院里的金丝雀,都是别人的玩物,靠着男人给予来的微薄的希望而活下去。 唯一不同的是,胡夫人早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她的思想麻木了,王语如却宁愿忍受着疲惫的痛苦也不愿意麻木。 良久,王语如才算回过神,她拖着身躯也向前走着。 突然,一道身影站立在自己面前。 王语如缓缓抬头看过去,是张保安? 他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偏生在这里遇到他了? 王语如回头四处望了望,发现这里地处偏僻,寂静无人,现在这里只剩下王语如和张保安二人。 “张公子?你有什么事情吗?”王语如问道。 张保安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用着那双桃花眼从上到下的扫视着王语如。 目光紧紧相依,好似不愿意放弃一寸肌肤一般,看得王语如只觉得心里慌张得不行。 良久张保安才缓缓开口“没什么,只是我从来没见过别人家的侍妾能够这么光明正大的出门,有些新奇。” 他的语言中带着些逗趣,他这副模样让王语如真想踹他两脚。 “张公子,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可就要走了。” “别走啊,你和我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真是不一般啊,这样的女子,够野。”张保安勾起薄薄的唇瓣笑着说道。 王语如此时拧着眉,真是恨极了眼前的男人,他竟然偷听? 但王语如突然转念想到,张保安······轻功如此了得?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下,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还没等王语如多想,张保安突然上前,拉住了王语如的手腕,坏笑着说道“你知不知道?在我们京城这群人里,交换侍妾是很正常的,你说,我要是去襄亲王府求,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会不会同意呢?” 王语如顿时大惊失色,看着男人拉着自己的手腕,觉得恶心至极。 “松开。”王语如声音中带着愠色。 “生气了?别生气啊,我保证,你来了我屋里,金山银山都给你搬过来,不比你在那襄亲王府里四五房妾室要来的好?”张保安的声音压低,刻意带着诱惑。 可王语如却冷哼一声,缓缓说道“请您自重,放开我。” “我若不放,你又能奈我何?你和你姐姐真是一样啊。”张保安轻声说道。 姐姐?王语如听到张保安说这两个字时眼睛都瞪大了。 张爱辉虽也住在张府,但和他哥哥张勋家并不算相近,他们本是两家相近的宅院被打通了,最后加了一扇虚掩的门,算成并作一家。 所以张府要是细分,熟人还是要称其为张爱辉,和张勋家的。 两家的别院都极大无比,就比如,王语如来了这么多次张府了,但以前却从未见过胡夫人,胡夫人除了特定时节串门会遇到一次两次姐姐,是不可能有过多接触的。 而这个张保安的话,为什么总觉得张保安和姐姐定是认识的呢? 王语如不敢多想,眼神有些惊恐地看向张保安。 “什么我姐姐?你说什么?”王语如声音尖锐地问道。 张保安只是勾起嘴唇眯起桃花眼一笑“你姐姐······我见过几次,也是个脾气火爆的,和你很像啊。” 听完这话,王语如微微松了口气,只是这样吗。 “怎么样?考虑得怎么样?”张保安故意贴近王语如问道。 王语如一闻到他身上的白莲气味就有些反胃,急急忙忙地推搡着他“我再说一次,离我远点,滚啊。” 可张保安更加得寸进尺,王语如看着逐渐靠近的张保安,心生一计,用尽全部力气狠狠朝着他的脚踩去。 张保安根本没意料到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孩有这么大的力气,反应也如此迅速。 被这样狠狠踩一脚,张保安吃不消,脚尖的疼痛让他不自觉松开了王语如。 王语如见状长舒一口气,伸出腿作势要继续踢向张保安的裆部。 父亲曾经在教她防身术的时候或说,踢男人的裆部是最好用的,百试百灵。 可这次却换做王语如失策了,王语如铆足了劲,狠狠向着张保安踢过去,却被张保安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小腿。 挥舞在空中的腿就这样被桎梏住了,抽也抽不出来。 张保安此时已经缓过来,站起身,他又勾起那抹坏笑“真是够野啊,怎么?偷袭我一次,还以为会有下一次吗?” 王语如见着他这副模样,顿时只觉得心慌,这下到底怎么办? 王语如顿时想到了,前些日子安哥送给她的匕首,想到这,她的心更是狂跳不止。 她自然是不会杀了张保安,但作为防身用品,说不定能划伤他的胳膊,让他罢休。 正想着,张保安此时的手越来越放肆了,继续沿着王语如的小腿向上攀爬,王语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忙着拿出袖口中的匕首,胡乱地挥舞着。 果然,张保安被划伤了手指,张保安停下了动作。 王语如的腿被放了下来,险些站不稳,她一抬头看见张保安那蕴藏着危险的眼神便又觉得心里一凉。 他伸出舌头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他······似乎有些嗜血? 王语如见着他,见到那血口处拼命地吸允着,眼睛却还不忘记盯着王语如。 王语如似乎在张保安的眼里读出了一句话,那就是,死定了。 果然,张保安收起了刚刚的逗趣的模样,他的眸光变得发黑,幽暗的表情和那张白面娃娃般的脸很不相称。 王语如惊慌地向后退着,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匕首。 就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下,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少年清润的嗓音响起“谁·····谁在那欺负我家人?” 王语如抬头看过去,是载玄? 载玄这个又皮又坏的纨绔子弟怎么还出现在了张府? 王语如怀疑自己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 还果真是他。 载玄站在假山的黑暗处,随着他缓缓走出来,王语如也看清了站在他身后的几人。 载仪,李易安,程蝶馨,玉兰站作一排,在载玄身后缓缓走出来。 这一瞬间,王语如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心安。 王语如手里握着匕首连忙的跑到了五人身旁。 “小心小心,拿着匕首别再戳到谁,给我给我。”程蝶馨细心的嚷嚷着。 朋友的出现让王语如顿时感到松了一口气,连忙将匕首给了程蝶馨,站在程蝶馨身旁。 而这时的张保安站在那里,冷笑了半晌。 “哟,不知道的,还以为襄亲王府将家搬到了我们张府来了。”张保安冷笑着说道。 还没等几个大人物说什么,程蝶馨就先生气的嚷嚷了起来。 “你别在那里冷嘲热讽的了,我们怎么样不也比你个死流氓强百倍,呸,流氓,你就是有个好爹和好脸皮,不然够你死个千八百回了。” 程蝶馨这话不算懂得礼节,毕竟她只是李易安手底下的奴仆,该有些谦卑,可李易安一向温良,娇惯她,几人也知道程蝶馨的性格,大家见怪不怪。 可这情景在张保安眼里却不一样,他带着些愠色的眼睛看向程蝶馨,那目光极其凶残。 程蝶馨没被吓到,倒是吓得玉兰,玉兰忍不住偷偷躲在了王语如的身后。 载玄见状有些生气,没半点贵公子的形象,像是个流氓地痞一般走到张保安面前“去,给我们姨娘磕头道歉。” 张保安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的看着载玄。 让他堂堂张府大公子给一房妾室磕头道歉? 看出了张保安的心思,载玄又嚷嚷着“怎么不愿意啊?你知不知道,我们姨娘在家,我和大哥那是敬着,爱着,呵护着······” “咳咳咳。” 载玄的后半句是被载仪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打断的,载玄突然住嘴,发现,这些好像说得更像是大哥对姨娘的态度啊。 又觉得这么说有些不妥,便又说道“总之,你在我们姨娘面前算不得什么东西,叫你磕你就磕。” 说完,载玄乐呵呵看了一眼王语如,他这副模样像一只小狗,为主人做了些事情,此时正在求取夸奖。 此时张保安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几个人,眼神依旧凶狠恶毒,但却没有丝毫悔意,也不肯下跪。 气氛也变得紧张。 载仪这时也终于缓缓走了出来,他今日一身玄衣,本就带着高傲的神色,此时带了些许火气的他更加显得凶狠。 载仪冰冷的声音响起“哪只手?” 众人都有些懵。 载仪便又补充一句“哪只手摸的?” 载仪冰冷冷的简单几句,就让这一切都变得明了了。 说着,载仪已经缓缓拿出了手中的剑。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冷兵器了,可大家也都知道载仪的腰间始终别着一把刀剑,那剑刃锋利无比,轻轻一划就会皮开肉绽。 第66章 四角恋 这时,张保安的眼中才有了些许的惊慌。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张保安他自诩是张家独子,享尽一切宠爱,所以没人会真的对他做些什么。 那日父亲惹怒李易安,不过被羁押了几日,那日后还不是父亲就被放了回来,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眼前的载仪可就不一样了,他这人在这大清几乎无人是不畏惧他的。 他说一不二的性格,拥兵自重的实力,想要砍掉他的一只手,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张保安缓缓抬头,对视上载仪那双冰冷漆黑的双眸,不自觉地感到浑身一颤。 见张保安迟迟不说话,载仪清润的嗓音又缓缓传来“若是不说,那两只都砍掉吧,和你的孟姨娘很相配。” 提到那被砍掉四肢被做成彘人的孟姨娘,大家都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冷气。 ‘扑通’一声,众人回神。 此时张保安已经狠狠地跪在了地上,他洁白的衣裳沾染了不少泥土,这恐怕是这位被娇生惯养长大的贵公子,人生中最被玷污,最不得意的一刻了吧。 张保安磕着响亮的头,声音带着颤抖“我错了,请王夫人原谅我。” 王语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突然,只听到一声剑鸣。 在张保安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有着极粗根部的枯树,被拦腰截断,此时轰然倾倒在地。 载仪这把剑果然名不虚传。 ‘哗——’刀剑划入剑鞘发出的声响,载仪此时轻轻地收起了剑刃。 转身头也不回地向着众人的方向走去。 只留给张保安几句话“若是再有今日的事情,你的下场不会好过它。” 说罢,几人就这样洋洋洒洒又齐刷刷地离开了这处。 独留下张保安一个人还跪在地面之上,此时他的眼睛通红,仿佛要滴血一般。 他的头发凌乱,更加让他多了几分妖孽般的美艳。 他随便划拉两下散落的墨发,站起身,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呵’地冷笑一声。 这边,王语如等人正走着。 玉兰忙着问王语如有没有事情,王语如轻轻地摇摇头。 而程蝶馨此时凑到王语如身旁“你还别说,你这老仪真行啊,刚刚那一下也太帅了。” 王语如没忍住笑了笑,亏程蝶馨叫得出口,老仪? 而王语如悄悄抬眼,发现载仪走得并不快,就在他们几个女孩的前面,王语如通过他的侧脸看得出,载仪定是在偷偷地浅笑着。 此时夕阳西下,阳光正好,倾斜映照在六个青年人的脸庞上。 李易安轻轻出声“前些天已经派人搜寻莲儿等人的屋子,等下我们再去进行二次搜查。” 王语如听到了这话才慢慢回神,这案子终于又回到了正轨上面,前些日子宋姨娘的死和景州贪污案都让这本就曲折的案子再生波澜······ 几人一起走着,载玄就在玉兰身后跟着,王语如突然停下脚步。 “等等,不是说好查案吗?你来做什么?”王语如皱着眉头向着载玄问道。 载玄被问住,他有些磕磕巴巴地看向载仪,但很明显,载仪并不打算理他。 “我······我也是来办案啊,我跟着我哥来的,怎么?你们就只允许李大人带了一群人不成?”载玄理不直气也不壮,甚至载仪也一副并不想理睬的模样。 王语如一眼就看出这小子没安好心,总想着拱别人家的白菜。 “你来办案?我不信,你来说说你能干什么?”王语如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道。 “哼哼哼······这就是你小瞧我了吧,我从小学习书画,无论是西方的中国的,油画,水彩画,水墨画,水粉画,蛋彩画,没有能难得倒我的,八岁时绘画书法功底就在京城一流,根据线索绘画嫌疑犯啊什么的,简直对我来说不要太容易。” 载玄说这话时,说得就像报菜名一样,嘴‘的得得’说个不停,那嘚瑟的模样倒是个活宝。 王语如倒还真被这一套给唬住了,用眼神悄悄看一眼载仪,眼睛眨了眨,似乎在问他‘这是真的吗?’ 载仪看到了,他轻轻地勾起嘴唇,笑着无奈地点点头。 王语如倒是有些讶异,这么一个日日逛花楼的花花公子,当真有这本领? 王语如还在思考,这边载玄又无赖地凑了过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说道“姨娘,你可别忘了,刚刚是谁先出口制止了那流氓啊,是我啊,您忠诚的家人啊。” 王语如听到这话,嘴角都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措辞啊? “这样吧,你得保证离我的玉兰无论做什么,都要相隔一个手臂的距离,不许轻举妄动,听到没?”王语如缓缓说道。 一听到这话,载玄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眼睛晶亮晶亮的“谢谢姨娘。” “别叫我姨娘······怪难听。”王语如小声地说着。 载玄听到后连忙说着“好嘞好嘞,我叫你王姐,行吧?” 王语如听着这有些‘霸气侧漏’的名字,思索一下,点点头“嗯······还行。” 载玄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小声嘟囔了一句“明明大哥叫你姨娘,你就没什么异······” 载玄的话还没说完,载仪就一手拍过去了,载玄连忙住嘴。 “再废话就滚回去。”载仪低沉地说着。 两兄弟这副相爱相杀的模样倒是逗乐了一旁的王语如和程蝶馨几人。 几个人就这样一起来到了莲儿屋子。 莲儿的屋子是丫鬟常住的大通铺土炕,这屋里现在不住人了,所以显得凄冷空旷,但好在他们六个人,火气旺盛。 也不像王语如,程蝶馨,李易安,和玉兰几人最初调查时那么可怕了。 王语如走进屋内,率先翻找起东西,程蝶馨和李易安也紧随其后。 载仪则站在门外,观察着屋内的布局。 “玉兰,你看这处实在有些可怕啊,多冷啊。”载玄又颠颠的和玉兰说着,虽嘴上没闲着,可身体却忙得很,生怕没按照约定,和玉兰离得近了,被王语如给撵回家。 “二少爷要是害怕那就赶快回去吧,我还要跟着语如姐呢。”玉兰很真挚地说着。 看着玉兰那副信以为真的模样,载玄又恐玉兰绝对他没有男子气概,又凑上去贱兮兮地说着“其实也没那么害怕,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害怕,我保护你。” “不用,语如姐说了,男子和女子没什么不同,女人会害怕的东西,有些男人也会,所以我会自己保护好自己的。” 载玄心里骂了一通王语如,但瞧着眼前玉兰这副真诚又认真说着的玉兰,载玄内心安慰了安慰自己。 王语如走到莲儿的床铺处,翻找着枕头被褥,这里已经被搜查得相当干净了,几乎没有什么留存了。 可当王语如在晃动这塞满稻草枕头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 载仪就站在王语如的一旁,也帮着王语如去撕扯开枕套。 一堆稻草棉花都散落出来,‘哐当’又一声。 一瓶西洋药瓶散落在地。 载仪捡起来,仔细地看了看。 “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载仪缓缓说道。 王语如连忙抢过来仔细看着,还真是,上面还写着西洋的英文。 “莲儿有精神疾病吗?安哥。”王语如问道。 这时几人都被这吸引了注意,围了上来“我们根据她同铺的好友的陈词,确实听说过她夜晚会莫名其妙发出怪叫,有时为人疯疯癫癫,但有时候又和正常人一样。” “根本看不出来啊,那日瞧着她那样的正常啊。”程蝶馨说道。 王语如点点头继而看着那药瓶“可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这药物是她日日都要用的,可她却藏在这么难取出来的枕头内部,最主要的是,这种西洋药品,市场上根本不流通,一个小丫鬟的身份,根本买不到这样的药物。” “这种不符合她身份的药物究竟是从何而来呢?”李易安问着。 “这一个证据根本连不成串,我们继续找,玉兰,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王语如说道。 玉兰忙着点头,从自己的口袋里又掏出一个巨大的口袋。 众人愣愣地看着玉兰这副套娃的模样。 “语如,这是啥?”程蝶馨问道。 “安哥那日就和我说了,要搜寻四五人的房间,那安哥又没带旁的人,我可不得带上一个大袋子,装着证物,不然证物丢了怎么办?” 几人望着玉兰手里那大袋子,表情各异,接着继续去忙活起来了。 王语如也继续搜索着。 载玄在搜证之前还不忘撩闲一句玉兰“玉兰,到时候东西多了,要是太重就交给我拿着。” 玉兰看着载玄这副少年未长成的清瘦身板子,讪笑了一声,也没搭理载玄。 程蝶馨也在用力地翻找着,那日她也听说了这事和王语如的姐姐有关。 她和王语如自十四岁那年相遇,便一直是相知相伴成长的好伙伴,更何况王语如前些日子才帮了自己,帮了整个明月戏班。 她想老天不应该惩罚好人,让好人受苦,而坏人逍遥法外。 程蝶馨正想着,不自觉地有些出神,等她再回神已经打开了烧炕的火炉。 程蝶馨刚想着关上,电光火石之间,她就看见那残灰土坑里埋藏着一张黑白相片和几片烘板,程蝶馨不顾着灰尘,扒开灰土。 将那张照片拿出来得一瞬间,程蝶馨吓了一跳。 “语如姐,语如姐,你们快过来。”程蝶馨嚷嚷着。 几人又都聚了上来,待到大家看清楚那张照片时都有些惊讶。 那照片是一对男女甜蜜对望的照片,照片没什么,但最诡异的是这两个人的身份,男子就是两年前那案子的死者小八,女子就是前些日子死去的孟姨娘。 他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这照片之上? “他们两个,怎么回事?而且这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程蝶馨问出口。 载仪接过话头“我前些日子来探访,我问过这屋子里其他的丫鬟,莲儿一直爱慕着小八,可小八心悦一直青梅竹马的孟欣然,本来小八和孟欣然二人已经订婚,假以时日就该婚配了,可惜被张保安强要了去。” “这狗东西果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了。”程蝶馨义愤填膺的说着。 载玄虽不了解案子,但他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慨了一声“这几个人真乱啊,他爱她,她不爱他,她爱他。” 说着说着载玄都快给自己绕蒙了。 王语如则眉头紧皱的盯着这张照片,还有火坑里的烘板,又是烘板? “李易安,你们这样不仅破坏了本该完整的物证,关键性证据也没搜到,那几个屋子也是吗?”载仪突然出声问道。 “不是,只有莲儿的房间搜索了,其余几个我只是叫人团团围住不可入内。”李易安说道。 “我们分头行动吧,安哥,这样效率太慢了。”王语如出声道。 “好,你们先去有为的房间吧,他住在后院的一个小屋,相对独立。”李易安说道。 “好。” “那咱们怎么分队?”载玄率先出声问道。 王语如陷入了难题,几个人眼珠子一转。 “划拳吧。”王语如和程蝶馨齐声道。 二人默契的笑了。 但结果却并不默契,二人没有分到一组。 王语如,载仪,载玄一组,程蝶馨,李易安,玉兰一组。 大家都很满意,除了载玄。 “凭什么啊,那把不算,不算不算重新来。”载玄耍无赖说着。 但载玄一回眸,瞥见自己大哥的一个眼神。 又赶紧恢复一本正经的神情,音色正直的说着“那么我们抓紧去办案吧,来,两位请。” 说着,载玄还做出请的手势,将门率先拉开,这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和刚刚那副小孩模样判若两人。 这变脸变得太快了,引得了程蝶馨的大笑。 王语如嘴角也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心里想着,看来这个放荡不羁的小子最怕载仪啊。 王语如抬起头看了一眼载仪。 她想到了最初遇见载仪的时候,自己也很怕他,可随着日积月累的相处,王语如发现载仪只外表冷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看来,以后要想镇住载玄,就必须靠着载仪。 王语如看着载仪笑了笑。 “笨蛋的嘴角快咧到天上去了。”载仪轻笑着说道。 第67章 圣经 “我才不是笨蛋,我可是天定聪明的王语如。”王语如歪着脑袋一板一眼地说着。 载仪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眸,笑着看了一眼王语如。 “等等等,你们干什么呢?不许在我孤单寂寞的时候搞这些啊。”载玄的声音打破了这气氛。 他硬生生挤在了王语如和载仪两人中间。 王语如敲了敲他的脑袋“小孩子家家乱说什么呢?” “你只比我大两岁而已。”载玄小声反驳道。 王语如听见了,但没理他,几人继续向着有为的房间走去。 推开有为的房间,王语如率先翻找起来,有为的屋子在后院一处偏僻地界,里面大多都是打杂的用品,乱七八糟地堆积在一起。 叫人看不出这处有什么特别。 载仪和载玄两兄弟此时也缓缓迈进门,兄弟俩虽只是相差三岁,却拥有着迥然不同的气质。 载仪只是站在那儿,他的气场就足够强大到让人想要臣服,此时他正垂着眸子,拨动着手里的念珠,漫不经心地想些什么。 而和载仪一般高的载玄却又是给人另一种感觉,他身上的少年气很重,整个人都是给人阳光温暖却有些散漫的感觉。 此时的他正眯着圆圆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像个小孩子一般却没一点正事的模样。 载玄到了屋内就背着手像个闲情雅致来逛街的大爷,东走西走,突然他笑了一声“呦呵,这个有为真是不一般啊,还看《圣经》?” 说着,载玄就拿起了有为藏在被褥下的书籍,他漫不经心地端详着。 王语如和载仪听到这话,都被吸引了注意,王语如走过去,抢走了载玄手中的书籍。 载仪站在王语如的身旁,同她一起翻看着。 二人来回翻看,还真是一本中文译文的圣经。 王语如和载仪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只有载玄还有些懵懂“干什么?没听说过圣经啊?” 王语如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见过一个仆人天天抱着圣经看的吗?这不蹊跷吗?” 载玄很单纯,他反驳道“圣经怎么了?仆人就不能读书有信仰了?他作为一个烧火伙计······” 说到烧火伙计几个字,载玄突然惊醒,大喊一声“我去!” 这下,载玄才了然,一个烧火伙计怎么可能认字?就算认字,作为一个传统的张家伙计,在这样一个洋人传教极度不顺利的国度,他竟然再看圣经? 这些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啊。 “难道这有为也是那群洋人的走狗?可是那群洋人到底什么目的啊?”载玄此时也终于认真思考起来了。 王语如摇摇头,将这本泛黄的圣经塞给了载仪“你先保管好,等下给玉兰吧。” 载仪点点头,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还在翻阅着这本书籍,突然他的手指一顿,书本翻到一页处停下“这里有英文批注。” “you don"t know you,you are you if you know you, you are not you”(你不知道你所以你是你如果你知道了你,你就不是你了。) 王语如和载玄都凑过去看,果然啊,这标准的英文花体字,看着可不像这位大字不识的有为书写的啊。 王语如又要过来圣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书根本不是他的,the readneedle street(针线街道)no89,这应该是原主人随手记下的地址,可这地址根本不在这,这是英国的街道。”王语如解释道。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有为一个下人会有圣经并且会批注,可是,这本书有为是怎么拿到的?他拿这本书又为了什么呢? 王语如正想着,载仪洁白纤细的大手就覆了上来,轻轻地将书籍抽走。 “我去派人调查书籍的原主人,这本书先给我可以吗?”载仪轻声问道。 一旁的载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自他记事起就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大哥,大哥虽也不会暴躁易怒,但为人总是冰冷又嫌弃,若是按照常理,大哥早就一把将书抽走,狠狠地翻个白眼给他人,再吐槽几句对方智商低不配看这么仔细。 这个样子才对啊,载玄心里嚷嚷着,究竟是哪个妖怪把大哥吃了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王语如和载仪自是没注意到身后载玄这些小心思,王语如点点头,能够帮助这起案子更加快速办案自是好事。 现在载仪和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之上了。 “那你便拿去吧,原本我还想找伯纳德先生帮忙,毕竟这京城的洋人里,似乎他最有能力帮助。”自从王语如那日见识过‘不一样’的伯纳德和他那群身形矫健的小弟,便对伯纳德先生有了些许的敬畏。 谁想,听懂这句话,载仪的神情一变,带着些冷笑“这么说,我要是不拿走,你就要找你的伯纳德先生了?” 载玄刚刚还在心里乱骂,可对大哥情绪敏感的他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载仪身上的那股寒气,大哥这是生气了? “什么我的伯纳德先生?他是我们的老师,你干嘛这么玩文字游戏?是不是载玄?”王语如看向身旁的载玄说道。 载玄没吭声,表面淡定,内心却在呐喊,能不能别提起他啊?这俩人离自己远点吧。 接着突然心里开始后悔,今日就不该跟来,大哥生起气来可是相当可怕的,突然他无端地想到了刚刚被载仪拦腰砍断的那棵枯树,不自觉的额头上冒出冷汗。 王语如见载玄不搭话又看了看载仪臭着的脸,有些感觉莫名其妙,心里想着,这载仪怎么这么喜欢生气,安哥是他的政敌,可以理解,但伯纳德先生可是个温柔又和善的人啊。 王语如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看着载仪这副赌气孤零零站在一旁的模样,竟然觉得他这样,竟然有些好笑。 听到‘噗呲’一声,少女清脆的笑声,载玄愣住了。 他想,这女人是疯了吧?大哥都如此生气了,她竟然笑出了声?死定了,这人死定了。 “你笑什么?”载仪冷淡又带着些愠色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 可如今的王语如在朝夕相处中早就不惧怕载仪这一套了,她眨着眼睛,走近载仪的身旁。 眨了眨眼睛,明媚的笑容一直没有褪去,她伸出她如葱结般白嫩的小手,落在载仪的脸上。 两根手指强行将载仪耷拉的嘴角提了上去,这让本来严肃又高不可攀的载仪变得有些滑稽可笑。 一旁站着的载玄见到此情此景快要晕过去了。 可是,载仪没有生气,他只是疑惑地拧着眉头,没有半点愠色。 良久,他轻轻的拉下来王语如的手,疑惑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王语如笑着说道“我看你这副模样好可怜啊,像是小狗一样,我知道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轻易生气的,你肯定有别的原因,可我不知道呢,我只能先用我的方式,让你开心起来喽。” 谁知,听了这句话,载仪并没有生气,他的紧绷的神色在逐渐瓦解,他没忍住轻笑一声“笨蛋。” 王语如看他露出了笑容,也大胆了起来“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可是你总拉着脸,你知不知道,你一黑脸我就害怕心慌,你看这样多好看。” 载仪的眸中流转,他一刻都没有走神地听着少女在讲话。 “下次······咳······你可以和我说。”载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颊有些微微发红,眼神也不自主地看向了别处。 “什么?”王语如疑惑他的话。 “我是说,如果我下次再吓到你,就和我说。”载仪一字一句说道。 王语如听了这句话,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容,轻轻说了句“好。”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载玄已经彻底石化了般,嘴张得大大的,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他原本想象中,大哥生气走人或是王语如被恶狠狠骂一顿的画面都没有出现,真实情况简直太让他觉得‘可怕’了。 他认识的大哥,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难不成,半月不见的大哥真的变了性子。 看着载仪的背影,载玄出了神。 此时王语如已经将书籍给了载仪,自己又去翻找证据了。 而载仪站在一旁,翻看着圣经。 突然,载仪觉得自己眼前的光被挡住,一抬眸,发现载玄站在自己面前。 “什么事?”载仪的神情很冷漠,还带着些挡住他光的不悦。 载玄想到了刚刚的情景,也大着胆子说道“大哥,你太让人害怕了,你多······” 载玄的话还没说完,载仪就弹了一下他的脑袋,轻声道“别废话,挡光了。” 虽然这一下弹得并不太疼,可载玄却在心里呜咽着,他想,大哥根本没有变!手劲儿大得很! ······ 这头,李易安几人还在搜寻着,可这屋子被扒拉得太干净了。 程蝶馨找来了一位和莲儿曾是一个房间睡觉的小丫鬟。 小丫鬟叫朵儿,因为第一次见到官府来的钦差老爷,被李易安身上那股贵气和庄严吓得不行,哆哆嗖嗖的走着。 玉兰见状,安抚了她半天,轻轻搓了搓朵儿颤抖的手“没事的,你只需要实话实说就好,我们听说,这屋里只有你和莲儿最要好。” 朵儿点点头小声的问着玉兰“莲儿······莲儿她现在,现在被抓紧地牢了吗?” 程蝶馨也参与安抚着她“因为她在这起案子的嫌疑太大了,没办法,只能先入牢狱了,不过,若她不是凶手,你可要实话实说,我们才能将她保释出来啊。” 朵儿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李易安,接着垂下眸子点点头。 见状,朵儿似乎已经准备好了,程蝶馨冲着李易安点点头,示意他开始吧。 因为有玉兰在,程蝶馨则不在一旁接着安抚了,她继续翻找着,她想,证据这东西要比人那能说会道的嘴,要有用的多。 而这边李易安也放缓了自己的神色,他轻声道“莲儿只有你一位好友,所以她平日里与人都并不算交好?” 朵儿心思了一会缓缓说道“莲儿,她·····她不太爱与人攀谈,我看她平日里很孤单,但我知道她是很温柔的,那日我不小心弄坏主子的香囊,是她和我偷偷的补上了,我才没被赶出府,就那次之后,我俩才算是交心,有了不少接触。” “那按你这么说,莲儿是个很温柔的人?” “是大人,莲儿平日里很好,直到去年······那之后莲儿才性情大变,人也喜怒无常的。”朵儿小心翼翼的说着。 “去年?什么事情?”李易安问道。 “这······这,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啊。”朵儿拧着眉头,很是犯难。 玉兰虽不如程蝶馨和王语如机敏,可作为同是作为仆人的她见到此状,也能猜测出了一二,便大着胆子轻声对朵儿说道。 “如果你想要救莲儿的话就别保留,若这是是和你主人家有关的,你只管放心,李大人绝对会护着你,再不济你被张府赶了出去,还有李大人接着,李大人是个绝顶的好人。” 玉兰说完还不忘再和李易安对视一眼,确认自己这么说是否妥当,又是否有无冒犯都他。 李易安了然,他轻笑点点头,示意玉兰说得不错。 朵儿抬起头看着玉兰这真挚的神情,又想到了莲儿,便心生一横“大人,我和你说,女子在这世上本就不易,若没了我帮她,她恐怕要被人冤死在狱里了。” 听到这话,玉兰松了一口气,欣慰的看着朵儿。 朵儿缓缓说道“原本,莲儿很爱慕死去的小八,可她是后来这府邸的,她并不知道小八有订婚的孟欣然,少女怀春很容易陷进去,可这小八也从来没有和莲儿提过自己已有婚配这件事情,直到莲儿越陷越深,他也瞒不住了,只能告诉了莲儿,莲儿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差点没就此自杀。 一日,莲儿和我们几个好友诉苦吃酒,大家都吃醉了,竟然忘了将莲儿带回屋子,就这天·····哎呦,我真是恨死自己没有看住莲儿了,若是我看住,莲儿恐怕如今没有这么多祸端。” 说到后面,朵儿没忍住有些哽咽。 玉兰轻抚她的后背“究竟怎么了?” “她吃得醉了,被路过的张伦看到了,他这人仗着自己是张文老爷的族侄的身份在这后院横行霸道惯了,那日他就将莲儿强要了去。” 第68章 孟老三的儿子 朵儿这话一出,屋内的众人都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 程蝶馨心里更是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了,她想,这张府究竟有没有正常男人了? 张保安,张伦,张勋,个个都是那薄情寡义又横行霸道的主儿,男人一旦在上位者的地方呆久了,恐怕真的就忘却了礼义廉耻了不成? 玉兰轻轻抚摸着哭泣的朵儿,示意她继续说。 “那日之后,莲儿的心里状况就更加遭了,我与她同铺,她经常半夜惊醒,人每天也都疯疯癫癫······大人,你是知道的,在这府里,我们为奴为婢的,是最没有话语权的,叫人要了身子去了,也没人会为你讨个公道,那日之后,张伦这个禽兽还接二连三地来骚扰玉兰。 玉兰受不住了,她想要寻求帮助,她想到了小八,小八的父亲李堂和洋人交情很深,她想,在这些认识的人中,恐怕只有小八能够帮助她了,我其实觉得这很不妥,小八的性子软弱还有些薄情,可是,当时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她便去了······” “之后呢?”李易安轻声问道。 “之后,哎······莲儿还不如不去,去她去求了小八,小八答应了,莲儿喜出望外,觉得自己有救了,其实······其实莲儿只是希望念着过去那点交情来给自己寻个安全啊,这都没有错啊。 可是,这事不知怎么传着传着,到了孟姨娘那里,孟姨娘从中作梗,假借小八的身份将莲儿约出去,又请了几个洋人毁了莲儿的清白,还给她扒光衣服扔到大街之上。” 听到这,屋内的玉兰和程蝶馨都倒吸一口冷气,她们实在没想到,看似可怜又死相惨淡的孟姨娘,竟然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真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李易安却没有想太多,接着继续问道“所以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大人,就再也没有之后了,莲儿后来回了院子也是时不时就疯癫,时而清醒,情况要比那之前严重得多,我看莲儿可怜,便也一直照顾着她,倘若我也不要她了,那她······就彻底毁了。”朵儿伤心地说着。 玉兰和程蝶馨看着这个瘦弱的小丫鬟,眸子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敬佩。 在这样的世道,女子能够保全自己照顾好自己已经是自顾不暇的大难事,如今朵儿念着故人的恩情,这般陪伴,当真是个侠肝义胆之辈。 而这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响,是王语如和载仪兄弟俩也赶回来了。 王语如站在两兄弟的中间,王语如的身高有些矮,站在两个高大的男人中间显得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般可爱,可若是从远处看过去,这位‘小绵羊’可不温顺,因为她此时却正抱着一个长长粗粗的铁链子。 与其说像绵羊不如说像满身肌肉的猎人。 程蝶馨和玉兰在远处看到王语如,眼睛都瞪大了,她们都觉得自己眼睛花了。 “语如姐,你们几个去搜证,这是拿回来一个什么?”玉兰满脸疑惑地问道。 王语如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载玄就凑了上去,回头在王语如面前做个‘嘘’的手势。 王语如被这猴孩子弄得一愣,但转念又意识到他究竟要干什么了。 是,小屁孩在喜欢的女孩面前想要显摆罢了。 王语如嘴角抽搐了一下,继而看向猴孩子载玄。 这时载仪轻轻地将链条的一角拿起,他这样帮王语如分担了不少重量。 “玉兰,这可是我们刚刚在有为房间找到的。”载玄急嚷嚷说道。 “大铁链?他这人该不会有什么怪癖吧,这是干什么用的?”程蝶馨惊讶道。 “这链子······我曾看过。”一旁的朵儿突然出声。 王语如和载仪两兄弟这时才反应过来屋内多出了这么一号人。 载仪此时将王语如手里又重又粗的链子要了过去,王语如顿时如释重负,载仪将他抱给了顺才,轻声道“先带回府吧。” 载仪说完,便迈着四方步,坐在了昙花木椅之上,微微抬起眼皮,手里拨弄着念珠,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第一次见载仪的朵儿瞧见了这位大爷,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李易安这时将朵儿刚刚陈述的话语都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王语如听,王语如听了后情绪起伏很大,和程蝶馨与玉兰一样,心里不自觉地又骂那几个男人。 “朵儿,你说,你见过这链子?”王语如转头问道。 “是,我曾在有为的房间匆匆撇过一眼,不过想来,他这人很奇怪有这些也正常。” “什么意思?”王语如不解。 “您不知道,有为的爹娘是被李堂和那群洋人害死的,洋人将一些我们国家的人当成奴仆,让他们给洋鬼子干最苦最累的活,几乎每天都有人被饿死,打死,累死的······ 他们的脚上都会捆绑着这样的铁链,用来防治逃跑,有为的爹娘就是在这镣铐之下惨死的,被一个喝醉酒的洋人一枪爆头,所以,但当我当初瞧见他屋子有这个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反应,试问现在,有谁能不恨那洋鬼子呢?” 王语如听着这话不自主的陷入了沉思,有为恨洋人?可是那本《圣经》又是怎么回事呢? 王语如有不自觉地想到了李堂和他儿子小八,这二人与洋人的接触那么深,若是遇害了,有为的嫌疑倒是不算小。 “关于铁链这件事还有谁知道?”王语如问道。 “这我就不知了······他们的恩怨我不太清楚。”朵儿摇摇头。 王语如点点头,示意朵儿下去吧。 “这些前后脉络都以说通了,所以通过这些证据,证明了莲儿和有为的嫌疑最大。”程蝶馨说道。 “不过是谁呢?”玉兰问道。 “以现在的证据来看,只能从杀人动机方面推测,毕竟杀人的关键性证据都有所不足。”王语如镇定地说道。 “目前,通过莲儿的证据来看,她的杀人动机是为了复仇而杀死张伦和小八,那么李堂很可能是她在毒杀二人时的误杀,但若是通过有为的证据来看,他的杀人动机,是为了给父母报仇,而通过报复洋人的走狗李堂。”王语如缓缓说道。 “可是若是有为杀的人,那么张伦呢?他怎么将张伦也杀死了?”程蝶馨问道。 “很可能是误杀,毕竟当天三个人一起吃饭,不好单一的下毒致人死亡啊。”李易安插嘴道。 “这么一看,二人的作案动机都很强烈啊。”程蝶馨感慨着。 就在屋内的一行人苦恼时,顺才又一溜烟的跑了进来,趴在载仪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又连忙退下去了。 载仪这时才缓缓站起身,冷冽的声音传来“各位,在碧峰村里我找到了孟老三的儿子。” 这话一出,屋内的众人眼睛都齐刷刷看过去。 孟老三的儿子? 王语如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孟老三死之前嚷嚷道的那些话‘儿子,爹来生再来看你。’ “孟老三不是死了吗?而且他也是板上钉钉的杀害孟姨娘的凶手,调查他还有必要吗?”程蝶馨疑惑的问着。 “我不否认他是杀人凶手,可他为什么会那么残忍的杀了自己的女儿?这背后绝对不会只是表面那么简单,更何况,我调查得知,在孟老三死后,他的儿子手下多了几个田庄和店铺,你们不觉得这太蹊跷了吗?” 是啊,在孟老三死后突然他的儿子获得一大笔天降巨款,这就像达成了某种交易一般。 这话一解释,众人也都明白了,王语如此时眉头紧皱,想到了那日惨死的孟姨娘,她现在还在心悸。 “我这几日走不开,李易安你去调查吧。”载仪缓缓地说着。 李易安看向载仪,他点点头“知道了。” 王语如和程蝶馨与玉兰几人,此时正站在载仪和李易安的身旁,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 心里想的都是,这二人不是政敌吗?何时也变得这么意见统一又好说话了? 李易安这时朝这边看来“所以,你们几个也要跟着去?” 李易安自是了解这几位女子的性格,这种事情不带着她们,定是要被她好好的‘痛骂’一番,撒娇一番,之后还需要带着她们去。 虽然几个女孩从未给他添过麻烦,可李易安作为几人好友,还是担心在这世道叫几人受伤。 几个女孩冲着李易安一笑,心照不宣的说着‘去’。 站在一旁的载玄看着玉兰傻乎乎的冲着李易安笑,顿时没由来的醋意带着些生气,心里想着,这个小白脸明明和大哥是政敌,这般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思。 于是连忙挤在玉兰面前,只是挡住了玉兰和李易安的视线。 玉兰面对这么突如其来的宽实的后背出现在自己眼前觉得莫名其妙。 “我我我······我也去。”载玄自告奋勇的说着。 “你去干什么?李大人去那是调查孟老三的身世和他儿子。”程蝶馨问道。 “大家伙都去了,怎么能差我一个,你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状况吗?”载玄莫名其妙的说着。 几人都不解,程蝶馨疑惑的问道“什么什么状况?” “哎呀,我们现在是个团队啊,你看看这分工多明确啊,我是画师,咱们王姐是推理案件的,李大人呢负责出行调查和案宗查询,我大哥呢是武力保护众人安全的,玉兰和你是后勤打杂,你看看你看看,这分工明确的,谁也不能拉下谁啊。”载玄在一旁诡辩着。 众人对这个解释都不由得有些无语,王语如看了一眼这个猴孩子,怕了拍他的脑袋“恐怕只有你会这么‘老谋深算’的想这些了。” 王语如这话一出,逗乐了在场的几人,惹得程蝶馨笑得最欢。 载玄听着调侃,少年脾气的他却是个开怀大量的,也没生气,只是被这话调侃的羞臊,红儿脸颊。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载仪又缓缓开口“姨娘,你恐怕走不开吧。” 载仪淡淡的声音传来让王语如如梦初醒,王语如转过头看向载仪。 王语如这时也想起来了,载仪大抵说的是宴会的事情。 王语如有些落寞,毕竟这案子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有了进展,自己也该追紧才对。 这些小小的进展恐怕连这起悬案的一角都没够上,姐姐的死亡更是扑朔迷离,而突然想到自己的真实处境。 自己还漩在襄亲王府的漩涡之中,顿时不自觉的有些泄气。 像是看出了王语如的失落,载仪轻轻的走到了王语如的身旁“不用担心,宴会还有两日便开始了,宴会结束后,我陪你去找大家,如何?” 王语如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载仪好笑的说着。 王语如听了这话,眼睛变得晶亮晶亮的很开心。 众人听了都表示安排的刚刚好,只有载玄站在一旁心里不屑,他想,他最明白大哥那些小心思,不过是怕王语如跟着李易安走罢了,他只想王语如跟着他一起去,呵,狡猾的大哥。 载玄在心里对大哥嗤之以鼻,但表面依旧恭恭敬敬的看着大哥。 “那语如姐,我和蝶馨商量了,她和李大人和二爷先上路吧,我陪着你几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府邸,等过几日我和你一起去再找蝶馨。”玉兰出声说道。 王语如点点头“好啊。” 一旁耳朵好使脑袋又机灵的载玄听到这话,顿时瞪大眼睛,连忙跑到了李易安和程蝶馨面前,小孩子脾气的说道“我刚刚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也和大哥他们一起上路。” 程蝶馨看出了载玄的小心思,嗤笑了一声“这会你又不说我们是一个团队了?” “哎呦,这不我们家要开宴吗?我猜两位一定看不成,我作为团队的核心人物,我替二位看一番,到时候和你们描述,嗷,就这样决定了。” 说完,载玄也没管这二人的反应,就一溜烟的跑了。 程蝶馨好笑的和李易安对视了一眼,二人都不自主的对视一笑。 第69章 我向上帝祈祷,如悲悯罪人,保佑你平安 隆冬季节,气候严寒,今日的中午,阳光却难得地暖洋洋地照着这素净的京城,那树上,房屋之上,和远处的山坡的积雪,变得有些松动了······ 王语如今日得出闲空来,带着玉兰自顾地在院子附近的花园外闲逛。看着高昂的梅花和柿子树,她无端的想到了姐姐。 王语如轻轻地拿出了昨日在姐姐的屋子里找出的那封信,王语如的手指摩挲着那早就浅淡了的字迹,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墩之上,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语如姐,怎么了吗?”玉兰轻轻问着。 “没什么,只是我实在是·····总之我想不通啊,这起案子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呢?我越是觉得自己离真相越近,我越是不安越是伤心,我还是不想要相信,姐姐就这样离开了我,永远的离开我了。” 说到这王语如没忍住,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她墙砖镇定,收起眼泪,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玉兰走了上来轻轻的保住王语如,她跟着王语如这么久了,怎么会不了然她的痛苦与追求。 “你也别担心,李大人现下去了那乡下,想必这一去也能发现不少线索,更何况这案子已经积攒数年了,哪有那么容易解决啊,你的姐姐不会白白死去的,我相信,有你在,这事情不会错的,语如姐,你别难过了······”玉兰轻轻说着。 王语如点点头,心思却不肯放松。 想着想着,王语如不自觉地出了神,眼神逐渐迷离。 便这样二人之间悲伤的气氛也逐渐减淡了不少,王语如却还是有些魂不守舍。 突然一双又白又大的手在王语如面前晃了几下。 王语如这才如梦初醒,她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回过神来。 “伯纳德先生!”王语如惊喜地叫了一声。 “在想什么?两日不见你,感觉你又疲惫了不少。”伯纳德嗓音温润又令人着迷。 王语如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她自从那日在姐姐的房间找到那些东西后,整夜整夜都在思虑着,根本睡不好觉。 王语如回神摇摇头“没想什么先生。” 伯纳德看出少女的小心思了,也没有强迫王语如说些什么,他笑着摇摇头。 “我昨天去孤儿院找小平,被小平‘打了一顿’。”伯纳德温柔地笑着向王语如说道。 王语如听到这话,没忍住一声轻笑,眯着眼睛扬起笑容,跟着打趣儿道“真是想不到呢,孩子王一样的伯纳德老师竟然还会惹得孩子生气吗?” 伯纳德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的眉眼深邃,皮肤白皙,在这样阳光的照射之下更是如同阿波罗般,伯纳德今日没有穿着风衣,单薄的西装被风吹得来回飘荡。 “好了,伯纳德先生,我不该和你打趣了,所以请告诉我吧,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小平对你‘大打出手’吧。”王语如眯着眼睛问道。 伯纳德没急着说话,而是转身坐在了王语如旁边的石墩之上,伯纳德整个人高大威武却又有些单薄,风吹乱了他的金发,他才眯着眼睛笑着说道“小平怪罪我独自一人去看她,没有带上她的‘神仙姐姐’,所以她很生气。” 站在王语如一旁的玉兰都没忍住笑,王语如这也才想起来小平。 王语如觉得有些惭愧,她有些愧疚地说着“真是太对不住小平了,这几日忙着那案子,我将那日许给她的诺言,竟然全给忘光了,我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没关系,小平不是真的怪你,她很少交朋友,看来她是真的喜欢你,才会总把你挂在嘴边上。”伯纳德轻声细语道。 可王语如却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有些难过地拧着眉头看向伯纳德。 伯纳德竟伸出手,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出几根手指抚平王语如紧皱在一起的眉头。 伯纳德冰凉还带着些他身上特有的玫瑰花香的手指在贴上王语如的额间的那一刹那,王语如有些惊讶。 但明白伯纳德的用意后便又笑了笑。 “明日我还会去孤儿院,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去吗?”伯纳德收回手指,突然沉声问道。 王语如听了这话,立马点点头“当然了,这次我要带上我亲自做的柿子饼给孩子们。” 伯纳德点点头,便站起身,和王语如告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伯纳德走在这无人寂静之处,他才敢流露出真实情感,伯纳德拧紧眉头,指尖都在颤抖。 他轻轻扒开马甲的衣角,腰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 亨利家族是养了一批中世纪就制毒的刺客和雇佣兵,昨天来的那批人里在刀刃里涂抹了毒药。 幸好约翰来得及时,伯纳德才没有因此丧命。 可现在,他的腰腹还在渗血,他本以为自己暂避在清朝皇族的羽翼之下,能有休养生息的机会,看来他的‘好弟弟’真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想到了这里,伯纳德的眼神变得有些凶狠,如同冰窖里的冰块一般叫人浑身颤抖。 伯纳德灰蓝色的眸子沉了沉,裹紧绷带,即使那处已经渗血,可他不要命又或是自残一般裹紧了它。 终于他的脸色愈发惨白。 他胸口银白色的十字架在不断晃动,他轻轻地抓住它,将它放在胸口,他低沉的声音用英文缓缓说着“o, everythg we have lost will e back(母亲,我们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的)” 伯纳德忍着剧痛继续迈着步子向前走去。 “等等,伯纳德先生!”突然少女的一声叫喊叫住了他。 伯纳德有些怅然,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 接着他在心里轻轻地笑了,因为,果然是她。 伯纳德强忍住痛,又恢复了往日温柔的神情。 王语如跑得太急了,一时之间没有刹住车,人也差点撞到了伯纳德先生。 “发生什么事情了?冒失的小姑娘。”伯纳德轻笑着说道。 王语如赶忙回神说着“伯纳德先生,我那天答应了小平给她画画这件事,可是我······”我根本不会画啊。 王语如自小就羡慕那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孩子,因为她则是个五音不全,手指残废般的角色,她别说画画了,就是女子都喜爱擅长的女红她也不在行。 一想到这王语如别提有多苦恼了。 伯纳德看出了王语如的心思,他推了推眼镜笑着说道“我来教你吧,作为你的老师,我想这是我应有的责任。” 伯纳德这话便犹如救世主的话一般,在王语如的心里砸起一轮涟漪。 王语如激动地伸出两只手,开心地挥舞着。 这般不淑女的模样,恐怕只有伯纳德老师不会在乎了,伯纳德看着少女激动开心的模样,眼里的笑意也在不自觉地增加。 可这般却也使得伯纳德的汗水流得更多。 王语如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便清楚地注意到了,此时镇定下来的王语如也如梦初醒地注意到伯纳德此时脸色不好。 王语如疑惑,看向伯纳德那一瞬间看到了他没有藏好的衣角处那瘆人的血迹。 “先生,你怎么了?”王语如急急忙忙地问道。 伯纳德摇摇头“没事,一些小伤罢了,我自小就这般长大的,这些我早就稀疏平常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王语如此时已经瞪大了眼睛,因为她此时也真正瞧清了伯纳德那伤口的鲜血淋漓。 伯纳德先生总是受伤吗?都是这般残忍的伤口? 饶是自认为觉得生活过的水深火热的王语如听到这话也不由自主的惊讶了起来。 王语如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伯纳德,她不敢相信伯纳德先生这般温良的人,究竟谁会下这样的狠心与狠手。 “先生,是不是那日那些人?”王语如带着些愠色地说着。 伯纳德没有说话,他本来冷傲的蓝色眸子,此时正在静沉沉地盯着少女,从刚刚女孩那副不可置信到心疼的眼神,他都看在眼里。 伯纳德的眼眶微湿,蔚蓝色的眼眸如同一汪深不可及的湖水,王语如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竟然也会让人产生如此的怜爱之情。 眼泪莺啼,又怜花枝去,惹得一地的骤雨落满黄昏。 他的眼眸里流转的,是许多年之后的王语如才彻底明白的情感。 风乍起,如飞絮般的大雪突如其来地倾泻而下。 伯纳德没有回答王语如的问题,他轻轻地释怀一笑,绅士地拉住王语如的手腕“走吧。” “去哪?”风雪逐渐大了起来,好似模糊了王语如的眼眸,叫她看不真切此时伯纳德的想法。 “去我的屋子。”伯纳德清润的嗓音再次响起。 王语如没有多想,便跟着脚步走了前去。 ······· 就这样王语如跟着伯纳德来到了他的屋子。 很出乎意料,伯纳德的屋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按照洋人的标准来装修,伯纳德应该很喜欢中国的文化,就像他不像其他洋人一般,他足够尊重中国人,他没有趾高气扬,他谦卑他求知他理解······ 这屋内竟然还有不少王语如都未曾见过的真迹,王语如不自觉地被吸引了目光。 在这襄亲王府这般尊贵的府邸里,王语如也是跟着见过不少稀世珍宝,可却很少见到这些满族的贵族子弟会珍藏这么多的字画,出名的还是不出名的,都是那么多。 一瞬间,王语如只觉得,这个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伯纳德先生简直比她还要像一个中国人。 王语如有些如痴如醉的看着,伯纳德看出来她很喜欢。 “这些都是我通过正规渠道买的,若是你喜欢,我也希望我能送你一幅。”伯纳德轻声说着。 通过正规渠道购买而不是和其他洋人一样,烧杀抢掠得来的,他也没有让它们流失海外,可见伯纳德先生的为人,可王语如却还是不想收下。 她笑着对伯纳德摇摇头“如果没有猜测,我之后的人生将会颠沛流离,倘若它们跟着我了,自是要受苦,字画也是有情的,它们跟着你,会更加妥善。” 像是没料到女孩会说出这样的话,伯纳德愣了愣“一定要颠沛流离吗?” 王语如被问住了,但她还是点点头“我渴望拥有家人,我唯一的亲人现在在海外,此生我也不确定能否会再相见,倘若可以,在这边的羁绊与恩怨都了解了,我会去找寻我唯一的家人,因为他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了。” 屋内的香烟袅袅升起,一缕茶香在碗底弄皱了那轮珍贵又脆弱的月亮,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王语如此时正欣赏着一副王羲之的书法,突然手中一沉,她的小手中被塞下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体。 王语如一低头,是伯纳德先生塞给了她一把枪支。 拿枪支小巧却奢靡豪华,正好能够被王语如的小手握住,就像为她量身定做一样,仔细看着枪身,那上面还刻着印章,王语如又一次看到了在伯纳德先生戒指上见到的徽章。 想到了那日伯纳德和她说过的话,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掂量着手中不轻的枪支。 “i pray to god that if i have passion for sners, i will to lose y freedo to turn to this gun and let it protect you forplease, wait for (我向上帝祈求,如悲悯罪人,我愿意失去自由,化作这把枪支,能够代替我保护你,请你,等等我。)” 伯纳德的这句话是用英文说的,他的伦敦腔调带着郑重又庄严的起誓感,这位虔诚的基督徒在向上帝真挚的恳求。 王语如勉强听懂了这话,但却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想,伯纳德先生对她是极好的,愿意为她祈求平安。 她很感动,于是她笑着对伯纳德说道“先生,您不需要失去自由,我会保护好自己,若是可以,我想也将你保护好,若是还可以,全天下可怜人都被我保护住那更好了······” 伯纳德看着少女明媚晶亮的眼神,他没有继续多说,他只一遍又一遍的用手指摩挲着手上的家族戒指。 第70章 修罗场 “我们画什么给小平呢?”王语如问道。 “我这次来中国没有带着颜料,我也不会你们中国的水墨画,不如······不然我们折纸吧,将折纸粘在纸张上,你看可以吗?”伯纳德温柔地说着。 “好啊,折纸也可以呀。”王语如小秘密说着,虽然王语如嘴上很自信,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她这么个费手,简直做不成任何东西。 王语如看着伯纳德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只是来回翻折,一艘纸张做出来的小船就跃然浮现在了眼前。 王语如有些惊讶地看着,可自己却笨手笨脚。 她刚刚听伯纳德说,小船是最容易的折纸了,就连这个都不会的话,王语如简直觉得自己的尊严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一般。 越是着急,王语如折出来的纸张越是如同废纸,根本不成样子。 而坐在王语如一旁的伯纳德,只是静静地看着,耐心地不发一语。 在王语如做坏了第五个小船的时候,王语如虽不打算认输,可却真切地觉得自己该虚心地讨教一遍。 于是王语如瞪着大大的眼睛,眨着水汪汪的双眸“先生·····不会啊。” 伯纳德看着这副可怜巴巴模样的王语如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音“来,跟着我,看着我的手。” 王语如瞪大了眼睛,拼命的看着,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望着王语如明媚的黑眸,让伯纳德有一瞬的恍惚,他内心轻笑了一声,他仿佛此时此刻才明白那句话‘有人的眼眸是第八大洋。盛过颓芜留往佳景,滚烫着人间所有的热枕。徘徊在这灌木丛中,细数滚烫灵魂的残骸,拜托拜托,我的爱人,如今的我,可经不得落雨。’ 听到伯纳德的轻笑,王语如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便没有来得有些气恼。 有些生气地将纸张堆在一旁“真是太难了,我这辈子恐也学不会了吧。” 伯纳德看着因为气恼而低下头的王语如,轻声说道“看来某个气鼓鼓的小姑娘如今是真的着急坏了,不过······我想她不会轻易放弃。” 说着伯纳德还在指尖一转,白洁的大手中便又翻出一只纸蝴蝶。 王语如看着伯纳德轻而易举就折出的纸蝴蝶不由得羡慕起来,又有些心虚地拿回了刚刚被她丢掉的纸张。 “大风可以吹起一张白纸,却无法吹走一只蝴蝶,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所以······我亲爱的蝴蝶小姐,做你能做的吧,你会抵达的。”伯纳德声音轻缓又悠扬。 王语如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蝴蝶小姐吗?好奇怪又特殊的称呼呢,可这称呼却像是二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一般,只属于她们两个。 王语如抬头对着伯纳德轻轻笑了。 面对女孩的笑意,伯纳德同样也温柔地对着她轻声微笑着。 ······ 不一会,王语如凭借着自己的韧性,也算是成功地做出了一只小船和几朵花束。 王语如颇有些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大作’满意地点点头。 “很棒,做得很好,母亲第一次教我折纸时,我也和你一样不尽人意。”伯纳德笑着说道。 王语如抬眸,听着这话,心里却也清楚,伯纳德做得不好和她所谓的不好并不是一个概念的,大抵是伯纳德人好,安慰她罢了。 王语如笑了笑,不过王语如还是第一次听他讲自己的母亲。 “你的母亲一定很会折纸吧,因为他能够教出你这样的‘折纸大师’。”王语如说道。 伯纳德笑了笑,像是追忆起来什么,沉了良久轻轻地说着“母亲的折纸都很漂亮,不过,母亲的温柔才是致使我想要继续学下去的动因。” 听到这,王语如不自觉地想到了伯纳德的母亲,想必,也应该会像是和他一样温柔又善良的人吧。 “若是我有机会去看望我的父亲,那么我一定会去英国找您,顺便去看望你的母亲,因为她的儿子将她描述得太过于美好,我必须要亲眼瞧上一瞧。”王语如开玩笑地说着。 可伯纳德的眼眸却有些闪避,他的脸上虽依旧1带着笑意可是却有些冰冷了。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恐怕没这个机会了,我的母亲十年前就去世了。” 听到这话,王语如顿时哑然了,她觉得自己一定冒犯了伯纳德先生,刚想要开口道歉,却又听他轻轻说道。 “不过,如果母亲还活着,她一定会想见你的,她很盼望着那一天。”伯纳德的话有些隐晦。 王语如还在心里想着,自己究竟哪里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够让伯纳德老师的母亲盼望着与她相见,但她没有反驳。 只是轻轻一笑,这个话题也算是过去了。 王语如将这亲手做的折纸都粘贴在一张巨大的纸张之上,草船停靠在岸边,韧劲的竹子,颇有一幅苍竹裹雾知风意,墨染深林惊鸿迹的景象。 这幅画虽做得好,可王语如却依然惦记着伯纳德折出的那纸蝴蝶,伯纳德没有教她蝴蝶该怎么折······ 下午的夕阳时分,暮色已经渐浓,暮色像是半透明的纱雾,灰蒙蒙地罩着这一切。 李易安和程蝶馨这跋山涉水也终于到了这处,这些日的积雪越下越多,将这处地界更是衬得古朴。 这里不似京城,村庄里的人大多都不认识地方官,这里认的只是村长与族长。 所以当李易安和程蝶馨这两个外地来的客人到访这里,除了引起了不小的非议外,还被村民叫来了族长。 李易安将自己在京城早就拟定好的假身份,交予了族长。 “你们就是孟老三家的亲戚?孟安,那这女人是谁?”族长对着李易安手指着程蝶馨说着。 “这是我媳妇,我在京城讨的媳妇,还是我孟大爷给我们做的媒呢。”李易安虽说着乡下人说的土话,但却为人清贵这话和他整个人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程蝶馨来的时候,可没人告诉她,只是一下车,一转眼,她就成了李大人媳妇了。 但程蝶馨也知道李易安这不过是以大局为重罢了,自己没什么好讶异的。 族长抬起自己的高低眼瞧了一眼李易安,良久才点点头“嗯,既然你们只是替孟老三来看望他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么严格只不过就是怕京城那边的乱臣贼子偷偷藏匿到我们这里,再牵连我们,所以老弟,你也别嫌繁琐。” 李易安点点头“那好,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了,那我就先告别您了。” 因为孟老三数十年来都在这京城带着,他整个家族都搬到了京城去,不过户籍却落户在这村庄里,想必他也是知晓这村庄的民风再加上这里地处偏僻,将儿子放在这也好叫他安心。 走出族长的家,程蝶馨没忍住问道“大人,我不懂,这村庄是有什么特别吗?孟老三又因为什么将他儿子塞到这里来呢?” “看这模样,孟老三必定是有什么秘密叫人知晓,他虽不爱女但看着却很爱自己的儿子,想必,这是在保护他。”李易安轻轻说着。 程蝶馨半懂半不懂地点点头,突然一阵寒风吹过,让她不自主的一颤抖。 这处比京城还要靠北,这风雪也是比京城大得太多了,程蝶馨没想过这些,带的衣裳也根本不够厚,这么被风一吹,当真是彻骨的冰冷啊。 程蝶馨还在刚刚的颤抖中没有回过来神,突然觉得自己身上一沉,她转头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李易安竟然悄悄地将自己的外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还没等程蝶馨说话,李易安便先她一步开口“不要感冒,这处治疗风寒用的土方子你恐怕受不住。” 程蝶馨很感激李易安的衣服,可自己也不是无情无义接受他人施舍之辈,便又说道“那你怎么办?你又不是铁人,也会风寒感冒。” 李易安沉了一会说道“我不冷,我身强体壮是习武之人······” 李易安的话还没等说完,突然被程蝶馨大力气地一拉。 “您就别废话了,我还是自小练唱戏的呢,我们受的困可不比您少,但要是真得了病,大家都一样,都遭不住的。”程蝶馨大大咧咧地说着。 而此时被拉过去的李易安被程蝶馨一起拽在了同一个大氅里,二人虽贴得不近,但却很暖和,好在这大氅足够大,竟然也能正好盖住两个人。 不过,就是在远处看,两人这般模样有些傻里傻气的,滑稽和可笑更多一些。 李易安也感受到了,但他只是轻轻一笑,他向来骄纵程蝶馨,便也没有说话,二人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深处走去。 ······ 王语如此时已经做完了画,她来到了学堂暂坐,她摆弄着手中的纸张,想要将它折成蝴蝶。 她想要尝试,看看究竟靠着自己能否折出属于她自己的蝴蝶。 王语如折起纸张又缓缓抚平,不对,她记得伯纳德的手指在这处折了其他的。 少女不顾寒风的轻轻吹袭,也不顾太阳的逐渐倾斜落幕直至偷偷挂在天地的交界线之间。 终于,王语如折出了一张和伯纳德的纸蝴蝶几乎没什么太大区别的了,不过王语如的蝴蝶翅膀确实上翘的。 有些滑稽,但很可爱。 王语如开心的笑出声,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就这样出现在这学堂之内。 王语如看着蝴蝶上翘的翅膀,想到了伯纳德的话,她想要它们飞翔出去。 想着,王语如便冲着蝴蝶的头部吹了一口气,像是纸飞机一般将手中叠好的两只蝴蝶飞了出去。 王语如的眼眸紧紧盯着那蝴蝶漂亮又肆意的羽翼,便全然没注意到,那两只蝴蝶正飘飘洋洋飞向两个迥然不同的方向。 一只笨重的纸蝴蝶落在了在学堂外载仪的脚边,他轻轻的捡起,抬眸看向这纸蝴蝶的主人,轻轻的笑着说了一声“笨蛋。” 而另一只蝴蝶肆意飞扬飘到了和载仪距离不远的伯纳德脚边,他浅笑着,轻轻的将那纸蝴蝶捡了起来。 王语如这时也才注意到,自己的蝴蝶已经被两人捡了起来,二人只是在这学堂的门口,离王语如并不远,王语如看的真切,于是连忙提着凤尾裙,跑到了两个男人面前。 伯纳德和载仪几乎一般高,二人身上的气质虽然迥然不同但却给人一种模糊的相似感。 “很漂亮的蝴蝶,恭喜你你也成功了。”伯纳德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全是你的功劳啊,我在做的时候,脑子里就想着你做的样子,果然我的天赋很高,你说的也对,不顺从便有收获。”王语如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了,东说说西说说的。 伯纳德笑着点点头。 而此时载仪则站在一旁,抬眸看了一眼伯纳德。 伯纳德接受到了载仪这有些不善的眼神,但他没有愠色,只是勾唇一笑,眼里却满是挑衅。 而身高不够又在玩弄着纸蝴蝶的王语如自是也没注意到两个男人那边的状况,还在乐此不疲的欣赏自己的佳作。 “对了,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碰巧都一起来了啊?”王语如此时手里得空疑惑的问着。 伯纳德眯着眼睛笑着说道“我是来找你的,我想确定一下明天出发的时间。” “我也是来找你的,宴会的事情你办理妥当了吗?”载仪也不服输的出声说道。 王语如此时觉得莫名其妙,这怎么一下子事情都找上她了,刚刚还是个大闲人的她突然摇身一变,有些分身乏术了。 “确认时间难道不是说一嘴就行?我不知道英国人这么没有效率。”载仪冷冷的说着。 “英国人一向谨慎,不若出了大的篓子,该由谁解决呢?”伯纳德也没好气的反驳着。 王语如转头看了看这两位剑拔弩张的二人,突然觉得,男人之间的纷争好可怕啊。 第71章 你在意吗? “那个······你们不要吵,我们一个一个解决好了。”王语如在一旁挥舞着手,一边劝阻说着一边插在两个高大的男人中间。 可惜,王语如不算高,不能真正意义上的隔绝二人那谁也不避让的眼神。 她看了一眼同样认真的伯纳德,她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这两个人都变得如此幼稚。 王语如在两个男人中间左说说右说说,可两个男人却都没看她一眼,二人眼眸之间流转的,依旧是那浓烈的火药味道。 王语如见状,看了一眼载仪,便连忙拉过来载仪。 被少女牵住衣角的载仪此时被轻轻摇晃了几下,这才使得他微微回神。 “明日辰时三刻,我们就出发,伯纳德先生,可以吗?”王语如急忙说着。 伯纳德听到少女的声音后也逐渐回神,原本有些嫌弃的在整理衣袖的他,听到王语如的话才转过来态度。 他便又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情轻轻说道“好。” 面对伯纳德这样的态度转变,载仪在一旁冷哼一声。 气氛又一次变得很尴尬。 “那好,我等一下就跟着载仪去后院,瞧瞧看宴会的置办了,我们明日再见,先生。”王语如微笑着对伯纳德说道。 伯纳德微笑着点点头。 王语如这也才勉强拉走了载仪,这场莫名其妙的纷争也终于结束。 王语如和载仪冲着后院走去,载仪走得向来比她要快。 此时她就跟在载仪的后面,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载仪也不理睬她,她也没有说话。 可王语如看着前方的路,突然反应过来,这好像也不是去宴会的路途啊。 载仪难道又在骗她? 但还没等疑惑的王语如开口说话,载仪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寂静“你这蝴蝶原本是做好了送给那洋人的?” 王语如听着载仪冷漠的语气,自是也知道载仪口中那洋人是谁,定是伯纳德先生。 王语如望着那他欠揍的态度和冷漠的嘴脸,她真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多火气。 此刻的她竟然也有些生气了。 望着载仪那双冷静却带着愠色的眼眸,她倔脾气也一股脑地上来了,眨眨眼睛便嘴硬地说谎道“对,原本就是要送给他的,怎么?这些你也要管吗?生气精。” 这话一出,载仪的脸色明显带着些愠色,但转瞬即逝,接着他变得眸子更加凄冷,如同一处巨大的冰窖一般。 载仪落寞地转过身去,没有再说话,自顾地加快脚步,像是就要离王语如越远越好。 载仪在快速行走的时候,朝服的朝珠不断哗哗作响,有些聒噪,王语如站在后面,看着载仪这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她想,明明载仪在她的脑海里,是个冷傲又毒舌的人,那真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可是,不知何时起,她竟然也能气到载仪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于是很快,王语如又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想,载仪总是爱生莫名其妙的气,可王语如也知道,载仪对她不算差,二人不该因为误会疏远。 于是她没有多想地跑了过去。 载仪自小习武,自是将身后少女这又急又燥的脚步声听得一清二楚,但他高傲得没有回头。 直到王语如突然死死拉住他的衣袖。 但王语如却因为跑得又快又急,一时之间没有刹住车,这么一下,也使得王语如整个人都向前栽到了载仪的后背之上。 她原本拉住载仪衣袖的手,竟然也因为惊慌,变成了抓住载仪骨节分明又冰冷的大手上。 载仪的手冰凉还带着一枚更加冰冷的玉扳指,王语如被这一激才如梦初醒,她低下头,发现自己温热的小手正死死攥着载仪的大手。 王语如刚要抽出手却被载仪回握住。 载仪的手冰凉彻骨,如此这般握住她的手,使得王语如顿时一惊,她连忙扯开载仪覆在自己手背之上的大掌。 载仪此时已经转过身,他低着头看着女孩轻轻地从自己的手中抽走的小手,他竟然有些落寞。 但他不愿意强迫她,只是眉头紧皱,此时他也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冒犯了自己的小妈。 可还没等载仪说话,一旁羞红了脸庞的王语如却率先说话“你马上就要娶妻成亲,以后在这个院子里还是要注意些才是······” 少女温润甜腻的嗓音轻轻说着,载仪却在不自觉中加深了眉头的紧皱。 “什么成亲?”载仪疑惑地问道。 王语如听了这话边将那日从别处听来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着“大家都说你宴会的时候,会和柳家大小姐宣布订婚的喜讯啊,总归你有了人,是要成亲的。” 王语如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后半句的语气被她说得有些拧巴。 果不其然在听完女孩这一番话后,载仪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神情突然放松,本就好看的眉眼因为放松更加如山月清风般明媚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些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不过,你相信这些话了吗?你很在意?”载仪此时的声音不再严厉而是带着些温润的诱导。 王语如不知在何时与他贴得这么近,近在咫尺的,她只是一抬头就能感受到载仪呼出的气息,和他那双诱惑人说出心声的眼眸。 王语如不知该此时该做出什么样子的回答才能取悦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少爷。 她的眼眸流转,勾起一抹明媚又妖孽的笑容,抬起眼眸看向载仪轻轻说道“我信不信很重要吗?对你来说。” 二人这来来回回的对话,像是试探像是博弈,二人的眼眸对视,流转着无数情绪,载仪此时勾起好看的唇角,不羁的望着她。 “很重要,我想你知道,我不会随便娶了别的女人······”载仪的声音变得厚重,像是誓言一般虔诚又真挚。 王语如望着他那不曾闪烁的黑眸,此时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愣愣地看着载仪。 还是载仪率先回神,他将刚刚捡起来的纸蝴蝶重新塞回了王语如的掌心,他便回头转身就要走。 可在临走前,他又忍不住驻足,他轻声说着“姨娘,明日我去地牢审讯那二人,若是你也跟着,未时末来找我,还有······” “伯纳德的身份并不简单,我请他做讲师是由于艾梅尔家族的势力,你跟着他难免会受到伤害,我不愿意同其他男人那般困住你的自由与脚步,可我还是想无数遍地警告你。”在提起伯纳德时载仪的声音难得的没有怒气,反而平缓又冷静。 王语如就站在她的身后听着这些,她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异样,是她说不出来的情绪。 说完,载仪就迈着四方步大步的向前,逐渐消失在了王语如的视线里。 ······ 风雪飘扬,染白了李易安和程蝶馨的发丝,因为此次身份的限制,也不想打草惊蛇,二人也没有乘坐马车。 来到孟老三儿子的住处时,天色已经黑了,这村庄的人本来就不算多,这下夜深,更是四处寂静。 二人甚至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鸡鸭扑腾的声响。 李易安将那件御寒的大氅全部披给了程蝶馨,接着从衣袖中拿出火折子。 没有锁门的院子二人进入的也很容易,就这样程蝶馨跟在了李易安的身后。 ‘吱吱呀呀’脚踩在厚雪之上传来的声响,李易安缓缓推开内里的门。 发现这小屋内竟无人点灯火,孟老三的儿子睡得这么早吗? 李易安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程蝶馨有些等不急,一把推开了那门。 ‘吱呀’一声门响。 “啊啊······”程蝶馨不受控制地大叫了一声。 只见,这狭小的屋子的架梁上紧紧系着一条白绳,一名二三十岁的男子面色呈紫黑色,白花花的眼珠子外溢,死相惨淡。 李易安看过孟老三儿子的画像,虽男子已经因为死相惨淡模样变了些,但李易安还是一眼就瞧了出来。 李易安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他缓缓走去,将那男人放了下来,他也不管屋内的臭味横生还是自己怀里的这个男人的吓人模样,他仔细地观察着。 “李大人,这······这一切都太巧合太蹊跷了。”程蝶馨在一旁害怕的说着,边说她还东张西望着,一向胆大的她这次也真是被吓到了。 李易安抬眸,漆黑的眸子看了一眼程蝶馨“的确。” “咱们的案子调查,每次一有了进展就会出幺蛾子,不是死个这个就是死个那个,看来是有人故意阻止我们找到真相啊,你说这孟老三儿子的死会和咱们那起案子有关吗?”程蝶馨缓缓说道。 “我想必定有联系,你去把族长找来吧,把这些一五一十的和他说了,也告诉他我们的真实身份吧。”李易安便轻缓地说着便将腰间的令牌拿给了程蝶馨。 程蝶馨应了一声,便要急急忙忙的出门,却又突然被李易安叫住。 “别忘了穿上外套。”李易安静沉沉的说着。 程蝶馨才想起来,便又笑着‘嗯’了一声,将衣服穿好奔跑了出去。 ······ 等到程蝶馨再次回来时,身后带了不少人,族长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还带着不少其他村民。 原本都有些敬畏和好奇的众人在看到孟老三儿子后又变得有些诧异和惊恐。 “族长,本官是不愿打草惊蛇才化用假名诓骗了您,但现下我也和你实话实说,我需要知道孟老三和他儿子的全部信息。”李易安坐在高位但依旧温良的说着。 族长听了这话差点没把腿吓软,原本他就怀疑这二人不像是村里来的,原本还想偷摸打量几天这二人,直到今天晚上,那小丫头拿着湘南总督令牌来的时候,差点没把他吓得下不来床。 总督来了这么个小村庄,就好比神仙下凡直奔这里一般。 李易安还解释了一番,这话更是让族长被吓得不行,他想别说诓骗了,就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怎么做他这样的小人物也没有资格说不啊。 于是他忙不迭地点着头。 “回大人,孟斗儿是我家一位旁支的亲戚所生,我们与他家不算熟络,平日里他们一家都在京城,我们也见不着啊,直到两年前,孟斗儿才和他他爹孟老三回来一趟,认了户籍在此处住下了。”族长压着高低眼说道。 两年前?这个时间点绝不是巧合,程蝶馨心里想着。 “那这孟斗儿平日里可有不对付的邻里或是旁人?”李易安问道。 “这······这的确,孟斗儿是个豪赌易怒的,总是把他的全部身家压到县城集市的一处赌场去豪赌,据说两年前他就把他爹的棺材本都输进去了,甚至邻里还看见赌场的人拿着刀和枪堵在他家要债,但后来······不知怎么滴,这赌债让他给填上了。” “但我怎么看这事都觉得蹊跷啊,孟斗儿可不是输了一点啊,在那之后也是总输,可这些年也一丁点事也没有。”族长疑惑的说着。 程蝶馨意识到了什么便问道“那······孟老三可否总来啊?” “这个······我好像没见过啊。”族长心思了半天说道。 “族长,我见过啊,我家在他们家的前院,我总是起夜,有好几次晚上,我都瞧见孟老三穿着一身黑偷偷摸摸的跑回来了,还总是后半夜,我心思是京城离这里路途遥远,赶路来就后半夜了,便没多想。”一个站在族长身后的年轻男子插话说道。 李易安点点头,接着又问了几个基本的问题。 程蝶馨环绕在房间内,观察着这些陈设。 “好了,麻烦大家了,深更半夜惊扰各位,李某深表歉意,剩下的事情就不劳大家费心,各位请回吧,明日若是有事,我会通过族长传叫个人的,散了吧大家。”李易安冷冽的声音响起,屋内的一行人也有不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打算各回各家了。 在人走后,程蝶馨和李易安相互对视了一眼。 第72章 十字架 待所有人走后,程蝶馨将门紧紧的关上了,李易安则快速站起身,和程蝶馨对视了一眼,便用矫健的轻功到了屋檐之下架梁之上。 李易安看着架梁上布满的灰尘,轻轻用手摸了一把,接着,他便又看向不远处的另一个架梁。 果然,上面赫然地印着一双脚印。 看到了李易安那诧异的眼神,程蝶馨连忙问着“李大人,发生什么了?” “孟斗儿不是自杀,去把族长叫来,还要去驿站向京城通信,告诉他们,定要看好莲儿和有为。”李易安冷冷的说着。 程蝶馨此时意识到了境况紧急,一溜烟就冒着风雪跑出去了。 ······ 翌日,王语如吃过早饭后,就拉着玉兰一起出门去找伯纳德先生了。 今日王语如穿了一身蔻梢青色的凤尾裙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她和很多汉女不同,她不裹脚也不喜欢裹胸,在这样一个以瘦马模样为审美标准的社会她不算合格,可珠圆玉润的她却阻挡不了她绝代风华的肆意美感。 此时,她正迎着寒风,任由它吹乱她蓬勃生长的青丝。 伯纳德已经站在门口的车辆旁等了王语如好一会。 看着伯纳德先生等了自己好一会,王语如连忙更加着急地跑过去,脸上也不自觉地挂着看到伯纳德时喜悦的微笑。 “慢点,别摔到了。”伯纳德温柔的声音轻轻传来。 今日伯纳德厚实的灰色风衣内穿了一身深黑色的花纹西装,打了一个漂亮干净的半温莎结,棕黑色的切尔西靴擦得锃亮。 突然伯纳德转身将自己的风衣脱下,披到了王语如的身上,便又自顾地将车门打开,绅士地护着她钻进车厢。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流畅又没有违和感,让钻进车厢的王语如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已经穿上了带着浓厚伯纳德先生香水味的外套。 温热的红玫瑰花香令人熟悉又觉得温暖,她竟然不自觉地想要裹紧。 今日伯纳德像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的轿车副驾驶还坐了一个虎背熊腰的西方人,看着这副穿着,王语如在心里大概猜测出,这位应该是伯纳德先生请来的保镖。 那男人一头黑色卷曲的浓密头发,粗壮的手臂上还纹着一排纹身,那图样怎么这么熟悉? 还没等王语如仔细寻思,一旁的伯纳德轻轻出声“他叫迪恩,今天过后,我要回欧洲一段时间,杂志和书籍我还会派人送到你的手里,若是有什么事情,找迪恩。” 伯纳德轻缓地说着,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温柔,眼眸里流转的是王语如都不懂的情绪。 王语如听到这处不免地有些难过,对于朋友的告别她是无能为力又感到落寞的。 伯纳德对她很好,但她也知道伯纳德觉得不会是像他表面这般云淡风轻,先生他有很多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情,王语如从不想追问,她也知道,早晚有一天伯纳德会像风筝一般,突然远走。 可是,王语如却没想过会是今日,一时之间,王语如竟然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像是看出女孩疑惑又不安的情绪,伯纳德轻笑一声说道“不要总是皱眉小姑娘。” “很抱歉,这个决定于我来说,也是如此匆忙,我无法随着我的意愿变更时间,不过,请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伯纳德的声音温柔却坚定。 “真的吗?”王语如疑惑地问着。 伯纳德轻轻点头“请你相信我。” 说着,伯纳德便将自己胸口的银章十字架项链取了下来,轻缓地扒开王语如的手。 十字架还带着伯纳德胸口的温热,王语如的掌心突然一重,她缓缓抬头看过去。 “我希望神会替我保护你,这条项链是母亲临终前送给我的,母亲曾说过,这会是我的保护神······” 王语如一惊,她想,她怎么能收下伯纳德这么珍贵的礼物呢?更何况,她最能体会到这种亲人遗物的珍重。 王语如摇摇头“不,我不能······” 伯纳德见少女不答应,他修长的大手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轻笑着说道“等到我再次回到中国,你就把它还给我,我只希望,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能平安。” 王语如突然一怔,平安,在这样的年代,多么珍贵的词汇啊,这个词看似简单,但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实现这朴实的愿景。 她低下头,又看了一眼手中那闪烁着光芒的十字架,她笑了笑。 “可我不信教,先生。” “可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就当相信我,好吗?”他的情致真切,如同莎士比亚第米屈律斯,他的湖蓝色眼眸如同一颗无价的蓝宝石,闪耀着光芒。 王语如犹如被蛊惑了一般,意识还没有回神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 此时,李易安已经叫族长召集来了全村的男子,也让自己的暗卫将整个村子都围了起来。 整个村子不大,男丁不算多,又都是连坐户籍,人员调查和召集也轻而易举。 于是此时狭小的屋内顿时站了些人,李易安波澜不惊,浅浅地喝了口茶。 族长连带着这屋内的一行人明显都有些懵,这大半夜为何这位李大人又将他们叫了回来。 李易安也没急着说话,而是扫视了一圈周围来的男丁。 他低着头,看这些什么,边走,他便轻轻点几位男丁的肩膀。 走完一圈,他缓缓停下,轻轻说了一声“被我点到肩膀的人都下去吧。” 李易安说完,众人还是很懵懂,但也听话,也都下去了。 屋内原本一堆人,此时就剩下了三个男人。 李易安叫来了族长“给我介绍介绍这几个人。” 族长有些懵,他看了一眼站着的这三个人又看了一眼李易安,便忙不迭地介绍了起来“回大人,那个个子最矮最瘦的,叫徐君,家在西头,那个膀大腰圆的叫张三,那个中等身材的叫杜江。” 李易安点点头“他们和死者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族长点点头“知道,你别说,他们几个和死者,还真有不少渊源。” “徐君,是读书的,今年都快三十了,还在考取功名,他和孟斗儿算是八竿子远的亲戚,逢年过节的我看他总来看我孟斗儿,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滴,也不太来了。” “张三,是个屠夫,哎呦,脾气可不好了,孟斗儿生前就因为耕地的事情,二人打了起来,当然孟斗儿肯定打不过他啊,你看看他那身厚实的肉,哎呦,二人还是邻居,住得很近,免不了日日都有些摩擦,弄得鸡飞狗跳的,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也不找麻烦了。” “杜江,是放高利贷的,据说,这孟斗儿前些日子欠了笔钱大钱,死活也不还,这孟斗儿喝多了,还把人家媳妇给糟践了,杜江日日摩拳擦掌的,嚷嚷着要弄死孟斗儿。” 李易安耐心地听完后点了点头。 而他们身后的这三人此时已经等不及了,张三一身横肉颤动着,有些不耐烦地问着“大人,俺们啥时候能回去睡觉啊,我媳妇还以为我又去耍钱去了。” 李易安听了这话才慢慢回头,他冷厉的目光缓缓落在这三人身上。 “孟斗儿死了没多久,我就把你叫来,想必,你们也该知道是为何吧。” 李易安这话一出,顿时屋内静了几分。 “哎呦,大人啊,您可别冤枉我,他这人横行霸道惯了,我还没到没等出手,他就死了,这是有人替天行道啊。”杜江嚷嚷着。 李易安一向为人温良,所以没有因为他的随意插嘴而生气。 倒是一旁的族长感觉掐了一把杜江,极低的气声窃窃私语说着“你个乡巴佬,你是真不知道他的官儿有多大,你只管回答,别在这显眼。” 被鸡头白脸骂一顿的杜江这时也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当真是个天大的官儿,连这族长这个‘土皇帝’都跟着害怕。 于是杜江收敛了些,他转而忙着说道“大人,对不住啊,不过您可不能冤枉我啊,我知道我和这瘪三一向不和,可我可没有做出什么啊。”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也不用如此辩驳。” 李易安简单的两句话便震慑得杜江说不出口什么话。 “各自说一下,今晚都做了些什么?”李易安轻轻说道。 孟斗儿的身体还有一些余温,这也就说明,他死亡时间不超过今天。 “我啥也没干,和媳妇唠嗑睡觉来着。”张三说道。 “我在磨刀和开光。”杜江说着。 听到这话,一旁低头的族长此时眼珠差点没瞪出来,磨刀?他又不是杀猪的,磨刀干什么?杀人不成? “我在屋内温习四书五经,咳咳······”说着,徐君还咳嗽了两声,似乎是这天气寒冷熬夜学习偶感风寒。 李易安轻轻点头,他沉思了一会。 “你磨刀,是为了干什么?”李易安问道。 “杀了这个瘪三。”说着,杜江怒气冲冲地指向死者。 李易安的眼神平静,没有说话。 这时,徐君没忍住又伸出手捂住嘴咳嗽了一声,他面色惨白看似当真生病了一般。 他病怏怏的说着“大人,今日夜深,我恐怕感染风寒,可否回屋吃副药再来?” 李易安没有说话,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徐君,又顺着他的眼眸方向看过去。 油蜡又在不知不觉中下降了半截,李易安才缓缓开口。 “别装了。”他对着徐君说道。 徐君病怏怏的脸色上闪过讶异“大人,什么意思?” 说着徐君还有些虚弱的栽倒在李易安身上。 徐君生得一副白净又瘦弱的身子,长相也有些女像,这般模样,到显得有些我见犹怜。 “别装了,你就是凶手。” 李易安这话一出,顿时屋内更加安静,族长和其他两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徐君更是有些哽咽“您有什么证据?” “架梁上的脚印和你很吻合啊。”李易安带着些笑的说着。 而此时众人心里都在暗骂,这是什么狗屁理由?脚印这东西没有东西测量,怎么可能如此准确?更何况徐君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当真爬的上那高高的架梁? 但众人却不敢说什么,大家都清楚这位大官的话语的含金量,他说谁是凶手,那人就别想跑了。 可大家还在疑惑,族长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徐君这孩子是个老实的啊,应该不至于······” 而此时徐君也慌了神,眼睛四处乱飘。 “大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是我砸死了他?”徐君此时已经着急的说话都在颤抖。 李易安轻笑一声“我何时说过,孟斗儿是被砸死的?” 这话一出,屋内顿时又安静了几分。 只有李易安程蝶馨和族长三人知道,孟斗儿是被砸死的。 族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徐君。 徐君此时慌了神,他勉强继续说着“我是知道他是被砸死的,那又如何?你有什么证据?我这么一个体弱多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孱弱书生,怎么可能将这么一个成年壮汉拉起来,脖子掉在架梁?” 这话的确是,本该最有嫌疑的应该是这位磨刀霍霍的杜江或是膀大腰圆的屠夫才对啊。 见李易安沉默,屋内又恢复躁动,而徐君也缓了些神色。 突然,‘嗖嗖’几声在徐君的耳边传过。 他下意识的躲避开了飞镖。 接住飞镖的徐君突然愣住,身体的条件反射往往要比人的嘴诚实的多。 “文弱书生能够接住我的一枚飞镖也算是不易。”李易安嘲弄地笑着说道。 “架梁上的脚印和你们三个大差不差,但三人中只有你的眼神一直飘忽又逻辑自洽,想必早就有所预谋吧。 你说你是书生,可我见你咳嗽的时候,伸出的手上全是老茧,这应该不是读书会有的东西吧,更何况这天寒地冻,再贫苦的人家也不会穿着如此单薄却精致,更何况还是一个熬夜苦读的人? 我也是读书入翰林的学子,你这些心思我又岂会不知?” “原本,我也没有证据,只是像诓你一下,你便全都中招了,你比我想象中,要没有城府,说明这背后的主谋人还不是你,想必,刚刚你借口回去喝药,是因为你没料到,今日我会半夜赶来,你的行凶工具还没有处理干净吧?” 说着,李易安就挥挥手,示意暗卫前往他的家。 这时候,徐君才痛苦又后悔的跪下“我都要考取功名了,我苦读了数十年啊,这个畜生,他竟然拿着我有龙阳之好和贿赂考官的证据来威胁我,给他钱财,我家都被搜刮空了,他还和一个无底洞一般····” 看着痛苦不堪的徐君,李易安眨了眨眼睛,说道“真的只是这样吗?若是你能全部真相告诉本官,你的惩罚会减轻。” 一听到这话,徐君眼睛亮了起来,连忙抓住李易安的衣角“大人,这事真不是我的主意,我原本也有些拿不准注意,我怕杀了他事情败露,可前些天,有个人找到我,给我一笔钱,让我杀了他,我像是被怂恿,拿着钱办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就答应了,这些手段也都是那人告诉我的。” 果然,这背后的人此时已经有些些线索。 “那人你可看清了是谁?叫什么你都知道吗?” 徐君摇摇头“听口音应该是京城人,是个身高八尺的男子,他带着面纱,看不真切脸庞啊。” 李易安听着这模糊的描述不自主的皱紧了眉头。 就在这时,程蝶馨赶来,急忙忙的嚷嚷着“李大人,不好了,京城那边捎信,有为越狱了。” ······ 第73章 离别 今日伯纳德换了一辆更加坚实矫健的车,王语如也观察到在他们行进的途中有不少和伯纳德先生这辆车一模一样的车,交叉而行,像是在暗中保护来迷惑别人。 所以,今日的旅途和那日不同,异常顺利。 王语如一下车就跟着伯纳德快速地走进孤儿院。 孤儿院的孩子们此时也正在小沙丘上玩笑,看见二人前来都激动地放下手里的活动,开心地凑了上来。 尤其是小平,她喜气洋洋的,红扑扑的脸蛋犹如一颗红苹果一般,她挤在了最前面,一把就抱住了王语如的大腿。 虽然和小平才不过认识几日,可在孩子单纯的世界是不同的,作为她的朋友,她总是要用高度热情与诚意来拥抱你。 “小平好久不见啊。”王语如笑着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说着。 其他孩子也是一股脑的涌上来,叽叽喳喳和伯纳德说个不停。 伯纳德向着迪恩使了个眼神,那个高大的男人就折回车内,从车厢里抱出来一箱子的糖果。 孩子们很少能吃到糖,但自从有了伯纳德先生,他总是会给予孩子们想要的,就像一位虔诚又真挚的父亲。 “伯纳德哥哥最好了,他很爱送礼物。”小平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挤着去抢糖果,而是正站在一旁拉着王语如的手,小手边说着还恋恋不舍地晃动着王语如的手。 听到这话,王语如也才意识到,伯纳德先生的确如所说的一样,他很浪漫也总是在许久不见时,就会送她一份很惊喜的礼物。 想着,王语如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十字架项链。 “小平你不吃吗?我去给你那一颗糖吧。”王语如说着。 小平摇摇头,张开了她的小嘴,小手又轻轻地指了指自己坏掉的牙齿。 王语如想,和自己一样呢,不过她还没有一个孩子有自制力。 正想着,突然,小平又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向着另一处拉去。 小平要拽着她跑,王语如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耐着性子跟着小平的步伐。 寒风不断吹拂,正午的阳光明媚却依旧抵挡不住这渐冷的温度,冰雪如银花素裹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之上。 小平将她拉到了孤儿院的后院处,这里没有人,多是枯树与厚厚的积雪。 “神仙姐姐,你快看!”小平嚷嚷着。 王语如看过去,发现那空旷的白雪地之上正站着一个圆滚滚的雪人,不过,说是雪人实在有些勉强,它的脑袋太小了,身子也不算好看,什么装饰都没有。 “这是我自己堆的,全部只是靠我一个人哦!”小平得意扬扬地挺起胸脯说道。 王语如蹲下身去,仔细地端详着,她眯着眼睛笑着对小平说道“太厉害了,小平真棒!” “嘿嘿嘿,姐姐我知道,我这个做得其实也并不算好,只是,我和其他女孩堆雪人时,男孩们总是来捣乱,还说只是靠我们女孩自己,根本堆不成雪人,不过这的确很难,很多小朋友的手都被冻得太冰了,没有知觉了,她们就都放弃了,只剩下我了。” 王语如听见小平奶声奶气的抱怨,不自觉地更加佩服了几分小平,孤儿院的孩子没有手套,她们全是靠手堆砌的雪球,自然将这样的玩乐变成了痛苦的任务,可小平这份坚毅的决心,王语如绝对不想让她被泯灭。 王语如像是想到了什么“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完善好这个雪人,我也是女孩子,这样依旧可以用结果来反驳那群男生的话,怎么样?” 小平心思了一会,开心地点点头又抱住了王语如。 王语如摸了摸她的脑袋,接着将自己的手套给了小平。 二人便马上东跑西跑地忙活起来。 王语如此时正撅着屁股在这边滚雪球,就听远处突然传来伯纳德好听的声音。 “你这是在干什么?”伯纳德的声音带着些让人容易察觉到笑意,他的声音因为笑而有些颤抖,似乎是在憋笑。 王语如站起身,和他解释了一番。 “原来是这样,我是男孩而不能和你们一起真是好遗憾。”伯纳德很尊重这个无厘头的原因,轻轻说道。 王语如笑了一下,便继续伸着通红的小手去在捧一把雪来。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吱吱呀呀’的脚步声响,王语如还没等回头,就突然脖颈处缠绕上一圈淡紫色的围巾。 王语如低下头,看清楚了这是伯纳德先生今早上戴着的,王语如转过身,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她冰凉的小手就被伯纳德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抓起,他将自己的黑色皮质手套轻轻地戴到了王语如的手上。 伯纳德先生的围巾和手套上都有着他的香味与余温,这让王语如不由得一怔,不知该说些什么。 “多穿些,别冻着,去吧。”伯纳德笑着温柔的说着。 王语如此时许是被温暖突然裹挟,竟然连句谢谢都没有说出口,她回神,冲着伯纳德甜甜一笑。 虽然伯纳德不能上手,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地在两个女孩的旁边帮着小忙,三个人在这样的白雪皑皑之上其乐融融的景象就如同世界上最亲切又密不可分的家人一般。 “伯纳德哥哥,你该和我讲上次还没有讲完的故事。”小平便蹲着小屁股堆雪球便抱怨着说道。 伯纳德听了这话,眯着眼睛笑了笑“可是那个故事你的神仙姐姐没有听过,不如,我讲一则新的故事怎么样?” 王语如听着这话,看向了伯纳德,想不到伯纳德先生还会讲故事,她还没有听过呢,突然只见,王语如也无限的期待了起来。 小平是个好哄又明事理的孩子,她蹦蹦跳跳的点点头“好!” 伯纳德站起身,声音温柔又坚毅的他唇瓣轻启出声“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孤独的雪人······” “雪人先生一生都孤独的活在冬天里,他没有伙伴没有家人,只是一个人孤独屹立在一片空旷的场地之上,但总是有不知哪里来的孩子想要伤害他,他们抢走他的胡罗鼻子,草帽还有围巾。 就这样,残缺不完整的雪人先生孤独又痛苦的活在这个世上,他想要完成快点完成自己的使命,迎来生命的终结,直到,有一天,一对路过的棕熊在他身边闲聊提及春天的美好。” “可雪人先生从没有见过春天,他想要让自己在春天里逝去,可在日复一日的变暖里,他遇到了一位蝴蝶小姐,蝴蝶小姐很热情,得知了他的苦难便想着让他开心,总是会为他衔来一朵花,为他修补残缺的身体,渐渐的,雪人先生和蝴蝶小姐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夏天就要来到,雪人先生的身体就要消逝,蝴蝶小姐劝他去往北极,在寒冷的地方,他就能活下来。” “雪人先生不愿意,可他别无选择,要是想要再次见到他的小蝴蝶,那么他就不能让自己融化在春天的烈阳之下,于是,从那以后,雪人先生每年都会在冬日回来,夏日离去,蝴蝶小姐一直等候着他,成为他在春日里的眼睛,为雪人先生描述春日的美好。” “可惜,好景不长,蝴蝶小姐厌倦了奔波与寻找,她不再想要找他的雪人先生,而雪人先生,迟迟没有等到蝴蝶小姐,他不愿意放弃,他就一直等啊等······终于,在那个盛夏,他完成了自我的献祭,因为他不愿意活在没有蝴蝶小姐的世界里。” 伯纳德的故事娓娓道来,终于此时也彻底讲完,而一边听着故事一边堆雪人的二人此时雪人已经成型。 但听故事的二人心中不免都有些落寞和难过。 王语如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了伯纳德,在王语如抬眸时,她发现,伯纳德此时也正在静沉沉的盯着她。 他那蓝宝石一般闪亮的眸子就那样流转万千,难舍难分的看向她。 王语如在他的目光之下,缓缓站起身,她走到伯纳德先生的身旁,轻轻的问着“为什么蝴蝶小姐会厌倦?” 伯纳德被问住,他摇摇头。 “如果我是蝴蝶小姐,我是不会放弃与雪人先生相见的。”王语如的语气坚定笃然。 伯纳德望着少女那明媚的双眸,笑了笑,温柔又惬意。 ······ 没过一会,整个雪人靠着王语如和小平二人,被堆砌的圆润可爱,伯纳德先生还不知从哪里为她们找来了纽扣和新围脖,为雪人穿戴上了,这个雪人立刻就有了样子。 “我带了相机,我们合影吧。”伯纳德建议道。 王语如和小平还没有见过相机,这般新奇自然连忙答应着。 合照后,伯纳德又趁着孩子们午睡,又以教堂的名义为孤儿院卷了一大笔钱,带着王语如准备回城。 许是那个故事讲得过于惆怅了,王语如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神,她有些呆愣的望着车窗外。 “先生,你真的会回来吗?”王语如有些害怕再也见不到伯纳德这样的一个好朋友。 伯纳德听了这话愣一愣,他温柔的笑了笑“你是害怕我也会像雪人先生一样,再也见不到吗?” 王语如点点头。 “这只是一个故事,我不会骗你的,我永远不会骗你。” 伯纳德声音低沉,犹如忧郁的亚热带天气,树的血液齐窜向茂密的蓬顶与蔚蓝天际,他的眼眸如发情困兽严重流逝的春药,情深意切。 王语如一愣,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只能人有着窗外的寒风吹刮,将她的顺滑墨发与他的金色秀发交织与缠绵。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王语如不死心的问着。 “两个月。”伯纳德说道。 可是那太久了,王语如第一次这样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又胡搅难缠,她没控制说出口“一个月可以吗?” 伯纳德蔚蓝色的眼眸颤抖了片刻,他没有说话。 二人不知何时已经贴的这么近,只是近在咫尺,他只要低下头,他就可以摄取少女饱满晶莹的唇瓣。 与她十指相扣,生死缠绵。 可伯纳德的意识又很快清醒,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轻轻的将大手贴在少女的脸庞“请你等我。” 王语如本就有些困顿,被这一下弄得更是不清醒了,她下意识的回握住伯纳德的大手,二人对视。 她不清楚,这个等的含义,因为她想,伯纳德本就不是中国人,在这里不过是传教或是别的目的,总之他会离开她,可王语如却觉得,至少二人不该是这样离别,作为朋友,她很希望能再次见到他,至于以后的事,她也不知道。 但王语如还是点了点头,她清晰可见的在伯纳德的眼眸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喜悦与诧异。 二人的目光未曾切断,还是伯纳德先认输一般,他正面贴近王语如,将自己的额头亲昵的搭在王语如的肩膀处,王语如就这样看着伯纳德先生这样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伯纳德先生呢,如同一个随时会散开的泡沫,脆弱又破碎,又像是一只大金毛,寻求主人的安慰。 伯纳德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充斥在王语如的鼻息之间,他柔软的金发更是让她的脖颈处感到温暖。 王语如知道,伯纳德先生只有在她的面前,才会有别人不知道的古怪与孱弱。 车就这样缓缓开到了襄亲王府的大门前。 王语如一下车就看见了载仪在门口骑着一匹骏马,迎泽勃发的少年郎模样十分耀眼。 伯纳德也紧随其后的下车,他叫住了王语如。 “我现在就要走了。”伯纳德轻轻说着。 王语如有些不舍得点点头,离别向来是无能为力的。 此时载仪也翻身一跳,矫健的下了马,迈着修长笔直的长腿缓缓走过来。 伯纳德没有和王语如正式告别,他心里很别扭,他觉得,只有不做正式的告别,才会很快迎来下次见面。 待反应过来,自己幼稚心理的伯纳德都不自觉的笑了。 在伯纳德转身离去的时候,载仪与他擦肩而过。 伯纳德看了他一眼轻轻说着“照顾好她。” “你当你是谁?”载仪冷笑一声。 这句话让伯纳德良久都没有说话,他不自觉的看向远方天际,良久才薄唇轻启,温柔的笑着说道“yes, she is y iss butterfly”(没错,她是我的蝴蝶小姐。) 第74章 番外——寺院 王语如乘坐着载仪的马车,总算得了安生,王语如不再呕吐了,她想这多亏了,载仪特意吩咐下人走得慢些。 一路走来,虽是冬天,但依然可见它的清荣峻貌,绝巘怪柏,王语如拉开车帘,伸出脑袋望着窗外。 载仪见王语如瞧得认真便说道“这里的景色五月来才好,槐松正翠,冠盖如林,时有蜂簇其上,自然之趣可谓喜乐,若是这里有趣,明年可再来……” 王语如点点头,更加期待这趟旅途了,这一路上载仪就这样在旁边解说着风景,她听得入神,自然也就没了一开始那股恶心感了。 而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可算是到了那菩提寺之内。 王语如拖着长长的凤尾裙走下车来,这寺庙的一堵墙好像就此将世界分割,隔住了纷纷扰扰,寺内静沉沉地锁着历史的斑驳····· 在这样衰败兵荒马乱的年代,求佛拜香也许是大家寻求心安与平安的唯一途径了,载仪的马车虽不算快,但由于一直在前方行路,赶得比襄亲王等人的马车要快了不少。 所以此时便只有载仪和王语如二人先到了。 王语如和载仪行至一殿前,准备先去拜佛祈福。 这时一只脏兮兮的三花猫不知何时跑到了二人面前。 害得王语如险些踩到她,王语如惊喜地大呼一声“哎呀,小猫。” “载仪,快看,小猫!”可爱的三花猫脸蛋圆滚滚,身上也被舔舐得干净洁白,王语如看了欢喜的不得了,连忙叫载仪。 载仪此时拿着念珠在远处,不知心里在思索些什么,王语如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 “怎么了?”载仪回头问道。 “你看,三花猫,还是一直怀孕的三花猫,这颜色也太可爱了。” 那三花猫性格温顺,王语如也是个胆子大的,也不在乎自己昂贵的衣料,紧紧地抱住了那三花猫,冲着载仪的方向送了送,好让载仪也能看到这只可爱的小猫。 可载仪的反应却很奇怪,他原本眼里是欣喜的,可接近小猫的刹那,又不自觉地抿起嘴唇,皱了一下眉,王语如疑惑道“怎么?你不喜欢猫吗?” 载仪回神,他摇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了?” 载仪没有立马回答,他站得笔直,身如青松,任凭风吹雨打,也不动,一身金丝锦袍神形俊朗,矜傲尊贵的让人过目不忘。 见载仪没说话,王语如继续锲而不舍道。 “小猫不脏的,它们总是自己舔毛,你别看它们脏兮兮的······” 载仪看着眼前还在奋力建言,想要他抱一抱小猫的急迫模样,载仪没忍住笑了笑。 见载仪的脸上有了温度,王语如立马抱着小猫,抓起它的小爪子,在载仪身上蹭一蹭,还装作是小猫在说话,捏着嗓子说着“快,人类,给我个理由为什么不摸摸我?” 载仪向来是个喜好洁净的人,别人碰他一下都会被他嫌弃好久,但此时的载仪见着王语如这副胡闹的模样却没半点生气,他摇摇头道“曾经我也养过一只猫······” 王语如接着用小猫的爪子,挠挠载仪昂贵的华服,继续装作小猫的声音说道“之后呢?” 载仪的目光有些远了,他沉思了好一会,回眸,此时的他已经收起了笑容“那只小猫叫花花,也是三花猫,当时花花已经怀孕了,马上就要生出一只小猫······可是,最后父亲亲手让我溺死了它们,花花最不喜水,却永远地葬身在了水里。” 听到这话,王语如也收起了笑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在府里也玉兰说过襄亲王这人做事狠心又绝情,对于儿子的教育更是如此,载仪不如载玄,载玄作为次子,被家人的爱宠大地,可载仪作为嫡长子却要肩负起作为襄亲王与富察老将军接班人的重任。 他不需要玩伴,他所需要的是拯救危难的国家······ “已经过去很久了,可直到如今我也不敢再去养猫了,年少时不可得之物终将困起一生,如今我有了能力去保护好花花,可我却再也不能走出那份记忆……”载仪一向成熟稳重可在这番话里王语如却难得地感受到了载仪的落寞与难受。 王语如沉思了好久,此时黄昏被风切割成无数道光线远望过去,游离在四处的光线纷纷汇集起来,好像有意识般,想对人们诉说什么。由于天空的云不断漂浮,透过的光线也随之移动,照亮着一寸又一寸的空间,树影印在瓦砖上,随着冷冽的东风微微晃动,王语如好久才回神,像是想到了什么,王语如对载仪轻笑了一下。 少女接着朝阳的余晖,放下那只三花猫,边跑边冲着载仪喊道“等我……” 载仪不解,但看见少女那肆意生机的模样,让他仿佛又看到了年少时养过的那只猫,尊贵娇艳却如阳似火总是能给他温暖。 少女逐渐跑远,载仪的目光落在了树上那随风飘扬的祈福带之上…… 在王语如跑远后,载仪难得去了那香火旁求取了一签,此时载仪墨色的眼眸流转望着手中那字“花开花谢在春风,贵贱穷通百岁中;羡子荣华今已矣,到头万事总成空。名与利,似虚花,解散,病益加,婚未合,行人赊,事无就。” 是下下签。 载仪浅笑一声,狠狠地揉皱了那纸张,将它死死握在手里,冷冷笑着说道“何时我也信了这些?” …… 再次回眸,王语如蹦蹦跳跳地跑回了载仪身边,她白嫩的手掌向上一翻,露出那猫咪模样的金饰挂件。 载仪看着那闪着光的金饰沉思了良久,他清润的眼眸终于清澈,而刚刚走远的那只三花猫不知何时再次走来。 这次小三花直奔着载仪去的,它将懒散的脑袋在载仪的腿边蹭了又蹭撒着娇。 而载仪此时已经接下王语如的那金饰,一阵寒风吹拂而过,刺激的载仪顿时清醒。 “载仪,人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可也终会因一时一景而解开终身困惑······”王语如缓缓说道。 “若是仅仅如此就此而错过属于你的,那么这也终将会是你的遗憾,我永远相信,明天会是新的一天。”王语如迎着寒风说道,她说着嘴里不断喘息出雾气。 在这样好的阳光之下,载仪就这样紧紧地盯着王语如,看了好久······ 大殿前的空地上,青石砖一块接着一块向前铺去。空地两旁放着置香炉,里面一排排的蜡烛闪烁着火花,被风一左一右地拉扯着,摇摇晃晃,却始终长明。正前方的香炉中插着成把的香,顶端冒着丝丝的火光,烧成灰烬。这方天空中已然不复之前的清幽,香火烟气燎天,伴随着的是成股烟味窜入鼻腔,笼罩着整座大殿。 载仪此时才真如王语如所说那般,他想,谁都清楚地知道,人不会像这种蜡烛一样长明不殆,有人说:“没有不灭的灯火。”正如此言,人的生死,也如同烛火,燃尽就在一瞬间,可人活着总是为了那一刹那,其余不过是实现那崇尚目标的努力罢了…… 良久,载仪才终于舒了口气,王语如想要转移载仪的注意力,于是道“走吧,跟我去祈福。” 载仪看了王语如一眼,点点头跟在了王语如身后。 二人望着那高大的许愿树,树上挂着细细的红绳,形形色色的人,长袍青衫或是西装革履又或是云鬓宝髻的人都虔诚的站在树前虔诚的祷告。 王语如和载仪二人各拿了一个祈愿带,在上面挥挥洒洒写着,由载仪这个高个子挂在树上,二人接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学着其他人在那里虔诚的许愿。 可王语如不知为何渐渐走了神,那文殊菩萨就在大殿内庄严的注视着这一切,当高大的菩萨坐在那里俯视渺小的人们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是好奇,是敬重,是不屑,是蔑视,还是平静呢? 王语如想着这一切。 此时站在王语如一旁,早就偷偷睁开眼睛,斜眼瞧着王语如的载仪,浅笑出声。 可王语如却浑然不知,她依旧闭着眼睛默默寻思着。 载仪也没说话,只是耐心的瞧着旁边的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王语如睁开眼睛,瞧见了一直偷偷看自己的载仪,顿时红了脸“你怎么先睁开眼睛了?” “我不像某个笨蛋,许愿要许这么久。”载仪浅笑着揶揄道。 王语如不服气“哼,你许了什么愿望,这么快?” 载仪勾起唇角笑着看着王语如,轻轻的拉来了王语如的手,让王语如的手掌心朝上,载仪在上面用食指写着字。 王语如忍着瘙痒勉强猜出了载仪写的字“山河统一?” 载仪点点头。 载仪接着问道“那么你呢?你许的什么愿望?” 王语如笑着转过头去,望着那随风飘扬的红色细绳笑着道“不告诉你,你可没规定表示,你说了,我也必须说。” 见眼前的少女这副耍赖模样,载仪只是笑着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 寺庙因为信仰而存在,院内的神明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接收着无数人隐秘而不可言说的心事与夙愿。 襄王府气派的马车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行至菩提寺前,这气派的模样不免引得许多人驻足感慨襄亲王府这泼天的富贵。 襄亲王携着最受宠的四姨太一起走入了这寺庙,而此时王语如和载仪还在寺院的门口。 众人走过王语如身旁时,人群中的襄亲王隐晦的瞧了王语如一眼。 三姨太顺着襄亲王的视线,转而狠狠瞪了王语如。 王语如瞧见了但没作声。 这日头快要临近年关了,一年到头属这个时候信徒最多,人群拥挤不堪。 “载仪,去为你娘求取一签吧,我和你几个小妈去拜佛烧香。”襄亲王走过载仪身旁时严肃的吩咐道。 王语如没什么异议,自己去做什么都一样,可载仪却难得的没有立刻遵循父亲的话动身求取签。 寺庙的墙壁斑驳,脱落的墙皮如同一本干的快要掉页的古书,钟声一下又一下,像是在不断催促行人离开······ “载仪,你有异议吗?”襄亲王厉声道。 载仪这才回神,深深看了一眼襄亲王,摇摇头,转身离去了。 襄亲王见载仪终于动身走了,回神不屑的嚷嚷了一句“轻易被扰乱心智,不成器的家伙。” 那声音接近低语,连身旁的纳兰惠新都没听清楚。 王语如就这样跟着襄亲王一行人走了。 寺殿的细碎石头有些硌脚,王语如无聊的跟着走过去,有些石头被脚底摩擦,翻滚,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王语如瞧见那寒冬枯枝之上挂着的红色祈愿带在寒风中飞舞。 王语如极目远眺过去,这寺院人头攒动,深陷在茫茫人海的载仪在回头频频找他。 烟熏火燎,菩萨低眉颂,红尘万户侯,载仪就在那茫茫人海中是那样高挑显眼,只打一眼,便瞧见他那副略带急迫的模样。 二人的目光就此短暂相碰,载仪下意识的低头回眸,不再看她。 王语如说不出此时的心境,许是这红墙之下寺庙的历史厚重,才会叫她竟有一瞬间喘不上气来。 王语如终于也转过头去,脑海里都是载仪曾经那双漠然万物的眼睛,可此时却被刚刚他那副急迫的模样,染上了些许烟火气。 王语如木讷的走着路,回想着刚刚的一切,走入了那文殊殿内。 文殊殿,香火长胜。随着光线缓缓移入大殿,菩萨的面容也再度被照亮。王语如一眼望过去,下意识地仰视那尊正处在殿中间的佛像。她不信佛,不是它的信徒,更不是它的朝圣者,但她仍旧被这尊神明震撼到无以复加。 王语如本该见着菩萨心安,可不知为何总自见着襄亲王开始就觉得心里慌张,总觉得觉得襄亲王的眼神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为何,她像是这一路来颠簸扰乱了心智,她沉了沉心,闭上了眼睛,准备虔诚的祷告。 第75章 番外——2 王语如闭着眼,只觉得鼻息间闻到一阵血腥味道,再次睁开眼睛时,载仪不知何时也站在了襄亲王一旁。 这让王语如顿时吓了一跳,王语如拧着眉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去求取签了吗?” 载仪此时气喘吁吁的,他尊贵的容颜中有了一丝惊慌,王语如不解载仪这是怎么了。 载仪终于平衡好气息,没接王语如的话,而是对着襄亲王缓缓说道“取好了,父亲。” 襄亲王站在一旁不急不慌,他冷哼一声,缓缓站起了身。 襄亲王接过了载仪刚刚求取的签。 “湖油點燈燈易滅。統挑得起又衰微。長心挑盡空勞力。何不抽身早去歸。” 又是下下签,可襄亲王并没有太关注这签,匆匆看了一眼便将其丢入燃烧的火炉之中。 “载仪,你现在变了······”襄亲王含糊不清地说着,可语气确实失望与狠厉。 见周围还有旁人,襄亲王挥了挥手“你们先走吧,我和载仪在这菩萨面前好好拜一拜。” 说罢,四姨太和三姨太只能扫兴地走了,王语如还愣在原地,她总觉得这事和她有关。 王语如半只脚踏出门槛,回眸,又一次望向载仪。 载仪也注意到了。他冲王语如点点头,眼神示意她,没事的。 王语如这才终于舍得走了。 几个姨太太一走,襄亲王就立马转变了气场,他端起了架子冷冷地说道“你来得这么匆忙,是担心我对你那小妈怎么样吧?载仪你是我看到大的,你别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 载仪也没有反驳,他走近襄亲王的身旁“父亲,我恳请你不要伤害她。” 此时此刻,载仪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儿时,那个小小少年悲哀地祈求父亲不要让他溺死自己的小猫。 襄亲王冷哼,那张和载仪极其相似的脸庞冷漠如冰雪般“载仪,你长大了啊,可你似乎也没完全长大,你何时才能明白,有些东西你不需要?” 载仪不语盯着襄亲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狠厉与冰冷。 襄亲王继而冷漠地说道“女人,这天下有无数,可家国只有一个,你的妻子要成为能给予你前行道路上有利益有帮助的女人,若不是你母亲,你哪来的今天这些兵力?更何况你要明白,你的身份,和她的身份。” “到底什么才是我真正需要的与不需要的,不用父亲您来划定,就像您说的,我已经长大了······”载仪的话刚硬噎人。 襄亲王明显被这说得一愣,他也没料到十几年来一向听从他摆弄的儿子竟然有一天也会与自己叛逆。 “父亲,将你山脚下的那群人遣散了吧,我的人也正在赶来,就像你说的,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并不值得如此费尽心机。” 载仪这话一出顿时让襄亲王瞪大了瞳孔,哑住了。 襄亲王的确在山脚下安排了人,准备回去的旅途中假装劫匪,趁机杀害掉王语如,他之所以不敢明面上处死那丫头,担心的无非就是载仪的阻拦还有那洋人和称作他义哥的李易安再次施压。 如今的皇亲贵胄已不似从前了······ 载仪见到襄亲王不说话,他沉了沉眸子,走过襄亲王的身边说道“父亲,我早已经长大,只是你一直不想要相信而已,关于国家的抱负你放心,直到死我也不会忘,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害她,其余的事情,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扮演父慈子孝。” 载仪的话说得很沉重却也很快,襄亲王这时也才缓过神消化掉载仪的话。 他终于也迎着夕阳回眸看了那少年,几十年了,他好似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载仪的背影。 襄亲王想了又想,在模糊的记忆中来回翻找,找到的是,儿时的载仪联系库布时一身伤痕却不服输的倔强模样,找到的是,九岁时习那还没有他脑袋大的文书,憋着嘴痛苦地背诵,找到的是,襄亲王自己无数次用藤条与戒尺抽打他,而他不肯吭声的模样······ 却唯独没有这样,愤然坚定的模样,襄亲王也不自觉地怔了怔,直至夕阳的余晖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才舍得回神来。 ······ 见着载仪出来,王语如很担心地跟了上去“怎么样?发生什么了,他又为难你了吗?” 载仪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轻轻说道“没有,我们先回府,父亲他这几天在寺庙。” 王语如此时还没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很懵懂,只能干巴巴地点了两下头。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王语如惊呼说道“我能不能把这只小猫带上,我刚刚听说,原本照顾和喂养这只小猫的方丈前些日子圆寂了,这小猫怀了崽没饭的话,这冬日很难过······”王语如委屈地说道。 “带上它吧,今日你来,它遇到你,说明你们算是有缘。”载仪淡淡地说着,袖子中的手还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用手轻轻摩挲着那猫咪样式的金饰。 王语如一听这话,更加兴奋了。 于是抱起那只温顺听话的小三花跑进了载仪的马车。 载仪原本还想出声阻止小猫进去,但瞧见王语如那副兴奋的模样,载仪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又想到了什么,边又刻意的抿住了嘴。 在马车里,王语如爱不释手地不断给三花猫顺着手,小猫也很舒服不断呼噜呼噜地发出叫声,王语如一听见小猫的呼噜声,她觉得这安逸的声音简直太催眠了,竟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眼皮快要粘上的王语如勉强出声“这只小猫叫什么啊?现在它是我们的小猫了,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 载仪看着眼前这个昏昏欲睡的少女,在王语如看不到的角度轻轻的浅笑着,他故作嫌弃地说道“困成这样了,还有功夫想这些,快睡去吧,睡眠教主。” 王语如今日颠簸得不成样子,起得又早,此时的确确困得要昏过去。 王语如贴在马车一角,将头轻轻依偎在那里,不一会就不说话了。 载仪以为王语如是睡着了,便把自己厚实的貂裘外套批给王语如,可在载仪刚要将衣服贴给王语如的一瞬间,王语如突然闭着眼嚷嚷一句“叫新花怎么样?” 这一下,着实是给向来训练有素的载仪吓了一跳。 王语如睁开眼睛,看着载仪要放在她身上的衣服此时被被歪了差点掉下来,顿时意识到自己的疯疯癫癫。 她有些歉意,但一想到载仪那样高冷和稳重的人也会被吓到,王语如没忍住笑了出声。 但看着载仪并不爽的脸,王语如尽可能地在憋着笑容,可笑这东西越憋越想笑。 终于,王语如再也忍不住了,从外面便能听见,载仪的轿子里一位少女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徐徐传来。 载仪见王语如这副模样,也只能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继而,载仪认真地说道“新花?这名字······一听就像某个笨蛋似的。” 王语如听了这话,故作生气道“哼,你就说叫不叫这名字吧?” 载仪看着她那副模样,也没多嘴,笑着摸了一把那只圆润可爱的小三花。 小三花猫此时将爪子揣进怀里,缩成圆润的一团,因为载仪打扰到它睡觉,它有些恼怒地用小尖牙轻轻地咬了载仪一小口,但小三花又怕咬伤载仪,无声地冲着载仪喵了一声。 载仪见此,笑着小声说道“笨蛋养的猫倒很像她本人。” ······ 回到王府时已经是晚上了,载仪和王语如还有三姨太娘俩以及四姨太都经历了一天的疲惫。 那四姨太下了马车直接骂骂咧咧道“真是,烦死人了都,就为了祈个破福,从辰时忙到后半夜,直接困死我算了······” 这话,载仪和王语如自是没听到,四姨太的老嬷嬷听到后,连忙怼了她一下“奶奶,祸从口出。” 三姨太听到后也反应过来,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这事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做话柄,有她苦头吃。 可三姨太抓转念想到了三姨太曾经和她说的,便有得意扬扬地小声说着“怕甚?就老福晋那身板子,没几日活头了······” 后续的话还是老嬷嬷踮起脚,给纳兰惠新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给堵住了。 纳兰惠新嫌恶地推开她的手,哼了一声,迈着襄亲王府高高的门槛去了自己屋内。 而王语如从载仪怀中接过新花,刚准备告别,就听到那头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大爷,福晋刚刚晕过去了······” 载仪一听这话顿时一颤,他连忙跑去富察华萱的院子。 王语如此时也吓了一跳,这福晋明明昨日还生龙活虎的,还以为大病初愈了,怎么会突然又病倒? 王语如仔细思索着,却琢磨不出一二来,她也连忙跟紧载仪去了富察华萱的屋内。 王语如和载仪匆匆赶来了富察华萱的屋内,只见富察华萱此时嘴唇惨白面如枯槁,真的仿佛就要离世般。 在这牡丹花香袅袅的屋内,烟雾环绕,载仪不敢看清母亲此时虚弱的脸庞,他从未想过作为满洲骑射第一的母亲竟然也有此时这样落寞的模样。 载仪缓缓蹲下身去,细长的手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脸颊。 而此时的王语如却站在一旁,她始终觉得这不太对劲,她靠着自己推理的本能,瞧见了那熏香。 往日她也来过福晋的屋内,可却不见这么浓厚香漫的烟雾之气啊? 此时,屋内已经赶来了数人,三姨太,四姨太,载玄,还有那鲜有露面的二姨太都来了,大家似乎都在安静的等待福晋的离去,众人眼里尽是悲伤无人说话······ 无论这悲痛是装的也好,真的也罢,这气氛倒是被渲染得很浓厚。 富察华萱本就有了意识,此时清醒了不少,虚弱地睁开疲乏的眼皮,瞧见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载仪正在自己的病床前。 见着这一屋子人,她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她的病已经经过神医医治过一遭了,那大师也说除了那办法没有再救的可能,可如今这方子已经试了,福晋却又病倒。 这惨败模样,似乎都在预示着众人,福晋命不久矣啊。 载玄是个没长大的,顿时撞倒在富察华萱的床前,痛哭“额娘,额娘,你不能有事······” 富察华萱虚弱地抬起手缓缓摸了载玄的脑袋“还是个·····孩珠子呢?说哭就哭。” 载玄实在忍不住悲痛在一旁不断地抽泣。 富察华萱又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握紧了载仪,她似乎在用尽身体的全部力气说道“载仪,报国······报国啊。” 说着富察华萱一口气没上来,就倒了下去。 众人一瞧,顿时哑然紧接着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啜泣道“福晋殁了······” 于是屋内顿时传来痛哭流涕的哽咽声。 王语如此时已经吓傻在一旁了,这算是她离生离死别最近的一次,而那富察华萱临死前都在所说的夙愿竟然是报国? 王语如虽对这个‘鸡鸣狗盗’的家族没什么好感,可这一下,王语如却也深深的共情了,王语如不顾众人的目光,走到福晋身旁,学着寺院中的大师父的模样为她超度。 可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王语如却看见了,福晋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王语如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她再次回眸发现,福晋的无名指蜷缩了一下。 “福晋,福晋没死!她动了!”王语如惊讶地高声喊着。 众人顿时哗然,载仪立马去探富察华萱的鼻息。 探后,载仪失望地摇摇头“你今日大抵是太累了,额娘已没了气息······” 王语如自然不信,若是富察华萱只动了一下,那可能是她的错觉,可王语如眼瞧着富察华萱又动了一下。 王语如摇头道“不,我明明看到了·····” “你就是太累了啊妹妹,快去休息吧,不要在这里吵闹了,让福晋殁也殁得安息些吧···” 三姨太尖锐的嗓音打断了王语如没说完的话,王语如被她这套说辞顿时说得哑住了。 而其余三姨太等人也跟着附和“是啊,语如妹妹,我们知道福晋生前和你要好,但也不必在这自欺欺人啊······” 王语如听着这些令人聒噪的话,王语如摇摇头对着载仪极小声道“你信我吗?” 第76章 重要证据 载仪没有理睬伯纳德,他冷着脸,墨黑色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屑,他走过伯纳德的身旁,冲着王语如缓步走去。 “走吧。”载仪的声音中带着些不悦。 王语如这才回神,她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远处的伯纳德,无声地冲着他告别。 伯纳德温柔一笑,没有继续犹豫,转身钻进了车子里,不曾再看王语如一眼。 “人都走远了,别看了。”载仪低沉的声音在王语如耳边响起时,王语如才回神。 王语如回眸,看着载仪这副带着愠色的模样,拍了一下他。 “干什么?你们两个不对付但也不能影响我和伯纳德先生的情谊啊。”王语如瘪瘪嘴说道。 载仪听了眼里的愠色更加明显“情谊?” “对啊,你没什么朋友吗?等你哪天要离开,我也定要好好和你饯别,依依不舍地望着你,怎么样?”王语如说到后面有些忍不住笑了。 少女笑意逐渐瓦解了刚刚的尴尬气氛,载仪的神情也逐渐缓解。 但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鼻息间冷哼一声,转头就走了。 王语如看着载仪离去的背影怔了怔。 “傻站着做什么?跟不上的话,我可不等你。”载仪的声音幽幽传来,王语如才回神。 王语如迈着小碎步赶忙跑到载仪身旁。 她不解地问道“这是去做什么?你不是说要去看看夜宴的事情吗?” 载仪未曾停下他的脚步,他沉沉地说着“有为越狱了,现在我们要抓紧办案进程了。” 王语如听到越狱这两个字时,只觉得眉心直跳,这个有为竟然能逃脱牢狱,究竟是他过于厉害还是如今的朝廷部门实在倦怠过了头? 王语如赶忙点点头,加紧了行走的步伐,比载仪还着急。 ------------------------------------- 王语如和载仪到了关押莲儿和有为的牢狱之中,二人先去看了有为的牢房之中。 乱糟糟的草席子上布满了泥土,王语如不解地蹲下去,她环绕四周。 “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载仪沉沉地问道。 王语如点点头“是这牢房里的味道吗?” 载仪点点头,王语如说对了。 这本该臭气熏天的地牢不知怎么回事,偏生有为的单间有股香水味。 “也许,他越狱就不是一个人,这味道不像是有为身上的。”王语如冷静地说着。 载仪也点点头,此时他已经蹲下高大的身躯去翻找着草席里的蛛丝马迹。 突然,一片有些显眼的墨蓝色出现在草席的杂草之中。 载仪伸出长指将它拿了出来。 王语如也注意到了,那东西是纸张的质地,不知是哪一本书面上摘下来的。 电光火石之间,王语如想到了那日在姐姐屋里找到了不知名的书皮。 顿时,王语如只觉得眉眼直跳。 她缓缓蹲下身去,蹲在载仪的身旁,看得真切了,她才发现,那就是和姐姐遗物一模一样颜色与质地的书皮。 王语如连忙将自己袖子里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两块纸张破碎的地方正好能重合,王语如拿过载仪手里的书皮,缓缓拼了上去。 这块书皮只有少女半个手掌那般大,看不全上面的字,可却能看得出那关键性的三个字——华严经 这是一本佛学经文?王语如不解地看向载仪。 “京城附近只有一座寺庙目前还在开发。”载仪沉沉地说道。 王语如这时也如梦初醒,载仪所说的可不就是福晋前些日子去的菩提寺吗? 如果这个关键性证据当真为他们指向了菩提寺,说不定,有为现在就潜伏在这里。 可这件事和姐姐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的证据,姐姐怎么会预知到如今的状况? 王语如有些喘不过来气,她越离案子真相越近,她便越会有种压迫感。 头晕目眩的王语如站起身那一瞬间差点摔倒。 载仪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别怕,有我。” 男人好听又低沉的声音让人如此有安全感又使人镇定,只是简单的四个字,王语如此时就镇定了不少。 “我们去菩提寺吧。”王语如急迫地说道。 “不急,我现在派人偷偷秘密驻扎在那里,跑不了,但莲儿的身体状况现在很不好。”载仪缓缓说道。 王语如沉了一口气,点点头。 二人便这样一前一后来到了莲儿的牢房里。 王语如一进去,吓了一跳。 因为眼前的少女早就不想几日前见到的那般了,此刻的她瘦骨嶙峋,头发打结如鸡窝,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老鼠和蟑螂都在她的脚边乱窜,她也不动弹一下。 “怎么会这样?”王语如问道。 “莲儿的癔症更加严重了,她不肯吃喝,已经三日了,这样下去,最多活不过后日。”载仪说道。 王语如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女孩,她想,载仪说得一点也不夸张,她甚至感觉,只要轻轻扒拉一下她,她也会受伤而亡。 王语如缓缓蹲下身去,叫醒了莲儿。 可莲儿看见王语如的脸后,明显很惊慌,她害怕地扯着自己的草席扔向王语如,这期间还冲着王语如一直吐口水。 王语如知道,她如今这样,和他们将她抓入地牢进行到了刺激这件事也不无关系,王语如有些愧疚但也无可奈何。 她很心疼莲儿的遭遇,可她却当真涉嫌杀人。 载仪将王语如拉到一旁,替她挡了不少莲儿的攻击。 莲儿如今身子弱得只要一阵风就能被吹走了,她的体力不允许她坚持多久,没一会儿,她就筋疲力竭地瘫软在地。 一个人孤独痴傻地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 王语如知晓她所说的都是什么,同样身为这个时代的女子,王语如自然也是感同身受。 她蹲下身去,缓缓靠近莲儿,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拿出自己从张府拿过来的东西。 “莲儿,你看。”王语如拿出了一张照片和一个香囊。 莲儿呆愣了一瞬,在看清王语如手里的那照片的一刹那,眼眸流转过无数情绪。 “这个香囊是朵儿本来要给你的,我,在张府的时候知晓了你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无人会耻笑你或是别样地看你,我很心疼你,可是我们需要知道真相,你能理解吗?若是当真是你杀了人而作为凶手被处决,我也会替你讨回公道,不让你枉死,如何?”王语如柔声细语地说着。 莲儿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了?有什么用?就算你知道真相又有什么用?” 王语如望向莲儿那躁乱头微微遮盖住的眼眸,她清楚,莲儿不信任她,又或者说,是不信任一个女人能够帮到她什么。 不过王语如没有气馁,她将香囊塞到了莲儿的手心里。 “我替你要回公道,请你相信我,就算相信我,你也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不是吗?”王语如镇定的眼眸中似乎闪烁着某样的光芒。 莲儿有了一瞬间动摇,不过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不信我区区一个后宅女子不可能在这男人权倾朝野的世上能拼出些什么来,你也不信我当真能为你讨回公道,可我却从不这样认为,素手破樊笼的勇气与决心我都有。 在这世道上女人的不易,同为女人的我怎会不理解?我的姐姐也和你的境遇很像,如今她已经去世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她和同她一样的女子讨个公道,赢个平等,我不觉得自己该被同样是女人的你所否定。” 王语如这一堆话说得并不算华丽漂亮,可却字字珠玑真挚,莲儿彻底愣住了,她看了王语如好半响。 “你问吧。”莲儿的嗓子已经哑了,她如今的样子当真落魄。 王语如听到这话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那日匆忙,我要问,孟姨娘死之前,那晚上你可曾单独见过她”王语如轻轻问道。 莲儿点点头。 “你们在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你怎么又问这些,杀死孟姨娘的凶手不是找出来是孟老三了吗?孟姨娘的事情您就别问了。”莲儿不是很想回答。 王语如在这一瞬间脑袋里的思路连起了线路。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在和孟姨娘吵架吧。”王语如说道。 莲儿的眼神有些慌张。 “别慌啊,就像你说的,杀害孟姨娘的凶手早就找到了,你又害怕什么?”王语如笑着说道。 莲儿看了一眼王语如,又低下头去。 “你是景州人吧,莲儿?”王语如问道。 莲儿有些疑惑,王语如怎么又扯到那个上面去了,但她还是听话的点点头“是,我是土生土长的景州人,前些年跟着来了京城。” “你来了这王府一直负责什么?”王语如问道。 “在内院书房处伺候过一段时间。” 王语如彻底了然地点点头。 她站起了身,看向一直站在一旁守护的载仪。 她点点头,正如载仪所想的那样。 “莲儿,你是景州人,自是听过景州刘氏杀妻案吧,我幼时翻阅卷宗时听说过这起案子,刘氏利用烘板中毒毒杀了妻子·······”王语如幽幽地说着。 果然,莲儿听到这话,顿时软了身子,明显的惊慌。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王语如。 王语如接着说道“那日,我在孟姨娘的屋内地毯上看到了许多烘板,小八的屋子里和后院的厨房里都要,想必,三年前,你是想用景州杀妻的法子来杀死张勋,可你没想到小八和李堂也在吧。那日,孟姨娘找到你,是发现了这事情吧,你怕她告密,你想杀了她,那日之后李大人调查,发现那酒杯口也有毒,不过孟老三先认罪了便无人在管其他,所以,你也是凶手之一。” 莲儿这下彻底瘫软“我也不想啊,我在府中总是能听到那首恐怖的童谣,我越听我越觉得不安,我不是故意要杀害小八的啊,我那样爱他,我付出了我的一切,可是那个贱人,知道了我的秘密,要告密,我只能杀了她啊。我求求你,让我快点死了吧,我要去阴曹地府和小八赎罪,我对不起他······” 王语如看着突然卯足劲开始发疯一般嚷嚷的莲儿,顿时不知所措,没了刚刚的淡定,莲儿挥舞的拳头也差点论到她的脸上。 “别喊了,你没杀了小八。”载仪冷声严肃道。 载仪的声音明明不大,可却不知道为何,就是有着极强的威慑力,天生的帝王上位之相。 莲儿一听这话,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珠子,但情绪也冷静下来,她看向王语如。 王语如冲她点点头。 “你是景州来的,但却不擅长后勤杂事,京城可不是景州,并不烧烘板,他们的中毒原因虽不明,但土坑里的烘板并未全部燃烧,小八他们根本就没有呼吸道毒气的机会。”载仪冷冷的解释着。 听到这话,莲儿痛苦的抱住头,原来是这样啊。 “可你却也的确产生了杀意,恐怕羁押处罚免不了。”王语如说道。 莲儿迟钝的点点头“原来,这一切都是我在庸人自扰吗?” “不,错的从来不是你,是小八,他明明有未婚妻却依旧不能洁身自好,让两个女人为他为难,你到现在脑子还不清醒吗?为了恋爱舍弃一切理智,你太可悲了。”王语如没了刚刚的温柔变得有些恨铁不成钢说道。 莲儿顿了顿,王语如还想继续说几句,却被载仪接过话头“你也并不是全无贡献,至少你还让我们得知孟姨娘至少也参与了那案子,不然她是从何知晓的?” 听到这话,王语如也才反应过来,孟姨娘知道这事?还这般彻头彻尾的了解? 王语如缓缓站起身,走向载仪,对视上男人深色的眸子,她沉沉的说着“现在莲儿的嫌疑解除了,可她的描述却让我提供了新的思路,孟姨娘死的那般蹊跷必定和三年前那起案子千丝万缕,可是,有没有可能,杀死她的不止一个凶手?” 第77章 第六章续写 无限坠落的夜空之中,璀璨的星群似乎要缀满整个天际这块黑丝绒布之上,释放着万千华光点亮了载仪的双眸。 今日从朝堂下来,隆裕太后和醇亲王的倾轧让他实在有些疲惫,他照常来到了自己观星的院落里。 只有在这处,他不用忍受着权力之间的钩心斗角,他轻轻卷起自己的精致蟒龙纹图样的马蹄袖,走向那庞大的天文镜。 今时明月还如当年一般,可这世间却变了无数,他们的国家摇摇欲坠。 如何才能将这古老的国家从千年的大国梦中唤醒?成了现在有识之士最困扰的问题。 大清帝国如今,如处覆屋之下,漏舟之中,薪火之上。 载仪的眼眸流转,脑海里开始阿玛和他讲过的一切道理,满人的固守与坚持当真是对的吗?他不确定也不知道。 可他的脑海里却又突然闪过了梁先生的那句‘中国之大患,不在外侮之分成,而在自强之无实。’ 自强?又该如何自强?甲午年北洋水师的覆败似乎也在昭示着,大清的最后一丝余力都在所剩无几了。 该如何,拯救这个国家? 载仪的目光沉了沉,看向了远方。 ------------------------------------- 王语如看着越发黑沉的月色,她越发的思念姐姐。 明日就是大婚了,她许是过于紧张害怕,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了许久。 她的心太过于慌张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将它往下拉拽一般,总之,她总觉得那并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玉兰,你说你认识那个送信的伙计是真的吗?”王语如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于是连忙叫住了正在打扫的玉兰。 玉兰疑惑地转过头,接着点点头“我认识啊,我曾还用他给我捎过几封信呢。” “明日帮我也送一封信,给张府,这屋里有没有笔墨啊?”王语如问道。 玉兰摇摇头。 这里自是不太可能有,一个强行绑架的小妾,屋内怎么可能有这些附庸风雅的物件,更何况,女子哪有那么多识字的? “那你可知,何处有?” 玉兰思考了半天,立马激动地说着“梦溪阁,那里是专门存放少爷和老爷用的笔墨纸砚的地方。” 王语如有些讶异,她没想到这襄亲王府如此豪奢,她本以为那些东西都存放在某些库房里,却没想到连这些东西都能有个单独的房间。 “我们去吧。”说着,王语如就穿上了外衣想要推门而走。 “等等等······小姐,那怎么能行啊?那处虽无人看管却也不是随便就能去的,去那条道路的途中还要经过不少大大小小的院落,被发现,免不了·······” “好啦,以后咱们两个人的准则就是,你跟着我,给我当手下,我罩着你,出了过错,全在我一个人身上,如何?”王语如打断了玉兰的话,她的眼眸闪亮带着一种韧劲。 还没等玉兰开口还在犹豫之中,王语如就轻轻牵过了她的手,拍了拍她“快走吧,带路,我们速去速回。” 玉兰赶忙笨拙地点点头,去带路。 ------------------------------------- 王语如和玉兰一路躲躲藏藏就这样也算是到了梦溪阁。 一进屋内,王语如就被眼前的豪奢震惊了,屋内是书房样式,里面与其说文房四宝更多不如说是古书古籍更多。 层层叠叠的书籍成排列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几层高的书架上。 王语如有些看痴了,她和姐姐自小爱读书,但因为没钱,只能将别人的借来,手抄出一份来,才算是有一本书。 眼前的一切又一次感慨道,若是从未见过如此奢靡他还不能理解贫穷的概念,她的心里酸一阵苦一阵,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但王语如马上调整好心态,她现在需要的是‘借笔纸’。 王语如在临走时,看见一本古文观止的书籍中似乎夹着一张小小的纸张。 鬼使神差的,王语如将它抽了出来。 只见上面那清劲有力的柳体笔迹洋洋洒洒写着: ‘千家笑语漏迟迟,忧患潜从物外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野老泪洒风江前’ 这是两首诗句的拼接,这词句都在说着写作人对于当下时局的不得意,他在思虑些内患的东西。 王语如摩挲着这笔迹,她实在想不到,在这样腐朽的满清政府里也有清醒的人存在吗? 望着那张纸张最后的疑问句‘不幸今之时代,一路迎着风,遇着雾,前途却不知怎生是好?’ 王语如的眼眸流转,起初她并不愿意与一个这样皇权阶级共情,可看到这句真挚的疑问,她有了些许的触动。 于是她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想法。 王语如写完,刚想将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回去,却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语如忙着拉着玉兰跑,便也忘记将那纸条塞回去······· ------------------------------------- 寒风在这夜晚不断吹拂,载仪在这矗立良久,看向星辰与远方,北风不断呼啸,白雪也在悄悄落下。 突然,传来一阵呼啦啦的细碎的脚步声,从小习武长大的他,对这些声音过于敏感。 他凄寒幽暗的眸子静沉沉地盯向远方传来声音的角落。 少女因为急促,又长又华丽的凤尾裙将她险些绊倒。 可她手中的墨水瓶和纸张全却在悄然间滑落,漏了的墨的水笔无意之间擦过她的洁白如藕的手臂,像一枚翠色的落叶片片掉落在清澈的水缸之中。 洁白的纸张在空中缓缓飘荡如同无数飞舞的黑白蝴蝶,为少女伴舞。 载仪停下了脚步,离她此时不过十几尺,目光不经意滑过那道痕迹。 在看清少女的脸庞时,他有一瞬间的微愣。 少女鲜活的颜色如漫天纯色中唯一的靓丽。 王语如有些惊恐地看着身后,发现没人追了上来才放松。 接着转过身,不顾自己身上的墨水,看过去。 待看过去时,她又是一愣。 是载仪!王语如心里一惊,顿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少女被墨水染花的脸庞如同一只花猫,微微呆愣的眼神是闪烁着葡萄般的晶莹。 良久,那‘咕噜咕噜’滚落的西洋墨水瓶才让王语如回神。 她赶忙蹲下身去,去捡起它。 可她着急地跟着那墨水瓶的滚动,却不知何时,此时已经蹲在了载仪的脚边。 她一抬头,看见男人那比星辰还要耀眼闪烁着少年傲气的眼眸。 顿时更加不知所措。 “姨娘这是作甚?”载仪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和冷漠。 王语如抬起头,看着与明月齐平的男人,那一瞬间,当真觉得,载仪如同天边那一轮望而不可及的望舒,清冷不可攀,离她那般远。 王语如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因为此时她是一个十足的‘小贼’。 见王语如久久不出声,载仪也缓缓地蹲下,捡起了那滚落在地半天无人问津的墨水瓶。 骨节分明的一双纤细白手,就那样在瓶身上摩擦,突然抬眸,看向王语如。 载仪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天生的上位者对人的压迫感,现下,许是月光的映衬下,他的眼眸更加凄冷,叫王语如只觉得浑身颤抖。 “为什么不回答我?嗯?”载仪故意拉长尾音,倦怠又疏离。 王语如这才回神,看着载仪手里的那墨水瓶,眨着葡晶的眼睛思索了再三,轻柔缓慢地说道。 “我想要给我姐姐写封信,我实在没办法,我没有笔墨······” 王语如知道,面对载仪那双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眸,说谎是最不可取的,没人会希望他人欺骗自己,更何况是载仪这样身份的人。 王语如在赌,赌载仪会不会因此而发火。 载仪缓缓起身,修长笔直的背脊挺直,他迈着修长的双腿走了半步,与王语如拉开了距离。 良久,他好听的声音才悠哉游哉地传来“你知不知道,在襄亲王府,父亲制定的家规中,偷窃是什么处罚?” 这话一出,让不远处的玉兰吓了一跳,连忙跪下。 王语如回头见玉兰如此惊慌,便知道,这处罚绝对不轻。 王语如摇摇头看向载仪。 少女的眼眸依旧清澈带着韧劲,即使她不言一句,但却给人一种气节高傲不肯认输的劲儿。 载仪迎着少女的目光,嘴角有了一抹不明觉厉的笑意。 “你不求饶?”载仪的话很简短,但语气中却听得清玩味。 “求饶你就能放过我吗?”王语如问道。 “这要看我的心情。”载仪冷哼一声说道。 “那既如此,我还是不求你了,这种靠运气的事情向来我不擅长,气运这东西,我想,我向来是没有的。” 王语如的眸子里闪过无数情绪,她这话不算赌气而说得,而是当真有了许多真情实感。 她无数次的感慨自己的命运如浮萍,得不了长久的东西在身边。 原本她本该是旗营格格锦衣玉食长大,可却命运弄人将她一家搅散,让她颠沛流离过完了这十几年。 原本她和姐姐本能相依为命直到到老,可却被有心之心强行拆开,二人英伦留学的美梦也被戳破。 这半辈子,也是在过于不顺利了些,这些人日子的悲喜交加让她实在觉得人生如同地狱。 载仪听了这话,愣了一愣,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随意的看向那纸张,那上面秀丽的簪花小楷一瞬间堵住了他想说的话。 他眼眸流转盯着那清秀的笔迹‘世风不武而蛮,智者明哲保身于乱世。哀怜道途蒙昧。怀才者自全,往往藏锋避秀而后暗其彩。抱璧者自保,需先杀匣中玉。’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他想,好一个抱璧者自保,需先杀匣中玉。 和他的想法有些不谋而合又比自己还要透彻。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少女。 “你识字?”载仪幽幽的声音响起。 载仪转变了话题,似乎没有再追究她的错误,但他的问题让王语如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若是不认字,又何苦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偷笔墨写信? 虽然不明白载仪究竟要做什么,但王语如还是点点头。 “女子能识字的并不多,既如此,这可曾是你遗落的?”载仪拿出那张纸条缓缓地说道。 王语如定睛瞧过去,确实是她写的那张字条,想必是刚刚跑的匆忙,被这刺骨的北风吹得跑到了此处。 “是我写的。”王语如不打算说谎否定,已让载仪瞧见了,隐瞒又有何意? 待到少女说完,载仪良久都没有说话,而是静沉沉的看着王语如半晌。 终于他眼眸微动,低沉的嗓音响起,缓缓说道“回去吧。” 王语如知道,载仪向来惜字如金,可现在她却实在搞不懂载仪这是否是给她留了些情面,让她走的意思。 还要这些笔墨呢? 像是明白少女的诸多思虑,他拿过来王语如的笔墨和一张书信纸,在第一页上面洋洋洒洒写下来几句话。 王语如看着他在一把拿走自己唯一带来的纸页,突然小心思微动。 她偷偷将剩余下来的几节短的水笔和墨水藏在袖子里。 满清第一武术的载仪怎会注意不到少女那些实在有些‘夸张’的小动作。 他眼眸动都没动,嘴角在无人看到的视角勾起一抹笑。 王语如当然不知晓这些,她还在庆幸载仪眼神不好。 没过一会,载仪便将那张写满柳体书法的纸张塞给了王语如。 还没等王语如说些什么,载仪就转身走了。 王语如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虽然有些懵懂,但看着这散落在地的笔墨纸砚,载仪都没叫人收拾走,她便清楚,载仪这是在无声的默许她可以带走了。 王语如叫来玉兰抱起那满地的笔墨,起身的那一刻,她有些微愣。 她仔细思索起来,载仪这人,似乎并不算太坏,和她印象中那些满清肥头大耳的官员的放浪公子哥儿,好像并不是多吻合。 但很快,风雪冰冷刺骨的吹刮在她身上时,让她再一次清醒了。 她现在要赶紧将书信写好,她明日就要出嫁了,听福晋的话茬,恐怕,她会在她的院子安插更多的丫鬟小厮,那时候,她就没有机会了······· 在回去的路上,王语如好奇心驱使,缓缓打开了载仪写给她的那张字条。 她缓缓翻开,那熟悉的柳体字迹,突然让王语如起了鸡皮疙瘩。 原来那个清醒的疑问者就是载仪? 王语如缓下心神,看着载仪留给她的字: ‘无病呻吟假谈绝命句,秕言谬说妄作断语诗,勿要强为自己下判词,珠玑三千字,箴言尚可拟,请君莫摒之。’ 王语如的心突然一颤,她的手摩挲着载仪那句‘勿要强为自己下判词’ 她想,载仪说的是自己,刚刚所说的那些气运不好的话吧。 一瞬间,王语如心脏有些微微颤动,那是她说不出的感觉。 第78章 菩提寺 载仪听了这话不由得沉了沉眼眸,他确实拘泥于传统的凶杀案之中,的确没想过这层。 “三个死者同时死亡,很可能是出自同一个凶手,但我觉得大概率是各自有各自对应的凶手。”王语如静静的说道。 载仪认同的点点头,接着缓缓说着“去菩提寺吧。” ------------------------------------- 王语如和载仪急匆匆地赶来了菩提寺,今日的菩提寺人要比往日的多了不少。 王语如和载仪摩肩接踵人挤着人才面前的到了那寺庙里。 “年关降至,人多,抓紧我。”载仪回头说道。 说着他就伸出一只胳膊向后伸去,示意王语如抓住他。 王语如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抓住了载仪的衣角。 人多的地方烟火气便越发旺盛,可在找人的王语如和载仪可并不喜欢此时的烟火繁荣。 王语如和载仪挤着人潮找了半晌,可是并没有如愿。 王语如皱紧了眉头不由得为当前的困境而苦恼。 载仪将王语如拉到一处人流稀少的地界。 像是看出了王语如的担忧,他轻轻的说着“别太担心,我已经和寺院那边打过招呼了,我们的人也在这附近,有为跑不了。” 说着他便将手里的一张人像画拿了出来,这图象虽是墨笔所染,但五官却出奇的立体与生动,直叫人一打眼就能记住有为这张脸。 “哪来的?”王语如疑惑的问着。 “出门之前,载玄画的。”载仪回答道。 “看来他真没有吹牛啊。”王语如向载仪感慨着。 此时,二人正站在寺院的后院,因为载仪的身份,主持专门为载仪空出来的,所以才能有得这般清净。 二人站在高处,看向远方。 这寺庙的一堵墙好像就此将世界分割,隔住了纷纷扰扰,寺内静沉沉地锁着历史的斑驳····· 在这样衰败兵荒马乱的年代,求佛拜香也许是大家寻求心安与平安的唯一途径了。 有为不会是作为旅客而来,那样他房间里的华严经就说不通,有为大概率存在这寺院的某处偷偷躲藏着,那么必定将是人少的地方,才不容被察觉。 这样想着,王语如和载仪在寺院里寻找。 在路过文殊殿时,有位僧人正从里面朝着外面打量过来。 不过那僧人行色匆匆便走了,他和有为并不像,这位僧人瘦弱纤细,于是王语如和载仪便都没注意。 这寺院里还有不少载仪安插的人假扮成旅客跟着一起寻人,可这么久了却还是没有收获。 二人终于有了些急迫。 突然‘砰砰砰’远处传来一阵响枪。 在这乱世之中,这几声枪响意味着人群将会暴动骚乱。 果不其然,这几声响枪打乱了人群,人们开始嘶喊着,拼命地拥挤。 王语如和载仪此时差点被人群冲散。 二人好不容易抓紧。 电光火石之间,一枚子弹飞驰而来。 载仪率先反应过来,将王语如一把拉倒才没被那枚子弹击中。 载仪护着王语如的摔倒,任由压在自己的胸膛上,他双手护住王语如的头部,避免人群拥挤踩到她。 王语如缓了好久,才长长吸了一口气“又是刺杀!” 载仪点点头深深的看着王语如的眼眸“这次他们别想得逞,你不会再受伤了。” 说这句话时,载仪的眼神严肃又冷峻,他从来不下誓言,而是宣告与肯定。 王语如和载仪缓缓站起身,此时着四周已经人流疏散,没了群众。 剩下的便是那群戴着上半张脸蒙面的男人,只打一眼,王语如就知道,这是上次刺杀安哥的那群洋人。 怎么又是他们?他们到底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才会几次三番的搅局? 王语如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因为刚刚人群的拥挤,此时载仪的护卫根本没能赶来。 只有零星几个人此时站在载仪的身旁。 那些洋人都拿着枪,举起的枪口黑压压的冲着他们。 王语如拉紧载仪的衣袖。 载仪回头看向他,他的目光柔情又镇定,这给了此时慌张的王语如莫大的安慰感。 王语如定了定神色,拿出了伯纳德先生曾送给她的那把手枪。 她也不想退让,走到绝路时,只想着依靠他人,那么便永远不会有出路了。 王语如拿起那把精致趁手的女士手枪,对准人群,脑子里想的都是那日教她的使用方法。 对面的洋人见着此时此景,不少相视一笑。 一个红头发的洋人对着伙伴说着“i" afraid this stupid and poor woan can"t shoot, bffg”(愚蠢可怜的这个女人,恐怕怎么开枪都不会,虚张声势罢了。) 突然‘砰’的一声。 王语如开出了第一枪,她学着样子,打中了那个说话洋人的小腿之上。 那洋人起初不敢相信,直到自己的大腿开始喷涌着鲜血以及自己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才让他回过神来。 “啊啊啊啊——”他撕心裂肺的呼喊着。 洋人同伙连忙涌上去查看伙伴的伤势。 而一旁的王语如神色依旧冷静,可只有她的内心知道,自己刚刚究竟有多慌张。 此时她的心里不断地在颤抖,这简直和那日得知姐姐死亡时的心境一模一样。 载仪此时回眸看向王语如,王语如这一瞬间又突然涌现害怕的心思。 因为她怕此时的贸然开枪会不会打乱载仪的作战计划,毕竟刚刚没有当真动起手来,王语如这一发枪,还是冲着洋人,闹不好麻烦更大。 可没想到的时,载仪回眸只是说了句“还不错。” 王语如有些呆愣住了,他是指什么还不错?自己这样真的可以吗? “这样不会惹来洋人的倾轧吗?”王语如有些担忧。 载仪笑了一声“你做都做完了才想着害怕?” 这声熟悉的,属于载仪的嘲笑让王语如缓了缓神色。 少年迎着阳光照耀的腹黑又冷傲的模样却让王语如感到莫大的心安。 看着王语如呆愣,载仪又严肃了神情“即使你真的做错了,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王语如此时正与载仪那深色的眸子相互对视着,从前,王语如只觉得载仪冷傲不近人情,还有些少年的坏脾气。 可当载仪和他说出这些话时,王语如却觉得,这一切都变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酵在变化。 她不懂那是什么样的情感,想要描述,却发现自己有些词不达意。 王语如只能静沉沉的看着载仪那双好看的丹凤眼。 “更何况,你那枪虽然烂,却也看得过去。”少年嘲弄的声音又传来,让刚刚氤氲的气氛又变的欢腾,是他惯常的嘲笑模样。 王语如这是也会神,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狠狠的瞪载仪一眼,而是笑了笑。 ------------------------------------- 因为王语如的开枪,此时整个气氛也更加剑拔弩张起来。 有人扶着那洋人下去了,为首的那个想必是大哥,他骂骂咧咧的说了句“n of bitch” 接着又举起枪来,冲着这边射来。 一时之间枪林弹雨与拳脚相向,一部分人开枪一部分人在人群中拳拳到肉的混战着。 载仪的手下也早年由他自己置办了许多枪支弹药。 这个时代,冷兵器已经没了地位,除了他自己身上那把自小戴到大的刀剑,他的队伍里都是现代化的武器。 原本在洋人眼里孱弱未曾开智的中国人,竟然也能和他们打成平手,他们的自尊心顿时受挫。 尤其是为首的老大见着自己的小弟相继倒下,顿时怒不可遏。 他身边的小弟看着站在一旁,就是打不中的载仪,眼里解释怒气。 他们道尔家族在自己的地盘上都没受过此等羞辱,更何况在一个待宰羔羊般的中国? 他的怒意从心起,他想要跑过去,杀了这个高傲又没讲他当成事的男人。 他偷偷的跑到了载仪的身旁,想要对载仪来个致命的偷袭。 他偷偷的拿出自己绑在腿间的匕首,狠狠的向着载仪刺过去。 载仪白皙的脖颈近在咫尺,他就要砍断。 突然他腹部一阵绞痛,他的身下开始渗血。 他才停下脚步,他傻傻的低下头看过去。 发现,此时自己的腹部被剑刃捅穿了,血正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流。 他顺着那长长的刀刃看过去,是自己想要刺杀的男人,他手里的剑刃早就率先将他开膛破肚。 他死前仍是不可置信,他明明是拿着枪支又高贵的英国人,为何这个报纸上描述面黄肌瘦的满洲人形象的男人会如此厉害。 他太敏感了,也太快了。 而此时他已经来不及懊悔,他仰面倒下,生命迎来了终结。 载仪此时也冷冷的将刀刃抽了出来。 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的神情依旧冷漠,只有在看向王语如毛茸茸的头顶时才会有那么一瞬间不可察觉的柔情。 洋人的皮肤过于白,发怒时,那红色的血管仿佛要在这白到透明的皮肤上喷涌而出,那个洋人老大就是这个模样。 “he killed y bill”(他杀了我的比尔!)他撕心裂肺的呼喊着。 王语如从刚刚到现在只跟着一直开枪,除了对于律法的热爱,她想她从来没对哪项技能能够如此一般有天赋。 只是开了几枪,她现在已经可以大差不差的瞄准射中了。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可在她身上当真做到了。 危险当真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 而此时,王语如已经没有了子弹,在她换子弹的时候听到了那个洋人撕心裂肺的呼喊。 看着那洋人如此瘆人的模样,王语如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日和载仪在洞穴里遇见狼群时的景象。 此时那个洋人也正如同那个狼王,想要殊死搏杀。 王语如这时突然脑袋一闪,她虽然英文不算好,可她想起了那个洋人口中的道尔家族。 道尔家族?是在中国港口盘踞多年贩卖药品的道尔家族? 见了那洋人为了兄弟哭喊的模样,更加佐证王语如的想法,那么也就是说他们不是雇佣兵? 正想着,谁想,又如那日景象一般的情况出现了,那洋人不再站在队伍的后面指挥,而是接着队友的掩护向这边冲过来。 此时的菩提寺烟火连天,不远处还有孩童的哭闹和妇人的哀怨声音,那洋人就这样冲了过来。 他的身法迅速又连开几枪,甚至叫王语如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载仪虽抱着王语如躲避的及时,可却架不住这么多枪的连发。 一枚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臂之上。 顿时,皮与肉撕裂开的声音清晰的传来,王语如瞪大了眼睛。 血腥味顿时蔓延开来,王语如护住载仪,却被载仪抱住,抱住他又滚了几圈。 待王语如抬头,发现刚刚二人摔倒过的地方又被那洋人的几枚子弹射中。 王语如此时当真有了怒意,她沉了一口气,不顾载仪的阻拦,站起了身。 她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让自己不要因为手抖而拿不准枪支,她趁着那洋人不注意,伸直手臂,冲着那洋人瞄准。 ‘呼’王语如沉了一口气,那子弹也随着风呼啸而去。 ‘扑哧’一声,又一次射中了那洋人的大腿。 那洋人顿时被打软了腿,狠狠的摔倒了地上。 “不许杀了他,生擒活捉!”王语如冷厉的命令着载仪的人,可他们竟然没一人觉得不对劲。 载仪的人此时已经所剩的不多,王语如此时看着伤了右臂而不能握枪的载仪,心里有了些许担心。 她的额头不断流下汗水,她此时已经代替载仪站在了中心的位置,指挥着手下。 手臂受伤只能由女人来主管大局,这样有些本来有些让部分男人难堪的景象,对于载仪来说,他并不觉得不悦,他甚至有些欣慰。 他知道,王语如如同呼啸的风,如暴烈的雨,是飞向天际的鹰隼,能够主管大局也能够保护自己。 但载仪似乎也看出了此时王语如的困境,他看向远方,又轻轻的说了一句“不用怕,你的援兵来了········” 第79章 菩提寺的刺杀 这屋内的残局很快就被胡夫人派人收拾了下去,而李易安也风尘仆仆迎着窗外的大雪来了。 王语如和李易安说了这一切,李易安也得知了那个疯癫的孟老三杀了自己的亲女儿和莲儿与有为的怪异行为,于是他也还将嫌疑人莲儿和有为都逮捕了起来。 安排好一切,李易安走到王语如身旁,沉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语如,明日不要再待在张府了,回去吧这里你不适合再待下去了。”他的语气严肃一副不容置喙的态度。 “安哥,真正杀人凶手还没找到,这孟老三杀了他亲女儿的作案动机也不知道,我有预感这件事和两年前的那案子绝对有关系还有····”王语如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 还没等王语如说完,李易安却打断了她的话“语如听话,这种种都在证明,杀人凶手就在这府邸,我这个朝廷命官昨日都差点被行刺杀害,你又怎能独善其身?今日之后不要再来了······” 王语如不服气,她自是知道这地方很危险,但她却迫切地渴求知道真相破解案子,王语如张嘴要说些什么,李易安轻轻拍了拍王语如的背。 “语如,我会将调查来的证据都讲给你听,到时候你帮我推理,但不要再来张府了,我无法调查案件的同时分身去保护你···” 王语如抬起头,见李易安温润如玉的脸上为难皱着眉头,他刚刚的劝告声环绕在她的脑海。 此时她想,她或许真如安哥所说的那样,她不该给李易安添麻烦,于是她沉思一会点了点头,她虽很不想放弃这么个谜案可这样叫李易安分身乏术她也不好意思。 明灭不定的烛光照应在李易安和王语如的身上。 而二人身后的载仪一直在默默看着二人,他虽听不清王语如和李易安说些什么,只见着李易安轻轻拍着王语如的后背。 他深色的眸子沉了沉,手在不知不觉间抓紧了那令牌。 后又一句话也不说地转身离开了。 等王语如回神打算回屋内睡觉时,发现刚刚原本站在原地的载仪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她觉得可惜,她原本还想和载仪亲口说一声谢谢,谢谢他刚刚为自己出头。 就这样,王语如和玉兰各怀心思地在这张府里睡了一晚上。 ······ 飘零几度天侵晓,阳光潜入,翻飞的书页透着金黄颜色。 今日是正式上课的日子,王语如早早来了学堂,她去不了张府了而且听说今日那去寺庙为王爷吃斋祈福的福晋就要回来了。 这后院的主事人回来了,这王府便不再是她想偷偷走就能走的了,王语如心中不由得一阵落寞与难受,她叹了口长长的气,她想,她早晚有一天要真正的‘逃出’这王府。 初升的朝阳火红色,上课时,王语如再次见到了两日不见的伯纳德,伯纳德今日只穿了一件休闲的白衬衫和一条黑色长裤,整个人随和又优雅。 可王语如却在伯纳德洁白的衬衫下的脖子上看见了一丝伤痕,那细小的口子在他脖颈处不算浅。 王语如想,伯纳德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舞刀弄枪之人,他看起来极其温良如同一只不断燃烧的残烛,有种微微炙热的温暖,所以伯纳德为什么会受伤呢?习惯性推理的本能让王语如不自觉思索了起来··· 还是听到了伯纳德突然抬高的音量才让她回神,王语如被惊醒她抬头望向伯纳德,伯纳德正笑着望着她。 那湖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在温柔地无声质问着王语如‘为什么不认真听讲?’ 王语如这才真正回神,认真听起来课。 今日载仪忙着调查案子没来上课,所以这几个人的讲堂实在有些冷清。 可伯纳德的讲堂依旧热情与认真,他讲起雪莱的那首《寄西风歌》‘驱逐陈腐的思想,使它飘过宇宙,好似驱逐那促起新生的枯叶······’ 课后,伯纳德主动来找了王语如。 见伯纳德迈着长腿来找自己,还以为他要就今日上课走神的事情说个一二,没想到伯纳德细长的双手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了许多本书。 王语如有些惊讶,她呆呆地看着伯纳德。 伯纳德见眼前的少女这副模样笑了笑“我上次听说了你的志向后,我便为你找了些英国的报刊和书,对你也许有帮助。” 这话倒是让王语如瞪大了眼睛,她有些微微愣住,但反应过来她立马感激地看向伯纳德,她以为她上次简短的咨询没有引来伯纳德的嘲笑就已经算是好的,却着实没想到伯纳德竟然对学生这么上心。 她自小想要读书的话,都是她与姐姐去向有钱人家的孩子借来,再一笔一划地抄出一本,除了父亲曾送给他的那本破旧二手的《天演论》,她未曾真正拥有过一本像样的书籍。 王语如激动得眼角都快有了泪水“谢谢您,先生······我真不知该怎么谢您了。” 伯纳德则温柔地笑了笑“你知道吗?你们是我的一批学生,我第一次当老师,更何况你很勇敢,在这里你要完成你的志向如同普罗米修斯一样,艰难困苦却很有意义,夫人。” 王语如晶亮的眼角崇拜地望着伯纳德,她缓了好一会说道“伯纳德老师,您别叫我夫人了,你知道我什么都不是···” 伯纳德这几天了解了王府里的人物关系,也大概知晓了王语如的处境,他立马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会为你换个称呼,那么你也别叫我老师了,我想,我们也许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王语如见他温柔地笑着,也没忍住笑意点了点头。 而课后王语如就这样和玉兰抱着伯纳德送她的书,准备回房。 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语如和玉兰正在说笑着回屋,岂料那三姨太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抱着手炉在那阴狠地瞧着,见王语如二人来了,她尖锐的嗓音故作激动“哟,瞧见妹妹可真是不易啊,咱们想来也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和那个小白脸怎么样?” 王语如不解,什么小白脸。 见王语如傻愣,宋明蓝笑了“别装了,你和那个俊朗的公子不是总去张府吗?你是勾搭上了张府的谁?” 宋明蓝说这话时眼眸流转一副掌握了什么秘密的得意模样,上下打量着王语如。 “你别瞎说,我们姨娘才没有·····”玉兰张口打算为王语如证明清白。 ‘啪’一声,玉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明蓝狠狠扇了一巴掌,玉兰顿时被打得晕头转向。 王语如连忙放下书,扶起玉兰。 而宋明蓝在那依旧喋喋不休“你一个贱丫头怎么敢在主人家说话时插嘴,和你的主人溜出去几天心思也变野了不成,没教养的败类,哼。” 王语如看着玉兰顿时被扇得红肿的脸,不由得心疼起来。 宋明蓝依旧高傲地看着地上的主仆二人,心里不由得一阵痛快的冷笑,她瞧见王语如散落在地上的书籍,顿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不能拥有读书的名额,而这个外头来的浪荡贱人有,顿时怒火中烧。 脏兮兮的鞋底就这样狠狠地踩踏在那白花花的书页上,玉兰见状连忙去扒开宋明蓝的脚,玉兰深知这些书王语如有多宝贵与喜欢。 可宋明蓝瞧见玉兰的手,想都没想狠狠地踩了上去。 第80章 援兵来了 王语如不解,还刚想要问载仪发生了什么。 就只见从侧门一溜烟地跑进来一群人。 王语如有些担忧地看着。 这群壮汉一部分是,身着的清朝衙役的衣着,还有一部分身着的是北洋军现代化的军装模样。 王语如惊讶,其中有一支部队是载仪的军队!北洋军没有调令是不会来这里的。 还在疑惑,王语如就见那浩浩汤汤的队伍后,出现了四个熟悉的身影。 载玄,玉兰,李易安和程蝶馨几人。 为首身形如松的李易安,迈着长腿缓步走到了载仪的身旁。 因为李易安等人带来的人,要比这群洋人还要多。 所以,一时之间,原本自持上等洋枪火炮的洋人一下子变得寡不敌众了。 那个受伤的洋人老大不顾腿上的伤口,呲牙咧嘴地站起身,怒目看向李易安。 李易安根本不屑看他一眼,而是自顾地将手中那调令北洋军的令牌一把扔给了载仪,载仪用左手稳稳接住了。 王语如看着两个男人的举动,瞬间明白了。 原来他们早就谋划好了。 不过,他们又是怎么未卜先知的算好了今日会有一战呢? “他洋人奶奶个腿的,大哥你没事吧?这怎么还在呲呲冒血啊大哥!大哥!”载玄跑过来急嚷嚷着,像是天塌了一般。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都被他这一口操着京腔的脏话给弄得不伦不类。 “别喊了,还死不了。”载仪照常的冷淡和嫌弃。 可载玄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依旧凑过来仔细端详着载仪的伤口。 他嚷嚷着“大哥,我要报仇,是谁打伤你的?谁敢欺负我们姓爱新觉罗的?” 载玄到底是少年脾性,这般护短又有些幼稚。 王语如有些好笑,她指给载玄那个怒目而视又大块头的洋人。 载玄一看到先是打怵了一下,但又立马调整好,也学着那洋人的模样皱着眉头怒目而视。 载玄也拿起那枪支颤抖着手举起来瞄准那洋人,却始终也不敢扣动扳机。 他看了一眼王语如,王语如了然地点点头“没事,你打下手就行了。” “得嘞。”载玄有了台阶下,立马放下手中的枪走向载仪。 而那边的洋人虽然式微,但依旧不想要服输,似要殊死搏杀一番一般。 其中一个洋人还在自信地喊叫着“you dare not we are british citizens, and the epire will not let you go”(你们不敢的,我们是英国公民,日不落帝国不会放过你们的。) 可在这群洋人自大高傲地说话时,载仪和李易安看都没有看那气急败坏的洋人。 这时载仪也接过了李易安手里的小盒子。 载仪在打开盒子后,满意的轻笑了一下,说道“你也不算差,李大人。” 李易安摇头笑了笑,没有辩驳载仪对自己这个不算高的评价。 载仪不管那洋人在不远处多么撕心裂肺的呼喊,他只是径直地迈着长腿走过去。 走到那洋人的近处,离那黑乎乎的枪口只有一步之遥,但载仪依旧神色冷静,似乎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将那盒子扔到了那洋人的手里。 那洋人有些懵,他看了看载仪,脸上全是嘲笑与不屑,他不屑这个腐败堕落的满人贵族能有什么东西让自己害怕或是妥协的。 可就在他打开的一瞬间,他的心漏了一拍,眼睛不可控制的瞪大,他的脖子粗红,快要喘不过来气。 “john,john!y n”(约翰,约翰!我的儿子!) 那洋人又撕心裂肺地喊着。 没错,那盒子里装的不是其他的,正是这个洋人老大儿子的戒指和手指。 “道尔先生,您的儿子现在在我的手里,若是你还想要你儿子的性命,或许可以考虑一下,现在就收拾滚蛋了,若要是执意开战,也别怪我阴险了。”载仪用英文冷冷地说道。 “你这个魔鬼,愚蠢的中国满人魔鬼!你这么做你会下地狱的!”道尔无能为力地喊着。 “我是魔鬼?或许你真该睁开眼睛看看,你参与这起案子后即将要做些什么?无数中国人会因你而成为行尸走肉堕落人生,那时候的你,会下地狱吗?” 载仪的母语虽不是英文,可他却有着极强的语言天赋,发音标准的英伦伦敦腔,再加上他本就低沉威严的声音,更加让他的话无声地增加了几分不可忽视的重量。 可站在一旁的王语如勉强地听着这话,却皱紧了眉头,她不清楚载仪所说那是什么事情。 道尔家族在这起案子里究竟都做了什么? 道尔看着自己的兄弟死伤惨淡又看了看那盒子中的手指,他含泪点点头,示意自己的兄弟们都退下吧。 没过一会,那群金发碧眼的洋人就匆匆落寞地退场了。 王语如有些懵懂的看着这一切,这究竟还有什么是载仪没告诉她的? 可还不等王语如多想,载仪的胳膊此时因为失血过多,载仪的步伐有些站不稳。 载玄看到了连忙扶助载仪“大哥,咱们快回府吧,你这里可是中了一枚子弹啊,若是耽误,若是耽误······” 载玄不想说出丧气话,只能一遍遍地重复,尽显他的焦灼。 王语如此时也将那疑问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忙跑过去。 四个青年都一溜烟地跑到了载仪的身旁。 王语如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心里一痛,载仪刚刚那么神情若然镇定,使得她差点都忘了,载仪如今是身负重伤的,这子弹若是打中根筋,保不齐载仪这双习武多年的手就废掉了。 这对深负众望的载仪来说是致命的。 “好了大家,我还没死,不至于这样。”载仪语气高傲言辞有些不在乎。 几人都连忙乱哄哄地反驳。 王语如瞪了一眼载仪“你快回去吧,在这里逞强做什么?” 载仪清润又惨白的脸上有了一丝强逞的笑意“办案啊。” “先别办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的,你都偷偷知道了,你有什么好着急的,快回去吧。”王语如虽然嘴上说得呛人又埋怨,但她心里确实很心疼这番模样的载仪。 载仪岂会不懂,他强撑住笑意还想要安慰王语如,好让自己留下陪伴她。 但还没等载仪开口,王语如就连忙和载玄说“你快把你大哥安安全全的打包回府,快快快,时间不等人。” 说着,王语如还不停地拍着载玄的后背。 载玄马上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大哥走,少年抓紧走回头还不忘说句话“我不是马,拍我,我也跑不快的。” 载玄这话让大伙想到了刚刚王语如那模样,的确像是在拍马快跑,程蝶馨几人不由得在这样有些悲凉的气氛笑了出来。 载仪见拗不过,只能轻轻拍了拍载玄的手背,示意先放开他。 载仪站直了身子,冲着李易安说“你看好她。” 李易安自是知道这说的是王语如,他点点头。 “放心吧,你先治疗。”李易安深深地说了一句。 载仪这才算放下心来,看了一眼王语如便跟着载玄转身走了。 王语如看了一眼载仪,突然被玉兰抱住。 “语如姐,刚刚来的时候吓死我了,你受没受伤?”玉兰担心地说着,算起来,王语如和玉兰已经快两日不见了,她的担心也是难免的。 程蝶馨和李易安也凑了上来,四个人站在了一起。 “我没事,对了,蝶馨和安哥,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里可曾调查到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王语如急迫地问道。 程蝶馨摇摇头“没有,孟老三的儿子也遇害了,我们找到的杀人凶手也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不过······” “不过什么?”王语如问道。 李易安接过话茬,替程蝶馨解释道“不过,这幕后主使恐怕与这起案子的凶手密不可分,我们至少可以初步确定,是男人,且范围界定在张府里。” “有为?”王语如疑惑地问出声。 李易安却摇摇头“因为出事的时候,他恰好越狱了,所以我一开始也怀疑是他,可自我刚入京收到了载仪的信件后,我便能肯定不是他。” 王语如更加疑惑“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尔家族是做什么生意的?”李易安问道。 王语如回答“好像是渡口贸易,草药贩卖?” 李易安摇摇头“这不过是表面罢了,实际上,道尔家族,是想要再次进行鸦片走私贸易。” 听到这话,三个女孩都一惊。 “这不是官方明令禁止吗?”王语如说得。 可程蝶馨听到后却突然了然一笑“语如,这大清你真当它还是百年前的大清呢?即使官府禁制却架不住洋人走私民间私自购入,多少人都萎靡在床榻之上吸食那黑疙瘩?” “可他们作为一个黑帮家族,想要进行大量的鸦片走私而获利却没有允许,那是不可能的。”王语如反驳道。 “所以这时候张家的重要性也就出现了。”李易安缓缓说道。 王语如这下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洋人几次三番的前来阻拦他们。 张家的权力和地位能给他们想要的,利益永远是永恒不破的。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王语如问道。 “你记不记得载仪那几日去了寿州不在的日子,他便是去了那里,将道尔家族十几年才有的唯一继承人找到了。因为继承人年纪过小而无法独立的在英国生活,道尔家族千挑万选为他选择的落脚地,在那个名不经传的小城里。” 这一瞬间,王语如似乎懂了载仪。 懂了载仪的刚刚和洋人说得那番话,他果真如他所说。 王语如想,直到在这一刻,她才清楚的知道,载仪他会是那个‘为生民立心,为天地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人,他不似他表面那样不羁与冷傲,他有他的抱负与使命······· 王语如还在思考,却又在抬眸间瞧见折回来的载仪。 寺殿的细碎石头有些硌脚,载仪已经走不稳路途,有些石头被脚底摩擦,翻滚,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王语如瞧见那寒冬枯枝之上挂着的红色祈愿带在寒风中飞舞。 载仪便那样站在二人刚刚祈福之下的树干处。 王语如极目远眺过去,这寺院人头攒动。 深陷在茫茫人海的载仪却在回头频频找她。 烟熏火燎,菩萨低眉颂,红尘万户侯。 只是对视一瞬,王语如突然涌现千言万语想要与他诉说,但又不知为何全部堵在喉咙。 二人的目光就此短暂相碰,载仪只是看了一眼便下意识的低头回眸,不再看她。 王语如说不出此时的心境,许是这红墙之下寺庙的历史厚重,又或许是刚刚的事情让她有些思虑。 才会叫她竟有一瞬间喘不上气来。 王语如终于也转过头去,脑海里都是载仪曾经那双漠然万物的眼睛,可此时却被刚刚他那副急迫的模样,染上了些许烟火气。 “你怎么又回来了?”程蝶馨问道。 载仪沉默了好一会,笑了一声“没什么,我只想说,各位注意安全。” 李易安几人都挑了挑眉,心知肚明,载仪这么个面冷心热的人才不会轻易说这些。 程蝶馨虽然心里门清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叨叨了几句“哎哟喂大爷,你快点吧,你这可不是小伤口子啊。” 载仪点点头,刚要转身。 身后的载玄此时也呼哧带喘的跟了上来。 “呼哈····大哥····大哥····走那么快···回来干···什么?”载玄此时已经累的喘不上来气了,像一只大型犬在这里伸舌头喘息。 一看他,就能想象到,刚刚他穷追不舍轻功极好的载仪是什么景象。 大家想到这又见他这副狼狈又可爱的模样,都没忍住笑了出声。 “载仪,快回去吧。”王语如轻轻说着。 载仪此时虽气息微弱脸色也惨白,可身上的少年之气丝毫未减,高高的鼻梁被阳光打透,如蝶翼睫毛微微颤抖。 轻声温润的说了句“知道了。” 第82章 王语如崩溃了 王语如趁着他还在撕心裂肺地吼叫,一把冲上前来,拉住他的衣领。 此刻的她没有平日里半点温顺的模样,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说,玉兰在哪?”王语如压低因为愤怒而破了的嗓音,狠狠瞪着他。 此时被打断手脚的张保安停下叫喊后,便又自若地恢复了神情,一副满不在乎,无可奈何的态度。 “这么想知道,求我啊。”张保安拖着惨白的脸嗤笑一声。 王语如此时更加压低了眉头,但随即,她也释然一笑。 她抓起张保安那被射穿的手臂,恶狠狠地用手指扣了进去。 顿时之间,张保安再也没控制住,大声的喊叫出来。 这种血腥的手段,王语如也自己有些害怕,但一想到姐姐那日被他折磨的还要苦千倍万倍,自己剩下的唯一想法便是,恨不得折磨死他。 “说,你不说,你这个手臂就废了。”王语如恶狠狠地说着。 张保安吐了口鲜血,勉强维持着阴森的笑意说着“我实在等不及回来看你了,那个死丫头被我捅了一刀,绑在了山底下那个树脚。” 王语如听到这话,顿时心口又是一滞。 玉兰,玉兰现在恐怕没了命。 这全都是因为她,是她明知前途是险境还要留下玉兰在山下,她此时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嘴巴。 王语如没忍住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狠狠地扇了张保安一巴掌。 张保安被这一巴掌打得顿时流出了鼻血,王语如也站起了身,拿起他的灯笼,向着门外走去。 “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这个人渣我要让你痛不欲生的死,我要让你体会到你做过的一切。”王语如在离开时回眸说道。 “呵,不可能的,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将这案子解决,你姐姐也一辈子不可能得到沉冤,别做梦了。”说着他又发出咯咯咯的怪异笑声。 王语如只是转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才不信他这样空口无凭地诅咒,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他离死不远了。 王语如将自己碍事的凤尾裙提起来,迈着腿不要命地奔跑。 她希望自己能再快一点,玉兰也一定要没事。 王语如奔跑到玉兰本该答应等在的地方,枯枝遮住了玉兰的身躯。 看着倒地流血的玉兰,王语如疯了一般跑过去。 她一把抱起玉兰,玉兰摇摇欲坠的身体有些发软,王语如颤抖着伸出手去轻轻探了一下玉兰的鼻息。 这一瞬间王语如的心尖都在颤抖。 有气!玉兰还有气息! 王语如立马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她要快点,把玉兰带到山脚下,找安哥她们,玉兰经不起耽误了。 王语如用尽全部力气抱起来玉兰,王语如本身也不算太高太重,于是抱起玉兰是相当吃力的。 可对于王语如来说,此时是千钧一发之际,她的双腿都在打颤,可她知道,她不能有一丝松懈。 ------------------------------------- 到了山脚下的王语如连忙找到了李易安和程蝶馨。 “安哥,安哥——”王语如大声呼喊着不远处的二人。 待二人一回头,看到此情此景都不由得大惊失色。 程蝶馨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摔倒了。 李易安连忙接过在王语如怀中摇摇欲坠的玉兰。 “这是怎么了?”李易安问道。 王语如气喘吁吁,强行让自己说出口“安哥,是张保安,他是凶手,在山上,你快派人去看,还要救救玉兰。” 王语如的话是断断续续的,但不影响理解。 李易安听后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别着急,蝶馨你跟着林峰走,将玉兰先带到我的府邸请大夫来,我和语如先带人去山上。”李易安指挥着。 程蝶馨得令后赶忙点点头,林峰也小心翼翼地抱过来了玉兰。 王语如担忧地看着远去的玉兰,被李易安拍了拍肩膀才回神。 “别担心,我刚刚试探了玉兰的鼻息,她还有气,玉兰这般善良必定命不该因此而绝。”李易安揽过来王语如,安慰地说着。 王语如只得强作镇定地点点头。 在李易安调来一队精锐的侍从后,二人就紧赶慢赶爬到了山上。 这期间,王语如和李易安说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李易安听后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 等到李易安跟着王语如来到了那个阴森可怖的小屋内时,王语如一把将门踢开。 带着李易安走入那屋内,两人各自带了一个手提灯笼,将这原本幽暗的屋子照得还算亮堂,可当二人看清屋内时都有些震惊。 原本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张保安不见了! 只剩下地上残留的血迹,和屋内数不胜数的人体残骸与骨架。 王语如一惊,顿时慌张地跑进去左右寻找起来。 王语如的慌张李易安都看在了眼里,他赶忙也在屋内跟着寻找起来。 但无果。 “这不可能,我打中了这么多枪,他怎么可能还有力气走,这不可能!”王语如到底没稳住心神,嚷嚷着。 李易安看着情绪逐渐崩溃的王语如,连忙上前安抚她。 他最清楚王语如和王嫣如姐妹俩人之间的情感,当他听到张保安用了那么凶残的手法使王嫣如冤死的时候,他都不禁为之一颤。 更何况王语如当面得知姐姐死因,杀人凶手就在眼前,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到现在,杀人凶手还逃跑了,就算是他,他此刻心境也大抵是崩溃的。 “语如,别慌张,我们现在有物证,山脚下有为的尸体也被送去给了仵作,法网恢恢,他逃不掉。”李易安摩挲着她的肩膀,极力安慰着。 王语如在李易安的肩膀下也逐渐恢复了些许的理智。 她此时真的已经接近崩溃了,揉了揉困倦的头部,王语如的双眼此时已经红肿充血,她疲惫地闭上眼睛,点点头。 王语如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样的大喜大悲之下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王语如躺在了李易安的府邸。 见着床上的王语如此时已经坐起身,坐在不远处的程蝶馨连忙跑了过来。 见着完好无事的王语如,程蝶馨一把抱住了她。 程蝶馨此时也真正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现在说不出其他话来,她很心疼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 而这时,原本坐在不远都案牍上的李易安,也迈着大长腿快速地走了过来。 他伸手摸了摸王语如的额头,已经不再发烫了。 因为王语如吸入了不少蒙汗药,手腕也差点破伤风,再加上这样大喜大悲的冲击,身子一下子垮了,刚刚在山上也是突然身体发热,索性现在无事了。 王语如有些木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突然想到了什么。 连忙直起身子“玉兰,玉兰怎么样了?” 程蝶馨听到这话忙着抱紧王语如“没事,玉兰被抢救过来,命算是保住了,不过·····不过玉兰因为伤着头部了,大夫····大夫说,要是这些日子醒不过来,这辈子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王语如听到这话,差点又晕死过去。 还是李易安赶忙抓住她的虎口,狠狠按住,才没让她晕过去。 “语如,不一定会有事,玉兰这几日静心养着,不会有事的。”李易安也知道玉兰的情况,可他现在只能尽力的安抚着。 王语如再也没忍住大哭出声。 她原以为自己得知杀人凶手后便能一切化解开来,可偏偏这时,要让她失去这么多,路途也更加坎坷。 她哭喊着“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和我作对啊。” 李易安和程蝶馨紧紧地抱住她,作为朋友的二人何尝也不是感同身受的难受,可这些都于事无补。 ------------------------------------- 不知哭了多久,王语如就哭得累地睡着在李易安的怀里。 再次醒来时,李易安和程蝶馨早就不在屋内了。 那蒙汗药的后劲还在,王语如浑身都不舒畅,她好不容易地坐起了身子。 看到了屏风外有一道欣长挺拔的身影,王语如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过去。 载仪的耳朵向来极好,他在听到王语如起身的动静,便连忙转身,率先走向王语如。 窗外冬日的艳阳倒戈乱雪银霜,窗外北风不断呼啸。 寂静的午后二人无一人先出声,二人这样奔向彼此。 在看清迎着阳光走来的人时,王语如有些微愣。 载仪的手臂上捆着一大包白花花的包裹,整个人有些虚弱,可只要他站在那里,就像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谷中那颗最高大最热烈的松柏,让人想要倾诉想要获取安全感。 从前的王语如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在这样脆弱的时刻,一阵风激起了皮肤的凹陷,顺着神经的脉络直奔鼓动的心跳。 “你还好吗?”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王语如此时又不争气的哭了,至于到底因为什么哭,她也不知道。 载仪无奈的笑了笑,见着这样的王语如,他不见了昔日里对她的调侃与嘲笑。 而是一步一步的走向王语如,他轻轻的脱下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轻柔的拾去她眼角的泪花。 “你何时也变得这么爱哭了?”载仪轻缓却带着少年气的声音轻轻响起。 虽是抱怨的话语,但他的语气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嘴角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 王语如哭的更大声,她也不想哭,可是越压抑自己越是想要痛快的哭一场,像是要把在这之前半辈子的苦楚都哭出来一样。 “哭得这么用力,受了天大的委屈,坐下来,慢慢说说吧。”载仪轻缓的说着。 王语如抽抽嗒嗒的擦着眼泪,和载仪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其实这些载仪早就听李易安说了,可看着眼前不再哭泣而是喋喋不休的少女,载仪便又装作不知道,静静的听着。 ------------------------------------- 过了不知多久,王语如终于喋喋不休的说完后,载仪认真的点点头。 “李易安的人已经去追踪张保安的动向了,他逃不了,还要玉兰的事情也不必太担心了,我已经找了御医来,也贴了告示招聘名医,再不济,还要洋人的医生在,玉兰不会有事的。”载仪的声音沉稳又令人心安。 王语如点点头,可她此时的心境还是慌乱的不行,她应付的点点头。 像是看出了王语如此时的想法,载仪又轻缓地说着“还记得,那日你去偷偷梦溪阁偷东西时,我曾写给你的话吗?” 王语如转过头去,看着载仪那温柔的眸子,她点点头。 “勿要强为自己下判词,珠玑三千字,箴言尚可拟,请君莫摒之。”载仪又轻轻年初那句话。 “不要总是感慨命运待你如何,还没到最后,没人知道真正的结果,这些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定数,不要为此哭泣。” 载仪的话不是说教但却比任何说教都有用,王语如原本木讷的眸子也渐渐有些些许的光亮。 “身体还好吗?我带你在李府逛逛,你还从来没在李易安的地盘多待过几天吧?”载仪轻笑着说道。 王语如仔细想来自己这一路的确赶着着急,还真没在李易安的府邸之内待过。 载仪说得话,也的确让王语如不再陷入无限循环的悲伤情绪之中。 就像载仪所说的,她不该将这一切归为命数,强行为自己下判词。 “说得像你和安哥多亲密无间,逛了这李府多些时日一样。”王语如此时还带着些许哭后的鼻音,但语气却开心了不少。 载仪见到她这副模样,他紧压着的眉目也终于有了些许的舒展,他语气轻柔笑着说道“是是是,那走吧。” 第83章 自首 王语如和载仪便这样走在了李易安的府邸之中。 枯萎的落叶从枝间掉落,被风掩埋进土壤,自此完成了他跌宕起伏的一生。 王语如看着春意逐渐明朗的月份里,一切的凋零似乎都在慢慢焕发,先后承载过喧嚣繁华,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平缓。 世事纷扰,就像那落不尽的树叶,夏季葱茏地泛着无数绿意,冬季徒留着荒冷流转。 载仪站在一旁看着逐渐情绪舒缓的王语如,在这寂寥的空地里出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王语如回神,看向站在一枝鲜艳肆意的松梅前方的载仪。 现下周围寂静无声,只有簌簌落雪的压梅声,和风的呼啸,仙鹤的清唳。 “世间本就苦寒,现在失去再多,也只是如同失去一片落叶罢了。”王语如拖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说着。 载仪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一言不发,那样认真地看着她。 好似她说的所有话,他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一般。 王语如没管一言不发的他,而是接着向前走着。 突然,在一处梅花下,少女突然回头。 迎着夕阳的肆意,转过身对载仪认真地说道“教我练武功吧,怎么样?” 载仪愣了一愣,随即又笑了,他缓缓说着“怎么突然又想要练习武功?” 王语如看着载仪的眼眸,想了好半晌“因为那对我来说,太有用了,今日若不是我会使用枪,伯纳德先生也送了我一把枪,恐怕便不能轻易逃脱。” 少女的话,在旁人看来,是有些自私的,她自己想要在这样的时代保护自身增添一份技能,本该是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载仪这样身份的人,多少人千金万金求着,也换不来一日的陪练。 可她这样堂而皇之又无恳求之意地要求着,却早就在二人之间,已经变得没什么不妥了。 载仪的关注点也不在这儿,其他而是“那枪是亨利送给你的?” 王语如回神,他没有想到载仪的关注点会在这,载仪一直很奇怪,他很少叫伯纳德先生的名,而是选择更加疏离的亨利先生。 王语如点点头。 “所以你答应我吗?”王语如问道。 载仪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转过身来,对视上王语如的眼眸。 王语如看向他那张如白纸一般叫人摸不透的脸庞,雪白裘衣,玄色的衣裳很配他身上的王者之气,他轻轻的点头,没有多少多余的情绪。 但只是这样,也还是让王语如心头一颤。 反应过来的王语如对着载仪轻轻一笑。 ------------------------------------- 王语如和载仪二人准备来看望受伤的玉兰。 王语如上前推开那扇门,走进去,还没等看到惨淡的玉兰,便被床前不远处桌子上那个少年吸引。 载玄一看就是风尘仆仆奔过来的,他的衣角上尽是泥点子和水痕,想必他是嫌弃马车跑得不够快,亲自骑马而来。 他此时正静沉沉的睡着了,可他却也不忘记牢牢握住手中的佩剑。 王语如有些疑惑的看向载仪。 载仪了然,为她解释道“载玄得知玉兰受伤后,便快马加鞭的赶来了,额娘最近将他看得紧,不允许他外出,他这算是偷偷跟着我跑出来的。” 王语如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在桌上因为疲惫而熟睡的载玄,内心,不自觉的也有一丝涟漪。 但王语如没再多想,而是径直向着床上的玉兰走去。 看着玉兰惨白的脸色,王语如心口只觉得绞痛,玉兰是因她而如此,她恨不得能替玉兰承担这份痛苦。 她轻轻的摸了摸玉兰的额头,在她耳边温柔的说道“快快醒吧玉兰,你知道的,没有你,我什么都不行。” 可良久,得来的只是寂静的沉默,这种无能为力让王语如的心口绞痛,她站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却在突然之间,雕花木门被打开。 匆忙赶紧来的是李易安和程蝶馨。 王语如吓了一跳,看着行色匆匆的二人,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语如姐,胡夫人····自首了!”程蝶馨急忙的说着。 王语如不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像是没反应过来,而一旁的载仪也同样没料到会是这般情况。 “怎么回事?”载仪对着李易安说道。 李易安也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在菩提寺的人根本没找到张保安,不过根据我在张府的眼线说,张保安此时已经回到了张府之中。 我刚要在派人缉拿时,胡夫人就已经跑去自首了,张勋也坚决不交出张保安的人,胡夫人说,她承认是她自己杀了三个人,还承认,通奸之事确有其事,孟姨娘是知晓了她的事情,才被她灭口,总之这一切都被她认下了,人证物证皆完整······” “这怎么可以,胡夫人根本不是杀人凶手啊。”王语如着急的说着。 屋内的众人突然都沉默不语。 因为如今的困境之下,胡夫人本就备受议论,民间传言的流言蜚语早就将胡夫人描绘成了十恶不赦的形象,她的自首自是最符合情理的。 而张保安除了王语如她们自己推理出来的嫌疑外,没有任何人证物证,也根本无从定罪。 更何况如今,张家趁着胡夫人此番的自首,想必更加有底气不放人了,张家持大,和那道尔家族千丝万缕,恐怕也不是个随意拿捏的主儿了。 王语如顿时只觉得眉头直跳,她想到了在她离去时,张保安对她说的话,他说,她永远也不能为姐姐翻案也永远也不能定了他的罪。 顿时,王语如的心口连带着绞痛和烦躁。 “语如,咱们先别急,我们先去找胡夫人或者去张府,这事还没完,这一切都还没结束。”程蝶馨知道这几日王语如的精神状态不太乐观,她连忙握住她的手。 王语如感受着手背上炙热的温度,才勉强回神,她点点头。 “我们先去张府吧,不能让那个狗渣滓跑了,而且杀人和凶器的证据我们也没有。”王语如说道。 李易安听后有些皱眉,但还是点点头,因为他现在,也没有能力能够将张保安给从张府薅出来。 “走吧。”李易安说着。 在三个人行色匆匆的就要走时,载仪拉住了最后的李易安。 他的神色冷漠,伸手将那支军队的调令扔给了李易安。 李易安有些不解,他看向载仪,良久才问出一句“你不去?” “我要进宫一趟。”载仪言简意赅的回答着。 李易安知道,这事,和宫里的那些人,大概率脱不了干系。 李易安摩挲着手中的琥珀玉石而制成的调令,看着载仪那双黑色的眸子。 “保护好她,她最近的状态不好,只要是她想要去做的,你做不到的,便全来找我。” 载仪一字一顿的说着,李易安看着只有在提及到王语如,才会将他那惜字如金的话语变长时,不由得一笑。 随即,李易安点点头“宫中权力之辩危险之际,这些日子注定是不要太平的,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似乎都不安生极了,蠢蠢欲动的人太多了,你,注意安全。” 载仪虽面冷,但他还是郑重的看向李易安点点头,唇瓣轻启“谢谢,知道了。” 说完,二人就各自离去,奔赴各自的‘战场’。 ------------------------------------- 等到王语如几人跑到了张府时,雪花逐渐变大,纷纷簌簌的倾斜而下,沾染了几位少年肩头白色素裹。 张府晚间不似今早,只是过了一个上午,门口站着的小厮就变成了一身腱子肉又装备齐全的小厮。 王语如皱着眉走上前去,被小厮一把拦下“何人?” “这位是李大人,湘南总督奉命彻查张家案件,你这般阻拦是何意?”王语如愤愤的说着。 “不好意思,我们家主人吩咐了,无论是谁也不允许放进来了,别说是个当官儿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人间帝皇也不允许。” 那小厮蛮横不讲理,甚至带着不知名的狂傲,就连这么折辱皇帝的话也说得出来,看来这张家当真是铁了心要作对了。 第88章 断绝关系 胡志毅连忙点头。 王语如和李易安与载仪三人便匆匆带着胡志毅出府,程蝶馨和载玄则留下来照看大病初愈的玉兰。 ------------------------------------- 几人乘着马车不多时就到了地牢。 胡志毅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急迫,原本因年迈而伤寒的双腿此时也健步如飞。 等到几人到了胡夫人的牢狱里时,胡夫人痛苦地咽着碗中已经馊了的窝窝头。 看到这么一群人,胡夫人吓了一跳。 “金玉,你怎么······”胡志毅冲在前面,看着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子这般惨败,顿时哽咽得说不完整。 胡志毅黝黑的脸上因为痛苦而布满皱纹,他心疼地抓着胡夫人的肩膀,他在仔细瞧着自己这十多年未曾蒙面的妹妹。 可胡夫人的表情却有些惊恐,她有些惊慌地看向王语如“王小姐,这是谁啊?” 王语如顿时跟着有些哽咽,一别数十载,胡家曾经的千金少爷兄妹二人,已然落寞破败到,认不出彼此。 胡志毅慢慢松开抓在胡金玉身上的手,他有些微微后退。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布满泪花,白花花的一片让他也有些看不清自己思念了数十载的妹妹了。 “胡夫人,这是你哥哥,胡志毅啊。”王语如说道。 听到这话,胡夫人才如梦初醒。 “金玉,金玉啊······”胡志毅还在叨叨着胡夫人的闺名。 王语如有些感慨,她从来没有听过张府的任何人亲昵地叫她的闺名。 ‘金玉’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汇,想必是载满了家人的疼爱与呵护,可在张府的胡夫人,却从未有人将她当作金玉般对待。 胡夫人似乎也对这个最熟悉的名字感到久违,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对面的男人。 终于,她再也没忍住,走过去紧紧地抱住胡志毅。 兄妹二人此时泣不成声,似乎这多年的苦楚都要在这泪水中流逝干净。 胡金玉松开兄长,她的手轻轻放在胡志毅脸颊的两旁。 她有些老花的眼睛正在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你老了·····哥哥,这么久不见·····你老了啊哥哥,我都·····我都认不出你了。”胡金玉说着说着又哭了出声。 胡金玉摸着胡志毅的苍白的两鬓,细细打量着他,好像要将他看进自己最深刻的记忆里。 胡金玉看着胡志毅身上那破落的衣物,她回忆起十几年前的往事。 她此刻才幡然悔悟,当年哥哥是对的。 可最后,蒙冤受苦的确是他,胡金玉顿时又感到愧疚,她没忍住又哭出声。 “哥哥,我对不起你啊······”胡金玉痛苦地说着。 胡志毅自是知道她说的意思,他没有多言,只是将胡金玉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像儿时那般,一如从前。 只有这一刻,胡金玉才真正做回了曾经那个胡金玉,而非胡夫人。 “金玉,你也变了。”胡志毅此时已经停止了呜咽,他认真地说着。 胡金玉抬起头,看着垂垂老矣的兄长,恍若隔世般。 “我变了吗?” “从前我的小玉儿不是这样的,儿时,你犯错了就是犯错,会主动负荆请罪,若是没错,天王老爷来了,你都会挺直腰板,就算把你的腿打断,你也要咬着牙接回来,继续死磕,你何时变得这般了啊·······”胡志毅说着。 胡金玉眼神微微躲闪,但她却知道,此时兄长大抵已经了解了真相,于是她也没藏着掖着。 “不·····哥哥,我们都不是曾经的孩童或是少年了,我们长大了,我成了母亲,是我对不起那孩子,才让他从小养成那样的性子,让他的童年不快乐。”胡金玉痛苦地说道。 “胡夫人,那不是你的错,要是也该是张家人的错,所有恶果都是他们张家种下的因,若不是他们将张保安从小就夺走,让他见不到母亲,张保安又怎会身心出了问题呢?”王语如插嘴道。 胡金玉闭上了双眼,痛苦地坐在一旁,她似乎也在无能为力地纠结着,只听她有气无力地说着“可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孩子啊·····他·····” “妹妹啊,你的这个孩子就是恶鬼!他害死了多少别人家的孩子!就连语如这丫头的姐姐都是他杀死的啊,别糊涂了,语如这丫头没对你报仇,还想着帮你,以德报怨你就别在这继续傻下去了。”胡志毅恨铁不成地说着。 胡金玉听了这话一愣,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王语如,她并不知是自己的儿子杀死了王嫣如,她顿时愧疚地抓住王嫣如的手,作势就要跪下磕头认错。 王语如的眼中含着热泪一言不发,她抓住胡金玉,没让她下跪。 “语如······我对不起你,我不知啊·····”胡夫人此时哭得已经成了泪人,今日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快要成了随着泪水融化。 “胡夫人,我不怪你,就像胡大人所说,杀人的是张保安,而不是你,你也不该替他认罪啊。”王语如好言相劝。 可胡金玉却固执地扭过头“不,语如,一命抵一命,我替保安还你姐姐······” 说着胡夫人就要冲向尖锐的一角自戕。 还是载仪眼疾手快,死死抓住胡夫人。 “你胡不糊涂啊!你个······”胡志毅恨铁不成钢地说着。 胡志毅也跟着拉住了胡金玉,载仪才微微松开手。 现在只有胡志毅这个兄长,才能勉强安抚住一心向死的胡金玉。 王语如看着此情此景,忍不住皱眉。 她实在没想到胡夫人会如此执拗,连唯一真心爱她的兄长的话,她也不愿意听。 但她也不愿多怪罪胡夫人,她知道,在这样的王朝下,女人的思想境遇与她们的苦难向来如此让人挣脱不开,也不能挣脱。 一瞬间,她豁然开朗,明白了那日胡夫人对她说过的话,她说有些东西是必要的,是枷锁,是无法挣脱的桎梏······ 王语如虽不认同她的话,但却共情她。 她现在,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王语如看向一旁神色冷漠的载仪,她问道“该怎么办啊?” 载仪看向王语如,此时他冷峻的面庞被牢狱中的月光映衬,更加清冷与疏离。 良久,他才轻轻开口“泥佛金身,所求无定,易辞絮果兰因,难平欲壑人心。” 王语如不解“什么意思?” “人总是贪心不足欲壑难填,她虽痛苦悔过那些逝去的人,可她却也对张保安抱有期待,同时她也并不是一心向死,她如今,矛盾又纠结,若是想要她彻底倒戈,那么就破了她的幻想,让她不能再抱有期待。” “你的意思是······” ------------------------------------- 张府内 张保安正在轮椅上欣赏着自己收藏那半根骨节。 ‘呼啦’门突然被推开半扇。 只见一身干净利落黑色的王语如走了进来。 他起初有些惊讶,而接下来则是饶有兴致的看过去“哟,小美女,这大半夜闯入我的房间,你这是·····在送死吗?” 王语如则冷笑一声,她拿出手中的尖刀“我偷偷潜入张府,你现在双腿残废,你不怕我杀你了?” 张保安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度可笑的笑话,他咯咯地大笑起来。 那张妖孽美艳的脸蛋上闪过一丝杀意,他笑着说道“你杀了我?那你亲爱的宝贝姐姐怎么望着你,为她平反啊?” 这话在嘲讽王语如,根本豁不出去,也没有那个勇气和决心。 “你看这是什么。”王语如见张保安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一转话题。 说着她拿出了手中的那串钥匙。 张保安顿时一惊,连忙摸着自己本该存有钥匙的口袋,他此刻也意识到,是那个死丫头偷了自己的钥匙。 可过了一会,他又释然一笑,轻松地笑着说道“那又怎样?里面的东西,你能证明什么?我只要说那都是母亲的东西,便无人会怀疑,钥匙在你手里,我还可以说,那屋子是你的。” 面对张保安这副耍无赖的模样,王语如倒也不恼,而是带着些许嫌弃和冷笑。 “好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你找胡夫人替你顶包,你不害臊?”王语如气急败坏的说着。 张保安一听这话更加得意扬扬“那是她愿意,有一句话叫什么?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王语如听着这话,连自己都不由得为胡夫人感到心寒,胡夫人入狱这么些天了,未曾看见张家究竟有谁关心她,去狱中看她一眼。 现如今,就连她为其付出生命的儿子也在一旁说风凉话。 “你知道吗?那女人也的确死有余辜,她亏欠我的这么多,就该死,等到她死了,我就将她的脸皮扯下来,让它和我屋子里其他的器官一起团聚,我要打造出一个我最喜欢的脸庞。”张保安说道后面表情变得如痴如醉。 “你这个变态,你就从来没有心疼过她吗?是她要替你去死啊,她是你的母亲,母亲啊!”王语如说着。 “谁在乎啊?都说了是她愿意,我只喜欢她年轻时候的脸庞,她如今变得无趣枯燥,我恨不得她早点死,那样她的脸皮才能是我的。”张保安还在大言不惭的说着。 张保安还要说着什么,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破碎的脚步声。 “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胡金玉痛苦的捂住胸口,面目狰狞的说着。 张保安顿时瞪大眼睛,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眼睛飞速的扫了一秒王语如又看了一眼胡金玉。 “胡夫人,你都听到了吗?你的死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王语如说道。 胡夫人此时眼中已经全是泪水了,她看着张保安那和儿时如出一辙的脸皮,她实在想象不到,那如同仙童般可爱的儿子如今竟变成了如此恶鬼。 “你是我儿子啊······你。”胡夫人此时已经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而张保安也意识到自己被王语如背刺一计,顿时怒不可遏,便抽出自己轮椅中藏匿的手枪 作势就要冲着王语如发射子弹。 王语如看着那黑乎乎的枪口,顿时惊慌,胡夫人也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王语如刚要躲闪。 在暗处浮动的载仪突然从屋内杀了出来,一刃利剑,干净利落的斩断了张保安那蠢蠢欲动的左手。 张保安顿时痛苦的嘶吼大叫着。 “我和你说过,若是下次再轻举妄动,你的下场就会是这样。”载仪冷淡的说着。 载仪没管身后的张保安大喊大叫,而是径直走向王语如,却若她的平安。 张保安痛苦的大喊着“母亲!母亲,你快来帮我啊!” 胡夫人此时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的眼神空洞,但随着她蹲下身,擦了一把眼泪,眼神便逐渐清明起来。 她破天荒的有了一丝别样的表情,她狠狠的冷笑了一声。 “不!”胡夫人大喊着说。 张保安皱眉不解。 “就像你说的,我根本不能算作是你的母亲,那么······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母子,我不会替你认罪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母亲,你是我母亲啊!”张保安痛苦的嘶吼着。 胡夫人头也不回,她的声音如断了线的风筝,支离破碎,可却带着一幅从前从未有过的坚韧,她笑了,放肆地大笑着说道。 “女人从来就没有必须要承担的,必须要任其禁锢的,都是第一次生而为人,为什么要为别人而活着?我只知道,自诩魂灵中燃烧而不肯熄灭的野火,是无谓命运赋予的泥泞或是荒漠的,本就自是恣肆的绝嶂,驰涌的春江,何必在乎她人?” 这是王语如当日对胡夫人说过的话。 王语如没想到这话,胡夫人都记得,原封不动的记得。 第89章 回忆 王语如看着胡夫人毅然离去的背影,心里也跟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想,载仪的提议是对的,胡夫人是个明事理分得清多错的人,她早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可封建的枷锁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不会轻易地由这个时代的女人轻轻推开,要下了极大的勇气和决心才能冲破心底自我困乏的樊笼。 只有让胡夫人真正意识到,自己所为之献祭的一切都是笑话并付诸东流后,她才能深刻地了解到,自己的可笑。 由于胡夫人此时依旧是罪犯的身份,还需得回到牢狱之中。 于是由载仪和王语如护送回去。 王语如和胡金玉一同坐在马车里,载仪则在外面骑马带车。 回程之路的马车之上,胡金玉已经停止了最初的哭泣,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掀开车帘,看着京城的一切。 赤脚小贩挑着重重的水桶匆匆而过,卖糕点的老板声嘶力竭地叫喊,几个黄发垂髫的孩童在一旁跳皮筋······ 胡金玉目不转睛地看着,似乎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鲜。 王语如仔细想了想,胡夫人这般好奇外面倒也不足为奇。 胡夫人缠了脚,平日在那‘吃人’的张府操持着一家大大小小,恐怕也当真没机会这般闲情雅致的出来看看风景。 “我从未见过京城的早集。”胡夫人轻轻地说着。 “怎会?夫人来京城也数年之久了。”王语如说道。 胡夫人只是轻轻摇摇头,良久才说话“张勋从不允许我出府,我从未真正见过这京城的景色。” 王语如听到这话一愣,她知道,像胡夫人这般被困在深门宅院里的女人比比皆是,缠住了小脚,出门必须要跟几个仆从,如此非常不方便,还需与丈夫禀奏。 女人独立出门的权利自是被限制到了极限。 王语如也差一点就过上了那样的生活,所以,在感叹自己的幸运的同时也对胡夫人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之感。 王语如抓住胡夫人的手,温暖的掌心如毛毯一般温暖,让周遭都冷透了的胡夫人一颤。 她回眸看过去,只听王语如说。 “这一切终将会柳暗花明的,您还记得我曾和你讲过,你会否极泰来吗?只要熬过此关,自有亨通精进之日,别怕,我们都会帮你的。” 胡夫人有些恍惚,她活了三十八年,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也能为她伸出援手。 而与自己相濡以十八年的丈夫与儿子却始终待自己如外人。 她眼含泪花的回握住王语如的手,点了点头。 她想,往日的事情便随着不断远去的风景一起忘却吧,眼下,她再也不愿意为他人而活着,陷入自己为自己打造浩劫之中的戏码也该结束了。 ------------------------------------- 等到胡夫人回到了牢狱之中时,看到了静静在里面守着的兄长,一如从前,任由她跑去外面疯闹,回来时,便总能看到哥哥温润的眼眸。 胡夫人本来在外面坐过的心理建设此时此刻便都彻底崩塌,她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她的兄长。 胡志毅一下子也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木纳了半晌,终于抽出略微麻了的手,像从前那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金玉,不要怕,一切都不要怕,有哥哥在。” 王语如看着这兄妹二人之间的互动,想到了自己与姐姐。 姐姐在时,她的性格从不如此乖张又主动,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姐姐都会包容与爱护她。 她缺失的母爱多由姐姐来帮她填满了。 可,姐姐如今已经再也不能张开双臂抱一抱自己了,想到这,王语如又不自觉地眼眶湿润了起来。 “胡夫人,若是想要脱身,我们必须通过大理院的判决,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知道真相,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好吗?”载仪看着这悲伤的气氛,便出口调停。 胡夫人回神,点点头,眼神逐渐模糊,她回忆着,于是便缓缓开口讲述起了三年前的事情。 三年前张府 胡金玉这几日忙着搬家的诸多事宜,公公张文和相公张勋都有公务在身,出差数日。 张家大业大,除了在景州和京城,南京和寿州等地也都有张氏家族的人。 于是,这几日便来了一个寿州那处的远方侄亲,名叫张伦。 张伦是个读书人,如今快要春闱进京赶考了,众人都纷纷议论,这或许是大清帝国最后一次科举考试了,于是,这场考试对于部分考生来说,比命还要重要。 胡夫人虽嫁人后一直养在深闺,但她年少时,也看过哥哥为了科举考试寒窗苦读的岁月之艰苦。 张家这几个孩子都是由张文一手铺路扶持而来,像张伦这样进京赶考的不由得让胡夫人有些刮目相看。 于是便也不顾着后院的事宜,亲自接待了张伦。 张伦长得一副标准的和气书生模样,身上的白袍都已经洗得褪色裂开,缝缝补补尽是补丁。 胡夫人见到这样的张伦,便更加认定,他是个温良的读书人,便全然没有想象到,在他温顺的外表下,正隐藏着一只肆意勃发的狼。 胡夫人将张伦的屋子派人收拾了干净,张伦连连道谢。 张伦的屋子接近后院的火柴房,身后便是李堂和小八的住处。 这父子俩算是张府的老伙计了,一路从景州跟到京城。 小八是个鬼灵精怪的年轻小孩,以前胡夫人在后院检查卫生时便总能见到他活蹦乱跳又口若莲花地和自己闲聊。 小八也算是胡夫人在这无聊的内宅中,不可或缺的乐趣了。 可她也听过身边的侍女反应,说小八这人行为不端正,同时七欺骗两个女孩的感情,其中一个少女甚至因此患上了癔症。 而且早在景州,小八父子两人就和某个英国黑道家族厮混。 可胡夫人并不觉得这事多大,她心里多少有些偏袒小八,便也没有多过问这些。 况且,近些日子有一样让她感到头疼的事情,那就是在景州时她的儿媳突然暴毙而亡,原本第二日通知了儿媳一家来收尸,可那尸体却又离奇失踪了,导致她被张家那两位家长骂了好一通。 现如今,儿媳一家都追到京城来了,让她感到疲惫。 她揉了揉眼眶,看向窗外,一个身材修长纤细的少女突然路过,只看到她手中拿着个蹴鞠。 顿时她就被吸引住了眼眸,她叫来那个丫鬟。 了解到她叫孟欣然,是小八的未婚妻。 孟欣然的眉眼和她有几分相像,尤其是年轻时,她自己最爱与兄长玩蹴鞠,可如今已然没了那个能力,所以她将孟欣然看作年轻时的自己,将她调任到了屋内做丫鬟。 一日,在和孟欣然闲逛时,胡夫人在远处的花园里看见了正认真蹲在地上不知看些什么的张保安。 她和孟欣然静静的走过去,谁知,凑近了一看,一只毛色纯白的野兔此时被他折磨致死,兔子白花花的肚皮上被他狠厉地剥开,风一吹,甚至能闻到新鲜的血液味。 张保安似乎对这个气味很着迷,他闭上眼睛眷恋地问着。 这让胡夫人吓了一跳,她知晓儿子有些怪异,可却没想到,儿子会这般,她顿时被吓得不轻。 但很快转念一想,她的儿子与她不算亲近,他自小便被张家的长辈强行抱走,所以她儿子的性格也有些怪异,但出于母亲爱的本能与亏欠,她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弥补当年的遗憾。 她强迫自己不要瞎想,只是一个兔子而已。 这时,张保安也回头注意到了来人,他转头看到了孟欣然。 孟欣然的脸上如同有什么魔力一般,吸引的张保安的眼眸一刻也不肯移开。 这下也给孟欣然看得紧张了,孟欣然连忙转过头去。 胡夫人也注意到了,她知道,张保安这是看上了孟欣然。 可孟欣然已经有了未婚夫啊,明年开春就要成婚了。 横刀夺爱,恐怕不好。 但胡夫人自从嫁入这张府以来,便性子软,不愿忧患未曾发生的事情,便也只是当张保安一时兴起。 可她却没想到,张保安直接将人抢了过去,做了通房妾室。 竟然连她这个做母亲的照面都未曾打过,这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 可自己却也无能为力。 她终究是治家无方,没过几天反应过来的小八,就怒气冲冲地来找张保安理论。 一时之间,后院闹腾起来,小厮丫鬟没规矩地都出来瞧。 胡夫人赶到的时候,就听见小八在一旁辱骂一些羞耻的话语;‘你个不举的王八羔子,你偷了我的女人,你是少爷又怎么样?我势必要把你告上衙门,呸,不举。’ 只听见一个小丫鬟在一旁问伙伴,什么是不举? 同伴回答,就是床上那个不行。 丫鬟了然,长长的啊了一声。 胡夫人作势赶忙大喝一声,让丫鬟小厮都各回各屋。 只见到张保安从刚刚至今都没有说一句话,但他的眼神却如一把刀刃般锋利。 似乎真的有什么话,戳到了他的心窝子上面。 胡夫人亲自给小八赔礼道歉,并且表明等到张勋归家,就立刻对张保安家法处置。 这些才让小八安静下来。 小八骂骂咧咧的走了,因为他知道,这天下还是大清朝的天下,虽然他身后有几个洋人势力,但若是当真出了事,自己这点利用价值哪里够啊。 于是便也没有多说,骂出了恶气,瞥了一眼怒火中烧却说不出半句话的张保安。 这边处理完小八,便将张保安送回了屋内,她知道这事情是张保安的错,可自己却也没舍得骂他。 于是便也全然不知,因为这事,张保安在调查小八时结交到了让他有勇气拿起屠刀的道尔家族。 第二日,她还没来得及安生,就又听,家里差点又闹出一桩命案。 胡夫人仔细打听,才晓得这次是张伦出的事情。 他竟然仗着身份强奸了一名侍女,而那侍女就是和小八纠扯不清的莲儿。 顿时,胡夫人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便想着午后将张伦叫来。 哪知,在这骄奢淫逸的张府过了不过一月有余,张伦就变了个人。 他不似当初见面那般腼腆局促,而是嗜酒成性,满口脏话。 现在他正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胡夫人和儿子张保安也还没来得及闲聊几句,就被他这般闯入搅黄了。 胡夫人有些生气便怒喝几句‘你这是作甚?有没有一点样子,你现在书也不看了,文也不写了,这哪里还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哪知张伦那时已经全然喝醉,耍起了酒疯,他将衣服撕碎,之后又伸着带着玉石戒指的脏兮兮大手来摸胡夫人。 胡夫人被吓了一跳,还没等来得及闪躲,便被他扯开大半个衣领。 胡夫人作势狠狠的推开他,可却被他胡搅难缠的扑了上来。 而一旁的张保安却纹丝不动,就当没有这事一般。 胡夫人急了,连忙求助儿子,可她的儿子并不予理睬。 身上的张伦醉醺醺的说着‘你儿子不是个不举的废物吗,你赶紧找医生给他看病吧。’ 说完张伦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张保安一把抓住张伦的手,将他扔到一旁。 张保安的眼神冷厉又是如同那日一般冰冷。 胡夫人这时的大叫声也引来了门外的丫鬟,丫鬟们推门而进,见到此景,看到胡夫人和张伦凌乱的衣物以及张保安仇恨的眼眸。 便无端的误会了什么。 传言很快便传了开来,不止在张府之内,整个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自此,胡夫人就被人按上了一个荡妇头衔。 李堂作为府内的老伙计,自是信任这位夫人的为人,于是便第一时间表达了慰问,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胡夫人做什么都是错误的。 于是传言也越来越离谱。 但李堂最近却没工夫管这些,因为,道尔家族似乎越来越不信任他这个中间商了,他们的鸦片走私本该通过他在码头的伙计,可似乎这些日子,道尔家族找到了更好的合作伙伴。 第90章 想不到姨娘如此热情奔放 胡夫人对于那些传言,困扰却也不愿意过多理会,她此时根本无能为力,她只是盼望张勋能快点回来,虽然张勋待她不算多好,但她也知道,张勋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也不会任由这种事情传谣。 可还没等来张勋的归来,却等来了另一个消息。 那日夜晚,张府的后院突然起了一场大火,但幸好火灭得及时,据老伙计说,是有人燃烧烘板导致起火。 但胡夫人并没有多想,因为火已经被及时扑灭了,没有蔓延到任何院子。 可接下来,直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屋内的李堂小八张伦通通身亡。 等到胡夫人赶到时,只看见张伦的脸庞已经被烧烂,李堂和小八也躺在桌上,而桌上还摆着饭菜。 胡夫人知道,张伦因为院子和李堂父子住得近,这三人之间关系还不错,总会一起喝酒吃饭。 可他们怎么这一下全部死亡了? 胡夫人连忙叫一旁的管家去报官,于是这场时隔三年跨度的谜案就此展开了。 胡夫人的回忆便就停在了这处。 王语如听完后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说,在发现几名死者是毒死之前,着了一场大火?” 胡夫人点点头“是啊,不过这大火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大家的注意都在一连死了三个人,大火的事情没人多讨论。” 王语如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载仪。 载仪漆黑的眸子也跟着沉了沉,他冲着王语如点点头。 接着走上前来说道“胡夫人,张保安可曾和你说过,他用了何种方法杀人?” 胡夫人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我原本也以为这事正如大家所传言的那样,是我公公眼里容不下沙子,毒死了三人,直到今年朝廷提出继续彻查此案时,他来和我坦白,我一直处于震惊之中,根本没问他什么,而他和我说的目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家母子之间的诉苦,他告诉我,只是为了让我心疼他好为他心甘情愿地顶罪。” 王语如仔细思索着,她知道胡夫人这话不假,朝廷对于这案子有了彻查到底的决心。 就算此番张保安又一次全身而退,但随着那个讼师刘儒的不断控告,恐怕张保安要日夜提防着。 与其这般,他不如狠心将一人推出去顶罪,那么他自然也就高枕无忧了。 载仪听后点点头,接着看向王语如“走吧,去寻找物证。” 王语如赞同地点点头,看了一眼胡夫人。 “胡夫人你恐怕还要在这处苦几日了。”王语如说道。 胡金玉摇摇头“不打紧的,你们肯帮我,已经是我最大的幸事了。” 王语如冲着胡金玉轻轻笑了一下,便跟着载仪一起出去了。 而胡志毅则留下来和久别重逢的妹妹叙旧,载仪已经和狱卒打点好了关系。 ------------------------------------- 王语如和载仪一起回到了李易安的府邸,准备叫上提前赶回来的李易安一起去查找物证。 二人正并肩回来,发现玉兰只是休养了一小天此时便能活蹦乱跳了。 她兴奋地跑过来,自己提着一个小灯笼,身旁还跟着王语如和载仪养在李易安府邸的那只三花猫——花花。 王语如看到了花花和玉兰相处得这么融洽,不自觉地笑了。 这一人一猫屁颠颠地向着自己跑过来,实在有些诙谐。 “语如姐,救命啊!”玉兰呐喊着。 王语如不解“怎么了这是?” 等到王语如看到身后拿着碗的程蝶馨和载玄后便了然了。 “我做的鸡汤是大补啊,你不吃,我白熬了三个小时了!”程蝶馨嚷嚷着。 而身后的少年也小声叨叨着“这药再不喝凉了就更苦了。” 王语如和载仪看到此情此景都不自觉的嘴角有些抽搐。 程蝶馨虽然擅长家务干活也利落,可她做吃的当真不如王语如,王语如记得自己以前生病时,程蝶馨也给她熬过鸡汤。 那味道,她现在都记忆犹新,想到这,王语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玉兰,为何不把药吃了?你怎么和某个笨蛋一样。”载仪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嘲笑的说道。 王语如赶紧转过眼珠子瞪了他一眼。 载仪看到了,但他依旧没有收起嘴角那坏笑。 王语如也扯开话题“就是,不喝鸡汤也要喝药啊!你可不许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王语如是最没有资格教训别人的,她经常病好了一点就得意忘形。 于是说完这话,她有些心虚地用余光瞟了一眼站在一旁载仪。 果然,载仪在盯着她,嘴角还有一抹不明觉厉的浅笑。 而这时程蝶馨又掺合一脚说道“你这叫什么话?鸡汤不比药好喝?” 王语如表面淡定,但内心依旧编排那碗鸡汤千言万语了。 玉兰赶忙凑过来,小声地说着“语如姐,我真不想死啊,我刚刚喝了蝶馨那碗鸡汤一小口,难喝死了,可我不想伤害她的自尊心,我点点头表示赞许,结果她又给我盛一碗,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王语如听着玉兰这絮絮叨叨的一堆,深表同情地看了一眼玉兰。 突然又下定了很大决心,沉了一口气。 “蝶馨,鸡汤就剩一碗了?”王语如问道。 “对,我这都是精······” 程蝶馨话都没说完,碗就被王语如一把抢走,王语如抱着碗咕嘟咕嘟的全喝了下去。 一旁的玉兰瞪大了眼睛,内心无限感动。 载玄则张大了嘴巴,内心想的是,女侠!佩服! 载仪看了也眉头直跳,看着有些呛着的王语如,还给她拍了拍背。 “你干什么啊?你又不是病号,你这人······”程蝶馨还在抱怨。 “我上次自从喝过你做的鸡汤就久久不能忘怀实在是太好喝了,对不起啊玉兰,下次我得让给你。” 王语如简直说瞎话不打草稿,但这也成功让喋喋不休的程蝶馨闭嘴。 程蝶馨笑着说道“是吗!我就知道。” 几人都没有接话,在程蝶馨乐呵呵地抱着碗走开。 一旁的载玄嘴皮子不动一脸讶异地说了句“真心疼以后娶她的人。” 像是想象到了那个画面,载玄面部狰狞地闭上了眼睛,接着也带着玉兰走开了。 转角就碰见了李易安,载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李易安。 从上打量了一圈,接着瘪着嘴说了句“真倒霉。” 李易安不解,问道“说什么呢?” 载玄又回头看了一眼亭中坐着的王语如和大哥,于是便又娴熟地抓过来李易安,嫌弃地说着“别闲溜达耽误事。” 李易安更加懵了“我在自己院子逛,耽误什么了?” 载玄手劲大,拉着李易安的衣袖“走走走,看看你家后院厨房,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载玄就左手拉着玉兰,右手拽着李易安走了。 这下亭中只剩下了王语如和载仪二人。 王语如因为刚刚喝了一口那鸡汤,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在冒气。 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受。 载仪站在一旁看着面目狰狞的王语如,忍不住嗤笑一声“有这么难喝吗?” 王语如一听这话急了“那可不是难喝能形容的啊,我现在感觉嘴里有一只活着没拔毛的小鸡在我嘴里跳舞。” 载仪听着这个奇葩又怪异的形容,没忍住又嗤笑一声“那某个笨蛋还喝下去这么多,可真是够笨的。” 面对载仪的嘲讽,王语如却抬起脑袋冷笑一声“我可是天顶聪明的王语如!我才不笨,我这是怕蝶馨伤心,我总不能将它倒掉吧,她该难过了,你懂不懂啊!” 载仪此时一只腿踩在王语如坐着的石阶上,他腰间的佩剑就在腰间。 他原本百无聊赖玩着的红色剑穗此时被他立起来拿在手上,用它轻轻地敲了敲王语如的脑袋。 那剑穗是细线所编制而成,本身就是软的,打在脑袋上没有任何痛感,反而给人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剑穗不小心还划过王语如的脸庞,只听载仪清润的声音缓缓响起“还是太笨,要是我,我就喝一口,说太好喝了,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尝一口,包括她自己。” 王语如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但随即又笑着看向载仪说道“倒是很符合你一贯的做派!” 载仪听了这话,将佩剑推向一旁,顺势坐了下去,正好坐在王语如的对面。 今日的载仪穿了一身白衣,他惯爱玄衣,但今日少年却一身白衣如蝶,领口处还外翻出一圈貂毛皮裘,此时夜晚的烛火不断摇曳,更加衬得他眉眼清冷、深邃。 王语如看见这身白衣是紧身款式,能够清晰地勾勒出他看似清瘦却精壮结实的腰腹,就在他的窄腰之上,王语如看见了自己那日在菩提寺送给他的猫咪金饰。 载仪这一副清冷不可攀的行头和长相,配上这么一个略显幼稚的挂件,让王语如不自觉地想要笑。 幸好载仪先开口说话打破了这寂静“按你来说,我什么做派?” 载仪歪着他的脑袋,静沉沉的盯着她说着。 若是旁人见到载仪这副模样,估计都会以为这是兴师问罪而害怕的不敢多说,可王语如不一样,在与载仪的日常相处中,她总能胡言乱语。 “口蜜腹剑的做派呗,做什么都还要让别人给你做垫背,就是不知道,别人拉你下水时,你该怎么做!”王语如说道。 “本王不是口蜜腹剑。” “怎么不是?” “因为本王口就不蜜,说不了好话。”载仪嫌弃地说着。 王语如仔细一回想,好像的确,她的确没有看见过载仪会为了讨好谁,说些夸赞的话,听那传闻,恐怕这位,连皇上太后都照怼不误。 王语如正想着,就听载仪又说“还有,如果你一定要拉个人下水,本王愿意被你拖累。” 王语如原本还在心里编排载仪,一听到这话,她都不自觉地愣了愣。 鬼使神差的就问出了口“为什么?” “因为本王会游泳,下水了,你死不了。”载仪嫌弃的看了一眼王语如说道。 王语如总觉得载仪说的是这事但又不是这事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把你当垫背,你不生气?”王语如还继续追问,不自觉地也又向着载仪坐近了。 载仪笑了一下“被笨蛋偶尔当作垫背也没什么不可以。” 王语如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还被说笨蛋,有点不开心,于是向后仰着,想要借此拉开距离,让载仪意识到自己有点不满。 可自己却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就是结了冰的水池,就在王语如后退到屁股落空时,她才反应过来。 但一切都晚了,王语如预感,自己屁股要遭罪了的时候。 突然一双大手紧紧抓住了她。 载仪的手背青筋凸起,力量感十足,王语如看到瞬间又将悬在口的心放了下来。 被载仪这么一拉,惯力的作用下,直接将她压在了载仪的身上。 这么一晃,王语如明显有些晕头转向了,感觉眼前都冒起了小星星。 再次回眸时,自己便看见载仪那张脸皮,眉目如画,唇色如璎,深黑色的眼眸里藏着冷厉与魅惑,眼角微挑,王语如想,载仪就算是个女人也应该是极美的。 想到这,王语如竟然鬼使神差的将手摸了摸载仪的脸说了一句“真好看。” 王语如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直到听见载仪的嗤笑,他轻缓温柔的说着“这个时候到算是聪明。” 王语如顿时如梦初醒,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她此刻内心在狂啸,自己刚刚都说了些说什么! 王语如连忙摇头。 载仪的笑意更加深了“本王是很美,但没想到姨娘也如此热情奔放。” 王语如感受到自己又一次被载仪戏弄了,但仔细思索,明明最先戏弄别人的是自己才对。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王语如有些不知所措。 “姨娘,我想你还是先从我身上下去为好,不然你若是再夸赞我一激动掉下去,可就不好了。” 王语如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还在载仪身上,于是连忙站起身。 听着载仪刚刚说的话,王语如心里又开始泛起了白眼。 “你总是说我有过河拆桥的毛病,你怎么不说你还有自恋无耻毒舌的毛病!”王语如羞赧的说着。 第91章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讼师 载仪听了这些话,却没有辩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逗王语如了。 载仪想,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此刻的悠闲了,他只想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也不知为何,载仪隐隐约约地感受的到,这案子绝对会有大文章留着做,就如同阿玛和他说过的,他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转头看向一旁气鼓鼓的女孩,不知觉地他又走了神。 原先,他只觉得,女人就该如阿玛和玛法们所说的那样,成为像额娘一样在后院心甘情愿为丈夫操劳的女人,之后生一堆孩珠子,留下延续的香火。 可不知为何,他在看向王语如时,总觉得她不该是这样的,他希望她能够飞得更远,在他不在的日子里熠熠生辉,但又希望她能够让自己够得到,像一只风筝,即使飞得再高,只要他一拉,她就跑不掉。 当初载仪在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时,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判断不出,是离经叛道地让女人也学着西洋人去自己拥有事业离谱,还是希望王语如能够时常在他身边更离谱。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载仪的思路,他敏锐地听出了脚步声的主人。 “胡大人怎会如此匆忙?”载仪转过头对着气喘吁吁的胡志毅说着。 胡志毅刚站住身子,就连忙跪下,连载仪都没反应过来。 王语如也吓了一跳,跟着站了起来,扶起了胡志毅,连忙问着“这是怎么了?” 胡志毅被扶起,他拍了拍破布衣服上的灰尘,一脸惊恐地说着“金玉金玉她·····差点被毒死。” 王语如皱眉忙问道“怎么回事?” “你们走后,我和金玉聊了会天,不一会,狱卒就送来吃食,今日受到载仪和李易安大人的照顾伙食明显比昨日好了许多,可我们说到正酣的时候,便没着急多吃饭,结果一只耗子偷偷溜到了碗边,只是吃了几口米粥,没一会就死了,我连忙打碎了金玉要送入口中的吃食。”胡志毅说着。 载仪此时的面色也不好,他带了些愠色的说道“胡夫人现在怎么样?” “她终归还是送入口中了些,刚刚吐出不少,也已经请了大夫来,也不知能不能行。”胡志毅五官因痛苦扭曲在了一起。 而这时李易安也带着程蝶馨赶了过来,李易安是城北牢狱的主要负责人,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如此匆匆来找载仪和王语如二人。 见到胡志毅,李易安也了然的没有多说。 “走我们快去吧。”王语如心急如焚地说着。 载仪点点头,回头看向李易安“叫御医。” “已经叫上了,正在往城北出发。”李易安回答道。 载仪点点头,他们之间也还算默契。 于是四人带着胡志毅,便各乘一匹马匆匆地赶往了牢狱之中。 ------------------------------------- 等到了那阴暗的地牢里时,胡夫人正在催吐。 胡金玉本就骨瘦如柴,经过这几日的折腾,已经没了人的样子,面如枯槁比那些吸了黑疙瘩的还像行尸走肉。 王语如看着都不自觉地皱了眉。 胡志毅更是心疼,他前半辈子夸耀其词,扬言这辈子没什么值得他哭泣,可到了中年,他才知道,他这辈子所有的泪水都留给了他这个可怜的妹妹。 他从小呵护的明珠,怎会变成如此?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胡金玉的手。 王语如看着大夫逐渐收起药箱,连忙问道“怎么样啊?” “没什么大碍了,幸好来得早,她吃得也不多,若再晚片刻,恐怕就没命了。”大夫说道。 听了这话,王语如悬在口中的大石头也终于平安落下了。 王语如这边忙着慌神,载仪则在她身后送走了大夫。 程蝶馨坐在一旁不断为咳嗽的胡金玉轻抚背部来通气。 “如今胡夫人的处境很危险。”李易安突然开口说道。 这话说完,屋内静了几分。 正如他所说的,胡夫人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她幸得今日有兄长为伴,加之没有食用太多毒物,才能保住这一条命。 但谁能保证,她日日都会如此幸运呢? 王语如这时也才回神“胡夫人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咳咳······我又能去哪呢?”胡金玉咳嗽不停,费力地说着。 “是啊语如,胡夫人如今要是出了牢狱,那就算越狱了,罪加一等啊。” “可根据我国新修订的律例,胡夫人这是自首,而控告者却没有确切的物证与人证,那么胡夫人还不能算是罪犯,也不该收押在死刑犯的牢狱里。”王语如说道。 而这时程蝶馨也听懂了嚷嚷一句“是啊,胡夫人,你是自首却没有真正升堂办案来认证你就是罪犯,你应该找个讼师来帮你摆脱这处。” 胡夫人听了这话只是痛苦地摇摇头,而一旁的胡志毅则跟着更加难过地低下头,语气尽是无奈“这天下,还哪有愿意为我们辩诉的讼师啊?” “金玉被按上那样的骂名,而这案子几年前就被民间认定,就是金玉所为,谁会为了她这么一个注定被判决的人来砸了自己的招牌?”胡志毅无奈地说着。 言下之意,王语如也懂了胡家兄妹的难处,若是这番说来,恐怕等到她们真的找到了关键性证据,也无人愿意替他们申辩。 突然,程蝶馨想起什么,她站起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说着“谁说没有人愿意,语如当你们的讼师!” 这话一出,让屋内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王语如也有些讶异,虽然她自小的梦想便是和父亲一样英伦留学,学成后,成为一名讼师。 可她却从未想过自己人生中第一次为人诉讼会在此时。 见屋内的人不说话,程蝶馨还继续说着“胡大哥你别不信她,她不是普通的小丫头片子,她十三岁那年就读完了《元典章》《大明律》《大明令》《大清律例》在乡间也是有名的诡辩手,和她辩论的别提男女,她就没输过,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 王语如被这一通夸奖弄得有些羞臊,她虽幼时在姐姐和安哥的辅导下学完了基本律法,但诡辩这处,她还不够成熟。 比如,她在日常生活中就呛不过载仪。 而胡志毅还在犹豫,李易安也走了上来“胡夫人,语如是我少年时的学生,蝶馨说的那些都是由我辅导攻读的。” 听了这话,胡志毅讶异地抬起眉毛,看了一眼王语如。 胡志毅还想要继续追问些什么,毕竟这事,是事关她妹妹的生死,他不能如此草率。 但却在他刚要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胡夫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她扯着嗓子终于能开口说话了“都不用说了,我信她。” 这话一出,屋内又安静了几分。 “我信语如,就算你们不问这么多,我也相信她,我的命、我的人格、我的自尊都是语如将它们还给我的,我还有什么资格来质疑她?” 胡夫人这话让王语如的心头一颤,她甚至变得有些木讷住了。 直到她感受到了胡夫人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就像那日在马车上一般。 胡夫人如今只剩下了一口气,惨白的脸上唯有那颗黑溜溜的眼珠让她还像活物,她的眼中是希望,是对否极泰来的决心,即使她知道这一切都在遥不可及地离她远去。 但她还渴望公平与正义降临在她的身上。 王语如这一瞬间就明白父亲曾和她说过,他在英伦留学时第一次感受到律法的意义。 他说,律法就是当在鸡蛋碰高墙,明知道鸡蛋会破碎的情况下,也愿意为此孤注一掷地拯救它,只希望在那一刻,它也能体会公平如大水滚滚,正义如江河滔滔。 王语如的手也带着些力气回握住胡夫人的手,两个女人都不算温暖的手,正在紧紧地贴近彼此,渴求在这样的如无尽长夜的世界里寻求唯一的救援。 “胡夫人,我现在开始,就是你的讼师了,我一定会帮你赢得胜诉,请你,相信我。”王语如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着。 回应王语如的是更有力的回握。 ------------------------------------- 在回程的马车上,王语如还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不知是否是因为,还在担心胡夫人,而导致她内心不能平静,但她也知道,安哥已经将林峰安排在了那处,胡夫人大抵这些日子能被守护得很好。 王语如在马车内部,而载仪则在外面骑马带车。 王语如实在有些不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突然车帘被拉开,光亮照射了进来。 王语如睁眼,逆着阳光,看清了车外的载仪。 载仪拉住马匹的缰绳,腰佩长剑,他的马匹一身棕黄色毛发,在这样快要接近夜晚的夕阳照射之下,载仪的面庞依旧清冷,一副淡然的姿态。 “不舒服?”载仪问道。 王语如点点头,她现在的确有些难受,只觉得心口闷闷的,胃里酸酸的,这种一面对大事情时,她总是不争气的出现各种状况。 王语如觉得有些丢脸,于是便又反应过来摇摇头。 载仪见到少女这副如同拨浪鼓一样的模样没忍住笑了笑。 突然,他放下帘子。 马车也突然调转了方向。 王语如好奇,这是要干什么? 于是便又蹭过去拉开车帘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少年逆着夕阳,任由橘黄色的金光打在了他的发梢“放心,你丢不了。” 载仪到底也没说他究竟要带她去哪里?天很快也要黑了,王语如虽有些怕黑,但一想到自己是和载仪在一起,便无端的觉得产生了不少安全感。 王语如不觉得这几日有多累,可就是在看过载仪后,便倒在马车里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拉开车帘已经是黑夜了。 “醒了?”载仪的声音突然在王语如的耳边传来。 载仪像是等她睡醒等了好久,于是敲了敲背。 王语如见此有些木讷的点点头。 “下车,上马。”载仪的话语简洁到让王语如有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王语如下马后,发现她们已经到了一处空旷的绿草地。 王语如有些惊讶,这日头这般寒冷,远处的湖面没结冰,就连近处竟然还有不少没有发黄的草地,这究竟是哪? 原野上,迎风抖动草脉枝叶之声,焕发着无限生机,眼前的少年,被天上闪亮的繁星照耀着眼眸,又似大地一般,藏着勃发的春意之色。 少年突然翻上马,他拉紧缰绳,风不断吹拂他的衣袂,他策马而来奔向王语如。 王语如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载仪温柔的捞起揽在了身前,健壮的臂膀就这样将她环绕着。 “坐稳。”载仪沉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突然响起。 王语如调整好坐姿,载仪便纵马而出,蹄如急雨,迅速的奔在这辽阔的原野之上,星空之下。 王语如还在不解,她刚想要回头询问载仪,却在回眸中了然了一切。 就在这冒热气的湖水旁飞翔着不少萤火虫。 在这样温柔的月光之下,萤火虫在这黑夜之中如地上的点点繁星,照耀了原本漆黑一片的场地。 王语如看得入了神,也很快明白了载仪的意思。 她转头冲载仪回以感激的一笑。 萤火虫的光芒微弱,但足以让载仪清晰的看清她的脸庞。 她白皙的脸庞似乎要逐渐消融在这无限柔情的月色里。 王语如侧身下了马,凑近萤火虫堆。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王语如回眸问道。 此时载仪也已经利落的侧身翻下马,走到了王语如的身旁。 “这处是偶然发现的,去年冬日我因受伤而昏迷,是它驮着我跑到了这里。”说着,载仪摸了摸身旁的那匹马。 王语如此时也才回神,载仪在她身旁待久了,她甚至都有些忘记载仪是个卖命又行军打仗的将军角色,她也摸了摸那匹漂亮的马。 “它很厉害,这处也很漂亮。” 载仪点点头“那湖水是温泉,才使得这周围在这冬日也如春日一般,甚至还有萤火虫飞舞。” “你为什么想到带我来这里?”王语如问道。 第92章 永远飞往他身旁的风筝 王语如这个问题让载仪愣了一愣,王语如还是第一次见载仪被这般问住。 王语如低下头思索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就只听载仪幽幽的声音又传来。 “因为我想你开心。” 王语如一愣,她只觉得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她只看得见载仪。 寒梅曳落满地江红,花深夜漫,悠然徘徊。 簌簌冷雪染湿了载仪的衣袂,松风呼啸穿堂,雕花明灯映现他慈佛怜目半边,唯有短暂的波光与湖水的潋滟更加让载仪的柔情的双眸氤氲。 王语如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简单的理由,让她开心。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人在乎你的感受,她想,最万万不可能也不可以的人正在一直关注着她。 不知从何时起,载仪开始能洞察她的想法,一切都被他看穿。 见王语如闪烁的眼眸,载仪也终于低下了头,转身看着漫天的萤火。 王语如还没等回神,载仪也没等到她再搭话,他就兀自的走远了。 但却能在不远处听见他微小的声音传来“别让心中的枷锁禁锢住你的飞翔,若觉君非池中物,咫尺蛟龙云雨。” 王语如知道,载仪说给她的,是此时自己那徘徊不安又犹豫的心境最好的安慰。 她这次又愣了一会,终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伴随着的是王语如压抑的心境,此时终于全部倾泻而出。 载仪的话并没长篇大论地对她开导,她知道以载仪的身份和环境影响下,他能够真心地支持她,已是不易。 他的话虽带着深深浅浅的分寸感,却也足够让王语如又重拾自己的信心。 她没有多说,而是迈着小碎步默默地走到了载仪的身旁。 当载仪一回眸时,看到自己肩膀处那个小脑袋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他不自觉地笑了。 他想,他的风筝,又飞了回来。 ------------------------------------- 等回到了李府时,玉兰等人正在翘首以盼地等着王语如和载仪。 “怎么样?语如姐,胡夫人没事吧?”玉兰自己的伤势还没有好利索就开始操心起胡夫人了。 王语如点了点头。 “玉兰,你不用担心,你该想的是今日的庆祝宴会,你都要吃什么。”王语如转开话题。 “语如姐,我刚刚都听李大人说了,你成为了胡夫人的讼师,过几日案子就要迎来初审了,你不用为我办宴也行,你不能浪费你的时间。”玉兰皱着眉头说道。 她想她本身就是一个小丫鬟,生如草芥能和这群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共处已是不易,遑论破坏了规矩,但她也不愿妄自菲薄地说出口,于是找个理由这样说道。 而虽然载仪已经入宫干预了太后的决定,但案子深受民众关注,所以虽然暂时不会将胡夫人安上罪名或是置之于死地,但也会进行初步审理。 由大理院的老派官员铁业来主持,而这次也正是能帮助胡夫人快速摆脱牢狱的一次机会了。 但王语如却不觉得这和为玉兰的庆祝有干预,玉兰对她来说很重要,不比这案子的重要性差一点。 “不,玉兰,你的庆祝一定是要有的,你的事情和任何事情比都不差一分一毫,还是你不信任我,能够真的为胡夫人平反,才催着我?”王语如故作嗔怪地说着。 玉兰一听这话马上急了,连忙拉住王语如的手“我怎会不信任你,我信,我信!” “那就成了,快去收拾收拾准备去吃饭吧。”王语如拍了拍玉兰的肩膀便走了。 玉兰干巴巴的站在这,心里却是对刚刚王语如说的那些话的感动。 她看着还留在原地的载仪一眼。 载仪笑着说“看我也没用?她现在是团队老大,我也帮不了你。” 玉兰听到这话,便知道,载仪误会自己了,自己没有不想去和大家一起聚一聚,只是有些感动到木讷了。 不过载仪这话,可真不像玉兰对他从前的印象能说出来的。 玉兰摆摆手,忙说着“没有没有。” 而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载仪的身后传来,一只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载仪回头,见是载玄,载仪带着冷笑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他饶有兴致地抬了抬眉头,眼神寒冷,似乎在无声地过问,载玄,这是做什么? 载玄被这眼神看了一眼,顿时没了刚刚的气势汹汹,但也还是咬着牙关让自己语气不打颤的说着“大哥,你不许欺负玉兰啊。” 载仪这才了然地放松了神情,原来这小子误会了什么。 他转头看玉兰这低眉委屈的表情,顿时了然。 但他没有生气,而只是轻轻地将载玄的手扒拉开。 “很少见你这么有血性的时候,保持住。”说完这句话,载仪就转身走了。 只留下玉兰和载玄,玉兰连忙和载玄解释,载玄才意识到自己错怪大哥了。 但他也发现了,今日的大哥似乎心情很好,不然按照往日定会嘲讽他一通。 “他刚刚自己回来的?”载玄问到玉兰。 “和语如姐。”玉兰回答。 载玄瘪嘴笑了“我就说嘛,果然!” 玉兰不解,眨着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载玄没多说,只是温柔地推了推玉兰的肩膀“快去换衣服吧,等一会就要去吃饭了。” ------------------------------------- 远华楼开在离李府不远处,几人驾着马车便到了。 还没等入内,就从远华楼里浩浩汤汤出来一群店小二来迎接襄亲王府的车队。 王语如坐在这气派的轿子内,感到讶异。 她知道襄亲王府的气派与排面,但也没想到,不过吃一顿饭而已,只因载玄是襄亲王府的二公子便能得到如此重视,王语如属实又一次被这群上流社会的人的气派给唬住了。 玉兰也同样,她挽着王语如的手一同下马车。 看着那明烟色的朱漆大门顶端悬着一个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远华楼’。 六人毕恭毕敬地被请入了包厢席座之内。 桌上此时已然摆满了珍馐美食与美酒。 程蝶馨看着桌上这香气四溢的,忍不住擦了口口水,几人也连忙落座。 载玄悄咪咪冲着载仪小声问了句“安排得怎么样?大哥?” 载仪看了一圈,还算满意地点点头。 得到载仪的赞许,载玄顿时得意扬扬,若是人类和小狗一样有尾巴,载玄估计现在尾巴已经摇晃到天上去了。 玉兰面对着这一桌子有些露怯,她虽跟着襄亲王府也见过不少气派的席面,但那些始终和她也无关,便也没有局促感。 可如今,玉兰到底还是有些自卑与浅薄,低着头不敢多做些什么。 载仪看出了玉兰的局促,他眼眸流转轻轻推了一把载玄。 载玄顺着大哥的眼神,顿时也了然了。 他从座位上走开,跑到了玉兰旁边的位置。 为了让旁人不太注意到自己,他弯着身子,蹲到了玉兰的身旁。 玉兰被这突如其来举动吓了一跳。 一向自持矜贵高傲的二少爷突然就半跪在她的脚边,这些词组合在一起,让玉兰吓得心口直跳。 玉兰连忙要扶起载玄。 就被载玄的一双大手死死按住。 今日的载玄与以往认识的他很不同,一旁的王语如见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 她回头看了一眼载仪,只见载仪冲她微微点头,表示让她安心。 王语如和李易安与程蝶馨都搞不清楚状况,但也能感受到玉兰此时的状态并不好,于是也都没多说,继续假装攀谈却悄悄注意此处。 今日的载玄穿了一身月牙白蓝相见的马褂与长袍,更加衬得少年多了些许平日里没有的稳重与老成。 他蹲在玉兰的脚边轻声说道“你不满意这场席面吗?” 玉兰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多是我心思过于多了,你的席面很好,只是我恐怕配不上······” 载玄心里就清楚玉兰的顾虑,他是最了解玉兰的。 王语如注视着载玄,他的身子靠近玉兰,却将支撑力的核心都靠近在了桌角处,没有丝毫的越矩,和当初那个冒失浪荡的公子哥大相径庭。 也不知从何开始,王语如对他的态度也没了那么多的敌意。 她知道,襄亲王府的这两位公子哥,并不真如他们表明那般不好相与,反而,他们身上都有各自的宝贵之处,是和安哥与蝶馨一样的重情重义。 王语如还在走神,就听载玄说道“你配得上。” 载玄的这话说得又急又快,玉兰没有听清。 “什么?”玉兰问出口时,就看见此时的载玄已经红了脸旁,就连那脖子都变得通红。 玉兰没忍住笑了笑,自从那日受伤以来,载玄日日照顾她,与她朝夕相处,她也早没了初见时的畏惧。 玉兰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向下摸了摸载玄通红的脖颈。 玉兰本意是想要将自己冰凉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面,为他解热。 可真当自己的手摸上去时,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又收了回来。 作为丫鬟冒犯主子下意识的想要道歉,却被脸庞更加红了一度的载玄接过了话头。 “我刚刚说,你配得上,你配得上这天下的任何,你那么好,我······我·····我就是觉得你不该担忧这些,我们是朋友,是彼此重要的人。 你这般妄自菲薄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困扰,若是你实在觉得没有面子,你就再请我一顿饭。 我们之间从来不是主子和丫鬟,玉兰,我们,从不是。” 载玄磕磕巴巴说了一堆,让玉兰听了都有些呆住了,她想不到载玄竟然是这样想的,也将她看得那么重要。 不知为何,一瞬之间,那些刚刚的妄自菲薄,此时也随着他的话在烟消云散。 她逐渐有了一抹带着泪花的笑容,冲着载玄笑了笑,她回头,发现其他四人也在看着她。 “玉兰,他说的对,我们虽不是同样富贵又权势的身份地位,可相逢、相遇、相知、相伴,这便是缘分,有什么瞧不起瞧得起?”程蝶馨接着说道。 “对对对,你听听程大仙多会说。”载玄捧哏着说道。 程大仙是载玄和她一起在照顾玉兰时,给她起的外号,因为程蝶馨总是神神叨叨念着各种神仙为玉兰祈祷,弄得人啼笑皆非,他贫嘴笑程蝶馨是程大仙。 这事王语如也知道,她听着这个外号没忍住笑了笑。 但也不忘握住玉兰的手说道“对啊玉兰,我们本该就是不在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兄弟姐妹,没什么局促的,我们这都经历了几遭生死与共,这轰轰烈烈的,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玉兰听着王语如话里的兄弟姐妹这词不由得鼻子又是一酸,自小瘦弱无依的她此刻也算有了家人。 玉兰郑重地点点头,站起身,拿起了桌上的美酒,站起身说道“对不住各位,我刚刚见外了,现在,我自罚一杯,并且宣布我们这个‘小家庭’的宴席正式开始!” 几人见着玉兰这副爽朗的模样,也都笑了笑,拿起杯子,和她共饮。 气氛顿时变得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几杯美酒下肚,几位女士有了些许微醺。 尤其是程蝶馨,她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喝过酒,但她向来豪迈,见着挚友都一饮而尽,自己也不想不合群,便匆忙喝了一杯下肚。 她拿起酒杯晃晃悠悠的站在了正位上,说道“祝贺玉兰大病痊愈,也要祝贺语如,要正式办理人生中第一个案件,成为真正的讼师。” 众人跟着她拿起酒杯,欢声笑语的祝贺着,于是便又一杯酒水下肚。 程蝶馨和王语如是多年好友,她知道王语如为了成为这么一位女讼师付出了多少努力,当她知道她被强行抢入襄亲王府时,她比王语如还要气愤。 因为作为多年好友的她知道,她们两姐妹两活得有多么不容易,所以即使已经醉到不清醒意识时,她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件事便是祝贺王语如。 第93章 背德 王语如的眼角有些微红,王语如也大抵是醉了,她竟然听了这些话,无端地有些想哭。 坐在她身旁的载仪意识到了,轻轻地将手按在了她的酒杯之上。 王语如还在脸部炙热感中缓不过来神,就听载仪轻轻说着。 “再喝就多了,我不会扛着你回去。” 载仪的话语依旧是简洁中带着些嫌弃,但这次却能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些许的关心。 可王语如此时已经有了些许的醉意,出于本能的耍酒疯就是想要和载仪呛一呛,她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红着脸说道。 “不用你扛我回去,我还有安哥,还有······那个载玄。”王语如磕磕巴巴地说着。 载仪朝着他冷笑了一声“你自己看看,你们这几位女士哪一个还是意识清醒的,除了我,谁有空管你?” 王语如听了这话,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着喝得里倒歪斜的程蝶馨和玉兰,有些委屈地点点头。 这时候也有些微醉的载玄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冲这边嚷嚷着“大哥,我能行,我一下子能抗两个。” 载玄今日得到了大哥的‘诸多’夸奖,再加上喝了些酒,此时竟然有些得意忘形地继续想要邀功。 谁成想,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载仪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语气中毫不掩饰地嫌弃“你今日耀武扬威的过了头。” 自小就怕严厉的兄长,载玄即使喝醉了也没有忘记刻在基因里的敬畏,于是赶忙闭嘴,委屈地走向了一旁。 王语如回眸看向载仪,看着载仪那好看的眼眸,王语如又有些痴醉了,她凑了过去。 少女带着葡萄酒香甜的温吐气息伴随着身上若有若无的花瓣体香就这样一步一步带有侵略性的占领载仪的鼻腔。 眼看着王语如越靠越近,载仪甚至能看清她那根根分明又格外纤长的眼睫。 载仪难得的愣住与不知所措。 正在载仪走神,下一秒,突然,王语如就拉住了他的衣领。 许是王语如这举动实在太过于突然,又或是一向万人敬仰的摄政权臣从未遭人如此粗鲁对待。 载仪可见的瞪大了眼睛。 接着,他又像是觉得什么好笑,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没成想,这一下惹怒了眼前的王语如,她又进一步抓紧了载仪,身子也因为重心转移,不稳当地依靠在了他的左半部分身子上。 不过一向不喜他人碰触的载仪对于少女这越矩的行为并没有感到不满,而是好整以暇地观望着少女接下来还要干什么。 只听女孩带着醉意朦胧的声音传来“你······嘲笑我,讨厌!” 说着,她还是眼眸中带着怒气的指着载仪。 那副模样像是真的气急了。 载仪见她这副模样,只是将头歪过去,任由王语如在他身上乱动又胡作非为。 载仪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些许沙哑的说道“我没有嘲笑你,只是你喝醉了。” 王语如一听立马醉醺醺的抬头,义愤填膺的说道“才没有,别冤枉我。” 载仪冷笑一声“爱撒谎的笨蛋。” “我才没有撒谎,喝醉的人都不清醒又是非不分,我才没有,我·····比如我现在就能分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喜欢谁,不喜欢谁!” 说完,王语如还不忘闭着醉意的双眸,骄傲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载仪看着面前这副孩子气的王语如没忍住笑了笑。 明明灭灭的灯光下,青白的烟雾四散,他的笑意如雾霭中的金山般,覆着一层低沉的白霜却也难挡他的热烈。 他笑着将王语如因为流汗而贴在额头上的碎发捋在她耳后,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二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这不符合规矩,更是在背德。 可载仪想,似乎自己也吃醉了,他不想推开她。 更何况,也只有在王语如这般不清醒是,他才敢这么不守规矩,他唾弃自己,却又忍不住靠近。 纠结与热浪交汇交织,载仪的目光随着那杯酒水的下肚也有了些许的荡漾。 他的耳边又传来少女破碎的声音“我讨厌坏人,张爱辉张保安,我好想他们,都替我姐姐偿命。” 载仪的眼眸定了定,看着越说越伤心的王语如。 良久也不知说什么好,就又听王语如说道“不过,也有我喜欢的人,玉兰、蝶馨、安哥,载玄······” 载仪愣了愣,他的目光被楼阁内的天灯照映的有些支离破碎,他回神。 他没有在这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他好像第一次体会到,失望与落寞的情绪。 深黑色的眸子这样一寸不让的盯着自己胸口快要沉睡睡了的少女。 他的声音很小却极其温柔,像是在和小孩子说话一般,他问道“那我呢?你讨厌我吗?” 原本要睡熟的王语如被载仪问醒了。 她从他的怀里爬起,葡晶童真的眸子望向他却没有说话。 载仪难得的体会到心脏漏掉一拍的感觉,他没忍住又一次发问,他的语气中带了些少有的急迫“你讨不讨厌我?” 载仪从来不觉得一定所有人都会喜欢他,他也完全不在乎别人喜不喜欢他。 可这是第一次,载仪很渴望知道一个人对自己的喜恶。 良久,王语如终于摇摇头说道“不讨厌。” 灯火摇曳中,有些迷茫醉意的少女在昏昏暗暗中听见了自己头顶男人的轻笑,如山间白雪般纯粹清冽,是发自心底的舒畅。 “你对我来说很特别,你不在和其他人并列的名单中。”王语如抬起迷离的眼眸突如其来的说道。 载仪逐渐收起了笑容,他的眼眸颤了颤,喉结微动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那我在什么名单里?”载仪的呼吸有些急促。 王语如坐起身子,眼神有了一瞬的清明,突然又趴在他身上笑了,少女鬼马精灵的一笑“不告诉你,你说我笨,你这么聪明,你猜猜看吧!” 说着,王语如还故作高傲的转过头,这副和平日里相似又不似的模样,让载仪更一步确信,王语如真的醉了。 载仪又感到一瞬间的安心,因为这样,第二天,她也便不会记得今日他这些无端的追问,也不会记起今日自己的反常。 于是,他释然一笑摇摇头说道“我才不想知道一个醉鬼的秘密。” 载仪总是忍不住嘴毒的逗她一下。 载仪转过头去,准备给王语如拿些醒酒汤。 此时的王语如半个身子都赖在载仪的身上,理应来说,很阻碍载仪的行动。 可载仪并没有将她推到一边,而是一只大手握紧拳头,守礼节的护在她的腰际,好不让她摔下去。 突然,载仪只觉得喉间一紧,喉结被一阵湿湿滑滑的轻咬了一下。 男人的喉结都敏感,他也忍不住一颤。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口中这个醉鬼正轻咬了一口自己的喉结。 王语如此时已经彻底醉了,脸蛋红扑扑的仿佛快要滴出血一般。 她报复性的微笑的望着载仪,却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 她低头见载仪突然急促吞咽了口水,于是有些懵的望着载仪。 “你····真是。”载仪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又沙哑。 王语如本来只是因为被说是酒鬼,醉意上头就想咬一口载仪报复他,可却在此时,看到载仪这危险的眸子又一瞬间怂了。 她连忙想要识趣的起身离载仪远一点。 却早就忘记自己现在整个人都在载仪左半边的怀里。 载仪的大手此时也环绕在她丰腴却有型的腰间。 王语如从不是什么纤弱美人,相反她身上的软肉不少,尤其是腰间,她的衣物算是轻薄,载仪粗实的手臂环绕一圈在此时很明显的感受到她腰际处的温热与柔软。 载仪的手臂不知在何时起已经布满了青筋,他一把将欲要逃走的王语如揽了回来。 原本离载仪不算很近的王语如,被这么一折腾,反而全身都倒在了载仪的怀中。 载仪的肩宽腰窄,肩膀就要比王语如大两圈,这样的体型差距,顿时让王语如如同小孩一般被他揽在了怀里。 王语如下意识的认怂小声说着“我错了。” “喝醉酒就爱乱啃人的毛病你得改一改。”载仪轻轻说道。 载仪想,今日这是同他一起喝醉了,若是其余时候桌上有别人,那个心肠坏又起了歹念的人见到她这样,可不坏了。 于是便这样勒令般的说道。 可王语如向来不是千依百顺的类型,但她还是疑惑着童真的眸子看向载仪说道“为什么我不能咬你?” “不是不能咬我,让你不许咬别人。”载仪颇有耐心的说着。 王语如一听这话,便又轻轻对着近在咫尺的载仪喉结咬了一口。 这次的王语如因为贴的近,所以没了第一次那么用力,取而代之的是少女湿润的舌尖与吸吮。 载仪顿时浑身一颤,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又听王语如得意的说着“不咬别人,那就是说可以咬你!” 载仪回神,看着眼前少女,他一句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又笑了,又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柔声说了一句“笨蛋。” 这次的王语如没有辩驳,因为她此时已经彻底醉了,困得睡熟在了载仪的怀中。 载仪问着自己下巴处少女秀发上的阵阵余香,他竟不自觉的将自己的脸庞轻轻贴在了她微凉的墨发之上。 这样的动作,实在过于亲昵与温馨,不该是他们二人身份该做出的举动。 可载仪却只是在无声间又饮下一杯酒,他想,权当今日自己也喝醉了酒吧。 ------------------------------------- 而桌上的其余四人,也都有了醉意,玉兰和载玄年纪最小,酒量也最差,二人早就一起趴在桌子上睡了半晌了。 而至于程蝶馨和李易安这二人更加忙,程蝶馨的酒品太差了,别人喝醉了睡大觉,她喝醉了到处发疯。 程蝶馨老早就跑到了包房外,在远华楼里乱跑。 李易安虽然没醉,但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给她收拾烂摊子,这一路赔给老板损坏的东西都要贵过这一桌珍馐佳肴了。 第二日清晨 王语如迷迷糊糊的睁开干涩的眼眸,准备下床。 却一伸腿就踢到一个人,她起身一看。 是玉兰和程蝶馨此时正睡在她的床上。 王语如揉了揉眼睛,困顿极了,她回想起昨日酒楼的事情,却只记得支离破碎的片段。 比如程蝶馨为她祝贺,还有玉兰和载玄的对话,还有······ 不知突然想到了哪里,王语如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一个惊人的画面! 她好像昨天,啃了载仪! 说是啃一点也不为过,王语如记得第一次想要‘报复’载仪时,自己可是下了狠劲,那口可不轻。 王语如想到这,不由得心口直跳,她顿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语如顿时颓丧的倒在了床上,将被子蒙过脸庞,哭丧着喊了句“不想活了——” 而这时玉兰和程蝶馨也被这一声不算小的哀嚎声音吵醒。 二人依次睁开眼睛,困顿的打了个哈欠。 程蝶馨更加夸张,她的脸上不知被谁画了许多笔图画,仔细看,她左半边的脸庞还画了一只王八。 这惹得玉兰一阵大笑。 程蝶馨连忙找来镜子,却回忆不起来这究竟怎么回事。 只能笑着撒娇让玉兰别笑了,她也嫌羞的慌。 而玉兰则是三人中最没有后悔事的人了。 玉兰看着一脸哭丧的王语如忙问着“怎么了?语如姐,刚刚没醒就听你嚎叫,你喝醉了做了什么蠢事?” 王语如看了一眼玉兰又看了一眼程蝶馨,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描述。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三位少女的对话。 “进来。”程蝶馨高喊。 走进来的自然是其余三人。 载玄和李易安明显没有睡好,想来昨日她们三个安全到家,多是这三个男人张罗的,不然就按照王语如她们三人这个酒量,很有可能就要睡大街上了。 王语如抬眸,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载仪。 电光火石之间,王语如瞥见了载仪脖颈处的红缨,顿时她倒吸一口气。 她想,她昨日究竟有多用力啊,都出红印了! 接着就是羞耻心作祟,王语如甚至不敢抬头看载仪一眼。 目睹少女全部情绪的载仪,在无人察觉的角度不自觉地抬起了嘴角,笑了笑。 第94章 瞧不起 “好了,起床吧,已经辰时了,今日临时的奏章下达,会在下午申时进行审理。”李易安有些严肃的话语打破了这几人迷瞪的情绪。 朝廷本就是受载仪的裹挟才将这事耽搁住了,上头的人巴不得找到世俗意义上的凶手,至于真凶,其实可见他们的态度并不想要深究。 毕竟这案子的背后牵扯巨大,动一发而牵全身,大清的国力早就不是康乾盛世时的景象了,如今的衰败如同一辆猛踩油门的汽车,根本刹不住脚。 若是能保住一时的富贵,哪里有真正的勇气和决心来做踩油门的事情呢? 所以,这次初审升堂的草率与出其不意更像是隆裕太后在暗自地和载仪偷偷较劲般。 王语如也没想过只是喝了一夜酒,第二日便进度赶得这么快,一时之间,她都有些猝不及防。 王语如抬头看向载仪,那朦胧的眼神似像是在像载仪寻求心安的回答。 可载仪也只是无奈的点点头“我们也是今早得到朝廷传来的消息,看来多半是有意为之,可情况紧急,奏章写好了吗?” 这起案子由于是朝廷直隶部署的,不仅仅是要通过大理院那么简单,还要各自的讼师书写奏章奉给皇帝,在当朝想必便是隆裕皇太后与生父载沣过看了。 载仪迫切的眼眸看向王语如。 王语如也如梦初醒,忙着回答“写完了,可······” 王语如是个着急的实干派,若是有了决心做某些事情,她绝对不会让她拖太久,而她确认自己成为胡夫人讼师的那一日,她就将自己讼词写好。 也是多亏了她的这个性格,才让她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不至于两眼一黑。 “不过什么?语如姐。”玉兰有些担忧地抓住王语如的手。 王语如沉思了半天,看向屋内的其他五人,感到些许心安的同时,也终于长舒一口气说道。 “我害怕。”王语如说道。 程蝶馨也匆忙地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语如,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我认识的王语如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怎么将她置之于死地,她都能死而复生······” 王语如的害怕不是无根无据的,这是她第一次作为讼师登上大理院的席位,可也是整个中国第一位女性作为讼师的身份登上历史的舞台。 她害怕搞糟,同时她也清楚,因为姐姐和这么多人的期望,这案子对于她和许多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非同小可的,若是走错一步,那么将会满盘皆输,并且输得惨不忍睹。 她代表了一种希望,一种殷切的盼望。 可她却又在质疑自己是否能担此大任。 王语如又走了神,突然只觉得手中一沉,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之内。 王语如抬眸,是载仪此时蹲下来高大的身形在自己的面前。 这样的姿势,像是西洋人在祈求神明时的真挚模样,阳光正好打在载仪的黑眸之上使其展现出一种琥珀般的温暖感。 载仪将自己的大手和手中的虎符调令都这样塞入了她的手中。 王语如有些不解,她皱紧眉头看向载仪。 “既然安慰的话语给不了你心安,我就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 载仪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王语如摸着手中的那虎符调令愣了愣。 虎符调令与载仪平日里拿出那个普通调令还不同,上次他将那调令托付给李易安,那是可以调令就近新军的。 可这个虎符调令却不同,载仪手下所有的兵力,包括他玛法为他留下的御林军支队与天南地北各处的北洋军支部。 这调令是绝对至高权力的象征,就连当今圣上也只是见过一次。 可这么一个重要至极的调令却正缓缓地躺在她的手中。 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载仪的那句话,前些日子载仪已经给过她安慰的话语了,可似乎载仪永远对她的宽容都不会止步,他竟然拿出他的所有身家性命来陪她赌。 王语如的眼眸微颤,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一旁的李易安也走了上前来“别怕,语如。” 王语如转头,见五人将她围住,眼里皆是担忧却信任。 王语如也才终于发自心底的长舒了一口气,她站起身。 “走,我们走。”王语如坚定地说着。 ------------------------------------- 大理院内 今日的大理院外已经人满为患了,这案子深受百姓关注,近些年来,报刊业与广告业的不断发展,这样的奇案早就在不少民众间传阅。 王语如看着院外这乌央乌央的一群人,有乡间士绅或是穿着考究的富户或是市井深处的妇女,来的人各界身份不同却都一副八卦模样。 还没等进去就听两个妇女在嚼舌根地议论着“诶,你说这案子都呜呜喳喳地整了三年了,这下结案听说果然是那位胡夫人,她这样的女人下场可不能得好了吧。” “我听我家那个说,现在才初审,主要是来确认胡夫人的自首是否确切,但据说,这次死者李家派了讼师来,想必,胡夫人开始反悔,不承认自己杀了人都不妥了。” “嘿呀,要我说,这女人就该早早浸猪笼了算了,太不知羞了,和三个男人通奸,这是怎么想的啊,我一个女人都觉得羞臊。”另一个妇女嚷嚷着。 王语如听着这一切,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胡夫人为了家族而背负这么多不属于她的骂名,而高谈阔论者还是女人,女人对女人之间进行无底线的唾弃,这比任何都要可悲。 明明在这个世道之下,无论是哪个阶层的女子都是戴着镣铐起舞,谁也不比谁高贵或是低贱。 “这般厌弃女人,你又何苦做个女人?”王语如终是没忍住辩驳了过去。 那两个嚼舌根的女人听了后一愣,一个脾气大的见王语如一副细皮嫩肉生的千娇百媚顿时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句。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难不成你也和那生性浪荡的胡夫人是什么不得了的关系?呵,难怪一副下贱的狐狸胚子模样。” 她的语气里充分展示出对同为女性的不屑和恶意揣度。 王语如听了这话没有生气,而是冷哼一声“我和胡夫人的身份不劳你来揣测,不过如你这般恐怕满脑子里只有自己所认知的那些事,你可真可悲,不对,你们都很可悲。” 王语如这话没有带着怒火而迁怒之意,因为她当真觉得,如今女性的民智当真尚未开。 胡夫人那样的高门贵妇都被这思想所束缚更别提这些一生市侩的妇女。 她只觉得可悲,女性想要成长起来的道路任重而道远。 那女人还要说些什么,可这时李易安和载玄已经跟了上来,挡在了王语如的身前。 那女人见着两位英俊非凡又高大威猛的男人顿时吓得怂了不敢多说什么。 “走吧语如,升堂了。”李易安说道。 王语如这才回神点点头。 就这样王语如和李易安一起走进了大理院内。 坐在高堂上的是隆裕太后派来的老派官员铁业,他一脸花白的胡子身着清朝官吏一品官员服装,身形干瘪瘦弱,若是褪下这身官袍恐怕与平日里在胡同见到的老大爷也无异。 而在他左手边的则是载仪。 他早就换好了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着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那暗紫色的外袍又无端地让他增添了几分尊贵雅致。 他俊秀的脸庞尽是清冷略带一些憔悴,整个人犹如高高在上的皎月,令人不由产生一丝敬畏。 王语如本悬着的心见到他也在一瞬间有了些许安定。 李易安带着她走向胡夫人的身旁一处座位,那是胡夫人讼师的预留位置。 而王语如在走向那处时,受尽众人诧异的目光。 所有人都在不解地盯着这个小小女子究竟来做什么。 王语如今日穿了一身浅兰蝶段岫子孙万代纹边女袄,发髻微松,因为昨日的醉酒脸颊还有一丝微红,整个人不干练,反而充斥着浓浓的女子软香般。 此时,王语如的手心里尽是汗水,她抓紧身旁安哥的手腕。 李易安也有力的回握住,他的声音清润低小的说道“别怕,我们几个都在那里看着你。” 说着他指向观众席位的一处。 鸦片战争以后,清王朝面临各种矛盾,国内有突出的民族矛盾、当权者与资产阶级改良派、革命派的对立。 国外有列强要求清政府改革体制,以适应西方国家的需要。 所以就在今年《钦定宪法大纲》的颁布,几乎将这个封建国家的律法,在其外在形式改成了所谓的西式,来达到‘与时俱进’的目的。 所以当场将大理寺改为如今的大理院,连惩罚方式也有了不少变化。 比如,从前的一系列惩罚手段太不过于人道,删除凌迟、枭首、戮尸、刺字等残酷刑罚和缘坐制度,在《大清现行刑律》时废除,枭首、戮尸、刺字,将主体刑罚确定为死刑(斩、绞)、遣刑、流刑、徒刑、罚金等五种。 所以这类西式的陪审团与观众席也应运而生融入了这个古老的封建国家的司法体系之中。 此时载玄、玉兰、程蝶馨正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等着呢。 王语如在看向她们的一瞬间没忍住发自己内心的笑了。 自从姐姐去世后,她所剩的唯一羁绊便是远在国外无法联系的父亲,可她却也在成长中结识到了她们几人,她们的好足以让她再次体会到只有亲人所能带来的归属感。 “你今日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几经流转的讼师刘亘儒。”李易安突然又张口替王语如用眼神指向对面席位上坐着的那个老头。 王语如顿时眉头一跳,那个大名鼎鼎的讼师刘亘儒? 虽然他几经流放,但他曾经确实远近闻名的大讼师,经由他写出的讼词皆能胜诉,几乎是传奇版存在。 可在这物欲横流官官相护的官场上,他也有失足的时候,三年前,他就狠狠的栽在了别人手里,但这些却不能否认他的才华。 王语如看着对面李堂的表哥李东阳在和讼师刘亘儒谈笑风生的模样,自己心中不由得紧张一跳。 而这时,突然,在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堂木拍桌声响。 “小女子,你是何人啊?可是否走错了位置,这里是审判现场,你来作甚?闲杂人等要么在观众席要么出去到门外。” 是主审人铁业老态龙钟的开了口。 他的语气中带着戏谑与嘲笑,似乎在逗这位‘迷糊’的女孩。 而这话也使得观众席与陪审团的一众人笑了出声。 就在王语如有些心慌时,他又看见了坐在她不远处的载仪。 他依旧正襟危坐,没有受到周围嘈杂的任何影响,所有人都是散乱的动影,只要他如鹤般一脸严肃。 王语如沉沉的吸了一口气站了起身,严肃又高昂的说着“大人,你误会了,我没有走错,我就是来这里的。” 少女坚毅的声音一响起,顿时整个屋内都安静了。 极致的安静过后,众人又急忙地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铁业抬高了自己花白的眉毛,饶有性质的看向王语如。 “你可知这处是哪里?”他不可思议的追问。 “大人,我就是胡夫人的讼师。”王语如一字一句的说着。 这句话说完,屋内又一次炸了锅,陪审团观众席位的人群不少发出惊呼的,但更多的是嘲笑。 “果真如你所说,这年头谁还敢给一个奸淫残忍的妇人打官司,看来这胡夫人定是死定了。”观众席位一个穿着考究的男子不屑的说着。 而他身旁的男人也跟着附和的说道“是啊,怎么想的啊?找个大字不识没文化的女人给她打官司?她上过学吗?真逗。” 程蝶馨听到了,没忍住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在那男人头上。 “乱说些什么呢你?”程蝶馨气愤的说着。 那男人见着是个女子拍了自己,顿时就要发怒,但看到她身旁的李易安后,又眼睛转了转,悻悻的闭了嘴。 第95章 牝鸡司晨 而坐在高堂之上的铁业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他轻笑了一声。 接着认真地看向王语如,缓缓开口道“你是讼师?虽我朝对讼师没有明确的学历要求,可我想,这种级别的案子,你一个妇人还是不要瞎参合的好,我这也是为你好。” 这话充满了自大与鄙夷,让王语如顿时眉头紧皱。 还没等王语如继续辩驳,站在对面的一个年轻男子又大声地笑了。 那男子眼睛细长眯着眼胖胖的身躯随着大笑一颤又一颤,他行为举止看着和那正襟危坐的刘亘儒很亲近,想必该是这位传奇老人的一位门徒。 他那有些刺耳的声音传来“没文化见识短,恐怕这女的估计连圣堂办案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赶鸭子上架上来了,没读过书能讼出什么?” 王语如看向那面露鄙夷的男子,而一旁作为主审官的铁业并没有对这种扰乱公堂纪律的行为说个一二,说明这也是他的内心所想。 “你这么肯定是谁给你的勇气?你又是什么学历?”王语如没有丝毫慌乱,而是镇定的说道。 “你敢问我这些?你知不知道我在曾在胡阳学堂李刘大人学府上课,后受其举荐前往日本学习律法,如今学成归来回到了叔叔身旁,而你呢?口口声声说着所谓的额学历,恐怕连书都没读过吧。” 听男子这话王语如才明白,原来刘亘儒就是他的叔叔。 王语如虽佩服刘亘儒的诉讼技巧与不屈的人格魅力,可她才不会爱屋及乌,这个男人和现在天下很多男人都一样。 自大到可以自己随意评论一切,以为自己就是至高无上的。 女人根本不配拥有比他们好的东西,若是有,那便是偷来,抢来,不择手段肮脏的拿来的。 面对这样‘经典’的男性形象,王语如并没有表现出多生气,因为她知道,像他这样的,只是表面看上去无懈可击,但其实自尊心极其脆弱又敏感。 “据我所知,胡阳学堂的刘大人年过四十才开始办学,而他的学堂多是收养胡阳的纨绔子弟来给各家一个交代,所谓的美其名曰‘学习律法’为日后傍身,可知道的人都知道,那处不过是一群不学无术的浑蛋罢了。”王语如抱着手臂轻柔地说着。 她的语气不急不躁,但却让那男子顿时怒不可遏。 他嚷嚷着“你瞎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你说是就是啊?我好歹也是念过书的,你是什么东西?我不太在乎学历这东西,说出来的那些人也不过是在夸耀罢了。” 不好往外说便说成不愿意夸耀,可明明是他先鄙视别人的学历,这男子诡辩的手段低级又可笑。 王语如笑了笑“你又怎知我没念过书?好歹我也学了十年了。” 一听这话,不仅仅是那猥琐的男子坐席上许多人也都议论纷纷的笑了起来。 那男子又开口道“你?念书?恐怕是委身在哪个老男人身下,他在床上给你讲的吧哈哈哈哈哈这样你也就算念书了,你们那个破学堂能交出什么名头?你就这点力度,可就别在这里耀武扬威了。” 这话太脏了,这话一出程蝶馨气得站起身,还是其他三个人死死将她拉住,她才没大闹起来。 而坐在一旁的载仪,也不知在何时眯起了眼睛,他眸色漆黑又深邃,那是极其危险的信号,站在载仪身旁的顺才此时已经开始心惊肉跳了。 载仪平日里从不喜怒形于色,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正想法。 当然,那也是因为大爷很少真正的因为事情生气,他只会有些浅薄的愠色,之后干净利落地除掉那个惹到他的事情或是人。 这还是除了大爷少年时候外,他第一次见到这般真正有些动怒的大爷。 载仪手中的念珠不断拨弄,终于在一刹那间停止了转动,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晃了晃,顺才立马贴上去。 载仪在顺才耳边说了些什么,顺才就连忙偷偷的下了公堂,在走时还不忘同情地看那男人一眼。 王语如依旧不恼,而是缓缓站起身“哦?你这么说,可是在打咱们当今湘南总督和敬亲王的脸?” 一听这话,屋内顿时又安静了,大家都不理解这话的意思,这和李易安和载仪有什么关系? 王语如继续说道“我八岁那年第一个学堂上的便是湘南总督李易安大人曾创办的,我的基本律法学习也都是由李大人一手指导学历接近十年,可真不知,怎么在您的口中,就变成了······难道,你对李大人的为人有所怀疑?” 王语如没有将男人那些无端又龌龊的话语重复,而是故意拉长语调刻意反问着。 众人见着坐在观众席位上依旧气度非凡的李大人在一旁欣慰地看着王语如,并时不时点头。 这下,让众人都倒吸一口气,又不自觉的议论纷纷了起来。 “这丫头什么来头啊?我去,在李大人府邸学习?李大人曾是胡阳刘大人的直属长官,胡阳刘大人那些事,李大人自然门儿清,看来那女子所说的纨绔子弟学堂的事情也是真的喽?”刚刚那个长舌男人又话锋一转说道。 而坐在他身旁的伙伴也不由得诧异地点点头“看李大人那副自豪又开心的样子,八成当真和这女子有渊源,李大人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恐怕她们的关系应该也不会是传闻那么离谱。” “可我还是不信,一个女人能当讼师?”另一男人又嚷嚷着。 “这时风日道的,什么不可能?等着看吧,估摸是场大戏。”男人回复着。 刘亘儒身边那个胖男人一听这话顿时心头一惊,连忙转身赔礼道歉,李易安也没看他一眼,他自知尴尬又恐惧便也没说什么。 就听这边王语如又缓缓说道“哦对了,我目前就读在襄亲王府由敬亲王创办的学堂,不知我这般学历有没有资格与你这样日本留学归来的‘才子’进行平等的对话啊?” 王语如的声音柔弱带着些许刻意展现的害怕,顿时将那个喋喋不休又聒噪的男人弄得不知怎么回答是好。 而他此时更是彻底吓软了腿,若是只说李大人便也还好,毕竟大家都知晓,李大人是个脾气顶好的人物,就算生气也绝对不会乱杀无辜。 可敬亲王——载仪便不同了,他继承了他阿玛襄亲王的心狠手辣,手中有着他玛法和自己的军队,若是惹怒他,那么下场比死了还要难受。 一想到这,男人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他拼命磕头以求载仪的原谅。 可坐在高堂上的载仪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而是在静静地看着王语如。 此时中午的阳光透着雕花木窗缓缓照射进来,将王语如墨黑色的秀发染成了金黄的麦穗般,如同天上下凡的神女,坚韧又美丽。 不断‘哐哐’作响的磕头声打断了载仪氤氲的目光,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眸中又恢复了那睥睨一切生物如虫豸般的清冷目光。 这边,胖男人已经磕得头破血流了,只听载仪声音轻缓地响起。 “口若莲花,滔滔不绝,该是个好的讼师苗子啊。” 载仪的语气中带着些感慨。 听到这话的胖男人顿时悄悄地舒了一口气,他想,敬亲王这是在赞许他? 他就说嘛,男人和男人向来都是一个战线的,女人这般离经叛道的行为,便就该多加批判,让她们再也不敢挑战只属于男人的权威才对。 就在胖男人微微放松时,就又听载仪的声音响起。 “这般能说会道,那边将舌头拔掉,嗓子毒哑,如何?” 他这话在询问,不过,并不是在问他,顺着载仪的目光看过去,他此时正如一个殷切的狼犬在一寸不让地盯着那个少女看。 胖男人顿时吓得跌坐在地,因为他知道,敬亲王这话,绝对不是开玩笑。 他顿时没了刚刚的高傲,屁滚尿流的爬到了王语如的身旁,抓着王语如的裙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不行啊,夫人,我求求你了,我不能没有舌头,我是讼师啊,我是讼师·······” 王语如没有着急说话,只是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讼师,你刚刚夸夸其谈的说了半晌不都在证明,你是一个优秀的讼师吗?” “我真的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求求你,求求你······”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载仪的人拉下了堂。 众人看着这个前一秒还得意扬扬的男人接下来要猜到他要迎来何等落寞的人生,大家都不由得代入自己而感到恐惧。 面对这个冷言冷语又一脸威严庄正的敬亲王,大家又敬又怕。 “铁业大人,看到了吗?若是有人扰乱朝廷,便就该这样,朝廷派你来,你还能被一个不入流的讼师欺负住吗?”载仪的声音缓缓响起。 铁业这也才从刚刚那骇人的情形回神,他知道,载仪这是在点他呢。 自己也的确看不起这个小女子,才会任由他在朝堂上肆意乱讲,殊不知,早就触碰到了载仪的逆鳞之上。 当朝之内,几乎无人不畏惧载仪,铁业也不例外。 他挤着满脸褶子堆笑着“是是是,大人说得对。” 说完这话,铁业立马又拍了拍那惊堂木,嘈杂的人生也归于寂静。 这场案件的审判也终于拉开了帷幕。 胡夫人也终于在此时被传唤了上堂,她一出场免不了一顿议论纷纷。 但随着铁业的一嗓子人群的吵闹又很快陷入寂静。 “张胡氏,你多日前来大理院自首,其供词话语可否为真?” 胡夫人缓缓抬起发黄又消瘦的脸,看了一眼在一旁的王语如。 在得到王语如肯定的目光之后,胡夫人终于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说道“民女不认,此次投案自首全是夫家逼供。” 这话一处屋内又是一顿嘈杂人声。 惊堂木又打响一次。 “张胡氏,你好大的胆子,你这般是在耽误办案进度,虚假信息的上报扰乱朝堂纪律,理该受罚,来人,杖责十五大板!”铁业怒气冲冲的说着。 他这话带了些许个人色彩,胡夫人的罪行不止于此。 可在大清这样的国度里,人治是大于法治的,即使无数次修订律法,但归其根本,所谓的是非曲直都在于官吏。 王语如想,这也就是所谓大清数年来浩浩汤汤的修宪自强变革却全无进展的原因吧,永远治标不治本,说着像西方国家看齐,师夷长技以制夷,但内在还是固守着老的一套,倒也属实可笑。 “且慢。”王语如大喝一声。 铁业想要发怒,但又不自觉地瞄了一眼身旁的载仪,便悻悻的放下手中的惊堂木,转而问道“怎么?本官依法处置不成吗?若是不让惩处,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想要让胡夫人认罪是撒谎人凶手?若是那样,她自然可以不用受罚了,不过这后果,你可就要自己承担,呵。” 铁业不愧是老一派的官员,说起话来也的确让人无法辩驳 可王语如却笑了笑轻缓的说着“大人,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您可能有所不知,在新颁布的《大清现刑律》中,早就将笞刑和杖刑改为罚金,所以您若是觉得胡夫人做的不妥,完全可以依照律例指定罚金额度,但若是您执意要杖刑,那么您属于违法,依据律例,您也会受到一定惩处,可问,大人,这后果你是否要自己承担?” 她的最后一句话回敬了铁业对她的嘲讽质疑。 顿时这话让铁业的脸突然一阵黑一阵白,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想要发怒却只得忍住得模样。 他看了看周围窃窃私语得人群已经端正监察的载仪,只能闭嘴。 但还不忘说了句“女人啊,呵,善于摆弄是非与权力,牝鸡司晨国之不幸啊,便当你说对一回吧。” 这话让坐在下面的玉兰都听懂了,这是铁业在嘲讽王语如这离经叛道的举动,和压了他的话,此时他忿忿不平。 这话还真是不知怎么回复铁业,毕竟若是说了,那么就会显得自己小心眼吹毛求疵,可若是不说,当真越想越气。 可王语如却只是冷笑一声说道“您这般固守牝鸡司晨的看法,可您是否也忘了,隆裕太后如今也掌管了宫中诸多权力,您这般妄议恐怕不好吧,大人祸从口出啊,若是我,我便不会将此话乱说。” 王语如这话一出屋内都不敢议论纷纷了,铁业也差点没稳住身子。 因为王语如所说的实在是戳到了肺管子上,宫中隆裕太后掌管大权之事本就颇有微词,他们这等官员怎么能和真正的权贵阶级斗,这话当真是找死。 铁业说出这话时根本没有向着那个方向去想,可经由王语如这般扮猪吃老虎的样子一解释,突然就坏了。 铁业看着堂下的人群,顿时手心一阵寒。 第96章 羞秘骨 “我可没这个意思,你不要乱说!”铁业的语气中有了一丝急躁。 王语如冷笑一声,她想,果然,在涉及到这样的特权阶级的时候,就连看似刚正不阿满身城府的大官吏也会有所畏惧。 王语如笑了笑“大人,据我所知本次升堂是有督察在的,您的话,想必载仪大人都记录在案了,是非曲直您该过问他才是,正如您所说,我不过一民女,哪里懂得太多······” 铁业听了这话连忙转头看向载仪,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殷切与讨好。 “载仪大人,我没这个意思啊,您······” 载仪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在王语如看向他时,他才终于回神。 他笑着张嘴说道“本王不觉得她说得不妥,可本王也不是爱吹毛求疵之人,若是将这案子办好,办妥,那么便无可厚非,若是不好······” 不好的结果载仪没有明说,而是故意拉长语调笑着说道。 这下让铁业顿时心口一颤,连忙说着“办得好,办得好。” 王语如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明明这个年纪这个声望就该老老实实地等待退休安定,可他却非要走在政治的漩涡之中,又心高气傲看不起女子。 他向载仪俯首称臣求饶的模样使得他没了一丝文人风骨之气,反而和那胖男人一样充满市侩的牙尖嘴利之感。 王语如的心思细腻又感性,她最后也有些感慨,皇权至上特权阶级的势力永远要压一头,这普天之下,权力还是大于法律的,究竟何时,才能如父亲所说创立一个真正的法治国家? 铁业这头得到了载仪的点头,连忙拍了拍惊堂木。 “开堂!” “胡氏,你既然说你不是杀人凶手,可你又有何证据来自证?案子前两会的审理,你的相公与公公都作为凶手审理,可却最后都摆脱了嫌疑,案发嫌疑人只剩下你,你一无不在场证明,二无人物证明,而又是什么原因,让你自首却又后悔?”铁业严肃地说着。 “回大人,民女受到夫家的胁迫,并非民女本意,而至于人物证还未曾找到。”胡夫人怯生生地说着。 这话一出,堂内顿时又小声地议论起来。 铁业也忍不住冷笑一声,内心所想的则是,蠢女人。 “真是个大笑话,还以为那个小娘们挺厉害的,结果她连人证物证都没给胡夫人找,这案子可不就结了?”那个男人又笑着评论着。 “胡氏,这里是法庭,你若是没有证据,那么我们也没有理由放人,毕竟,是你主动来自首,若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那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铁业严厉地说着。 胡夫人被这一声怒喝吓了一跳,差点没瘫软在地,她求助地看向一旁的王语如。 王语如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便上前一步说道。 “大人,根据大理院审判编制法的编制,若是无从定罪,你也无权羁押我国公民,不是吗?所以您若是定要责罚胡氏扰乱公堂与法律的纪律,只能处罚罚金,若您一定执迷那便是违宪。” 王语如轻描淡写地说着,但她的话却像一个大拳头狠狠地砸向了铁业。 这些年声势巨大的修宪使得许多律法都更加接近了西方,而他们这类老一派的官员,只是资历长人情世故通达,但若是当真了解这些各个详细,那就有些露拙了。 可铁业并不打算就这样罢休,他拍了拍惊堂木,愈发威严的说着。 “就算如你所说,可胡氏通奸三人之事又怎么说?” 铁业这个问题问道实在是歹毒,他借着民众的舆论导向来将胡夫人欲加之罪,而在新修订的律法之中。 礼教派认为此为严重违反传统道德,传统刑律予以严厉处罚,新刑律中也应有规定。 而法理派认为此为有伤风化,应在教育上解决,没必要纳入新刑律当中。 “无夫奸”这是自由行为,是道德问题,不至于上升到法律;“亲属相奸”没有危及到社会、他人,死刑过于严重,新刑律中无期徒刑即可。 可随着法理派的妥协、退让,最终在《大清新刑律》后附《暂行章程》5条,明确反映封建礼教的内容。规定了无夫妇女通奸罪,对近亲属有犯不得适用正当防卫,加重卑幼对尊长、妻对夫杀伤害等罪的刑罚,减轻尊长对卑幼、夫对妻杀伤害等罪的刑罚等。 这也进一步的保证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等三纲五常的内容 《大清新刑律》有很多好的内容,但也可见其修律是实质是维系封建统治,封建统治者不可能放弃和封建统治利益的内容。 而传闻中与胡夫人通奸的三人早就变成了一具白骨,没有了人证那么胡夫人百口莫辩了。 铁业狠毒的看着台下的两位女子,端坐了姿态,又恢复了最初的那副官威模样。 台下许多人也跟着议论纷纷。 “完喽完喽,这下好了,这小女子非要瞎说,原本打胡夫人十五大板子就能了解的事情,非要和大人辩论,这下,这罪名可就大量,要知道通奸罪可非同小可啊。” 旧社会对女性的迫害不仅仅源自律法更多也是有为人心,他们虽嘴上说着可惜,心里确实期盼,期盼不符合男人价值观念的女人就该被活活折磨死。 看热闹不嫌事大,观众席上的女性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来审判着台上的胡夫人和王语如。 而坐在对面的刘亘儒此时也终于抬起头,摸了摸花长的胡子,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望向少女。 观众席上的程蝶馨此时比台上的任何人都要紧张,她左手抓着李易安右手抓着玉兰,二人的手被她狠狠的抓着,而身后的载玄一直便念叨着“程大仙别急别急。”一边为程蝶馨舒气。 而王语如此时虽不惊慌,但也是心惊肉跳,她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而是一步一步走到了胡夫人的面前。 她轻轻的说着“可以吗?” 胡夫人想到了那日王语如和她说过的话,胡夫人有了一丝犹豫,她畏惧了,可再下一秒,王语如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手心里传递的温暖让胡夫人一愣。 接着她看向王语如,点了点头。 那目光变得肯定与坚韧,没了最初的犹豫,王语如此时也终于舒展开来眉头。 她松开胡夫人的手,缓缓走到了原位,她语气不改依旧自若“大人,胡夫人愿意验羞秘骨来以证清白。” 这话一出,人群止不住的沸腾了起来。 王语如的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骚乱的人群就连铁业不断用惊堂木敲击桌面都停止不了。 “胡夫人愿意去验羞秘骨?这难道真的错怪她了?” “不可能吧,不会是这两个女人之间的阴谋诡计吧?怎么可能?”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可王语如却心如止水。 因为在那日她和胡夫人谈论的不是别的,正是此事。 她早就知晓这朝堂之上,铁业将会用什么来为难她们,自然也能推理出她能够为胡夫人量身定做的罪行。 可验羞秘骨这行为对于当朝女性来说是羞耻,是不洁的,这道心中的枷锁不可能人人都可以摆脱,更何况是胡夫人这也传统的女性。 可除了此举别无办法,胡夫人若是还想活着,那只能用此举。 王语如觉得,这些不过是在人心,女子的贞洁从不长在胯下。 几千年来,男人用贞洁廉耻来约束女人,将其打造成一座为女性精心筹划的牢笼,还要让她们心甘情愿的钻进去不敢出来。 可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样的思想可恶可憎可弃。 坐在高堂之上的铁业也终于忍不住发话“你可曾是·····是认真的?” 面对磕磕巴巴的铁业,王语如看了一眼胡夫人后则是异常坚定。 “没错大人,胡氏是清白无辜的,我所准备上奏的《胡氏禀状》里开篇便写,清白所二字,这里的清白不是与男人相关,而是做人的清白与否,胡夫人本就是家中贤妻,好心收留了张家远方族侄却被人诬陷,操持整个家族却被诟病。 有史以来,男性若是遭到诽谤议论都能找回一个公道,怎么到了女子这里,无人相信就算了,最后女子也要落上骂名,女子和男子不都是人?有何区别?” 铁业被王语如这一套说辞顿时说得熄了声,一是因为自己的确犟不过,二是他害怕自己又说错什么话,遭人编排。 于是他思索了一会,看了一眼身旁的载仪,只能烦躁的摆了摆手,示意来人带着胡夫人下去验查。 而这浩浩荡荡的一上午的审问也只能在此时画上逗号,暂停休息片刻,待下午再次审理。 铁业有些气愤的摆了摆手,因为他原本以为这案子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一个时辰便能轻松的全部解决,自己也能靠着资历捞个大便宜来,风风光光的回乡养老。 可没成想,半路杀出这么个不知名的女子。 而他再转身时又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王语如,心里打量着,这位女子究竟是京城谁家的,何方神圣啊? 而此时王语如等人并不知,此事并非她们所想象中那般平淡,在暗地里早就波涛汹涌了。 襄亲王府的丫鬟小厮有一部分是主人家特意养的,来说着京城的大小事宜,闲谈八卦。 而今日,老祖宗带着几房聚在一起,本就在吃喝玩乐相谈甚欢。 却听到了这则消息。 福晋是第一个从讶异中反应来的“你说真的?她真的混到了朝堂上,还要和张家扯上了关系?” “回福晋,亲眼所见,还有大爷和二爷也跟着在朝堂上。”小丫鬟说着。 老太太的眉头皱起,她平日最厌恶爱出风头不像传统贵妇的女子,男人的朝堂上,她一个小妾当了什么劳什子讼师,还参合那场大案,真是翻了天。 而一旁的三姨太喝了口茶,眉目中带了些许阴险。 此时就是她特意派人去看的,作为始作俑者,她悠哉悠哉的说着“看来,五妹妹是趁着老太太您给她外出请人的功夫顺便还当了讼师啊,哎呦,咱们家可真出奇人啊,竟然还有这般传奇版的人物呢。”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整个屋子都静了,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果然,没过一会,老太太生气的将手中的茶碗一把扔到了地上。 “她还嫌襄亲王府不够乱吗?这么个角色也能添一把火,给襄亲王府丢人显眼的,我初见她,就该将她活活打死才好!”老太太喜怒形色,此时已然气愤至极了。 富察华萱看着挑拨的三姨太,悄悄地在背后推搡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退下。 接着走到老太太身旁,不断轻抚她的后背,轻缓地说着“老太太您别怕,载仪那孩子还在,他你还不放心?他是最有把握的,若是没有他的肯许,五姨太哪里敢?这说不定都是载仪的计划,切不可气坏了你自己的身子啊。” 听到载仪,老太太紧皱的眉头也松了松,可她还是接受不了。 她有些气恼地摆了摆手。 富察华萱也没继续烦她,而是无声的遣散了众人,都留下老太太一个人安静安静。 出了院落的富察华萱叫来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身后的巧月和三姨太则挽着喜悦的走在回程的路上。 “母亲,你说她是疯了不成?这事也能干出来,她不要脸就算了命也不要了?”巧月幸灾乐祸的说着。 三姨太此时心情也好笑着说道“调查她的背景时,的确读过几年书,可就那样的水平卷入这场大案里,自寻死路罢了,本来还在忧愁上次杀她灭口之事失败而感到气愤,可此时她已经自掘坟墓了,还管她作甚?” 而走在道路零一旁的四姨太也是心情不错,她喜悦的向着嬷嬷说“你说说看,这丫头可真能找死啊,明明输定了还要搞这么一出。” “您怎么知道五姨太一定会输?”嬷嬷不解的问着。 “废话,她什么水平啊?不过是读过几年书的妇人,她能辩论赢了刘亘儒?别痴人说梦了,这上午休庭了,下午你且等着吧,这场好戏要开始了······” 三姨太憋着嘴眼里充满了嘲讽不屑的说着。 第97章 驳命理,得真理 王语如自然是不知晓襄亲王府此时的波涛汹涌,她此时才刚歇息片刻,缓了缓神色。 站在朝堂之上王语如是气定神闲的,但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双腿已经颤抖成了什么模样。 若不是还有一口气吊着,恐怕王语如就要倒下了。 王语如缓缓走到观众席上,走向翘首以盼的几个朋友中间。 程蝶馨连忙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坐下好好休息,为她捏捏肩膀。 一旁的玉兰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糕点佳酿,贴心地送入王语如的口中。 “怎么样语如,感觉咋样?”程蝶馨问道。 王语如吃着一口酥叹了口气“刘亘儒还没出马,这上午感觉就够我和胡夫人喝一壶了,我也不知晓接下来的胜算是多少?” 程蝶馨和玉兰拍了拍王语如的后背以示安慰。 王语如还没休息多久,就听远处传来一阵轰动之声。 几人好奇发生了什么,却也实在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载玄和程蝶馨是个好事的也是个胆子大的,跟着就凑了过去,听着远处的八卦。 没过一会,就听载玄和程蝶馨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胡夫人是清白的!胡夫人清白!”程蝶馨笑着嚷嚷着。 几人当然都知晓胡夫人的为人,但也的确跟着开心,很喜悦能看到胡夫人能够迈过这场所谓廉耻的鸿沟,也喜悦世人终于还她一个清白让她今后能有脸面的活着。 王语如躁动不安的心也随着逐渐晴朗起来。 可还没等王语如开心多久,就见着铁业面色铁黑地走了回高堂之上。 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在因为什么事情气坏了。 铁业拍了拍惊堂木,人群又一次安静下来了。 下午的庭审开始了。 王语如怀着紧张的心情又一次上了高堂,可这次却没见到载仪。 这使得王语如的心情有一瞬的慌张,就像是失去了定海神针一般。 但王语如很快就缓过神来,她自己都不知从何时起,自己会那么在乎载仪,她很厌恶自己这样的情绪,于是连忙摇摇头,深吸一口气。 王语如还在缓神就听高堂之上的铁业开了口。 “胡氏是并未与人通奸,此事就此作罢,可胡氏还是不能放!” 铁业似乎在载仪走后便就无所畏惧了,此时说起话来都硬气极了,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 “凭什么?”王语如皱紧眉头问道。 这时,一直坐在位置上的刘亘儒也伸直了年迈的身躯,声音嘶哑却有力地接过了话头。 “胡氏并未通奸,却也不能证明她没有杀害李堂父子。胡氏三番两次地更改供词,是否是在家中供词诱串不得当?倘若凶手不是胡夫人,那么凶手又是谁呢?为何要逼迫胡夫人来出面顶替?” 刘亘儒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讼师,他的话直击要害,将整个案子最核心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他这话一出,的确让王语如顿时被说得哑口无言。 凶手是张保安,可却不能在此时便暴露,不若今日到访的记者编辑知晓,明日的京城报纸将会是一片腥风血雨。 而如今的局势紧张,她们根本没有找到关键性证据,张保安得不到羁押,可他却和道尔家族势力勾结,这般下来难免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台上的铁业看着王语如被为难,顿时又有了笑意,不屑地看向王语如。 而这时候台下也又开始了议论纷纷。 “不愧是京城第一讼师啊,若是前些年没有卷入这场案子里,便也不会如此遭罪,宁古塔那处可不是什么良地啊。”一个士绅感慨着。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这小娘们看来水平也就是这样了,一回合没下来就哑巴了,她也就这样子唬人,说到底她也就是个女人罢了,能弄出些什么来?”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程蝶馨实在是气愤,她跟着也紧张多不行。 她此时紧紧握着载玄的手,被掐紫了手的载玄,直嚷嚷着“疼疼疼疼疼。” 王语如沉了一口气,语气坚毅就像一根松竹,任何都无法让她弯下腰脊。 “刘讼师,首先,您通过过问这些都是自然人的民事权利能力,而胡夫人只需要对其的民事责任负责,凶手是谁您应该质问官吏,而非我们。 其次不知您可曾读过《洗冤录》?服毒和中毒之辩尚有,而通过调查,很明显,小八是服毒身亡,而刚刚也证明了,胡夫人并非其所谓的情妇,而两个无任何瓜葛的主仆,又怎么会使其服毒? 所以,胡夫人如今已然靠着验身洗清了通奸、谋毒的概念,若是刘大人再继续揪着不放,是不是可以理解您在诬陷?” 王语如这一套有理有据的话下来,顿时让铁业收起了微微笑的脸庞,表情也变得逐渐扭曲。 可站在不远处的刘亘儒却只是笑了笑。 他那饱经风霜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欣赏,但也只是片刻而已。 就在这样聒噪嘈杂的声音中,他老迈的声音缓缓响起。 “据我所知,胡夫人对官吏徇私舞弊之事,不知您该如何解释?” 王语如听到这话时,顿时眉头一紧,她原本放松的身心又一次紧了起来。 “什么意思?胡夫人贿赂官吏?”人群中吵闹地疑问着。 王语如也是不太理解,因为这事是她根本没有提前预想刘亘儒会拿出来辩论的,她也并不太了解他所说的那事。 在王语如还在疑惑时,刘亘儒又缓缓开口说道。 “三年前,胡夫人向李大文行贿草草结案之事,此账本奉上请大人好好查看,李大文素无寸产,今冒捐监,藏私昭著,而胡夫人就是给出这笔贿赂之钱之人,根据我国既定的新律法之中,恐怕胡夫人还是需要关押入牢内。” 刘亘儒很聪明狡猾,他没有继续刚刚王语如的话头继续说,因为他也知道在那方面他已经没了胜算。 这一话题的转变成功一转攻势,王语如明显有了些许的慌张。 而王语如此时看着刘亘儒那双漆黑的眼眸也才明白,刘亘儒此番的目的恐怕也不是当真要为李东阳的表哥李堂一家还个公道。 他有自我的情绪所在,他的想法恐怕是要势必扣留下胡夫人了,至于其余的事情便其余时候说。 王语如想到了这里不由得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脑子却在此时一片空白。 每次发生自己手足无措的重要事情前,她都是这样。 而堂上的惊堂木不断的拍打声还是让王语如勉强回神了。 “你怎么说?若是无话可说,本官就要因此判罪于胡夫人了。”铁业严肃地说着。 王语如知晓,这事和胡夫人有关,但关系必然不会很大。 这样的行贿之事,怎么可能由着她一个女人来插手,不过是张勋一家借着她的手来方便行事,借着她的名义行方便却最后后果也由她承担。 而官吏们自然也不敢当真那如今势头正猛,抱上了醇亲王大腿的张勋开刀,若是找个好的替死鬼,那么胡夫人自然是不二人选。 王语如的手不断颤抖,却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大人,我要见我的当事人。” 铁业只是冷笑一声,似乎不信此番这个鬼精灵的丫头还能再掀起什么风浪来。 只是摆了摆手“在后花园,你可以自己唤她进来。” 胡夫人不愿意进来被观众席的众人看着,于是便谁来叫也不进去。 而王语如却也能够理解,毕竟胡夫人传统惯了,一朝一夕就彻底改变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可哪有允许讼师离开法庭的道理? 可见,铁业也是见王语如黔驴技穷了,便也懒得在自己动手唤人,或是根本不在乎。 王语如听到后,立马奔跑出去。 迎着风雪,她开始不断打嗝,许是太紧张了,让她也有些反常了。 这使得她更加心底里慌张,即使她知晓这所有的律理,可她却也还是畏惧,她害怕命运使然让她出错。 王语如跑到了后花园里却不见胡夫人,这让她更加烦躁,她蹲下身抱紧自己疲惫又颤抖的身躯。 就在王语如低着头强行噎着打嗝声的时候,她听到不远处传来‘吱呀吱呀’的踏雪之声。 王语如疑惑的抬头,是载仪。 风雪迎着他的锦帽貂裘肆意飞舞,一如王语如和他初见时分一样。 可在看清他的那一刻,王语如明显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一些从前没有的神情。 而刚刚不见她而烦躁不安的内心此时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喝口水吧。”载仪早就派人在暗中观察着王语如,自是知道此时她的烦闷与不适。 王语如接过水袋,大口喝了起来。 “你忧虑的事情是关于什么?”载仪突然沉声问道。 “这里似乎一切至理名言严格律例都比不过官吏的偏向,根本无法逾越这场狭观,我开始想着过去,我好似真无法迈过自身的命理。”王语如痛苦地说着。 载仪望着王语如的眼眸看了良久,直到风雪将他的睫毛染白,他才又一次说道“自身的命理不能光靠道理来笼统地概括,玄玄大道,会印证在情理之中,不在命理中。” 王语如抬起头,听着载仪这句话在她的脑海里萦绕许久,良久她才站起身。 突然一双炙热的眼眸出现在她的面前,是载仪靠近了过来。 王语如没有躲避而是迎着他身上好闻的木制冷冽的清香,不知何时就连载仪身上的味道,她也刻在了心底,这也是真正能使她心安的味道。 王语如正在疑惑载仪为何突然的凑近,却被载仪修长洁白的大手挡住了视线。 “别怕,你只需要做你自己,至于剩下的,还有我。”载仪的声音轻缓的在王语如耳边响起。 王语如的眼皮上能感受到载仪修长的大手上带着的温热与馨香。 她倦怠的眼皮似乎在这一刻在算真正意义上的得到了安息,好想就在他炙热的掌心之中沉睡下去。 “怎么样?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吗?”载仪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王语如此时也终于如梦初醒了。 感受到王语如长长的羽睫触碰到了手心的瘙痒,载仪也不舍的放下了手。 “就像你说的,有你在,我不怕。”王语如笑着冲载仪说道。 二人翻来覆去不过就是这几句话,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句子却如同一把温暖的火炬足以照亮彼此炙热的心。 “我去找胡夫人。”王语如作势就要奔跑。 却被载仪突然拉住了手腕。 王语如疑惑的看向他,只见载仪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纸据。 “这是什么?” “不用去找胡夫人了,我已经派人将她接回了府邸。”载仪没有接王语如的话,而是话锋一转。 “可是······可是案子还没结束啊。”王语如拧着眉头疑惑的说着。 “不用担心,马上就结束了。”载仪的语气轻缓温柔,像是在哄小孩。 “什么意思?”王语如不解的问道。 载仪将那纸据塞给了王语如,王语如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了然。 接着便是激动,她忙着说道“你在哪找来的?” “李易安在休庭时,瞥见了他的讼词,知晓他打算用这招来扣留住胡夫人,他叫上我,因为猜测张家的这份田产,也许是记录在户的,作为直隶总督这些权力还是有的,于是李易安和我一起找来了。” 载仪轻描淡写的说着,可王语如却看得见他额头上的汗水,与脏乱的衣袂,一向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何时会将自己的衣服沾染上脏渍? 王语如冲着他笑了笑。 拿着这张字条很是激动,因为只要证明这资产不是胡夫人的,而李大文早年就去世了,目前却没有真正的人证来证明是胡夫人所赠与贿赂的,那么便可以再继续辩论一番。 王语如立马拉住载仪的手腕,即使手与臂腕之间隔着多层衣物,可二人传递的温暖确实悄然流入对方的身体。 “走,我们这就去,驳命理,得真理!” 王语如一扫刚刚的落寞,她明媚的笑容便如同一朵向阳而开的花,悄然绽放在了他的心间。 第98章 胜诉 二人回到朝堂之上时,坐席上的程蝶馨三人也长舒一口气。 而坐在高堂之上的铁业却在看到折回来的载仪时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心惊胆战地恢复了神情。 载仪在众人不易察觉的角度轻轻拍了拍王语如的后背,便走到了高堂之上,又恢复了那清冷的神情。 刘亘儒坐在对面饶有兴致地看着王语如,一副胜券在握的优越感显露出来。 而此时的王语如气息并不平稳,她勉强稳住心神。 李东阳此时心情复杂,他看不起面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丫头片子,却畏惧她的能力。 从刚刚几回合的对阵下来,他知晓,这丫头片子不是一般人。 他本以为今日的胡夫人大势已去,他请来刘亘儒,表兄的案子便也终于能结束了,而他也能得到审判结果为表兄复仇。 可半路杀出这么一个来,让他不由得愤怒却无力。 而通过二人之间有来有往的对决中,李东阳的心也在逐渐动摇。 三年前那场大案子,他未曾参与其中,可却也听着众人的判断一直以来将胡夫人作为凶手对待,他蛰伏多年,就是希望能让胡夫人偿命。 可在这一来一回的辩论中,他也逐渐有了疑惑。 若不是胡夫人是凶手,那么还能有谁呢? 积攒的仇恨逐渐让他不再在乎真凶,而只是能为他的表兄、为他的家族出一口恶气。 李东阳走神却又被少女激昂的声音拉了回来。 “大人,关于胡夫人捐监之事,并非真相。” 铁业冷哼一声“你说不是就不是?证据呢?” 王语如将载仪塞给她的纸据让人呈了上去。 铁业在看后瞳孔都瞪大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王语如。 转而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载仪,他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像是气愤又像是害怕,他将那纸据甩到了木桌子上。 台下众人见此都议论纷纷地猜测起来。 铁业看着乱哄哄的人群更加烦躁了,他不断拍响惊堂木。 “大人,此案并非胡夫人因奸谋毒,这是确凿无疑的,而刘讼师和李东阳诬人名节,实系有心故勘,女子在世本就不易,胡夫人背负骂名多年,却多为忍让,此番胡夫人虽扰乱了法律的秩序可却也有情可原,但若是故意诬陷,那便是唆使诬控,讼棍污奸若是成了风气,那天下还哪有法律与人心可言?我国律法沿袭千年之久,却在近年几番修改,使得律法能够更加顺从民意,但您作为长官,若是率先破法不尊法的意愿判决,是不是也是一种叛国的行为?” 王语如说完这话,大家都沉默了,都在思索着王语如话里的考究。 就在这时,王语如又激昂地开口道: “除此之外,我还想说,诸君们,特别是诸位女士们!女人存在这个社会,我们有权利发出声音,不要再仇视我们自己了。” 王语如想到了升堂之前门口那两位妇女之间的对话。 女人与女人之间在这个社会就像是一对可怜的虫子,男人的任何不满,就能轻易地碾死她们。 可她们不但不反抗,还极其热爱这个能随时毁灭她的人。 期盼依仗着自己的可怜获取怜爱,期盼着与勇敢发声的女性划清界限来获取男人的赞许,期盼通过贬低同性来获得男人的青睐。 这是可悲的,王语如的话语也没有完全停下,她继续说着。 “在这样的社会里,我们被生育,婚姻,贞操等一切专属于女性的名词所捆绑,我们不能决定自己身体的自主权,不能决定是否生育,不能决定与谁发生关系,我们就像一个被生出来的物品,天生就是用来等价交换的,女人与女人之间彼此仇恨嫉妒,若是连女人都厌恶女人,那么还能渴望谁来帮助我们?” “请不要再麻木了,我宁愿痛苦,女人需要自由,我希望我们能有一天,真正做到与男人的平等,能够拥有不被轻蔑、歧视、践踏的尊严,免受一切性别的暴力,我们的足迹也能踏遍所有,无论是天空亦或是海底,祝我们都能在男性所霸占的领域夺回自己的权力。” 王语如最后的那句话是在勉励他人亦是告诫自己。 王语如说完这话后,整个屋内都是静悄悄的。 每一个人敢说话,大家都屏气凝神。 而随着率先反应过来的程蝶馨立马鼓了掌,众人也才如梦初醒。 一时之间,掌声热烈如雷。 坐在观众席上的有不少女性,但她们并不太能全部理解王语如话里的真谛。 可她们却也明事理,知晓这话说出了许多她们从不敢的心声。 而鼓掌的队伍里也不乏有不少男性,她们也都被王语如这一通感染力极强的演说震撼到了。 自然有支持的,便也有人嗤之以鼻。 有不少男性像是被戳到了心窝子上,听了这话,情绪激动极了。 但也不知这话究竟哪里不妥,他们就是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 坐在台下的程蝶馨几人此时紧紧地握着手,眼含热泪地看着王语如。 也有男人在仔细观察着屋内最位高权重的那个男人——载仪,他们很失望,并没有在载仪的脸上看到不悦或是暴怒的情绪。 这样挑战男性父权社会权威的话语竟然没有让载仪生气,他们很不服气。 载仪此时露着浅浅的笑容,他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他的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光芒,若是仔细看,便能看清他眼中的欣慰与骄傲。 载仪看着在台上熠熠生辉的王语如,他心里想,王语如此时就像一颗闪耀的明珠,经历了无数的打磨,她终于获得了自己想要的。 而王语如刚刚又扣了一顶大帽子戴在了铁业的头上。 顿时这话让铁业本要发怒的情绪被熄了火,他的眉头快要掉到地上了,他看着桌角那醇亲王回复给他的朱批‘永守素忠,人情诈伪难测,须防言不符之辈,昏聩糊涂之辈匆匆告了。’ 他看着对面一直沉默的刘亘儒,他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载仪。 铁业叹了口气,他知道若是在执拗地固守自己的偏见,那么自己的境遇不会好。 他该将张勋前些日子贿赂给他的官银都匆匆退回了,不若,明日倒霉的就会是他了。 想到这,铁业因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而烦躁地闭上了眼睛,又一次拍响了惊堂木。 “胡氏,罚金五十两,从牢狱释放,退堂。” 铁业只放下了寥寥几句,便甩了甩袖子匆忙地走了。 而众人这时也都在这一声宣判中回神,大家都不可思议地惊讶出声。 而此时,坐在观众席位上的各家报社记者也蜂拥而起,盖乐写生照相机不断砰砰地响起拍照。 闪灯照耀在了王语如的脸上,她也才从刚刚铁业的话语中回神。 她似乎也在不可置信,自己竟然真的成功了? 这时,程蝶馨玉兰载玄几人也乐呵呵地跑到了王语如身边。 几个人都抱住王语如。 几人推搡着抱着王语如,都希望自己能抱的区域更大,来彰显此时的开心,像是小孩子争夺妈妈的宠爱一般,这让王语如有些啼笑皆非。 而这时载仪和李易安这两位向来稳重的也缓缓走来。 看着被抱得快喘不过来气的王语如。 载仪和李易安对视嘲笑了四人一通,接着载仪拉住载玄,让他离王语如远一点。 李易安也怕王语如此时被抱得喘不过气,便也轻轻将程蝶馨薅了过来。 几人回神都不自觉地相视一笑。 而这时,原本在对面的刘亘儒和李东阳也缓缓向着几人走来。 王语如有些疑惑的望着他们。 只听刘亘儒轻轻说道“你会是一个不错的讼师苗子。” 王语如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刘亘儒会是传言中那样过来嘲讽她几句来,却没想到他竟然特意来夸自己。 看着王语如显然很不解的表情,刘亘儒笑了笑“怎么了?你以为我是气急败坏来骂你的吗?” 看着花白了胡子又温柔的刘亘儒,王语如一瞬间通过他那历经无数磨难中熬过来的双眸中看到了本来的他。 “堂上手委托人所托,必然会与君唇枪舌战不罢休,可我本意已然不愿意再参与这案子了,如今圣上清除了对我过往的所有惩罚,我也是还李东阳人情才再次出席,所以讼告扣留胡夫人并非我本意,请诸位莫怪。” 看着刘亘儒一副儒雅书生模样,王语如自是知晓一旦接受了委托人的委托,那么必须全心全意为其孤注一掷。 而王语如也明白要是刘亘儒想要与自己死磕,以他的势力,恐怕还会再有不知几回合的对决。 这一下也让王语如了然了,她也笑着冲刘亘儒点了点头。 可看着就在刘亘儒身后的李东阳,王语如心里不免得唠叨了一句,这样当着他面说真的好吗? 像是洞察了王语如的想法,刘亘儒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王小姐,这案子你已然破解了?”刘亘儒突然问道。 这一问吓到了王语如,她不禁有些感慨,明明刘亘儒前些日子才回京,而他们几人的调查都是秘密性的,除了几人知道,几乎无人知道进度。 而他身后的李东阳听了这话明显瞳孔闪烁了几下。 王语如虽不理解刘亘儒此举的含义,但她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李家本就人丁稀薄,家族是在他们这一辈落寞,也是在他们这一辈有了复兴的火苗,本该好好的家族,却被张家消磨殆尽,李东阳来求我便是想要为其兄长复仇,也同样能给家族一个交代,我当时听了极其动容,可我却也命如浮萍,没有将这案子彻底解决,还给他一个公道,我如今七十有六,我的身子骨已经经不住我再折腾了,所以,如若可以,我希望你能接手李东阳,成为他的讼师。” 刘亘儒缓缓地说着。 在升堂诉讼时,他就一直在观察着这位不知名的少女,他本来不屑一顾,但随着了解,他敢确定,她的能力要远胜过他的任何一位男徒弟。 就连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侄子,在她的面前也是露拙。 王语如听着他的话久久不能回神,她的心口在激烈的跳动。 因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刘亘儒将自己的委托人全身心的托付给她,这是对她莫大的信任。 这无关男女,而更像是站在职业顶尖的大师对一位初出茅庐的牛犊无限的信任。 “可是李东阳他······”王语如害怕李东阳并不愿意。 所说这场是她打赢了,但免不了有了朋友的支持与帮助,还带着一定刘亘儒的力不从心。 谁料,王语如这话还没说完,身后的李东阳就连忙点头。 “王姑娘,如今除了你和刘讼师,京城再也无人能愿意为了我与张家抗衡了,我原本只想发泄我一腔怒意给胡夫人,可我听了你的话也才想明白,祸害我家族的人没有被真正收到处罚,我的心也注定不会平静,如今愿意秉持公正不惧权贵的讼师少之又少,我只有你了······”李东阳说着。 王语如听了这话,没有多言,而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出杀人凶手,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王语如说这话时,眼睛不自觉的看向了远方,她的眼眸中在闪烁着姐姐模糊的脸庞。 而就在匆匆告别了刘亘儒和李东阳后,几人准备回到李易安的府邸,准备再次升堂的证物。 因为下次的审理便不再如同今日了,那将会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了,成败便在此一举。 这时突然来了一群丫鬟侍卫,几人还在疑惑。 载玄突然大叫“我去,襄亲王府!哥!” 王语如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么一群人一溜烟的跑到了她和载仪载玄面前。 为首的小丫头行礼后微微起身说道“五姨太,老祖宗和福晋找您。” 听了这话,王语如顿时心头一跳。 她今日的事情恐怕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此时若是被她们二人知晓,恐怕······ 第99章 以我屈膝换你傲骨 “姨太太,请吧。”小丫鬟又一次开口让王语如也回神。 看着小丫鬟那不容置喙的模样,王语如只觉得额头冒出了汗珠。 几人面面相觑,虽不说,但大家都知道,恐怕不会是好事。 载玄和载仪一左一右的站在王语如的身旁,载仪低头望向她轻轻说道“别怕。” 而一旁的载玄也跟着说道“对,你别怕,还有我和大哥呢,在王府里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王语如看着身旁的二人,不断跳动不安的心也逐渐有了平缓,她点点头。 在和李易安简单地交代胡夫人的情况后,六人便匆匆告别了。 ------------------------------------- 三人的马车很快就到了襄亲王府。 王语如被人请进了老祖宗的屋内。 一进屋,王语如便又见到那么一群人,和平日里在老太太屋内见到的人一样多,但今日大家都大气不敢喘的,一副唯恐惹祸上身的模样。 在看到王语如时,有些人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有些人则冷嘲热讽的。 王语如刚准备行礼,就听到老太太的声音在自己头上传来。 “我怎么敢让你下跪?你如今可高贵得很啊,大清第一个女讼师啊。” 她的语气尖酸刻薄充满了不悦,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巧月就看着她嗤笑,表情也更加得意了几分。 但王语如只是沉了沉,没有接她的话,利落地行完礼,站了起身。 富察华萱见气氛诡异,她便连忙故作批判,想自己说几句,让老太太的话便别太苛责。 于是说道“语如,不是我说你,你今日这一表现属实是过于越矩了,你可是襄亲王府的妾室人家,你怎么能抛头露面?当然,你更不能跑去给人家当讼师啊。” “可姨娘她赢了啊,是胜诉!”载玄这个时候没忍住插嘴说道。 这话却引得了老太太的盛怒,她冷哼一声“她不过是侥幸,若是输了呢?襄亲王府陪着她丢人?宴会召开在即,她要是搞砸了,到时候整个京城的人都来笑话我们襄亲王府不成?襄亲王府何时苛待过你?你一房妾室,就该本分地在屋内带着,出去丢人现眼,真是丧门星。” 老太太根本不知道案子的经过,便将王语如的努力与付出自顾地概括为侥幸,她的语气没了当初那个温和的老太太模样,此时此刻,全是怨怼。 王语如也知道老太太最在乎家族的荣辱,她怎么说都是个外人,她不愿意做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可千辛万苦将她这个麻烦给绑来的人是她们,最后埋怨她不该待在王府里的人也是她们。 她活着没有别的愿望,她只希望能为姐姐复仇。 她究竟该如何做?她做错的到底又是什么? “老祖宗别动怒啊,五妹妹也并非故意要咱们王府脸面过意不去,她定不是故意的。”三姨太反反复复地重复王语如不是故意的,好像在刻意暗示什么。 老太太此时更加气愤,怒火中烧地嚷嚷着“来人,动家法!” 襄亲王府已经多年没有动过家法了,实在是家法过于血腥残忍,而大户人家最忌讳的就是见红,所以很少有人会受到所谓的家法伺候。 可如今老太太真是气愤极了,竟然突然想起了这一茬。 “这哪里行?”载玄吓了一跳,于是连忙说道。 他虽没受过家法却也在小时候听过身旁的奴婢给自己讲那些骇人的手段。 大户人家不动手便看着和睦慈祥,但若真的要惩罚一个人时,那便是穷凶极恶,惨绝人寰的地步。 “怎么不行了?她是什么千金娇贵的人物不成?若是一个妾室都没有好好的处理,那这王府还能好了吗?人人都效仿她,大清还能好了吗?”老太太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都是用喊叫的形式。 富察华萱此时也被老太太这模样吓到了,连忙跑到王语如跟前小声地说着“快快和老太太道歉,兴许还能饶你,别在这儿死犟了,孩子。” 王语如摇摇头,抬头看着怒气冲冲的老太太,她此时又何尝不是满腔怨怼? 她不觉得自己是错误的,她不想要为此为折断腰背,她的愤恨与不甘此时也涌了出来,但还没等王语如说话。 只听一旁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响声。 她一低头,发现是站在自己右边的载仪此时正狠狠的跪了下去。 这一跪惊的不仅仅是王语如,整个屋内的人包括老祖宗都吓了一跳。 载玄回头看着大哥跪下,他连忙也跟着跪下,即使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究竟因为什么。 反应过来的富察华萱连忙跑了过来,想要拉起载仪。 “好孩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富察华萱惊讶的问着。 而载仪却没有因势起身,他纹丝不动,眼神坚韧的看着老太太。 “祖母,全是我的心意,是我让姨娘跟着我,若是你一定要惩罚,那便全是我的错。”载仪的语气坚硬带着天生的君临之气。 众人听了这话都惊掉了下巴。 站在一旁的始作俑者三姨太和巧月眼睛都快要瞪了出来,她们不可置信的望向对方。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能让载仪来替她担保受罚,他们二人之间何时这般亲近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心尖一颤,她的所有孩子里就属他们这一脉最有出息,他是她最有出息的窝莫罗(满人语言里‘孙子’的意思)。 她连忙移动了她尊贵的身躯,下去就要跟着扶起载仪。 “好孩子,好孩子,你这是····你这是何必······”老太太颇有些心疼的说道。 载仪没有动,他的身姿挺拔如松,屹立在那里。 “请祖母收回成命。”载仪的声音沉稳又低沉,他熟悉的声音总是能让她感到心安。 老太太本来盛怒,可却看到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心肝这般折辱,便将刚刚的怒气抛到了脑后。 从小到大,她从来不让载仪跪下,就连行礼都不允许他跪着。 家族里的人将他当成天之骄子,就连他的衣袂沾染上了泥土都要好好过问他的仆从,这样的他,哪里会愿意弯下膝盖,跪在地上? 不仅仅是老太太想象不到,屋内的众人也想象不到。 良久,只听老太太是深深叹了口气。 “好好好,不处罚了,不罚了,你快站起来。”老太太妥协无奈的说着。 富察华萱见状便知道老太太现下也不太生气了,于是连忙将自己的小儿子载玄扶了起来。 载玄终于等到有人理他了,他装都没装,连忙就乐呵呵的站了起来。 富察华萱见他这样,心里笑着想到,载玄是个没心眼又活得自在的,接着她又看了看载仪,她不由得摇了摇头,做了她十多年的额娘怎么不清楚他的心思······ 载仪听到了这话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他也站了起身。 老太太回到了座位上,喝了口茶,又恢复了神情。 虽然因为载仪她不再盛怒也不能惩罚她,可却也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今日之事便过去了,今日之后,你不许再出府了。”老太太一副自己在施舍什么大恩大德一般的模样说道。 “老太太恕难从命,我还会作为李东阳的讼师继续将张家的案子完成。”王语如此时没了最初的怯弱,而是一脸严肃认真的说着。 屋内又一次恢复了寂静,还是四姨太的嘲笑声打破了这寂静。 “好妹妹,老太太给你台阶儿你就下吧,你这次有咱们家大爷坐镇,才没让你搞砸,你还去?你可真不自量力,要我说,你快快谢恩退下休息吧。”四姨太笑着说道。 明明几人都没有到审判的现场去观看,可她们就是一口认定王语如的成功只是‘侥幸’‘载仪的坐镇’使然。 似乎女人能够在男人的领域取得的一切成就便都是不清不明的,是男人或是运气给予的,总之绝不是女人自己付出许多争取来的。 王语如冷笑一声“我就是不自量力,我既然说了我要去,那么就算迈火盆站尖刃上我也要迈出这王府,闯出我的天地,谁也别想阻止我。” 她的语气早就没了昔日里的怯懦,自此姐姐死后,她的性子被生活反复的揉搓历练,若是还如从前,她还怎么能为姐姐报仇? 众人也都被这副模样的王语如吓了一跳,她们在大宅院里从未见过王语如这般的女子,她敢和老太太顶嘴,她敢发毒誓只为出府,她敢挑战男性的权威去工作,这简直······ 但老太太还算镇定,她皮笑肉不笑的说着“闯出你的天地?只有男官儿,哪有女县?我好心劝你,在这府邸里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我记性不好,也不爱记仇,我还要靠着你帮我把吴大师请来,所以刚刚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怎么样?” 众人都能听出来,老太太这可是大让步啊,她们认识老太太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容置喙的性格,毕竟她的身份与地位敢和她叫板,那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吗?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看这样的老太太,她们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等着王语如答应。 但王语如的会带很快有出乎了她们的意料。 “老太太,我王语如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吴大师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把她给你请来,但我的观点还是不变,我不会在府邸里好好的待着,所以您的话,恕难从命。” 众人听了这话,有些人恨不得在这极低的气压氛围下晕过去,他们无一不想,这个小丫头,简直太不自量力了······ “你别不识好歹!”老太太愤怒的说着。 还没等王语如回她的话,一旁的载仪便又出声说道。 “祖母,这案子我是朝廷派去调查的,而我的任务是还给圣上一个真相,这其中缺少不了王姨娘,所以,当我想您要人,请您将·····王姨娘,交予我。” 载仪说道后面几句话时,带着郑重的语气,似乎是一件仪式感极其重的事情。 而只是简单的九个字,却听得王语如心头直颤,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跳动,只能呆愣愣的看着载仪。 听了这话,老太太顿时被气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可却不知说什么,只能‘你你你······’的重复着。 富察华萱眼睛转了转,叹了口气看向载仪,接着便走到老太太跟前,轻抚她的后背,为她舒了一口气。 富察华萱缓缓说着“老太太既然事已至此那边答应载仪吧,这孩子一向有正事,这些个道理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更何况,五妹妹也没有输掉,咱们家也没有丢脸,五妹妹还要将吴大师请来,总之,五妹妹如今于咱们王府有大用处,用人便不要疑人,这还是您告诉我的道理呢。” 富察华萱的声音轻柔却很有力量,老太太被她这话说完,停下叹息,认真的思考了片刻。 她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站着这三个青年,她将自己的身子无奈的向后靠过去,闭上眼睛,摆了摆手。 “随你们去吧······” 众人听到老太太这般彻底妥协的模样都惊得呆住了下巴。 尤其是巧月,她此时不甘到了极点,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三姨太一把拉住“别多嘴,老太太都不管了,你还想和载仪作对不成?” 巧月极其气愤与不甘却也害怕载仪这位大爷,只能皱着眉头气跺了跺脚,回到了原位置。 而此时的王语如也有些懵懂,她原以为自己会受到皮肉之苦才能摆脱这一层。 她又一次因为载仪而获得救赎。 还在王语如呆愣的时候,她就被载玄和载仪拉着走出了院子。 等到王语如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到了后院。 “谢谢你载仪。”少女甜润的声音从载仪的背后传来。 载仪驻足,回头看向她。 “还要,下次你不要下跪了,我若是解决不了,那么便让我受一些皮肉之苦吧,我的成长总是要失去些什么,我不可能永远都会被你救。” 王语如嘴上虽是这样说的,其实她更是因为见不得一向矜贵的载仪为了他折辱自己,也不愿意自己的麻烦却要别人帮助解决,她折辱了别人的自尊也让自己失去了骨气。 可载仪只是转身笑了笑。 “我不愿意让别人使得腰脊弯下,卑躬屈膝的去祈求别人。” 这话让本来准备好长篇大论的王语如顿时哑了声,她愣在了原地。 “如果我弯下膝盖,就能守护我的仙鹤让其一直保持她的高贵,那么我愿意倾尽所有。”载仪继续说着。 王语如此时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嘈杂声音都变得寂静无比,她只看的见载仪······ 第100章 积贫积弱 乾清宫内,坐在高位上的隆裕太后拿着呈上来的奏片与讼词看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她大笑了起来,她笑着冲着一旁的心腹说着“这女子果真这么所说的?” “是啊太后,这女子就是用您将那铁业噎了回去,这铁业也是个口无遮拦的,什么牝鸡司晨的话都说得出来。”声音嘶哑的一个年迈的老太监在一旁说着。 隆裕太后的笑容收了收又接着说道“倒是个奇女子啊,本宫还第一次见有女人当讼师,不过她的身份······” 说到后面,隆裕太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皮。 老太监连忙识趣地上前,边给太后按头边说道“听说,是敬亲王的人······” 隆裕太后听到这话立马抬起了眼皮,眼中带着些许诧异,但转瞬即逝,她接着冷哼一声。 “载仪?呵。” “对,听说是他的小妈。”老太监幽幽地说着。 隆裕太后接着又冷呵一声“倒是有意思。” 她虽这样说着,可眼里确实寒冷得可怕,连身旁的老太监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隆裕太后在高位上躺了片刻,便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了老太监的手,接着站起身,缓缓走了出去。 看着银装素裹的紫禁城,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有些疲惫地转过身去。 “除夕快到了?”隆裕太后说着。 老太监连忙拿了件大氅跑过来给隆裕太后披上说道“是,太后。” 此时的殿宇之上被太阳覆盖上了一层金色的粼光,皆是万丈光芒,晶彩耀目,人人称其为金銮殿不无道理。 紫禁城见证了风风雨雨已经五百年而过了,它见证了太多的浩荡的历史了,历史与现实总是相向而行。 紫禁城见证了无数岁月,可她今日却看着这夕阳之下的宫殿,只觉得落寞与孤寂。 隆裕太后看着这金黄宏伟的宫殿,内心却是说不完的惆怅与忧虑。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啊······ ------------------------------------- 翌日,京城的清晨是最热闹也是最有人味的时分,这时候大街小巷的孩子们都早早起来,奔跑在狭窄却热闹的街道之间,你追我赶,商贩们在两旁叫卖,泥土地凹凸不平,但还是有不少西洋人的车辆穿流而过。 一副旧时候与新时代交汇碰撞的错愕感,却早就在京城的人们心中稀疏平常了,日子一天天地过,是麻木,是看不到头的······ “卖报了,卖报了——”穿着破烂的小孩声嘶力竭地沿街叫卖着。 程蝶馨和李易安在去往襄亲王府的路上,两座府邸的距离不远,程蝶馨本意逛逛早市,于是李易安便也没有二话,陪着她一起步行去往襄亲王府。 程蝶馨拦住了奔跑的小孩,买下一张报纸。 程蝶馨认字但认识得不多,于是只能靠在李易安的一旁,听他给念。 听到报纸内容的程蝶馨吓了一跳,连忙将报纸抢了过来,看到了上面的图片,接着便拉着李易安的袖子,二人飞速地跑去襄亲王府。 李易安早就习惯了程蝶馨这样心血来潮的激烈,于是只能笑了一声便任由她拉着自己跑东跑西。 王语如和载仪、载玄、玉兰四人早早就出了府邸,一看到门口狂奔的程蝶馨和李易安二人。 “怎么了?你这么惊慌?”王语如问道。 “语如,你上报纸了!”程蝶馨气喘吁吁地嚷嚷着。 王语如也很惊讶,她接过报纸一看,上面赫然刊登着昨日她在大理院升堂时的照片。 上面的标题则更加夺人眼球“世风日下,女人当讼师。” 接着看下去,大抵都是在说对王语如的抨击话语,比如身份模糊不清却读过多年书、一副风华绝代之姿化作利器、言语犀利过于凶悍阴辣。 总之没有一句话是像模像样真心夸赞她的话语,多是阴阳怪气之意。 可王语如却看了看,她并没有生气,将报纸递回给程蝶馨,她笑着说道“至少没人质疑我的能力,我真的赢得了诉讼不是吗?” 报刊上的文字的确没有更改王语如的努力成果,也明确地写出了其惊讶与不敢相信。 王语如想,这就足够了,她早就料到她今后的路注定会饱受非议,但她觉得,若是有人在背后议论她,那么说明,她一直是走在议论者前头的。 ------------------------------------- 几人相遇后便都一同去了京城郊外的一处住宅,那是李易安特意替胡夫人和胡志毅选的院落。 当几个少年到了那院落之内时,胡夫人立马出来迎接。 只是过了两日,可胡夫人的表情不再苦闷,她神采奕奕的模样和几日前简直判若两人。 “胡夫人,你好些了吗?”王语如关心地问道。 还没等到胡夫人的回答,突然之间,胡志毅和胡夫人齐齐地向着王语如跪下了。 这一举动吓坏了王语如,王语如1连忙扶起二人。 “这是做什么啊胡夫人。”王语如着急地说着。 “王小姐,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我妹妹恐怕就要注定可怜的冤死在那牢狱之中了,我不得不跪啊,如若不跪,我都觉得自己不是人啊,你是我们兄妹俩此生最大的贵人啊!” 胡志毅急迫地嚷嚷着,坚决不起来。 王语如根本拦不住他,他还作势就给王语如磕个头。 胡夫人此时也是满眼泪花,感激异常地看向王语如。 王语如实在觉得受不住一边扶着二人一边说着“胡夫人,胡大哥,你们不必如此,我的身份既是讼师,那么我便会拼尽全力也要为你们讨回一个公道,法律的意义难道不就是给予公平与正义吗?” 王语如这样说着,其他几人见此附和着,将二人扶了起来。 胡夫人一边擦拭着泪花一边站了起身。 “胡夫人,我今日来找你,你该知道来做什么?”王语如开口说着。 现下,胡夫人的嫌疑虽然摆脱了,可是真正的凶手张保安还在逍遥法外。 她姐姐的仇与其他枉死三人的冤情还未得到公平的回答,所以这案子只能算初步大捷,可真正有难度的还是在后面。 胡夫人自是知道这些,她这些日子里,在牢狱中无数睡不着的夜晚里,她也在想着她过往的这二三十年,她只觉得自己活得太失败了。 儿子不像儿子,丈夫也不是丈夫,自己还要背负莫须有的罪名,仿佛她这一生就是为了嫁入张府替他们赎罪一般,可明明当初她也是胡家的掌上明珠,张家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将她迎娶过来的,她念及起王语如对她说过的每句话。 曾经她只对这些不屑以及不解,可当自己快要死在牢狱里却无一人看望之时,方才懂那些发自肺腑的言论。 所以她过去的二十年里多么在乎张家多么在乎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张保安,而如今,她都不想再让她们所牵绊了。 她不欠张家任何,反而张家,甚至连她自己都亏欠那个曾经童真无邪快乐自由的自己。 胡夫人点点头“你们放心,我会坚定地站在你们这一边,无论是什么,我都会为你们提供我知道的一切。” 王语如听到这话也放心的点了点头,便也没周转,而是直接问了出来“胡夫人,有为,你熟识吗?” 胡夫人听到有为两字,转而转了转眼睛,仔细地思考起来。 良久她点了点头“有为这孩子我不是太熟悉,但我却总听身边的秋心秋月提起他。” “他原本不是贱籍,听管家说,他的老家在宁波,当时为了给洋人修建领事馆等被强行抓了去,后来那群人又抓了无数劳工去往美国,他的父母就是被抓到了那里,那群洋人对中国人就当成了牲畜,在大清都嚣张气焰的无人能比,会在许多劳工的脚上绑着粗重的铁链,烈阳之下干活,却给甚少的吃食,有为的父母就是那么死的······”胡夫人娓娓道来了有为的身世。 听到这些,王语如也不由得感到了同情,大清积贫积弱受制于洋人,上层人民依旧奢侈享乐从未思虑过底层人民的境况,王语如自小的生活也是水深火热,这些事情她虽为亲身经历却也见过不少。 “所以,这孩子一向厌恶洋人,从前府中来过几位洋人外交官,上头交给张勋接待,当时我就看有为这孩子咬牙切齿的模样,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这般境况。” 王语如听了这话,更加不解了,她想到了有为的那本《圣经》一个如此厌恶洋人的他,怎么可能会抱着被洋人传教传入大清的《圣经》呢? “那他和张保安是什么关系呢?”王语如皱着眉头问道。 胡夫人被问住了,寻思了好一会,搜肠刮肚地想到了些片段“他们两个根本没什么接触,要是有,也该是小八和张保安的接触更多,二人常常大骂吵架,不过又一次,张保安和小八又一次爆发口角争执,那次是我劝的架,我好不容易将这两人安排妥当。 夜晚时分,我打算再劝谏张保安几句,本就是他强取豪夺夺走了别人的未婚妻,我想让他去道歉这事也就罢了,可我夜晚在去往他房间的时候,我站在门外,从外面的窗户纸上看见了一个身影特别像有为的男人。” 几人同时瞪大了眼睛,连忙仔细听着胡夫人的话。 “他们相谈甚欢,我听得不真切,只听见他们的话语里有‘李东阳’‘李堂’‘小八’的名字,我还听到了一句,什么道尔,我还想继续听,却不小心踢到了门槛,被张保安听见了,他们便不再说话,我本来好奇,想要进去听一听看一看怎么回事,但张保安把门紧紧的锁着,不让我进去,我也畏惧这个小祖宗和我发怒,便也罢休了······”胡夫人说着。 听到这话,王语如的脑子简直一炸。 道尔家族?张保安和道尔家族在三年前就有了如此密切的联系吗? 可有为那般怨恨洋人,怎么会和他谈这些? 王语如有些想不明白,只听载仪出声缓缓地问着“这几个人的关系错综复杂,不像是单向认识的关系,有为有没有可能与李堂也有关系链?” 这话顿时让几人如梦初醒。 王语如接着问道“胡夫人,你有有为的卖身契?而当年那伙洋人谁是主事?” 胡夫人点了点头“卖身契有的,有为买来张府时才八岁,那么小的年纪是被人牙子拐到京城来的,不过至于有为的父母的那些事,我当真不知道了啊。” 王语如点点头,李易安此时也出声说道“我去官府翻找资料,只是三年前,还是宁波这样的通商口岸,想必会记录在册的。” 王语如此时也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那群洋人身上。 她此时也才发现,正常案子里洋人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环节,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他们是最环环相扣的线索。 最初他们来到张府时就在炕席之中发现了洋人的鸦片,又在不久之后遭到洋人的偷袭,几次三番的搅局。 而姐姐的死亡必然也是发现了张保安和洋人的勾当,姐姐受父亲的影响最深,她最在乎民族大义,她比自己要早听过林则徐虎门销烟的故事,却一遍遍陪着她听父亲重复的讲。 她这样的人,不可能任由着张保安这样的人渣,再一次毁掉整个民族。 想到了这里,王语如就觉得讽刺和愤怒。 姐姐是个女子,却不比任何接受过系统教育的男子差一分一毫的才情与民族大义,可她冒死想要揭露张保安,埋葬国人命脉的行径,而被暗杀后,她却要被按上‘偷奸淫妇’的名头。 如今还有许多不知情的人对着她的名字口吐白沫的辱骂,这世道究竟什么才是对的,女子究竟做什么才会得到肯定? 第101章 子瞻子瞻 王语如摇摇头不再思虑这些令她气愤的事情。 载仪在和王语如简短的对视了一眼,便也没再多问。 几人虽心急却也苦苦找不到进一步进展的证物,案情似乎又一次被耽搁住了,此时也不知道再次进行终审的日头是何时。 王语如的心又一次被紧紧的揪了起来。 良久,李易安也回来了。 他匆匆而来,却身姿挺拔端正犹如松柏,他将有为的户册调了出来。 “果真如你们所想,有为的父母当初就是被道尔家族抓去当了劳工,也是在道尔家族手下枉死的,而李堂一家和后来的张保安都和道尔家族有着千丝万缕。”李易安缓缓说着。 王语如听了这话,在房间里踱步走了半晌。 脑袋突然轰隆一声,似乎有什么牵上了线路,往日里的证据突然串上了线路。 “我明白了。”王语如突然出声说道。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得齐齐看过来目光。 “表面上,道尔家族一直和李堂一家有不少交道,李堂在背地里帮着洋人偷运毒品的手段相比张府的人都心里清楚,可为什么后来又和张保安扯上了关系呢? 我猜测,是即熟络李堂且了解洋人的有为进行牵线,他恨洋人,同时也厌恶李堂这样的帮凶,所以他故意为张保安牵线搭桥,让张保安和李堂相残相杀,而他作为中间人,必然掌握了不少张保安的证据,而我想这也就是张保安费尽心机要杀害毫不相干的有为的原因。” 这话说出后几人都陷入了沉思,载仪率先回神点了点头“恐怕也只有这样的推断是成立的了。” “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程蝶馨出声问道。 “在张保安杀害的人中,目前只剩下有为的尸首保存的最完整,而最关键的嫌疑人也只是有为了,从他着手吧······”李易安沉沉的说着。 几人也都点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六人便匆匆告别了胡夫人和胡志毅准备再去前往找处理有为尸首的仵作。 六人先回了一趟李府,还没等歇脚,就听门外传来通报声。 “孙公公到——” 还没做定的几人顿时吓了一跳,尤其是王语如,本来这几日她便有些心不在焉的,这么一下听到宫里来了人,着实让她一惊。 她有些不安的看向身旁的载仪。 载仪知晓,她是在担心升堂办理的日头过于匆忙,而没有准备充分。 但载仪却心里觉得,这位老公公来应该不是为了这事。 没过一会,李易安的将一位面白纤瘦的老年男子带了进来。 王语如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太监,老公公是紫禁城才会有的人物,王语如在民间也听过不少宫内老公的一些奇闻轶事。 王语如不排斥他们,可她还是很好奇,她忍不住打量了起来。 而那位老公并不像民间大家所说的那般一脸阴险相,平生最会逢迎讨好,反而王语如觉得他身子骨挺得直,和普通的中老年男人没什么不同。 只不过在说话时,他们的嗓音有些尖锐,像是老年的妇女才会发出的声音。 王语如在这边呆愣着,只见那位姓孙的老公利落的冲着一旁的载仪痛快大方的行了礼。 他这毕恭毕敬的模样,让王语如不由得想到了小时候听在宫中做过几年侍卫的旗人朋友说,如今的世道彻底变了。 从西方来的外夷能踩在大清的连面上也就算了,可随着这几年王室的衰弱,宦官开始来劲了。 那叫一个‘蹬鼻子上脸,给棒槌认针’有时候见到高官或是各干直系的王爷郡王连行礼都变得敷衍,从开始的单膝下跪行跪安,改成哈一下腰,再逐渐变成点个头,到现在,甚至学着朝官道别的样子,高举双手抱拳作揖礼。 可当王语如亲眼看见,这么一位穿着必然是圣上当前红人的老太监不仅没有自满反而毕恭毕敬,这也让王语如不由得感慨,有时候,手中掌握的实体权力要比任何都有用极了。 想到了这,王语如也才想起来那日载仪交予她的虎符调令还没有还给他。 她想,载仪定是忘了,但现在却不是个好的时机,毕竟有这位老公作为外人在。 而王语如又一次看见了载仪那精瘦的腰间本挂着一堆朱璎宝石玉佩却在中间有个最夺人眼球的小猫首饰,毫不相关甚至有点滑稽。 她和载仪总是爱送对方些物件才算安慰对方,一想到这处,王语如不自觉的觉得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实在有些好笑和幼稚。 不过,她转念一想,一个金饰挂件换来调动千军万马的虎符,不算亏······ “孙公公,你怎么来了这里?”载仪出声问道。 孙公公是隆裕皇太后的人,官职不算顶大,却也算是个心腹。 载仪实在想不到他来李府做什么? “哎呦,王爷,瞧见你嘞,你说多赶巧儿啊——皇太后准备宴请李大人入宫啊,顺便我还要去您的府邸里请您呢,这不正好,哎呦——”孙公公一口地道京腔,挤眉弄眼的说着。 载仪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太后这是何意?” 孙公公必是没料到载仪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也这么不给皇家隐私和尊严,但孙公公是个人精,该讨好谁不该得罪谁,他心里门清儿。 于是,沉了好一会,他堆起脸上的皱纹突然笑了“哎呦,能有什么事?过几日就要腊月二十六了,隆裕皇太后实在是想念您啊,想邀请你住几日。” 在京城,每逢腊月二十六,紫禁城内会举朝举办‘封笔’‘封玺’内阁军机等停止政务,而血缘亲近皇族的八旗子弟便都会入宫去祭祀祖先。 可这话却是从隆裕皇太后嘴里说出来的,那就实在太让人觉得吓人,隆裕太后和载仪的血缘并不近,不过都是个旁支脉络罢了,二人认识的时间也不长,而大多时候都是交锋,实在没有她口中,那副长慈子孝的亲切感。 但这话也就意味着,这几日内都不会再次升堂办理案件了,毕竟把关人载仪和总督李易安都不在位,隆裕太后也没必要刻意扣留住他们两个。 一旁的王语如也读懂了这层含义,她先是松了一口气,但转而又有些担忧的看着载仪。 载仪站在一旁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以表示安慰。 “那孙公公,太后说没说,我也可以去啊?我也很想念她啊,孩子也好久没看她了······”载玄在一旁突然插嘴说道。 少年稚气可爱的模样让这也的话语说出来不算僭越甚至带着些许对太后的亲近关心。 这话顿时让孙公公愣住,他难得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他眼珠子一骨碌,看了一眼身后的气势汹汹的载仪,于是便也点点头。 “自是也挂念着您的,你们兄弟俩本该就是同根同生的,一起去太后定会更高兴的。”孙公公打着笑哈哈的说着。 王语如站在一旁都不由得抽搐了嘴角,她此时也才发现,老公不是别人所说的那般对任何人都几近谄媚,也不是她认为的一身傲骨,而是看人下菜碟的······ 王语如见着载玄要跟着去也难得放了些心,因为她知道,李易安和载仪虽看似性子不太合,但其实二人很相似,他们都一样的有自己的信念和决心,但也同样的固执。 在那样的名利场之上,若不是自身的实力过硬,恐怕很难周转。 而载玄若是在,定会作为二人之间的调和剂,以至于三人的处境会相对安全一些。 于是王语如轻轻拽了一下载仪的衣袖。 感受到自己衣摆被少女如葱结般的手指轻轻捏住,载仪回头。 “怎么了?”载仪的语气温柔又和煦。 “你在宫中小心些,今时乃多事之秋,子瞻,子瞻,你要多瞻望一些。” 子瞻是载仪的字,也是亲朋好友叫的最多的,天下,恐怕也只有王语如敢口口声声念着载仪的大名,一次又一次。 而这也是王语如第一次叫他的字,正如王语如所说,玛法在为他起这个字的时候便是希望他能够在前进的路上多加瞻望,不要因为自己的脾性失去了不该失去的。 载仪听到少女这微弱又滑稽的话语,不由得勾唇一笑。 “知道了。” 载仪平生最恨他人说教自己,即使在儿时,阿玛也极少对他说教,龙场悟道,在特定的环境之下,有事情自己便能体悟感受得到。 可对于王语如的说教,载仪怎么也难生气起来,反而,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因为他知道,王语如这是在关心他。 “我是不是也得按照礼仪叫你子瞻更好一些?”王语如出声问道。 载仪没有着急说话,而是目光氤氲一片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他的官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衬得眉目更加多了几片严肃与冷峻,可此时他俊朗的侧脸在雕花木窗投进来的夕阳光辉中有层淡淡的绒光。 “不需要。” “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会叫你子瞻而不是载仪。”王语如不解的皱了皱眉头。 载仪笑了笑,轻轻的将手指放在了她的眉头之上,为她熨平这紧缩的眉间,只听他清润淡雅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因为你是王语如。” “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你想要怎么叫我,我都会答应,你叫什么都可以,我并不觉得你叫我的大名有什么不妥,因为只有你能叫。” 载仪的话语很真挚让王语如不由得一愣。 “那我叫你老仪······不对,王仪!你会答应吗?”王语如突然脑子一热想到了这里便说道。 果然这话一出,载仪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俩下,没忍住笑了一声。 “爱得寸进尺的笨蛋,不可以。”载仪沉声说道。 王语如却还在追问“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老仪这个名字超级有创意哇!” 其他四个人看到这边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因为王语如和载仪此时的景象就像孙悟空和唐僧。 王语如师父此时正追在载仪大师兄的屁股后面不断地叨叨着。 而载仪一直转着圈的走,希望摆脱王语如。 这副景象好不热闹可笑! “姑娘——您也得去。”老公尖锐的嗓音再次传来打破了几人只见愉快的氛围。 王语如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我去做什么?” “这个老奴不知啊······但老奴记得皇太后可是亲点得你啊。”孙公公伸出兰花指一脸奸笑的看着王语如。 王语如此时更加不解“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去往紫禁城?” “您别担心,皇太后看过你写的《胡氏禀词》哎呦,太后夸赞您夸赞了好久,太后向人一打听,听说您是襄亲王府的人,就乐了,说什么也要把你破格给请进来。”老公公说着。 王语如听了这话一时之间都不知做如何反应才好,而这边几个人也在偷偷议论1来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啊?老仪,她不会和你们是政敌,把你们都骗进去杀了吧?”程蝶馨小声地冲着载仪说道。 载仪听了笑了笑“她可不傻,紫禁城一般的御林军归属于我的指挥,若是当真这么做了,她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她什么意思啊?我也跟着去行不行啊,我害怕语如姐又事。”玉兰小声地说着。 “太难过了,玉兰,你怎么不怕我有事啊——”载玄突然也插嘴小声哀嚎着。 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实在夸张,连玉兰都没眼看,轻轻的推了推他的脸颊,将他礼貌的移走了。 “我去你肯定也要跟着去啊,别怕玉兰,就像载仪说的,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王语如拉着玉兰的说轻轻说着。 “好,我跟着你。”玉兰回握住王语如的手说着。 “那我也得去啊,谁也不许撇下我!”程蝶馨也急忙嚷嚷着。 王语如笑了笑“谁敢扔下你姑奶奶?” 程蝶馨嗔怪一声,便也转过头去。 老公公站在一旁看着那边大声密谋的六人不由得笑着叹了口气“哎呀,年轻人的情谊啊——” ------------------------------------- 第102章 紫禁城之内 几人到了紫禁城时正值中午时分,神武门前三牌楼西处,一辆四乘马车缓缓停留,马车的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户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所遮挡······ “几位,宫内一般不可入这么些人,今日算是破例了,入宫后不要走神儿,要按编排好的去做——”老公公拉长语调,许是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此时说起话来也有了些许傲气。 王语如冲着他略微乖巧的点了点头,这还是王语如第一次见识到传说中的紫禁城。 她虽厌恶这个国家的体系和父亲的革命思想不谋而合,可她却也在心底里还是认同这个国家的威严所在的,与许多革命者不同,她没有不屑,相反,她甚至有些紧张。 那老公公刚说完,就将大家带领进了神武门,左拐绕行。 今日的紫禁城已然有了不少春节的氛围,王语如看着沿途的丫鬟抱着各种上至金银白金、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下至柴米油盐酱醋茶、整猪活羊冻带鱼等山珍海味的物件。 王语如有些疑惑,她看向一旁的载仪,载仪似乎也了解了她的疑惑,便出声解释道。 “节日临近,这是内务府专门赏赐给我等1的加赏与年货。”载仪的声音缓缓响起。 王语如却有些微愣,她想,如今的大清外表看似贫困为了赔偿列强的赔款拼命的压榨百姓,简直是可持续的竭泽而渔。 可是,对于王公贵胄们来说,这一切都甩给了百姓,他们依旧穷奢极欲,那么多山珍海味的年货用来供养他们,却是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想到了这里,王语如不仅有些气愤,连带着迁怒的看了一眼载仪。 载仪自是看出了王语如眼中这莫名其妙的怒火,但他想了想却不知自己究竟又在哪里惹了她。 于是载仪只能随便找了个话题扯过去“等见到了太后,无论她下令要你做什么,你都扯上我跟着你,知道吗?” 王语如此时也回神,有些疑惑的看着载仪问道“为什么?” “每年这个时节太后只会宣八旗的上层子弟前来,今年却叫了我和你们这么一群非八旗的来,我猜不出她要做什么······”载仪冷淡的解释着。 王语如点了点头,而一旁偷听的载玄却在心里偷偷念叨着,大哥真是的,关心姨娘就说关心呗,还把他们扯上了,什么八旗不八旗的,也没听他和他们说太后下令时定要出言把他绑在身上。 载玄‘大不敬’的瘪了瘪嘴翻了翻眼睛,一旁的玉兰瞧着小表情颇多的载玄,没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做什么呢?”玉兰的话语中带着些好笑,自此她差点被捅死后都是载玄和程蝶馨在尽心尽力的照顾她,那日的酒宴载玄和她说过的话,更是让玉兰对他好感颇增加。 所以也不知从何时起,玉兰不仅不怕这位传说中的‘混世小魔王’反而和他很熟络,和他有些亲近。 载玄看着少女洁白的小手就这样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胳膊,明明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动作,却让载玄顿时脸红了一片。 玉兰见他不说话本就疑惑,这下见着他红了脸更是觉得奇怪,自此上次去宴会时她就发现载玄很爱脸红,她想,莫不是载玄有什么病症不成? 而此时的载玄也意识到自己又又又脸红了,他想,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了,曾经和那群好友逛酒楼吃花酒,虽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一直也洁身自好。 但花楼姑娘并不算老实,东摸摸西摸摸的,载玄也并没有觉得有多羞臊,他想,他一个大男人还害怕被摸不成?可也不知玉兰究竟有什么魔力······ ------------------------------------- 此时晌午正热,正前方那高大巍峨的保和殿上的瓦片正在熠熠生辉,在这空旷广大的紫禁城内也是好不气派的一处。 王语如说不出这处的名讳,但早就被这一片殿宇上金色的粼光晃花了双目。 所有的殿宇上皆是万丈光芒,晶彩耀目而晃得发晕。 王语如不由得对皇宫产生了些许的恐惧与胆怯,这似乎到处都是金子锻打造而成的,难怪外面人都称呼它为金銮呢。 王语如虽童年时也算家世显赫见过不少气派的府邸却也还是在今日被这浩浩皇权下的建筑感到臣服,但她又想,若是可以,这处若不是皇家的,而是千万像她一样的百姓都能前来感叹这辉煌无比的建筑该多好? 可她一想,怎么才能有那样‘离经叛道’的一天呢? 在进入太和殿时,老公公再三嘱咐我们将衣物中的武器都提前交出来,鸟铳刀剑都不允许进入。 可王语如却阚泽载仪的腰间却别着一把明晃晃的墨绿色鱼皮刀鞘腰刀,老公公却也没有强迫载仪取下来之意。 而载仪也全然没有觉得不妥。 王语如此时也明了,皇权至上,却不如说,权威至上,拥有绝对的权力一切陈规旧俗便也都由你主导。 恍惚间王语如悟出了这么个道理来,不由得也感慨了一句,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也没有多说什么。 没过一会几人便被带入了殿宇之内。 王语如还没来得及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却被高位上的几声咳嗽拉回了神。 她看向传出声音的那处,只见一位穿着一身琵琶襟大镶大滚银枝绿叶衣裙,帆船头上簪戴满了珠樱宝石的女人,雍容贵气之姿色尤为显著。 她身边还坐着几位和她差不多的女性,都是一身奢靡又夸张的发型与衣物。 见着身旁的老公公连忙行礼,嘴里喊着‘太后、太妃’的话语,王语如也彻底反应过来。 原来坐在高位上的那几人就是当今隆裕太后和几位老太妃。 王语如不自觉地手心出了一把汗,她也有样学样的行了个礼。 三位女性好友中,只有她算是接触过这些满人的礼仪,所以她行得礼也最得体优雅。 王语如虽不觉得依这些为荣,她甚至还算讨厌这种封建压迫人的繁琐礼节,可坐在高位上的几个女人却是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变。 “都起来吧,本宫唤你们进来也不过是这宫中太过于烦闷了,找些年轻的人来,也能将我们这几个半老的带的欢乐些,所以都不比太过于拘谨。” 说完,隆裕太后还不忘喝口茶水并示意几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太后的病情可好了?”载仪坐在一把梨花木椅子上,头也没抬的说道。 “前些日也不过是偶感风寒不打紧的,人啊,一老了就爱生病和想念孩子们,你瞧,今日这不病才刚好就把你们叫入宫了······”隆裕太后挤着微笑说道。 王语如认真的听着隆裕太后和载仪的话语,她听得出,载仪本来就是在试探,若是隆裕太后承认自己生了病情便能借着不叨扰她而出宫。 可隆裕太后却剑走偏锋,口口声声说着自己需要有人陪伴。 可这话却可笑的很,先不说载仪一家和隆裕太后的血脉本就很稀薄,二人并没什么长慈子孝的戏码好演,只不过贵族的八旗子弟在除夕前些日子都要在宫中祭祀这一说辞能够将载仪强行留下,恐怕隆裕太后怕载仪不应允,便说出这话来。 而她话中的意思似乎也在说,这几日直到腊月二十六恐怕几人都要在宫中度过了。 王语如也有些疑惑了,搞不清隆裕太后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若是为难载仪就算了,为何还要把李易安和她也叫入宫中呢? 王语如正在皱着眉头思索远处隆裕太后的声音传来“这位可人儿就是那个姓王的讼师吧。” 王语如顿时抬头,意识到隆裕太后点了自己。 她连忙点了点头。 隆裕太后温柔的笑了笑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往这边来。 王语如有些害怕,她也不知这位位高权重的太后是怎么知晓了她的名讳,她只觉得心间颤抖,不争气的有些迈不动脚。 “太后,我家姨娘一向胆小,您这般不认生的见面就要让她靠近你,恐怕不妥,不若就算了。”载仪突然出声站在了王语如的面前。 王语如原本提在嗓子眼的心顿时在载仪站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间轻轻的归回了原位。 载仪的话是明目张胆的直怼,一时之间让隆裕太后下不来台,而坐在一旁的几位老太妃早就对载仪这么这么一号大爷颇有微词,此时更是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起来。 隆裕太后愣了片刻接着又笑了笑“罢了,既然她不愿意向本宫走来,那本宫向她走去总成?”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些呆愣,这么一位至尊无比的太后屈尊来走向她?这简直前所未闻。 王语如也是疑惑且惊讶,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被隆裕太后一把拉住了手“好孩子,你不用怕,我又不会吃了你,我看过你写的讼词,只是佩服能在这样的乱世下,同作为女性,你是个出色过人的罢了。” 王语如听着这话,心里有了些许安定但又不知该不该信这话。 如今的王语如也不似从前那般,见识了襄亲王府那勾心斗角权力斗争的戏码,更是不敢相信这更加无法揣测人心的宫墙之内的话语。 王语如知道自己已经好几句没有答话了,这不礼貌,更何况眼前的人是当朝太后。 于是王语如浅浅的笑着,挤出一个酒窝说着“太后谬赞,我怎能和您相提并论······” 隆裕太后听了这话笑了笑“不用担心,唤你进宫中正如本宫前言所说,不过是无聊甚至,想要寻个体己的人说说话,你虽一房妾室却也算是王府贵妾也不是那旁门左道的比得了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堂堂一国太后和一个不知名的小妾说是一家人,这话让王语如听了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王语如还没来得及多想,只听门口处传来一阵欢快的女子笑声。 那女子的笑声清脆与银铃一般,王语如不由得转过头去。 “我的好祖宗,您终于算是想起我来了。”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几人都不由得猜想究竟是谁能在这宫规森严的紫禁城里这般越矩。 只见,一女子一身锦绣碧云西番连珠群雀纹鲜红色凤尾裙陪着一件明黄色比甲,梳了一展富丽堂皇的牡丹头。 这让王语如无端的想到了那句话‘做人如做衣,自然是要花团锦簇轰轰烈烈才好。’ 这女子便是应了那句话,整个人如同一团烈焰的牡丹花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你可算来了,等了你好几时了。”隆裕太后笑着说道。 “皇额娘,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啊,您却不和我说。”那女子略显羞臊,眼神却冲着载玄这边不断望。 皇额娘?王语如听着这个称呼,又看了看隆裕太后,又觉得不对劲,太后虽保养得当依旧如三十而立般,可她却是戊辰年生人,而眼前的这位少女不过二八年华的模样,二人不可能是亲母女关系,想必是某位嫔妃的和硕公主。 “荣欣,你还记得载仪载玄俩兄弟吗?”隆裕太后出口说道。 王语如听着这个名字,更加确信这位是宫中‘荣’字辈的公主,但其他嫔妃的公主却和隆裕太后关系这般亲近倒是让她有些惊讶。 “记得啊,俩位族兄虽不常见却也在孩童时玩耍的时光怎么也忘却不了,自然也忘却不了······李大人。”荣欣说道后面语气变得有些微弱,实在和她刚刚那副热情模样大相径庭。 听到被别人提及的李易安此时也转过身刚要行礼,却被荣欣一把抓住了。 “李大人,近些年可好?”荣欣一脸关心。 王语如、程蝶馨、玉兰几人没进入宫过而更是和这样王公贵族的社交圈不在一起,自是不知道,这个荣欣和硕公主竟然和李易安有过交情? 程蝶馨饶有性质的看着面前的这俩人,一副想了解八卦却又念及自己身份不敢多说的惆怅悄咪咪的听着二人对话。 第103章 小皇帝 “荣欣格格,许久不见了。”一直沉默的李易安也终于说话了,但熟识他的人都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疏离与冷淡。 实在不像荣欣格格那般仿佛二人早就熟识多年的模样。 荣欣格格面对李易安的冷漠没有退缩,她反而更加热情,竟然一把抓住了李易安的袖子。 这也使得朋友几人都吓了一跳,而王语如此时看着荣欣格格那副热情奔放的模样不自觉地猜测起来。 李易安被这也兀自的抓住袖子,饶是一向脾气好的他也难得有了些许的不耐烦,他的目光冲着一旁的程蝶馨看过去。 程蝶馨原本看热闹不嫌事大,但面对自己的上司明晃晃的眼神暗示,她便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八卦坐视不理了。 于是程蝶馨连忙跑到了二人的面前“李大人,您说过要去西苑同寻富察大人的,想必富察大人要等不及了。” 一听这话,荣欣格格很不满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程蝶馨。 程蝶馨刚刚那话自然是瞎编乱造的,不过是借着自己只知道这么一处地方并且得知李易安有个姓富察的老友随口胡诌的。 而现在那被打搅的当事人,荣欣格格此时也不满地带着愠色看向她,这顿时使得她有些下不来台。 荣欣格格狠狠地瞪了这个不识趣儿的小丫头一眼,刚要发脾气大骂一通,却被眼疾嘴快的李易安接过了话头。 “荣欣格格,李某还有事,先去拜访宫中的富察大人,有机会再与你畅谈吧,也请不要为难我的人。”李易安的声音礼貌却疏远。 这话顿时让荣欣一愣,她知道自己又热脸贴了冷屁股,可她不愿意轻言放弃,李易安是她芳心暗许了数年的男子,当日在宫中第一眼就对他一见钟情,如今自己与夫家和离有了机会再次靠近这位曾经的李大人,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 她好说歹说才让隆裕太后将李易安也请入宫中,这已经算是僭越了,可她还是想孤注一掷地尝试一把。 可听着李易安对着一个卑贱的婢女这么有情有义顿时让她有些嫉妒。 但又转瞬即逝,大清虽摇摇欲坠,可只要大清还在一日,那么她便是和硕公主,是隆裕太后最宠爱的女官,自己想要的东西哪里有得不到的理由? 难不成她还连一个卑贱的奴婢也比不成了吗? 想到这,她略微顺了气,缓缓抬头,佯装出一副得体温柔的模样说道“既然这也,安哥哥便快去吧,不过别忘了黄昏时分的晚膳,皇上也要去的。” 王语如站在一旁打量着这位和硕公主,在襄亲王府的经验来看,她并不如表面这般和善。 这边正想着,李易安已经带着程蝶馨匆匆下去了。 而大殿内少了几人,本就空旷无人多言此时更是寂寥无比。 “哎呦,这位是个标志的,也不知是你们兄弟俩谁家的啊?连进宫都带了来。”荣欣转过身又对着王语如说道。 她这般妄自揣测所说的话也不是胡乱说的,她实在也想象不到王语如的真实身份会是一房妾室。 敢问京城有哪家的妾室能有如此殊荣被隆裕太后亲自请进宫中? 便猜测这是载玄或是载仪房里的妾室,带进宫找乐子用的。 这话一出,屋内的几人都不说话了。 王语如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她心想,这个荣欣格格难道是太过于受宠了?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这些话说得实在不像是一国公主。 “这位就是襄亲王府的五姨太,那个姓王的讼师。”隆裕太后出声解释道。 这话顿时让荣欣反应了过来,不过她倒是没一点尴尬反而满不在乎,继续说着“哎呦,我知晓的啊,你如今可是京城的名人啊,多少家报社都在说你啊,你可是大清建国以来第一位女讼师啊,不过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光景了······” 说到后面时王语如明显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屑。 可王语如却没有生气,只是冲着她笑了笑。 见王语如这副模样,荣欣格格更加不屑,在她心里,她也听信了报纸上的那些言论,不过是她出卖色相又加之有大部分载仪的功劳才顶了功劳,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她还是不信,女人真的能当讼师?又或者说,能一直当讼师? 对此她只是嗤之以鼻,但她还是佯装热情的说着“哎呦,那她这次进宫,可是否是皇额娘想要将她寻入宫中做女官?” 近些年来,宫中的女性掌权者召集一些格格公主或是父亲官职大的女性入宫,为其解闷或是更好的了解国外而聘请。 比如前朝西宫娘娘最喜欢的德龄公主,她学贯中西,留洋归来,深得她心。 这话算是在抬举王语如这么一个一无背景二无学历的王语如,可王语如却并不领情,反而此时听了这话变得异常厌恶这么一位讨人嫌的公主。 她从小学习的目的才不是为了当什么封建王权宫中的女官,她没有德龄那样幸运的家世背景,也没有她那样性格讨喜,可她也有着自己的追求,才不愿意当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王权的女官。 可王语如却无法出言反驳,二人的身份如云泥之别,她也不敢对公主出言不逊。 “公主误会了,并非所有人都愿意一把年纪还要硬赖在宫中,若是甘于困在其中,甘作表矞矞黄黄而其里寡淡者,那么终困于华奢器中,蔽目不识器中朽木身,只顾怨天少。这种人生并非是她所追求的,所以公主请不要再多出言不逊了,我不喜欢。” 载仪的声音缓缓响起,他的那段文言大抵意思是将荣欣公主比作华丽没有内在的器物,但说到底只是块腐朽的木头,但这块木头却还在沾沾自喜,用来描述荣欣公主此时的处境简直不要太贴切。 可荣欣公主并没有听得太懂,只听得出载仪临末了说的那句霸道的‘我不喜欢’是在警告她不要轻易打趣他的姨娘。 和李易安不同,荣欣格格也很害怕这位尸山跟前的活阎王——载仪。 所以她立马闭了嘴,眼睛四处乱看不敢多说,而站在一旁原本有些笑容的隆裕太后此时已然有些不悦。 载玄看出了这诡异的气氛,他心里默默的对着这位荣欣格格说着,你惹谁不好?偏偏要惹姨娘,这下好了,被大哥哥给怼了吧,也是活该。 但载玄也是个鬼灵精怪的,他立马上前笑嘻嘻的说着“怎么都顾着说我大哥哥和姨娘啊,怎么没人和我聊聊天啊,我也很想皇太后您啊——” 这话一出也果然将这尴尬的气氛挽救回了不少,而隆裕太后的眼睛在看到载玄的那一刻也不自觉的转了转。 她慈祥的冲着载玄笑了笑,拉住载玄的手笑眯眯的说着话。 而这边尴尬的荣欣还想说什么,却被载仪又接过话头“太后,晚膳之前我等会回来,这殿内太闷了,臣想和姨娘出去逛逛。” 荣欣尴尬的收回来嘴,而隆裕太后也深知自己没有理由能够扣押住这位活阎王,于是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而王语如就这样被稀里糊涂的拉出了殿内,出了殿呼吸到紫禁城新鲜的空气的那一刻她才回神。 “呼——太好了,终于不用在屋里勾心斗角了。”王语如感慨着。 载仪没有说话,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在来的路上他就看出来眼前的少女对这个波澜壮阔的紫禁城充满了兴趣,这样带她出来也能让她好好领略这个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我带你四处逛逛吧。”载仪出声说道。 王语如自是高兴极了连忙点头,跟在载仪的身后像个小尾巴一般。 二人在见识过太和殿这宏伟壮观的,载仪在她身旁不断的为她讲解着,载仪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心高气傲,反而他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平静博学的感觉,他孜孜不倦的为王语如耐心讲解。 “你知道的好多啊。”王语如不由得感慨。 可载仪却是一笑“我只是比你知道的早一些而已,但如今你不是也知道了?” 这话似乎在安慰王语如,不用妄自菲薄,她只是没有提前知道罢了,他们是一样的人。 听了这话,王语如不由得想到了刚刚载仪用一堆文言狂怼荣欣格格时候的样子,那一口一句的嘲讽她徒有其表没有文化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王语如不由得扑哧一笑,她看向载仪成熟稳重的气质上却也带着些许的少年气,没由来的觉得有些可爱。 正在王语如和载仪这般吵吵闹闹的欢笑中走时,突然在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王语如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不远处一群和老公公一眼穿着的男人大汗淋漓的跑在前面。 而不一会王语如反应过来这些人可能和老公是一样的,是一群太监。 没过一会,王语如就看见不远处摇摇晃晃驶过来一家轿辇。 轿辇之上坐着一位孩童,他身着一身黄衣,头戴海龙绒暖帽,周身的气度都在诉说着他的不平凡。 一旁的载仪行了个礼,不算周正,可连载仪都为他行礼了,可见这孩童的身份并不平凡。 王语如这一下子也才反应过来,这位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小皇帝吧! “你为何不下跪?”小皇帝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却是充满了威严,这极大的反差感让王语如很快回神。 王语如利落的下跪行礼,还没等小皇帝说起,她就没忍住抬起了脑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小皇帝的脸蛋又圆又白皙,如同雪衣豆沙一般,这副模样实在没人敢相信这将会是统领一个庞大帝国的皇帝。 “你怎么抬头了!”小皇帝生气了,圆鼓鼓的脸蛋因为愤怒而变得红润。 但很快小皇帝在看着那个连忙低头的王语如时,瞥见了她漂亮的脸庞。 “你是报纸上的人?”小皇帝说道。 王语如有些惊讶,她没料到他这么个孩童也会读报刊,但很快又想到他的身份,便又觉得无可厚非了。 “是。”王语如不卑不亢的回答了一个字。 小皇帝的年纪还小,喜怒形于色,听说了她就是报纸上的人后,便又不再生气,而是调皮的转了转眼睛,伸出短小白皙的手指,指向跪着的王语如说道“你!今日你来陪朕读书!” 王语如有些惊讶?她陪着小皇帝读书?这是她这辈子想都没想过的情景,虽不觉得这是多大的殊荣,但实在觉得这画面有些奇怪。 “皇上,这是微臣的人,恐怕不行。”载仪出声严厉的阻止。 而小皇帝平生最害怕与敬重的便是两人,一个是自己的生父载沣,二就是载仪。 果然载仪一说完这话,小皇帝顿时有些蔫巴了,接着却又有些生气,想要哇哇大哭出声来。 却被王语如看出来了,王语如虽怨恨这个腐朽的大清帝国,可她却也知道,这和眼前的这位孩童没什么关系,他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傀儡罢了。 所以对这个小皇帝没什么特殊的厌恶情感,相反,很喜欢小孩的王语如在看到这么个臭屁却可爱的小孩时,还是不太忍心看到他哭泣。 更何况,他也并没有出言不逊或是强迫她做什么不愿意做的事情。 于是王语如转身冲着载仪说“其实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读书而已,黄昏后还要进行晚膳,他总不能一直赖着我。” 载仪听了这话有些犹豫,而这时一位小太监垫着脚步跑了过来,趴在载仪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载仪抬头,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王语如和小皇帝。 他摇摇头但还是有些担忧的说着“罢了,若是你不愿意你便和他直说,我会在暗处给你安排人的。” 王语如点点头,载仪担忧她,可她想,自己面前的左右不过是个孩童,真能拿自己怎么样? ------------------------------------- 第104章 皇帝的哭泣 待到载仪走后,坐在轿辇上的小皇帝才大着胆子从轿辇上下来靠近王语如。 王语如看着小皇帝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又着急地向着自己跑来,一向喜欢小孩的她没由来的觉得可爱。 但很快她又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九五至尊的皇帝有些不妥。 在民间时王语如就猜测过这个小皇帝会是怎样的,但从未想过会是这般模样。 小皇帝屁颠屁颠地跑着,在跑过来时不小心踩到了轿辇的把手,差点被绊倒摔个狗吃屎,这对于尊严的皇帝来说怎么能轻易被人瞧见? 小皇帝有些急得站稳了身子,一张圆润可爱的小脸上充满了怒气“你看什么!不许看!” 王语如被这一声奶呼呼的怒吼叫回了神,她忍住脸上的笑容,警告自己不要太放肆,毕竟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皇上。 见王语如乖巧地低下头,小皇帝又转过头愤怒地看向身旁的小太监。 和王语如不一样,他身旁的大大小小的太监都怕极了这位还没有他们腰高的皇帝。 一个个低着头一副霜打的茄子一样,有的甚至还带着些颤抖。 许是王语如自小都散漫惯了,除了自己都记不清的年少时,几乎没有接触过特权阶级,更没有在宫中这样规矩森严,压迫人心的地方生存过。 所以比起这群小太监,王语如对一切都不了解,和那些低三下四的太监不同,王语如不卑不亢的模样和其余几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们都是怎么做的?朕差点就摔倒了!”小皇帝伸出小手指指着众人。 “奴才错了,奴才错了,皇上恕罪啊!”一群小太监和宫女早就跪好了,在一旁磕头认错。 王语如见到此情此景不禁皱起了眉头,小孩从小就这么臭屁又刁蛮可不好,即使他是皇帝,可这样大的脾性并不合适,可王语如也心里清楚,他是皇帝是自己不能惹的。 于是只能跟着一起跪在一旁,想着,听这小皇帝叨叨几句算了,骂她也不会少掉几块肉。 可小皇帝此时却很生气滔滔不绝地说着,突然他想要转身坐回轿辇上,可却顾着说话没看路,又一次被绊倒。 这次可摔得不轻,直接就前倾倒在了地上。 小皇帝反应过来后,马上撅着屁股拍了拍白嫩的手心勉强站起身。 而一旁的小太监连忙跑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小皇帝此时气极了的语气说着“我要砍了你的头!” 小太监连忙跪下猛猛地磕头。 王语如此时有些看傻了,她看着小太监这副惊恐的模样,心中猜测起来。 或许小皇帝并没有表面这么好摆平,他可能真的会下手处决掉这个无辜的小太监。 “来人,把他拖下去!”小皇帝威严地说着。 王语如此时也明白了皇权至上有时候不是说说而已,即使眼前的皇帝是个孩童,可他依旧是千年帝制制度下最高的掌权者。 看着被拉走的小太监,王语如瞪大了眼睛。 “皇上,为何要草菅一无辜人的性命呢?”王语如的声音有一些颤抖的说着。 小皇帝听了这话有些惊讶地转过了脑袋,带着婴儿肥的白嫩脸蛋此时背着阳光,与年龄不符的周身的成熟气质让他整个人充满了矛盾感。 “你什么意思?”小皇帝说道。 王语如此时跪直了身板,她也微微抬起头。 “皇上,无善无恶之休,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何必不动用善心饶他一命?”王语如说道。 这话让小皇帝愣了一愣,看着王语如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你······”小皇帝磕磕巴巴半天,若是王语如这话由旁人来说了,他一定会下令将她以驳斥皇上的罪名处死,可他畏惧载仪,这女子是和载仪一起来的。 即使作为孩童的小皇帝自小也懂得审时度势,他磕磕巴巴的模样让王语如放松了不少,因为她知道,说到底,小皇帝还是个孩童,性本善,不过是身处宫中多加娇纵养成这样的性格罢了。 “皇上,您不是要与民女去读书吗?学究的课程迟到也不好吧······不如就放了他吧。”王语如试探地说着。 小皇帝这时也回神,哼哼唧唧的自己说了些什么,叫人也听不真切,但他接着又鼓着脸,一脸高傲地看向王语如。 “不愧是个讼师!将朕说得都团团转了······”小皇帝憋着嘴说道。 王语如听了这话嘴角不自觉地有些抽搐,心想,这小孩和载仪不愧是一家出来的,连回怼别人说话都这般相像。 不过王语如也清楚此时的小皇帝已经不再生气了,也试探着起身。 见小皇帝并没有异议,便走到他的身旁,准备与他一同前往书院。 小皇帝看了看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王语如,抬头便见着王语如耳朵上戴着一朵翡翠镶嵌的东珠耳环,他愣了片刻。 孩童葡晶的瞳孔里闪烁一刻伤感,但转瞬即逝,他也并没有因为王语如和他并排同行,这样的越矩行为而大怒。 他又悄悄地看了一眼王语如,接着和她走向了书院。 跪在她们身后的小太监和宫女都有些震惊,不由得感慨这位宫外来的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能这样同他们的小祖宗这样讲话,还能安抚住皇上。 见着二人一大一小的身影渐行渐远,小太监们都有些呆愣。 ------------------------------------- 书院的教书先生是位老学究,穿着一身旗人的长袍马褂,梳着一把稀疏又花白的辫子,在看到王语如的那一刻有些惊讶。 一个小太监识趣儿的偷摸和他说了什么,那老学究才恢复神情,接着毕恭毕敬地为皇帝教书。 王语如也是第一次在这样皇家的院子里读书,作为皇上的临时伴读书童,她的待遇不算差,也能坐着和他一起上课。 大清的皇帝向来要学习汉文和满语两种语言,今日下午本来是算数课程,却被临时调整成了汉文古诗的学习。 出乎王语如的意料,本来王语如对这位小皇帝的刻板印象,她觉得他会是一个纨绔被逼迫学习的小屁孩。 却没想到,小皇帝学习起来很认真,他瞪着圆圆的眼珠子,很认真地听着。 王语如也好奇皇帝的学堂会是什么模样,也跟着极其认真地听着。 课堂的最后,老学究念了一首南唐后主的诗词‘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冬。’ 王语如念着这首诗,内心不自觉地也跟着有些惆怅,不自觉地她也渐渐走了神。 直到小皇帝的小短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她才回神。 “就知道你们女子读不了书,才学习几刻钟就这般走神了——”小皇帝故意说着。 这话让王语如很不满,她站起身走向小皇帝。 “只有敌人才盼着你的国家的男女都是不读书的蠢货,怎么皇上你也这么盼望着自己的臣民中少一半读书的呢? 女子和男子一样都是人,可以为自己的国家有所作为,为何要去框住性别? 我猜想您的额娘也是读过书的,这样编排可不算好,而且难道皇上以后也想要娶一个不读书的妻子吗?”王语如问道。 这话一出顿时让小皇帝愣住,但接下来的更让王语如吓了一跳。 小皇帝此时晶亮的眼睛难得有些委屈的看着她,接着‘哇’的一声,竟然哭了出来。 这话顿时让王语如吓了一跳。 通过刚刚大发雷霆处置小太监的事情让王语如以为这个小皇帝就是一个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小屁孩,却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几句话,他竟然大哭出声。 而此时恰好屋内并没有宫女太监服侍,只留下他们二人。 一时之间王语如手足无措。 “别哭啊,别哭,我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说——”王语如蹲下身去和小皇帝一般高。 不可一世的小皇帝此时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还是自己的话语刺痛了他,这要是叫外人知道了,王语如绝对要被砍头了。 此时窗外微弱的夕阳光芒照射在她明亮的东珠耳环之上,闪耀的光随着她的晃动一下又一下的照在了小皇帝的脸蛋上。 还在王语如手足无措的时候,小皇帝竟然自己停下了哭声。 王语如有些惊讶,但很快伸出手给抽抽巴巴的小皇帝顺气,不忘问道“您怎么就哭了?都怪我乱说,是我大不敬,你别哭了。” 小皇帝此时哭红了双眼和鼻头,整个人可怜巴巴的,他抽搐又断断续续地说着“额娘——呜——额娘。” 王语如有些疑惑,她低下身子,轻声温柔地说着“什么?您在说什么?” “呜呜,今日是额娘的生辰,我想要额娘——”小皇帝痛哭着说道。 王语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语中提到了他的额娘这样的字眼。 王语如是知道的,小皇帝的生母与他生离,他被只是因为一道圣旨便被强行虏进宫中,做了所谓的皇帝。 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孩童,她此时也明了了今日为何这位皇帝火气这般旺盛,脾气也不好。 她想,他这一生便如同那被迫盛开的孱弱花朵,掌握在有心人的手中,在这深宫里他被尊为九五至尊,可这一切真的是他所愿吗?他也不过是个离不开母亲的孩童罢了。 亦步亦趋,生如傀儡,这一下更让刚刚诵过的南唐后主李煜的诗词更加应景了起来。 “额娘也有一样的耳环——”小皇帝磕磕巴巴的说着。 王语如此时也回神,想起来刚刚小皇帝总是看向自己的耳朵,这东珠想必她的额娘也有,睹物思情,这让小皇帝难得的伤感起来。 小皇帝的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眶,他此时抽泣不停。 突然,他的嘴边闪过一丝凉意带着微弱的清甜,这让他很块回神。 他伸出短小的手擦干自己的眼里,看清了自己的嘴边正放着一颗糖果。 初尝糖果的孩童贪恋的将它含入唇齿之中,一种怅然若失却甜蜜的情绪包裹在他的周遭。 他永远记得这个味道,即使三十年后,他在满洲继续他傀儡痛苦罪孽的一生时也记得这个味道。 他抬起眼眸,看向眼前带着熟悉珍珠耳环的少女。 夕阳摇曳,泄露一院微光,风声簌簌,皎白之下葳蕤一树寒梅。 王语如身上的气味既不圆融也不同通透,可怒放的模样像是落日的繁花,浓郁的香隔着高高的宫墙瓦砖赠予鼻尖缺氧的长吻。 他都不懂丁香却希望她成为丁香。 王语如看着已经被安抚下来不再哭泣,只是傻傻的盯着自己看的小皇帝,终于难得的露出来笑意。 她明白眼前的小皇帝也不过是被困在所谓美好的春的樊笼之中,未能张开翅膀的幼鸟,沉湎于梦境中央却不能分清现实的世界。 作为孩童的他是可怜的。 她不免的多了些许的同情,但很快也回神,胆大的摸了摸他的小肩膀“别哭了,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也一定在想念着你,我相信,她总会有机会和你见面的。” 王语如说着她还不忘记伸出手给小皇帝拾去眼角的泪水,小皇帝此时也破天荒的笑了出声。 王语如见状也终于长舒一口气。 她也起身,准备叫人给小皇帝准备洗脸的水,他不能就这样去进晚膳。 “你能不能以后见到我,就戴着那个耳环。”小皇帝突然开口叫住了王语如。 王语如回神,笑着点点头。 被安抚住的小皇帝立刻变得很乖巧,虽周身依旧是那副威严却幼稚的矛盾感并存,可他却不再像初见那般易怒暴躁了。 王语如并不知三十年后他的人生轨迹,也不知这可怜却罪孽的后半生,她所认识的小皇帝,只是那个吃一颗糖果就会开心的孩童。 ------------------------------------- 第105章 丁香姑娘 慈宁宫内,隆裕太后烦躁的坐在了一张美人塌上,她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太后,奴才给你按按头吧。”老太监识趣儿的说道。 隆裕太后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睁开眼睛说道“事儿都安排妥当了?” 老公公愣了一下,但马上心思过来隆裕太后说的是什么事,于是赶忙点头。 看着隆裕太后那张得到肯定回答而满意的脸庞,老公公有些不解“太后······咱们整这么做能行吗?说到底,这王语如也是襄亲王府的人啊。” 隆裕太后听了这话冷冷的笑了笑,她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待目光逐渐清明起来才缓缓开口。 “本宫调查过她的身份背景,她本就是被强行纳入府邸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归顺于襄亲王一家?她不过只是和载仪的交情颇深,不过······少年的情谊里夹杂的东西太多了,他们说不清也不能说清那情感,可载仪对她的感情要比她明了不少,不如便将她归为所用。” 说到后面,隆裕太后的眼神变得有些毒辣。 老公公此时也明白了隆裕太后的想法,即使作为隆裕太后的心腹也不由得有些感慨,载仪那个权臣少年也是不易,既要防着洋枪火炮也要防着朝内的狼豺。 ------------------------------------- 今日白天里下了一场雪,到了晨昏的时分化作了一团氤氲的雾气缭绕在这本就神秘的紫禁城之内,凌冽的寒风吹红了程蝶馨小巧精致的鼻头。 “冷吗?”李易安这样问着却已经将自己的外衣褪下准备披给程蝶馨。 程蝶馨见着同样单薄的李易安并不忍心,自己也不想像上次在村庄里那般二人同遮一件衣物,这样的行为在庄严的紫禁城实在有些不妥。 于是程蝶馨瞪大了眼睛,连忙挠挠脸掩饰说谎的痕迹说道“一点都不冷!” 李易安见着反应这么激烈的程蝶馨不自觉笑了笑“小骗子,你不如低头看看你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了。” 程蝶馨低头果然看见自己那几根纤细洁白的指尖全部冻得通红,若不是李易安心细的注意到,大大咧咧的她定是不会注意自己冻麻了的手指头。 程蝶馨难得有些羞赧,正在她想将手指伸回袖子里,突然被李易安抓住了手腕。 她的小手被李易安强行的拉到了他的耳朵上。 “我浑身上下现在只有这一处还是热乎的。”李易安吐出一口雾气说着。 程蝶馨原本有些愣住,但在她反应过来李易安的话和作为时她没忍住笑了。 虽然程蝶馨一直是李易安的奴婢,可李易安为人当真是君子端方,也并未因为当初在张府泼了他一脸茶水冒犯了他而使程蝶馨受到苛责,相反,他对自己是非常好的,从未让她干过累活重活。 于是随着六个人日积月累的相处下来,程蝶馨早就不把他当成外人,二人的关系亲近又自然,二人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情感,但程蝶馨想,那是好友陪伴的心安感。 而程蝶馨自是知道李易安即使浑身都冷,但就是唯独他的耳朵都是热乎的。 果然,李易安的耳朵让她冰凉的手被烫的一颤。 它与清冷矜贵的李大人很不相符,炙热又温软,程蝶馨将手放上去竟然就不想放下来。 程蝶馨冲着李易安一笑,二人之间的温度也逐渐升高。 “话说,那个荣欣格格为什么要这么黏着你啊?难不成是李大人曾经的一段孽缘?”程蝶馨故意打趣儿着李易安。 她知道李易安不会生气所以便这般大胆的说着。 李易安看着鬼灵精怪的程蝶馨,摇摇头笑了,他转过身去,将程蝶馨的手从自己的耳朵上拿下来,塞进了自己的腰兜之中。 他带着程蝶馨边走边说道“她曾经对我明确的表达过爱意,不过我拒绝了。” 程蝶馨的手从一个温热的地方又拉到另一个温暖的兜子中,被李易安这样奇怪的牵着走的程蝶馨还没等回过神就听到了李易安的那话。 良久,程蝶馨才反应过来“什么?那么绝色的女子你都不肯要?” 程蝶馨想,李易安这人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却还依旧未娶妻生子,就连这样公认的大美人他都不在乎,难道······ 想到这,程蝶馨无端的想起来他和载仪的日常,平日二人虽看不惯,但关键时刻二人默契又互爱的很,难道······ 许是程蝶馨的眼神太过于明显了,李易安无奈的伸出纤长的手指温柔的戳了戳程蝶馨的脑袋,语气却宠溺的说着“你又在乱想些什么?” 程蝶馨连忙摇摇头,就听李易安便又出口解释着。 “人生在世为何一定要与一个最貌美的人成婚?我得承认外表有时候是必不可少的,但外在绝对不是我唯一的选择,倘若是按照你的逻辑,岂不是我见到一个更漂亮的,便要再换一个更貌美的当妻子才好?”李易安的声音温柔平缓。 “倒也不是这个理儿·····”程蝶馨被说的有些哑口。 “好了,走吧,不说她了,我们去前方看看吧,那处是畅音阁。”李易安说着便攥紧了程蝶馨的手腕。 畅音阁为清宫内廷演戏楼,全称故宫宁寿宫畅音阁大戏楼,座南面北,建筑宏伟,乾隆四十一年建成。 程蝶馨本身就是唱戏的,自是听过这处的名讳,听到自己这样一个下九流的能够有一天能够看到皇帝的戏台子,她简直激动的不行。 所以没等李易安带着她走,她先兴致冲冲的跑在了前头。 李易安看着程蝶馨纤瘦的背影在夕阳下不断的奔跑,蹦蹦跳跳活泼的模样让他难得的会心一笑。 今日戏早早就开场了,是隆裕太后请来为迎接‘封笔’,据说这处要唱到大年初一那一日。 程蝶馨拉着李易安的袖子跑了进去。 一进去就是热闹的开场,程蝶馨只是一眼就瞧出台上此时正演的是垓下自刎的戏码。 月琴和二胡的声音越拉越长,气氛也逐渐悲伤与焦灼。 程蝶馨一进去就入了迷,舍不得移开眼。 即使唱戏被世人成为下九流,作为戏子的命运也是悲怆的,可程蝶馨却发自内心的热爱唱戏。 自小到大作为孤儿,唱戏成角是她活下去的希望,谁知命运兜兜转转,让她就这样放弃了自己原本的梦想 可这却也怨不得任何人,她只怨自己没有能力。 所以当又一次看到这熟悉的唱腔与戏服在自己眼前浮现的时候她也有了一丝动容,她跟着台上虞姬的台词小声地念叨着。 而此时站在程蝶馨一旁的李易安自是将程蝶馨的全部举动都看在眼里,他可以看清,当她在唱出那句台词时,她的身上都在闪烁着光芒······ 一曲唱罢,乱哄哄的掌声下,曲终人散。 程蝶馨认真的看了一场,此时也有些怅然,当她再回头看向李易安时,李易安正站在她不远的身后,端着手臂,歪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风吹乱了他的墨发与雪白的衣袂。 “如果我愿意让你重回明月戏班,你会回去吗?”李易安突然的说着。 这话险些让程蝶馨没反应过来。 “什么?” “比起名不经传又忙碌的小丫鬟,你更该成为站在台上熠熠生辉的名角儿。”李易安轻轻的说着。 程蝶馨还是不能消化他说的话,只能愣愣的走到李易安的身边。 “我若是捧你,你答应吗?”李易安又问道。 程蝶馨觉得这话实在温良礼貌的有些可笑了,由李大人捧成角儿,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既然还要来征求她的同意。 程蝶馨笑了笑“可我只是大人的小丫鬟,哪里有那么高的身价啊——”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回到明月戏班,我想,在那里你才会真的快乐。” 程蝶馨没有想到李易安是说真的,她终于有些愣住了。 李易安看她这副模样笑了笑“怎么,你还没说愿不愿意?” 程蝶馨洒脱一笑“我是愿意,可李大人你别忘了,我还欠着你的钱,你难道不怕我跑了?” 李易安看着她只是温柔一笑“你明知道我更在乎什么?” 这话彻底让程蝶馨羞赧的张不开嘴了,她知道李易安这般泼天富贵的人自是更在乎友情,可不知为何,他说出口这些就是令她一阵羞臊。 “可你也明知道更在乎什么?我是不会便那样安心这样毁掉约定的,欠你的钱,我不还给你,我也不愿意走。”程蝶馨固执的说着。 这话也着实为难到了李易安。 临近年关,已经有了春节的痕迹,在畅音阁这处二人同时被远处一阵烟花惊扰,仿佛是晶莹灿烂红黄色的蝴蝶散落在天际。 程蝶馨大大咧咧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忘记了自己刚刚的事情,而李易安却没被惊扰一分一毫。 他看着眼里映射出灿烂烟花的程蝶馨。 “若是你能再帮我一件事,或许我们就能扯平了······”李易安的声音趁着销匿的爆竹声后沉稳的响起。 程蝶馨也因声回眸······ ------------------------------------- 趁着晚膳还未开始,小皇帝便在洗漱干净后连忙拉着王语如的手跑来了御花园。 此时已然是紫禁城的宵禁时分,宫中除了宫女太监便只剩下老太妃们,这处僻静也少有人来。 小皇帝就这样紧紧的拉着王语如的手,带她跑到这处闲逛。 因为刚刚的小插曲,小皇帝对王语如不再易怒,连带着对身边的宫女太监们都和善了不少。 小皇帝像是糯米糍粑一样的脸蛋此时正因为在吃甜点而一颤一颤的,王语如坐在一旁看着用膳的小皇帝没忍住笑了笑。 “还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小皇帝礼貌的吞下嘴里的甜点才张口说道。 “我叫王语如啊,你就叫我王语如便好了。” “大家都叫你王语如吗?”小皇帝奶声奶气的说着。 王语如点点头“自然啊。” “那朕不要,别人都叫的怎么能体现朕的独特。”小皇帝故作生气的别过小脑袋,高傲的说着。 王语如看他这副臭屁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出声“那不然你叫我什么?” “叫你丁香姑娘怎么样?”小皇帝突然嚷嚷道。 “丁香姑娘?”王语如有些不解。 可小皇帝并没有打算给王语如解释这名字的由来而是转过红彤彤的脸蛋看向别处。 王语如见他不说便不强求,至少这名字也不难听。 王语如转过身去,喝了一口宫中的茶水,和襄亲王府的茶水一样,不过好似更胜一筹。 正在走神的想着,王语如却敏锐的注视到了假山处的一角。 即使那处背阴面有些黑暗,可王语如却还是看清了那昏黄的一页。 王语如连忙拖着凤尾裙跑过去,不知多少日的大雪将这书翻开的那页染湿。 王语如小心翼翼的捡起那本书,当借着小皇帝跑着送来的油灯才让王语如看清那本书的封面。 竟然又是一本《圣经》! 王语如只觉得眉头直跳,她颤抖着手缓缓翻开了那书,果然,如出一辙的笔记。 不过似乎有了一丝不同,因为这本书不似其他两本,这本书的第一页清楚的写着拥有者的名字‘路易斯·盖乐·道尔’ 王语如瞪大了瞳孔,小皇帝似是看出了王语如的讶异,也匆忙的踮起脚尖,想要一探究竟。 王语如蹲下身,将小皇帝拉到了假山后面,并且命令太监宫女不准跟上来。 “你认识这人吗?”王语如指着书上的名字。 小皇帝看了一眼,便坚定的点点头“我认识啊,路易斯先生和我的关系很好呢,他是个很博学的人。” 王语如此时更是瞪大了双眼“你和他熟识?他在宫中任职吗?” 第106章 隆裕太后的拉拢 “听阿玛说他是负责码头渡口的进出口贸易······”小皇帝说着。 王语如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继续问道“那他现在在哪?” “路易斯先生吗?他出宫了,我很想他,可太后不让我过问他的事情。” 王语如听着这话眼眸流转,她一遍又一遍摩挲着书页上的姓名。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又连忙拉过小皇帝的袖子“等等,皇上,今天的事情,你能不能不和别人说?任何人都不行,包括你的阿玛和隆裕太后?” 小皇帝疑惑“为什么?” 王语如不知怎么和这么个小孩子解释这么复杂的事情。 于是王语如眼珠子转了转,伸手从腰间拿出一颗糖果“还想吃糖吗?” 一听到王语如这话,小皇帝原本漆黑的眼睛顿时亮了亮,伸出圆润的小手就要去抓。 却被王语如的手拦下,王语如故作认真的表情说道“我们学着大人的做派行事可以吗?” 小皇帝又是愣了一愣,眨着圆圆的眼睛问道“什么意思?” “我们达成一个约定,我以后有机会来宫中便将我所有的糖果都给你,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怎么样?”王语如笑着说道。 这话若是叫旁人听去定会笑掉大牙,她竟然只用一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糖果就想去和一个九五至尊去换条件。 皇帝在宫中什么模样的糖果吃不到?这就连寻常百姓家的小孩都会觉得实在太亏了。 可小皇帝却没有说二话,而是伸出小手指在王语如的面前一晃。 王语如笑着看着他,却不清楚他的含义。 “我们拉钩,你不许骗人。”小皇帝的眼眸中闪烁过一丝光芒。 王语如看着孩童这副纯洁可爱的模样,也伸出比他的手大上好几倍的手,和他虚虚环绕。 幽暗晦明的假山下,只有他的眼眸还似乎晶亮。 王语如带着小皇帝走出来,她将那本书仔细的藏在了身上。 晚膳时分若是看见载仪和李易安几人时,再将这本书偷偷给他们看看。 正在王语如出了神,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高高的花盆底踩在鹅卵石上的声音,这让王语如转头凝神,看过去,果不其然是隆裕太后。 王语如看着如今普天之下最金贵的主儿,正向着自己款款走来却想到了另一件事,看来小皇帝的身边定是安插了不少她的眼线。 不若,她们到了这处,隆裕太后怎能这般准确无误的找到她? 王语如连忙向隆裕太后行个礼,只听隆裕太后轻轻说着“快起来吧,若是你也嫌繁琐,今后的日子你也不比行礼,咱们俩没什么好见外的。” 王语如听着这话只觉得眉心直跳。 她是什么身份?几日阔别后哪里还有机会见她了?而且自己也只是和她见过不过一个时辰,哪里来的见不见外,二人根本就不熟。 她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思着隆裕太后这话,便看她挥了挥自己戴着昂贵黄金护甲的纤纤细手,太监宫女见状连忙退了下去。 这下,偌大的御花园里只剩下她和隆裕太后,还有小皇帝了。 “语如啊,你这般才学可读过书?”隆裕太后扯过一个话题说道。 王语如此时心惊肉跳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隆裕太后早就将她的身份背景调查个底儿朝天了,这话不过是在刻意客套,可是,见王语如并没有按照她的心意接过话茬,这令一向高傲的皇太后有一丝不满,但转瞬即逝,她又温柔的笑了笑。 王语如此时也坐在石墩子上,喝了一口茶水。 就在准备将茶水咽下时,她便听隆裕太后又张口“如果不考虑载仪,你想成为这后宫的女官吗?” 这话直接了当,让本来好好在喝茶的王语如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全部喷出去。 她有些被呛到了,小皇帝很贴心的用小手锤了锤她的后背,王语如抬起头看向隆裕太后。 隆裕太后的眼神是睥睨的,王语如瞧不真切里面的真实想法。 隆裕太后抢着要一个女子当女官若是在旁人身上,估计要说这是天大的运气,祖坟都要冒青烟的程度了。 可王语如却非常有自知之明,德不配位,必受其累,更何况她还是隆裕太后死对头家的妾室,这样的身份,隆裕太后究竟有什么理由要刻意来拉拢她呢? 王语如不傻,相反她很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隆裕太后如此作为,想必是因为那她那高傲拥兵自重的嫡儿子——载仪吧。 “太后,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王语如想要装傻充愣的糊弄过去。 隆裕太后见状没有生气,而是拿着茶碗呵呵呵的笑着,眼角的细纹被堆在一起,却也掩盖不住她的雍容富态。 “语如啊,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不打哑谜,我只说一句话,如果你能为我所用,你姐姐的事情我必然会为你办妥。”隆裕太后说着。 王语如听到这话,眼角有些微微瞪大,她没想到隆裕太后知晓张家的利益牵扯关系也就算了,连她也扒得如此透彻。 可王语如却忍着心慌,云淡风轻的笑着说道“太后,我不用靠你我也能够为姐姐报仇,张保安他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谁知听了这话,隆裕太后笑得更甚了,她的眼神逐渐清明带着些许不屑的说着“你想要仅靠自己扳倒张保安实在可笑,我就先不提及你能否做到,你根本不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你也根本不可能完全的为你姐姐报仇。” 王语如听着这话很疑惑“你······什么意思?” 隆裕太后放下茶碗,冷笑了一声“感情,你还不知道?你姐姐的死,和襄亲王府也脱不了干系啊。” 襄亲王府?听到这话,王语如只觉得眉头直跳。 “你和载仪去往景州的时候,不是都已经知道景州的案子了吗?你没发现一个熟人吗?好了,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了,我便直接告诉你吧,宋明蓝和张保安本就是一丘之貉,她们早在景州印子钱就勾连一起,而宋明蓝也一直是间接给张保安送信的,你姐姐的死大多都是她一手策划的,张保安也不过是履行她的计划罢了。”隆裕太后风轻云淡的说着。 可王语如此时已经握紧了拳头,她的目光闪烁像是在隐忍些什么,但很快又强迫自己归于平淡。 “您告诉我这些,就是希望我能背叛载仪,而归顺你?可你也知,那是宋明蓝的手段和载仪又有什么关系?”王语如问道。 “傻孩子,宋明蓝在王府里多久?她背后的势力能够轻易的玩死你,你以为你在公堂上那些正大光明的手段还管用吗?你背后若是没有人帮助,那么你永远也斗不过她。我们聪明人说聪明话,本宫能看出你和载仪是有情谊的,可你们却非亲非故, 难道与一个男人的孽缘比得过为你姐姐报仇?你不如看得开一些,你帮我搞垮他,我帮你除掉宋明蓝。 让襄亲王府破落后,我会和英国大使馆那边说,给你提供英伦留学的机会,到时候你远走高飞,我想,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什么是该放弃的,什么是该采取的·······”隆裕太后长篇大论的一通话下来的确让王语如愣住了。 隆裕太后太了解她了,几乎将她的小心思都能够洞察的一清二楚,她不可否认,隆裕太后的条件太过于让她心动。 既能够让她报仇又能为她实现与姐姐未曾实现的愿景,何乐而不为呢? 可王语如却还是犹豫了,一是良心,二是尊严。 隆裕太后知道,她恨襄亲王府的强取豪夺,她也怨恨成为这封建宅子里的美丽物件,所有想要利用她的叛逃与逆反的心理让她归顺。 可她却想到了载仪和福晋,在这冷漠的宅子里,至少她们二人对她还是不错的,她也清楚,载仪的治国理念要比她们这群迂腐落后的贵族要好的太多,载仪不该受到陷害。 她若是害了载仪,既泯灭了自己的良知也抹杀了其他人的希望。 而至于尊严,她口口声声说过自己会为姐姐复仇,可进展甚微,她也没有为胡夫人伸张到正义而言,自己也失去了唯一一次尝试的机会。 若是姐姐在世,她绝不会允许自己折腰屈尊。 隆裕太后见王语如不说话,以为是答应了,便脸色有了不少缓和“若是我们统一了战线,那么·······” “太后请恕罪!”王语如的话语打断了隆裕太后接下来的话。 隆裕太后挑了挑眉,有些不悦的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请太后恕罪,民女恐怕没有这个能力,民女只愿靠着自己的努力为姐姐平反,至此之后低调做人,恐怕没有能力能成为太后的女官,民女谢太后的赏识,不过民女深知德不配位的道理,请您恕罪。”王语如此时已经毕恭毕敬的跪了下去,她尽量将自己的头压低。 可王语如还是清晰的听见了隆裕太后的护甲用力抓紧被子而摩擦出的骇人声响。 隆裕太后眯起眼睛,那是危险的讯号。 旁边的老公公注意到了,他连忙有些惊恐的转了转眼珠子。 小皇帝人小却也精通他人脸色,他连忙跟了上来,奶声奶气却颇为正经的对着隆裕太后说道“亲爸爸,若是她不愿意做女官不如赐她个黄马褂,以后日日都能来这宫中······” 小皇帝的话语让隆裕太后有了些许的平静,她冲着小皇帝温柔的笑了笑。 隆裕太后甩了甩手中的牡丹帕子站起身,脸色依旧平静“罢了,你若不愿意,我还能将你强绑来不成?别这么怕孩子,起来吧,晚膳,就要开始了,别错过了好戏·······” 王语如悄悄抬头看着一身繁花似锦衣着的隆裕太后渐行渐远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快起来。”小皇帝不知道何时凑到了她的身旁,伸出小手拼尽全力的将她拽起来。 王语如此时也伸直了有些发软的膝盖,站起身,看着隆裕太后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平复这颗激烈跳动的心脏。 她此时终于能够明白姐姐那封遗言中的全部意思了,果然,宋明蓝也参与了谋杀姐姐的一环。 想到这,王语如的拳头逐渐握紧。 可突然,一双小手将她攥紧的手一点点掰开。 王语如低头一瞧,是小皇帝此时在掰自己的手,还将他小小的手放到了手心之中。 “你们说得那些朕听不懂,可朕想帮你,朕能帮你的,你就来找我——”小皇帝奶声奶气的嚷嚷着。 王语如低头,没忍住一笑。 突然她只觉得手指一凉,待她又一次低头却发现自己的小拇指上赫然戴着一个硕大的玉扳指。 想都不用想这是谁塞给自己的,王语如刚要问出声,就听小皇帝说道。 “她没有给你黄马褂,我只能把我的玉扳指给你,小福子和我说,只要我这个万岁爷的一点零头就够普通人生活一辈子了,如果你可以,以后要总来皇宫中找我,如果你落魄了,你就把它卖了吧······”小皇帝奶声奶气的说着。 王语如看着自己手上那颗玉扳指,再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小孩,竟被他这副模样可爱到了,没忍住捏了把他的脸蛋。 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并没有引来他的不满,他只是羞赧的偏过头去。 ------------------------------------- “太后,那小娘们太不识抬举了,啊呸,你别气啊。”老公公走在隆裕太后的身旁说着。 隆裕太后走在前面,冷哼了一声。 “不过,太后,咱们要不要除掉她?毕竟您都和她说了你对载仪的那些看法,若是她拿去大做文章·······” “本宫难道还害怕载仪不成?”隆裕太后这话是怒气冲冲的喊出来的,吓了老公公一跳。 隆裕太后很快平缓了神色轻轻说着“载仪和本宫的关系彼此心中和明镜儿似的,她多不多说不都是那样,更何况,本宫相信,她绝对会后悔的,你就等着瞧吧·······” 第107章 做驸马? 晚膳在王语如带着小皇帝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好一会,这次的晚膳安排的极为隆重。 毕竟目前大清所有的实际掌权者都在今日汇集。 载仪,载沣,隆裕太后,小皇帝,李易安这些人的存在就奠定了这场宴会的基本格调不会平淡。 晚膳在一处行宫的室外,漆黑的夜暮上是今日低垂的繁星在闪烁,簌簌白雪虽停止了落下,却安然的铺在大地之上,肩上的是风,风上又是闪烁的星群。 王语如的座位安排在李易安的身旁,而自己对面坐着的就是载仪。 王语如看着慢自己一步又风尘仆仆的载仪,不禁想到了二人刚刚分别时候的场景,那小太监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会如此行色匆匆的走了······ 载仪的外衣是一件黑色狐裘大氅,那毛绒的领子毛正随着寒风不断飘动,不断扫在他白净清冷的脸庞之上。 而王语如却敏锐的在他的侧脸上看到了一丝血迹。 再一看,载仪那把佩刀似乎也有了些许出鞘的痕迹,王语如不由得猜测起来,载仪刚刚干什么去了? 就在王语如走神时,却发现不远处的载仪此时也看向了她。 隔着重重人群,人头攒动中王语如清晰的看清载仪的脸庞,他张嘴小声说了些什么。 许是王语如和载仪经常这样隔空无声的对话,王语如此时已经猜得出载仪说了什么,他在问自己‘有没有事?’ 王语如想到这话笑了笑,看起来他才像是那个有事的人吧,一脸血迹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王语如冲着他笑着摇摇头,还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和载仪血迹对应的脸庞,示意载仪脸上有血迹。 载仪意识到了,他沉了沉眸子,冲她浅笑,便伸出手背蹭掉了血迹。 二人之间不知从何时起,已然这般默契了。 而这一切都被坐在高位上的隆裕太后瞧在了眼里,她在无人注意的时刻冷哼一声,眼里有些麻木又有些许的阴狠。 这场晚宴中,小皇帝终于见到了生父载沣,一直问着额娘的事情,载沣一边责怪他上蹿下跳没有皇帝的样子一边也笑着和他说着府中的一切。 王语如此时的心情正如这场晚宴上进行的歌舞,起起伏伏,她想着隆裕太后和她说过的话,她不可否认她有些事情说得是对的。 她的确不能对宋明蓝做些什么,而对于张保安的事情她也遇到了瓶颈,想到张保安,王语如握紧了自己衣物中藏着的这本书。 她想要马上告诉她们这个探案小团体,好快点找出证据。 王语如回头,看见一旁的李易安正在和程蝶馨小声说着什么,王语如虽觉得今日俩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但想到他们关系向来好,便也没多心思。 再回头望过去,是载玄在偷偷让出一个碗碟,给玉兰步菜,玉兰作为奴婢是没有机会能在这场皇家的宴会上吃到这些珍馐美食的。 但载玄却准备偷偷将自己觉得好吃的都小心的夹给玉兰。 而玉兰就在一旁,忍着口水眼巴巴的等待着。 王语如看见这俩人这有些幼稚却极其有爱的场景,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但王语如仔细想着,她以前的确误会载玄这小子了,这么看来他对玉兰还真不赖,为人处事也算得体,王语如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 想到这,王语如却赶忙回神,她总觉得自己这样像是个小丈母娘一样。 “李大人,这些日子的破案可谓辛苦啊,你从南方如此匆匆的来了京城,奔马劳顿的就负责了整场案子,为本宫和圣上排忧解难,本宫想要敬你一杯。”隆裕太后坐在主位上说着。 面对太后的屈尊敬酒,李易安也站起身,回敬一杯。 还没等李易安屁股坐热,就又听隆裕太后传来关心的话语“李大人,京城的二月向来寒冷,不知你是否过的惯啊?” 王语如听着隆裕太后这频繁的关心,不由得也回过神来。 李易安起身作揖回答着“回太后,臣过得惯,并无不适。” 隆裕太后的眼神打量着他,她笑呵呵的说着“易安呀,本宫只是觉得你身边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才好,你这般年纪为何还不娶妻啊?” 王语如听了这话直接抬高了眉毛表示惊讶。 这隆裕太后催婚怎么还催到了安哥的头上了?她既不是长辈也非亲戚,这么做实在有了些讨厌和没分寸。 但很快,接下来王语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而和李易安交好的醇亲王此时也站起了身“太后有所不知吧,童蒙他为人清廉也不好女色,洁身自好总要比过朝中那些吃喝嫖赌的官员好啊,您也别叨扰他了。” 隆裕太后听了这话只是一笑“这怎么能叫叨扰呢?爱民如子,爱民如子,本宫只是关心臣民的生活罢了,更何况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想要娶妻?” 这话顿时怼的醇亲王哑口无言,而李易安此时也明白隆裕太后这是冲着他来的,于是向着醇亲王轻轻作揖点头表示谢过。 接着转过身去看向隆裕太后。 隆裕太后立马接过话“本宫向来不爱参与男那女女之间的事情,不过这还是本宫第一次这么关心人,李大人总不能叫本宫没有面子吧。” 王语如听这话,明白隆裕太后这是定要插手安哥的婚事了,想想也知道,隆裕太后如今都来拉拢她了,她定是要大量拉拢朝中重臣来对抗载仪。 而李易安的处境也很适中,理论上李易安是醇亲王的人,和载仪搭不上线,可李易安目前是除了载仪外最有能力的汉人官员,更是直接参与这场张家大案,那么拉拢李易安自是势在必行的。 可隆裕太后也知道李易安为人清高自傲绝对不会情谊靠物质拉拢过来的,那么只有一招,那便是将李易安变成自己家的人。 隆裕太后刚刚的那些话让李易安不能辩驳,使他进入了死胡同,只能逼着他点头答应别无他法。 王语如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此时随着气氛的逼近,她只觉得喘不过来气,她本能的看向载仪。 而载仪也此时握紧了拳头,眼中有着一丝愠色,在看向王语如时,他的神色不自觉地温柔了些许,想要让王语如安心。 “臣谢过太后关心。”李易安淡淡的回答着。 隆裕太后听见此话,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挥了挥手。将乖巧的站在她身后的荣欣格格叫了出来。 荣欣格格一出来就带着害羞的笑意,在看到不远处温润如玉的李易安时,她更是心中小鹿乱撞。 王语如见此便明了隆裕太后为何将这个荣欣格格叫来见他们了。 “易安啊,荣欣格格自小就钦慕与你,你们二人之间的年龄也相配,不如你来本宫的额驸如何?”隆裕太后出口说道。 坐在台下的众人皆是一惊,饶是最不关心此事的载玄在听到隆裕太后要让李易安做驸马的时候也是吓掉了筷子。 玉兰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向同样懵懂的载玄。 而王语如和载仪这边则是皱紧了眉头,一旁的载仪看了一眼李易安,在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要他的帮助。 李易安看见了,可他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载仪不解,但也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剑,剑‘哗啦’的一声归回了剑鞘。 众人也都听见了,虽嘴上不好说些什么,但大家都知道此时的气氛可谓算得上剑拔弩张。 “臣谢太后恩赐,可······”李易安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无声的尴尬。 隆裕太后挑了挑眉,想不出李易安能有什么理由来拒绝。 “可臣已经有了私定终身的爱人,臣想,事情要有先来后到道德伦理,恐怕只能谢绝太后您的美意了。”李易安不卑不亢的说着。 这话一出更是震惊了在场的众人。 王语如看了一眼李易安,又不知所措的看向载仪,而载仪也是一脸不解的回看过去。 还没等隆裕太后说话,一旁的荣欣格格先怒气冲冲的开了口“怎么可能?你骗人,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娶妻生子,你怎么偏生这个时候有了爱人?我看你······” 荣欣格格还没等说完话,突然一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站在李易安身旁的程蝶馨。 “是民女的错,民女自知身份卑贱,虽和李大人早早私定终身却也不敢外说也怕他乱说,我们本想张家案子一结束就告老归乡成婚去,却没想到······”程蝶馨抽抽巴巴的说着。 王语如如此扭捏的程蝶馨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 而刚刚扔掉筷子的载玄,此时还没等捡起筷子,自己的下巴就快掉到了地上。 他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早就觉得这俩人有点什么东西,却也没想到看似老实的李易安竟然下手这么快?竟然背着他们私定了终身? 他心里暗骂这个老小子,真是太不地道了,毕竟自己和玉兰的进展还相当甚微呢。 而在六人一种,也只有玉兰和载玄信以为真了。 王语如和载仪眯起眼睛对视了一眼,嘴角都不自觉的有些抽搐的看着李易安和程蝶馨。 听了这话,隆裕太后原本良好的神情一瞬间垮了下来“你们当真私定终身了?还是来诓骗我?” 戏精上身的程蝶馨突然从端正的跪着变成了一屁股歪歪斜斜的坐在地上,她装成一副怨妇的模样。 “哎呦喂,太后您怎么能不信啊,我们早就······早就同床共枕了多年啊。” “我不信,既然如此,为何李大人不把你收入房中,他若是当真爱你,怎么任由你做外室?”荣欣格格插嘴说道。 程蝶馨假装抹了把眼泪“因为,因为奴家身份低微,可奴家也明白做妾的苦恼,我和李大人说了,我不愿意做妾,让他腻了就放我走,可是李大人却说,他要明媒正娶将我抬入府中,等到完成张家大案就要将我求得赏赐,由皇家赐婚,轰轰烈烈的一场。” 这以上,自然是程蝶馨瞎编的了。 两个时辰之前,她和李易安在畅音阁时,她过意不去无条件的回去唱戏亏待了李易安。 李易安早就聊到今日隆裕太后会逼婚,于是便大着胆子请求程蝶馨和她演戏骗过太后。 程蝶馨侠肝义胆大大咧咧,也从来没有女子对于婚姻的眷恋或是守节情感所在,她只在乎朋友,若是能帮助李易安,回了他的人情,她自是乐此不疲。 于是程蝶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李易安见她答应的如此快,还说了许多可能会导致的后果或是让她多考虑的话,但程蝶馨还是想都没想。 她知道李易安是个正人君子,这些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原本也没想过嫁人,更不在乎往后的事情。 所以,什么只做妻不做妾这话也是她脑子一热瞎说的,这些话李易安都没有提前交代于她。 这话不仅让在场不知真相的人都愣住了,就连李易安也愣了许久,此时他正一身清高的站在一旁。 看着少女因说谎有些微微绯红的脸庞和颤抖的双手,他难得的产生了别样的情绪。 “我我·····你你···你这样身份卑贱的,你竟然能说出此话,你个不要脸的,我·····我要打死你。”荣欣格格此时真的怒极了,在这外人在场的晚宴上竟然都不注重皇家礼仪,这般如市井之妇般。 荣欣格格拿起了一个装水果的琉璃盏,作势就要冲着程蝶馨的脑袋上砸过去。 而蹲坐在地上的程蝶馨却来不及躲闪,就在程蝶馨以为自己脑袋就要开花时。 一双又细又长的大手就在她眼前停下了,她睁开眼睛,是李易安将那琉璃盏死死的抓住了。 李易安将那琉璃盏放到一旁,接着小心翼翼爱护极了将程蝶馨扶了起来。 二人这般恩爱的举动,更是刺激到了荣欣格格,就在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李易安的声音温柔却坚毅的响起。 “公主,蝶馨是我心尖上的人,即使她的地位不如我,可我也从未觉得她卑贱,如若我再听到公主再出言不逊,那么也别怪本官无情了。”李易安简单的话语却是极其有力的回击,将气愤的荣欣格格怼的哑口无言。 第108章 柳小姐 李易安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愣,就连程蝶馨站起身也是惊讶地看着他。 而隆裕太后听了这话扫兴地甩了甩袖子,虽然此时已然愤怒至极但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而荣欣格格此时依旧痛恨地看着程蝶馨,那眼神简直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程蝶馨从不认怂,她想要回瞪回去,却被李易安轻轻地拉到了身后。 看到李易安冷漠又有些凶狠的眼神,荣欣格格虽依旧愤怒却也不得不跟着压住自己的怒火。 “是本宫多事了,既如此,你们二人便好好的吧。”这话,隆裕太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王语如看着平安顺利度过一关的李易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而这场宴会的气氛就在这样尴尬的情境中度过。 宴会一结束,隆裕太后就气愤愤地先走了,小皇帝和醇亲王依次离开。 而王语如连忙找上其他几人。 几人刚凑到一起,还没等王语如说话,载玄先嚷嚷着开口“你们两个什么情况啊?实在太吓人了,竟然背着我们进展如此飞速?坦白从宽速速招供!” 玉兰在一旁附和地点着脑袋。 程蝶馨拍了拍脑袋“你们还真信啊!” 载玄和玉兰听了这话也终于反应过来什么,还是有些疑惑地问着“什么啊?不像假的啊。” “我和李大人日日都和你们几个在一起,哪有时间谈情说爱,别乱说。”程蝶馨手舞足蹈地说着。 李易安则站在她的身旁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盯着她。 王语如敏锐地看出了李易安的一丝异样,她憋着嘴偷偷的笑了笑,但没有声张,很快也恢复了神情。 而这时候也想到了重要的事情,王语如连忙扫视了一周,发现此时周围人群散去,只剩下他们,她才敢伸出手将藏在衣物里的书籍拿了出来。 她连忙向着众人解释了一遭。 “这什么啊?这个路易斯是搞书籍印刷的吗?一下子弄出三本书来······”载玄在一边打趣儿地看着那本书说道。 “不,还是有不同的地方,你看这上面的地址,记得我们发现的第一本上面写的是英国的纽扣街,而这次地换成了一处具体的坐标,我虽然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但想必不会是英国。 而大家还记得那日在那本书上找到的那句话吗? “you don"t know you,you are you if you know you, you are not you”(你不知道你所以你是你如果你知道了你你就不是你了。) 就像这谜语所说,这三本书绝不会都出自路易斯之手,我想现在破解谜底的关键或许就是找到这坐标所在了。” 王语如娓娓道来,载仪看着她点了点头。 “交给我吧,我会着手派人去调查。”载仪突然站在了她的身旁,接过了王语如手中的《圣经》。 王语如一回头就几近贴在了载仪的胸膛,在载仪偏过头的那一瞬间,王语如看到了他脖颈处那一道不浅的划痕。 看到这划痕王语如皱眉,不禁有些猜测载仪究竟是干什么去了?竟然能有人伤到他? 王语如不禁想到了隆裕太后,在这戒律森严的行宫之中,怎么会允许打斗现象的出现?除非这一切有隆裕太后的肯许。 王语如有些担忧,刚想要出声询问,上午出现的那个小太监又出来了,他跑到了载仪的身旁,又悄悄在他身边说了什么。 载仪好看的眉眼有些微蹙,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她来做什么?” 小太监没有答话而是摇摇头表示不知。 载仪也没有为难他,冲他点点头让他下去。 载仪转过身对着几人说道“大家都早些休息吧,我们腊月二十六之前都要在宫中度过了,明日会去祭祀,恐怕要起早。” 听了这话,程蝶馨顿时崩溃了,她心里听着要早起的话,非常后悔跟着来了宫中。 王语如见着了,象征性地拍了拍程蝶馨的后背,因为早起对于她这个睡觉大户来说也是一种酷刑。 几人便随着载仪的话,由着各自的宫人带领去了隆裕太后特意为他们空出来的寝殿居住。 ------------------------------------- 金钩丝,丝纶慢卷,牵动一潭星。 王语如便这样浑浑噩噩的在这紫禁城中住下了,她并不知道自己被安排到了哪一处宫殿的院落里,也不敢出声询问。 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新的体验,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 宫人下去了,偌大空旷的院子只剩下王语如。 她坐在院落的石墩子之上,看着月亮,不免得有些惆怅了起来。 在朋友聚集是她并没有多少情绪,可当她一个静下来,她的脑袋里便开始不停歇的复盘今日的诸多事情。 隆裕太后说得话想必是真的,她想要让载仪身处险境的心思想必也不假。 王语如在这襄亲王府这么久,在众人滔滔不绝的议论中,也能够猜测出,即使如今朝廷依旧动荡不安受制于洋人,可统治者依旧忙着内乱。 隆裕太后可以对洋人卑躬屈膝,却要处处打压如今唯一能于洋人殊死一搏的载仪。 王语如旁观者清,但却也不得感慨,人对于权力的贪恋实在是欲壑难填。 她一瞬间想起来载仪的脖颈处的伤痕,她突然意识到载仪在这行宫之中必定会有危险。 她必须要告诉载仪,将隆裕太后拉拢她的事情也和载仪说。 王语如连忙站起身,前往载仪所居住的行宫。 她不认识紫禁城的路,大大小小的宫殿院落错综复杂,她几乎边走边问。 幸好隆裕太后没有派人跟着限制她,她也是一路乱走,走到了载仪的行宫。 载仪的院落里并没有安排宫人看管,而只是在门外站着载仪从襄亲王府带来的人。 仆从见到王语如来,想要急匆匆的去和载仪传唤一声。 王语如嫌麻烦,她在襄亲王府里去载仪的院落都直进直出,不需要等待。 于是她挥了挥手,让他别麻烦了,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推开门,还没等入内就听到了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响起。 “瞻之哥哥,我说的话,你真的不考虑吗?” 王语如吓了一跳,这个时辰,载仪的屋内还有女人? 而自己刚刚手快了脑子一步,已经将门推开了。 此时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响彻在了屋内。 王语如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想要调头就走,却只听自己身后又一次传来那女声。 “你是谁?”那女人冲着她说话时没了刚刚的娇羞,温柔好听的声音中却带了些许怒气。 王语如慢慢转过头去,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 这女子想必也是汉人,她梳着鹊尾头头上带着素净淡雅却典雅的几支翡翠簪子,眉心一颗小小的痣,整个人周遭都流露着温柔的气质。 向下看去,她身着一身苏绣月白针织暗纹提花面料,乍一看没什么特殊,但若是仔细瞧便能看出衣物主人的低调奢靡。 王语如面对这样一位富贵端庄的女子,一时之间有些呆愣不知如何回答自己的身份。 而对面的女人也同样竭尽全力的打量着她,见到王语如这般倾城容貌之姿色也不由得惊讶。 “你不需要知道她是谁,我刚刚就说,你该回去了。”载仪的声音赫然的出现在二人身旁。 两名女子一回头发现载仪已经悄悄地走到了她们身旁。 “瞻之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霜儿不会走的。” 叫霜儿的女子一脸委屈,语气中也带着娇嗔的说着话,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叫人好不心疼。 可站在一旁的载仪并不为所动,他半倚在门框处,抱着双臂,神色冷漠,眼底依旧是寒冷的没有一点情感。 这从上到下的睥睨感让那女子也有了一丝的不自在,可她却似乎也很喜欢载仪这副模样,神色带了些许的痴迷。 “没兴趣,而且本王不喜欢一句话重复两遍,柳小姐,请吧。” 载仪的话语是冷漠疏离的,但他也不忘记保持风度,伸出手,将雕花木门打开,一副恭送她的模样。 风雪一瞬间席卷而来,吞食了女子身上仅剩的温暖,她才从载仪的脸上回神移开眼眸。 她没有多说,而是听话的点点头,一副乖巧模样。 “瞻之哥哥,那你多保重,我们几日后再见。”女子的声音实在是细腻又温柔。 在临走时,女子又瞧了一眼站在载仪身旁的王语如。 比起她看向载仪的眼神,她看向王语如的眼神可不善。 这副反差模样弄得王语如有些莫名其妙,但她没多想,在女子凶狠嫌恶的眼神中率先移开了眼眸。 王语如回头,想到了载仪刚刚口中的那声‘柳小姐’。 一瞬间,她也想起来了,那日听小丫鬟八卦,她口中襄亲王府未来的女主人是柳家小姐。 那个柳家小姐难不成就是今日这位? “你怎么来了?”载仪缓缓向她靠近走来,他的话语也让王语如回过神来。 “我来找你······想和你说话。”王语如试探的说着。 因为刚刚的载仪心情看似不太好,心里在掂量着要不要和载仪说。 “进来说吧。”载仪此时的声音要比刚刚柔和了不少,这也使得王语如大了胆子走了进去。 王语如跟在载仪的身旁,她偷偷的瞄一眼载仪,却被载仪一转眼给捕捉到了。 王语如顿时一惊,吓了一跳。 “鬼鬼祟祟的盯着我,很傻。”载仪出声毒舌的吐槽着。 这话虽是载仪惯常吐槽她的话,可此时他的声音却是温柔又无奈的。 王语如心里瘪了瘪嘴,于是开始大大方方的盯着载仪看。 王语如突然发现,载仪原本整齐的衣领有些微微松散,而他原本的外衣也褪下,此时只剩一件松垮的墨兰色里衣,若是仔细盯着他看,还能看清他结实壮硕的肌肉······ 王语如不由得猜测这屋内刚刚是发生了什么?这孤男寡女的,难不成······ 像是看出王语如那简单又直白的心思,载仪转过身去。 “别瞎想,是她将一杯热茶‘故意不小心’泼在了我的身上,并没有你想的少儿不宜。” 载仪在说到后面的话时,故意将身子靠近王语如,王语如听得真切不由得身子一颤。 王语如有些害羞他突然的靠近,推开他说道“谁说我想的是少儿不宜的,你可不要瞎说。” 王语如微微红着脸颊,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 而此时二人正好走到了里屋,载仪顺势坐在了床榻之上。 就这样,载仪的衣襟敞得更开了,他岔开结实的双腿,双手撑在身后,矜贵高傲的脸庞上此时也有些许的迷离“那姨娘和我说说,都想了些什么?” 王语如看着这副模样的载仪,此时更是羞赧“你不许逗我了,我真的生气了,你快起来,我和你说正事。” 载仪见王语如此时真的有些急迫的怒意,便也收敛的站起身,从衣架上拿过一件干净的外衣。 “找我什么事情?” “隆裕太后此番唤你进宫,想必是要对你做些什么,她今日找了我······” “找你做什么了?”载仪的话有些急迫。 “她说让我听命与她,她会帮我摆平这个案子,替姐姐平反,但代价是,背叛你,陷害你。”王语如一脸严肃又郑重的说着。 “她只说了这些?没对你做什么吧?”载仪的语气依旧有些许急迫。 王语如摇摇头。 载仪见状才平缓下来,点了点头神情淡然的说着“她要害我啊。” 王语如疑惑的皱了皱眉“她都要害你你怎么这么风轻云淡啊。” “只要她没对你做什么,其余的事情,我便是能应付的。” 载仪轻飘飘的话语此时却重重的砸在了王语如的心头。 “可是,可你······”王语如有些不知怎么回答了。 载仪明了她的担心,他轻轻的说着“你不用担心,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有能力保全自己。” 王语如听着这话不自觉的皱眉,她脑子一热,特别靠近了载仪,小心翼翼的说着“她这么对你,你就没想过造反?” 第109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王语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问出这话,毕竟现在朝廷政局对这些是异常敏感的。 以载仪的身份地位必然免不了朝中各方势力的拉拢,而想必这也是隆裕太后忌惮他的原因之一。 这样的话,大家只能藏在心里猜测,根本无人敢议论,甚至当面问载仪,若是旁人,恐怕连十个脑袋都不够用。 可载仪只是借着昏暗的灯火静沉沉地瞧了王语如一会儿。 王语如看不懂他那流转的眼眸中所蕴含的含义,正在她开始有了些许后怕,觉得自己不该过问的时候,听见了载仪低沉的嗓音在她正前方响起。 “我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的权变之策,而是长治久安的大道至理。” 载仪的声音轻缓却坚定,让王语如不自觉地愣住了。 王语如认真地盯着载仪,她看得出载仪没有生气,而是同样在认真的回答她的问题。 于是王语如回神便又接着问道“我想你是个贤臣,你应该明白国家的腐败在于落后,或许你掌权,大清才能有个更好的归处不是吗?钩心斗角,权力之争,内耗掉自己的精力在这些上面,不如有心治国,寻找出路。” 王语如的话很在理,这也是许多人心之所想却从不敢说出的话。 “我永远不会颠覆政权,与我而言,我始终都是臣子,而我也深知,每一个时代,都有它所辜负的人,滚滚洪流中·······个人的命运,微不足道。” 王语如这下彻底不知说什么,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不算真正的了解载仪。 载仪自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便是保皇即延续大清的寿命,而他却是保皇党里最清醒的那波人,他也许知道该如何拯救国家于危难,可自小的狭隘世界观也在拘束着他的命运。 正如他所说,他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他是个清醒的人,他也知晓,在当下,他若是一举出兵颠覆了政权,即使他成为天子,可也只会让本就不堪一击的大清国情更加不堪重负。 可强大本身就是以中国威胁,他并无逆反之心,可却被人猜忌,这是满人的‘传统’,但他从不屑于解释自己,正如他所说的,时代总会有他辜负的人,他豁达地看开一切。 王语如想到了初见那时,载仪留在梦溪阁的那张纸条‘不幸今之时代,一路迎着风,遇着雾,前途却不知怎生是好?’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和他们不一样,他要的是治国之道与国家的长治久安,权力只是他实现理想的工具。 王语如此时此刻才真正第一次这样真正的能够理解载仪的心思,她也终于有些释怀了。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我虽一直是革命党的观念,可我却也无法不认同你,或许真的有一天,我们会靠拢,一起实现所要的理想。” 王语如的梦想是成为讼师,可却也不仅仅是一位讼师,她更希望,中华民族能够有真正意义上的摆脱如此困乏的现状。 载仪的思想与她不谋而合,她也希望能为其做出奉献。 王语如逐渐回神,却发现一直不说话的载仪此时正静沉沉地盯着她。 她想,自己的话肯定是要被嘲笑的,毕竟世人的观念里,女人参与这种国家政事那便是花架子乱说,也根本不可能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助力。 载仪此时微微正起身子,端坐了起来。 就在她以为载仪定要像平日里一样嘲讽她几句,却只听载仪缓缓说着。 “好,也许我们有一天可以并肩实现这些,我希望,那一天,你在。” 载仪的话很轻却有力量地砸在了王语如的心上。 他的话像是无声的拉钩誓言般虔诚又郑重,他的话语里不见一丝嘲讽的意味。 王语如傻傻地看着他,心脏不断跳动。 烛火摇曳不定,屋外不断响起热烈的烟花声响,正如她此时的心境。 “我该回去了,夜深了,你·····也早些睡吧,我只是来告诉你,小心隆裕太后。”王语如说道。 载仪冲着她点点头,便站起身,拖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准备送王语如出门。 可在当二人走到门口时却傻了眼。 因为,门打不开了。 王语如短暂地懵了一下,接着用力的晃着门,却发现门外的锁因为摇晃撞得门‘啪啪’直响。 “门被锁了?”王语如瞪大了眼睛说道。 载仪也跟着推了推门,他也得出了这个结论,于是点点头。 “这这这······明日我还要起个大早啊,不行啊,这怎么办啊?你的剑,你的剑呢?把门劈开成不成?”王语如急迫地嚷嚷着。 可对比王语如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载仪却难得的风轻云淡。 “没在屋内,顺才给我擦剑,他抱着呢,还有,你要知道这门,是紫檀木所制,恐怕要卖了成千上万个你才能赔得起。”载仪轻声说着。 王语如这下彻底崩溃了,门不能强行破开,自己根本回不去自己的寝宫啊。 “那怎么办啊?我我我总不能睡在院子里吧。”王语如认真地说着,她还不忘环视一周此时的院落。 “恐怕只有一个选择了。”载仪墨黑色的眼眸盯着王语如说道。 王语如自是知道载仪的意思,可她却觉得和载仪挤一张床,这简直是背德啊,简直最不可取,更何况,孤男寡女,一张床,这几个词拼凑在一起,就让王语如小脸一红。 “你自己慢慢考虑吧,本王有些冷,先回屋了。”载仪故作深沉地说着,但若是仔细听,便能听出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王语如此时的表情快要哭了,她看着载仪离去的背影,也有些赌气地站在这,开始动用自己聪明的脑袋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办。 王语如心想,坚决不要向吃人的特权阶级低头! 一刻钟后,王语如便小心翼翼又委屈地走进了屋内。 载仪的耳朵很灵敏,他知道女孩已经进屋了,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手中的卷轴。 王语如在自己尝试了第四十八遍无效的撞门无果后,便偷摸地进了屋子。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而且这个时辰她猜载仪也已经睡着了,为了自己的面子,她便想着偷偷摸摸进屋,在椅子上睡一宿算了。 不然,今晚的风雪恐怕会把她冻成冰雕了。 所以她此时摸了摸身上被风雪浸染的彻骨寒冷的衣物,蜷缩在地上的一处角落。 就在她拼命抱紧自己时,却发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鞋。 王语如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发现是载仪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饶是一时分神了的王语如被载仪这么突如其来吓了一跳,她一时之间没蹲住身子,屁股一扭,歪斜地倒在地上,腰也被狠狠的扭了一下。 “嘶——”王语如扭倒了腰,痛感顿时席卷全身。 “笨蛋,不知道究竟要逞多少能。”载仪蹲下身子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将王语如扶了起来,王语如也勉强站起身。 王语如此时被痛得眼角挤出了泪花,她委屈巴巴地看向载仪,希望用自己可怜的模样让载仪闭嘴,别再责怪她了。 “冷。”王语如眨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载仪。 看着如同一只流浪小狗一般可怜的王语如,这招果真对载仪奏效了,他闭上了准备长篇大论的嘴。 只是故作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便将她扶到了床上。 因为风雪太大,早就将她浑身的衣物和鞋子弄得湿透了,穿在王语如身上,更加暖不过来,浑身是彻骨的冷。 载仪看了出来,便轻声说着“将衣物和鞋袜都脱下吧。” 王语如听了这话,顿时被吓了一跳,有些呆若木鸡地看向载仪。 “听话,不然明日该感染风寒了,到时候破不了案,本王可不想再帮你推迟了。”载仪故意这样说着。 还没等迟疑的王语如说话,载仪便从被褥后面找出一件干净的衣物递给了王语如。 这是一件男士的白色里衣,过于宽大的衣型让这件衣服看起来很有温暖感。 王语如摸着这柔软的面料,还能隐约闻到衣物上面冷冽的木质清香。 她便能肯定这是载仪的衣物。 “换上这个吧,你先换,换完叫我。”说着载仪便迈着四方步推出了里屋。 等载仪再次回来的时候,王语如已经换完了衣物,这衣服很大,让王语如穿起来有些像是小孩穿了大人衣服一样。 她的香肩与锁骨不经意之间微微露出。 王语如不断调整着衣物,她心想,幸好她的裤子没有湿透,不然她今日可就穿得该很‘放荡’了。 载仪压抑住自己的眼神,他看向王语如的鞋袜。 “鞋袜不换下来吗?”载仪问道。 王语如吭哧了两声才无奈的说着“腰·····弯不下去啊。” 载仪此时也想起来刚刚王语如闪到腰的情景了。 他缓缓走到了王语如面前,载仪高大的身影一下子站在王语如面前,挡住了她的光。 她有些疑惑的看向载仪,便只听载仪轻轻说着“需要我帮你换吗?” 载仪从来不会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替她自作主张,这次也不例外,他在询问王语如。 王语如本不想着就这样穿着鞋袜也没关系,可看着载仪那温柔的神情,王语如无法出声拒绝,竟然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在得到王语如的肯许后,载仪蹲下身子,单膝下跪。 他一只手捧起王语如的右脚,修长洁白的大手小心翼翼,像是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般。 王语如看着被她高高抬起的右腿,感受着他手指在抓紧她脚踝时所散发的炙热温度。 王语如顿时脸变得通红。 鞋袜被载仪轻轻的褪去,王语如坐着,而载仪却蹲在她的身前。 这还是王语如第一次从上面的视角看这个不可一世的敬亲王,她说不出此时自己是什么心境,只觉得心口上像是一万只蚂蚁在不断啃食自己的心。 王语如的脚还不如载仪的一只手大,他盈盈一握便能轻易抓住,鞋袜都被褪去,露出她粉嫩的脚趾。 载仪此时也才想起避险的躲开眼神。 女子的脚不能轻易看。 载仪轻咳一声,将她搭在自己大腿上的脚放下,他站起身子。 空气变得燥热,可二人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屋内实在太过于安静。 安静到王语如能清晰的听见自己胸口的跳动。 “要不,我们睡觉?”良久,王语如才扯出这么一个话题。 载仪点了点头。 王语如想,到底是自己占据了载仪的地盘,若是二人避险的话,自己睡地上就好了,她刚刚看到载仪的床铺上正好多了一床被子。 于是在王语如光着脚抱起被子下床,她还没等走几步,就听身后载仪的声音传来。 “做什么?”载仪问道。 “睡觉啊,我们······我们的身份,总不能睡一张床吧。”王语如怯生生的说着。 “某个笨蛋又在高估自己的御寒能力,睡在地上,你是准备明天直接请御医来为你看病,之后躺在床上不懂地方吗?”载仪嫌弃的说着。 “可是······可是。”王语如磕磕巴巴不知道怎么说。 就在王语如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载仪冲着她走了过来。 有些迷糊的王语如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载仪一把横抱,抱了起来。 载仪将她轻轻放倒了床上,夺过她手中紧紧抱着的被褥,自己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地方。 他将被褥放在地上,自己也蹲下身去。 王语如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载仪要自己睡地上。 “别看了,快睡吧,不早了。”载仪轻轻说着,便自顾的倒在了被褥上。 被褥不算厚实,这样放在冰凉的地面上,此时有些彻骨的冷,可载仪却只是转了个身子。 王语如看着载仪那样高大的身子就这般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被褥里,有些心疼。 她想,载仪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般的少爷恐怕从小到大便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吧,一时之间,王语如有些惭愧。 躺在舒适柔软又暖和的床上,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太愧疚了。 王语如转过身子看了一眼在地上的载仪。 她终究站起了身,光着脚跑到了载仪的被窝里,下了很大决心,对载仪说着。 “咱们两个一起上床睡吧。” 第110章 你喜欢我叫你哥哥 王语如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话来,她蹲下身子,靠近载仪。 “本来就是你的床,我不能这么霸道。”王语如又出声解释着说道。 载仪此时缓缓转过身子,本就敞开的衣襟此时露出的更多肌肤来。 他健壮的腹肌和胸膛此时正在小幅度地起伏着。 “笨蛋,不用迁就我,你睡就好。”载仪轻轻地说着。 “不是迁就啊,这么冷的天,我在床上都很冷,你住在地上,你就不怕感染风寒?”王语如辩驳道。 王语如知道载仪是个极其守礼节的人,所以她便又说道“我一个女子主动要求和你一起睡,你还不给我面子嘛?” 王语如的语气带着些许娇嗔,她的本意就是赶紧将载仪哄到床上去睡觉,她快要困死了。 果然听了王语如的话,载仪也有了些许反应,他抬眸看向王语如。 从王语如的视角看载仪,载仪那处灯光幽暗,只能看见他漂亮的丹凤眼有些湿润,王语如竟然觉得一向高傲矜贵的载仪此时竟然像一只······小狗。 他的眼神似乎在询问她‘你说的是真的吗?’ 王语如见到这样的载仪,连忙推开他的脸“别看我了,快说话,睡不睡?” 载仪难得的笑出声,他此时洋溢地笑着,这是很难在他好看的脸上看到的少年气。 “睡,既然你诚心邀请。”载仪有些坏笑的说着。 她早就对载仪这副毒舌臭屁的模样司空见惯了,王语如瘪了一下嘴,白了他一眼,便率先走到了床上。 王语如将自己的那套被子推向最里面,让身后抱着被子的载仪将他的被子放到了床上。 王语如自然是要睡在最里面,她一屁股就坐在了最里面,看着载仪在床旁整理二人的床铺。 不得不说,一向矜贵的敬亲王竟然整理起床铺这么利落,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睡吧。”载仪整理好后便坐在了床上,回头对着王语如说道。 王语如看着床旁的载仪,听着他的话,莫名觉得二人像是老夫老妻一般。 想到这,王语如连忙打断自己,听话得立马钻进被窝里。 屋内的炭火已经燃烧殆尽,此时屋内有些寒冷,蜷缩在散了热气的被窝里,只觉得浑身一颤。 此时载仪也缓缓躺下身子,他并没有像她一样全裹进被窝只露一个头。 他将被子盖到了胸口,将一只胳膊放在自己的额头处,闭上眼睛,静沉沉地睡着。 王语如和他之间,被他刻意拉出了一段不小的距离,王语如有些好奇,难道他不冷吗? 她现在实在冻得紧,所以小幅度地向着载仪那边靠近,她尽量让自己扭动的身体发出较小的声音。 可行军打仗多年的载仪怎么会听不出?但他并没有说话,眼睛依旧闭着。 王语如也不知道载仪究竟有什么魔力,他身上好像的确比他热乎,自己往他的被窝里靠近,他的被窝明显比她的暖了不少。 王语如偷偷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依旧闭着眼的载仪。 她心想,载仪一定是困极了,这会儿恐怕依旧睡熟了,于是便大着胆子更加靠近载仪的被窝。 但她也有些犹豫,她一个大姑娘这样钻男人的被窝,是不是不太好啊? 但很快一阵寒风袭来,顿时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想,寒冷面前,这些已经微不足道了,她从来也不是什么立贞节牌坊的人。 王语如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个蠕动的虫子不断向载仪靠近,不知何时起自己离载仪不过半臂的距离了。 因为靠近载仪,此时王语如借着月光能清晰地看清了他冷峻的脸庞。 他的鼻梁好高啊,王语如这样想着,看着看着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要伸手去摸。 但她也很快拉回理智,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于是想要将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拿回来。 可还没等她抽手,却突然被载仪的大手拉住。 载仪的大手轻松地握紧了她纤细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王语如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别闹了,快睡吧。”载仪的声音低沉又沙哑。 王语如看着载仪疲惫的侧脸,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冷。” 载仪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平躺的身子向着王语如的方向侧躺过来。 他一把掀起了王语如方向的被子一角,轻声无奈地说着“进来。” 王语如看着向自己敞开被子的载仪,先是愣了愣,过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感激的看了一眼载仪。 载仪将他的被子大方的分给了王语如,王语如也没有矫情,立马钻了进去。 虽进了载仪的被窝,但载仪很老实也很绅士,他没有乱动,而只是保持一个姿势,还将大部分被子都让给王语如。 王语如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感慨,载仪怎么什么都得天独厚啊,连寒冷时身体都比别人的暖和。 可接下来,王语如就面临着另一个问题了。 听着载仪近在咫尺的轻微呼吸声,自己竟然睡不着了。 同样困扰的也有载仪,他至始至终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当女孩温热的身体和他一个被窝里时,他更加睡不着。 王语如知道自己此时时辰已经不早了,她越想到自己还没睡着,就焦虑的不行。 她转过头,看着微微睁开眼的载仪,连忙惊喜的叫着“你也没睡!” “某个笨蛋在我身边唉声叹息的,我怎么睡得着?”载仪说道。 王语如想自己刚刚的确因为焦虑而接连叹了好几声气,于是愧疚的嘿嘿嘿笑了两声。 “咱们两个说说话吧,说不定聊会天就睡着了。”王语如提议的说着。 载仪无奈的冲着她点点头“恐怕不答应你,估计你一晚上睡不着,你明日就要赖上我了吧。” 载仪虽这样说着,可语气中却是带着笑的。 “诶,对了,那个柳小姐是那个要与你订婚的柳小姐吗?她怎么也能进紫禁城了?”王语如有些八卦的问着。 载仪也没有被问及隐私而生气,他认真的回答着“我从来没有要与她订婚,订婚的消息不过是他父亲为了声望故意传出去的,而她来找我,想必和隆裕太后脱不了干系。” “柳家······是隆裕太后的人?”王语如出声问道。 “她今年扶持的汉人官员不算多,柳家算是深得她心的。”载仪语气冷淡的说着。 王语如此时也明了今日为何柳小姐能出现在这宫规森严的紫禁城了。 她猛地拍了一下脑瓜子,她想,或许今日门锁坏了指不定就是隆裕太后的主义。 不过她定是没想到,柳小姐早就被载仪打发走了,留下的是她! 王语如想到这,又不自觉叹了口气,感慨自己这太倒霉了。 结束了这个话题,二人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王语如感受着被窝逐渐攀升的温度,觉得自己的脸颊也变得绯红,心脏也在不受控制的跳动。 载仪也一样,他的呼吸炙热有些急促,可他却不敢动一下身子。 “要不然你给我唱歌吧,我睡不着姐姐就会唱歌哄我睡觉。”许是今夜实在太不平常了,王语如竟然也厚起了脸皮。 果然,载仪皱了皱眉“某个笨蛋今天太得寸进尺了。” 王语如撅起了嘴,心里想着,太扫兴了,她还从来没见过载仪唱歌呢。 可她依旧睡不着,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偷偷溜出了被窝。 她觉得自己有些饿了,说不定吃些东西就能睡着了。 于是她草率的披了一件外套,寒冷的空袭一下子袭来,让她浑身一颤。 她看到了不远处桌子上摆着一盘糕点,准备去吃掉。 而载仪也一直没睡着,他抬眸看着王语如远去的背影。 王语如看着桌上那盘精致的桃花酥,原本不算很饿,但看到它那一瞬间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她想都没想就拿起一块桃花酥送入口中,轻咬一小口,清香甜腻的口感就在口腔中迸发。 “别吃。”载仪突然出声阻止道。 王语如吓了一跳,将只是轻咬了一小口的糕点扔到了地上。 王语如不知所措,疑惑的问着“怎么了?我看都没人吃,浪费了多可惜啊。” “那是隆裕太后送来的糕点。”载仪皱着眉头说道。 王语如听着载仪这严肃的语气,心里砰砰砰乱跳。 “你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有毒!我不会死吧。”王语如顿时欲哭无泪,怨恨自己嘴欠。 她知道隆裕太后巴不得载仪死,这盒糕点难不成就是为了毒死载仪才送来的? “你不会死,但······”载仪有些无奈的说着。 “不会死就行,那到底怎么了?”王语如疑惑的问着。 载仪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出声回答,而是弯下腰捡起那块被王语如扔掉的桃花酥。 “还好,吃掉的并不多。”载仪轻轻的说道。 “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载仪抬头问道。 王语如回神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有点热,还有点······反正身体不是很舒服,感觉浑身有蚂蚁在乱爬一样,呜呜呜,我不会真的要被毒死吧。” “你不会死,不过你可能要难受一晚上了。”载仪无奈的说着。 王语如听得头大“什么意思啊?” 边说着,王语如边将自己衣物上面的纽扣解开两颗,明明刚刚还冷得要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却燥热的不行。 “糕点里有春药。”载仪说道。 王语如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她解开扣子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表情都变得扭曲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王语如无奈的干嚎着。 载仪过来拍了拍她的背“你吃的不多,这点量不会有事的。” 王语如被载仪触碰了一下后背,整个人竟然奇异的浑身一颤。 此时她脸颊绯红,手也死死的扯着胸口的衣领,抬头看向载仪“真的会没事吗?” 载仪似乎也看出了她的难耐,他刻意躲闪开眼眸“别怕,多喝些水就好了,这些量,不算多。” 王语如也不知道载仪这话是真的还是安慰她,她只觉得此时整个身体空洞的很,浑身难受。 “可是······好难受啊。”王语如的语气中略带哭腔。 载仪轻咳两声才出声道“我去给你浸湿毛巾,你擦擦身子会好很多。” 王语如点点头,似乎除了这样也别无他法了。 载仪就这样迈着四方步远去,王语如拖着酸痛的腰坐回了床上。 等载仪再次回到里屋,只见屋内的床帐被放下。 一阵寒风吹过,床帐还会轻飘飘的飞舞,王语如并没有将床帐拉紧,而是借着微弱的烛火露出一条缝隙。 载仪看着面色绯红的王语如坐在床上,腰带一松,衣服快成了虚掩着的了。 他竟然在这一瞬间走不动到了。 “载仪,好热啊——”王语如娇滴滴的说着。 载仪此时也回神,拿着湿毛巾,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王语如见到他靠近,很贪婪的嗅着他身上带着冰凉的气息。 这一下,让载仪突然喉间一紧。 王语如没有看他,而是伸出手,想要去解开他的衣服。 这下让载仪连忙回神。 她是他的小妈,他不能任由她胡闹。 见载仪握住她的手,王语如的表情变得委屈。 她故意靠近载仪,用虚弱的气声在他的耳边说“瞻之哥哥,你怎么不允许我碰?” 王语如这话是想到了自己初来载仪这屋时,柳小姐对载仪的称呼。 可此时的载仪听到这称呼要比柳小姐叫他反应激烈了不知多少倍。 他的大手此时青筋暴起,他故意弯着身子,语气压抑的说着“姑奶奶,别玩我了。” 一向高傲的敬亲王大人何时这样低三下四,可少女却依旧不满意。 “你喜欢我叫你哥哥。”王语如勾唇一笑,明媚的笑容上却是绯红的脸蛋,眼中穷极的欲望就要呼之欲出。 载仪深吸一口气,不自在的弓着腰。 “乖,你现在不清醒,听话,我给你擦拭身体。”载仪的声音沙哑起来。 长睫乱颤,香腮微红,衣怀盈香。 第111章 继续查案 王语如并不愿意听,正如载仪所说,她已然不清醒了。 “我不要,我不要!”王语如推搡着载仪的手嚷嚷着。 载仪并没有强迫她,他看着王语如那极细的手腕生怕一不小心就伤到她。 于是便在王语如的打闹中,他被迫忍着挨揍用冰水给王语如擦拭身体。 王语如此时也是难受,下手没轻没重,连打了载仪好几个巴掌,但载仪没有生气或是阻止,只是任由她的打闹。 冰水带来的冰凉触感让王语如浑身一颤,但随着不断的颤抖似乎真的有所缓解。 王语如不断挥舞的手也逐渐有了停歇。 载仪见状继续为王语如擦拭脸庞。 此时少女的脸蛋如同要滴出血一般绯红一片,她额间的秀发打成卷儿粘在额头之上,湿润的眼眸时而纯真时而带着情欲。 “好些了吗?”载仪问道。 王语如回神,轻轻地点点头。 载仪继续为她擦拭脸庞,冰凉的毛巾让滚烫的脸庞感到舒服惬意,王语如眷恋地伸过去脑袋,靠近载仪。 载仪见此只是轻轻一笑,继续小心翼翼地擦拭。 良久,在载仪的努力下,王语如也终于意识清醒了。 可意识清醒的王语如更加觉得羞臊,毕竟刚刚自己对载仪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在想什么?”像是看出了王语如的走神,载仪笑着问道。 王语如眼珠转了转,脸颊又红了起来,却张不开嘴。 载仪太了解王语如了,便只听他说。 “不用担心,本王记性不好,况且这也不是你的错,本王既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怪罪你,本王这般慈悲心肠你还不了解吗?”载仪说道后面语气轻佻了不少。 王语如这下没有心情在心中吐槽他自恋,而是难得乖巧地点点头。 载仪轻轻试探了一下王语如的体温,感受到此时王语如身体的温度已经彻底降了下来,于是便扶着王语如回到被窝里睡觉。 王语如自始至终都无条件地服从载仪的安排,她此时躺在凉飕飕的被窝里,仰着头看向载仪。 “等一会,我就进来。”载仪轻声说着,便去倒了杯水,又从腰间拿出一粒药。 王语如懵懂的看着他,他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不过也还是先吃了吧。” 这颗药是他找汪家定制解百毒的药丸,小小的药丸造价极高,成分更是极难获得,所以载仪便经常将药丸带在身上,以防自己危难时分用。 不过就是不知这药是否能解春药,毕竟当初汪家研制的时候,可不一定会考虑到这一种毒······ 载仪想起曾听说过,春药若是不彻底解开对人的身体也有一定伤害,所以才想起给王语如再喂药才稳妥些。 王语如自是不知道这颗药碗的价值连城,她听话地吃下了药物。 果然,吃了药王语如觉得浑身都舒服多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身体里的炙热也彻底消散干净了。 这时,载仪也吹灭烛火钻进床褥之中。 载仪这次没有特意拉开距离,而是离王语如很近,感受着身旁的炙热,王语如感到温暖又舒适。 可刚刚吃下的药物实在是太刺激脾胃了,她只觉得胃里空空的,脑袋也异常清醒。 “睡不着?”载仪回头问道。 王语如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今天晚上已经太麻烦载仪了,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载仪没有说话,而是侧过来身子,一把将王语如拦了过来,和他炙热滚烫的胸膛贴近后,放开手。 王语如被载仪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你要听什么?”载仪问道。 王语如差点没反应过来,她还在疑惑就听载仪又说。 “既然你不说,我就随便唱了,不过你要快点睡觉,本王只唱一首。”载仪的语气严肃却又有些宠溺的无可奈何。 像是严厉的父亲在无限包容调皮的女儿还要满足她的心愿。 王语如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脸上洋溢起了笑容“好的好的,你唱什么我听什么。” 载仪低头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王语如,也没忍住无奈地笑了笑。 “风儿轻,月儿明,树叶遮窗棂·······” 载仪唱歌时的声音很轻柔,这和他平日里高傲疏离的模样很不符,可他的歌声实在是轻缓又好听。 王语如也不由得将自己的灵魂沉溺在了这首东北民谣之中。 载仪说他只唱一首,可看着摇摇欲睡的女孩,他却将这一首唱了一遍又一遍。 王语如也就这样安静地闭上了眼睛,自从姐姐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如此的心安了······ ------------------------------------- 第二日一早起来王语如已经彻底没事,她揉了揉还有些困倦的双眼,张开眼睛,发现昨晚和载仪毕恭毕敬的睡觉姿势全变了。 王语如一只腿骑在载仪的身上,像是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 载仪倒是极其老实,位置就没怎么变过,王语如顿时惊醒坐直身子。 载仪的耳朵过于灵敏,他也被吵醒了,他也跟着坐起身,看着一头秀发相当凌乱衣衫大敞的王语如,没忍住一笑。 “起床吧,觉主。”载仪带着起床时的沙哑轻声说道。 王语如红着脸,连忙站起来跑开,而载仪则不紧不慢的下床,将王语如散落的衣物都收拾好。 载仪利落地穿上衣服,迈着大长腿走至外门旁。 经过一夜,也不知是何时辰,大门的锁子已然被打开了。 载仪的眼眸流转,停留在那门锁之上,她眼中的情绪有些许复杂,但转瞬即逝。 王语如是在载仪的房间里洗漱好的,从载仪口中得知门锁已然被打开时,她就快要痛哭流涕。 终于门锁被打开了,她刚刚还在痛苦地思索怎么翻墙翻出去。 就在王语如急匆匆地奔着大门而去时,只听她的身后传来载仪的声音。 “远离与你复仇不相干的人,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还是那句话,出事了,来找我就好。”载仪的声音低沉却有着莫大的安全感。 王语如离去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住,她转身看过去。 绛紫直缀朝服被风雪浸染,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夹杂着雪花迎风飞舞,他冷峻的脸庞上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既是多年后的某一天,王语如也始终忘不掉那日载仪看向她的那双眼眸。 “知道了。” ------------------------------------- 一处行宫之内,紫禁城的午膳和襄亲王府的大差不差,王语如想,这也足以证明清朝如今皇室的衰败同时也能看出这襄亲王府果然权势滔天。 “载仪,昨日可睡得好?”隆裕太后出声问道。 坐在席位上的众人除了王语如与载仪二人,对这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权当隆裕太后在突如其来的关系载仪罢了。 载仪放下碗筷,没有起身,冷淡的说着“臣的寝宫一切住行都由您安排的,太后您应该知道的,何必又来多此一举的询问我?” 隆裕太后并没有因为他的回怼而生气,她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太后,恕微臣罪,张家大案结案在即,微臣恐难在宫中多住,请太后允许微臣出宫。”李易安突然说道。 隆裕太后的眼神有了些许闪烁但很快又回神,看了看李易安。 “太后,臣也是,祭祀祖先一事本该由着长辈的八旗子弟来,族兄此来无事,日日在观星,不如让他来陪。”载仪也出声说道。 隆裕太后听了这话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她抬眸看向载仪“你们都走了,可祭祖人员并不足够,你也知道,到了你们这一脉人丁稀薄了不少,总该给我留个人才行啊。” 载仪却皱紧了眉头,一旁悄悄吃饭的载玄却看出了大哥此时犯难。 他转了转眼珠“太后,您别忘了还有我呢,我来陪您吧。” 载玄这话顿时让载仪和李易安都摆脱了桎梏,而隆裕太后竟然也难得的没有继续为难载仪。 她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王语如虽一直未说话,可却心思都在几人的对话之中,她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表面的风平浪静下背地里定是波涛汹涌的。 隆裕太后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 一日过得也很快,除了载玄留在宫中几日,几人都准备出宫。 王语如在离开紫禁城时,又再次望了太和殿很久。 夕阳之下,一道孩童身影不断向着她拼命的跑来,王语如停下脚步,看清了来者是小皇帝。 也不知忙碌的他是从哪得来她要走得消息。 他的身后跟着一众太监宫女。 王语如冲着他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小皇帝看着她,没有回答她,别扭的看了她一眼“亲爸爸说,年前年后你们总还回来,是真的吗?” 王语如思考了一会,她点了点头“会的。” 小皇帝听了这话明显有了笑意“好,我们拉钩。” 王语如冲着他笑了笑,又一次伸出手勾起她的小手。 二人都不知道,这将会是她们人生中最后一次见面,二人都笑着期待着看不见未来的那一天······ 等到出了紫禁城,几人便火急火燎的来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田庄之处。 圣经中的地址载仪早就派人去宫外调查,载仪的人效率其高,不过半日便找到了那处。 几人乘坐着两匹马车而来。 这处田庄已经被载仪购入,几人便也能大摇大摆的进入。 一进入,几日就觉得的有些不对劲,因为田庄里的农户很少,根本不像是正经的田庄。 而当几人提出要参观田地时,庄主却磕磕巴巴,藏掖着什么。 但这些人定是逃不过载仪手下的严刑拷打,载仪也没管他,带着几日自发去了那田地之中。 当几人到了时,便彻底了然究竟为何庄主会如此隐瞒。 “这竟然全是种植的罂粟。”王语如不禁感慨着。 若是这些罂粟长成了将会是一大片毒品原产材料,那么这对清朝的禁毒事业将会是又一个巅峰。 载仪此时也眉头紧皱,没有一个国家是能够靠着毒品发展得长远的,而着这种东西对百姓只会白害而无一利,统治者为了揽财竟然能做出如此伤民害本得事情,简直丧心病狂。 几人也同样被这处几近上百亩的罂粟吓得傻了眼,这么大的产地却没被官方查封,恐怕有了不少上层的保护。 而载仪也下令将这处查封,将罂粟全部损毁。 王语如此时从惊吓中回神,开始思索着,这件事和张保安、有为、路易斯之间的联系。 还没等王语如思索过多,便只听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跑进了屋内。 “王爷,在拆除罂粟地的时候,我们刨到了一架尸体。”侍卫惊慌的说着。 屋内几人听了这话皆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走去了存放尸体的屋子。 载仪此次还请了仵作来,几人一道屋内就被眼前的这道白骨吓了一跳。 他们还以为是刚刚死去的热乎尸体,而仵作正在戴着面布仔细的检查着。 王语如此时皱紧了眉头,这又是谁的尸体呢? 仵作很快就检查好了,他将手套脱下,说道“通过骨盆确认死者是男性,死者的左手小拇指处有骨折的痕迹,死他的喉咙处有黑褐色痕迹,初步判断是毒发身亡。” 毒发身亡?为何会被埋在这处? 顿时,王语如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问道李易安“安哥,你还记不记得,曾听胡夫人说过,案发那日起了一场大火,而李堂面部被烧的漆黑一片······” 李易安此时也反应过来,他连忙点头“没错,最主要的是,具家属供证李堂的确左手小拇指骨折,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具尸体九成就是李堂本人。 毒发身亡,断掉的手指,在道尔家族的田庄,这一切似乎都在不谋而合的宣告着这个事实。 可,李堂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这处?那在胡夫人家中的又是谁的尸体? 第112章 你足够好,我完全信任你 载仪派人查封了此处后,调令了不少军队来严防看守。 几人便又匆匆回到了衙门存放李堂父子以及张伦尸体的地方。 这一次这李易安又一次找来了仵作。 “除了中毒身亡,李堂的尸骨你还发没发现什么异常?”李易安冲着这个年轻的小仵作说。 由于案件特殊,尸体是三年前的骨头,害怕影响尸体的保存,仵作除了初次的检验并未过多接触尸体。 而三年前那个最频繁接触几人尸首的老仵作早就在去年卸任远走高飞了。 新来的小仵作经验不足,李易安也很少允许他接触,以免损坏尸体。 所以小仵作此番也终于认真全面的见着了尸体。 小仵作在尸体旁边走了半圈,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比了比李堂尸骨的头围。 他接着又赶忙去看了看那尸体的脚部,顿时瞪大了眼睛。 王语如见状连忙问道“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小仵作转了转眼睛,有些害怕与担忧的看了一眼李易安。 李易安了然,点头说道“知无不言。” “大人,李堂的这具尸体,不像是咱们亚洲人的尸骨,更像······更像是欧洲人,就骨骼而言,亚洲人的骨骼是204块,而欧美人的骨骼要比亚洲人多两块,为206块,且欧美人躯干粗大挺拔,颧骨比较突出,眉骨较高,而眼窝深陷!亚洲人骨架细小精矮,颧骨眉骨都较平,且欧洲人头骨主要都偏小,叫李堂的这具尸首头围要明显比其他二人小了两圈。” 王语如听了这话,顿时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 王语如走到了一旁开始仔细的思索起来。 突然之间,她的脑袋突然搭上了线。 “我好像知道了。”王语如突然站起身说道。 “其实死去的那三个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李堂父子极张伦,大家还记得那日的那场大火吗?李堂父子的院落靠近夫人侍女的住宅,胡家的建筑是徽派建筑,若是燃烧了到能将人脸烧的乌漆嘛黑毁容至此,恐怕早就院落全部遭殃了,这就是有人刻意为之。”王语如说道。 “按你的意思,也就是李堂的这具尸骨很有可能是那个路易斯?”载仪问道。 “恐怕只能是他了,他出宫的日期也很巧合,正好是在三人毒发身亡的前一天。”王语如说着。 “可是我还是不懂,张保安和那三个人有仇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了路易斯?”程蝶馨不解。 “路易斯虽是进出口贸易的官员,但是却是个难得不跟着其他洋人一样压榨中国百姓油水的官员,进口鸦片之事,他曾在政坛上也说过,他坚决反对,他算是道尔家族的‘叛逆者’恐怕,就算不是张保安杀了他,道尔家族也不会将他留太久。”载仪淡淡的说着。 他曾因朝中政事和路易斯有过交往,他不得不否认他是个绅士,在这一通敲骨吸髓的洋人中他是唯一纯良之辈,却没有得到好报,让载仪也觉得有些感慨······ “难怪啊,那这本写了具体位置的圣经就是那个洋大人的喽?”玉兰说道。 载仪端详着这三本书点了点头“恐怕这处罂粟院的位置是路易斯大人冒死发现的,他早些年在英国时经常户外探险,他才能将这出位置推测出来,而入宫为官自是很少有外出的可能,便只能蛰伏,但很明显,在张保安那处也有的《圣经》来看,他必定早早就知道了这事,但苦恼路易斯在宫中,他无从下手。” 王语如点点头也明白了为何会出现同样的三本圣经“路易斯是在故意扰乱张保安,才自己做了一模一样的三本书,终究也是兜兜转转,让张保安和有为各偷到一份假的,自己的那本一直在宫中。” “既然他的书没被任何人拿到,那路易斯为何会死?”玉兰问道。 “别忘了,张保安和道尔家族的关系,或许路易斯和李堂是一样的。”王语如眼眸有一瞬间的停滞。 “什么意思?” “都是被道尔家族抛弃的一枚棋子,原先我一直想不通为何张保安要杀害并没有与他产生过节的李堂,我猜测非故意杀人,可当我想清楚路易斯的死因便能大概了解张保安对李堂的杀意。” “还记得那些日子,李堂逐渐和道尔家族的往来逐渐减弱吗?但自从那些日子起,景州的赃款便又多了一番,印子钱的发放也比平常多了不少,恐怕也就是这个时候张保安与道尔家族牵上了线。而作为内应的李堂就成为了弃子,道尔家族念在往日的情分想必不会对他怎么样,可张保安那样的杀人狂魔自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竞争对手。” 王语如这话说完,众人都沉思了好一会。 “载仪,这农庄里的伙计,住着靠近田庄的农户都是三年前的那批人吗?”王语如突然问道。 “还不能确定,我的人正在着力调查这件事情。”载仪说道。 王语如点点头,又赶忙跑到载仪身旁小声说着什么,叫人听不真切“你去派几个人,去城南那里有一家······” 载仪听后点点头,他一瞬间明白了王语如的目的,他的眼神变得赞许与惊讶。 王语如说完话,心还是在激烈的跳动着,她不确定自己的推理是否对正确的,可眼下,成败便只此一举了。 李易安看出了她的紧张,拍了拍她的后背。 在山庄被查封的第二天早上,张府整个府邸都变得诡异无比,下人们都不敢猜测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都胆颤心惊。 张保安在屋内摔碎与撕毁了无数古董字画,俊美的脸庞上尽是怒气。 他在摔烂屋内最后的一件青花瓷古董后,气喘吁吁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贱女人,没想到啊——你还真有两下子。”张保安一边邪魅的笑着一边对着空气说话。 ‘呵’他又不知为何冷哼一声。 “来人啊,更衣。”张保安恢复了情绪,因为他知道,游戏还没有结束,他的底牌还没有全出。 他想,他该再去拜访隆裕太后了。 ------------------------------------- 很多百姓大概都不会想到再次升堂办案的日子会如此匆忙,本以为会让大家过个好年,这案子再大也必定大不过过年······ 可王语如几人却觉得意料之外但也情理之中,山庄被查封了,隆裕太后就一纸命令开衙重新办理,也就是说明张保安呵隆裕太后早就通了气儿。 这次隆裕太后的旨意里,将本来的载仪的位置换成了柳家老爷子,这也算是一种无形的打压。 但这对于王语如来说并没多大感触,因为她知道,载仪一定会去,不过是坐在观众席和审判席的区别。 只要看见载仪,她便能够安心。 可就是不知道,这次背后是隆裕太后在背后,案件的发展又会有如何导向。 王语如昨日熬夜来到这偏远的山庄,这两日在马车上奔波于整个京城,让她实在太过于疲惫了。 她和载仪同乘一匹马车,车厢内,王语如不断翻着三年前的这案宗,看了一遍又一边。 说实话,她现在非常紧张,因为她深知,打官司和推理并不一样,而且像张保安这般的人物想必有一万中方法诡辩脱罪。 她又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载仪这几日也是疲惫困倦,他原本半靠在车窗上准备小憩一会。 可他却也在不自觉的时时刻刻观察着身旁的少女,她翻卷宗不断颤动的双手已经很好的证明了她此时的心境。 这寒冬时节竟然让她无端的升起了一身炙热,她准备抬起自己颤抖个不停的手,为自己擦拭额间的汗珠。 突然,自己的手被一双更加炙热温暖的大手覆盖住。 王语如抬眸看向手的主人,发现载仪正冲着她笑。 “抖成筛子了。”载仪笑着说道。 被载仪取笑,可王语如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并没有气恼,反而听到载仪和她逗乐让她有了一瞬间安心和踏实。 “我······这次可和上次不一样,这次若是我没有处理好,那便对不起了所有人,我就,我就······”王语如磕磕巴巴说不成一句像样的话,这可和平日里滔滔不绝的她有些不同。 而王语如其实说来说去都是这副说辞,但她却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害怕。 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人活着便只是为了那么几瞬间,才会留恋于人间,而她,想必就是为了能看到为姐姐复仇的那日。 王语如觉得自己矫情却痛苦,她难受的闭上眼睛。 可她却感受载仪的进一步靠近,他的身体离她不过一拳的距离。 “别害怕,你足够好,你也足够有能力,我完全信任你,就像你说的,既然有些事情从前没有,那么你为什么不能做第一个呢?我相信你,你就会是第一个的。” 载仪的眼眸闪烁,他的语气带着些宠溺的劝慰。 载仪总会孜孜不倦的开导她即使在旁人看来不过无病呻吟。 王语如望着他的眼眸,她竟然有了一丝想要哭出来的情绪。 自从姐姐死后,她便不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哭,她怕被人看扁。 可此时此刻,王语如却觉得,被人看扁也好,她想要趴在载仪的怀里大哭一场。 载仪也望向她的眼眸,他笑着却没有多说话。 二人之间的触碰便如同禁忌,他们从未越矩,也从未有过深刻的身体接触。 可只是一个眼神,他们便能从彼此的身上体会到对方的温热,让彼此心安。 ------------------------------------- 来到了陌生却也熟悉的大理院时,王语如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下了车。 “去吧,王语如,你会成功的。” 这是载仪第一次念她的名字,不知为何,王语如觉得,其余人念她的名字和载仪念的总有哪些地方感觉不同。 又一次回到了讼师的席位之中,王语如深吸一口气,照例观察着四周。 胡夫人和李东阳已经早早坐在堂下,两人看到王语如的到来,明显紧张的神色有了些许的平缓。 今日胡志毅也来了陪审团,他气势汹汹的看向张保安队伍的那群人。 王语如顺着他的实现看过去,今日的张保安一身素雅的衣着,那副平日里的花花公子模样倒是收敛了不少。 而他身边站着一位衣着考究的男人,王语如仔细观察着那个男人。 那男人衣冠楚楚,一身裁剪得当的西装恰到好处,戴了一副银白色眼镜,他的手腕上戴着劳力士的腕表,衣服的布料是很难定制购买的一百五十支纯羊毫的钻石粉湖蓝面料。 王语如推理出,这人想必是留学归来的,而他周遭的气度,想必会是个难缠的主儿。 像是注意到了王语如的眼神,那男人也冲着王语如看过来。 此时铁业还未到来,便也没有开庭,观众席更是议论纷纷,屋内的人各自忙各自的。 就在这样嘈杂的人群中,王语如和那个男人无声的对望着。 在王语如有些犀利的目光下,那个男人竟然缓缓向她走来。 “小姐,你好。”那男人伸出一只手,想要和王语如握手认识。 王语如一愣,但又很快回神“先生,我们有必要认识吗?” 王语如觉得能够帮助张保安这样罪恶至深的人的讼师大抵都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人罢,所以王语如并不想要与他交好甚至有些鄙视。 “我还以为小姐你敢在大清当讼师,是个胆子极大心智极其健全的,可这样看来,你似乎也是胆小入鼠啊。” 那男人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了笑。 王语如却皱眉“我怎么胆小?” “你甚至不敢和我打交道,你不是害怕胆小还能是什么?”男人依旧好看的笑着,他伸出细长的手推了推银白的眼镜。 “不是不敢,只是不屑,你凭什么觉得所有人都需要认识你?”王语如回怼道。 可这话并没有另男人生气,他笑得更甚。 第113章 番外一章 载仪听见这话,突然抓住了王语如的手腕。 王语如被这一抓吓了一跳,男人冰凉的手掌就这样紧紧地包裹住了王语如微热的手腕,载仪回头轻声道“跟着我。” 王语如来不及思考,就被载仪拉着跑了起来。 此时血色的晨昏的冬日暖阳从遥远的东方天际之上缓缓向上攀爬,寒冷的大地上逐渐有了一丝暖意,残雪斑驳的土地上呈现出单调的灰白之色,可王语如却绝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五光十色,她的心不断激烈跳动。 二人一路迎着风跑到了福晋的屋内,床上的福晋还在沉沉睡去,载仪一直不敢瞧,如今看到养育自己十几年的母亲虚弱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是有些哽咽。 在二人匆匆赶来的身后,跟着襄亲王一众人等,狭小的屋内一下子多了不少人。 富察华萱的屋内此时还守着一名老大夫,他紧张地不停把着脉搏,他回头无奈地叹气“福晋的气息已经相当微弱了,恐怕···要不成了,准备好后事吧,王爷。” 此时载仪的手依旧紧紧牵着王语如的手腕,王语如明显感觉到,听到这话时,载仪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下。 载仪在恐惧与害怕吗? 王语如抬头看向了他,载仪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眸,匆匆看了她一样又急忙闪开了。 襄亲王看着奄奄一息的妻子,又冷不丁地看着王语如,冷哼一声。 载仪看见后,也缓缓松开了紧紧抓住王语如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后推了推,像是鸟类护住自己的幼崽一般。 这边三姨太的目光也紧紧瞧着王语如,见着载仪给她护在身后,又想到此时王府外还有两尊大佛没处理呢,暗骂王语如是个下贱的,竟然勾搭上这么多男人保护她。 三姨太见这气氛凝重,却无人出声解决,于是眼睛骨碌一圈,悲痛地说道“姐姐啊,瞧瞧您的宝贝儿子回来了,您还没看到他最后一眼,可不能就这样去了啊,这屋子还得需要您啊,富察将军这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姐姐······您快醒醒啊呜呜。” 这话又在暗示和嘲讽,富察将军是富察华萱的生父,如今在朝廷之上有不少军权,在这受洋人牵制的朝廷上都是个说话很有实力的主儿,载仪的不少军队与兵权就是接自于这位富察老将军。 所以无论是襄亲王还是洋人都会有些畏惧这位老将军的。 而她更是借着载仪,作为儿子的孝心进行道德上的绑架,使得载仪不得不做出抉择,牺牲王语如来换取母亲的生命。 一屋内众人顿时陷入哑然,载仪又岂会听不出宋明蓝这套话的真正含义?他冷冷的看着宋明蓝,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与嫌弃。 三姨太也感受到了那目光,回头瞥了一眼,顿时被吓得一颤,忙得躲避目光。 “三姨太你别太忧思过度,既然这么担心我母亲,那你先去休息吧,多为我母亲祈福,这屋内的事主人家会处理。”载仪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话顿时打断了还在哭泣的宋明蓝,宋明蓝一瞬间愣住了,接着有些错愕地看着载仪。 载仪这话不过是说她作为一房妾室不过是个下人,没有资格来妄论主人家台面上的事情,这简短的几句话,顿时给宋明蓝的脸打得‘啪啪’作响啊。 “姨娘还不下去吗?是需要我将人把你抬下去吗?”这时的载仪已经没了刚刚那副心平气和的模样了,他的语气尽是嫌恶与愤怒。 载仪在军队的时间很多,舞刀弄枪又大大小小参加过一些与洋人和倭国的战役,所以作为一个经历过尸山面前走过几遭的军人,他身上那副不怒自威的气质极其威严与摄人。 加之他的身份与地位更是人中龙凤,宋明蓝向来有些畏惧载仪,顿时吓得不敢多吱声。 宋明蓝瞧着心虚和害怕,看屋内的襄亲王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意思,只能不情不愿地灰溜溜的下场了。 宋姨娘走后,屋内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载仪,你做出个选择吧,是救你娘还是继续保护她?”襄亲王冷哼道。 载仪冷冷地站在一旁,他轻声叫来了顺才。 小声和顺才道“带王语如下去,不要叫任何人瞧见,再偷偷去将李大人请进来,让他护着王语如,安排妥当这些就好。” 顺才听着这话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王语如还在心惊肉跳,顺才就拉了拉她示意一起出去,王语如还想说些什么,顺才小声道“您放心交给大爷吧,大爷会护你周全的。” 王语如听着这话就被懵懵懂懂的拉出了屋内。 伯纳德见此,看了一眼载仪,也跟着王语如出去了。 襄亲王见载仪的贴身侍从将王语如带下去,顿时怒不可遏,嚷嚷着“狼心狗肺的家伙,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要害死你娘,你这个不孝子······” 还没等襄亲王说完,载仪就将自己常带在身上的那把匕首扔给了襄亲王。 襄亲王疑惑,皱紧眉头问道“你这是何意?” 载仪冷冷道“父亲,您忘了我也是三月生辰的火阳,王府的丫鬟小厮没有王语如的命贵,我呢?” 这话一出,襄亲王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疯了?” “父亲,我没疯,若是真有个人疯了,我想是你和宋姨娘吧。” 襄亲王愤恨地扔掉匕首“载仪,看来是我从小纵容你才让你如此猖狂,你是襄亲王府的嫡长子,日后是要继承大业的你····你····你年少时那些救亡图存的救国之志都忘了吗?你如今却被一个女人迷得五迷三道的,你这个逆子······” “父亲,我从未忘记我心中的理想,我想你也不要因后院争宠分心而忘记拯救国家的初心······如今事情闹大了,若不以此收场,你当真对得起这个国与家吗?” 载仪说的就是那洋人和总督的压迫,襄亲王想到了这茬,顿时有些萎靡地瘫坐在椅子上。 ······ 后院里,王语如惊魂未定,正在靠椅上缓神。 她仔细思索着这两日来的一切,让她感到无奈,她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从前是多么单纯,她原以为自己只要躲避这一切,那么就不会卷入这深门宅院的争斗之中。 可这一切并不是她想的那么单纯美好,所有人都在暗地里观察着,审视着你。 自己所认为的避世简直是可笑,今日她得到如此惨烈的教训,皆因她过于安于现状,这般几次三番地被陷害与侮辱,她彻底心冷了。 今日宋明蓝和襄亲王辱骂姐姐的一切恶毒话语都被王语如深深地记在心里,她在无数遍地暗骂自己无能时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吓得正在思索的王语如一惊,她拿起手中的匕首狠狠抓着,有些惊恐地看着外面的来人,如今的王府对王语如来说要比那狼探虎穴还要危险可怖。 ‘吱呀’老木雕门就这样被推开,王语如颤抖着望着门外。 李易安匆匆走了进来,王语如瞧见来者是李易安,顿时长舒一口气,手里的刀子也乒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王语如见到李易安的那一刹那差点没忍住掉下来眼泪,李易安走进屋内见着王语如安然无恙也长舒一口气。 “语如,这究竟怎么回事?只是几天而已,玉兰刚刚去找载仪的时候,我恰巧和载仪在一起,要不然我都不能来及时救你。”李易安温柔的说道。 李易安这熟悉的温柔话语让王语如回神,这种差点在阎王面前走上一遭的经历看到熟悉的朋友让王语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王语如将这一切讲给了李易安听。 ······ 三姨太的房内,此时宋明蓝正焦灼地在房间里不断踱着步,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听到了春梨开门进来的声音。 宋明蓝连忙问道“怎么样?这父子俩打算怎么做?” 春梨小声说道“奴婢不知具体,不过奴婢在远处瞧见了襄亲王好似真的拿了一小碗肉,估摸着这父子俩下了狠手······” “那···那个小贱人在哪?” “奴婢没瞧见她出来,估摸着在院子里疼死了哪儿还有力气啊。” 宋明蓝听了这话,终于放下心来,她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呵,这男人啊做起事情狠起来才不会管那些情情爱爱,男人现实的很····去吧,把这解药放在那汤里,福晋也该清醒了。” 宋明蓝眯着眼笑了起来。 春梨得令刚要走又被宋明蓝叫住“那边怎么样了?那小贱人的沉香换好了吗?” 宋明蓝说的是王语如屋内的沉香,那香里被她放了不少药物不利于疤痕恢复甚至会导致腿部发烂溃疡,王语如和富察华萱的这些药物都是神奇又毒性极强的,这全部来自于他爹的独门毒药。 宋明蓝虽是个妾室,但她爹确是江湖有名的制毒药师,平日里虽做些正经的药材买卖但背地里却做这些勾当,不过为了明哲保身,他爹一直藏得很深,十年前被仇家杀害宋明蓝才落得个嫁入王府做妾个命运。 但这些年由着她制香的经验讨好了福晋和老太太,她虽不如四姨太的恩宠但也混得如鱼得水。 可自从前些年老太太没了,这福晋对她也平淡下来,宋明蓝和这两孩子的待遇也一般了,而如今正赶上她不顺的时候,王语如那般模样更是惹怒了嫉妒万分的宋明蓝。 小丫鬟春梨道“姨娘您放心,那边都处理妥当了,那贱人活不上几日了。” 听后宋明蓝这才点点头笑得猖狂,若是这王语如死了,福晋虽救回来了但受这药物牵制没有完整的解药她也活不上几年,那这王府里就不曾再有对手了。 宋明蓝想到这些,舒畅的调整了身子缓缓睡下了。 而这边,李易安和王语如聊了好久。 “安哥,我从前觉得我觉得这是命运的不公才将我卷入这汪泥潭之中,可我如今却觉得,这是我必须要经历的一关,我要报仇,我绝不允许就这样认怂被他人赶跑,我要让伤害我的人付出代价。” “语如······”李易安还想要劝谏些什么,可却被王语如打断了。 “姐姐的案子我也绝不放手,安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要复仇,更要为如姐姐一般的人一样,还一个清白。” 李易安听后沉思了好一会“渡人先渡己,今日之事我也绝不允许再度发生,林峰会保护你,直到你离开这王府···” 王语如点点头,目前的她的确过于软弱无力她在复仇前行的道路上必须有安全和力量的保障。 “语如姐,福晋她醒了···”玉兰急切地话语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王语如立马起身“真的?我们去看看吧?” 李易安见着王语如那副样子,自己也有些好奇这福晋不是说无药可医吗?现下怎会突然又好了? 入了那福晋的屋内,只有载仪还守在福晋面前。 今日载仪穿了一件月牙锦袍,身形清瘦,容颜如画一种说不出的雍容雅致可他的脸色却是极其惨白的,那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王语如瞧着不对劲。 而那福晋此时也有了清醒,载仪修长洁白的手此时正在给富察华萱喂药。 富察华萱见到来王语如来,勾起唇角笑道“谢谢你,好孩子,你给我割肉为引的恩情我记下了。” 这话一出,王语如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明明没有割肉作引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语如刚要说些什么,解释一番,载仪就插嘴打断了她“额娘,你今日刚好多睡一些吧,少说些话。” 见着载仪这般举动又联想到了载仪这副惨落的模样,顿时王语如脑子里闪过一个不敢相信的想法。 她忍住了疑惑,一直静静的盯着载仪······ 第114章 对峙 王语如听了这话笑了笑“您未免也太过于自信了,我真不想认识你,堂上我们是对手,台下便是陌生人,我和先生有什么交涉的必要呢?还是说,先生你,就是很想认识我?” 王语如这话成功让她在此时的处境下搬回一局。 那男人并没有辩驳,他伸出手“那么便是我想认识你,小姐你好,我叫梁云和,你呢?” 王语如看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有些犹豫。 像是看出了王语如对他的警戒,他眯着眼睛笑了笑“小姐,你不用担心,我并没有恶意,我是康桥法律专业的毕业生,我只是爱与人交际,更何况,我还是第一次在大清看到女律师。” 王语如望着他的眼眸,似在端详着他的话是否为真。 “你结交我,也算是你的一种人脉,律师怎么能没有人际交往的能力呢?不然以后,没有来案源,你该怎么办?要我说,女人最擅长的不就该是处理人际交往吗?”梁云和高深莫测地说教着。 王语如心想,他即使留学学成归来,但也依旧摆脱不了他那股属于东亚男性骨子里的说教与傲慢。 “她不需要结交人脉,我,就是她唯一的人脉?梁公子,难道你觉得我还不够资格吗?”载仪的声音突然传来在王语如的身后。 王语如转过头,发现载仪正在向两人缓缓走来。 梁云和原本微笑的脸庞也不由得一滞,梁云和出身一商贾巨富家庭,家里也有几代读书高官,他们家可谓簪缨又富贵人家。 可和襄亲王比却又差出一大截,皇权贵族又岂是他们能比得了的? 他初来京城,并不知晓王语如的身份,虽也从众人的口中得知,王语如和载仪的关系匪浅,但却也没想到载仪会如此重视她。 他隐约地能感受到,从自己刚开始与王语如对话时,载仪就在旁边悄悄观察着······ “不敢,亲王您误会了,在下只是酷爱结交志同道合的好友,并无贬损您的意思。”梁云和轻轻说着。 “既如此便滚远点吧,她现在需要安静,别打扰她。”载仪也没客气,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梁云和从小娇生惯养从无人和他说过重话,被载仪这么怼一通,叫他尴尬起来,但也很快回神,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二人。 恭敬地行了个礼,转身便拉着一张脸快步离开了这里。 见这人走了,王语如才彻底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 “下次,若是有人再骚扰你,你不用担心他是什么身份,你只管骂他,后果我给你兜着。”载仪这话说得霸道,可他的语气却是坚定且异常平和的。 王语如看着他点了点头。 王语如和载仪站在旁边说了不几句话,铁业和柳石辉便一同步入了屋内。 柳石辉的眉眼和那日在载仪屋内看到的柳若霜很像,父女俩都有一副藐视众生的傲慢。 王语如想着,只见铁业和柳石辉也齐刷刷向着她的方向注视。 铁业望着她冷笑了一声,眼里充满了不屑与厌恶,而他旁边的柳石辉便沉稳得多,他没有异样,只是简单地扫视了一眼她。 “你让我办的那事,交给李易安了,他和那家洋人老板比较熟悉。”载仪突然出声拉回了王语如的思路。 王语如冲着载仪点点头“好,知道了。” 没过一会,一声沉重的惊堂木拍响了桌面,人群又归于了寂静。 而这一声也在宣告着,正式升堂了。 载仪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她无声地看了一眼王语如。 王语如冲着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现在核对当事人身份·······接下来,先由再审申请人简要陈述再审请求以及其控告诉求,事实及理由,并由被申请人进行答辩······”铁业拿出手中的字条念着。 王语如看着这次明显更加专业化的铁业,便不能看出,这些日子,铁业这个吃了半辈子老底的老官员也开始逐步调整自己的心态,向着新时代法律靠拢了。 铁业这般重视便也能证明,这次的案子绝不会像上次那般草率了。 “现在,围绕本案争议焦点进行法庭调查,请双方当事人······结合有关证据进行陈述。”铁业端正严肃地说道。 底下的观众们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法庭,原先只听说过县老爷圣堂办案便是那按照律法办事了,如今这般,让当初的县老爷念这些有的没的,真是让他们觉得稀奇。 “大人,我的当事人要起诉对方,故意诬陷诽谤,破坏住宅等罪责,王语如等人私自带人非法入侵我当事人的住宅与田庄,并多次故意辱骂、诽谤、诬陷等。”梁云和率先出声,他推了推眼睛,自信地说着。 铁业此时也抬起头,看了一眼梁云和,二人简单的对视了一眼,一种说不出的眼神。 “王氏,你说。”铁业摸了摸自己的一把白胡子好整以暇的看着王语如。 王语如没有慌张,而是向前走了一步,缓缓开口说道“首先,对于梁云和先生所说的私闯民宅一事,我对此的解释是,我并不予以承认,我本是受人之托而去取证调查,何来所谓私闯民宅?” “你受谁的委托?” “敬亲王大人与李大人,二人具有的搜查令,别说你们张家那小小的一片田地,就算是王公贵族的宅子也是搜得了的,难道张家要比肩皇帝的尊贵不成?”王语如辩驳着。 梁云和听了笑了笑,他此时的眼神也从玩味变得认真,他仔细的看着王语如,他的笑容带着一丝不知名的渴求。 “王讼师很会使用欲加之罪啊,我从未在口中所说比肩他人,您这算不算我刚刚所控告的诽谤罪名?您不仅仅诽谤了我的当事人,也妄想当庭来诽谤我?”梁云和笑了笑说道。 王语如看了一眼梁云和,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见王语如有些许的磕绊了,梁云和得意的笑了。 下一秒,王语如便说出了让他笑不出来的话“您有什么证据我在诽谤张先生呢?您所说的诽谤诬陷,这样的定义不是在无证据的空口无凭下进行的人生攻击才能称作为诽谤诬陷?” 这话让梁云和本来良好的绅士微笑愣住了,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这位贵公子难得的有些气急败坏“那你也算是口头上攻击与威胁,侵害了当事人的身心健康。” 王语如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凡事若无证据,那便是最站不住脚的东西,更何况,梁公子想必留学归来,更应该熟悉从英国传来的法律原则——罪刑无定理论啊,《大清新刑律》的第十条便明确的规定了罪刑法定的原则:‘凡律例无正条者,无论何种行为不得定罪’请问,你所控告的我的行为,属于律法中的哪一条呢?” 这话成功逆转了局面,台下的几位朋友都欣慰的看着王语如。 而台上的两个老头和两个青年都面露难色。 柳石辉头一次这样认真长时间的注视着某一个女子······ “那照你所说,你就是确切的掌握了张保安行凶杀人的证据喽?”柳石辉说出了他在堂上的第一句话。 柳石辉中气十足的嗓音让王语如回神。 王语如看向他,点点头“是。” “你可确定?若是你不能拿出足够的证明,那么,正如你们二人的对话,你便是当真犯了诽谤罪责了,那本官必然会为民除害,你可有异议?”柳石辉又接着说道,他这话的语气之中带着威胁。 他布满褶皱的眼中带着不怒自威的情绪,似乎也在逼迫王语如就此罢休。 可王语如却哪里还有退路,她未曾在与他交锋的眼神中淡下神色,而是愈发坚定“是大人,民女无异议。” 看着倔强的王语如,柳石辉没有继续多言,而是摆了摆手,示意王语如可以继续说了。 “民女今日的目的就是为了控诉,张保安草菅人命,杀害八人性命并欲要嫁祸于胡夫人身上之事。”王语如厉声道。 台下的人听见王语如这话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啊?真的是张家大公子杀了人?” “杀了八个人?不就只有张家三人?还有?哪都是哪八个人啊?” “我是不信,不过是两个女人为了袒护对方编出来的瞎话罢了。” 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王语如却将思绪紧闭继续说道“张保安和洋人相互勾结,在城北种植罂粟园,并与朝中官员勾结,欲要在大清再一次进行毒品合法化贸易,证据确凿,而张家王氏女得知了张保安的恶行,欲要揭发检举却被张保安秘密杀害,民女在他的屋内发现了王氏的······断臂,并且在王氏的笔记和遗物中存有张保安的衣物。” 王语如说道后面不自觉地有些哽咽,她原以为自己再提起姐姐,她会是轻松的,却没想到,更加酸楚。 而这话也更加让众人炸开了锅,毕竟毒品一事,非同小可,这是通敌叛国之罪,是千古的大罪人,是最令世人唾弃的行为。 而张保安从始至终看似不为所动,但他发红的眼角和无人发现却不断颤动的双手都在表露他此时的忧虑。 铁业受不了人群的议论,连忙拍了拍惊堂木“今日庭审的事是关于张家三人命案之事,不是其他,不要扯开话题,王氏!” 王语如回神,她又一次向着门外看去,载仪明白她的意思,他悄然起身,走出了门外。 “回大人,关于张家的三起命案,现在官府保留的这三具尸体,皆不是本人,民女以找到了张家田庄里的证人,在案发的前一天晚上,看到李堂和张保安二人起了争执,而张保安杀了那个大家以为是李堂其实为路易斯的人,而至于欧洲人和亚洲人的骨架并不相同,又根据张保安所属房产里保存良好的尸体器官来看,李堂的玉戒指便在其中,这也就证明了他后杀害李堂是,也是将他在田庄,和世人理解不同的是,李堂其实并没有参加那场属于张伦和小八的晚饭,而是张保安为了顺利处理尸体,将李堂的尸体在大火后放回并喂入毒药,几人都面目全非,自然也就无人发现不对劲,不过他疏忽的一点就是,他并没仔细观察二人的骨架差距。”说着,王语如递交上来玉戒指等证物。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张保安却像是预料到了,他自信的说道“你说了这么多,可却也不能证明那些身体器官便是我所收藏的啊,更何况,这些东西都是你发现的,若有人想要栽赃不是轻而易举吗?” 而王语如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向着远处的门口又看了一眼,这次看到了她的希望。 载仪和李易安匆匆赶来。 李易安拿着一张纸条递给了堂上的王语如。 王语如认真的看着,她也终于露出了笑意“可我现在,有证据了。” 众人听见这话,都齐刷刷的看向她。 “你这般处理消耗尸体自是需要大量的王水,而不巧的是,近些年的浓硫酸等化学药剂流入京城,王水这样的东西自然也就被京城几家洋人开的化学药品店所垄断,所以你一次性买了这么多的硫酸,王水等,自是在数目之上,这些你还要辩驳吗?” 张保安此时彻底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王语如。 王语如看着对面梁云和与张保安此时已经哑了火,她想,或许自己就要大获全胜了······ 可下一秒,柳石辉的话击碎了她的幻想。 “后面的证物与陈词倒也的确是合理的,可······关于张保安与洋人贩卖毒品一事,你并未有证据,更何况,据你所说的,贩卖毒品与洋人的利益牵扯下,张家的账本该有所巨大的变动,可本官早就查过,并无异样,而你所言的那个田庄,其实私下的名字登写的也非张保安,也就是说这并非是他的田产,所以,除了这些,你的证据又在哪里呢?”柳石辉冷淡又不屑的说着。 王语如诧异的抬起头,她知道,这些都是上头的人为了自己的脸面这是早就设计好了的,他们承认了张保安杀人之事但也绝对不允许这些事情与他们牵连上关系。 果然成为弃子的张保安此时震撼至极,他没想到,太后就这样抛弃了他。 而她现在唯一的证据,就是张家在景州的那些黑心钱进账,张家的假账都在景州,在京城的抽调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差错。 可这事,根本不能说也说不了,利益牵扯太大了,更何况载仪当时也警告过她,这件事是和隆裕太后直接相关的。 “若是无证据,那么你说这话,可就是诽谤,诽谤了许许多多的官员,这些你能担当得起?” 第115章 挡刀 王语如此时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着高堂上冷漠又自大的铁业和柳石辉,看着周围麻木的人群,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她要为姐姐伸冤不得的朝堂······· 过了这么久了,她依旧不能为姐姐平反,难道她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 一瞬间,王语如有些腿软,她望着周围的一切,只觉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见王语如不说话,柳石辉得意地长舒一口气,铁业见状,连忙拍了拍惊堂木“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既如此王氏你······” 铁业得意的话语还没等说完,就被载仪打断了。 “并无诽谤,本王可作人证,具体物证······大人你该清楚得很啊,景州一千余名与远在京城不少的官员贪污一事,恐怕不必多说,只需要去调查账本,便能清楚。”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比刚刚得知张保安杀了八人之事还要震惊。 “一千余人?景州大大小小的官儿才多些啊!”一个男人惊讶地感慨着。 他自是不知道这场瞒天过海的滔天贪腐案就是将整个景州所有的官员都卷进去,无一例外! 柳石辉此时也是瞪大了眼睛,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载仪,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到,载仪竟然会为了这个女人,彻底和隆裕太后撕破脸皮了。 他们的阵营本就是剑拔弩张的局面,但载仪如今一来,恐怕就要将这局面弄得鱼死网破了。 王语如此时回神,有些惊讶地看着站起身的载仪。 她知道,载仪这全是为了她,因为张家的案子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全身而退。 可他,想要让她彻底的完成自己的心愿。 “别看了,大讼师,你说你该说的。”载仪突然出声温柔的对着王语如说道。 王语如回神,深吸一口气“我今日来,也是要为死者王嫣如,我的姐姐平反,王嫣如是为了大义而死,却被张家肆意诬陷并毁害她的名声,而张保安又对王嫣如等人进行杀害分尸虐待,又贪污受贿巨额赃款,私自勾结英国黑帮走私毒品,犯了妨碍国交罪、叛国罪,根据《大清现行律例》应该处以,死刑!” 王语如这一通话,是她日思夜想在脑海里排练了无数岁月的话语,她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为姐姐向世人证明其清白,这一天来的好辛苦,可王语如却甘之如饴。 而王语如此时周身的气派更是威慑住了一众人等,在观众席位上的观众无论是男性、女性、老人、儿童都啧啧称奇。 不少人在议论案子的同时也在打听着这位传奇的女讼师究竟是何方人士。 王语如的证据和证词都无懈可击,柳石辉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极了。 他原本仗着这个小女子知情却也不敢乱说话的道理,想要借着景州之事压住她。 可他却没想到杀出的载仪,令他的计划彻底告吹了。 他此时愤怒极了也有些后怕,毕竟景州的事情重大,太后对他予以众望,可他却搞砸了,也不知太后会如何处置他了······ 而一旁坐在席位上的张保安此时也抬起他猩红的眼眸,看了看自己请来这个留洋归来的大律师却被这样的一个女人说得哑口无言。 他也知道,他大势已去,看着众人在背后议论纷纷的那副模样,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张伦嘲笑他的时候,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其他孩子打骂他是个没娘的死娘炮······ 他开始放声大笑了起来,眼神中布满了恨意,他拿出袖子中的匕首。 电光火石之间,他挣脱开周围人的束缚,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地刺向王语如。 王语如此时并未反应过来,等她转过身只见一把白花花的刀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噗呲’一声,是刀子狠狠扎进肉里的声音。 周围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见到载仪的臂膀处渗出红彤彤的血时,大家才惊恐地大叫起来。 王语如睁开眼睛,是载仪挡在了她的面前,载仪又一次救了她。 还没等王语如反应过来,载仪将张保安手中的刀抢夺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他并不能此时将这锋利的匕首拔出来,否则血会随着刀的拔出,喷涌而出,不多时他会因为流血过多身亡。 他握着胸口上方的匕首,眼神冷漠一个利落的回旋踢将张保安踹翻在地。 而这时,坐在高位上的柳石辉才想起来大喊着“侍卫!侍卫快将张保安拿下!” 柳石辉此时惊恐地颤抖了两下双手,他的心里有些许的震惊与酸涩,他实在想象不到,载仪会对这个女子如此用情至深,这可是堂堂敬亲王啊! 王语如连忙跑过去,惊慌失措地看着载仪“你没事吧!” 载仪此时咬了咬牙,强装镇定道“没事。” 王语如怎么不了解载仪,她此时心里慌张极了,而李易安和程蝶馨、玉兰几人也赶忙上来。 “走吧,快去寻医生。”李易安急忙说着,这刀口说深不深却也实在可怕得紧。 随着王语如和载仪几人的离去,张保安也被生拉硬拽地关进了牢狱之中。 在场的观众都有些震惊地咋了咂嘴,而坐在观众席上的记者却都是一脸兴奋。 因为他们清楚,明日的报纸一定会大卖! 第一位女讼师胜诉了,而且相当完美,可见实力,而张家这起大案也是包含着道德伦理,家国仇恨等诸多元素,最后又是不可一世的敬亲王遇刺! ------------------------------------- “哎呦,都是你·····你这个小妖精非要拉着咱们瞻之,瞻之可是我最得意的孩珠子,他若是有一丁点事我都要扒了你的皮。”老太太那熟悉的埋怨声又一次响彻在王语如的头顶。 载仪不愿回襄亲王府,他也怕自己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王语如被苛责,所以在清醒的时候嘱咐了王语如先去李易安的府邸。 可王语如哪管得了那些,襄亲王府里有御医,御医自不是寻常大夫可以比的,载仪的名要比她挨骂受罚重要得多。 “老太太,您也别生气的,御医说了瞻之并无大碍,不过是这些日子熬夜气虚耗费心血加之今日刺伤需要静养几日,瞻之受伤也非她所愿啊。”富察华萱依旧包庇王语如的说道。 “你啊,你啊,瞻之才是你儿子,你别老向着这个闯祸精!”老太太依旧不依不饶地说着。 这次富察华萱没有说话,而是点点头。 “我听说,你这次打赢了官司?”老太太突然沉声问道。 老太太布满皱纹的眼皮微抬,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王语如点点头。 “呵,那么今日之后,我便希望你不要胡闹了,年后,推迟已久的宴会便不会再耽搁了,你只需要做到你所能做的,至于接下来的日子,你服侍好隆儿,给他生几个孩珠子,老身也不是爱记仇的人,你若安生,那襄亲王府便不会苛责你,懂吗?” 老太太故作大发慈悲地说着,她这简单的几句话似乎就要将王语如接下来的人生都安排好了一般。 王语如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却也不敢多言反驳,她知道,在外头,她闯出了一片名声,可在老祖宗这样的门户人眼里,依旧是不入流的,在她眼里王语如支配作为繁育香火的姨太太罢了。 “听明白没啊?光顾着看我。”老太太又出声严厉的呵斥。 自从上次她和载仪一起与她辩驳后,她对于自己的态度就急转直下了,没了往日的宠爱,此时显得更加咄咄逼人。 富察华萱看了出来,连忙悄悄走到王语如身边,轻轻推了推她,小声说道“别和老太太死犟,快说话。” 王语如知道富察华萱是好心,自己现在若是想要全身而退也只能说些好话来,于是王语如点了点头。 “知道了老太太。” 听见这话,老太太终于紧皱的眉眼有了些许的舒展,她摆了摆手,示意王语如下去吧,她自己则要留下来照看受伤的载仪。 王语如有些落寞地退下来,她原本还想多陪着载仪一会儿,毕竟载仪是为了他才受伤的。 正在王语如出神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语如回头望过去,是富察华萱。 王语如连忙行礼,富察华萱轻轻地扶起了她。 “你很厉害。” 这是富察华萱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前因后果的话说得王语如有些懵。 “曾经你和我说过,女人不该只是就那么几种选择,我还笑你,可如今······你算是让我开了眼,你果真很厉害。”富察华萱轻轻的说着。 王语如实在没想到富察华萱会对她说这样的话,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富察华萱是那个标准的封建时代女性为了丈夫为了家族可以舍弃自己的一切,自然也就厌恶那些独立抛头露面的女性。 可富察华萱竟然对她赞许,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不用害怕,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来嘲讽你,我想,我也是现在才能明白载仪为什么会这么······欣赏你。” 王语如听着这话并没有听出富察华萱的深层含义,只是跟着点点头。 “载仪这孩子我是知道的,他认准的,就算杀了他,它也不会变卦。”富察华萱有些惆怅的说着。 王语如听见这话更不解了,怎么突然又说到了载仪? 像是看出了王语如的疑惑,富察华萱笑了笑“我不瞒你说,近些天我肺病旧疾犯了,我如今这个年纪了,御医也和我说了,恐怕会有变故,我这些日子想了好久,起初想到你这些离经叛道的模样也是生气了许久,不过又想到你最初和我说得话,我便又有了些许释怀,我想,若是今后我不在,你要替我好好照顾载仪。” 王语如听着这话不免有些惆怅,在这襄亲王府里似乎只有福晋对她还算不错,当听到她这般话语时,王语如顿时也有了些许哭意。 她知道,富察华萱这是在拉她战队的话语,虽是带了些许的算计,可王语如也能听出真情实感。 她和载仪关系本来就好,她如今替姐姐偿还了清白,可害死她的人并没有全部落网。 折辱她和姐姐的三姨太宋明蓝! 宋明蓝若是不死,她便并不算真正为姐姐报仇。 王语如知道,在外头,有法律在制约,可在这大宅院里,这些根本不再管用。 她需要用大宅门里的手段去让宋明蓝自食恶果,也就必须要拉拢人心。 她此时也回神,笑着对富察华萱说道“福晋,您和我哪里还分这些,我在这府中这些时日都多亏了您的照拂,若是没有你,我恐怕也难在这王府里立足,只要是您的事,我都会尽心的。” 富察华萱听了这话也笑着点点头,突然扯开话题说道“瞻之的生日就快到了,我也该忙活起来了。” 王语如问道“是吗?何时啊?” “年后第三日是他生辰。” 王语如点点头,心里想着,她和载仪的生辰离得还挺近,便也没有多想。 ------------------------------------- 延禧宫内 ‘哗啦啦’名贵的瓷器皆被摔碎在了地上。 周围的太监宫女此时跪倒在地,吓得不敢喘气。 “好你个载仪,竟然将所有的都抖了出来,他这是故意让哀家难堪!”隆裕太后气坏了,此时气喘吁吁的跌坐在椅子上说道。 老太监连忙为隆裕太后拍拍后背舒气。 “您别气坏了,不过您通过这事也能知晓一件事出来了。”老太监低着眉眼说道。 隆裕太后不解“什么意思?” “载仪为了那个姓王的女子不惜惹怒你,可见这将会是他的软肋啊。”老太监说道。 隆裕太后听了思考了一会,但又摇摇头“得了吧,那女子是他姨娘,他们这般,不过是富察家那位搞的鬼吧,载仪,他本身就没把我当回事,才敢如此,呵。” 老太监没敢说话,只见隆裕太后更加生气。 “载仪,既然你主动和我撕破脸,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隆裕太后气愤的说着。 第116章 三姨太的挑衅 ------------------------------------- 第二日一早,王语如就拉着玉兰悄悄跑到了载仪的院子。 在襄亲王府的日子不比从前在外头自由自在,在这王府里二人的身份悬殊相差之大。 小妾与嫡长子本该不能有太多交情的。 所以王语如为了避免落人口舌只能悄悄来。 王语如和玉兰刚到了院子里,就看见了半个身子倚在门框上的载仪。 此时的载仪穿着略微单薄,只是披了一件雪白色狐裘大氅,他本就冷峻的脸庞此时更加没有血色。 他像是刚刚起床一样随意地抓了一件衣服。 “你来了。”载仪清润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王语如点点头,看着载仪并无大碍,她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放松的她也开始跟着嬉皮笑脸起来。 “你是早就料定我要来吗?” 载仪看着洋溢笑着的王语如,不留神间也笑了出来。 “你猜。” 若是平时,王语如看着载仪这副贱贱的模样,必定是要翻个白眼表示无语,但今日她心情大好,她颠着步伐走到载仪面前。 “不过一日不见,你就这样思念我啊。”王语如故意羞臊载仪。 载仪有一瞬间愣住,但反应过来王语如在逗自己时,便释然地摇头笑了笑。 “笨,陪我散散心吧,心口有些烦闷。”载仪突然说道。 王语如点点头。 而身后的玉兰听见二人对话后,则很识趣儿地没跟上去。 载仪的院落很大,足够逛上几圈儿的,王语如对载仪这院落还是有些陌生的,她只来过几次。 所以对载仪的院落她觉得很是新奇。 看着载仪院子里的观星设备极尽豪华,让人目不暇接。 “等我以后有钱了,我的院子也要装得这么气派。”王语如不禁感慨道。 “你的院落?你那个院子太小了,装不了这么多东西。”载仪淡淡的说着。 他想,如果王语如喜欢,他可以再给她安排个大一点的院子,或是在京城的宅子里挑一间送给她。 “我又不会一辈子在襄亲王府,那个小院子能不能装无所谓的。”王语如不假思索地说着。 载仪回头看向王语如“为什么不会一辈子都在襄亲王府?” 王语如看着语气中带着些质问的载仪,愣了愣,但她也很快回神,载仪是她生死之交的朋友,她也知道载仪的本性,于是便也没有撒谎。 她笑了笑“你难道忘了我是怎么来襄亲王府的吗?福晋本也答应我了,王爷好了就会放我走,我是因为姐姐,我才没有急着离开,不过我想到底,我还是要走啊,姐姐的案子已破,我只剩下一个人没处理了······” “所以,你利用完的你就要一把撇开了吗?”载仪插嘴道。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悦和落寞。 对于王语如来说,她的确将襄亲王府当成了跳板,而至于载仪,她也的确利用了载仪的不少资源。 所以当听到载仪这样说时,她有些语塞。 “载仪,我好像的确亏欠了你好多,从最初开始我要去学堂开始,我便向你‘赊账’到了昨日你又冒死救了我一命,或许,我该还你人情了。”王语如语气平缓极为真诚的说着。 可载仪听了这话,却在他脸上看出了更显著怒气。 “你拿什么还?” “我不知道,但我答应过你,我会听从你的指令,你要我干什么,我就替你做什么,所以你只需要说你的要求就好。”王语如说道。 看着王语如这难得的低三下四的模样,载仪又有些心软了,他语气平缓了些许地说道。 “你的朋友都在这,你能去哪?你未来又该如何?”载仪的话似乎还在介怀王语如所说的那句离去。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会去别的小城市攒一笔钱,完成姐姐出国留学的心愿,以前,姐姐在世的时候,我总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我说我要去欧洲,非洲各种地方,玩闹一生,可自从姐姐去世后,我却觉得,没了姐姐,在去体验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我想要完成姐姐成为第一女律师的心愿,还有,我要好好的谈个恋爱,明媒正娶,绝不再做妾,生一窝孩子,像姐姐曾说的,平平淡淡的人生就好了。”王语如叽里呱啦真诚的说了一堆。 载仪在一旁听了良久,可他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想,是啊,她该有自己的新的人生了,他不过是人生中的旅客,在她看来最肮脏糟粕的往事的一个角色罢了。 载仪没有再继续追问她了,而是神色异样的点点头,没有再看向王语如,转身便离去了。 王语如看着一句话也不说的载仪转身就走,她有些慌张,连忙要追上去。 却只听载仪的声音幽幽传来“以后你不用跟着我了。” 载仪的声音冷漠极了,就像最初与她见面时那疏离的语气一样。 王语如看着载仪离去的背影,她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不经意间弄碎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王语如跟不了载仪,便只能落寞的回去寻了玉兰,准备回屋。 “语如姐,你看,这是伯纳德先生从欧洲运过来的书,刚刚我遇到了阿四,她一股脑全给我了,这下你又有的看了。”玉兰兴奋的说着。 可王语如却是看了一眼,点点头,表情还是一成不变。 玉兰觉得不对劲,语如姐说过,她小时候没有书可以看,只能抄写别人的才算有自己的一本书,所以长大后每次收到新书她都激动的不得了,可今天她的状态明显不太对,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语如姐,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和大爷吵架了?”玉兰问道。 王语如还有些走神,她看着地面一排排的脚印,摇了摇头。 玉兰见王语如状态不对,便也没有多说,而是揣着小手跟在王语如身后。 这冰天雪地里,本该没什么人闲逛。 在行至必经之路的花园时,二人却见到一位不速之客。 三姨太不知何时站在了花园的一角,在那儿赏着新出的寒梅朵朵。 她抱着手炉的手有些紧张的颤抖,可眼睛却在四处阴狠地瞧着。 她一抬眸,见王语如二人来了。 连忙抬高她尖锐的嗓音,故作激动“哟,瞧见妹妹可真是不易啊,咱们想来也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了?” 王语如看着虚情假意的宋明蓝,忍不住冷笑。 她最近怎么样,她不是一清二楚吗? 如今景州大案,牵连的官员大大小小在昨日一夜之间,全部因为一令圣旨全部落马,而相关人员也都受到大小牵连。 可今日瞧着宋明蓝却并无大碍,王语如也不禁感慨,究竟是她见风使舵摘干净的快,还是她的背景真的深不可测,毕竟早些年前能被纳进来襄亲王府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还不错,这些日子过得相当舒坦,因我自在无烦忧,不过,就是不知道三姨太你最近可自在啊?”王语如也学着姨太太们打官腔的虚伪话。 这也是在暗讽宋明蓝做贼心虚恐不得安生。 宋明蓝千年老狐狸怎么会听不懂这些,她的脸色沉了沉,轻咳两声。 “我还好,就是不知道,妹妹这些日子鬼混的恐怕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吧,李大人和你这朝夕相处的,看着那张俊脸,恐怕你都晕头转向吧。”宋明蓝拿出帕子呵呵的笑着。 王语如有些好笑,不明白她提李易安作甚“你什么意思?” 见王语如傻愣,宋明蓝笑了“瞧瞧妹妹,你还装,你和李大人的事不是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吗?你也是个不知羞的,和你姐姐啊,一个样子。” “你别瞎说,我们姨娘才没有·····”玉兰参与了整场案子,于是连忙张口打算为王语如证明清白。 ‘啪’一声,玉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明蓝狠狠扇了一巴掌,玉兰顿时被打得晕头转向,玉兰手中的书也散落一地。 王语如顿时瞪大了眼睛,她连忙扶起玉兰。 而宋明蓝在那依旧喋喋不休“你一个贱丫头怎么敢在主人家说话时插嘴,和你的主人溜出去几天心思也变野了不成,没教养的败类,哼。” 王语如惊呼一声,看着玉兰顿时被扇得红肿的脸,不由得心疼起来。 宋明蓝依旧高傲地看着地上的主仆二人,心里不由得一阵痛快的冷笑。 她想,王语如这该死的贱人,和她那下贱的姐姐长着那般相似的脸,她原本瞧不上她这么个名不经传的野丫头,可却轻敌了,没想到这个贱丫头勾着载仪和李大人竟然真将这案子破了。 若不是她机智,早早接到父亲的口信,将景州的业务切断,恐怕她也难逃其咎了。 如今看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怒火中烧。 脏兮兮的鞋底就这样狠狠地踩踏在那白花花的书页上,玉兰见状连忙去扒开宋明蓝的脚,玉兰深知这些书王语如有多宝贵与喜欢。 可宋明蓝瞧见玉兰的手,想都没想狠狠地踩了上去。 “没用的东西。”宋明蓝说这话时眼眸流转,似是在挑衅般上下打量着王语如。 王语如再也忍不住,她狠狠地推搡着宋明蓝,王语如见玉兰脸上的掌印,如同一只虎仔,狠狠地还了宋明蓝一巴掌。 这一巴掌可比宋明蓝扇玉兰的巴掌狠得多,宋明蓝被这一下扇的发髻都歪了,珠钗也差点被散落的头发甩到地上。 宋明蓝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傻了,她没想到王语如会还手,她摸着自己疼痛的脸颊不敢相信的笑了。 “你你·······”似乎是并没有料想到王语如竟然会真的敢还手,她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你还当我是初来乍到的那个小丫头了吗?我今日便告诉你,以后,你觉得别想再动我的人一根汗毛。”王语如气愤极了。 宋明蓝虽在这宅院里钩心斗角,却也无人敢当面这般给她下战书,她此时也气得气喘吁吁。 王语如却没工夫管她此时究竟什么模样,玉兰这一巴掌挨得很结实,她得给玉兰上一些药,她急忙地扶起玉兰将地上被踩脏的书捡起来就走了。 就留下宋明蓝站在那,在风中吹乱了本就凌乱的头发,她恶狠狠地看向王语如离去的背影,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将发髻推了回去,阴狠的笑着也走了。 王语如扶着玉兰回屋,连忙给她擦拭药膏。 玉兰的脸蛋被打的通红,这般上药自然也是一种受罪。 王语如轻轻的在她脸上擦拭,王语如想到了那日她从官府回来后被刘爱辉扇的那一巴掌,是玉兰轻轻为她上药。 那日她的脸伤并没有玉兰严重,可自己却痛的要死,今日的玉兰是该有多疼啊······ 想到这,王语如竟然不争气的哭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打赢了官司便不在让自己爱的人受苦了,却没想到这又是一个新的循环。 而她此时又想到了载仪对她的冷漠与怒气,顿时更加伤心了。 她似乎永远都在自我救赎,却又永远都得不到解脱。 “语如姐,你别哭啊。”玉兰心疼的摸着王语如的脸颊。 王语如此时哪里听得进去劝导,哭得更甚,抽抽嗒嗒得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玉兰见状没有多说,只是环抱住了王语如,轻声安慰着“别怕别怕。” 王语如紧紧抱着玉兰,不知哭了多久沙哑的嗓音轻启“玉兰,你会跟着我走吗?” “去哪?”玉兰问道。 “等到我报仇后,你和我离开襄亲王府。” 玉兰听见这话笑了笑“语如姐,你又在说傻话了,我不是说过,你去哪,我都陪着你吗?” 王语如听见这话,才算得到了安慰。 她知道,蝶馨有她成角儿的梦想,而安哥又身怀报国大志,载玄和载仪是公子哥儿,身份的特殊本就殊途同归。 只有玉兰,才是能够与她走的人,听见自己无望的前路中,还有人陪伴与支持,王语如更加感动,她没说话,只是将玉兰的腰抱的更紧了。 “可是,你就这样,也不管大爷了吗?”玉兰问道。 第117章 好久不见啊,爱哭鬼 王语如缓缓抬起头,看着玉兰,认真的心思着玉兰的话,她缓缓说道“我怎么不管他了?” “即使我一个小丫鬟我也知大爷的志向,在这样暗潮涌动的时代,他不会安生的,根本无从多顾及旁人,可我觉得他很在乎你,若是你离开了襄亲王府,恐怕便和他没有再见的机会了。”玉兰轻轻说着。 王语如愣住了,她根本没有来得及想这么多,这么多日子的朝夕相处中载仪永远照拂着她,她似乎也在这样的疼爱中忘记许多本该她所认真思虑的东西。 王语如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摸到了胸口的金黄怀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良久她才开口。 “可我不会为了一个人而舍弃我的理想。” 她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不在乎别人说她忘恩负义还好,还是冷血无情。 她只知道她太想要赢了,她想要完成和姐姐儿时构想的所有愿景,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有姐姐在,便可自由散漫过一生的王语如了。 若是因为一人而使她放弃了自己的前途而甘愿一辈子困在这个牢笼里,那她根本对不起死去的姐姐和自己一路的风风雨雨。 玉兰并没有出言反驳,她尊重王语如的想法,所以她只是紧紧地回抱住王语如。 二人就这样紧紧相拥······ ------------------------------------- 傍晚时分,临近过节了,襄亲王府总是在晚膳来一场家族小聚,王语如不懂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但她深陷在襄亲王府的泥潭里,也只能不情愿地去了。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王语如去的时候人已经不少了,襄亲王府和其他家族不同。 襄亲王府是十足的保皇党,极度排斥洋人的东西,所以这晚宴很传统。 此时除了载仪,王府里的人分了几桌子在座位上坐下了。 许多王语如人都是王语如从未见过的,王语如知晓襄亲王府一家人丁兴旺,家族旺盛,但见到这么多人,还是让王语如有些打怵了。 王语如一来,直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原本她没进来之前闹闹哄哄的屋子,见到她来,一瞬间就静了。 但很快,又是激烈的小声议论。 王语如走过人群,听到的也无非就是她这几日‘离经叛道’地出府做讼师这件事。 听众人评价这事的语气便都是不满、厌恶、耻笑的情绪所在。 王语如听了没什么太大反应,她早就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必然会受到诸多批判与嘲讽,可她不怕。 王语如落坐在福晋特意给她留下的位置。 福晋有些安慰地在桌子下面拉住她的手拍了拍。 王语如心领神会地冲着她笑了一下,而就在这时,议论声更加轰动。 但这次都是年轻女眷的声音较多,王语如转过头去,发现是载仪来了。 他似乎今日彻底养好了伤,脸色不再惨白虚弱,穿了一件玄黑色朝服,显得人很精神。 王语如想到了昨日二人的不欢而散,她在听过玉兰的话过后也有反思,作为朋友,自己对载仪那样冷冰冰地说实在不好。 王语如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于是也像那群痴迷载仪的女眷一样,眨着大眼睛紧紧盯着载仪,直到他落座。 可载仪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和那群女眷一样不过陌生人而已。 王语如有些失望,但也没多想,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而在王语如低下头后,载仪也才终于舍得抬起眼眸,在无人看到的角度透过人群,看向她。 “既然大家都到场了,开饭吧。”老太太大声说道。 得到了老太太的肯许,众人也才终于拿起筷子开饭了。 而王语如一落座到了餐桌上,便感觉除了载仪一桌人的目光都在不自觉地盯着她。 “后日,就是宴会正式开始的日子了,我会遍邀京城所有名流,咱们家已然好些年没有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宴了······”老太太念叨着。 众人附和地点点头。 王语如也听着,她想,这场宴会也可算是要开始了,这么久了,就像压在襄亲王府每个人心头的一座大山····· “五姨太,你这些日子是否太过于跋扈了?你是仗着宴会即将来临,就能拿捏住我了吗?”突然,老太太冒出一句话来,叫本来在吃饭的王语如一惊。 王语如疑惑的抬头,看向老太太,以及她身边坐着的幸灾乐祸的巧月,便有些明了了。 可王语如还是装傻地问着“不知老太太所谓何事啊?” 一桌子上的人都是大房一家也就是襄亲王府一家的人,今日襄亲王府里的几房姨太太都来了,除了宋明蓝,所以桌子上也没有外人。 老太太便冷哼一声直接说道“宋明蓝怎么说也是比如先入府,资历也比你深厚,你这样尊卑不分,姐妹之间大打出手,这是成何体统?” 王语如心里一阵冷笑,老太太说得果然是这事。 “老太太,语如并没有僭越的意思,我本想要在这王府里安静度日,可却是三姨太实在太过于逼人啊,她先是出言不逊,再是打骂我的奴婢,您看看,我的丫鬟现在这张脸成什么样子了?” 王语如不打算和老太太等人硬杠,她在襄亲王府如浮萍一般,根本无从下脚,她只能明哲保身,扮猪吃老虎。 众人顺着目光,看见了玉兰的脸,玉兰那张脸可比宋明蓝的骇人多了。 原是先发制人的老太太看见后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一个下贱的女婢,也配和我额娘相提并论?你就是刻意中伤我额娘。” “巧姐儿,你这话说得,大家都知道,我和玉兰亲如姐妹,恐怕要比同族兄弟还要亲啊,若是按你这么说,为了趋炎附势,那就该置手足于死地吗?” 王语如这话算是在扣帽子让玉兰不敢瞎说,毕竟如今的襄亲王府就算是那摄政皇权同根同脉的族亲兄弟,可却事出情况危急之秋······ 饶是一向没脑子的巧月也收住了嘴,没敢多说。 见众人都哑口,王语如又故作委屈,挤出两滴眼泪的说着“襄亲王府里的人待我极好,给了我新的生机,让我能够绝处逢生,我是感恩极了的,前些日子顶撞你并非我意啊,我是当真很像要在这王府里过日子,老太太,让我好好常伴您身边吧。” 王语如觉得自己的演技巅峰就在今日了,但她的话也不全是瞎编,至少前半句她想着载仪的脸,便是心存感激的。 王语如这话一出,桌上的人都愣住了,像是没料到王语如会弄出这么一遭来。 看着我见犹怜娇艳欲滴的王语如,四姨太翻了个白眼,冷冷的哼了一声。 就连一向存在感很低的二姨太也难得抬起了眼眸看了王语如一眼。 襄亲王此时更是目光紧紧的盯着王语如看。 老太太本也心肠不坏还是个嘴硬心软的,那些日子富察华萱也和她悄悄说了王语如姐姐的事情,她便也有些共情了。 看着孩子这般委屈,让她有些不知说什么。 “好了,既如此我也没有真心怪你,你好好安生的,我也说过我不是记仇的人。”老太太轻轻说着。 这话顿时让一旁的巧月哑口无言,她自是知道老太太的性格就是如此,一时之间怒不可遏。 “老太太,你能体谅我太好了······”王语如故意露出一副要感动哭了的样子。 老太太便连忙安慰她。 王语如也趁着没人注意的角度露出松一口气的神情,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了载仪勾唇浅笑的模样。 却在王语如眨眨眼睛再看向他时,他便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神情,有些嫌弃的看着王语如。 “哎呦哎呦,别说这些了,说些高兴的吧,载玄就要定亲了,到时候咱们家又该是一场欢天喜地的了。”福晋插嘴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王语如也回神,认真听着,载玄怎么就要定亲了呢?王语如和站着的玉兰都有些懵。 而王语如又悄悄看向载仪,载仪作为长子,这么大的年纪还没有成婚,而载玄却要先订婚了? “哎呦,载玄这个小鬼头去了哪里啊?都不见他在我眼前上蹿下跳的了。”老太太笑着说道。 “在宫中,被隆裕太后留下了。”载仪回答道。 众人听了后点点头,有了些许沉默,毕竟在宫中繁琐礼节不比襄亲王府,众人不自觉地有些担忧。 富察华萱正想着,突然轻轻咳嗽了两声。 富察华萱轻轻摸了摸还有些沉痛的心口,轻轻的叹了口气。 “额娘,肺病又犯了吗?”载仪很担忧的说着。 富察华萱昨日和王语如说的话不假,她的确近些日子身体每况愈下了,可面对载仪,她却不忍他分心与担忧,便摇摇头“不碍事,最近这些日子有些太累了罢了,明日我回去菩提寺祈福静修几天,你别担心。” “汪家家主近些日子不在家,若是在家,我再去为额娘求几副药,您这些日子别太忧虑。”载仪担忧的说着。 汪家是如今京城比御医还要难请还要金贵的中医世家,汪家家主是第十五代传人,他酷爱带着儿女巡山踏水研制药剂,请来他,很是不易。 但他治疗肺病咳疾却很有一套,若是能将他请来,千金万金也值。 “好好,外头要舞鱼灯了,别再说我的事了,过节要快快乐乐的嘛。”富察华萱温柔的笑着说道。 王语如这也才回神看向外头,此时锣鼓喧嚣的好不热闹。 跟着人群,王语如挤到了外头。 夜空漆黑一片,鲜红橘黄柳绿颜色的鱼儿仿若空入无所依在这片漆黑的‘池水’里。 “既见鱼灯,万事顺意,平安喜乐。”载仪不知何时在他身边,他轻声的念叨着。 王语如灵敏的听到了,看着热闹的气氛下,橘红的灯影迭移之下,载仪的脸庞染上了烟火的暖意。 “平安喜乐。”王语如笑着冲载仪说道。 载仪垂眸看了她一眼,没忍住轻笑出声。 王语如知道,载仪和自己生气,但绝对不会真的与她绝情。 少年穿着墨绿色的布衣,结实的臂膀舞动着手中的鱼灯,使得它们在空中飞舞出美丽的弧度。 王语如看着一跳紫红色的鱼有些慢拍子,在少年将鱼灯轻轻举过脸庞的时候,王语如有些愣住了。 那个熟悉的脸庞,是阿清? 还没等王语如反应过来,就看见,那脸庞俊秀的少年也看向了自己,他有一瞬间微愣,接着也很讶异的看向她。 王语如确认了那就是阿清。 阿清是她在岳城时最好的玩伴,和李易安不同,她和阿清年纪相仿,从小青梅竹马,彼此相互照顾多年。 他与姐姐关系也甚好,可自从姐俩被姑母接回了京城,便和安哥一样,再也没见过了。 如今这般,在襄亲王府见到了彼此,二人都说不出此时的心境来。 太机缘巧合了。 一场热闹的鱼灯舞蹈就此结束了,众人毫不吝啬的贡献出掌声,老太太也乐呵的眯着眼睛大声笑着说道“好!赏,重重有赏!” 表演鱼灯的伙计们接到赏钱好都乐得喜笑颜开,除了阿清,他草率的接过钱后,便继续眼神急迫的寻找着王语如。 王语如自是也知道他在寻自己,于是便站在那里与他对望。 身旁的载仪,看了一眼王语如,又顺着她目光看向远方······ 众人一哄而散,回到了屋内,而表演鱼灯的伙计们也都被遣散了下去。 王语如也赶忙回屋,和老太太说身体不适为由头,先下去了。 老太太被这场热闹有趣的鱼灯戏看开心了,也就满口答应下了。 王语如便连忙跑了出去,顺着他们下去的轨迹一路小跑。 行至一假山处,王语如有些跑的气喘吁吁了,正在王语如靠在假山上时。 突然从假山中窜出一个人来。 “哇!”男人故意惊呼想要吓王语如。 “多大了,还来这一套。”王语如哭笑不得的说着,她完全没被吓到,反而有些好笑。 阿清此时也从阴影处露出身子,黑暗的假山下,王语如看着阿清神色流转的眸子。 他凝望着王语如,良久,低沉的嗓音轻启缓缓说道“好久不见啊,爱哭鬼。” 第118章 载仪生气极了 “我都多大了,我可不爱哭了。”王语如笑着辩驳道。 阿清好看的眉眼弯了弯,仔细地瞧着多年不见的王语如。 “你怎么在这襄亲王府?”阿清问道。 “我现在是襄亲王府的五姨太。” 王语如早就已经对自己此时的身份感到释怀了,虽然她依旧不愿意做妾,可她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以来,这个妾室的身份为自己还姐姐清白提供了不少便利。 所以如今,她也在谈及这个身份时有了些云淡风轻。 阿清起先是压低了眉头,接着又是有些惊讶地看向王语如,眼眸流转千万情绪一闪而过。 “你真的是甘心的吗?”阿清和王语如青梅竹马长大,自是知道王语如绝不是为了权和钱而自甘堕落当人家小妾的女子。 王语如听见这话笑了笑“我是不是甘心的,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已经在这了不是吗?清哥哥,不要聊我了,你这些年怎么样,伯伯还好吗?” 阿清看着王语如一身华丽奢靡的衣裙,头上戴着尽数珠宝,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同他上山下山玩耍,弄得一身泥巴的女孩了。 “语如,你若是并非甘心,我带你走,我们私奔吧。”阿清神色激动,作势就抓住了王语如的手。 王语如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他的手。 却不成想被阿清握得更紧了,王语如根本挣脱不开。 就在这时,王语如隐约地听见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王语如怕襄亲王府的丫鬟看见,便连忙说着“清哥哥,你别急,我们从头商量。” 不知为何,王语如感觉自己说完话,身后的脚步声竟然也神奇地消失了。 而阿清此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洞察的喜悦,连忙激动地说着“语如,语如,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家人,我害怕你受苦啊。” 王语如抬起头,看着他和自己儿时那个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孩童玩伴的脸渐渐重合,便又生不出气来。 听着阿清这话,让王语如有些感慨,可不知为何,明明这话是在传达对她的关心,可王语如却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担忧的神色。 王语如没有多想,她如今自是不会随着阿清这么早的离开襄亲王府,她还有宋明蓝没有解决。 可自己也不愿意让阿清担忧于是便说着“清哥哥,我知道你的心意,过些日子王府里要举办一场盛宴,我这时候走了便不太行,等到事情风平浪静后,咱们在商讨去哪如何?” 王语如这话自是有了一定的善意谎言存在的成分,但她也别无他法,她总不能再将她所要做的再讲给阿清说一遍,他不仅帮不上忙,还会跟着担忧。 阿清听了这话,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点点头。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我要是想要探望你,该去哪?”王语如问道。 “我从岳城不远万里地来到了京城,就是为了干些大事,所以我早就在入府前打点好了关系,后厨最近缺个伙计,我也能留在襄亲王府了。”阿清说着。 王语如听着阿清的话,不禁也有些感慨,阿清也变了。 幼时,阿清的家族在本地算是不错,也有一定实力,他从小立下的就是读圣贤书,做大官,可她也听说了前几年岳城有关他家族的事情,家族因为圣上的一封旨意,几近流放落败。 看来他如今也放弃了曾经那些读书清流的梦想了。 王语如看着阿清白皙几近透明的身体,他的脸庞俊美但有些接近女子阴柔的美,不似载仪和李易安,他很瘦很瘦,许是这么些年的落寞与惨败,虽人也是八尺男儿,可却实在有些虚弱得快要被一阵风吹跑了。 这样的他,周身都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清流气派,让他穿着一身粗麻衣也都贵气十足,他竟然也甘心成了奴仆。 “清哥哥,我的院子叫云梦阁,若是有事,你便来找我。”王语如有些担忧地说着。 阿清笑了笑说了一声“好。” 王语如便也在此和阿清告别了,王语如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阿清变了,他在她身旁,她也不再感到安心了。 王语如转身调转个方向,准备去寻不远处的玉兰,一起回屋。 可王语如却在行至不远,便被一人吓了一跳。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载仪。 他此时抱着手臂,站在风雪一处,身后跟着几个低头又大气不敢喘的仆从。 王语如想着刚刚在看鱼灯的时候,载仪就在自己身旁,还跟着自己说了句祝福吉祥的话。 她便知道载仪已经不和她生气了,于是现下,她也乐呵呵地跑向载仪。 岂料载仪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抱着手臂利落的转身,大步离去。 王语如看着载仪这副模样,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载仪这是还在生她的气? 不应该啊,他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王语如连忙跟了上去,在载仪身后嚷嚷着“载仪,你干吗不理我?你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载仪依旧没理她,看都没看她一眼。 王语如的步伐自是跟不上载仪那双大长腿,没多久就败下阵来,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载仪离去的背影。 她不由得感慨,男人心,海底针,明明刚刚还对自己礼貌有加,没过一会就又蛮横不讲理的。 而这时候,原本在不远处的玉兰也一溜烟地跑到了王语如身边。 “语如姐,你你你········”玉兰磕磕巴巴地说着。 王语如不解拍了拍玉兰的肩膀“说什么呢?发生什么了?” “你刚刚和那个男的在假山聊天的时候,大爷一直在身后看着你俩!”玉兰大声说着。 王语如心里顿时暗叫坏了。 怪不得她刚刚在阿清对自己很粗鲁的时候听见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想来是载仪以为她遇到了麻烦。 而自己和阿清的那些带着些谎言的对话估计也全让他听了去。 怪不得他对自己这般生气。 王语如想,载仪是拿她当朋友,才会对她的离去如此耿耿于怀,以至于对自己的狠心离开有一些愤怒。 王语如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 “怎么办啊?语如姐。”玉兰有些担忧二人的关系破裂。 二人的情感自是没那么易碎,但王语如知道,按照载仪的脾气,现在火大着呢,不如自己等他气消了些再去寻他。 “我明天哄哄他吧,也没有别的法子啊。”王语如叹口气。 玉兰也跟着点点头。 ------------------------------------- 第二日,王语如想要去拜访吴悠然,毕竟盛宴召开在即,她已经接近数月不曾看望她了,如今用到了人才去请她,多少显得有些不够礼貌。 而自从那日胜诉后,便也几日不见的安哥和蝶馨两人,顺便溜出门去看望她们。 还没等王语如偷偷溜出门,就在侧门看见了一个清瘦欣长的男子身影在侧门口挡着。 王语如跑过去,偷偷观察,却发现那是穿了一身小厮衣着的阿清。 王语如疑惑他今日不在后厨忙活,怎么会来这里? 王语如走上去,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明是二人幼时爱玩的把戏,小时候的阿清从来不会被吓到,可这次却不同,阿清惊慌地回头,眼中带着明显的惊讶。 “怎么了?被吓到了?”王语如担忧地说着。 阿清很快恢复神情,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没有。” 少年白皙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的疲惫神情,王语如看着他这副没有精气神的模样,有些觉得奇怪。 “清哥哥,你在这是干什么?”王语如问道。 “我在等你。”阿清长了一张人畜无害又纯情俊俏的脸庞,这么一说,就像是纯真的少年在翘首以盼心意的姑娘般。 可王语如却觉得莫名其妙“你等我做什么?你不是在王府里谋了件差事吗?今日不去做工吗?” “我······我实在是太久没见你,思念的紧,我今日想要陪你去京城逛叙叙旧,而且,管事的也和我说,我今日不必上工,算作给我休假。” 阿清这样说着。 王语如心中虽存着些许不解,但也不好拒绝,毕竟阿清家族那般惨败了下来,他靠着自己来到京城奔波,这对于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公子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可怜了。 王语如心善,有着少年时候的情谊所在,他也实在不好就这样拒绝他,便也笑着点点头。 ------------------------------------- 王语如带着阿清去了吴悠然的私人茶馆。 阿清虽身穿着一身麻衣却也难挡一身清贵,王语如也是姹紫嫣红的一身配着倾城容颜,二人走在一起,好不养眼。 而王语如因为登过几次报纸,这一路走来,竟然还被不少人认了出来。 不过和往日时候不一样,大家似乎对她不再抱有敌意,很多女性都认真的打量着她。 有个小女孩还拉着妈妈的手,略带兴奋的喊了一声“王讼师!” 王语如看着这变化了的一切,心情也不由得变好了不少,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至少还算成功。 “哎呦,大忙人啊,你可算来了。”还没等王语如全部迈进去,就听见吴悠然嚷嚷着。 吴悠然今日穿了一件小洋装,粉蓝色相见的蓬蓬裙衬得她年轻了不少,她身上还戴着各种珠宝首饰,显得她更加贵气。 “我前些日子太忙了,都没来看吴姐你,哎呀,好想念啊——”王语如娇嗔的说着。 吴悠然笑着瘪了瘪嘴巴。 “大忙人今日来找我,莫不是要求我的事情快到日子了,变成包租婆,来催促我了。”吴悠然打趣儿道。 王语如也没否认,拉着吴悠然的胳膊也跟着撒娇起来“哎呦,等这些日子风头过了,我自是要日日来看你的啊。” 吴悠然拿着的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贫嘴,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前些天特意为你从宫中娘娘那里求来的茶叶。” 王语如连声答应,吴悠然的身份特殊,向来和宫中交往密切与许多大人关系极好,但她能白忙抽身,为自己跑这一趟还是让王语如感动的。 王语如挽着吴悠然的手臂,跟着上楼看她为自己要来的茶叶。 而相谈甚欢的两个女子,竟然忘了阿清这个大活人。 在二人上楼时,吴悠然才注意到转角处这个男人。 吴悠然身姿妩媚百转柔情,她眯了眯眼睛打趣儿的说道“门口站着的这位俊朗公子是何人啊?” 阿清立马回神,端正的作揖说道“小姐,小生许和清,字端平,是王小姐的朋友,来此叨扰实在抱歉。” 吴悠然听了这话,回眸看了一眼王语如。 王语如点点头,表示他说得没错。 吴悠然又拿起扇子拍了拍她的脑袋“带人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显得你姐如此礼待不周的。” 王语如委屈的摸了摸脑袋“忘了。” 许和清虽是说和她叙旧逛街,可一路上,他也只是跟在她的身后,很少攀谈,这一路他实在太没存在感了,以至于王语如才想起来她。 “来吧,留你一个人在这下面,实在不好,公子不介意的话,和我们一起在楼上品茶闲聊?”吴悠然吊着语气施施然的说着。 许和清听了这话,立马点头“那就麻烦小姐了。” 说完他便也跟着上了楼。 王语如没有多想,也没有太去多看他,而是跟着吴悠然的带领,看她准备的茶叶。 云南金瓜贵茶、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安徽黄山毛峰······ 王语如饶是见惯了吴悠然的这些贵茶,却也很少见到品相这般好的茶叶,她也跟着啧啧称奇。 而身后的许和清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 第119章 胡夫人的离去 和吴悠然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这一上午王语如都在听吴悠然和自己讲解盛宴所准备的与安排给王语如的活动。 王语如很感激吴悠然,因为她几乎将大大小小的事都安排得靠谱妥当了,王语如负责的部分也就很简单。 中午在吴悠然的茶馆吃了顿饭,二人就告别了吴悠然,准备去寻李易安。 吴悠然的茶馆与李易安的府邸相距不远,二人便走路前往。 “清哥哥,你还记得安哥吗?”王语如回头问着一路都未曾与自己说过话的许和清。 许和清像是在想些什么,没来得及回神,于是磕磕巴巴地说着“已然好久未曾见到李大人了。” 许和清和王语如不一样,二人虽都是李易安府邸里的常客顽童,王语如却胆子大和李易安关系更加亲密,而许和清从小受到家族礼仪的影响,他一直本分安静,他很尊敬李易安这位少年县官,对他又爱又怕。 王语如实在有些不理解现在的和许和清,许是年岁的成长,人便就会有变化吧,王语如没多想,见他心不在焉,也不愿意多说。 二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尴尬地来到了李易安的府邸。 王语如来李府从来不需要通传,她一般是直接进去也不会有人拦着她。 跟在王语如身后的许和清见此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王语如按照熟悉的路线来到了李易安的书房。 一推开门,没成想屋内竟然这么多人。 除了李易安和程蝶馨在,胡夫人和胡志毅也在,他们二人旁边还站着一个挂着脸的载仪。 原本载仪看到王语如来时,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 可载仪看到王语如身后还跟着许和清后,他的表情变化的便很明显。 在一旁的程蝶馨自是注意到了这三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王语如看了一眼载仪,载仪冷冷的看着她,便又转过身去。 王语如都不禁有些感慨,载仪这人怎么这般小孩子气呢,因为和自己生气竟然还能这样和孩童一样摆脸子。 王语如深知这次是自己伤了载仪的心,便也没多计较他这行为。 王语如还在心思着,却被胡夫人一把抓住了手。 “语如,谢谢你,我与张家马不停蹄地和离后便想去找你,可襄亲王府我进不去,我今日可算见到你了。” 胡金玉说着眼里溢出了晶莹的泪花。 王语如深知胡夫人的苦难,如今她也总算摆脱了那家的狼窝虎穴般的生活,于是也回握住她的手。 “胡夫人,你既然已经和离了,接下来,你便也能过属于你的人生了,你也······终于自由了。”王语如是感到由衷地为她喜悦,许许多多的女人和胡夫人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胡夫人终于有了觉醒的意识,她终于能够摆脱这样见不到头的日子。 “我要和哥哥回奉天,我要过属于我的人生,我打算开一家女子蹴鞠的店铺,我不会再回京城了。”胡夫人眼睛不自觉地看向远方,颇有些伤感却语气中带着希望地说道。 王语如点点头“我在奉天也有亲戚,若是以后走访便一定去看望你。” 胡夫人也眼含热泪的点点头,她松开王语如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一袋重重的钱囊。 她在塞给王语如后便连忙抽手,害怕王语如不收下。 王语如被胡夫人这一行为弄得很懵,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胡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啊?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我胡金玉的命就是你救下来的,我就是将我的命再卖给你都不为过,请一个讼师难道不需要花钱吗?这些钱,你拿得心安理得,光明正大,你别和我推搡了,好不好?”胡夫人皱着眉头很是认真的说着。 “可是·····可是。”王语如觉得,她虽帮胡夫人,可这也是为了她能够快速破解冤案,她有些愧疚。 “语如啊,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钱,你不要嫌弃,我也是从蝶馨和李大人这里听了你的事情,我很后悔我竟然这么久才了解你的一切,我知道你和你姐姐的愿望,你们想要去学习法律,我这些不多,但想必也能支持你留学一年了,你·····就算为了完成你姐姐的遗愿,也好歹把这钱收下吧。”胡夫人说道。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恳求的含义,王语如想,恐怕她不收下,胡夫人恐怕余生都不会安心了。 像是看出了王语如的为难,李易安走了过来。 “语如,收下吧,不过胡夫人,你也切记,往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也不要瞒着藏着,你们兄妹二人大可以来京城找我京城的任何一人,相逢便是缘分,好好珍惜彼此吧。”李易安轻缓的说着。 胡夫人和胡志毅此时都眼含一汪热泪,点了点头。 王语如这也算收下了胡夫人的报酬。 胡夫人和胡志毅要坐轮渡船回去,买好了票,于是几人便匆匆将胡夫人和胡志毅送往了渡口。 在下午的阳光照射下,胡夫人今日穿了一件利落有些修身的长袍,虽然她裹着小脚,可走路却飞快,势要早些离开这么个鬼地方了。 胡夫人坚决的背影让王语如很动容,她想到了姐姐在儿时和自己的对话,她说,她想要成为讼师,能够为所有被欺负的女人讨回公道,她幻想时欣喜的神情是当时王语如不能理解的。 可真当她自己替姐姐完成了她所说的第一步梦想时,仿佛那枚时隔十年的子弹突然迎着风追回,正中眉心。 王语如也终于理解了姐姐所想······ 轮船上的胡金玉挥舞着手,向着他们告别。 她的微笑肆意,是王语如认识她迄今为止,见过她最明媚也是最发自内心的舒展的笑意。 王语如也被这情绪感染,冲着她摆摆手。 夕阳之下,轮船随着一声巨大的鸣笛声响渐行渐远了。 一行人也逐渐拉回了视线,李易安看了看王语如和她身后的男子。 眼神看了看王语如,王语如立刻了然。 “啊对了,大家还不认识呢吧,安哥,蝶馨,还有·····载仪,这位是许和清,我在岳城时青梅竹马的哥哥。”王语如有些尴尬地解释着,说话间她还不忘瞥了一眼载仪。 “许和清?”李易安念叨着这个名字。 王语如赶忙点点头“是啊安哥,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总要去你的书房捣乱吗?” 李易安笑了笑“自是记得,两个调皮捣蛋的,不对,我怎么记得当初,许和清并没有跟着捣乱,反而是你,最大的主谋。” 王语如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而她身后的许和清此时也走上前一步,看着一身玄衣尊贵清高的李易安,作揖弯腰。 “李大人,许久不见。”许和清在说这句话时,语气都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易安注意到了,他看向许和清“许老爷子还好吗?” “家父已经逝世三年了。”许和清眼神有些空洞的说着。 王语如听见这话吓了一跳,她并不知道,许老爷子竟然过世了,那这些年,许和清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想到这,王语如又不自觉地有些心疼了这个自己曾经的玩伴。 “怎么想着来京城了?这些年没有读书都做了什么?”李易安的语气也带了些关切。 许和清自嘲的笑了笑“李大人,三年前我就不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了,哪里还能抛下一大家子不管不顾的还去考取功名了?更何况,今年早就取消了科举,我更是无处落脚,只能托关系来到了襄亲王府做工,能来这样的大宅院里,工钱也多,也算是我的幸运了。” 程蝶馨听见这话也不由得有些心疼眼前这个俊美瘦弱的翩翩公子了。 她用胳膊怼了一下载仪,悄悄地在他身边说着“听我的老仪,你别为难他,他也怪可怜的。” 载仪听见这话颇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他认为贩卖同情的许和清,便转了身,又要自顾的走了。 王语如见他要走,刚要去追,去又被许和清拉住袖子。 “语如啊,你是不是也嫌弃清哥哥如今破落了?”许和清突然冒出一句这话来。 顿时将王语如要去寻载仪的步子拦住了。 王语如虽有些不耐烦,可一回头看见许和清阴柔的脸庞上那委屈的神情配合着映出泪花的眼眸,便也舍不得责怪他了。 “不会不会,清哥哥,我们不是都在襄亲王府吗?我们也算有个照应,我们必定会再次拿回我们本该拥有的一切,你也不要太伤心,更何况,京城还有我们的安哥在呢。”王语如很耐心的说着。 听了这话许和清也才终于算是缓和了神色,没再多说。 可王语如望过去时,发现载仪已经走远了。 王语如想,只能等到回襄亲王府再找载仪说话了。 而一旁的李易安则在二人对话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许和清。 “语如,你跟我过来。”李易安突然出声说道。 王语如有些懵,看了一眼李易安,看着安哥那认真的神色,王语如没多想连忙跟在了李易安身后。 二人走到远处,李易安才再转过身缓缓说着“你是昨天和许和清重逢的?” 王语如点点头。 “你将你们二人今天和昨天的事情一一讲来。”李易安颇有些严肃的说着。 王语如不解“怎么了?安哥?” “我不好多说,可我总觉得,许和清变了,他决不再和曾经一样了,你该多注意些他。”李易安拍了拍王语如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着。 这些王语如自是也体会到了,但王语如却联想到许和清这些年和她差不多的苦楚。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和许和清有些同病相怜了,是皇权的漩涡将他们的家庭都搅散,而又从云间跌落谷底,这都是他们无能为力的。 “安哥,我自是知道他这一路是掂量我呢,但我和他自小长大,他也不过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些好处,他也能在京城立脚,其实这些他不说,我也该念着情谊帮他一把,让他在府里过得好些的。”王语如解释着说道。 李易安认真的听后,却摇摇头“语如,你虽聪慧过人,可阅人的社会能力还是欠佳,他恐怕惦记的不仅仅是你在襄亲王府能给予他的那点蝇头小利啊······” 李易安又恢复了从前作为她师长时训导她语重心长的模样,王语如也不自觉的认真了。 她拧着眉,摇摇头,还是想不透“安哥,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将这两日的事情一一说来吧。”李易安说道。 夕阳之下,二人的影子越拉越长,玉兰和程蝶馨以及许和清并听不清这二人究竟在说什么。 而玉兰和程蝶馨也不太感兴趣,毕竟她们知道,王语如和李易安聪明的很,二人又是亦师亦友,商量的自是正经事。 而旁边的许和清便不像两位女子这样放松,他似乎对二人的对话很感兴趣,身体也不自觉向着二人的方向靠近。 心大的程蝶馨和玉兰并没有注意。 “蝶馨姐,你今日这衣裳可真好看啊。”玉兰抓起程蝶馨的衣服仔细瞧着。 “这是自然了,锦绣阁的衣物布料,还是找苏绣绣娘赶制的,我和你说,我的妈呀,老贵了。”程蝶馨认真的感慨着。 “咱们俩个身形差不多,李易安多给我做了一身,我把那套给你吧,明日你们襄亲王府不是要有一场盛宴吗?正好,好东西就是要分享。”程蝶馨说道。 “李大人赏赐的?那多贵啊,我可配不上那衣服。” “你说这话,咱们俩的身份差不多,怎么我就有资格,你就没资格了?这是李易安替我出府践行送的一套行头,因为明日我要陪他去趟襄亲王府,于是便给我备着这么两件衣服,所以这衣服归属权在我,你也别妄自菲薄。”程蝶馨是几个女孩中最大的,也是最豪爽没二话的。 玉兰也和程蝶馨关系要好,程蝶馨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再拒绝。 不过玉兰也从程蝶馨的话里抓住了一个关键点“为你践行,你要去哪?” 第120章 盛宴 程蝶馨想到这时释然地笑了笑“李大人答应我出府了,我后日想必就会回明月戏班了。” 说到明月戏班时,程蝶馨的表情都带着些许的喜悦。 玉兰听了这话也跟着程蝶馨高兴,她点点头。 而那边说话的王语如和李易安二人也走了回来。 二人没有多说话,只是默契地看了一眼对方。 “我们回家吧,我听安哥说,蝶馨你和他明日也被受邀来襄亲王府,到时,我们便又见面了。”王语如看向程蝶馨说道。 程蝶馨点了点头,几人便也坐上了前往襄亲王府的马车。 ------------------------------------- 在王语如和许和清回到襄亲王府后,王语如没忍住看了一眼身后的许和清,她心思了良久才说道“你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像是没想到王语如会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来,许和清表现的有些慌张,缓了良久才说道“也还好,除了要照顾一大家子辛苦些,倒也没什么,人嘛,总要成长变化的,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一样吧。” 他虽这样说着,可王语如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明显的落寞。 王语如还想要问他些问题,可寻思了良久,最后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到了王语如的云梦阁前时,王语如又一次驻足,她回头看向许和清。 “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用得到我的,你只管来找我,我们的情谊我永远不会忘却。”王语如明媚的眼眸看向他漆黑又闪烁万分的双目。 良久,梁云和点了点头,又恢复了他那标准化的笑容“我知道。” 王语如不再回头,而是坚决地迈入了院子。 ------------------------------------- 翌日清晨,王语如便被院落外的一阵阵炮竹声响震醒了。 临近过年了,襄亲王府这烟花既是为了庆祝节日也是为了为了今日的盛宴而燃放。 襄亲王府的院落是除了紫禁城外京城最大的宅院,所以襄亲王府的宴会不像其他府邸,他们不用去酒楼包几层楼举办宴席,襄亲王府这样的建筑群已然够用。 王语如看着府邸里四处的陈设几乎都焕然一新,更加贵重,就连丫鬟小厮都被安排做了新的衣裳,头戴簪花,排面气派。 襄亲王府皇权世胄,门第清贵,能被襄亲王府邀请来的,多是京城有头有脸的门户,一般小门小户家都进不来。 王语如和二姨太一起跟着福晋迎客,因为福晋这几日的身体状况太差了,多亏了二姨太这些日子的诸多帮衬。 今日的迎客,明显富察华萱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王语如跟着这两位姐姐,她不自觉地打量着入府以来就没见过几面的二姨太。 二姨太是乌拉那拉氏家族的,听玉兰说,二姨太年少时嫁过一个名不经传的汉人官员,后来她原本的汉人丈夫死了,才又被襄亲王纳入府,若不然,以她的身份,怎么也不该做妾室。 王语如在这热闹喧嚣的人群中,细细看着二姨太。 二姨太不过三十而已,却依旧一副少女容颜般,身材娇小却也不失风韵,二姨太喜爱穿白色衣衫,更加衬得她典雅尊贵。 王语如仔细看着二姨太身上的这件白色长衫,不自觉走了神。 这走线和面料,更像十年前的样式了,虽有些过失却也好看。 “你是在看我吗?”二姨太的声音清冷又高傲,冰冷的语气让王语如不由得浑身一颤。 王语如吓了一跳,点了点头“只是觉得您今日的衣衫很漂亮,很衬你。” 二姨太面对夸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抬了抬眼皮,没再看她。 王语如也回神,开始继续跟着迎客。 衣香鬓影皆是名流,穿着一身姹紫嫣红马褂衣裙的贵妇小姐,也有不少穿着西洋裙装的名媛,衣着考究,络绎不绝的人群在王语如眼中一闪而过。 王语如再次抬头时,是因为看到熟悉的小洋装,那是吴悠然来了,她身后便跟着李易安和程蝶馨二人。 程蝶馨今日不同往日,她穿了一身茜红色绣百合忍冬花缠枝棕裙,上身一件葱绿织锦绣皮袄子,颜色鲜艳却很衬程蝶馨,程蝶馨的长相艳丽大气,这身衣服和她周身的气度照相辉映。 王语如用眼神在和程蝶馨在说话,程蝶馨注意到了,连忙推了一把身旁的李易安。 李易安反应过来,笑了笑,替程蝶馨开口说道。 “夫人,许久不见啊。”李易安熟练地和富察华萱问好。 富察华萱轻轻咳了两声,也回应着李易安“是啊,李大人近来可好啊?” 李易安点点头“托您的福,这些日子还不错。” “不知能否劳驾五姨太相伴,贱内和五姨太曾是闺阁密友,她也是第一次来参加宴会,没有朋友······”李易安轻轻说着。 富察华萱立刻了然了,前段时间她从京城的贵妇圈里听到八卦说李易安最近婚事有了眉目,大家都感慨,这个铁树竟然开花了,竟然没想到今日,还将人带来了。 富察华萱也不自觉多打量了几眼。 富察华萱点点头“好,问过语如的意见,你们去就行了。” 富察华萱也知道王语如和李易安交好,这下和他未来夫人更是密友,便也没多想。 王语如有了上次的经验后,也只是狐疑的看了一眼李易安和程蝶馨二人,她心想,这两人,现在都不背着人了?要不是她知道真相,差点也跟着信了。 得到富察华萱的肯许后,王语如便被程蝶馨一把抓走了。 “我是第一次来你们襄亲王府,我的天,这也太气派了,皇帝的行宫也不过如此了吧。”程蝶馨感慨道。 王语如此时也才会神,看着程蝶馨和端正站在她身旁的李易安。 迟疑了一会,接着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的问道“不是,我说你俩装夫妻装上瘾了吧?在襄亲王府也搞这一套,怎么回事啊?” 程蝶馨掰过来她的脑袋,让她看向另一侧水塘旁边的男男女女。 一打眼,王语如就瞧见了穿着最为耀眼夺目的荣欣格格,她今日依旧是大红衣衫琵芭衣襟银枝绿叶般的装扮,令人移不开眼。 王语如一下子便也了然为何程蝶馨与李易安二人又要装模作样了。 就在王语如看向荣欣格格的时候,往她的旁边一打眼,便看见了另一位老熟人。 柳若霜,柳家大小姐竟然也在宴会上,和荣欣格格此时相谈甚欢,二人的关系一看便匪浅。 在人群不远处有一座新的院落,那是襄亲王府特意在半年前便规划处的场地,用来招待宾客用。 占地面积极大,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在这冬日见到不成冰的湖水以及浮萍。 华丽的楼阁被池水环绕,碧绿而明镜,楼阁的建筑是西洋与传统风格相结合的产物,显得精致华丽却也不失风华权贵,飞檐上的双龙活灵活现,一下子就吸引了王语如的注意。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王语如正带着玉兰和成蝶一起在这曲水流觞中蹭吃蹭喝。 “这就是你所说的李大人的那位贵妻啊?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吗。”一道娇滴滴的尖锐嗓音在三人头顶响起。 说曹操曹操到,王语如看着自己一直心里念叨的荣欣格格和柳若霜就出现在三人面前,只觉得心里一咯噔。 “你什么意思?”程蝶馨抬起头,也不顾礼仪,径直的站起身。 这派头一下子吓坏了养尊处优的两位大小姐。 但很快荣欣格格也反应过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程蝶馨,白了一眼,接着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名贵点翠。 口气中的嘲讽呼之欲出“没什么意思,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什么时候一个戏子也配和我叫唤了?也许,该让你吃些苦头,你才算张些记性罢了。” 程蝶馨此时气愤极了,若是按照平日里,她必定上去就是一拳,可是今日她受李易安所托,大家都知道她是李易安的女伴,她自己丢人不重要,总不能将李易安拉过来一起丢脸。 王语如见到难得忍气吞声的程蝶馨,便也知晓她的心思。 荣欣格格看她哑火了,更加得意,她竟然伸出手来,抓住了程蝶馨的脸,左右端详着。 “瞧瞧,你怎么不像那日一样放肆了?李大人不在你身边,你也只得不能招惹我啊,那你这个贱人还敢轻易染指我盯上的东西?”荣欣格格一点也没有一国公主的大家风度,这般模样,反而和闺阁怨妇一般,一张可怖的嘴脸。、 王语如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抓住了荣欣格格的手,她想,程蝶馨害怕给李易安丢人,但她不用怕给任何人丢人,她就是她。 “够了,荣欣格格,安哥若是心意你,自是不会叫任何人抢走,你的东西别人也不会染指半分,可你如此骄纵任性,在别人家的宴席上露出丑陋做派,也难怪安哥不会心悦于你,更何况安哥从未许给蝶馨以外任何人约定,你又凭什么擅自将安哥归为你的所有物?” 王语如这劈里啪啦一堆,一下子就说住了荣欣格格。 但荣欣格格向来尊贵哪里受得了被这样回怼,她瞪目看向身旁的王语如。 而她身边的柳若霜也认出了王语如,就是那日出现在载仪房间的女子。 “呦呦,我当是谁呢?王大讼师啊!呵,我竟不知,何时这襄亲王府有这样的规矩了,小妾竟然也敢管主人家的事情了?你是当惯了讼师,觉得所有人都要听你的了?”柳若霜噗呲一声冷笑,开始冷嘲热讽的说着。 而此时因为五人的争吵,人群也都朝这边看过来。 王语如近些日子在京城本就是热门人物,街头的报纸几乎全是报道她呵张家那起大案的。 当然,受到襄亲王府的影响,王语如的真实身份也就只有上层社会的圈子里了解,并不为大众熟知。 王语如看着咄咄逼人的荣欣格格和柳若霜并没有生气,而是冷静的问着“哦,是这样,我只是一房妾室,便也不该多管闲事,既然如此你是知道,为何还要插手到李大人和她人的情感中,指手画脚,像个山大王一般,你们俩个这算知小礼,铸大错,小人也吗?这难道就是非妾室所生尊贵无比的家庭教育理念吗?哎——真是不敢苟同啊。” 王语如这一通语气抑扬顿挫又贱兮兮的口吻逗乐了不少人,荣欣格格的脾气上层圈子的人都知晓,大家也都不喜,却碍着隆裕太后的恩宠,根本没人敢多说什么。 而众人见着鬼灵精怪的少女竟然这么敢说都不自觉的冲着她投向目光。 王语如今日穿着简单,鬓发玉珠相衬,白衣飘飘然,仿佛盛开在冬日里最明媚的那朵水仙。 不过十九岁,却断绝代风华无处寻觅之姿,谈笑间便可倾倒人间。 众人的目光也从好奇变得审视。 而这边的荣欣格格和柳若霜被这一说了一通,一时之间脸面都下不来,却也反驳不过王语如,在这干着急。 看着王语如那副自若地模样,荣欣格格气极了,作势就想要收拾王语如一通。 她撸着袖子,上去就抓住王语如的微松的发髻。 众人都吓呆了,没人能会想到,在这场盛宴,尊贵的格格竟然会像泼妇一般要打架。 王语如没反应过来,当她意识到后,想要也去和荣欣格格伸手较量,却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又温润的声音。 “放手!” 荣欣格格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王语如这也才顺着被遮挡住的视线看见说话的人。 载仪就站在不远处,他身上的矜贵与清冷浑然天成,宛如雪后松竹,少年郎径直的脸上撒着夕阳的金辉,但这些温暖的痕迹却难掩他此时不悦甚至是愤怒的神情。 第121章 被推下水 王语如就这样看着载仪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他没看周围人一眼,此时众人都被他的气势吓得一惊。 荣欣格格和柳若霜此时也慌张极了。 柳若霜怕自己在载仪面前柔弱淑女小白花般纯洁的形象崩塌。 而荣欣格格则是骨子里害怕这个尸山跟前的阎王爷,更何况,这还是在襄亲王府里,自己不顾及脸面,恐要搞砸老太太苦心经营数月的宴会,载仪自是不会放过她。 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荣欣格格此时也哑火了,眼睛骨碌一圈儿看向周围的人群。 载仪走到了王语如身旁,他也没说话,只是仔细地皱着眉打量王语如是受伤。 王语如想,若按照平时,载仪定是会出声询问一句,接着宠溺地骂她是个笨蛋。 可现在他既是面露担忧却始终一声不吭,王语如想,他这是还在生气呢,载仪就是个死犟的牛! 像是看出了眼前的少女微表情也在暗自和他较劲,载仪见她这不服输的小表情,难免想到了初见她时,也是这般。 想到这,他的神色也逐渐舒缓。 载仪利落地转身,接着看向人群。 载仪刚转过身来,柳若霜就马上贴了上来,她一把拉住载仪结实的左胳膊。 “瞻之哥哥,五姨太实在是太不讲理了,她这般任性的脾气怎好啊?您可是如今的家主,这样的人都管不好,那怎么行?”柳若霜故作亲昵地和载仪说道。 柳若霜的嗓音就像一只小猫般细小尖锐,这样说话配合她那害羞的表情,倒是娇滴滴得很。 众人此时见柳若霜和载仪这般亲近,都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你看,我就说吧,襄王家大爷就是和柳家小姐关系匪浅,据说二人是青梅竹马······” “哎呦,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倒也般配得很。”另一人跟着附和。 柳若霜自是听见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有些得意的看向王语如。 那眼神似乎在耀武扬威。 王语如看着那敌意明显的眼神,冷笑一声,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还是很讨厌别人对自己用这样的眼神,便翻了个白眼。 载仪在悄悄看过王语如的表情这时也将手臂抽了出来。 载仪的力气很大,他并没有按照平时照顾王语如的习惯将胳膊轻轻抽出,这样一下,让柳若霜差点因为重心不平衡摔倒。 柳若霜刚想要娇嗔一声,埋怨载仪,却只听载仪冷漠又疏离的话语在自己耳边响起。 “柳小姐,我们家五姨太做什么和你没有关系,你也说我才是襄王府的家主,你不过一宾客,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来批判我的家人?” 载仪的手不断拨动着念珠,他此时刻意拉开了不小的距离,神色冷漠逼人,要比那月光还要寒冷不可攀。 王语如的心也正跟着他拨动念珠的频率律动,只因她说‘家人’二字。 这对于王语如来说是个很温暖的词汇,她此生所追求留念的便只有亲情。 可她一遍又一遍地失去,当再次有人对她说:‘你是我的家人’这样的话语时,王语如的触动太大了,仿佛心中闭塞的山谷突然涌入的春风。 而这边,载仪说完话后,柳若霜的脸顿时就挂不住了,她有些惊讶地看向载仪。 但载仪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瞻之哥哥······”柳若霜咬着下嘴唇,想要继续装傻充愣。 “我不知道,柳府何时与襄亲王府成了亲戚,你不必一口一个哥哥,你我已然不是孩童了。”载仪毫不留情地说着。 这下,这话彻底是堵住了柳若霜想要说的所有话了。 柳若霜此时看着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看她的笑话,顿时心生燥意却又无能为力。 为了维持自己仅剩的大家闺秀的尊严,她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颇为怨恨地看了一眼王语如。 这时候,人群中的柳家夫人此时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柳若霜。 见母亲来的柳若霜顿时更加委屈,但谁料柳夫人只是带着怒气地瞪了她一眼,接着连忙看向载仪“大爷,都是我为难的没有看住霜儿,她也是热心肠但就是不太会说话,您也莫怪,我这就将她拉下去,您别生气。” 载仪即使生气也不会向着长辈撒气,载仪很有礼貌地笑着看向柳夫人。 “宴会的曲水流觞就要开始了,女眷都前往后院,柳夫人柳小姐请吧。”载仪淡淡的说着,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但那笑却是疏离冷漠的。 柳夫人这时也连忙拉着柳若霜走了。 这下人群更加骚动,议论纷纷起来。 “我就是说吧,柳家那位地位上怎么攀得上襄亲王府,别说她就是一个权臣之女,这位大爷的身份就是固伦嫡长公主也是配得上的。”一个女眷不屑地说着。 “主要这些配不配得上也没什么的,可她那副已然成为女主人的姿态实在太过于膈应了,也难怪大爷都不给她面子的啊。”另一个女眷嚷嚷着。 人群陆陆续续地过来,李易安此时缓缓走了过来,见到因为刚刚隐忍而气得浑身颤抖的程蝶馨,连忙跑了过来。 王语如向他使了个眼神,李易安便立刻了然。 他将自己厚实的氅衣脱下,紧紧地包裹在程蝶馨的身上。 “没事了。”李易安的声音轻缓又温柔,让本来怒气冲冲的程蝶馨也逐渐冷静下来。 “我本来也没事。”程蝶馨逞强的说道。 李易安将她进一步拉到身边“以后,要是有人为难你,你不用顾及我,不用顾及任何人,知道吗?” 程蝶馨看着他坚定的眼眸,竟然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荣欣格格此时处在尴尬的局面,气愤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看着李易安和程蝶馨亲昵,她愤恨地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语如看着此时人群散去,回头再去寻载仪时,载仪已经不在她的身旁了。 王语如想,刚刚到现在,她和载仪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她叹了口气,心想,这位大爷,哄起来可真是难,早知就不该惹怒他。 李易安将站在一旁别扭的王语如和玉兰拉了过来,她们三个一起去了阁楼之内。 韵白光洁的大堂采用了西式与中式建筑相结合,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吊灯,据说那是从欧洲空运而来的,屋内的西式建筑居多,梦华空灵的客厅里流光溢彩。 仿佛掉进了浮华的梦境之中。 王语如细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感到无比的新奇。 饶是这些见过大世面的名媛少爷,见到亲王府内新装修的这座阁楼都感到新鲜。 众人在参观后便各自落座了,而王语如坐在的这一桌上,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宋明蓝。 她的伤算是养好了,今日这么一看脸蛋光滑不像是受过伤,王语如见她得意扬扬地冲着自己举起手边的波尔多酒。 宋明蓝此时媚态的模样就像一只老狐狸,她这副模样像是掌握了什么。 王语如想到了昨日李易安对她说的话······ 今日的酒宴不仅仅邀请了在京城的本地贵族名流,在清朝任职或是在京城有一定势力的洋人也被邀请。 所以这场晚宴传统却也西化,比如这餐桌上就用度数较低的葡萄酒代替了往日的酒水。 王语如冷笑一声,也拿起酒杯看向宋明蓝。 宋明蓝似乎是没料到王语如会反应她,她有些慌张,但很快又恢复神色,眼神也在不断向着外面看。 此时老夫人也终于落座,她笑呵呵地看着周围热闹的人群。 突然对着王语如说道“哎呦,你啊是个能耐的。” 她没有多说,而是眼神中明显的欣慰看着远处吴悠然,此时吴悠然的身边挤满了名媛小姐,将她围得水泄不通,这场曲水流觞,因为她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刚刚老太太路过,她身边的亲戚妯娌夸赞个不停。 想必明日在京城传销最多的便是今日的襄亲王府。 这场宴会奢华无比,也在一览无余的向着世人展示着襄亲王府还气盛无比,而众人自是也被这气势所振倒,无人在讨论他们这些年接二连三的打击导致的式微了。 王语如笑了笑,并没有接着老太太的夸奖,她靠近老太太说道“您很在乎这场宴会啊,老太太。” 心情大好的老太太对她的明知故问笑了笑“你说呢?” “可若是有人想要破坏掉,您允许吗?”王语如拧着眉说道。 老太太原本以为王语如又在开无趣的玩笑话,可当她抬眼看见王语如认真的脸庞时,她便笑不出来。 她不动声色的靠近了王语如“你什么意思?” 王语如笑了笑,凑近了老太太,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老太太一脸震惊“这不可能,你该不会在骗我吧?”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王语如冷笑一声。 ------------------------------------- 一场午宴此时也便匆匆而过,曲水流觞的饮食吃得也是有些清淡,但也更适合下午的活动,毕竟京城最近流行下午茶这活动。 人群散去,前往了后院去看上门的昆曲。 王语如临走前看了一眼老太太,接着便转过头,跟着人群走了。 又一次路过那水湖旁边,王语如有些好奇的蹲下身子打量着那平静没有一点涟漪的湖水。 此时人群大抵都去了后院,留在这楼阁前的人便也很少。 此时王语如也和玉兰蝶馨几人走散了,但在这王府里,有安哥在护着她俩,便也不会有事。 于是王语如也觉得此时难得自在清闲,她本就不喜人群在一起聚集,但为了揭露宋明蓝的真实面貌便也只能跟着人群攀附。 此时难得的情景到让她有些怅然若失。 她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摸一摸湖水中的莲叶,却在突然间,她感到身后强大的推力。 王语如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此时已经被狠狠的推下了湖中。 王语如不会水,她本就是被人暗地里推下去的,此时更是手忙脚乱起来。 可随着她越是乱动她便越使不出一点力气来,鼻子里口中呛了的水也越来越多。 很快,她感觉到大脑有些缺氧,根本喘不上气来。 望着碧蓝的湖水,触不可及的陆地,王语如想,恐怕她今日就要葬身在这一汪水池之中了。 她不想死,她还没有将宋明蓝的面貌揭露出来,她还没有让那个狗人渣张爱辉见识到自己光明正大在公堂上当讼师的模样,她还没有和载仪说话,她还没有······ 慢慢的,王语如想得太多了已经不能再思考了。 就在要彻底沉睡闭上眼睛时,她好似听见自己得头顶传来一阵不小的水声。 逆着阳光,一个男人腰间闪烁的金饰在水中熠熠生辉。 随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王语如终于看清了,那个猫咪模样的金饰。 是载仪! 王语如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此时的载仪正向着自己拼命游了过来,他伸出他又长又白的手。 近在咫尺,可王语如却怎么也抓不住。 载仪此时也彻底急了,把手伸了回去,自己一个挺身,拼命的向着王语如游过去。 ‘哗啦——’一声,二人的身体终于破开水面,传来的巨大声响,载仪此时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他连忙将王语如抱到地面上,王语如此时被呛得根本喘不上气。 载仪拨开王语如脸上粘着的秀发,看见了她白皙惨白的脸蛋。 载仪皱紧了眉头,担忧的看着王语如。 他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少女,沉思了良久。 终于,将唇贴到了少女柔软的唇上面,他开始大幅度的掠夺王语如口中的空气。 良久,王语如也终于恢复了意识,她疲惫虚弱的抬起眼睛,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载仪。 少年好看的眉头紧皱,王语如却笑了笑。 她咳嗽两声才能勉强从被呛着的余痛中开口说话“你终于理我了?” 许是没想到王语如开口竟是这话,又或是对王语如大难不死的放松下来,载仪原本严肃的神情有了一丝松懈。 他轻声说了句‘笨蛋’ 听见这熟悉的话语,王语如也终于释然的松懈。 “你怎么会突然掉下水?”载仪问道。 王语如这也才想起来,刚刚自己明明离湖水的距离是绝对安全的,也隐约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后背被人很恨推了一把。 可自己并没有看清是谁。 第122章 识破诡计 但王语如却依稀地记得好似看见了一双珍珠白鞋子,上面还纹着冬花样式,可这样的鞋子在女眷众多的王府里根本不足为奇。 “我也没看清,我的仇人这么多,谁都有可能害我。”王语如说到后面嘟囔着过去了。 载仪冷哼一声“既然知道自己人缘不好随时有危险,就要有风险意识。” 面对载仪的教训王语如不走心地附和了一声。 她突然意识到,载仪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了? 想到这王语如扬起一张笑嘻嘻的脸庞看向载仪“你终于肯理我了?” 面对王语如的得寸进尺,载仪有些绷不住脸了,只能向后推了推。 他身后站着的就是水池,王语如杞人忧天地担心这位武功高强的大爷也会掉下去。 于是连忙抓住了载仪的手。 载仪的手冰凉,王语如拉得急,所以此时和载仪十指紧握地拉着手。 这还是二人第一次拉手,触碰到这么多,二人最多只是拉着彼此的手腕,当二人的掌心在不断传递温暖时,二人皆是一愣。 载仪拉着王语如那柔弱无骨的小手,良久都不知说些什么。 仿佛时间都凝固在了这一瞬间,才让他没有抽出手。 他本该抽出手的······ 王语如起初也是很羞臊,但他看载仪并没有不开心的神色,便不想趁着彼此现在亲近些,方便说好话。 她趁着载仪此时的神情温柔,连忙也轻柔了嗓音,“载仪,你别和我生气了,看你对我那么凶,我真的很害怕。” 载仪听见王语如这带着娇嗔的语气,一瞬间所有的火气都烟消云散。 “许和清是我从小最好的朋友,我的姐姐还有安哥也曾和他交好,但他如今落魄了我本想着帮他一把,可他似乎······总之,那日你听见的话并非全真,我不过是为了稳住他,我即使要离开,但我也会和你好好告别的,我不会抛下你就走,我们的情谊永远也不会变,载仪。” 面对王语如这一通好言好语,载仪点了点头。 他微微抿着嘴,神色有些落寞,微微低下头,王语如很难在这位少年权臣的脸上看见他有些愧疚的神情。 “我前些日子也不对,我没忍住,使了性子。”载仪说道。 王语如听着这话,没忍住笑了笑,载仪这副模样倒像是个大姑娘一般,还真是少见。 “那好,我原谅你了。”王语如笑着,背着夕阳的余晖,清风吹乱了她微湿的墨发。 载仪看着这副模样的王语如,也没忍住笑了笑。 王语如心想,虽然载仪的脾气像头倔驴但是也是真的好哄! 夕阳之下,恰彼此年少,两人的身影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荡漾,交融······ ------------------------------------- 王语如和载仪二人便这样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后院。 此时大戏已经开场了,襄亲王府特意建的这座看戏的院落和紫禁城的畅音阁很相似,王语如被老太太的下人带到了楼上的厢房内。 这厢房是半敞开式的,可以最佳视角看到楼下的戏也能看见那条贯穿整个院落的石堆溪流,不断潺潺流动的小溪上飘着各种茶水糕点和清淡的小吃,这边算是襄亲王府里的曲水流觞,和传统意义上的并不太相同,却很创新,很受大家欢迎。 而这曲水流觞里的茶水便是王语如和吴悠然的负责的部分。 王语如一进去,屋内的目光就都向她投射了过来。 虽说今日能来襄亲王府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免不了比拼,这些人却也分个三六九等,这层楼的基本就是站着金字塔顶尖的人物了。 刚刚在前往后院的路上,王语如和柳若霜以及荣欣格格在争吵时,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更何况她这几日的登报使她名声大噪,看见她和载仪一同进来,许多人对此都议论纷纷。 但王语如没管周遭的声音,而是径直做到了老太太身旁。 老太太见她一落座,便向着她靠过去一点。 而圆桌上二人对面坐着的就是宋明蓝,此时她正眨着上挑的眼睛精明地打量着周围。 “这茶水当真好喝啊,饶是老身觉得品过无数名茶,也还是觉得没有你们亲王府今日这茶香啊。”说话的这位老太太是另一位亲王家的老祖宗,她在京城那是出了名的挑剔,就连她都在赞许有加,便不难看出这茶是真好。 而对老太太最受用的就是外人夸赞襄亲王府,果然听了这话,老太太笑得喜不胜收说着。 “都是我家隆儿的五房懂事儿,她将那位宫里的吴大师请来了,这曲水流觞的茶便都是她所制的。”老太太笑呵呵的说着。 而那位也是颇为惊讶的看向王语如,似乎是想不到一个小妾竟然能有如此本领。 她在报纸上和姐妹圈的八卦中知道襄亲王府这位传奇的五姨太,今日瞧见了,的确是个俏丽佳人,还是个能力非同凡响的。 襄亲王府果真还是一如当年的风光无限啊,这是这位老太太的感慨。 她笑着点点头,便回头了。 王语如也跟着老太太回神,而这时,一旁的四姨太突然拧着眉头,捂着肚子。 “哎呦,好痛啊——”四姨太叫唤着,虽不大声,但是在这戏曲声音嘈杂中王语如这一桌都能清晰地听见。 宋明蓝喝茶的手在此时不易察觉地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她的眼眸锋利,立马看向四姨太。 她心想,竟然是这个倒霉鬼先中招了? 而四姨太这抱着肚子难受的模样自然也吸引了同桌人的注意。 富察华萱反应最快,连忙问道“怎么了?惠新?” “肚子疼,好像有千万只老鼠在我肚子刨洞一样疼。”四姨太这夸张的比喻让桌子上的人不由得多看一眼。 老太太这时候也移过身子问道“你是吃了什么,坏肚子了?” 纳兰惠新摇摇头“没有啊,我从早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只是刚刚在这吃了口茶。” 说着,纳兰惠新就感觉此时自己差点人要翻仰过去,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 而桌上的人看纳兰惠新疼痛成这样,也不自觉地跟着担忧起来。 一向居高不管现实的二姨太,一边吃着茶一边神色冷漠地看了一眼她。 “哎呦,只是吃了茶?莫不是这茶有问题了?”宋明蓝突然插嘴说道。 这话将矛头直指王语如,毕竟这事是她负责的。 王语如淡定地喝了口茶“若是这茶有问题,你不会有事吗?其他人不会有事吗?怎么偏偏是四姨太出了问题,我们都好好的呢?” 宋明蓝此时也才注意到,的确现在只有纳兰惠新这个蠢货药效发作了。 她制的毒,她心里也清楚这药效是因人而定的,有的人就是药效慢些。 而她早就在喝茶之前自己吃了解药,她早就将王语如的这批茶叶里掺了些自己做的毒药,目的,就是让王语如出丑。 至于襄亲王府的脸面,她可不在乎,毕竟这个家也从未拿她当回事,她想要的,只是想折磨死王语如。 接着像是在配合宋明蓝的话,同桌又一个女眷突然病怏怏地倒在了桌子上。 她也抱着肚子说疼。 而宋明蓝见状,也忙趴下身子“我也疼了,哎呦,五妹妹啊,莫不是你的茶水真的有些问题,你该不会是拿着老太太的钱买了些便宜茶叶,剩下的钱昧下了,才还得大家都坏肚子了?” “我做没做,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王语如依旧沉着而冷静,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些鄙夷。 宋明蓝自是听出来了,她见王语如不为所动的模样,心里暗骂,这个贱蹄子,等一下就要她好看。 宋明蓝又大叫了一声“哎呦,妹妹啊,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啊?老太太,您看看她,她这是要诚心将这场宴会搞砸了啊。” 宋明蓝的嗓门提高了不少,这么一说话,隔壁桌的几位太太也不自觉地看过来。 老太太深深沉了一口气,接着看向王语如。 宋明蓝本想要继续煽风点火,但看到老太太转了身,依照她了解老太太的脾气,此时定要痛骂她一通。 若是让老太太知道,是王语如搞砸了宴会,必然会将王语如狠狠地处罚一通,还有可能将她赶出府。 可接下来,并没有如宋明蓝所料,老太太只是一脸深沉的看着她。 “你跟我来吧。”老太太此时没了刚刚的欢喜,她脸上仅剩的慈祥也烟消云散,这样的她面露有些凶狠,看起来吓人。 宋明蓝没反应过来“什么?” “听不懂吗?老太太说,你跟着她走啊。”王语如在一边笑着说道。 宋明蓝反应过来,却搞不清此时的状况了,因为这一切好似和她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走吧。”而此时老太太又一声低沉的嗓音传来,很明显宋明蓝被这吓了一跳。 宋明蓝站起身,还演着戏,抱着肚子走了出去,跟在老太太步履蹒跚的身后。 富察华萱此时搞不清楚状况,还在担忧的为纳兰惠新揉着肚子,而桌上的二姨太则是轻轻抬了抬眼眸看了一眼王语如几人。 “语如,这是怎么了?”富察华萱问着。 王语如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您照顾一下四姨太去就医吧,你最近身体不好,跟着老太太也怪累的,我去就行了。” 富察华萱也是信赖王语如,她点了点头。 ------------------------------------- 王语如跟上来时,老太太和宋明蓝已经在仓库房内了。 宋明蓝见到王语如来,冷哼一声。 “三姨太,刚刚人多,说话也不方便,现在人少了,咱们就别拐弯了,你快将解药给四姨太吧,不然她可要疼死了。”王语如直接的说道。 宋明蓝眼里先是闪过一瞬间的惊讶,她看向身旁的老太太,见老太太沉着脸,又脸面转过头。 “你在说什么啊?五妹妹,什么解药?”宋明蓝讪笑着说道。 “你还要装?”老太太一脸严肃的说着。 自宋明蓝纳入府邸里,还没见过老太太这样严厉的模样,她被吓得一激灵。 “亲王府,待你不薄啊,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老太太越说越生气,拿起拐杖,想要打宋明蓝,但她还是没下狠心。 而宋明蓝连忙看了一眼在旁边看戏的王语如,连忙跪在老太太的脚边说道“老太太,您可不能听她瞎说啊,我什么都没干啊,我要清白,您不能冤枉我。” 老太太听了这话,终于是是愤怒的踢开了她。 她给王语如使了个眼色,而王语如也马上将门外的人推了进来。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被硬抓了进来。 宋明蓝一瞧,顿时就慌张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特意安插在王语如身边的眼线——许和清。 许和清阴柔的脸庞上全是泪水,嘴里也被堵上了毛巾,说不出话来。 “你想要和他对峙吗?”王语如学着载仪的模样,靠在门旁,抱着双臂,冷酷的问着。 宋明蓝眼珠子转了一圈,她是实在想不到王语如会发现。 她找了许久,才将打听到许和清这人,也花了许多关系和钱才将他拉拢到手。 毕竟她清楚王语如的性格,她能为了姐姐的情谊一路拼到这个地步,自是不会忘了自己的朋友。 鱼灯相见就是她苦心安排好的,二人本不该有纰漏的,可竟然又让这个死丫头给识破了····· “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吧?”老太太怒喝一声。 宋明蓝此时彻底软了腿,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来人啊,将三姨太拖下去。”老太太忍住了火气。 她今日不能对宋明蓝动手,大喜的日子不能见血,这是满人的习俗,她很在乎今日,不希望今日再出幺蛾子,变得不幸。 宋明蓝自是知道这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连忙给老太太磕头认罪。 她想,按照老太太重视这场宴会的程度,她恐怕会被打死了······ 自己苦心经营的手段,却被识破,为王语如做了嫁衣,顿时急晕了过去······ 第123章 老太太死了 老太太见着晕倒的宋明蓝,冷哼了一声,此时的她对于宋明蓝早就心灰意冷了,她有些嫌恶的挥了挥手,示意将她抬下去。 将人抬下去后,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王语如,语重心长地对着她说道“语如啊,今日的事情多亏了你,你也知道,富察华萱近些天身体不太好,院子内的事情过些时日我想,若是不出差错,我便会将管家的能力交予你手。” 这话已经在赤裸裸地说着,富察华萱养病后无女主人的襄亲王府将会交由王语如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五姨太来负责了。 这是老太太对她的信任,也在证明,这事已然让老太太将她归为一个战队了。 想来也是,二姨太向来避世不愿意多管闲事,三姨太虽机敏有经验,可却实在过于工于心计而忘本害人,经由本事更加证明,只会是个祸害,而四姨太娇纵任性空有美丽毫无用处,自是也不行,所以这一职责便名正言顺地落在了王语如的身上。 王语如转了转眼珠,跟着点了点头。 毕竟若是她成了管家,那么修理宋明蓝也会如虎添翼。 老太太笑了笑,便拄着拐杖出了门去。 屋内,便只留下了王语如和还被捆着的许和清。 屋内的寂静让许和清此时也终于有了扭动反抗的机会。 王语如听见脚边‘唔呜哇’的声响,才回神。 她望着不断扭动的许和清,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一把将许和清嘴里的布条拿了出来。 此时许和清猩红着眼眶,皱着眉头,凌乱的乱发更加烘托了他的俊朗。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许和清说道。 “我起初便怀疑你的目的,你口口声声说来到府邸里做工,可你这些日子,几乎都在跟着我,而且,你也并非与我真的在叙旧,我起初想,也许你只是想要利用我,你觉得我在襄亲王府里可以帮衬你,你刻意讨好,想要我能为你的前程添砖加瓦。 但当那日你跟随我一起去了吴悠然的茶馆后,我便能闻到你身上有种淡淡的兰花香,那味道只有我们府中的三姨太屋内才有,这说明你这几日定是去了她的屋内。 而你只是一个乡下来做工的,有什么机会去和三姨太认识呢?后来,经由那日安哥便提醒我,我才意识到,也许你和宋明蓝早就达成了交易,可我也只是怀疑······” 王语如这噼里啪啦一通话下来,许和清彻底傻了。 “呵,千算万算啊······”许和清转过头去,语气落寞的说道。 “清哥哥,我并无亏待你之处啊,我做错了什么让你怨我这么深。”王语如低下身子疑惑地看向许和清。 她和许和清之间的情谊不是简单的一句青梅竹马便能概括的,儿时,更是彼此相伴相知一同成长的挚友,许和清从未欺骗过她,她还记得当时是清哥哥冒死将她从山间的沼泽中救了出来。 许和清听了王语如的话有一瞬间愣住,接着只是冷笑一声“我怨恨的不仅仅是你,还有这个世道,凭什么?我们一家本是差不多的,可你们姐妹俩却因为被姑母接回去了京城,而幸免遇难,我一家大大小小,沦为官妓,当街处死,流放千里····· 散的散,走的走,我回到京城,我就是想要干一番大事业,宋明蓝答应我事成之后会给我一大笔钱,到时候我能证明我自己,我还要让你和这些王权都不痛快,我还要在这襄亲王府里有机会就要杀了那狗皇帝。” 王语如听着许和清这一通胡话,这和她又有何关系呢?她并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王语如却也能理解,这是出自内心的对自己困厄的恨意,转嫁到了别人的身上。 可是“这不是我认识的清哥哥·····” 许和清听了这话,只是嗤嗤地笑了“我也早知道,我不是当初那个自己了,许和清早就已经死了······” “许和清,你怨你恨,但你这些行为不过是在报复你所认为的恶人,我虽不了解你家那场案子的真相,可你一直在逃避问题,如你所说,你家是被冤枉的,你的亲戚都过得惨不忍睹,可你有做什么来弥补吗? 你口口声声说着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可你却从来没有试着去改变,尝试着还你家一个公道,再去努力将姐儿们赎出来,再去重新辉煌家业,这才是你该做的,而不是跟着恶人一起去作恶。” 王语如说着也能感同身受,她和许和清的人生也是何其相像啊,区别便在于她逃脱了自我回避的陷阱,真的努力去替姐姐还个公道。 许和清听了这话只是痛苦地抱着脑袋,趴在草席上不断痛哭。 王语如心疼他,蹲下身去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一如儿时。 “清哥哥,我说实话,我很心寒也很难过,但我思来想去,也不想多怪你了,我知道你的苦楚,我不愿意将你怎样,我只希望你好自为之,我可以替你去悠然姐的茶馆谋个差事,你愿意去吗?”王语如轻声说道。 许和清此时痛哭得不能自已,此时也终于抬起头。 “你真的·····还能原谅我?”许和清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算是换上你当初救我一命的恩情了,悠然姐接触的都是名流清贵,你跟着她,要好过在这襄亲王府的后厨岌岌无名的一辈子要好。”王语如轻声说道。 许和清此时长舒一口气,竟又放声哭泣说道“我真是罪人啊,我是罪人啊,我怎么能鬼迷心窍听了宋明蓝的话来害你啊······” “清哥哥,别哭了·····”王语如也跟载仪一样有些嫌弃地甩了甩许和清在她袖子上的鼻涕。 ------------------------------------- 等到王语如回到了屋内时,屋内正在热闹地看着那场戏。 王语如坐在了老太太的身旁,老太太笑着看了她一眼,许是这场戏唱得实在是太久了,她有些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但又时不时看一眼台上的戏。 王语如急匆匆地赶回来,实在累得够呛,刚坐下,便急忙地喝了一碗口中的冰酪。 “去见许和清了?”载仪突然在她的耳边说道。 王语如吓了一跳,嘴中的冰酪差点吐出来,她惊恐地转过头来。 “你干什么啊?吓死我。”王语如转过头看着载仪就在自己耳朵边上伸着头,载仪身上好闻的木质清香一直在萦绕在她的鼻息间。 “我闻到了你身上有许和清的味道。”载仪冷冷的说着。 王语如无语,他竟然用着这样冷酷沉着的语气说着这样幼稚可笑的话。 “你是狗吗?”王语如也不知道哪里的胆子竟然口无遮拦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载仪的确因为修炼武功的确对于听觉,嗅觉,视觉都很敏感,他一下子就闻出了王语如身上的许和清身上的味道。 被王语如说是狗,让载仪的确愣了一下,因为自小到大从来无人敢对载仪这样说话,可他并没有生气,而是好笑地看着王语如。 “我是狗,你是什么?”载仪继续发挥着他的幼稚。 王语如语塞了。 “我是人类?”王语如带着些疑问的说着。 “不,你是笨蛋。”载仪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像是青春期爱调皮捣蛋的男孩,在故意惹怒喜欢的姑娘。 果然,王语如很不满意地白了他一眼,并不忘记用右侧的胳膊肘狠狠地怼了一下载仪。 载仪被王语如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但他依旧保持着笑意,温柔地看着王语如笑。 “快看戏吧,别看我了。”王语如实在是忍不住载仪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了。 “好。”载仪今日听话极了,便也立刻转过身。 ------------------------------------- 一曲戏曲唱罢,该到了下一个晚宴的环节,而原本姗姗来迟的襄亲王此时也到场,他连忙做到了他的额娘——老祖宗的身边,想要抱歉今日一上午因公务的缺席。 襄亲王刚坐在老太太身旁,便发现她睡熟了。 老太太东倒西歪地端坐在椅子上,也不见拐杖。 而王语如此时也从迷迷糊糊中看清了身旁正坐着襄亲王,便连忙正襟危坐起来,顺便悄悄地看了一眼载仪。 载仪回应着她的目光,顺便将身子向前倾,离王语如不过半尺。 “怕什么?这么心虚地看向我。”载仪的语气中带着坏笑。 王语如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嗔怪地推了一下他的胸膛“少贫嘴,我可是你的姨娘。” 载仪听见这话,嘴角的弧度又一次加深“知道了——姨娘,不过,你想不想知道,阿玛知道你和许和清走得那么近的后果?在大宅院里若是被按上了偷情的罪名······” 载仪还在耿耿于怀她和许和清的关系,她虽知道载仪这是一句玩笑话,可还是有了些许怒意。 “我和你走得也近,你难不成也要诬陷咱们讲个也是偷情不成?”王语如冷哼白了他一眼。 “姨娘是这样想的吗?”载仪并没有被王语如的话压住,反而带着些他以前不曾有的痞味说这话。 王语如不理他,她就知道,哄好了载仪,载仪就有机会得寸进尺的和他没脸没皮了。 “起开,你要是不信我,那你今天下午还听我说那些话那么认真作甚?白白欺骗我的感情,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王语如的语气也带了些许怒意。 载仪自是听出来了,于是连忙道“我信你,我不该贫嘴。” 他的话倒是简短,但也很卑微,王语如还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她可不是那么好哄好的。 二人这边正‘勾心斗角’的吵闹着,那边的襄亲王却很是着急。 毕竟马上就要去前厅了,母亲却始终不清醒,这可不好。 于是他也有些着急的站起身,拍了拍老太太的后背,轻声道“额娘,该去前厅了,醒醒——” 只是这一瞬间,突然,一阵大火从老太太的胸口处燃烧起来。 熊熊大火来势汹汹,而这一下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直到一名女士尖锐的大叫,才唤醒还有些麻木的人群。 顿时直接人群哄散而尽,拼命的逃窜下楼梯,生怕惹祸上身。 可她们却无人注意,火焰只燃烧在老太太身上毫不停歇。 王语如被人群的哄闹吓坏了,她也惊恐的起身,人群的拥挤差点将她撞倒。 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与她十指相扣。 回头望过去,是载仪。 熊熊燃烧的大火在他的身后如同一片火红的花海,载仪此时微微蹙着眉,眼神却坚定如初。 “不用怕,抓紧我。” 这是在嘈杂喊叫的人群中王语如唯一能清晰听见的话语。 载仪并没有顺着人群的方向带着王语如走,反而他径直的走向老太太,王语如也没有质疑。 二人便这样逆着人群,不停的走去。 可等到王语如走到时,那场大火已经将老太太烧成了灰炭般的尸体。 她的全身成黑色,面目全非。 刚刚就好好坐在这的老太太怎么会突然自燃?并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就这样悄然的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而这边众人也都冷静了下来,这场大火并没有烧伤任何人,就像是有目的性的只是烧死老太太一人而已。 王语如久久不能平复此时的心情,刚刚那个和自己有说有笑的老太太竟然就这样死了? 还是这样惨烈又可怕的死法,王语如此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止不住的颤抖。 载仪看了出来,他将手抽出来,摸了摸她的后背。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载仪的语气坚决,可王语如却还是心慌。 突然,王语如瞪大了眼睛“快,载仪,封住大门,不要让任何人出去,老太太的死这样蹊跷,必定有人谋杀。” 可今日来的都是名流贵族,若是将他们全部拦下,恐怕会生出许多麻烦。 可载仪也只是迟疑了半秒,便立刻点头“好。” 第124章 长命锁 人群本就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自燃大火而吓得魂不守舍,这时,已经有不少名流都要忙着走了。 而却都被载仪的人拦住了。 一位军机大臣携带着妻子以及一家老小此刻站在门口骂骂咧咧地叫嚷着。 “都他妈做什么?放我出去,老子还不想死在这。”那位军机大臣喊着。 人群也因为他的吵闹而更加乱了,所有人都着急地向着门外走去。 可载仪的军队不是吃白饭的,一个个带着枪支的士兵就站在门口,有人敢迈出一只脚便被推了回去。 “你做什么?凭什么不让我走?你们家死了人的,大火烧起来,你们负得了责?”一位女眷嚷嚷着。 此话一出,其余人也连忙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放我们出去!” 说着,人群就变得激动暴怒,誓要在这里冲出去。 一时之间,场面极其混乱。 “各位——”女子一声拉长语调的大喊突然在嘈杂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众人不自主地看了过去,只见身型娇小的女子身旁站着一位精壮高大的男子,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王语如和载仪。 “各位,请别走啊,我们家的盛宴还没结束呢。”王语如此时恢复了平和的语调,丝毫没有慌张之意,仿佛刚刚的那场大火根本没有发生一般。 “你疯了?你家都死人了!”一个女眷怒喊着。 王语如依旧冷静“今日之事事出突然,可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家老太太就这般死在了楼阁里,这很明显就是一场蓄意谋杀,而凶手,自是在场的人,也就是说,大家都有嫌疑,所以,为了更好地破案,还我家老太太一个公道,在场的人请在我们排查之后,便会恭敬地送你们出府,劳烦各位配合。” 王语如这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语并未打动所有人。 刚刚那个一直气愤的军机大臣此时更是怒火中烧“按你说,我们是杀人犯?你家老太太的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刚说完,另一个年长一点的女眷也忙着附和“就是说啊,况且她年轻时做了那么多事情,说不定是报应呢,这场大火,只是烧了她一人,也许就是被天谴了呢?” 这话一出后,在场的众人都吸了一口冷气,他们虽不满却也惹不起襄亲王府,而那位女眷也是个胆大的。 王语如听着这话,更加确信这就是一场谋杀了。 此时众人没了刚刚的暴怒,但大家都面面相觑又偷偷议论。 军机大臣又一次跳了出来“总之我不管,你家现在不吉利,我要出府,我要走!” 说着他还向着王语如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他伸出手指不断指着王语如这个娇小的女子。 王语如看着比自己体型大了好几倍的这么一个壮汉,顿时有些心慌。 就在此时,那男人的手被载仪一把抓住,他轻轻一扭一推,随之而来的是,那男人的撕心裂肺的大喊。 那男人的手指已经被掰断了,有些女眷见此都有些害怕的低下头,男人也看得呲牙咧嘴。 载仪是真的狠。 而载仪此时也将王语如护在身后“你们应该也听见她说的话了,谁若是拿她的话不当事,想要提前走,我不介意,不过······希望你的脑袋能扛住子弹。” 载仪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将众人震慑住了,这话若是旁人来威胁这群人,无人会在意,可这是敬亲王所说,便无人敢反驳。 而在人群中的柳若霜见到载仪那一直维护着王语如的模样,此时气得牙痒痒。 众人此时被二人身上的气势所震慑住,便也无人注意到,二人的身份。 是小妾和嫡长子,此时在这里主持大局。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这襄亲王府的男女主人,是恩爱又相伴的夫妻。 而此时程蝶馨带着玉兰和李易安也冲过人群赶来了王语如和载仪的身旁。 李易安没有多问,直接将林峰叫了过来,载仪也将顺才叫了过来,吩咐给二人一队人马,来负责排查来的宾客。 此时襄亲王府被载仪的军队包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这多亏了王语如的及时控场,让载仪将院子堵住,绝对不能给凶手逃跑的机会。 林峰和顺才是二人身边的老人了,可靠又高效,于是几人也放心地将排查工作交给他们,而她们则是上楼去再回顾案发现场。 一上楼看着老太太那具烧得焦黑的尸体,玉兰和程蝶馨就吓了一跳。 王语如虽是第二次看了,可还是觉得这种死法惊心动魄。 一个人好好的怎么会自燃呢?就算是谋杀,可老太太当时也好端端地坐在那里,除了她的亲儿子襄亲王根本无人碰她啊。 诡异,太诡异了! 王语如正在这想着,只听程蝶馨一声惊呼“这是什么?” 几人赶紧跑过去看,程蝶馨此时指着的是老太太脖颈处戴着的项链。 一条长命锁。 “长命锁而已,蝶馨姐,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玉兰问道。 程蝶馨却更加皱紧眉头“是长命锁,可你仔细看这项链上面刻着的字。” 众人将那条没有被火烧化的金饰长命锁取了下来。 仔细地端详着,那上面并未刻着精巧的图案,反而在上面赫然地刻着一道歪歪扭扭的字——偿命! 玉兰反应过来时,打了一个激灵。 这是代表偿命锁的意思? 载仪此时也皱紧了眉头“玛玛从来不佩戴长命锁,她曾经和我明确地说过她很抵触这类视频,更何况长命锁多是幼童佩戴,这条长命锁大抵是有人刻意戴在她身上的。” 王语如听见这话更是吓了一跳,她依稀记得今日老太太穿了一件高领子的马褂,也根本没注意这长命锁是何时挂在她的身上的。 而这东西若是挂在了她的身上,一向忌讳神鬼的老太太怎么可能任由自己戴着? 王语如想起了,襄亲王匆匆赶来时,老太太已经昏昏欲睡了。 莫不是,那个时间她便已经死亡了? 王语如看着被烧焦到看不出任何的老太太,叹了口气。 “载仪,当时我没回来之前,咱们这一桌都谁不在,或是有什么人来?” 王语如想,自己和老太太一起去惩处宋明蓝的期间,她还好好的,说明这时候她便无事。 可当她和许和清对话到自己回来的这个区间期间,这段大概半个时辰之内的空档,想必便是老太太被杀害的时间。 “你带着玛玛与三姨太走后,额娘带着四姨太走了,二姨太不过一会也跟着走了,在玛玛回来后,喝了一杯侍女递过来的冰酪,除此之外并无人来接近。”载仪回忆着说道。 王语如更是皱紧了眉头,她想,这么说来,王府内的人全无不在场的证明,所有人都可能是凶手啊。 王语如点点头,她又看了一眼老太太的尸首。 她转过身对着载仪说“老太太的尸体,按照你们满人的习俗,应该······” 载仪立刻了然了王语如未说完的话,她是想要找仵作验尸。 “可老太太明明是烧死的,还需要验尸吗?”程蝶馨插嘴问道。 “死因虽是烧死,但也不排除她的在烧毁之前是否死亡了。”李易安拍了拍程蝶馨的肩膀,回复道。 “你不要参与这场案子了。”载仪突然说道。 王语如却一愣,随即立刻问道“为什么?” 虽这起案子的确和她无关,可怎么说老太太也算是帮扶过自己的,更何况这还是载仪的亲祖母,她和载仪关系这么好,他一直帮助自己,她也该有所回馈了。 即使被旁人说多管闲事也好,可她的确很想破解这个诡异的案件。 “不用看,杀人凶手必定是王府内的人,我······不敢,再让你冒险了。”载仪的眼神轻柔地看着她,似乎是在希望她能够妥协。 上一场案件载仪也同样警告过她,上一场案件也的确危险好几次让她丧命于此,可她天生便是不服输。 更何况,有了上次的经验,她有信心她能够保护自己。 “载仪,你相信我,我是在成长的,即使过往我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可我保证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多连累你,我不奢求你让我像上次那样越矩地插手,可我想要你能让我也跟在你身边,我想要帮助你,我想要能够同等的站在你的身旁。”王语如双手做出祈祷的模样,态度也极其的真诚。 王语如的要求有些自私,她的成长与进步,载仪不需要为她买单。 可载仪却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来,虽想依旧惯着她,可却真的怕她遇事。 王语如见载仪有所动摇,连忙看了一眼李易安和程蝶馨。 “我将林峰安插在她身旁,不会有任何人伤害到他。”李易安对着载仪说。 程蝶馨此时也挤在两个男人面前“上次处处遇难还不是因为又是有洋人,又是有张家那个变态,这次是在襄亲王府,老仪,这可是你家,你在自己家怕什么,实在不行,你俩黑天白天的捆在一起。” 程蝶馨说话大大咧咧也口无遮拦,李易安听后,连忙用胳膊肘小幅度的怼了怼程蝶馨。 程蝶馨也才反应过来,连忙收住嘴。 王语如听着程蝶馨这让人羞臊的话,脸红了一大片。 她顶着一张大红脸又冒着载仪面前委屈巴巴的说着“载玄不是说过吗,我们可是一个团队呀!我们是不能分开滴!” 远在紫禁城无聊的载玄此时默默的打了个喷嚏。 而载仪看着众人不断的游说,最终只能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 他向来是拿王语如没办法的。 众人见状也松了口气,而话题也回到了刚刚的事情上。 “满人的习俗人薨后必须立刻下葬,而阿玛他们是不可能同意将玛玛的尸首拿去给别人研究的······” 载仪这话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满人都注重传统,更何况是老太太这样的名门贵妇,即使是烧焦了,也不能被随意摆弄尸首的。 众人都有些失望,王语如显而易见的失落下来。 载仪也跟着叹口气,但随即又轻缓的说着“想必会很难缠,但为了能还玛玛个公道,我会尽力的。” 载仪的话向来一言九鼎,王语如听见这话立马心思活络了起来。 “最近衙门聘请了一位西洋的法医,交给他处理吧。”李易安说道。 载仪点点头,他挥了挥手。 “顺才,你派人将老太太的尸首从后门运送到衙门,切记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载仪揉了揉眉头说道。 顺才惊讶万分,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在想,不下葬吗? 可又看了一眼烧焦的老太太,惊讶之余便连忙听话的将老太太的尸首小心翼翼的扛起来。 而这时,等待已久的林峰也连忙跑了过来。 “禀告大人,按照您的吩咐目前所发现的嫌疑人,一个叫彩云的小丫鬟,经由管家指出,这个小丫鬟本该在厨房打杂,却私自来到了前厅,也正是她递给了老太太最后那一碗冰酪,还有一位命妇,是载仪大人舅舅的妻子,也就是老太太三儿子的大媳妇,她的衣物中搜到了一把刀。” 林峰跟着李易安在湘南时便处理过大大小小许多案子,所以他的效率高且准。 “没有别的可疑人物了吗?”李易安问道。 “回大人,并无可疑嫌疑人,剩下的都有充分的在场证明同时也无嫌疑物证。”林峰回答道。 李易安听后点点头。 “有劳你了!劳烦你再帮我疏散人群吧,记得找个下人坐在门口,书写记录,在出府的人群中,将他们的名字都登记下来,要是又不配合的,你配合敬亲王的人,不服就揍。” 王语如突然冒出来温柔的对着林峰说道。 林峰虽不太理解这个行为,但他很喜欢这位王小姐,她总是破解案子的关键人物,所以立马听话的回复一声‘是’ 王语如交代完后,便又派人将老太太身旁的那个心腹老嬷嬷也是目前的管家叫了来。 老嬷嬷知道老太太生前,有些得意这位五姨太,有心将她拉拢作为新的统领后院的人物。 而王语如今日临危不乱,指挥全场的气势更是让老嬷嬷对她多了几分折服。 被王语如叫来,她也站在那毕恭毕敬的听着。 “今日之事重大,看好下人的嘴,要是有乱说的,只管惩罚,还有今日后厨外聘来的厨子,一律不准放出去,老太太的房间不许任何人进入,老爷也不行。”王语如一字一句说道。 老嬷嬷听后忙不迭的点头,她跪在地上,抬起眼眸偷看了一眼王语如。 第125章 载玄还不能回府 王语如几人正在这讨论着,便听见‘咚咚咚’上楼梯的脚步声。 众人朝着楼梯口瞧过去,发现是久久未露面的襄亲王。 “瞻之,是你下令不许宾客出府的吗?”襄亲王问道。 载仪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襄亲王,轻轻点了点头“是,玛玛是被谋杀的,自是要小心排查,不过您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妥善了。” 襄亲王一向是信任载仪这位成熟稳重的大儿子的,他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又说着。 “今日来的宾客中有不少报社的记者来,恐怕咱们家的事情又要满城风雨啊,你玛玛此次一去,恐怕京城的风云又要变化了,哎——”襄亲王说到后面语气变得落寞无比。 王语如想来似乎也能体会到襄亲王此时的心情,原本这场宴会就是为了展现襄亲王府的财力与实力,可竟然有人在宴会上堂而皇之的杀死了当家主母。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似乎在向外界证实着襄亲王府如今不可挽回的颓势。 “阿玛,您别急了,这事情我们会处理好。”载仪轻声说道。 襄亲王抬起头,听着自己儿子话语中的‘我们’。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一圈的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王语如的身上。 他这些时日都在拖着半垮掉的身体去处理制宪之事,已然好久没见到王语如了。 他自是也听了额娘或是下人们说了这位传奇般的五姨太的事情。 他虽对她的看法褒贬不一,但还是骨子里对女人的这种行为有些嗤之以鼻。 像是注意到了襄亲王的目光,载仪又一次挡在了王语如的面前。 “阿玛,时辰不早了,您先休息吧。”他依旧轻声说着,不过这次他的语气中带了些许催促。 襄亲王想要说出口的话顿时被噎住了,他只好先不说,挥了挥手,下去了。 “今夜,你们就在襄亲王府住下吧。”王语如对程蝶馨和李易安说道。 这般便能够更好地协调调查,二人自是没话说,立刻应下了。 而再将桌上的物证都收拾好后,王语如和载仪也准备回屋了。 等到明日中午将尸检报告得出后,他们便能够审问人了,现在只需要将这两位嫌疑人关好。 王语如想到嫌疑人,她想,不止是这两个人,老太太的桌子上一共做了一大家子,而当时除了襄亲王以外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王语如心思了一路,月亮此时已经静静地挂在了枯枝之上。 载仪将她送到了云梦阁的阁楼门口,二人在如纸屑般硕大的雪花下同打了一把小伞。 一路上王语如并未受冻,只是心思事情,便也全然没注意到,载仪的左侧肩膀在这一路上早就被风雪沾染湿透了。 临告别前,载仪还不忘叮嘱她“别忘了,你身旁有林峰,还有虎符调令,千万要诸多小心。” 王语如点点头,她想,正如程蝶馨所说,这次的危险程度不会那样高,于是简单的应和了一下。 载仪望着王语如进了门,才终于安心地离开。 而载仪在转身离去的时候,忧愁又一次占据了内心,这次忧愁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那个被扣留而不知的傻弟弟。 玛玛死了,这个时候,以宫里得知消息的速度,想必,那位太后也该知道了······ ------------------------------------- 翌日清晨 延禧宫内,隆裕太后正在梳妆,她今日的心情似乎大好,此时正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己的点翠。 “太后,外头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李公公带着谄媚的笑容问道。 隆裕太后笑着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李公公,你该知道了啊,襄亲王府的事儿——” 昨夜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外头传什么的都有,虽说他们常年深居宫中,可消息却是四通八达,李公公自是知道。 “可奴才儿并不明白,这事儿,对咱们有啥好处啊?”李公公也没含糊地问着。 虽说襄亲王府一家和宫中的一直不对付,可这位老太太却不摄政,不至于遭到并与其不熟识的太后的怨恨才是。 隆裕太后见他这傻样子摇摇头“襄亲王府这一脉里,最有出息的就是载仪的父亲奕隆这一家子,前是娶到了前义勇将军的嫡女富察氏,后生了可后生可畏的儿子载仪,他们这一房可谓是风光无限啊。 可是最有出息却也最遭人嫉恨,他的兄弟们早就看他不爽了,分家已久,能够构成这几房热络不掐架的老太太,如今也死了,那张襄亲王府不是又少了许多帮助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且等着看吧,襄亲王府的颓势不可逆转——” 李公公这才明白隆裕太后为何这般幸灾乐祸了,毕竟载仪的军队体量和实力都不容小觑,若是想要压过载仪,那便只能温水炖青蛙,一点一点将他的羽翼都拔出才行。 “那您打算派谁,又如何出手啊?”李公公又问道。 隆裕太后就着这个问题,颇为认真地沉思了好一会。 “恐怕只有那位李大人喽。” “交给他?最近的探子来报,他和载仪似乎处得不错啊。” “我自是知道,不过这次本宫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家的事情,我绝不会在明面上插手了,李易安是载沣的人,本宫也算落得清静,坐山观虎斗了。”隆裕太后说道。 李公公听了这话后那谄媚的笑容更甚了。 ------------------------------------- 襄亲王府今日一早下人们就急急忙忙地挂上丧布,将昨日那旺盛的红色都摘除。 众人都觉得可惜和讽刺,老太太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敲锣打鼓地办出的盛宴是为了自己的死期做铺垫。 旺盛的大红灯笼只是经由一日便全部换下,变成了阴森的黑白色。 王府那昨日热闹喧嚣的气氛也只剩下今日这空荡阴森的氛围了。 李易安早早便和载仪去上朝了,而程蝶馨也去找了王语如和玉兰。 几人要按照规律去前厅请安,可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影响今日······ 等王语如等人去到前厅时,还未等王语如脚迈入进去,便听襄亲王盛怒的声音传来。 “这种街头小报如今竟然也敢肆意地议论皇亲国戚了?”他说着还将那报纸一把扔了出去。 便正好落在了要进门的王语如脚边。 王语如看着那日报的名字,新升日报,这是一个英国人前年来创办的日报,虽规模小却颇受观众喜爱,仗着洋人身份,写贵族们的生活,也无人敢多说。 他们这种贵族家庭此时最在乎的就是脸面,而大清这些年的日益衰败,旗人那不可一世的自尊心被碾压,自是不会好受。 王语如想着,却在低头看见那日报上的标题。 ‘借身偿还索命恐成真,襄王府老太太究竟做了何亏心事?引火上身,神奇自焚!’ 按照往日的经验来说,但凡是有关于襄亲王府的字样的日报都会卖爆。 而今日这样骇人的标题,占据了报纸的绝大版面,这件事自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王语如将那报纸轻轻地拾起,接着转身交给玉兰,让她保管。 上前去与往日一样毕恭毕敬地行礼,落座。 而王语如这么三人,皆是风姿卓丽,三个漂亮美人站坐一排,众人的目光自是不自觉的被吸引了。 襄亲王略带忧愁的眼睛抬起来看了她一眼。 今日载仪通知了将老太太的尸首拿去仵作检验之事。 襄亲王本不同意,这件事怎么闹最终都是他们家族的人,他不想再让载仪多此一举。 可他却也知道,若是不将凶手找出来,恐怕其余几房兄弟将会借此当成话柄,埋汰他一辈子。 他心思了良久,在载仪的劝告之下,同意了尸首的检验。 这也就是说,这几日他们还不能下葬,想到这,他又不自觉地忧愁了几分。 见到王语如这般俏丽的脸庞,他忧虑的心思活络了几分。 “咳咳——”还是富察华萱的咳嗽声打断了襄亲王的目光。 他有些急迫的回头看着自己的福晋,富察华萱最近的日子本就身体不好,经由昨日的惊吓与忧思后,今日的状况更是糟糕。 而在听到富察华萱咳嗽几声后,坐在一旁的宋明蓝眼睛转了转。 “福晋,您没事吧,快喝口水。”她刻意在襄亲王面前殷勤地说着。 王语如的目光也被宋明蓝吸引。 昨日老太太说要惩处她,可还没来得及下令,老太太就死了,所以,老太太的死和宋明蓝会不会也脱不了干系呢? 王语如正想着,便又听宋明蓝叽叽喳喳地说着“老爷啊,咱们家最近这是怎么了?这么不得安生,先是福晋病倒接着又是载仪受伤最后又是老太太······哎,你说,咱们家是不是冲到了什么了?” 宋明蓝装神弄鬼的语气听得玉兰都后背一凉。 襄亲王细细品味着宋明蓝的话,又突然想到那报纸上所写的那疑神疑鬼的标题。 他向来是最信奉神佛的人物,听了宋明蓝的话,他此时也有些紧张了。 他皱着眉,心里愈发肯定宋明蓝的话语。 可王语如却不解这个宋明蓝此时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王语如仔细打量着宋明蓝的衣物,还是昨日宴会的那身行头。 宋明蓝的衣服一向是穿过一次便不会再穿了,今日这般,只能说明,她昨日并没换衣服,又或者说,她并没有回房间。 一整晚都未曾回去,她究竟去干什么了? 王语如想,嫌疑人不仅仅是那个后院丫头和三嫂嫂,还有这院落里的几房太太。 “三姨太,你昨晚干什么去了?”王语如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声。 三姨太有些微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看了王语如一眼“我去哪了与你何事?你又不是捕快房的,我凭什么要与你说?” 这话便是明确的拒绝王语如,王语如问不得她。 而这时襄亲王也回神,沉默的看了一眼王语如。 “她说的是,你怎么说也是家里的新人,蓝儿是资历长你的,别不懂礼节。”襄亲王厉声说道。 王语如清楚,襄亲王早就对她诸多不满了,此时也不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味。 “她不能问你,我能不能问?” 突然,远处传来载仪清润优雅的嗓音,众人皆看过去。 载仪穿着一身玄黑色蟒龙图腾朝服,他的身旁一同走来的是同穿朝服的李易安。 看来,二人这是刚下朝。 而众人也都被载仪的话吓了一跳。 载仪此时迈着四方步走得极快,不多时,就站在了王语如的面前。 他的语气轻佻带着不屑“三姨太,我能审问你吗?” 三姨太心里一慌,她就知道,不能明面招惹王语如,不然定会被载仪给噎回去。 可她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勉强的点点头。 而这时襄亲王也插嘴说道“载仪,这事太后怎么说?” 载仪也回神,淡淡的凝望着自己的父亲。 “太后将此事交由了湘南总督李大人处理,李大人调查的是咱们王府的事情,我自会跟着协同调查,阿玛你不用担心此事了,我会还玛玛一个公道的。”载仪用着坚定的语气说着。 而襄亲王有些魂不守舍的点了点头,接着又有些迟疑的问着“那·····载玄,她怎么说的?” 自从上次载玄为了几人从宫中逃脱选择舍身留在宫中后,已然好几日都没听见他的消息了。 王语如和玉兰听见这话,也都立马伸长了耳朵仔细听着。 载仪听后,面露寒意,因为隆裕太后并不肯放人。 载仪知道宫中的御林军队有一半他的人,除非载玄犯了天大的错误,否则隆裕太后并不能将载玄怎么样。 所以载仪才会安心将载玄安排入宫内,可这几日隆裕太后对载玄的去回闪烁其词,也不知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更何况老太太死了,作为玄孙的他必定该回府,可隆裕太后并没有放了他的意思。 载仪不断转动着手中的念珠,他的心口再一次感到了不适,将会有什么大事要来临······ 第126章 审讯 没过一会,饭菜上齐了,早膳也正式开始了。 李易安在用膳前,林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便匆匆走了。 王语如猜想,应该是案件的事情吧。 而经由刚刚这么一场不安生的对话,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王语如在襄亲王府待了这么久,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一切都变得有些陌生起来,诡异的情绪充斥在心头,仿佛一切都在悄然地变化着······ 王语如嚼着嘴里的包菜丝,看着小动作颇多的三姨太和四姨太,二人的关系似乎要比往常亲近不少。 也不知昨日夜里她和许和清说话的功夫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王语如正想着,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厮,在门口。 他满头大汗,看了看屋内的主子们都在吃饭,有些犹豫。 他站在侧门处,是很多人的视线盲区。 小厮咧着嘴,想要喊人,却又有些犹豫。 王语如和载仪都看见了,载仪向王语如使了个眼色。 王语如明了,这是,他不方便动身,让她去的意思。 王语如冲他轻轻点头,接着向着主位上的襄亲王行礼,娇滴滴地说道“王爷,妾身体不适,想要先下去吃些药,先行告退了。” 襄亲王虽有些看不惯王语如,可面对这样的一个美人娇声细语的话语,他也很难发火。 他点了点头,但又语气颇为严肃地说着“将身体调理好,早膳本就是一家人难得的团聚,别人都能坚持,只有你早退,下次可就要克服一下了。” 王语如听着这话,心里咯噔咯噔的,襄亲王虽然表面上看似很容易被美色所迷惑从而变得温和,可却还是难掩他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做什么都是高高在上又充当所有人长辈的模样。 但王语如也明白,驭人之术便就在于对症下药地了解对方需求,襄亲王这样的人,需要恭顺与甜言蜜语。 王语如无奈却依旧平静,她轻轻点点头,柔声道“知道了,王爷。” 说完,王语如便退下了,连忙跑出去一把将那小厮拽过来。 王语如离这小厮近了才看出来,这人的衣服穿着模样是安哥府邸的人,怪不得刚刚想进去又不敢进。 “李大人安排你来的?”王语如问道。 那小厮连忙点头,他伸出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接着将一张信纸拿了出来。 “李大人说,你们家三房那些人早上门来了,现在脱不开身,让我把这个给你。”小厮气喘吁吁地说着。 王语如想,定是昨日将三房家的婶婶抓了起来,现在三房仗着身份与地位要人呢,安哥这下要费些口舌了······ 王语如点点头,接着又派人将这个小厮送出去,自己则是在花园的石墩上坐着,等早膳结束后载仪的到来。 没过一会,载仪便带着玉兰和程蝶馨来到了花园。 王语如见载仪等人来了,连忙跑进。 “这是安哥那边拿来的尸检报告。”王语如将那纸张递了过去。 载仪连忙拿过去,几人仔细地看着。 良久,读完后,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她的手腕被划伤过?伤口都能见到骨头了啊,这么狠的伤,可她在看戏的时候不可能不疼,又或者说不可能感受不到啊。” 程蝶馨读着那上面的仅有认识的文字,心生疑惑地说着。 老太太的尸体被烧得很特别也很恐怖,她全身几乎都成了灰烬,可骇人的却是,她的四肢竟然是相当完整的。 只剩下孤零零的残肢断臂,她艳红的指甲油与血水的颜色一样,在一片黑漆漆的尸体上,除了脂肪便只有这处颜色鲜艳不同了。 昨日的尸体还没有今日看着那么瘆人,玉兰看着那张同尸检报告一起寄来的尸体照片,不由得浑身一颤。 “老太太腹部胃部等脂肪较多处烧伤最严重,如今很难检验出其内在的可疑物了,法医说了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勘验,不过,我想,老太太那样矜贵的人物是不会感受不到,或是忍着不说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必然是有人喂了她药物,才致使她神志不清。”这是王语如刚刚在等载仪的过程中思索了许久的结论。 应着王语如的解答,程蝶馨点了点头。 “目前所能检验出来的,便只是这一处划伤吗?”载仪皱着眉沉思说着。 王语如迟疑了一会“目前来说,其他部位的烧伤很难看出是否只有这么一处,你是怀疑什么?” 载仪转过身,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照片“你说,除了衣物有可能助燃之外,人身上,还有什么可能会助燃?” 王语如张着嘴迟疑了好一会,最终她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却也是唯一可能的东西。 “你是说,脂肪?”王语如轻轻说道。 王语如无端地联想到一种惨绝人寰的刑罚——点天灯。 人体的脂肪在到达一定温度就会燃烧,脂肪若是因为划伤而大量地裸露出来,高温便会使得脂肪融化,而此时的衣物就好像蜡烛里的灯芯,脂肪就成了蜡。 这个状态若是一直保持,那么腹部胸部等女性脂肪分布较多的地方,自然是燃烧的重灾区,这样这就解释通,为何不知名的火源上身竟然燃烧得这么快且很难扑灭。 可她们的推断也只能到这里,脂肪只是媒介,她们还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引发了火源上身,凭空出现在老太太一人身上。 载仪看着王语如,点了点头,他此时手中拿着的纸张已经被他不自觉地捏皱了,他的眼神变得狠厉。 王语如清楚这是载仪平时生气时的模样,那是从小疼他到大的祖母,虽然这两日他面露不表,但王语如能感受到,他此时定是难过极了。 于是她连忙上前,用小手摩挲了两下他的胳膊,表示安慰。 良久,载仪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又温柔地对着王语如说道“最多两日了。” “什么?” “阿玛今早和我说了,最多两日,玛玛必须下葬了,她们已然破坏了传统,这对玛玛还是襄亲王府来说,都不好。”载仪轻声说道。 王语如了然,能有这两日的验尸时间都已经相当不易了,也许,在襄亲王眼里,家族的荣誉要比一个家人重要得多吧。 “走吧,李易安现在替我挡着三房的人呢,我们去替他审问吧。”载仪的语气故意带着些轻松,好让自己刚刚怒气与伤心的痕迹不那么明显。 王语如几人也连忙点头。 ------------------------------------- 几人到了牢狱之中,先将那个小丫鬟叫到了审讯室里。 小丫鬟彩云走进屋内,她和上个案子见到的丫鬟莲儿很不同,都是丫鬟,可她却身上带着一股子傲气,她抬着眼眸,看都不看王语如一眼。 从进来到坐下,只是多看了几眼载仪。 王语如看着这个高傲的小丫鬟,见到他的脸便立刻了然了,这个女孩很漂亮,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巴和精致的鼻子相得益彰,她鼻头上那颗小小的痣更是衬得她与众不同的美丽。 见王语如有些走神,载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轻声在她耳边小声道“别走神。” 载仪的话让王语如立马回神,看着彩云,这次她带了些许的威严的说道“你昨晚都做了什么?晚上七点到八点这个区间你都在何处?” 彩云看了王语如一眼,有些不屑,漫不经心地玩了玩头发,漂亮的眼眸死死盯着载仪。 载仪却不愿多看她,只是悄无声息地转过头去。 程蝶馨和玉兰此时站在二人的身后。 “老仪,可真招女人喜欢,这小丫鬟该不会爱慕他吧······”程蝶馨和玉兰小声地讲起了八卦。 玉兰瘪着嘴小声说道“啊?不会吧,不过大爷确实有好多人爱慕他啊,像只·····惹人喜欢的美丽蝴蝶。” 玉兰这个神奇的比喻顿时逗乐了程蝶馨,她强忍着笑。 二人的声音足够小,大概是只能彼此听见的程度,但这对于载仪来说还是一清二楚。 载仪无奈地转过头,看着两个小丫头在八卦他,也小声参与到里面“我很洁身自好,我不承认——” 二人顿时有些懵住了,对视一眼后,很快又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载仪在他们印象中都是高傲且冰冷的,刚刚他那语气虽然也是刚正不阿的,但却带着些诙谐和稚气。 王语如听见了他们三个在谈论悄悄话,连忙拍了拍最近的载仪的胳膊。 小声道“你们闹什么呢?快点你问吧,她根本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载仪此时马上回神,他交叠着双腿,手中拨动着念珠,又重复了一遍王语如的问题。 许是载仪的语气非常不耐烦,彩云此时有了些许紧张的神色,接着竟然坐正毕恭毕敬地回答了起来。 “我昨天晚上只是在厨房里待着,但是三房大奶奶突然来找我,她说要找我问问做樱桃冰酪的秘诀,我又不可能违抗主子的命令,只能和她去了前厅,她和我各做了一碗,味道差不多,我想,便能放我回去了,可接着,她的贴身侍女突然来了,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于是她就又指挥我,让我端走了一碗冰酪,去以她的名义递给老太太,我应下了,那冰酪我给老太太送去时,瞧见了唱大戏的,我一时被吸引了注意,走了神,不知不觉跟着看了许久。 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快九点钟了,我便想着走了,可我刚走到楼阁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叫喊声,接着就是蜂拥而出的人群,我吓傻在原地,便你们抓了来。”小丫鬟说得还算细节。 王语如认真的听着,分析她话的真伪。 “可你这么说,完全没人能为你证明,你的几次关键时间点都不是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就比如,你去送冰酪的路上,就正是老太太不在楼阁内的时间,我昨日看到你了,你是在老太太迷迷糊糊上来后才端饮品来的,对吗?”王语如边说边点着桌子说道。 彩云笑了笑“五姨太,好记性,不过,这能证明什么?我走路向来慢,手里又端着满满一杯的冰酪,总不可能健步如飞吧。” 王语如听着这话无法辩驳,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更何况,我送去的那杯冰酪,老太太并没有全部喝完吧,在现场时你应该也看到了,可以叫人去检验,我一没下毒二没行凶,将我关起来,作甚?”彩云叫嚣着,那副模样可不像是一个厨房的烧火丫头。 王语如被这气势竟然给唬住了,她刚想要找补些什么便听载仪轻声说道。 “一个人越是模糊某事的起因、经过、结果,越是对某事大呼小叫,便越是证明她急了。 不用找王语如的麻烦,关你的是我,我不让你出去,你这辈子都不会出去,既然没人能为你做不在场证明,那么杀了老太太的凶手一天没找到,你也会跟着陪一天。” 载仪冷漠却又威严的话语像是在宣判了彩云的死刑,她神色怪异的笑了笑。 王语如看着彩云这副模样,总觉得她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这是她的第六感。 彩云很快就被押了出去,接下来,来的人便是载仪的三舅母。 这位三舅母是个汉人,名叫佟佳玉,王语如进府邸不过几个月,和她并不熟识,只是见过几次面。 佟佳玉似乎和老太太也不算太亲近,很少能见到她在老太太的院落里畅谈。 今日的她没了珠樱宝饰显得有些落魄了些,她的神色也很不对劲,对比刚刚来的彩云,她显得精神很恍惚。 似乎老太太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 “夫人,您还好吗?”王语如先出口问道。 佟佳玉木讷的点点头,仿佛还在神游。 王语如看她这副模样,用胳膊肘怼了怼载仪的胳膊。 载仪立刻了然,于是轻声说道“舅母,你别害怕,我们今日是想要问你老太太的一些事情。” 谁知,佟佳玉一听到‘老太太’这三个字立马呼吸急促,站起身来,眼睛充血般通红。 第127章 被算计了 王语如见此跟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玉兰立马去给佟佳玉顺气,掐住她的人中,才使得她没有当场晕过去。 经过这么一遭,佟佳玉有了些许的清醒,她站起身看了看王语如和载仪。 突然瘫坐在了椅子上说道“不是我想要杀了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王语如却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声问道“那么您当时为何拿着一把匕首呢?有目击证人说,那把刀上有血,是谁的?老太太吗?” 听到这话,佟佳玉立马惊恐万分,她瞪大了眼睛,接着连忙摇头“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王语如看着她这副模样,只能将语气更加柔和地问道“夫人,没人说你一定是凶手,可你也必须向我们证明你不是,昨天晚上八点到九点钟的区间你都在做什么?” 佟佳玉此时终于冷静了片刻,她认真地思索着王语如的问题,接着马上回答道“我前几日和老太太有了些口角上的矛盾,我给她气得不轻,后来,我们火气也消除了,于是昨日宴会时我便想着,做一碗老夫人最喜欢的樱桃冰酪去给她,我们二人化干戈为玉帛,算作给她赔罪了。 婆婆儿媳之间虽有矛盾,可却不是不能调和的,日子可还要过,我也不想心里不痛快,于是在厨房找到一个仅剩的烧火丫头。 正巧她会做,于是我俩在前厅一处,做了许久那冰酪,接着······我出去办了些事情,不方便去送冰酪,便让那个小丫鬟替我送去,接着我······就在荣禧堂那处喝了一口茶,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睡着了。 梦里我梦见很多奇怪又诡异的事情,这一觉睡得我很难受,再次醒来时,我竟然发现,我·····我······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还带着血,我当时吓坏了,因为这和梦里一模一样,梦里说我杀了人,可我清醒时才发现,我在这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自己和一把带血的匕首,可没过一会,我就听见远处传来,老夫人死了的消息,我·····我,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几人听着这话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这话太离谱了,可却又不像是佟佳玉瞎编的。 玉兰听后感觉后背冒凉风,想到了先前在老太太脖子上看见的那个偿命字样的金饰,又听到这么一个梦中杀人,简直可怕······ 王语如仔细筛查她这一通长篇大论里的信息。 “你说了这么多,可你还是没有明确地说明八点钟到九点钟这一区间的具体行为啊,还有,你有什么事情要去处理,才将冰酪交予小丫鬟送呢?”载仪冷冷的说着。 佟佳玉眼睛转了一转,接着看向载仪有些犹豫,但很快回复神情“别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我那个时间早就睡着了,在荣禧堂睡着了,我不知道啊。” 说完这话,佟佳玉便抱着脑袋大声地哭了起来,王语如见此颇为无奈,她想要继续询问,可却根本插不上嘴。 载仪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今天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不用费口舌了,回府邸找证物吧。” 这个佟佳玉还不是普通人,用刑与威胁根本对她起不了作用,就像一块滚刀肉,王语如也只能作罢,她摆摆手,示意狱卒将她带下去吧。 出了大理院,王语如和载仪并肩走着。 载仪轻声问道“我今早来之前,几个姨太太的时间线,你都打听到了什么吗?” 王语如摇摇头“没有啊,我早上有些怀疑三姨太,还没等问话便被他呛了回去,只会你赶来了,话题也被岔开了。” 王语如略显委屈巴巴地看向载仪,载仪见此只能笑了笑。 他早上是忧思载玄的事情,也不愿意让父亲多想,便没多问。 “走吧,我们现在回家,等到晚上我们去问问她们的时间线,说不定能够对破案有一定的帮助。”载仪轻声说着。 ------------------------------------- 回到了府邸之内 王府的夕阳时分,富察华萱就座着一顶奢靡的四人轿子回府了。 这几日王府内的不安生,让她再一次感到不安,于是吃过早膳后,她便去菩提寺祈福了一天。 载仪和王语如回来时,正好赶上了晚膳的时间,这些日子敏感,二人虽想要忙着去盘问在场的下人各太太的动向,现在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参加,靠着在饭桌上套话了。 王语如一落座就见着那三姨太和四姨太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带着赤裸裸的阴险和算计。 王语如看着那带着些许打量的眼神有些心慌,她想,她还没等开口问话呢,这二人似乎就开始算计上自己了。 而这时襄亲王给这几日连轴转而辛苦的妻子端了一碗鸽子汤,王语如看着富察华萱和襄亲王这一举动,不自觉地想起了那日富察华萱对自己说的话。 看来她不是在为了拉拢而刻意所说,她这些日子当真变得很虚弱了······ 似乎是感受到王语如走神的目光,襄亲王也回神打量了几下王语如,王语如连忙避开眼神,她左右也是襄亲王的妾室,可不能让这襄亲王想起她这号人,倒是再来了她屋里,她想想这些就一阵恶心。 载仪也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富察华萱因咳嗽而颤抖的后背,载仪的眼里满是心疼。 而这一切都让四姨太瞧在眼里,她手里的帕子不断搅着。 有些不服气地看着王语如,而三姨太则冲她传递来一个眼神。 四姨太收到那眼神,轻轻点点头,转身殷切又热情地和富察华萱攀谈起来“福晋,这些天,您操持这一大家子累坏了吧,您辛苦了,喝杯茶吧。” 富察华萱是个心善的,见着四姨太这般关心自己也笑盈盈地回答着“还好,我还有五妹妹和三妹妹帮扶我操持许多,只是自己的身体差了,怨不得别的,咳咳····” 襄亲王听着妻子咳嗽连忙问着“怎么一直咳嗽啊,华萱你没事吧?” 富察华萱摇摇头“王爷,想来前几日染了风寒,这些日子身子不太爽利罢了。” 听了这话,宋明蓝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四姨太,四姨太立马回过神堆起笑脸笑道“夫人,来这是我为你煮的安神茶,现下还热乎呢,暖暖身子吧。” 富察华萱见着这四姨太不像往日娇纵,倒也有心,便笑了笑将那碗热茶接过,喝了下肚。 四姨太表面波澜不惊,此时桌子下的手已经抖成了筛子。 而这边,三姨太冲着王语如大声地问着“语如啊,我听说你是三月份的生日啊,哟这是个阳火女啊,不错的时辰啊,今儿都二月份了,想来你这是马上要过在这王府里的第一个生日了。” “和载仪一样啊,都是三月份的生辰。”富察华萱也跟着说道。 王语如听了宋明蓝这副虚伪热情的模样有些不解和后怕,她又要做什么妖? 怎么突然说起来她的生辰,王语如不解,她拧着眉望着宋明蓝。 可宋明蓝依旧喋喋不休,说着王语如和福晋的交往多好,一旁的襄亲王倒也听得挺认真,似乎这襄亲王对面前的王语如很感兴趣。 王语如实在搞不懂这场鸿门宴究竟要做什么,她只觉得心慌难耐,于是她连忙起身向着主座的襄亲王说道“王爷,奴婢身体不适,先回屋了。” 襄亲王那双久经风霜而饱经世事的双眼就这样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孩,他沉思了良久,喝下一口杯中的烈酒道“去吧。” 王语如听到这话如释重负,连忙转身就要离去。 可她刚踏出门没到半步,屋内突然‘砰’的一声。 王语如吓了一跳,一转身发现福晋不知何时摔倒在地······· 三姨太大喊道“福晋昏死过去了,快,快叫大夫。” 此时屋内的众人都乱做一锅粥,载仪也难得的惊恐地慌了神,他连忙蹲下身扶起来自己的额娘。 而三姨太嘹亮的嗓门响彻在屋内,王语如被这一下吓得有些呆傻,但她又立马反应过来,习惯性的推理让她仔细观察着福晋原本坐的位置。 王语如瞧见那殷切的宋明蓝,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这一切感觉那样像被计划好的一样。 于是王语如偷偷将四姨太递给福晋的茶碗偷偷拿走。 而这边大夫也匆匆赶来了,年迈的大夫见着昏倒在地的福晋,立马将木药箱放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试探着福晋的鼻息。 老大夫感受到手指有气流拂过,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扒开富察华萱的眼皮,再把了把脉搏。 可老大夫摸了半天,眉头紧锁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来,屋内的众人都憋住了一口气,四姨太还是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三姨太,而三姨太气定神闲,她向四姨太肯定地点点头。 “这···”老大夫终于把完脉,他有些欲言又止。 此时的襄亲王急得不行,但他依旧语气稳重“大夫,我夫人这是怎么了啊?你只管说,无论药引是冬虫夏草还是天山雪莲,我襄亲王府无所不有。” 那老大夫叹了口气,摸了摸胡须“王爷,这福晋的气息还在···可,可这人却没了魂一样,这我行医三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啊,老朽无能为力,还望王爷再寻名医啊···” 这话一出,襄亲王一惊,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缓缓瘫坐在椅子上,没了刚刚的沉稳,喃喃自语道“这究竟怎么回事啊?明明上一秒还在欢声笑语下一秒就瘫倒在地,老太太离我去了,而我妻也病倒,难道,老天爷也不想让我家好了吗···” 王语如听着这话,偷偷瞧了一眼看似悲伤的三姨太和四姨太,王语如总觉得不太对劲,便走上前去和那老大夫说道“大夫,你看看这碗茶里是否有什么?” 此话一出屋内的人都看向纳兰惠新,这茶是三姨太给福晋敬的茶,福晋喝完就不省人事了,自然这嫌疑就都落到了纳兰惠新的头上。 四姨太听见这话,在一片寂静的屋内嚷嚷着,那反应刻意又激烈“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呜呜呜王爷,我在襄亲王府十余载,对福晋和你别无二心,一腔赤子之心。 可偏偏这一个来了咱家不过数月的姨太太就来质疑我,我···我,我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谁都敢爬到我的头上欺负我···呜呜呜。” 说到后面她故意摆出一副可怜娇滴的模样让人觉得她委屈极了。 不得不说,四姨太是个可贵的漂亮美人,这样梨花带雨瞧得王语如都快动了恻隐之心。 襄亲王听了这话联想到四姨太前些自己同自己说过的近况,怜香惜玉的他顿时皱起眉头看向了王语如。 但仔细思索片刻,转头又瞧见昏死的福晋,叹口气说道“惠新,你若是没做什么,那便让她查,若是查不出所以然来···哼,本王绝不姑息扰乱家风的人。” 襄亲王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这厅内传得掷地有声,扣动着每个人的心头。 纳兰惠新听了这话委屈地点点头。 而那老大夫接过茶碗后,仔细地拿银针小心翼翼地试了起来,他皱紧眉头,又试了一遍。 众人见他这仔细又缓慢的动作,紧张得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回王爷,这茶水里没有毒,只是一碗普通的茶水。” 老大夫的声音缓缓传来,王语如顿时瞪大了双眼,没毒?那为何她这样紧张? 她错愕地转头看见微微偷笑的三姨太宋明蓝,脑袋嗡的一下,顿时了然。 她被算计了。 原来这是故意引她上套,让王爷对他动怒,可这福晋的确莫名其妙地昏厥了过去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语如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襄亲王用力的拍桌子声吓了一跳。 第128章 小妾与嫡长子 襄亲王‘啪’的一声,将手狠狠拍在桌子上严肃的说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老太太在的时候,惯着你,让你出门,如今出了几次府,心思也野了不成?” 王语如此时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复盘刚刚的事情。 “阿玛,当务之急还是去请御医吧,额娘的性命恐怕要比解决内宅的事情重要。”载仪突然站了出来,他的气势要比襄亲王还要严肃。 这一下,使得襄亲王也被震慑住了,他转而又严厉地看了一眼王语如。 “先将五姨太请回屋内,禁足半月,这半月,你别想着再出府了,外头的歪风邪气都把襄王府的人带坏了。”襄亲王说道。 王语如就这样被小厮拉出了前厅,载仪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王语如不想要他为难,她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载仪刚要动的身子一僵,心里叹了口气。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襄亲王看在眼里,他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妾,冷笑一声。 王语如就这样又一次被关回了屋内,与初来王府时的景象一样,看着嘴里呼出的雾气王语如才回神。 她明白,今日襄亲王将她禁足不全是因为自己的错误检举,襄王早就看她外出办案之事不满已久,今日不过是将错就错。 王语如无奈地叹了口气,瘫坐在了地上。 ------------------------------------- 光晕再一次透过纸糊的木雕窗打进屋内,恍惚间,仿佛自己前些日子在襄亲王府自由的日子都如同一场大梦。 可王语如仔细想来,这倒也真如大梦,这一切的美好都基于别人给予她的,若这一切本不属于她,那么随时都会梦醒,南柯一梦罢了。 王语如今日穿得不算厚实,没过一会她的嘴唇就被冻得发白,她蜷缩在角落里抱紧了身上的衣服。 ······· 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王语如是被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吵醒的。 她的这处院落偏僻嫌少有人来,周围的小厮丫鬟也都被襄亲王撤走了。 也不知这时究竟是谁回来? 王语如期待地望着,她希望会是玉兰回来了。 可见着那纸糊门外的身影不像是女子,而这夕阳的黄昏有些刺眼,那人推开木门时王语如看得不真切。 可隐约看见的那桃花丹凤眼,王语如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载仪··· 可那人逐步走进屋内才让王语如反应过来,那不是载仪,是襄亲王。 父子二人的眼睛如此相像,只不过襄亲王的眼角有了不少岁月的皱纹,还有他那饱经世事的眼眸如此成熟稳重。 王语如原本以为是载仪还很期待他可以将自己救出去,但见着是襄亲王,王语如没忍住拉下了脸,害怕地低下头。 “你很怕我?是我对你的恩宠太少了吗?”襄亲王率先开口。 这话让王语如吓了一跳,王语如沉了口气。 “奴婢不敢奢求。”王语如不卑不亢地回答着。 “你看起来没什么不敢的,我听惠新说···你前些日子你还去学堂上课了?瞻之一直瞒着我,你说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我那个最铁面无私的儿子对你网开一面?”襄亲王说到后面还冷笑了一下。 王语如见着他这副模样,她知道此时不该逞小脾气,相比较于富察华萱这个主人,这个襄亲王可是个心机颇深又不好相处的主儿。 王语如没敢回答,而是用大眼睛有些惊恐地看了他一眼。 接着襄亲王冷哼一声“也不知你是否也跟着那帮离经叛道的家伙,学到了些什么,才能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可笑。” 王语如自然是懂襄亲王这句离经叛道指的大抵是革命党人或是洋人。 “那学堂···以后你不必去了。”襄亲王冷漠地说道。 伯纳德说过他不久就会回来,学堂也在过年后正常开学,她不能不去。 这话顿时让王语如突然红了眼的兔子,连忙大声说道“凭什么?” 这话让襄亲王斜着好看的丹凤眼瞧了她一下“凭什么?有女人家这么和夫家说话的吗?你别忘了,你还是这王府里的姨娘,不符合你身份的事情为何要做?” 王语如顿时如同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但她还是反驳道“本来我就是为你冲喜而来的,福晋也答应过我,你康复后放我走,是你们强行把我押过来,而且这是载仪答应我的,你凭什么替他决定?” 哪知,襄亲王根本不吃这一套,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王语如又缓缓走到她身旁低语道“是啊,你是给我冲喜的,可我却没有实质性地被你‘冲过喜’呢。” 说着他就将他粗粝的大手放在了王语如的肩膀,王语如自小到大交的朋友只有李易安这般温文尔雅懂分寸,哪里见过这种。 顿时吓得浑身一颤,厉声道“别碰我。” 襄亲王听到这话没有被扫了兴致,相反襄亲王的手开始变得得寸进尺,王语如急得不行,连忙狠狠推开襄亲王。 襄亲王此时没了人前的半点君子风范,低沉的声音辱骂道“你作为妾室被纳入王府,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是襄亲王府让你吃好穿好,你自己瞧瞧这北京城的百姓过的日子,你竟然还不知足,不想满足我?” 还没等王语如说话,襄亲王也没管三七二十一,将王语如扛了起来,王语如一惊大声尖叫。 王语如被扛得天旋地转,终于被放在床上,她此时看着襄亲王近在咫尺的脸庞才知道慌张。 她无论如何也抵不住襄亲王的强势,泪水不断地冲刷,王语如大喊着救命。 可在这襄亲王府里有谁敢来忤逆亲王呢? 襄亲王将乱动的王语如压在身下,作势就将王语如的衣服扯下来一大块,王语如背后一凉大惊失色,于是对眼前的襄亲王拳打脚踢起来。 “别碰我,呸。” 襄亲王曾经到底是个习武的八旗汉子,虽然一身精瘦但那臂膀也是结实有力,他用力地握住王语如的手臂举过她的头顶。 王语如不断扭动着身躯,可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王语如见状无计可施,衣物快要被扯光,顿时发了狠,死死地咬住了襄亲王的手。 襄亲王被咬掉块肉,大叫了一声,起身狠狠扇了王语如一耳光。 这耳光用力到王语如被震得一阵耳鸣。 见王语如被打得老实了,襄亲王又伸出他那粗粝的大手上下其手起来,王语如有心也无力了,她的嘴角流过血迹,磕磕巴巴地骂着。 襄亲王准备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瞧着床上被自己治老实了的女子,冷笑一声。 襄亲王刚解开外衣,突然,门被狠狠地踢开。 一阵寒风顿时侵入屋内,襄亲王吓得一哆嗦。 王语如被这寒风吹得也清醒了片刻,她用力爬起身子向门外看着。 门外,载仪玄色的朝服挂满风雪,他神色冰冷却带着愠气,北风将他那头顶立柱的海龙绒暖帽吹得不断飘动。 襄亲王虽作为父亲,但也被载仪这副怒气吓得一愣。 良久,载仪才冷着眸子缓缓开口道“父亲,三姨娘找你。” 载仪那声音简直比窗外的冰天雪地还要冷,听得人直打颤。 襄亲王回神,冷笑一声,他缓缓穿上了外衣,看一眼床上衣物尽毁的女子,又瞧了瞧自己的心肝儿子。 他缓缓走了出去,在和载仪擦肩而过的瞬间,襄亲王沉沉地说着“载仪,别忘了你的身份。” 载仪沉了一口气,也一寸不让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父亲想必快要忘记了一月前,你只能困于床上呕心沥血修纂宪章的日子了,是我娘去寺院为你祈福,而她今日昏死,你却来与妾室寻欢作乐,我想,您此时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载仪这话将襄亲王怼得哑口无言,襄亲王无奈地笑了笑“你最好想的只是你娘······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呵。” 说罢,二人交错而刀光剑影的目光中断了,襄亲王离开了院子。 北国二月的风雪就这样不断呼呼作响,载仪高大伟岸的身影就这样站在门外,他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桃花眼里阴沉沉闪过一些光影。 良久,他才握紧了拳头,大步地走了进去。 屋内的少女蜷缩成一团,墨发蜿蜒只有一层单薄的内里衣服蔽体,几乎如同赤身裸体,她深色的眸子犹如一汪深潭湖水宁静地掀不起任何波浪,目光呆滞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处。 载仪沉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再将自己的狐裘裳衣给王语如披上。 王语如本来冻得通红的肌肤顿时有了暖意,她呆滞地感受着身上的温暖,眷恋地将脸贴在上面,顿时,哭了出声。 原本如同被主人遗弃的玩具的少女有了人的生机,她的泪水将她脸上的胭脂哭花。 载仪终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如同一只花脸猫,他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坐在床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靠近女孩的脸颊。 他将细长又冰冷的手抚摸到王语如温暖燥热的脸颊时,只觉心头一颤。 王语如被这突入起来的温暖也惊得一愣,风,依旧在吹刮,可屋内穿着单薄的二人却谁也不觉得寒冷,都觉得此刻燥热无比。 见王语如没有抵触,载仪才动起细白的手为王语如轻轻拾取泪花,他的动作如此小心翼翼,如对待珍宝。 面对着温暖的如毛毯般炙热的掌心,王语如也逐渐回神了,她别开脸,用手使劲地擦干了眼泪,抬眸看向载仪抽抽巴巴道“你怎么来了?” 载仪的眼眸也逐渐清醒,他缓缓站起身“我本来也要在看过额娘后来找你,却被宋明蓝缠住了,我一看她不安好心,我就知道,你必定要有麻烦了” 王语如听了这话,眼含泪花的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载仪,她的委屈全部倾泻出来。 她擦了擦泪花,又说道“谢谢你······你救了我这么多次,就像你父亲说的,从我上学堂开始你就一直帮我,你对我太好了······” 说道后面王语如竟然又委屈的哭了。 王语如是真心感谢,她自小要强不愿意接受他人的帮扶,可载仪却每次都能救她于水火,这也让王语如自此对被帮助这件事产生了些许的改观。 从前的王语如都是不肯表露一丝自己委屈的情绪,就连哭也都是伤心至极才会,是一个做什么都要拼尽全力的倔驴。 可如今她也会在载仪的怀里大哭一场······ 载仪的蝶翼般的睫毛随着眼睛开合而扇动,他冲着王语如轻笑一声“谢我,不如少给我惹麻烦。” 王语如擦擦眼泪,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别哭了,笨蛋,等会带你去搜证。”载仪的声音再次响起王语如的头上。 王语如惊讶的看了看他。 “楼阁被我派的人团团围住,放心,案发现场保存的很好。”载仪以为她要按照惯常的习惯问他这事。 但王语如摇摇头“不是说这个,你爹不是说······” 王语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载仪噗呲一声笑打断了。 少年扬起笑容,豁然的说着“你何时也变得这么听话了?他说是他说的,我说是我说的,有我在,你永远不用怕。” 王语如望着载仪带着温柔笑意的黑色眼眸,注视良久,看着载仪温柔又靠谱的神情,王语如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来。 王语如赶忙起床想要跟着载仪去搜证,可疼痛根本让她抽不出身想其他的。 她顿时被疼得连忙眯起眼睛。 “嘶——”王语如闭着眼睛轻轻触碰自己脸颊上的伤口。 突然嘴角处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闪过。 王语如睁开眼睛,看到了载仪那张俊俏的面孔又一次凑近了她,夕阳的阳光打透他的鼻梁与手骨,他不知何时掏出了一罐膏药,此时正在轻轻地为她上药。 她的印象里的载仪一直对她带着些嫌弃,他整个人如同高岭之花般高不可攀,谁都明白不同阶级的人想要接触与熟悉难如登天,她虽不想妄自菲薄,但她却清楚明白,二人的身份是云泥之别,更是被封建的纲常伦理死死禁锢着。 小妾与嫡长子,不该搭配在一起的词,可命运却让它们牢牢地绑在了一起,这究竟是可喜还是可悲? “傻了?”载仪清冷磁性的声音再一次带着嫌弃的语气传来,王语如听见这声音才回神。 王语如此时半张脸因为受伤都红彤彤的,如同盛夏的一颗蜜桃,嘴唇更是殷红的如同快要滴血下来,再配上这副呆愣愣的模样,让载仪无端的想到了二人初见时,王语如的模样··· 第129章 争吵 王语如眨着眼睛,看了他良久。 不知怎么地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载仪,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载仪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他微微张开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阳光照成琥珀色的眸子就那样望着她。 良久,他才温柔一笑。 “因为你是个笨蛋,笨蛋需要别人照顾。” 载仪并没有打算好好回答王语如,他故意这样说着。 王语如见自己的真诚提问得不到一个认真的回答,顿时有些生气。 她没好气地说着“我才不需要别人的照顾。” 她这话自然是气话,从认识载仪开始他对自己的照顾是有目共睹的。 “我真的希望有一天,你能够不需要我的照顾。”载仪微微收起笑意,神色认真的说着。 他希望王语如能够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自己,却又希望她也没有强大到完全不需要他。 人是自私的,他也不例外。 王语如自是不清楚载仪从未说出口的那些心意,听了载仪的话,只能点点头。 载仪看着自己怀里乖乖点头的女孩,她想,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对自己足够温顺与依赖。 载仪正想着,就看见院落门口犹豫要不要进来的顺才。 载仪这才回神,轻轻笑着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还有些事情处理,你先睡一会,等我回来,我就找你。” 王语如听了这话,立马起身。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王语如有些紧张的问道。 载仪沉思了好一会,接着摇摇头“没事,是载玄,在宫中的一些事情,我很快处理好,你别急。” 王语如知道皇权朝野之上的权力之夺,要比她平日里的案子错综复杂得多得多,这些事情她也很敏感,于是便没多问。 王语如收住嘴,冲着载仪点点头。 载仪转身就要走,但只听见身后突然传来王语如一声温柔的呼喊。 “早点回来。” 载仪走动的身子停住了片刻,他没有转身,而是背对着王语如,喜悦地笑了。 她只是说了简单的四个字,对他来说却足够值得雀跃。 可他还是收住笑容,语气一板一眼地说着“知道了。” 望着载仪高大伟岸的身影逐渐离去。 王语如才慢慢走回屋内。 载仪走后,屋内一下子冷了不少,王语如在床上躺着,回过神想起今日的事情。 她实在搞不懂这三姨太究竟这是要下什么棋,诓她只是为了襄亲王对自己惩处? 这三姨太可不简单,她绝对还有牌没下呢。 王语如还在思索,玉兰哭哭啼啼的喊叫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王语如的思路。 王语如连忙坐起了,准备去迎玉兰。 可还没等王语如走几步,玉兰连跑带颠地跑了过来。 她见着脸颊红肿的王语如,心疼地落了泪水。 王语如见状,连忙说着“别哭啊玉兰,我没事,刚刚载仪救了我,我也上了药,不碍事的。” “语如姐······你那日不是说,我要离开襄亲王府吗?什么日子离开不是离开?浪迹天涯就算饿死冻死,也比这样在这院子里任人凌辱的强不是吗?”玉兰愤恨地说着。 这话一出倒让王语如吃了一惊,她原以为玉兰在一直迁就着自己的思想走。 可不知从何时起,那个从前恪守封建礼仪的小丫鬟也改变了,肆意随性,有了她自己的想法。 王语如品味了良久玉兰的话,她难道不想走吗?她恨不得立刻逃离这深门宅院,再也不要与一帮女人做无意义的争斗。 可姐姐怎么办?她就这样放走害死姐姐的凶手,让她坐着姐姐的尸首逍遥快活吗?她也要放弃自己唯一接近自己理想的机会而换取自由吗? 王语如拖着困苦的思绪与疲惫的身体,缓缓站起,走出屋内。 她瞧见了那枝被载仪折断的寒梅,她几近赤裸的身躯裹紧了载仪的狐裘外衣,迈出门槛望着这漫天飞雪。 风吹得刺骨,王语如轻轻抚摸着那枝将折未折的梅花,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她的思绪回转,她意识到,这隆冬已经所剩无几。 原本被漫天飞舞大雪掩盖的阳光竟然突然出现,夕阳仅剩下的光辉照拂着寒梅的枝丫,光束耀眼,王语如不自觉地伸手遮挡。 又缓缓睁开眼睛,白润的手去追寻着那曙光,那肆意横生的枯枝就像生命的血管。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不能追寻那束光? 玉兰怕她冷又拿了一件外衣给王语如包粽子一样包起来,王语如转身对着玉兰道“玉兰,我不走,前路注定坎坷,人生无论如何选择最终都会后悔,可我知道,为我姐姐做任何都不该会后悔。” 她不要放过宋明蓝,最近宋明蓝对她做的奇奇怪怪的事情,更加证明,老太太的死必定和宋明蓝有一定关系。 她一定要将案子破解,扳倒宋明蓝。 见着王语如这副坚定的模样,玉兰愣愣地看了她好久也才开口“你不走,我也不会走,我陪着你。” 王语如看着玉兰,又一次紧紧地抱住了她。 ------------------------------------ 再次见到载仪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早晨。 载仪靠在王语如院落的墙门口,等待王语如出来。 “我们先去哪儿?”王语如还没等脚迈出门,就连忙问道。 “宋明蓝在父亲房间里,二姨太最近几日感染风寒了,我们明日寻她,今日先去问问四姨太吧,下午再去找宋明蓝。”载仪早就在心里安排好了。 王语如也同意,点了点头。 二人到了纳兰惠新的院子时,纳兰惠新吓了一跳。 前厅的嫡长子大爷突然来了她这么一个小妾的屋内,还没叫人提前通传,顿时让她措手不及。 在院子里待了一辈子的纳兰惠新,自是不知道,当官儿的想要审人,是不会在意你的身份还要迁就你寻一处好地方的。 纳兰惠新扯着笑脸,连忙恭迎载仪,当她看见载仪身后还跟着王语如时,她又笑不出来。 “哎呦,妹妹你怎么也跟着来了?大爷这是要审案,你呢?”纳兰惠新眼眸死死盯着自己,她脸上的情绪从来不掩饰。 那副厌恶的神情谁都看得出来。 王语如刚想要开口回答,载仪就替她说了话。 “何必多管这些?我是迁就你,才在你的院子里问话,若是你在乎周围环境,不愿意在这里,我们可以去大理院。” 载仪的声音依旧温柔,可这话却是十足的威胁。 纳兰惠新听了只能继续皮笑肉不笑地吭哧了一声,点了点头。 “大爷,您问吧,待会儿,三姨太还要请咱们去后院,她请来了大师为我们祈福呢。”纳兰惠新说着。 载仪听见这话心思了一会,接着点点头“那晚上,八点到九点的区间,你在做什么?” 纳兰惠新拿着手帕,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一会“我坏了肚子啊,我一直在屋内呢。” “吃坏了肚子?”载仪疑惑地问着。 王语如想载仪估计是不知道宋明蓝故意在她准备的茶叶里放毒的事情。 于是连忙跑过去,趴在载仪耳边将这事和她说了一遍。 宋明蓝本来要大家都中毒,但王语如有先见之明,提前将茶叶换好了,但却为了引她出来,所以在老太太的默许下,没有替换纳兰惠新和一位女眷的茶水。 老太太想要看看宋明蓝是否会出来跳脚挑拨,如果做了,那么就证实了王语如偷偷在她耳边说的话都是真的,宋明蓝果然不安好心。 老太太一开始不愿意相信,她觉得这事不过是妾室之间争宠的把戏,可那日盛宴事关重大,王语如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老太太才决定和她统一战线。 老太太知道那毒药不是剧毒,不过是会使人腹泻,像吃了脏东西坏肚子。 于是纳兰惠新便成了那个倒霉蛋了。 后来在宋明蓝被抓住后,老太太已经让她把解药交了出来,四姨太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可问题是,纳兰惠新知不知道这事是老太太特意肯许的呢? 如果她有作案动机,会不会因此而对老太太心生埋怨而要害了她呢? 载仪看着纳兰惠新,他寻思了良久“那晚,有谁找过你吗?” 纳兰惠新立马回神,下意识地回答“没有。” 载仪挑了挑眉头,见过无数罪犯的她自是在她的微表情中看出了谎言。 他依旧神色温和地笑了笑“你能够承担对我撒谎的风险吗?”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直接让纳兰惠新愣住了。 “三姨太,这院子的家主可是大爷啊,您说,他的人,会不会一定比你多啊。”王语如语气带着劝慰的说着。 纳兰惠新一听这话,更是心惊肉跳。 “我······其实也有,不过,不过这都是老太太肯许的啊,是三姨太的丫鬟春梨将药给我送来,我才好的。”纳兰惠新连忙说着。 王语如就知道,纳兰惠新和宋明蓝比要好诈的多。 “那春梨除了给你送药,还带了别的吗?”王语如继续问道。 她想,宋明蓝这人绝对不会老实,那日她那般危机,若是盛宴过后,老太太必定要狠狠责罚她,还要动弄死过人的家法。 她不可能逆来顺受的忍受着。 她必定有小动作。 纳兰惠新这次连忙摇头,咬住嘴唇,不敢再多说。 “真的没有?”载仪喝了口茶,冷冷的问着。 纳兰惠新此时额头上布满了汗水,但她依旧坚持“没有,没有。” 王语如见状,只能轻轻拍拍载仪的肩膀,在他耳边说着“问她,她绝不会说,毕竟那日只有春梨在她屋内,若是有证物才能叫她松口。” 载仪冲她点点头“我今晚派人在她晚膳出去时搜查她的屋子。” 二人的小声交流自是没有被纳兰惠新听见,但她还是很好奇的眼巴巴的看着。 她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语如竟然和大爷这么亲近了,二人哪里还有什么身份之别啊,王语如也仗着载仪的权势,来问她的话。 突然怒意又从心中升起,但她同时也想到了宋明蓝对她说的话。 她又心里冷哼一声,白了一眼王语如。 ------------------------------------- 几人的审问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停了下来,因为此时襄亲王的人已经派人将他们请去后院了。 等到王语如几人走到后院花园时,还没等看见襄亲王出现,就只见三姨太和一个穿着怪异的僧人站在一起。 那个僧人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这就是宋明蓝请来的大师? 王语如正想着,襄亲王也终于露面了,他摆了摆手,将载仪叫走。 载仪看了王语如一眼,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走了。 载仪走后本就让她有些不安,那僧人看向她怪异的眼神更加让王语如觉得可怕。 王语如不安的走到旁边。 许久不见的巧姐儿这时候突然挡在了王语如面前。 她那带着嘲讽的眼神,上下的打量了一圈王语如。 接着缓缓说道“我们今年一般大,我还是闺阁待嫁年纪,你却轻贱地去做了别人的小老婆,真是害臊啊,也不知你娘泉下有知会不会觉得害臊?” 这话属实是王语如没想到的,若是旁人骂她任何,她都不会生气,可谁也不该拿亲人的事情作梗取笑。 这般轻蔑又瞧不起的话一出,顿时让王语如拧紧眉头,狠狠地看向巧姐儿。 巧姐儿被这眼神吓了一下,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气了起来。 她嚷嚷着“怎么?我说得不对?你个不要脸的娼妇抢了本该属于我学堂的位置,我看你能坐得了几时?今年再开学,我看你去不去的成了?” 王语如听了这话,不明白她哪来的底气与信心。 只是冷呵一声,眼神鄙视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嫉妒吗?不过你不用嫉妒,身为‘名门贵女’的你不是还有个做小妾的母亲帮扶你吗?” 王语如的话攻击性不如巧姐儿的强,却极其具有侮辱性,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婢,巧姐这般折辱身不由己做妾室的女孩,却也在不经意之间骂了自己的母亲。 巧姐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却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语“你···你···” “你个娼妇···” “你知道吗?你自诩清流高贵,可你这副泼妇骂街的模样还不如市井的妇女贤惠,就算你去学堂,那书也只能读到狗肚子里去。”王语如冷静地说着。 越是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越是让巧姐气急败坏,她抬高声音想继续骂下去,而这时屋内的三姨太宋明蓝走了出来。 她一把抓住巧姐儿胡乱挥舞的手,狠狠瞪了巧姐一眼又眼神快速地掠过王语如一眼。 宋明蓝一出马巧姐儿立马安静下来,王语如觉得这似乎不太对劲,三姨太可不是个能被欺负住的主儿。 第130章 审问二姨太 王语如想不出一向不会退步半分而让他人欺负住的宋明蓝此时竟然也在退让。 王语如只觉得眉头直跳,也不知道她是打的什么主意。 宋明蓝对着她笑了笑,那笑意未曾达到眼底,虚伪极了。 “妹妹,和一个孩子见怪作甚?快走吧,王爷还寻你呢。”宋明蓝笑呵呵地打着圆场。 王语如抬头看着宋明蓝,分辨不出她这不怀好意的背后究竟是要做什么? 王语如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门此时被把守得严实,恐怕自己也逃不走,更何况,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王语如刻意与宋明蓝母女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而走在前方的宋明蓝打老远就喊着襄亲王“哟,王爷和大爷都在呢,一起看静一法师举行仪式驱除厄运吧,咱们也一起为福晋祈福。” 襄亲王听后对自己的这个殷勤的三姨太满意地点点头。 但又在转身时冷冷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王语如。 他冷哼一声“走吧。” 王语如知道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王语如硬着头皮走了回去。 宋明蓝笑意盈盈又温柔地迎着二人,又急忙忙说着“法师,您快开始吧。” 那静一法师听到后,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开始拿起法杖嘴里呜呜呜地念着什么,随即手中突然飞出一个火折子。 这让本不太相信法师之类的襄亲王瞪大了下眼睛,仔细地瞧起来。 而宋明蓝站在一旁则一直观察着襄亲王的反应,见襄亲王看得认真,她不自觉地阴险一笑。 静一法师光着脚在院子里来回快速跑着,东一颠,西一颠,瞧得人都晕。 静一法师突然皱眉睁开了一直闭上的眼睛,他手中的舍利子突然全部断了,众人一惊,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他则叹了口气摇摇头“夫人可是如今还有气息,可就是无论灌什么神仙药物都没用,夫人晕倒时是酉时一刻?” 这话一出让襄亲王一惊,他自从那场大病后开始相信了以前不屑的那些牛鬼蛇神。 而关于福晋生病的消息,他刻意封控信息,外面更是鲜有人知,这静一法师竟然能将这时辰和病状都说得如此具体,让襄亲王不由得赞叹自己请法师来家中做法的行为果真是明智之举。 他点点头却也不能够完全相信,毕竟人,是他家三姨太请来的,万一是三姨太告诉了他时辰和一切具体情况呢? 他沉思的模样让宋明蓝都看在眼里,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轻轻笑了。 宋明蓝见状,立马体贴地走过去抓住襄亲王的胳膊。 “王爷,咱们也不能全信,万一他就是个江湖术士听了些旁门左道呢?先,听听他怎么说吧。”宋明蓝故意贴心地说着。 这话一出,望着宋明蓝那娇弱又真诚的表情,襄亲王迟疑了好一会,虽没有说什么,但他那满意的表情也不难看出,他信了宋明蓝。 “那么大师,此事可解啊?”襄亲王轻轻问道。 静一法师点点头“可解,可我却也不能完全判断究竟是什么为福晋带来了邪灵,侵害了她的命格,不过,我那里有不少符咒和铃铛,都挂在各个院落的门口,半月之后,若是有事,我再来。” 众人听见这话,都有些质疑,这个静一法师难不成真是骗子,乱蹦乱跳满头大汗的在院子里,结果就是为了卖给襄亲王府几叠符咒和铃铛? 但除了襄亲王和宋明蓝,在场的就连丫鬟小厮也不太信这位静一法师的话。 王语如看着这位神神叨叨的大师,不知为何总觉得不简单。 但王语如也不愿意多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她也在无时无刻不算计着宋明蓝,只求这案子能将她扳倒。 而没过一会,载仪提出要先出去了。 临走时,还将王语如带走了。 如今的襄亲王府也如同大清的局势一般,正在一步一步地变得礼崩乐坏。 后院的掌权人相继病倒,这个时代不重视女性,将她们禁锢于后院之内,还要贬损她们只能处理些屋内琐事。 可真当她们不在接手,留下她们稀疏平常的给男人时,他们却会束手无策。 王语如被载仪这样堂而皇之的带走,没人敢说什么,就连襄亲王也没有制止。 ------------------------------------- 王语如和载仪来到了二姨太的院子里。 这是她们搜查的第二位襄亲王府嫌疑人。 与四姨太不同,二姨太似乎早就料到她们会来,二姨太看见王语如和载仪二人神色并不讶异。 不过想来也是,能在这府中立足的,即使在孤僻,但倘若想要在这大宅门里活下去,那便需要有眼线和信息来源。 昨日她们盘问纳兰惠新的事情估计早就被人得知了。 二姨太还早就贴心的为二人准备了茶水。 二姨太还是如往常一样,一切都风轻云淡,对她来说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王语如仔细瞧了今日二姨太所穿着的衣裳,和那日那身老式传统刺绣衣着不太相似,倒是有点洋装的元素在身上,布料也是真丝的······ “姐姐,这身衣裳很贵吧,全真丝的。”王语如喝了口茶,故意亲近不生硬的说着。 二姨太正端起茶碗的手突然一顿,她笑着看着王语如“你若是喜欢,我屋里还有几件,不过咱们二人的身型不太像啊,我没有妹妹这么丰腴多姿,恐怕你会穿着不舒服······” 王语如听了这话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略微点点头简单的附和着。 载仪听着王语如的话,也若有所思起来,她们所说的面料问题,绝不是表面单纯的谈论衣物这么简单。 因为,老太太那日身上的一幅就是真丝面料,老太太一向不喜欢穿着真丝衣物,可那日,就是因为这不容易穿的一次真丝衣物,她身上的火势也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可是,二姨太这身衣物和老太太的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名门贵妇多爱这些,倒也没什么稀奇。 载仪也没有多心思,继续提问起来“那么二姨太,你晚上八点到九点区间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二姨太眨了眨眼睛,仔细的思考起来“我?我那天嫌太吵闹了,我们那一桌只有咱们家的人,在福晋将四姨太扶走后,五姨太啊,老太太都陆续离场了,我想,这个时间,我也能走了,便和旁边站着的一个丫鬟说了一声,让她告诉一会回来的老太太。” 二姨太一向避世厌恶人群人来人往,那日是盛宴,她才不得不到场,她在见到人跟着走后也想离去倒也不稀奇。 “你是和哪个小丫鬟说的?”王语如问道。 “彩云。”二姨太淡淡的回答着。 王语如微微愣住,接着点点头“好,那你回房间后,可有见到什么人?或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二姨太揉了揉肿胀的脑袋,有些迟疑地说着“好像是有的,我好像看见了三姨太·····她好像那个时候出府了。” 王语如听见这话却皱紧了眉头“出府?她不是被老太太软禁在屋内了吗?” 二姨太又小酌了口茶轻轻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也不一定是她,那晚上很黑,她还披着斗篷,其实也不见得是她。” 王语如却心思着这句话,因为昨日她的确看到宋明蓝那衣物未曾换洗,就连鞋子上也沾染了不少郊外才会有的泥巴。 “也就是说,你在八点到九点之间都没出房间?有人能证明吗?”载仪问道。 “我在这屋内,有无数下人看着呢,还有,八点四十的时候,王爷来了,我就在屋内,他能替我证明。”二姨太说着。 “他来找你做什么?”载仪又沉声问道。 二姨太不受宠已经好多年了,这些年襄亲王的政务忙乱也极少在后院落脚,不是在福晋屋内就是最得宠的老四房间里,而二姨太因为早年间和襄亲王的事情闹得不愉快,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共处过了····· 而二姨太听见这话只是好笑地噗嗤一声。 “大爷,您这话问得,真是叫我不知怎么回答,您该问您的阿玛去啊,是他来找我,我本不愿意见他。”二姨太说这话时,回复了她高傲的神情。 二姨太是个不折不扣的美艳型美人,她有着攻击力的美貌,可她却穿着喜欢素雅的白色衣物,无论是汉人还是满人,常穿这种颜色都是不算太吉利,可二姨太的美貌实在让人注意不到这些。 她的年纪只比富察华萱小几岁,可她却依旧是青春容颜。 王语如想,与其他几房姨太太比,二姨太似乎不算怕载仪,她身上那股洒脱的气质很独特。 而王语如也在二人的对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二姨太和襄亲王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般老死不相往来,明明在一个家里,却很少见二姨太参与到这个家族之中,对襄亲王也提不起兴趣,襄亲王对她的态度也是又爱又恨······ 王语如转过眼珠子看了载仪一眼,载仪接收到后立刻了然,他冲着王语如点点头。 二人这样对好了暗号,接着载仪起身,简单作揖说道“叨扰二姨太了,改日再聚吧,我先走了。” 王语如见状也立马起身,跟在身后。 二姨太就这样站起来,神色高傲又冷漠地看向二人的背影,在不知不觉中她的手也不自觉的扣掉了桌子的一块木屑······ ------------------------------------- “载仪,二姨太和你父亲之间有什么过节吗?”王语如一出了门离远了二姨太的院子,就立马问道。 载仪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儿时听过嬷嬷们八卦闲聊时说过一嘴。” “二姨太本身性子刚烈果断,她幼时对习武感兴趣,后来不顾父母反对,去一门派学习武功,而多年后,父母想要替她说媒嫁人,强迫她下山,可这个时候,她已经和自己的同门师兄私定终身了,二人携手起来一起对抗父母的逼迫,最终,拗不过二姨太以死相逼,只得同意了·····” 王语如听着这话,瞪大了眼睛,二姨太看着那么矜贵轻弱的人,竟然曾经是习武出身?而她也不得不感慨,二姨太是个奇女子,她当真果敢坚毅,能够在这样的时代背叛她从前得到的一切荣华富贵,只为了自己的自由与解放。 “那他们怎么样?那男人对她好吗?”王语如急迫地问着,因为她想,若是那男人对她不好,都对不起她这样的孤注一掷。 载仪见着王语如这副着急的模样,笑了笑“好,很好,据说二人的夫妻生活的甜蜜,可惜好景不长,二人成婚刚不到三个月,他的相公就暴毙了······” 王语如听这话,顿时傻了眼。 “后来,她就被迫来了襄亲王府?”王语如问道。 载仪点点头“对,她的父母更加急迫地将她塞入了王府做妾。” 王语如却有些怅然若失,她原本怎么说也是高门大户家的女子,可以嫁给一个良人安好一生,可惜天公不作美,让她失去丈夫,接着又被这样的父母所抛弃再次将她推向深渊。 也难怪二姨太会是这样的孤僻与冷漠,她本就不爱襄亲王,她这一生除去年少岁月的自由外,所剩的只剩下悲伤了。 曾经那样自由洒脱的女子是怎么会甘心困于这样的庭院之中呢? 王语如知道这些后,不免对这位高傲的二姨太多了几分敬畏。 ------------------------------------- 载仪将她送到了院子的门口,王语如还没进门,就看见这大红门上就被贴满了符咒和铃铛。 这估计就是那位静一法师留给襄亲王府的吧。 王语如凑近看了看上面那凌乱的字符,接着又不太在意地放下了。 告别载仪后,王语如就立马跑回了屋子。 今日实在有些疲惫,她赶忙和玉兰一起洗漱后,就匆匆倒在了床上。 半夜,二人酣畅淋漓大睡之时,不知为何闻到了一股糊东西的味道。 那味道很刺鼻,直接将鼻子敏感的王语如熏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顿时大吃一惊。 “玉兰!玉兰!屋子着火了!”王语如急迫地嚷嚷着。 第131章 伯纳德归来 王语如晃荡醒玉兰,玉兰还没有清醒过来。 王语如见来不及了,连忙拉着玉兰跑。 这屋内不知火势究竟为何会烧的这么大,只是片刻,这屋内的架梁就快要烧断了。 王语如和玉兰此时慌张及了,二人看着烟雾团团的前方,顿时心底一沉。 “别怕,这个方向是对的,我们会没事的,玉兰。”王语如安慰着不断颤抖的玉兰。 玉兰也紧紧抓着王语如的手,两个少女就这样扶持着走。 突然,那烧断的架梁倒了下来,二人措手不及,而那架梁正好要砸中王语如的身上。 “小心!”玉兰惊呼一声,一向胆小的她又一次为自己挺身而出。 那重重的架梁就这样砸在她瘦小的后背上。 王语如彻底吓傻了,可当前的情况不允许她犹豫,她忍着烈火对自己手的焚烧,她用力的抬起了那根短着却沉重的架梁。 玉兰没有事,她还清醒着,她没有哭泣,而是担忧的望着王语如。 王语如咬着牙,终于将玉兰拽了出来,玉兰的后背还有些火辣辣的疼,却还是立马抓住王语如的手。 二人拼命的向前奔去。 终于找到了出口,二人终于逃了出来。 此时这所院落已经惊动了王府的人,外面站着不少仆人在运水灭火。 王语如难受的咳嗽了几声,接着瘫软在地和玉兰靠在一起。 平静下来的心,才让她开始思索起来。 这院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了? 王语如正想着,就只见不远处坐过来一小波人。 王语如抬头一看,是襄亲王和宋明蓝,带着一小堆人。 王语如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她还以为是载仪来了。 可一想到,今夜和载仪告别之前,载仪就说了,今晚他不会在襄亲王府了。 不知为何,王语如此时竟然心大的有些失落了。 而见到来人了,王语如立马找了个伙计,让她将玉兰抱下去,找太医为她治病。 那小仆人一听这话,立马将玉兰扶了下去。 玉兰临走时还不忘担忧的看了王语如一眼。 王语如看着走来的宋明蓝和襄亲王,只听襄亲王冷冷的问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院子不知为何着火了。”王语如回答道。 “着火?”这两日连续下了两场大雪,天气也并不干燥,不会平白无故起火的。 襄亲王派了不少人搜查了院落的火源,但结果都是没有。 这简直有些邪门和奇怪了。 而这时,宋明蓝站了出来,有些惊讶的说着“哎呦,挂在你门上的铃铛呢?这这····这是大火将这银铃铛都融化了吗?这这这······” 这话一处果然让大家都惊讶起来,而众人都在找那铃铛的痕迹,却无果。 王语如却觉得大惊小怪,准时被滚落到了什么地方罢了。 可这时候宋明蓝又接着说道“王爷,你记不记得,大师说过,只要字符和铃铛消失了,就立即找他?” 襄亲王犹豫一会点了点头“这个点还能将他寻来吗?” 宋明蓝也故作为难“我试试吧。” 王语如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和那个神神叨叨的静一又有什么关系。 可王语如如今没处去,载仪也不在家,她也没办法,只能听话。 ------------------------------------- 没过一会,那位静一法师被请了回来。 一到这里,就突然发癫了一般,神神叨叨的蹦蹦跳跳。 接着大大的叹口气“我的字符和铃铛竟然都被烧毁了,这处,这处的煞气实在太重了,这处,这处是谁在居住啊?” 王语如听着这话,连忙回神。 而宋明蓝此时也假惺惺的走上去“哎呀,是我们家五姨太住在这里,怎么了大师?” 那满脸皱纹的静一法师听后摇摇头“这府内有紫薇煞星侵扰着夫人的神智,她能将我这压制她迫害人的法力都靠自身烧毁,可见她的势力啊,而夫人,也就是和她有关。若是再耽搁,那煞星将夫人的心智啃食全部,那夫人就无力回天了····” 宋明蓝立刻看似伤心地掉下眼泪道“大师,这煞星究竟是怎样的?怎样才能救福晋啊。” 静一法师听了这话,脸色凝重“这和夫人相冲的煞星乃是府中三月火阳女,还是那个星命大财运福运都强的靠近夫人,她虽得势了可却阻碍了福晋的,这也导致福晋如今身弱。” 王语如一听这话立马瞪大了眼睛,她瞬间反应过来了一切,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襄亲王此时也想到了前日在饭桌上,三姨太提及过一个人的生辰便是火阳女,却想不起来。 宋明蓝见此,佯装小心翼翼地说着“哎呦···妹妹···你不就是···火阳女吗?” 襄亲王听了这话,回神看向王语如,才想起来。 襄亲王又转过头对着静一法师说道“大师,那找出这火阳女后又应当如何?” 静一法师沉了沉,冷漠地说道“让福晋食其大腿内侧的肌肤之肉做成药引,福晋吃了这阳火女的肉才能滋阴补阳气,福晋方可好啊。”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空旷的屋内顿时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而襄亲王也逐渐回神,他冷冷地横了玉兰一眼,接着转过身说道“大师,这方法太残忍了,可否有些别的方法啊?” 谁知,那静一法师冷冷地横了一声“老衲只有这一个方法,你若是不那就·····那就三日后为福晋收尸吧。” 这话一出,目光再一次聚集在王语如身上。 王语如此时才摸清楚这三姨太,究竟想要干什么,她不自觉地冒了一身冷汗。 因为这套招数不像往日四姨太那般简易粗暴的计谋——直白容易化解,根本不足为惧。 可三姨太这次的算计,套了一环又缠绕一环,紧紧相连让人措手不及也无力回击。 “简直胡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疯了的人才会信你的鬼话,更何况我怎知这法师不是你请来为了害我的?”王语如不服输地问道。 王语如这话一出口,那静一法师便气急败坏,他故作凶狠为难地说道“既然王爷不信的老衲我,那我就告辞了,也不必找人折辱我,老衲告辞。” 说完了静一法师就要走,襄亲王见着立马拦住了静一法师。 襄亲王此时也为难万分,而三姨太则在一旁替襄亲王打圆场说道“静一法师,您别快生气,都是我家这五姨太失了分寸,亲王是信任你的呀,您快来帮帮我们吧。” 静一法师摇摇头,看似不情不愿的又被请了回来。 襄亲王寻思良久问道“法师,这火阳可否找其他人啊?” 三月份生辰火属性的丫鬟小厮在襄亲王这偌大的宅院里不在少数,若是王府高价出钱,自有不少人为此献出肉,自也不必为难自己的侍妾了,襄亲王想着。 可那静一法师叹口气道“这取肉的火阳也不是一般的命,那是大富大贵龙凤呈祥之相,这王府内的任何奴婢又有谁能比五姨奶奶的命贵?福晋若是错过清醒时机恐难再醒了···” 这话又一次让众人沉默,可王语如才不信这些,什么取肉作引? 那简直是糟粕,那火阳肉她更不相信,可眼下她又该如何破解这一狠招,王语如不知。 王语如的额心直冒汗,若是现在自己大发雷霆,那么就中了三姨太的圈套,可这大清向来是喜欢折磨女子的,男人为了自己信奉推崇的那一套,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气氛尴尬,静一法师挥了挥袖子开口道“明日辰时一刻,取火阳肉做药引,剁成肉糜,夫人方可化解危机,老衲先告辞了。” 说罢,静一法师留下除了肉糜的其他药方就匆匆地走了。 只留下了这一大院子的人,都陷入哑然,襄亲王深深地看了一眼王语如,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静一法师留下的药方。 三姨太见襄亲王迟迟不表态,她的手死死抓紧了帕子,眸光一转委屈地冲着襄亲王说道。 “呜呜···王爷,我多恨我不是那火阳的生辰啊,我愿意为福晋割肉作引,我们家命苦啊,若是福晋没了,这偌大的宅院多房妾室姊妹该如何做好啊,菩萨保佑我家逢凶化吉啊···” 这话表面在表明她的忠心,其实暗地里在暗示襄亲王这偌大的院子里妾室多得很,随时可以再纳一门,而福晋却只有一个,她若是没了,那整个襄王府的后院将会着火。 襄亲王冷哼一声,从政多年老谋深算的他怎会听不懂宋明蓝这话的含义,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三姨太说得对。 他心里是很喜欢这个新纳过门的妾室王语如的,她那副坚毅的模样是他在皇族贵胄的女子里少见的。 可在这种大是大非上,他不会因此而牵挂,毕竟他可是在这大清纵横盘算了近十年的襄亲王啊,这些事情根本不足以让他逗留。 襄亲王沉思了良久终于对着宋明蓝点点头“几房妾室里,你是最识大体的,福晋昏迷和康复的日子就由你来代行管理王府后院吧。” 听了这话,宋明蓝瞳孔都放大了一圈,但立马回神,压制着笑意回道“多谢王爷信赖,妾一定不辜负王爷和福晋的信任。” 襄亲王此时早已转过头去,紧紧盯着王语如看着。 眼前的小女子依旧不慌不忙,不卑不亢,这让襄亲王又一次提起了兴趣,他不禁疑问,这小女子究竟怕什么? 但很快他又强行让自己的目光移走,冷冷的对着王语如说道“怎样?刚刚静一法师的话你都听说了,你愿意为福晋献肉吗?” 王语如倔强的眼眸抬起回答道“不愿意,我又不欠王府里的任何人凭什么要取我的肉?” 宋明蓝此时小人得势说道“你这话,真是枉福晋对你如家人了,在这王府里,你好吃好喝,还能去学堂上课你凭什么不该感恩?” 王语如听了这话冷笑一声“真好笑,若是没有你们,我今日也不会落得个这般田地,我唯一的家人惨死就是因为要你将我强行买来,给你冲喜,而这如今又要用你们所谓的道德礼法来绑架我?” 襄亲王一直听着王语如滔滔不绝的一堆话,他轻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凌厉中气十足“在这大清,女人就是要妻从夫纲,三从四德,更何况你卖给我家,无论你是被迫还是自愿也好,你现在就是王府里的人,本王是你的主人,让你做什么都没有错。” 王语如还想说什么,就被襄亲王的侍卫给按住了,襄亲王看了王语如一眼便淡淡的冲着侍卫说道“将她绑去西院吧,多派些人去,将她看好。” 王语如拼命地扭动身躯想要挣脱,可却被侍卫一掌敲中脖子打晕了过去。 王语如就这样被扛走了。 而这时三姨太也不掩饰了,冲着襄亲王问道“王爷,王语如身边那个小丫鬟怎么处理?她若是回来,告诉了载仪·····” 襄亲王此时已经迈着大长腿转身离开了,修长挺拔的身姿行在夕阳之下,他在前方连头都不屑回,只是用手势比着‘杀’ 这事情并不算光彩,而且那割肉之举若是处理不好还会死人,所以在府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才叫清净。 ------------------------------------- 今日大雪纷飞,要比前两日的雪还要凶,雪花肆意的飞扬,仿佛在无声咆哮着····· 夕阳西下,襄亲王府门外停下一辆福特汽车。 门外走下的男人穿着一身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深色的羊羔绒外套将他精装的身材包裹的很好。 切尔西靴踩在吱吱作响的雪地之上,他无声的脱下自己的黑色皮质手套。 伯纳德湖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期待,他终于回来了,他的小蝴蝶,已经好久不见了······ 伯纳德畅通无阻的进入了襄亲王府,不过简单的数日,仿佛这里都变了一样。 整个王府似乎都变得萎靡落寞,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样的情感。 她去王语如的院子寻她,却被告知她不在着了。 伯纳德有些疑惑,可却也没有多想,毕竟载仪在这,王语如也不会有事的。 伯纳德想去青华堂等一等王语如,她总爱去那里。 可当伯纳德到了的时候,却发现,那处真有个人,不过不是王语如。 是一位少女,伯纳德好奇。 便走过去问道“你是谁?” 巧姐儿先是惊讶了一下,这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不过很快又回神,一个洋人,气质有这样非凡,这必定就是那位亨利先生。 她第一次瞧见洋人,这洋人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伯纳德身形高大,皮肤如白雪,也不似她以为的大胡子邋遢,他整个人如沐着一层月光般优雅温和。 巧姐儿不自觉地红了脸,别别扭扭地介绍着自己。 可伯纳德显然有点听不进去,因为伯纳德一直在想,那个小姑娘向来好学,为何今日没来青华堂待着?身体不舒服吗? 伯纳德猜测起来,他冷着湖蓝色的眸子想了半晌,忍不住还是问道“今日,你们家的五姨奶奶去哪了?” 听到五姨奶奶这字样,巧姐儿脸色一凝,表情不好,尴尬又愤恨“不知,她只是一房妾室,哪有···哪有人多关注她去···” 伯纳德很不满意巧姐的这套说辞,她这副磕磕巴巴的模样更是引起了伯纳德的怀疑。 伯纳德虚伪的温柔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巧姐儿在那笑意盈盈的怀春,伯纳德匆匆走了。 伯纳德尝试着问其他奴仆,可结果都是一样,她们都闪烁其词,知道些什么但却都不想说。 伯纳德隐隐约约觉得心里不踏实,他开始往不好的方向想,他虽不知王语如此时面临什么,但他能感受到王语如遇到大麻烦了。 伯纳德做到一处王府西边的花园里沉思,突然一声喊叫惊扰了他的思路,他回头望去,发现是王语如身边常跟着的那个小丫鬟——玉兰。 此时玉兰浑身湿透衣服上挂满脏东西,半张脸都抓花了。 玉兰身后的许和清还在不断帮着玉兰擦脸。 许和清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他站在后面盯着玉兰又看了看伯纳德。 玉兰看清后,立马跪在伯纳德身前“求求您,快救救语如姐,现在没人能救她了····” 伯纳德连忙将玉兰扶起来“怎么了?语如怎么了,快起来···” 玉兰用尽全部力气站起身忍住哭声,将这一切都说给了伯纳德听。 玉兰接紧张地说了些其他的“若许公子知恩图报,念在语如姐救了我,我今日恐怕死在了那冰冷的湖水里了,语如姐也就没救了,我原本想找顺才,可我先瞧见您了···您一定有办法救语如姐。” 伯纳德听后皱紧了眉头道“这简直胡闹,这种吃人肉的做法简直粗鄙愚昧···” “语如在哪?我先将她救出来,辰时马上就到了,我们得抓紧了。”伯纳德急忙说着。 玉兰刚将位置说出来,没顶住冷水的侵袭,此时已经昏倒过去了。 伯纳德探了下鼻息,冲着许和清说道“朋友,麻烦你了照顾一下玉兰吧,我先去。” 许和清点点头,将玉兰扶起来。 ······ 此时的西院内, 一盆凉水自上而下浇灌在王语如身上,王语如被这寒冷激醒了,她疲惫的睁开眼睛。 自己的手脚此时都被绑在一个木桩子上,动弹不得。 而在自己面前的则是三姨太,她今日穿的极其艳丽,胭脂粉红擦得也很多,看得出她现下很得意。 她在一旁得意的打量着王语如,缓缓道“你也不过如此嘛,你那位置现下由我们家巧姐儿坐着,你生来是个贱命就不要奢求其他的不然也不会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 王语如沉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她如今虎落平阳,宋明蓝这话她根本不在乎,因为她还在拼命的想着自己该如何逃跑,逃出这困局。 宋明蓝见王语如不在乎,她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子,冷笑道“看看你,也不不知道你那个贱人姐姐看到自己到死都要守护的妹妹这副惨样子,该是作何感想啊······哈哈哈哈哈。” 王语如原本还不在乎,可听见宋明蓝这样辱骂姐姐,王语如再也没忍住“你给我闭嘴,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你不许污蔑我的的姐姐。” “难道不是嘛?你和你姐姐一样天生就是下贱胚子,你还妄想去学习?那是给我们巧姐儿这种名门贵女的,你一个下贱的人有什么资格?还妄想成为讼师?哈哈哈你知道吗?这是我听过全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王语如此时真的被激红了眼,她不断喘着粗气,这些话和刘爱辉的话是这般相像。 她和姐姐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才会遭到这么多人的口诛笔伐,要遭到如此不公平的对待? 只是有自己的梦想就要被这社会吃的一根骨头都不剩,而如今王语如当真要被‘吃’了。 见王语如挣扎,宋明蓝冷笑一声“你要了解你如今的处境,看看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若是有人踩到我的底线,那我就要将她毁灭消失···” 王语如的心快要跳出口,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发誓要完成姐姐成为讼师的遗愿,也要完成自己最后的执念——杀了宋明蓝。 想起了这一切,此时此刻,她突然在心中猛醒了什么,她死死咬住牙。 她想,还是她的脚步太慢了,手段不够残酷,才能被人任意欺凌,还要死去的姐姐也受到侮辱。 此时的她恨不得化身猛兽,将一切侮辱姐姐的人都杀光··· 而少女眼里的恨与狠意也让宋明蓝瞧见,王语如那眼神可怕的很,宋明蓝都一激灵。 她有些心虚的走到了王语如面前“再过半刻马上就要割肉了,瞧瞧···不如我现在偷偷割下来一块?毕竟你也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我设的局而已,时间什么的守不守时又有谁知道呢···” 说着宋明蓝就将手中白花花的刀子贴在王语如白嫩的脸蛋上,接着沿着身子不断下滑。 那冰冷锋利的刀子此时已经贴在了王语如的大腿根了··· 宋明蓝作势就要狠狠刺去,突然屋门被狠狠地踹开了··· 第132章 没人敢动她 寒风顿时迅速占领屋内的温暖,宋明蓝吓得一惊,手里的刀子‘乒乒乓乓’掉在了地上。 伯纳德快速地跑了进来,见着远处王语如被五花大绑,却依旧安然无恙,伯纳德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幸好王语如现下没事。 一旁的宋明蓝瞧见伯纳德一惊,她不敢相信地快速地跑到门口,发现门口的侍卫,竟都被打晕了过去,此时都已经倒在地上了,顿时被吓得差点瘫坐在地。 见着这么能打又人高马大的洋人,宋明蓝刚做完亏心事,此时吓得够呛,不过还是壮着胆子在一旁嚷嚷着“你······你是哪里来的?这里是襄亲王府,你个洋鬼子有没有规矩?” 伯纳德自进入屋内目光从未从王语如身上移下去,他并没有理睬宋明蓝,他则快速地将王语如身上的绳子解开。 王语如被解开了束缚顿时跌落下来,酸软的腿脚甚至让她直不起身,还是伯纳德绅士地扶了她一把。 王语如用尽身体的全部力气站起了身,伯纳德扶起王语和二人就一同快速跑出去,这襄亲王府此时,对于王语如来说,就如同虎狼之穴一刻都不能多待。 二人逆着寒风奔跑,呼呼的北风吹乱了王语如的头发,随意飞扬的发丝在这朔雪落的时候。 随着二人的奔跑,那雪花起初如鹅毛大片,漫空飞舞,随后如扯絮团一般,大团大团地朝下落,再被朔风一吹,如沙、如粉,整个宇宙变成了一片白色混沌。 二人不要命地奔跑着,想要跑出这个吃人的地方,可到花园正门口时,还是被发现了。 襄亲王此时正守在这儿,带了十几个家丁和侍卫。 二人一入花园,家丁和侍卫就将二人团团围住。 襄亲王则缓缓走进其中,有些愤怒的叫嚷和嘲讽着说道“怎么?你也想跟着洋人跑了?可笑,只要你还在这大清一天,你就别想逃出我的掌心。” 王语如见着周围的一群人,她知道此时已经彻底丧失了逃生的希望。 她虽不想就此放弃,可她也不愿连累他人。 她转过头郑重地对伯纳德说“先生,你走吧,不要管我了,这么多人你对付不来,看来我今日注定要命绝于此了,我不想把你也拖下水。” 伯纳德身上的玫瑰花香依旧在这寒冬里散发着温暖的馨香,他此时拧紧了眉头“那就拼一拼,没到最后,没人知道结果。” 说罢,伯纳德将自己名贵的西装外套狠狠扔到地上,他解开领带和袖扣,露出了结实强壮,青筋暴起的小臂。 襄亲王见伯纳德这副架势,知道今天势必要见红了,他冷笑一声,向前挥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家丁们上。 得到命令的数十人都不是一般人,各个在这积贫积弱的世道长的却身强体壮,有的拿着棍子有的赤手空拳,看着就没什么胜算。 王语如见此深深地和伯纳德对望了一眼,王语如沉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就一起上,我宁愿痛苦也不愿麻木,死在棍棒之下也好过割肉折辱致死。” 说罢王语如也撸起袖子,瞪着远方。 她不会打架,但她绝不允许伯纳德单打独斗,为了帮自己而受到伤害,可自己却只能像个废物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几十名家丁顿时如数袭来,伯纳德身形矫健,坚硬的拳头当真放倒了不少人,没一会那些在他面前叫嚣的都被打得哇哇叫嚷。 可再厉害也招架不住人多,没过一会,伯纳德就叫几名家丁给团团围困住了,家丁们见这洋人动手狠厉多半伤残或者致死,所以现下无一人敢轻举妄动,但怒目看着伯纳德不肯认输。 伯纳德轻轻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湖蓝色的眼睛扫过周围的人,继续盘算着该如何将这一群人打趴下。 而王语如这边则更不顺利,说到底是个没有任何训练技巧的女子,脸上又挂了不少伤,胳膊也险些脱臼,没挣扎几下便被两个壮汉左右夹击制服住了,动弹不得。 襄亲王在远处见着此场景,瞧着王语如那副倔强的模样笑了,他说道“别再挣扎了,你们根本没有胜算,你们不会以为襄亲王府只有这几个家丁吧?” 说罢,果真又有不少家丁围住了王语如二人,人群拥挤来势汹汹,王语如此时真的绝望了起来,她真不知该如何逃出如此险境。 眼见着伯纳德被团团围住,王语如不能坐视不管,她趁着抓着自己的两个小厮走神,狠狠地掏出被钳住的双手,拿出刚刚宋明蓝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举至脖颈处。 王语如大喊道“都住手,若是还想救福晋的命,就别逼我死在这没有活药引了······” 王语如叫嚷的这一声立马震住了所有人,数十名家丁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襄亲王站在不远处与王语如遥遥相望,襄亲王笑了笑“你在威胁我?” 见着王语如那副坚毅的目光,襄亲王眼睛一寸不让地盯着王语如缓步向前,逼近王语如。 他的眼睛和载仪是那般相像,不过却比载仪多了许多阴险与狡诈,他那副侵略性极强的目光让王语如都有些想要移开交错的目光。 见襄亲王越走越近,王语如有些慌张,她大喊着“站住,别过来了,放了伯纳德先生,我就答应你。” “从来没有人威胁过本王,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亲自取肉再赐死你好了······”襄亲王边幽沉沉地说着边拿出手中的利剑。 现在的清朝很少有人用刀剑这样的冷兵器了,大家都爱用长枪长炮,而襄亲王这把宝刀也是来头不小,是先帝御赐宝剑,刀剑锋利无比。 王语如瞧见那锋利的刀锋,不自觉地想到自己被劈成两半的样子,王语如如今手中的匕首已经将脖子划出一个不浅的血痕。 襄亲王步伐迈得沉稳却矫健,王语如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直跳,她紧紧的闭上眼睛。 她想这一切或许都该在今日结束了,也许她也能很快见到姐姐了。 王语如皱紧眉头死死地闭上眼睛。 “父亲。”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来袭,只觉得身旁刮起了一阵凉风。少年急促而又冷冽的声音传来让王语如再次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映入眼眶的又是载仪,载仪的衣服上沾染了不少冬日的棕灰尘土,可见他这一路来得并不算顺畅,多为坎坷。 风尘仆仆的载仪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只是一个背影,王语如不知为何就会如此心安。 襄亲王见着急匆匆挡在王语如面前的载仪,冷笑一声“怎么?你也要阻挡我?载仪,你额娘如今病倒在床榻之上。 需要药引,你也不会想白白辜负了你额娘对你自小的照顾吧?你这样阻挠我,是不是也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 载仪本去了宫中与隆裕太后周旋,在回程的路上,是玉兰,冒死寻他,说王语如出事了,来的路上自然也听说了昨日自家这荒唐事。 “父亲,汪家老爷子云游几日后便回归来,我早已写信请好了他来,额娘定会康健,你何必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 汪氏药铺是京城有名的药店,汪人中是许多御医都无法比拟的存在,祖上传承了十三代,经由到汪人中这已经集大成了,可惜这汪人中为寻药写书一年四季总是云游四方,店铺只由他的未到弱冠之年的大儿子汪守节照料。 自福晋病倒那日起,载仪就通过自己所有的人脉联系到了恰好赶着回京的汪人中,汪人中大儿子汪守节在京城没少受载仪的照顾,汪人中将母亲的病症描述后,汪守节答应汪人中回京之后加以施针兴许救得回来。 “逆子,你何时也学得那些个目无尊长忤逆长辈的样子?你额娘顶的过三日吗?”襄亲王气愤的说道。 “父亲·······”载仪还要和父亲解释,可襄亲王直接了当的打断了他的话。 “你若是还认我这个父亲,那你就退下。”襄亲王厉声呵斥道。 说着襄亲王就又拿起那把长剑刀刃要向着王语如砍去,载仪紧忙将王语如拉过来。 襄亲王怒意极其盛“载仪,我再说一次,退下。” “父亲,我也告诉你,我绝不允许你伤害她。”载仪的声音也充满了怒气和狠厉之气。 他不似往日那般沉稳冷静,他周遭的气压似乎都被他的怒气火焰拔高了半分。 这是王语如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载仪,他的眼里再也没有浅浅的冷笑与鄙夷,王语如听见载仪的话,心里扑通一声,好似暂停了一瞬间又急速地恢复跳动。 二人就这样隔着不远相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人就这样在寒风的吹拂下谁也不让一尺的盯着对方,剑拔弩张的气氛愈演愈烈,似乎现下只需要一根火柴二人就会爆炸得哗哗作响。 这时,远处出传来小厮匆匆跑来的脚步声,小厮刚一到花园就累得气喘吁吁地说着“王爷······王爷不好了,外面····外面,有洋人还要···官府的人。” 襄亲王听了这话缓缓转过身去,疑惑地沉声道“什么洋人官府,怎么回事?” “王爷,那群洋人说的我听不懂,不过那官府的人说他是京城总督他来寻他的义妹王语如。”小厮气吁吁地回答着。 此话一出,宋明蓝顿时大惊失色,她多希望此时听错了,什么京城总督和王语如这死丫头有关系?那洋人又是怎么回事? 而这时伯纳德也挣开了束缚,他轻轻整理好衣物,缓缓开口优雅的说道“王爷,外面那群人里有我的人,我也和你们那京城总督一样,这些人都是为王小姐而来,若是你不想让本就疲于言人的朝廷来摆平,我想你最好,放开我们。” 这话一出王语如瞪大了眼睛,她感激地望向了伯纳德,她和伯纳德只是师生一场,却能够被伯纳德如此帮扶,王语如很感动。 而一旁的宋明蓝听了这话顿时傻眼,连带着一旁看热闹的巧姐儿也有些害怕地和母亲偷偷说着“娘,这王语如怎么一出事这么多人护着她啊?还都是这么厉害的人,咱们的事······不能败露吧?” 宋明蓝也没想到一个被强行买进府的妾,家人都死光了,却还能有这般背景,顿时宋明蓝开始对刚刚自己曾和王语如说过的狠话感到后悔,若是这王语如东山再起,这般背景恐怕没她什么好受的了。 宋明蓝快要将手中的帕子搅断了,她骤紧眉头想了半天将巧姐拉过来偷摸说了几句话。 “娘,这行吗?我不敢。” “咱们只有这一条路了,没别的法子了,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去罢。”宋明蓝说完推了巧姐儿一把,让她快去做。 巧姐忧心忡忡的悄悄跑了出去。 这边的襄亲王气得更甚“好啊,好啊,在这世道我堂堂亲王竟然既要受洋人的威胁还要面对京城总督的施压?起因却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女子?” 而载仪则在一旁冷冷道“父亲,我的兵符可不在王府之内,若是你今日不能将此事化了,我也无法助你·······” 载仪手里掌握北洋直系军队还有清政府部分御林军,如此手握大权才会因此遭到皇太后和醇亲王的忌惮,可载仪的兵符并不在府内,这也就意味着,襄亲王没了自己儿子的协助,他也只是一个修宪的文官权贵罢了,不受保护,洋人的洋枪火炮随时能攻破这府邸里的一切。 襄亲王也陷入了沉思,他如今手中没有实权活了大半辈子却要屈服于儿子之下,这让他并不服气。 可又一道喊叫声打断了襄亲王的思路“不好了,福晋她······她快不行了,刚刚差点没了气息······” 宋明蓝听了这话眸子一转,在无人看到的时候得意地笑了。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又乱作一团······ 第133章 多事之秋 已过子时,夜色沉寂,皓月随云流动,忽明忽暗,屋内烧着的火龙,暖和得一踏入此地就叫人忘却了外头的凉意。 门外的小厮从前被载仪吩咐过,王姨娘若是有事前来可不必通报,所以此时王语如才能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载仪的屋内,王语如就这样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载仪的书房之内。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 载仪此时内里的白色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衣领半敞,露出一片冷白的皮肤,摇曳不定的烛光下,载仪精壮有力的胸膛就这样明明晃晃。 载仪没注意到来者,他的脸色依旧惨白,额头上的汗水不慎从上跌落到他结实性感的腰腹处,他手中的药膏刺激得他精瘦的小腹不断收缩颤抖······ 王语如悄悄走近,看到了男人腿上那可怖的疤痕,不由得小声惊呼一下。 而载仪此时也由痛苦中回神,他咬紧牙关,利落地将大腿的伤疤用衣服遮盖起来看向来者。 王语如此时,已经吓得傻愣愣站在了那处,她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她猜对了,载仪替自己割了肉。 “载仪你······你怎么······”王语如此时已经磕磕巴巴了,颤抖着声音说不明白话了,许是太过于激动又或是过于自责。 “笨···你在说什么···”载仪的声音因为疼痛微微有些颤抖但却依旧淡雅刚正,他的声音一出现总是给人安全可靠的感觉。 王语如眼里不禁有了泪水,她缓了好一会沉沉道“谢谢你,除了姐姐还没有人···对我这样好。” 载仪见她这副模样,他难得的有些惊慌失措,他连忙躲过双眸不去看她,故作嫌弃道“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襄亲王府,若是真将你怎样了,那洋人和李易安我们该如何处理?是额娘给我生命,那么作为儿子我还给她生机又有何不可?” 他虽这样说,可他的眼神却如黎明下的蔚蓝湖水般柔情似水,直勾勾地盯着她没有丝毫掩饰。 王语如有些迟钝,载仪的话她大部分信以为真,她安静地点点头,却依然心怀感激又笑意盈盈地望着载仪。 “我要换药了······”载仪清冷的声音沉沉响起。 王语如听到这话连忙回神,见着刚刚进来时载仪那副上药艰难的模样,王语如立马热情激动地回答道“我帮你,来吧。” 此话一出,明显感觉载仪有些呆愣住了,载仪说要换药的意思是,示意王语如先出去一会儿,待他换完药再进来。 可王语如却是个没心眼的,没听懂这些,还没等载仪再去说些什么,王语如此时已经利落的蹲在自己的身前。 载仪此时坐在雕花木床的床边,一只大长腿就这样晃晃荡荡地站在床边,见着腿前少女黑乎乎的头顶,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少女圆润可爱的头顶就在自己的胯间,载仪深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其实·······你不用······” 王语如没听清,她疑惑地抬起头,就这样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如孩童般童真的眼眸不解地盯着载仪。 载仪顿时咽下了口中即将说出口的话,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轻点···姨娘。” 王语如听见这话没由来地觉得有点好笑,载仪这么大个人了,上药也要撒娇不成? 王语如掀开了载仪的衣服,见着伤口的那一刹那,王语如呆住了。 载仪的大腿内侧活生生被剜下去一块肉,此时血淋淋一片若是仔细看说不定还能见着白骨,王语如顿时湿了眼眶,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心疼。 “疼吗?”王语如声音颤抖着问道。 王语如心想怎会不疼,这可是活生生剜下去一块肉啊,顿时又觉得自己这话是一句大废话。 但载仪的声音依旧耐心地沉沉响起“这点伤不算什么,这些年了舞刀弄枪的日子不在少数,洋人烟枪火炮要比这吓人得多······” 载仪这话明显是在故意安慰着王语如,王语如眼眸中含着泪水,憋着嘴冲着载仪一笑。 见着王语如的眼眸中含着的泪水就要滴落,载仪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真想为她抹去那泪珠,可他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只是盯着王语如道“上药吧。” 她将冰凉的药膏轻轻地涂抹在载仪的大腿上,一如那日载仪为她轻轻上药时的模样,只不过此时二人的身份变换了。 王语如在将手轻轻放到载仪腿上时,载仪不可控地颤抖着。 王语如知晓他是极疼的,便俯下身去,轻轻为载仪吹着那可怖的伤口。 少女轻轻地吹着风,头也不自觉地不断靠近他的大腿内侧,他不自觉有些酥痒,推开了王语如“不用了······” 见载仪抗拒,王语如想是载仪的伤口依旧敏感,受不得风吹,便也不再吹了。 载仪此时坐直了身子,盯着少女这副细心的模样,他的眼眸流转充满温柔,这是载仪很少崭露出的情绪,这一腔浓情似乎只在王语如面前表现出来过······ 终于将那药膏上好了,王语如小心翼翼地为载仪包扎起来。 这还是王语如第一次在载仪的房间待这么久,见载仪为自己受伤而脸色惨白,王语如便想着多陪他说些话,便留在这屋内许久。 说话期间,王语如也难得地打量起载仪这件别致的屋子,他的房间和府内其他人的屋子很不同,载仪的屋内简洁几乎很少有装饰性的物品出现。 寒露渐浓,清风此时正从窗棂的间隙里不断划过吹拂,也吹拂起了床上的浅青色帷幔。 天光灰蒙蒙,鱼嘴铜炉中散发着袅袅香气,那黄花梨木的书桌上有不少文书和笔砚。 可最显眼的确是那,唯一带有金黄色的凤钗。 王语如托着月白色的凤尾裙,缓缓走过去,拿起那凤钗仔细瞧着。 “这是我给你的那个?”王语如问道。 载仪抬眸看着,见少女那副惊讶的模样,他浅浅笑道“怎么?自己的东西也认不出来吗?” 王语如仔细打量着那凤钗。 这凤钗此时,已经不似那日拿来的破落模样,这凤钗的凤凰口中衔着一颗本来因丢失而没有的红宝石,那周身也被打磨得光彩熠熠,早已被修复得如同它本该有的最初模样。 甚至要比最初还要好。 王语如又向那梨花木桌上瞧着,上面散落着不少修补工具,王语如回眸道“这是你修的?” 载仪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这是它本来的模样吗?我到目前为止只修复过两件饰品。” 王语如有些惊讶,她爱不释手的盯着那凤钗,就连专业的珠宝修复师都曾经和她说过,这凤钗年岁已久,再加上少了重要的红宝石,这凤钗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就算修复上了也难现昔日的风采。 王语如惊喜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不断把玩着手中的这凤钗,她想,为何载仪总是能为她创造绝地逢生的奇迹呢? 载仪见着王语如那副欣喜的模样一直默不作声,只是一双桃花眼安静地盯着女孩。 良久,他才清了清嗓音,缓缓开口“过来。” 他在叫王语如,此时的他衣着不似初见时的散落松垮,他不知何时早已穿戴整齐,若不是脸色惨白,当真如他平常那般清风月霁的高冷模样了。 王语如此时还沉浸在珠钗修复好的喜悦之中,见王语如不动,他伸出了手,冲着她勾了勾手。 王语如见着他纤细洁白的手在空中挥舞,她才回神,拖着凤尾裙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 不知为何,明明她和载仪什么话也没多说,此时二人只有眼神在不断相碰,可王语如却觉得这一步一步让她心跳万分,她感受得到,此时的心犹如被一只大手死死揪住了。 王语如走到载仪面前,盯着他漂亮的丹凤眼看了良久,载仪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铺,示意王语如坐下。 王语如回神,跟着坐了下去。 载仪从王语如的手中轻轻拿走了那凤钗。 王语如不知载仪要做什么,只能老实地坐在一旁盯着载仪的下一步动作。 王语如见着载仪俊秀清冷的面孔在不断靠近,一点一点越来越近,甚至可以清晰的闻到了载仪身上那股好闻的木质花香,鬼使神差的王语如闭上了双眼。 载仪呼吸出的空气是那样凉薄喷洒在王语如的额间。 突然她只觉得头顶一沉,她缓缓睁开眼睛,她摸了摸头顶,意识到载仪将那凤钗轻轻地插到了她的头上。 此时载仪的手还没有拿下来,他还在为王语如调整凤钗的方向,而王语如的手在乱摸中不小心触碰到了载仪冰凉的手。 二人都一颤,又急忙将手缩回。 王语如急忙站起身,离开床铺,载仪也回神,清了清嗓咳了两声来缓解这无声的尴尬。 二人的双手只是触碰到一瞬间就立刻弹回,可二人的心却都在飞速地跳动激烈得不行。 在这清冷的沉香熏制的屋内,不知为何,此时会让人感到如此燥热难耐,王语如回神道“谢谢你,你为我修好了凤钗·······” 载仪此时的眼神也逐渐清朗,他浅笑着带着些戏谑说道“你已经谢过我太多次了······你该做点实际的了。” 王语如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这也依赖载仪,似乎自己的许多事情都在悄悄地和载仪挂上钩,可她想二人彼此的身份是那样尴尬,她们不该也不能有这么多交集才是。 她早已盘算好,为自己和姐姐复仇之后自己一定要远走天涯,去英国去日本去哪里都好,反正自己定要离开这大清,既如此就不该和载仪有过多的交集,以免迷失了自己的初心。 但自己又不是狼心狗肺的家伙,不能看着载仪为自己受伤而坐视不理,所以她想,她该可以保持距离才是,不能坐视不管也不能过于依赖他。 “我明日再来···我想,若是你想要我做什么,你便说,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真不知该做些什么···” 王语如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载仪晦明不堪的目光,载仪沉了良久才说道“回去早点睡吧,今日累坏你了···” 就这样王语如在载仪目光的相送之下缓步离开了载仪的院子。 离开载仪的院子良久,王语如还在沉思这两日的事情,如今看了载仪为自己受的伤,王语如更加下定决心,要复仇。 王语如一直遵循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原则。 而如今三姨太这副争斗个你死我活方唱罢的态度,让王语如不仅自己差点被害死,连早就逝去的姐姐还要被拿出来任人辱骂。 一旦触碰到她的底线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王语如回到屋内,将林峰也叫了进去,林峰不仅仅是个金牌护卫这么简单,他曾作为,李易安年少时在李总督做幕僚岁月里的暗卫,李易安在官场上许多关于对手的信息都是通过林峰获得的,今日李易安将林峰割舍给她,就是下了让王语如好好复仇的决心。 林峰一到屋内便毕恭毕敬地说道“王小姐,有何吩咐?” 王语如沉思了良久道“我要知道这宋明蓝身份信息的全部背景,还有那静一法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峰得令后便马不停蹄地去了。 王语如此时才缓缓神摸了摸因为一天疲惫而紧绷的脑袋,玉兰此时刚将李易安送出府回来,看着王语如这副模样心疼道“语如姐,今日之后我们作何打算啊?” 王语如沉了良久道“我从不是任人欺凌的性格,你且看吧,今日折辱我的一个也别想好过。” “语如姐,你不用怕,作恶之人早晚会受到惩处的。”玉兰也气愤的说着。 王语如冲她笑了笑点点头,目光也不自觉的看向远方。 她想,如今可真是多事之秋啊,老太太被杀害未找到凶手,就连下葬都没有安排好,这边就又出了幺蛾子,福晋也病倒了。 载玄如今也被扣押在宫中回不来,这襄亲王府此时就如同蛋壳一般,易碎又危险······ 王语如并不担忧这个王府的兴衰,她担忧的只是,载仪······ 第134章 为了国家我愿意舍弃我的一切 第二日,富察华萱便已经无大碍了,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一大早,父子俩就来到了富察华萱的屋子里看望,富察华萱此时虽情况好转可身子却还是虚弱的不行,咳嗽的不间断,这让襄亲王和载仪都有些担忧。 在离开富察华萱的屋子后,襄亲王主动出声道“载仪,跟我过来。” 载仪抬起眼眸手里的念珠一顿,沉了好一会跟了上去。 此时天光大亮,四面福扇齐齐打开,襄亲王的书房内东西挂着四幅中堂画,座北正墙则高悬着当今圣上所赐的匾额御宝,那曾是祖上幸得乾隆爷提笔的‘忠君报国’四个大字。 襄亲王坐定屋内的正坐,父子二人是那般相像,襄亲王本人甚至比载仪更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寒意。 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望着载仪缓缓说道“见着你头顶那四个大字了吗?我不止一次的和你说过我们的使命,瞻之,我们八旗子弟几百年了该出几个贤才了······你最近,让我很失望。” 襄亲王的语气起起沉沉,一如载仪此时的心境。 载仪自小便被襄亲王教导这几句话,他自小,不如其他的旗营子弟的孩珠子,他从记事起就是在学习诗文与武术。 旗人更注重武术库布,可自襄亲王这代起,洋人的洋枪火炮敲醒了大清的百年帝国之梦也在警醒着襄亲王这一多尔衮血脉后裔的子弟,若不自强救亡即将亡国。 于是自载仪父亲起,无论是对于襄亲王自身,还是载仪都在无时无刻地寻求变法的努力来挽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载仪的童年是痛苦的,自小,父亲的口中便只有洋人与革命者还有修宪大法,幼时载仪因为贪恋一只捡来的小猫,却被父亲以玩物丧志的理由而被迫亲手溺毙而亡。 说起来,载仪敬重父亲畏惧父亲但也痛恨父亲,他不知为何会对一个人有如此复杂的情感。 载仪的眼神有些迷离,良久他沉了口气才缓缓说道“父亲······我从未忘却,可变法治国不是一朝一夕,臣民之强,则惟气节一端耳,无气节,安望其有事功哉? 我们如今被那些洋人威胁的,已经没了气节没了尊严我们是否想过如今的朝廷积贫积弱,虚与委全与洋人之下,若是我们的一切都来自于他人的施舍,在努力又能过得安生几时呢?” 襄亲王挑了挑眉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何呢?” “若是彻底颠覆了这国家······” 载仪的话还没说完,只是听了前几句话襄亲王,顿时怒不可遏,气得狠狠拍向桌子“你是混账了不成?载仪,自你弱冠之年后我便政事缠身无暇管你,而你也继承了你外公的军队,我想,你该成熟了。 可如今这样一瞧······哼,看来你是和狐朋狗友混迹多了,忘了自己的初心了?载仪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的话吗?” 载仪顿了顿,他的目光清澈却迟疑,不知想了多久,他才回神叹了口气。 良久他才开口“父亲,我没忘,为了国家我愿意舍弃一切。” 襄亲王听见这话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的世道,关于国家是否改革?如何改革?大清的命运何去何从?的讨论,那真是诸子百家,谈论之声络绎不绝啊,可我始终认为我们身为旗人,若是不爱自己的国家不为自己的国家所想,那又该交予谁呢?” 爱国?若这国家本身就是错的呢?载仪在心里沉思良久,最后他也不愿承认自己效忠这么久的国家会是错误的,他没有选择违抗父亲的话,而是选择了沉默。 他点点头“父亲,我明白了······” 见载仪终于顺从听话,他便也有了些许欣慰但又想起前几天载仪因女人而违抗自己,他又有些不满。 良久,压低眉头屏怒气的襄亲王到底没有再提那事情,而是转而说了别的。 “明日,我们去菩提寺,为你母亲祈福。” 以前的襄亲王向来不信鬼神,自从这次大病初愈后襄亲王便也跟着信了,如今富察华萱病重,襄亲王想要去祈福倒也正常载仪没多少心思,应了一声便走了。 ······ 第二日,晨光微熹,旭日东升,数量马车在这府外停驻,入眼的是两座庄重的石狮子,大门漆黑,上端挂着一块烫金牌匾,气派的襄亲王府四个大字赫然于此,处处尽显奢华富贵。 王语如和玉兰被迫起了个大早,因为襄亲王要带着一家子亲眷都去了那菩提寺,好为富察华萱祈福。 王语如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勉强才打起精神来,玉兰也同样如此。 二人揉着眼睛走进了那马车里二人快要困晕了。 王语如是个不得宠的小妾,她的轿子比不上其他几房姨太太,所以走起路来,尤其是那山路之上,这轿子颠簸得不得了。 王语如被折腾得不停呕吐,在路途休息期间,三姨太和巧姐儿刻意地来到了王语如面前。 见着王语如这副落魄模样,三姨太一旁的巧月很是得意“额娘,依我看啊,有些人天生就是下贱命,你看看,下贱的人这坐着上层人的轿子,就是不能适应啊。” 此时王语如正恶心的厉害并不太想多理睬巧月,便嫌恶地转过头去,继续呕吐不堪······ 谁想这巧月见王语如吃瘪便变本加厉。 “怎么?在我大哥面前装得那般柔弱,在我们面前就横鼻子竖眼的?下人就该有下人的自觉,别总干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又去读书又要办案的,弄得就像真的能被你搞出些名堂一样······真是可笑。” 巧月这副喋喋不休又如同市井长舌妇的模样,没有得到宋明蓝作为母亲的劝阻,反而宋明蓝站在一旁为其撑腰。 王语如实在搞不懂自己以前,究竟做了什么惹到了这两人,才会蒙此羞辱,又或是说在这深宅之中,就该你争我斗好不快活?王语如心累得不行,此时的她很难受······ 而这时载仪早早注意到这边叽叽喳喳的情况,迈着四方步缓缓走来。 巧月刚要继续侮辱王语如,但斜眼瞧见载仪来了,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你们在干嘛?”载仪问道。 王语如缓缓直起身,她不想多惹麻烦也不想让载仪为自己出头,那样她会感到羞愧难当。 所以王语如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可巧月却躲过话头,委屈地靠近载仪,伸出白嫩的小手抓住载仪的袖子,娇滴滴的说道“还不是王姨娘,大哥,王姨娘许是舟车劳顿,她刚刚火可大着呢,我也不知多嘴说了什么,惹恼了王姨娘,她给我和额娘一顿乱骂,简直不堪入耳啊,我想说些什么,此刻她正不快呢。” 这话一出,王语如顿时恨不得猛翻白眼,这人怎么这么贱啊?究竟是谁在惹怒谁啊? 见载仪迟迟不说话,王语如怕载仪生气,让载仪误以为自己再给他添麻烦,只能忍住恶心去解释。 可王语如的话还没说出口,载仪沉稳冷静的声音就幽幽响起“既然惹恼了她,那便道歉就是了,给王语如道歉吧。” 这话一出,巧月顿时傻了眼,故意夹住嗓子娇滴滴委屈道“大哥······” 载仪的目光冷淡地落在巧月的身上,不耐烦中又夹杂着一丝躁意。 说着巧月还想抓着载仪的袖子摇晃起来以求撒娇过关,载仪此时也才注意到自己的袖子上一直挂着一只手。 他拿出手中的帕子将少女的手包裹起来,拿开了。 这下更是弄得巧月尴尬万分,顿时手停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见巧月丢脸的模样,宋明蓝狠狠地怼了巧月一把,这才给她唤醒,顿时脸一阵青一阵白。 而此时的王语如没想到载仪还挺向着她的,顿时有些惊喜,不过她想来,载仪想来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顿时不由得在心中猛猛地夸赞起载仪的‘高尚人格’。 载仪自是注意到少女笑意盈盈的目光和憋笑的面孔,载仪也悄悄转过头去,想那日在学堂之上一样冲着王语如无声地说了一句‘笨’ 宋明蓝将王语如和载仪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她顿时拧紧眉头眼眸流转,接住了话茬“哎呦,大爷啊,巧姐儿和你开玩笑呢,巧姐儿这孩子啊自小仰慕自己的兄长,这是在与你逗乐呢,你快别理这孩子瞎说了······诶,说起来,王姨娘这身子可好了?呦······那取肉作引啊那样伤身体,今日可好了些?” 宋明蓝的介入,将这话锋给强势的逆转了,而她说这话也让载仪的王语如二人陷入了深思。 王语如见着宋明蓝这副模样,她想,宋明蓝大抵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后续是载仪替她割肉了,而昨日从林峰无孔不入的调查里王语如得知了宋明蓝的全部身份背景。 自然也包括宋明蓝的爹是江湖有名的制药师这件事,这也就是说明宋明蓝纯粹是冲着要了王语如命来的,那么她主动问起这件事说明她早就对自己的饮食或是房间物品做了手段,计划好割肉后的下毒谋算。 可惜啊,宋明蓝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载仪会为她割肉这一环节······ 同时这话也让王语如顿时心生愧疚,载仪如今受伤却依旧不曾示人装作无事的模样行了这么远的路途,也不知此时疼成什么样了。 载仪墨色的眸子流转万分,见着身旁的王语如没说话,他也在不动声色的猜测着王语如此时的想法,他决定不先开口以免扰乱了王语如。 载仪站在一旁无声的瞧着王语如,他修长的身姿就这样不动声色的站立在风口处,为王语如挡着西北吹过来的寒风,他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盯着她。 王语如故作疲惫和难受的开了口“哎呦,还好,只是我最近这几天确实有点劳累感到不舒服,若不是这胭脂帮我遮住了不少,我先下已经如同那活死人了······” 宋明蓝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虚伪的说道“哎呦,你可要注意身体啊,这受了伤的日头可不必以前了······” 没说一会,那边便又嚷嚷着上路了,王语如听到这话顿时恨不得以头抢地而死,这马车的颠簸快要将她这辈子的饭菜都要吐光了,此时胃里依旧翻涌不停。 可那边催的紧,三姨太已经拉着愤恨的巧月走远了,王语如不得不勉强站起身子走回那马车。 这时,一阵寒风骤起,一只冰凉的大手抓住了王语如的手腕“坐我的马车吧······” 王语如回眸望去,载仪明媚的目光在这山麓上的透过枯枝的阳光映照下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一身骑装偏给他穿出几分清风月霁的风雅之气,头戴貂绒软帽,眉眼清朗,宛如润玉上的那一点微微的萤泽。 “你的马车?”王语如疑惑道,哪有这样的规矩小妾去和嫡长子同坐一车? “怎么?一向胆大的王语如也有不敢的吗?”载仪笑着说道。 在这阳光的映衬下,王语如在载仪身上看到了难得的少年气。 载仪总是一身老谋深算的城府模样,这副模样让王语如有些看恍惚了眼。 见王语如呆愣愣的站在那,载仪笑着故作嫌弃的说道“又傻了?” 王语如回神冲载仪轻笑一声,载仪便没再多说,拉着王语如的手腕跑了起来。 寒风在这山麓雪野之上呼啸而过,吟唱着冬日特定的笙歌。寒鸦在寒冷枯黄的枝头,用着嘶哑的声音不断嘶吼,孤独的鸣叫着,为这冷艳的冬日谱写出一曲悲凉的曲谱。 载仪就这样跑在前头,王语如就这样感受着手腕间不断升温的温暖与载仪在这冬日里奔跑起来,二人的衣袂逐渐纠缠在一起又逐渐分开,一如二人今后的人生一般······ 第135章 欧洲番外伯纳德篇 英国伦敦 伯纳德终于又一次重返了英国,夜晚的泰晤士河,月光之下,威斯敏斯特大桥上的煤气灯火照亮了大本钟。 大桥之上,微风不断吹拂,伯纳德的身影略显孤独。 他穿着一身黑色羊呢质感的黑色外衣,大敞开来时,露出里面的褐色的休闲西装,衣袂飞扬,下身褐色的休闲西装裤干净笔直,身材修长,金色的碎发散在额头之上。 伦敦桥上的伯纳德此时无法继续在欣赏着泰晤士河的美丽,因为他身后的骚乱未曾停止。 人群纷纷扰扰,一路上伯纳德感受到自己身后紧跟着的人群,他很清楚,这是艾森豪威尔的人。 伯纳德站在桥边,依靠着栏杆,轻轻扶了一下眼镜,手指轻轻点在栏杆上。 ‘砰’声响起,刺耳的声音足够让人的心脏跳漏一拍。 桥上的人闻声,顿时如惊弓之鸟般四散而去。 人群的叫喊,四处而去的拥挤顿时侵占了整个伦敦桥。 而静静站在不远处的伯纳德却不意外,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自己腰间的伯格曼,接着转身,任由寒风轻轻将他的黑色风衣吹起。 他只是抬起手臂的一枪,便直接命中那个率先开枪的人。 一枪直接命中头部,他身旁的几个小弟见状先是一惊,接着又极其紧张地看向伯纳德。 而此时伯纳德周围也不知从何涌现一群人来,他们的手臂上无一不纹着亨利家族的纹身。 早就听闻过亨利家族的长子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家伙,但当他们被雇佣亲眼见到传闻中的伯纳德·亨利的时候,都不由得被他杀伐果断的手法震慑住。 “告诉你的雇主,伯纳德·亨利明日会去拜访他。”伯纳德的语气向来温柔,此时也只是轻轻地说着。 像上帝发誓,如果此时二人没有举着枪气氛如此焦灼,那么这将会是个和谐的对话,仿佛只是去主人家前的问话。 可对面的男人看着伯纳德迟迟未曾放下的枪口对准自己,而自己带来的弟兄们虽然比伯纳德的要多,可是讲求质量的话,他们便没什么胜算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可没心思想那么多了。 他看着四处倒下的弟兄们,他不断地祈求上帝希望伯纳德开出那一枪。 “我不希望重复第二遍我的话语,你现在有十秒钟的时间确认并离开。”伯纳德冷冷地说着。 对面那男人顿时如梦初醒,无暇回答,接着屁滚尿流地向身后跑去。 要知道,伯纳德的名声在英国的黑帮中也是声名显赫,他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和一只威严的松狮,他总是温柔地笑着,可却总能给人致命一击,在伦敦,还无人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伯纳德见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他轻轻捏了捏手腕,转身向着伦敦桥的另一个方向离去。 解决完此事后,他就要回到,那个曾经将他推向地狱的家了。 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同,他不再选择忍让,这次他要拿回他的一切······ ------------------------------------- 亨利庄园今夜并不平静。 至少对于艾梅柏太太来说今夜让她实在让她坐立难安。 “母亲,您还不睡吗?”卡尔·亨利见着母亲又倒了一杯醇香的波尔多红酒后,有些担忧的阻拦起来。 “亲爱的卡尔,你还不知道吗?那个婊子的儿子回来了,据我的人来报,今夜就会抵达庄园。”艾梅柏有些忧愁的说着。 “不过是手下败将罢了,亲爱的母亲,三个月前我们能将他驱赶出大英,那么他也不足为惧。”说话的那个男人从楼梯的转角缓缓走下,他就是艾梅柏太太的大儿子——埃文·亨利,如今亨利家族所谓的家主。 他的手指中夹着雪茄,漂亮如雕塑的脸庞上尽是不屑的神色。 艾梅柏太太的二儿子卡尔·亨利却不太赞同“亲爱的哥哥,你别忘了,他当初足够信任我们,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即使那样却还是叫他逃跑了,这次,恐怕不会多顺利吧。” 卡尔相比于他哥哥的高大威猛的形象来说,他显得要文弱许多,他的个子没有哥哥那么高,一头微微卷曲的金色头发充满了少年的气息,可他却是整个对抗伯纳德计划的操盘者。 “得了吧,别这么胆小我亲爱的母亲和弟弟,我和艾森豪威尔的人交谈过,不会让伯纳德活着回来的。”埃文依旧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又一次猛猛的吸了一口手中的雪茄。 可卡尔却是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窗外,窗外的纷纷白雪打蔫了他今早刚在阳台上种植的白玫瑰····· 午夜,一辆梅斯汽车停在了亨利庄园的门口,伯纳德缓缓走下车。 他走进早就为他敞开的大门,看到了老熟人正在热泪盈眶的向着他走来。 庄园的守卫被艾梅柏夫人对他设防,可庄园里,无人在意与认同艾梅柏夫人的话。 对于他们来说,伯纳德少爷才是他们的主人。 而当艾维斯看到少爷回来时,他快要感激地痛哭流涕,又怎会多说什么。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识趣,艾梅柏有不少衷心的奴仆,他们早就被伯纳德的车灯晃醒,手里拿着长刀,一副骑士精神的模样,眼里充满严肃地对准了伯纳德。 可伯纳德始终未看他们一眼,仿佛眼前那尖锐锋利的长刀是玩具一般。 “艾维斯,去将伯恩叫来,告诉他我回来了。”伯纳德口中的伯恩正是亨利庄园的老管家,这是她母亲带来亨利庄园的仆人,伯恩一向衷心于他。 “站住,不许靠近庄园!”一个拿着长刀的仆人嚷嚷着。 伯纳德冷笑一声,接着快速的移动身形躲过他手中的长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腕拧断,夺过来他手中的长刀,接着笑眯眯的看向其他两个人。 “你们是最了解我剑术水平的,还要试一试吗?”伯纳德不想今日便大开杀戒,所以此时显得格外有耐心。 其他二人见此自是连忙放下手中的刀,落荒而逃。 伯纳德的眸子寒冷,他踩着庄园的草坪,看着那熟悉的场地仿佛看到了过往的岁月里,他和母亲就这样倒在软绵绵的草坪上数着云彩····· 切尔西靴踩在雪地上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伯纳德缓缓推开了大厅的正门。 烛光点亮,三个人此时正在不远处的餐桌上用餐。 一如既往地忽略他,直到伯纳德走到了三人的面前。 艾梅柏实在忍不住,放下了刀叉。 ‘哗啦——’刀叉摔在瓷器碟片上清脆又刺耳的声响充斥在整个安静的大厅里。 伯纳德的脸上有了轻微的笑意,这让他本就英俊无缺的脸庞更加带有诱惑性,可这对于其他三人来说,却是极其厌恶的一张脸,恐怕希望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才好。 他拉开椅子,轻轻的坐在了主位上,他身上的气质仿佛就是天生的王者,将他们三个人对比的就如同阴沟里的老鼠。 埃文先忍不住,他站起身,拿起了腰间的枪,对准了伯纳德的额头。 可伯纳德却是连头都没抬,只是不断拨弄手中的戒指。 这副嚣张的模样更是气坏了埃文,他先开口出声“你既然有胆子回来,那么今日我就送你去见上帝吧。” 就在他这话刚说完,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却声响极大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不多时,屋内四处的落地窗就被外面的灯光照射进来,而这里的古宅里本身就多是烛火照明,此时极强又刺眼的灯光顿时让屋内的其他三人连忙挡住眼睛。 待埃文回神的时候,伯纳德一把将他的枪支抢了过来,接着一拳头打在了他的鼻梁骨上。 鲜血顿时弥漫在埃文的鼻间,艾梅柏太太立刻刺耳地惊呼“天啊上帝,你这个撒旦,你竟然这么对你的弟弟,你应该下地狱!” “他可从来没有叫过我哥哥,我又哪里来的弟弟,艾梅柏女士?”伯纳德的声音依旧气定神闲,和紧张的其他三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伯纳德自在地倒了一杯波尔多红酒,修长的手指不断晃动杯身为其醒酒。 “伯纳德,外面是怎么回事?”卡尔先问出声来。 伯纳德端着红酒坐到了华丽精致的落地窗旁边,看了看外面自己的人,接着转过身。 “没怎么,亨利家族的死侍恭迎家主回家罢了。”伯纳德轻轻说道。 亨利家族的势力白色、黑色、灰色产业在英国非常全面,议会有他们的人,各大集团有他们的股份,就连黑道他们也有,不过这些都听命于亨利家族的现任家主。 死侍是亨利家族几百年来长久不衰的一支衷心部队,亨利家族的死侍训练有素,在整个欧洲都是排在前面,然而能够调令他们的依旧只有家主。 听闻了伯纳德这话,三个人此时都有些惊慌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对伯纳德做过的事情自是会找来他的报复······ 艾梅柏小声地念叨着“他会杀死我们······” 卡尔听见这话后,只是轻轻捏了捏艾梅柏紧张的手,低语说道“他还不能这么干,父亲死之前已经在家族遗嘱中所说了,伯纳德不能伤害我们,更何况我们手中还握有非洲种植园和中国大量公司的实际控股,杀了我们,这些都会被父亲的遗嘱捐赠给红十字会,他将会一无所有,那可曾是他母亲的遗产·····” 埃文此时却没有想这么多的机会,他怒气上头,又跑过去想要与伯纳德决一死战,伯纳德手中拿起的枪精准无误地打向了他的臂膀。 这下屋内的人更加惊了,而因为刚刚的枪响,此时不少死侍蜂拥而入。 艾梅柏连忙扶起儿子,用手害怕地捂住儿子流血的胸口。 “你,你竟然敢这么做,你这个你这个·····狗东西。”艾梅柏从牙缝中愤恨地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伯纳德笑了笑,他抚摸着手中的家主戒指“艾梅柏女士,您别忘了,我才是亨利家族的家主,您和您的儿子是借了我的运气得了两日耀武扬威的机会,可借来的终究要还。” 说着伯纳德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枪支,对准了艾梅柏的脑袋。 艾梅柏顿时吓得倒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大,惊慌地看向卡尔。 卡尔也连忙用手抓住枪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伯纳德“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座庄园是我母亲的遗产,父亲四个月前就已经死了,您又是以何种身份赖在这里不走呢?”伯纳德说道。 这话一出,三人都一惊,很明显,伯纳德这是要将他们从亨利家族的庄园里赶走。 可这是他们住了十多年的庄园,走了又能去哪? 艾梅柏顿时瘫坐在地,因为他知道,按照她和伯纳德相处的这十年岁月里,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狠角色。 若不是他知晓了自己杀了他母亲的事情,以及在老亨利死后,对他赶尽杀绝,伯纳德还是有一份对她的尊敬,可现在,这一切都荡然无存了。 她也不愿意装,她想起了自己手中的牌,她想,既是他是家主又怎么样?在老亨利生前,她在做老亨利情人时,就早就谋划好了这个老男人的一切,她先是故意引诱他出轨,接着为他诞下双胞胎儿子,再逼宫伯纳德生母,让气节高傲的她抑郁成结,在一次拜访中故意下药给她,害死了伯纳德的母亲,她也就顺利上位。 上位后,他不断为自己和儿子谋取利益,利用老亨利对她的爱和儿子们的心疼,她成功获得了在老亨利死后自己手中的优势,并能将伯纳德赶尽杀绝,可惜的就是,自己低估了伯纳德在大英的人脉与财富,最终让她逃亡中国殖民地,逃得一命。 此时他回来了,知晓了一切,那么他们之间自然就要撕破脸皮了。 第136章 命悬一线 此时众人已经在这狭小的屋内议论纷纷,觉得王语如不成体统。 可此时载仪缓缓回眸,他盯着王语如那葡晶的目光光彩熠。 缓了一会,载仪冷冽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不曾闪躲,而是坚定的向着王语如道“我相信你。” 他的一字一顿让王语如的心脏在这极尽嘈杂的屋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王语如缓了口气,感激地冲着载仪笑了。 可此时听到这话屋内的其他人都怔住了,随即。轰然间又是激烈的议论。 “大爷,你可不能听信她在这胡言乱语,向来死者为大,福晋已经没了气息一晚上和一上午了,若是还不下葬这可,这可······”三姨太假装悲痛又实大度地说着。 载仪回眸,他冷冷地瞟了三姨太一眼,这一眼瞧得三姨太都直哆嗦。 可三姨太不服气,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妄加阻拦,可全都被载仪挡了过去,装作没听见。 而此时宋明蓝急得手里的帕子不断纠缠,脸上也没有平日里那副娇贵的样子。 她这副有鬼的样子更加让王语如坚信了心中所想的。 “众人都散了先,人还没有死透你们就都个个嚷嚷着放弃,有道是,死马还能当活马医呢,你们说放弃就放弃。是何居心啊?都别在福晋面前哭丧了······” 王语如见不惯屋内的议论纷纷,便也没忍住说出了所想。 这话一出,果真,屋内顿时安静了几分。 不过这平静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 四姨太太就用着娇滴滴的声音,走上前去,阴阳怪气地说着“你也是够不自量力的啊,这襄亲王府你才来几日,竟成了这当家做主指挥人的了?如今这般说道可真是摆出了一副主人家模样啊你。” 这话一出,直接便让王语如的处境变成了众矢之的,一个新纳进门的小妾的确不该这样放肆,来指挥主人家的家事,还是这样重大的事情······ 其他人刚刚都被王语如身上那领导气质给唬住了,此时四姨太这么一说,大家也有些如梦初醒。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其中一个宗族的大房太太装作和事佬走上前说着“哎呦,我瞧啊你们别在这僭越了,世家大族的有没有点规矩,怎么满人向来注重传统,不想有些汉丫头,在这指手画脚,快快听从传统,将二房的大奶奶葬了吧,在这,众人对着她的尸首议论纷纷,指手画脚,这成何体统啊?” 她这话在嘲讽王语如一个汉人的丫鬟小妾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主人家甚至是皇亲贵胄的满族人指手画脚,可见她作为满人的自负。 王语如不慌张,她刚想说些什么,载仪却站在了她的前面“现在,由我说呢?父亲不在,我便是家主,正如大姨母您说的和四姨太你们说的,该有真正的主人做决定,所以请你们出去不要在我额娘面前,打扰我额娘休息。” 载仪这般说福晋在休息,看来是信了王语如的话。 那大方的大奶奶有些不满自己的小辈对自己这么不敬,刚要继续教训点他什么,就被身旁自己的丈夫拉住,小声说道“虎娘们,这是载仪,不是你那猴孙子外甥载玄,他可是手握兵权,连皇太后和王爷都畏惧他,你敢干预他的决定你活腻了?” 这话一出,顿时让这大奶奶吓了一跳“什么?他就是载仪?多年未归京了,这孩子就是载仪,我的天爷啊。” “知道就好,咱们就是来走个过场,免得日后让老二念叨,咱们劝也劝了,听不听是他的事情,把嘴闭严实了,听见没?”男人小声地低语道。 那房大奶奶忙不迭地点头不再说话。 而站在人群后面的三姨太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切,握紧了双拳,咬紧牙关,低声狠狠道“多管闲事的家伙,哼,你且等着瞧吧。” 四姨太被当面下了脸面,圆溜溜的大眼睛狠狠瞪了载仪一眼,但她又当真说不出一二句反驳得了载仪的话。 她不过一房年老色衰的妾室怎能和这襄亲王府的嫡长子较量,她自讨没趣儿地挥了挥帕子,转身骂骂咧咧的走了。 屋内的人也随即被一哄而散,只剩下了载仪和王语如 “你打算怎么做?”载仪转身问道。 王语如此时回神,她想到的是京城汪家那神医,前几日载仪也说过,那汪神医已经回京了。 幼年时,母亲曾和这位神医有过一段忘年交情,王语如还认识汪家的大儿子——汪守节,与他矫情也不错。 “我去找城西汪家的汪医生······”王语如也不确定这神医是否能救得了富察华萱,可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载仪顿时眼睛一亮,他也猛然想起那汪人中昨日就回京了,载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与那汪神医有过交情。” 王语如摇摇头道“载仪,我也认识汪家的人,可福晋的人必须不能受到任何伤害,你要看好福晋,以免福晋再次被人投毒······” “投毒?”载仪疑惑了,额娘不是病情严重如今又复发导致的吗?怎么会和毒有关? 王语如欲言又止,最后憋了半天“这事说来话长,我也猜不透具体,总之你看好福晋的身体,不要轻易让任何人接近。” 说完,王语如就匆匆走了“不能错过最佳时机救人,切记啊,我走了······” 载仪见着少女这副执着又执行力极强的模样,正如那日他所想,王语如有时真像一只雄鹰,总是能掌握全局又精细缜密。 良久,他的目光也逐渐从王语如身上移下来,看向了受病痛折磨的额娘。 他拿出富察华萱的一只手,将她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他感受着额娘的手这样冰冷,想起了幼时自己的手心被父亲的藤条抽得皮开肉绽,冬日更是长满冻疮口子,是额娘给他捂手,上药。 可如今,不过十载,她却要在这冷硬的床上冰冷地躺着······ 过了半个时辰,王语如匆匆回来了。 她还是请来了那位有名的神医,而在屋内惴惴不安的三姨太此时早就打听到了这位神医要来,顿时慌张。 她发泄式地将屋内的茶盏摔碎到地上,恶骂着“这个贱人,她怎么还没死啊······” 宋明蓝这话不仅是单纯的咒骂与发泄,她也发自内心的疑惑这王语如闻了这么多天香了,怎么还好好的? 此时的宋明蓝已经想不到那么远了,她立马整理了发簪,站起身走出门去······ 这边,王语如请来了那位汪大师,旁边还跟着汪老师傅的大儿子和小女儿。 小女儿叫汪月华,只是一丁点大整个人像个糯米团子,若不是此时救人心切,王语如定要摸摸她的小脸蛋。 王语如给汪人中立马请进屋内,载仪见状也慌忙起身迎接道“汪神医,您快来,我额娘此时还有生气儿吗?” 载仪现在很担心,王语如去请医生的过程中,额娘就没了自己却不知道。 那汪神医立马小跑过去,老先生走得匆忙差点被绊倒,磕磕碰碰来到了富察华萱面前,探了鼻息,又接着捏过来富察华萱的手腕,把脉······ 没过一会,汪人中缓缓抬起了自己把脉的胳膊“这这······” 汪神医这样磕磕巴巴吓坏了王语如和载仪,载仪沉了口气问道“汪师父,我娘她······” 那汪神医终于缓过神,急忙站起身,将自己药箱子里的一小瓶药丸拿了出来,连忙塞入富察华萱的口中。 见着富察华萱勉强将那药丸咽下去,汪人中才起身缓缓说道“你娘这是中了落回白摩花毒啊,若是再晚一二个时辰,你娘就挺不住了。” 这话一出,载仪顿时一惊,他连忙追问“那是什么?我娘为何中了那毒药啊?” 汪人中摸着自己白花花的大胡子,思索着。 这边,汪月华正在屋子里东找找西找找什么,弄得乒乒乓乓响,王语如见状连忙去看着这小孩,倒不是害怕小孩弄坏什么,却担心她摔着碰着就不好了。 而这一声乒乒乓乓也将汪人中吵回神“这毒药属于蛊毒一种,我曾带着月华在我国西南地界见着过这种毒,它毒性极强却无色无味不易察觉,而且这解药只有少部分豢养毒虫毒花的养蛊人才有······” 听了这话,王语如顿时吓得一惊,她想到了前些日子派林峰调查过的宋明蓝,她爹就是有名的药剂师,看来这事情果真与她逃脱不了干系。 可王语如却突然觉得背后瘆人,这件事情明明是针对她而来,却让富察华萱也跟着殒命,这宋明蓝的欲望不仅仅是除掉一个厌恶且强势的对手,她似乎连这当家主母的命也惦记着。 人的贪心真是永远都欲壑难填啊。 可王语如转念一想,这宋明蓝手段也是高超,若不是王语如查到了她的背景,此时一定被耍的团团转了,可她知道真相,却找不出半点有关于宋明蓝的证据,她将自己摘得那样干净。 没有证据,而宋明蓝这些年积攒的人脉与地位也不能断然轻易的被赶出府,这宋明蓝可真是老谋深算啊。 王语如回神问道“那这解药您可调制吗?我们须得先救了福晋啊。” 汪人中点点头“这要我曾在西南和月华调制过,不过······” 王语如倒是惊讶,没成想自己旁边这个牙还没长齐的少女竟然已经会调制解药了。 载仪见着汪人中神色紧张,瞧出了不对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福晋的病好像已经治好了啊,只不过还有些毒素没有排出体内叫我发现了,目前福晋的病似乎是吸入了过量的茴香绝气散,昏迷假死没了呼吸,但要是任由这福晋这般昏睡,那么她体内的落回白摩花将会扩散,一个时辰便会致命······”汪人中说道。 王语如和载仪顿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汪人中,王语如回头,顿时想到了什么“这茴香绝气散······” “姐姐,是这个。”王语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奶声奶气的孩童打断了。 汪月华此时拿起了桌子上的香炉,举过头顶给大人们看。 王语如此刻才明白,原来汪月华不是在简单的玩闹,而是根据这气味在寻找毒药。 王语如立刻想到了,这香炉八成就是和三姨太有关,她立马结果汪月华手中的香炉,交给汪人中闻一闻。 汪人中小心翼翼接过那香炉,只闻了一下,立刻将那香炉上的火焰掐灭了“大爷,夫人,就是这东西发出的茴香绝气散······” 王语如只觉得心里一惊,原来进来这么浓重的香味就是源自于这里,她突然想到了近日自己房间里也不知被谁送来一个香炉,突然只觉得心惊肉跳。 载仪此时也终于将这一切捋顺明白,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事八成和后院的争斗有关,但他没想到母亲的病也竟然与这密切相关,载仪一向克制冷静,可此时被气的竟然狠狠将那香炉推翻在地。 他回神落座,扶额疲惫道“额娘一生喜好平淡,从未想过刁难谁,但有人却要她的命?呵,这当真是世道变了,谁都敢在我们头上动土了。” 王语如见载仪伤心,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载仪缓缓站起身,他调整好语气,严肃又狠厉的冲着身边的顺才说道“告诉张世将我在北洋的军队抽出一波训练有素却不张扬的队伍,将襄亲王府团团包围,这府邸一只蚊子也别给我放出去。” 这话一出,屋内都冷了几个度。 王语如这才想到了什么道“载仪,注意点三姨太,她······” 王语如话还没说完,三姨太就推门而入了,尖酸刻薄的声音一出打断了王语如的话“注意我什么?” 王语如明显被三姨太这弄得一愣,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这么胆大,还敢跑来?过来干嘛?耀武扬威吗,她可不像不怕死的啊。 王语如还在这边疑惑,载仪走向了三姨太身旁。 第137章 欧洲番外伯纳德篇2 将母子三人礼貌地‘请’出庄园后,庄园内的仆人们都窃窃私语起来。 人群八卦天性的释然,化作一小个团体在一旁热火朝天的议论,尤其是一个叫艾米莉的女孩,她本是半夜被其他女仆吵醒不愿意多管闲事。 但她听到其他女仆说了伯纳德先生回来了,这让她立马惊醒。 艾米莉站在不远处看向伯纳德先生。 伯纳德依旧如此,神色冷漠又深不可测,他修长的手指在不断晃动着杯中的酒水,却也不打算饮下。 他似乎有什么心事,艾米莉想要透过他那双如湖泊又似天空的蔚蓝眼眸中看到些什么,但始终无果。 须臾片刻,一个满脸花白胡子,顶着一头光秃秃的头顶,却依旧打扮得极其绅士的老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那就是伯恩,只不过三个月不见,伯纳德想,他比三个月前还要憔悴了不少。 “你······”伯恩此时那双全是皱纹的眼角布满了湿漉漉的水花。 “伯恩,我回来了。”伯纳德的眼角终于有了情绪,他轻轻地说着。 伯恩立马上来抱住了伯纳德。 而伯纳德似乎也不在乎此时一身酒味的老汉,他微微弯曲自己高大的身体也抱住了老头。 “我不在的这几个月,你都处理好了吗那些我曾交代给你的事情?” 伯纳德虽然流亡到了殖民地,可他的亲信与眼线却在整个伦敦有不小的势力,在中国他和艾梅柏的势力也在不断争斗,几次三番的刺杀便都是艾梅柏和她背后所支持的那伙资本集团有关。 伯恩此时也醒了酒,花白的眉毛一皱“大体处理好了,不过,艾森豪威尔那里······那伙德国佬,酸菜佬,呸——” 伯恩故意没有将话说清楚,不过伯纳德已经明白,他早就料到这一切了。 将艾梅柏母子三人仅仅赶出庄园是不足够的,艾梅柏在伦敦盘踞多年,借着亨利家族的名义与不少其他欧洲的大家族的人物都有一定关系。 她和议会那边的人更是交往频繁,将她赶出庄园她也还会以自己的办法再次回来。 伯纳德知晓这些,他知道,想要根除这母子三人,如同要在他身上拔出一条吸血虫,势必要损害自我不少。 伯纳德点点头,接着有些困倦的揉了揉脑袋,他低头,衣领微微敞开,在他的西装胸袋中飞出一只雪白色纸蝴蝶。 是远在大洋彼岸的王语如曾随手叠起的那只蝴蝶。 伯纳德小心翼翼的拾起它,将它重新放回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纸蝴蝶代替了它作为与女孩传递羁绊的媒介,即使远隔万里,但始终是他最心爱的。 众人也都看到了在伯纳德胸口飞出的那蝴蝶,都好奇地打量过去。 她们知道,伯纳德先生平日里虽都是一副平易近人又温柔的模样,可她们却也都敬畏与害怕伯纳德先生,他作为亨利家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家主,他的手段简直狠厉。 所以当众人见到伯纳德先生如此童趣的时候,大家都不由得惊讶了几分。 艾米莉看在眼里,可她却和众人的想法有些不同,按照女人敏锐的第六感来说,她总觉得伯纳德先生一定很喜欢它,那个不知道是谁送来的蝴蝶。 她想,这蝴蝶看起来更像是有人有意送给他的,她顿时有一种危机感,去了中国三个月,难不成伯纳德先生有了情人? 想到了这里,艾米莉深吸一口气,接着不断向上帝祈求那不要发生。 艾米莉的这些心思自是未曾叫旁人知道过,她虽一直怀春与伯纳德先生,可她却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是女仆,而对方是整个大英最老牌最有实际权力的贵族的家主。 二人的结合无异于天方夜谭,可她的心里却还是有一些不甘心······ 伯纳德在将蝴蝶收起后,目光也恢复了冷漠,他站起身,迈着修长的长腿一步一步走上楼去。 “伯恩和众人,都早点睡吧,打扰大家美好的夜晚了,那算是我的赔罪。”伯纳德转身指着一旁快要两层楼高的酒柜说着。 伯纳德的意思是送给每位守夜而来的仆人一瓶酒,要知道,这些酒都是亨利家族招待来客时候所用,一瓶最普通的酒水都能抵上他们三年的薪水了。 一听这话,人群中就有控制不住自己喜悦的人,他兴奋地惊呼着。 而艾米莉没有想那些,只是看着伯纳德高大伟岸的背影,目送他离去。 ------------------------------------- 第二日早晨 伯纳德早早起床,他今日随便穿了一身褐色西装,准备阅读今天的报纸。 伯纳德翘起修长的长腿,一边阅读着手中的报纸一边浅浅品尝着手里的咖啡。 今天的报纸倒是有意思,伯纳德想,如果王语如要是能看到,她必定会很喜欢。 正在他有些出神的想着。 突然,咖啡不小心倾倒在了他的衣服以及裤子上。 伯纳德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有些冒冒失失的女仆。 “抱歉,先生,是我的错,不小心将咖啡碰倒了。”艾米莉惊呼着。 今日的艾米莉不似昨晚潦草打扮,今日的她穿了一身私自改小过的紧身女仆装,黑白的配色配合上凹凸有致的曲线,显得整个人特别的曼妙。 而她此时委屈巴巴一副娇艳欲滴的目光更是夺人眼球。 可伯纳德只是潦草的看了她一眼,接着拿过西服口袋里的方巾,擦拭着衣物上的水渍。 艾米莉见伯纳德并不搭话,甚至没看她一眼,她有些着急,她低下身去,将早就准备好的毛巾拿了出来。 亲自替伯纳德擦拭起来。 她离伯纳德很近,贴近他的身躯,此时若是叫外人看到,必定会是很亲昵的举止,可艾米莉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伯纳德此时也渐渐放下了手,抬眼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仆。 不过那眼神却是彻骨的寒冷,他一把抓住了艾米莉胡乱动的手,有些嫌恶的挪开她的手,让她远离自己的身体。 艾米莉见此有些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不需要你,明日也你不必为我来服侍。”伯纳德冷漠地说着,他的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情绪却叫人觉得气场强大到恐怖。 艾米莉立刻有了些许慌张,她连忙拉住伯纳德的手“主人,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您总能用得上我的,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伯纳德听了这话,抬起眼眸正视她,接着歪了歪头,眸子依旧经不起任何波澜的冷漠。 “那么,你觉得你什么值得我用得上?”伯纳德冷冷地说着。 艾米莉愣了片刻,她却突然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心思赤裸地说出来了。 见艾米莉磕磕绊绊又沉默良久,伯纳德才耐心耗尽开口“既然你说不出来,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下去吧。” 伯纳德的语气本就具有蛊惑性,在这样半推半就下,艾米莉就这样下去了。 伯纳德向来大度仁慈并不会因为此事而去责罚,可却需要告诫她的别有用心。 于是在他快速的换了一身新的西装时,叫来了别墅内部的女仆长······ 下去的艾米莉此时才回神,顿时变得极其不甘心,她开始有些懊悔自己的怯弱,又觉得今天的计谋实在有些草率了。 就在她归回众多女仆中准备聆听今日女仆长的教诲时。 为首的女仆长破天荒的看了她一眼。 接着女仆长又像往日那高贵的大白鹅一样扯着嗓子不可一世的开始调教这群女仆。 “许多年过去了,没有新的仆人的加入,也就意味着,我们是个老练又专业的团体,可却总有些人,耍心机,妄想攀爬上主人家,从而叨扰了主人,让主人不适,我今日提前说好,若是今日之后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立即开除,永不复用。” 女仆长的话听得众人胆战心惊,毕竟这么年轻帅气又有能力的家主,谁都会多少有些觊觎。 可大家却也都不敢做出实质性的进展,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可今日竟然有人如此大胆,这下叫众多女仆有些八卦究竟是哪个大胆的女仆所为。 而始作俑者艾米莉此时面色虽不表,但裙摆上那不断颤动的手,却暴露了她此时的心境。 今天女仆长的话第一次这么简短,众人还都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大家又开始趁着空闲时间议论起来。 艾米莉更是懊悔,自己被昨日伯纳德那胸口中飞出的纸蝴蝶扰乱了心智,才会急于求成,导致今天出糗。 不过,她也更能确定,伯纳德先生向来随和温柔,绝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感到冒犯,除非他有意避嫌,这也就更加说明了,伯纳德的心里必定有人。 想到这,艾米莉叹了口气,她的目光不自主地看向远方,有些惆怅。 她真想知道,那个远在东方的女子究竟是谁能够这样完整地夺走了他的心······ ------------------------------------- 早上的小插曲对于艾米莉来说,算是灭顶之灾,可对于伯纳德来说,其他任何女人都不值得驻足精神,他也很快便忘却了今早的事情。 今天他要同伯恩一同前往艾森豪威尔的庄园。 很明显,这个德国人早就和他的这位好继母艾梅柏女士牵线搭桥,成了合伙人。 伯纳德驱车来到艾森豪威尔的庄园,他带的人不多,只有几个信得过的保镖,和伯恩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艾森豪威尔的人自从伯纳德进门开始便一直盯着他的动向,似乎对于伯纳德的放松,他们更加害怕。 伯纳德进入庄园,被艾森豪威尔安排的仆人带到了会客厅。 他也只是刚坐下不久,就听见楼梯的转角处传来声响。 不出意料,就是艾森豪威尔本人。 艾森豪威尔和许多日耳曼男人一样,一头利落却稀疏的金发整整齐齐地向后梳着,身着一套笔挺利落的黑色西装。 不过他那蓝色的眼眸尽是算计,艾森豪威尔眯着满是皱纹的眼角,虚伪地笑着来迎接伯纳德。 二人象征性地握了握手。 “太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艾森豪威尔是个老狐狸,他狡猾地笑着。 伯纳德见状也不由得笑了笑“不错。” 二人落座,艾森豪威尔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雪茄递给伯纳德一支。 二人没有着急说正事,而是在彼此周旋。 艾森豪威尔狠狠地吸了一口这只从古巴进口的雪茄,不愧是从古巴少女大腿上卷出的香烟,实在香醇。 “你准备当选议员?”伯纳德简单地吸了一口,便轻轻地说出口。 艾森豪威尔刚回神,看向伯纳德,他高深谋策地笑了笑“你和你父亲都应该清楚,我的手里不干净,我年纪大了,我只有三个娇滴滴的女儿,而在大英如今最流行的是什么?海外殖民地的掠夺才能够让我们的资本不断翻倍,这些道理,你都是知道的。” 艾森豪威尔的话很简单,他想要获得原始积累想要通过与议员们达成关系,建立殖民公司,进行可持续性竭泽而渔。 而伯纳德的父亲和艾森豪威尔算是旧交,二人之间多为贸易往来,不过这些年来,他越来越和艾梅柏夫人走得很近。 也有不少人八卦和猜测,或许老亨利先生的死和艾森豪威尔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猜测也终归是猜测,没人有证据敢这样编排黑帮的老大。 “我觉得,中国就是个好地方,曾经马可波罗不是说,那是个遍地是黄金的地方?这些年大航海的证明,那里也许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但我想,作为我想要的殖民地公司那么是绰绰有余。”艾森豪威尔说道。 伯纳德听着这话,思绪不由得有些走神,他想到了远在中国的王语如。 他想,王语如不止一次说过,她对于自己国家殖民地与封建社会现状的不满与愤恨,她听见艾森豪威尔这话必定会生气极了。 第138章 没了气息 此时众人已经在这狭小的屋内议论纷纷,觉得王语如不成体统。 可此时载仪缓缓回眸,他盯着王语如那葡晶的目光光彩熠。 缓了一会,载仪冷冽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不曾闪躲,而是坚定的向着王语如道“我相信你。” 他的一字一顿让王语如的心脏在这极尽嘈杂的屋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王语如缓了口气,感激地冲着载仪笑了。 可此时听到这话屋内的其他人都怔住了,随即。轰然间又是激烈的议论。 “大爷,你可不能听信她在这胡言乱语,向来死者为大,福晋已经没了气息一晚上和一上午了,若是还不下葬这可,这可······”三姨太假装悲痛又实大度地说着。 载仪回眸,他冷冷地瞟了三姨太一眼,这一眼瞧得三姨太都直哆嗦。 可三姨太不服气,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妄加阻拦,可全都被载仪挡了过去,装作没听见。 而此时宋明蓝急得手里的帕子不断纠缠,脸上也没有平日里那副娇贵的样子。 她这副有鬼的样子更加让王语如坚信了心中所想的。 “众人都散了先,人还没有死透你们就都个个嚷嚷着放弃,有道是,死马还能当活马医呢,你们说放弃就放弃。是何居心啊?都别在福晋面前哭丧了······” 王语如见不惯屋内的议论纷纷,便也没忍住说出了所想。 这话一出,果真,屋内顿时安静了几分。 不过这平静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 四姨太太就用着娇滴滴的声音,走上前去,阴阳怪气地说着“你也是够不自量力的啊,这襄亲王府你才来几日,竟成了这当家做主指挥人的了?如今这般说道可真是摆出了一副主人家模样啊你。” 这话一出,直接便让王语如的处境变成了众矢之的,一个新纳进门的小妾的确不该这样放肆,来指挥主人家的家事,还是这样重大的事情······ 其他人刚刚都被王语如身上那领导气质给唬住了,此时四姨太这么一说,大家也有些如梦初醒。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其中一个宗族的大房太太装作和事佬走上前说着“哎呦,我瞧啊你们别在这僭越了,世家大族的有没有点规矩,怎么满人向来注重传统,不想有些汉丫头,在这指手画脚,快快听从传统,将二房的大奶奶葬了吧,在这,众人对着她的尸首议论纷纷,指手画脚,这成何体统啊?” 她这话在嘲讽王语如一个汉人的丫鬟小妾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主人家甚至是皇亲贵胄的满族人指手画脚,可见她作为满人的自负。 王语如不慌张,她刚想说些什么,载仪却站在了她的前面“现在,由我说呢?父亲不在,我便是家主,正如大姨母您说的和四姨太你们说的,该有真正的主人做决定,所以请你们出去不要在我额娘面前,打扰我额娘休息。” 载仪这般说福晋在休息,看来是信了王语如的话。 那大方的大奶奶有些不满自己的小辈对自己这么不敬,刚要继续教训点他什么,就被身旁自己的丈夫拉住,小声说道“虎娘们,这是载仪,不是你那猴孙子外甥载玄,他可是手握兵权,连皇太后和王爷都畏惧他,你敢干预他的决定你活腻了?” 这话一出,顿时让这大奶奶吓了一跳“什么?他就是载仪?多年未归京了,这孩子就是载仪,我的天爷啊。” “知道就好,咱们就是来走个过场,免得日后让老二念叨,咱们劝也劝了,听不听是他的事情,把嘴闭严实了,听见没?”男人小声地低语道。 那房大奶奶忙不迭地点头不再说话。 而站在人群后面的三姨太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切,握紧了双拳,咬紧牙关,低声狠狠道“多管闲事的家伙,哼,你且等着瞧吧。” 四姨太被当面下了脸面,圆溜溜的大眼睛狠狠瞪了载仪一眼,但她又当真说不出一二句反驳得了载仪的话。 她不过一房年老色衰的妾室怎能和这襄亲王府的嫡长子较量,她自讨没趣儿地挥了挥帕子,转身骂骂咧咧的走了。 屋内的人也随即被一哄而散,只剩下了载仪和王语如 “你打算怎么做?”载仪转身问道。 王语如此时回神,她想到的是京城汪家那神医,前几日载仪也说过,那汪神医已经回京了。 幼年时,母亲曾和这位神医有过一段忘年交情,王语如还认识汪家的大儿子——汪守节,与他矫情也不错。 “我去找城西汪家的汪医生······”王语如也不确定这神医是否能救得了富察华萱,可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载仪顿时眼睛一亮,他也猛然想起那汪人中昨日就回京了,载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与那汪神医有过交情。” 王语如摇摇头道“载仪,我也认识汪家的人,可福晋的人必须不能受到任何伤害,你要看好福晋,以免福晋再次被人投毒······” “投毒?”载仪疑惑了,额娘不是病情严重如今又复发导致的吗?怎么会和毒有关? 王语如欲言又止,最后憋了半天“这事说来话长,我也猜不透具体,总之你看好福晋的身体,不要轻易让任何人接近。” 说完,王语如就匆匆走了“不能错过最佳时机救人,切记啊,我走了······” 载仪见着少女这副执着又执行力极强的模样,正如那日他所想,王语如有时真像一只雄鹰,总是能掌握全局又精细缜密。 良久,他的目光也逐渐从王语如身上移下来,看向了受病痛折磨的额娘。 他拿出富察华萱的一只手,将她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他感受着额娘的手这样冰冷,想起了幼时自己的手心被父亲的藤条抽得皮开肉绽,冬日更是长满冻疮口子,是额娘给他捂手,上药。 可如今,不过十载,她却要在这冷硬的床上冰冷地躺着······ 过了半个时辰,王语如匆匆回来了。 她还是请来了那位有名的神医,而在屋内惴惴不安的三姨太此时早就打听到了这位神医要来,顿时慌张。 她发泄式地将屋内的茶盏摔碎到地上,恶骂着“这个贱人,她怎么还没死啊······” 宋明蓝这话不仅是单纯的咒骂与发泄,她也发自内心的疑惑这王语如闻了这么多天香了,怎么还好好的? 此时的宋明蓝已经想不到那么远了,她立马整理了发簪,站起身走出门去······ 这边,王语如请来了那位汪大师,旁边还跟着汪老师傅的大儿子和小女儿。 小女儿叫汪月华,只是一丁点大整个人像个糯米团子,若不是此时救人心切,王语如定要摸摸她的小脸蛋。 王语如给汪人中立马请进屋内,载仪见状也慌忙起身迎接道“汪神医,您快来,我额娘此时还有生气儿吗?” 载仪现在很担心,王语如去请医生的过程中,额娘就没了自己却不知道。 那汪神医立马小跑过去,老先生走得匆忙差点被绊倒,磕磕碰碰来到了富察华萱面前,探了鼻息,又接着捏过来富察华萱的手腕,把脉······ 没过一会,汪人中缓缓抬起了自己把脉的胳膊“这这······” 汪神医这样磕磕巴巴吓坏了王语如和载仪,载仪沉了口气问道“汪师父,我娘她······” 那汪神医终于缓过神,急忙站起身,将自己药箱子里的一小瓶药丸拿了出来,连忙塞入富察华萱的口中。 见着富察华萱勉强将那药丸咽下去,汪人中才起身缓缓说道“你娘这是中了落回白摩花毒啊,若是再晚一二个时辰,你娘就挺不住了。” 这话一出,载仪顿时一惊,他连忙追问“那是什么?我娘为何中了那毒药啊?” 汪人中摸着自己白花花的大胡子,思索着。 这边,汪月华正在屋子里东找找西找找什么,弄得乒乒乓乓响,王语如见状连忙去看着这小孩,倒不是害怕小孩弄坏什么,却担心她摔着碰着就不好了。 而这一声乒乒乓乓也将汪人中吵回神“这毒药属于蛊毒一种,我曾带着月华在我国西南地界见着过这种毒,它毒性极强却无色无味不易察觉,而且这解药只有少部分豢养毒虫毒花的养蛊人才有······” 听了这话,王语如顿时吓得一惊,她想到了前些日子派林峰调查过的宋明蓝,她爹就是有名的药剂师,看来这事情果真与她逃脱不了干系。 可王语如却突然觉得背后瘆人,这件事情明明是针对她而来,却让富察华萱也跟着殒命,这宋明蓝的欲望不仅仅是除掉一个厌恶且强势的对手,她似乎连这当家主母的命也惦记着。 人的贪心真是永远都欲壑难填啊。 可王语如转念一想,这宋明蓝手段也是高超,若不是王语如查到了她的背景,此时一定被耍的团团转了,可她知道真相,却找不出半点有关于宋明蓝的证据,她将自己摘得那样干净。 没有证据,而宋明蓝这些年积攒的人脉与地位也不能断然轻易的被赶出府,这宋明蓝可真是老谋深算啊。 王语如回神问道“那这解药您可调制吗?我们须得先救了福晋啊。” 汪人中点点头“这要我曾在西南和月华调制过,不过······” 王语如倒是惊讶,没成想自己旁边这个牙还没长齐的少女竟然已经会调制解药了。 载仪见着汪人中神色紧张,瞧出了不对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福晋的病好像已经治好了啊,只不过还有些毒素没有排出体内叫我发现了,目前福晋的病似乎是吸入了过量的茴香绝气散,昏迷假死没了呼吸,但要是任由这福晋这般昏睡,那么她体内的落回白摩花将会扩散,一个时辰便会致命······”汪人中说道。 王语如和载仪顿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汪人中,王语如回头,顿时想到了什么“这茴香绝气散······” “姐姐,是这个。”王语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奶声奶气的孩童打断了。 汪月华此时拿起了桌子上的香炉,举过头顶给大人们看。 王语如此刻才明白,原来汪月华不是在简单的玩闹,而是根据这气味在寻找毒药。 王语如立刻想到了,这香炉八成就是和三姨太有关,她立马结果汪月华手中的香炉,交给汪人中闻一闻。 汪人中小心翼翼接过那香炉,只闻了一下,立刻将那香炉上的火焰掐灭了“大爷,夫人,就是这东西发出的茴香绝气散······” 王语如只觉得心里一惊,原来进来这么浓重的香味就是源自于这里,她突然想到了近日自己房间里也不知被谁送来一个香炉,突然只觉得心惊肉跳。 载仪此时也终于将这一切捋顺明白,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事八成和后院的争斗有关,但他没想到母亲的病也竟然与这密切相关,载仪一向克制冷静,可此时被气的竟然狠狠将那香炉推翻在地。 他回神落座,扶额疲惫道“额娘一生喜好平淡,从未想过刁难谁,但有人却要她的命?呵,这当真是世道变了,谁都敢在我们头上动土了。” 王语如见载仪伤心,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载仪缓缓站起身,他调整好语气,严肃又狠厉的冲着身边的顺才说道“告诉张世将我在北洋的军队抽出一波训练有素却不张扬的队伍,将襄亲王府团团包围,这府邸一只蚊子也别给我放出去。” 这话一出,屋内都冷了几个度。 王语如这才想到了什么道“载仪,注意点三姨太,她······” 王语如话还没说完,三姨太就推门而入了,尖酸刻薄的声音一出打断了王语如的话“注意我什么?” 王语如明显被三姨太这弄得一愣,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这么胆大,还敢跑来?过来干嘛?耀武扬威吗,她可不像不怕死的啊。 王语如还在这边疑惑,载仪走向了三姨太身旁。 第139章 新花 载仪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轻轻说道“没有,我们先回府,父亲今天晚上会在庙里居住。” 王语如此时还没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很懵懂,只能干巴巴地点了两下头。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王语如惊呼说道“我能不能把这只小猫带上,我刚刚听说,原本照顾和喂养这只小猫的方丈前些日子圆寂了,这小猫怀了崽没饭的话,这冬日很难过,上次来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带走它······”王语如委屈地说道。 载仪听着王语如柔软的语气,面露不表,袖子中的手还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用手轻轻摩挲着那猫咪样式的金饰。 他温柔的点点头笑了“那就带走吧。” 王语如一听这话,更加兴奋了。 于是抱起那只温顺听话的小三花跑进了载仪的马车。 载仪原本还想出声阻止小猫进去,但瞧见王语如那副兴奋的模样,载仪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又想到了什么,边又刻意的抿住了嘴。 在马车里,王语如爱不释手地不断给三花猫顺着手,小猫也很舒服不断呼噜呼噜地发出叫声,王语如一听见小猫的呼噜声,她觉得这安逸的声音简直太催眠了,竟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眼皮快要粘上的王语如勉强出声“这只小猫叫什么啊?现在它是我们的小猫了,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 载仪看着眼前这个昏昏欲睡的少女,在王语如看不到的角度轻轻的浅笑着,他故作嫌弃地说道“困成这样了,还有功夫想这些,快睡去吧,睡眠教主。” 王语如今日颠簸得不成样子,起得又早,此时的确确困得要昏过去。 王语如贴在马车一角,将头轻轻依偎在那里,不一会就不说话了。 载仪以为王语如是睡着了,便把自己厚实的貂裘外套批给王语如,可在载仪刚要将衣服贴给王语如的一瞬间,王语如突然闭着眼嚷嚷一句“叫新花怎么样?” 这一下,着实是给向来训练有素的载仪吓了一跳。 王语如睁开眼睛,看着载仪要放在她身上的衣服此时被被歪了差点掉下来,顿时意识到自己的疯疯癫癫。 她有些歉意,但一想到载仪那样高冷和稳重的人也会被吓到,王语如没忍住笑了出声。 但看着载仪并不爽的脸,王语如尽可能地在憋着笑容,可笑这东西越憋越想笑。 终于,王语如再也忍不住了,从外面便能听见,载仪的轿子里一位少女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徐徐传来。 载仪见王语如这副模样,也只能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继而,载仪认真地说道“新花?这名字······一听就像某个笨蛋似的。” 王语如听了这话,故作生气道“哼,你就说叫不叫这名字吧?” 载仪看着她那副模样,也没多嘴,笑着摸了一把那只圆润可爱的小三花。 小三花猫此时将爪子揣进怀里,缩成圆润的一团,因为载仪打扰到它睡觉,它有些恼怒地用小尖牙轻轻地咬了载仪一小口,但小三花又怕咬伤载仪,无声地冲着载仪喵了一声。 载仪见此,笑着小声说道“笨蛋养的猫倒很像她本人。” ······ 回到王府时已经是晚上了,载仪和王语如还有三姨太娘俩以及四姨太都经历了一天的疲惫。 那四姨太下了马车直接骂骂咧咧道“真是,烦死人了都,就为了祈个破福,从辰时忙到后半夜,直接困死我算了······” 这话,载仪和王语如自是没听到,四姨太的老嬷嬷听到后,连忙怼了她一下“奶奶,祸从口出。” 三姨太听到后也反应过来,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这事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做话柄,有她苦头吃。 可三姨太抓转念想到了三姨太曾经和她说的,便有得意扬扬地小声说着“怕甚?就老福晋那身板子,没几日活头了······” 后续的话还是老嬷嬷踮起脚,给纳兰惠新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给堵住了。 纳兰惠新嫌恶地推开她的手,哼了一声,迈着襄亲王府高高的门槛去了自己屋内。 而王语如从载仪怀中接过新花,刚准备告别,就听到那头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大爷,福晋刚刚晕过去了······” 载仪一听这话顿时一颤,他连忙跑去富察华萱的院子。 王语如此时也吓了一跳,这福晋明明昨日还生龙活虎的,还以为大病初愈了,怎么会突然又病倒? 王语如仔细思索着,却琢磨不出一二来,她也连忙跟紧载仪去了富察华萱的屋内。 王语如和载仪匆匆赶来了富察华萱的屋内,只见富察华萱此时嘴唇惨白面如枯槁,真的仿佛就要离世般。 在这牡丹花香袅袅的屋内,烟雾环绕,载仪不敢看清母亲此时虚弱的脸庞,他从未想过作为满洲骑射第一的母亲竟然也有此时这样落寞的模样。 载仪缓缓蹲下身去,细长的手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脸颊。 而此时的王语如却站在一旁,她始终觉得这不太对劲,她靠着自己推理的本能,瞧见了那熏香。 往日她也来过福晋的屋内,可却不见这么浓厚香漫的烟雾之气啊? 此时,屋内已经赶来了数人,三姨太,四姨太,载玄,还有那鲜有露面的二姨太都来了,大家似乎都在安静的等待福晋的离去,众人眼里尽是悲伤无人说话······ 无论这悲痛是装的也好,真的也罢,这气氛倒是被渲染得很浓厚。 富察华萱本就有了意识,此时清醒了不少,虚弱地睁开疲乏的眼皮,瞧见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载仪正在自己的病床前。 见着这一屋子人,她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她的病已经经过神医医治过一遭了,那大师也说除了那办法没有再救的可能,可如今这方子已经试了,福晋却又病倒。 这惨败模样,似乎都在预示着众人,福晋命不久矣啊。 载玄是个没长大的,顿时撞倒在富察华萱的床前,痛哭“额娘,额娘,你不能有事······” 富察华萱虚弱地抬起手缓缓摸了载玄的脑袋“还是个·····孩珠子呢?说哭就哭。” 载玄实在忍不住悲痛在一旁不断地抽泣。 富察华萱又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握紧了载仪,她似乎在用尽身体的全部力气说道“载仪,报国······报国啊。” 说着富察华萱一口气没上来,就倒了下去。 众人一瞧,顿时哑然紧接着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啜泣道“福晋殁了······” 于是屋内顿时传来痛哭流涕的哽咽声。 王语如此时已经吓傻在一旁了,这算是她离生离死别最近的一次,而那富察华萱临死前都在所说的夙愿竟然是报国? 王语如虽对这个‘鸡鸣狗盗’的家族没什么好感,可这一下,王语如却也深深的共情了,王语如不顾众人的目光,走到福晋身旁,学着寺院中的大师父的模样为她超度。 可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王语如却看见了,福晋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王语如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她再次回眸发现,福晋的无名指蜷缩了一下。 “福晋,福晋没死!她动了!”王语如惊讶地高声喊着。 众人顿时哗然,载仪立马去探富察华萱的鼻息。 探后,载仪失望地摇摇头“你今日大抵是太累了,额娘已没了气息······” 王语如自然不信,若是富察华萱只动了一下,那可能是她的错觉,可王语如眼瞧着富察华萱又动了一下。 王语如摇头道“不,我明明看到了·····” “你就是太累了啊妹妹,快去休息吧,不要在这里吵闹了,让福晋殁也殁得安息些吧···” 三姨太尖锐的嗓音打断了王语如没说完的话,王语如被她这套说辞顿时说得哑住了。 而其余三姨太等人也跟着附和“是啊,语如妹妹,我们知道福晋生前和你要好,但也不必在这自欺欺人啊······” 王语如听着这些令人聒噪的话,王语如摇摇头对着载仪极小声道“你信我吗?” 此时众人已经在这狭小的屋内议论纷纷,觉得王语如不成体统。 可此时载仪缓缓回眸,他盯着王语如那葡晶的目光光彩熠。 缓了一会,载仪冷冽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不曾闪躲,而是坚定的向着王语如道“我相信你。” 他的一字一顿让王语如的心脏在这极尽嘈杂的屋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王语如缓了口气,感激地冲着载仪笑了。 可此时听到这话屋内的其他人都怔住了,随即。轰然间又是激烈的议论。 “大爷,你可不能听信她在这胡言乱语,向来死者为大,福晋已经没了气息一晚上和一上午了,若是还不下葬这可,这可······”三姨太假装悲痛又实大度地说着。 载仪回眸,他冷冷地瞟了三姨太一眼,这一眼瞧得三姨太都直哆嗦。 可三姨太不服气,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妄加阻拦,可全都被载仪挡了过去,装作没听见。 而此时宋明蓝急得手里的帕子不断纠缠,脸上也没有平日里那副娇贵的样子。 她这副有鬼的样子更加让王语如坚信了心中所想的。 “众人都散了先,人还没有死透你们就都个个嚷嚷着放弃,有道是,死马还能当活马医呢,你们说放弃就放弃。是何居心啊?都别在福晋面前哭丧了······” 王语如见不惯屋内的议论纷纷,便也没忍住说出了所想。 这话一出,果真,屋内顿时安静了几分。 不过这平静的氛围很快就被打破了。 四姨太太就用着娇滴滴的声音,走上前去,阴阳怪气地说着“你也是够不自量力的啊,这襄亲王府你才来几日,竟成了这当家做主指挥人的了?如今这般说道可真是摆出了一副主人家模样啊你。” 这话一出,直接便让王语如的处境变成了众矢之的,一个新纳进门的小妾的确不该这样放肆,来指挥主人家的家事,还是这样重大的事情······ 其他人刚刚都被王语如身上那领导气质给唬住了,此时四姨太这么一说,大家也有些如梦初醒。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其中一个宗族的大房太太装作和事佬走上前说着“哎呦,我瞧啊你们别在这僭越了,世家大族的有没有点规矩,怎么满人向来注重传统,不想有些汉丫头,在这指手画脚,快快听从传统,将二房的大奶奶葬了吧,在这,众人对着她的尸首议论纷纷,指手画脚,这成何体统啊?” 她这话在嘲讽王语如一个汉人的丫鬟小妾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主人家甚至是皇亲贵胄的满族人指手画脚,可见她作为满人的自负。 王语如不慌张,她刚想说些什么,载仪却站在了她的前面“现在,由我说呢?父亲不在,我便是家主,正如大姨母您说的和四姨太你们说的,该有真正的主人做决定,所以请你们出去不要在我额娘面前,打扰我额娘休息。” 载仪这般说福晋在休息,看来是信了王语如的话。 那大方的大奶奶有些不满自己的小辈对自己这么不敬,刚要继续教训点他什么,就被身旁自己的丈夫拉住,小声说道“虎娘们,这是载仪,不是你那猴孙子外甥载玄,他可是手握兵权,连皇太后和王爷都畏惧他,你敢干预他的决定你活腻了?” 这话一出,顿时让这大奶奶吓了一跳“什么?他就是载仪?多年未归京了,这孩子就是载仪,我的天爷啊。” “知道就好,咱们就是来走个过场,免得日后让老二念叨,咱们劝也劝了,听不听是他的事情,把嘴闭严实了,听见没?”男人小声地低语道。 那房大奶奶忙不迭地点头不再说话。 而站在人群后面的三姨太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切,握紧了双拳,咬紧牙关,低声狠狠道“多管闲事的家伙,哼,你且等着瞧吧。” 四姨太被当面下了脸面,圆溜溜的大眼睛狠狠瞪了载仪一眼,但她又当真说不出一二句反驳得了载仪的话。 她不过一房年老色衰的妾室怎能和这襄亲王府的嫡长子较量,她自讨没趣儿地挥了挥帕子,转身骂骂咧咧地走了。 屋内的人也随即被一哄而散,只剩下了载仪和王语如 “你打算怎么做?”载仪转身问道。 第140章 谁会是当家主母? 王语如看着载仪,她尽全力平稳自己此时的心境。 “载仪,你这么聪明,你不会猜不出这其中的蹊跷。”王语如看向载仪的眼睛,轻轻说道。 如今宋明蓝靠着高超又恶毒的手段在背地里作妖,导致襄王一家一直不太平,襄亲王年老智衰,可载仪却不同。 他那么聪明又能掌握王府内所有人的动向,怎么会不知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搞鬼?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宋明蓝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妾室,若是载仪当真直接要了她的命也不算困难,可难的就是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如今的襄亲王府不像从前,摇摇欲坠,容易落下口舌。 “从他请来静一法师的时候便不难得知,她的手段幼稚,也就骗骗年迈又固执的父亲还算行,可为了救额娘,我也别无他法,毕竟,她有一样东西是真的厉害,那就是她的毒药。”载仪背过手,有些忧愁地在房间里边踱步边说道。 王语如很能理解载仪,毕竟如果他不这么做,自然也不能骗过宋明蓝,宋明蓝这一招只能说太过于阴狠,也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载仪,福晋现在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就只在我们殊死一搏了。”王语如又一次抬头说道。 “你的意思是······” ------------------------------------- 夜晚的襄亲王火急火燎地从菩提寺赶了回来。 他此时没了往日半点尊贵的模样,不顾自己身上沾染了多少风雪。 他跌倒在福晋屋的门前,载仪此时也刚走了出来。 “阿玛,你回来了······”载仪的语气依旧轻柔可却多了疲惫和伤心,他此时说起话来也是有些有气无力的。 襄亲王此时还不敢置信的坐在冰冷的地上。 载仪见他痴傻的模样,蹲下身想要扶起他。 可襄亲王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他有些痴傻地问着载仪“你额娘真的也薨了?” 载仪呆愣住了片刻,接着闭上眼睛,为难地轻轻点头。 此时的襄亲王就像没了魂儿一样,歪歪倒倒在地上。 这几日,母亲与妻子的相继去世,对于他来说是灭顶之灾,大男子主义的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然失去了王府的主心骨。 这一消息对于他来说,就如同抽走了他所有的骨头,他瘫软地靠坐在门框上。 他拉着载仪的马蹄袖,不断低沉地啜泣。 这是载仪第一次见到他的阿玛哭,他一直认为,除非国家亡了,否则他那般冷漠便不会哭。 “阿玛,明日就下葬吧,和玛玛的尸体一起·····”载仪此时的语气也都带着心灰意冷的落寞神情。 载仪看向今日的大雪此时在不断地飘扬,它砸在了他和父亲的脸庞上,那一瞬间的冰冷让他觉得,仿佛人生如梦也不过如此,亲人的生死便这样稀疏平常却又刻苦铭心······ ------------------------------------ 第二日的清晨,襄亲王府伴随着一阵阵哀乐声和漫天的纸花不断飘扬,与这场彻夜的大雪一起浩浩荡荡······ 每个人今日都身着一身白衣,表情沮丧。 这恐怕是襄王府近二十年以来最大的悲剧场面了,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还都是当家主母。 一时之间,丫鬟们在闲暇时也忍不住议论纷纷。 “诶,你们说这下子福晋也殁了,老太太也早就不在,那咱们后院该交给谁管啊?”一个小丫鬟在后院厨房一处隐秘的角落在和好姊妹八卦。 一个正在择菜的小丫鬟瘪了瘪嘴“还能给谁啊?必定是那三姨太了,二姨太平日深居简出的,四姨太貌美却飞扬跋扈,五姨太就是个新来的牛犊,前些日子还让人割了一刀,她现在啊,估计快要恨死这个王府了吧,她更不可能愿意当这个主母了。” 又一个丫头听见这话,气得把手中的萝卜扔到了水盆中,顿时激起了一片涟漪。 “这是怎么了?” “你们还乐呢,这个三姨太可不像福晋和老太太那般好说话和慈悲的,她屋里那群丫鬟被她管的,你们忘了早些年来,那一口口井里的尸体了?搞不好啊,日后你我都是那一员了。” “那你说她会都我们做什么吗?”一个小丫鬟问着。 “我不确定,不过我觉得她上位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收拾咱们这些下人,老太太的死,这事还没彻底完事呢,你等着吧,总要有人倒霉了······” 另一个小丫鬟自是也知道,可却听见别人从口里说出来,就有觉得心里无奈“那又能怎么样?我倒希望能是别人啊,可这也不现实啊。” 几个小丫鬟叽叽喳喳地说了半晌,最终只能悻悻收嘴了。 可坐在角落里那个一言不发的彩云,却若有所思。 老太太的死已然成了盖棺定论,而她也因为二姨太打通了不少关系,再加之证据不足被赦免放了出来,可她今日却听着其他几个侍女的话陷入了沉思。 王语如早早就起来了,这几日的夜晚,她都心情不能平复根本睡不着。 王语如去了大厅,那里摆着两口棺材,而周围的人都面露悲伤。 王语如抬头,看见了载仪正向着这处缓缓走来。 他穿着一身白色丧服,貂裘帽子上裹着白布,王语如向他使了个眼色。 载仪心领神会地走向了王语如身旁。 “我昨日和你商量的,你都弄好了?”王语如用小声的低语说着。 载仪点了点头。 王语如也回神。 她离开载仪的身旁,走向那两座冰冷的棺材,王语如的手轻轻抚摸着富察华萱的那口。 灵柩的人此时都在争相哭泣,尤其是三姨太与四姨太哭得最大声。 载仪则是有些木讷地看向这一切。 他的痛苦不曾流于表面,可王语如瞧见他袖子下那紧紧攥着佛珠的双手,她知道,载仪此时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王语如不知为何,她想,如果可以,她真想好好地抱住载仪,让他大哭一场,像往日里他安慰自己一样。 可王语如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载仪怎么可能会哭,而她又有什么理由与他这般亲昵? 王语如回神,而是继续看向远处。 这番景象让王语如觉得麻木不堪却也觉察不出什么来。 就在王语如走向灵堂后准备一个人清净一会儿的时候。 她蹲在了一处角落,想要继续整理这几日荒唐的日子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是她能寻找的漏洞。 就在这时,一双绣花鞋出现在了王语如的眼前。 王语如抬头,发现是彩云那张漂亮高傲的脸出现在了自己头上。 王语如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听彩云说着“你想不想知道,那日的三房奶奶,和老太太有过什么恩怨?” 王语如听见这话立马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彩云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头也不回地向着后院走,她有意领着王语如去别处。 王语如也立马跟了过去。 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落,彩云才停下。 她很谨慎地左右看了看,将大门关上,接着又恢复了她往日高傲的神态。 她走向王语如,直视王语如说道“我能告诉你,不过我们要做个交易。” 王语如挑了挑眉,看着高傲的彩云也难得觉得有意思,她点点头“你先说说看,让我和你做什么交易?” “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杀害老太太的凶手是谁,无非就是想要在大爷和老爷面前长脸,你想要做新的掌管后院的人吧。”彩云自顾地说着。 王语如听见这话笑了,她不知该如何向眼前的这个小丫鬟解释,自己这么拼命想要知道凶手,不过是为了载仪,她不是狼崽子,载仪过往对她的好,她从未忘记。 王语如知道多说无益,便也没有出声反驳,由着小丫鬟继续说下去。 “所以呢?”王语如往日虽倒霉又怂,但遇到事情还是很有气势的。 此时更是气场压了彩云一头。 彩云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很需要知道,那天晚上许多的细节,我都可以告诉你,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放我走,五日之内让我安全的离开京城。” 王语如认真地听着这话,她笑了,笑容更加肆意。 “你真好笑,我凭什么信你呢?更何况,你这么着急走,不也是害怕的一种表现吗?说不定,你就是凶手,你逃了我们还去哪里找你呢?” 彩云也没有着急,她也不减丝毫气势,神色不变“别装了,你和载仪早就知道我不是凶手,不然,你们不可能任由别人将我捞走,你其实有你想要怀疑的人吧?不妨我帮你,掌握她的更多证据,到时候你只要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你就高枕无忧了啊。” 王语如听见彩云这话,不由得感慨,这个丫鬟倒是很聪明的,格局和见识也绝不会只是个丫鬟,王语如看向她的眼神也不自觉的带了些许打量。 “我也能向你起誓,我决不是凶手,至于信不信由你,王大讼师,你还不能明辨是非吗?”彩云说道后面语气有些轻佻,有点故意挑衅王语如的意思。 王语如并没有生气,她反而很欣赏眼前这个有勇有谋的丫鬟。 王语如转过身去,沉思了良久。 “你了解我这么多,可我却对你一无所知,我真想知道,你究竟是谁啊。”王语如说这话时,挑着眉,眼神同样戏谑地看向彩云。 彩云望着王语如的眼睛愣了片刻,接着又语气带着些慌张,她神不守舍地笑了笑“我能是谁啊?彩云,王府后院的烧火丫头啊。” 王语如听见这话,看见有些露怯的彩云,她缓缓走向她。 一步一步,与她越来越近。 她的气息逼近,这让彩云有一瞬间的慌张,她想要伸出手推开王语如。 “你是今年一月份才入府邸的,也就是说,比我也就早了不过半个月,可你却对王府的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你也知道老太太最喜欢吃什么,更何况你的晋升速度也很快,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个烧火丫头,可我没记错的话,你前些日子就成了一个甜品小厨房的主管了吧,谁给你升的官?”王语如笑着问道。 王语如的语气明明很轻柔却对于彩云来说极其有压迫感,她没想到,这个往日里就像草包一样什么都不懂的五姨太竟然早就背地里调查了她的资料。 王语如看着慌张的彩云,知道自己吓到她了,她也不由得感慨,自己竟然和载仪越来越像了,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吓人的话。 彩云强迫自己挤出笑容,又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我不是凶手,你调查我有何意义?我只告诉你对你有利的不就行了?如果你不肯和我合作,那么也没关系,除了你,这府还剩别的姨太太呢。” 王语如听着这话,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心机颇深,城府也不容小觑,她在这府邸绝不会是孤身一人作战,必定有同伙。 她不能急于求成,若是想要引蛇出洞需得耐心加持。 王语如此时也后退一步,她又扬起自己友好的笑容,对着彩云说道。 “那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你告诉我后,我后悔了你怎么办?” 彩云听了长舒一口气“我来找你本身就是一场豪赌,如今我的希望只剩下这些,如此渺茫,我只能拼一把,若是输了那便认命,赢了那就更好了,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交给老天爷吧。” 王语如看着如此豪爽的彩云,她难得地发自内心笑了笑。 “好,既如此,我答应你,我让载仪的人护送你上路离开京城,绝不会有纰漏。” 彩云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睛“载仪?” “怎么你不信任他的能力吗?他的军队现在可是整个大清最强最有实力的了,秘密护送你应该绰绰有余吧。”王语如说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他·····会听命于你?”彩云怎么也想不到王语如竟然有如此能力,能够驾驭在敬亲王的头上,这让她惊讶极了。 第141章 彩云与二姨太 王语如得知她是因为这个惊讶后,有些释怀的笑了。 “你不信我吗?”王语如问。 彩云有些迟疑,但看着王语如这笃定地神情她不知说什么。 “你不放心,那我现在就将载仪叫来好了。”王语如提议说道。 但彩云立马拒绝,她很害怕载仪,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这事情只有她和王语如二人参与。 “三房的大奶奶,曾经和老太太的关系并不好,老太太一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三房所生是她最疼爱的,过去也在分家的岁月里常住在三房家,但老太太年轻时和现在可不同,将门独女,脾气很大,常常对她这个儿媳大骂,更何况,大奶奶一直无所出,生了两个女儿,后来也夭折了。 三房老爷为人专一,从不纳妾养外室,这也导致,三房这一脉无所出,一直都算是老太太的心病,她那些年跟着作了不少幺蛾子,所以,二人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 去年老太太给三房硬是塞了个人,三老爷不忍心看着年迈的母亲跟着担忧,于是被逼无奈也就要下了美人,这个妾室也是争气,一举就得了身孕,今年年初产子,是个男孩,整个三房全家都欢乐,可唯独你个人不快乐,你猜是谁?” 王语如仔细听着这话,这的确都是她很难打听来的,三房前些年一直在西北就藩,这些事情都是他们不知道的。 可是,她这么一个小丫鬟又是从何而知呢?满人家族最忌讳家宅内事被议论或是搬在明面上说,这些事情恐怕连载仪都该一直半解,她既然能知道这些? 不过王语如没有着急问她这些,而是想要继续聆听。 “可你也说,这是多年前的恩怨了,若三房太太是凶手,那她该做的不该是对付小妾,又何必背负骂名去对付老太太?”王语如问道。 “因为,那小妾生的孩子早就已经死了,就在一次她探望孩子后,那孩子脖子上一圈红痕,很明显被人掐死了,而当时屋里也没有人,她自是轻易下手了。 因为这事,老太太盛怒,连带着整个三房家里上上下下都对这位心狠手辣的夫人议论纷纷,三老爷因为这事要与她分居,而老太太则是不想要再让自己的儿子忍受这些,勒令三老爷休了她,就连和离的名头都不肯给。” 这也就说明,老太太已经把她赶到了绝路之上,也难怪她能够有杀意。 “有什么关键证据表明那孩子是她杀的吗?”王语如听了这么多证据,却唯独关注这个问题。 她记得,那日听着其他证人的口供,可以看出,三房大太太的态度是想要认错求和,而不是杀人灭口。 如果孩子真的是她杀的,那么她绝不会再有机会在老太太面前卖乖,老太太早就将她赶出府邸或是找人秘密暗杀了,王语如觉得,老太太传达出的休妻一事,与其说是勒令,不如说是威胁。 老太太和她斗了这么多年,她需要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媳妇向自己服软,小妾的儿子到底是谁杀的,其实对于老太太来说,并不那么重要。 而王语如也并不认为是三房太太。 没有凶手会这么傻,在绝对证据指向自己的情况下下手,更何况那日观察,三房奶奶绝不是个痴傻之人。 这些道理,在宅院一辈子的老太太怎么会不懂? 她不过是想借着此事威胁她服软从此以后能够安心听话,任由她摆弄。 老太太这样的门户最在乎的就是脸面,更何况盛宴召开在即,休妻以及弑子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必定会损失掉所有脸面,那么老太太昔日的一切都会化作乌有。 若是不是她杀的,也全无证据,那么三房奶奶,她只需要借着,递送冰酪的借口,与老太太进一步解释误会。 从此以后只要她做小夫妻,就会相安无事。 “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彩云问道。 王语如没有回答她,只是眼神依旧坚毅地看向她“你别管这些,你只管告诉我,有任何证据指向她吗?” 彩云见此,只得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摇摇头“没有。” 王语如听见这话点点头,接着饶有兴趣地看向彩云。 王语如的眼神实在锋利,让彩云不自觉地开始紧张起来。 “你不过就是要找个替罪羊罢了,我前些日子也听说你和三姨太的恩怨了,你现在有着那位大爷的庇护,在手里掌握些证据岂不是将这当家主母的位置,犹如囊中之物?”彩云笑着说道。 “你刚刚不过说了些恩怨往事,可没有什么证据支撑三房奶奶就是凶手啊。”王语如反驳道。 彩云听见这话笑了笑,她刻意走远了些与王语如拉远了一段距离,轻飘飘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日老太太喝了那碗冰酪,那冰酪里下了曼陀罗散,食之虽不致死却会眩晕嗜睡,而且在京城很难买到,我可以告诉你,三房奶奶将她藏在哪里了·····不过,我需要先走,等我安全地离开了京城,我会派人将消息用书信的形式给你。” 王语如听着这话,不由得笑了,她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女不简单。 她漆黑的眼眸转了一圈,接着笑着对她点点头“我只是答应你。” 彩云听见这话也才终于如释重负,王语如先行一步走出了门,她回头嚷着一句“明日中午,襄王府后院的马车会送你离开。” ------------------------------------- 王语如在离开后立刻去找了载仪,和他说了刚刚彩云透露给她的信息。 载仪听后沉思了良久,才开口说道“她知道这么多三房家的事情?” “我也在怀疑,你派人调查一下她的身份吧。”王语如说道。 “调查过了,她的身份没有问题,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载仪早就在抓彩云入狱之前进行了身份的调查。 王语如点点头“我觉得,三房太太不像凶手,不过如今只有从这一个方向才能有机会继续寻找线索了。” 载仪听后点点头,他看向王语如,轻轻地说了一声“辛苦你了。” “我姐姐的那个案子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可不是狼心狗肺的人物,我如今也有能力帮你,所以我也不辛苦的,载仪。”王语如看向载仪的眼眸。 也许此时黑夜需要烛光照明才使得载仪的眼眸如今温情,王语如有一瞬间慌了神。 载仪就这样看着王语如,可他却一言也不发。 良久,他低沉的声音才又一次响起。 “人的关系就是靠你欠我一些,又或是我欠你一些而积攒起来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永远也不会有还清彼此的那一天。” 载仪的这话直接反客为主的让王语如不能说出一句话来。 王语如看着语气有些落寞的载仪,她明白这些日子载仪已然被接二连三的打击而摧残了。 王语如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走上前去,抱住了载仪的脑袋让在自己热乎的胸膛前。 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一向居高的载仪自是没被这样对待过,他微愣片刻,有洁癖的他却没有出手阻止。 少女的身上永远都是温暖的,足够抚平他的落寞。 “你别难过,这件事会过去的,你将来会很好的,你这样有能力的人,绝不会仅仅是这样的田地·····” 这是王语如仅能想出的安慰话语来。 良久只听载仪传来闷闷的声音“可是你不会再陪着我了,对吗?” 以后的以后,她的所有都不会再和他有关了,她马上就要抽身离开了。 王语如听见这话只觉得心口被人敲碎了一个角落,她磕磕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产生了一瞬间不想继续前进的念头,可接下来她又立刻清醒。 留下了,以什么样的名义而一辈子生活在这样的牢笼里呢? 载仪虽然支持他,可他却也一辈子不会懂自由对于她的意义。 更何况,二人不过是小妾与嫡长子罢了。 王语如笑了笑“载仪,你怎么也学着载玄会撒娇了?” 载仪没有说话,而是静沉沉的闭上眼睛,他知道或许再过半年又或是半月又或是几天,她就永远的离开他了。 她再是风筝,而是自由翱翔的鹰隼,他不该阻拦。 ------------------------------------- 夜月下的后花园此时已经鲜少有人来了。 彩云整理好了一份小包裹,来到了后花园。 坐在石墩上,她着急地用脚拍击着地面。 没过一会,一道脚步声传来,彩云立刻回神,站起身。 “怎么约我来了?”二姨太轻飘飘地说着。 很明显对于彩云的约见对于她来说有些始料未及,二姨太一身月白色衬衣随便梳着有些散乱的小把子头。 “嫂嫂,我要走了。”彩云说道。 二姨太明显一愣,可接下来也很快回神问道“走了?你要去哪?” “你们家后院的争权戏码我再陪着演下去,恐怕我也会惹祸上身,更何况,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妥当了,我再不走又能做什么呢?”彩云着急地说道。 二姨太听了这话,清冷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良久,她才点点头“就这么走了吗?” 彩云点点头“嫂嫂,你放心,事情都会有它的着落,你不必挂念。” 二姨太听了这话,依旧没什么表情,她站起身,塞给了彩云一袋银子。 “去吧,慧云,以后京城,别再回来了。”二姨太对着彩云说道。 彩云点点头,接着对二姨太作了个揖说道“嫂嫂珍重。” 二人走后,这场大雪又一次落下,雪花掩盖了她们的脚印,也掩盖了不为人知的许多······ ------------------------------------- 翌日,王语如一早就来找许和清。 许和清这几日和刚入府的时候已然大相径庭,干净利落又整齐,深受主管的喜爱。 没了那些弯弯绕绕的心眼儿,此时专注自己的事情让他看起来人都干净不少。 王语如从外面唤来许和清,许和清立刻擦擦他的手,像只小狗一样兴奋地跑过来。 许和清见到她很高兴,自从那日的误会解除后,王语如替他摆平不少事,远离了宋明蓝,还给许和清远在岳城的几个妹子送了不少银票。 她自小和许和清一起长大,他的心眼不算坏,不过是误入歧途了,许是有年少时的情谊所在,王语如很难彻底冷落了许和清。 更何况如今更是有求于他一些小事。 王语如看他出来,一把把他拉到了旁边“清哥哥,你帮我个忙。” 面对王语如的开门见山,许和清想都没想立刻点头。 他俊俏的脸庞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少年春风得意的俊俏。 王语如看着他这张脸若有所思。 “清哥哥,你介不介意·····牺牲一下色相呢?”王语如突然说道。 许和清一听这话吓了一跳,立马捂住胸口的衣物,表情也变得惊恐“你该不会要将我卖给哪个老头子做娈童吧?” 王语如嘴角有些抽搐“倒也不至于这个出卖法······我就是想用你这张帅脸骗骗人,可以不?” 听了这话许和清才如释重负,但为了不显示自己肤浅许和清还想要辩驳几句,就听王语如说。 “你可别推脱了,清哥哥,你一开始就是用你这张无辜的俊脸骗的我,我没找你算账就不错的了。” 许和清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红着俊俏的脸庞说着“好,妹子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于是,王语如立刻在他耳朵边上小声地说了她的要求,许和清听后,有些惊讶。 “这能行吗?”许和清问道。 王语如点点头“准能行,我都打听好了,你就拿着骗我的演技骗她准不会出错的。” 许和清笑了,宠溺地弹了一下王语如的脑袋“就爱拿我开玩笑······” 第142章 亲吻 中午时便不再下雪,可今日的风却甚大,将这神州大地吹得更加疮痍。 王语如打着一把小伞,走出了自己的院子。 这几日的风风雨雨都好久没见到蝶馨和安哥了。 王语如同时念及到了载仪,载玄曾说过她们是个小团队,而如今,一朝无端又惊骇风浪将他们几人拍得四分五裂,各自的人生都有各自的忙法儿。 “吱呀——”一声声响。 王语如打开了载仪的房门,往日这个时辰他要么早早午睡,要么就在处理公务,可今日的载仪却是独坐在桌前。 不断的小酌杯中的酒水。 听到王语如走进来的声响,载仪轻轻将被子放下,望着远处而来的王语如。 王语如看着载仪桌上的这么多瓶酒罐子,顿时有些惊讶。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王语如说道。 载仪此时真的有些醉了,他喝的都是最烈的酒水,这么多罐下肚恐怕不醉也难。 更何况载仪平日里就和其他八旗子弟不太相同,他不爱喝酒抽大烟或是逛窑子。 多么穷极无聊,他也只是守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观星辰。 据说,今天下午,襄亲王因为大痛大悲伤及心脏,此时又要卧床养病了。 所以王语如明白载仪此时心痛是因为今日亲人的离去,以及烦忧的朝事。 “你要喝一点吗?”载仪在看向王语如的目光温柔了不少。 王语如摇摇头“我讨厌喝酒。” “为什么?” “喝多了耍酒疯。”王语如诚实的回答着。 一下子逗乐了载仪,多日没有一丝笑容的载仪此时也终于难得的会心一笑。 王语如那日喝醉酒后啃咬载仪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王语如暗自发誓,以后绝不会随便多喝酒。 王语如见载仪此时心情转好一些,于是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以前不管多大的事情,你都不会喝酒,你今日是怎么了?”王语如拿走了他的杯子,不希望他多喝了。 这样的对话,就像是平常的夫妻之间稀疏平常的对话,让整个屋内的气氛也有了些许温馨。 “载玄。”载仪仅仅说了两个字,王语如便懂了。 那日载玄为了换出其余几人出宫,如今一直留在宫内,襄亲王府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他都不知道,若是知道,免不了载玄的哭闹。 “他在宫中还好吗?”王语如也很担心这个只比她小一岁却很臭屁的小孩。 载仪摇摇头“你知道,太后是用何种缘由扣下他吗?” 王语如看着载仪这副极其忧愁的模样,便得知绝不是好事。 “他杀了内务总管李公公。” 王语如听见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载仪“这怎么可能啊?” 先不论载玄这么个对洋鬼子开枪都不敢的小孩心性,就算真的有这个胆子,在这宫归森严的大内,以何种方式杀了他? 这些都是王语如不知道,看载仪的模样,他似乎已经忧愁好几天了。 “你打算如何做?”王语如问道。 载仪摇摇头“我不知道,隆裕太后没有给我确切的信息,不过我猜测,她不过最想要的就是我手中的兵权罢了。” 王语如认真地听着,她将椅子靠近载仪坐着“你甘心吗?” 交出兵权意味着许多事情的让步,襄王府也必定会受到牵连。 “载玄是我弟弟,无论如何,我不想再去失去任何一个家人了。” 许是今天的载仪喝了许多酒,他比往日对自己要真诚很多。 王语如看着因为头疼而趴下身子的载仪,她想,载仪不过也只是个抗住许多的少年而已啊。 是许多人强加给他的责任禁锢了他。 他所说失去了家人中,包不包括她呢? 如果可以,她很想成为载仪的家人,可人生没有如果,二人的羁绊只能止步于此了。 王语如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而倒着的载仪被他的触碰清醒了神色,他抬起头。 一双漆黑的眼眸似繁星闪耀,王语如冲他温柔地笑着。 这时载仪一把拉住她的手。 他也站起身,二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王语如吓了一跳,可嗅着载仪身上熟悉的香味混着酒的醇香,王语如想,他这定是喝醉了。 于是也反过来拉着他的手,打算将他往床上带领,让他睡个午觉,醒醒酒。 可就在她拉的时候,载仪的手却纹丝不动。 载仪的另一只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向她的唇间凑过去。 近在咫尺的,二人就要亲吻上彼此。 王语如看着他湿润的唇瓣,闻着他身上的幽香,她明明没有醉,可她此时却意识浑浊。 载仪松开霸道的双手,他接着将双手小心翼翼地抬起来,放在王语如的脸边。 他的各自要比王语如高很多,此时他微微弓着结实精瘦的腰干,双手轻柔的捧着王语如的脸,如获珍宝般。 他微微迷离的双眼似乎在无声的询问着王语如他可不可以继续。 可王语如此时也意乱情迷般,说不出一个字来。 于是,载仪的吻,如期而至。 他的吻刚入唇腔时带着掠夺性,可却又很快又心疼王语如而变得温柔起来。 王语如从不知载仪的唇瓣这样柔软,令人沉迷。 很快,她的双腿就招架不住地酸软起来,小手紧张地抓着载仪的腰际。 载仪很呵护她却也在片刻时凶狠地掠夺她的空气。 王语如喘不过气来,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载仪才松开,二人的唇离开时,二人都面部绯红,气喘吁吁。 “换气啊笨蛋。”载仪的声音此时变得沙哑极了,低沉的声音如魔咒一般钻入她的耳朵里。 王语如的眼神本来还有些迷离,听了她的这话,娇嗔地推了他一把。 随着意识的逐渐清晰,二人逐渐意识到都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背德偷情的戏码刺激得二人心脏不断乱跳。 “你喝醉了,我明日再来看你吧。”王语如立刻起身,整理好,刚刚载仪在亲吻自己时弄乱的衣襟。 “亲完就走,真是无情。”载仪简单地说了八个字,接着一把手将王语如揽了回来。 王语如跌跌撞撞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坐在他硬邦邦的大腿上。 这次他等王语如再次说话,就将小小的她揽在怀里,拥吻着。 唇齿再一次相碰,载仪曾经无数次的夜晚肖像着那处的美好,如今只觉得王语如如同一处销魂窟一般,吸走他所有的灵魂。 啧啧的亲吻水渍声很快就响彻在安静的屋内,炙热的空气如烈火一般燃烧在二人的身旁。 王语如在这样吸走灵魂般的吻中找不到了自我,她竟然也不知不觉地回应起来。 像是得到了甜头,在她身上缓缓抱住的少年更加用力。 二人就在死在这样的抵死缠绵中,突然王语如怀中的那金色怀表顺着她大敞大开的衣襟中掉在了地上。 掷地有声,惊醒了两人。 王语如轻轻擦了擦红肿的嘴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小手不忘记推阻身上的载仪。 载仪此时轻轻地将王语如放在枕头上,他的头则倒在了王语如的锁骨处。 他的声音没了刚刚的情、欲取之而来的是愧疚感。 他抬起头,拿起王语如的小手狠狠地扇向自己的脸。 “我不是人。”载仪愧疚地说着。 很明显,载仪也知道他刚刚是鬼迷心窍了。 王语如看着载仪拿着自己的手逐渐抽红了他一向细腻的皮肤,她也有些心疼。 连忙抽回手,在载仪的身下抽身坐了起来。 “没关系,我知道你只是喝醉了,我并没有怪你。”王语如不得不承认,这事她也有责任,因为她没有拒绝并且自己的沉醉其中。 或许自己若不是他的姨娘只是他简单的一个朋友,二人会不会也有无限的可能呢? 王语如这个想法一蹦出来时,自己吓了一跳。 她此时平稳了气息,她看向载仪,替他整理好了衣衫。 “这些日子,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我明日还会来看你的,载仪,我很讨厌男人平日无故喝大酒,你也不要这样损害自己的身体了。”王语如站起身回头说道。 载仪坐在床上,凌乱的墨发散落在他的胸口处,他一身洁白衣裳,白皙干净的他与这被褥的一片狼藉格格不入。 载仪冲着她点点头,王语如就这样离去了。 ------------------------------------- 离开了载仪的房间,王语如整理好思绪,端正步伐跑到了后院小厨房。 她趁人不注意的角落招手叫来了许和清。 “怎么样?进展如何?”王语如问道。 “打听到了,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春梨明日就要回家探亲了。”许和清说道。 王语如点点头“除了这事,你还打听到什么?” 许和清仔细地思索了一会说道“她和我说的不多,我总不好直接向她过问三姨太的事情,那样目的就太明显了,不过,我倒是听其他奴仆那打听过,她和三姨太,并不如表面那么和······” 王语如听见这话,挑了挑眉“如何说起?” “三姨太一直把持着她,从不给她探亲的机会,前些日子春梨父亲去了,三姨太竟然也不批准,而去也不让她外出嫁人,她如今的年纪,和三姨太说过多次,不过都是被置若罔闻······”许和清向王语如说着他打听来的话。 王语如听后点点头,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好,明日是吧。”王语如说着眼神不自觉地看向远方,开始迷离起来。 许和清看着自己身旁的这个妹子又不知有了什么神机妙算,他也跟着看向远方。 第二日清晨,王语如起来得很早。 经过这漫长一夜的冷却,王语如今日的心情平复许多,除了想到昨日与载仪亲吻的事情,到都可以心如止水。 王语如来到了后花园,刚走过去,层层梅花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剑鸣舞剑的声响。 走过去一看,果真是载仪。 载仪没了昨晚的那幅醉醺醺,病怏怏的惨淡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的意气风发感。 载仪早就注意到了王语如的到来,他提前完成了舞剑,收起尖锐的剑锋。 任由顺才为他擦汗,他缓步走到了王语如面前。 载仪似乎没有被昨日的那桩事情干扰多少心智的模样,他此时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高高在上。 “你来了。”听载仪的语气,这是在特意等她? 王语如点点头,坐在了一旁的石墩子上。 可说话这话后,二人之间的气氛又尴尬起来,载仪似乎要说些什么,可却始终没开口。 王语如这才想起正经事。 她立刻蹦到了载仪的面前说了昨日和许和清打听到的事情。 载仪对于这个信息倒是很意外,他不是没想过要从三姨太身边的奴仆问起。 他甚至早就这么做了,他抓了几个奴仆,将他们拷打,问出实话或是证据。 可最后的结果证明,他们总是屈打成招编出一些瞎话来,而这也证明了宋明蓝心思缜密。 若是知情的奴仆,她早就亲手解决掉这个隐患了,但除了她的那个贴身侍女。 无论何时,她们都是同进同出。 可载仪也知道,想要将她拉拢过来势必不会是简单的事情。 “春梨的家在京城郊外,我估计她中午就会到,而这个时间段春梨不在宋明蓝身旁,她也不会起疑心也不能有什么幺蛾子的。”王语如考虑得很全面。 载仪也认真的点点头,近些日子王府内接二连三的案子再加上载玄以及朝廷的事情,让他实在是自顾不暇。 他没有王语如对这些事情尽心,这他得承认。 王语如对着有些走神的载仪一笑,二人表面似乎都已经忘却了昨日的那场越矩的的事,可二人的内心却早就暗流涌动。 王语如看着还在走神的载仪,于是站起身,拉住了载仪的手腕。 少女背着阳光笑弯了眼睛,甜甜地对载仪说道“别想了,我们出发吧。” 第143章 革我的命 王语如带着载仪按照自己打听的地方, 将他带去到了京郊一处场地。 这地方偏僻,二人寻得很不易。 这里四周都是树林,地上都是前些日子下雪留下的积水,泥泞不堪。 距离要到的村庄还有不远的距离,因为二人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来时根本没带仆从与马车。 于是接下来这段相当泥泞的道路可真是有些为难,王语如不愿意多矫情所以没多想,刚要迈开腿,继续上路。 就被载仪一把拉住“我抱你过去吧,道路泥泞,容易摔倒。” 还没等王语如多说,载仪一把就将王语如揽在了怀里,轻松的抱起王语如。 突然的失重让王语如吓了一跳,连忙搂住了载仪的脖颈,与他贴近。 载仪感受到怀中的少女胸前的柔荑向自己压来,他顿时一怔,接着重新颠了颠怀中的少女,让她更舒服的抱着自己。 载仪不顾自己的衣袂靴子都沾染无数的泥泞,他平稳的走着。 王语如离他这般近,能让她清晰的闻到载仪怀里的清香,让她很有安全感。 于是二人就这样以一种极其亲昵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对的姿势走了很远的路。 载仪一直抱着她,走到了村口,见到来人经过了,王语如才连忙羞涩的轻轻拍了拍载仪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王语如稳稳地落地,转过身,看向这个偏僻的小村庄。 她们位于村口处,这儿的不远的地方是个市集,今日许是赶集,人流不算少。 不过,王语如却看到了不少村民推着一辆辆骡子车上面还盖着厚厚的铺盖。 看着那草席铺盖下不小心露出的发白的脚趾,王语如便立刻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连年的天灾,不断增重的赋税,被迫承受的徭役,这一样样都足以击垮平名百姓,如今这一车车拉着的就是在困厄中死去的穷苦人家。 在身后拉车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哭丧着脸。 王语如注意到一个男孩,他光着脚,浑身上下的衣物几乎不能蔽体,又黑又脏的脸上沾着草席上的稻草,他困顿的表情微红的双眼,不难看出他刚哭过一场。 王语如看着他有些出了神,她本身也并非大富大贵之人,可当自己亲身见到人间这般疾苦,却也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男孩似乎也注意到了与村民破烂的衣服格格不入的王语如和载仪。 他纯真的眼眸看向王语如,但很快便又低下头,接着推着车离去。 这个国家,难道真的不会好起来了吗? 这是王语如此时仅有的感慨。 良久,她才收拾好心情重新出发。 二人越深入村庄,越被村子内的景象吓到。 面黄肌瘦的老人和孩童倒地不起的比比皆是。 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载仪终于忍不住停下了步伐。 他扶起了摔倒的孩子,王语如看见他眼神中的悲悯与痛心,可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塞给那孩子一袋银子。 等载仪再一次走回王语如身旁的时候,王语如转过身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曾和我说过,这样是救不了所有人吗?”这句话还是二人当时去景州的时候,因王语如不忍路上的惨况,施舍银子而得到的载仪的话。 载仪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温柔地看了一眼王语如,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是所有时候都是对的,我原本只认为若是想要真正变更当下的境况,唯有改变这个国家的制度等各个方面。我从小饱读史书,我觉得,中国的历史变革无非是两个循环,我们中国奉行人丁兴旺不懂得生育节制,生活得太平,人就变得多,可田地有限,生活转苦,战争又起,消磨了大半人口,于是又能安居乐业,而这四个环节往往循环往复,我想也是朝廷更替的原因之一。 到了前几代的时候,有到了循环的节点,但一切都变了,西方开始了工业革命,主动闯入了我们这所谓天朝上国的国度里,若是再自顾自的循环下去,那么就要·····亡国了。所以当下我们要么变更制度国情要么就要坐等亡国。” 载仪的一通长篇大论的话语是王语如没想到的,而他后面所说的变更制度与国情更是大逆不道。 他可是敬亲王,难道他还要革命? “难不成你还能革命?若真能革命,你革谁的命?”王语如嘴快问道。 “革我的命。” 载仪的话更是让王语如意想不到,作为满清八旗子弟,他生来就拥有其他人望尘不可及的一切,可这样的他竟然甘愿革去自己命,革去自己的阶级。 “我这些天,每晚我都睡不着,我想了许多许多,我曾经读过的至圣名言,治国之道,可却没有一个能够帮助我走出此时困境的。我想,这时候我们不该故步自封了,若是马车已然摇摇欲坠,那么不如弃车而行。”载仪说道。 王语如听着这话,只觉得心口的心激烈地跳动,这样的话,他竟然也敢说出来。 “那你打算怎么做?你是要······造反吗?”王语如问道。 载仪听了这话表情没有情绪,良久才回答道“还记得那日我和你在紫禁城时所说过的话吗?想要彻底的拯救国家不是谁去造反谁去掌权,而是他所为人民所做的事情,所以我依旧不会造反,至少在我阿玛活着的时候,我不会轻举妄动。” 王语如听着这话,她总算知道载仪为何会这样痛苦,理想与身份给他带来的巨大撕裂感让他不得不妥协于一处,可总是不能安好。 王语如没再多说,只是点点头,冲着他笑了“载仪,我们好像越来越近了。” 她所说的不仅仅是关系的距离,更是理想与羁绊的衡量。 载仪也没有说话,他低头很是温柔地笑着,看了她一眼。 二人一路上也没有再说话。 ------------------------------------- 打听了许久,二人兜兜转转终于到了一处田屋处。 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打着围裙,向外面泼出一盆脏水,继而转身回去烧火。 王语如认出来了,那正是春梨。 春梨自顾的忙着,却在一抬头间,看见了王语如和载仪二人。 她顿时吓了一跳,手中的盆,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春梨立刻回神,拔腿就要跑。 可她还没等动几步,载仪就飞速的跑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衣领。 春梨还想要再反抗,接着载仪又用绳子将她的手捆起来。 王语如此时走进屋内,只见一个老爷爷和一个小孩在破旧的床上躺着。 风雨飘摇下的陋室里,老人不断咳嗽,而小孩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见到姐姐被陌生人抓住号啕痛哭起来。 王语如示意载仪松开春梨,她想,她的家人还在这,她跑不远的。 年迈的老人许是饿了许多天,他全身干瘦,只有肚子奇怪的隆起,他面色枯槁就这样欲言又止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语如走过去安抚住了那孩童。 “别怕,我们只是来找春梨姑娘问些事情,我保证不会伤害她,第一次见面,这是送您的见面礼。”说着王语如将自己那干巴巴的钱袋子留了下来。 老人看她温婉端方,也深知自己即使想要说不同意,也无能为力,所以只得虚弱地点点头。 王语如安排好后,将门立刻关上。 和载仪一起将春梨带到后院,无人的地方说话。 春梨嘴里的口袋一被拿下来她就义愤填膺地说着“怎么了?这天下真的再没了王法不成?我回家探亲,无缘无故,就要绑架我不成?” 春梨的嘴毒,王语如一向是知道的,在王府里她没少按照宋明蓝的旨意来招惹王语如。 可她此时竟然也敢在载仪面前也依旧放肆不肯认怂这是王语如没想到的。 “你或许该搞清楚状况,眼下是你在我们手里,你要做的不是犟嘴,不然你的性命随时不保。”载仪冷冷的说着。 可春梨此时没了往日那怂包模样,天不怕地不怕起来。 “你们对我做什么我都无所谓,我现在也不想活了,你们这些当主子的别有人再想用什么东西威胁我。”春梨大喊着。 说着还欲要拔出载仪的剑自刎。 可载仪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他一掌打在她的脖颈处,将她打晕了。 等到春梨再次醒来时,她已然倒在了一个破屋里,她不确定这里是哪,她站起身环顾四周,看到了不远处的王语如。 眼下,屋内只剩下她二人,载仪早就不见了踪影,这也使得原本嚣张的春梨更加不屑。 她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身上竟然还被捆着绳子。 她低头瞪了一眼,接着抬头狠狠地看向王语如。 “你把我绑来?莫不是为了报仇?呵,你们主子间的恩怨情仇又何必为难我?”春梨说道。 王语如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地向她走过去,她俯下身子,靠近春梨。 “我不想报复你,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王语如说道。 这话让春梨愣了愣,随即又觉得好笑,她甩了甩头发,神色冷漠又不屑地说着“知道什么?你觉得我能告诉你什么?” 王语如见到这样的春梨并没有着急生气,而是又靠近她“宋明蓝做过的那些事情,你应该最清楚,宋明蓝带你并不好,你又何苦为了她丧失了自己的性命?” 春梨虽看着精明却对主人家的这些争权戏码并不熟悉,她听王语如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吃惊。 但接下来,她却笑出声了,是嘲讽快意的冷笑“你觉得,我会信你吗?我不为她卖命?怎么说我也在宋明蓝那里做了许多年的奴婢,可我和你呢?你用完我,再杀了我不也是一样?” 春梨的这话担忧得不无道理,王语如没有着急回答。 “更何况,如今,我也不想活了,你们的那些戏码,我不想参与,我就要死在这个村子里,你们王府的王八羔子别来烦我。”说道后面春梨的语气变得尖锐,这是她从来没再春梨这个柔弱的小丫头身上听过的声音。 “你死了祖母和亲娘,只剩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弟弟和即将死亡的老爹,今年大旱,田地没有收成,你们家就差翁儿卖女了,如此困境,所以你也不想活了?”王语如平淡地描述着。 春梨听见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她很震惊。 因为的确如王语如所说的这样,当她一直被关在王府中不被放出去,而错失了许多次本可以拯救亲娘和祖母的机会。 而当她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从那个骄奢淫逸的王府回到了自己村落的破屋漏房,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 当她看到权贵们在此时大开盛宴,而她们穷人却只能异子而食,叫喊祈求却也无济于事。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她今日本来在给父亲和弟弟喂了仅剩的粮食,她就准备去死了。 却被这两人给拦住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区别,她总归是要死了。 不过,她要死,那谁也别想好过。 可就正当春梨心中暗自发狠的时候,突然门被打开。 为首走进来的是载仪,和她的弟弟。 她此时立刻扭动着身子大喊道“你们,你们冲我来,放开我弟弟。” 王语如按住了她要攻击人的念头,轻轻说道“我们谁也不冲着,载仪不过是刚刚带你弟弟去给你们村子各户买了几石粮食,你弟弟如今好着呢,你父亲也找来了医生,是风寒以及多日未进食而带来的病症,开了药,多吃几日就会好。” 春梨听着这话更是懵了。 “我们途经这个村子时就觉得心酸,虽然整个中国有无数像你们这样的人群,我们不能救得来所有人,可也不想要放弃,只能用绵薄之力来资助,所以,你不必害怕。” 春梨此时木讷极了,她听着这话,不知说什么。 良久她才回神问道“你们做着一切就是为了让我给你们提供证据吗?” 第144章 又是同住一间房 “宋明蓝本就是恶人,你跟着她最终能得到什么好处?”王语如不解的问着。 “她是恶人,你们就是好人了不成?我很感谢你们二人对我爷爷的所作所为,我会把我所有的积蓄都上交给你们还清恩情,还要请回吧,我不会再卷入王府的事情了。”春梨冷漠的说着。 王语如还想说些什么,春梨就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走了出去。 王语如回头看向载仪“怎么办?” 载仪冲她使了个眼色,让王语如先退下,他走上前来拦住了要走的春梨。 “你的积蓄?在王府吧,你恐怕再也回不到王府了。”载仪说道。 这话一出,春梨惊讶的看向载仪,她大着胆子问了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宋明蓝已经知道我们下乡来找你的事情了,她派了杀手来,在你睡着的时候,有一小波杀手寻到了你家,见到你的那手无寸铁的弟弟和父亲,就要杀害,我拦下并将你弟弟带在了身边,他才留有一命。”载仪轻飘飘的说道。 这话顿时让春梨瞪大了眼睛,她立马冲着弟弟跑过去,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弟弟有没有受伤。 弟弟抓住春梨的手说道“姐姐我没事,不过,我好害怕,多亏了大哥哥,大哥哥是个好人。” “如果你不和我们合作,待我们走后,你是最了解宋明蓝的人,你的处境可想而知了,所以,到底怎么选择,就看你了。”载仪冷冷的说着。 此时春梨彻底傻了,她无可奈何的跌坐在地上。 宋明蓝可不似她表面那般,她背地里勾结多方势力,想要除掉她,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为她保守秘密,可她却不相信她想要她永远不能开口说话······ 良久,她才如梦初醒地回神道“你说得对,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不过,我想和你谈个条件。” 载仪挑了挑眉,冷冷道“说。” “让我们一家离开这里,给我们足够的银子。” “好。”载仪的回复很简单却给了春梨莫大的安心,她现在的处境便只能选择此路了。 她想,宋明蓝,你不仁也别怪我不易了······ “宋明蓝盛宴那日八点到九点刻钟都在做什么,你可曾陪在她的身边?”王语如见状立马问道。 春梨爬起身子,仔细地回想起来,说道“我记得那天老太太将你和她带去了一处无人的院落,但是老太太明确规定了,不让我等奴仆的靠近,所以我一直在外面候着,那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有些打瞌睡,后来过了半刻钟,你和老太太出来了,我听其他小姐妹说,我家三姨太惹了老太太生气,这下要动家法了。 我是听过家法多吓人的,据说严重了可是要填井的,我吓了一哆嗦,连忙跑去了院子里,找三姨太。结果,我还没等进去,却·····看到了二姨太趁着你和老太太走的间隙进去了,她们在交谈,我就没进去。” 王语如听着这话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她问出声“二姨太?你确定看清楚了?” “看得清清楚楚,二姨太那日穿了件花兰色衣裳的,漂亮极了。” “花兰色?”她怎么记得是一件样式老旧的月白长衫呢? “对,二姨太似乎知道·····知道三姨太关于在茶叶里下毒的事情,她说出来后吓了三姨太一跳。” “她知道三姨太的事情?”王语如问道。 “是,似乎是非常清楚的知道,不过据我跟在三姨太身边的经验来看,她们二人其实并不熟识,真正和三姨太交往颇深的就是四姨太那个蠢货,她还不知道呢,她马上就要惨了。” 春梨说着得意,王语如却听懂了“你说的是关于福晋的事情会让四姨太惨了吧。” 王语如这带着浅笑的话语让本来洋洋得意的春梨顿时吓了一跳,毕竟载仪还在这。 “你先说那日的事情再去说福晋的事情。”载仪冷淡的看了一眼春梨说道。 春梨此时毕恭毕敬道“是。” “我听清楚的并不多,没过一会,二姨太便拉着三姨太去了后面说话,我便听不清说些什么了,于是就在外面等着,没过一会二姨太前脚出来,遣散了外面老太太派来的人,说老太太有令。 她们不必把守,盛宴召开在即,她们也可以去后院喝酒乐呵乐呵,这几个把守的嬷嬷都是后厨那头来的,不太了解老太太的性情,念着二姨太向来靠谱便都信了,跟着散了去。” “没过一会,三姨太就出来了,带着我回了院子,也不知二姨太和她说了什么,接着交给我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让我送到假山一处角落,就赶快去了,但我也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回来的时候,三姨太·····又和往日里一样捣弄那些草药起来。到了后半夜,她出了趟门,没带我去,不过我猜测,又该是和她哥哥联系去了。”春梨说着。 “她哥哥?”王语如疑惑。 “三姨太本来就是制度世家出身,汴京宋家原本在江湖上就很有名,可惜二十年前遭到仇人报复,一家也被皇帝问斩流放,宋明蓝是个遗孤,而宋家曾经有恩于襄王府,老太太千帆考虑替她脱了贱籍纳了进门,不过据我在王府的眼线,宋明蓝和她那同为遗孤的哥哥始终有联系,景州的事情就是她和他哥哥一起着手的,那日情形,找她哥哥去,倒也正常。”载仪替王语如解释着。 王语如听着这话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事和那位一向清高的二姨太还有关系?她明明接触了宋明蓝却不说,却将她后半夜出府的事情透露给我们,她······也不简单啊。” “笨蛋,能在这王府里混下去就而屹立不倒的,都要有本领在身上,不然早就被投井了。”载仪轻轻拍了拍王语如的肩膀说道。 王语如听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女子也真是不易,被禁锢于一方院落之中,还要彼此互相残杀真是可怕。 ------------------------------------- 得知了春梨仅知道的一切,王语如和载仪准备回去,但出了门才发现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晚了。 二人没带仆从和马车,现在流民许多,如果要是大晚上回去恐怕会有危险。 所以王语如不得不在这附近的一处驿站住下了。 二人抹黑走了一段路,来到驿站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询问店小二来开两间房,店小二却连忙赔罪“对不住了二位客官,咱家店小,这几日路过京城落脚的人多,实在没有房间了,只剩下一间了。” 王语如听着这话,想到了那日在紫禁城时与载仪在一间房里睡觉时,自己的窘态,顿时心头一紧。 “真的没有了吗?”王语如似乎不认命的问道。 店小二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抱歉噢,真的没有了。” “就要这一间吧。”载仪插嘴说道。 店小二一听这话,立马说了声诶,将王语如和载仪二人带到了楼上。 到了屋内,王语如观察着,这屋子并不算小,古香古色倒是很多年的样子了。 炭火仅剩的几块燃烧的炭火。 这大冬天里连炭火都舍不得多放,一进来就仿佛掉入了大冰窖里。 王语如回头看向屋内这张不大丁点的床,忍不住小声吐槽道“屋子挺大,床倒是小得可怜死了。” 就在王语如不满地说着,突然载仪出现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怎么了?什么不满意?” 王语如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惊慌地拍了拍小心脏,推搡了一下载仪“没事儿,冷而已。” 载仪了然的点点头,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店小二“换些好的足够的炭火来。” 店小二看着手里这一大锭银子,顿时兴奋地快要飞起来,连忙说着好嘞。 载仪出了门,打点了一圈儿,将王语如看过的地方,都加钱叫人改进起来。 有了金钱能力的加持,这屋子不一会就有了些富贵的雏形,整齐干净又温暖舒适。 这下让本来诸多不满意的王语如不由得眼前一亮。 载仪也走到她的身旁问她“这回呢?还有什么不太舒服的?我再去叫他跑几趟。” 王语如连忙摆手说没有。 不过是住一夜而已,何必这般大费周章浪费银子。 王语如说道“我也没那么矫情,什么样的屋子我以前都住过,我只是有些怕冷,有了足够炭火就没什么不满了。” 载仪却笑了笑“从前是从前,现在有我在,你这就不算什么矫情,你想要的我都想让你得到并满意,更何况如果你能开心,这就不算什么。” 载仪这样说着,王语如也笑了。 在载仪这里,不知不觉中,他早就将自己宠成了孩子。 “睡吧。”载仪轻轻说道。 王语如也点点头,可是她现在也意识一件事,载仪忙前忙后地给屋内家具不断换新,为什么不把这张小床给换成大床? 王语如回头看了一眼还温柔笑着的载仪。 她总觉得,这小子是故意的,但她没有证据。 载仪这人表面看似高冷自持,其实内心也不算多正经。 这是王语如对载仪的编排。 她躺在了最里面,将床周围的帷幔拆了下来。 自己在里面将外衣和鞋袜都脱掉,只留下里衣,王语如便褪去衣物,便不自觉地看向帷幔。 此时屋内只有几盏载仪购买来的小灯,帷幔上映衬的就是载仪高大伟岸的身影。 王语如此时心脏不断砰砰直跳。 拆解的衣带也不自觉的手抖,解开都有困难。 她忍不住‘啧’一声。 “怎么了?”载仪在外面问道。 王语如一紧张,连忙说道“没事,衣带解不开了。” “要我帮你吗?”载仪问她。 王语如当然不想,可她越是着急越是将那结子系的更紧,快要成了死结了。 王语如此时手都酸了,她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着“帮帮我吧。” 载仪这时也轻轻将帷幔拉开,钻了进来。 他很守礼节的没有多看,伸出白皙细长的大手在王语如的胸口前解扣子。 “怎么想着系成了死结?”载仪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笑腔。 就在王语如的耳边,酥酥麻麻的,让王语如没由来的有些羞臊。 “别笑话人了,我已经怪难堪了。”王语如反驳他。 他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好好好,不笑话你。” 在载仪的手下,那结子终于被打开了。 王语如觉得真是谢天谢地。 看着还在帷帐里,离自己仅有一尺的载仪,他此时冲着自己微微笑着。 王语如觉得脸蛋滚烫,连忙想扯开话题,于是语气带着埋怨的说道“你快去换衣服吧,难道还要我帮你不成?” “你想帮我?”载仪问道。 王语如是没料到载仪这么不知羞耻,哪有给他褪衣服的道理。 于是瞪了他一眼。 载仪也知道不得寸进尺的道理,于是笑着退出了帷帐,将王语如的衣物顺便拿走,放在不远处的衣架上。 自己也站在衣架处开始轻缓地脱衣服。 王语如心里说着载仪不知羞,但她的眼神还是不自觉地看向不远处的载仪,在那里褪去衣服。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载仪本身就非常高挑,无论穿什么衣物,都会让他穿出华贵又清冷的感觉。 他的腰很细,肩膀却很宽阔,让王语如不自觉地想到了那日在紫禁城时候,自己一晚上都躺在载仪的肩膀。 当时她在睡梦中说了梦话,说自己睡在了一个硬硬的枕头上,好生硌人。 也不知道那句话,同样睡着的载仪有没有听见。 一想到这,王语如就觉得丢人,立马有些尴尬地钻进了被窝里,拿着枕头砸向自己的脑袋,接着深深的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 载仪又一次没有脚步声地到了床前。 王语如拿开枕头,看过去,只见载仪伸进来脑袋,俊朗的面庞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更加柔和。 他就这样温柔地询问着。 第145章 富察华萱的病因 王语如立马回神,坐起身子来,磕磕巴巴回答着“没······没事。” 载仪也没有强迫王语如多说。 他点点头,轻柔的钻进了被窝里。 王语如实在紧张,在载仪躺下之前,就将整个脑袋都塞进了被窝里。 床虽小,可载仪却接近半个身子悬空,离王语如不算太近。 这一天的奔波,本该很疲惫,但二人此时竟然都诡异的失眠了。 王语如只觉得自己胸口的心砰砰直跳,被窝里稀缺的空气让她快要喘不上来气。 突然,她眼前的被被轻轻打开。 王语如睁开眼睛,发现是载仪掀开了她的被子。 “再这么捂着,你就要缺氧晕过去了。”载仪说这话时带着闷闷的笑意。 王语如也意识自己这样实在不舒服。 “要不,我去地上睡?”载仪真切地问道。 王语如却回头“又去地上睡?上次不让你去咱们俩都挤了一宿,也没什么的,你这么又要去,搞得······像我欺负你一样。” 王语如的语气带着埋怨和娇嗔,载仪听了这话也笑了。 “恐怕也就你敢欺负我。”载仪说道。 王语如白了他一眼,接着转过身想要睡觉。 良久,屋内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王语如却怎么也睡不着,屋内的炭火现在已经燃烧的差不多了。 偏逢落夜的寒风更加刺骨,王语如顿时被冻得一哆嗦。 王语如轻轻转过身,看着载仪那张好看的侧脸就在微微燃烧的烛光下,近在咫尺,她的心又一次激烈地跳起来。 她低下头,索性不看。 她看着载仪此时熟睡的面孔以及平稳的呼吸,她便又大了胆子。 小心翼翼的伸出玉藕般的手臂轻轻搭在载仪的身上,想要半圈住他来获取温暖。 果然,载仪的身上如她所料的温暖。 这让王语如感到无比温暖惬意,她又抬头看了载仪,发现他果然没醒。 接着胆子更大的,将整个身子都贴近载仪,以更好地获得温暖。 不一会,贴着这个人形暖炉,王语如就奇迹地睡着了。 而一直假装睡熟的载仪也缓缓睁开眼,怀里多出的这一具温香暖玉,这种感觉····叫他有些不自主,下腹微微有些起势,他低头看了王语如一眼。 看着像一只小猫一般,脑袋轻轻搭在自己胸口的熟睡的王语如,载仪实在不忍就这样将她推开。 犹豫之间,想着只好任由她算了,望着天花板,尽量让自己不再想那些东西。 他想,明明是自己贪心想要与她亲近一些,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他却将她当成神女一般不敢亵渎,不忍触碰她的美好。 夜深人静,载仪叹了口气。 ------------------------------------- 翌日早上,王语如昨晚睡得很舒服,于是早早就起来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摸了摸自己旁边的床铺,发现载仪不在。 她坐起身,打了个哈欠,下了床穿上衣服。 她刚换好衣服,载仪就恰好出现。 王语如看着他手里的大包小裹的袋子里传来阵阵香气。 王语如的馋虫冒了出来,立马跑向载仪。 “饿了吧?我去附近的市集买了些吃的。”载仪温柔的说着。 王语如此时两眼冒光,脑袋飞快的点头。 载仪将吃的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王语如坐下安静的吃起来。 载仪也坐下来,陪着王语如吃了一碗小混沌。 王语如看到载仪带回来的东西里有个信件。 “那是什么啊?”王语如问道。 载仪看了一眼“汪家大师出面,他亲手给我写的回信,他说额娘情况大概稳住了,不出意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王语如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兴奋极了。 载仪今日也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同样心情大好。 没错,那日她在见到富察华萱手动了后,她和载仪二人便确信,富察华萱的病情必然蹊跷。 第二日王语如问载仪是否处理好的事情就是这个,将富察华萱的尸体和一个身型差不多的尸首调换。 富察华萱的尸体由载仪的人护送出府,寻来了那位汪家名医。 汪家名医平生最爱游山玩水,收集各地土方子。 早在半月前,载仪就曾电邀过这位大师。 襄王府曾对汪家有恩,汪家家主便带着自己的几个子女从云南赶回来。 说来也是富察华萱被上天庇佑,汪家正好及时赶回来也能治好她。 王语如将那封信拿了过来,仔细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读着这话,竟不知自己也流下眼泪来。 “哭什么,笨蛋。”载仪嘴上不饶人,但语气却是很轻柔的安慰。 王语如却擦擦眼泪“福晋是个好人,她实在太不容易了,我都替她感到伤心,她终于得到上天的眷顾。” 载仪擦干净手,缓缓走了过来,微微弯下他的腰,半只膝盖跪在地上,伸出手为王语如温柔地擦拭泪水。 “那日在菩提寺安慰我的话,我还记得,现在,我来对你说,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的······”载仪的声音轻缓又温柔。 ------------------------------------- 二人回来后,便直奔载仪私人的那处院落,去看望脱离生命危险的富察华萱。 载仪怕自己的行踪暴露,他这几日都忍着没来看完额娘。 此时,载仪进了屋,看见躺在床上,嘴唇和脸色同样惨白的富察华萱。 载仪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缓缓走过去拿出富察华萱的一只手。 将她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他感受着额娘的手这样冰冷,想起了幼时自己的手心被父亲的藤条抽得皮开肉绽,冬日更是长满冻疮口子,是额娘给他捂手,上药。 可如今,不过十载,她却要在这冷硬的床上冰冷地躺着······ 没过一会,汪家那位神医——汪人中过来了。 王语如看着这个瘦小的老头,一头鬓发却依旧生龙活虎,让王语如不禁怀疑,他不会已经医术高明到研究出了什么不老神仙药。 汪人中身边还带着他的大儿子汪守节,少年清高高洁,连带着他的小女儿汪月华,汪月华是个可爱的小女童。 像是个糯米团子若不是此时有这么多人在,王语如定要摸摸她的小脸蛋。。 三个人同时向着王语如和载仪作揖。 王语如也立马回了一个。 载仪恭敬地走过去询问“汪医生,我额娘现在怎么样了?” “和信里说的差不多,但只是有一点,你娘虽此时平稳了,可·····是否能彻底不落病根的,快些醒来却是个问题。”汪人中说出来实话。 载仪的眉头紧皱“那·····有没有办法了?” “你额娘本身中了那白摩花毒,那晚你要是再晚了半刻钟,你额娘就没了,可惜这白摩花并不纯粹,就会你娘已然不易,而这里面又参杂了许多其他毒药,其中有一位蛊毒,我在云南时研究了一段时日,却也不精,只有有了毒药,我才能根据那毒药研究,对症下药开出配方。”汪人中说道。 汪人中刚说完,不远处的富察华萱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王语如连忙跑过去,替她擦拭着。 “信里不是说快好了吗?”王语如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些哭腔。 那汪神医立马小跑过去,老先生走得匆忙差点被绊倒,磕磕碰碰来到了富察华萱面前,探了鼻息,又接着捏过来富察华萱的手腕,把脉······ 没过一会,汪人中缓缓抬起了自己把脉的胳膊“这······” 汪神医这样磕磕巴巴吓坏了王语如和载仪,载仪沉了口气问道“汪师父,我娘她······” 那汪神医终于缓过神,急忙站起身,将自己药箱子里的一小瓶药丸拿了出来,连忙塞入富察华萱的口中。 “看来病情开始恶化了,你额娘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汪人中回头问道。 “福晋她一直在自己的屋内,襄王府的云竹阁。”王语如急忙说道。 “载仪,我们回王府看看吧,这是现在唯一的法子了。” 载仪也不得不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去。” 说完,一行人就匆匆走了,汪人中还留下来学徒阿望看着富察华萱,为她换药。 一行人,从在载仪的护送下,从王府后门入了云竹阁。 汪月华一进去,立刻在屋内东找找西,弄得乒乒乓乓响。 王语如见状连忙去看着这小孩,倒不是害怕小孩弄坏什么,却担心她摔着碰着就不好了。 而这一声乒乒乓乓也将汪人中吵回神“这毒药属于蛊毒一种,我曾带着月华在我国西南地界见着过这种毒,它毒性极强却无色无味不易察觉,而且这解药只有少部分豢养毒虫毒花的养蛊人才有······” 听了这话,王语如顿时吓得一惊,巫蛊之毒,多么狠的手段啊,若不是王语如和载仪二人及时将富察华萱护送出府,及时就医。 不然,富察华萱此时就是一具白骨了。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福晋竟然要遭此待遇,实在令人唏嘘。 可王语如却突然觉得背后瘆人,这件事情明明是针对她而来,却让富察华萱也跟着殒命,这宋明蓝的欲望不仅仅是除掉一个厌恶且强势的对手,她似乎连这当家主母的命也惦记着。 人的贪心真是永远都欲壑难填啊。 可王语如转念一想,这宋明蓝手段也是高超,若不是王语如查到了她的背景,此时一定被耍的团团转了,可她知道真相,却找不出半点有关于宋明蓝的证据,她将自己摘得那样干净。 没有证据,而宋明蓝这些年积攒的人脉与地位也不能断然轻易的被赶出府,这宋明蓝可真是老谋深算啊。 王语如在屋内找了半天,终于回神问道“若是这有了毒药您就能立刻制作出来吗?我怕福晋挺不住了。” 汪人中点点头“我知道情况紧急,这药我曾在西南和月华调制过,不过······” 王语如倒是惊讶,没成想自己旁边这个牙还没长齐的少女竟然已经会调制解药了。 载仪见着汪人中神色紧张,瞧出了不对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刚刚瞧了瞧,福晋的病明明已经治好了,只不过还有些毒素没有排出体内叫我发现了,目前福晋的病似乎是早前吸入了过量的茴香绝气散,此时发作。 昏迷假死没了呼吸,顺便吐出污血便能好,但有了这茴香绝气散的加持,福晋迟迟不能清醒,若是要再任由这福晋这般昏睡,那么她体内的落回白摩花将会扩散,不过半日也就便会致命······”汪人中说道。 王语如和载仪顿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汪人中,王语如回头,顿时想到了什么“这茴香绝气散······” “姐姐,是这个。”王语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奶声奶气的孩童打断了。 汪月华抬起小小的手,此时拿起了桌子上的香炉,举过头顶给大人们看。 王语如此刻才明白,原来汪月华不是在简单的玩闹,而是根据这气味在寻找毒药。 王语如立刻想到了,自己屋内似乎也有这样图案的香炉。 这香炉八成就是和三姨太有关,又或者说,和凶手有关。 想到这,她的心激烈地跳动。 她立马接过来汪月华手中的香炉,交给汪人中闻一闻。 汪人中小心翼翼接过那香炉,只闻了一下,立刻将那香炉上的火焰掐灭了“大爷,夫人,就是这东西发出的茴香绝气散······” 王语如只觉得心里一惊,原来屋内这么浓重的香味就是源自于这里,而富察华萱的真正病因就是此物。 她突然想到了近日自己房间里也不知被谁送来一个香炉,突然只觉得心惊肉跳。 那香炉是后院直接送来的,宋明蓝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将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 可见,宋明蓝在这王府里,再下一盘很大的棋啊······ 第146章 小心你的脑袋 “如今若是想要找出蛊毒,必须去找制毒之人,大爷,夫人,您二位若是有了些许眉目,就快快动手去要吧,若是再晚些时日,福晋······就无力回天了。”汪人中严肃地说道。 载仪沉了一口气,接着点点头,目光也无人的角度变得凶狠起来。 汪月华都看出不对劲了,连忙拉住王语如的手,小声软糯地说着“大哥哥生气,可怕。” 王语如被她逗乐一瞬间,拍了拍她的手,也小声说道“有些人恶毒,惹怒了他,大哥哥平日不爱生气的。” 汪月华听了懵懂地点点头。 待恭敬地送走汪家三人后,载仪一路快速走回到他的房间,拿出了自己许久未用的剑刃。 王语如看得出他眼中的杀意,也知晓他这是要冲动杀人。 想来也是,一生杀伐果断的他何时曾会被一个女人而威胁,还将他最亲近之人的性命要挟着。 他的手握着自己的那把利刃,作势就要拔出。 王语如立马跑过去,按住了他颤动的手。 “载仪,别冲动,杀了她,就再也找不出那蛊毒来了。更何况,如今她·····还有用着呢······”王语如轻轻地说道,她的语气带着些狡猾的盘算。 载仪回头“什么意思?” “无论是老太太的死还是福晋的伤,昨日的盘问便能得知,这和她必然有不少关系,那么若是利用她,将整个事情掌握在我们手里,岂不是更利于我们?”王语如说道。 王语如放开载仪,将这几日的事情都在脑袋里推理了一遍,按照过往的经验,她已经推理得差不多了。 王语如回头看向载仪,问道“你最近有和安哥联系吗?杀害老太太的凶手我大概知道是谁了,我想需要他帮我调查一些事情。” 载仪此时也站起身“李易安近些日子刚替朝廷处理完和道尔家族的事情,他正好得空了。” ------------------------------------- 永昌号轮船上的李易安打了个喷嚏。 他此时正在船舱房间外等待着程蝶馨换衣服出来。 等了良久,这位姑奶奶总算在里面磨蹭完了。 她出来时,穿了一身月兰色云纹西番莲孔雀纹长裙,外面披了一件蜜色金纹氅衣,精致的装扮让她和船上的那些名媛贵女一样华贵,她甚至多了几分自若的美感。 李易安有些愣住,良久才回神,冲着程蝶馨温柔地笑了。 程蝶馨学着别人有样学样地揽住李易安的胳膊,走向船舱中间的宴会厅。 李易安今日穿了一件西洋人的西装,这还是程蝶馨第一次见这位‘老’状元穿这样的衣服。 她忍不住路上多看了几眼。 李易安自是感受到了,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在无人的角度嘴角不自觉地抬起。 到了宴会厅,此时宴会正处于白热化阶段,罗曼蒂克的浪漫渲染了舞厅里的每一个人。 程蝶馨也搭上李易安的肩膀跟着跳动起来。 但程蝶馨的这舞蹈是半路出家现学现卖的,所以好几次都结结实实的踩在了李易安的脚上。 程蝶馨一脸心虚且愧疚地看向他,可李易安也只是忍痛微微笑着。 于是程蝶馨越害怕便跳得越坏,李易安在舞曲的后半段终于停下来。 他依旧温柔语气却带着些无奈“要不然,吃点东西再跳?” 程蝶馨见状立马答应,努起鼻子,一脸愧疚地看向李易安,但心里却是很欢喜的。 程蝶馨不懂这些规矩,但幸得有李易安在她身边。 她曾和他说过,自己怕登船了什么都不知道尴尬,于是李易安答应她会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没想到,李易安真的说到做到。 程蝶馨正大快朵颐着李易安递给她的白俄罗斯人做的蛋糕。 正在李易安温柔地望着程蝶馨埋头苦吃时。 只见不远处走来几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扭动着走了过来。 “李大人,许久不见啊。”一个女人用着极其妩媚的神情说道。 而她身后接着又走过来一个更加漂亮的女孩,年纪稍微比第一个女人年轻,而且漂亮的脸蛋也更像是混血。 “易安哥哥,怎么也不来找我跳舞?” 程蝶馨吃东西的手顿住了,这熟悉的配方,不会这也是他的爱慕者? 李易安此时也眉头一跳,但也换上了熟悉的商务笑脸“格瑞斯太太和小姐,你们好。” 程蝶馨听着这话也明白了,这二人是母女,母亲嫁给了一个姓格瑞斯的外国人。 “刚刚,在和我的未婚妻跳舞,今日她来,我怕不能和太太小姐共舞了。”李易安又说道。 这话一出,对面的两个女人都是一愣,她们还真不知,李易安何时竟有了未婚妻。 但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在李易安和漂亮的母女二人寒暄了几句后,程蝶馨连忙将李易安拉到角落里。 “你怎么女人缘这么好?是不是你招蜂引蝶的,故意的?”程蝶馨有些生气地问道。 面对程蝶馨的质问,李易安没有生气,而是好笑地说道“冤枉啊,未婚妻大人,我和格瑞斯现实有过贸易合作的往来,恰好便认识了她们母女。” 程蝶馨本来还气势汹汹,但当听到李易安唤这个名称,顿时她就蔫儿了。 嘴里小声道捣鼓着“当初就不该答应你这样,搞得我以后名声都不好了,到时候没人娶。” 李易安听见了,他语气温柔“总会有人娶你的。” 程蝶馨听着这话反骨上来,表情不悦地说“你娶啊?” 本就是一个气话,却没想到李易安回答得颇为认真“我娶。” 程蝶馨听着这话,走步的步伐都突然停住,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但随即她又笑了,拍了拍李易安“别扯了,咱俩可不配。” 程蝶馨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低贱,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孤儿,从小依附在戏园子里长大,她所追求的就是平平安安一生,再给干爹养老养活戏院里的兄弟姐妹,剩下就别无他想了。 可这话在李易安耳朵里却是另一回事了,他想,他还是没有做到让程蝶馨觉得满意,她才会拒绝。 于是二人心思颇为复杂地走了一路,谁也没说话。 终于是程蝶馨有些忍不住了,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去啊?我都想语如和玉兰了,也不知道见不到我,她俩有没有想我想到吃不下饭。” 对于程蝶馨的自恋李易安早就稀疏平常,他颇为认真地回答“我今日上午还收到载仪来信的催促,让我快些回去,我本想等会告诉你,咱们今晚就回。” 程蝶馨听着这话,心情又明朗起来,拉着李易安的手“那快点让我多吃些东西,不然船票都回不了本!” 李易安也没有反驳程蝶馨,只是看着她宠溺地笑了笑,接着被她拉着四处跑。 ------------------------------------- 今夜的月夜很凄冷,王语如独坐在后花园处,她小口喝着杯中的茶水。 王语如的眼睛四处乱动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玉兰快速地跑了过来。 “语如姐·····信,信。”玉兰这一路走得太急了,此时更是气喘吁吁。 王语如此时立马起身,撕开信封。 已然过去两日,这是彩云所说,可以提供的证物。 王语如看着书信上的字,她不屑地笑了,果真如她所想。 王语如站起身,转头对玉兰说“玉兰,你去找林峰,叫他再帮我调查一个人,她的所有事情越全越好。” 玉兰立马答应,问道“打听谁?” 王语如笑了笑“二姨太,乌拉那拉氏·意如。” 玉兰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王语如又一次来到载仪的书房,果不其然,这几日无心上朝的载仪一直在书房内。 不过和前几日不同,载仪没有喝酒,他只是苦恼地揉着太阳穴。 王语如悄悄地走了进去。 走到了载仪的身旁,接过他的手,替他按起来。 载仪早就知道王语如来了,却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替自己按摩,这令他有些意外。 王语如的手法算不上多精湛,但她肯定要比毫无章法乱揉的载仪,要好得多。 没一会,载仪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王语如坐在他的紫檀木书桌上,轻轻地说道“宋明蓝的事情,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载仪抬头,看向离他近在咫尺的王语如“她哥哥已经被我的人找到位置了。” 说着载仪也站起身,在屋内踱步起来。 “她哥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浑蛋,找他,秦楼楚馆总能见到他的身影,我的一个人打听到,有天晚上,他吃醉了酒,和花娘说过他妹妹制毒,采购的物品都会经过他的手,而他又是从鬼市上购入的,不出意外,今明天我的人就能拿到购买记录。” 王语如听后点点头“这事也总该完了,没了她,王府也要太平了。” “那杀害玛玛的人,也是宋明蓝吗?”载仪并不认为是她。 “自然不是,不过,若是想要找出真凶,可我们却没有证据便无法,但宋明蓝,却很有用,她会给我们证据的。” 载仪听后点点头,接着又走到王语如身旁,在她的旁边坐下,回头温柔地说道“谢谢你。” 王语如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有什么好说谢的,都是一家人。” 王语如笑着说着,可载仪的眼眸却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良久,他才低下头笑着说了句“是家人。” ------------------------------------- 宋明蓝此时正批阅着手中的账本。 不知为何这几日她的心总是扑通扑通地跳动,她此时有些不耐烦了。 “三姨太,有您的信。”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这是三姨太的新丫鬟,名叫春兰。 三姨太看了她一眼,喝了口茶,伸手拿了过来。 接着三姨太看着这封信,嘴角扬起笑容。 “死了好啊,死人便不会开口说话了。”宋明蓝得意的说着。 春兰在一旁懵懂的看着,新来的她知道自己的只要职责就是讨好好了三姨太,自己的日子便不会差。 于是跟着附和一句“三姨太是遇到什么喜事,这么开心?” 宋明蓝停下笑容,抬眸看了她一眼。 春兰再没有眼力见也知道,此时三姨太这眼神的含义,于是连忙低下头。 宋明蓝一把将她扯了过来,将她的头拽过来,在她耳边说道“你知道你先前那位,是怎么撤职的吗?” 春兰哪里知道真正原因,她只听说是春梨自己不干了,逃跑了,三姨太脾气好心善,没有追责,只是换了个丫鬟。 “她就是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不得不死,你呢?要是还想要你那条小命,就给我学得机灵些,该听的不该听的,自己斟酌好了,不然哪天,脑袋·····不小心掉了,自己都不知道。” 宋明蓝这些话都是在她耳边低语,春兰曾经被掌事的嬷嬷狠狠地骂过,却也从来不觉会像此时一般全身颤抖的寒冷。 她连忙起身,给宋明蓝狠狠地磕头“三姨太,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宋明蓝眼睛都没抬,冷冷地说着“别闲着了,我交代你给我哥哥递的信儿你都递好了?” 春兰立马点头“好了姨太太,我都和爷说好了,他不日就会起程。” 宋明蓝依旧批注手中的账本,头也没抬。 “去帮我打听打听,近些日子,五房那头在忙些什么?她的动向,你势必要掌握清楚,知道了吗?”宋明蓝此时威声怒喝。 小丫鬟立刻点头“知道了。” 宋明蓝终于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下去吧。” 小丫鬟走后,宋明蓝彻底放下笔墨,站起身,自言自语道“这几日这般平静,总有些不符合惯性。” 说着,她就去内屋换了一套衣服。 接着在这月黑风高之夜从王府的后院偷偷溜了出去······ 第147章 捆了三姨太 翌日,王语如后半夜清晨便着急地起来了,玉兰有些不适应起得这般早。 玉兰打了个哈欠,跟在王语如的身后“语如姐,今天起得也太早了,天都没亮呢。” 王语如看着玉兰打哈欠,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打了一个。 虽王语如此时也顶这个大黑眼圈,但却觉得自己精神却依旧抖擞。 她伸了伸懒腰,接着叫来了一直在暗处保护她的林峰。 “一直跟在我身后,不要暴露,我叫你出来的时候,再出来。”王语如颇为严肃的对林峰说道。 林峰受了李易安的命令,要绝对服从王语如,他听了这话,自是没话说,应下了。 “今天,事情就该都了结了。”王语如叹了一口气,感悟颇深的说道。 玉兰虽不知王语如要怎么做,却也在这几日看着王语如忙前忙后地做事,很相信王语如的能力,所以听话地忙不迭地跟在她身后。 清晨,整个京城都还未复苏,院落里安静的只有踩在积雪上吱呀吱呀的声响。 王语如来到了后院,她靠在墙根处,看着日头一点点的变亮,她没有着急就那样站着等待着。 玉兰不解王语如这么大早起来在这里干什么,却很听话地跟着也站在一旁。 不过一会,门外传来一阵不小的走路声,那声音急急忙忙的,不像是路过的人。 而此时,王语如本在闭目养神的眼睛也缓缓睁开。 ‘吱呀——’门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正是昨晚就鬼鬼祟祟出了府邸的宋明蓝。 她一进来看见王语如在这,很是惊讶。 “你,你·····你怎么在这?作甚?”宋明蓝有些心虚。 王语如笑了笑“三姨太昨晚去做了什么?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啊。” 宋明蓝很快缓和了紧张的情绪,不屑的看了一眼王语如。 她走到王语如的身旁,用一种极其恨意颇深的表情看向王语如。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问?你别忘了现在,后院归我管,前些日子是我好心,不愿意找你的麻烦,你如今在这里挑衅我,找死啊?”宋明蓝咬牙切齿的说着。 王语如见她这虚伪到不能在虚伪的话语,冷笑一声。 她那哪里是好心不愿意找她麻烦,恐怕是没有机会吧,但她今日出了这趟府,可就说不定会将情况逆转了。 “三姨太,很快,你就不会是统管全家了。”王语如冷冷地说着。 三姨太听着这话,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女。 王语如早就和刚来到王府时的模样判若两人,她今日自信又狠厉,无端的和载仪有了几分并肩的相似。 这让宋明蓝有些厌恶与嫉妒。 “笑话,我是不是,还由不得你来定夺,闪开,我要回房间了,没工夫在这和你瞎扯了。”宋明蓝依旧不示弱的说着。 王语如转过身,没有和她多说,而是望着不远处的林峰,给他使了个眼神。 林峰立刻起身,将宋明蓝按住,将她的手捆绑起来。 宋明蓝大惊,急嚷嚷的喊着“作甚?你是谁?你这是作甚?” 王语如走到她的面前“杀人偿命,我姐姐的死和你有很大关系吧。” 宋明蓝原本紧张的情绪此时听见这话后又稍微有所缓解。 她极为不屑地笑了,以一种极为蔑视的眼神看向王语如“怎么?想翻我以前的死人账?真是好笑,就算是我杀了你那个贱人姐姐又怎么样?” 王语如看着她丝毫没有悔过还在不停地侮辱姐姐,此刻她的情绪再也忍不住。 她抓住宋明蓝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姐姐打的,接着王语如又狠狠地扇了下去,掌掴了她两下。 这两下是替福晋和老太太打的。 此时宋明蓝被林峰捆绑着不能动,就算被扇得头晕目眩,吐了口鲜血,却也动弹不得。 但她的态度依旧不变,甚至还在极为不屑地说着“你打我?呵,你现在能绑住我,还能绑我一辈子不成?等王爷起床了,我就要让王爷好好的治理治理你,你这个下贱胚子。” “你该关心关心你自己了,你杀了老太太和福晋,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向着王爷说些什么?痴心妄想啊。”王语如偏把这句话说得气定神闲,这更是让宋明蓝心虚不已。 宋明蓝还想说些什么,但王语如给玉兰使了个眼神,玉兰直接将手中的破布塞到了宋明蓝的嘴里。 这下,宋明蓝只能呜呜呜地小声叫唤。 “三姨太,我们走吧······”王语如轻飘飘地说着。 王语如将宋明蓝关进了柴房,只等着人来找。 果然没过一会,天也蒙蒙胧亮了。 三姨太院内果然大乱,院内的小丫鬟见不到三姨太在屋内。 三姨太屋里的人连忙都精神起来,找遍整个王府,但未果。 大家都说三姨太失踪了。 一晚上都没有见到人了。 而王语如此时正在屋内吃着早餐,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小混沌,她还不忘抬起头问玉兰“安哥·····唔,安哥啥时候回来啊。” 玉兰赶忙过去给王语如擦擦嘴说道“我听来信,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他说辰时前来王府。” 王语如点点头“去告诉林峰,那个女人一定要看管好了,她诡计多,别叫她逃了咱们都不知道。” 玉兰点点头刚要出去,只听王语如又说“对了,再去告诉载仪,我找他。” 玉兰一一应下,便走了。 王语如则在脑子里盘算着,接着又大大地吃了一口混沌,便回到床上睡回笼觉了。 没过一会,就有人找上了门。 是二姨太。 王语如坐起身,揉了揉眼,这倒是如她所料。 王语如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让人将二姨太请了进来。 二姨太今日穿着一身较为素雅的针织外衣内里一件黄红色褂子,身上带着一个香囊,这般清丽佳人缓缓向着王语如走来。 王语如却觉得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二姨太依旧一副唯恐天下不变的自若神情。 王语如似乎都能猜出二姨太来找她做什么,所以只是微微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不再说话。 “五姨太,你将三姨太人弄到哪里去了?叫这王府的人好找,现在整个府邸都在议论咱们王府是不是出了什么邪门的事情。”二姨太这样说着,可是她的神色平静,就像议论中午吃什么一样稀疏平常。 王语如抬眸看了她一眼“二姨太,你在说什么啊?我上哪里知道三姨太。” 王语如故意装傻,二姨太冷笑一声。 王语如接着说“二姨太,是真正担心这王府呢还是担心你的事情啊?” 二姨太一听这话,也抬起了好看的丹凤眼,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真听不明白你又在打什么哑谜,她们都说新来的这个五姨太是个不平凡的人,能升堂做讼师给人找公道,可就是这样找的?乱说一气。”二姨太喝了口茶,语气很不屑。 王语如没有生气,而是笑了笑“我从来也不知道,原来二姨太也是这样关心王府里的这么多事情。” 二姨太有些听不懂王语如的所指,索性没搭话。 “三姨太要是在你那出了什么事情,我可就不管了,我好言劝你,安生地过你的日子,不要乱管,小心,你为这王府当狗腿子,它不领你的情,倒先反噬了你······”二姨太轻轻说着。 王语如笑了笑“知道了,二姨太。” 见王语如依旧不肯退步,二姨太甩了甩胳膊,气愤地走了。 今日,王语如的这小院落被许多稀客拜访,没过一会,是襄亲王身旁的老仆人来了。 “五姨太,亲王找你,请你过去一趟。”那老仆人严肃的说着。 王语如听了点点头。 她知道,现在开始,好戏要开场了。 王语如给玉兰使了个眼神,便转身跟着那个老仆从去了。 ------------------------------------- 王语如来到王府的正厅时,四姨太和二姨太还有巧月等女眷早就落座,她又是最后一个到的。 王语如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襄亲王,他那眼神极为冷漠又带着些许审判。 在看到王语如后,他更是小幅度的冷哼一声,叫王语如听得一清二楚。 王语如还没来得及给襄亲王行礼请安,襄亲王倒是先开口了。 “我听说,今天早上你将三姨太给绑了?你这是要反了不成?”襄亲王语气颇为严肃的说着。 王语如抬头看了一眼坐着的二姨太和四姨太,四姨太眼神躲闪,似乎是很不想参合到这些事情来,想必不是她。 王语如倒是有些意外,能叫襄亲王这么早就知道此事,想必这其中少不了二姨太这位的告状。 见王语如没有说话,襄亲王此时更加气愤,嘴里嚷嚷着“你就是丧门星,自从你来家里的人都不似从前兴旺,怎么如今你祸国殃民的妖女不当了开始成了为非作歹的魔头不成?” 襄亲王今日还是坐在轮椅来的,据说前些日子就已经下不来床,整个下半身就快要瘫了。 想必本就没有好利索的身子再加上一夜之间失去母亲和妻子,自是急火攻心。 他今日说话也不似往日温文尔雅,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王语如听不懂她的暗喻,却也明白他这是刻意羞辱自己。 王语如想要反驳,可她还没等开口说话。 襄亲王手边的杯子就冲着自己的额头砸来。 王语如跪在地上,根本来不及躲闪,就在王语如觉得定要砸坏额头时。 ‘哗啦’一声,茶杯在她眼前不远处碎落在地上。 王语如抬头,发现载仪不知何时来了,替她拦下来这致命的攻击。 屋内的其他人似乎也很意外,载仪的突然到来。 载仪却神色冷漠,他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地看向襄亲王。 接着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扶起来王语如。 “阿玛,你自己也说如今襄王府人丁不似从前兴旺,又何必如此苛责,你别忘了,五姨太是为了为你冲喜,才纳进门,她又怎么会是扫把星?”载仪这一通话下来,彻底说傻了屋内的一行人。 她们实在想不到,载仪会为了王语如而反驳老爷。 襄亲王此时本就盛怒,被载仪说了这通话下来更是气愤。 “她是你什么人,让你这么护着她?载仪,你额娘已经死了你难道还想气死你阿玛我!她可是绑走了三姨太,我还不能过问了不成?”襄亲王极为气愤地说着。 “王爷为何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绑走三姨太呢?三姨太若是好好在屋里待着,我又该如何在一众奴婢的眼皮子底下捆走三姨太?”王语如插嘴道。 这话一出,屋内又一次安静,毕竟王语如说得好像也在理。 襄亲王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倒是说说,我看看你是以什么样的理由。” 王语如听见这话后,终于起身,抬了头。 王语如看了载仪一眼,眼神示意他自己无事。 王语如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了襄亲王的正前方,她深吸一口气,严肃地说道“因为三姨太是杀人凶手。”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屋内的小丫鬟此时更大气都不敢喘。 二姨太此时也端坐了起来,好看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王语如,那眼神仿佛要将王语如拆解入腹一般。 襄亲王拍了拍桌子“什么杀人凶手,你在说什么?” 此时,一直默默不说话的巧月开了口“阿玛,她污蔑乱讲,娘怎么会是凶手。” 襄亲王转过头斜了她一眼,对着巧月怒喝,接着看向王语如“闭嘴,你说。”、 巧月被父亲这般凶一下,顿时也害怕得魂不守舍。 但王语如依旧气定,她深吸一口气说道“经过调查,三姨太就是杀害福晋和······老太太的凶手。” 说这话后半部分时,王语如特意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二姨太。 二姨太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她没有躲闪,反而迎了上去。 虽然只有片刻,但二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愈演愈烈。 第148章 若你不认,就要陪葬 襄亲王怒极反笑“真是好笑,我早就听闻你和三姨太之间不对付,但后院争宠的事情谁家都有,我便也不想过多过问,可你现在,真是离谱到可笑了······” 襄亲王这话很明显,根本不信王语如。 “王爷,您该不会以为,福晋这样突发的病症是天意而非人为吧?起初,是三姨太和四姨太一起给福晋敬的茶,结果福晋喝了不过半刻钟就晕倒了,而到了福晋病发之日我们一行人都在菩提寺,一回家,福晋就病倒了,而请来的大夫也只是草草把脉后确定福晋死亡,当我看见福晋的手还在动时,三姨太却百般阻扰,这些下人都是知道的,您不信可以去找个人问问,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 王语如这一大段话说下来,屋内都安静了,大家不是没有怀疑过,毕竟谁也不傻,而是实在不敢相信,也不敢说出口。 襄亲王此时依旧固执己见可语气却也有所缓和,他抬起头看向王语如。 “你说说这么多,有证据吗?空口无凭啊,王讼师。”襄亲王说道后半句刻意拉长语调,王语如知道他欲意嘲讽她而已。 王语如并没有生气,而是沉了一口气。 “林峰,将宋明蓝带上来。”王语如冲着门外大喊一声。 王语如的话音刚落,屋内的众人就看着一个身着一身黑衣的俊朗男子拽着宋明蓝的后衣领,像是薅小鸡仔一样将她提了进来。 众人都被这男子吓了一跳。 却看见他胸口衣物上画着永昌的徽标,便明了地没说什么。 宋明蓝被这样扔到了地上,她有些惊恐与怨恨的看向王语如,接着又可怜兮兮的爬到襄亲王脚下。 “都是死人吗?快给三姨太解绑。”襄亲王大呵一声,丫鬟们才如梦初醒跑过去将她的绳子解开。 巧月此时见到母亲被如此对待,立马扑过去,对襄亲王大声哭诉着“阿玛,看把娘亲折磨的,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呜呜,五姨太真是好心狠啊,简直僭越的无法无天!” 襄亲王见到宋明蓝这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也有些心疼了,他弯下腰,颇为冷淡地摸了摸宋明蓝的脸颊。 他的语气狠厉又严肃“你受苦了,明蓝,若你真的无罪,我必然会替你狠狠责罚苛待你的人!” 王语如好笑的看着这二人,她想,他们活生生才该是相配的原配夫妻才对,可真是臭味相投又惺惺相惜。 王语如转过身,觉得有些恶心人。 载仪似乎看出来了,他悄悄走到王语如身后,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肩膀“怎么了?” “都这样了还在包庇,你爹真蠢。”王语如小声的向载仪吐槽着。 载仪听见这话,没有生气,他轻轻笑了。 “他在包庇的只是他的脸面,额娘,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他谁都不爱,他最爱的只是他自己和这个家族的声望。”载仪轻轻地在王语如耳边说着。 王语如此时也如梦初醒,也明白为何襄亲王这么不愿意承认三姨太会是嫌疑人,对他来说,自己的妾室杀了正妻,那是天大的笑柄,整个京城,整个皇室的笑柄。 王语如抬起眼眸看了载仪一眼,自嘲的笑了。 “那你还希望,我将这一切都说出来吗?”王语如轻轻的问着。 这句话似乎也在疑问,你和你父亲是一样的人吗? 载仪看着她的眼眸看了良久。 “如果不希望,我就不会陪着你胡闹这么久。”载仪说道。 “你想做的,我都想支持你。”说这句话时载仪轻轻的弯下腰,在她耳边所说。 王语如微微愣住,良久,冲着他温柔一笑。 “咳——”襄亲王传来一阵怪异的咳嗽声,接着看向在角落里偷偷对话的载仪和王语如二人。 于是,二人回神,走回了正厅中央。 “那你来说说吧,你有何证据说三姨太是杀人凶手?”襄亲王严肃地说道。 “王爷,与其说她是杀人凶手,不如说是害人凶手,因为福晋,根本没有死。”王语如轻轻说着。 这轻如鸿毛般的话却在人群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大家都震惊极了。 这其中也包括宋明蓝在内,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王语如和载仪。 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怎么可能啊?我们明明是看着福晋下葬的啊,那日我哭得可用力了。”四姨太娇滴滴地疑问着。 襄亲王此时也是激动极了,但他克制住了,而是皱紧了眉头不敢相信地问着。 “五姨太,你可别胡说。” 载仪走上前来,挡在王语如身前“父亲,她所说是真的,额娘此时正在我的兰溪山庄养伤,那日所出殡的人是我特意找来和额娘相似的尸体,而额娘一直没死,她中毒假死过去,前些日子被汪家神医稳住了心神,尚有生机。” 襄亲王听见这话,顿时长舒一口气,算是解脱又带着几分欣喜。 可宋明蓝听见这话眉头紧皱,她看向王语如的眼光都是凶狠的。 “继续说,继续说。”襄亲王摆了摆手,示意王语如快快多说。 王语如走上前来“王爷,您可知,福晋中了什么毒?” 襄亲王摇头“别卖关子,速速说来。” “是西北蛊毒,这毒药一般人根本制不来,原材料更是极其难获得,就连汪大师也说,这个制毒之人是和他旗鼓相当的高手。”王语如淡淡地说着。 可屋内的众人都吸了一口冷气,大家虽表面都没说但却都清楚,三姨太曾经的家世背景,自是也知道她那制毒高手的身份。 三姨太顿时瞪大眼睛,站起身“空口无凭,和我有什么关系?制毒就一定和我有关系吗?证据呢?” 王语如听了笑了笑,她转身又冲着门外大喊一声“林峰,把那个男的也扔进来。” 刚说完,林峰就拽着一个瘦弱的男子进来。 那男子长发掩面,身上脏兮兮地仔细闻还有一股大烟味道。 一看就是秦楼楚馆的常客。 不一会男人抬起头,顿时让宋明蓝傻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兄长——宋明兴。 她昨夜出府,就是为了寻找她这个不成器的兄长,可惜寻去他家无果,只留下一封信,宋明蓝瞧了,他又去逛窑子了。 宋明蓝找不见他急坏了,却也无法子,回了府邸,她也不晓得这个天杀的王语如究竟从哪里冒出来,这会子还将她的兄长抓住了。 此时宋明蓝的心口直跳,恨不得立刻杀了王语如这个贱人。 “三姨太,这人你认识得很吧,你的兄长,云南宋家二公子,制毒世家。”王语如轻轻说道。 宋明蓝倔强地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说着“我真是搞不懂你要做什么,将我哥哥绑来,又算什么证据?” 王语如面对宋明蓝的倔强,她笑了笑“三姨太,别演了,今日好戏也该收场了,你做过的那些亏心事,今日你就都要偿还了,上天若是一直不惩罚恶人,这人世间还得了吗?” “你哥哥已经在大内的召狱里招了,你在他山庄的那个制毒地下室,载仪已经派人封锁查办了,里面的药物,不巧就正有你所使福晋昏迷的白摩散与茴香绝气散,噢对了,这里想必还有四姨太的手笔吧。” 王语如这话一出,原本就心虚的四姨太顿时双腿一颤。 她不像三姨太还欲狡辩,她连忙跪下身子“老爷,我真不知道具体的,当初老太太死了之后,三姨太有意拉拢我,说让我和她一起陷害王语如,让福晋服用了我们给递的茶陷入昏迷,就再栽赃给五姨太,之后的事情我就都不知道了啊。” 王语如看着立马跪下认罪的四姨太,她长舒一口气,四姨太这人虽平时蠢笨,可却不固执。 果然,四姨太这话一说完,襄亲王脸色大变。 他气愤地狠狠拍响桌子“混账羔子,谁给你的胆子?” 而此时的宋明蓝恨不得吃了四姨太这个蠢货,竟然还什么都没说就承认了。 而四姨太这一番话,也彻底为王语如前些日子要求割肉的对待这一事情推上了风口浪尖。 襄亲王此时心虚之余还有些许愧疚,但他没多想眼神示意王语如继续说。 “这两味毒药本身也的确如四姨太所说,并不致命,但却会造成假死状态,可福晋香薰炉里暗藏的蛊毒却是致命,如今福晋依旧没有摆脱危机,如果宋明蓝不交出蛊毒,便无法对解。”王语如说道。 襄亲王一听这话立刻将不远处的宋明蓝薅了过来,怒气冲冲地看向她“快给我说,解药在哪?” 宋明蓝感受着喉间的窒息,她脸色发白快要窒息。 她还是不认输“王爷,我真的没有,是她诬陷我,都是她诬陷我啊。” 襄亲王冷哼一声,将她狠狠的扔在地上。 宋明蓝被这一摔摔得结结实实,差点昏过去。 巧月见状连忙扶起宋明蓝,小声的啜泣着。 “娘,娘你就告诉他们吧,让阿玛饶你一命,不然你会死的,你会死的啊。”巧月哭喊着。 宋明蓝咬住嘴唇,不肯多说一句话。 她似乎一副同归于尽的模样,她想,只要她不说,她死了,福晋也别想活了。 仗着这一点,她就是死活不开口。 襄亲王看着她这副倔强的模样,又一次怒极反笑的说道“好啊,好啊,一个不大的襄亲王府,竟然养出了这么多孽障来。” 襄亲王强撑着站起身,走向宋明蓝。 众人此时都不敢大喘气,一向儒雅随和的襄亲王今日的样子,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可怕。 “明蓝,当初老太太选你的时候,我很不满意,我不喜欢制毒家族的女子,可念着有恩,我也不得不将你纳了,而后的日子你也的确很贤惠,在华萱生病的日子里,你识大体,处理得当,我也对你有所改观,可今日我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说到后面,襄亲王狠狠的将宋明蓝推倒。 襄亲王站起身,背着手,冷漠的如同在和一个仇恨颇深的人对话。 “明蓝,你想好,你不愿意给解药可以,巧月和在新疆的巧伊,他们,会为福晋殉葬。”襄亲王冷冷的说着。 这话一出,蹲在地上的巧月顿时如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瞬间瘫软在地上。 “娘,阿玛,你们,你们······”巧月大声哭泣起来。 宋明蓝此时也站起身,满脸的泪水占据了她的脸庞,她一把拉住襄亲王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 “你不能这么做啊,巧月可是你的女儿,巧伊是替王府去驻守边关,我们的儿子啊,你不能这么对他们!” 王语如站在一旁听着这话,她不知宋明蓝还有一个为国守关的儿子,他儿子自是想不到自己在保家卫国,而母亲却将他推向了火坑。 襄亲王悠哉悠哉地坐回了位置“你自己选吧。” 襄亲王还正值壮年,王府里最不会缺的就是子嗣,如今王府最在乎的,是脸面。 此时宋明蓝抱着巧月在地上痛哭,二人惊天地泣鬼神般的哭泣真是有些吓人。 王语如从来没看宋明蓝这样慌张过,父母为子女的情谊,自是超越所有,即使宋明蓝这样的恶人也不例外。 此时,恰好,李易安携带程蝶馨匆匆赶来。 二人没有叫人通传,受了载仪的指令,二人就这样顺顺利利的进来。 程蝶馨一进来见到此番景象,顿时瞪大眼睛,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连忙要跑过去。 差点被王府高高的门楣绊倒,还是李易安及时扶了她一把,才没事。 宋明蓝终于停止了哭泣,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擦了一把鼻涕眼泪,站起身。 “王爷,我求你,不要伤害巧伊和巧月,我给你解药,放了他们两个。”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都放松一口气。 “不过,有一事我必须说,老太太的死,和我无关,老太太不是我杀的!”宋明蓝激动地说着。 这话一出屋内再一次安静起来。 第149章 杀害老太太的凶手就是她 屋内的众人一听着这话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不是三姨太又会是谁?那难不成真的是三房的那个大奶奶? 王语如此时也终于抬起脑袋,好整以暇地和二姨太对视了一眼。 王语如看得见她的手,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襄亲王此时又站起身冲着三姨太走去说道“那凶手究竟又是谁?你说。” 三姨太心思了良久,终于开口“是····是二姨太。” 襄亲王听了这话,转过身看了一眼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二姨太。 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呼之欲出,可二姨太却懒得看他一眼,只是默默地将眼皮抬起来,看了王语如一眼。 “好啊,这一家子,真是好样的啊哈哈哈哈哈哈。”说到后面襄亲王癫狂地笑了起来,这令屋内的众人感到害怕。 二姨太此时却依旧气定神闲,她拿起手边的茶杯,浅浅地喝着。 这副置身事外的状态都让众人看走了眼,怀疑三姨太是不是在狗咬狗的胡说,不然二姨太怎么会这样淡定? 襄亲王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坐回原位,恢复了他那冷漠高傲的神色,眼眸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说说吧,怎么回事?”襄亲王眼神看向三姨太问道。 宋明蓝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行,自是急着多说,她磕磕巴巴地张嘴说道“那日,那日盛宴时,我本被老太太惩罚,禁足半月,和动用家法,但就在老太太走后,我所在的那个后院来了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二姨太,她知晓了我所做的事情,说很同情我,并且向我要了瓶药,能够使人如同活死人般,不清醒但还能走路做些基本活动的药物。” 襄亲王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手指也不耐烦地不停点着椅子把手。 听完宋明蓝的话,他才缓缓睁开眼睛“没了?” 宋明蓝连忙点头“没了,没了,我知道的不多,我只知道这些。” 襄亲王却笑了笑“你说这么多,意如要了瓶迷药而已,和老太太那离奇的死亡有何关系,你所说意如杀了老太太的证据在哪?还是说······其实老太太和福晋都是出自你的手,你想减轻刑罚才这么说的?” 襄亲王此时已经走到了宋明蓝的身旁,一只手死死的按在宋明蓝的肩膀上,使她不能起身,只得仰着头,低声下气地看向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襄亲王这是在维护二姨太——乌拉那拉·比如,在王府的老人都是知晓,襄亲王曾爱极了这位二姨太,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二姨太虽嫁过一次人,可丝毫不影响王爷对她的宠爱。 只可惜,二姨太似乎很不喜欢王爷,这么多年来总是故意以身体为由躲着不见。 况且,正如载仪那句话所说,他欲要维护整个家族的面子,只是希望,宋明蓝一人便能独揽所有罪名,总好比一家子三个姨太太都是凶手。 宋明蓝那般机智又怎会看不出来,她立马哽咽地乱叫“王爷,王爷,您不能这样啊,您相信我,一定是她,除了她还有谁会这样可疑?况且老太太和她往年的恩怨·····” 宋明蓝后面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被襄亲王一声暴怒的呐喊打断。 “管好你的嘴。”襄亲王冲着宋明蓝怒吼道。 宋明蓝被这一吼立马像是一个可怜的落汤狗般,眼眶发红喉间发紧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语如见着此时的情况,她虽恨极了宋明蓝,可她还是要将真正的杀人凶手揪出来,这才对得起她对讼师的信仰,也才能还老太太一个公道。 “王爷,倘若是三姨太杀的人,她是如何杀的呢?”王语如出声问道。 襄亲王回神看向王语如“你早先不是还说,三姨太是凶手,这会又怎么替她辩护上了?” 王语如听见这话笑了笑“我没有替她辩护,我起初说她是凶手不过是逼她说出真正的凶手而已。” “既然你认定她不是凶手,而是二姨太,那你倒是说说,二姨太怎么是个凶手法?”襄亲王语气中的不屑呼之欲出。 毕竟宋明蓝的那个案子极好破解,只需要找到证据即可,可是老太太那个案子,简直是奇异又惊悚,他是不会相信,王语如有本领掌握全局,找出证据。 王语如看出了襄亲王此时的不屑,她缓缓走上前去。 看向二姨太“当初你说,你八点到九点的区间回到了房间,可你明明在八点半左右与宋明蓝相见,这是第一个疑点,而我最开始怀疑你,你猜猜是因为什么?” 二姨太看了一眼王语如,她自从被指认为凶手后,一直未发一言,此时也不例外,她这副模样,急坏了赶来看戏的程蝶馨。 “哎呀,你看她那高高在上不愿意配合的样子,我都跟着急。”程蝶馨和其他三人嚷嚷着。 “你别着急了,相信语如,语如不也气定神闲的。”李易安安慰道。 而面对二姨太的不言,王语如也没有什么情绪,而是转身,走到了李易安身旁。 “人带来了?”王语如问道。 李易安点点头。 王语如将人从外头带了进来,在将来人的麻木头套摘下来后,原本风轻云淡的二姨太终于有了紧张的神色。 她立刻站起身,用手指着王语如“你你你·····这事不管彩云的事情,你何必将她抓来?” “二姨太,她不过是一个厨房的小人物,怎么劳得你如此上心啊?你和她很熟?”王语如问道。 二姨太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看着彩蝶虽被塞住了嘴却在拼命地摇头,似乎在告诉她,不要为了自己冲动。 “我当初并未怀疑你,可是当我那日和彩云对话后,她给了我一个证据,说,那个证据可以让我证明三房家的大奶奶就是凶手,待三日后会派人递信给我,而我昨日收到了。” “在王府假山后有一瓶药物,经检验就是大家所说的那瓶迷药,当初最有嫌疑的就是彩云你和三房夫人,三房夫人拿着一把带血的刀,而老太太的腹部更是有多处划伤,所以她的嫌疑自是变成了最大,所以,你想趁机,将这一切顺其自然地推给三房夫人,可你忘了一点,那药物若是当日遗留在那处,必然不会是此种形态,这种药物遇到寒冷会呈现蓝紫色,而这几日京城数天的大雪,怎么可能将这放在假山处的药物保存这般好?而你已经走远了,这药物又是由谁放的呢?我调查你这几日的动向,林峰和我说,曾见过你在一次从二姨太的房间里出来,那次之后,我便叫林峰和安哥一起调查你的背景,彩云,你的背景真不一般。” “或许该叫你宋彩云,宋家二小姐。”王语如轻轻说道。 这下屋内都一惊,宋家的二小姐,不会就是那个宋家吧? 此时襄亲王也抬起头,看向二姨太,接着又看向彩云。 “你平日里称呼二姨太为什么?是主子还是嫂子?”王语如问道。 这下更是落实了人们心中的猜想,没错,宋彩云就是二姨太最开始的夫家的小姑子,她正是宋濂钦的小妹妹宋彩云。 程蝶馨此时瞪大了眼睛,看向李易安,给她竖起拇指“我早些年听说,自从皇帝抄了宋家后,他家九族都被株连了,宋家小妹离奇失踪了,就这样被你认出来,你也算厉害啊。” 李易安冲着她笑了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此时的襄亲王终于也有了怒意,他极其不满地看向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 可比如依旧没有说话,宋彩云此时瞪大了眼睛,撕心裂肺地叫着“你别多管闲事,我不是和你说了,你找个人邀功就好,这些是是非非,你以为你都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是大善人?你以为你在惩恶扬善?你这个蠢货!” 王语如被她吼叫的话语说愣了片刻,她当初在询问过安哥后,知晓宋彩云的身世与遭遇,也跟着感到心疼。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犯罪的借口,而王语如也的确不知晓,这究竟是和老太太有什么恩怨是非。 “真相就是真相,我不会偏倚,这是我的初心。”王语如坚定的对着她说道。 王语如调整了心态继续说着。 “二姨太那日盛宴穿的是一件老式的棉麻布料的衣物,可为何在中途换了一件不合适宽松又大的月蓝色真丝衣物呢?棉麻衣物的助燃效果是所有衣物里最好的,二姨太,不出我所料,你那个香囊里装有的就是导火索吧。” “林峰调查了一个半月前,府邸近半年的水果购买量,你的院子里是消耗柠檬橙子等物最多的,而这几类产品中含酸,只要和衣物里的金属充分摩擦,便会起火,在后院厨房的彩云,就是你的得力帮手吧。” “这点火,能燃烧起来,又怎么样?不一会就灭了,那日老太太可是一身火啊,扑都扑不灭的啦。”四姨太插嘴问道。 “没错,这自然不会起火到扑不灭,可是若是将老太太的肚皮划开,在用涂有醇机燃料的布匹包扎,那么既不会叫人察觉,而裸露的脂肪和醇机就会让火势瞬间变大。三房的太太那日想必是被彩云打晕惯了迷药,而将老太太引去后山的也是彩云你吧,你将老太太打晕,灌入宋明蓝为你们准备好的迷药,再将其拉开刀口却不流血过多而死,这个方法很需要技术,听闻你年少时,便是有名的剑法一流,你做的都的确不错,你里应外合的和二姨太一起完成了真正谋杀的前一步。我翻看过国外的新闻报道,曾经一名女子也是神奇的自燃,和老太太的情况大差不差,区别便在于,老太太身上人为的干扰更多,火势也越不可控。” 王语如这番话,也就解释了为何二姨太会中途换了一身一副,又为何老太太的肚子上又奇异的划痕。 “二姨太,你的屋内相比还有大量的水果残骸没有处理吧,这些日子载仪将府邸团团围住,你送出去只会暴露,我说得没错吧?”王语如问道。 此时的二姨太一脸木讷地听完了这些话,终于她抬起来眼眸。 “对,你说得不错,你真的很聪明。”二姨太淡淡地说着。 这一下是让王语如出乎意料的,她以为二姨太也会像三姨太一样辩论几句,死不承认,她没想到她这般坚决。 可她又为何杀了老太太呢? 这个疑问,同样困扰着襄亲王。 他站起身,一把抓住二姨太的肩膀“你·····真的是你?比如,我家待你不薄啊,你为何,你为何······” 二姨太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她冷漠地将头别过去笑了出声“好一个不薄啊,你家先蓄意陷害杀了我的丈夫,还将我刚刚出世的孩儿掐死,这些就是你所说的不薄?奕隆,你真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这话说完,襄亲王呆愣住了,他缓了良久才说出一句“你都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瞎说的?” 说着他就抓住彩云的衣领,狠狠地说着。 二姨太此时那一直寡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人味儿,她愤怒地将襄亲王抓在彩云衣领的手狠狠拽了下来。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她?她是唯一的家人了,我告诉你奕隆,我从来不属于你,我也从未把你当作丈夫,我的丈夫只有宋濂钦一人,你这个奸佞小人,我呸,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是你毁了我的家庭。” 这是王语如认识二姨太以来听过二姨太说最多话的一次,她并不知道这起案子的背后还有这一层。 她转过身求助性地看向载仪,载仪怕她被这二人的喊叫吓到。 于是连忙走了过去,将她拉到一旁,轻轻地安抚她的后背。 “你知道这些事情吗?”王语如疑惑地看向载仪问道。 “我知道的不多。” 第150章 她所坚持的正义真的是正义吗? 王语如听着这话,想到了一开始二姨太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以及刚刚二姨太被拖下去时的嘶吼。 她·····为什么心里会如此不安呢?自己明明已经找出凶手了啊。 “传我命令,三姨太夙兴夜寐操劳过度,暴毙身亡,即日举行葬礼,今天都准备好丧行用品,至于二姨太·····幽闭院中,仆人打发散尽,不许任何人靠近,大家,都散了吧,该怎么说?各位都清楚了吧?”襄亲王说完了这冗长的一段话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便走了。 都留下这一屋子的人议论纷纷。 而宋明蓝从刚刚开始便魂不守舍,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襄亲王离去的背影。 听着他亲口为自己找出的死因,她不敢相信自己同床了二十年的丈夫,竟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王府上下,也无人再能救她。 她这次彻底没有靠山了。 宋明蓝瞥见了旁边的王语如,连忙爬了过去死死抱住她的大腿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替我求求情,你和载仪说,让载仪饶了我,我还不能死,我还没见到巧伊的最后一面啊,我的儿啊。”宋明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 王语如低下头,看着可怜的宋明蓝,她没有半点情绪。 她轻轻地将腿抽了出来,俯下身子,抓住宋明蓝的脸蛋,狠狠地说着“你别忘了,我也没见到我姐姐的最后一面,你当初是怎样折辱我姐姐的?嗯?” 宋明蓝听见这话,立马磕头“我错了,我不该说她,我是个贱人,我是罪人,她没有错,全是我的贪念,她为了维护正义,是我错了,我求求你,你饶了我吧,大爷,大爷,我求求你,你和你阿玛求情饶了我吧。” 王语如终于听见她最愿意听到的话,她知道,她此时已经彻底为姐姐报仇雪恨了,那些曾经折辱姐姐的人,如今都要匍匐在她的脚下,跪地求饶,她,做到了。 载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向王语如。 王语如将她拽了过来“你说的很好,不过,我更希望你这些话能够到地下亲自说给我姐姐听,我姐姐非常的善良,她听了会原谅你的。” 王语如的话说得很轻柔,可这对宋明蓝却是致命一击,她此时变得彻底的疯癫。 乱糟糟的头发乱甩,泪水鼻涕充斥在她的脸颊上,就连身旁的巧月如何呼喊她都不予理睬。 她向后移着身子,直到退无可退时,她才惊恐地回神,接着癫狂的大笑。 她狠狠地看向王语如和载仪“我要死了,好啊,我要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要诅咒你们二人,你们这些人注定散尽人绝,永世不得安乐团圆,我诅咒你们······” 说着宋明蓝就撞向柱子上,自戕而亡了。 王语如料定她会死,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死,王语如吓得浑身一颤。 载仪立马上来护住她。 巧月看着彻底没了气的宋明蓝,她颤抖着手,木讷地说着“娘,死了。” 屋内的人此时都吓得不行,不少人觉得晦气,尤其是四姨太。 好不容易躲过一劫,幸好她当初没和宋明蓝合作太多,不然现在和宋明蓝一起死的就是她了。 她摸了摸跳动的小心脏,匆匆走了。 屋内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地下去了,只剩下几位奴仆,开始奉命处理宋明蓝的尸首。 王语如此时还是懵的,也不知是大仇得报后的快感,还是刚刚宋明蓝那一番话吓到她了,她久久不能回神。 几个朋友也注意到了,连忙跑了过来。 “语如你没事吧?吓坏你了吧?”程蝶馨上来安慰道。 王语如牵着玉兰和程蝶馨的手往外走。 “没事,只不过,她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恶毒了,我听着都瘆人。”王语如有些惊恐地说着。 程蝶馨知道王语如最畏惧这些因果轮回的事情了,于是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没事的语如,这些都是假的,你别怕,我们几个人不会分开,彼此照顾相伴相知。” 玉兰也连忙跟着附和道“对,语如姐,你别怕。” 李易安也在王语如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王语如握着二人的手,有了一瞬间的心安,点了点头。 看着四处已经无外人了,王语如才转过头问载仪。 “载仪,二姨太到底和这王府有什么恩怨?”王语如问道。 “我只知道,她嫁入王府之前的事情,至于她和老太太的恩怨我还不知。”载仪淡淡的说着。 “那你快说说看。”程蝶馨连忙说道,对于八卦她向来有着扑不灭的热情。 “阿玛幼时是和乌拉那拉·意如以及宋濂钦,他们三个从小便是青梅竹马长大,一直到了十七岁那年,阿玛受封娶妻,本来是要求取乌拉那拉作为正妻福晋,可惜乌拉那拉却早早宣布自己和宋濂钦定了婚约,阿玛便求取不得,娶了我的额娘,之后的五年内,我们两家并无过多交集,曾经很好的几个人,关系也不知为何变得支离破碎,老死不相往来。” “我的天啊,也就是说,二姨太一直是襄亲王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多年之后竟然真叫他给娶回去了,这写成话本子都行啊。”程蝶馨在一边惊叹着。 王语如也感受到,襄亲王对于像他这种的姨太太大多都是玩味的心思,可她却觉得他对于二姨太情感很特殊。 “她们再次见面,就是宋濂钦被贬到宁古塔,乌拉那拉前来求情,希望阿玛能施以援手,可惜阿玛没有,他一向记仇,他不仅没有帮助宋濂钦,甚至特意使了些手段,将乌拉那拉和宋濂钦流放的队伍分开,将乌拉那拉留在了京城。 于是,宋濂钦就这样孤身一人被送到了宁古塔,乌拉那拉非常气愤,想要逃跑,随丈夫而去,怕丈夫以为自己贪生怕死抛弃了她,可惜阿玛不肯放手,将她囚禁了半年,也就是在这半年,心灰意冷的宋濂钦参与了革命队伍,进行造反,被朝廷派人平叛后,阿玛参了他一本,将他亲手送往刑场,于是乌拉那拉彻底丧夫。” 听了载仪的话,众人都安静地不再说话。 “传统意义来讲,他是个恶人。”程蝶馨没忍住说了出来,这已经是她小心翼翼想出来的话了。 这话惹得众人的一声嗤笑,就连载仪也没忍住。 “那他之后就强取豪夺将乌拉那拉氏抢了过来?”程蝶馨继续问道。 载仪轻轻点头。 王语如想,女子本就不易,先是跟着夫家受了牵连,自己娘家那边也唯恐受到波及,草草将她嫁了过来。 她原先一直以为二姨太生性矜贵,今日才知,她也是个被后院围困住的可怜人罢了。 “可这些,和老太太有什么关系呢?”玉兰问道。 载仪也摇摇头“玛玛和她的事情我不太知道。” “我想要去看看二姨太,可以吗?”王语如看向载仪。 载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沉思良久点点头“你小心些她,别让她伤到你。” 王语如点点头。 ------------------------------------- 二姨太的院子已经没了人,寂寥无比。 王语如下午去的时候,二姨太的屋内的窗户被钉上了钉子,现在只差门就彻底锁死了。 王语如连忙阻止了盯房门的小厮。 小厮见是五姨太,连忙退下了。 王语如推开门走了进去,只看见这位虚弱的美人儿正虚弱地躺在床上。 屋内唯一的亮光就是门口传来的。 乌拉那拉此时也被这光芒刺到了眼,她缓缓坐起身,见是王语如来,她没有多大的情绪。 “你来了?”她这样问道,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到来。 “你怎么了?”王语如看着她只是半日,她竟然就虚弱成这样。 她和二姨太的感情不深厚,甚至二人都没有见过几面,可当她听完二姨太之前的那些事情,她突然有些同情她。 乌拉那拉看着她,缓缓坐起身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要死了罢了。” 王语如听着她平淡地说出这句话瞪大了眼睛。 “两个月前我就确诊,活不过半年了,曾经烙下的心病,都在这个时候落在了身体上,也不知,是不是濂钦在那头怨恨我,才会让我也受到惩罚。”她说这话时,虚弱地看向远方,语气却是无比的轻松。 王语如走到她的身旁坐下“因为你就要离世了,你才想要杀死老太太吗?二姨太?” 乌拉那拉回头看了她一眼,嘴里却是咬牙切齿的说着“不要叫我二姨太,我对这个称呼,无比的·····生厌。” “我是要死了,我才不能放过杀了欢儿的人。”乌拉那拉又说道。 “欢儿?” “我和濂钦唯一的孩子。” “当初,我被囚禁在王府之中,不能的濂钦,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欢儿,欢儿和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我安慰他总会熬到头,再次见到他的父亲,可在一日,我们娘俩绝食反抗而饿昏过去的时候,欢儿不见了,我再次醒来,她们说,欢儿是因为太饿了,偷偷跑了出去,寻找吃的,不小心掉到了井里。” 说到这里,王语如看见乌拉那拉意如留下来泪水,王语如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神色。 “我愧疚了一辈子,我都以为是我害死了欢儿,欢儿走后没多久,我就得知,宋家一家因为襄亲王的奏折全部遇难,包括濂钦,母亲将我强行打晕嫁给了王府,至此我心如死灰,浑浑噩噩过了大半辈子,直到一个月前,濂钦的妹妹找到了我,我才得知了真相。” “欢儿的死,是那个一直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害死的,妄她半辈子吃斋念佛,当初为了不让我给王府丢人,她亲手将欢儿骗去她的屋内,让欢儿吃下了有毒的松糕,在事后,将欢儿的尸体扔下了水井之中,你说,我该不该恨她?” 王语如听着这话,顿时惊讶地捂住嘴。 她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有些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真的吗?”王语如还是不敢相信那个慈祥的老太太会是如此狠厉之人。 乌拉那拉冷笑一声,接着是仰天大笑“她们这个圈层的都知道,把我像是骗傻子一样骗了十多年。” 王语如想到了那日宴会阻拦的人群中,有个女眷说了一嘴‘她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么多,遭了报应······’ 一瞬间,所有因果都闭环的串联起来,王语如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她在想,自己是否做错了? 律法的意义是惩恶扬善,可她似乎站在了对立面。 “你恨我吗?”王语如问道,可她问出口后自己又觉得可笑,她有了理由不恨自己? 可是乌拉那拉只是转过头,看着她。 她微微琥珀色的眸子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她,良久,她笑了,是王语如在她脸上从未见过的温婉的笑容。 “我已经替欢儿报仇了,至于你揭露我的事情,我不太在意,左右我也快要死了,死人又何必和生人计较?”她洒脱的说着。 王语如望着她,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姐姐的模样,也是这般肆意豁达。 “我知道你的不少事情,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乌拉那拉又说。 “如果我像你一样,再坚持、再有勇气一些,会不会这一切都一样了?”乌拉那拉语气有些深沉。 王语如不知该怎么安慰她,轻轻抓住她的肩膀“如果,宋大人在世,他绝对不会怪你,也绝对不会任由你这样毫无希望的······” 面对王语如的安慰,乌拉那拉置之一笑。 “我们很快就要团聚了,就我们三,在那里,谁也别想打扰我们。”说这话时,王语如能在她的脸上看出很开心的神情。 “我知道你要来找我,你也是个可怜人,我想和你说,别被这王府困住,你该拥有自己的天地,别像我一样,被一个男人,困在这里永久,永久,到最后这样孤独的死去······”乌拉那拉很平静的说着。 王语如听进去,她没想到,原没有多少交集的女人,却因为同样的可怜,同样地心疼彼此的困处,而在此时变得惺惺相惜。 王语如点点头说道“谢谢你,我知道了。” “你走吧,我要睡了。”乌拉那拉说道。 王语如点点头就要起身离去,又听身后乌拉那拉叫住她。 王语如回头,看着乌拉那拉躺在床上,手里扯着一抹白,有些讨好地看向她。 “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彩云不是杀人犯,你帮我护她周全可以吗?” 王语如沉思了良久,她知道,揭露乌拉那拉的罪行是她职业的天性使然,可能够帮衬一把这个可怜的一家人,这是她最后的善良。 她点点头“好。” 说完,王语如就走了。 可等她反应过来有些不对的时候,她立马跑回院子。 却发现,乌拉那拉此时已经挂在了那洁白的白绫之上。 她,自尽了。 第151章 过年后,你就娶了柳小姐 望着二姨太已经僵硬的尸体,她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王语如连忙叫来了众人,丫鬟和小厮似乎对眼前的场面并不意外。 虽然襄亲王念着过往的情分,并没有将她如三姨太一般直接宣布死刑。 可此番幽闭,又何尝不是一种慢刀割肉的凌虐? 大家行动迅速又急忙地将二姨太的尸首抬了下去。 王语如的手依旧在颤抖,走出二姨太的屋子。 王语如走在府邸之中,此时的她似乎才意识到,原来这偌大的院落竟然也会如此空落落的。 此刻她才彻底明白那句话,父亲是专制的魔王,母亲是好意的傻子,时尚的妾是万物,而乡气的妻是祭桌上的肉。 王府的这一遭经历,比她过往读过的任何卷宗都让她深刻,与其说,这是一场内宅后院女人的妒性厮杀,不如说是父权之下深刻人心的压迫。 她的心似乎因为这一场好戏给挖走了一大块。 王语如找到了在后院被关押的彩云。 王语如将她的绳子解开,淡淡地望着她“我送你安全出府,以后,不要再参与到王府的事情了,隐姓埋名换个身份生活吧。” “嫂嫂呢?”彩云急迫地问道。 “死了。”王语如简单地回答。 彩云听到这话,有些不可置信,接着有些崩溃地蹲下身子。 “你······你。”彩云想要指责王语如的多管闲事,可却想到嫂嫂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便又哑口无言。 “她有没有和我说什么?”彩云不死心地问道。 王语如望着她殷切的目光,不忍她失望,于是便将乌拉那拉对她说的话重复给她“不要被任何人困住,如鹰隼一般飞向你的天空吧。” 彩云愣愣地听着这句话,她无声地落泪了。 ------------------------------------- 夜深了,静得瘆人。冬末的夜风,像剃头刀儿一样扫荡着这黑沉沉、死寂寂的百里大洼,月亮像半张死人的脸,冷光熹微,根本刺不透沉沉夜幕。 襄亲王独坐在院落的摇椅之上,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 他的目光看向那惨淡的月亮。 他自嘲的一笑,似乎在嘲笑今夕又似乎在冷笑过往。 他拖着艰难的身躯,走到了先祖皇帝留给家族的那把宝剑,他的父亲曾将此托付给他,以求忠孝国家,兴盛八旗。 他此时此刻才终于明白人生的短暂,他还有无数想要去做的事情还未做,人生的遗憾却堆积成山。 一手抱着曾经年少时,乌拉那拉意如与他过家家时留下的玉如意,一手抓着那把尚方宝剑。 他无声地落下来泪珠。 良久,门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才匆匆擦去泪水,站了起身。 “你来了。”襄亲王恢复严肃的神情看向载仪。 载仪冷着脸点点头。 “你额娘吃了药,好些了吗?”襄亲王问道。 载仪这一下午便是忙着此事去了,襄亲王点点头“汪医生说,没什么事情了,多休息些时日,就能康复。” 襄亲王听后点点头接着又问道“快要过年了吧?” “快了。” 襄王府刚发生几起丧事,而又临近过年,满人不似汉人,死者出殡后便不需要披麻戴孝,过年也是允许的。 可,眼下王府内人口这几日被锐减了这么多谁还有心思去过年? “无论如何,年还是要照样过,我们一家也是要团聚的,载玄那边到底怎么样了?”襄亲王问道。 载仪沉了良久“我即日就进宫。” 襄亲王却摇头“若,她将你也扣下呢?咱们家此时不能再出差错了。” 载仪也为难“父亲,您想如何?” 襄亲王站起身,走向载仪,他打量着载仪看了许久。 “这些日子你和五姨太关系越来越好了?” 襄亲王突然问出一句这样的话来,载仪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阿玛你想说什么?”载仪不爱和人打哑谜索性问道。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载仪,我在菩提寺和你说过的话你别忘了,我答应你不动她一时,不代表一世,你护不了她一辈子。”襄亲王厉声说道。 “襄亲王府不该再出现什么有违伦理的事情了,我劝你好自为之,过年后,你就迎娶柳家小姐吧。” 载仪听着这话直接皱紧了眉头,他端起身子,也同样严肃“阿玛,她不会在王府待多久了,额娘本就答应她,在你好后,放了她······” 载仪很不愿意承认王语如注定会离开他的事实,可现实就是这样,他多次试探王语如的情绪,他知道,王语如注定要远去,他如今也面临抉择困境。 他不是要放弃王语如,而是他明了,如今这个时间,他们注定没有结果。 只有他真正守护了一方安平,他才算对得起自己的职责,有能力保护好她。 “她离不离开,干你何事?你别忘了你弟弟如今还在隆裕太后的手下困着,柳家现在是你唯一的希望。”襄亲王怕了拍桌子。 “我说过,我不会娶,我此生只会与我相爱的女子成婚,阿玛,你以为如今的时代还是曾经旗人跑马占地便可能赢的年代吗?我自己有分寸,还望阿玛休再替此事。”载仪的语气坚决。 襄亲王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儿子已经这般比他还要有魄力,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狠狠的将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砸个粉碎。 载仪却无声的行礼,退出了院落。 ------------------------------------- 王语如此时也坐在后花园,略微有些忧愁地看向月亮。 王语如听到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回头看。 是许久不见的伯纳德,他似乎有些着急赶回来。 此时的西装外衣风尘仆仆,他大步流星地迈着长腿走来。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伯纳德轻柔地说着。 王语如看他来,也笑了“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那日过后你就不见了。” 那日多亏了伯纳德和李易安在府邸外面找人撑着场面,才让那场危机化解开来,不过那日后便不见伯纳德了。 王语如忙着破案便也无法顾及。 伯纳德轻轻坐在她的身旁“宫内的顾问大臣找我,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不得不去,结果是,我被他足足扣留了几日,要我给那个皇帝小孩当老师,我果断拒绝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在皇宫里一直待着。” 王语如听着这话也转过头“小皇帝吗?我已经好久都没见到他了,这么一说,有些想他。” “不如我带你去紫禁城再看看他?”伯纳德温柔地说着。 王语如却连忙笑着摇摇头“还是不了,也许再不过几日,我就要离开京城了,不能再相见的人再次遇见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凌虐呢?” 王语如说到后面,竟然想到些别的,变得有些惆怅。 伯纳德听了这话,也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着急地说道“你离开王府了吗?去哪?” “我不知道,可能在中国的某个城市做女工吧,攒够了钱,我就去英国,找我父亲,之后继续读书学习法律,我本来的打算就是这样,不过是叫人耽误了罢了。” 王语如虽然为姐姐报了仇,可她却总觉得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似乎一切都得到了好的结局,可她又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没完,就像一种无端的情绪在撕扯她的内心。 她知道,她还有放不下的人。 “我可以资助你去念书,我们一起回英国。”伯纳德轻轻地说着。 王语如看向伯纳德,望向他一如既往温柔如水的眼眸,她才缓缓说道。 “伯纳德先生,若是从前,我必定会立刻答应你,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人生走得如此艰难,有你的资助,我必定不会很累,可不知道是这些日子的经历还是怎样,我只想,不要和任何人有深刻的利益牵扯,我只想自己去完成我的愿景。” 伯纳德微微愣住,他明白王语如此时的心情。 如果与他有了利益的纠缠,那么他便可以有任何名义将她牢牢困在身旁,那么她也就失去了想要尽可能脱离王府,脱离男人的困境。 他有些感慨她的执拗傻气又理解她的坚持。 伯纳德没有再说这些话,他只是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允许我随时出现在你的身边。” 伯纳德用着极其卑微的语气这样说道。 王语如望着月光下,他那极其温柔立体的面庞,她温柔的笑了笑。 “你是我的朋友,你当然有权力随时来找我。” “你什么时候会离开王府?”伯纳德又问。 王语如听着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她不知为何,有些舍不得离开。 她倒不是舍不得这里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而是对载仪和福晋以及这里交到的所有朋友都不舍,她知道,她的离去意味着什么。 若是能留在京城里,便还好,若是离京远去,几人注定很难再次相遇了吧。 她叹了口气,又望向月光,她缓缓开口“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就是团圆,就让我安心过个好年,之后再离去吧。” 伯纳德听后点点头“我还从来没有过过中国年,我陪你一起,可以吗?” 王语如眯起眼睛笑了笑,说着有些蹩脚的英文“of urse”(当然) 伯纳德绅士的回应她的笑,手却在自己胸口的口袋里,摩挲了两下那戒指盒子。 ------------------------------------- 告别伯纳德后,王语如便想回自己的院子,毕竟时辰不早了,前几日的疲惫让她几乎没睡过几场安稳的觉。 可在路过载仪的院子时,王语如看见顺才匆匆地从院子里出来,端着一盆血水,顿时让王语如驻足在那。 她连忙拉过来顺才“这是怎么了?载仪他怎么出血了?” “大爷从王爷院子里出来后,就一直生气,他夜里耍了好几套剑法,因为心思不宁,划上了手,而恰好此时腿部那块要长出来的肉因为他的剧烈运动,此时被撕裂,又大量出血了。” 顺才描述得很全面,听得王语如眉头紧皱。 “他怎么突然这么小孩子脾气,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他到底在干什么?”王语如此时着急坏了,光是听着顺才的描述,她就跟着心疼。 “听说,是王爷非逼着大爷,求取柳小姐的事情,让他动怒了,姨娘,您要不要进去看看?”顺才说到后面,故意抬起眼眸,暗示地看向她。 王语如没读懂这层含义,但她自然是要赶紧去看看他,毕竟他的伤还是为了她而受的呢。 王语如点点头“你快去换水请大夫吧,我进去看看。” 顺才一听这话,立马端着盆跑了。 王语如也连忙提着凤尾裙跑进院子里,奔向载仪的房间。 进去时,载仪正坐在床沿处处理自己的伤口,他此时微微裸露身躯,不似上次,这次的灯光较多,王语如看的更清晰。 王语如有些犹豫,此时要不要走进去。 这时,不远处传来载仪的低沉的一声叹气。 王语如便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想,自己都在想什么呢?载仪可是为了她受伤,更何况,载仪向来有分寸。 于是,王语如便又慢慢的走了进去。 此时的载仪刚刚包扎好大腿处的伤疤,一只修长的大手提着包扎白布,白布的另一头用嘴叼着,他用力紧紧一勒。 他一声不吭,可王语如清晰的看见他额头上清晰可见的汗珠。 王语如知道他这是自己一只手受伤了包扎不便,王语如便连忙跑到跟前“别使狠劲儿了,也不嫌疼。” 王语如这句话带着些心疼和娇嗔的语气,载仪此时也缓缓抬头,看向王语如。 王语如蹲下身子,接过来他的白布,微微解开他狠狠包扎的白布,将它松开些。 王语如抬头,看着一颗汗珠沿着他坚实的腹肌缓缓流下,他的腹肌此时也因为刚刚的激烈疼痛而不规律地起伏。 第152章 情感开导 王语如刚刚将手贴了上去,想要为她换药。 载仪浑身一颤,接着眯了眯眼睛。 将她的手匆匆拿开,一双墨色的眼眸闪过千万情绪就这样看向她。 王语如看着他额间不断掉落的汗水,他宽广的手此时还在紧紧握着她的手,让她不得动弹。 “不用管我。”载仪冷冷地说着。 王语如有些懵,原来她不是总给他包扎吗?这下是怎么了? 还没等王语如开口问,载仪就将他的眼睛移走,不再看向王语如,似乎在躲避些什么的样子。 载仪拉开王语如后便自己在那里费劲地为自己包扎,自始至终,看都不看王语如一眼。 王语如第一次觉得被忽视的感觉,竟然这么糟糕,载仪这个态度也令她心里莫名酸酸的。 突然王语如就能明白载仪初见安哥时,王语如总是忽视他,他才会对自己和安哥那么生气了。 载仪的手在微微颤抖,王语如此时也有些气愤。 她转过身不再去看,嘟起气呼呼的脸蛋,闪在一旁。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微微颤抖的声音。 “你要何时走?”载仪低沉地问道。 王语如没想到二人见面要先讨论这个话题,有些懵,但很快回神。 为什么听着载仪的语气,好似很希望她走一样? 王语如心里有些不舒服,结合刚刚的气愤。 于是嘴上也没饶人“我何时走,干你何事?你看着倒是想,不愿意与我待在一起的样子。” 这是往日载仪和王语如吵架的家常便话,可是这次,载仪没有笑着反驳她。 他只是默默的看向王语如头上戴着那支由他亲手修复好的凤钗,那红宝石的珠光让载仪沉沦许久。 “你出去吧。”沉了良久载仪依旧没有说出别的狠话,只是摸了摸眉间。 王语如看着和往常不太一样的载仪,顿时被他这句话说得怒气冲冲。 她不理解载仪此时的心思,也不知道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莫名其妙。 王语如的脾气被载仪惯得已然不能受得了这些。 王语如也没想和他继续纠缠,狠狠瞪了载仪一眼,便走了。 望着王语如离去的背影,载仪抬起幽暗的眸子,眉间紧缩,却什么也没说。 他想,她们二人之间便就该如此,从前是他僭越了。 她处理完这些事情就要走了,他不该做过多的干预才是,自己好不容易劝服自己收手,便就不能在此时前功尽弃才好。 ------------------------------------ 王语如出去了院子,还在生气。 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也不知到底抽了哪门子邪风,这么凶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我发誓,绝不多管他的闲事。” 可说完,王语如有觉得后悔,毕竟载仪对她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于是她又改口说给自己听“若是紧急的事情,管管也不是不行。” 王语如走回自己的院子,路上听见成群结队的小丫鬟,在边挂新年用的彩灯边说着“你说,咱们家大爷娶亲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啊?” 王语如听着这话,顿时走不动路了吗,娶亲?载仪吗? 王语如还在想着,另一个小丫鬟附和着出声“我看啊八成是真的,现在京城还有谁能比柳家这个汉人官员更有能力,他家手里握着几座化工厂,还有招商局,这样的家事,和大爷配起来,那不是叫什么······强强联手吗?谁也不傻,定是要娶她的啊。” 王语如听着这话,明明与她并无太大干系,可她听到后,心里酸酸的。 “可前一阵子宴会上,大爷不是为了五姨太和她撕破脸了吗?这还能行吗?”另一个小丫鬟又说话,打断了王语如氤氲的思路。 听了这话另一个小丫鬟立马冷笑一声“大爷要娶的是柳家大小姐,又不是五姨太,五姨太说破天不过是这王府里的贵妾罢了,她的看法又有什么重要的?大爷认准了答应了,过往那些事便不叫事。” 小丫鬟说着这话,让王语如觉得自己脆弱的心脏此时被她这句话彻底击碎了。 王语如一下子好像理解载仪今日的态度是为何了?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巴不得自己赶紧走,好为他和柳家大小姐腾地方。 正如小丫鬟所说,她不过说破天就是一妾室,有什么资格在这位位高权重的敬亲王面前耀武扬威。 王语如虽还是不想相信,载仪会是个见异思迁的人,可那小丫鬟所说的,柳家的家世或许能够帮助载仪更上一层楼这话,让她听进去心里了。 她自己都不知自己顶着一张忧愁的臭脸就这样回到了院子里。 ------------------------------------- 紫禁城内,载玄此时翘着二郎腿,不耐烦地盯着四周。 这都过了这么久了,隆裕太后竟然还将他豢养在宫中,看着屋内叽叽喳喳养着的鸟在不停地叫唤,听得载玄心烦。 他站起身,看向窗外。 这些日子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被隆裕太后扣下了,按照一些他不知的罪名,不过载玄却也不慌张,他知道,隆裕太后不敢杀他,她也同样畏惧载仪。 而隆裕太后所作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威胁兄长载仪。 但他也知道,兄长自有分寸,不会贸然行动,有他在的地方,他从不需要多担心。 可他如今最烦恼的就是,他已经很久都没见额娘了,他从外头的闲言碎语里听出些什么来。 可他此时却被困在此处不能动弹,他头一次尝到被钳制的感觉。 他好想玉兰,好想额娘、大哥、王姨娘、程大仙、李易安啊······ 躺在床上,吃着瓜子,气愤地吐在地上是他现下唯一能发泄自己情绪的方法了。 载玄闭着眼睛,胡乱的将一旁的枸杞茶塞入口中,他有些喝不惯,小孩子气得吐出来。 突然,他睁开眼睛,又看到一盘的面粉点心,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坐起身。 他在桌上捯饬了半天,接着端着一杯茶走到了门口。 “我要出去,各位公公行行好,我现在好难受啊。”载玄故意用着娇软的语气病怏怏地说着。 “去去去,你这月都第几回了?大人,咱们生病也该有个限度啊,太后吩咐了,不让你再出去了。”一个嗓音极细的小太监说道。 载玄拧着眉,他就这这不好使。 于是立刻‘咳咳咳’的咳嗽起来。 他咳嗽的声音极大,外面的两个小太监听着,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接着载玄继续猛猛的咳嗽,突然将手中的那碗茶水顺着自己嘴的方向递出去。 茶碗中的水就像是从他嘴里吐出去的一般。 这碗茶水里,他早就将一旁的枸杞全部加入水中又将里面兑了些面粉,红彤彤的水像是黏糊糊的血水。 刚一吐完,载玄便大叫‘哎呦’一声。 连忙倒地。 外头的小太监哪里见过这场面,顿时慌了起来。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开锁看看?” “不行啊,太后有旨不让开门。” “要是不开门,他死在里头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他哥是谁?” 想到他哥哥载仪,另一个小太监又突然软弱了些“要不然要不然就打开门偷偷看看吧。” 两个小太监一拍即合,便轻轻地将门打开。 一个小太监连忙蹲下身子去用手探倒地不起的载玄还有没有气儿。 另一个太监则是望着喷在窗棂上的血,他咦了一声,面目狰狞“这咋还吐血块了,你瞅瞅。” 另一个小太监觉得不太对劲,连忙站起身。 这时,载玄也立马瞪大眼睛睁开眼眸。 他悄悄地站起来,憋着气,一掌,两掌,将两个小黄门打晕了。 载玄得意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二人,将门连忙关上,之后拔下那个和他身型比较相似的小太监的衣物。 换好后,他也有样学样地学着太监的走路方式。 他出门前还不忘关门看着倒在地上的二人,故意掐尖嗓音学着太监说着“咱家可就走了哦,你俩好好睡吧。” 载玄低着头走到了院子外面,他知道他想要借着这身衣物就混出皇宫,那是不太可能了。 只能顺应起便,借机行事。 他一直低着头,有样学样的混进队伍里,跟他们磨蹭到天黑,自己才能有机可乘。 载玄,跟在后面端着吃食,低着头,向着一处不知道的行宫而去。 太后命人由特定的人端进宫内,载玄远远地冲着里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顿时一惊,屋内的那个太监不正是李公公? 载玄知道那无稽的传闻,说他杀害了李公公才被隆裕太后扣押,可载玄却也知道他们不过是故意想使个法子威胁大哥。 此时才知道,这是中计了,完完全全由隆裕太后设计的计谋。 小太监走过来正准备端走他手中的碗碟,可此时载玄已经激动的手在颤抖,也根本没有回过来神。 顿时手中的碗碟没端稳。 ‘哗啦’一声清脆,碗碟全部碎了······ ------------------------------------- 王语如此时一脸惆怅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程蝶馨正陪着玉兰,坐在外面的石桌上练习女书,现在玉兰已经在王语如的帮助下,认识大部分的字了,她好为人师,现在也能教授程蝶馨一些了。 玉兰此时也乐在其中,她抬头看见王语如一脸惆怅地走进来,连忙放下纸币,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语如姐,你的脸都快要耷拉到地面了。” 王语如有些心不在焉“哦,有吗?” “今天谁惹你了,这么惨白的脸色?”程蝶馨也插嘴嫌弃地说着。 “你们真的想听吗?” 玉兰凑过去,笑着说道“当然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不开心?让我这朵贴心的解语花为你排忧解难。” 王语如坐下,看着玉兰和程蝶馨的真诚的脸庞,便将刚刚和载仪发生的事情和她说了。 二人听后沉思了好一会,玉兰看着王语如这难受的样子,先缓缓开口。 “语如姐,你是不是太在意载仪了?”玉兰问道。 王语如被这话说得顿时一愣。 “我在乎他做什么?才没有。”王语如嘴快脑子一步急忙说了出来。 “语如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和我看到画本子上那个在争风吃醋的女主有多像?”程蝶馨故意惊叹道。 王语如被这话吓得瞪大眼睛,又忙说道“呸呸呸,你平日里竟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她见异思迁,是个小人竖子也!” 王语如嘴上这么说着,可此时她脸上的一片绯红就已经明了了一切。 “我们不可能,玉兰,蝶馨,你们是知道的,这······”王语如有些语塞,说不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语如姐,我知道你在忧虑什么,可我想说的是,你如今找出凶手又找到了解药,福晋必定会感谢你万分,你让她放你离开王府,估计也是没有二话,这部也就是说明,你和这王府本就该要没有任何关系了,哪里还有着和载仪的这一层顾虑?”程蝶馨冷静地分析着。 王语如不是傻子,她知道心意这东西,她开窍得晚,过往面对载仪她总是满不在乎,可这么久的相处,她了解了载仪的个性,爱恨分明果敢责任,王语如必须承认,他对自己的好,的确让她驻足了。 可,这份感情,真的值得她去大费周章地去求取吗?若是这段感情注定与她的理想背道而驰,她又该如何? 这些都是她还没有想清楚的。 玉兰见王语如犹犹豫豫的模样,顿时也有些着急。 于是玉兰拉着王语如的手轻轻说着“语如姐,载仪对你的感情我们是有目共睹却不敢说的,他冒死救过你多少次呀?若这都不是一种爱,那又什么才是?更何况,你即将拥有自由人的身份,清清白白,有何不可?” 第153章 伯纳德和载仪的对峙 王语如听着玉兰的话,坐下沉思了良久。 经由二人的这一番话下来。 王语如此时也意识到自己也已经了然了自己对载仪的心意。 这也让她不再感到别扭,心里也舒坦不少。 可困扰她的问题又变成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载仪表明心意。 毕竟她注定要离去,而看着这模样,载仪就要娶了柳家的小姐,她此时说真的合适吗? 王语如冲着玉兰和程蝶馨,轻轻叹口气。 二人也没逼她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玉兰想要转移话题说道“语如姐,不管怎么样,玉兰都会跟着你的。” 王语如握住她的手点点头。 ------------------------------------- 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冬日,屋顶落白了,茅草屋檐上倒挂下来一根根长长的冰凌子。 像一颗颗獠牙,像一把把倒挂着的尖刀,要把蜷缩在老鸦窝的人们撕碎嚼烂。一阵风起,它们跟着呜呜乱叫。 载仪就坐在后花园的石墩上,仆从则站在他的身后为其遮挡霜雪。 载仪的目光变得有些远,他轻轻抚摸着刚刚王语如碰过的伤口。 此时恰好伯纳德路过此处,他高大的身影不断逼近,风雪沾染了他的驼色西装,此时正平稳地走来,怀中还抱着一袋城南的紫苏酪,那是王语如最爱吃的。 那袋被油浸染的纸袋,让他紧紧抱在怀里,此时正冒着热气。 伯纳德走至载仪的身旁,礼貌的问候“还好吗?许久不见。” 英国人见面常说的礼貌性的问候,载仪也回神,站起身“我还不错,伯纳德先生,好久不见。” 伯纳德见他此时一脸忧愁,笑了笑“您不像还不错的样子啊。” 面对伯纳德的幽默寒暄,载仪只是轻轻一笑“不及先生你闲情雅致,还特意去城南买了糕点。” 这个时辰糕点店临近打样,伯纳德因为出门着急为王语如买糕点,便没有带伞,此时他的大衣以及金色头发都被风雪侵袭。 他的口袋里面的物件也因为刚刚的跑动而摇摇欲坠。 此时就连他那双如金蝶一般的睫毛也冻成了冰,可伯纳德此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糕点,笑了笑,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城南不算远。” 载仪没有再多说,只是冷淡的点点头“那伯纳德先生,您早些休息吧。” 伯纳德绅士的回应他微笑,便欲转身离去。 可此时,伯纳德正好碰撞上载仪身后的奴仆,肩膀的触碰,将他口袋里的婚戒盒正好碰了出来。 载仪被盒子里的那枚群星之眼闪到了眼睛,此时虽是黑夜,但依旧群星闪耀,这颗掉落在地上的宝石戒指,就如同刚刚从天空上摘取下来的。 它的闪耀,让载仪愣了一瞬间。 载仪冷漠的蹲下身子,轻轻捡起了那枚戒指,伸出修长的大手,将其递给伯纳德。 伯纳德微笑“谢谢你,载仪大人。” 载仪依旧静沉沉的盯着那枚戒指,只是点点头。 而就在伯纳德远去,留下背影时,载仪又叫住了他。 “伯纳德先生,要订婚了吗?”载仪声音低隐藏自己的真正情绪。 伯纳德转身,大方的笑了笑“还没有,不过,我想很快了。” 伯纳德说完便转身,想要继续走,却又听载仪问道。 “这就是你要送她的戒指吗?” 伯纳德此时彻底转过身,他湖蓝色的眸子静沉沉的盯着载仪“您要是喜欢非洲宝石,我可以替你引荐售卖商家。” 伯纳德的话很明显,他不愿意载仪再去打听他的事情。 可载仪只是愣了一会,便又说道。 “据我所知,伯纳德先生,您在英国的事情还没彻底处理完吧,您的两个弟弟如今还在欧洲辗转盘旋,你真的有能力抽身去好好对待她吗?你又怎么能确定,你不会将她再次拉入泥潭?”载仪的话句句没提王语如,却句句是王语如。 伯纳德自是听懂了,他也沉默了一会,他此时正站在载仪的身旁。 二人的身高相差不大,体格也同样虎背蜂腰,所以当二人此时眼神彼此分毫不让的看着彼此时,颇有一副无声的战场正在燃烧硝烟的感觉。 二人彼此心里清楚,他们在因何而在竞争。 “若是爱一个,不该是拱手相让,载仪先生。”伯纳德没有直接回答载仪的话,而是说出一句话这样没头没尾的话来。 “爱一个人,不只是你爱,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伤,即使自己身死也要护佑,才算爱。”载仪眼神丝毫不弱,同样严肃地看着伯纳德。 “向上帝发誓,即使命运的洪流将我们冲向死亡,在最后一刻,我也会护佑她。”伯纳德也坚定地说着。 载仪听着这话愣了愣,伯纳德冲他微微一笑,接着转身便要走。 在即将远去时,伯纳德微微回头“不过,你也提醒了我,现在,的确不是好时机。” 伯纳德对王语如的爱,丝毫不逊色于载仪,若是有什么事情为涉及到他爱心的女孩生命危险,那么他会毅然地放弃。 这世界上便没有比他的小蝴蝶更重要的事情存在。 载仪听着伯纳德那句几乎隐没在风雪里的话,他终于稍微安心,他又坐回了石墩之上。 他握着茶杯的手,暴起青筋,手死死的握住那杯子,但很快将杯子捏的四分五裂时,载仪又及时收手了。 在这一片风雪下,很快如柳絮一般的大雪就将载仪的实现模糊了。 而此时也终于等来他等的人,李易安一身白衣从风雪中缓缓走来。 “宫内的探子来报,不见载玄的下落,有可能他偷跑出去了。”李易安顶着一头白雪匆匆的走来说道。 载仪此时也站起身“他跑出去了,还是被隆裕太后抓去了别的位置?” 载仪的眼线非常广阔,在这尔虞我诈的宫廷皇族斗争之中,都会安插一些眼线,载仪在紫禁城自然也是有的,并且是个极其厉害的侍卫。 按照计划,载仪已经派了自己的全部眼线去将载玄的位置确定,将他偷偷带出宫来,这样将载玄带出来后,隆裕太后本就没有证据不合理的扣押载玄,她便不能多说什么。 若不是顾忌他们拿着载玄的性作为要挟,依照他的性子,早就举兵进宫了。 “我的人说,是载玄跑了出去。”李易安回答道。 载仪听着这话,只得皱眉。 “再想想办法吧,童蒙。”载仪向后仰着身子,张开嘴,喉结滚动,叹了口气。 ------------------------------------- 没过一会,李易安就来接走程蝶馨了,如今李易安按照约定,已经放了程蝶馨的卖身契,让她恢复户籍,回了明月戏班。 二人没有了主仆关系,本不该一起同进同出,但程蝶馨和李易安早就形成了非同寻常的默契。 李易安在京城买了一辆造价不菲的洋气车,他不似载仪这样的八旗权贵不需要避讳太多。 于是,程蝶馨便能经常搭乘他的车回家。 此时就是李易安来王府接走了程蝶馨。 王语如和玉兰在门口处看着远去的程蝶馨和李易安的背影,李易安在走路时,会将抵御风雪的伞向着程蝶馨倾斜,使得程蝶馨没有沾染一点雪花。 王语如看着二人好看的背影,她和玉兰都愣了愣神。 王语如先回神“她劝我劝得头头是道,我看她也是个迟钝的。” 玉兰也附和“是啊,瞧瞧,多配!哎呀,有句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语如姐,我说得对不对?” 王语如瘪了瘪嘴“那就算是吧。” 玉兰先一步走回了院子,就在王语如正要跟着进入院内时,不远处又走来一道身影。 王语如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不断靠近,只是一眼,王语如就认出了那是伯纳德。 伯纳德始终没有打伞,此时风雪彻底将他浑身浸透,原本挺拔的背头此时也被一朝风雪变成了散乱的金发。 若是定要有个贴切的形容,那么伯纳德此时,就像是被淋了雨的大金毛。 王语如知道伯纳德会出现在这么偏僻的院落,必定是来找她的。 于是王语如连忙跑过去,打着自己的那把小伞,前去迎他。 伯纳德身形高大,比王语如要高出两个头,王语如踮起脚尖,站在伯纳德身旁,让伯纳德也能被伞遮住风雪。 看着可怜兮兮的伯纳德,王语如连忙另一只手拿出一张小帕子为他擦了擦额头的水渍。 “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找我?”王语如问道。 伯纳德面对身上的寒冷,只是一笑,他蓝色的眼眸真挚地看向王语如,眼眸微微颤动,是见到心爱的女孩时的激动。 他将自己怀里,那还热乎的紫苏酪拿了出来。 王语如愣愣地见着此时拿出还热气腾腾的紫苏酪。 看着这包装便知道是城南的那家,王语如和姐姐最爱吃这家,可是这家不仅位置偏远,老板脾气很大,最主要的是,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能够买到要排很远的队。 她弯着眼睛笑了笑。 伯纳德见她笑,自己也笑了,还问她“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个老外能买到这家比我地道的京城人都佩服。”王语如故意开玩笑调侃他。 伯纳德见着王语如此时开心的笑容,他突然觉得,没有让手下,而是自己亲自排队将发烫的糕点捂在胸口,是他最正确的决定。 “谢谢你伯纳德,我很想念这个味道,我已经很久都没吃到了。”王语如并不知道伯纳德为何清楚她的喜好,王语如没有多问。 于是,她便永远不会知道,在欧洲无数个难熬差点死亡的夜晚。 支撑伯纳德活下去的就是一遍一遍看着王语如的照片以及她的所有资料。 所以,有关于王语如的一切,他都刻苦铭心。 “你也吃一块吧。”王语如很开心的分享一块给伯纳德,伯纳德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准备接住王语如给的糕点。 可当王语如看见他那双细腻洁白的手此时通红发紫时,王语如将糕点抽了回去。 她将整袋糕点放到伯纳德手上,接着将自己的狐裘大衣脱下,连忙披在伯纳德的身上。 “怎么冻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先换个衣服啊?”王语如问出来就又后悔了,她知道,自然是为了让她能吃到热乎的糕点。 伯纳德也没有为自己解释,只是温柔的笑着,看向王语如“没关系的,你记得我和你说过,这些对比我曾经所遭受的并不算什么。” 王语如知道,这话只是为了安慰她。 顿时王语如的心软了下来,她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握成拳头,放在伯纳德依旧平摊的手掌心之上。 一瞬间,伯纳德冰凉的手获得了炙热却短暂的温暖。 伯纳德抬起眼眸,只听王语如严肃带着凶巴巴的怒气说道“你也该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是要保护你的,你这样,让我失职了!” 王语如此时气鼓鼓的脸蛋很可爱,伯纳德望着她,轻轻的笑着,他甚至不愿意说话,打破这样美好的氛围。 “下次不要这样了,伯纳德先生!”王语如冲着他说道。 伯纳德笑着点点头。 王语如此时两手揣在兜子里,突然摸到了冰凉的物件,她意识到,那是伯纳德曾经临走前托付给她的十字架。 王语如知道这个十字架对他老说意义非凡,于是便将十字架拿出来,想要将它归还给伯纳德。 伯纳德见状却制止了她。 “怎么了?”王语如问道。 “这条项链,还需要你的保管。”伯纳德说道。 王语如疑惑地抬起头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回来了吗?” 伯纳德回想到了载仪对他说的话。 “恐怕,我还需要再回到欧洲,有些事情我必须有所了解······”才能让以后的你不会受到威胁。 后面的话伯纳德没有说出来,王语如听着这话愣了愣,伯纳德又要走了,这让她当初那股朋友离去的悲伤又冒了出来。 第154章 看戏 看王语如的表情变得有些伤感,伯纳德温柔地冲着她笑了笑“所以,这条项链还需要你的看管,等我我回来,好吗?” “你多久才能处理完啊?好不容易才能再见到你。”王语如问道。 伯纳德听着这话沉思了一会,他那双如星空般深邃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她。 “不会太长时间,我向你保证,这次过后,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分离。”伯纳德又像上一次这样保证。 王语如笑着点点头,调皮地说着“好,我会等你的伯纳德先生,等到我们再次重逢,我要亲自为你做一大桌子的菜,当作报答你今日的风尘仆仆送酥酪!” 伯纳德笑了笑,伸出修长的大手,想要触碰王语如,却又在即将靠近时,适可而止地放下了。 王语如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动作,她品尝着伯纳德送来的紫苏酪,笑得很欢喜。 ------------------------------------- 紫禁城内 夜幕沉沉,繁星满天,钟粹宫里燃烧着蜡黄色的灯光,将整个宫殿照耀得灯火通明,玉树琼枝映如烟萝。 隆裕太后刚刚梳洗完毕,李公公就站在她的身后,殷切地笑着,为她揉揉肩膀。 “载玄你处置妥当了吗?”隆裕太后问道。 今夜载玄装扮成小太监的模样,端着盘子,却全部打碎,这一举动自是让隆裕太后认出了载玄。 为了加强对载玄的看管,隆裕太后命人将他贯入了宫中的内牢。 “太后放心,那头处理得极为妥当着呢。”李公公掐尖了嗓子得意地说着。 隆裕太后冷笑一声又问起“好久没听到襄亲王一家的事情了,那头都怎么样了?” 小太监蹲下身去,靠近隆裕太后的跟前。 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全都说了,襄亲王府自是有隆裕太后安插的眼线,知道这些倒不算意外。 隆裕太后听完后,拆珠环的手顿了顿。 “照你这么说,那个王语如竟然是这般有能耐的?呵,原先,还真是我小看她了。”隆裕太后不屑的说着。 “是啊,据说那位还真不是一般人,呵载仪的关系也是匪浅。”李公公附和道。 隆裕太后挑眉,丹凤眼一跳,回头看向李公公“什么意思?” “您还记不记得我曾和你说过,她那些案子的成功都离不开载仪的帮助?载仪被她勾得鬼迷心窍,为她解决多少麻烦?” “还有你和载仪之间的对抗,说不定就都是这个鬼丫头出的主意,毕竟曾经张家的那个案子您别忘了,她可是主导的讼师啊,一个女讼师,若是没有载仪的点头肯许,哪里出得了头?您将她请进宫做女官,她却不乐意,不过是抱上了一个结实的大腿罢了。”李公公眯着眼睛,极为认真地说着。 隆裕太后此时彻底偏过头看着李公公。 “按你说的意思,这个王语如才是本宫目前最大的阻碍?” “哎呀,太后娘娘,谁能成为您的阻碍,她哪里配得上,这女子不过是心机实为颇深罢了,除掉她,必然一劳永逸啊——” 隆裕太后听着李公公这舒畅地拍马屁,她也心情较好的笑了笑,接着又看向镜中的自己。 “你说得对,一个总是横出祸端的女子,便不能留,真想知道,载仪对她用情颇深,若是一朝失去了她,该作何感受,哈哈——”说到后面,隆裕太后大笑起来。 ------------------------------------- 第二日王语如醒来的也算早,随着时间越来越快,过年的日子也快临近了。 府邸内的年味也越来越浓厚,各处都被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贴红挂笺好不热闹。 今日王语如中午的时候出门一趟,今天程蝶馨被请去了金玉堂演出,几位好朋友自是被邀请。 王语如坐在梳妆台前,插着素雅的珠钗,在她再次看向梳妆台上那株凤钗,红宝石的闪耀让王语如晃得有些走神。 她愣了愣,因为想到了将它修复好的人——载仪。 经过昨日的事情后,王语如此时对载仪的情感实在有些复杂。 这些日子都是假日,载仪也忙里偷闲被程蝶馨邀请,他自然会去,王语如突然有些愣住。 接着,叹了口气,将那凤钗插在了头上。 此时,刚打水的玉兰进来了,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竟然将抹布放到了洗脸用的水盆里,王语如注意到了。 她轻轻的走到玉兰身后,玉兰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几日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玉兰回头,叹了口气,用极其小的声音说了句“我担心有人出事了。” 王语如疑惑“谁出事了?” 玉兰有些羞赧,但还是抬起眼眸,看向王语如认真地说着“载玄啊,你没听说这几日的风言风语吗?我的一个小姐妹和我说,载仪要求娶柳家小姐,才能救出来载玄,这都快过年了,载玄还没有被放出来,说明,是太后下旨有意为之。” 王语如此时皱着眉,她早就听载仪说,隆裕太后以谋害李公公的名义扣留了载玄。 可王语如知道,这一定是隆裕太后的诬陷罢了,但隆裕太后也一定不敢对载玄做什么,王语如才一直没担心他。 可玉兰今日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以及她也感觉载仪是要与柳家联姻,更加印证了这个说法。 王语如突然觉得眉头直跳。 “他对我有恩,语如姐,你不知道,当初我被张保安一刀扎到胸口险些丧命时,是他日日夜夜守护我,给我喂药,后来他还和我说,拿我当真心的平等的朋友,这些话我都记得清楚,他这么好,我真的很担心他,在那样冰冷的皇宫里遭受什么······” 玉兰的话使得王语如回神,王语如也察觉到此时事情的严重性,可现在她也只能尽量安慰玉兰,这样的事情,她不得不依靠载仪,毕竟自己即使有再大的能力,这些事情也终究是皇家的事情,她一个平民小妾怎么掺和? “玉兰,你别担心,这都是外人传来的,这些风风雨雨是最不可靠的,载玄福大命大,不会出任何事情的。”王语如安慰着说道。 玉兰只得点点头。 ------------------------------------- 王语如和玉兰乘坐王府的马车去了金玉堂。 今日王语如身着一身素黄色云祥仙鹤花纹开衫,头上插着的那株凤钗是唯一的头饰,却沉得素雅沉稳。 若是她不说,别人定要以为她是哪家的年轻贵妻。 王语如和玉兰入二楼的雅座包间,王语如和玉兰在上楼的时候,碰巧看到载仪。 载仪孤身一人,穿着一身墨蓝色的长衫,优雅矜贵。 载仪意识到身后有人,他回头。 看见身后的王语如,他愣了一瞬间。 接着又冷漠的回头,王语如想要和他搭话,可面对载仪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让王语如觉得有些生气。 她故意快速上楼梯,挤在载仪的前面,将载仪挤到一边。 载仪抬头看着少女怒气冲冲的背影,以及她头上摇曳的凤钗,他沉了一口气。 玉兰没跟上王语如,此时和载仪对视了一眼,心虚的冲着他一笑,便也想快点溜走。 突然载仪拽住她,对她说道“我在你们隔壁,有事就找我,别和她说,听懂了吗?” 玉兰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载仪也冲着玉兰轻轻点头,便上楼了。 王语如坐到了包厢里,越想越生气。 “臭载仪,破载仪,就知道摆张臭脸,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后悔!”王语如一边拨花生一边硬气的说着。 玉兰此时也跟了上来,她坐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语如姐,看戏吧,今天蝶馨的扮相可好看了。”玉兰转移话题说道。 此时程蝶馨还没有出场。 王语如倒是很期待地抬起眉毛“真的?这会要演什么?” “昨天听蝶馨说,先演一出《霸王别姬》。”玉兰回答道。 王语如彻底被转移了注意力,点点头,认真地看着下面华丽的戏台子。 程蝶馨上场了,她的步伐轻盈,一袭贵黄色彩衣,仙人步如步履在祥云之上,纤纤玉手呈兰花往前方一指,浓墨眼妆之下,一双含情眼眸使得台下人沉沦。 水袖挥舞,翩翩间唱尽苦愁,一丝一缕悠扬婉转,朦胧间让人痴醉。 王语如看得聚精会神,每个包厢都会有小二来更换茶水或是加些点心。 王语如最爱喝茉莉花茶,她刚看着戏品完一碗花茶,一旁的小厮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他为王语如更换了点心和茶水,玉兰和王语如此时吃得正欢,便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恰好王语如没拿住一块糕点,掉到了地上,王语如俯身去捡起的一瞬间,见到了那个虎背熊腰的小厮,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出于推理的习惯性,她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感觉。 她起身后,那小厮就已经退到了角落里,王语如的目光看向他的裤兜处。 那里怎么鼓鼓囊囊的? 那人似乎是注意到王语如的目光,他抬起眼眸,也对视上王语如。 王语如被这眼神吓了一跳,而此时恰好,玉兰拉着她的手摇晃“语如姐,你快看。” 王语如也被拉回神,她看着这人群浩浩汤汤装潢华丽典雅的金玉堂,她又觉得刚刚自己想多了。 金玉堂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敢撒野? 她怀疑是最近没有睡好,才导致不对劲的。 于是她回神,准备喝一口茶,平复心情。 茶还没等送入口中,她就嗅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当她将茶水贴近鼻子继续闻,却又闻不到什么味道。 她垂眸看向那杯茶水,她怎么觉得,这茶水要比刚刚的那一壶颜色要深很多呢? 此时,恰好玉兰要将一块点心送入口中,王语如立马拦下。 “等等。”王语如的声音不小,玉兰被吓了一跳,也包括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他的手此时悄悄划入口袋。 王语如余光瞧见了,她的心脏怦怦跳,连忙拉过来玉兰,将心中的猜想和玉兰小声说着“他好像有枪。” 玉兰顿时一惊,但也没有出声,而是也跟着用余光瞧后面。 玉兰紧紧握住王语如的手,小声地靠近她“怎么办?我怎么感觉他在靠近我们?” 王语如手心早就出了一层汗,她也不知该如何了?毕竟二人不似程蝶馨从小习武,那男人想要对付她俩,就如同对付小鸡崽子。 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若是真如王语如所说,此时他兜子里有枪,那么二人若是稍有动作,那男人两枪下来,王语如二人就要命丧于此了。 玉兰此时想到了载仪临走前对她说的话,她沉了一口气,接着在王语如疑惑的目光中,松开她的手。 将那碗装有点心的瓷器推下桌子,又假装惊呼“哎呀,这手太笨了。” 她爬过去靠近点心散落的地方,假装在捡起这些糕点。 金玉阁的戏堂包厢挨得很近,而只要将脑袋伸出窗口向旁边看过去,就能和隔壁包厢的人对话。 糕点散落的地方正好靠近隔壁包厢的窗口,玉兰走过去,身后那男人没有太大反应,看来是没有发现她的小心思。 于是玉兰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头也伸了出去,向着载仪的包厢看过去。 果不其然,载仪此时正正襟危坐孤身一人看着楼下的戏。 载仪只是一抬眼,就注意到了玉兰的脑袋向着这一边看过来。 载仪立马坐直,疑惑地看向她。 玉兰小声地用口型说了一句‘救命’便连忙抽回了脑袋。 玉兰刚坐回去,那男人就露出了真实面孔,将枪抵在了王语如的脑袋上。 “你刚刚在干什么?”那男人说道。 玉兰看着王语如头上的枪,顿时吓软了腿。 “别别别,你现在开枪谁也跑不了,这么多人,你以为你能跑出去?”玉兰故意拖延地说着。 那男人一笑“我的指令本就不是活着回去” 说着,他就扣动了扳机。 第155章 远离她 王语如听着脑袋后面清脆的扳机声响,大脑一片空白,在遇到危险时,四肢彻底瘫软,心脏不断跳动,似乎就要跃出口中。 电光火石之间,又一声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 王语如来不及辨别身后究竟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自己的胳膊被一双大手拽走。 再次回神后,王语如已经被揽在了宽广温暖的怀抱中。 ‘砰——’新式消音手枪的声响也不算小,但不足以惊扰阁楼外的人。 王语如被这一声声响,吓得浑身一颤。 一瞬间,她的耳边只能听清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在她不断颤抖的时候,她感受到自己已然湿透了后背被一张大手轻轻拍了拍。 温暖又炙热的掌心让王语如短暂的心安不少。 王语如轻轻抬头,看见近在咫尺的是载仪的脸庞,周围也是他熟悉的气味,王语如更加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角。 而玉兰这时候也从惊慌中回神。 刚刚载仪无声的冲了进来,一把擒拿住了歹徒,并将他的消音枪抢了过来。 可没想到,那歹徒想要趁着载仪将王语如抱过去的瞬间,开枪。 载仪踢断了他的腿骨,抓住歹徒的手腕,硬是掰断了他的手,将他的枪抢了过去,一枪毙命。 玉兰见到了刚刚载仪和歹徒激斗的场面,虽过程短暂却实在骇人,让玉兰此时也双腿有些颤抖。 她强迫自己稳住心态,接着走到王语如身旁。 王语如此时也慢慢从载仪的怀里钻了出来,睁着眼睛看了看此时的境况。 刚刚若不是载仪,这个躺在地上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为什么会有人要杀你啊语如姐?”玉兰问道。 王语如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但自从进了襄亲王府的门,王语如的确得罪了许多人。 谁都有可能想要杀她,竟然真应了载仪当初和她开玩笑的那句话‘许是姨娘你为人行事遭人记恨,才会惹得祸端上身。’ 载仪此时也紧紧皱着眉头,毕竟,敢在金玉堂这样的政商黑保护的地盘上这般胡闹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更何况,这人手中拿着的是今年最热门新鲜的发明消音手枪,这些在欧美都不是人人都能买到,一个小厮装扮的人,竟然有这样大的能耐。 载仪回头,看了一眼懵懂的王语如,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载仪轻轻将王语如放开,让她做到一旁的位置。 则大步向前走向尸体处开始检查起来。 而此时,静音手枪的声音虽不大,却也让载仪的护卫听出不对劲来,此时都紧张的站在王语如的包房外面。 王语如看了一眼蹲在地面检查尸体的载仪,她调整了心神,稳定自己,向外走去。 “都散了吧,没事了,顺才,你跟我来。”王语如也知道,在金玉堂不比其他地方,这处是上流社会的名利场,最好不要叫外人知道今日的事情。 这些,对载仪和襄亲王如今的态势来说,都没有好处,更何况,蝶馨此时正在台上演出,不能干扰她。 而外面的一群高大的侍卫也都被王语如的气场震慑,连忙点头退下。 而顺才被顺势带了进来。 进了包厢,此时载仪也站起身,他此时脸庞更加冷峻,他似乎很生气。 王语如不解地走过去“是发现什么了吗?” “他是太监。”载仪淡淡的说着。 王语如听到这话,顿时吓了一跳,太监? 这也就是说,这人是从宫中出来特意来刺杀她的。 怪不得这人轻功如此了的,还配有一把消音手枪,若不是有载仪在,今日,王语如的脑袋注定要破个洞了。 王语如走过去想要去感谢载仪,却没想到,载仪先行一步走了出门,又一次连头都没回。 王语如注视着载仪高大纤瘦的身影愣了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王语如总觉得载仪待她变了模样,也不知载仪究竟是怎么了? 而此时恰逢一场大戏唱罢了,随着程蝶馨的一声长调腔,舞台灯光黯淡下来,台下轰然发出热烈如到如雷贯耳的掌声。 王语如看着站在台上秋高气爽,熠熠生辉的程蝶馨,也被吸引了注意,为她感到欢喜。 而刚刚载仪离去并不是什么都不管的就走了,他留下自己最精锐的几个部下,留着在暗处保护王语如。 王语如跟着人群拥挤出了厢房,向着后台去寻找程蝶馨和李易安。 ------------------------------------- 载仪匆匆回了襄亲王府。 他大步走进襄亲王的书房,此时襄亲王正继续励精图治地编写修订文件。 载仪的到来,倒是没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毕竟,今日的事情,他的人也在,就混在载仪的队伍里。 “你难得来找我了。”襄亲王面对气喘吁吁的载仪,他率先开了口。 载仪没有说话,而是目光依旧坚毅深沉。 ‘扑通’一声,他跪在了地上。 可他依旧腰背挺得直,目光坚韧地看向襄亲王。 “阿玛,孩儿不孝。”载仪这样说道。 载仪这一举动,让襄亲王吓了一跳,同时也不解这话与金玉堂有什么关系。 他刚想要问,只听载仪又说道。 “我曾和父亲许诺,尽忠报国,可如今,国报忠尽,隆裕太后步步紧逼,若是再不反抗,难道襄王府就要这样任人蹂躏吗?” 载仪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说了出来,但他依旧不想要贪隆裕太后的权力,他想要做到只是尽可能的拯救这个国家,可自己无论怎么做,在皇权阶级的眼里,他只是个乱臣贼子。 如今更要危害她最重要人的性命,他想到了那日寒夜中自己和伯纳德所说的话。 若是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爱? 襄亲王听了他的话,顿时无声地叹了口气,拧着眉头,在屋内来回踱步。 他气愤得一言不发,最后坐在了梨花木椅子上,冷冷地笑了。 “你是担心襄亲王府,还是你那个好姨娘啊?”襄亲王一针见血地问道。 载仪也难得地被噎住了。 襄亲王见状转过身来,走到了载仪的正前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为了一个女人你就想要和太后兵戎相见了?你这个废物。”襄亲王恶狠狠地骂着。 载仪却依旧跪的端正,不言一语。 面对这样倔强的载仪,襄亲王此时依旧气得不断大喘气,接着坐回位置,将那名贵的茶杯狠狠向着载仪砸去。 载仪没有闪躲,任由那坚硬的茶杯狠狠的砸向他的额头。 血,鲜红的如水珠一般流落下来。 可载仪连眼睛都没有眨,他知道,他不能妥协,否则,王语如今后在大清任何一个地方的处境都会无比的难过。 襄亲王看着留血也不肯退让的载仪,他又站起身。 “隆裕太后针对她的原因你想不明白吗?”襄亲王冷冷的说着。 载仪听见这话,微微抬起眼眸,看向襄亲王。 不用多说,自然是因为,隆裕太后知道他和王语如的关系而有意为之,但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隆裕太后对付载仪的手段。 载仪也如梦初醒,沉了一口气。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载仪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如今唯一的使命就是忠君报国,如若我们不再爱这个国家,又该指望谁去拯救它?权变,至少不是在现在。” 襄亲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那迂腐愚忠的观点,情绪也异常地激动。 “至于,那个女人,我不愿意多说,活着逼迫你,就当你为她好,你也不该再为她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你的一腔爱意,有时便是伤害。”襄亲王这样说着。 载仪的大手此时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眉间紧锁,目光也有些远了······ ------------------------------------- 王语如在和程蝶馨与李易安说完今日发生的事情后,二人都很震惊。 程蝶馨一边卸着脸上浓厚的彩妆一边气愤地跟着嚷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太监,八成是宫中的那个,想要你的命。” “可为何要你的命,你们没有什么恩怨情仇啊?”李易安也有些疑惑地问道。 王语如这些都不知道,她本就不太了解紫禁城那边的事情。 “语如你别担心了,这几日别出门了,在襄亲王府能保证你不会受伤,至于这事情,我调查一番吧。”李易安拍了拍王语如的后背以示安慰。 王语如望着他点点头,她看着载仪留下的那两个人搬运好了尸体特意来找她,她突然的想到,或许问问载仪,他会知道的。 王语如回到府邸后,吃了一顿饭。 她在回到自己院子的过程中还遇到了载仪和顺才,不过这二人都没有理睬她。 载仪依旧如前日一般冷漠,顺才也被迫跟着主子低着头,不敢理睬,一副夹着尾巴的小心模样。 王语如面对载仪这突如其来的冷漠又感到心口疼痛,明明上午在金玉堂还救了自己,可一转眼,到了下午,他就又一副厌恶她的模样,这让王语如感到很不舒服。 可看着载仪匆匆离去的背影,她还是没有开口叫住他。 她想,下午在去他的院落里,好好说说话,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从前,她和载仪之间有了矛盾,虽然吵得凶,但总能说开,载仪不是斤斤计较的小心肠男人。 ------------------------------------- 下午的王语如特意做了一盒柿子酥。 她一如二人初见那时的模样,兴致冲冲地去了载仪的院子。 ‘吱呀吱呀’双脚踩在积雪上留下厚重的声响。 王语如顺利地走进来载仪的院落里,她想要去载仪的书房寻他。 可还没等走进书房,王语如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瞻之哥哥,你尝尝这个怎么样?”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清晰无误的落在了王语如的耳朵里。 王语如顿时迈不动双腿,她的心跳加速,只觉得一切都变得有些恍惚。 载仪的屋子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载仪一向不近女色,王语如突然想到了那个传闻。 她故意放慢脚步,轻轻地趴在假山后面,偷偷地看过去。 果然如王语如所料,那不是别人,正是载仪和柳若霜。 王语如只觉得此时心脏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攥住一般难受到喘不上来气。 此时的载仪眼眸微动,接着张开嘴,吃下了柳若霜喂过来的菜。 柳若霜见状开心地眯起狐狸眼,小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袖子。 载仪没有任何不满,甚至还温柔地笑了笑。 王语如就这样像个局外人一样,藏在假山后面偷偷看着他们的幸福。 “瞻之哥哥,我父亲说,他明日休假,你可以去与他去赛马,我可是听说了王府的事情,如今你去找他,他说不定能助你一臂之力。”柳若霜轻轻说着。 载仪没有太大反应,表情依旧是标准化的温柔微笑。 站在假山后面的王语如此刻了解,原来载仪如今的困境真的需要联姻了,她的心意,便不能再说出来了。 对着一个有了未婚妻的男人告白,就是给王语如再大的脸,她也不想这般没有贞操底线。 间载仪不说话,只听那头又说“瞻之哥哥,我是能够为你带来许多利处的,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身份又低微特殊的女人,你有什么就只管和我提,毕竟我们以后是一家人。” 王语如不傻,她能听出柳若霜这话是在说谁。 可柳若霜的话,王语如却辩解不了一分,因为她的确没有任何帮助于载仪,她和载仪的身份更是云泥之别。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惭形秽。 王语如实在不想再继续看下去,她提起地上的柿子酥,转身就跑出了院子。 梅花簌簌,落雪纷飞,随着假山处那一抹春色衣角的离去,载仪此时也彻底沉了一口气。 他知道,王语如此时已经走了。 他转身,看向喋喋不休还抱着他胳膊的柳若霜。 柳若霜被载仪寒冷的眼眸震慑住了,停下来喋喋不休的嘴,看向他。 载仪在她的目光下,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怀中抽离,神情也不再似刚刚的柔情,而是一脸冷漠的说道。 “柳小姐,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其次,你说的那个人,我能听出来你在意有所指的说谁,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议论她。” 第156章 载玄被抓到大理院 柳若霜被载仪的话说得一愣,她微微张开了嘴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柳若霜从小被宠爱长大,何曾有人说过如此苛责的话来,更何况还是自己心悦之人的话,顿时她两眼泪水汪汪。 却也丝毫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先口出轻言。 柳若霜不敢触碰他,只能用着自己最温柔的语气,撒娇一样的语气说道“瞻之哥哥,你不要生气,我下次不敢了,你知道的,我是想要为你好,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请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载仪冷冷的听着这话,没有理睬她。 而是瞥了她一眼,维持了良好的风度,才终于淡淡的说着“我们之间,你只要不提她的事情,我便不会过于责怪你,下次,看好你的嘴吧。” 柳若霜想要拼命地嫁给载仪不仅仅是因为少女思春的爱慕情谊,更加是因为,柳家也需要和这位拥兵自重的摄政权臣联姻,才能不让柳家这只肥羊被恶狼盯上。 所以,她和载仪之间的联姻是互利的,谁也不欠谁,可问题就在于,从过往与载仪的交谈接触中发现。 他这个人固执自大,并不希望以联姻的方式来巩固自己的权力,更加是没有对她这张魅惑的脸蛋产生出别样的情感。 反而对他那个低贱卑微的姨娘有不少好感,这让她非常挫败。 在这京城,爱慕她的任更是数不胜数,自己漂亮的脸蛋和强大的家世,怎么肯能是王语如这个低贱的比得上的? 她也不知究竟为何载仪突然对自己有了拉拢之意,不过,这些对于她来说也不算多重要。 毕竟,她已经认定了载仪,她从小打到就没有不能的到手的东西。 至于他所说的不要言语侮辱他的姨娘,那她就要用别的方式治治她了,想到这,她冷笑一声······· ------------------------------------- 王语如从载仪的院子里出来后,止不住的心跳。 她的心口绞痛,在未曾认识到自己对载仪的感情时,王语如总是很迟钝的将它归为占有欲,而此时她心,就像被人用刀剐了一般,这是一种自卑又嫉妒的情感。 望着手中的柿子酥,她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 实在有些走不动,在路上将柿子酥放下,惆怅的看着落雪。 而这时,王语如眼前出现一双鞋,王语如抬头看过去。 是富察华萱,她已经从载仪的田庄中接了回来,她的病吃了汪医生根据宋明蓝留下的配方调制的药物后,已然痊愈。 不过,此时还是难免虚弱不堪,她的嘴唇惨白,面容憔悴。 她回头摆了摆手,屏退了下人,她则托着疲惫的身体缓缓向王语如坐着的方向走过来。 她和王语如并肩而坐。 王语如转过身,习惯性的想要行礼,富察华萱拦住了她。 “别拘束了,这里没有别人,陪我坐一会儿吧。”富察华萱说道。 王语如点点头,看向她。 “福晋,你好好吗?”王语如率先开口问道。 富察华萱温柔的笑了笑点点头。 “我没有死,是老天爷网开一面,也是多亏了有你,如果不是你主持大局,就凭王爷他,他绝不会做出有损家族荣誉的事情,那么今日我早就和老太太一起,成了棺材下的尸体。”富察华萱这样说道。 王语如没有说话,看着富察华萱真切地眼眸,她知道,富察华萱在此番必定是有了些别样的思考。 有时候,王语如觉得,她和胡夫人也很像,都是这个时代的受害者,丈夫不爱自己,只是拿她当作权力、情欲、生育的工具,如果女人有东西威胁到了他们,他们就会无情的抛弃,何其可怜? “你知道吗?曾经我和你说,女人生下来,不过就是那么几种路途,无论是哪个阶层,是哪个国度,可自从经历了这一遭下来,我自身的经历以及你对我的影响,我仿佛也有所觉悟了,说来也可笑,我今年都快半截入土了,竟然产生了些许,不愿意再待在家里的想法,不在家,又能去哪里?做什么呢?” 富察华萱说这话时,眼神闪烁着点点水光看向远方,似在与王语如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忠。 “您也说是半截入土,又不是再也走不动也爬不动了,只要没死,就什么都能改变,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女人一辈子只依赖于丈夫的金钱,地位,可这些终究不能属于女人自己,那边如南柯一梦,随时都可能破碎,您的病就快要好了,等你好了,做什么不能做?”王语如笑着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富察华萱听着她的话若有所思,良久,笑了,点了点头。 “算命的说过,王府以及我的生命里会迎来一个贵人,他所算的生辰八字和你一致,所以当初我才将你纳入府邸,如今看来,你果真算我的贵人,可我却苦了你,如果不是我,你和你姐姐的境遇不该是如此······” 富察华萱说着,王语如听见这话,笑容也逐渐停滞,在这王府里,这是第一次有人向她因为姐姐的事情道歉。 杀害姐姐的凶手虽然都被王语如用法律手段制裁,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要是细说,若不是执意将她抢来,必定不会是如此结果。 可王府的人自持高贵,谁也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压榨无辜的百姓,自然无人在意她的想法。 富察华萱又说道“我要向你和你的姐姐抱歉,如果不是我,你和姐姐已经去了英国,也不会卷入这些事情之中。” 王语如愣了很久,最终也只能无奈地笑了“因果纵横,时也,运也,命也,现在说来,也晚了。” 一切都注定无法挽回,说这些,总结不过一句话,都是命运罢了,普通人的试错机会太少了,不像他们这样的贵族,最坏的结果也不会失去什么。 “大病一场,我似乎一切都想通了,语如,我不喜欢说承诺的话语,你需要的,我都会尽量地补偿你。”富察华萱温柔的说着。 王语如转身,回头望向她。 这句话,是她朝思日想最想听到的话,因为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想富察华萱获取自由了。 可真当听到这话时,王语如却愣了愣,因为她的脑海里又复现了载仪的面孔。 王语如看着寒雪纷纷而落,全部打在她做的柿子酥上,点点雪花即可消融,无疾而终······· 良久,王语如沉了一口气,转过身笑着对富察华萱说道“我要出府。” 富察华萱愣了愣,她所想的不是这个意思,她作为载仪的额娘,怎么会看不出载仪对王语如的心思? 这次的事情,富察华萱也是知道的,王语如这般主持全局,找出杀害老太太和自己的凶手,多是为了载仪。 她以为,自己能够用自己的特权将王语如重新换个身份,让她成为自己的儿媳。 丈夫的小妾便成自己的儿子妻子,这听起来实在滑稽奇葩,可经历了这么一遭下来,她心里很认可这么一个姑娘,希望她能得到她最好的选择。 她也不愿意再去遵守这些可笑的纲常,女人凭什么成为时代的牺牲物品而不能拥有自己的选择权? 她也是想了好久,和王语如铺垫了许久,她知道,王语如是能明白她的意思的,这话,也不过是在拒绝了她的好意。 “你真的想好了吗?你要是还有别的想法,你也可以和我说,知道吗?语如?”富察华萱依旧温柔的说着。 王语如忍着泪水,笑着点了点头。 ------------------------------------- 书房内。 载仪听着宫内的眼线传递信息。 “她对王语如的动向还很明显吗?你看住了,但凡有关于她的,你必须做好把关,她不可以有任何危险。”载仪严肃的说着。 那手下立刻点头,连声应下,想了一会,又说道。 “隆裕太后的信息一般都是通过一位常任钟粹宫的老公公传递的,您最近和柳家小姐的事情也都风言风语的在宫内传,现在大家都在说,您有意向和柳家小姐联姻,那头,势必便没有闲心去对付王小姐了。” 载仪和柳家的联姻,意味着强上加强,这样的事情对于皇权来说就是一种挑战。 当赏无可赏,封无可封时,二者的命运就会像韩信和刘邦,所以搅浑柳家和襄王府才是隆裕太后该惦记的。 载仪点点头,听着自己精心谋划一切有了作用。 “多派些人,在钟粹宫盯好了,那里的一举一动我都需要知道。” 载仪在屏退手下后,便难得清净的在屋内看起了书。 他拿起了北洋军今日开销购买枪支的费用,他自己也自掏腰包,买了一批新兴的德式军械。 操持练兵,是他在这勾心斗角的名利场中仅有的排解时刻。 所以,他认真的看着厚厚的一本书。 突然,顺才破门而入,都没等载仪反应过来,便连忙说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二爷被抓到大理院了。” 这话一出,载仪顿时放下手中的账本,厚厚的书籍砸到桌子上传来重重的声响。 “怎么回事?”载仪皱着眉头问道。 “据说,是太后下的令,因为有人指控他杀了李公公,按照现在的律法,他即使是襄王府的二少爷也不允许放人。”顺才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载仪此时的眼神冰冷,实在可怕,他站起身,刚要走,就又进来一个小厮。 “大爷,不好了,老爷他······他突然晕死过去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载仪顿时停住脚步,连忙问道“请太医了吗?” “请了请了,太医还在赶过来。”小厮忙不迭地回答着。 载仪沉了一口气,接着转头看向顺才“你去李府,别打草惊蛇让人发现,和李易安说载玄的事情,让他那边去拖一拖,我去看望阿玛。” 顺才点头,忙不迭地就走了。 ------------------------------------- 载仪匆匆赶到襄亲王的卧室的时候,襄亲王已经被太医救醒了。 可他的情绪太激动了,他不断挥舞着双手,嘴里念念叨叨些什么 “载玄,我的儿啊,载玄。”襄亲王说着脸庞留下两行泪水。 襄亲王对待载玄不似载仪,他对载玄没有多大的期盼,从小见他作为自己最宠爱的孩子去宠,也会偷偷将自己亏欠载仪的情分,加给他。 所以当他听到载玄被关入大理院后,他突然眼前一昏。 按照大理院那些老一辈的官吏自是因为变法恨极了他们这些修宪的大臣,更何况如今襄亲王府式微,载玄定会被打个皮开肉绽。 “阿玛,你别怕,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不要激动。”载仪走到他的身旁尽量安慰道。 可襄亲王还是激动,此时已经羸弱不行的身体因为大怒大悲,此时咳嗽个不停。 突然,他用尽全力,站起身,跪在了地上。 载仪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想要将他扶起,可他却依旧不动。 “载仪,我求你和柳家联姻,现在只有这个方法救他了,我求你,他可是你亲弟弟啊——”襄亲王大喊着说道。 此时,王语如和富察华萱闻讯赶来,进了屋便听到襄亲王这话。 王语如顿时狠狠的揪了揪自己的衣角,富察华萱将王语如牵走了,在一旁看着。 载仪此时被为难住了,他不知该怎么办。 “阿玛,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救出载玄,就算要换了我的性命,我也愿意,这样的回答,您满意了吗?”载仪严肃的说道。 载仪说完这话,襄亲王更加气愤,想要继续站起身骂载仪,却被载仪和小厮拉回了床上。 “去启奏,我要入宫。”载仪和仆从留下这话,便快速的出门走了。 都留下王语如的富察华萱此时站在屋内。 第157章 欧洲番外伯纳德篇4 “因为我要送给一位值得这份礼物的美丽女士,她若是喜欢,那便是值得。”伯纳德这样说着。 温莎男爵听了这话,顿时激动地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伊丽莎白。 他见二人相貌如此的相配,便自信地猜测起来,这枚宝贵的群星之眼必定是伯纳德先生要送给伊丽莎白的。 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于是他连忙附和着说道。 “这枚戒指很合适伊丽莎白小姐,请您耐心等几日,我叫助理设计好图纸,供您参考。” 伊丽莎白一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漂亮的眼睛,原来,这枚戒指,是要送给她的。 顿时她欢喜得不得了,立马抱住伯纳德的手臂,想要撒娇感谢。 只是,还没等到她说什么,就听到伯纳德轻轻说道“不好意思,温莎男爵你好像误会了,这枚戒指是打算送给我的未婚妻,不是伊丽莎白女士。” 他这话一说完,屋内都安静了几分。 温莎男爵顿时呆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变得极其尴尬,直到艾森豪威尔出口说话。 “我的女儿也没有订婚的打算,温莎男爵是你误会了。” 这话才让刚刚尴尬的场景逆转过来。 而这时,伯纳德也将胳膊从伊丽莎白的怀里抽了出来。 伊丽莎白此时脸红了一大片,只觉得尴尬万分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莎男爵连忙抱歉并且点头。 他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在心里叨咕着,他竟然从来没有听过亨利家族的家主竟然有了未婚妻,这令他很惊讶。 惊讶的不仅仅是他,桌上的艾森豪威尔和伊丽莎白也同样吓了一跳。 饭桌上又恢复了久违的安静,艾森豪威尔突然放下刀叉,轻轻说道。 “我竟然不知道您订婚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伯纳德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他擦了擦嘴,慢慢地说着“这枚戒指就是我准备用来求婚的,是我想要快点让她成为我的妻子,所以擅自将她称呼为未婚妻。” 艾森豪威尔此时也控制不住表情瞪大辣眼睛,他一直以为亨利家族的这个长子在上流社会,一没有情人二没有红颜知己,便当他是不喜欢女人。 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深情,竟然也有女人能夺得他的心,这令他实在有些惊讶。 一旁的伊丽莎白也是很难受的听着这话,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见倾心的优雅绅士,但这个绅士却又是自己喜欢的人,上帝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伊丽莎白此时很沮丧,她有些生气,也放下了刀叉不再用餐。 可伯纳德此时心情却大好,因为他知道,这枚戒指,王语如必定会喜欢。 所以,他也不自觉地多喝了几杯酒。 艾森豪威尔今天并没有打算对伯纳德做什么,所以在用餐后,艾森豪威尔还亲自将伯纳德送出了庄园。 回程的路上,伯恩负责在前面开车,伯纳德则在后座,翘起腿,推了推高高的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修长的手指不断翻阅温莎男爵留给他的这几张设计图纸。 伯恩通过后视镜看到如此认真端详的伯纳德,不禁好奇地问道“究竟是哪个女子能让你如此上心?” 伯纳德听到这话,想到王语如的脸庞,他轻轻地笑了笑“如同阿弗洛狄托般美好的女子,等到她来到伦敦,你就等见到她了。” “她不是英国人?”伯恩问道。 “一位美丽的东方小姐。”伯纳德笑着打哑谜。 伯恩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笑出声,他以为伯纳德早就钟情于伦敦的某个淑女,才会在夺回主权后匆匆宣示主权。 却没想到,竟然是个东方女子,这下,伯恩就更加好奇这位女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将伯纳德先生这么一位无数伦敦淑女都摘取不下来的高岭之花,采摘到手。 没过一会,伯纳德就揉了揉困倦的眼眸,坐着睡熟了。 ------------------------------------- 伯纳德今日喝的酒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到了下车,他高大的身体还在摇摇欲坠。 庄园的仆人见状,立马上来搀扶。 艾米莉就是其中最为殷切的那个,伯纳德一米九的身高,要比艾米莉高了两个头,以至于她要仰视着伯纳德。 伯纳德此时依旧矜贵无比,金色的头发有些微微散乱,脸庞也带着红晕,金丝眼镜滑落在鼻梁下端,是平日一本正经的他有些不同。 艾米莉闻着伯纳德身上那好闻的玫瑰花香,不自觉地向他靠近,她心里无比地渴望,能够再靠近伯纳德一步。 她无数次夜晚都在幻想,自己成为庄园的女主人,伯纳德作为她的丈夫的场景。 此时就这样扶着伯纳德,与他的靠近,更加让艾米莉这个想法迫切地想要实现。 她故意将自己的柔弱无骨的小手,放在伯纳德胸前,替他顺气。 伯纳德身上此时有着微微的波尔多红酒的醇香,艾米莉故意踮起脚尖,想要与他贴近。 伯纳德此时微微抬起了眼眸,看着身旁不断向自己靠近的女孩,他伸出手,绅士地推了推。 “不需要,我不想吐。”伯纳德冷漠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艾米莉听着他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她浑身一颤,接着抬起眼眸,与伯纳德对视了一眼,她故意扬起明媚的笑容说道“抱歉先生,是我多此一举。” 可面对美人的主动殷勤,伯纳德也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确定她的手不会再次出现在他的胸膛前,便回神了。 伯纳德被人搀扶回到了卧室内,他高大的身躯立马倒向身后柔软的大床上。 他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和风衣,扯开领带,胡乱地抓了一把自己的碎发,接着轻轻揉揉眉间。 不一会,一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此时沉寂的气氛。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艾米莉。 她娴熟地捡起伯纳德随意扔在地上的衣服,将她们抱起来转身离开。 走至门口拐弯处,艾米莉确定这里不会有人看见,她偷偷地在伯纳德的衣物间摸索起来。 果然,让她找到了他小心翼翼藏在胸口的纸蝴蝶,上面写着一段她看不懂的中文,但这更加让她确信,伯纳德先生被一个中国女人偷走了心。 她此时深深地沉了一口气,接着继续翻找,果不其然,在他常穿的那件灰色大衣的口袋里找到了他的钱包,钱包上的照片,是一个中国女人。 艾米莉仔细地看着黑白相片上的女人,她不认得王语如,但看着照片上的她,头发盘在耳后,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睛如同葡萄一般晶莹剔透,微微弯起嘴角,甜甜地冲着镜头笑着。 原来,伯纳德先生喜欢这样的女孩吗? 艾米莉不敢再多看,连忙将这些都匆匆塞了回去。 她将衣服放好后,将自己一头海藻般的碎发盘了起来,眯起眼睛,看向镜子。 现在夜深了,今晚值班的恰好是她,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想到了昨天的事情,刚刚被女仆长狠狠地责骂一通,下午她便接到了曾经艾梅柏夫人的仆人的晚饭邀约。 艾梅柏夫人向她吐露,若是她想要成为伯纳德·亨利的妻子,她完全可以帮助,不过代价是,成为他的妻子后,她必须要听从艾梅柏夫人的话。 这对于一心想要阶级跃升的艾米莉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她不是不知道伯纳德和艾梅柏的明争暗斗,可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若是有人能帮助自己,为什么不呢? 她握紧了拳头,不确定自己是否要殊死一搏。 可她回头看向已然倒在床铺上昏昏欲睡的伯纳德,她又突然有了信心。 她将自己一直藏在兜子里的药物拿了出来。 艾梅柏夫人千金才买到的一点迷情剂,足以让伯纳德对自己产生欲望。 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一位胖女仆,艾米莉与她对视一眼。 胖女仆立刻了然,冲着她无声地点点头。 她则立刻将那药物偷偷滴在了,即将递给伯纳德的橙汁中。 重重地沉了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返回了伯纳德的卧室。 艾米莉将伯纳德扶了起来,喂他喝下这杯橙汁。 此时的伯纳德困倦地揉了揉脑袋,看着眼前女仆殷切的眼神,他将艾米莉手中的橙汁夺到了自己的手里。 艾米莉被他突然起来的清醒吓了一跳,差点又将橙汁洒落在他的身上。 伯纳德此时一双阴郁的蓝色眼眸正在打量着她。 也许是迷情剂有了效果,他没有像往日一样立刻推开她。 艾米莉本身就有点东方相,西方骨,她故意学着东方女子用黑色的青黛拉长眉毛,长长的黑色秀发由一根青色簪子盘在脑后。 若是不仔细看,让人以为是个美丽的混血女孩。 艾米莉见伯纳德没有反抗的情绪,于是她进一步贴近了他。 她故意亲昵地将嘴贴近他的脖颈,留下痕迹,只觉得窗口处一道闪光。 她轻轻地将伯纳德胸口散乱的领结拿起来,想要替他从脖颈处拿下来。 可是伯纳德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你在做什么?”伯纳德皱起好看的眉头,冰冷的说着。 艾米莉被吓了一跳,明明喝了一大口迷情剂,怎么此时还是清醒的? 艾米莉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她温柔的笑着说道“先生,我是来服侍您的,早晨,你问我,有什么是您能用得上的······” 说道这里,艾米莉略为停住了,她挣脱开伯纳德的手。 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解开自己的衣领。 才缓缓开口说道“我的身体。” 伯纳德看着眼前这个无论是衣着还是样貌都在刻意模仿的少女,他笑了。 “我只是喝醉了,并不是疯了。”伯纳德抬起不屑的眼眸,冷漠的看向她。 可艾米莉依旧不死心,她跪坐在伯纳德柔软的大床上,将自己的身躯贴近靠在床头的伯纳德。 她豁出勇气将他的大手拽了过来,让他抚摸自己的脸庞。 “我们很像吧?您完全可以把我当成她。”艾米莉祈求的说道。 面对怀中蠢蠢欲动的女子,伯纳德依旧神色不变。 “这可能就是你的她的区别吧,她永远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伯纳德冷淡的说着。 “我喜欢的是白茉莉,不是像白茉莉的野花,你明白吗?”伯纳德抓住她刻意模仿的脸庞,极为不屑的说着。 面对伯纳德的嘲讽,艾米莉没有生气,而是有些些许自若。 “您会考虑娶我的,如果你不想让百年荣誉的亨利家族的家主被冠上强奸的罪名,”艾米莉此时拆开来盘着的秀发,自信的说着。 可伯纳德听着这话却依旧没什么情绪,他只是自若地从床上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方向。 “是你对于你自己过于自信,还是你对我过于轻视?你是怎么有勇气说出这些话的?”伯纳德一边说着一边将艾米莉碰过的领带一把扯下来扔到了床上。 他迈着大长腿走到了酒柜面前,又自若地轻启一瓶波尔多琴酒。 他似乎根本没拿眼前这个想要靠着他向上攀爬的少女当作一回事。 “我们的照片已经被人拍下来,新修订的法律里,强奸的罪名,足以让您被关入监狱,让亨利家族在整个欧洲下不来台。”艾米莉自信地说着,她说完这话,故意挑衅一般地看向伯纳德。 希望能在伯纳德这张冷静自若的脸上看到一丝的慌张。 可惜,这一切终不如她所愿,伯纳德没有着急与气恼,而是轻轻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轻笑一声。 “那么,你试试看。”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可对于艾米莉来说却觉得顿时后背发凉,头顶冒汗。 艾米莉气恼地站起身“我要控告你强奸,我要报警。” 她嚷嚷着,可伯纳德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转身披上了白色的浴衣,坐到了椅子上。 “我劝你快一点,因为我要去洗澡了。” 第158章 水中吻 载仪走后,王语如拉住了顺才,向他打听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得知后,王语如瞪大了眼睛,如今宫里头的人是不算给襄亲王府一点活路啊。 年关还未过,接二连三的各种大事发生,襄王府如欲倒地大厦,可偏偏宫中的还想推上一把。 王语如又劝告自己不该多管闲事,自己已经决定好即将要走,载仪和柳小姐的婚期也该如约而至,自己实在没有理由再与载仪厮混。 可当王语如回头望过去,看见载仪高大的背影却如此孤独落寞,她又于心不忍。 曾几何时,王语如也是这样背负着无数的重担,不管是以何种情绪,载仪都会陪在她的身旁。 她又想,就当是作为挚友之间最后的一丝情感吧,她追了出去。 富察华萱见状也没有阻拦,而是缓缓走到了襄亲王的面前,她轻轻握住襄亲王的手。 “王爷,有时候我真的不能理解你······”富察华萱这样说道。 此时襄亲王脸色惨白,不断咳嗽,他看向富察华萱,只听她说。 “载玄是咱们的亲儿子,载仪便不是吗?只是因为他从小听话懂事肯吃苦,你就要赋予他吃不完的苦难吗?他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你所忠的君爱的国,就一定是对的吗?” 襄亲王是没料到一向温婉乖顺的妻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顿时被气得直咳嗽,想要说话都说不出来。 富察华萱生在武将家庭,祖祖辈辈留下的观念便是固守满人集团的利益,她拒绝新思想只循规蹈矩,所以在自己以为要临死前,她嘱咐给大儿子的话都是‘报国’ 可当她快要死去的那几日,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床上,她开始困厄了,她想到了王语如,她的洒脱让她想到了曾经不服从桀骜的自己。 所以当富察华萱说出这句话并不简单的是在说载仪,更是在说自己一直被父权压制的人生。 襄亲王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狠狠的扇了富察华萱一巴掌。 这一掌自是不及健康成年男子的一巴掌,但却也将富察华萱的脸颊扇的绯红,珠钗摇摇欲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富察华萱回神,目光变得澄澈起来,她看向倒在床上却依旧想要拼命爬起来的襄亲王。 “王爷,时代变了,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归顺于你,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为你贴身打造的玩物。”富察华萱淡淡的说着。 这场大病后,她的容貌没有变化,可若是仔细看不难看出,她的眼神却变化许多,从前如死人般陈腐如今竟然有了一丝光亮。 “王爷,您忠您的国吧,我是不会允许我的儿子去白白送死。”富察华萱又说道。 襄亲王此时坐不起身,只能在床上不断捶打着被褥,狠狠的看向富察华萱。 “你你你·····无知妇人,无知啊······”襄亲王嘶吼着。 可富察华萱却没再多看他,而是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这头,王语如好不容易追上载仪的步伐,载仪却突然停住,因为王语如急忙忙的跟在他的身后,差一点就要倒在载仪的后背上。 王语如摸了摸差点撞到的脑袋,疑惑地看向载仪。 “你跟来做什么?”载仪冷淡的说着。 王语如一听这话,有些支支吾吾的语塞接着又觉得委屈。 “我为什么不能跟着?” 许是王语如的语气实在过于可怜兮兮,载仪有些心软,但他也没有说话,而是冷漠的回头,不再看她。 见载仪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王语如便兴冲冲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二人出了府,载仪便立刻翻身上马,都不给王语如反应的机会,他便策马而去了。 王语如只是在以前和载仪同骑一匹马,否则马术她是一点也不精通。 她颤颤巍巍的上马,看着载仪离去的背影,她生气的哼了一声。 接着按照上次的记忆,开始夹紧马腹,俯身前驱,由着马匹带自己奔跑。 这匹小红马跑的很快,载仪选择的路径还都避开了闹市区域,没一会,王语如就看到了他的背影。 载仪也注意到了,他似乎没想到,王语如真的有胆子跟了上来,他拉过马绳调转方向,怒气冲冲的过来。 “你疯了?若是不甚从马匹上跌落,最轻是骨折。” 面对载仪的训斥,王语如眨了眨眼睛“可是,我看,你留下一匹马,我以为你的意思就是让我骑上跟着你啊。” 载仪怒气冲冲的话语被王语如堵在喉咙间说出话来。 他是料定王语如不会骑马,便不会跟来,但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有勇有谋。 同时载仪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做法,自己固执的骑走马匹,王语如若是没有控制好摔了下来,那便坏了······ 载仪沉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王语如也见好就收,没再多说,就这样骑马跟在载仪的身后。 王语如见此时别无二人,气氛也略微有些尴尬,于是王语如便开口找补说着“我本来不会骑马的,上一次去景州后我才学会的,说来你还是我的骑马师父呢。” 面对王语如的搭话,载仪回头看了她一眼,他望着王语如的眸子闪过千万种情绪,但他始终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点头。 为了照顾王语如,载仪骑马的速度并不快,二人此时已经行至水湖旁。 “载仪,此番前去,你打算怎么做?”王语如又问道。 她注意到了,载仪今日没有乘马车,更是避开了闹市人群,从郊外绕一大圈去,更加连贴身的奴仆都没有带。 王语如有些搞不懂此时载仪的意思。 载仪听了王语如的话微微挑眉“如今的局势下,我能打算怎么做?她要什么,给她什么就是了。” “可是······可若是要兵权呢?”王语如小心翼翼地问道。 载仪听见这话不意外,他看了一眼王语如淡淡的说着。 “那就交予她吧,左右我在她们心中无论我怎么做,始终都是一个乱臣贼子,我这个乱臣贼子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要保住家人的性命。” 王语如听着这话愣了许久,她见过这个少年最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模样,势必要给予民众一个新的未来,她也如今见到了,他的壮志难酬明哲保身,只想要藏拙守锋。 她眼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也变了······只要家人的羁绊在,他便不是一个足够狠心的人。 可他如今所做的真的对得起曾经那个豪言壮语雄心抱负的自己吗? 父亲的期许与禁锢、手足兄弟的性命、爱人的即将离去、国家的乱象丛生苦不堪言,这些都是一座座足以压垮他的大山。 可王语如却不清楚载仪的这么多心思。 她没有多问,而是也有些落寞的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载仪听见了,轻笑出声问道“叹什么气?” 王语如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载仪皱着眉头似乎是不信,于是王语如便随便扯了个谎说道。 “只是一想到我马上就要走了,有些不舍得才叹气,哦对了,祝你和柳小姐百年好合,我听说你们要订婚了,恭喜恭喜。” 王语如不知怎么地,还是将自己最介怀的事情用轻松开玩笑的口吻说了出来。 说到后面,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而同样的,对面的载仪一把拉住了缰绳,停下来马匹的颠簸。 他握紧布满青筋的大手,眼眸静沉沉的看向王语如。 “你·····”你也觉得我要和柳小姐成婚吗? 载仪只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他始终没有说出口。 载仪想要像往日一样解释,可转念想到那日隆裕太后刺杀她的事情,他便又闭上了嘴。 两个目前注定没有结果的人,他的开口只是将局面变得更糟。 载仪看着王语如微微闪烁着泪花的眼眸,她的表情有些委屈还有着期待,想要从载仪的口中听到什么。 载仪沉思了良久,他想要问问她,希不希望自己和她订婚。 可开了口却是“你何时走?” 面对这样的问题,王语如有些微愣,但很快回神。 这次她没有像上次一样对载仪大发雷霆,而是转过头,将自己即将滴落下来的泪花拾去,又连忙回头。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和柳小姐的二人世界,我过几日便走,我只是有些舍不得大家。”王语如的语气有些颤抖。 载仪听了出来,他微微抬起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他最不愿意看到他伤心的模样,可他好像还是伤害了她。 他颤抖的双手将他的情绪暴露无遗,可他却只是说“待多久都可以,我也是你的朋友。” 王语如听着他的话,强迫自己不要再落下眼泪,可却不知为何,越是想要收住,眼泪越是匆匆落下。 王语如不断擦拭着泪花,想要下马,找个无人的角落里,哭一会再回来。 不然,在载仪面前这样哭实在有些丢人,自己的确很舍不得他,可她却也不像让载仪看见。 可是个子不高的王语如,上马是凭借着一股韧劲与着急,鬼使神差的就上来了,下马对于她来说有些费劲。 他用力抓着缰绳,弄疼了小红马,小红马扭动着身躯。 电光火石之间,王语如就被甩下马。 幸运又不幸运的是,她没有被甩到地上从而摔骨折,然而,小红马将她甩进了左侧的湖水之中,王语如可不会水。 这一切都太迅速了,王语如害怕极了,立刻在水中扑通着,死亡的恐惧感让她拼命的伸手。 可她不知道的是,越是这样自己将会下沉的越快。 就在王语如看着头顶离陆地越来越远的时候,自己的脑袋也快晕了,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 这一切都好熟悉,王语如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上次盛宴时自己被推下水后,也是这般被人救了上来。 王语如有了意识,便不断地扑通,她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上去的快一点,实则不然。 水下不能说话,载仪拉不动一直向下沉的王语如。 只得利落的转过身,高大的身躯在她的面前,一把将她乱动的双手桎梏在自己的一张大手之间。 王语如没学过游泳,更不会憋气,此时能看出她不断地在吐水,呛水。 于是,载仪另一只空闲的大手,捏住王语如的脸蛋,将她的脸正对着自己。 接着载仪的吻,如期而至。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渡气。 可渡气渡着渡着,王语如只觉得双腿更加酸软,与那日喝醉了酒的载仪的吻还不同,这次,唇齿之间的依恋少了许多,可二人的身体却是彼此最贴近的。 水下的窒息,让其更加刺激。 二人的墨发随着水花散开荡漾,逐渐交融在一起。 载仪缓缓松开王语如的嘴,接着向上游着,一把将王语如拽了上岸。 王语如刚刚上岸后的呼吸很不适应,不断地咳水出来。 王语如就这样脑袋倒在载仪的大腿上,载仪此时正低着头认真的看她有没有事。 王语如想到刚刚的事情,顿时觉得尴尬地闭上眼睛。 不闭还好,一闭上载仪以为王语如又晕倒了,于是连忙擦了擦自己洁白如玉的脸上挂着的点点水珠,将唇又一次贴近。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王语如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看着载仪紧闭双目,与自己唇齿相依,顿时她更觉得大脑晕乎乎。 对于王语如,载仪有时候也把握不好渡气和亲吻,他自己也有些贪恋。 王语如觉得自己在这样被他亲下去,自己就要再次晕过去了,于是连忙抓着他的洁白衣角。 小声地嘤咛一声。 少女柔弱无骨的小手一遍一遍砸在他的胸口,载仪也终于如梦初醒。 载仪轻轻将她抱起来,温柔的问着“没事了吧?” 王语如咳嗽了两声,点点头“没·····没事了。” 此时,二人的衣襟已经全部沾湿了,王语如本来穿的就不厚实,此番一来,更是有些寒冷。 载仪见状没有多说,而是将自己放在马匹上未被沾湿的虎皮裘衣披给了王语如。 “下次别这么傻,不会下马我抱你下来。”载仪的话有些许责怪,但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依旧温柔。 王语如点点头,摸了摸自己沾有水珠的唇瓣,看向载仪····· 第159章 兵权交让 “谢谢你,不过下次还是不要给我渡气了······”王语如想自己还是有底线的,如今载仪有了婚约,和他这样,可不道德。 载仪此时也擦擦唇角的水,看着一脸绯红又倔强的王语如,他没有反驳,只是用拳头挡住嘴,轻轻的笑了。 王语如没看出来,只当他默认了,于是转身就要上马。 “都·····都已经亲了我两次了。”王语如转身后还不忘小心眼地小声叨叨着。 载仪一直在她身后,在走到她前面的一刹那轻轻说道“其实是三次。” 王语如瞪大了眼睛,回忆了片刻,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就是诓骗我。” “那次盛宴,你不慎跌落水中······”载仪没有把话说完,王语如就隐约想了起来。 那次她第一次掉入水中,几乎没了意识,只记得唇间有人轻碰,但却没想到是载仪为他渡气。 不过,王语如转念一想,自己每次出事都幸好有载仪在身旁,每次都是他在拯救自己,看着载仪的背影多了些许感激之情。 她想,即使她和载仪不能成为相悦的爱人,只作为朋友,他也对自己有诸多恩情。 想到这,王语如有些在走神了,她刚要上自己的那匹马却只听载仪的声音传来。 “还想被甩到湖水里吗?” 王语如这才回神,摇摇头。 载仪见王语如没懂自己的意思,于是弯下腰,伸出长臂一把将王语如捞了上马。 就这样,王语如就踏实的坐到了马背上,她身后就是载仪坚实的胸膛,载仪的呼吸也近在咫尺的扰乱她的频率。 王语如想要调整坐姿,不断地蹭身后的载仪。 载仪却一把将她桎梏住,抓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别乱动。” 王语如听着载仪低沉沙哑的声音,也不敢多动,于是点点头。 就这样载仪环着她,同乘一匹马来到了离紫禁城不远处。 见载仪拉停了马匹,王语如回头疑惑的望着他。 只听载仪说道“你不要进紫禁城里了,在外面等着我。” 王语如疑惑想要多问,可看着载仪这副坚决的表情,她又不敢说了。 毕竟皇家的事情,她还是不够了解,若是与她们斗心眼,自己还嫩着。 她知道,载仪这样也是为了保护她,于是她也没有继续纠缠。 载仪看了她一眼就要走,王语如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说道“我就在外面等着,你若是一天不出来,我就认定你有危险,我去搬救兵。” 载仪听着王语如的话,望着她闪烁的双眸,他轻轻的笑了“你要去将谁搬过来?” 王语如自是没有这么大的本领,可她的话却也不是信口雌黄,若是载仪有危险,就算让她求爷爷告奶奶去求人,也要将他救出来。 她,不能让载仪有危险。 载仪岂会不知王语如的想法,他笑了笑,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 “你放心,不会有事,至少我知道,她现在不会着急要的命。” 载仪这样静沉沉的说着,可王语如却觉得更加心慌。 载仪放开了王语如的手,转身装出一脸冷漠的由着一位小太监带入了紫禁城。 王语如就这样坐在不远处的酒馆上处,看着他的背影。 ------------------------------------- 紫禁城内 载仪大步走入了钟粹宫,隆裕太后正任由老公公为自己扇风解闷。 载仪的入内她很不易外,但她还是装出一副不知道他前来做什么的样子。 “稀客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隆裕太后轻轻的问着。 “太后,您应该知道是什么事情,何必和我在这弯弯绕绕。”载仪的语气中带着些不可控的许愤怒。 隆裕太后起身,冲着老公公摆了摆手,老公公立刻识趣儿的下去,还不忘屏退屋内的一干奴仆。 “请太后高抬贵手,放过臣弟。”载仪便说着才正式行礼。 隆裕太后看着这位不可一世的权臣折腰屈服的模样,冷笑一声。 “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我何时想要针对谁,不过是你弟弟真的杀了人,你阿玛还是修订新的宪法的,自是知道新政的意义,作为带头人,我又怎能不起引领作用,反而包庇皇亲国戚,这样叫众人知道也不好吧。” 隆裕太后故意带着些许委屈地说着,一副当真下定决心的模样。 载仪冷笑一声。 “真是可笑。”载仪只是这样说着,可他的拳头此时握得紧,不难看出他此时的情绪。 隆裕太后听了他的话,动了动身子继续说道“载仪,旗人挣了百年的天下,你深知我朝积弊之处,齐国先治家,才以得天下,若逆夷再攻我天下,又应当如何?你又何苦欺负我这个可怜的妇人呢?我不过也是为了祖上留下的百年社稷罢了啊。” 很明显,对于隆裕太后来说,与其彻底拉拢载仪,不如将他的兵权交由自己手中来得靠谱。 她冠冕堂皇地找出的这一番话来,不过是在劝服载仪乖乖听话。 谁知,她得来的却是载仪的另一声大笑。 “旗人挣了几百年的天下就是这般吗?是《尼布楚条约》让我们永远失去贝加尔湖吗?是鸦片战争仅被一万英军撬开的国门吗?是无数耻辱的开端?是南京、虎门、望厦条约的接踵而来?是咸丰帝弃若敝履的北京城?是圆明园三天三夜的大火?是号称亚洲最强的北洋水师在甲午战场全军覆没?是本该打向日本炮弹却化作慈禧太后过生辰大寿的一道佳肴是吗?是整个中国历史上,第一次输给日本这个弹丸小国吗?” 载仪却说越激动,从未有人见过这样愤怒的他。 就连隆裕太后这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被吓傻了。 说到后面,载仪似乎也说到了伤心处,他的眼底也有了也许泪光。 “你每日的都坐在富丽堂皇的钟粹宫,你有见过京城的平民吗?天子脚下,尚且如此,那些饥荒,天灾的地方,你又见过吗?口口声声的百年社稷,却为百姓做了什么?站在人民头上耀武扬威的小丑罢了。” 载仪说这话时,情绪稍微冷静了许多,可这话却是他日日所思,日日所念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话。 如今他都说了出来,他不后悔,只觉得心中痛快,从小父亲对他压抑的教育,不允许他说出这些话来。 可随着和王语如的接触,二人见到的那些真正可怜的人,他才慢慢想清楚,冠冕的话语谁都会说,可真正要拯救这个国家,不该是如此。 他想象不到究竟该如何才能拯救这个国家,这也是他一直困扰的问题。 如今,载玄一事的设计,对于载仪来说,实在心累,他不愿再在这朝廷之中勾心斗角的争权,若是想要,那便交予她吧。 而此时的隆裕太后被气得跌坐在椅子上,她拿出手指不断地指着载仪“你你你······” 载仪却不为所动,眼神坚定,缓缓开口“太后,若是想要我手里的兵权,我可以给你,放了我弟弟。” 听到这话,隆裕太后才有所缓和,她不断拍着胸口,看向载仪。 宫外的王语如焦急的等待着载仪的出来,等了许久,却也没等到,一转眼天都黑了。 她自然是不知道,清廷发布上谕,改革官制,将兵部和练兵处合并组为陆军部,陆军部的任命局员中多为日式军官出身,大幅度减少载仪培养的人,而全国练兵处的领导权也由载仪的手中转交给了另一位隆裕太后手下的官员。 载仪此番看似割舍大半,将第一,第三,第五,第六镇交与陆军部直接管辖,但却将最为精锐最为效忠与他的第二,第四两镇直隶统辖,得到了清廷的肯许。 彼时的清廷自是不会意识到此番举动会为自己以后酿出多大祸端······ 而王语如此时却是真的急了,她坐立不安的离开酒楼。 此时外面漆黑,只有零星不几盏亮着的灯光。 王语如思考再三,想要去找李易安,将载仪救回来。 她很害怕载仪出事,她的心也跟着慌张。 此时北京城的节日气氛已经越来越浓厚了,外头放着烟火,不远处的街面上也全是人。 王语如步行,想要通过这条人群拥挤却最为便捷的道路。 摩肩接踵,人潮涌动。 越是欢乐的气氛越是衬得王语如此时心情焦虑万分。 上一次这样担忧与焦虑,还是姐姐惨死的时候。 王语如拼命的走着,突然,只觉得自己手腕一沉。 王语如气愤极了,想着,越是着急,越是麻烦多。 她拉着脸拧着眉头生气的回头。 然而看到的却不是别人,正是载仪。 王语如觉得自己一定是在这璀璨的烟火下以及哄闹的人群中,认错了人,她一直盯着载仪。 载仪像是被少女此番模样逗笑,他轻轻笑出声。 “说你迟钝,你还真是。”载仪那惯常的毒舌语气又回来了。 王语如终于如梦初醒。 “你准备去做什么?” 载仪的又一声轻问才让王语如回神,她小声地说道“给你找救兵去。” 面对这个回答,载仪又笑了,不过这次是很温柔不带嘲笑的。 “和你说过,不会有事的。”载仪温柔的安抚着她,将她拉到了一旁人群疏散的地方。 王语如听着他的话,也逐渐情绪平稳下来。 快要过年了,市集处的热闹非凡,王语如紧紧拉着载仪的手腕。 可这样抓不紧,王语如便主动伸出手拉住他的手。 载仪瞳孔瞪大一瞬间,王语如回头看他,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便也回头,紧紧牵住他。 十指紧扣,彼此传递着温暖,这对于二人来说并不多时,所以倍感珍惜。 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王语如才和载仪能够肩并肩的走。 “你和隆裕太后都说了什么?”王语如小声问道。 人不多却也依旧哄闹,载仪不得不弯下腰,环住王语如,贴近她。 “什么?” 王语如看着突然靠近她的载仪,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吓了一跳,只得巴巴地又将刚刚的问题问了一遍。 载仪倒也没有想要对王语如有过多隐瞒,将和隆裕太后的对话便都告诉给了王语如。 王语如很惊讶,惊讶于载仪的敢说,惊讶于载仪就这样轻易洒脱地将自己巩固了多年的兵力拱手相让。 “可这样,隆裕太后不会更容易对付襄亲王府吗?”王语如问道。 “一个被拔了牙的老虎再可怕能可怕到哪里?更何况,我手里所握着的精锐才是关键,就算将这批人给她们,我的人也不会彻底归顺于她,她自是也不傻,能够牵制住我,是最好的。”载仪轻轻的解释着。 王语如认同地点点头,不过她也不得不感慨,隆裕太后这一招数真算是狠,她拿捏住了载仪对家人的羁绊这一点,也清楚,只要襄亲王还在,载仪便不可能造反,所以故意拉扯消耗载仪,让他不得已交让出兵权。 不过,载仪也手里掌握北洋军最为精锐的部分,隆裕太后深知这批部队放在她的手里,根本掌控不住。 这也就给载仪回旋的余地,他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在整个京城也无人敢比及,可却丧失了一己之力推翻王权的能力。 “那你会为此感到后悔吗?”王语如又问道。 掌握过绝对权力的人,都会在失去拥有的一切时,愤恨之际,权力会使人利益熏心,一旦丧失,生不如死。 可载仪似乎看的很淡,他轻轻的回头看了王语如一眼,语气依旧温柔的说着。 “没什么后悔的,与其与他们争斗到疲弱不堪,不如想想真正的出路,你还记得我曾和你说过的话吗?”载仪问道。 王语如摇摇头,载仪对她说过的话太多了,她怎么知道是哪句话? 正在疑惑的王语如只听载仪轻轻的说道。 “也许我们有一天可以并肩实现所说的理想,我希望,那一天,你在。” 载仪重复出那句话,王语如才如梦初醒。 她以前从不觉得载仪这个保皇党会和自己这样的一个贫苦百姓有着同样的目标。 可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情感,让她明白,载仪与那些人不同。 诛大清的心,革自己的命。 就在王语如走神时,载仪却又开口打断了王语如的走神。 “走吧,去找载玄,我们过个好年吧。” 说这话时,王语如听得出他语气中的落满与无奈。 第160章 有人给她撑腰 诏狱内 王语如和载仪匆匆赶来,临近年关,诏狱内的侍卫也少了不少。 王语如和载仪跟着侍卫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看见了里面被锁着的载玄。 载玄低着头,王语如拍了拍外面的锁子,惊扰载玄抬起了头。 载玄顿时瞪大了眼睛,激动地站起来。 可在站起来的时候却一瘸一拐。 “姨娘,大哥,你们终于来了——”载玄带着哭腔嚷嚷着,如同受了欺负的小孩在向自己的父母诉苦。 王语如看着瘦了一圈的载玄,有些心疼。 侍卫很快便将门打开了,载玄立马飞奔出来,左拥右抱地揽住王语如和载仪二人,声泪俱下地嚷嚷着。 “终于,终于有人来救我了,这里真的不是人能过的地方啊,大哥。” 是载玄的出头,才让王语如和载仪等人能够被顺利放出宫中,若不是载玄在,恐怕现在王语如几人还在宫中与太后盘旋。 载玄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最没用担当,但真当出事的时候,他却能够挺身而出。 王语如摸了摸载玄的头发,轻轻说道。 “好了好了,咱们回家,玉兰知道我和载仪要把你接回来,开心极了。” 还在嘤嘤啜泣的载玄听见玉兰两个字,顿时擦干了眼泪,抬头问道。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王语如回答着。 ------------------------------------- 几人乘车快速的回到了襄亲王府。 还没进门,就瞧见富察华萱在门口翘首以盼的等待着三人。 她着急的搅着帕子,在见到三人身影的时候顿时激动的一颤,连忙上去迎接。 见到王语如和载仪的安全回归,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见到身后的载玄,她顿时哎呦一声惊叹。 她连忙跑到载玄面前。 “娘——”载玄又是一生‘惊天动地’的哭泣声。 富察华萱连忙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回来的路上,王语如和载仪对载玄说了近些天发声的事情,回来的路上还对他玛玛的死又是一场痛哭。 回来了,见到大难不死的额娘,此时思念的紧了,更加伤心。 “回屋说吧,外面冷。”载仪打破二人的哭泣声说道。 富察华萱松开载玄,接着有些犹豫地看向王语如和载仪。 见富察华萱这副有什么话要说的模样,却欲言又止,王语如疑惑了。 “怎么了?福晋?”王语如问道。 富察华萱有些尴尬地笑了几声,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就在你们走了不久后,柳家小姐来了,此时正在大厅等着呢。” 王语如此刻才了然,王语如看了一眼载仪又接着看了一眼富察华萱。 她此时觉得自己此时有些多余,毕竟柳小姐才是以后襄王府未来的女主人,柳小姐以后才是富察华萱的儿媳妇,而王语如则是个外人,将走的外人。 王语如落寞的低下眼眸说道“那我先回房间了,你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吧。”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伤心,富察华萱听出来了,刚想要说什么,王语如却大步流星不给任何机会地走了。 富察华萱见王语如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还不忘轻轻拍了拍载仪的后背。 “你愣着干什么呢?不追上去?” 富察华萱这样问着,一旁不知道这些天变故的载玄瞪大了眼睛。 他想,自己没看错吧,额娘竟然让大哥去追着姨娘认错和好? 载仪这边叹了口气,看着王语如离去的背影,他没有动。 “载仪,你这是怎么了?”富察华萱问道。 “额娘,我今日交付兵权了。”载仪轻轻地说着。 富察华萱和载玄此时却都瞪大了眼睛,载玄连忙抓炸载仪的衣袖。 “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兵权啊,你为了救我这个窝囊废,你······你怎么能,大哥!”载玄气急败坏的说道。 载仪却轻轻抓住了载玄因着急不断乱颤的手臂。 他轻缓地说道“不全是因为你,德不配位必受其罪,我如今拥有的兵权,只会为咱们家招来横祸,这样的权力,我要它有何意义?” “大哥,可是话不能这样说,你忘记你的理想了吗?更何况如今你损失了大半的兵力,又当如何自保?”载玄急迫地说道。 “我的理想我从未忘,我会用实际证明,我一生都会追随它,至于你所说的自保,我手底下的精锐部队未被交让,不过,他们的训练必然无暇东顾,所以,在不能保护好她的时候,我尽量不要为她招惹祸端才好。”载仪慢慢的解释着。 富察华萱和载玄自然是知道载仪口中的‘她’是指王语如,载仪这副模样很少见,这是时代的洪流在逼迫也是父权规劝的裹挟,他不得不这样选择。 而王语如对于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对象,他本该远离她,是自己无数次心软。 而如今交了兵权,也就意味着,当自己在争权的路途中,最快牺牲的往往就是他的软肋,所以,她们本该是两条不相交的直线。 王语如本就要走了,此时更不该诸多打扰,扰乱二人彼此的凡心。 “可是,大哥,你就不怕错过她,万一,你再也找不见她了,你该怎么办?”载玄问道。 载仪听到这个问题,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曾经因为自己的偏爱失去的东西太多了。 无论是那只叫小花的猫还是无数次被父亲扔掉的玩物,只因是他的喜爱,过往的经验告诉他。 就算短暂的失去王语如也好过永远的别离。 更何况,他不能确定王语如对他的心意又是如何。 “我还没有能力给她一切,就想要将她捆绑在自己的身边,这样······她又当如何,她的志向,必定不是简单的要在这王府里一辈子百无聊赖的依赖男人度日,我将她变成禁脔一样,只会让她枯萎······” 载玄愣愣的听着,而富察华萱此时拍了拍载仪的后背“好孩子,娘知道你的意思,你这样做是对的,语如是咱们家的贵人,不会出错,只是短暂的离别,你要抓紧时间,娘,永远支持你。” 对于富察华萱这样的转变载仪倒是没什么太多的意外,他知道,额娘和王语如走得很近。 有时候腐朽的思想越根深蒂固,但当她们身临其境得感受到自己的困境遭遇以及打压,她不需要过多引导,便会想清楚许多。 更何况王语如是富察华萱的救命恩人,本就爱极了王语如,这下,早就将其他抛掷脑后,对于王语如和载仪的情感,也不愿多加阻扰。 她早就不在乎什么脸面了,她经历了那一遭生死,在丈夫危难的时候,她鞍前马后恨不得跪地祈求留下丈夫一条命。 可当自己危难关头,他却处处推脱,宁愿陪着三姨太驱鬼瞎闹,也不肯找出真凶,只因怕丢了脸面,若不是王语如的一再坚持,恐怕她如今也不过一鬼魂罢了。 可此时的载玄则不同了,他差点对于复查华萱的话惊掉了下巴,他本来以为大哥和王语如的情感,必然会遭受‘恶婆婆’的诸多阻扰。 却没成像,额娘她早就自己和自己和解说通好了。 这令他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此时说自己要迎娶丫鬟玉兰,额娘会不会也不能说什么? 但还没等载玄开口,就被载仪弹了一下脑袋。 “别傻站着了,去看望阿玛吧。”载仪说道。 载玄点点头,跟在了大哥身后。 ------------------------------------- 这头,王语如迈着步子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已经天黑了今日更是苦等载仪一大天,身体疲惫不堪。 王语如打算从侧门绕过去回房间,她刚刚听到福晋说,柳若霜在正厅,自己从正门走必然会和她打个照面。 王语如不想多生祸端,惹不起她躲得起。 这样想着,王语如便打个哈欠,低着头走路。 快要邻近门口了,王语如却见到一个清丽的身影。 走过去一看,正是她避之而不及的柳若霜。 王语如顿时心一惊,想要躲避,却发现无处可去。 王语如只能认栽,深深的沉了一口气,给柳若霜行了个礼。 柳若霜见她冷笑一声,也不情愿的行了个礼。 “不知柳小姐突然到访我的院子,可是有事?”王语如实在不想与她多耗,于是便率先开口问道。 “倒也没事,只不过见你院子附近的梅花和柿子树开的好,被这处吸引了。”柳若霜温柔的笑着说道。 王语如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更加慌,她知道柳若霜来找她绝对不只是为了赏花。 “你可知,我今日来襄亲王府是作甚?”柳若霜问道。 王语如哪里知道,于是只得摇摇头。 见状柳若霜冷哼一声“我和瞻之哥哥从小青梅竹马,我们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密切,强强联手必然是在当今对于我们两家最好的打算,我听闻载仪今日入宫将载玄接回来,我怕他有事,便得了父亲肯许来到王府,我只要在这,就代表,柳家的立场,柳家坐镇,必然会为襄亲王府多一层保障,你懂吗?” 王语如看着此时桀骜不驯的柳若霜,这与她平日里温柔可人的模样大相径庭,不过王语如却理解,毕竟有她这样的资本,再狂妄都是可以理解。 她的到来不过是为了宣示主权罢了,可是她对自己的态度,却是让王语如有些反感。 “所以呢?”王语如故意装作听不懂继续问道。 “所以,你就离瞻之哥哥远一些,我必定会是这襄王府的女主人,你不过是个偏房小妾,我奉劝你,别不知好歹。” 王语如面对柳若霜这样的挑衅没有丝毫生气,只是绝对有些落寞,因为柳若霜虽然如此态度,可她的话却说得不错。 她不过是载仪的庶母,非分之想太多了,就像是小丑一般,王语如无声地冷笑,自嘲自己。 就在这时,王语如听见远处一阵清脆的女声传来。 “我怎么不知道,这襄亲王府就要更换女主人了啊?” 王语如和柳若霜同时转头看过去,来的不是本人,正是富察华萱,如今襄亲王府的当家主母。 柳若霜顿时一惊,没想到富察华萱会出现于此,又惊叹自己刚刚说了那样的话叫她听见,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柳小姐,你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富察华萱此时已经走到了王语如和柳若霜的面前。 富察华萱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袍马褂,身上带着无数珍宝,这副穷奢极欲的模样,不愧是不可一世的襄王府的女主。 虽说柳家和襄亲王两家如今是朝廷不分伯仲的权臣,可若是当真论起来,柳家远远比不过襄亲王这种累世功勋的老牌贵族。 更何况,襄王府只是如今受到了时代的裹挟,有些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府累世积攒的财富与人脉,说来联姻,还是柳家在高攀罢了。 所以,听见富察华萱如此有气势的逼问,柳若霜顿时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柳若霜见气氛尴尬,她很想嫁给载仪,自是不能得罪这位未来的婆婆,于是只能硬撑着头皮说道。 “没有没有,当家主母自是您啊,我不过是过于仰慕您,想仗着您的威风规劝几句下人罢了,您别误会,我并无不尊重您的意思,我从小是您看着长大的,您还不了解我这张快嘴,伯母,您打,瞧我这张嘴啊。” 柳若霜不愧是一位招人喜欢的名媛贵女,她不仅仅高傲美丽,也会适当撒娇,叫人痛恨不起来。 就连王语如都要被她这副脸面给骗了。 可富察华萱却只是冷笑一声,冷淡的说着。 “下人?你是说我们语如是下人?语如虽是我们王府抬进来的妾室,却你们那种小门小户的妾室,她是我们全家的贵人,更是当今名声赫赫的第一女讼师,你那句话,是在打我的脸还是她的脸啊?” 王语如惊讶的看向富察华萱,王语如从未见过这样有气势还咄咄逼人的福晋。 在她的印象里,福晋是个很好说话又有些随波逐流的怯懦的人。 她实在没想到,福晋会如此为她撑腰。 王语如感激的抬起眼睛看了富察华萱一眼,富察华萱心领神会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将她拉过来护在身后。 此时柳若霜彻底懵了,不知该说什么才不至于再次惹怒福晋。 “我们家的孩子都好,却只是有一个缺点,太过于谦让,我竟不知柳家教出来这般咄咄逼人的孩子,这种教养还想指望进入我们家的门,呵······” 富察华萱将王语如比作自己家的孩子,这样的护崽子的行为,突然让王语如心窝一暖。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家人的温暖的王语如,只觉得心头荡漾······ 第161章 我想要娶你 “福晋我并非这个意思啊,您别误会,是我的错,口出狂言得罪了王姨娘和您。”柳若霜这样说着。 她的言辞说得极其谦卑,但是语气却依旧平淡。 王语如心里清楚柳若霜和她道歉不过是不得于此,她这般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会低眉顺眼地向她低头,不过是碍于富察华萱在场罢了。 富察华萱本就没想故意刁难她,不过是想要为王语如撑腰,怕叫旁人欺负了去,见柳若霜也认错,她也没有过多苛责。 “柳小姐,我家瞻之的婚事,我不能说准人选,但我想我们还未有成婚的打算。”富察华萱轻轻的说着。 这话,让柳若霜眼皮一跳,前些天那些流传的风言风语,襄王府要和柳家联姻的消息,就都是柳若霜特意找人传播出去的。 她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也要和襄王府攀上关系,此时却被富察华萱这句话打回了原型。 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谣言算是很站得住脚,于是她便几次三番的来到襄王府来寻载仪,载仪这些日子倒是出奇的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拒绝她,这让她看到了些许希望。 可今日,自己本来就是为了挑衅王语如一番,为了出口恶气,却没想到自己说错了话,这下算是惹恼了福晋。 她暗叫自己愚蠢,恨不得重新来过。 “我和语如还要进屋坐一坐,你也一起吗?”富察华萱开口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柳若霜此时还哪有心情再去自讨没趣的与二人闲聊,她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二人说道。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既然瞻之哥哥如今也平安归来,我就告辞了,伯母,我们下次再见。” 富察华萱轻轻点头,王语如也行礼恭送柳若霜。 柳若霜大步流星,背影看得出有些狼狈,而她此时正面的脸庞更是咬紧牙关,带着恨意的走了。 她内心冷哼一声,这还没完呢,她不会就此放弃,毕竟争夺的不仅仅是她看中载仪这位如意郎君,整个襄亲王一家本就该是她囊中之物,能够为柳家带来利益的,她绝不会拱手相让······ 王语如这边看着柳若霜离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她本就不愿意参与到后院女人们的争夺戏码之中,可偏生,她每次都能精准无误地卷入战场。 今日若不是福晋的相助,恐怕她也很难脱身。 王语如感激地冲着富察华萱一笑“谢谢你福晋,你刚刚的那些话······我实在太感动了。” 富察华萱此时也转身,温柔地冲着她笑了笑“你为我们家做了这么多,患难与共,轰轰烈烈的这一遭本就该是我们的一份子,我怎么好看着你,叫他人折辱了你去?” 王语如听着这话,与富察华萱亲昵地挽着走进来她的院子里。 “年关过后你就走了,这偌大的王府恐怕真就成了一座空宅子,经过那一遭,死死的躲的躲,现在后院,只剩下我和四姨太了,一下子,原本昌盛的一家人也变得落寞无比。” 王语如点点头,情况的确是这样。 “我走了,您也别整日待在院子里,我有个要好的姐姐,就是那日盛宴来的茶点师吴悠然,您可以和她常走动走动,您的日子也不会如此难以消磨。”王语如轻轻说道。 吴悠然不仅仅是名满江湖的茶点师更是对新鲜事物和西方民主科学思想有着很深刻的领悟,她平日里还爱穿些洋裙收集古着,对于富察华萱来说定是不错的陪伴。 富察华萱点点头,笑着谢过了王语如,接着又问出正题。 “也不知,你走后,要去哪?” 富察华萱的正题就是为了打听好王语如今后的动向,毕竟正如载玄所担忧的,这天大地大,如今又能前往海外,说不定她会去哪里。 没有了联系,日后载仪又该去哪寻她? 王语如没想到富察华萱会问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会。 “姐姐死了,我唯一的亲人现在在英国,我的目标是完成姐姐没完成的愿望,去英国找父亲和攻读法律,不过,您也知道,我手里没什么钱,恐怕要去那里,还要在做工挣些钱才能上路,也许会在京城,也许去广州。”王语如倒是颇为认真的回答着。 富察华萱若有所思的听着这些话,点了点头,算是记下了。 她不能干预王语如的抉择,却也能时刻的把握动向也好,像载仪那个傻小子,人跑丢了,他再后悔就晚了······ 富察华萱和王语如在这一夜聊了许久,王语如面对富察华萱的过分热情倒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她知道,这些日子的相处,福晋和她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她舍不得自己也是正常的。 这一夜还算平静,这边玉兰得了王语如先前的肯许去找了载玄。 许久不见载玄,玉兰也十分想念这个桀骜不驯却对她很好的小少爷。 而见到不远处玉兰的载玄更是激动得不行,他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飞奔过去。 “玉兰!”载玄激动地念着玉兰的名字。 “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就过不了年,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玉兰未见载玄时并不觉得怎样,可当亲眼见到载玄后,此时眼眶竟然有些微微发热。 载玄却听出了玉兰的话头,忙问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再也见不到了?” “还没和大家说呢,语如姐等到过完年后就要离开府邸,我到时候也会跟着,以后语如姐去哪我也跟着去哪。” 听着玉兰的解释,载玄只觉得顿时眉头直跳,有些气恼,却又不知说什么。 眼看着瞪大眼睛却又说不出什么的载玄憋得不行,玉兰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少爷,你没事吧?” “玉兰,你一定要跟着去吗?你就不能留在府邸吗?我·····”载玄说不出口他所想要说的话,大眼睛看向玉兰。 玉兰见状笑了笑“二爷,你这话说笑了,我不跟着语如姐,我又能在这王府里立足吗?更何况语如姐等同于我的家人,我必须跟着她啊。” 载玄听着这话,有些着急,可却又憋得脸蛋通红,他自顾地转了好几圈,踱步半晌,才回到玉兰面前。 他一跺脚,抓着玉兰的肩膀。 这一下,将玉兰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二爷,你这什么干什么?” 玉兰见红着脸的载玄迟迟不开口,却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玉兰面对眼前这个高大的身躯,踮起脚尖。 伸出手去够到载玄的额头“二爷,您莫非病了?” 玉兰的小手冰凉,这一下让载玄顿时一激,清醒过来。 “玉兰,我·····我想要娶你为妻!”载玄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载玄说完后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可对面的玉兰,却是顿时呆住。 “二爷,你别和我开这种玩笑啊,我我······”原本脸红的人此时变成了玉兰。 她的小脸本就巴掌大,此时更是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 “玉兰,我没有开玩笑,我不能再认真了,我就是想······娶你为妻!” 载玄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破罐子破摔又说了一遍。 玉兰此时只觉得晕乎乎的,她绝对不讨厌载玄,可却也不觉得自己一定会爱上了载玄,毕竟二人的相处,她都很守规矩。 更何况,她不过一个小丫鬟,她饶是再不识大体,也该知道,这襄王府二少爷的妻哪是她能染指且如此好当的? 玉兰想到这,连忙挣脱开载玄的束缚,向后退了几步。 “二爷,我清醒地很,这不是话本子,没有贵少爷和穷丫鬟相配的戏码,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可我却不是那种能够帮你的人,您今天的话,我当没听见,和你做朋友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了,我不敢肖像这些,我先告退了。”玉兰长长的说了一通话。 而对面的载玄就这样愣愣的听着,见玉兰要走,他想要伸手阻拦,可又念及到刚刚玉兰的话,他只能默默地收回了手。 见到玉兰远去的背影,载玄气恼得跺了一下脚,这次,他实在是听到玉兰要走的消息,过于心急了。 而玉兰此时也不好受,心脏怦怦直跳,她说的话并非欲擒故纵的戏码,是她真真切切的实感。 王语如此时刚刚恭送完富察华萱不久,正站在门外看梅花,正小口的吃着福晋临走给她留下的紫苏酪。 恰好看到急匆匆回来的玉兰。 王语如看着一脸羞红表情也不太对劲的玉兰,连忙跑过去问道。 “这是怎么了?一脸惊恐的?刚刚不是让你和载玄去叙旧吗?”王语如笑呵呵的问着。 “他说,他要娶我。” ‘啪嗒——’一块紫苏酪无声的落在了雪地里。 “什么!”王语如大喊一声。 玉兰见她情绪激动,连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并和她详细讲了刚刚的事情。 王语如听后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倒不是别的,她早就看出了载玄对玉兰的那些小心思。 只是实在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出其不意,还如此直白,她心里感慨,真是个傻小子。 “语如姐,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何目的于我,竟然想出这么个事情来。”玉兰还在理性的分析着。 王语如看着丝毫没有被载玄的话迷得晕头转向的玉兰,她点点头,感慨的拍了拍玉兰的肩膀。 “你的却很有理智,不为小情小爱冲昏头脑,我亲爱的玉兰,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就咱们这个身份,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利用的空间啊·······” “我也在想啊,到底是何原因。”玉兰说道。 “玉兰,载玄也许是真的喜欢你,其实我能看得出来,只不过你很迟钝罢了······” “怎么可能?语如姐,我可不迟钝,我······” “你当一个贵族大公子会为了谁几天几夜不睡觉,只为第一时间给你换药吗?你当人家傻啊,一有什么好事情都想着你,他对你的爱意已经很明显了,只不过你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王语如说道。 “其实,我不反对你们两个在一起,不过这一切都要看你,你对载玄是什么情感,若是你对他不喜欢,你也不需要畏惧,我们一走了之便是,可我也观察这么久,我真的觉得载玄是个不错的人,至于如何选择,这一切都看你。”王语如又补充说着。 玉兰愣愣地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天旋地转。 “不,语如姐,我还是觉得这有些离谱,我和载玄?这怎么听起来都很离谱。”玉兰依旧不敢相信。 “更何况,语如姐,载玄年纪还小,他根本不懂婚姻的意义,哪里是喜欢了谁就娶了谁的,婚后的日子,我怎么保证他又不会另有新欢,从而抛弃我呢?他的喜欢可能是一时的,但对于我来说,那是很致命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此时该是什么心态了。” 载玄这样的高门贵族,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要拥有的,可玉兰却从未肖想过,她性格懦弱爱哭,这是她难得觉得自己有自己的大主意的时刻。 婚约不是儿戏,即使载玄喜欢她也说明不了什么。 王语如听了玉兰的话,也有些如梦初醒,她拍了拍玉兰的肩膀。 “抱歉玉兰,我的考虑不周,我曾觉得只要两情相悦便好,可你所说才是正解,你和载玄不该如此潦草,这个社会,对我们女性太不公平,我们走错一步,将会是万劫不复,你该和他多相处些日子才对。”王语如说道。 玉兰听了这话微微笑了笑,又摇摇头“不,语如姐,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我们年关后就要走,只是这些日子,我又何苦去做这些,反而扰乱我的心智。” “载玄很好,若是从前的我,这样的破天富贵砸向我,对我来说是份好运,别说做妻,做妾我都愿意,只要能在这王府里平平安安一辈子,我就什么也不强求了,可惜现在不同了,我的心注定不会恪守己分的永远消停在这内宅之中,若是这个男人不能完全的爱我,让我欢乐,那么我宁愿没有。” 王语如惊叹得张大了嘴,她从未想到,曾经那个只会哭哭啼啼没有主见的小丫鬟会蜕变成如此思想的女孩,这令她又惊又喜。 第162章 结盟 王语如冲着玉兰点点头“不过,玉兰,你真的愿意与我一起走吗?我们离开王府注定不会像此时一般锦衣玉食的生活,面临的生计问题都可能彻底压垮我们,你完全没必要为了我,离开这里。” 玉兰听着这话,神色依旧温柔,王语如静静地注视着她。 这一路走来,变化最大的便是玉兰,又或者说,玉兰从未改变,不过是随着她,也觉醒了些什么。 “语如姐,我知道的,我和你与大爷出府这么多次,见识到外头的流民灾难也不少,我没有你和大爷那样伟大的理想,想要实现帮助所有困苦中的人的愿景,可我也清楚自己,即使最终沦落到那样,我也不会后悔,我也不愿意再这样待在府邸里,无聊的过一辈子,我要出府,是因为你,但,不全是因为你。” 王语如愣愣的听着玉兰的话,她良久才点点头,笑了笑“我知道了玉兰,我们到时候一起走。” ------------------------------------- 柳若霜出了襄亲王府后,没有乘坐马车直接回府。 她此时心情烦躁,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听过什么苛责的狠话来,这几日在这襄王府她是碰了一鼻子灰。 她真搞不懂,王语如不过是一房小妾,究竟有什么本领将载仪迷得鬼迷心窍也就算了,竟然还让富察华萱如此向着她说话,感情,她真成了载仪的妻子,这襄王府的女主人了一般。 这令她实在过于愤愤不平,心烦意乱的她在襄王府附近的酒楼里不停的小酌。 就在这时,柳若霜顺着酒楼看向楼下,熟悉的身影在楼下闪动。 这人在哪里见过,可她就是想不起来这是谁。 她挥了挥手,叫来仆从“这人咱们见过?” 那仆从伸长脖子看过去,立马反应过来,说道。 “小姐,那个不是襄王府的庶女吗!就是那个前些日子自尽的三姨太的女儿,她大哥如今就在边关那个。” 柳若霜听着这话,似乎想起来什么,点了点头。 “她不回王府,在那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柳若霜好奇地问道。 小丫鬟继续看过去,见巧月穿得一身肃静,不似平日里穿金带银那般华丽衣衫,这身简朴的衣服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 小丫鬟看着她这身白衣服,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又不敢多说,回头犹犹豫豫地看向自家小姐。 柳若霜是个人精,也似乎猜出个一二来。 三姨太的死,虽明面上说是暴毙,但谁都知道,她一个好好的人,虽操劳却也没什么隐患的疾病,暴毙这个说法,实在有些不靠谱。 不过大家谁也不敢多嘴襄亲王府一家的事情,可此时柳若霜眯起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记不记得当初是谁替福晋找到了蛊毒药物的?”柳若霜问向身旁的丫鬟。 “自是记得,不正是那个五姨太吗。” “哼哼”柳若霜闭着嘴巴高傲地看向远方,冷哼了一声。 事情她已经大概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她转过身。 “去将楼下那位请上来吧。” 小丫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着自家小姐那个坚定的表情,只能忍着一脑袋的疑惑下去将这位不知名的庶女请了上来。 而原本要去偷偷给葬在郊外的母亲去过头七的巧月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也是很懵的上了楼。 见到包间里坐着的柳若霜,她才确信,不是恶作剧,真的是那位柳家小姐找她。 接着她就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之中,究竟这位一向自持矜贵的柳家大小姐突然找她这位刚刚丧母的庶女有什么事情? 面对巧月的疑惑,柳若霜只是冷冷的笑了一下。 “坐吧,二小姐。”柳若霜轻轻说道。 面对这声二小姐,巧月受宠若惊,连忙坐下。 墙倒众人推,如今的巧月今时不同往日,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自己的大哥也不在京城,如今的她更是不受父亲的喜爱,在这王府中很难立足,就连丫鬟都在落井下石。 她被这样毕恭毕敬的称呼只觉得浑身一颤,有些惊恐地看向柳若霜,小心翼翼的说道。 “柳小姐,不知您找我是什么事情啊?” 柳若霜笑了笑,明知故问地说谎道“我只是偶然看见你在楼下,想找你叙叙旧而已,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啊?” 巧月面对这样的提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头汗水,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柳若霜看了出来,她走上前去,站在了巧月的身后,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着轻声说道。 “三姨太,是暴毙身亡呢还是被人害死的啊?” 巧月听着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转过头看向柳若霜。 柳若霜见她这个表情便更加了然了,她俯下身在巧月的耳边继续说道。 “让我猜猜,那个害死她的凶手,是不是······叫王语如?” 这话顿时让巧月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她立刻站起身,转过头对着她说道。 “你想要干什么?你······” 柳若霜见她慌张,立刻走上前去,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回了座位上。 她收起和蔼的笑脸,阴森表情此刻显现出来,贴近巧月“别害怕,我们面对的是同一个敌人,和我结盟怎么样?” 巧月此时不断地喘着粗气,有些迟疑地看向柳若霜。 “我想要坐上你家当家嫡母的位置,唯一的方法就是除掉她,她也是你的弑母之敌,你难道不想杀了她吗?我们合作,一起,怎么样?” 巧月看向柳若霜的眼眸,那无比认真的表情让巧月只觉得心里漏了一拍。 她此时也缓过神来,从扭曲的神情中笑了出来。 “好,杀了她。” 柳若霜看着巧月这副神情也笑了出声,她转过头,走向酒楼窗口处。 “我听说,你母亲是江南宋家制毒世家,你·····总该耳濡目染了些吧·····”柳若霜缓缓说道。 ------------------------------------- 第二日,王语如拉着玉兰准备去找载玄,和他说清楚这些事情。 载玄是他们的朋友,二人也不忍心将彼此的矛盾闹得僵化。 可就在路途中见到了载仪,载仪照常又恢复了往日的晨间练剑。 不过这次,王语如竟有些不敢去看载仪。 载仪此时恰好收起剑,和王语如浅浅地对视了一眼,他便率先低下头去了。 玉兰就站在一旁,看着二人的互动,心里也跟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大爷,早上好啊。”玉兰喊了一嗓子。 这下本来二人都想瞧瞧路过对方的想法便被此时给击碎了。 王语如也不得不跟着上前去,附和一声“早上好,载仪。” 载仪此时也整理好衣袖,冲着王语如点头“姨娘,早上好。” 二人不过是一晚上不见,就连称呼都变得如此生分起来。 “语如姐,你就在这等着我吧,离载玄的院子就不远了,你跟着去,我怕载玄紧张,你就在这等着我吧,我先走了啊。” 玉兰故意大声说着,接着不给哼哧半天没说出半句话的王语如反应的机会,她便匆忙地跑了。 王语如知道,玉兰是看她和载仪之间气氛尴尬,所以才特意找个机会让她们二人独处。 王语如无奈地冲着她摇摇头,见她离去的背影也不好说什么。 而对面的载仪此时却也不走,只是屏退了其余的下人。 “你今日没有上朝吗?”王语如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寂静。 载仪抬起头轻轻说道“这几日整改军队,休假。” 载仪的回答干净利落很快二人之间又陷入了沉寂的尴尬之中。 王语如提起裙摆想要走到载仪身旁的石墩子上去。 载仪却在她靠近的时候,连忙退后。 一副惟恐避之而不及的感觉。 王语如坐下去的动作一滞,她觉得,载仪这是在嫌弃她。 纵然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王语如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抬起头看向他。 明眸皓齿,墨发及腰,王语如这张脸庞实在过于美妙,载仪清楚,再过些天,便再也看不见这张脸庞了。 一瞬间,他的心头如刀绞一般。 载仪提起剑,就要离去,却被王语如突然抓住了手腕。 载仪身体顿时僵硬,无论自己表面伪装得有多好,可当被王语如触碰他就又会不自觉地暴露。 “载仪,你不要疏远我······好不好?”少女带着些许恳求的话语传来。 这还是载仪第一次听见王语如这样有些卑微的询问,他的心口又在不一瞬间收紧一下。 载仪缓缓转过头来,看向王语如。 “我知道你就要订婚了,你是为了柳小姐而疏远我,我知道,这是你应该做的,可我也马上就要走了,我不会干扰你们二人的美好生活,但你不能将我们过去的情谊都擅自抹去,对我这样······这样的态度,我受不了,我没有做错什么。” 王语如说着,她实在觉得有些委屈,明明自己一直压抑自己没有说出自己的爱意,就是为了成全她们二人,好让她和载仪之间还能继续做朋友。 可是,即使这样,载仪还是在不停地疏远她,这让她实在受不了,她一向憋不住事情,此时竟问了出口。 载仪此时也明白了,眼前的女孩误会他,以为自己疏远她,是因为柳若霜。 这让他百感交集,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坐在王语如的对面。 “抱歉,我不该·····这么对你,不过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们现在,不能太过于亲近······”等不久后到我处理好一切,我就能光明正大地爱你。 后半句载仪没有说出口,所以载仪只能干巴巴地说着。 王语如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沉到了胃里,看来她和载仪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王语如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载仪。 “抱歉,是我太多事了,这样太不识抬举了,抱歉,我,先走了,载仪,我们下次还是绕道走吧,免得柳小姐误会,抱歉。” 王语如连说了三个抱歉,接着不能载仪反应过来便立刻起身,走了。 载仪此时轰的一下站起身,却没有拦住王语如,他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站在这风雪之中许久才回神。 “是我的错,如果我有能力保护你,就不会让你伤心······” 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和这风雪听得见。 ------------------------------------- 巧月此时正在屋内一处香炉的位置上香,自从宋明蓝死去,母女二人同住的这偌大的院子便空落落的。 宋明蓝原本有一干忠心的奴仆,可却都被阿玛遣散了,如今屋内寂寥无比,只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嬷嬷。 不过,年纪越大也就意味着她知晓的东西越多。 老嬷嬷缓缓走到了巧月儿的身旁,在一边蹲下了。 巧月只是昨日一天,便感觉像是换了个人,她挺直着腰板,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拜着。 “打听好了吗?”她眼睛都没睁开,便问着。 “打听好了,姨太太先前的那个小丫鬟春梨早就被人送出府了,现在根本打听不到下落,不过,我倒是打听到一件事,和那个五姨太有点关系······” 此时听到这话的巧月才缓缓睁开眼,看向老嬷嬷示意她继续说。 “我听说,原本姨太太不是和一个小伙计一起在茶叶上做了手脚去对付五姨太,不过那小子最后叛变是五姨太饶了他一命,之后,他就和五姨太关系甚好,据说,当时那个春梨许多消息就都是由他打听来的,那几日丫鬟们都瞧见,她们二人关系甚为亲密。” 巧月冷冷地听着老嬷嬷这话,她轻启双唇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许和清。” 第163章 捉奸 中午,许和清照常的在厨房后院忙活,他这些日子在襄王府虽然劳累,可王府的管理层伙计工钱是日结的。 他将自己这几日的工钱握在掌心里数了数,准备全部托熟人带回岳城给他的妹妹和弟弟。 家道中落,他原本的才学都成了水中的浮萍,只能从事这样薪水微薄的工作,可他却不曾有怨言了,如今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远在岳城的弟弟妹妹。 此等闲暇时分,他难得清闲坐着发呆想些自己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双华丽的鞋子迎着风雪,出现在许和清的眼前。 顶着刺眼的阳光,许和清轻轻抬头。 见到是王语如,许和清有些惊喜。 已然好几日未曾见到自己这位好妹妹了,自从那次她有事求于他后,便发生了王府那件死了两个姨太太的大事。 王府内,顿时风雨飘摇,他也很难轻易召见王语如。 在这遥远的京城,王语如算是许和清仅存的熟友,所以见到王语如,他除了开心便是感到温暖。 “你怎么来了?”许和清立刻站起身,乐呵呵的问道。 王语如已经尽力的维持着表情,却还是让人一眼看出,她挂着一张略微愁苦的脸。 王语如轻轻叹了口气。 “恰好路过,过来瞧瞧你。” 许和清看出了王语如的心不在焉,于是连忙将她拉了过来,问道。 “怎么了这是?又有了什么烦心事?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给你建议。” 王语如看了他一眼,跟着他坐下了。 “没什么,是我自己太过于心思敏感,强加于人之上,自己调节调节就好了。”王语如叹了口气。 许和清自是不信,想要一探究竟她因何如此苦闷,可却也不想继续揭露她的伤疤让她难过。 于是二人简单挨着彼此坐着。 许和清像是想到了什么,张嘴打破了这寂静。 “语如,我知道你就要离开了,你定是因为再也见不到我们了才会如此伤心,这些天我日日都在你身边陪着你,就算你出府了,再怎么样也能书信往来,语如,别怕。”许和清轻轻地说着。 王语如抬起头,颇为感动地看向许和清。 “我今日下午休假,我陪你去逛街吧,我知道京城新开了一家酒楼,我听其他朋友说,那里的酥酪最好吃,我请你,走。”许和清高兴地说着。 王语如今日,本低沉落寞极了,可看着许和清这兴高采烈的神情,竟然也很难说不,便没多想,点点头。 ------------------------------------- 此时的酒楼内,巧月正不断小酌着杯中的茶水,看向柳若霜。 “我吩咐你的事情你都处理好了吗?”柳若霜颇为不耐烦地问道。 巧月早就变了,不同于往日,今时的她很有耐心,只是轻轻看了她一眼。 “蛊毒不比其他毒药,要想蛊毒之深便要养好蛊虫,再等几日吧。”巧月轻轻说着。 柳若霜却很不耐烦的在屋内来回徘徊。 “你和你娘比起来差远了,这么慢的速度,还怎么一鼓作气的将她处决?”柳若霜有些着急的说道。 巧月却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大小姐,你除了用蛊毒就想不到其他对付她的法子?” 这话是巧月的吐槽,一个名门家的大小姐,心思却如此蠢笨,只会用几个法子,还让王语如治的抬不起头。 这话同样让柳若霜也颇为无奈,名门贵女从小的教养也自是没能学习多少害人的手段,可这却不影响她对于王语如的仇恨。 “这样吧,我告诉你个方法怎么样?”巧月此时没了昨日的惊恐,她和柳若霜的身份似乎也在悄然之间产生了变化。 “什么招数?” 巧月看着她笑了笑,将她一把拉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听完她的话,柳若霜心思良久,最后笑了出声。 “想不到,你还是有几分你娘的模样啊,这个办法好啊······” ------------------------------------- 王语如和许和清出了府在京城逛东逛西,二人行至樊楼处。 “语如,我前些日子听说樊楼请了个岳城来的师父,他做的岳城菜很好吃,今日我请客,不吃撑了不许走。”许和清拉着王语如就进了樊楼。 王语如点点头跟着许和清一起入内,二人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来畅谈。 王语如和许和清虽然时隔多年许久未见再加上有之前那一段不好的相处,但归根到底二人彼此都未曾变了太多,说起年少时的岁月二人聊得很畅快。 二人正吃着,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躁动的声音,听着人群叽叽喳喳,似乎是什么大人物来了,不过王语如并未多想。 继续和许和清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瞻之哥哥,今日的樊楼可真热闹啊。”柳若霜笑眯眯的看着载仪说道。 边说时,她还时不时的看向王语如坐着的方向,不过二人一个在门口,一个在偏僻的角落。 樊楼实在过于大,王语如根本没有发觉。 “你说你哥哥也要来,他在哪?”载仪冷漠的问着。 今日载仪有闲心答应柳若霜来不是别的,是她说柳家大爷今日找他去樊楼。 他虽一直看不上柳家这父女二人,却对柳城伽很赏识,曾经在组建新军时,没少有他暗度陈仓的帮助。 “瞻之哥哥,大哥说过一会就来,他好不容易归京自是要看上你一看的啊。”柳若霜这话半真半假,柳城伽是她大哥,自然可以哄骗一番,不过今日她的目的自不是为了让载仪和他大哥相聚。 她今日是冲着王语如而来的。 她虽不是襄亲王府的一员,可却也消息最为灵通,她知道,王语如和许和清这位是青梅竹马长大。 当初载仪就因为王语如有些看不上这个许和清,今日她就是按照巧月的谋划来算计载仪和王语如。 人心是经不起检验的,离间,是最好的法子,更何况,当他亲眼目睹自己喜爱的人与他人做出龌龊的事情来,他还怎么不死心? 想到这,柳若霜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王语如和许和清桌上的酒壶。 巧月是个有本领的,不仅算准了二人一定会来樊楼,还早就准备好了药物,只需要她去将载仪引到这里即可。 柳若霜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神色也有些扬扬得意。 “来,瞻之哥哥吃些菜,我听说这岳城来的老师傅做的菜是一绝啊,也不知你爱不爱吃。”柳若霜自顾地为载仪夹了一筷子的菜堆放在他未曾动分毫的碗里。 载仪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碗中的菜。 因为他也想到了,王语如就是在岳城从小长大的,这些菜,或许是她日日所念的。 想到这,载仪挥了挥手,叫来了顺才。 “去问问后厨做岳城菜的师父,有没有兴趣去襄王府,工钱比樊楼高三倍。”载仪的面色依旧冷淡,不知道的外人还以为这样一本正经的载仪定是在商讨什么国事。 顺才迟疑了一下,满脑子不解地点点头奔向了后厨。 这下包房内便再无其他人,气氛也变得极其尴尬。 柳若霜看着自己精心为载仪所布的菜,她一口未动,他只是自己偶尔夹了几筷子吃。 载仪也一直保持着礼貌的风度却也能看出他目中无她,若不是因为今日诓骗他哥哥要来,念及了朋友的情谊,恐怕他是不会与自己出来的。 想到这,柳若霜就更加心塞,自己明明这般好,却就是得不到载仪的喜爱,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她瞪大了因充血而红彤彤的眼睛,转头看向楼下王语如那桌。 此时二人已经将盘中的吃食席卷过半了,许和清正在斟酌酒水。 不过看来,王语如并不喝酒,她的杯中一直是干净的。 柳若霜看得清楚,却也不着急,她知道,就算王语如不喝也无事,毕竟两人中只要有一个丧失了理智,便坏不了计划。 想到这,柳若霜颇为得意地喝了一杯酒水。 而王语如这边,吃着菜,见着对面的许和清许是有些喝醉了,他说起话来变得有些轻飘飘,甚至脸蛋实在过于红,就像要滴血一般。 “清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脸也太红了,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我们回去啊你休息片刻?”王语如实在有些担忧。 她年少时和许和清偷偷尝过大人宴会时的酒水,当时的许和清便很能喝酒,一副千醉不倒的姿态。 此时许和清脸一片红润,他双眼微微眯起来,单薄的唇一片湿润,借助微弱的烛光,他此时呼出的气息也带着浓厚的酒味。 许和清此时脑袋虽然沉重却也有些清醒,他点点头,示意王语如,一同出去吧。 可当他站起身后,他便发现自己连站起来都有些费力,甚至觉得自己身上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爬,难受极了。 王语如也看出来了,连忙跑过去扶助摇摇欲坠的许和清。 “清哥哥,你这酒量可真是不如从前了,这些酒竟都醉了。”王语如此时还在开玩笑打趣说着。 可许和清此时却已然没有闲心打趣了,他只觉得王语如不贴近还好,一贴近,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少女馨软的体香不断钻入他的鼻息之间,让他产生无端的欲/望。 没了许和清自身的支撑,王语如自是扛不动许和清这么一个将近一米九几的男人,腰差点闪断。 “青哥哥,不成,不成,我在樊楼给你找个房间,你歇一会,酒醒了咱们再回去吧,我根本扛不动你啊。”王语如无奈的说着。 许和清却一直不语,王语如是扛不动身上的男子了,连忙叫来小二,一起将许和清抬到楼上的一处房间去,王语如接着乖乖去付钱。 而这时,楼上载仪和柳若霜的酒楼包间里,一位穿着肥大衣物的小厮也瞧瞧从后门摸了进来。 他轻轻走到柳若霜和载仪的桌子旁,为柳若霜斟了一杯酒。 柳若霜抬眸看了他一眼,那小厮连忙与其对视,趁载仪不注意点点头。 柳若霜见此,笑了,她在桌下冲着小厮轻轻摆手。 接着又倒了杯酒给载仪。 “哥哥真是的竟然还未来,可苦等死我了,瞻之哥哥,他必定是军务又一次缠身了,我前些日子便听,上头又给他指派了新的任务。”柳若霜温柔的说着。 载仪轻轻点头,但依旧一副不太爱搭理柳若霜的模样。 柳若霜见此也不气馁,只是突然起身,瞪大眼睛道。 “哎呦,瞻之哥哥,你看那位,好生熟悉啊。” 载仪有些无奈的看向柳若霜指着的方向。 不看不要紧,只看一眼,载仪便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那不是五姨太吗?她难道是和瞻之哥哥你约好了来找你不成吗?”柳若霜故意一副惊喜又欢乐的模样。 载仪此时也站起身,看向王语如处。 “只不过,五姨太太怎么还带着个男人啊,哎呦,那是谁啊?”柳若霜又一次不恰当的出声。 载仪早就看到了王语如和许和清一前一后,向着三楼房间而去。 他清楚王语如的本性,她不会乱来,不过载仪还是有些担心,为什么王语如会和许和清与他如此巧合的来到这,碰巧,许和清这副‘死人模样’。 “瞻之哥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和五姨太打个招呼?她竟然还带着个男人,虽说,她一直算是这襄亲王府最特立独行的一个,可怎么说,也终归是你父亲的女人,这般与男人厮混,不好吧?”柳若霜轻轻的说着。 她期盼地看着载仪的背影,希望他下一秒就暴怒而起,拍碎桌子之后去捉奸。 可事实似乎并不如她所料。 载仪听了她的话,也只是轻轻转身。 “我竟不知柳小姐何时竟然与襄王府这般熟识,竟然有资格评论王府的人。”载仪冷哼一声说道。 柳若霜听着这个回答,顿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载仪此时此刻竟然还在护着王语如。 第164章 大吵一场 “瞻之哥哥,王语如可是在酒楼里公然和男人如此亲昵啊,你不该做出什么表示吗?老王爷人病重,您就是家主,不能如此放任妖孽在府中为非作歹才是啊。”柳若霜还是不死心继续说着。 载仪只是转过头看了柳若霜一眼,嘲讽的笑出了声来。 “还轮不到你叫我怎么做人,柳小姐,这样卑劣的手段并不高明,我平生最厌恶在我面前耍心机的人。”载仪的话很简短,却很有威慑力。 这话顿时让柳若霜彻底傻了,张开嘴却不知说些什么。 “你哥哥不会来了吧?你今日找这个理由,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当你哥哥真的有危险时,在我这里,就如同狼来了,不再具有时效性,他出事想要寻我,不会再很容易了。” 柳若霜自是没料到会是有这样的结果,顿时呆楞住了,瞪大了眼看向载仪。 哥哥和父亲知道必定会恨死她的,这······是她未曾料到的。 “瞻之哥哥,我······我求你不要和哥哥说,你也给我一条生路吧,我求求你,我只是想嫁给你,前一段时间,你不是也不曾拒绝我了,我以为你回心转意了,我们两家的联姻只会是天作之合啊,我保证,只要有我在,倾尽柳家所有,我们就是连着血脉的亲人,天下,岂不是尽在你的囊中了?” 柳若霜这话有些夸张,却也不算离谱,现如今,虽新式思想不断抨击旧势力,可却还不能取而代之。 而柳若霜家更是如今参与了许多新厂的建立,可她似乎还是不了解载仪,竟然想用此作为利益将载仪诱惑。 “柳小姐,不知你到底是因何而误会,我并不想要用柳家的一兵一卒,作为男人,需要依靠女人的实力来争夺霸权,太丢脸了,最重要的是,我也更不喜欢你,我永远不会娶你为妻,你都听清楚了吗?过去,是我没有说得明白,我的错。” 这是载仪对柳若霜说最多一次话的时候,却是每一句话都让柳若霜觉得心快要被击碎。 一瞬间,心脏像是被撕裂成好几块,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载仪,接着落下眼泪来。 她自小就将载仪成为自己丈夫作为目标,她不惜要使各种大家闺秀所不齿的手段也要得到他。 她本以为他们之间的障碍是王语如,只要杀了王语如,便再无障碍,可今日载仪的话似乎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不,不可能,你不喜欢我?你为何儿时在其他女眷欺负我的时候帮助我?为了你我未曾进宫,为了你我从小就做好了成为襄王府夫人的计划,我的整个人生都是向着你规划,你却告诉我,你不喜欢我?载仪,你!” 面对柳若霜如此疯癫般的质问,载仪依旧冷静,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柳若霜,示意身旁的顺才扶她一把。 “柳小姐,我不否认你的爱意,可你扪心自问,你当真对我没有别的所求吗?如果我不是敬亲王,你还会坚定的朝着我制定人生计划吗?” 载仪的话依旧简单,却一击毙命的直接让柳若霜说不出话来。 她嘴上说着自己有多爱载仪,不过是更爱载仪的权与势,倘若他只是普通的八旗子弟,也许一切便又是一回事。 擅自的将爱意强加于别人之上,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于贪念,最后扑了个空,却要怨恨那个你一直希冀的人,何其可笑? 微风轻拂,处乱了载仪的墨发,他的眉眼疏朗如玉,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此时情绪复杂的柳若霜。 载仪头也没回,大步流星就走了,独留下柳若霜此时跌坐在地上,手里鼓鼓囊囊攥着什么。 载仪现在太过于着急,怕王语如和许和清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便也没多管柳若霜。 ------------------------------------- 此时的王语如正和店小二颇为艰难的扛着许和清。 将许和清扛到了屋内的床上,王语如才算长舒一口气。 现下,屋内只剩下王语如和许和清,王语如忙着去拿起水壶为自己倒了杯水。 正在她大口大口的喝着水的时候,突然,一双洁白的大手抓住了她。 王语如差点呛到水,连忙放下杯子,一看,是许和清突然牵住她的手。 王语如有些不解,看向突然过来的许和清,问道“怎么了吗?怎么突然酒醒了似的?” 然而许和清并没有回复她,只是用他那双迷人的狐狸眼一动不动的盯着王语如。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仔细的审视着她,他雪白的肌肤此时布满红晕,王语如竟无端的觉得,他这副模样,一副可怜的狐狸精做派。 “你到底怎么了?喝多了就睡一会吧,我陪着你。”王语如出声逼问了一句。 不说还不要紧,一说话,许和清突然像是发疯了一般,将王语如的胳膊抓紧。 将她拦腰抱起,王语如措不及防,只觉得脑袋一片眩晕。 再次回神是,自己已经被许和清抱到了床上,王语如看着身上的许和清也意识到什么。 她连忙用手推搡许和清,大声嚷嚷着“你是疯了吗?清哥哥,你你干什么呢?我是王语如啊。” 许和清像是听不见她说话一般,继续宽衣解带,甚至俯身,将手捂在王语如的嘴巴上说不出话来。 王语如此时彻底吓傻了,但她还不忘继续反抗,双手双脚不断挥舞,在乱舞之中还狠狠的抽了许和清一嘴巴子。 顿时他的脸颊变得绯红,本就如羊脂玉般白皙的脸蛋红彤彤,那副可怜的模样更加明显。 王语如微微有些心疼,可最多的是,觉得吓人,她知道,许和清不是喝醉了,以许和清的性格,他这么反常,必定是中了什么毒物。 这里是樊楼,那种药并不算少见,王语如自认倒霉,叹了口气。 她趁着许和清愣神的功夫,匆忙的钻出他的怀抱,立马将茶壶里的水全部泼向许和清。 冰凉的水珠从头到脚的浇灌,让许和清短暂的清醒了片刻。 “语如,语如,我好像有······有问题了,你快走,别管我,我太难受了,语如。”许和清只觉得浑身都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四肢,又觉得空虚的不得了,只想要发泄。 越是得不到欲火的释放越是感到难耐,许和清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王语如看着他短暂的清醒,她知道自己徒留在这里也不过是无用,反而更容易伤害到她自己。 她便连忙逃了出去,将房屋内关好,火急火燎的跑下楼,去寻求帮助。 可是当她出了房门,便发现这樊楼是个极大的产业,里面的人各有其事,王语如想要求救,可却无人理睬。 毕竟在樊楼这样的地方,有些事情算不了什么,人们宁愿袖手旁观也不敢乱出手,以免惹恼了自己不该得罪的人。 王语如此时的境况非常痛苦,她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她想,樊楼离安哥的府邸较近,现在只能跑去找李易安了。 王语如想到这,立马脚下生风,非一般的要跑出去。 她强硬的挤下楼,飞快的跑着,希望自己能够快一点,她害怕许和清出事。 就在她匆匆忙忙的挤下楼时,不知是谁绊了她一脚,顿时,王语如只觉得身体失去重心,根本不能平衡,眼看着就要摔倒。 突然,她被人拦腰抱住,她紧紧的贴在对方身上,感受着他坚实的肌肉撑起,彼此传递着温暖。 王语如缓缓睁开眼睛,果然是载仪。 她还未睁开眼眸时,便心里一直默念,希望载仪能来。 她想不到自己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最想要深深依靠的不再是自己,更是载仪。 她缓缓从载仪的身上下来,连忙站起身。 因为她此时也清醒了,自己不该和载仪有太多越矩的行为,于是连忙闪开。 对于身上少女突如其来的起身,让载仪也不自觉地愣了一下。 但很快载仪也平静下来,看向王语如。 王语如却等不及了,她要先去找人,再和载仪解释发生了什么。 王语如转身就又要走,突然被载仪拉住了手腕。 “我刚刚看见你和许和清了。”载仪淡淡的说着。 王语如听着他的话,想到了刚刚和许和清的窘态,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想要和载仪解释。 “你别误会,清哥哥他是中毒了,我快急死了,哎呀·······”王语如越是着急发现自己越是说不明白话来。 载仪面对她的回答先是一愣,接着像是想到什么,有些忍不住抬起嘴角。 他看着少女着急的神色,打断了她的话语。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从一开始便相信你,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许和清发生了什么,我刚刚在上面都看见了,我这有解药,我也吩咐顺才去找大夫,你别急。” 王语如听着载仪的话,突然只觉得心中一股暖意,原来,载仪总是会无条件的相信她。 他总是令人心安的存在,王语如和他没有多说,立马返回了楼上。 一进去,载仪就凭借着习武行军多年的本领,三下五除二的就将许和清按住了。 许和清是个文质彬彬的人,被载仪俺在腿下,接着被载仪强行灌入了解药。 喝下解药后,许和清晕了过去。 载仪和王语如都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王语如连忙坐下,平复了自己不安宁的心神,长叹了一口气。 载仪微微瞥了一眼,见王语如拍动胸口的手有一处明显的抓痕。 载仪立马过去,拉起她的手。 “他伤到你了?”载仪语气有些着急,自己平日里万般疼爱的女孩,宁愿自己刺伤剐肉都不愿意她受伤的女孩,如今手背上长长一条醒目的划痕,让载仪有些无端的气恼与心疼。 王语如这时也才转过手来,看见了自己手背上的划痕。 “刚刚和他撕扯了半天,才逃出来,被划伤倒也不算稀奇。”王语如没所谓的说着。 可载仪此时却拧紧了眉头“你与他来这里做什么?你知不知樊楼这个地方并不是什么雅地,三六九流的人多得是,你知道谁会不会害你?许和清脑袋不清醒,你也傻了不成?” 载仪此时害怕极了,若不是今日他耐着性子,跟着柳若霜来了,不然,王语如必定会出事。 他疏远王语如不敢和她倾诉自己的心声就是因为自己害怕她被动一分一毫,所以才会远离她。 可即使是藏着自己的爱意,也依旧不能保护好她,这让他更加失落与无奈。 载仪的语气是典型的说教,他愤怒与不满的情绪此时都倾泻出来。 王语如极少见到真的动怒时候的载仪,平日里,对于她的小打小闹,载仪都是一笑而过,鲜少有这样的时刻。 王语如起初有些懵,可很快她也变得委屈和忿忿不平,明明她也不是故意的,更何况她本就是因为在载仪那里吃了鳖才被许和清好心发现,带来吃酒。 于是她没再收住性子,也抬起头嚷嚷着“我来这里与你何干?许和清是我年少时的朋友,在这京城是唯一能与我惺惺相惜的人了,我心情不好吃顿酒有错吗?你为何不问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还有,你说这是下九流的,你怎么来了?你又是带着哪个女伴而来的?” 载仪没料到王语如会如此反驳,听着王语如的话,竟反驳不出半句话来。 只得无奈的看向王语如。 这是王语如和载仪认识以来最严重最激烈的一场吵架,平日里,载仪对王语如诸多纵然,可这次却是触碰到了载仪脆弱的底线。 王语如此时气愤极了,说完话,胸膛还在不断起起伏伏。 而载仪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的王语如,她的眼眶因为争吵有些微微湿润,目光却是不自在的看向一旁却也不失倔强。 一瞬间,载仪看着这样的她逐渐消了气,他无时无刻不想要去好好拥抱她。 可他却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人。 载仪转过身,也意识到自己今天实在有些过激了。 他想,他不该如此指责王语如,她当时必定心急极了,而她和许和清喝酒,也不过是受到这个混小子的蛊惑,毕竟王语如一向不懂得拒绝别人好意。 想到这,载仪的目光有些埋怨的看向倒着的许和清。 第165章 吃瘪 载仪回神,转身望着怒气冲冲的王语如。 他走过去想要平缓一下现在紧张的气氛。 却没成想,王语如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见到载仪高大的身躯靠近,她率先转过身去。 王语如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此时彻底上来了,看着对自己忽冷又忽热的载仪,只是更加是气愤,才不想和载仪靠近。 载仪原本想要抓住王语如的手顿时扑了个空,这让他有些意外。 接着又垂下眼眸,有些落寞。 他转身看到了床上面容清秀却睡死过去的许和清,他对此产生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下次少和他接触了,你忘记了他一开始对你有多狠心吗?若不是发现得及时,你早就被他害死了,警惕你身边不怀好意的男人。”载仪绷住严厉的表情依旧冷淡地说着。 王语如听到这话,冷笑一声。 “不怀好意?我看你现在这副刻意挑拨才是不怀好意,对我又一下热情一下冷漠,你有这闲心,和你的柳姑娘相亲相爱吧。”王语如这话语气非常地冲,气势也难得的强势。 载仪被她这一下还真给唬住了,谁都不会想到,向来杀伐果断威名赫赫的敬亲王竟然能因为一个女子的一番话如此吃瘪。 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 载仪气愤地甩了甩袖子,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她,也气恼的转过身子。 于是,现在二人之间的气氛便又变得有些好笑,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二人周围,二人同时背对着身子,像是孩童吵架般。 王语如此时越想越气,率先载仪一步走了出房门。 独自留下载仪孤零零的站在那,走时,王语如还不忘看一眼身后的许和清。 那眼神的含义很明显,是在恶狠狠的提醒载仪他走时别忘了身后的人。 之后就转身而去了。 载仪见少女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床上。 他想,这一切没办法,是谁让他自己先故意冷落她,即使是发自心底为她好,却也的确伤害她。 不过,载仪却并不对少女如此任性妄为的行为感到生气,因为她知道,王语如是信任他,才会如此肆意妄为,想到这,他的心里也微微好受些。 他回头看向床上躺着的许和清,又联想到今日诓骗他来的柳若霜。 想起曾经许和清就联合宋明蓝,靠着信任在王语如面前坑蒙拐骗,差点害惨王语如的事情。 载仪挥了挥手,示意顺才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等会把他抬回去,这些天,给我盯紧他的动向。” 顺才立马点头,联想到刚刚在屋外看到刚刚的情况和怒气冲冲夺门而去的王语如,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八卦。 载仪回头又看了倒在床上睡熟的许和清,他的衣衫凌乱,脸蛋微红。 他瘪起嘴冷哼一声,也摔门而去。 都留下顺才一人,看着眼前这个体态壮硕的男人,默默留下一滴汗水。 ------------------------------------ 柳若霜此时跌跌撞撞地回到了与巧月相约的酒楼里。 巧月原本正喝着茶,看到柳若霜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你怎么了?那贱人被我大哥瞧见没?” 柳若霜摇摇头,有些木纳地看着巧月“她根本不信我,她完全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万事都任由她为先。” 巧月听了这话也是震惊,她原本以为载仪那样一个冷心也冷的人对于王语如不过是一时的兴趣,他们之间有着身份的阻碍,却不曾想,载仪对于王语如是非常认真的情谊。 “贱女人。”巧月做出一副觉得恶心的姿态。 柳若霜此时彻底心如死灰一般,她看向巧月。 “我还从来没输过,载仪,他对我说的话我记得每一个字每一段语气,我都刻苦铭心,既然都这般折辱我,便都别想好受。” 巧月还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小姐如此令人觉得可怕的神色。 “那你想怎么样?” “我记得,江湖上有一种蛊毒,叫做情蛊?”柳若霜突然大声地说着,此时她的神色变得夸张得有些骇人,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巧月迟疑了一会点点头。 “还没到最后,我永远都不会输·······”柳若霜自己喃喃自语地说着,手里还攥着刚刚从载仪腰上拽下来的东西。 ------------------------------------- 襄亲王府内, 玉兰此时正和载玄坐在一处位于较为偏僻的凉亭内。 今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也不曾落雪,于是阳光就这样肆意洒脱地照射在年轻的少年与少女的脸上。 “昨日我和你说的事情,你都忘了吧,玉兰。”载玄率先开口说话。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心虚,因为昨日他说完后情绪自是一直不能平复,但却是真心实意,他去找了自己的额娘富察华萱。 听了这件事的富察华萱并没有很惊讶,她似乎对于自己的这两个儿子的任何事都了如指掌,却未曾有过染指。 富察华萱听了他的话只是简单的说着。 “我不反对你,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你不一定能够求娶到那个姑娘。” 载玄当时一听这话彻底懵了,他一是因为没想到额娘直接说她不反对自己去娶一个丫鬟这件事,二是因为,她斩钉截铁地告诉他,玉兰肯定不愿意。 载玄这个傻小子还在吭哧吭哧不知说什么,那头富察华萱便又开口。 “你能给她的只是你那没有定数的喜爱和些许钱财,其余的你什么也给不了,更何况如今的咱家,在这朝廷和时代的倾轧下,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能保证自己有能力永远护佑她?她和语如那孩子情如姐妹,她们的思想必定不谋而合,我早就听说,她要跟着王语如离开府邸,你能抓住这样的女孩吗?” 富察华萱轻松地解析着,说完她还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 载玄此时也彻底冷静下来,他不像自己的大哥,自己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旗人子弟,没有自己的工作,只有父母日日提供他挥霍的钱财,但真当有人给襄王府致命一击,那么载玄就要连这些都要失去。 他有些微微弯下了自己挺直了的腰板,变得有些犹豫。 “孩子,你若执意要娶,我是不会哭闹不允许的,我在养病的时候就想好了,你和你哥哥的婚事,我是不会干扰一分一毫,不然到时候后悔了,你会埋怨,有时候不一定老祖宗的规矩就是死规矩,所以只要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我可即日就帮你准备婚礼。”富察华萱淡淡地说着。 载玄彻底瘫软了身子,良久,他才终于开口说话。 “额娘,你说得对,我现在不能求娶玉兰,不过,我也有一事想求您。” 富察华萱倒是没想到载玄这个平日只管要钱就万世太平的小儿子,今日竟奇迹地多了些想法。 “说吧。” “我也想要外出工作,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用襄王府的名义为自己找捷径,我也不用王府的一分钱财,我只希望,您能舍得丢人让我出去工作,也不要逼迫我相亲,五年,额娘,五年内,若是我没有任何成就,您就再管我,行吗?” 载玄的这番话倒是让富察华萱惊讶无比,一直没什么远大理想的载玄竟然也能为了所爱之人想要去闯一番事业,这让富察华萱感到惊喜又欣慰。 富察华萱起身,将载玄扶起身,点头欣慰的同意了。 所以,此时此刻,载玄能够果断的说出不再求娶玉兰的决定。 没有一丝退却的情绪,只因他心中已然下定决心为自己的爱人拼出天地来。 玉兰却不了解这些,她轻轻转头看向载玄,以为他只是后悔昨日的决定,或是主母福晋拒绝了他。 毕竟,襄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怎么说不找个门当户对也该找个差不太多的,不该是玉兰这样一个小丫鬟。 虽然玉兰早就料到这么一回事了,可当看见载玄这副坚决的态度,无端地感觉到有些失落。 但她强装镇定,看了载玄一眼,连忙低下头。 “我知道了,二少爷,我们今后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当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吧。”玉兰低着头不敢叫载玄见到自己的表情。 载玄此时握紧了拳头,却依旧一副笑容,这些事情他不打算与玉兰说。 只是默默地在心中为自己打气,接着当成没发生什么的模样,看向玉兰“好,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玉兰和载玄二人就这样在这凉亭中坐了很久,二人不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二人在一起时,都觉得此时心里也跟着宁静许多。 这是二人为数不多在一起不被打扰的时刻,二人也深知这是彼此如今仅剩下的珍贵时光。 ------------------------------------- 许和清是被人抬回去的,他回到了下人住的大通铺,昏昏沉沉地睡了许久。 还是被同住的一个小厮砸碎东西的声音吵醒。 他揉了揉眼眶,睁开疲惫的双眼。 身子有些麻木,却勉强能动,他坐起身。 恰好这时同住的小厮贼眉鼠眼地走了过来。 “你这是去干什么了?喝得一身酒味的?” 许和清此时揉了揉疼痛的后脑勺,开始回忆起来上午的事情。 顿时一段段碎片般的记忆涌了上来,他似乎想到了自己做了什么。 许和清拍了拍脑袋,暗叫坏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有没有吓坏王语如。 许和清立马穿上鞋想要去找王语如,他刚站稳身子准备走就被身旁的小厮拉住。 “干什么去啊?” 许和清不想和他多解释,想要继续走,却又听他说。 “巧月小姐找你呢,你是去她那里吗?” 许和清有些疑惑,巧月找他? “她找我干什么?她说了吗?”许和清不解地问道。 那小厮笑了一声“你这话说的,我一个小人,主子哪能和我说那么多,不过啊,我觉得说不定是好事,毕竟巧月小如今无依无靠,却是个貌美苗条的,说不定是青睐于你·····” 小厮说着便露出猥琐的笑容,许和清只是眉头紧皱,却也说不出什么。 巧月是宋明蓝的女儿,他原本就是宋明蓝特意挖来京城用来陷害王语如的。 如今宋明蓝死了,巧月突然找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许和清想起了今天酒楼里的事情,这绝对不是巧合,更像是人为。 说不定就和巧月有关,不能让她伤害到王语如。 想到这,许和清站起身,只得点点头“我现在就去。” 许和清大步流星地走去了巧月的院子。 巧月屋内如今没什么人,他径直的就入内了,却不见这院子里有人。 院子极其安静,安静得有些令人不安,许和清云晕头转向地找着。 “你来了?”突然一道尖细的女声传来。 许和清被吓了一跳,他平复心情,慢慢转身回头。 巧月此时正好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和清。 许和清却神色平静“不知小姐叫我来是什么事情?” 巧月冲着他笑了,眼眸流转,接着缓缓走下来,贴近许和清的身旁。 “你说,当初明明你是为我母亲效劳的,可最后为什么要背叛她呢?”巧月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诡异,让许和清无法回答,又听巧月说道。 “母亲的死,其实归根到底,和你也不无关系,若不是你的临时倒戈,母亲怎么会被老太太责罚?又怎么会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做出些糊涂事情来?”巧月继续说着。 许和清听着她的话,冷冷地看着她“你母亲的死,是因为她自己贪心不足欲壑难填,若不是她执意害人,又怎么会将自己也搭进去呢?” 许和清的反驳像是惹怒了巧月,巧月此时飞奔着向许和清跑来,踮起脚勉强抓住许和清的衣领。 “你说什么?” 第166章 向你保证 许和清面对这样的架势被她吓了一跳,却也依旧不改神色轻轻推开巧月。 “不知小姐找我何时?若今日您就是来找我牵扯这些糊涂事,那还请许某恕不奉陪了。”许和清这样说着,一条腿却微微向外伸着,一副想要立刻远离这里的模样。 “你的弟弟妹妹如今到了入学堂的年纪了吧。” 巧月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让许和清顿时心头一颤,他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腿,有些吃惊地看向巧月。 “你要干什么?”许和清问道。 “何不与我合作?我可以摒弃前嫌,我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钱,若是除掉王语如,下半辈子,你就不会再忧愁钱财了。”巧月的声音低沉的钻入许和清的耳朵里。 这是一个极其诱人的条件,许和清现在所做的一切便都是为了不再让弟弟妹妹因缺钱受苦,巧月的条件可以直接满足他所有的欲望。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要又一次背叛王语如。 “抱歉,巧月小姐,我不明白你这话,我真的要走了。” 许和清作势就要抛出院子,又听巧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一定会后悔的许和清,也许到了那一天,你就知道我所说的了。” 许和清微微转过头去,看向她说道“我永远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巧月小姐,今日就当我没见过你。” 巧月听了这话只是轻轻一笑,眼里尽是胜券在握的笑意。 她没再理睬许和清而是转身进了院子。 许和清见此立马飞奔出去,他要找王语如,和她说今日发声的事情。 刚刚从凉亭里出来的载玄和玉兰恰好撞上这副失魂落魄模样的许和清。 玉兰和载玄二人与许和清并不算熟识,也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许和清从巧月的房间跑了出去。 玉兰见到略微心思了一会,看着许和清离去的背影有些慌神。 载玄在一旁看着一直盯着许和清背影的玉兰心里大叫不妙,连忙拉过来玉兰。 将玉兰摇晃回神“玉兰,玉兰,那男子与你熟识?” 玉兰摇摇头“不,我和他不太认识,不过语如姐与他关系甚是为好,曾经······” 玉兰将载玄不在府邸里许和清与这些发生的大事都与载玄说了。 载玄这才放下一口气,原本看那男子一身出尘干净的气质与鹤立鸡群的样貌,顿时让他感到很有危机感。 但经由玉兰的那一番话,载玄才松了一口气,他也看向走远了的许和清。 见彻底没了影,载玄便和玉兰继续走了,恰好又碰见一人。 不是别人正是载仪。 载玄见到大哥很兴奋,连忙扑了过去,载仪倒是依旧一副极为嫌弃的模样,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们怎么是这样方向走来?去做什么了?”载仪破天荒的多问了一嘴。 载玄立马殷切的说道“啊没事,就是和玉兰找个无人打搅的地方说了些话,刚刚又看见许和清那小子,便鬼使神差的跟着他的路径了。” 载仪本是火急火燎的寻找王语如来着,自从将许和清送回来就一直没看见王语如,让他有些着急。 听见这话,载仪倒是有些惊讶,这个许和清怎么醒来的这么早? “他从哪里出来的?”载仪皱着眉头问道。 “哎,你别说大哥,我还真看到从哪出来的了,从巧月那丫头屋子里出来的,你说这个巧月和许和清什么关系啊?”载玄在一旁嚷嚷着。 载仪听完这话眉头更是紧皱,他沉思一会点点头。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逛吧。”载仪说到后面的时候,还故意看了载玄和玉兰一眼。 似乎是在亦有所指,玉兰和载玄对视了一眼,恭恭敬敬的看着此时气势严肃的这位大爷。 此时的载仪心里自是无比的慌张,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今日之事比不简单。 在载仪心里许和清就是个小人,他即使最后弃暗投明也不代表他就会不会再次被诱惑。 巧月,柳若霜,这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点,痛恨王语如,这对于王语如来说是致命的。 载仪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住王语如的安全,其他的都给不了她,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就算自己一百次身死,也不能让王语如再次受到伤害。 想到这,载仪的目光不自觉的有些远了。 ------------------------------------- 已经入夜,在外面逛了一天的王语如也终于从后门回到了府邸。 她今日本就是上午被载仪刻意的疏离给伤到了心,才想着去与许和清喝酒。 结果便又遇到了糟心的事情,酒没喝得痛快,还叫许和清出了危险,最后又让载仪给自己教训了一番。 王语如不爽的情绪积压到了顶点,便想着许和清安全后她要自己一个人逛逛,便就一下午没有回府邸。 在外面逛了一下午她也逐渐平静下来,没有上午那么窝心了。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王语如没瞧见玉兰,便想着自己先洗漱好洗洗睡。 却只听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王语如擦了把脸,起身去看,发现不是别人,正是上午与她闹别扭的载仪。 此时的载仪穿了一身雪白色狐裘,衣袂上沾染了不少泥渍,显得风尘仆仆,他此时俊美的脸庞上也落下几滴汗水。 样子似乎找她找得蛮着急,看到载仪这副少见的落魄样,王语如也逐渐不那么生他的气了。 载仪见到她,立马大步流星的抓住了她的手。 “你没事吧?”载仪气喘吁吁的问道。 王语如听着这话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就出门逛了一下午而已。” 听见这话,载仪长舒一口气,他担忧坏了,这一下午,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就差一点,他就要派人去柳家问了。 “好,没事就好。”载仪的神情温柔,又有些无奈。 王语如此时已经彻底不怪载仪了,她想来,自己就算不能和载仪成为一对,却也是难得知音好友,二人经历的生生死死已经是普通朋友之间望尘莫及的了。 自己应该活在缘分里而不是一段段富有含义的关系里。 所以她间接的接受了上午的载仪对自己说的话,也对下午的事情不再耿耿于怀。 王语如轻轻冲着载仪浅笑了一下。 “对了,载仪,清哥哥怎么样了?我还没来得及看他,此时我去找他,估计他也睡下了。” 载仪原本还沉醉在王语如的浅笑中,突然听见她说到许和清,他的脸色顿时大变。 载仪沉了良久,才冷笑一声,像是碎嘴一般小声念叨了一句“你这么关心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如此关心你。” 王语如却难得耳朵好使,听得仔细极了。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对许和清意见颇为大的载仪,无奈至极的说了一句“你怎么老是针对清哥哥啊?他今日又没做错什么,不过就是碰巧吃了别人下了药的酒,他也不想啊,他多可怜你知不知道?清哥哥如今家徒四壁,他为了养活自己唯一的亲人,不惜放弃自己曾经的一切,甘愿做个下人,他手中的钱,几乎日日都要掰成八掰儿的花,却甘愿请我去吃酒,你说,人家做错什么了?” 王语如这话是掏心窝子的话,她和许和清有时候就像是同病相怜的人。 二人都是因为父母一方的牵连而家破人亡,是靠着自己对家人的羁绊勉强活下去,二人自小青梅竹马,生在这样的世道,不幸却也万幸。 王语如的共情能力很强,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人若是对她好,她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倾力相助。 可是,听了这话的载仪却是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听不出王语如所描述的那个许和清究竟是多么有情有义。 他只听出几个关键词,没钱,意味着容易被人收买,有亲人软肋,意味着,容易被人要挟,即使穷成那副模样了,却依旧找王语如去吃酒,听起来更加可疑。 想到这些,载仪立马拉住王语如的手腕。 “你知不知,他今日见过巧月?”载仪冷声说道。 这话让王语如正在倒茶的手突然一顿,她眨着大眼睛看向载仪。 “真的假的?” “上次,她便和宋明蓝一起联手害你,这些你都忘记了?跟何况我的探子最近来报,那个巧月和柳若霜联系的很密切,我今日若不是答应了柳若霜的邀约,恐怕就不能及时来救你二人,那是不是意味着,许和清就要得手了?毁人清白,这种计谋,针对你这样的笨蛋倒也真是恶毒。” 面对载仪劈里啪啦的一大堆,王语如彻底听得有些懵懂。 可她还是不太愿意相信,更何况今日是自己去找许和清才有了这么一堆麻烦事,她是个讼师,于情于理她不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宣判许和清的死罪。 “可是如果真的是冲着我来,那清哥哥为什么不将药物下在我的酒杯里?那不是更容易得手?他喝得那副模样,很可疑啊。”王语如辩驳道。 载仪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干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了。 “总之,你应该多在许和清身上留个心眼,若是哪天他加害于你,你该如何?”载仪依旧不放心的说道。 王语如皱着眉头,看了载仪一眼。 “你说我这么多,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王语如瘪着嘴说道。 载仪有些疑惑“我?说我自己什么?” “你明知道柳若霜对我一直有坏心思,可你今日却和她痛快的吃酒,以后她还是你的未婚妻,与其让我远离许和清,你还不如将幕后黑手拉得离我远点的好。”王语如这话说起来没什么道理,一副小姑娘酸溜溜的话语。 载仪自是也听出来一二,他先是被王语如的这一套逻辑搞得哭笑不得,却也下意识的认同着王语如这套无理的说辞。 他不再生气,而是被王语如这话逗笑了,他微微俯下身子靠近王语如,在她耳边说道。 “你这话说得,怎么怪怪的?我和柳若霜出去吃酒,你很不高兴?”载仪低沉的声音在王语如耳边响起。 王语如有些被说中了心思,推搡了一把身旁的载仪。 “我就是不开心,可你还是与人家吃了酒,你甚至以后还要娶她回家呢,我再不开心,以后再想回来见你和载玄,不还是要毕恭毕敬的去求她?”王语如这话自己没听出来,叫旁人听见,简直是把醋坛子打翻了。 语气也阴阳怪气的,一副不屑的模样。 谁知,载仪听完后彻底换了一副较为开心的模样,因为他知道,王语如是在乎他才会想着以后还会回来看望他的事情,也知道,这是一种占有欲,不管是作为朋友的还是爱人的,这都是一种在乎的表现。 “谁和你说,她是我家未来的女主人?”载仪轻轻说着。 这话倒是让王语如转过身子,看向载仪。 “难道不是吗?大家都这么说,你也从来不反驳,自然就是这么一回事呗。” “说你是笨蛋,你还真是什么都信。”载仪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毒舌模样。 王语如看着熟悉的载仪,扯着嘴角故意冷哼一声。 “我不会求娶她,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同时我向你保证,未来你若是想要回来,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你,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载仪的这话很简明,却听得王语如一愣,脑袋里翻来覆去都是载仪的这段话。 “真的?” “真的。” 王语如此时彻底扫除了心底的阴霾,她不再耿耿于怀载仪对她那些忽冷忽热的举动。 她注定要离开,和载仪长相守的愿景也不过是浮华一梦罢了,但,作为载仪的朋友以及家人,那便是另一种情感了。 可王语如却听着这话心里痒痒的,她很想和载仪说出自己的爱意,可此时却在听见他所说家人二字后,便又不忍心多说,来戳破二人如今摇摇欲坠的关系。 王语如刚要张嘴再说些什么,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大声呼喊。 “语如——” 第167章 祝你幸运 王语如回眸,看向传来声音的远方,定睛看过去,发现是刚刚和载仪谈论了半天那人——许和清。 王语如没忍住,立马回了一声“清哥哥,我在这。” 顿时迎来了载仪的白眼,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气喘吁吁赶来的许和清。 王语如回头一看,只觉得熟悉,就和载仪刚认识她和李易安时一样。 王语如想起了刚刚载仪的话,知晓载仪是在怀疑许和清,于是在背后轻轻拍了拍载仪的后背。 载仪见状才微微缓和了神色。 “吓死我了,语如,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一下午,担心死了。”许和清急匆匆的抓着王语如的两条胳膊说道。 载仪见状,上前一步,拉开了许和清的双手,冷冷的说道。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许和清此时才注意到王语如身旁的载仪,被载仪扒拉下来的手只能暂且收住。 王语如见状知道尴尬,于是便率先开口问道“清哥哥,你找我什么事情啊?” 许和清看着横在他和王语如之间的载仪,便不知该不该开口。 王语如看出来许和清的犹豫了,她也看向载仪。 载仪自是清楚,这是嫌弃他多余了,顿时他看向许和清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载仪,要不然我明天去找你吧,今天天也黑了,你早些休息吧。”王语如 “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吗?”载仪突然转过头,语气不似刚刚的尖锐,变得甚至有些委屈。 王语如看着和刚刚神色不一的载仪,顿时被噎住,她连忙拍了拍载仪的胳膊。 “没有没有,不过就是今日太晚了,多累啊,我想要你早点回去休息。”王语如有些心虚的说着。 “我不累。”载仪断然的说着。 王语如和许和清顿时都愣住了。 “这么晚了,你们二人在这里我不放心。”载仪又补充着说道。 王语如和许和清的嘴角都有些抽搐。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我说,你才让人觉得吓人的不得了,站在这一副凶神恶煞的做派。”王语如这样大胆的说着。 这话一出,许和清顿时有些提心吊胆的看向载仪,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载仪是个果断凶狠的人,语如,这样说他,顿时让许和清心里一凉。 想要阻止王语如乱说,却不曾想,载仪面对王语如这一通大不敬只是淡然一笑。 他没有生气,只是宠溺的看向王语如浅笑了一下。 “我很凶神恶煞?”载仪浅笑着反问。 王语如猛地点头“别在这磨磨唧唧了,你快去休息吧,我俩就简单的说几句话,你快去忙吧,我听说,明日你不是还要起早去整编部队吗?” 边说着,王语如边推着载仪的后背,将他推向门外,载仪就这样被王语如软糯的小手推着,他不好让王语如受伤,于是自己也放松了身躯,任由王语如胡闹。 此时站在一旁的许和清像是看傻了一样,有些惊讶的看向二人。 此时载仪彻底站在了门外,他无奈的看了一眼王语如。 “你早些睡。”载仪只说了句这样的简单的话。 王语如连忙点头,顺便关上了屋子门。 王语如立马转过头走回了屋子,看着有些微微僵硬的许和清,王语如轻轻推了推他。 “清哥哥,载仪走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到底怎么了?今日之事又是怎么回事?”王语如问道。 许和清听见王语如的话,这才回神,看向王语如说道。 “今日,巧月找了我。”许和清皱着眉头说道。 王语如听着这话,顿时有些僵住,却也长叹一口气。 听了载仪的话,王语如还在怀疑许和清,可此时许和清找她如此匆匆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这不由得让王语如心里不禁有些侥幸的思考,会不会,这是个误会。 王语如还在思考便又听许和清说道。 “今天的事情,绝对和她有关,她今天来找我和我说了她母亲的事情,还要我再次联合她一起害你,我怕,这些日子她要再找些事情来对付你。”许和清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王语如听着向自己如此坦诚地许和清,便知道,他今日必定也是被诓骗,载仪实在过于过激了。 王语如轻轻拍了拍许和清的肩膀“清哥哥,你别担心了,我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今日之事多半是巧月策划的,你以后提防着她,我没事的。” 许和清听了这话也才点点头。 “语如,你在这府邸里注意安全啊,我真的害怕,我现在只有你一个朋友了。”许和清语气微微有些落寞。 王语如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知道了,清哥哥。” 看着许和清这副真心实意难过担忧的模样,王语如又突然说道。 “你别伤心,明日我去给你介绍几个其他朋友,待我走后,你就和他们一起交往,你就不会孤单了。”王语如笑着说道。 儿时,他们二人就是这样彼此为互相介绍朋友,让自己不在时,对方也不会孤单。 许和清听见这话,也想到了二人儿时的时光,那是他此生最快乐最无忧的时刻,看着王语如这张成熟漂亮的脸庞一点一点与儿时的她重合。 许和清爱看她,似乎通过她这张未经岁月过度洗礼的脸庞也能看到曾经的自己。 许和清一把抱住了王语如。 不是有关男女的拥抱,而是很感动的情谊使然。 王语如被他这么一抱明显有些懵了,但很快也回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世道,对于二人来说不幸却也万幸,能与许和清惺惺相惜,也是一种幸运。 ------------------------------------- 第二日,许和清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匆匆忙忙与一众下人准备早饭。 今日的菜品较多,许和清几乎是忙活了一早晨,终于熬过备菜的时候。 他出了小厨房透了口气,刚一出门,就被吓了一跳。 巧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正前方不远处,她站在一颗被积雪压弯树枝的大树下。 就那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这大雪天,见到这样诡异的画面,让许和清顿时一惊。 巧月依旧盯着许和清,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昨日见到我大哥了?”她笑眯眯的说着。 她这副神态不似从前见她那副憨态少女的模样,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实在瘆人。 许和清则此时更加震惊于她的话语,她是如何知晓自己昨日和载仪见面的? 见许和清呆楞住,巧月又咯咯咯的笑了。 “你小心些,我不能杀了你,他可以。”巧月阴沉的说道。 许和清听见这话更是一惊,先不说,她这莫名其妙的话是如何没有逻辑,载仪为什么要随便杀了他,最主要的是,她的语气好像算准了,他和载仪的关系有些剑拔弩张。 “你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许和清有些怒气的问道。 谁知,巧月只是轻轻笑着“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还是昨日那话,你还考不考虑和我同盟,也许我能救你一命。” 许和清越听越觉得离谱,什么救不救命的,谁会拿走他的命? 他也无奈的笑出声说道“我真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巧月姑娘,我还是昨日的观点,我永远不会与你结盟的。” 巧月听见这话,脸色微微有些阴沉,接着便转过头去,自顾的走了,她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好好备菜,祝你好运。” 许和清看着离去的巧月,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摇摇头,没再多想。 ------------------------------------- 载仪回到府邸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这些日子,得到了载仪军队的隆裕太后终于沉寂了一段时间。 不再一直找整个襄亲王府的麻烦,只不过是忙坏了李易安,军队归编给朝廷,即使李易安的职位与其八竿子打不着,却因为跟着醇亲王而不得不参与。 今日临近下朝时,李易安还主动找到了他。 “等这事结束后,你该请我喝酒。”李易安轻轻的说着还带着笑意。 载仪躲闪阳光偏过头恰好看了他一眼“李大人还差这一顿酒钱吗?非要我请你?” 李易安面对他的揶揄,只是摇头笑了笑。 这段日子的风风雨雨,让他们这个王语如所谓的‘探案小组’的成员关系都变得如此亲近,李易安如今和载仪二人独处时,便爱忍不住揶揄对方。 李易安听了他的话又说道“蝶馨这些日子忙坏了,她很想语如,我也是,所以我想,过几日你将她和玉兰载玄都找来,咱们几个好好聚一聚,毕竟在过一些天······语如就要走了。” 所有人都知道王语如就要走了,可是一次又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要走的消息,载仪心中就是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难受。 因为清政府的政策,李易安也开始了这个时代文人的宿命,创业,实业救国。 在许多中国人还不知道股票,工厂的时候,他创立了纱厂。 而随着他的知识学习和经验他成功创立并做大了工厂。 虽然他鲜少说这些,却也人人有数,前些年李易安已经拥有了多家企业,北京城开了昌荣字号。 程蝶馨如今被昌荣捧起来,势不可挡,自然程蝶馨自己也很争气,她的戏冠绝京城,如今她的门票,一票难求。 也正是这样,程蝶馨如今根本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 载仪对此事也有所了解,王语如和程蝶馨是最好的朋友,她知道这些必然会很开心。 想到这,载仪点点头。 “等会回去我问问她。” 思绪被拉回,载仪此时也走入了大门,回到了襄亲王府。 可一进门,却发现有些异常,额娘的丫鬟在四处乱跑,有的在他进门后又立刻跑出府邸。 载仪有些不解,他正走着。 突然被一个人撞到了胸膛,他低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玉兰。 玉兰愁眉苦脸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载仪见到这样的玉兰,只觉得有些不妙。 他没等开口,就听玉兰开口“大爷,你快去看看语如姐,她······她。” 玉兰说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载仪几乎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来不对劲。 王语如遇到危险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载仪立马问道“她在哪?” “在她自己的院子里。” 这是载仪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接着她立马飞奔跑到了王语如的院子。 此时王语如的院子里乱作一团,而富察华萱此时也站在院子里急得一直冒汗。 见到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富察华萱连忙跑到载仪的身旁。 “额娘,她怎么样了?她到底怎么了?”载仪气喘吁吁的问着。 “今日早晨她来找我请安,原本早上还好,回去了也不知怎么了,我就从院子里听到信儿,玉兰来说,王语如晕过去了,让我请医生,我一听这话,顿时跑了过来,也就在刚刚,大夫说,语如,是中毒了,现在正在施针。” 载仪听见这话,顿时冲进了屋子。 此时,王语如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载仪只觉得心口绞痛不止,一种即将失去自己最为重要的东西的感觉席卷而来,他大幅度的喘着气。 此时的王语如,面色惨白如纸,藕白色的手腕被扎满了针灸。 载仪实在忍不住了,他推开人群,蹲下身子,蹲在王语如的面前。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好她,为什么,自己连这样最基本的都给不了她? 一瞬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载仪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蠢笨之人,连心爱之人都守护不了,他究竟有什么用? “她怎么样了?”忍着心口的绞痛,载仪问道身旁的医师。 那老态龙钟的医师闭上眼睛摇摇头“如今姑娘的气运我给稳住了,就是能不能醒我便不知道了。” 载仪听着这话皱紧了眉头又问道“她是中了什么毒?” “这还不得而知啊,只有她醒了,进一步观察才能得知。” 载仪听着这话,倒吸一口气,眼角微微莹润。 “若是她醒不来呢?” “这姑娘有心神吊着,不会死亡,但只能一辈子如此如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第168章 生擒住她,黄金十锭 听到这,载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他站起身,看向屋内的四周,接着转过头问道。 “大夫,那她是因何种中毒?”载仪沉声问道。 老医师摸了把胡须,良久才抬起满是风霜的眼眸说道“毒素堆积在脾胃之中,而非咽喉,这也就证明,是从食物中获取的毒素,而非气味。” 载仪皱着眉头听着这话,毕恭毕敬地弯了弯腰“还请医师务必救好她,千金万金,襄王府都不会食言。” 那老医生见状连忙站起身,敬亲王来给自己点头哈腰,他的祖坟算是冒青烟了,他害怕地扶起载仪。 “老身必定鞠躬尽瘁救活夫人,大人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说完,载仪就气势冲冲地走出来王语如的院子。 “来人,将今日和王语如的早膳制作相关的人都给我抓来。”载仪怒声大喝着。 一旁的顺才都吓傻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大爷,大爷从来不屑暴怒,毕竟他动动手指头就能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顺才大气不敢喘地连忙跑了出去将相关人员都叫了过来。 没一会,载仪的院子内就站了一众人等。 载仪就站在人群的正前方,他今日一身黑色金龙骑射服本该神采奕奕,此时却有些神色低落,他睥睨地看向人群。 他一言不发,而是由着顺才询问人群。 “今日王姨娘的餐食都是由谁负责的。”顺才问道。 “回大人,是······是我们小厨房,姨娘这些日子不爱吃主食,早餐请了广东来的师父做早茶,是许主管负责。”一个小厮上前来磕磕巴巴地说着。 载仪此时站起身,看向跪在地上低着头的许和清。 此时的许和清似乎还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微微抬起头,看向载仪。 “所有人,都退下吧,留许和清一人。”载仪下了命令。 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离去的人中有些意味深长又同情地看了许和清一眼。 许和清此时看着离去的人群,也有些慌张。 他又一次微微抬起头,看向载仪,与昨日和王语如在一起时不同,此时他的身上早就褪去了昨日那温柔的模样,也许此时他的模样才是最真实的他。 睥睨不屑地看向一起,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刚刚有过发怒的痕迹。 院子里的人群散了,此时安静得不像话,这让许和清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告诉我解药在哪?能饶你一命。”载仪终于大发慈悲肯开口说话打破了这无尽的寂静。 可许和清听了载仪的话只觉得脑袋上直冒汗水,这是什么意思。 许和清抬起头,挺直了腰板,看向载仪。 载仪见他这模样,更加暴怒,此时他竟然还在装什么都不知道? 许和清的领子被载仪的大手一把抓住,载仪要比许和清高上不少,他的领口很紧,这样提溜着他,让他只觉得窒息到喘不上来气。 但这似乎不能发泄出载仪万分之一的情绪,他此时愤怒之极。 “她中毒了,你和巧月终于得逞了?嗯?”载仪低声怒喝着。 许和清此时也清楚到底发生了怎么一回事,可他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和他怎么扯上了关系。 他嘴上忙说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语如,她,她如今脱离危险了吗?” 没想到载仪听见这话,更加生气了,他一把甩开许和清。 许和清就这样狠狠地跌落在地上。 载仪突然拔出腰间的剑刀,指向他的脖颈处。 无比锋锐的剑刃就这样快要将他白皙脆弱的脖颈处划开口子。 “我再说一遍,解药。”载仪冷冷的说着。 许和清此时想到了刚刚早晨,巧月来对他说的话。 她说载仪随时会杀了他,他不信,却没想到,这来得这么突然,这一切估计都是巧月搞的鬼。 许和清微微转身,用手把住刀刃,刚一用力握紧,尖锐的刀刃就将他的手划伤,留下一串串血滴。 “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解药,是巧月,巧月今天找了我······” 载仪岂会不知道这事和巧月的关系?中了蛊毒,这事几乎不用推理便能得知必然与她这么一位制毒高手有关。 可他却没想到,从许和清这里竟然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他冷哼一声。 低下身子,抓起许和清的脸蛋“若是她有一点事,我都要让你赔命。” 载仪早就认定了许和清和巧月等人关系匪浅,昨日许和清的解释他也未曾听见,此时,急火攻心之下,不会听进去任何话的。 许和清还没等开口说话,载仪就站起身,一脚踹到了他的肚子上,一瞬间腹部的绞痛让他差点晕过去。 载仪临走前挥了挥手,示意门后的暗卫出来,他淡淡地说道“别打死了。” 他此时要找到解药自是不能杀了许和清,那么就让他受些皮肉之苦,来为王语如讨回些公道。 载仪出了门,带领一批人,大步流星地走向巧月的院子。 “将她抓出来。”载仪冷冷的说着。 小厮们见状都立刻跑入院子,四处找起来。 巧月的院子并不大,本来说,找个几圈就能瞧见了,可小厮们绕着这院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人。 载仪自是看出了端倪,他手的攥紧了,他熟练的自己的腰间摸去,想要寻找王语如送他的那猫咪金饰,来寻求短暂的心安,却发现,自己腰间的东西荡然无存。 顿时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 他杵在那半天,直到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厮在他旁边禀报,他才会神。 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昨日的酒楼,与柳若霜一起,载仪此时漂亮的丹凤眼眯起来。 这是他发怒前的表现,这一下众人都不敢再说话。 载仪冷笑一声,看着空落落的院子,他转头就走。 边走边对着身旁的顺才说着“发布追杀令,能生擒住巧月的,黄金十锭。” 顺才听着这话吓了一跳,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擦了把汗,点头诶了一声,就下去了。 ------------------------------------- 而彼时的巧月则藏匿在一辆马车之中,晃晃悠悠的马车关闭得密不透风,她晕乎乎地站起身。 悄悄看向窗外,马上就要到柳府了。 她自是不傻,在给许和清发出最后通牒后,她就按照和柳若霜约好的方式,立马逃窜出府邸。 以载仪的实力,恐怕这次不再会像以前他对娘亲那样了,如果不怕,载仪为了那女人最轻也要将她扒掉一层皮。 现在也只有柳家能够安全了,巧月正想着,马车也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已经到了柳府的后门。 她一下车,就见到柳若霜正站在不远处翘首以盼地等待着她。 “你活着出来了。”柳若霜的语气中带着嘲讽。 巧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已得偿所愿了?王语如今中了蛊毒,你可以霸占载仪了。”巧月淡淡的说着。 柳若霜听了这话也不掩饰地白了巧月一眼。 “她中了蛊毒,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柳若霜缓缓走到巧月面前,这样说着。 巧月低头看向眼前这个,和自己有同样野心的女孩,注视了良久,巧月冷笑了一声。 巧月笑的不是别的,而是逐渐发现二人······也不都是那么相像,至少是如今对待载仪的看法。 “所以对付载仪的蛊毒你研制得怎么样了?”柳若霜终究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巧月笑着看着她“别急······到时候······一定能让你大吃一惊的。” 说完,巧月就自己咯咯的笑了,柳若霜虽不解,却也跟着开心,因为倘若王语如死了,那么也就能解她的心头恨了。 柳若霜给巧月安排了府内最为偏僻的一间屋子,不是别的,而是,整个柳家现在并无人知道她如今的所作所为。 若是叫兄长和父亲知道,定是要责罚她,说不定还会扰乱了计划。 柳若霜从巧月的房间出来后,拿出了自己腰间的那猫咪样式的金饰物件。 昨日从载仪的身上抓下来的,她总能看见他很宝贵这东西,将他拿来,能干一件大事呢······ 柳若霜正想着,突然看见前方的人,是她的兄长——柳风蕤。 她的兄长平日最为宠爱她,而昨日柳若霜打着他的名义去邀约载仪,若是载仪和他说了,自然免不了父亲和兄长的一同责骂。 但若是自己提前告知了兄长,那么按照兄长宠爱她的惯例来看,就不成问题。 于是柳若霜乐呵呵地迈着小碎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柳风蕤的胳膊。 柳风蕤似乎刚刚走神了并未注意到自己妹妹的到来,于是,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柳风蕤轻轻说着。 柳风蕤不愧是行军打仗的能手,他身高八尺练就一身腱子肉,整个人人高马大,威风凛凛,但对熟人说起话来却又是温柔至极。 柳若霜冲着柳风蕤笑眯眯的说道“大哥,你这几日在忙什么啊?我怎么都见不着你?你好不容易从边疆回来,我都想死你了。” 柳若霜像往常一样撒着娇,柳风蕤却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眶。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帮隆裕太后整编了不少事情,今日我还听到瞻之兄弟有难了,我这一下子,上了火,嘴里起了好几个泡。”柳风蕤说着。 柳若霜听着这话倒是瞪大了眼睛,拉长身子看向柳风蕤。 “哥哥,你说的载仪有难?这是怎么一回事?”柳若霜急急忙忙问道。 “哎,这几日整编的军队,都是现代化精锐和大清那些老兵还不一样,你以为从哪来来的啊?还不是从瞻之的手中要去的,我还没来得及去看瞻之,我就听到那头来信,瞻之家里又出事了,正在召集各路名医呢,你说说今年这襄王府是怎么了?得罪了什么不成?死的死散的散,可真是心疼我这兄弟。”柳风蕤慢慢说着。 柳若霜却心口不断地怦怦直跳,因为她知道这些事情和她有关。 她捏住了帕子但看了看哥哥的脸色,她知道,柳风蕤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事情,于是她又扬起笑容,拉着柳风蕤的手笑着说道。 “我的好哥哥,我昨日用了你的名头约了瞻之哥哥出来吃酒,你不会生气吧?” 柳风蕤一听这话瞪大了眼,回头看向柳若霜。 “你这是办的什么事啊?你知不知瞻之最近有多忙啊,你这鬼丫头,你仗着我和父亲与襄王府的这点恩情就瞎搞,我真是该收拾收拾你了。”柳风蕤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但柳若霜心里清楚,柳风蕤宠爱她,这话不过是说说而已,不会动手。 柳若霜此时见大哥不再看向自己,她偷偷长舒一口气。 她自是知道最近载仪很艰难,但她又安慰自己,等到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她就能够好好的爱载仪了,想到这,柳若霜又摸了摸从载仪腰间偷来的猫咪金饰。 ------------------------------------- “汪神医,怎么样了?”载仪站在一旁有些急迫地问道。 汪人中继续施针,接着用眼神看向自己的小女儿汪月华,示意她扒开王语如的眼皮。 汪人中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接着示意汪月华放手。 汪人中站起身,轻轻说道“她中的是情蛊。” 载仪不懂这些,想要继续问,汪人中就开口了。 “王小姐,如今气息还在,死不了,可是下毒之人何其狠毒,下了这样一种生不如死的蛊毒,这情蛊还与寻常的不同。” 听着汪人中的话,载仪情绪更加复杂,他连忙问道。 “究竟有何不同?” 汪人中摇摇头,看了载仪一眼“毒已入体,怎么看得出来?这还要等王小姐清醒了,根据她的情况我才能做出判断,我曾在东南深入研究过,应该不差。” 第169章 情蛊 载仪听见这话显得有些激动“你的意思就是她能醒?她真的能清醒过来?” 汪人中却依旧态度平静,摸了一把胡子。 “情蛊不似其他蛊毒,它不致命,只要养住心神,不会对生命有危险,不过,王小姐的这身子骨啊,太弱了,这段时间总受伤,稳住心神都是个大问题更别谈·····情蛊发作时了。” 载仪不解,皱紧了眉头看向汪人中“汪医师,情蛊发作时,会怎样?” “王小姐,中的不似一般情蛊,双生蛊毒,这种蛊毒分为子毒与母毒,子母毒本互为一体,若是同时使用则会当场毙命,可王小姐如今的状况来看,应该只是服用了一种毒,还不能得出结论是子是母,而只服用这一种蛊虫虽不会死,可体内蛊虫不能在体内融合,则会在宿主体内折磨宿主,宿主常常心口绞痛至极,尤其是在特定的日期,比如月圆之夜,又或者天狗食月之日,日期不算固定,那日往往胸口绞痛全身抽搐,多数人挨不住,就会痛苦致死。” 载仪听了汪人中的这话,顿时瘫软了身子,靠在了墙上,这是他这辈子唯一脆弱不堪的时刻。 错愕、落寞与悔恨,充斥在他的心头。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载仪问道。 汪人中沉了好一会,没有明确的回答载仪,他说道“我明日坐火车去云南,我认识一位当地土著医师,或许求问他试一试吧。” 载仪听了这话,便知晓,这蛊毒就连京城第一神医都束手无策,可见此毒的危害,他不自觉地又握紧手中的拳头。 “我今日下午就走,时间不等人,我不在你就去找汪守节,他来照看施针。”汪人中交代着。 载仪无奈的点点头“我的人送您吧,替您包下一节车厢。” 送走了汪神医和他女儿后,载仪有一个折回来了王语如的屋内。 此时门外的顺才不断催促军中之事,可载仪不再想要去。 “这些天一切的活动都推掉,我谁也不见。”载仪只留下这么一段话给顺才,他就独自走进了王语如的屋内。 载仪缓缓走到王语如面前,她的睫毛纤长如蝶翼般静沉沉的,载仪拿起她的手,握的紧紧的,放在了他的脸颊上。 这是二人仅有的无争议的亲密,载仪看着奄奄一息的王语如,只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来。 大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载仪落下来泪水。 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冰冷,这辈子不会再哭泣,可是苦咸的眼泪落在了他的唇瓣上,他低下头,将身子尽量贴近王语如的颈窝。 “求求你,不要死,我还没有和你说,我爱你。”他的声音太小了,如同耳鬓丝语,他高挺的鼻梁不断剐蹭着王语如的脸颊。 此时此刻,他无比的希望她能听见,又不希望她听见。 心口实在太疼痛了,他就像这样替她死去。 不知不觉间,载仪的泪水已经流淌湿了他的脸颊,眼眶红彤彤的看向身下的女孩。 “如果你死了,或许·····我也不想活了······” 这句话不是载仪说给她听得,而是说给他自己所听。 载仪说完这话,站起高大的身躯,擦干了满脸泪水,盯着红彤彤的眼睛退出了屋内。 此时的外头,刮起的暴风雪,那时正极其猛烈。 即将临末的冬季,几乎总是以不祥的风雪结束。风雪摧残,蹂躏地面上的一切,在低地上积起雪堆,从山上舔去最后的草茎。尘土,像玻璃屑一样坚硬,随着风雪旋卷。 低矮的房子在风的压力下倾斜、呻吟。一切都弯折、蜷缩、颤抖、惨厉地、多音地呼啸着。 即使在温暖的屋内,却听见这声,让人觉得浑身一颤。 床上的少女紧紧皱着眉头,王语如的气息平稳,可就是醒不来,她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美梦,却冲破不了这牢笼······ 她的小拇指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似乎在另一个世界,她正在殊死搏杀······ 玉兰此时恰好打了盆水,准备进屋给王语如擦拭身体,看到载仪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 ‘吱呀’一声,幽暗的柴房门被打开,被捆的许和清睁开眼睛。 门外的光刺痛了一直处在黑暗中的双眼,他看着来者,是载仪和顺才。 许和清此时被五花大绑的,他勉强直起身子,看向二人。 “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载仪冷漠的声音响起。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巧月找过我,她要与我合作,我断然拒绝了,走前还对我说了一番奇怪的话,我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许和清真挚的说着。 载仪不是莽夫,他知道就算这件事和许和清有关,却也不是他主导。 他现在好恨自己,恨自己千万次的告诫自己保护好她,却为她留下了最大的隐患。 可是,这并不代表载仪如今完全信了他的话。 他蹲下身子,一把将许和清薅了过来,二人的脸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交错。 “我不杀你,是因为王语如,可这并不代表我不怀疑你与痛恨你,我现在······想要杀了所有与这件事情相关的人,我没有再容错的机会了!” 载仪的眼睛瞪大很大瞠目怒视着他,眼里的血丝如一同正在发怒的猛兽,顺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载仪。 他好似疯癫了一般,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载仪说得的确没错,此次事件,他想要杀了所有与威胁王语如生命的人,不然,王语如便不能安生。 许和清此时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害怕此时更有些许从容了。 他面对这样的载仪无奈的笑了“杀了我吧,就当为我上次的背叛偿命好了,但我也告诉你,除了那日盛宴的事情外,我从未背叛过语如。” 面对这样的话,载仪愣了愣,接着笑了。 “你······在试探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载仪的眼神和语气仿佛在看一个垃圾一样轻蔑。 他拔出腰间的剑,剑鸣一声,剑光寒冽,晃到了许和清的眼。 锋利的剑刃又如上午一般抵在了他的脖颈处,不过这次,能明显的感觉到,载仪起了杀心。 载仪的剑缓缓向下,戳在了他的胸口处。 “直接让你死太便宜你了,该让你也感受心口之痛。” 剑刃刺破了厚厚的麻衣,心口传来刺痛,许和清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大爷!”一声呼喊打断了此时杀意满满的气氛。 众人看过去,一个身材娇小的丫鬟赶来。 “玉兰姑娘说,王姨娘醒了!”小丫鬟笑着说道似乎没有明了当下几人的处境。 ‘哗啦——’一声载仪将手中的剑刃扔下,大步流星的跑了出去,直奔王语如的院子。 而此时许和清呲牙咧嘴的用手捂向自己的胸口,载仪的剑刃离他的心脏只差几公分,就要要了他的命。 顺才也同情的看了许和清一眼,忍不住在小丫鬟走后多嘴。 “你别怪大爷,姨娘被巧月小姐差点害死,听说醒来,也不一定能······总之,你找机会和王姨娘说,放你出府,你离开京城吧。”顺才好心的说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顺才也清楚载仪此时只不过是拉不下面子,也实在过于担忧王姨娘了。 就连他都知道许和清不像是凶手,大爷怎么会不懂? 顺才说完就要走了,突然被许和清叫住。 “那巧月呢?她一定是有解药的,语如她不能死,抓住她啊。”许和清着急的说着。 顺才冷笑一声“你当大爷傻啊?她早就跑了,大爷甚至都下追杀令了。” “那语如她······”许和清听了这话整个人都蔫了,落寞极了。 顺才叹了口气说道“大夫说,可能,长不了。” 顺才故意不敢把话说全,怕成谶言,自己若是不小心说了丧气话诅咒了王姨娘,那可真是罪过。 许和清也听明白了,顿时屏住了呼吸,他雪白的脸庞此时更加惨白。 他想,他也有一份责任,若是他今早像往日多检查几遍饭菜,或是听懂了巧月对他的警告,或许语如就不会造此劫难。 都是他,都是他。 许和清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此时顺才也退了出去,柴房内又恢复了黑暗与寂静。 ------------------------------------- 载仪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他气喘吁吁的停在了王语如的门口。 沉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气息调整为平稳的,让人看不出端倪,接着缓缓推开房门。 此时王语如正呆愣愣的坐在床上,身旁的下人忙前忙后的伺候她。 她的面色依旧惨白无比,嘴唇也干涸开裂,整个人病怏怏的,并不好看。 可当载仪看见她的那一刻,却控制不住自己平稳的脚步,乱了步伐跑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这样憔悴的她,他想要将她抱入怀中好好拥抱。 王语如因为中毒此时神情反应缓慢,她看着载仪这副脸上想要压抑却压制不住的担忧,温柔的笑了笑。 她伸出小手,轻轻的摩挲了两下他的脸庞。 她现在说话有些费劲,于是用这样简单的动作来向载仪问好。 载仪就这样贪恋的感受着她主动的温柔,希望这一刻永恒,却又怕这只是一场梦。 从二人见面到现在,彼此还什么话都没有说,可彼此的眼神交汇,仿佛已然诉说了千言万语。 “你醒了,太好了。”载仪轻轻说着。 王语如虚弱的冲着他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她微笑着,似乎在告诉他,不用担心。 王语如在晕过去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梦中的载仪和他摒弃了世俗的桎梏,他不再是襄王府的嫡长子,她也不再是襄亲王的小妾。 只是简单的少年少女,载仪对她说,还没有和她说,爱她。 王语如在昏迷中被这句话点醒,她那一刻意识到自己在梦中,载仪怎么可能对她说,爱她呢? 她意识到了,那是梦,不是现实,于是她想要撕破梦魇,清醒过来,去问问载仪,你爱不爱我? 可此时她醒了,她才发现,清醒的人也丧失了勇气。 更何况,她的病,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此时玉兰打水正好进来,见到载仪来了,玉兰连忙跑了过来。 “大爷,语如姐醒了,要不要将许和清放出来?” 玉兰刚刚去看了许和清,他此时心口处有伤,若是这样任其发展,发炎了,那可是致命的。 载仪听见这话眼神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王语如沙哑却嗓门很大的质问“你抓了他干什么?” 载仪垂下眼睛,不敢直视王语如的眼睛,却嘴里很硬气。 “你刚刚与我那么半晌都不说一句话,提到他,你就算嗓子哑了也要大喊?你不会爱惜你自己的身体吗?” 王语如觉得载仪这话莫名其妙,他冤枉好人抓了许和清,她能不激动些着大喊。 “不用你管。”王语如此时在气头上,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载仪此时被王语如这蛮横的模样怼地说不出话来,闭上了嘴。 但经由载仪这么一说,王语如意识到,自己却是有些嗓子疼了,她有些牵连怒意的看了一眼载仪。 载仪只是搭了一眼,接着撇开眼睛。 玉兰站在一旁看着二人,真是觉得折寿了,她第一次见到载仪大爷这么像个小媳妇,可怜巴巴只能看语如姐的脸色。 不过,她也知道,语如姐此次受伤,载仪大爷害怕极了,忙前忙后比她们作为丫鬟干的活都要多,她刚进来的时候,甚至能看见载仪大爷头上多了几缕白头发。 于是玉兰为了弥补刚刚不合时宜的话,替载仪辩解道。 “语如姐,你别怪大爷了,你不知道你没醒来时,他担心死了,许和清是负责你餐食的主管,将他抓起来审问无可厚非啊,许和清现在没事,我都照看好了,大爷······大爷也早早找来了医师给许和清医治,没事的。” 说完这话,载仪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感激。 医师自是玉兰自己派人请的,这是为了替载仪大爷说话才扯个慌。 第170章 柳风蕤 王语如听见玉兰此话,她也稍微有些安心了。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好,于是也平缓了神情,看了一眼载仪。 恰好,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与说说话声。 “你们家克人啊?年都没过,我家语如在这受了多少委屈了啊?” 听着门外那熟悉的大嗓门,王语如便知道谁来了。 程蝶馨带着李易安以及载玄推门进来。 载玄还在解释道“程大仙,你这么和我说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啊,我们看着她受伤也很心疼啊,奸人陷害,和克不克有什么关系?” 原本还气冲冲的程蝶馨,进了内屋,看见王语如的一瞬间,顿时没了声。 她看着脸色极为惨白的王语如,顿时湿润了眼眶。 来的李易安和载玄也微微愣住了,他们清楚,这次王语如比以往任何时候伤得都要重。 几人连忙走到王语如跟前,王语如扯起个笑容。 “你们来了?还以为见不到了。”王语如轻轻说着。 程蝶馨率先拉住王语如的手“别瞎说,别瞎说,呸呸呸,不吉利的话少说。” 王语如看着程蝶馨就要痛哭流涕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 “明明是你先疑神疑鬼的,好了,我这不还是活着呢?别害怕。”王语如放松语气安慰着程蝶馨说道。 几人围绕在王语如的身边,程蝶馨今日来之前,就让自己的经纪人将所有的活动推掉了,她要好好陪着王语如。 “我还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听刚刚玉兰的话,我是中毒了吗?”王语如问道。 唯一的知情人玉兰和载仪对视了一眼。 “对,虽然没有证据,但必然是巧月和人密谋下的毒,今早她就偷偷潜逃出府了,不知所踪。”载仪开口解释道。 程蝶馨听了这话,顿时神色难看极了,咬牙切齿的说着“他奶奶的,这女的真毒。” “语如,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李易安担心的问道。 王语如想了一会,发现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其他似乎并无大碍,她刚想开口,却被载仪拦下话茬。 “她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中了蛊毒,自是要找解药为好,不过,你放心,解药一定会有的,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出事。”载仪轻轻说着。 王语如听着载仪的话,点了点头。 其他几人却瞧得见王语如如今脸上的惨白,他们自是不太相信王语如没事的话。 于是,在王语如说想睡觉后,几人一起出门。 程蝶馨率先开口“老仪,你真不是诓骗我吗?我看语如怎么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载仪回头看着离王语如的内院远了些,才开口“她中的是蛊毒,怎么可能轻易无事?若是找不到巧月,她······依旧可能会死。” 众人听着这话,倒吸一口凉气。 一向沉稳的李易安此时都有些慌张起来,他有些急迫的开口“我会让我的镖局的人也下令寻找巧月,最近的通商船只与列车你那边也有登记,她是逃不出京城的。” 载仪也极为落寞,他苦恼的沉了一口气道“希望能再快点,时间不等人。” ------------------------------------- 中午,载仪在照顾王语如睡下后,他便回到了书房里,调查巧月的线索,现在是关键。 他已经抽了一批队伍去寻找她的线索,可这都过去半天了,依旧无人来报。 他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手中的报纸,手里也在不断摩挲着自己的那串佛珠。 突然,顺才惊慌失措的推开了屋门。 载仪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解为何如此慌张。 “不好了,大爷,许和清那小子也跑了!”顺才慌了神,他联想到自己对许和清说了那么多话,定是自己说了什么话有漏洞,让他有机可乘想要逃跑。 许和清不走不要紧,一走,他的嫌疑度立马飞升。 载仪此时也瞪大了瞳孔,手死死的握住那张快要被揉碎了的报纸。 “看来,再见到他,要先打残他一条腿。”载仪冷冷的声音低沉的说道。 ------------------------------------- 此时的柳府内, 柳若霜今日心情大好,她这些日子可是算着日子过得,只因为,她知道,王语如马上就要死了。 再也没人能阻碍她的脚步了。 她为自己戴了一对玉坠耳环,望着镜中貌美似玉的自己,她很满意。 她驾车来到了襄王府,有了上次被富察华萱用话怼了的经验,她不再单枪匹马的去王府。 而是接着与哥哥一同拜访的由头,来王府看望载仪。 柳风蕤带着妹妹先去给富察华萱请了安。 他在入内时,福晋待他依旧如从前般,可似乎她又有些顾虑一般,在看向自己妹妹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 柳风蕤近些日才抵达京城,自是不知道自己妹妹做过的那些蠢事,他也神经大条,没多想。 接着他准备带着妹妹去看望许久不见的瞻之兄弟,却被富察华萱拦下。 “风蕤,我知道你是来找载仪谈论要事的,你自己去就好,霜儿就留下,陪我聊聊天吧。”富察华萱温柔的笑着说道。 柳若霜听见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她今日来,就是为了能在载仪面前多露几面,让他知道,还有自己这个娇娇美人等着他。 她才不是为了配这个老太太聊天的,想到这,她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紧,抬起双眸有些哀求地看向柳风蕤。 可柳风蕤不太了解妹妹的花花心思,也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他一心想念自己的好兄弟,听见这话,也只是傻乐一声。 “好啊,妹妹多陪陪福晋吧,你小嘴甜,讨得福晋欢心,她会给你王府小厨房做的蜜饯。” 柳若霜听见这话都无语了,眼前的这个傻哥哥还当她是个三岁小孩不成?为了这点东西就要晕头转向? 柳若霜还要说些什么,可自己这个哥哥说完话连头都没回,径直的跑了。 柳若霜快要气死了,却也不好发作,她回头,看向做的端正的富察华萱。 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无奈的笑着。 ------------------------------------- 柳风蕤来到载仪的院子时,载仪正在舞剑挥洒汗水。 柳风蕤见到也拿起了自己身旁的剑刃,和载仪对招。 二人已经多年未见,载仪起初见到他还有些惊讶,但二人的剑法速度越演愈烈,载仪感受着好久都未曾有过如此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哗啦’一声,柳风蕤的剑刃被打掉。 两个少年此时都汗水浸湿了衣衫,却都洋溢着笑容。 “瞻之,你的剑法还是如从前一样,你不是说,这些年都捣鼓洋人的那些洋枪火炮的,竟然剑术没有拉下,还日益精进,你说,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了?”柳风蕤笑着打趣儿载仪。 载仪见到这位多年不见的好友,此时心情也跟着放松不少。 他笑了笑,看了柳风蕤一眼。 “上头将我调回京城,我以后也能在这陪你了,明儿个,我要和你比试比试库布,这个看看我们的满清第一摔跤手有没有被落下。对了,过年后大概一个月,我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你可要来。” 载仪听着柳风蕤这叽里呱啦的一大堆话,反应了一会,接着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你要结婚?和谁?”柳风蕤从未说过自己有未婚妻,突然就宣布结婚,这倒是很突然。 “我还不认识呢,都是父母包办的,我呢,到了男人该干什么事的年纪就做什么,其余的我也不多想。”柳风蕤大大咧咧的说着。 载仪听着这话却陷入了沉思,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他也动了想要与王语如安定的心思。 “对了,瞻之我问你个事儿······”柳风蕤突然靠近的说话,打断了载仪的思路。 载仪擦拭了下身上的汗水,不甚在意的回问“什么事情?” “你到底结不结婚啊?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啊?她这些日日叨咕,我都觉得她魔怔了,她自己叨叨就算了,还不知从哪找来个小丫头一起念叨,你说说,你这是多大的魅力啊?快给哥们一句准话,我好劝劝我妹子。”柳风蕤说道。 载仪听着他的话,微微皱起眉头。 回头看向柳风蕤,见他这副真挚的神情,他也不好动怒。 载仪边走边不甚在意的说着“我早就和你妹妹说过,我对她不感兴趣,风蕤,你该劝劝你妹妹不要这么死心眼子。” 林风蕤轻轻叹口气,他本还以为能让载仪成个妹夫,听见这话,也只能就此作罢了。 林风蕤和载仪一同走着,准备去后院换一套衣物。 突然,载仪停下来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回头看来林风蕤一眼。 林风蕤傻愣愣的站在那儿,看向载仪。 “你这是怎么了?吓我一跳。” “你刚刚说,你妹妹,和一个外面找来的小丫头说我?”载仪才回过味来。 林风蕤想了一会,点点头“是啊,昨天还是前天啊,我妹妹带回来的,哎呦,还不让我去看那小丫头,我就在门外听见,这二人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听到了你的名字,但你也知道,我妹妹她就是那种三句话离不开你名字的,我也没多想听她们具体说什么。” 载仪听着林风蕤的话,愣住了。 林风蕤猜不出这是怎么了,还想要问载仪,是何事? 就听那头传来催促急迫的声音“哥哥,哥哥你在哪?” 林风蕤嘴角抽搐,心里想,自己这个妹子,突然很黏自己怎么回事? 柳若霜很快就小跑到二人面前,今日的她可以穿了一身柳绿色的罗裙,簪着些许艳丽的绒花,整个人就如同这素雅的雪白大地上唯一一抹春色。 “哎呀,瞻之哥哥,你也在啊。”柳若霜低着眉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废话,这是人家载仪的院子,他不在这,谁能在?”柳风蕤大大咧咧的说着。 柳若霜没想到自己哥哥这般拆台,她偷偷白了柳风蕤一眼,接着又凑到载仪面前。 “瞻之哥哥,你最近是否太过于疲惫了?看看,这眼下的黑眼圈,我都心疼。”柳若霜温柔的说着。 可载仪对此,只是一脸冷漠之意,他低头看了柳若霜一眼。 “柳小姐还记得那日在樊楼你我二人说过的话吗?”载仪毫不留情的说着。 柳若霜听见这话,原本跃跃欲试的手微微颤抖。 载仪这是又一次告诫她,不要痴心妄想,他不会喜欢自己。 可明明王语如死了,她就有机会了啊,想到这,柳若霜还想要在试一试。 这时突然院子门口传来一阵呼喊。 “大爷,语如姐不好了!”是玉兰的声音。 载仪原本不屑的神色在听见这话立马正经起来,他立刻跑到玉兰身旁。 “怎么了?”载仪担忧的问着。 “姨娘胸口疼痛,额头也痛,她都快要痛得在地上打滚了!”玉兰眼含泪水心疼的说着。 载仪没有再说二话,立刻带着玉兰重新返回王语如的屋内。 而这头被留下的柳家兄妹二人,此时心思各异。 柳风蕤则是在想,自己离京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叫什么语如姐的女人是谁?能让载仪这么担心。 那小子一向麻木冷漠的很,竟然还会为了谁如此伤心和恐慌? 柳风蕤想去看看,他回头看了自己妹妹一眼,接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你先在这待一会啊,哥哥我要去瞧瞧热闹。” 此时的柳若霜则彻底傻在了一旁,根本没脑子回应哥哥的话。 她此时,不解、疑惑、愤怒充斥在心头。 巧月不是给王语如下毒了?她昨日就该死了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若霜突然联想到昨日巧月与她的对话,她脑袋里蹦出了一个最不可能的事实。 她倒吸一口气,也不顾旁人的眼光,飞奔跑回了柳府。 一把推开了巧月房间的门。 第171章 我死了,她也会死 “巧月,你给我出来。”柳若霜大喊着。 此时屋内空荡荡的,柳若霜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般愤怒过,叫她这么一喊,整个屋内都萦绕着她的回音。 没过一会,巧月抱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走了出来,看着眼前发怒的柳若霜。 “这是怎么了?柳大小姐?”巧月笑呵呵地问着。 此时她的脸色有些微微惨白,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柳若霜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刚刚她在屋内半天不应答在做什么。 “你胆敢骗我!巧月,你好大的胆子。”柳若霜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气冲冲地说着。 巧月先是一愣,接着有些妩媚的笑出声来“我骗你?骗你什么了?” “你不是说,给王语如下了蛊毒?她怎么没死?要不是我今日跟去了襄王府,我可就被你给骗了。” 巧月听着这话,冷笑一声应答道。 “我似乎从未答应过你,要杀死王语如啊,我们结盟是为了达到共同的目的,那就是让王语如生不如死啊······” 柳若霜听着这话彻底懵了“你是什么意思?” 巧月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王语如中的是情蛊,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这种毒药的厉害,平日的心肌绞痛就够她受的了,更别提,情蛊本身的约束机制。” “那是什么?”柳若霜疑惑的问道。 “王语如服用了子毒,子毒生来就是要依附母毒的,而当服用了子毒的人,倘若不再对服用母毒的人忠诚,那么就会轻则浑身疼痛,重则心口绞痛至死。” “所以,也就除了服用母毒的人心动外,但凡她对旁人心生情爱,那么就会触发蛊毒作用,难耐致死?”柳若霜问道。 巧月听了她的话,虚弱地微微笑了“你说的没错。” 柳若霜顿时大笑起来,神色甚至有些怪异“巧月啊,巧月,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巧月虚弱地摆了摆手“所以,大小姐,你能让我安生些了?” 柳若霜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接着点点头“可以,不过,我要提醒你,在这柳府,我能护你一时,却不能护你一辈子,你算是京城的贵女了,若是叫旁人知道你在柳家的后院住,对你我都不好。” 说完,柳若霜也不等巧月有所反应,她就用力地关上门走了。 巧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真是过河拆桥的一把好手啊。” 如今的情况巧月不是不知道,只要她出了这府邸,那么她面临的就是,李易安的官府追捕,载仪的江湖追杀令。 二人王语如的情感不可估量,自是不会草草派些菜鸟,她出去,必会被抓。 载仪雷厉风行的手段未曾见过,却也听说过,那般可怕的程度,不亚于阎王爷亲自来收。 可此时的巧月却只是不屑地看着前方,接着又看向自己抱着的空盒子,她的眼中逐渐燃起希望。 ------------------------------------- 载仪匆匆忙忙跑回了王语如的屋子。 此时的王语如捂着胸口,昏死在了床上。 载仪见她趴在床上,顿时脚下站不稳,几乎硬撑着才跑到了她的床旁。 玉兰此时恰好将汪守节叫来。 汪守节匆匆忙忙放下药箱子就立刻施针。 王语如就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床上。 此时程蝶馨等人也闻讯赶来,前脚刚走还好好的她,竟然突然又病重。 而众人也都看得出来,这次的要比上次的更加严重。 但众人都不敢先说话,只得屏气凝神地看着汪守节救治。 良久,屋内的香烟都断了一根。 “气息平静下来了,这蛊毒在她身体四处游窜,再加上她本就心血弱,若再来几次,恐怕她就算被折磨也要折磨死了。”汪守节的话语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可众人听见这话只是深吸一口气。 “我父亲还未归来,希望,语如姑娘能撑到我父亲带着治疗药方回来的那天。”汪守节叹了口气轻轻说道。 屋内的众人都不再说话,而是陷入悲伤之中。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制毒之人,这种毒蛊可解,但需得知制毒之人运用了什么。”汪守节又说道。 而此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王语如不断嘤咛着,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此时的她,不仅仅是脸色如死人一般,一握住她的手,简直冰冷刺骨,她的嘴唇更是全部起皮。 她紧闭着眼睛,但似乎也不安宁,紧皱的眉头和难耐的神色无不暴露她此时的痛苦。 载仪此时从床边站起身来。 他突然的动作了吓了众人一跳,他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他有预感,巧月就在柳府。 想到这,载仪没再多等就要前去。 却被身后追来的程蝶馨叫住“你要去干什么?” 载仪边走边解释着,程蝶馨听了这话,大喝一声。 “我去,你不早说,我跟你一起去,我一定要扇那贱人几巴掌。”程蝶馨气愤地说着。 载仪没有理她,而是带了一批人马径直的奔向了柳家。 ------------------------------------- 正准备吃饭的柳家,此时听着下人的传话,顿时都呆愣在了原地。 “哎呦,这是怎么搞的?咱们柳家和襄王一家也并无冤仇啊,这载仪是在做什么?”柳家主母说道。 柳石辉也很不解,他放下筷子,站起身。 “不该,载仪他不会轻举妄动,我出去与他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柳石辉说着。 柳若霜惊慌失措到了现在,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听见这话,她连忙站起身,拦住了父亲。 “父亲,我,让我去说,我······我知道该怎么做。”柳若霜不自量力地说着。 柳石辉冷笑地看了她一眼,她去?能做什么? 可柳若霜却极其坚持,她按住了父亲。 “你就相信我一会吧。”说着他也不管身后的父母,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可她去的却不是径直去找载仪,而是跑到了后院,巧月的屋子里。 此时的巧月正在风轻云淡地看着书本。 柳若霜见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不知道院子外都发生了什么?”柳若霜问道。 巧月只是抬头瞥了她一眼,接着点点头“载仪来了。” “你知道竟然还能在这里这般悠闲,我劝你,要么从后院跑出去,要么等着被载仪抓吧。”柳若霜警告着。 可巧月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看着她笑。 “我跑?柳大小姐这院子已经被团团围住了?往哪里跑?”巧月满不在乎地说着。 这下更加惹怒了柳若霜,她抓着巧月的手。 “那你想怎么样?” “不如你带着我去见载仪?”巧月轻轻说道。 “呵,你当我傻啊,原本就是你下毒而已,若是叫载仪知道,我和你有关系,那我岂不是自证我也参与了谋害王语如这一说了?”柳若霜说着。 巧月咯咯咯的笑了“那么你就措施了自首的机会了。” 柳若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刚想开口问。 突然门被猛地撞开。 柳若霜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是载仪! 她顿时慌张失措四处逃窜,躲到了里屋内。 载仪自是早就看见她了,不过她目前没时间理她。 而此时的巧月依旧风轻云淡,她此时缓缓站起身,看向载仪“大哥,你来了,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 若是看不见载仪身后的兵马,恐怕巧月这话真像是妹妹对哥哥的嗔怪想念。 载仪冷漠地看着她,内心恨不得将这个伤害了王语如的凶手碎尸万段。 他轻轻地挥了挥手,立马冲出一群壮汉,将巧月绑了起来。 巧月从始至终都面不改色,载仪也冷漠至极。 在临走时,载仪对着帘子后面的柳若霜轻轻说着。 “巧月的罪名一旦成立,你就是帮凶,一样会进牢狱,所以,若是你要是有解药的信息,我可以免你死罪。” 载仪的话语不是威胁,而是告知。 他虽失去了大半军队,可他却绝非是等闲。 柳若霜此时已经吓得一直颤抖双腿,说不出来话语。 跟在身后的程蝶馨狠狠的仗着载仪,在背后瞪了柳若霜一眼。 柳若霜听着这话,双腿吓得顿时瘫软,她不知此时该如何是好。 看着载仪离去,柳若霜彻底瘫软在地。 此时柳石辉和柳母也跟着跑了过来。 看着屋内的残局,柳母吓了一跳,忙问着“这是怎么了?” 柳若霜此时已然吓傻了,她木讷的看向母亲。 而站在一旁,老谋深算的柳石辉瞧出了端倪,他走上前去,一把将柳若霜抓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惹怒了载仪?”柳石辉问道。 柳若霜惊恐的眨着眼睛,拼命的摇头。 “我听我的人说了,他家的五姨太无缘无故地生病了······这事,该不会和你有关吧?” 柳石辉不愧是柳石辉,他通过女儿的反应也判断出个大概来了。 他冷哼一声,摔碎了一旁的瓷器,愤怒之极。 “你脑子是被驴踢了不成?你惹谁不好?你敢惹怒载仪?你想怎么样?”柳石辉大喊着。 柳若霜惊恐地爬到父亲的脚下,痛苦地呜咽着“父亲,我错了,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啊,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不能死啊。” 柳母见状也明白了什么,于是连忙也跪下。 “老爷,霜儿知错了,你一定要救救她啊。” 柳石辉见着母女俩只是冷笑一声“若是寻常人家就算了,但你的好女儿惹的是载仪,她不去蹲大牢,除非······除非载仪死了。” 听见这话,母女二人都瘫坐在地上。 柳若霜的手此时不小心碰到腰间的金饰,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将父母吓了一跳。 接着她就突然跑了出去,不管身后的柳母和柳石辉怎样叫喊。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你瞧瞧霜儿,她现在痛苦成什么样子了啊?”柳母哭泣着。 柳石辉摇摇头“我等会去找大理院的机要,你帮我多备几分礼,现在只能这样了,这个傻孩子,哎——” ------------------------------------- 回到王府后,巧月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地绑在柱子上。 载仪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翘起腿来,睥睨地看着她。 “解药。”载仪冷冷的说着。 巧月看了他一眼“想要解药吗?可我偏不,我就是要她死,哈哈哈哈。” 面对这样的挑衅,载仪的手死死攥紧,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打女人,于是他摆摆手示意自己的手下给她些厉害。 可程蝶馨却拦住了。 她拦住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想要亲自动手教训这个坑害自己最好朋友的女人。 她卯足了劲儿,上去抓起她的头发,就是两巴掌。 程蝶馨不愧是从小练武长大,两下,顿时让巧月的脸蛋通红。 巧月吭哧一声,嘴里还吐出一口鲜血来。 可她真能忍,始终一句话也没说。 程蝶馨越是想到王语如今日的惨淡模样,越是心疼,越是下死手地打着她。 巧月的浑身每一块不痛的地方,她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我死了,王语如也就死了!”她大喊一声。 这一声成功威慑住众人。 “你知道吗?王语如中的是情蛊子毒,子母互为一体,若是母毒的宿主死了,子毒宿主也活不了。”巧月大喊着。 程蝶馨彻底懵住了“和你有啥关系,你又不是·····” 说到后面,程蝶馨突然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收起了话,看向巧月。 巧月只是轻轻一笑。 “没错,我服用了母毒,若是我死,她也会死!”巧月一脸阴沉带着坏笑的说道。 这下成功让程蝶馨收住了要打她的手,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巧月。 她抓着巧月的脖颈,狠狠地说着“你个······你个贱人,你·····” “蝶馨,放手。”载仪却出声冷漠地打断了她。 程蝶馨此时气坏了,却也不得不松手。 第172章 共白头 “你想要什么?”载仪压住愤怒问道。 谁知载仪的这声轻问,很快引来了巧月的一声大笑。 她笑了许久,笑得甚至有些诡异,就连眼角都笑出来些许泪水来。 “你现在来问我,我想要什么?载仪,我想要我娘,你能让我娘死而复生吗?”巧月突然大喊着。 就连一旁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程蝶馨都吓了一跳。 “你娘她是自作孽不可活,更何况她是自戕,和我们有何关系?”程蝶馨反驳道。 “不用你说我程蝶馨,你们那日在场的,凡是参与了我娘的事件的都别想活,我要一个一个报复你们,你们不是情比金坚吗?那就一个一个排队去地狱抱团取暖吧哈哈哈哈。”巧月又开始了大笑。 饶是程蝶馨都被巧月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时又不能打她,滚刀肉一般,让程蝶馨此时气得够呛。 恰好,这时李易安推门而入。 见到气得不得了的程蝶馨,李易安连忙走过来问着“她不肯说?” “岂止是不肯说啊?她还学她娘诅咒我们,吓死人了。”程蝶馨叽叽喳喳地跟着李易安吐槽。 李易安宠溺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 “有下落了?”载仪转过眼睛问李易安。 李易安此时也想起正事,走到了载仪身旁。 “许和清最后出现在樊楼,之后就不见了,我搜查发现,屋内有打斗的痕迹,他很有可能是被掳走了。”李易安说道。 载仪沉默地点点头。 接着载仪转过头去,看向此时已然疯癫的巧月。 他抓起巧月狼狈的脸,让她直视自己。 “你别忘了,你哥哥还在边疆······”载仪咬着牙轻轻说道。 他的话言简意赅却足够震呵住巧月。 巧月果真沉默了一会,像是在仔细思考,接着又发出怪异的笑声。 “阿玛那时就是这么威胁我娘去死的,你现在也用来威胁我?我这全是为了我那可怜的娘亲,哥哥会理解我的!”巧月说道。 “如果你给出解药,那么我答应你,我会让你娘的牌位入住襄亲王府,我也能保证不杀你,让你无罪释放,若你依旧执意要她的命,那么你就等着为你哥哥收尸吧。”载仪阴沉的说着。 此时巧月的眼神中充满了怒气,她怨怼的看着载仪,突然她转过脸,冲着载仪手掌的虎口处狠狠的咬了一口。 鲜血顿时弥漫在她的唇齿之间,血腥味充满了屋子。 李易安和程蝶馨见状立马上来,拉开了巧月。 程蝶馨没忍住又是一嘴巴扇上去,李易安则从身上撕下一块布赶忙给载仪这血淋淋的虎口包扎起来。 载仪没有叫痛,只是静沉沉的盯着巧月。 巧月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笑着大喊道“我告诉你,我那个便宜哥哥你若是想要他的命,你就拿去!我服用了母毒,怎么也活不了多久,我还怕什么?我就是想要看着你们一个个都去死!” “她真是疯了。”就连李易安都无奈的这样说着。 ------------------------------------- 此时,屋内的王语如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出了一身汗,汗淋淋的衣物贴在身上很难受,心口的绞痛差点没让她死了。 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她缓缓起身,向一旁看过去。 此时载玄见她清醒,立马跑过来问道“好些了吗?” 一旁的汪守节也又拿了一根银针走过来。 “王小姐,你渴不渴?屋里熏了艾草与白歇草,出汗排毒的,这下体内没了水,定是有些难受吧。”汪守节温柔的说着。 王语如舔了舔干涩的唇,点了点头。 载玄见状立刻去倒了杯水。 王语如接过,一饮而尽。 很明显,这一小杯不够解渴,载玄看出来,立马将那一整壶都抱了来。 王语如就这样‘咕噜咕’的喝着,像是半个月不喝水了一样。 喝完水,王语如终于没有那种。觉得自己不是一条干巴巴的鱼在干涩的河流中的难受感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心底和脑袋的绞痛。 她想要开口说话,却有些费劲,比上次还要糟糕。 王语如强撑着说出话来“载仪······她们在哪?” 王语如的声音此时如同年迈的老人一般,有气无力又叫人听不懂。 载玄琢磨了许久,才听懂说道“没去哪儿,就是在后院,说个好事给你听,巧月找到了,现在正在审问她呢,问她要出解药,你就能好了。” 载玄乐观的说着,王语如却愣了愣。 巧月怎么可能那么好对付?若是她肯交出解药,恐怕这时载仪几人早就回来了,怎么会在那里干耗着? 昨日听载仪的语气,她还以为自己的病真如她们所说,并不算严重。 可经历今日这一遭,王语如有些不安了,她想,她可能会死。 王语如木讷地半坐在床上,神情极其落寞。 若是要死了,她要不要与载仪说出自己的心意呢? 想到这,还未来得及多想,王语如的心口就异常的绞痛,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又一次来临。 王语如顿时疼出了汗水,死死地捂住胸口。 出于医师的敏感,汪守节立马意识到不对劲了,连忙跑过来,抓住王语如的手,施针。 “别想别的,清空头脑。”汪守节急忙说着。 王语如此时快要死过去了,自是没空想别的,良久,终于那疼痛隐退了下来。 王语如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生怕一下秒就再也不能呼吸。 此时的载玄彻底吓傻了,他的眼角都有了微微泪光。 “我去叫大哥!”他转身就要走。 “别·····去!”王语如沙哑至极的声音轻说道。 王语如不想让载仪分心,这几日,载仪的情况她都看在眼里,载仪因为担心她几日都未曾合眼与吃饭了。 在这样下去,他也不会好了。 现在,自己已经平稳下来,不能总是让载仪担忧了。 “你别担心,我爹再过一日或半日就能回来了,他一定有办法,你一定要坚持住。”汪守节安慰王语如道。 王语如虚弱的扯起一个笑容,冲着他点点头。 过了一会,王语如的情况又平稳了些,载玄忙着去厨房吩咐给王语如做些好吃的流食。 汪守节则在一旁照看王语如。 “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吧。”汪守节轻轻说道。 他看出来王语如有些困倦,但她似乎不敢睡,或者心事太多,睡不着。 王语如轻轻看了他一眼,接着摇摇头。 汪守节轻叹一声说道“不如我推你去院子里坐一坐吧,今日落雪落得不大,也不冷。” 王语如这病不仅是身体的病症更是心病,能够心情好些,也能多坚持几日。 王语如想了想难得的点了点头。 于是,王语如就这样坐在轮椅上,由着汪守节将她推到一出枯枝大树下,汪守节打着一把油纸伞,替她挡雪。 王语如就这样看着庭院的点点梅花在凋零,如风中残烛,要快就此香消玉陨。风刮得很紧,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 她轻轻地伸出手,看着雪花一片片落在她的手中又逐渐消融。 她想到了嫁到襄王府那日,她困在轿子里,载仪来救她,那日的雪花也如今日一般,只不过,那雪花是消融在他的肩膀上。 她那时一定不会想到,未来的自己,竟然会爱上这个根本不可以爱上的人。 想到这,王语如笑了。 汪守节注意到了,他蹲下身子也笑着说道“多想些开心的事情,病也能好得快些,你是我见到中了这种毒还能活的时间最长的人,也许,老天此时也在上天庇佑你好好活着吧,这都是天意。” 王语如微微点着头。 她不想死,至少不是现在,她还未做的事情太多了,至少让她再见到父亲,让她成为真正的律师,让她完成姐姐所有的遗愿······ 可她却也不愿意强迫她人帮自己硬续命,若是真的没有解药,那她也没办法,她以前觉得自己是不怕死的。 可真当死亡的脚步声不断逼近时,她又无比地感到恐慌和害怕。 雪花又一次缓缓落下,落在了她的头发、睫毛 上,可她却不觉得寒冷,反而享受这种活着的真实感。 王语如回到了屋子,坐在了床上,拿出那时在梦溪阁在载仪手里‘偷’来的笔墨。 她将纸展在腿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 写的不是别的,是她的遗书。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也看不见明日的太阳,所以,写遗书对她来说很重要。 此时屋内无任何一人,极为安静,正如王语如此时的心一般。 王语如就要写完,准备收笔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王语如想要将那遗书赶紧放起来,却忘记自己此时虚弱不堪,颤抖的手一不小心还将墨水打翻在地。 ‘咕噜噜’那墨水瓶滚得老远。 终于停留在一双鞋下。 不是别人,正是载仪。 王语如望着和那日自己从梦溪阁偷完纸笔时发生的一模一样的状况,她没忍住轻笑了出声。 载仪轻轻弯下腰,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抓,便将墨水稳稳握住。 “还是那么冒失。”载仪笑着说道。 载仪迈着四方步大步流星地走来,看见王语如的纸张。 他愣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是在······写遗书吗?” 王语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纸张还没有收起来,刚刚只顾着看载仪了。 于是,她连忙慌张地将纸张叠起来想要收起来。 谁知,载仪先行一步,整个身躯靠近王语如,伸长手臂将那纸张抢了过来。 王语如惊呼,却还是叫那纸落在了他的手里。 载仪看着这封遗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他沉默了许久。 王语如看着他表面平静,却也瞧见他的双拳握得紧紧的,身体也绷直,那是载仪发怒前的征兆。 果然,如王语如所料,载仪愤怒至极。 他伸出大手狠狠地撕碎了王语如写的遗书。 他轻轻一扬,将那雪白的纸张扔得四散而去。 “我不允许你写遗书,你不会死,你听见没有,你不会死,你也不许死!”载仪怒吼着。 这还是王语如第一次看见这般孩子脾性的载仪,她也不自觉地愣了愣。 “载仪······”王语如缓缓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载仪却不想听她说出什么现实的话语,转身就要走。 “别走,我答应你······我不会死。”王语如沙哑的声音干巴巴的说着。 王语如刚刚还在嘲笑载仪的幼稚,没成想,下一秒为了挽留他,自己也跟着一起幼稚。 她说不会死,就能不死吗? 载仪此时也停住了高大的身躯,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王语如。 王语如离他有些远,却也看得见,他的眼眸似有泪水。 王语如温柔的笑着看向他,还不忘摆摆手,再一次无声的呼喊他来。 她就这样看着载仪别扭的身躯转过来,走向她。 刚一蹲下他的身躯,载仪就已经流泪了。 王语如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他哭泣难过的脸庞。 缓了许久,王语如才伸出手,轻轻的扶上他的脸庞,替他拾去泪水。 “我不是还没有死吗,做什么啊?”王语如试图安慰他道。 “你都不像我认识的载仪了。”王语如虚弱的笑着说道。 载仪听了这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最近真的太爱哭了,他何时也变成了这样? “陪我去院子里坐一会吧,我刚刚待的时间太短了。”王语如存有私心的说道。 载仪此时恨不得王语如多提出些要求好让他满足。 他点点头,怕她冷,硬是给王语如裹了许多曾厚衣服才推她出门。 此时外面的雪要比载仪来之前大了许多,不一会,这纷纷暮雪就如同柳絮一般砸向地面。 王语如和载仪的伞较小,还是有许多雪花有机可乘的落在二人的头发以及身上。 王语如回眸,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铺满了二人的墨发。 王语如仿佛看到了花白了头发的载仪,她想自己此时也会是满头‘白发’ 若时间能够停留于此时该多好,她和载仪二人,就能共白头了。 这样想着,王语如突然又一阵心口的绞痛,她痛苦地嘤咛一声,载仪立刻回头。 第173章 那里头,死了人 雪越下越深,富察华萱打了把油纸伞轻轻地走来。 她熟练地推开了襄亲王房门的门。 自从那日载仪将军权大半交由隆裕太后后,他的病更加重了,除此之外,还不许任何人见他。 载仪那次后来找他数十次,结果没有一次被允许进入他房间的。 富察华萱也是自从那次之后,未曾理睬过他。 她知道,襄亲王也有跟她生气的成分所在。 可她也的确不太在乎了,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为了这个丈夫、这个家族,鞠躬尽瘁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可如今,她不再想要无下限地讨好他。 而富察华萱的到来,让襄亲王感到很意外,他原本不屑任何人的到来。 但在睁眼看见富察华萱鞋子的那一刻,立刻惊坐起身。 接着又微微尴尬地弯下腰,说了句“你来了?” 如今的襄亲王就如同孤单孑立,有些落寞。 富察华萱坐在了不远处的椅子上,冲着他温柔地笑着点点头。 “我来看看你,前些日子你不让载仪来看你,如今,你就算想让他来看,他也过不来了。”富察华萱轻轻说着。 襄亲王微微抬起头“他为何不来了?” “咱们家最近发生的大事你不知道吗?王语如那孩子······” 富察华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襄亲王打断了。 “我知道了,他这个不孝子,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小妾竟然也能值得他如此操心,他还能立下什么事业?窝囊废。”襄亲王的身体状态很不好,却也不能阻止他大骂载仪。 富察华萱没有像往昔一般连忙安抚襄亲王的情绪,而是静静的听着他的话。 “王爷,你应该知道王语如她不真的是你的五姨太,而载仪对她的情感你也不是不知啊。” 襄亲王听了这话狠狠咳嗽一番,接着气愤的起身“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你······” “王语如这孩子本身就是被我们家强行纳进来的,她本不该与咱家有任何渊源,却为了给你冲喜毁了她的一生,她的姐姐因为咱们的阴差阳错而死亡,您这些都是知道的啊。”富察华萱语气淡然的说着。 “您也从未宠幸过她,她曾经为了救我的性命牺牲了不少,此番中毒,若不是因为她当初为了替我讨回公道,何苦于有今日的事情?她对咱们家也是有情有恩,所以,我近日来,就是希望,您不要对她有任何阻拦。”富察华萱坚定地说着。 听见这话,襄亲王气得已经开始大口地呼吸来喘气。 “你要做什么?你难道还想让她嫁给你儿子不成?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爷,你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我一切都会尊重载仪的意愿。”、 听着她的话,襄亲王大喊一声“无法无天了,这世道!” 襄亲王因为卧病下不了床,否则依照他这样的怒吼,定要将屋内的古董砸个稀巴烂。 富察华萱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他才稍微消停些。 “王爷,你好好养病吧,这些日子我得空就会来看你,希望你能珍重。”说完,富察华萱也没管身后的襄亲王说什么就走了。 ------------------------------------- 第二日,清晨 载玄这几日难得都不曾睡懒觉了,在众人都还未起床时就跟着玉兰在后院出府忙乎。 这几日,王语如生病后,许多东西都吃不了也吃不下。 玉兰心疼的不得了,于是日日早晨都要出来亲自监工做些菜品给王语如。 载玄于是想都没想就跟着早早起来凑热闹,像是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 又是玉兰烦了,还会用言语撵他。 “二少爷,我怎么听说你最近要跟着李易安大人去开镖局啊?这么早起来跟着我,你吃得消吗?”玉兰的话很简单,意思不过是想要让载玄别这么黏人,再回去睡觉去。 可是载玄心思单纯听不懂,还以为玉兰是在关心自己,顿时喜笑颜开。 “哎呀,不累不累,就算困就困呗,挺挺就过去了,又累不死,但你看看你一大早就要做这么多事情,我怕你会累。” 玉兰笑着摇摇头也没回他的话,就出外面去看看今早送来的新鲜白萝卜。 玉兰找了好几圈才找到新送来的萝卜筐,她边走过去还边念叨“今日这是买了多少萝卜?这么大一筐。” 等到她走过去,将那筐上的防冻棉布掀开后,顿时吓软了腿。 自是也没忍住大叫一声“啊——” 闻声立刻赶来的载玄,连忙扶起玉兰。 “怎么了?怎么了?”载玄着急的问道。 玉兰一只细白的手掩面另一只指着那萝卜筐。 “那里头,死了人。” 载玄听见这话,咽了口口水,接着走过去,他也被这筐中的人惨象吓了一跳。 可接下来,他就是震惊了,因为这个人,很熟悉。 他不可置信的俯下身子,近距离的观看。 顿时大叫一生“许和清!” 玉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过去。 没过一会,住在襄王府府邸睡得迷迷糊糊的程蝶馨被玉兰叫来,李易安则和载仪一起跟着载玄。 他们身旁也跟着不少奴仆小厮。 五人见到那篓筐里的惨淡,顿时也精神起来。 许和清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蜷缩在里面,他的指甲被拔除,内脏被掏空,腹部则是被印染的血迹,脸上更是被划了好几刀。 最主要的是,许和清的那灰白色的手中抱着一块闪闪的金饰。 李易安在众人的瞩目下,将他的手强硬的掰开了。 那不是别的,正是一块猫咪模样的金饰,是载仪常常挂在腰间的那块。 因为他日日都不离身,所以就连下人都一眼看出来了。 其余四人也疑惑地看向载仪。 载仪淡淡解释道“它前几日就在樊楼丢了,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说完,载仪还不忘小心翼翼地将那金饰拿回来,仔细的用身上昂贵的布料擦了擦,这东西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 “这下怎么办?”程蝶馨此时吓得已经精神抖擞了。 载仪沉了一口气,虽然在许和清生前,二人闹得并不愉快,可是他毕竟是王语如的好友。 “下葬吧,在城郊找一处好地方,方便祭拜。”李易安提议道。 许和清、王语如、王嫣如,这几人都是在岳州时他的学生,他几乎看着几人一同长大,如今这几人中只剩下了王语如。 若是叫她知道,必然难过极了。 于是,载仪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最贴身的奴仆顺才去亲力亲为处理此事。 众人也都先散了。 “载仪,这事太蹊跷了,许和清怎么会被这般塞在里面,有如此惨状,我害怕·····”李易安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思虑其他几人也不是没有,可奈何现在,只是送来了一筐死人,其他的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即使再不心安又能如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日许和清离府后,我就派人寻找他的所踪,可惜并没有蛛丝马迹,没办法,只能再加大力度吧。” “大哥,快要过年了,希望咱们一家能好好过个年,不要再有幺蛾子了。”载玄说道。 载仪回头看了他一眼,冲他微微笑着“嗯,我也希望。” ------------------------------------- 王语如本以为自己会如往日一般睡得日上三竿,可是她今日却是被一群小丫鬟的说嘴吵醒的。 “哎呦,你说许主管可真惨,以前那么帅气那么翩翩公子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啊?他死的那叫一个惨啊!” “我听说啊,他这是惹怒了贵人,才会这么惨的。” “什么啊?我怎么没听说啊,什么贵人?” 那小丫鬟憋住嘴停了片刻,接着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 旁边的小丫鬟是个心急的,还推了她一下“什么啊?快说啊。” “我听说,许和清其实就是咱们家大爷杀的。” “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吗?真假啊?” “大家表面不说,但心里都这么猜测啊,你知不知道前些天,大爷将许总管关入柴房的事情,据说有人看到许总管当初脖子上有个很深的划痕,之后又有人看到他从后门离开了王府,你说怎么就这么巧,没过几日就死了啊?还有,你知不知道,今日在箩筐里的许和清,他手中抓着的是什么?” “什么啊?” “正是大爷腰间日日挂着的那金饰!” 那小丫鬟说完这话,众人都倒吸一口气。 就连屋内的王语如也皱起眉头,瞪大眼睛了。 清哥哥死了?他怎么会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故意打碎茶碗,惹来丫鬟。 “你们刚刚说的都是什么?”她拖着虚弱的身体问道。 刚刚嘴碎的小丫鬟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说的这些话,叫王语如听了去。 顿时不知所措慌乱地跪下。 “许和清死了?真的死了吗?”王语如见小丫鬟们不说话,于是自己问道。 小丫鬟们都眼里憋着害怕的眼泪,谁也不敢说话。 “快说!” 还是王语如一声怒喝,才叫一个小丫鬟开口。 “今早送来的食材筐里,许总管死在了里面······” 王语如听着这话,顿时心头一紧,晕了过去。 她不记得什么了,只听见几个小丫鬟着急的叫了几句“姨娘,姨娘······” 等王语如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的四周坐着所有朋友,李易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好,没事了。”汪守节此时将银针收了起来说着。 王语如环顾一周,发现不见载仪。 于是有些惊慌“载仪呢?” “大哥去处理事情去了,等会儿就回来了。”载玄说道。 王语如点点头又问道“玉兰,许和清死了吗?许和清他·····” 玉兰顿时一惊,不知道王语如怎么会得知这个消息。 “语如,许和清是死了。”李易安替慌乱的玉兰回答道。 王语如看着最靠谱的安哥宣告了许和清的死,顿时难受的心口绞痛。 泪水也刷刷而下。 许和清是她与自己童年唯一的羁绊,也是与过去同姐姐的美好时光唯一的联系。 她失去了姐姐,也失去了最后的伙伴。 她控制不住的哭。 周围人都慌张极了,程蝶馨更是直接抱住王语如。 “别哭了,身体不好,哭多了也是伤身体的啊。”程蝶馨见王语如哭,她都眼角挂泪。 “那他是怎么死的?” “我们还不知道语如,他就那样死在了萝筐里,等到为他安葬后,我们就替他寻找真相。”李易安安抚着说道。 王语如感受着程蝶馨怀里的温暖,在周围朋友的关心下,也逐渐停止了哭泣。 “我也想去调查。”王语如虚弱地说着。 众人听见都不语,载玄曾经说他们是个探案小队,他自是希望能回到从前,可是,如今王语如的身体状况别说是探案,就连下地,那都是困难重重。 王语如感受着身体一点点的虚弱,她有心却无力。 “语如,等你好了,我们就去一起祭拜许和清,许和清远在岳州的弟弟妹妹,我已经派人去接了,我准备抚养他们长大读书,一切,你都不要再担心了。”李易安轻轻抚摸着王语如的头顶说道。 王语如上午听说清哥哥死后,就在担忧那两个孩子,听见李易安这么说,她也就放下心来。 突然间,她便又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再次有些清醒时,她感受到有人在轻柔地抚摸她的脸庞。 王语如缓缓张开眼睛,那人便把手拿了下去。 是载仪,他回来了。 见到王语如醒了,载仪也微微挪动了身体“你醒了?” 王语如轻轻嗯了一声。 “李易安和我说,今日的事情你都知晓了?” 王语如又一次点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你身边的这几个丫鬟,我都派人发买了,连嘴都不能清净,还能做什么干净?” 王语如知道他这是有些迁怒于人的表现。 “她们挺好的,何必发买?发买的下场必会很酷,你将她们调往别的院子就好了,也算替我积德了。”王语如轻轻的说着。 载仪也只好默默答应。 “她们说,是我杀了许和清,你信吗?”载仪突然问道。 第174章 许家兄妹不知所踪 载仪轻轻的问着,王语如就那样半撑着身体看着他。 载仪很害怕,他害怕因此,与王语如之间心生间隔,也怕她会因此怨恨自己。 王语如却笑了“我信你。” “你以前在我身边,永远可以无条件的信任我,我又为何不能信赖你?更何况我深知,你不是那样的人,杀了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王语如轻轻的声音却在载仪的心间重重落下,他笑着看向王语如。 “你别太担心,一切都有我在,我会为你处理好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好的。”载仪轻轻说着。 王语如也在无声点头。 第二日,王语如的身体情况在汪守节的精心治疗下,有所好转。 虽表现得微乎其微,但王语如却能明显地感受到有些轻松。 今天最先来看望王语如的是富察华萱。 她还为王语如带了些果脯点心,她知道王语如爱吃蜜饯,还亲自做了不少。 王语如的确很开心。 “语如,你病好后还要走吗?”富察华萱看着吃得正欢的王语如问道。 王语如没料到她还在问着这个问题,但也颇为耐心地回答。 “我如今的身体究竟何时才能好都值得商榷呢,但若是能好,我还是······想走。” 面对王语如的回答,富察华萱依旧如往日一般,没有不悦,也没有欣喜,而是很平静地看着她。 烛光还在照亮未曾彻底燃亮的天际,清晨的空气刺鼻麻木,可屋内的软香,让人微微清醒。 良久,富察华萱才开口。 “如果我说,我也想离开,你会不会笑话我?” 王语如堆坐在床上走神,听见这话时,她愣了片刻,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后,惊讶地看向富察华萱。 面对王语如地反应,她似乎早有预料,她莞尔一笑。 “从那时我在载仪的画眉山庄时,我不能动,只能在床上靠着一口微弱的气息留存于世间,那一刻,我就在想,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我想了很久,我才在密密麻麻的思绪里,揪出来一个词——工具。” “我是父亲与世家联姻的工具,我是丈夫管理后院的工具,我是儿子获得正常生活的工具,我身上带着嫁妆,是我爹留给载仪的军队,这一切,都是父权男人们的,和我没有任何干系,可我却要为他们中任何一人的错误,而背上失去性命的职责,你说,岂不可笑?” 王语如愣愣的听着,那是与那日富察华萱嘴里所听到的一样又不完全一样的感悟。 那场病重对她的影响很大,她也认清了许多人和许多事。 可王语如却从未想到,只是这样的事情,就能让她觉醒。 ‘乡愁是属于男人的奥德赛,逃离是刻进女性身体里的史诗。’ 起初读这句话时,王语如并不懂她的真切含义,可如今,当这个一生为了丈夫儿子鞠躬尽瘁的封建女人,和她说,她也甘愿付出代价逃离时,她才明白,自由的逃离对于女人的真谛。 “我不会笑话您,我反而·····很钦佩您,如果当今的清朝的女子,都有你一样的想法,女子,便不会在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王语如说道。 “如果您想要走,我可以帮您,或等我病好了,我们一起走,不过······” “您的儿子还在这,又或者说,您真的舍得当今的这一切吗?” 荣华、富贵、权力、地位、亲人这些谁会甘愿舍去? “你不是也舍得了这一切,包括,载仪。”富察华萱轻轻地说着。 “那不一样。”我只是爱慕他的人,可你却可能是他最爱的女人,王语如说想。 “好孩子,没什么不同,我们的处境何其相似,你舍得,我便也能。”富察华萱说道。 “正如你所说,又不是一辈子不见,洋人的科技发展得这么快,说不定以后,我们更容易日日相见着。”富察华萱又说。 富察华萱慢慢地走了过来,拉住了王语如的手。 “等你好了,你好了,我和你一起走,孩子,谢谢你。”她的声音太温柔了,王语如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此时,她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额娘和她一样,爱梳着高高的旗头,总是这般温柔,或许母亲活着,也该如她一般吧······ ------------------------------------- 昏暗的柴房中,突然从门口打进来一束光。 巧月已经两日未曾进食喝水,在这样昏暗的小屋内,她什么也看不到,几乎要昏迷。 她睁开酸涩的眼睛,隐约看得清来的人是个小丫鬟,她提着餐盒走来。 巧月不屑地嗤笑一声“我说了,我不吃,要么放了我,要我让我死,你们应该知道我死······” “真有种啊巧月。”那人打断了巧月的话。 小丫鬟将门房关得紧紧的,才转过身。 巧月看清了,那才不是什么小丫鬟,是柳若霜。 她穿了一身襄亲王府特定的丫鬟的衣服,脸上还画着灰突突的妆容,不仔细看,还真叫她骗了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巧月问道。 柳若霜缓缓地向她走去,巧月如今的模样落魄至极,一身破烂脏兮兮的衣物,头发全部打结,和阶下囚没什么两样了。 “瞧瞧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说着她还用手轻轻抚摸巧月的脸庞。 巧月皱着眉头嫌恶地躲开了,她冷笑一声说道“你别得意啊,咱们两个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的瞻之哥哥不是都和你说了,我死,你也逃不了,更何况,如今我的命和王语如的命连在一起,一时半会,可死不了,不过你·····这几日,你快多快活几日吧,你没几天活不了。” 这话让柳若霜双手不受控制地一颤,但很快她又回神,她笑着对巧月说“我们两个何苦这样相咒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谁都不用死,而是他们死?” 巧月回眸,疑惑地看着她。 只听她幽幽地说道“让载仪入狱,杀了李易安!” 她这话成功让巧月瞪大了眼睛。 “我们过去太蠢了,想着,只要杀了王语如,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可他们六个人,最核心的不过是王语如、载仪、李易安三人,如今王语如残废,大家的重心都在她的身上,若是我们出其不备·····将剑锋指向其他两人,会不会·····更容易成功呢?” 巧月看着柳若霜那认真的神情,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从那位柳家大小姐口中所说的。 她知道,人被逼到一定的时候,那可真的会什么都不认。 眼下,柳若霜这疯癫的模样,恐怕连她曾经心爱的少年郎也不顾虑了······ 可巧月正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盟友。 她恨王语如一干人等,若不是他们乱管闲事逼死了阿娘,她何苦有今天的日子。 “既然你都考虑得这么全面了,为何还来找我?”巧月问道。 “我需要你帮我。”柳若霜阴狠的脸突然出现在了巧月的面前。 ------------------------------------- 到了中午,王语如吃过午饭后,心口不知为何又一次次的绞痛,仿佛这几日的修养变成了缥缈的幻影。 王语如虚弱地躺在了床铺上,汪守节就在一旁护着。 “汪医师,我是不是就好不了了,反反复复的,我已经受够了。”王语如的眼角含着一汪泪水。 汪守节蹲在王语如的面前“别着急王小姐,蛊毒不似一般病症,不会如此就调理好的,更何况你体内的蛊毒还未解,再等待等待吧。” 王语如无奈地点头,却依旧叹了口气,实在有些崩溃。 没过一会,李易安下了朝和刚刚去逛街给王语如买东西的程蝶馨结伴而来。 有二在身旁,照顾王语如,王语如有些心安。 “城南聚汇堂买的烤鸭,你最爱吃的那家,语如,快起来吃吧,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那家吃羊杂汤。”程蝶馨叽叽喳喳在王语如身边说了许多话。 可王语如却更加伤感,所有人都在盼望她的痊愈,可是为何只有她自己越来越觉得,希望,微乎其微了。 李易安像是看出来王语如的不适,于是叫停了叽叽喳喳的程蝶馨。 他拍了拍王语如的肩膀,为她按摩头皮,轻轻地说道“我听载仪说了,汪医师启程归京了,今日或明日就能来,别怕了。” 王语如听见这话,才微微抬头,含泪的眼睛看向李易安。 “好,我知道了。”她气息微弱轻轻说着。 就在三人在屋内好不容易过了些安宁的时刻,突然,林峰匆匆而入。 “大人!”林峰气喘吁吁地说着。 李易安抬头“什么事?” “我们护送许家兄妹的马车被劫持了!我们的人都被灭口,只留下一个危在旦夕的伙计,而许家兄妹不知所踪。”林峰说道 王语如听着这话,不由得呼吸急促了起来,到最后,甚至周围人都能听见她急促的喘着气。 终于,疲弱的身躯支撑不住她的大喜大怒,又一次晕了过去。 ---------------------------- “语如,语如!”载仪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回荡,王语如的嗓子微微疼痛。 她终于清醒了,她一瞬间连忙坐起身,抓着载仪的胳膊“许家弟弟妹妹,他们······他们。” 说着说着,王语如就哭出声来。 她以前不觉得自己爱哭,可自从生病以来,她才发现自己究竟有多么敏感。 载仪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全部,他只能回握住王语如。 “别怕,别怕,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许家兄妹在临近京城的京郊被人劫持,想必不是土匪,若是一般的盗劫,花些钱财便能了事,我已经派人在京城附近搜寻,几日内总会有消息的。”载仪说道。 听了载仪的话,王语如的情绪才逐渐平稳,可是泪水依旧在不断地滴落。 许家和王家曾是岳州盛极一时的富贵人家,王语如姐妹和许家都是世家大族,几个孩子一同长大,亲如兄弟姐妹。 可他们的命运却也如此的相似,都是被皇权贬黜整个家族都变得动荡,一生战战兢兢的两个家族,还是破落了。 王语如要比许和清幸运,她至少还有一个姐姐,呵护她的成长,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而姐姐替她撑起了全部。 可许家却是另一番境况,许和清是家中长子,整个羸弱的许氏家族的长子,他背负的东西要比她沉重许多。 他原本以为自己也和王语如一样来到京城闯荡,早晚有一天,会为自己和家族寻到复兴的机遇,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这里却葬送了他。 王语如深知,若不是自己让他卷入这其中,许和清还能自保,他的死,不是意外,膝盖想,都知道,他是与王语如博弈的牺牲品。 王语如知道许和清生前,最担忧最疼爱的就是自己的弟弟妹妹,本以为,许和清没了,至少能让他的弟弟妹妹脱离苦海,可如今这一消息,又一次击碎了她的梦。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永远都保护不了身边人的安全呢? 王语如小声地啜泣着,载仪也从未离去,他一直在不远处默默的守护。 他怕王语如哭累了,于是走过去为她倒了杯水。 “别害怕,语如,等汪医师归来,你就可以亲自探查真相了,到时候,我们一定都不会放过杀死许和清的那个人,好不好?” 王语如委屈地转过身,看向他。 载仪缓缓坐下,将王语如揽在了怀里。 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二人对于这样亲密的行为似乎都没有觉得不妥。 “你现在都不像我认识的王语如了,这么爱哭。”载仪轻笑着,用脸颊磨蹭她馨香的头顶。 “怎么你觉得很烦?”王语如问道。 载仪爽朗地笑了一声。 “没有,反而觉得你多哭些好,什么都憋给自己,我会觉得,我在你面前,实在没什么用处。” 第175章 永诀后患 王语如轻笑着看他,他怎么会没用呢? 若是自己没有他,自己真不知该怎么办,王语如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载仪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子突然对自己如此亲昵与依赖,他愣了片刻,接着小心翼翼的回握住他。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他们仅剩的时间。 ------------------------------------- 钟粹宫内 隆裕太后正在任由着身旁的小丫鬟为自己染指甲,她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赶来的李公公。 “这丫头怎么突然想到找我了?”隆裕太后狐疑的问道。 李公公站在一旁摇摇头“奴才最打听到,好像是,载仪家的那个五姨太,就是和您作对的那姑娘,近些日子病了·····该不会这事与她有关吧。” 李公公不愧是养在深宫里的,精明的很,三言两语就能猜出个大概。 隆裕太后依旧不太在乎,只是听到王语如病了有些惊讶。 “那你说·····我该不该见一见她?”隆裕太后头都抬起。 李公公吭哧片刻“奴才觉得,听听她要做什么,毕竟,她后头还有柳家呢,柳家可前些日子帮了我们不少。” 隆裕太后思索了片刻,嗯了一声“叫进来吧。” 没过一会,柳若霜就被李公公领着传唤进去。 柳若霜一进去立马跪下“太后吉祥。” 隆裕太后嗯了一声,还不忘打趣儿道“怎么想着来看我这个老太太了?” 柳若霜行礼后缓缓起身“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您了吗?我已经许久未见到您了。” 面对少女娇俏的笑容,隆裕太后只看一眼。 “如果你是为了你和载仪的事情来的,那我奉劝你,还是别来找我了,我这个老太太前些日子已经给载仪惹怒了,这些日子不好出面咯。”说完,她还故意憨态的一笑,势必打消柳若霜的心意。 可柳若霜面对此,也只是大方的一笑,她缓缓走过去。 “太后,您好像·····误会我了,我并非要让您插手我们的事情来救我。” 隆裕太后此时终于微微抬起眼眸“那你想做什么?” “您想不想永诀后患,彻底将他从爱新觉罗家除名!” 柳若霜的话成功让隆裕太后抬起头,她静沉沉的看着她,眼里是诧异、审视、惊恐各种情绪的交汇。 “你是认真的吗?柳小姐,殿前不得信口雌黄啊。”李公公先回神好生提醒着。 这个柳小姐真是不识好歹,就连隆裕太后都不敢让载仪彻底消沉,只得与他制衡,她怎么想着说出这话?莫不是爱而不得疯了不成? 柳若霜又一次狠狠的跪下“太后,我相信你也一直有这心思,我,现在完全可以帮你实现·····” ------------------------------------- 襄王府内 “父亲您回来了。”汪守节兴奋地迎接从云南回来的父亲汪人中。 载仪听说了他跋山涉水的归来,也匆匆赶来。 几人将汪人中迎进了屋内。 “父亲,您去这一趟有没有找到医治的方子?”汪守节激动的询问着。 汪人中则慢慢悠悠的坐下身,缓了许久,他摆了摆手“守节,你先退下吧,我和载仪大人单独说几句。” 汪守节有些懵,他不知为何父亲会让自己下去,治病救人,即使最坏的结果他也有权听,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不过汪守节也没多辩驳,就下去了。 这一举动,让载仪有些紧张,他立马坐过去问道“汪神医,您此次归来到底有没有找到解药啊?” 汪人中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如果那姑娘不交出方子,就没有解药,我也依旧没有任何办法啊。” 载仪听着汪人中的这话,彻底心灰意冷,他缓了好久才回神。 “汪医师,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不能死啊,她不能死。”载仪已经完全慌了神,哪有从前那个端正摄政王的半点模样。 “我此行也不是一无所获,我得知,那蛊毒若是无药引不可解,缺可转移,转移后能过很大程度摆脱母毒的桎梏,不会致死,虽有后遗症,却也是唯一的方法了。”汪人中又说。 载仪此时眼中又亮起光,连忙问道“您所说转移一词,是何意思?我能做什么?您只管说。” 只要还剩下一点希望,他都不想要放弃。 汪人中有些犹豫,似张不开嘴不好说出口。 但看着身前这着急的不行的载仪,他也没有办法,只得说出口。 “我可以为王姑娘调制特定药物,将蛊毒引入特定位置,但那蛊毒需要一半引入另一人身体之中。” 载仪有些不解,这话听着有些玄乎,倒是听着想什么神仙渡气的法子,有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 汪人中似乎也感受到了载仪的不解,于是他又贴近载仪一步,轻轻说道。 “男女欢好时,那蛊毒便可通过体液的水乳交融而动,那云南蛊医给了我特定的药物,可以将此行为顺利进行,还不至于让王姑娘因为母毒对子毒的制约而心肌梗塞致死,只不过·····大人,你该明白我要说什么。” 载仪此时彻底愣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汪人中。 “医师,您确定吗?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汪人中点点头“目前,似乎只有这样了,最主要的是,那蛊毒最终引导谁身上一半,那人也不好受,蛊毒终究是蛊毒,也要跟着成受其害,需要隔三岔五的跟着心悸绞痛。” “可·····若是引走一半,也就是说,王语如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她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不会有生命危险,后遗症有待观察。”汪人中很理性的说着。 载仪听着这话,静了许久才叹一口气。 他在送走汪人中后,就这样独坐在院子里,思索着什么。 ------------------------------------- 风雪餐卷舒芸,冬日的夜晚实在过于寂静,只有细碎的脚步声才会在这夜色中出现。 载仪推开了王语如房屋的门。 王语如见此也坐起身,很开心的迎着他的到来。 可当王语如走过去,看见载仪时,发现载仪的神色却不是很好,他从进屋内就一直低着头。 王语如不解,也站起身走到了载仪的身旁。 载仪抬起头,王语如看着他明显有些出汗。 “载仪,你怎么来了?这屋内很热吗?”王语如问道。 载仪听见这话,抬起眼眸,将拳头挡在嘴边,轻轻咳嗽两声。 “没······没事。” “今日,汪人中医师回来了。”他又轻轻说道。 “我知道,我今天听见大家都在议论了,怎么样?我的病······可以医治吗?”王语如着急地问道。 可载仪却没有直截了当的回答她。 载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将自己一直提着的餐盒放倒了桌子上。 “我听说你晚上还没有吃饭,我陪你吃些饭吧。” 王语如看载仪这副模样,她心里好像有了推测。 “我·····不能好了,对吗?”王语如的语气依旧轻飘飘,这样轻轻的询问,仿佛早就知道了答案。 载仪却看了她一眼,他不知该如何对王语如说出想说的话。 王语如也没有再看他,而是低垂着眼眸,无声的落下来眼泪。 她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不要再有无谓的幻想,可真当被宣告死刑的那一刻,她的心又一次不平静了。 载仪一抬头看见掉下眼泪的王语如,顿时慌乱不已,连忙跑过去,帮王语如擦拭泪水。 泪花点点打在载仪的大手上,湿润了眼眶的她仿佛一只可怜的花猫,载仪轻轻抱住她。 将她抱起来,抱回到了床上。 王语如不解,抽抽嗒嗒的问道“不是要吃饭吗?” 载仪没有回答他,他的眼眸静沉沉的盯着他,那眼里翻涌的是王语如看不懂的情绪。 他弯下精瘦的腰杆只是这样俯身贴近于她,一只大手还不忘帮她不断地拾取泪花。 王语如感受着他炙热的呼吸不断逼近,她更加不解,她伸出手,抓住了载仪贴在她脸上的手。 载仪就这样感受着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抓住自己,他的心,也在激烈的跳动。 王语如此时被载仪这一举动弄得整张脸都红彤彤的,前一秒还在哭泣,下一秒就被他这样贴近,让王语如觉得有些丢人。 她想要开口说话,却再下一秒,被载仪的嘴堵住。 王语如顿时瞪大了眼睛,一瞬间脑袋空白。 这次的亲吻与以往都不同,他不再是侵略性的摄取她的空气,而是能感受到他绵软的唇瓣,吻很轻,但两条舌头的交缠却是生生不息。 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在不断侵袭她的大脑,他一只大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脑后,她整个人就这样被他拥抱在怀里,任由他向自己索取。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颤抖,王语如的小手握成了拳头,想要推搡他,可却被他亲吻的根本没有一丝力气而言。 屋内的啧啧水渍声不断羞耻的传来,王语如终于受不了了,嘤咛一声。 可载仪依旧没有准备放过她,继续深入,王语如实在身体软的一塌糊涂,就这样顺势倒在了床上,载仪的身体很快压上。 王语如已经没有脑子去想那么多了,也许自己即将要死了,她突然,很不想推开眼前这个自己偷偷喜欢的人。 面对载仪的越矩,她的心里也在偷偷期待,或许载仪也是喜欢她的。 她不自觉地伸出双臂,攀上他的脖子,仅仅是这一个简单的举动,就惹得载仪更加贪恋的深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快要缺氧,才终于恋恋不舍的分开。 王语如不断喘着粗气,翻白眼。 载仪突然起身,朝着桌子那里走去。 王语如支起身子,不解的看向他。 没过一会载仪端着一碗不知哪里来的药走来。 “我······”他还是说不出那话来。 王语如此时衣衫半开,秀发微微散乱,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接过了载仪的药。 “你今日是怎么了?是让我吃药吗?”王语如问道。 “你喝了药,以后身体就能好,不过······你需要与我······”载仪没说完整。 王语如想到了刚刚载仪对自己做的事情,以及那磕磕巴巴的神情,似乎猜到了什么。 她还是第一看见这个高傲腹黑的王爷如此害羞。 她的手轻轻向着载仪的脸上摸去。 “那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王语如轻轻问道。 自是有影响,可载仪并不打算说出来让她担忧,只要能救了她的命,别说是对他身体有影响,就算是要了他的命去换,也不是不可以。 载仪良久才摇摇头又温柔地看向她。 载仪是个正人君子,她足够的尊重自己,他此时在等待她地选择。 王语如却轻轻一笑,将手中的那碗药全部喝下。 她看向载仪,温柔的说道“我就相信你,一定能够让我好。” 盈盈月光,灯火葳蕤,载仪就这样静沉沉地注视着她的眸子。 突然,她伸出一双玉藕般的手臂,将他拉回了床上。 这是王语如牟了许久的劲才做出如此举动,接着二人彼此坐回了床上。 两人涉世未深,都这样安静的看着彼此,还是王语如轻咳一声,接着主动替载仪褪去衣物。 载仪低垂眼眸,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姑娘就在自己眼前为自己宽衣,他没忍住,突然抓住了她不断乱摸的小手。 他顺着女孩的方向,将她压在身下,他用高耸的鼻尖轻轻触碰她敏感的耳垂。 低沉着嗓音,喘着粗气,在她的耳边说着“别勾我了,你明知道我受不了。” 床上的帷幔忽而落下,殷殷梅花被肆虐涂抹开来,呈现出惊心动魄的血红色。 一夜未眠······ 第176章 载仪表露心意 翌日清晨,王语如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境,自己仿佛在一片孤舟之上驾驶在汪洋的大海之中,起起伏伏,有时深陷其中,有时低沉入底。 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还未亮起。 王语如揉揉眼睛看到将她揽在怀里的男人,这时她才恍惚地感受到,昨日不是一场梦。 他们正坦诚相见,一想到这,王语如又觉得羞涩,红了脸颊,连忙往温暖的被窝里转了钻。 载仪早就醒了,他见着少女这副可爱的模样,没忍住浅笑。 “别乱动了,你休息好了?”载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王语如顿时僵住,她微微抬起头,载仪洁白结实的胸膛就在自己的面前,她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虽然昨晚摸了好多遍,但这还是在天光大亮的情况下,看清。 载仪有些痒,立刻抓住了她胡作非为的小手。 “看来你还是不够累啊······”载仪说这话时语气带了些危险的语调。 王语如听出来了,此时她的腰还被他昨晚折腾得隐隐作痛,她可不想再····· 于是她连忙裹着被,起身,坐在一旁看向他。 “累死了,累死了。”她慌乱地说着。 “可我看,你怎么很有精神头的样子啊?”载仪还故意打趣她。 “才没有,你不要总顶撞我,你别忘了,我名义上·····还是你的长辈。”王语如故意这样说着,语气也带着上扬的尾调。 载仪听了这话,没忍住笑出声。 接着他伸出大手,轻而易举地将她一把拽了过来。 王语如就这样被褥散乱,光滑的身、体贴在了他身上。 “那看来,您还是没有真的感受过,我的顶撞·····” 一下秒,王语如就被裹进了被褥之中。 ------------------------------------- 辰时一刻,襄王府内很是热闹。 程蝶馨李易安等人都汇聚在载仪的书房内,他们听说,王语如昨日吃了汪神医带回来的药。 病情也该有所缓解了,所以大家都兴奋地来看汪神医复诊。 汪神医摸了摸王语如的脉搏,又施针片刻。 大概过了半晌,汪神医收起银针,点点头。 “王小姐很幸运,这次·····医治,没有产生什么后遗症,只不过,那蛊毒还未算作消除,所以,依旧不能大喜大悲,要克制自己的思绪,否则也是折磨。”汪人中这样说着。 听了这话,站在一旁的玉兰、程蝶馨、载玄三人激动得恨不得马上去拥抱王语如。 只有李易安站在原处有些微微皱眉。 汪人中临走前还不忘瞧瞧和送他的载仪说“您理应也该检查一下病情的,毕竟对您的身体伤害更大。” 载仪微微点头“等过几日,这里消停了我就去,我怕让王语如知道,她该担心了。” 汪人中对此无言,只得点点头。 而一直在二人身后等着的李易安跟上了载仪。 他不解地问道“他说的那留有一半在语如身体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有些蹊跷?” 载仪倒没想到李易安会上来追问,顿时有些木讷住。 “汪神医你还不信任吗?他不过是·····让我用了些方法,将她体内的蛊毒转移了一半。”载仪头一次回答别人的问题语气是带着慌张之意。 李易安更加狐疑“这么玄乎?怎么听着倒像是话本里修仙之人转移渡气,你就别诓骗我了。” 载仪向前走着,突然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别管了,语如她没事了。” 李易安见着载仪离去的背影,见他不知嘟囔了些什么就走了。 李易安虽觉得莫名其妙,但也还是跟了进去见到王语如坐在那里容光焕发又精神抖擞,也知道载仪没有骗自己。 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王语如的大病痊愈,自是免不了一番庆祝的,可这些日子的王语如一直没出过门,怕她身子还虚弱再感染风寒。 于是一行人准备在襄王府的后院庆祝。 可几人还没等吃安生,王语如突然就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载仪自是也有反应,甚至要比王语如的反应还要强烈不少,不过载仪忍耐住了,他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这还是载仪第一次能够切身体会到前几日王语如一半的疼痛,他此时不是因自己绞痛而难耐,而是心疼王语如。 他的额间不断流汗,却还不忘伸出手去替王语如擦汗,不敢叫旁人看出他的难受。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吗?怎么会突然又犯病了?”程蝶馨着急地嚷嚷着。 李易安也起身想要叫汪人中回来。 “水!水!”王语如从喉咙里干巴巴地挤出这样两句话。 载玄和玉兰二人顿时默契地起身连忙跑到后院争先恐后地去打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语如就快要再次晕过去,她看见载仪此时也白了嘴唇,咬紧牙关。 二人仿佛昨晚之后,融进了同一血脉之中,那永不分离的痛感,刻苦铭心。 终于,那心口的绞痛随着一声叹息,也逐渐平缓了许多。 此时,玉兰和载玄打了两大盆水,颇有些滑稽地跑来。 王语如喝了一大口水,终于平缓了绞痛。 载仪却还是有些疼痛,他一人坐在了一旁。 “我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地疼痛都是会循序渐进不会突然地疼痛,今日不仅突然甚至还如此结束地也如此快,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王语如说道。 就在王语如刚说完,顺才就从外面跑了进来。 见顺才如此惊慌,众人都看向他。 “不好了,巧月小姐死了!”顺才大声说道。 王语如倒吸一口气,怪不得自己如此疼痛,王语如知道,子母毒一体,看来刚刚是巧月的死亡所以才会导致她体内的子毒反应激烈。 这还是被溶解不少的子毒,都有这样的威力,她不敢相信,如果自己身体里有完整的蛊毒,自己该以怎么痛苦的表情死去。 而载仪此时也逐渐平缓了神色,他趁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轻轻揉了揉胸口,喝了一口茶水,站起身。 “死因是什么?她的尸体目前还安放在柴房吗?”载仪接连问道。 “尸体在柴房,我发现巧月姑娘死后,第一时间派人去找了仵作,恐怕要过一会儿才能来。”顺才回答道。 载仪忍着伤痛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王语如此时有些惊魂未定地坐在了椅子上,她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怪不安生的,却也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 “语如,你现在没事了吧?”几个朋友连忙将她团团围住关心起来。 王语如摇摇头,她觉得有些蹊跷,先是许和清死了再是许和清的弟弟妹妹失踪,接着巧月也死了。 这似乎是个有迹可循的阴谋,可王语如想不出这几人的关联在哪里? “我没事,我们去巧月的柴房看看,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啊。”王语如说完就立马起身走了。 她刚好的身体还有些气虚,幸好载仪在她身旁扶着她。 王语如到了柴房,看着依旧没了生息的巧月,她顿时百感交集。 这么一个与她作对这么久的人,竟然就这样草率地死了? 她俯下身去,将巧月的尸体翻过来,她仔细观察着巧月的衣服。 又看了看屋内一角处散落的饭菜。 此时仵作也匆匆赶来,他推开众人,开始在地上简单地观察尸体。 “该女子生前吃过什么东西?”那仵作问道。 “小厨房送来的饭菜,在那里。”顺才说着便将角落的饭菜端了过来。 “只不过有些蹊跷,前些日,我们送来的饭菜,都被她不是扔了就是砸了,根本没有吃,只是今日,她吃了饭菜,恰好就死了。”顺才不忘补充说道。 王语如听着这话皱紧了眉头。 “初步判断,死者面色发红,喉咙处有堆积残余的饭菜,视网膜破坏,如果她的血液也成樱桃红色那么就能初步证明,她是被毒死的,嫌疑之一,可能就是那饭菜。”仵作淡淡说着。 屋内的众人都感到惊讶,究竟谁会杀了巧月呢? 那巧月甚至不惜自己吃下去母毒,让自己深受其害,不过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可今日,她便死了。 那柴房根本无人进入,她总不可能是自杀的啊? 面对这诸多疑惑,王语如更加不安。 王语如几人将巧月的尸体送往衙内后,林峰找上了几人。 “大人,许家兄妹,有了线索,许家兄妹应该是被人掳走,在近京的一处人家,有人称看到几个家丁模样的男人趁人不被绑走了许氏兄妹,应该是向着京城逃窜。” 众人听着这话陷入沉思,这还真是如载仪所料,并非土匪抢走。 “可是,不对啊,若是想要抢劫求财不该是往京城跑啊,在这京城人多眼杂,身上绑着两个孩子,这太显眼了。”程蝶馨发出了疑问。 程蝶馨这话的确没错,可究竟是谁要掳走许氏兄妹呢? 许家虽家道破落却也未曾得罪过谁,更何况此番来京更是隐蔽极了,鲜少有人知道。 “我会多派些人在京郊与京城附近寻找,别担心,你养好身体为主,语如。”李易安轻声安慰道。 王语如点点头,心里却还在思索着这些事情。 李易安和载玄去镖局多薅几个人来帮着调查,于是二人率先离去。 玉兰和程蝶馨受不了案发现场的凄冷准备先出去。 这屋内只留下了王语如和载仪。 经过昨晚一夜,二人并没有预想中的尴尬,但独留二人相处时,又觉得有了些许不自在。 “你·····今天身体怎么样?”载仪问道。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王语如低着头,略微有些娇羞。 “看来,还是有效果的。”载仪小声嘟囔一句。 但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王语如顿时羞红了脸,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载仪,用拳头砸了几下他的胸膛。 “再取笑我,我我·····我就不和你说话了。”王语如羞臊得很。 说罢,王语如就不管他,自顾地起身,想要回房屋,这里实在阴冷,不怪玉兰和程蝶馨害怕,就连她也觉得瘆人。 可她还没走几步,就发现刚刚心口绞痛那一下可不轻,她走起路来,心肌似被牵引了一般,走一步一痛。 载仪从她走,就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自是看出了她的不适。 “怎么样?要不我抱你回去吧?”说着载仪就要将王语如打横抱起来。 王语如却连忙躲闪,如果是平日里,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自从她和载仪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后,她却想要避险生怕别人看出来。 载仪原本去抱她的手就这样落空,这让载仪愣了片刻。 “其实,我自己能走,你不用抱我。”王语如出声道。 她总觉得自从昨日与载仪初尝禁果后,一切都变得怪怪的,她知道载仪是为了救她才会······ 可是她的心里却还是有个小人在和她吵,让她想要不断逼问,我们之间,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可王语如却怕见这些问出来后,一切都会改变。 她名义上是他的庶母,更何况即使不是,她的身份也永远不够做载仪的正妻。 她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娇妻,她注定远去,这让她觉得自己又当又立,是个令人生厌的人。 可王语如永远不知道的是,她一直在低估载仪对她的爱。 载仪和她也是一样,生怕自己的多问加速了她的离去,却也不想无名无份的让她跟着自己。 二人都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 王语如回神,继续走着。 却再转身走了几步后,不小心踩空,差点摔倒。 这次,载仪没有再理睬她的拒绝,而是霸道地将她不由分说地抱起来往屋内走。 王语如一路上只敢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他的怀抱里不敢露出来。 直到回到了屋内,王语如才睁开眼睛。 载仪此时就坐在王语如的床边,他静沉沉地在看向自己,却不说话。 王语如无端想到了昨日的他也是这般,她一羞想要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却又被他的大手桎梏住。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等你好了,我们去景州老家。” 他缓了这么半天只是为了说这个?王语如有些不解之际,又听他说。 “我想要·····娶你。” 第177章 许家妹妹——许娇娇 这话让王语如彻底傻住了,她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他这句话,甚至脑子都是放空的。 “你······”王语如愣愣地看着载仪那真挚不曾说谎的模样。 载仪的手紧紧握着王语如的手,他其实也很害怕,浑身在小幅度的颤抖。 “载仪,如果你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而想要娶我的话······其实我是知道你是为了救我,你也不需要委屈自己。”王语如小心翼翼说着。 这话是她发自肺腑的想法,毕竟要是载仪真是因此而想要娶她,她并不觉得二人必须因此而束缚上对方。 “你不愿意嫁给我吗?”载仪小心翼翼地问着。 王语如赶忙摇头“不是,我·····我很喜欢你,也想与你长相守,这是我一直不敢诉说的心愿,可·····可我想,我不该用昨夜的事情从此困住你,你也该有你自己的人生,若你不爱我·····” 王语如的话甚至还没有说完,就被载仪喘着粗气按住了手。 “你说什么?你·····” 王语如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她转过头看向载仪。 “什么?” “你说,你喜欢我?”载仪的双眸就这样认真的盯着她。 王语如被这样的问题问得羞涩,看了他一眼,接着匆匆低下头。 见王语如不给他反应,载仪甚至有些着急地抓住了她的双臂。 “王语如,你说,你想和我长相守?”载仪又问一遍。 他的语气带着急迫与激动,王语如甚至还听到了浅浅的笑意。 王语如抬头推了他一把,娇嗔的语气说道“你都听见了,还一遍一遍问,烦不烦?” 而面对王语如狠狠地一砸胸口,载仪只是笑。 不似往日的浅笑或是清润的笑,而是明媚肆意又痛快的笑容。 “我·····我。”载仪竟然又磕巴了。 这些日子,王语如倒是难得见到这么不符合他常态的样子。 王语如没忍住浅笑了一声。 这下,载仪深吸一口气,接着他移开凳子,双膝下跪,从衣服兜子里拿出一个锦荣盒子。 打开就是两枚戒指,一枚玉韘,一枚西洋人的钻石婚戒。 王语如先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接着就是有些好笑。 “西洋人的求婚是单膝下跪,不是这样,这样,倒真像是要给长辈磕头一样。”王语如虽嘴上这样揶揄他,眼底却有了泪水。 面对王语如的揶揄,他也只是立刻调整了一下跪姿,他的双手还是不断颤抖。 “我爱新觉罗·载仪,向祖宗起誓,如果求得你为我妻,我会爱你敬你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一点委屈,我会永远爱你付出我的一切,请你,嫁给我,神明在侧,以证吾言。”载仪温润的声音响起。 王语如此时只顾得上不断地流泪了,她不知,原来载仪也在一直爱着自己。 “以后,你将会有一生的时间去向我证明。”王语如笑着看向他。 接过了他手中的婚戒,她选择了那精润的玉韘先带在手上。 载仪此时听见这话,终于大喘一口气。 此时他也眼含热泪地看向王语如。 载仪知道,王语如这是同意嫁给他了,他顿时激动的站起身,无声地哭了。 王语如此时虽激动,却被载仪为她精心挑选的这两颗戒指迷住了眼。 左看看右看看,好不漂亮。 而载仪则是在站起身后自己走到了一边,在那呜呜哽咽地哭泣。 于是,不算大的屋内却分割成两个画面,一个喜不自胜的看着戒指,一个痛哭流涕。 王语如见他这副模样,他倒是如娇妻一般,比自己还激动。 于是有些好笑,过去轻轻拍了拍他。 结果,他转过身就死死抱住王语如。 王语如快要被他勒地喘不过气来。 “松开,松开,要被你勒死了。”王语如拍了拍载仪地手臂。 “我只是太激动了,你将会是我的妻子了,我想都不敢想。”载仪激动地解释着。 王语如也想不到二人真的又有这一天。 “等我们成婚后,我也不想待在京城了,我会用腿疾的借口去景州,到时候我们一起回老家结婚,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到时候,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我不会放弃梦想,但我也不想失去你。” 王语如听着他的话,扬起了幸福的笑容,她望着载仪真挚的眼眸如繁星般闪烁,那是她这辈子见识过的最美好的一双眼眸。 “那你怎么和别人说?你额娘,你阿玛该怎么办?”王语如想到这个问题又皱起了眉头。 她的心情一瞬间高涨又一瞬间落空,这种感觉不好受。 “你不用担心他们,这一切背后都有我在。”载仪轻轻抱住她说道。 王语如冲他微微笑着。 “好,我相信你。” ------------------------------------- 翌日,清晨 王语如和载仪是被外面的人吵醒的。 李易安急匆匆地跑来找王语如,事出紧急,破天荒的没有敲门。 结果,一开门,他就呆愣住了。 此时王语如正在床上轻轻系着衣带,载仪则穿着的也不算整齐,撑着一只腿在床上仔细地瞧着她。 “你们!”李易安大喊一声。 屋内的王语如和载仪顿时吓了一跳。 还第一次听见李易安这么惊慌的声音,王语如顿时将一旁的衣物堆在自己脸上掩耳盗铃。 载仪先是被吓得起身,结果又缓过来味了似的,又自若地坐下了。 因为他想到了,王语如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他们现在是正当关系。 载仪微微整理了一下衣物接着走向李易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着将李易安拉了进去和他讲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以及昨日向王语如求婚的事情。 李易安虽然早就看出了王语如和载仪的关系在进展,却没想到进展的如此快。 缓了许久,李易安才微微收起下巴,点点头。 “既如此,你们两个就好好的吧。”李易安又恢复了往日的话少高冷模样。 可他现在越是冷静越是沉得他刚刚那模样实在惊讶。 “对了,安哥,你这忙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是怎么了?”王语如穿好衣物问道。 李易安此时也恢复了神色,立刻站起身“许家兄妹找到了,不过,只找到了许娇娇这孩子。” 徐娇娇是家中老三,这女孩今年才十三岁。 王语如听见这话立刻站起身。 “那我们快去看看她,她有说是被谁绑架的吗?说她哥哥去哪里了吗?”王语如接二连三地问道。 李易安只是摇摇头“你去看看那孩子你就知道了。” 王语如和载仪就这里连忙出门,去看望许娇娇。 一进屋,几人推开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只是这一声,许娇娇听见立马缩进了被子里。 只留小脑袋在外面,整个人惊恐地在颤抖。 王语如和载仪轻轻的走了进去,见到这样的她,知道她应该是被绑架后的惊恐。 “这孩子是在京郊一处山庄找到的,说来很凑巧,我的人恰好路过载仪的画眉山庄发现的,我把她接回来后,问了她一些问题,可是她都不肯回答,只是不断地摇头。”李易安解释道。 王语如见此点点头,轻轻地走过去,抚摸住她的脑袋。 突然,那本来在颤抖的身体一顿,接着许娇娇露出阴狠的眼眸。 王语如被这丫头的眼神吓一跳。 可又立刻想到,应该是这丫头受到了惊吓才会如此有敌意,于是她缓了缓神色,又一次摸了摸她的头。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本来是接你们的,但却被人将你们掳掠了去,是我们的错,没有看好你们,现在,请你告诉我们一些下落,我们才能帮你把哥哥找回来。”王语如小心翼翼地冲着许娇娇说着。 可许娇娇只是面露阴狠地看着她,接着大哭,嚎啕地大哭。 王语如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聋了。 “这是怎么了?”载仪心疼地将王语如拉起来,问着一旁的李易安。 李易安将二人推了出去。 “许是受了惊吓,不一定是什么歹徒所为,她不愿意说话,便再等等吧。” 王语如和载仪只得点点头。 出了院子,王语如却还在心有余悸,为何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许和清的死,究竟是何人所为? 她回忆往昔,许和清为人和善,从未与下人红过脸,只有和巧月有过几次不友善的交流。 可若是巧月也不太可能,巧月被抓紧来的那日,许和清还好好的,这究竟是谁呢? 突然,王语如的左肩一沉,是载仪将他的胳膊调皮地搭在了她的肩膀。 感受着身上的沉重,王语如无语的看向他“别胡闹,想事情呢。” “什么事情?”载仪温柔的冲着她笑。 “你不觉得这些事情有些离谱的巧合吗?我总觉得这事绝不会如表面这么简单。”王语如说道。 “我家大侦探,辛苦一年了,你该让你的脑袋歇一歇了,再有两天就要过年了,别再想这些了,过完年后,我们再去······” 载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语如截过话茬“不行,我必须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一是为了许和清,二是为了弥补自己的不安。” 载仪一向听王语如的话,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那你记得留下过年那天给我。”载仪又说。 王语如点点头,接着又回头看他“你要做什么?” 载仪一笑“现在,并不是很想和你说。” 王语如看着载仪越来越像自己的模样,没忍住被逗得一笑。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准备走回了屋子。 却再半路碰见了往回走的玉兰与程蝶馨。 和李易安一样,两人在看见王语如和载仪牵手的时候,脑袋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程蝶馨原本微笑的脸庞直接张大了嘴愣在原地。 玉兰则是眼疾手快,立刻用手‘劈开’了二人连着的手“注意影响啊。” 王语如和载仪都有些无语的想笑,王语如没忍住笑出声。 “你们干什么呢?” “这话是我们问你才对吧?”程蝶馨反驳着。 王语如见此将自己手上带着的那枚玉韘和戒指亮了出来。 那如鸽子蛋般大的钻石快要晃傻了程蝶馨和玉兰。 王语如轻轻向着二人解释。 与李易安那知晓后独自消化又逐渐平静的样子不同,玉兰和程蝶馨边听着边眼眶热泪地看着王语如。 接着程蝶馨一把拽过王语如,三个姐妹抱作一团。 只听程蝶馨撕心裂肺和玉兰啜泣的声音交织。 一旁的载仪都有些傻眼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女人之间这有些特殊的表达方式。 “妈呀,快让我再看一眼你那戒指!” “太漂亮了!” 几人尖叫、流泪、呐喊,但看得出,二人很欣慰和祝愿王语如。 程蝶馨擦干眼泪后,还别别扭扭的走到载仪面前“我告诉你老仪,以后,你要是干欺负我的语如,我就我就······呜呜呜。” 程蝶馨实在没忍住哭了出声,好朋友与她所爱之人,走过披荆斩棘的一切终于要修成正果了,这让她根本控制不住。 载仪也好脾气的微微笑着,还不忘递给程蝶馨手帕。 “你会怎么样?你要大哭?”载仪还不忘揶揄他。 她的腹黑毒舌从始至终一点都没变。 程蝶馨挖了他一眼又说道“你等着,若是你辜负了她,我就让我们这个团体里的朋友都不理你,你就自己孤独的过完余生吧,我也绝对不会对王语如再说一句你的好话了。” 载仪笑了笑,点点头轻轻说道“好。” 几人准备就这样散去,却听到不远处传来李易安的大叫“啊——” 王语如和载仪耳朵灵敏,听到后立马返了回去。 几人跑到屋内,李易安一只手臂被划伤。 那刀口很深,顿时血淋淋的,血水还不停地滴在地上。 程蝶馨立刻惊恐的跑过去,眼眶的泪水还未干又一波泪水来临“你没事吧?” 李易安则是淡淡地摇摇头“我没事,是许娇娇她······” 第178章 我会与他患难与共 许娇娇此时怒目看着来的王语如几人,王语如想要去她手中夺过匕首。 可许娇娇看王语如要走来的步伐作势就一顿挥舞,那模样像一只全副武装的刺猬。 王语如被载仪拉住了,他害怕她被伤到,于是自己前去。 他很精准地一把将许娇娇挥舞的手臂抓住,接着扭动她的手腕,将她的刀具打了下来。 随着‘哐当’一声道具的落地声响,屋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王语如此时才彻底安下心,回头望向李易安。 “这伤口还真不浅,快去包扎吧。”载仪说道。 李易安回头看了一眼许娇娇,接着点点头。 程蝶馨立马扶着李易安出去。 王语如则走过去,看着不断颤抖的许娇娇,她也不知所措。 自己和她说什么她都不信,只是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中。 “你们是杀人凶手。” 王语如敏锐地听见了女孩娇弱的声音,这还是王语如第一次听见她说话。 王语如立刻回头“什么凶手?” 许娇娇此时冷笑一声,那笑容实在不像是十三岁的孩童会有的笑容。 王语如还想要继续问,许娇娇却接着发疯,像是狗一样抓住王语如的手臂作势就要狠狠地啃下一块肉下来。 索性载仪就在她的身旁,立刻大力地拉开了许娇娇。 许娇娇被狠狠一推脑袋撞在了床头,疼痛让她终于罢休。 王语如大喘气,她不知晓这孩子究竟遭遇了什么,会对她们如此有敌意。 “先出去吧,让她安静几天缓一缓。”载仪轻轻说道。 王语如只能点点头。 二人出去后,王语如则只能静静地坐在外面的石椅上,目光惆怅。 “载仪,你有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王语如突然问道。 载仪放下茶杯,疑惑地看向她“没有。” “她说,我们是凶手,你这句话我总觉得的,她是在说她的哥哥,你觉得呢?” 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张口就是这样的话,很难不让人怀疑联想到她本身。 “可岳州与京城相隔甚远,消息传递的不算灵通,李易安接他们过来也只是谎称许和清思念弟妹,特意接他们来京城,二人不该知道哥哥已死啊。”载仪解释道。 “可是,你别忘了她们失踪过一段时间,这时间里,会不会有人和她说了什么?”王语如问道。 许和清的死被襄王府特意压了下来,可实在是许和清是横死,更是被塞进箩筐尸体损坏,不少多嘴的下人都瞧了去。 有心之人想要打听,花些钱财也不是不能得知。 可问题就是,是谁将许和清已死的事情告诉了许娇娇,才使得许娇娇如此具有攻击性又对她们几人很有敌意呢? 王语如越想越觉得有些可怕,她总觉得这事情比以往的经历都要更加难以捉摸。 思至极,载仪却将温暖的大手盖在了她冰冷的小手之上。 “别担心了,不会有事。”载仪又一次轻声安慰她。 她想,只要是载仪在她的身边,便总能带给他心安,不管这事情是天大的难事,但只要和载仪在一起,二人总是能迎刃而解。 想到这,王语如又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她知道,自己从此以后也会与他相伴了,王语如开心地笑了笑,冲着载仪点点头。 二人不再多说,准备用膳。 却不巧在半路遇到一位不速之客。 是襄亲王。 他就站在假山的一处,堵在了王语如和载仪的必经之路。 他背着手,回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他当今音容相貌要比前些日子见时更加憔悴。 王语如还和载仪亲昵的挽着胳膊,看到襄亲王,王语如下意识的想要松开。 却被载仪按住了。 “阿玛。”载仪率先问好。 襄亲王见到了二人的小动作,他没有说话,而是径直的走到了二人的面前。 突然他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刃来。 王语如顿时被吓了一跳。 可紧接着襄亲王只是将那长刃向着地上一摔。 ‘哐啷啷——’锋利的剑身摔出声响。 “自古父为尊,你却大逆不道,有违人伦我,忤逆父长,与父的玩物丧志,色令至昏,既如此,我不再配做你的父亲,我无言面对祖宗,你了我吧,弑父之后,你就是新一任襄亲王。” 襄亲王这话一出,载仪顿时跪下身子。 王语如想要跪下,却被身下的载仪轻轻拉住,将她拉向一旁小声说道“与你无关,好好待着。” 王语如的身体才刚刚好,哪里受得了这天寒地冻的跪拜?载仪不舍得。 “阿玛,我不会弑父。”载仪不卑不亢地说着。 这话惹得了襄亲王的一声冷笑。 “若你不愿弑父,说明你还存在一丝良知,那就把那个身旁的祸水杀掉,我尚可原谅你曾经的错误。” 说完,襄亲王还不忘用那阴狠的眼神看向王语如。 “恕难从命,阿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从不觉得王语如会是你的女人,就算她真的委身于你,我也不会因此而放弃她,因为我爱她,年关过后,我会带她回老家,给她一个新的身份,祭祖叩拜,成为我爱新觉罗·载仪的妻子,请阿玛高抬贵手,成全我们二人。” 载仪的话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可一旁的襄亲王此时眉头上的青筋直凸,他沉重地呼吸着。 “我今日,我今日·····就要杀了你这个逆子!”襄亲王大怒,拿起了地上的剑就要劈向载仪。 载仪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他早就对父权制下的惩罚默然承受,听从父亲的话与教导是这个时代的戒规,他也不愿意逃离父亲的惩罚。 站在一旁的王语如只觉得他这人有时候特立独行目光宽阔又清醒,像是这个时代的先行者,可有的时候,却也觉得他实在可气,愚孝、愚忠又执拗。 襄亲王一刀砍下来,狠狠地落在了载仪的左肩膀上。 顿时载仪那厚厚的雪狐大氅就一片通红,冰天雪地里,血腥味四处弥漫。 王语如实在忍不住了,载仪虽愚孝,可他若不是遇见了自己,那么他将会是永远忠诚于父亲的孝顺儿子,想到这,王语如连忙跪在了他的身旁。 接着用手握住刀刃,让它远离载仪的肩膀。 这样愚蠢又着急的行为很快就让雪间的血腥味更大幅度地弥漫,她的手上仅是血。 载仪见状立刻起身夺过来襄亲王手中的剑,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王语如受伤。 看到她那样子,要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而在抢夺襄亲王手中的剑时,难免用了大力气,襄亲王被推倒在地上。 他就这样大笑。 接着他眼眶通红地看着二人。 大声嘶吼“杀了我啊!载仪,杀了我吧!这样你就能与这个荡妇长相守了,是吗?” 说完,他还不断扭动本就不好的身体,努力将自己的脖子凑近刀刃。 只差一点,那把无比锋利的刀刃就要划破他的脖子。 “王爷!”一道熟悉的女声制止了襄亲王。 回头望去,是富察华萱。 她连忙走来,一把拉过来襄亲王。 “你这是做什么呢?”富察华萱大声问道。 襄亲王对此只是大笑“为了让你们一个个得偿所愿啊!我死了,你们就都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了,怎么了?这也算错误吗?” 富察华萱与他成亲快要三十年了,他在她的心中一直是温文尔雅又冷淡疏离的掌权者形象,可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载仪,这是怎么回·····”富察华萱还想多问,却抬头看见载仪小心翼翼为她包扎的模样。 又不小心看到了她手上的戒指,顿时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王爷,我早就和你说过,她本就不是你的女人,不怪革命者说,我们皇室的一切,遵循的纲常伦理就是糟粕,王语如本就是一个十八岁云英未嫁的丫头,是我们自私,将她拉入局,如今你的身体更是无暇娶妻,你又为何将她永远的囚禁在你的身边?” 富察华萱还在苦心地劝慰。 可迎接她的,是襄亲王的一记狠狠的耳光。 ‘啪’的一声,在场的人都傻了。 富察华萱身份尊贵,即使嫁到襄亲王府这么多年来,也因为雄厚的嫁妆而被呵护,这还是平生以来,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这个人,还是与自己相濡以沫三十年的丈夫,她有些不可置信。 “你懂什么?无知的妇人,天天嘴里渴望着自由,渴望着平等,你们配吗?是那群革命者给你们洗了脑袋,让你们跟着人云亦云就忘记自己是谁了吗?当你们真正站在权力的顶峰时才配说这些话,你懂吗?”襄亲王毫不留情地暴露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那个荡妇我根本不在乎,她就算跑出府邸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是我的,我要让他娶能够在今后帮助他的女人,而不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女人。” 说完,襄亲王大步走到王语如的面前,掐住她的脖子。 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妖言惑众心机颇深的妖怪,瞻之跟着你第一次忤逆我!他的亲生父亲!”襄亲王已然和疯了一般大喊着。 王语如此时满手血淋淋的,根本使不出力气掰开襄亲王的手。 而载仪和富察华萱见状立刻去拉扯开他。 可此时的襄亲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根本拉不开。 眼看着王语如的脸色越来越白,襄亲王眼珠子就快要瞪出来一般。 王语如就要死了。 载仪心急如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起身,将那把剑拿了过去。 用力一挥。 顿时又一道血腥味四溅开来。 襄亲王此时彻底松手,他回头望着自己臂膀上的一条刀口。 又看了看微微愣住的载仪,他大笑。 “你真的肯为了一个女人,就如此对我,你·····” 富察华萱在这边不断拍着王语如的后背,让她能够喘过气来。 “没事吧?”富察华萱着急地问着。 王语如此时面色涨红,却也能够呼吸,嗓子微微干涩,她沙哑地说出话来“没事。” “王爷,您怎知我就不能给予他帮助?” 这是这场纷争中,王语如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襄亲王喘着粗气看向王语如。 “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王语如。 “我说,我不是妖言惑众的妖女,我也不是荡妇,我是真心与载仪相爱,我不会让他为了我而舍弃什么,甚至,我还可以帮助他,我不会比任何人差。”王语如沙哑的声音太干涩了,却依旧不卑不亢。 “你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能做什么?身世可怜的孤儿罢了,连娘都没有。”襄亲王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载仪听见这话起身有些生气想要与其辩驳。 却被王语如轻轻拉住手腕。 “王爷,您所说的很多话我都不喜欢,但我觉得有一句话我赞同,当我们站在权力的顶端时再去与其对话才算够格。” “我也是这样的想法,我和载仪之间的情感深厚,你即使再过多阻拦,我们也不会分离,反而因为你赐予的磨难,我们更加惺惺相惜,所以,为何不让我们向你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们没有撒谎。” “我知道您所在意的是这个国家,载仪虽不是皇帝,却也是最高权力的掌握者之一,你希望他能够带领这个国家好,但您也该清楚,国家好,不代表满洲贵族会好?你既要又要,只是什么都没有,就像如今一般使得载仪失去大半军队,所以,我奉劝您,将决定权撒手给载仪,他不再是孩童,需要你日日提醒。” 王语如的话深深刺痛了襄亲王,他竟然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反驳王语如。 “我不是王宫贵女,没有像福晋一样能够为襄亲王府带来军队这样的家族,可我却有信心,我能够陪在他身边,尽我所有的可能患难与共,救亡图存。”王语如不顾手中的鲜血,一步一步走向襄亲王。 此时的他彻底傻眼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身侧的载仪也没想到王语如会说出这些话来。 第179章 李易安被抓了 “阿玛,我从未忘记我的梦想,可也不想辜负她,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说完,载仪就又一次跪了下去。 襄亲王此时不断着喘着粗气,看向载仪。 “你们兄弟二人,为何没有一个令我能安心啊——”他的语气是悲怆又落寞的。 王语如见他此时终于平缓了神情,才大着胆子走到富察华萱的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富察华萱摸了摸微微发疼的脸,笑着看向王语如“我没事。” 此时,这一家三口人,都有伤,若不是王语如这振聋发聩的言论让几人都熄灭火气,恐怕还会闹得更加严重。 “王爷,你和载仪都有伤,先找太医医治吧。”王语如说道。 襄亲王低着头依旧一副不愿意理睬王语如的模样,载仪此时也起身,一手扶着富察华萱一手把着摇摇欲坠的王语如,带他们走。 独留在雪地里的襄亲王,就这样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他孑立在假山处,望着脚底下的剑,他陷入了沉思······ ------------------------------------- “夫人和少爷都是剑划伤,天寒小心生冻疮,福晋的伤也是,不过今日消消肿便能好的差不多了。”太医为三人轮番瞧了病,留下药物后就要走了。 王语如和载仪也准备今日早就回去。 却在临出门的时候被富察华萱叫住了。 王语如不知怎么的顿时有些心惊胆颤,有了刚刚襄亲王的所作所为,现在的王语如实在有些害怕富察华萱也要跟她大闹一场。 正在想着,载仪突然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以示安慰。 王语如这才大了胆子,轻轻叹口气和载仪走到了富察华萱的面前。 “你们已经私下定了婚约了是吗?”富察华萱问道。 王语如听见这话心脏不断跳动,她一向觉得自己胆大在这世间闯荡有什么说什么毫无顾及,可此时,她却难得的慌张极了。 心脏仿佛就要跃出口中,那种不安拉着人往下坠。 “额娘,是我要求求娶她,若你要怪······” “语如,你过来。”富察华萱直接打断了载仪还未说完整的话语。 王语如微微抬起头,虽心慌却也不得不去。 她刚站在她的身旁,她就拉过她的手“那你还会想要离开王府吗?你还会闯荡吗?” 王语如没料到富察华萱这时候竟然会问出这话,但她还是认真地看向富察华萱。 “我会的。” 富察华萱看着少女闪亮的眸子,很坚定地说着这话,使得她心尖都一颤。 “我和载仪都说好了,即使成婚,也不会干预我事业,我依旧要完成我未完成的梦想。”王亚茹突然也胆子大了起来这样说道。 而一旁的富察华萱却久久都不说话,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王语如。 王语如此时不太敢直视,微微低下头。 突然,富察华萱拉过她的手,将她自己手腕上那晶润剔透地玉镯子拽了下来,接着戴到她的手上。 王语如有些懵懂地看着她的操作,颇为不解。 这是在做什么? 可身后的载仪见此,顿时激动的站起身来。 “这玉镯是我们这一脉祖传的,只传给长媳,从今以后,这镯子就是你的。”富察华萱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 王语如听完这话大脑一瞬间空白,接着就是惊喜。 她看着自己手腕上这价值连城的镯子,顿时觉得自己都恍惚了。 “拜谢额娘。”载仪率先出声打破了这沉寂。 他还不忘拉过一旁傻站着看镯子的王语如。 他拉着她一起跪下,王语如低着头,也跟着说出了那句“拜谢额娘。” 她从未觉得只是一个称呼,就能让她的心境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她回神,再次抬起头时,莹润的眼眸闪亮亮地看向富察华萱。 她也只是微微点头一笑。 回到屋子的王语如和载仪都久久不能平复心情,今日的大喜大悲轮番上演,搅得人心慌。 不过,今日载仪父母的默许却是足以让两人能够心安。 王语如安心的准备躺在床上睡个午觉,却发现载仪此时也在宽衣解带。 “你不是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吗?”王语如问道。 载仪听此一愣,接着轻咳嗽两声。 虽然载仪没有说出他的真正意图,可王语如好像还是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见着他不断靠近床铺,那眼神又是很奇怪地看着她,立刻了然了。 王语如连忙拉过来被子“今早已经两次了,更何况,刚刚你才手上,若是撕裂伤口怎么办?” 见王语如这副惊慌的模样,载仪轻轻地坐在了她的身旁。 伸出手温柔地将她耳鬓处的碎发别到脑后,深情地看着她。 “我可以不动的。”他轻声说着。 王语如似乎想到了昨晚他不动,自己是怎么样个情形,顿时脸蛋一红,连忙推开载仪。 “一天天就像这些你·····” 从前,载仪对这种事情的确没什么兴趣,可他自从开了荤,发现与自己心爱之人如此亲密无间便如同鸦片一般,让人不想戒掉。 载仪不死心地拉起王语如的手,让她白嫩的小手放到自己的脸庞上抚摸。 “我们再来一次吧······再来一次嘛——” 王语如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撒娇语气的载仪。 载仪本身就是少年老成,平日装出一副高冷又疏离的模样,可是听到他如此反差的撒娇,王语如还是不由得心软了。 结果,她只是抬起眼眸轻轻瞄了他一眼,这头饿狼就顿时扑了上来,将她压倒。 吻,如约而至的从她的额头一直向下到胸口······ ------------------------------------- 连空冬雪,使得今日的天很阴沉,扶光匆匆而下,很快就到了黄昏时分,窗棂被不知何时的一场大风吹开,风回雪落,吹醒了屋内的人。 王语如刚从午觉中睡醒,就发现身旁的载仪不知何时瞧瞧离去了,一伸手发现周围没人,王语如缓缓坐起身。 她准备重新梳洗一番出门去,呼叫玉兰,却发现玉兰也没有回来。 王语如疑惑,自己穿好了衣物,出门去。 雪越下越深,不知怎么,王语如竟又来到了今早看过的许娇娇屋前。 王语如小时见过她,还曾经抱过作为孩童的许娇娇,她们时隔多年再见,竟然是这般田地,这让她有些落寞。 王语如缓缓推开那扇门,她知道,因为早上重伤李易安,所以载仪派人搜查了她的全部刀具,准备与她促膝长谈解释一番。 可当她缓步走进去时,却发现那原本躺着许娇娇的床铺此时却空了,只有窗幔在随风飞舞。 王语如顿时瞪大了眼睛,心里惊慌。 跑过去,她左看右看的确没人。 王语如还细心的检查了屋内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结果还是没找到任何人。 这下,王语如心中那不安更是直线攀升,她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冰天雪地里,地面很滑,可是王语如却顾不得这些,连忙拉过来守在这里的侍卫。 “你们怎么回事?有谁来过这里?许娇娇人怎么不见了?”王语如愤怒地喊着。 这下让侍卫们都吓坏了,顿时跪倒在地。 “别跪了,快封锁院子,来一小队跟着我找人!”王语如着急地说着。 寒风吹拂,她打了个寒颤,裹紧衣服在这王府里四处搜寻。 可是,即使急匆匆地搜遍了全府邸,也是无果。 王语如顿时瘫坐在地上。 这冰天雪地里,汗水竟然浸湿了她地整个后背。 她突然站起身问道身旁地侍卫“载仪呢?他去哪里了?” 侍卫思索了一会“我看着大爷的车辆向着东南方向去,不是去军队就是去大理院。” 王语如皱着眉头,若是去军队无可厚非,若是去大理院是做什么?又为什么不叫醒她? 王语如那不安又躁动的心又开始七上八下。 不行,她必须找到个人。 王语如急匆匆地跑着,突然在转弯处,差点撞到人。 王语如抬头一看是乐呵呵的载玄。 他笑着看向王语如“我这几日住在镖局,我都不知道你和我大哥的事情,嘿嘿,我早就说你俩有戏,我是不是以后可以叫你······大嫂了?” 王语如被他这话顿时说得愣住,但很快回神。 “这些待会再说,你看没看到玉兰程蝶馨李易安或者任何人都行!” “我回府到现在只看见你了。”载玄低垂眼眸有些可怜巴巴地说着。 王语如叹了口气“许娇娇跑了,你尽量找些有用的人。” 说完,王语如也不看他,接着向外跑去,她准备去大理院,总之,她不能干等着。 载玄听了她的话后顿时瞪大了眼睛,表情也变得正经,立刻转身跑出去将自己镖局的伙计叫回来。 王语如刚奔跑到门外,就看见了同样急匆匆赶回来的玉兰。 “玉兰,玉兰。”王语如大声呼喊。 玉兰赶忙跑过来,同样气喘吁吁。 “不好了,李易安被抓入大牢了!”玉兰率先开口。 王语如本要和她说许娇娇跑了的事情,可玉兰的话彻底让她傻了。 “什么?安哥入狱了?”王语如惊恐万分,怪不得今日自己如此的不安。 “我刚刚准备和程蝶馨一起出去买些你爱吃的紫苏糕,顺便陪着程蝶馨回了趟李府,结果,眼睁睁看着大内的人押走了李易安。”玉兰解释道。 王语如瞪大了眼睛“什么理由扣走了他?” “我没听明白,那为首的人还不是衙内的人,而是一个······老太监。”玉兰说道。 太监?难不成这事又是和皇宫里那头有关。 “程蝶馨呢?” “她现在在牢狱里,看李易安。” “语如姐,现在怎么办?”玉兰着急地问道。 王语如眼皮直跳,李易安为官一向廉洁中正,背后更是有醇亲王载沣作为靠山,他怎么会被轻易抓入牢狱里? 她无端地联想到今日上午,许娇娇对他做的事情,难得这事和许娇娇有关? “走,我们先去大理院找载仪。”王语如目前根本搞不清状况。 ------------------------------------ 等王语如匆匆赶到大理院时,外面已经夜幕降临了,王语如在门口看见了襄亲王府的马车,也就意味着,载仪定是在里面。 可她不是衙内公职人员,外面的守卫并不给她放行。 王语如就这样来回踱步在门外,很着急。 在外面等了不知多久,那幽幽暗暗的大门处才被打开,见到一丝光亮。 王语如跺了跺自己冻僵的脚,站起身。 一身玄衣陪着雪白狐裘大氅,是载仪。 王语如连忙跑了过去,载仪见到面前的王语如很惊讶。 “你怎么来了?”他很着急的将自己的大氅披给王语如。 “这外面这么冷,你等了多久了?快上马车回府。” 王语如的病才刚好一天,怎么受得了这天寒地冻。 “载仪,安哥怎么了?”王语如拉住他前进的手问道。 载仪微微愣住“你都知道了?” 王语如点头“许娇娇跑了。” 载仪对此并未感到惊讶,只是皱起眉头微微点头。 “李易安现在被抓入牢狱,是隆裕太后亲自下的手令,连我都能不将他捞出来。”载仪回答。 “这?这怎么可能?隆裕太后和安哥无冤无仇的,又是以何种理由啊?”王语如不解。 “许娇娇击鼓鸣冤,控告李易安强奸她,还涉嫌绑架她。” 虽说这些罪名在律法中的确是罪名,可关键是,在非大陆体系律法的国家,一个封建国家怎么可能回因此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了当官的? 更何况李易安不是一般的小官,那是湘南总督,背后是醇亲王啊。 像是看出了王语如的疑惑,载仪轻轻解释着“昨日是全面实施新律法的日子,杀鸡儆猴,如果这样的一个地位的官员因此受罚,便足以能够看出国家此次改革的决心。” 第180章 被带入宫中 王语如听着这话似乎了然了,终于明白那股不好的预感是从何而来。 可为何会扯上李易安?若这事全是隆裕太后在背后操控,大可以选择一个同等官职地位却不算举足轻重的人。 李易安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洁,以他作为案例,不仅会一定损害百姓对于公职人员的爱戴与信心,还会触及他背后的利益,李易安手底下可不止几家小厂子,那是关乎国民生计的民族企业。 选择李易安,得不偿失。 而她也更加相信李易安的人品,他绝对不会做出那些事情的,许娇娇自从被接回来就行为怪异,更令人害怕的是,这么一个弱女子竟然能躲过守在门口的许多侍卫潜逃。 她真的是许娇娇吗?还是她背后有人相助才得以潜逃? 王语如只觉得自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从许和清的死亡开始的,可如今许和清已经下葬,没有仵作检验,也很难得知死亡原因。”王语如说道。 就在二人交流如何是好时,大理院缓缓走出个人来。 是那日带着她们入宫的李公公,他白面黑眉眼神打量地看着王语如和载仪。 “正巧找您呢,载仪大人。”李公公刻意拔高尖锐的嗓音冲着两人走来。 王语如疑惑地转过身去看向他。 “隆裕太后邀您入宫呢。”李公公笑眯眯地说着。 王语如和载仪对视了一眼。 她怎么觉得,这一切都像是被算计好的?隆裕太后无事却突然召见载仪做什么? 不由得让王语如想到了上次载玄被困入宫中以此作为要挟的事情。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将载仪困入宫中毫无意义,隆裕太后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更何况,载玄与载仪可不一样,载玄不过是出生贵族却无实权的八旗子弟,而载仪则是一方官员又手握兵权,不会那么容易治罪拿捏。 载仪也自是敏锐地看出了不对,眼神安慰性的看向王语如,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的。”载仪小声说道。 王语如被他握住手,眼眸盯着他,笑了笑。 “哎呦,载仪大人和姨娘关系倒是真好啊。”那太监不合时宜的发出声音并且怪笑着。 载仪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记眼刀刮得小太监顿时不敢再多说了。 载仪没管李公公的催促,让他在一旁等候,自己则跑着凑上前来,同王语如说着话。 “别害怕,林峰还在,若有事,你可以找他,别担心,我会回来的。”载仪小声地说着拍了拍王语如微微颤抖的手,示意她松开自己。 可王语如此时却不肯放开他,磨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别回来太晚,马上过年了,你说过,还要陪我呢。” 载仪似是没聊到王语如有朝一日也如此粘他,他没控制住嘴角,勾唇笑了笑“好,我答应夫人,定会早早回来。” 王语如本来平静的小脸,听见载仪的这个称呼顿时红了起来,她是没料到载仪会当众与她调情。 她还有些心虚地看向李公公那头,发现,他在一旁走神打量着马车并未注意到这里,她才安心。 谁知,载仪却更大胆地一把搂住了她的细腰“怕什么?你早晚是我光明正大的妻子。” 王语如拍了一下他的胸口“不知羞。” 王语如很少与人调情,一时之间没轻没重,一拳砸在了他的胸膛上。 载仪前些日子受了蛊毒的伤,被这么猛的一锤,都忍不住咳嗽几声。 王语如顿时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使劲太大了,这下更加羞臊了,连忙双手快速安抚着刚刚被她锤过的胸口。 “没事吧?”王语如带着哭腔委屈地问道。 载仪没忍住浅笑,拉住她乱动的手“我不是纸糊的,打多少下都可以,今晚,我回家,你压着我打。” 王语如点点头,却又听到后半句瞪了他一眼“巧言令色,花言巧语。” 载仪忍着笑,不再逗她,在松开她的手临别时悄悄说着“别轻举妄动,我只希望你能平安,答应我。” 此时载仪的模样已经变得极为认真了,王语如盯着他认真的眼眸,点了点头。 载仪摸了摸她的头,便转身跟着李公公踏入了进宫的路。 眼看着载仪也被带走了,王语如的心就更加乱了。 王语如边和玉兰往回走边在仔细思索着这些日子的事情。 “语如姐,如今可该怎么办?”玉兰忧心忡忡地问道。 今日的天儿实在太冷了,王语如呼出一口气,就立刻变成雾气,想了许久,王语如才又一次缓缓开口。 “既然现在找不到许和清的尸体,那就先从他的行为做判断。” “什么意思啊?语如姐。”玉兰问道。 “我记得那日你和我说过,我生病后,载仪就将此事怪罪给了许和清,几次三番地将他关入后院,让他说出真相,还对他用刑,可后来,推断出他不一定是杀人凶手后,载仪准备放过他,便将他关入后宅,这个时候,许和清若是不傻,也不该看不出来,他何必还要逃出府邸呢?逃出去后,又去了哪?”王语如准确地找出了问题所在。 玉兰愣了片刻,又问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王语如也仔细思索了一会,发现并无头绪。 今时不同往日,原先几人形成的探案小组今朝被拆散,最为核心有作用的人物都被扣押,只剩下她们几人,根本不能再随便出入衙内与大理寺。 王语如迎着寒冷的风雪走了许久,她揉了揉冻僵的手回头说道“先回家,就和当初我们探查张家的案子一样,从最简单的,受害人身边人入手吧。” 玉兰也如当初一般,望着王语如闪亮的眸子,点点头。 二人一同回到了襄王府,二人急匆匆就奔着后院而去。 此时天黑却没到下人休息的时间,王语如和玉兰才得以有机会潜入。 许和清是厨房的一个小主管,不用睡大多数仆人的大通铺火炕,可却还是有一个和他差不多资历的男人与其居住。 王语如翻箱倒柜地查找,就如当初在张家时一样,不过,此时她的身边却是少了许多人。 “语如姐,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玉兰着急地问着,毕竟再等一会仆人的休息时间可就到了,同屋的张庆要回来睡觉了。 叫一个下人瞧见,府邸中的五姨太太在扒拉他的房间这件事情可不好。 王语如满头大汗,却依旧毫无所获。 她开始有些疲惫,坐到了一旁的火炕上,那木枕处有一块牛皮纸包着的物件。 王语如打开看了看,是一张伍元银票,和好几封信件。 那小包裹看着挺厚,但却只有单薄的一点钱,剩下的王语如仔细看来,发现那是许和清写给弟弟妹妹的家书。 这点可怜的钱财,使得王语如便更能确信,许和清不会是为了钱又一次出卖了王语如。 王语如仔细地阅读起来那封家书,点点滴滴都是许和清这位仁兄对于弟弟妹妹的叮嘱与期盼,这伍元银票也是他省吃俭用许久才攒下的。 可当王语如读到最后一封家书的时候,却觉得汗毛直立。 那上面写着‘我希望我还能活着见到你们,哥哥我是个罪人,娇娇,天天,你们要好好的。’ 王语如的手微微颤抖,她轻轻抚摸上那纸张上凹凸不平却干了的水渍。 许和清为何会预料到他自己会死?王语如震惊地站起身。 “当初,载仪都对许和清说了什么?载仪有威胁他的弟弟妹妹吗?”王语如急忙地问道玉兰。 玉兰仔细回忆了许久“我记得大爷未曾说过什么狠话啊,虽然威胁人的时候嘴里死啊杀啊的,可许和清其实心里也清楚,大爷不至于蠢笨到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他,更何况大爷爱动手,不爱总说话,不过······” 王语如联想到那几日许和清总是鼻青脸肿却依旧没有任何大事,便知晓玉兰说的都是对的。 “不过什么?” “不过,我留意,发现顺才倒是和他说了很多话,也是在最后一次大爷拿剑怼到他脖颈的时候,顺才在大爷走后同他好像说了不少话,那之后,许和清就逃跑了。你说,会不会是顺才说错了什么话,让许和清受到了惊吓啊?”玉兰又说道。 王语如听着这话,仔细思索着,又立刻站起身。 “可现在顺才跟着载仪去了宫中,我们又能怎么去询问啊?”王语如想到这叹了口气。 玉兰听到这话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吧,再去别的地方看看。”王语如拉着玉兰的手就要往外面走。 却再刚出门时碰上一人。 王语如和对面那人都吓了一跳。 “五姨太。”那男子率先开口毕恭毕敬的行礼。 王语如看着那男子的衣着,便能得知这是府邸里的仆人,他来这里,必定就是那位与许和清同住的张庆。 “你是张庆?”王语如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了一嘴。 张庆一听到五姨太太叫自己的名字,顿时被吓得呲牙咧嘴。 “太太怎么知道我?我我我我·····小人没犯事啊。”他有些心虚地说着。 王语如挑挑眉“我也没说你犯事啊,你慌什么?” 张庆抬起脑袋,磕磕巴巴了半天硬是一句话都没吭哧出来。 “站起来吧,和我说说话。”王语如此时也转过身,走到了炕梢上。 张庆看着五姨太这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就这样坐在自己窘迫的小屋里,很是别扭。 但更多的是心慌,五姨太这模样,势必是要盘问出什么的,他无声地咽了口口水。 玉兰也看出了这个张庆心底有事藏着,于是也跟着王语如过去,她还不忘狐假虎威地说着。 “张庆,现在的局面很紧张,若是有半点差错,那是要入诏狱的啊,我劝你如实说来啊。” 一听这话,张庆立马跪下去。 “我错了五姨太,我不是人,我偷死人的钱,我只是我只是,上有八十老母要养啊,我迫不得已啊·····” 王语如眨眨眼,似乎是没料到他在说这事。 她回头看向那枕头旁边的信封,怪不得那么明显地露出一个角,看来里面的银票不止伍元,还被眼前这家伙偷走了不少。 “你偷了他人钱这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必须尽快补齐,此外我还有问题问你,你必定要如实回答,明白吗?”王语如一字一句说着。 张庆一听这话,脑袋立刻和拨浪鼓一样摇晃着点头。 “许和清死之前有没有任何异样,关于他的潜逃你知不知道具体原因?” 张庆跪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思考,良久才又一次开口。 “回姨奶奶,他死之前我记得有一日,他不知去哪里鬼混了,回来后人就睡死过去了,接着巧月小姐找他,我当时就很好奇,巧月小姐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找个处男去会不会不太好啊?当他回来,我问他这事,我发现他就开始怪怪的,从那日后,就开始颇为反常,每天睡梦里絮絮叨叨,最后一次,见到他,他又和梦里一般说什么,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结果第二天他被大爷抓入了柴房后,他回来,我以为他的嫌疑解除了,才能放他回来,结果,他又自己神神叨叨念叨着什么,写了一封信,还拜托我·····给他寄回岳城,我答应了,见着他又疯疯癫癫地跑出去了,我从未见过他那副的精神状态,我怕他出事,于是一直跟着他,我眼看着他望着樊楼的方向走,我以为这小子是去找乐子,我就没继续跟着。” 张庆霹雳巴拉的说着,王语如和玉兰听得认真,看他描述得这么细节,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王语如分析着他的话语,却被后半段听得有些迷惑。 什么都是他的错?许和清做错了什么? “许和清他做错了什么和你说了吗?”王语如又问道。 “我也问他了,他说,如果不是他,他就不会害你受伤中毒,所以他想要寻找解药去。” 第181章 载仪有危险 王语如此时彻底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许和清那几日就总是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念念叨叨,我看他是真的······很担心您。”张庆小心翼翼的说道。 王语如叹了口气,不知道原因还好,知晓原因后她更加觉得清哥哥可怜,怪自己没有念及他。 “你说他那日冲着樊楼去了?”王语如又问。 张庆立刻点点头“是,我瞧见望着樊楼的方向跑去了。” 王语如骤紧眉头,站起身。 玉兰也赶忙跟在她身后。只听王语如又说道“今日的事情你不要再和任何人说了,除了我和大爷问你,你都不要说,明白吗?” 张庆立刻点头“知道知道。” 王语如和玉兰连忙准备出府。 “语如姐,这个时间去樊楼会不会有危险啊?”玉兰跟在后面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去把林峰叫上,我去让人备马车。”王语如说道。 玉兰立刻点头,去找林峰。 二人到樊楼时,此时已经算晚了,可楼内的热闹似乎才到达一个小高潮,人群拥挤,歌舞升平。 “语如姐,你进去是要找什么啊?”玉兰不解。 “我也不确定,上次我和清哥哥出现意外也是在樊楼,所以我有预感,樊楼一定藏着事,我想先叫老板出来打听打听。”王语如便走进去边说着。 王语如随便找了一个小厮,将昨日载仪落在自己房内的腰牌带了过来。 那小厮一看直隶总督,立刻惊慌地瞪大眼睛看了一眼王语如,接着飞一般的爬上楼去叫人。 王语如带着林峰和玉兰二人去了一处小包间,等着老板。 寒风簌簌,风雪吹拂。 等了许久,还是没等来老板,王语如有些急了,叫玉兰出去看看。 玉兰刚要出去,就见一人影从门口处晃来。 那人走进来一看,顿时让王语如瞪大了眼睛。 许久不见的柳若霜,她怎么来了? 见王语如如此惊慌,林峰立马站起身,手微微抬起做拔刀的姿势。 玉兰和王语如此时也屏气凝神,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怎么还动刀动枪起来,你们难道不知道樊楼开发的股东也有我们柳家一份儿吗?在这里动手,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啊。”柳若霜笑眯眯地开口说着。 王语如从来没有听过面前这位一向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对自己说话如此温柔,只觉得后背一股凉意。 王语如回头悄悄地看了林峰一眼,小声说道“先退下。” 林峰立刻听话地收起刀,王语如也站起身看向柳若霜。 柳若霜不似此时紧张不得了的王语如,她很气定神闲,看了一眼王语如坐在了椅子上。 “五姨太,你的情蛊好了?”柳若霜问道。 王语如中了蛊毒的事情并未所有人知晓,载仪对于这件事情的容忍度很低,不允许下人瞎传话,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更何况,哪有人能够像她这样得知的如此全面?不仅仅知道这是蛊毒,还知道是何种类? 一瞬间,王语如的脑海里闪过一种可能,巧月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依稀听下人说过,那日是将巧月从柳若霜的家里揪出来的。 载仪当初怕她情绪起伏,从未与她说过有关的事情。 “好了,不劳你的操心,不过,不知怎的,柳小姐一向瞧不起王某人,今日不知怎么还主动凑上来同我闲聊啊?”王语如此时气势也不示弱,她不想让自己在没有载仪等人的庇佑下就自惭形秽。 谁知,王语如刚说完这话,柳若霜就笑了笑。 “我啊难得好心,我怕啊载仪和李易安被抓走了,你一个人若是在这樊楼遇险,可就没人救你咯,好心提醒而已啊。”柳若霜依旧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王语如顿时心里一凉,她哪里会如此好心,与其说是好心提醒,更像是威胁。 最主要的是如何知晓载仪的事情的? 这些事情不说是保密的皇家之事,却也绝对不会轻易让人得知,除非······ “你想要做什么?”王语如抬起头看向她。 这还是王语如第一次这样直视柳若霜,她似乎只是几日,就如同变了个人一样。 曾经她的眼眸中都是对自己的仇恨,别扭又固执的喜欢载仪,可今日,她的眼神犀利,看望自己的眼神还多了几分玩味,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让王语如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妙。 柳若霜此时也一步一步缓缓走来,她与王语如离得很近,几乎是用极其微弱的气声发出声音“我想做什么?我的行动不是都说了吗?” 王语如惊恐地盯着她的脸,下一秒,王语如的脖颈就被狠狠地掐住。 柳若霜咬紧牙关不断加大手中的力气,而王语如则不断推搡却依旧掰不下来。 玉兰和林峰见状立刻扑了上来,几人摔倒在地轮番撕扯,这才将柳若霜从王语如的身上拽下来。 王语如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摸着被掐红的脖颈,不可思议地看向柳若霜。 她知道柳若霜恨她,却没料到在众目睽睽下竟然也要对她下狠手。 “我所做的一切当然是为了杀了你,是你,差点毁了我的人生!”柳若霜跌坐在那头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王语如不解地看向她,又听见她此时破涕为笑阴森森笑着的声音。 “不过,幸好,我逆转了所有,现在即将要走向死亡的······是你们了哈哈哈。” 她就那样大笑着,疯疯癫癫,和刚刚进门时那千金模样判若两人。 她说,你们? 王语如的脑袋里又闪过一个想法。 “李易安,也是因为你入狱?”王语如强忍沙哑疼痛的喉咙说道。 柳若霜没有回答她,只是阴测测地冲着她笑了笑。 “你别着急,你们我一个也不放过,还没轮到你呢,巧月那个蠢女人,只给你用了半部分蛊毒,蠢死了,若是将子母毒一起下给你,你早就死了,又何必到最后让载仪给移走半只?蠢笨的东西,既然她没能杀死你,我来!”柳若霜大喊着说道。 王语如听着她的话,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 什么?载仪身体内竟然还存留自己体内的半部分蛊毒? 那岂不是自己前些日子难受的时候,他也都会痛得要死? 可她似乎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而王语如这一瞬间似乎也明白了全部,她勉强站起身,抓着柳若霜的衣领。 “巧月是你杀的!”王语如惊讶的看着她。 柳若霜只是冷笑一声,似乎也并没有否认。 “许和清是不是也是你杀的?说,你把许和清的弟弟藏在哪里了?”王语如此时也愤怒了起来。 这些日子的事情,原来竟然都是她和巧月两人捣的鬼,那许和清必然也是跟二人有关。 柳若霜似乎很是得以“告诉你也无妨,那日在樊楼楼下我就遇见了他,我知道他的意图后,我就内心里嘲笑他,你说说啊王语如,凭什么总有男人会愿意为了你,前仆后继的奉献呢?” “明明你身边的男人已经够多了,你为什么非要动我的瞻之啊?你知不知道我们才是青梅竹马?我是柳家大小姐,你却是个身份低微的婢妾,你竟然不自量力的去和我斗?结果我还输了!太可笑了,这太可笑了。” 柳若霜说着可笑,可她的表情却和哭了一样。 王语如冷哼一声“可能这就是你永远都得不到别人的爱的原因,爱人低于爱自己,你只会想着与其他女人竞争,便觉得必定能得到载仪,可,人心不是货物,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必须要衡量去匹配,你爱的只是争斗的过程。” “在后院只想着如何去讨得如意郎君的欢心,可却从未想过自己能力的提升,将所有女人都当成你的假想敌,你是个名副其实的娇妻,可你却不在是那个高贵优雅的柳家大小姐,有和我这个你所谓低微的婢妾有何区别,甚至,你比婢妾骂人骂的都脏。”王语如也毫不留情的回怼。 柳若霜明显一愣,但依旧不接受这个说法,她依旧固执的认为,只有王语如勾引走了他心爱之人的可能,不存在其他原因。 “不用你教训我,你该想想你自己该如何吧,你的靠山都没有,既然你说的如此铿锵有力,我就好好看看你,如何才能·····绝地求生。”柳若霜大笑着。 王语如此时也是心底一片慌张,今日柳若霜不杀她,是因为带着林峰和玉兰,更何况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留人证据。 但她却不敢保证今后随时会被柳若霜一击毙命,她说得的确没错,失去了载仪和李易安的保护,她又一次回到了最初那个事事需要庇佑的小丫头了。 可她却不想认输。 她站起身“那你也等着,我必定在我死之前,将你控告公堂之上,还给许和清一个清白。” 柳若霜此时向前走着的步伐停下,回头看向王语如笑了。 “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面对载仪的死期吧。”她只留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王语如顿时有些站不住脚,载仪的死期? 玉兰也听见了,她扶助王语如,在她耳边问道“她说,是要杀死大爷吗?” 王语如木讷地点头,她突然想到了今日的载仪被李公公带走的事情,顿时心底一凉,似乎了然了什么。 王语如飞奔跑回了襄王府,此时李易安被抓,伯纳德也不在,王语如所能想到可以帮助载仪的只有襄亲王府了。 此时的王语如跑到了襄王府书房的门口,她来不及等人传唤了。 直接冲了进去,见到屋内坐着的富察华萱和襄亲王,王语如长舒一口气。 “载仪,载仪现在可能有危险了,隆裕太后召他进宫了,这是个阴谋啊。”王语如直接说着。 襄亲王微微摆摆手,喝了口茶。 富察华萱也将王语如扶起来,两人的表情相当沉重。 这么晚了,二人还未就寝,莫非······ “我们都知道了,正在思虑该如何是好。”富察华萱说道。 真的如王语如所料,她们知道了,可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情况并不容乐观。 “还不知道宫里头这是何意,更何况如今襄王府的处境不容乐观,难以轻易将载仪要出来。”隆裕太后将王语如拉到一旁小声说着。 “可是载仪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啊,万一······万一。”王语如并不敢再多说,生怕成了语谶。 “我已经和我的侄子说过了,明日他会去打探,皇宫不是我们想进就进的。”富察华萱也颇为无奈的叹口气。 “你也别着急,宫里面没有传来信儿呢,更何况载仪手中还有军队,不会像载玄一样被轻易扣留,兴许明日就能出来了,别担心了语如。”富察华萱拍了拍王语如的手轻声安慰道。 王语如颤抖却只得点点头,她看向同样一脸惆怅的襄亲王。 他此时身形瘦弱不似当初见他时那样威武壮实,他整个人病怏怏的,眼睛下面又一圈黑乎乎的眼圈,显得又老有沧桑。 他那麻木的眼神只是木讷地盯着一处。 王语如松开富察华萱的手,带着玉兰离开了书房。 不知为何,自从听柳若霜说,原来她们二人体内共存一个蛊毒时,她突然觉得即使时隔千里,她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她此时极为不安,她望着月亮叹气,偶然间又一次摸到了那令牌。 她立刻回头看向玉兰“走,回去换衣服。” 玉兰疑惑,明明刚刚王语如还一副悲伤的模样,怎么突然就有心情换衣服了? “我们回去换衣服睡觉吗?语如姐。”玉兰小跑跟在王语如身后及喘吁吁地说着。 王语如摇摇头“不是,换上男子的衣物,我要去衙内里面。” 玉兰这才了然,立刻跟在王语如的身后。 等两人再次到了大理院内时,天色虽晚了,但站在门口的侍卫依旧不肯松懈。 王语如有些担忧的摸了摸自己面颊上贴着的胡子,走到了大门前。 “等等!你谁啊?” 第182章 下旨 王语如听着身后的一声喝令,只得干巴巴地转过身子,看向那带刀而来的侍卫。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拿着敬亲王的令牌,可我为什么从没见过你们?”那侍卫厉声质问着。 敬亲王一向都历事亲为,哪里见过这两个看着就可疑的小子? “我们是府邸的下人,亲王交代我们来找些东西,不过您也知道亲王他不愿意别人打听他的事情,具体做什么我就不和小哥你说了,不信,等明日府邸的顺才来了,你问问他?”王语如故意压低嗓音让自己说话像个男人。 此时半夜灯光幽暗,的确不易看清她的脸庞。 那侍卫琢磨着王语如口中的话,既然能知道大爷身边的最忠心的奴仆顺才,看样子似乎也不是普通人,侍卫在那纠结了一会,才说话。 “那你们速去速回。”那侍卫皱着眉头说道。 王语如和玉兰一听这话,立刻点头,忙不迭地就跑了进去。 两人进去后,按照上次的记忆寻找,找到了一处实验室,那里正摆放着巧月的尸体。 这里面实在幽暗阴森,里面的建筑早就不似从前那般简陋,朝廷不仅外聘来了不少洋人法医,还重新翻新了这处。 但这干净皎洁的乳白色墙漆还是让玉兰感到害怕。 王语如握紧她的手,她知道玉兰本身就胆儿小,忆起曾经,玉兰当初在张府时,胆子更小,甚至都不敢入内,此时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她依旧改变了不少。 王语如拉着玉兰奔跑,终于找到了那间屋子。 此时那仵作竟然也没有走,在幽幽暗暗的灯光下,他还在处理其他人的尸体。 王语如和玉兰就这样站在门口,悄悄地从门口看向里面。 不巧的是,玉兰一不小心踢到了一铁罐子。 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把屋内的仵作顿时吓了一跳。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刘永泽也一颤,他一回头看见那熟悉的两张脸又穿着怪异。 于是放下刀脱下手套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刘先生吓到您了吧。”王语如不好意思的开了口。 刘永泽看了二人一眼“五姨太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还穿了这么一身,怪好笑的。” 说完,刘永泽还指着王语如嘴上面的胡子哈哈笑了起来。 王语如摸了摸有些翘边的胡子,嘴角抽搐,的确,自己这一身看着有些好笑。 但很快王语如恢复正经,严肃地说道“刘先生,还记得那日你在襄王府抬走的那尸体吗?我们现在想要了解一下那尸体的状况,可以吗?” 刘永泽点点头,将王语如和玉兰二人带入了屋内。 王语如和玉兰看着这屋内拜访了四五个惨白惨白的尸体,都吓得一身鸡皮疙瘩。 再次回神是,王语如和玉兰已经被带到了巧月的尸首面前。 “她的检验结果是怎么样?”王语如问道。 刘永泽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死因与前几日猜的无二,的确是中毒身亡,死因就是饭菜中下了少量砒霜,不过······倒是有一点有些可疑,她生前应该是被人勒住了脖颈,虽然不是致命伤,可却可疑的是,明明凶手已经下药了,为何又要去用暴力手段致死来画蛇添足呢?” 王语如听着这话也陷入了沉思,柳若霜杀死了巧月,若是已经下了毒药,那为何还要贸然出手再掐死她呢? 王语如只得木讷地点点头。 “巧月姑娘的尸检报告就都在这页纸上了,五姨太拿走吧。”刘永泽说道。 ------------------------------------- 紫禁城, 今晚偏偏又落下纷纷大雪,载仪被传唤入宫,却未被隆裕太后召见。 载仪虽不解,却被推往一处偏僻的宫殿,他知晓隆裕太后此番将他急匆匆召见入宫,必不是好事。 可此时却见不到人,载仪草草收拾了一下,平静下来,他担心的倒不是自己,而是担心自己在宫中无法及时营救王语如,自己不在她的身边,难免害怕。 载仪望着窗外的月亮,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晓此时王语如在做什么。 屋内的熏香一股奇异的味道,他闻着有些晕乎乎的,但没多想,准备起身更衣。 夜已经深了,隆裕太后想必不会传唤他了,他索性只得住下了。 就在这时,载仪的宫殿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 载仪的动作微微一停滞,看向来者。 正是风尘仆仆而来的柳若霜,载仪见到她似乎不是很意外。 载仪早就感受到今日的事情不简单,见到她没太大反应。 如今载仪和王语如确定了关系,他不是很想再随意的让其他女人乱闯他的领域,于是大步迈开,走到柳若霜面前,将柳若霜拦在了内屋门前。 “你有什么事情吗?”载仪冷漠地问道。 柳若霜是刚刚才入宫,此时还有些风尘仆仆,可她却笑了笑。 “你见到我似乎很不易外?”柳若霜想要与他继续攀谈下去。 可载仪此时却没有太多的心情,他走上前一步,推开了屋门。 “若柳小姐无事,便请回吧,夜色已深,难免会落人口舌。”载仪眼睛都没看她一眼的说着。 而柳若霜不似从前,面对他的怒意,她不害怕反而洋洋得意地看着,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香炉,冷冷地笑了。 “你当初不是说,会将我送入牢狱吗?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这个能耐了吗?”柳若霜眯起眼睛说着。 载仪不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为将我先送入牢狱,我就要先送你下地狱。” 她故意贴近载仪,接着大手一挥衣袖,宽阔的衣袖洒出粉尘。 载仪顿时被那东西呛得眉头紧皱,咳嗽几声。 柳若霜见此冷笑了半晌,看着载仪如此狼狈模样,她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可留在原地的载仪,想要追问这是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睛顿时酸痛喉咙如被紧紧扼住,整个人根本站不起身,很快就昏倒在地上。 寒风不断吹刮,稀薄的空气让人鼻子一酸。 也不知过了多久,载仪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再次清醒来的时候,他是被周围的惨叫声呼呵的清醒。 他的身体过于疲惫,眼皮死死的粘住,好不容易才再次睁开眼眸。 “啊啊——护驾护驾!”小太监尖锐的嘶喊不断在载仪的耳边传来。 等载仪清醒的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他也彻底懵了。 他不知闯入了谁的宫殿之内,只看见自己在一内屋之中,自己的手上还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剑刃。 他神色顿时慌张,惊讶的同时不忘环顾四周。 这里,是哪里?自己又做了什么? 他继续向着内屋走去,看着床上那被捅穿的一女人,将她缓缓翻过身。 载仪吓了一跳,这正是隆裕太后最为宠爱的那个女官——荣欣格格。 自己,杀了她? 载仪依旧不可置信,她看向那早已没了气的人,只觉得荒唐。 自己没了意识,就连手脚都是酸软的,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宫归森严的紫禁城杀了人? “来人,给我抓住他!” 载仪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喝,那是隆裕太后的声音。 侍卫们本是有些犹豫,毕竟站在他们眼前的是载仪大人,可凤命不可违,于是小心翼翼地去按住全身筋骨无力的载仪。 “本来是我住在这储秀宫内,今日是荣欣格格前来伴驾我才将这屋子留给她居住,你平日里与荣欣格格无冤无仇,看来,你其实是冲着我而来的吧,载仪!”隆裕太后大喊一声。 此时的载仪终于也回过味来了,他,被陷害了。 “太后,臣不知此事。”载仪的声音沙哑很难说出话来。 而此时隆裕太后走近身旁,她扬起脑袋,那脸上的表情哪里是所言的恐惧,那分明是得意。 “乱臣贼子,今日敢动了谋逆本宫的心思,明日就可能刺杀圣上,不可留,来人啊。” “传我懿旨,将乱臣贼子载仪关入内牢,不得任何人探视。”隆裕太后严肃庄重地说道。 底下的人此时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缓了很久,才有人去将载仪扶起来,绑上绳子,押送下去。 载仪就这样被拖下去,他不甘心,但他的身子也许受到前段时间蛊毒的影响,此时久久不能恢复,身体酸软。 “放开我,我不是凶手,我没有谋逆!”载仪大喊。 “你没有?整个储秀宫几十双眼睛看着你进入屋内,亲手杀死了荣欣格格,你还要狡辩吗?载仪?” 隆裕太后大喊着,这是她这么久以来面对载仪,最为威风的一次。 载仪的眼神错愕愤怒却又无能为力,他眼眸一转,看到了不远处躲在帘子后面的柳若霜。 此时的她悠悠然的站在那里,得意地冲着载仪笑,那副神情,和她平日里截然相反。 “是你!”载仪此时也彻底明白了柳若霜和自己说过的话。 “瞻之哥哥,我劝你速速认罪吧,你要知道,谋反可是要诛九族啊,到时候也不会牵连到家族,你那个心上人,现在可还是你的姨娘呢,到时候,你们想再团聚,就是在阴曹地府了哈哈哈哈。” 柳若霜也不顾旁人,就这样大笑着。 载仪此时拳头握紧,愤怒之极。 “来人,还不将叛贼拖下去?”隆裕太后又一声大喊。 载仪就这样被拖了下去,隆裕太后见着载仪那落魄的背影,她也终于有了笑意。 她转过头看向柳若霜“不愧是柳家的姑娘啊,倒是解了我的心头病。” 柳若霜见状立刻殷勤的贴上去。 “哪里哪里?还是太后您雷厉风行控制住了反贼,恐怕今后,您就不会再有操心的事情了。”柳若霜笑眯眯地说着。 二人就这样相视一笑。 ------------------------------------- 一晚上了,王语如都没有合眼,自从从刘永泽那里回来后,她的心就更加惴惴不安。 载仪也迟迟不归,这让她实在难受。 玉兰推开房门,看着呆呆的坐在床头的王语如,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语如姐,你怎么不睡觉啊,看看你如今憔悴成什么样子了?”玉兰颇为担心。 王语如却叹了口气“我实在不安,一晚上了载仪都没有回来,也没叫人出宫报信,我这怎么能不害怕啊?” 王语如摸着手中的玉韘,总觉得心里不对劲。 王语如出门准备再去富察华萱那里,去问一问载仪的情况。 却发现正巧有人寻她。 “五姨太终于找到你了。” 王语如仔细一看这丫鬟是富察华萱身边的丫鬟,不止怎么突然来找她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王语如问道。 “是宫里头下旨了,咱们一家都要磕头领旨呢。”小丫鬟着急地说着。 王语如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下心中那不好的预感仿佛要直冲她的天灵盖。 襄亲王府因为背后雄厚的实力,无论褒贬,一直未曾接过几封圣旨,此番大早晨如此匆忙,恐怕不会是好事。 王语如按住心底的惊慌,跟着那小丫鬟去了。 等到王语如到的时候,众人已经齐刷刷的跪好了。 王语如惊恐的跪下,她仔细看过去,那太监是隆裕太后身边最为得意的李公公,今日竟然能将他派来,必定不是好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昨日敬亲王宫中失仪刺死荣欣格格,欺君枉上,扰乱功规,蓄意谋反,已被关入内牢,此外,其父襄亲王,未曾教导好长子,恐与子同谋,特此免去官职,禁止外出,钦此。” 这一番话听得整个院子里跪着的人都人心惶惶。 但还是听见襄亲王那一声清脆的接旨声音“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语如在看着那个牙尖嘴利的李公公意味深长的看过一眼后,她忍不住瘫软了身子。 “载仪,载仪······”载仪真的出事了。 第183章 偷偷入宫 不仅仅是载仪出事了,整个襄亲王府也彻底出事了,虽旨意中未说抄家,但其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若是载仪问斩,那襄王府就彻底垮了,到时候无论是流放宁古塔还是歼灭一族,都是隆裕太后挥一挥手指的事情。 王语如站起身,想要冲出去质问那李公公,载仪究竟做错了什么,他是绝对不会杀了荣欣格格的,也不会谋反。 载仪一心为国,为何最后还是遭遇如此惨淡! 不行,这不行。 王语如就要走,却被富察华萱洞察,一把拉住手腕。 “别冲动语如,我们不可能与皇权抗争,若是那样只会鱼死网破。” “那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载仪去死啊!”王语如此时彻底没了往日的平静。 毕竟从前就算有什么事情,都会有载仪在身旁,他没事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可如今,载仪生死难料,她彻底慌乱了心神。 “满人的规矩,过节前后不能见血,这些日子载仪是安全的,我们该做的,是如何平静下来,救他,语如,你别着急了。”富察华萱此时尽力的安慰着王语如。 王语如沉了一口气,良久才平稳了心神。 “你说得对,载仪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了,我们断不能贸然出手,现在要救载仪,只能找出证据,推翻她们的证词。”王语如激动地抓住富察华萱的手说道。 可恰好,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 “你以为这样就能行吗?她们要做的不是为了判处杀死荣欣格格的凶手,只是为了让载仪死,你们就算找出真相,有真的能够有用吗?” 襄亲王此时拿着手中的圣旨,缓缓站起身,冷淡而又阴沉地说着。 这些王语如不是不知道,柳若霜对她说得那些话,已经很明白地在告诉王语如真相了。 可王语如就是不愿意相信,就这么任由载仪去死。 她们本该是新婚夫妻,不该是生离死别! “他还是你的儿子吗?若是你的儿子,你就不必说了,我们必须要救他出来!”富察华萱此时也愤怒了,她怎能不心疼载仪。 她的儿子,可能要死了,这是她最担心最不能接受的,一直都在强装镇定的她此时也暴怒起来。 襄亲王摆了摆手,站起身,转身出了门。 王语如和富察华萱并不知他要去做什么,可此时两个女人都已经火烧眉毛了。 “可是,荣欣格格薨在宫中,我们就算想要找出些证据来,也不可能啊。”王语如着急地说道。 富察华萱此时在左右踱步,终于,她在走了半晌停下来,拉住了王语如的手。 “我的侄子是宫中一品侍卫,你若是能装扮成太监或宫女,他可在黄昏换班时,将你塞入宫中,只是·······” 她沉默了好一会,王语如却抓住她的手“您说吧,我不怕。” “你要知道,你一旦被发现,那会是什么样子的下场,如今载仪不在,襄王府如抚平,终会如那红楼贾府一般衰败,我们救不了你,你······” “福晋,您别再多说了,我必是要去的,在过去的日子,我事事依赖载仪,载仪总会出现在我无助的时候,冒死救我,如今,换做是我,就为何不能了?”王语如坚定地说着。 富察华萱看了王语如好一会,才点点头。 “我的侄子叫富察荀尹,你叫他小五子他就能知道你是谁叫来的,好孩子,你别怕,上天会保佑我们一家的。”富察华萱拍了拍王语如的后背安慰着说道。 王语如点点头。 ------------------------------------- xxx 黄昏时分,王语如和玉兰穿戴好太监的衣物,已经在接应的一处宫墙口等待了。 富察华萱临走前,见到了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侍卫眉色清秀,和载仪的模样看起来竟有几分相像。 王语如和玉兰很顺利见到了那位富察华萱的侄子小五子。 富察荀尹得了富察华萱的信儿,自是知道襄王府这几日遭遇了什么,虽然他很不赞成让两个女子进宫假扮太监这事情。 可他也不能拒绝心急如焚的富察华萱,只得再三叮嘱王语如和玉兰千万注意,以及宫内的诸多注意事项。 王语如和玉兰终于进宫了,进宫时天色已经晚了,二人抹黑走到了荣欣格格所住的储秀宫。 “语如姐,我们能不能被认出来啊?万一旁的小宫女见到咱们是生面孔揭露我们怎么办?”玉兰此时颇为担心地在她身后小声说着。 王语如低着头,也不转脑袋,用气声说着“传闻不是说紫禁城有九千九百九九座房子,那么多宫女太监,谁认识你谁是谁啊?快走吧。” 玉兰听了这话才算安心,立刻跟上了王语如。 王语如进入储秀宫时,根本没什么人所在。 虽说储秀宫是嫔妃们居住的宫殿,可昨日这殿内死了人,临近过年,谁会想染得一身晦气的去这里住。 宫女太监自然也是怕这些,不愿来这里。 这里今夜便极为幽静。 “你们两个进去做什么?”突然一个宫女大声呵斥二人。 玉兰顿时在身后紧张地抓住王语如的胳膊,王语如则依旧低着头,掐尖嗓子。 “回姑姑,我们是辛者库的来收夜香。” 王语如说完,不忘抬头瞧瞧看了一眼那宫女。 那宫女一听是打扫粪便的,顿时晦气的捂住鼻子,摆了摆手“去去去快些吧,取完泔水桶记得从后门走。” 王语如舒了一口气,立刻点头“知道了姑姑。” 王语如连忙和玉兰转身进了屋内。 此时的屋内荣欣格格的尸体自是早早就被处理了,可这屋内的陈设摆放没有变。 是因为事发突然,还未调集人手去处理换新,但最为重要的是,大家都不愿意在这样的日子碰着些晦气的。 于是王语如便能仔细的观察着屋内的一切。 她走到荣欣格格昨晚躺着的床铺上去看,那上面有干了的血迹,还有地上的莫名水渍。 “语如姐,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虽说这是一起赤裸裸的陷害,可若是真是大爷所杀的人,为何众人看见带着刀的大爷大摇大摆的进入,却无人阻拦呢?更何况在宫中携带刀具本身就是禁止的。” 这话让王语如陷入了沉思,可载仪平日的确很桀骜,宫廷规矩不允许携带刀具,可他的确随身携带多次。 “这屋里,真的没有被收拾过吗?”王语如问出声。 玉兰探过脑袋不解的看过去“语如姐,这怎么说啊?” “若是这荣欣格格正在睡觉被当场刺穿胸膛,那样不会一击致命,那她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躺在床铺上,有了挣扎的痕迹,那这被褥必须是凌乱的才对啊。”王语如说道。 “你是怀疑她的死因并非是所说的那样被一剑刺穿胸膛?”玉兰疑问道。 王语如点点头“无论怎么说,载仪都是被冤枉的,凶手不是柳若霜就是太后派的人来,归根到底,我们要找到的,是死因,和能够排除载仪嫌疑的证据。” 玉兰认真的听着,点了点头。 二人继续寻找,王语如将那床被褥掀了起来,俯下身去,去闻那被褥。 玉兰有些好奇地看过去“语如姐,你在干什么呢?” 王语如没有着急回答她,而是继续蹲下身子,趴在地上。 果然如她所料,在床铺的地下由着几滴为干涩的血。 王语如伸出手,擦拭在手上。 仔细观察着那血的颜色,接着将手指深入嘴中,尝了起来。 玉兰见此都快吓傻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跑过去拉住王语如。 “语如姐,你疯了?你在做什么?”玉兰惊慌地大喊。 王语如则是皱起眉头认真思索什么,接着立刻露出喜悦的神色。 “我我猜的没错,这血的确不是人血!”王语如低声兴奋地说着。 玉兰疑惑“不是人血还能是什么?荣欣格格是人啊?还有不是人血有什么好兴奋的?” 王语如敲了一下玉兰的脑袋“笨蛋,若这全部都不是人血,就能说明荣欣格格并非死于剑刃之下流血过多而亡,而再加上宫女太监们没有第一时间证明,亲眼在案发第一现场准确无误的看清是载仪下手,那么按照疑罪从无的律法原则,再掌握一些关键物证,我可以有一半的能力保证载仪可以无罪释放!” 王语如激动的说着,玉兰听见这话才懂,她兴奋极了,立刻抱住王语如。 王语如却推了推她“我们把那被褥里面带血的那部分裁下来,到时候可以由西洋人的法医检验,呈交报告结果,作为呈堂证供。” 玉兰一听这话,立刻去按照指令去裁剪一块带血的布料。 而此时王语如则仔细地打量着这储秀宫,宫内富丽堂皇,却在一处,王语如看到了不少水渍。 王语如顿时瞪大眼睛联想到了一种可能,她连忙跑到窗户口,她看着那上面明显的钉子痕迹。 这屋子的门窗昨晚被钉上了? 玉兰此时也将那块带血的布料扯了下来,看向王语如。 “语如姐,你又在神神叨叨看什么呢?”玉兰问道。 王语如轻笑一声,看向那窗户“我大概知道,她们是怎么杀人的了?” “怎么杀的?” 王语如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间谍拍照一边说着“这种杀人手法,我曾在一个有关宾夕法尼亚州的密室杀人卷宗中看过,不过我还为接触到荣欣格格的尸体,所以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是如此。” “哎呀,语如姐,不确定我也想知道,我又没看过你说的那个什么法尼亚什么的卷宗。”玉兰嗔怪一声。 王语如笑了笑“干冰杀人法。” “干冰?” “我不太了解化学科学这几门课,可我却在那卷宗里得知,大量干冰在与水接触后迅速蒸发,生成了大量高浓度二氧化碳,人在密闭空间吸入大量二氧化碳会导致血液中的二氧化碳含量飙升,阻止氧气到达重要器官,导致脑缺氧,最后引发反射性呼吸骤停甚至猝死。” “而致死量的干冰那是需要非常大的计量,在如此井井有条的储秀宫,你不觉得,那口大缸非常可疑吗?” “而且干冰绝对算得上最为完美的作案工具,在事后它还会自己融化成水,叫人找不出半点证据来。” 玉兰呆愣愣地听着,顿时捂住了嘴巴。 “你看看那处的水,简直多得不可思议,在这窗户上又被钉上了钉子,那上面还带着木屑,想必拆下来的日子,也不过这几天。” “所以,当时很有可能是,凶手先将储秀宫的窗户大门锁死,以防毒气泄露,接着用无色无味的干冰慢慢毒死睡梦中的荣欣格格,而凶手定是要比载仪先一步到达凶案现场,毕竟,要布置栽赃给载仪的现场,可时间不等人,她需要开窗通风,以免自己也被毒死,再加上喷洒血迹等,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处理这些,也就造成了许多证据的轻易流露。”王语如极为理性地说着。 玉兰此时彻底被王语如的这番话折服了,她立刻点点头“语如姐,你太厉害了,那我们现在赶快出宫吧,找到证据和尸检报告,说不定真的就能够将大爷救出来了。” 王语如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拍了张照片。 王语如也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否能够将载仪揪出来,毕竟,她所抗争的,是皇权。 千百年来封建的皇权如压在人们身上的一座大山。 王语如没有太多的勇气,可她却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她终于也能像载仪拯救她于危难时一样,也救赎于他了。 王语如想着,和玉兰悄悄地抱着一桶味道极大的恭桶瞧瞧跑了出来。 二人按照记忆原路返回,将那恭桶仍在一旁,接着非一般的在这无人的地界奔跑。 可下一秒,两人却傻了眼。 原本在这个偏僻狗窝等候二人的富察荀尹并未出现。 第184章 你和我一样重要 两人看着那狗洞外面时不时灯火闪烁,又时不时有些人的脚走过。 那头竟然也竟然一点声音都没传来,顿时王语如和玉兰停下了动作。 玉兰和王语如对视了一眼,接着立刻了然,这是要被‘包饺子’了。 王语如拉着玉兰冲那狗洞的相反方向跑,找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地界。 “语如姐,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不会真的让人发现了吧?”玉兰着急地拉着王语如的手。 王语如此时也极为着急,她伸出脑袋仔细觉察周围的风吹草动。 “看来,咱们的行踪还是暴露了······”王语如低估了这大内的监守严格程度,这里面的任何风吹草动必然容易被觉察。 玉兰此时彻底慌了,王语如感受到此时她的手已经抖成了筛子。 “别怕玉兰,我让你拿好的东西你都拿好了吗?”王语如强迫玉兰稳住心神。 玉兰立刻点点头,紧张地看向王语如。 “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南面那里有个很小的狗墙,你从那里钻过去,我们两个人一起走势必会被发现,我帮你吸引注意,你趁机赶紧跑,听见没有?”王语如急匆匆地说着。 可却被玉兰一把抓住胳膊“语如姐,你疯了?你不出去被抓住,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你不是大爷,他那样的身份暂时不会死,可你就不一样了!” 玉兰实在是太担心了,说起话来早就不顾礼仪了。 王语如此时听着那头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仿佛一下秒就要将二人揪出来。 没有时间了,王语如紧张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紧紧地抱了一下玉兰。 “玉兰,现在没时间了,我们不能一起被抓住那样就彻底没戏了,你出去以后去找福晋和王爷,你保存好证物,如果可以,能帮我看看荣欣格格的尸体,在上面若是能搜集到证物最好,最重要的时,去和程蝶馨取得联系,你们必须把李易安揪出来,如果他不出来,那这些都白费,你听懂了吗?” 玉兰就在那里认真地听着王语如的话,可此时眼眶却留下了泪水,她不想松开王语如的手。 “你别怕,我一定会活着的,我还要·····还要为载仪辩护呢,我还要和你一起离开王府,我还要过年呢······”说道后面,王语如不自主的哽咽起来。 哭哭啼啼向来不是王语如的作风,她擦了一把泪,接着微微抬头看向那头摇曳的灯火。 “听明白没有,我一跑远,你就赶紧跑!”王语如冲着她小声说着。 玉兰含泪点点头。 王语如这才站起身,向着北边的方向跑去。 大内的侍卫眼神很好,眼看着在自己周围的这风吹草动,立刻看清了王语如的身影,想都没想立刻跟了上去。 于是一群御前侍卫带着整齐的步伐,哗啦啦的声响追了上去。 玉兰趁机立刻也站起身,疯狂地向着南方跑去,呼吸急促,气喘吁吁。 终于,她不知生死地疯狂奔跑跑到了一处墙根,这里故意是整个皇宫最南面的墙了,她蹲下身去。 用力的拔起杂草,终于看到了一块小小的狗洞。 这里的狗洞不似初来紫禁城时和王语如一起爬进来的那个,那洞口一看就年久失修,小到,她这个瘦骨头丫鬟钻进去都有些费力了。 玉兰迟疑了一秒,脱下自己的衣物,寒风顿时给她吹了一哆嗦,她立马清醒又飞快的脱衣服。 要快点,再快点,若是她也被抓走那就真的对不起语如姐了。 狗洞上面布满尖锐的草刺,扎得她细腻的身体上仅是血痕,又痒又火辣辣的痛。 玉兰拼命的钻了出去,她又立马穿好衣物,忍着疼痛继续奔跑,她要立马回到襄亲王府! ------------------------------------- 而这头的王语如,大病初愈本就体力不算好,此时整个喉咙都一股血腥味,她,真的跑不动了。 她就这样跑到一座假山后,屈膝蹲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缓解紧张。 ‘哗啦啦——’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王语如顿时警惕起来。 此时王语如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她忍不住颤抖着双腿,一不小心踩到石头,脚底一滑,就要甩出去。 但王语如在危难关头紧紧拉住了假山的一角,稳住了身子。 可她这样顽劣又明显的动作一下子就吸引了侍卫的注意力。 一个侍卫眼尖看出了异样,瞧瞧的跑了过来。 王语如还在大口喘气,结果一回头,就与那侍卫对视上了。 侍卫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让她动弹不得。 人在生死时刻只会想着拼命挣扎,可她做这些根本无济于事。 王语如疯了一般的想要逃走,只换来了侍卫狠狠的几个嘴巴。 王语如有些懵了,只觉得天昏地暗,她想,这下完了。 被他们抓住自己只会生不如死,她的眼神逐渐涣散,没了生气。 可下一秒,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道软糯却不是严厉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只是这一声,那抓着王语如领子不放的侍卫立刻松开了手。 王语如就这样被摔在了地上,此刻的她狼狈极了。 因为大雪的不断落下,汗水和雪花染湿了她的头发与脸颊,刚刚被扇肿了的脸还在火辣辣的作痛。 突然,一只温暖的小手攀到了她的脸庞上“很痛。” 王语如轻轻抬起头,见到了那张熟悉的小脸。 在众人都在呼唤吾皇万岁时,王语如却就这样趴在地上。 她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妥,况且上次来这里,她就知道,小皇帝最在乎礼仪面子的。 于是她勉强想要站起身,给小皇帝磕头。 却突然一只手拦住了她。 “你不用跪,我们快点走。”小皇帝的小手伸过去抓住了她。 “你继续巡逻,都不许说见过朕和她,听明白没有?”小皇帝嘟起小脸凶巴巴的说着。 侍卫们立刻低着头齐声喊是。 王语如这才被小皇帝拉着跑走了。 王语如被拉到了小皇帝的宫殿,王语如直到进入那温暖明亮的寝宫,她才有了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刚刚,差一点,她就要死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皇宫?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小皇帝的疑声质问才让王语如回神。 王语如低下头,看向他。 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虽说小皇帝年龄尚小,不谙世事,朝廷的党政之争也不能有过多的波及,可是她却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正在王语如走神犹豫,自己的手竟然又被牵住了。 王语如低头看向他,冲着他温柔的笑了。 “皇上最近过得还好吗?”王语如也试着像平常姐姐一样问好。 小皇帝一愣,接着眨眨眼睛,低下头。 再次抬起头是看向王语如那东珠耳环,他伸出小手碰了碰王语如的耳边。 王语如就这样俯下身去,让他轻碰。 “侍卫们追你,你跑什么?你这次来皇宫,不是特意来见我的,对吗?”小皇帝又问了一遍。 王语如这时也不忍再继续躲闪了,只得点点头。 “皇上,我进来,是有些原因的,我不能说,请您见谅,我被人追逐,是他们想要抓我。”王语如只能这样用最简单的话语解释着。 小皇帝愣了片刻,接着点点头“那你还会出宫吗?” 王语如看着小皇帝那殷切的眼神,不忍拒绝,可她却不得不说实话。 “我还要出宫,民女还有为完成的事情要做,我不能待在宫里。” 小皇帝的脸蛋上顿时浮现出怒意,但很快又被他憋了下来。 王语如蹲下身子,抬头望向他“皇上,你还小,有些事情有些情感你还不能明白,如果我向你许愿,等民女完成了我所有的愿望,我一定会再次看望你,或许那个时候,你就不再是一个孤单的皇帝了,会有许多人都陪着你。” 小皇帝仔细消化着王语如的这一堆话,缓了许久。 此时,王语如又低下头,将自己藏在衣物最里面的玉扳指拿了出来“您瞧,这时您送我的,等到我再次来找你,就靠它进宫,可以吗?” 小皇帝愣了愣,伸出小手摸了摸那盈润的玉扳指,良久才点点头。 “你现在就要出宫吗?我亲自送你”小皇帝问道。 他的话语常常让王语如忘记他只是一个小孩,王语如笑了笑,点点头。 接着王语如又想到一件事,她顺着小皇帝的手,拉起他。 “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朕知道的,便都会说。” “您知道······载仪大人,现在在哪里吗?” ------------------------------------- 王语如被小皇帝鬼鬼祟祟地带到了一处黑暗的地牢之中。 “我听见亲爸爸说,好像将载仪大人关在这里了,不过这里很黑,我从来不敢自己来这里。”小皇帝小声说着。 王语如点点头,这处地牢修建的不为人知,也没有设置守卫所在。 毕竟这样地方,他们也不会设想有人乱闯,而王语如拉着小皇帝的手走到那地牢里的时候。 正好看见载仪被关押在最里面。 此时的载仪一身狼狈,满身污泥,他在这样死气沉沉又阴冷的地牢里,似乎无声息一般,若不是呼出的气息喷出雾气,王语如以为他已经死了。 见到这样的载仪,王语如顿时忍不住红了眼眶,立马趴到牢门前。 二人之间隔着一层严密的木门,可载仪却好似感受到了她的触碰般,睁开了眼眸。 看到王语如的那一瞬间,载仪顿时瞪大了眼睛,是惊喜紧接着则是惊吓。 “你怎么到了这里?”这里是皇宫,王语如怎么敢擅闯这里,万一被抓住,她可怎么办啊?载仪如今被限制住,若是她有危险,自己根本不能救她于水火。 王语如则隔着牢门穿过木柱伸出手,摸了摸载仪的脸庞。 “别怕载仪,我会救你出去的,我不要你有事。”王语如此时说话已经带了哭腔。 载仪看见这样的王语如,沉了一口气。 “别哭,笨蛋。” 说完,他别过脸,不敢看她哭泣的模样。 平日里,他最舍不得她哭,若是她难过,载仪恨不得将一切都摆在她的面前,可如今,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良久,载仪才叹口气,看向王语如“语如,你听我说,只要你没事,我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无所谓,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如果,你有事,我自己独活不下去。” 王语如擦着眼泪,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说丧气话?不许说,不许说。” 载仪见她越哭越凶,只得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只听王语如又说“你不是杀人凶手,此次入宫,我不是一无所获,我掌握了一部分证据,我现在必须要先将李易安救出来,他是直接管辖大理院的官员之一,我会让他联合你在朝中的心腹,联合向隆裕太后施压,将你的案子放在明面上处理,你相信我,你一定要挺住,知道吗?” 王语如用着最为坚定的语气说着。 载仪望着她笑了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他心中的鹰隼般的少女。 “我知道了,不过,我也还是那句话,不要逞能,你的命,比我的重要。”载仪一字一句的说着。 王语如却听着这话,不自觉的笑了,这话让任何人听估计都会惊掉下巴。 毕竟,载仪这样在当今格局重要的权臣人物竟然会对一个小妾说,她的命更重要,这件事任旁人听都会觉得好笑。 王语如拉着小皇帝的手,转身就要走。 她擦拉擦了眼泪,又看了载仪一眼。 终究是没忍住,又跑回去隔着门墙摸了摸载仪的脸庞。 “你和我一样重要。” 说完,王语如就忍着泪水不再回头看她让自己徒增伤悲了。 她拉着小皇帝的手奋力的向着一处偏僻宫门跑。 第185章 逃出生天 跑到侧门时,二人的动静并不小,还是吸引了侍卫的注意。 王语如拉着小皇帝躲到了一处角落。 小皇帝从来没有屈尊为了躲避谁而藏匿在某处,这让他微微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王语如的脸上。 王语如此时一头汗水,生怕又被发现,若是再次被发现,她不确定小皇帝能保护她多久,恐怕露出马脚叫隆裕太后和柳若霜知道就惨了。 王语如盯着那侍卫走远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回头看向小皇帝。 “你等下整理好衣服,朕的人看到你的戒指会护送你安全出去的。”小皇帝轻轻说道。 王语如冲着他笑了笑,点点头“好。” 她起身,就又要走,却被小皇帝拉住了手。 王语如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只听他软糯的声音响起“你别忘了你说的话。” 王语如一愣,但很快又想到自己答应他的事情,于是又笑着摸了摸他光滑的脸蛋“好,我答应你的事情,便绝对不会变卦的。” 小皇帝原本有些嫌弃,打算打走王语如在他那尊贵威严的脸上乱动的手,可看着眼前的少女笑面如花,他愣了愣。 王语如再次和他告别,拉住了他的手,接着趁人不备混入了太监的队伍里。 小皇帝愣着看她离去的背影,才惊觉,自己手中握着的那熟悉的果糖······ ------------------------------------- 王语如出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天微微接近黎明破晓。 她气喘吁吁的跑出了宫门,她突然看到不远处枯草丛里有一道浅浅的身影,吓了她一跳。 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她再一次环顾四周。 确认身后再无危机四伏的时候,她终于停下脚步,长舒一口气。 王语如回到襄亲王府的时候,却发现,这样的时辰,王府的众人竟然也未能安详。 里面的下人在捣鼓着里面的古董和梨花木桌椅,进进出出。 王语如疑惑,大半夜众人不睡觉,都在捣鼓什么? 这时,富察华萱也出来了。 她看见一脸狼狈的王语如,顿时忙不迭倒腾腿脚跑过来。 看着王语如脸上的伤痕,她顿时脸色大变“没事吧语如,你这怎么回事?” 王语如干巴巴笑了一下,不太想让她担心,于是拉着她走到一旁“没事,出来钻狗洞,结果被狗咬破了个皮而已。” “这是在做什么呢?福晋。”王语如连忙转移话题问道。 富察华萱轻轻叹了口气,接着看向那些从夫妻二人结婚相伴数十载的古董,有些落寞。 她拉着王语如的手,轻轻说着“载仪如今的处境很危险,若是那上头的人,有一点不悦,载仪就会殒命,现在是危急存亡之际,我们不求上头能够无罪释放他,只求,能将他的事情摆在明面上,不若,载仪的道路便只剩下一条——死。” 王语如细细品味着富察华萱的话,似乎了然了其中含义。 富察华萱这是打算,就是掏空了家底,也要将载仪救出来。 王语如看着那一件件花瓶古董稀世珍宝被成箱成箱的抬走,她竟然也有了同样的落寞情感。 她想到当初与载仪一同进宫时,她还颇为不满襄王府都那么富贵了却还是被圣上赐予满车满车的珠宝。 如今,王语如明白,有些事情,都是要还回去的。 王语如看着原本一团喜气的襄王府,经此一事,竟变得落寞衰败下来,她的心也如同被一只大手攥紧了。 “福晋,王爷呢?”王语如问道。 富察华萱看了看远方“他嘴上说着救不了载仪,可自从出门开始就去熟识的官员那里送礼,他的行动在告诉我,他也不想放弃载仪的。” 王语如听着这话,愣了片刻。 这时,又一事让她猛地惊醒“玉兰回来没有?” 富察华萱摇摇头,见她情绪激动连忙安抚地摸了摸她“玉兰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吗?没有一块回来吗?” 王语如摇摇头,顿时惊慌失措,她立马转身,奔着门口跑出去。 却在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人。 王语如站定一看竟是襄亲王,襄亲王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不要总是这般横冲直撞。”襄亲王难得与她说话,虽这话也是教训严肃,可却也代表着两人之间的隔阂在减弱。 “我着急找玉兰,她手里有重要的·····”王语如急匆匆地说着,话都没说完,就被襄亲王接过话头。 “就在我后面。”襄亲王冷冷地说了一句。 王语如惊讶,可看着他高大的身后冒出的玉兰那小小的人影后,也终于安定下来心。 玉兰在见到王语如的那一刻,顿时激动地死死抱住王语如。 王语如闻着她身上那熟悉的温香,也感到一阵心安。 此时襄亲王已经走远了,王语如这才拉着玉兰的手问道。 “你出宫怎么是和襄亲王一起回来的?” 玉兰眨眨眼睛“其实语如姐,王爷还是蛮担心咱们大家的,他好像一直守在京城附近,我一出来的时候,先是看到了一群小厮,给我吓坏了,以为又要被抓走,结果我看到了身后的王爷,他还问我,你去哪里了,我和他如实说来,他就派人将我安置妥当,他继续在那里等待,后来,又带我回来了。” 王语如仔细地听着,想起来那时看到的人影,不会就是襄亲王的吧? 王语如这样大胆的猜测甚至吓到了自己,襄亲王怎么可能会如此关心她?他不恨自己就不错的了。 一个小厮搬东西走过来,却不小心碰到了王语如。 玉兰将王语如护过来,王语如这时也才想起正事,王语如牵着玉兰的手回到内厅找富察华萱和襄亲王。 此时襄亲王和富察华萱正坐在那处喝着茶,叹气说着请各个机要大臣共同施压于太后的事情。 可看着他那摇头又叹气的模样便能得知,这并不顺利。 王语如走上前去,将那相机和玉兰藏在衣袖里的血迹布单拿了出来。 她仔细地讲解了她同玉兰所说过的推理。 这是襄亲王和福晋第一次听见她的观点,很明显,富察华萱有些懵住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欣赏的眼眸。 襄亲王仔细听着她的话,虽一言未发,但那态度却也极为明显,是赞许的。 他从前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女子究竟哪里值得自己的儿子为其着迷,可此时,他觉得,自己也看到了些她的闪光。 襄亲王放下茶杯,抬眸看向王语如,缓缓开口“你说了这么多,前提是,太后想要和你将此事摆在明面,可你也只得,她绝对不会做不利于她的事情,你该如何将载仪的案子提至公堂?” 王语如的眼眸依旧坚毅“这也是我认为问题的关键,您也该知道,需要联合施压才行,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人物,无疑就是一人——李易安。” “我要进入召狱,为李大人辩护出狱!”王语如说道。 襄亲王听见这话,彻底停下了动作,似是没料到眼前的少女不仅独有决心却也懂得其中关键。 可他还是觉得眼前的少女不自量力“你知不知道李易安的这个案子究竟有多难翻案?死无对证,且有关新宪,不会是你个半吊子律师能够打赢的官司,最主要的是,你要多救才能救李易安?救了他,过完年,载仪还会有生的可能吗?” 襄亲王的话字字珠玑,真实到让人喘不过气的绝望。 王语如的心在激烈的跳动,她思索了好一会才开口“那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襄亲王摇头。 “那就这么做,如果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即使这条件再多,时间再紧,没到最后一刻,我就不想放弃。”王语如坚定地开口。 这话使得襄亲王破天荒的直视看向王语如。 良久,他才又一次开口说话“我会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所有帮助,去吧。” 说完,他摆摆手,示意下人将他的腰牌递给王语如。 王语如此时还有些懵,结果腰牌后,她才如梦初醒,立刻在行礼告退后拉着玉兰的手向外面狂奔。 此时的天,微微有了喻黄色的光明,黎明破晓而来,王语如和玉兰就这样奔跑在无人的街道上,肆意奔跑,向着大理院出发。 ------------------------------------- 等到王语如和玉兰跑到大理院门口的时候,发门口处歪歪倒倒躺着一个人,那熟悉的身影! 王语如跑过去一看,果真是程蝶馨。 她此时就这样堆在门口,狼狈不堪。 “你怎么在这蝶馨?”王语如急急忙忙晃荡醒程蝶馨。 她此时也微微抬头,再看清楚来人是王语如后,她立刻激动地抱住王语如和玉兰。 “我我·····她们不允许我看李易安,我亲眼见到了他被打穿了骨头,我去买些药回来,却被拦下来,他们不允许我进,在这样下去,李易安会死的,语如,你快,你快些想想办法啊!” 程蝶馨哭喊着,王语如从未见过她为了谁如此着急的模样,王语如连忙安抚住她。 “别怕蝶馨,你别着急,我能带你进去。” 听了这话,程蝶馨才终于停下哭泣,抬起头,连忙拉着王语如的手“那就快些吧,语如。” 王语如拿着襄亲王那腰牌递给侍卫,侍卫瞪着高低眼左看右看,却也不得不放行。 王语如几人进去了才算安心,程蝶馨轻车熟路的带着二人来到李易安的牢门口。 王语如顿时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此时被折磨要比街上行乞的乞丐还要落魄,乱糟糟的头发堆做一团,身上各种伤痕赤裸裸又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气中。 王语如顿时眼眶中溢出泪水,小声念叨着“安哥,我们来了。” 王语如找来狱卒,将李易安的牢门打开。 几人飞一般的跑进去,连忙看望李易安。 李易安此时嘴唇惨白,嗓子嘶哑,却还是拼命张口说话“你们来了······” 几人点头,程蝶馨则蹲下身子,轻轻地为载仪上药。 “我听说了外头的事情,载仪还好吗?”他又勉强说着。 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关心别人,王语如强忍住泪水,她知道,李易安必定在牢房中听说了风吹草动。 此时,他不断攥动手指,想要挣扎,王语如连忙拦下他。 “载仪······载仪暂且无事,我们必须先将你救出来,若你在待在这里·····恐怕····”王语如说起话来有些哽咽。 李易安顶着一张惨白的脸摇摇头“这些都是被人设计,恐怕很难才会找出证据,语如,你不必勉强自己。” 王语如却摇头“安哥,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出来的,从前,你总是担心我,不让我参与这个,不许去各种地方,可我如今也长大了,我不能总是活在你们的羽翼之下。” 李易安还要说些什么,王语如打断了他的话“你只需要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就好。” 李易安无奈却也认真地开口说道“许娇娇绝对和柳家以及宫里的人有关系。” 李易安的话很果断,王语如虽然怀疑许娇娇,可她却不觉得,许娇娇会如此听人摆布将自己的清白毁于一旦。 “那日在大家看望许娇娇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看见她的衣物内里有合符,那是平民入宫必须要随身携带的东西,她一个岳城那偏远地方来的女孩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些东西?更何况,她还消失过一段时间,我怀疑,她是入了宫,你们早晨见到我在许娇娇的房间里,便是去询问她。” “可她似乎也是有所察觉,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拿刀刺向我,在之后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中午,我还想寻她,问问清楚,可却发现她的人又一次不见了。” “可问题是,无人见到她何时逃跑,却有人见到你三次闯入她的房间,若是升堂,那么也是你不占理。”王语如分析着。 “也许,就那个时间,许娇娇就又跑了,去皇宫了?就是为了和宫里那个同仇敌忾。”程蝶馨嚷嚷着。 王语如此时也陷入了沉思,想了许久,却也想不出有何利李易安的证据。 在得知这些并无太大作用的信息后,几人为李易安仔仔细细上了遍药,就准备离开了。 “安哥,你可要坚持住,等我回来救你。”王语如故意用着调皮的语气说着,来缓解此时的悲伤氛围。 李易安惨淡的脸上挂出一抹笑,点点头。 几人也赶忙出了大理寺。 可在三人踏出大门时,发现,那不远处风雪飘荡的枯树下,有一陌生男子,正在直视着她们··· 第186章 牙齿和指甲 王语如看见了不远处枯树下站着一人,就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她。 王语如疑惑地看过去,那男人身形高挑细瘦,穿着衣物不算华贵却也干净,那张脸蛋上高挺的鼻梁压低的眉眼,让人觉得很熟悉。 “你就是王语如吧?”那男子率先出声。 王语如顿时被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谁? 玉兰和程蝶馨也惊讶地转过头,接着护在王语如面前。 “我是许缙云,许和清的弟弟,我小时见过你来我家玩,你和李易安老师都很喜欢我。” 许缙云像是看出了王语如的疑惑,自己率先解释道。 王语如在震惊之余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谁,他的样子的确和许和清很像,怪不得自己有一瞬间的愣神觉得他熟悉极了。 原来那个曾经的小娃娃已经长得这般大了,差点就认不出来。 “你离我们远些,不然等会你出事了,又赖上我们也不一定。”程蝶馨在一边嚷嚷着,因为李易安的事情,她很有介怀。 王语如见许缙云如此平静来找她,她感觉许缙云似乎并无恶意,于是悄悄推了推程蝶馨。 程蝶馨则是不领情,许家兄妹的事情都赖在了李易安身上才会将他无故的关入大牢,这件事令她非常气愤,她恨不得将那两个姓许的都扔进去,换回李易安。 许缙云面对程蝶馨的敌意,只是微微一愣,很快他与三个女子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 他弯下腰,接着端正认真地冲着三人作揖。 “我已经听说了李大人的事情,我很抱歉,许某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此事情,我知晓李大人绝不是凶手。”许缙云一字一句说着。 王语如几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 可很快王语如就走过去扶起许缙云“你怎么确信李易安不是凶手?” 见他这副笃定的模样,定是知道些什么。 许缙云也抬头,看向王语如“我们在从岳城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伙人。” “她们将我和妹妹绑走,我和妹妹被打晕蒙住了眼睛,被推在了一处房间的角落,我先醒了过来,我听到了外头的人说话,她们说的话我分明听得真切,在商量着怎么骗我哥哥是拜李大人所赐而死。” “我起初听见哥哥死了,很震惊,直到那女人走进来和我们假惺惺地诉说了一切,我才知道,李大人将我们二人接来是因为哥哥去世了。” “那晚,我固执极了,不肯相信这个事实,我和妹妹说好,让她在屋里等我,我要出去寻哥哥,可就在我在那陌生的府邸摸爬滚打地找门时,我在一处发现了哥哥同心绳,那是我和妹妹为哥哥编的,哥哥绝对不会离身。” “我对李大人的印象很深,他是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的,说怀疑,我更怀疑这个将我们绑来,出现的这群人,于是我跟跟着她们鬼鬼祟祟的行踪,更加确信她们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我想要带妹妹走,可妹妹却觉得能够锦衣玉食供养她的不会是坏人。” “我和妹妹大吵一架,我一时生气,就丢下来她,自己跑出来了,第二天我就后悔了,我想要回去找她,可我却听说,她被送入了襄亲王府,我知道你在王府,便又安心了,继续寻找哥哥的下落,结果,就发生了那样满城风雨议论纷纷的事情,我也清楚了那帮人的诡计。” 许缙云说着,王语如听得极为认真,她好似明白了为何许娇娇会对自己以及众人如此有敌意。 看来,许娇娇早就被洗脑了。 “那你知不知道被绑去了谁家的府邸?”王语如着急地问道。 “柳家。” 果真如几人所料,她们的表情没有太多惊讶,反而只是无奈地叹口气。 许缙云却不知,有些疑惑地看向三人。 “你们与柳家熟识吗?” 王语如拍了拍他“缙云,我该怎么和你说呢,如果不出意外,你大哥的死,是和他们脱离不了干系。” 许缙云原本只是以为柳家心怀不轨,想要借着他们兄妹脏脏陷害李大人,却没成想,他们才是真正的杀兄仇人。 顿时他握紧了拳头,愤怒至极。 王语如连忙将他拉了过来“现在,想要为你兄长翻案,只能搅乱当今不利于我们的形势,你相信语如姐姐,一定能为你和你兄长讨回公道的。” 许缙云握紧拳头,身体僵硬,他忍住眼泪,兄长曾规训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兄长是怎么死的?我想见见他。”许缙云憋着一股气说道。 王语如又一次有些哑然,许和清死的那副惨淡的模样,只怕许缙云知道会发疯。 王语如过去抱住了他,像小时候安慰爱哭的他一般,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 “就是因为你兄长死得太惨淡了,就算送去给仵作也检查不出什么,所以为了安息,直接将他下葬了,我带你去看看他吧,你和你兄长也已经好久没见了。”王语如轻轻说着。 许缙云此时终于在王语如温暖的怀抱中留下一抹泪水,他死死攥紧衣角。 ------------------------------------- 到了城南郊外一处,荒无人烟,恰好偏逢大雪。 许缙云在叩拜烧纸,一直强忍着哭意。 王语如则突然想到了许缙云刚刚的一句话。 连忙蹲下身子,探过脑袋问道“你刚刚说,你在柳家发现了你哥哥的同心绳?” 陆缙云抬起脑袋点点头。 “什么时间?” “四天前。” 王语如震惊,这不就是见到许和清尸体的那天吗? 从那天开始,王府内就变得异样。 “怎么了语如姐,如果想要证明柳家就是杀人凶手,还需要知道什么,你问,我知道的我都说,我只希望哥哥能够沉冤得雪。” 陆缙云跪在地上,拼命地拉扯王语如。 王语如拍了拍他。 “柳家不是轻易便可状告的,李易安的案子我会以王府的名义提起诉讼状告,到时候必会传唤你妹妹到场,那时,我可以状告柳家,不过,柳家的势力在这京城非常雄厚,若是没有关键性证据,我也打不赢这官司。”王语如平静地说着。 许缙云听着点点头“我熟悉柳家的地形,我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出来,自然也能进去,语如姐要不······” “不行,现在许家只剩下你和你妹妹了,你上次逃跑就已经向他们证明你知道了真相,若是再次发现你,他们难免不会灭口啊。”王语如着急地一喊。 “那怎么办?就这样任由他们关押李大人,任由他们对兄长进行惨不忍睹的虐杀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任由他们逍遥自在?”许缙云发怒,大声吼着。 “你别着急,语如姐如今也很烦恼,她是在担心你的安危啊。”程蝶馨看不下去说道。 “这样吧,今晚你带我一起去,如果出了事,你抓紧跑,听明白没有?不许停留,咱们之间能活一个算一个,如果都被人抓住了,神仙来了,都救不了李易安也不能为你兄长讨回公道了,听明白没有?”王语如转身向着许缙云说道。 程蝶馨和玉兰都傻了,立刻过去抓王语如的手“语如姐,你疯了不成,你要是有危险可怎么办?” “是啊,你要是被抓了,可怎么办?” 王语如沉了一口气“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只让他一个人去,不仅有危险,还毫无用处,只有我亲自去,才能了解和一定程度还原真相。” 玉兰还是担心她抓着王语如的手“把我也带去吧,到时候我替你去死。” “我也是!”程蝶馨也举手。 王语如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那柳家虽说夜晚防守弱,但也不是无人之地,现在是偷偷去人家府邸,四个人一起去,怎么不把我来闯荡府邸这几个字写在脑门上?” “你们在不远处接应我们,若是有异样,你就放一仗烟花,过年放烟花也不突兀。”王语如又说。 玉兰和程蝶馨还想说些什么,却都被王语如按了回去。 夜晚,王语如就这样安排好各自的职责,带着那台小巧的间谍相机来到了柳家偏门后院。 “语如姐,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往日是不设防的。”许缙云小声说着。 二人压低身形,一身黑衣,仿佛隐蔽在了这夜色之中。 王语如冲着许缙云点点头,二人就这样爬墙翻入了府邸。 上次因为载仪翻墙的王语如,不知何时起,竟然也能如此娴熟的进来了。 二人打量着周围,此时夜深人静,柳家的看管的确很松懈。 王语如拉着许缙云的手腕,二人小心翼翼伺机而过。 二人在一处荒废的别院前停下,这里许久未有人居住,就是柳若霜虐待许和清的地点。 这里结上了一层层网,风一吹,只觉得这处阴森可怖极寒无比。 “大哥当初定是被绑在这里了。”许缙云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王语如也不置可否,毕竟她是亲眼见识过许和清尸首的惨状,似乎也想象得到柳若霜究竟有多心狠手辣。 王语如从腰间拿出火折子,轻轻点着,接着又非常小心翼翼地去推开那扇门。 ‘吱呀’笑声传来,王语如和许缙云踏进去。 进入的那一刹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起来。 里面那不是简单的一个屋子,而是布满了各种刑具,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进了牢狱之中。 王语如小心翼翼地抬起间谍相机,拍了张照片。 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让王语如和许缙云都心脏跳得极快。 “我当初没有进入到里屋,只在门口捡到了兄长和我们一起编的同心绳,就被人赶走了。” 若是他知道屋内是这样的景象,若是早些知道柳家是如此对待自己哥哥的,他一定要一把火烧了柳家,让所有的人为哥哥偿命。 王语如回头看出了许缙云的怒意,回身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别逞强,我们要快点找到证据才行。”王语如柔声道。 听见这话,许缙云才微微回神,他颤抖着手摸了摸屋内的各种刑具。 这种地方,柳若霜自是将其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肯定不会叫人随便来清理打扫。 而此时这些刑具上布满了血迹,仿佛许和清那鲜血淋漓的景象就出现在二人刚刚的面前。 王语如摸了摸那干固在上面的血渍,必定是两日前的了。 王语如拿着火折子在这阴森可怖的屋内走动,那光照耀在二人脸上,摇曳不定。 她不明白,为什么柳若霜一定要如此虐杀许和清,明明二人并无恩怨,又是什么原因,要一直虐待他? 王语如观察着这屋内,希望能找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突然,王语如只觉得自己脚上踩到了什么,传来一声清脆的嘎嘣声响。 王语如惊讶地蹲下身子,看向脚边。 她将那火折子凑近,顿时让她惊慌地跌坐在地。 许缙云看出了异样,立刻跑过来关心王语如。 “怎么了语如姐?你看到什么了?”许缙云着急地问道。 王语如指着地上那堆东西,许缙云看过去,他也惊讶得瞪大眼睛。 那地上有着一排人的牙齿,还有许多完整的,血淋淋的指甲片。 王语如想到了许和清那尸体的惨状,他的手指上的指甲全部被人残忍地扒光,无人去乱动他的遗体,也不知是否也被扒光牙齿。 可许缙云似乎认出来了。 “这·····好像,是我兄长的牙齿。” 王语如并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的,可现在只觉得瘆人。 但很快,她就回神,用相机对准眼前的景象拍了张照片,还不忘从衣服内掏出一块布条来。 将那几颗牙齿和指甲小心地堆放在帕子内,再收起来。 许缙云似乎不解,王语如小声地说道“现在西方有种科学通过指甲来检验判明身份的实验,所以我先收起来,方便到时候作为证物。” 许缙云听后点点头。 第187章 折磨死她 王语如又在屋内环顾了一圈儿,发现除了阴森可怖的各种刑具外,并未发现什么。 “走吧。”王语如回头看向许缙云。 许缙云点点头,紧紧跟在王语如的身后。 许缙云过于紧张和气愤,走路时,高大的身躯不禁有些摇摇晃晃,脚步乱踩。 王语如看见立刻去扶助他,生怕他发出动静。 这夜深人静,发出一点声音都可能打草惊蛇。 许缙云拉着王语如的手,二人偷偷逃窜出院子。 就在二人快速奔跑的时候,突然,天空飞出一束橘黄色火花。 王语如一眼认出来了,那是她和玉兰和程蝶馨两人约定的烟花。 “不好,出事了,快点跑。”王语如回头冲着许缙云说。 可在她回头之际,却发现许缙云此时身躯摇摇晃晃,嘴唇脸蛋惨白。 “你怎么了?”王语如急忙问道。 许缙云摇摇手,气喘吁吁才憋出一句话来“别管我了,语如姐,你快跑。” 王语如不解,又去将他拉了起来“你在废话什么?我不管你,你难道想和你哥一个下场?快走。” 王语如并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但她也来不及多问。 她的耳朵灵敏,似乎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快些,快些,步伐再快些,我听到身后的脚步了。”王语如着急地催促。 王语如拉着许缙云前脚刚跑到外面,就被许缙云身上这重力压得直不起腰。 眼看着就快要逃出生天了,王语如回头看向许缙云“你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走不了路了?” 许缙云此时脸色已经彻底变得煞白,唇瓣白的可怕。 他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语如姐,我只觉得我脚下很痛,随之整个身子都直不起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他也在疑问,王语如脚下的步伐根本不敢停,她回头看着自己肩上扛着的许缙云,叹口气“别怕缙云,我回家给你找医师,看看你是哪里患病了?” “只怕,你们回不去找医师看病了。” 就在王语如刚说完这话,对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王语如顿时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回神看过去。 又是柳若霜。 她带着一群强壮手中又有武器的家丁,正饶有性质地盯着王语如二人。 王语如和许缙云顿时想到了府中那布满刑具的房间,心底一凉。 “不是想知道他患了什么病吗?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按平时的习惯来到府邸,我在那屋子的地上放了霜寒冰针,被那东西刺穿脚底,呵,不好受吧。”她笑得肆意,眯起眼睛看起来像一只狐狸。 王语如立刻关心的去看许缙云的腿脚。 拉上去他的长衫和裤子,果然,那双长腿的脚步已经布满可怖的青紫色,还带着丝丝青筋暴起的模样,仿佛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王语如想到了自己中毒时那惨淡落魄的模样,顿时心底一慌。 “你有什么冲我来,何必牵连无辜的人?”王语如冲着柳若霜大喊。 柳若霜不屑地看着王语如大笑“那本来就是冲着你而来的,是你,你自诩自己善良正义,你怎么就没想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无论是载仪、许和清、李易安还是眼前的许缙云?” 王语如听见这话,也不自觉的愣住了,她也在这些日子不断怀疑自我,感到疲惫又伤痛,她也在想,会不会是因为她,才会有这么多事情? 柳若霜此时见王语如这副愣住的神色,她难得露出这几日的笑容。 “别想了,王语如,只要你死了,一切都可以化解,载仪和李易安我就能去求太后网开一面。”说完柳若霜摆摆手。 她不再愿意多与王语如耗着了,她示意自己的手下可以将二人一网打尽了。 王语如眼睁睁看着眼前一群大汉围了上来,而二人却手无缚鸡之力。 王语如的呼吸变得急促,心也飞快。 一定还有别的方法,一定能逃出去,她不断观察着四周。 这时,许缙云歪歪倒倒站了起来。 不过众人都没拿他当回事,反而目标更加偏重王语如。 电光火石之间,一声大喊“啊——” 那个众人都没自己看着的许缙云竟然不知何时以飞快地速度跑到了柳若霜的身后。 也不知,他何时带了一把刀,此时正好不偏不倚的靠在柳若霜的脖颈处。 “放她走!”他试图在自己意识弥留之际大声呼喊。 柳若霜自是不甘,她扭动身体想要反抗,却再下一秒,许缙云的刀就贴在了她的脸蛋上。 “再乱动,我就让你死得不那么痛快。”许缙云阴狠的声音低沉的传入柳若霜的耳朵中。 她一直看不起的那个从穷乡僻壤来的男子,此时竟拿着刀抵在她的脖颈处,这令她愤怒却无助。 柳若霜不说话,那刀就更加贴近一分,她白花花的脸蛋上留下一抹浅浅的划痕。 “如果你想我们一起死,我不在乎,不过我劝你别不见棺材不落泪。”许缙云又一次开口。 柳若霜此时彻底回神,眼神轻蔑又愤怒地看向许缙云“你和你那穷鬼兄长真是像啊,平日力不显山不露水,却在关键时刻,拿人命根,可惜,你们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都要为了同一个女儿而死的废物!” 许缙云似乎有些被惹怒,他大喊“不许你说我兄长!” 下一秒,他似乎就要转移刀具刺破柳若霜的喉咙,打算同归于尽。 “许缙云!”王语如的大喊在不远处传来,这才让许缙云从情绪中抽离。 许缙云不断喘着粗气,回神看向柳若霜“别再说废话了!让她走!” 那尖刀又一次刺向她的脸庞,柳若霜此时也微微抬头,她自是害怕极了这刀伤到她引以为傲的面庞。 “语如姐,你快走,别管我。”许缙云虚弱地突出一口浊气缓缓说着。 王语如此时满眼泪水,她看向许缙云。 她知道,自己走了,许缙云只会是死路一条的。 她摇摇头,看向四周,一定能有更好的方法的,一定能也将他救出来。 “语如姐!别管我了,我求求你,你一定要为我哥沉冤,我·····也就死而无憾了,若是你真的心疼我,我求你,快走!”许缙云不断呼喊。 王语如此时的眼眶已被泪水模糊,她在听见许缙云的那句话后,彻底崩溃。 她难道真的是所有人痛苦的根源吗? 王语如看着许缙云摇摇欲坠的身躯,她咽下一口气。 许缙云在朝着她笑。 此时天空微微放亮,朝阳的余晖洒在他的发鬓处,他口吐一口鲜血,最后无声地说了一句“快跑!” 王语如再也不敢回头看他,拼命地奔跑,冲破人群,只能听见这荒野的寂寥与落雪簌簌之声。 王语如的背影越来越远,许缙云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虚弱的倒下了,摇摇欲坠间滚落在了雪地一隅。 柳若霜此时挣脱了束缚,彻底愤怒起来。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追!她还没有跑远!”柳若霜依旧没有放过王语如的意思,那愤怒的情绪甚至更加痛恨她了。 家丁们听见这话,立马向王语如的方向跑过去。 柳若霜此时愤怒的目光拉了回来,看向那个滚落下去的男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个贱人竟然有这么多人护着她!呵,可惜啊······” “小姐,奴才斗胆问一句,若是您真的希望她死,奴才愿意为你冒险杀了她!”她最为忠心的奴仆留下照看她时,说了句这样的话。 可柳若霜却对此嗤之以鼻。 “不,我才不会让她那么痛快的死,我要折磨她,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珍视的人,一个一个离她而去,最后,再杀了她。” ------------------------------------- 而这边,王语如总算跑到了与玉兰和程蝶馨接头的地方。 玉兰和程蝶馨都急得一直转转圈,不断地踱步。 直到玉兰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看到远处迎着朝阳跑出来的那个人影,她才惊喜的大叫。 “是语如姐,是语如姐!”玉兰惊喜大叫,程蝶馨也赶忙冲着王语如的方向跑去。 二人紧紧抱住快要站不稳跌倒的王语如。 王语如则在闻到二人熟悉的馨香后,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顿时,大哭出声。 玉兰和程蝶馨从来没有见过哭得如此伤心的王语如。 但很快二人也就了然一切。 她身后空荡荡的,并没有许缙云跟来的人影。 二人心照不宣的都清楚,看来,许缙云为了让王语如逃出来,自己牺牲了。 “语如姐,别难过了,没事的,没事的······”玉兰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得抱着她跟着痛哭起来。 自从王语如生病开始,她们周围的朋友都不能幸免遇难,处处有人牺牲,一个个离她们远去,程蝶馨和玉兰也控制不住情绪,此时也一股脑地倾斜出真实情绪。 三人抱成一团,不断哭泣。 王语如是率先回神那人,她擦干眼泪,看向二人“我们找到了关键证据,现在我不确定柳若霜的人是否跟上来没有?我们不能久留于此。” 玉兰和程蝶馨点头,二人将早就备好的两匹马拉了过来。 王语如和玉兰共乘一匹,程蝶馨单独一匹,三人挥舞马鞭,奋力朝着光亮的城中而去。 ------------------------------------- 王语如回到府邸时,一身狼狈。 可在抬脚进入正厅时,发现这么早,富察华萱和襄亲王都清醒地坐在正厅。 他们面露些许晚间未曾休息好的疲惫,整个翘首以盼像是在等待。 在看到王语如的那一瞬间,他们眼中才有了些许光亮。 这是在等她? 富察华萱率先反应过来,看着王语如这一身狼狈,她眼中又有些些许泪水。 曾几何时,富察华萱早就将王语如当作自己的孩子了,看到王语如如此,她也不好受。 “回来了,吃饭吧。”富察华萱轻轻说着。 王语如冲她轻轻一笑“等一会再吃,福晋。” 王语如三下五除二走到了襄亲王面前。 襄亲王依旧是一副平静的神色,但他的眼里却是波涛汹涌。 “王爷,您的腰牌。”王语如将那腰牌双手奉上。 “你现在有把握了?”襄亲王直白地说道。 他以为王语如会露怯,却没成想,王语如在听到他这句疑问时,坚定地点点头。 “我有能力保释出李大人。” 襄亲王有些哑然,她的话,若是旁人听去,定是会被笑掉大牙,可他此时此刻听了,却只觉得悬着的心一放,他竟然也开始如此信任她了。 “除了相信你,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故作尖酸的说了句这样的话。 王语如依旧好脾气,看了他一眼,接着低下头。 “那王爷,我先走了,我要去写供词了。” 王语如也有些着急,昨日的事情被柳若霜瞧见了,若是她知道自己找到了那些东西。 她定是会做出防备,混淆视听。 自己掌握的这些证据必须要快点呈到公堂之上,才能快准狠的给她致命一击。 襄亲王咳嗽两声,喝了口茶点点头。 王语如立刻飞奔回自己的房间。 她已经让玉兰和程蝶馨将将那包牙齿和指甲送往了一个瑞典在清开发的实验基地。 那是伯纳德先生曾留给她的迪恩为她引荐的,她希望,那个瑞典科学家能够检验出来。 王语如在屋内写着,可浑身的疲惫让她筋骨酸痛,根本没有一点力气。 富察华萱此时端着饭盒来了。 “语如,你吃些吧,两日没吃饭,身体会垮掉的。” 王语如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点点头。 她的确很饿,竟然不知不觉间将富察华萱带来的饭菜一扫而光。 紧接着,就是随之而来的困倦,碳水让她有些晕晕的。 “别着急语如,你先睡半个时辰,起来再写吧。” 王语如看着自己桌面上那已经写了大半部份的供词,也摇摇欲坠。 她最终点了点头,忍不住困倒在床铺上。 富察华萱贴心地为她掖了掖被褥。 平静地摸了摸她发热地额头。 可睡梦中的王语如却极为不平静。 第188章 选择权在你 在这冗长的睡梦中,她梦见了许和清和许缙云兄弟二人。 在梦里,王语如想要和许和清哭诉,可许和清一改往日的温柔和蔼,一脸严肃地质问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弟弟丢下? 王语如拼命地解释,可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只是用着从来不会那样看向她的眼神,阴狠地看着她。 而许缙云则在一旁不断啜泣。 王语如知道,就是她对不起许和清兄弟,是她,才会让歹人害惨了他们。 可她如今独善其身,未能保护好他唯一的弟弟,就连尸骨都荡然无存。 兄弟二人的命运何其相似? 在许和清一声声的质问中,王语如满头是汗地惊醒了。 富察华萱一直守在她的屋内,见到王语如这般惊醒,顿时慌忙地跑过去,为她擦了擦汗水“语如,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王语如喘着粗气,才清醒地意识到原来自己刚刚经历的是一场梦。 可那梦的感觉太过于真实,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 她拉开被子,继续写着供词。 富察华萱被她这个有些奇怪的举动,弄得有些惊讶,却又不敢多问。 王语如攒着一股劲儿,将那供词三下五除二地写完,接着匆匆忙忙穿起了衣服。 “语如,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去啊?”富察华萱问道。 “我要出去一趟,福晋,我的供词在这里,即使我回不来了,这供词你交给一位靠谱的讼师,也不会错的,等到玉兰呵程蝶馨回来,证物堆在一起,李大人必定会安全出来。”王语如急急忙忙地说着。 富察华萱听着却听出了不对。 “什么意思?什么回不来了?”富察华萱着急地问着。 王语如却不再多说,连忙跑了出去。 富察华萱根本追不上去,花盆底鞋只能慢吞吞地踩在地上慢跑,眼看着王语如的身影越来越远。 ------------------------------------- 王语如跑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被她和许缙云逃跑被柳若霜堵截的地方。 她不能让许缙云也和他兄长一样,死无全尸,她已经很对不起许家的人了。 王语如这样想着,不断地奔跑着,跑到了那处。 那地方离柳家的府邸很近,王语如很有可能再一次被柳家的人发现。 可王语如却已经不在乎了,她不想让自己今后的日子都活在愧疚与惴惴不安之中。 她沿路返回,小心翼翼地躲在杂草堆旁,观察着。 周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只要寒风瑟瑟,王语如才迈开腿走出去。 可当她看着那路上的血迹,去寻找许缙云的尸体时,却发现那血迹在一处聚集较多,接着便再也看不见了。 王语如沿着这条路寻找,却无果,许缙云的尸体就这样,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除非是被柳若霜抬回了府邸,可她不觉得柳若霜会如此蠢笨,生怕自己身上背的人命官司不够多。 那许缙云的尸体,究竟去了哪里? 王语如有些崩溃了,她在寻找了半个时辰都无果后,彻底瘫坐在地。 她曾经还答应过许和清,会替他照顾好弟弟妹妹,难道,自己就是这样照顾的吗? 她忍受不了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痛苦席卷了她的神经,一时之间,竟然晕倒了过去。 ------------------------------------- 昏迷的王语如仿佛躺在一叶扁舟之上,整个人昏昏沉沉,心口内的蛊毒似乎又卷土而来,让她心口绞痛。 她梦见了载仪,顿时她惊醒过来。 王语如一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身上汗水涔涔,她惊恐地看向四周。 “这里是哪?” 她明明记得自己昏厥前是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界,可此时,这里竟然变成了装潢华丽的府邸。 王语如缓缓移动身体,向着外面走去。 这屋内摆满各种古董书画,不似满人的装修习惯,应该是个汉人家庭。 她看着屋内陈设一把宝剑。 这屋似乎是男人的房间。 这以上是王语如根据现有的物品推理出来的结论。 她一瞬间呼吸又急促起来,自己被人在一处无人的地方捡回去,还是男人的房间。 这几个关键词一听,王语如就顿时站不稳身体。 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王语如飞快地冲出内屋,向着门外走去。 门近在咫尺,可却在她刚刚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一个男人迎着自己而来。 两人相撞,王语如没把住腿脚,顿时与面前的男人撞个满怀。 “呦,你醒了。”那男人见到自己胸膛前的少女轻轻说着。 王语如抬头看向他。 眼前的男子身躯强壮高大,面孔却清秀无比的俊朗,眉间还有一颗小痣,他的模样,怎么这么熟悉呢? 王语如总觉得他那张脸熟悉又可怕。 “我在我家后院捡到的你,我和你说啊,要不是我,再等会,你就要被狼叼走了,我家这处的院子偏,我常年不来几回,今天你也是幸运,还真就赶上了。” 那男人说着还带着憨气地笑了。 王语如听着他这话,顿时心底一惊。 “你家?” 男人点点头,还不忘将刚刚拿回来的药碗呈上来。 “对啊,我是看你这样子不像流民小姑娘怪可怜的,你也不用太感谢本大爷大恩大德,你只需要记得大爷叫柳风蕤,日后江湖相见,有恩报恩吧。”他说得肆意豁达,正如他的性格一样。 而王语如此时还处于懵的状态。 “哎呀,你不会真是什么流民吧,对不住小姑娘,我说话说得不好听,我这刚从边疆回来的,见识多了不讲理的流民,你别嫌我说话啊······” 王语如却摇摇头,看向柳风蕤这脸庞。 怪不得熟悉,和柳若霜那张纯洁如百花般的脸蛋真是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柳风蕤这些年战场的洗礼,更加粗狂一些。 她妹妹恨不得杀了她,结果,她作为兄长竟然救了她? 这兄妹打的什么鬼主意? “你不认识我吗?”王语如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可刚问完,她就又有些后悔。 谁知,柳风蕤只是一笑“姑娘是漂亮,可我还真没见过你啊。” 王语如不知晓柳风蕤这个人的脾气秉性也不知他和她妹妹是否同流合污,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见王语如起身,柳风蕤想端给她药,结果王语如直接无视他,向着外头跑。 柳风蕤连忙拉住她,因为他想到了一件正事儿。 “你现在不能走!”柳风蕤死死拉住她的手腕。 王语如就这样被他强大的蛮力拉了回去,王语如的手腕顿时酸痛,她抽回手揉了半天。 柳风蕤见状得知不小心伤害到了这娇弱的姑娘,顿时收回手,满脸歉意。 “你还不能走,我妹妹在这处寻东西呢,这小妮子带着我的骑兵,在这树林子里看着个什么就乱射,我问她找什么,她也不理我,这都死了第三只小鹿了,你现在出去,恐怕将你又当成鹿,射杀了去。”柳风蕤解释道。 王语如顿时一惊“柳若霜······” 柳若霜知道自己回来了?她这么大费周章,看来定是要寻到她。 那眼前的这个男人······ 若是他知道,自己就是他妹妹要找的,会不会将她呈上去了? 她这下,可怎么办? “对啊,我妹妹叫柳若霜,你认识?”柳风蕤听见了王语如的喃喃自语,他兴奋地说着。 “这就对了,你是京城哪户人家的贵女吧,年纪和我妹妹差不多,怪不得你刚刚问我有没有见过你,我前些日子刚回京城,还真不知那么多人,那太好了,这些日子,霜儿情绪起伏太大,我都管不了她,你多陪陪她。” 柳风蕤自己就为王语如编了一套说辞来。 王语如嘴角抽搐,只觉得眼前这人不是演的,那可真是实在生性纯真。 “我想要回家。”王语如冲着柳风蕤说道。 柳风蕤不解“可你才刚到这,而且我找医师看过你的病了,还没有痊愈呢,你再受凉恐怕会晕倒。” 王语如见状实在窘迫,她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若是再不走,恐怕就不是着凉晕倒这么简单了。 被他妹妹给逮住,恐怕皮要先掉一层。 “姑娘,你叫什么,我送你回去。”柳风蕤见王语如久久不说话,只得妥协,毕竟他也不是强要扣留别人的伪君子。 王语如有些哑然了。 该如何和他说呢? “如果我说,我想回襄王府你能送我回去吗?”王语如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听到这话,柳风蕤顿时瞪大了眼睛。 “襄王府?你是襄王府的人?” 可很快柳风蕤就想到,似乎没听说过自己那位好友有姐姐啊?他妹妹几年前就去世了,那眼前的是谁? 王语如见他疑惑,便也能猜个大概,于是又补充说道“其实,大爷误会了,我不是贵女,不过是襄王府一丫鬟,恰好来到这,且认识柳小姐罢了。” 见少女甜甜的嗓音又惊恐地低着头,柳风蕤果真没多想,他点点头。 “原来如此啊,正好,我亲自送你去,我已经好久没见到瞻之了,哎呀,这小子不知道那些日子怎么了?总跑去后院厮混,我猜那几日他一定藏了个女人·····今日我去看看。”柳风蕤说着,还不忘打趣了载仪。 可王语如却拧紧了眉,看似这模样,这个柳风蕤似乎与载仪关系特别好? 王语如好像的确有所耳闻,记忆起曾经听小丫鬟七嘴八舌地说过,载仪和柳家大少爷是生死过命的交情,比亲兄弟还要亲。 王语如思索他这话,看来,他还不知道,载仪已经被他妹妹坑害入内牢的事情。 载仪的事情,的确鲜为人知,毕竟隆裕太后如今是打算私自处决载仪,再加上这几日新年休假,这事并未满朝文武皆为闻之。 襄亲王府也没有放出消息,看来,这个柳风蕤的确不知啊。 王语如还在思索,可柳风蕤这个实干派已经要拉着王语如的手腕走了。 王语如连忙拉住他。 “等等!” 柳风蕤回头“怎么了?” “你不知道,载仪的事情吗?”王语如小心翼翼地问道。 柳风蕤有些迟疑眼前这个小丫鬟对载仪直呼其名的称呼接着又好奇她所说的事。 “瞻之怎么了?” 王语如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神,便肯定,他不知道。 于是又斟酌了片刻,说道“他被扣留在皇宫内牢里了,即日问斩。” 王语如刚说完这话,柳风蕤就顿时恍惚了,接着又连忙提着自己的剑,就要走。 “如果你想要载仪早些死,你就走!”王语如急急忙忙地呼喊着。 这话,果真成功让柳风蕤停下来脚步。 “你·····你到底是谁?你都知道什么?现在全部告诉我。” 此时的柳风蕤没了刚刚那嬉皮笑脸又至善至纯的模样,这样的他才像传闻中,那个杀伐果断的大将军。 王语如走上前去。 “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不过你必须将我安全送出府,我不瞒你,你妹妹找的那个人,就是我。” 柳风蕤顿时一惊“你?” “对,而且我也没时间解释太多了,先将我送出府邸,我们在平阳阁见面详谈,如何?”王语如问道。 柳风蕤还在原地犹豫,他看向王语如的目光中夹杂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我凭什么信你?”柳风蕤厉声质问着。 王语如此时才意识到,他身上那股杀意是多么恐怖,可她却强忍住心神,与他贴近,强迫自己直视他。 “如果你也想救载仪,那么我们就是统一战线的人,如果你要任由他去死,那·····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王语如说完,从腿间抽出一条短却极为尖锐的匕首递给柳风蕤。 她的目光坚韧有力,那不是一般闺阁女子会有的情感,柳风蕤望着她,只觉得呼吸一滞。 “柳将军,时间不多了,选择权在你,请给我一个痛快话。” 第189章 挑衅 柳风蕤抽出剑刃,接着对准王语如。 王语如见状便知道,看来他并不信任自己。 于是她闭上了眼睛,等待他剑刃刺破她的胸膛。 可下一秒,她只听到了剑刃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 ‘哗啦啦’的剑鸣声响让王语如睁开眼了眼睛。 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将那剑刃刺破她的胸膛,而是扔在了一边。 “我信你,辰时一刻,平阳阁若是我没有看见你,那······我若是再也见不到你算我认栽,若是再看到你,我必定一剑杀了你。”柳风蕤严肃地说着,这模样和初见时,简直判若两人。 王语如却长舒一口气,点点头。 “不过,这些事情你一定不要和你妹妹说。”王语如不放心还在嘱咐着。 柳风蕤点点头,接着将王语如一把揽了过去。 王语如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抗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你在做什么?” “想要不被我妹妹发现,你最好还是听我的。”柳风蕤霸道地说着。 王语如看了他一眼,只得顺从地低着脑袋,被扛在他的肩膀上。 王语如就这样被他到了外面,虽然这样行走有些招摇过市的感觉,可大家都不敢多看。 柳风蕤这样扛着女人的架势很明显,这是要抗去宠幸的,大家不敢盯着。 一出门,柳风蕤就将王语如塞到了马车里。 王语如被这样蛮力地一股脑塞进去,被撞得头昏脑涨。 “轻点,撞死我就没人告诉你载仪的消息了。”王语如忍不住嚷嚷着。 柳风蕤就是个糙汉子,下手没轻没重,面露歉意,又忍不住调皮地说道。 “王姑娘放心,柳某人既然答应护你周全,就必定不会让你死。” 王语如无言以对,只是瘪瘪嘴看了他一眼。 柳风蕤说完,他就将车帘放下,坐上马拍了拍马匹,快速地离开了柳府。 他特意躲开柳若霜的视线,就这样策马带着王语如回到了襄王府。 王语如下车,她没想到,柳风蕤会亲自护送她回来。 柳风蕤见王语如下车,还不忘侧身下马替她搀扶。 王语如走到了府邸的门口,只听远处传来少年明亮的声音“辰时一刻,平阳阁见,姑娘,可不要骗我。” 王语如对他的印象不算好,可此时望着笑意盈盈满身少年气的柳风蕤,便很难将他与他妹妹联系在一起。 她点点头,不再看他,向着府内走去。 王语如一进府邸,就被回来的玉兰和程蝶馨扑了上来。 “你吓死我了,福晋说你跑走了,还说了一堆奇怪的话,你真要吓死我们。”程蝶馨语气中带着些哭腔地说道。 “语如姐,你去做什么了?”玉兰在一旁问道。 说到这,王语如也不由得沉了一口气,她经此一遭,还是没许缙云的尸首。 到最后,就连他的尸首都不可以安息,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做好一件事? 看着王语如留下两行泪水,程蝶馨连忙抓着她问道“怎么了?你别再吓我了,我就只剩下你们两个了。” 王语如听了这话也不忍她如此担心,便将许缙云的事情和二人说了。 “语如姐,有没有可能是那尸体滚落了下去,人就算死了,除非被捡走了,不然怎么会凭空消失呢?”玉兰摩挲了两下她的手臂,安慰说着。 王语如也木讷地点点头“许家这两个兄弟待我都不薄,可我却害惨了他们。”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让缙云安葬。”王语如又说。 一旁的程蝶馨看着王语如这木讷的模样,实在也感到伤心。 “语如姐,你不要再自责自己了,你根本没有错,有错的人她一刻都没有在反省她自己,不若怎么会如此周而复始地犯错?你不需要替柳若霜承担罪责,你一直在尽力的拯救所有人,你这样想,只会白白糟践了你自己的身体,生了病,可就不能再替所有人讨回公道了。”程蝶馨说道。 玉兰此时也附和道“是啊,语如姐,你别怕,我们会陪着你的。” 王语如看着眼前的二人,她眼眶微微湿润,抱住了二人。 “对了,你们那边怎么说?”王语如想到了正事。 程蝶馨点点头“我们回到府邸就收集了许和清生前的许多物品,接着又将那牙齿和手指甲都带去了,还给那瑞典人塞了一大笔钱,不出意外是没问题的。” 王语如听着这话,也终于放心下来。 “我希望这件事能在过年前处理好。”王语如小声说着,这算她过年前最后的期许。 玉兰和程蝶馨也点点头,她们又何尝不想呢? “语如姐,我才想到,我和程蝶馨没有被柳若霜见到过,我们去那处寻找许缙云的下落,必然不会极为危险,不如,我们去那小心看看怎么样?”玉兰说道。 程蝶馨听到这话也忙不迭点头“是啊语如姐,我也这么想的,你只需要尽心忙你的事情就好,剩下的,交给我和玉兰,我们也不想让它成为心病一直困扰你。” 王语如愣了愣思索了片刻“可我听说,柳若霜还像疯了一样在那里,你们去我也会不放心啊·······” 听见这话玉兰和程蝶馨都有些泄气。 王语如也叹了口气,这时,程蝶馨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能杀一个人两个人的,总不能将一帮人都杀了吧?”她的语气有些不屑。 “蝶馨,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王语如问道。 程蝶馨则是笑了笑“我把明月戏班的人都叫上,还有我认识的兄弟姐妹,那处不是她家私人的地界,想要去,难不成还会像皇帝一样把那处圈上不成?” “她定是不知道小爷在这江湖风风雨雨多少年,还想着和我斗,哼哼,今天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许缙云的尸首!”程蝶馨雄心壮志地说着。 王语如也找不出问题所在,但看着程蝶馨这副猖狂的模样,还是劝慰几句。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小心些,柳若霜不是一般京城贵女,她如今心狠手辣,你也尽量避着些。” 程蝶馨挑眉,眼神有些远“早就听闻她的大名了,呵。” 她所听闻的,自是从王语如和载仪的往事中所知晓的。 “语如姐,我斗不过大人物例如太后皇上亲王,可我却是不愿意冲这个小贱人服输的,她欺辱你们的,我今日就要报回来,左右我不过是一条贱命,我也要让她不好过。”程蝶馨又说道。 王语如瞪大眼睛“蝶馨,你可别贸然出手,如今载仪和安哥都被抓进去了,没人能再保你啊。” 程蝶馨冷哼一声“我不需要保释,我也不傻,我自是不会和她硬刚,不过,至少在你升堂控诉之前,我是不打算让她好过,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招数,语如姐,你就别管了。” 王语如还想要说什么,她此时已经动了不许程蝶馨前往的心思。 可却又听玉兰说道“蝶馨姐,你这话就是不想让她新年前好过呗?” 程蝶馨点点头。 “我赞成,蝶馨姐,我和你一起。”玉兰嚷嚷着。 这下王语如彻底瞪圆了眼睛。 她印象中的玉兰都是温柔理性的,何时也这般了? “兔子被逼急了还要咬人呢?她能过得如此逍遥自在,我们却在新春前日日不安,这究竟是何道理?我也不服!” 听着玉兰这话,王语如也意识到,柳若霜将玉兰都给逼疯了。 “走,说做就做,玉兰。”程蝶馨作势就拉着玉兰的手,匆匆忙忙就跑了。 独留站在原地的王语如看着二人的背影,半天也没说一句话。 她叹口气,内心保佑这二人别出什么岔子,她敢让程蝶馨去,是因为她知道,程蝶馨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要真的做什么,不会犯傻。 王语如则快步走回了院子内,富察华萱在看见王语如后,惊喜万分。 “回来了?”富察华萱问着还绕在王语如的身旁打量着她,见她没事,也算安心了。 “王爷见了你写的供词,他很开心也很欣慰,虽然嘴上不说,我却能看出来,你写得真的很好,他才会如此。” 王语如感激地看了富察华萱一眼。 “福晋,您和王爷说一下,就这几日,等调查报告下来,我们就发起诉讼,李大人,必须要点出来了!” ------------------------------------- 到了柳家后宅子的程蝶馨和玉兰,此时她们的身后浩浩汤汤跟了一大批人。 “蝶馨,这处就是许缙云失踪的地方了,我们去分头找找吧。”玉兰说道。 程蝶馨自是没二话点点头,向着自己这帮亲朋好友一声令下,一群人颇为听话又有些滑稽地四散开来。 玉兰和程蝶馨则并未分开,两人一起向着林子那头走去。 不巧的是,二人刚走到那里,就看见一骑马的白衣女子在正前方。 那女子容貌清秀宛若白莲般皎洁纯真的脸庞,玉兰心思一会,但立刻认出来了。 她连忙推搡没见过柳若霜几面的程蝶馨,小声道“那个就是······柳若霜!” 程蝶馨这才抬头对视上柳若霜。 此时的柳若霜和初见她时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了。 曾经的她带着世家大族的矜贵却最多娇弱可怜逢迎感,而此刻,像是褪去了某种东西,整个人攻击性特别强。 就只是骑在高高的马匹上,那一眼如看垃圾一样的眼神扫向二人时,那不屑又高傲的模样淋漓尽致。 “你们是何人?”她不屑地开口。 程蝶馨见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嘴皮子一瞥,白了她一眼。 “你管我是谁?你又是什么东西请问?”程蝶馨故意用软软的语气恶心柳若霜。 果然,只是说这一句话,柳若霜就顿时皱起了眉头。 她上下扫视了程蝶馨一眼,厉声道“我劝你不要在这里生非,我们在寻人,若是伤着你,可概不负责啊。” 说完,‘咻’的一声。 一道箭落在了程蝶馨和玉兰二人脚下。 柳若霜见此还不忘挑起眉毛,嘴里洋洋得意地嚷嚷着“贫民小卒。” 说完,她就调转马头,接着晃晃悠悠地骑着马欲要离去。 突然又一声‘啪’的清脆声响。 柳若霜只觉得脖颈后处凉凉的黏黏的,她有些不可思议的回头。 柳若霜回头看。 此时程蝶馨手里还有着残余的泥巴,程蝶馨一脸坏笑又得意的神情,还不忘挑衅地说了一句。 “高门贱人。” 柳若霜惊恐地摸了摸自己脖颈后面的泥巴,那刚与落雪融化交融在一起的泥,像是被某种动物排泄物覆盖过,一股怪异难闻的味道。 顿时她被恶心地干呕半天。 程蝶馨见此和一旁的玉兰相视一笑。 “啊啊啊——来人——”柳若霜大喊着,试图将自己的家丁都喊过来为自己撑腰。 果然不一会,她们那里就聚集了不少人。 自然,来的不仅仅是柳若霜家的家丁,还有程蝶馨找来的各路的牛鬼蛇神一般的人。 “蝶馨啊,那娘们鬼叫啥呢?我还以为这块死人了。”一个算命老头在程蝶馨身后叨叨。 程蝶馨和玉兰没忍住又被逗笑了。 “她叫唤她的,你不用理她,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 老头摇摇头,试图狡辩道“哎呦,蝶馨,你这块地方找的啊,我觉得不妥,阴气太重了,你该容我好好寻觅寻觅,这不是影响了我发挥,不好施展嘛——” 程蝶馨顽皮地推了一把这个看着她长大的小老头“那您老就磨蹭了,快去吧。” 说完,小老头就被推出了好几米远。 程蝶馨也回神对视上柳若霜那几乎要生吞活剥了她的眼神。 “来人啊,给我绑了那两个小贱人!”柳若霜大呼小叫此时没有一点刚刚那股名门贵女地高傲模样。 可程蝶馨见状只觉得好笑,她冷笑一声道“我看,今天谁敢动我和玉兰一下?” 程蝶馨说完这话,身后的各路兄弟姐妹也站得靠前一些,给她撑腰。 第190章 下跪我就饶了你 柳若霜见到眼前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一批牛鬼蛇神,顿时怒不可遏。 “哪里来的一群野蛮流民?休要在这里误事,都给我滚,滚滚滚!”一名家丁见到自己小姐脸色非常懂事地上前驱赶。 可他却没成想,程蝶馨叫来的这一帮人也不是吃素的。 一个瞎了眼又断了腿的男子神神叨叨地站了出来,像是大街最常见的那种江湖术士。 他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这神秘又诡异的架势将众人都不禁被吸引了目光。 “哎呀,柳小姐,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有灭顶之灾啊,我能助你逢凶化吉,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需五十文!” 柳若霜本就差的脸色此时更加臭。 “你们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贱民?胆敢咒骂本小姐,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柳若霜发怒。 程蝶馨冷笑一声“我自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可即使我知道你是谁又怎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这处也不是你家私有产地,我们在这‘闲逛’你也要管上一管嘛?你们这些王公贵族还有没有天理了?” 柳若霜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干巴巴地伸着手指指着程蝶馨。 而这话也让程蝶馨身旁的人跟着大笑,还时不时有人娇惯地夸一嘴程蝶馨。 “蝶馨不愧是戏班子,嘴皮子就是好,说出了我的心声,有些人,真是什么闲事都管,烦得很呢。” “那可是我姐,当然了。”明月戏班的小福子在一边笑呵呵附和。 程蝶馨挑挑眉,也跟着傻乐。 从小被骄纵长大的柳若霜哪里被说过一点重话,除了载仪让她本来顺风顺水的日子变得崎岖,这之外,她就没有人会反驳或是拒绝。 她看着这么一群人就站在那里看自己的笑话,怒意从心中起。 既然她笑得如此开心,那就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想到这,她突然狠狠地一转身,将自己放置身后的弓箭拿了出来。 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那剑刃架上来,对准还在说笑的程蝶馨。 程蝶馨离她不算近,和一群人有说有笑间,的确没注意到眼前的景象。 就连那箭已经离弦冲着自己飞奔而来都不知。 可在一旁最为细心的玉兰看得一清二楚,她想要开口去告诉程蝶馨。 可惜一切都会晚,那箭的距离离她太近了不过咫尺。 玉兰没有更多的想法了,只是飞奔拉走程蝶馨。 可她还是没有抵过箭的速度,那尖锐的箭头狠狠擦伤她的右胳膊,顿时鲜血的腥味弥漫。 玉兰低哼一声,这么大的动静果然惹得了所有人回神,和一声声惊呼。 程蝶馨率先反应过来,意识到玉兰为自己挡箭并且受伤,顿时情绪激动的一声大喊。 “玉兰,你没事吧?” 玉兰此时嘴唇顿时惨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臂,被划伤出一条长长的可怕的口子,此时还在鲜血淋漓的淌血。 但她还是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痛。” 程蝶馨不傻,她知道这是玉兰哄骗她的话,顿时红了眼睛。 她最近情绪总是莫名地激动,见玉兰此状,更是啪嗒啪嗒掉下两滴泪珠子。 “哎呀哎呀,没事,来来来,我就猜到今天必定打架,我还带了药物。”身后一个身材矮小极了的女子冒了出来,那也是程蝶馨江湖中的朋友。 她三下五除二撕掉了玉兰那袖子,开始用药物擦拭干净血,直接又找出一大块草药和纱布,给玉兰包扎上。 “姑娘没事,箭上没毒,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啊,可能要留疤咯,你看看这么深的口子,你这些日子注意养护哈,哎呀,蝶馨啊,这箭幸好姑娘为你挡了半个,不然,冲着你心脏而来的箭,就这么咻的一下,你人就没了啦,知道的吧?” 那个身材矮小的妇女叨叨着,程蝶馨此时脸色更加不好。 她一双大眼睛死死瞪着骑在马匹上的柳若霜。 柳若霜此时正浅浅弯着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彻底惹怒了程蝶馨。 如果这箭单纯伤了她,她还不至于这样恨柳若霜,可此时她伤害了她最好的朋友。 她绝对受不了自己的朋友受伤。 程蝶馨一转身“程二程三,你们几个兄弟跟我后面揍人,行不?” 程二程三是个肌肉壮实的男子,他们是一处地痞武馆的人,年少时就和程蝶馨为好友。 他们身后还站着和他们两个一样大块头的一群男子。 “蝶馨,你说啥我都答应,可······我不揍女人嗷。”程二小声叨叨一句。 程蝶馨冷笑“放心,她,我要亲自收拾,你们将他们的家丁都给我按住就行。” 程三也笑了“就那群小虾米?再给我来一百个我也能给她们治得服服的。” 程蝶馨挑眉,回身去拿伤到玉兰的那把箭。 玉兰欲要阻拦“蝶馨,你别冲动,找到许缙云要紧,其他的不碍事,我养些日子就能好。” 程蝶馨拍了拍她把住自己的手“你别怕,我有分寸,欺负你的,我不想让她那么逍遥快活。” 说完,程蝶馨也不管玉兰的阻止,转过身,就怒气冲冲地跟在程二程三一众人身后。 果真如程三所说,柳家这几个家丁对于武馆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事,程三几乎一手一个,给家丁打得站不起来。 柳若霜骑在马上,想要射箭,却被程二一把抓住箭。 程二快要比骑在马上的柳若霜都要高了,这副气势逼人的模样,让柳若霜顿时腿软。 没了武器的柳若霜此时只能干巴巴看着,她害怕马上就要波及自己,于是想要转身骑马掉头就跑。 谁料,下一秒,程蝶馨竟然生猛地翻上她的马,就在她身后。 柳若霜顿时被吓得一声惊呼,想要四处乱动给程蝶馨挤下马。 可这些似乎都无济于事,程蝶馨一拳打在她的眼眶上。 程蝶馨是半个练家子的,这么一圈下去,柳若霜顿时眼冒金星,眼眶乌青。 可程蝶馨还觉得不够,她趁着柳若霜还在迷惑,翻身下马。 拽着柳若霜的头发,狠狠将她拽下马。 “你自诩高贵什么?载仪不喜欢你,你就处心积虑地陷害他喜欢的人和他,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爱。” “你以为你身份高贵就必须所有人都爱你吗?你这样的蛇蝎心肠,活该一辈子孤寡而死。”说完程蝶馨就狠狠地扇了她几嘴巴。 “一共三个巴掌,你杀了三个人,如果你再胆敢伤害我的朋友,我程蝶馨就和你拼命,你听见没有?” 程蝶馨恨自己现在只能动嘴皮子,她真的有了杀意,可她又觉得,自己轻易杀了她,反而做实了载仪和李易安的罪名,到时候,死无对证。 柳若霜原本还在懵,此时听了程蝶馨的话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就是王语如那小贱人派来的?”柳若霜鼻青脸肿地冷笑着,颇为滑稽。 “嘴放干净点,那是你姑奶奶。”程蝶馨推搡了一把她。 柳若霜此时站起身,微微梳理了一下发髻,接着又恢复那高傲的神色“那我也告诉你,不可能,我就是要你们都死哈哈哈哈,我就是心肠歹毒,我就是要得到载仪,凭什么我五岁就看中的东西,到了十五岁,就要将他拱手相让与另一个女人,我的才学美貌究竟哪一点不如别的女人?” 她撕心裂肺地吼叫着,程蝶馨见此只是冷笑一声。 “可能这就是你和语如的区别吧,她从来不会试图与谁比较,她也不曾将载仪看作私有物,载仪那般的人物,是无数女郎肖想的对象,他爱谁那是他的选择,和谁比谁好,谁比谁差有什么关系?” “就算你是天上的仙女,他看不上你,那就永远不会对你真心。” “更何况,语如她也很好,除了家境,你又怎知她哪里比你差呢?” 程蝶馨连续三段话彻底让柳若霜哑口无言,她听进去了却也没有完全听进去。 她只是不断仰天大笑,神色接近疯魔“我已经到了这个境界了,你以为,我还会在乎那些吗?” “我告诉你吧,你以为是我想要载仪的命,其实,是所有人都想要载仪的命!” “他一个宗室子弟出身,竟然妄想着与革命党建立认同,你觉得,清王朝的老爷们,会放过他?你以为,我怎么能这么顺利地将李易安和载仪都给塞到牢狱之中?” 程蝶馨听着她的话,此时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啊,她早该想到,如果只是因为女人之间的情感纠纷,是不会让盛极一时的两位大人都入狱。 程蝶馨顿时心底一沉,像是有风凉飕飕地吹刮。 “你们,都别想好,我都算好了,载仪死了,我就让太后将襄王府抄家,流放江北,就富察华萱和襄亲王那副身子骨,半路就能死,呵,富察华萱不是一直看不上我吗?到时候我就要让她下跪求我。” “接着,就是王语如和你们这群贱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柳若霜自信地说着自己的谋划,似乎她无比确信,这一天一定会来临的。 程蝶馨见此忍不住又扇了她一巴掌“你想太多了,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让你死在这?” 柳若霜大笑一声,和疯癫了一般,要去厮打程蝶馨,与其大作一团。 程蝶馨竟都被这女人爆发的力气吓了一跳,被柳若霜抓住头发厮打。 没过一会,程蝶馨身上也挂彩了。 “呦呦呦,看镜头美人儿们。” 身旁传来一道男声,在那里戏谑地说着,随即又传来一声照相机砰的一声。 就这样将二人扭打在一起的模样拍进了相机里。 柳若霜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松开程蝶馨的手,厉声质问那个男人。 “你做什么?你竟然敢拍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 面对柳若霜的气愤,眼前的男人只是加大了嘴角的弧度,点点头。 “哎呦,你说说,我还真不知道,您快说,我明日就能给你刊登上报纸,我刚刚就听你说一遍这话,我就那个好奇啊,那就劳烦小姐说说,您是谁家千金啊?让草民······啊不,贱民长长眼。” 面对眼前男人的嬉皮笑脸,柳若霜的愤怒显得有些可笑。 谁家贵族大小姐让人拍到那样的照片,还要刊登上报纸,那不是丢自己的脸,那是让整个家族都跟着丢人的程度。 “你不许拍照,如果你敢刊登在报刊上我就派人搅黄你们报社!” 谁知那人一笑,抽身拿出一张卡片。 “我是泰和日报的记者黄文之,欢迎您来找我。”说完他嘿嘿一笑。 柳若霜彻底傻了,泰和日报不是一般报刊,那是洋人主办的,哪里是她能够惹怒的? 她没想到了眼前这个地痞流氓一样的贱民竟然认识这么人。 程蝶馨见她吃瘪,继续说着“多拍几张,明日那个报纸啊,便都是柳大小姐您了,说不定兴许这样,载仪能多看你几眼。” 程蝶馨故意羞辱她,果然柳若霜此时傻了眼。 下一秒,‘啪嗒啪嗒’几声,柳若霜掉下两滴金豆子。 “黄哥哥,我求你,刚刚是我一时冲动说错了话,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呜呜呜。”柳若霜此时又恢复了往日那装可怜的模样,她呜咽几声那模样着实看着可怜。 见眼前的少女我见犹怜,黄文之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 柳若霜见此觉得有戏,立马凑近去继续哭。 谁知下一秒,黄文之说着“冲动是魔鬼,好妹妹哥哥也不怪你,下跪给你程奶奶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柳若霜此时彻底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听着眼前男人的话。 她闪烁目光,顿时愤怒之极。 “你们耍我?” “柳小姐,我程蝶馨一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和你刚刚厮打那么久,恩怨算了两清,可你欠我朋友的你还没还。” “王语如,玉兰,李易安,载仪,这几人都是因为你如今如此惨,所以,你现在去和刚刚被你伤害了的玉兰下跪,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第191章 休怪我无情 “你竟然敢让我下跪,你·····你这个小贱人你······”柳若霜忍了半天才憋住后面的话。 程蝶馨只是颇为得意地笑了。 “怎么不继续说啊?你是什么大人物啊,都讲给黄先生听一听?” 柳若霜紧紧抓着衣角,愤怒地看着程蝶馨。 “你别欺人太甚!” “柳小姐,究竟是谁欺人?从一开始你做的恶事还算少吗?” “我今日来不是和你在这掰扯的,没太多时间理睬你,你自己选择,我先走了。”程蝶馨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而身后的柳若霜彻底气坏了,却也说不出什么。 黄文之冲她一笑,也要走。 柳若霜却一把抓住了他,她的表情似乎在忍耐什么,咬紧嘴唇,良久,才从牙缝处挤出两句话来。 “我道歉,你把它全给我删了,听见没有?” 面对柳若霜咬牙切齿的警告,黄文之只是微微挑眉。 等到程蝶馨查看玉兰的伤势时,柳若霜也别扭地走了过来。 程蝶馨冷笑一声,柳若霜白着一张脸,看向二人。 “都是我的错,希望你能原谅我。” 柳若霜的语气听着卑微至极,可她心里所想的却是恨不得将面前的两人撕扯成千万段。 程蝶馨见她这般卑微的模样,心里也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不远处的一阵呼喊声打断。 “蝶馨,你瞧瞧这玩意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身上的?” 远处传来那个算命老头的叫喊。 程蝶馨一听和许缙云有关,立刻叫人将一旁的柳若霜撵走,接着自己向着远处跑去。 “柳小姐,您走吧,我这里的照片保证不会泄露半张,我黄某人说话算话。”黄文之替程蝶馨善后,挡在了柳若霜面前。 柳若霜皱着眉头,想要再说什么,却被一把拦住。 她冷哼一声,看着程蝶馨的背影,她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了。 “发现什么了?”程蝶馨急匆匆地跑过去。 算命先生拿出一块不规则的破碎衣料。 这该是被不小心撕扯下去的一部分。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那人身上的布料?” 程蝶馨仔细回忆着许缙云身上的衣服图案,缓了半天,终于确认,就是眼前的这样式图案。 “你在哪找的?” “就是在那处活水处,该不会你要找那人尸首都被冲下去了吧。” 程蝶馨顿时瞪大眼睛,连忙跑过去。 她看着这湍流不熄地河流,心生不妙,转头对着众人说道。 “大家都在这处寻找,一定要找到身上衣物是这个图案的公子!” ------------------------------------- 王语如这头在与富察华萱和襄亲王沟通好后,就连忙匆忙地跑出了府邸。 她飞一般地冲向平阳阁,辰时一刻之前,也算赶到了那里。 一进去,她就看到坐在不远处那个身形强壮威猛却面容清秀的男子。 王语如跑到柳风蕤跟前,气喘吁吁地坐下。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柳风蕤笑着说道。 王语如轻笑“若是不来了,岂不会被柳大少爷逮住杀了?” “我像是那种暴虐又阴晴不定的人吗?”柳风蕤也和她打趣儿。 可王语如却不打算继续与他贫嘴了,她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看向柳风蕤。 “载仪他······有危险,如果我说的事情你不信,那么你就当我没说,毕竟,这事情和你妹妹有着最深的渊源。” “王姑娘,你就别卖关子了,载仪是我的好兄弟,若真是我那蠢出天的妹子做了什么,不用你说,我自会收拾了他去。”柳风蕤说着。 王语如虽依旧不放心却也缓缓开了口。 她将整个事件完完整整地叙述给了柳风蕤,柳风蕤则傻在了一旁。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可为何我什么都不知道?” “将军乃是朝中新贵,您又与载仪关系甚好,如若让你轻易得知了这消息,恐怕不会有利于图谋者,自是想方设法瞒着你,毕竟,你要知道,载仪的对手可是在和整个朝廷抗衡。” 王语如的这一番话算是点醒了柳风蕤,他哑口无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 他自是没料到眼前的女子如此聪慧又懂得审视局势。 她绝非是一般人。 柳风蕤的神色微微有所变化,他看向王语如“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你和载仪是什么关系?” 他终究还是问了,王语如没太大的意外,只是略微叹口气,将自己的手指上的戒指亮了出来。 “我是他,未婚妻。”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直接让柳风蕤人都傻住了。 柳风蕤先是不可置信,可又在心里认同,他早该想到,眼前的女子并非池中之物,她此等聪慧,本该是配得上自己得好兄弟。 “柳将军,我今日来找你说了这么多,自是也有一事相求。”王语如突然认真地说着。 柳风蕤本就对眼前得这个小女子感兴趣,现在得知她就是自己好兄弟的未婚妻后更是欣赏她。 “王姑娘有事便说。” 突然,王语如站起身,走到了离柳风蕤不远不近地距离。 下一秒,扑通一声,她狠狠跪下。 “我请柳将军能够助我夫一臂之力,现在整个皇城之内,我夫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王语如在求人,可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柳风蕤被王语如地下跪弄得有些傻眼,但很快他就立刻起身,扶起了王语如。 “你不必如此,载仪是我最要好的兄弟,没有之一,就算不是你要求,我也必定救他出来,你放心。”说完柳风蕤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 今日中午的阳光顶好,难得在这阴天之中有了些许光亮。 可那紫禁城内暗无天日的地牢就不是如此了。 此时的内牢之内,载仪正被解开手铐得以吃饭。 他此时浑身脏乱,却依旧直着腰杆,身姿挺拔,那股尊贵之气浑然天成未曾丝毫减弱。 只是在那小口小口吃饭,却也让人觉得优雅。 阴森无声的内牢已经许多年未曾关押过犯人了,本该一直寂静。 可此时却有一道深深浅浅的走路声音。 “瞻之哥哥,别来无恙啊。” 这道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柳若霜,她才匆匆从程蝶馨那帮人那里抽身,就赶了过来,也不知今日又要唱哪一出戏。 载仪依旧吃着糠咽菜头都没抬。 见载仪不搭理自己,柳若霜也没有生气,反而是笑意盈盈地站在了载仪的面前。 此时的她终于能够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了。 她的内心竟然无端生出一抹快感。 “如果,你答应娶我,说不定,我还能勉强抱住你的命。”柳若霜又一次抛出橄榄枝。 可她换来的却是载仪的一声冷笑。 “我已经有了未婚妻,无论你对我说多少遍,我此生都不会娶你的。”载仪冷漠地说着。 他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能够活着出去,可即使那样,他也觉得这算一种解脱,至少他已经和王语如诉说了自己的爱。 面对载仪的冷漠,柳若霜突然大笑着“你什么意思?你和王语如求婚了?” 与其说是笑,不如说那表情是在狰狞。 载仪没有再多理睬她,可柳若霜却如发疯一般大笑。 “好啊,那你就别怪我无情了。” “你这么爱她,你说你要是伤害了她,她还会原谅你吗?”柳若霜在说这句话时又突然恢复了平静。 载仪听出了阴谋的味道,可却不知,她又要干什么。 载仪还来不及多想,突然只觉得脑袋一阵疼痛。 那感觉似乎要将他的魂魄抽干,他颤抖着身躯不可置信地看向柳若霜。 而柳若霜只是冷笑。 “巧月真是厉害,即使死了,还能帮我这么大个忙。” “这药配合你体内的蛊毒,能让你足够听话了,到时候,你到了下面,别忘了和你的好妹妹替我问好,谢谢她哈哈哈哈······” 紧接着,载仪就在柳若霜的大笑中昏迷不醒。 ------------------------------------- 王语如再次回到襄亲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告别了柳风蕤。 他答应自己会以自己的名义提起诉讼,像大理寺那边施压,柳风蕤在朝廷中的政敌不多,亲信不少,而他又是坚定的保皇党,他的话语权很重。 王语如猜想用不了半日,柳风蕤就能给自己一个答复了。 正想着,回到王府的王语如看着眼前府中凋敝的景象不由得大吃一惊。 短短两日,府中的丫鬟小厮走了大半,原本富丽堂皇的府邸里值钱的物件都被搬空,仿佛这座大宅子就如同空宅一般干净。 襄王府这么多年来,哪有过如此落魄的模样。 载玄此时也归家了,他跪在母亲的膝盖上,不断安抚着他。 这个一向爱与她嬉笑打趣儿的少年此时也变得沉默寡言。 富察华萱只是在那里所想着什么,一脸愁容。 见到王语如回来了,富察华萱又一展愁容,笑了笑“回来了?” 王语如点点头“我回来一趟,准备借用家里的马车,想要去城西一趟。” 她要去洋人聚集那条街,寻那个瑞典人,她很着急想要结果。 富察华萱干巴巴笑了两下“家里现在没有马车了,我陪你走着去吧。” 王语如听着这话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如今的襄王府为了收买能够站在载仪身后的大臣,几乎花光了府中钱财,更不用说,载仪的军队以及太后的索要。 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会将这个顶级富有的家族掏空。 她也不禁感慨,襄王府真的是日落西山了。 但王语如也还是点点头,毕竟她也不是来享清福的,她必须快点找到证据,将所有人解救出来,不然她真不知,载仪一下秒会遭遇什么。 王语如就这样和富察华萱以及载玄向着城西而行。 倒也不远,几人赶到是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 几人一声华丽富贵的衣裳却如此落魄,不由得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王语如按着记忆找到了那处瑞典实验室,她用自己并不太熟练的英语和他们说明了来意。 和快,就有一个顶着一头金灿灿头发的男人走了过来。 “are you r henry"s old friends we have tested the results you want, and after verification, the dna of the teeth does deed atch r xu he qg”(你们就是亨利先生的故友吧?我们已经实验出您想要的结果,经过核对,牙齿的dna的确是和许和清先生匹配) 王语如接过他手中的报告,忍不住颤抖了双手,她知道,现在最关键的证据已经掌握了,若是没有黑幕,诉讼必定可以将李易安完好无损的保释出来。 载玄和富察华萱听不懂,却看着王语如那副欣喜的表情也猜得出是件好事,也跟着欣喜。 三人就这样走出来这间实验室,走在大街上,即使京城寒冷的风不断吹刮身着单薄的三人,可三人依旧喜悦。 “语如,这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能刘安花明了?”富察华萱慈祥地笑着。 王语如冲着她点点头。 她看着富察华萱的笑脸,自己这几日的阴霾也有些被清扫地干净。 可就在几人兴奋的下一秒。 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 那声音是枪响! 王语如顿时被吓得一惊,赶忙抱紧了手中的报告书,躲避。 可那子弹像是有眼一般,冲着她们而来,就在她想要向前迈步的下一秒。 一颗子弹飞在了他的脚前。 王语如顿时一惊,她看向身旁的二人,三人对视。 “不好,语如,这是冲着咱们的报告来的,快跑,快跑。” 富察华萱急匆匆吼着,王语如不敢多想连忙拉着二人继续向前跑。 可是越跑,那枪声竟然越多。 王语如能感受到,不仅仅是雇佣了一两个人。 或许这大街上几乎都是派来杀她们的。 “怎么办啊?语如姐?”载玄在一旁叫嚷着。 王语如此时也后背湿透了,她也不知该怎么办。 第192章 与你恩断义绝 此时,街道上已经人群大乱,富察华萱护着这两个孩子,她则跟在身后。 王语如想要拉过来富察华萱,可却被她推开,她在这枪声林立中呼喊“语如,报告你一定要小心呵护着。” 王语如被风沙迷了眼睛,她点点头。 载玄也想要护在额娘身旁,却被富察华萱不断推拖着。 载玄这时也不忘将自己怀中的信号枪掏出来,此番危机时刻,镖局的弟兄们前来帮助,才能化解。 信号枪的烟火迅速升空,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语如知道,载玄这些日子不是在瞎混,他镖局规模如今发展的较为庞大,手下有不少高手。 营救他们,对付这么几个贼人不成问题。 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越发不安,总觉得事情不对。 她不安地回头看过去,谁知就是这一眼,王语如便看到不远处一人正聚着一长长的枪支对准了他们三人。 她率先反应过来,嘴比脑子要快地大喊道“身后有枪!” 富察华萱立刻惊恐地转身,她也看清了身后不远那黑乎乎的枪口。 她没有多想,立刻扑到二人身后。 而那歹徒的枪也应声而发。 ‘噗呲’一声。 子弹穿过血肉残酷的声响。 王语如和载玄回头,果然,富察华萱的胸口被一枚子弹击穿,她顿时要跌倒。 谁料,下一秒,又三发子弹向着她射来。 “不——”载玄大喊着。 王语如也连忙折返往回跑。 “别回来,快跑,快跑!”富察华萱顶着顿时没了血色的脸,哭丧地叫喊。 可现在二人还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如今,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子弹是冲着王语如而去的,却全被富察华萱挡下了,那些歹人清空弹夹又从口袋里掏出子弹放进去。 就是这个空档,四面八方跑上来一群人。 他们穿着并不统一,多为麻布衣裳却都在胸口处烙着一个‘玄’字。 “一个都不许给我剩下,杀!”载玄站在她们的身前,指挥着眼前的弟兄们。 抄家伙的火拼顿时让刚安静一会的街道又一次枪声林立。 富察华萱此时已经倒在地上,她抬着头,看着载玄那指挥的模样,竟然笑了笑。 王语如此时正抱着她,从自己的衣物扯下布料,颤抖着手于事无补的替她堵血。 泪水与汗水浸湿了她整个人,她不断抖动“你在坚持一会······求求你,再坚持一会,载玄为我们开辟一条路,我就带你找医师,以前他能救回来你,现在也能!” 而此时的富察华萱颤抖着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按住了王语如的手。 原本两只一起颤抖的手却在握着彼此时稳住了。 “语如,你听我说,再不说,我就没机会了······”她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此时的王语如却不断摇头“不,不,你别乱说,你不会死,我说了你不会死!你还没有见到载仪!” 富察华萱惨白的脸勾起一抹笑意“载仪有你,是他的幸事,我死了,你告诉他和载玄,不要为我难过,他们都长大了,成了我最骄傲的儿子,我此生有他们也算无悔了。” 王语如不曾打断富察华萱的话,却在拼命的摇着头,泪水早就成了水流一般倾泻而下。 “你别说了,你别忘了,你还要答应我咱们一起离开王府,咱们要见识外面的世界,咱们要成为新时代的女性,还要,还要·······”王语如到最后甚至哽咽的说不出来半句话了。 富察华萱淡淡的听着王语如的话,脸上依旧是带着笑意。 “语如,所以,你一定要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这一生,很遗憾,只是止步于此了,用你的眼睛替我观世界吧。” 富察华萱用着她最后的力气一只手紧紧握住王语如的手,另一只则是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她曾送给王语如的那东珠耳环。 望着富察华萱的脸,王语如仿佛回到了冬日的那个午后,二人的初见。 她也是如此轻柔地替她戴上耳珠子。 “下辈子······再见了。” 突然,她的双手都无力的松开,身子顿时失去重心滑落到地上。 王语如哭红了双眼,依旧不敢置信,她彻底忍不住大声的哭起来。 “啊啊啊————”她不断的哭喊,即使她短暂的人生里面对了诸多死亡与离去,可此时此刻,她依旧像是个孩子一般哭倒在她的身旁。 襄王府曾经唯一真心待过她的人,她那般温柔,却依旧不得善终。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终于停止了。 王语如却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彻底倒在了地上。 再次望向载玄时,他满身是血。 载玄如行尸走肉一般脸上毫无生气,他左手提溜着一把枪支,右手拿着一把带血的刀。 他终究是迈出了那一步,他敢开枪了,也敢像个男人一样有血性的面对事情。 ‘扑通’一声,他跪倒在富察华萱的尸体前,他没有像王语如一般痛哭,而是轻轻地伸出手替她擦拭脸庞的灰尘。 在他的印象里,额娘永远是那个温柔包容他一切的母亲,即使他在外面玩得再皮再混账,额娘也只是轻轻敲敲他的脑袋,再替他擦干净脸庞。 “语如姐。”他突然木讷地转过身冲着王语如说话。 王语如此时还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啜泣。 “我们回家吧,额娘不会喜欢这处这么脏这么乱的。” 王语如在擦拭干最后一滴泪水后,点点头,和载玄一起将富察华萱抱起,向着回家的路,走去。 王语如不记得这一路究竟是怎样的了,她只知道,她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齿咬断才不再想要哭出声。 ------------------------------------- 皇宫内 柳若霜今日再一次走入了内牢之内,她看着被折磨到彻底瘫软在地的载仪。 她放声大笑。 柳若霜让自己的小丫鬟又一次为载仪拿上了饭菜。 “我今日有件事告诉你你听不听?”柳若霜笑眯眯地说着。 载仪没有搭理她。 柳若霜挑挑眉,心里想,看来药效还是不够呢。 于是她也没管太多,只是走到他的面前。 “你额娘死了。”她简单地说着。 这话成功让载仪利索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你想知道谁是杀死她的吗?”柳若霜说着,还不忘摇晃自己随身携带的铃铛。 内牢中幽闭的环境里,铃声叮铃叮铃的声响不断回荡。 载仪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人也昏昏沉沉。 “是王语如!是她······” “是她害死你额娘,你额娘就惨死在她的枪下,载仪。她真是好狠的心啊!”她语气悠然地说着。 那铃声也在不断回荡。 二者相伴结合,仿佛让载仪置身在一处牢笼中,意识逐渐迷离,只记得她那句,王语如杀死了额娘。 “不——不是!”他蹲在地上,按住耳朵,撕心裂肺地反抗。 可柳若霜只是笑了笑,继续摇晃,嘴里不断念叨。 直到载仪最后撑不住,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倒在了草席上。 柳若霜得意的大笑,收起铃铛转身离去。 她向着外面走,身旁的丫鬟还不忘问道。 “小姐,咱们这样能行吗?您也不是不知道那贱人和载仪大爷的情谊,这么挑拨离间,奴婢怎么觉得,他不会那么傻信了这些?” 柳若霜扯唇笑了笑“就凭这个,他就必须信。” 说着她还不忘摇晃了两下那铃铛。 小丫鬟还是不解,拧着眉摇头。 “他身体里本身就有蛊毒,我在巧月那死丫头的书本里看过,那种蛊虫之毒若是再配合上特定的药物,和罗兰铃铛催眠,就能够起到混淆记忆,丧失思考能力的效果,这一次,是真的天助我也啊!” 小丫鬟听了这话,也才终于懂了为何小姐如此自信。 回到府邸的柳若霜长舒一口气,她开始准备实施下一步的计划,这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让她感到无比畅快。 她想到了在后院阻拦她的那几人,程蝶馨,她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等到将载仪和王语如处理完了,就要有他们好看。 柳若霜正不屑又得意的想着,突然眼前一黑。 她抬头一看,是自家哥哥柳风蕤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难得又恢复出一副温婉的模样,冲着哥哥一笑。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还来了老宅,你不是在陪爹娘吗?” 柳风蕤难得没了好脸色冲着她冷哼一声。 他一把拽起柳若霜,狠狠地将她拉了起来。 “是不是我不知道,你就要瞒我一辈子?”柳风蕤皱着眉头凶狠地说着。 柳若霜愣了片刻,但很快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连忙看向他。 “你也别装了,我现在就是问你一句话,载仪,能不能给我放出来?”柳风蕤吼道。 柳若霜见着哥哥如此着急的模样,她大笑。 “哪个小贱人告诉你的?”她发了狠,瞪大眼睛,露出大半眼白,那模样和他印象中温柔善良的妹妹大相径庭。 柳风蕤嫌恶的一把推开了她。 “你别管是谁说的,既然做了,就不要不承认,倘若你还是我柳风蕤的妹妹,你千不该万不该如此作恶!”柳风蕤厉声道。 柳若霜见事情被挑明,也彻底发起疯来。 “我作恶?你不在的这些年里,你知不知道我收到了他们襄王府怎样的欺辱?” “欺辱?究竟是谁欺辱你,你有怨报怨,襄王府的福晋也欺辱了你不成,她是多有名的贤惠善良你当谁傻?” “襄王府如今已经被你祸害的不成样子了,你究竟还想做什么?” 柳风蕤见柳若霜还在嬉笑着,没忍住,伸出大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柳风蕤是行军打仗的人物,这一下没有保留,直接让柳若霜被扇得天旋地转。 当柳若霜狠狠跌倒在地时,柳风蕤只是冷笑。 “从今往后,就当我从今往后没有你这个妹妹,柳若霜,我们恩断义绝!” 说完柳风蕤转身就走。 柳若霜留在原地苦笑接着大笑“柳风蕤!你为了一群不值当的人放弃你妹妹,你早晚会后悔的!” 可柳风蕤头也不回,气愤离去。 他走后,柳若霜不断擦拭脸上的泪水,勉强站起身,看向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柳若霜还在走神,她的小丫鬟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 柳若霜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这么着急干什么?人还没死呢。” “哎呀,不好了小姐,大理寺那边来人了,说是请您出堂一趟。” 柳若霜此时脸上才有了慌张的神色,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小丫鬟。 “去大理寺?什么由头?和谁有关?” 小丫鬟凑近柳若霜,在她耳边小声道“太后那头也来人了,她知会你,不用担心,是襄王府那群人联合了许多大臣向她施压,不得不将李易安大人的案子从新搬出来在明面上处理,但您都懂,他还能有什么由头翻身呢?” 柳若霜听着这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朝堂上都是太后的人,您放心·······” 柳若霜也扯嘴一笑“王语如啊王语如,我还真是小看你了,都这番田地了,你竟然还能翻出水花来?我今日要看看,你在公堂上是如何要低头想自己卑躬屈膝地承认错误。” 她说着,就仰天大笑。 ------------------------------------- 王语如此时已经到了大理院门口,载玄和镖局地弟兄们都在守着她。 “玉兰和程蝶馨呢?还没有回来吗?”载玄哭哑后地声音干涩,此时虽不再面露悲伤,却也能感受到他情绪非常低落。 刚为福晋安排入殓,柳风蕤就赶到了襄亲王府,为他们带来了今日唯一的好消息。 可以再次升堂处理李易安的事情了。 于是王语如和载玄甚至来不及过多悲伤,就要匆匆赶来。 王语如听着载玄的话,似乎也想起来这二人。 她们去了这么久,找没找到也该回了。 该不会她们也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第193章 杀害兄长的另有其人 王语如已经来不及多想了,虽是年关,可却依旧许多人来看热闹,这也正常,毕竟是李大人的案子,更是由那个传闻中的奇女子讼师为其辩护。 王语如收拾好心情,她深吸一口气,过往都是有载仪在,在堂下鼓励她,可此时,他和李易安却成了阶下囚。 升堂主理的官员依旧是铁业,他看着堂下王语如那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冷哼一声。 此时柳若霜也赶来,她神色冷淡不屑地看向王语如。 此时还未到办案时间,人群就已经止不住的议论着。 “哎,你们说,李大人真的奸杀了许家兄妹二人吗?” “我看不一定,当官的都多猖狂啊?表面看不出什么,背地里什么勾当不干,烧杀淫掠,政府该制止了!” “可李大人一向贞廉,会不会是诬陷啊?” “那就要看证据咯。” 随着台下熙熙攘攘的议论声,王语如沉了一口气,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还在不停颤抖。 富察华萱才刚刚死在她的怀抱里,这是她用命换来的结果,她一定要替她救出李易安和载仪。 柳风蕤出现在了台下,他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王语如,似乎他没料到,眼前的女子会如此大胆有魄力,他有一瞬间微愣。 接着他又转过头看向自己那个妹妹,一声长叹。 载玄坐在台下,他虽没有了往日的活力,身上那气质莫名与载仪的冷冽靠近,可他依旧挤出笑容鼓励王语如。 明明一切都变了,可王语如却觉得,好似与从前一样。 随着一声惊堂木的拍案而响,王语如也缓缓站起身,她知道,属于她的战场,要来临了。 柳若霜似乎早就预料到一般,带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一身利落的西装,看起来就似精通律法的海归留学生。 他也和往日的对手一样,见到王语如是个女子,便率先扬起了必胜的自信。 “怎么样。你有信心能胜过那女人吗?”柳若霜在男人耳畔问道。 男人大笑“我刚从国外回来,在外留学多年,我还未曾有过对手,若是比不过一个村乡野姑,还要不要脸了?” 面对男人的信誓旦旦说着,柳若霜也放心了。 “原告李易安的讼师提出,被告人柳若霜诬陷诽谤李易安的名誉,并且被告犯故意杀人罪,将其嫁祸给李易安,现在请被告阐明论述。” 铁业的业务还不算熟练,与大陆体系宪法的国家主审官比起来,许多术语都不算专业,可却难得可贵,不再如从前那副青天大老爷的模样。 “我的委托人坚决反对并否认这样的控诉,李易安奸淫妇女,杀害其兄长是不争事实。” “那你有何证据来支撑你方观点?” 那男人笑了笑,接着摆摆手,便从外面送来一女子。 不是别人,正是许娇娇。 王语如并未觉得惊讶,甚至早有预料,她没有着急,认真地听着对方的话。 “堂下正是被李易安奸淫的妇女,她身上多处吻痕与淤青皆是在李易安的府邸留下,确切的说,是在李易安作案时间内留下的,最主要的是,这女子的这套衣物上残留着李易安在奸淫她时,不小心划伤的血渍,我方已经通过实验室甄别,判断出,那正是李易安的血,这你们如何狡辩?” 果然他这话一说完,整个屋内就炸了锅。 大家似乎都料不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她们本以为李易安只是杀人罪名做实,李易安那样清冷的人物奸淫必是顺手诬陷,却没成想,一向不近女色的李易安竟然是如此变态。 此时台下的徐娇娇适当地留下了两行泪水,似乎这个场景下,什么都说不通了。 可王语如只是眯起双眼。 “哦,那既然你这么说,我还要控告一条,你们对我当事人的故意伤害罪了。” “我想请问,判断强奸罪,最主要的难道不是找到嫌疑人的体液,再去对徐娇娇这个受害人的身体进行取证吗?若是简单地从她的衣衫上取出些血渍来,就要说,是李易安奸淫了她,这岂不可笑?” “我方不认。”王语如的话一字一句抑扬顿挫,说得对面的律师愣了片刻。 他想,原是他小瞧对面女子了,本以为只是个来拉充数的,却没成想,还是知道些东西的。 可他也不慌张,微微笑了笑“若无生命危险,徐娇娇又为何持刀伤人了呢?也该说说李大人和徐娇娇是有什么恩怨情仇?若孤男寡女在一间房里,若不是那男子要与女子发生什么,又怎会出了如此事情?” 他的话带着坑,似乎有意要将王语如引下去,若是王语如顺着他的话茬,那么就只能引出许和清的事情,但此时若是将许和清的事情不合时宜地拉进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王语如收住嘴,明白了眼前男人的意图,她冷笑一声。 “这位海归而来的讼师啊,我觉得你刚刚那话既侮辱了女人也侮辱了男人,李易安和徐娇娇同在卧室内,便满脑子都是你那些肮脏的思想,那这天下还有道理吗?难道我和你在这一间屋子里,你就会对我心生不轨吗?如果没有,我的当事人凭什么就要满足你脑子里那粗鄙下流的模样?” “你!?”那男人似乎是没料到王语如没有接他的话茬,反而骂了他一通。 王语如不理睬他那愤怒的神情,继续说道“那我现在就想听你也解释解释了,为何在房间内好好待着,会拿出刀来,故意伤害我的当事人呢?是有人告诉她这么做还是······” “定是你的当事人想要伤害许娇娇,她为了正当防卫,难道正当防卫,你也要管吗?” 王语如的话都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 可他的话,正中王语如下怀。 她笑了笑“我自是管不着,可这位留学归来的先生可能还不太深谙咱们大清的律法,大清在修订律法时,便有两大派别共同攥写,礼教派和法理派关于子孙卑幼能否对尊长行使正当防卫权,礼教派认为绝无“正当防卫”之说,法理派则认为,可以成立正当防卫。” “而与你所留学的国家不同,部分欧洲国家的大陆体系宪法与清律大同小异,可唯一不同的就是,咱们还是个有着几千年封建史的国度,不可能全面实施参照蓝本,那场辩论的结果,就是法理学退让,并不认为正当防卫可以作为辩护理由,而许娇娇的故意伤害罪此时经由你的解释,便彻底坐实。” 王语如微微笑着,淡定地说完了这番话。 顿时朝堂内又一次炸开锅。 “这女的谁啊?这么了解清律?给海归都说得说不过?” “我也怀疑那个许娇娇骗人,李大人根本犯不上在府中奸淫一女子啊。” “这就是诡辩,谁知道那李易安做没做什么?” 说话的议论什么得都有。 铁业骤紧眉头拍了拍惊堂木“此事本官宣告驳回被告人的控诉,李易安的奸淫罪抹去。” 这下,堂内静了。 柳若霜骤紧眉头气愤地看向男人。 那男人也没料到自己会在一个小丫头面前折戟,但他还是为了找回面子凑上前说。 “便算她诡辩狡诈,可一个杀人罪,那是做事了的,这次不会再输了。” 看着他如此信誓旦旦,柳若霜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再信他一次。 “就算李大人没有犯了奸淫罪,可杀人罪名却是不可否认的,而许娇娇就是亲眼目睹了她的哥哥是被李易安所杀害,所以才会如此报复他。”那男人说道。 王语如抬眸,眼看着他终于进入正题了,冷笑一声。 “证据呢?”王语如冷声道。 “在封锁好李易安的府邸后,进行了搜查,我们在一件屋内发现了许多刑具,那里面就藏着一套许和清带血的外衣,经过血液检验,那正是许和清的血液,更何况,当初在李易安的府邸,许娇娇作为人证亲眼目睹李易安杀害其兄长才会有如此行为。” “请大人明鉴,勿要官官相护伤害了我们这等百姓的心啊。” 那男人扣了好大一顶帽子给铁业,铁业顿时脸色一黑,拍了拍惊堂木。 “王氏,你还有话说吗?” 王语如走上前去,拿出了一张报告,和几张照片。 很快就被呈了上去。 铁业仔细看着,王语如也缓缓开口“你们所说的刑具,是真的一直在府邸里存在,还是你们趁着空子特意去李易安的府邸里建出来的呢?这等诬陷手段实在愚蠢,不如给大人看看,你家府邸里的刑具房。” “大人,这里面的照片正是我在柳家所拍摄的照片,您不觉得这和李易安府邸的实在有些相像吗?” 王语如说完这话,柳若霜立刻带着惊慌地站了出来嚷嚷道“只是恰好一样罢了,这也能算作证据不成?” 王语如笑了笑也不理睬她,而是接着对铁业说道“既然你未曾矢口否认那正好是你家的照片,那么我就要说别的了,我在那里见到了许和清的牙齿和指甲,我经过化验检查,确认那正是许和清本人的,那我想问问柳小姐,为什么你的府邸里会有许和清的牙齿和指甲呢?” 那照片虽是灰白色可上面那血淋淋的痕迹透过图片都让人惊心动魄。 铁业不自觉地拿远了些,属实是被吓到了。 “大人,这些照片并不能完全证明许和清就是死在柳府啊,这张照片的真伪尚可讨论,更何况谁知道那是不是这小女子故意陷害?” 那男人急迫地说着,他此时已经不再像个讼师而是像个诡辩的讼棍,没有丝毫逻辑。 这场案子本身就是加害者对受害者的诬陷,仗着皇权特级,说些根本说不通的道理。 王语如被他的无理辩解说得噎住。 此时双方也僵持不下,铁业皱起眉头,也不知该如何判断。 高堂内,更是无数人在此议论纷纷。 柳若霜得意地看向王语如,那神情在嘲讽她,柳风蕤有些看不下去,他想要起身。 却在下一秒,听到不远处的门口传来一声大喊。 “若是由我来作为证人呢?” 男子的声音沙哑却气势磅礴,厅内顿时都安静了,看向来人。 王语如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顿时惊喜地大叫出声。 许缙云此时正坐在轮椅上由着程蝶馨和玉兰推进来。 王语如不能控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许缙云竟然没有死? “语如姐,看我们出色地完成了你交代的任务!”程蝶馨像个孩子一样嚷嚷着。 王语如此时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的神情,走过去摸了摸许缙云的脸,确认真的是他还活着。 “你没死?” “我原本以为我死了,却被山脚下一行医济世的老爷爷救了,我醒来的下午,就看到了蝶馨和玉兰,这算是我的幸运。” 程蝶馨和玉兰在看到算命老头拿了一块许缙云的衣服布料后,便生出来一股劲头,想要继续寻找下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上天是眷顾他们的,就那样又离谱又顺利地找到了许缙云。 此时沉浸在莫大欢喜的王语如被铁业的几声拍桌叫回神。 王语如回到原位,许缙云也恢复了神色,一本正经地望向妹妹许娇娇。 “大人,我妹妹是受歹人所惑,李大人并未杀人,真正杀害我兄长的另有其人,我许缙云愿意替李大人作为人证出席,还他一个公道,也请大人明辨是非,不要让我哥哥枉死!” 许缙云的出现又一次引爆了朝堂的人群。 柳若霜此时彻底沉不住气了,她站起身,看到许缙云真的如假包换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恨不得冲过去杀了他们所有人。 他的讼师也小心翼翼地来到她的身旁问道“这下可怎么办?” 眼下,许缙云作为许家二子,相比于那个只会哭,半天吭哧不出一句的许娇娇来说,她说出的话必定是更有权威的。 柳若霜回头瞪了讼师一眼“你不是和我保证绝对不会输吗?” 第194章 你杀了我额娘 战况的逆转是柳若霜等人死也想不到的,她本以为许缙云必死无疑,没料到他能够回光返照。 “大人,我妹妹是受人蛊惑才会口出轻言诬陷李大人,李大人并非杀害我哥哥的凶手,那凶手正是柳家二小姐。” 铁业此时也皱着眉头仔细看着手中的那份报告,良久,才又一次垂下眼看着堂下几人。 “柳氏,你还有什么可辩论的?”铁业严肃问道。 柳若霜此时早就山穷水尽,哪里还有证据可言? 铁业见她磕磕巴巴没有一句准话,当即又一次拍响了桌案。 “释放李易安,将柳氏关押入狱。” 铁业的话,彻底让整个朝堂沸腾起来,王语如也深深沉了一口气,看向与她对望的柳风蕤和载玄二人。 程蝶馨与玉兰依旧与往日一样一拥而上庆祝着这段艰难日子里仅剩的喜事。 王语如的高兴之余,也不忘看向柳若霜那处。 她并没有按照铁业的指示被羁押,而是在推开自己的讼师后,跟在了一个太监身后。 王语如皱着眉,想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便能想到,柳若霜不是蠢货,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做,看来她是料定,即使最后她败诉了,也绝不会出事。 官僚之间的相互在这一刻,显得淋漓尽致。 就在这时,柳风蕤也跟在载玄身后走了上来,在载玄像个袋鼠一般黏在她身上时,柳风蕤也缓缓开口。 “我原先还有些不信任你能否胜任,却没成想,你能这么厉害,看来以前是我见识浅薄了。”他故意用着诙谐的语气说着。 王语如也害羞地笑了笑。 却也望着他想起了正事,她拍了拍身上粘着的这三个人,抽身拉走了柳风蕤,与他到一旁说话。 “你记得我和你说载仪被抓走的缘由吗?” 柳风蕤点点头“因为他误杀荣欣格格,但我也认为那必定是无稽之谈,瞻之绝对不是那样滥杀无辜的人。” 王语如点点头“荣欣格格的尸体,还未曾下葬,我需要你帮我做些事情······” ······ 王语如等人先回到了王府之中,可等到回了王府,王语如几人却发现有些不对。 这偌大的院子冷清极了,也找不见襄亲王的踪迹。 他们想要将此事告知与他,让他也开怀些,并且为载仪的事情进行下一步打算。 可几人转着这偌大的院子找了好几圈,就是找不到人。 襄王府这几日早就被搬空了,根本没有几个人在,只有一些年事已高在王府里过了半辈子的老人在。 王语如只得找到一个还能说话的老太,询问半天。 几人再次汇合,看见王语如的时候,王语如急得上蹿下跳。 “不好了,襄亲王被带入皇宫了。”王语如气喘吁吁地说着。 几人都瞪大了眼睛“怎么会突然将王爷传唤入宫?” 这么久了,襄亲王年事已高又是在朝中地位颇高又尊贵的亲王,很少有时候,会被传唤入宫任人指使。 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从王语如的心底升起。 “玉兰,你们几个注意和柳风蕤联系,李易安出狱后,让他去找柳风蕤,他会知道带你们做什么的,而至于我,我要进宫!” 玉兰和程蝶馨都被王语如的话吓傻了。 “语如姐,你疯了不成?你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又要回去?” “是啊?更何况你怎么可能说进去就进去?” 王语如没有回答他们,只是转身冲回自己的屋子,收拾了些简单的东西带在身上。 “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玉兰,蝶馨,还有载玄,我相信我们几个人一定能够渡过这关,我们只能往前走,回不了头了,你们还愿意上这条‘贼船’吗?” 王语如的语气故意用诙谐的语调掩饰自己的哭腔。 几人也都眼含热泪,挨个握住她的手。 “语如姐,你现在是我的探案小组的老大,你说的算。” “是,从一开始我就跟着你们混,怎么可能让我遇到困难就下船,我要和你们,一起直挂云帆济沧海!” 三个人叽里呱啦地说着,每个少年都在用于微笑让此时不要过于悲伤。 王语如冲着他们点点头,在王语如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的载玄拉住了她。 “语如姐,明天就是新年了,我想,你和我大哥都能平安回来,我不想要再叫你姨娘或是别的了,我想要叫你,大嫂。” 载玄的话如一记重石砸在了心头,王语如冲着他温柔地笑着,点了点头。 声音沙哑语气带着难忍的哭腔“好,我答应你,我们都一定会平安回来。” ------------------------------------- 王语如进入皇宫不再像上次一样偷偷摸摸,而是向着侍卫亮出了小皇帝送给自己的玉扳指。 小皇帝果真没骗他,她亮出这枚玉扳指后,侍卫不可置信地打量了半晌。 王语如没了耐性催促道“我是亲王府的人,我是来找皇上,皇上说,有了它可以不用通知大内任何人,就能进入,不知,侍卫大哥你放不放行?” 王语如没有说明自己是哪家亲王,那侍卫看着王语如身着华贵头戴宝石,有些犹豫。 “我和皇上此次见面很紧急,若是耽误了事,我也不知该不该怪罪。”王语如从鼻息间冷哼出一生。 那侍卫终于在犹豫了半刻之后,将那门打开,恭敬地说着“姑娘请进。” 王语如如释重负,立刻往里面快走,回头还不忘望向那侍卫说了句“万不可将此事乱说与旁人,皇上说过,不希望我们的见面被人知道,听懂了吗?” 侍卫立刻点点头,王语如这才安心的跑进去。 王语如按着自己的记忆去寻找载仪的内牢,紫禁城的宫殿太多,她也不过来了三次,她还要躲避宫人,这条不算远的路,走得却很辛苦。 王语如又一次赶到那幽深的内狱时,载仪被捆住了双手,挂在墙上。 王语如顿时惊慌地跑过去看他,他听见了动静却没什么反应。 王语如害怕他出事,连忙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脸庞。 却被他一个抬眸,眼神瞪了回去。 王语如被他这眼神弄得心里一紧,不明白载仪怎么会突然如此看她? “载仪,你怎么了?”王语如问道。 “你杀了我额娘!”他突然大喊。 王语如被这一喊震惊了,她连忙跑过去“我没有载仪,不是我杀了福晋,是我们去求取证据,福晋被流弹杀害了。” 王语如并不理解载仪为什么会误解她,她此时充满了不可置信与委屈。 可是对此,载仪只是冷漠淡然的一笑。 “你以为我傻吗?王语如。” 王语如此时彻底愣在了原地,她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在说话的人,是载仪。 王语如失落地摇头“不,载仪,你一定是这几日在这里待得傻了,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襄亲王被带入宫了,我害怕他出事。” “你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突然,门口传来这么一道声音。 王语如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又一次感慨柳若霜的阴魂不散。 柳若霜步步走进,身后还带着几个彪形大汉,这里的灯火实在过于幽暗了,王语如看不清她此时脸上的仇恨。 可她还是心有余悸地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 看来,今日不出意外,是要葬身于此了。 而面对王语如拔出的那白花花的刀子,肉眼可见的,柳若霜的脸上出现了一副奇异地欣喜。 王语如被她一把拉到了她的面前。 “你知不知,载仪现在对我言听计从?他已经完全明白该爱谁,不该爱谁了。”她的语气轻佻,故意挑衅。 王语如此时想到了刚刚载仪对自己的态度,载仪,究竟是怎么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她自己也不傻,她清楚自己爱的男人绝对不是那模样,那态度。 柳若霜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王语如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看见柳若霜身后那两个彪形大汉手中把持着一个人。 仔细看去,竟然就是襄亲王。 王语如被吓得小声叫又连忙捂住嘴。 柳若霜面对王语如紧张的神色显得异常兴奋,她仰头大笑,突然靠近王语如的耳边说道。 “你们不是一家人吗?我还未曾见过家人杀害家人的,让我今日看看如何?”柳若霜的声音太小了,王语如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的话。 谁料,下一秒,被两名大汉松开的襄亲王突然飞奔上来。 男人的力气太大了,一下子就将王语如扑倒,他疯了一般大叫,眼球凸起,整个人身上都是红彤彤的,那模样仿若疯癫。 他死死掐住王语如的脖子,王语如根本喘不上气来。 他下死手,王语如被掐的一直翻白眼,王语如根本搞不清楚状况,明明前几日就和自己化干戈彻底接受的襄亲王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又起了杀意。 还是这种不符合他性格的暴虐手段? 王语如不敢再多想,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断挥舞手中的尖刀。 终于,刀刃划上了他的手臂,他略微有一瞬间清醒。 王语如看得清楚,他那一瞬间好似认出来她了,他在落泪,在不知所措地看向她。 王语如也喘着粗气,想要走过去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 襄亲王却在一旁崩溃地大叫,不断喊着“杀了我,杀了我!” 王语如彻底吓傻了,她想要劝慰他安静下来。 谁知,下一秒,‘噗呲’一声声响,刀扎进肉里的声音。 襄亲王自己撞上了王语如的刀刃,王语如顿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襄亲王此时已经倒地不起,腹部的鲜血顿时流淌而出,将他的衣物沾染上无数鲜血。 可襄亲王表情却是在笑。 王语如的脑袋天旋地转,只觉得自己仿佛在经历一场怪梦,太可怕,太没有逻辑,太想要逃离了。 而那头载仪撕心裂肺的大喊声,终于打断了王语如的游离。 “王语如,你杀了我阿玛!你杀了我阿玛!” 王语如回头,襄亲王刚刚的鲜血全部喷洒在她的左脸,她手中也还握着那把短刀,她回头看向载仪。 那一瞬间,什么都不用说,便能让人清楚的了然一切,她再说什么,似乎也辩解不清。 王语如忍住惊恐,连忙跑过去想要和载仪解释。 可载仪却怒目而视,若是没有铁链,恨不得下一秒就撕碎王语如。 “载仪,我没有杀襄亲王,我是来救他的,我没有·····”王语如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哭腔。 “王语如,你太狠了,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若我能出来,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他的话就如一片一片碎瓦片,锋利的尖端不断划破她的心脏。 载仪怎么会如此对她说话?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无条件的信任他了?他到底怎么了?柳若霜和他说了什么? 这些疑问让王语如根本问不出口,她摇头“不是我,不是我,载仪,你竟然不信我了?” “曾经是我被你蛊惑,我被猪油蒙了心,此生就认定你,王语如,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恩断义绝吧。” 王语如无数遍的确认刚刚那话的确是载仪说出口的,她哭红的眼睛干巴巴眨了两下。 “载仪,你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我们·····我们还要成婚啊,你你还要带我回老家。” “娶你?做梦吧。” 王语如仅剩的支撑力被这句话彻底击碎,她不敢再看载仪,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在梦中,载仪不会这样对她,他不是载仪。 王语如颤抖着双腿想要站起身,却很费力,此时恰好柳若霜走到二人面前。 她夺走了王语如手中的那把短刀,王语如与她争抢,还被划伤手心。 “载仪,我现在傻了她,你觉得怎么样?”柳若霜一脸玩味地看向载仪。 载仪冷笑“你最好当着我的面,我要看她死在我的面前。” 王语如将自己的耳朵堵上,她不再敢相信那是载仪会说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