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团超萌,重生医妃燃爆京城》 第1章 要命,我居然做了带颜色的梦 沈暖暖做了个梦。 月黑风高夜,一湿身有力的男人将她按在草丛里,强了! 她看不到男人的脸,过程粗暴到一言难尽。 浑浑噩噩的沈暖暖极度无语。就算自己活了二十八年还没尝过男人滋味,也不至于饥渴到做这种梦的地步吧。 “娘……娘你醒醒啊。娘,两个哥哥被抓走了。” 沈暖暖从瞌睡中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有一个头发散乱,眉眼漂亮,满脸泪痕的女娃娃。 “你……叫我娘?” 沈暖暖背靠石头而坐,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小女娃。脑袋忽地巨疼,一段陌生记忆强行钻进她的脑袋。 她是未来末世最年轻的医学家。因为猪队友操作失误,把实验室炸了而壮烈牺牲。死后,又阴差阳错借尸还魂到同名同姓的沈暖暖身上。 原主生于武侯之家,年幼时就被皇上赐婚太子。后来娘亲过世,寡居姨母带着女儿嫁到侯府,给她爹做了填房。 姨母陈蓉佛口蛇心,将原主捧杀养成一个骄纵无状,不学无术的京城女恶霸。表姐沈佳宜觊觎妹妹准太子妃之位,更是恶毒地设计下一桩天大丑事。 原主受了刺激,精神失常。因此被送到乡下宅子里养起来。而后不久,沈佳宜穿上凤冠霞帔,风光嫁进东宫,成了京城人人羡慕的太子妃。 沈暖暖在乡下一胎生下三个孩子,糊里糊涂过了几年。刚不久,侯府忽然来了三个恶婆子,将婢女如意打晕扔柴房里,哄骗原主签下孩子的卖身契,就将她推到院中石磨上撞死了。 午睡的山宝水宝被下迷药强行带走,只剩下贪玩不睡的妹妹风宝逃过一劫。风宝等坏人走后又跑回来,也就是沈暖暖一睁眼看到的情景了。 而那个难以启齿的梦,竟是原主残留意识深处的一段真实记忆! 沈暖暖将原主记忆复盘到这儿,差点爆粗口,这什么蛋疼的人设和处境! 突然,心口窝一阵抽搐巨疼,接着铺天盖地的悲伤涌上来,紧紧包裹着她。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流了满面。 “救我的孩子,求你。” “如今你占了我的身子,你就是孩子们的娘了。” “你一定要救我们的孩子,不然我会日日哭泣,让你痛不欲生。” 沈暖暖大惊,瞠目结舌地惊。 原主的意识居然没有完全消失,还尼玛和她共情了,被威胁了。 好容易重生一回,她可不想被个冤魂日日折磨,不得安宁。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去救孩子还不行么!” 说来神奇,沈暖暖和原主刚达成共识,断线珠子一样的眼泪就停了。心里不闷了,腔子里也不憋了。 事不宜迟,起身救人,可起了两次这身体都没起来。吓得沈暖暖赶紧给自己把个脉,才却发现这身体简直糟透了。 一胎三宝,身体严重透支,产后没有任何调理,还被人定期喂下慢性毒药。就算没有这次意外,她也活不过三个月了。 沈暖暖怒急,恨急,焦急。这破身体怎么能救人?若是那个世界的医疗空间还在就好了。 “叮,小布医疗空间报到,请问主人是否解锁使用。” 沈暖暖惊愕中大喜。小布是那个世界和自己脑电波绑定的医疗空间,想不到自己魂穿异世,小布也跟来了。 “小布小布,立刻解锁医疗空间!” “叮,倒计时三、二、一,空间解锁完毕,请主人放心使用。” 沈暖暖激动万分,伸手就想小布送出药品,却看到风宝还在近前,两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风宝,娘渴了,去给娘倒碗水喝。娘喝了水就有力气去救哥哥了。” “好,风宝这就去。” 风宝不懂母亲的眼睛缘何亮了,就知道娘能救哥哥可太好了。 风宝走后,沈暖暖立刻让小布送出止血药,解毒丸和营养剂。下达指令后,她空空的手上就凭空多了三样东西。 止血药喷后脑伤口上,血止住了。吃下解毒丸化去身体残留毒素,头脑清明了。营养剂是珍稀植物高度提纯而成,能量会很快被身体吸收。 不过片刻,沈暖暖站起来,身体恢复到以前力气。但这是暂时的。因为原主底子太糟糕,这个状态怕只能维持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也好,救人应该够了。 沈暖暖从院子里踅摸两根手臂粗的棒子,一脚将落锁的院门踹开,就追了出去。 “快看,那贱人跑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追啊。” “若是让她跑了,以后咱村的人再也别想从秀姑那儿拿到看管费了!” 沈暖暖才跑出宅子不远,就看见村民呼喊着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 秀姑是陈蓉的贴身嬷嬷。这一刻沈暖暖才知道,陈蓉居然花钱收买整个村子的村民来看着原主。 怪不得,五年时间,原主都没有离开村子一步。 沈暖暖被一群激愤的男女老少团团围住,怒气填胸,厉声呵斥:“赶紧滚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村民似乎习惯于沈暖暖这番说辞,不仅不让开,还更猖狂地缩小包围圈。 “未婚生子,不知羞耻,沈家主没给你浸猪笼都是大恩大德了,居然还有脸跑!” “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赶紧回宅子里老实呆着,不然不客气的是我们!” 耳边充斥着污言秽语,就连几岁孩童都跟着骂一句“贱人。” 沈暖暖看着这群为了自己利益而失去人性,完全不管是在助纣为虐的村民,暗暗切齿。 一群愚民,毫无道理可讲,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沈暖暖眼底一凛,让小布送出一包粉末。双手撕开粉末袋子,对着人群就大力撒过去。 瞬间,黄色粉末弥漫开来。无知无畏的村民将粉末吸进身体,起初觉得很香,后来轰然倒地。前后竟不过五秒。 第2章 恶仆欺主,该打 风宝双手小心翼翼端一碗水,迈着小短腿从屋里出来到石磨边。 咦?娘哪去了? 喊了几声也没人应,又发现紧闭的大门是开着的。 “娘……娘!” 风宝抱着碗出去宅子,没看到娘亲身影,却看到打谷场边诡异地躺着大片村民。 她胆子很大,跑过去看看。 村民还有气,但都中邪似的躺着一动不动,踢几脚都没有反应。风宝泄愤地在那些人身上又多踢几脚。 “让你们平时欺负我们,活该。” “娘,娘,你在哪儿?” 沈暖暖撂倒围堵的村民,一口气追到村外。 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黄土路上,秀姑一身黑绿,癞蛤蟆一样正往马车上爬。爬上马车,就催促车夫快走。 车夫一鞭子下去,红鬃马甩开四蹄跑起来。 车厢里,昏迷不醒的山宝水宝就随意扔在车厢里。两个婆子见秀姑也上来马车,赶紧让出一个宽敞位置。 田嬷嬷瞧着秀姑手上空空,问:“秀姑,那个小野种呢?” 秀姑“呼哧呼哧”喘几口气,接着晦气地吐一口唾沫。 “别提了,那个小丫头精的很,还泥鳅一样滑溜,老娘我追了好几圈,差点累死了也没抓住。” 杜嬷嬷吓得不轻:“秀姑,那这少一个孩子可怎么是好啊?上面可是……” 秀姑一个白眼横过去:“上面只说处理孩子,又没说怎么处理。我已经安排村民,晚上给宅子放一把火。全烧死里面,一了百了。” 两婆子彼此看一眼,肉疼得不行。少卖一个孩子,损失二十两银子。就算秀姑分大头,她俩一人分得五两,也是白白打了水漂。 “咣当!” “咣当!” 外面忽然传来两声大响,接着马车一阵剧烈摇晃。车厢里三个婆子吓得惊慌失措抱成一团,没命大叫起来。 马车剧烈晃了两下,忽然侧翻在路边。车辕子撅起来老高,将坐在车辕子上的车夫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晕菜了。 “哎呦,我的腰!” “该死,两个小野种压我的腿了!” “你们赶紧滚开,都特么在我身上压着呢! 沈暖暖将两根粗木棒伸进飞奔的马车轱辘里,成功将马车别翻。然后一脚踹开后车厢门,就见三个婆子滚成一团。 你屁股坐着她的脸,她脚踩着你的肚子,彼此还抓着头发死不撒手。而两个小孩则压在她们身上,毫发无伤。 沈暖暖追了一路,累得气没处撒。此时见这三个婆子滚成一团也不废话,弯腰脱鞋,照着她们就没头没脸地打下去。 “跑啊,再跑啊,老娘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呢!” “躲,你特么居然敢躲,看我不打的你妈都不认识!” “三只老狗,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知道,疯子发疯的厉害!” 沈暖暖拎着鞋底子一口气抽了五六十下,一边抽的啪啪作响,一边骂的畅快淋漓。 三个婆子躲没处躲,藏没出藏,哭爹喊娘生生挨了一顿胖揍,直到沈暖暖胳膊酸了才住手。 沈暖暖打累了,将打飞边的鞋子穿回脚上,然后一手一个将山宝和水宝抱出车厢。 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挖到宝藏一样笑了。 那狗男人的基因不错啊,这俩小子长得粉雕玉琢,眉眼俊俏,和风宝一样人参娃娃似的也太好看了。 凭空白捡几个漂亮小宝贝,不用生不用养就有人叫妈的酸爽,谁懂? 风宝气喘吁吁追上来,累得汗珠顺脸往下淌,碗里的水早撒光了,但还在手里紧紧捧着。 “娘……娘,你可真厉害,将……哥哥们都救回来了!如意说你以前威风八面,脚踹四方,原来是真的。” 沈暖暖被风宝夸得美滋滋,将怀里俩宝放到路边柔软的草丛上。 “山宝水宝和风宝都是娘的小心肝,谁敢动我心肝,我就摘了谁的心肝!” 风宝被娘的气势感染,挥着小拳头助威:“娘是最棒的娘,娘是天下最好的娘!” 沈暖暖稀罕地用袖子擦擦风宝脏兮兮的小脸蛋,就蹲下身看俩宝情况。中了迷药,昏睡不醒,但问题不大。 “风宝,去找点凉水给哥哥洗把脸,他们就能醒了。” “我知道这附近有条小溪,娘等着,风宝这就去!” 而此时,车厢里那一团妖婆终于解体,吭哧瘪肚地从车厢里爬出来。一个个披头散发,鼻青脸肿,都没个人样了。 秀姑第一个扶着车厢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暖暖。 她是亲眼看到沈暖暖满头是血人事不省的,也是亲手摸过她脖子脉搏,毫无反应的。而且,有村民看着,沈暖暖还大限将至,平时走路都喘得不行,如今怎么就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不仅追上了马车,还有力气打人! 但此时此刻,秀姑并没有心思和时间去想那些。眼见孩子到齐了,她反而一笑。沈暖暖是个傻子,好骗得很。 秀姑抬手捋了捋头发,装模作样地走过去。 “大小姐,我亲亲美美的大小姐呦,你身子不好,可不敢跑出来这么久。赶紧将孩子给老奴,老奴让人送你回去歇着。” 沈暖暖挑眉看向还敢上前要孩子的秀姑,瞳孔一凛,直接就是一脚踹过去。 “老狗你还没完了是吧!” 秀姑被踢得直接狗吃屎样子趴在地上,脸着地,鼻血长流。 这一脚,可是吓坏了那俩婆子。 站起来的田嬷嬷又一屁股坐回去,大叫起来:“天啊,可了不得了,大小姐疯了,又发疯了!” 杜嬷嬷则壮着胆子好声哄着:“大小姐,你已经将孩子卖了,黑纸白字写着,手印都按了,咱可不敢抵赖啊。” 沈暖暖恍然的点点头。 “对啊,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还有卖身契呢。但我沈暖暖骄纵跋扈,欺女霸男,打爹骂娘,偷生孩子的事都做了,就抵个赖有什么奇怪的么?” 杜嬷嬷被噎得不轻,直接哑火了。 那些的确都是沈暖暖的人设。曾经,她可是京城毒瘤,女的见了跑,男的见了绕道跑。别说抵个赖,就是当街纵马撞死人,那也有皇上保着。 这五年,沈暖暖被关在乡下,生了孩子,毁了身子,就好像雄鹰被砍了翅膀,老虎被拔了牙。以至于她们都忘了沈暖暖曾经是怎样的人。 沈暖暖一句话吓住俩婆子,蹲身就往秀姑身上摸去。 第3章 隔岸观火的主仆 秀姑挣扎反抗,但还是被沈暖暖将卖身契搜走了。 “一个孩子二十两银子?你们可真敢啊。就我这白白嫩嫩的好孩子,那可都是无价之宝。” 沈暖暖气到爆,骂着又踹秀姑两脚。 秀姑忍着痛左躲右闪,知道哄骗不行了,索性喊道:“你们两个别管卖身契了,赶紧去将三个小野种抓了绑起来!” “……” “……” 俩婆子畏惧沈暖暖满头满脸血淋淋,好似恶鬼附体的样子,一时间没敢动。 秀姑又厉声催促:“你们杵着干什么?快去啊,沈暖暖现在就是回光返照,翻不出天的。但任务完不成,我们都得死!” 两婆子听到自己会死,吓得一哆嗦。又看沈暖暖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倒,带血的头发粘在脸上,脖子上,衬得一张脸纸一样白。除了眼神唬人,的确是不堪一击的模样。 她们鼓起勇气,壮着胆子,绕过沈暖暖就去路边草丛抓山宝和水宝。 沈暖暖眼底崩出寒光,将卖身契揣进怀里,一把从车轱辘里抽出一根木棒就赶去阻止。而秀姑也挣扎着爬起来,从车轱辘里抽出另一根木棒,朝着沈暖暖的背心打去。 “娘,小心后面!” 风宝找水回来,就看到秀姑挥着木棒在后面偷袭她娘,吓得赶紧大声提醒。 沈暖暖感觉到脑后生风,俯身就是懒驴一滚,躲过秀姑挥来的木棒后,还顺势将手里的木棒狠狠扫过秀姑下盘。 “啊!” 秀姑的小腿被打中,惨叫中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声音。 田嬷嬷杜嬷嬷登时被这声惨叫吓到,胆颤地愣在原地,不知道是继续去抢孩子,还是去救秀姑。 沈暖暖一击而中,便奔到山宝水宝跟前,木棒往身前一横,猩红着双眼。 “我看今天谁敢动我孩子!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秀姑捂着腿坐起身,也双目血红,歇斯底里大喊。 “你们两个打死她,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你们快去打死她!不然咱们就得死!” 俩婆子在秀姑驱使下,一个捡棒子,一个抓石头,又往沈暖暖走来。 沈暖暖五指紧攥木棒,缩着瞳孔,暗暗吞一口唾液。 她以为自己能撑一个小时的,但低估了这身体的糟糕程度。才不过半个小时,恢复的力气就要耗尽了。 之前对付村民的麻醉粉,没了。末世被核污染的异形不断变异,那个药早就被淘汰不做了,那包是唯一库存。其余高效的麻醉剂都是针剂。 针剂,一个一个地扎。这三个彪悍的婆子,她没有把握一击而中。 秀姑说得对,沈暖暖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风宝将冰凉的溪水泼在两个哥哥脸上,山宝水宝醒了。他们看到母亲被围攻,一秒进入到战斗状态。 二人从怀里掏出弹弓,水宝则从路边捡起两把小石子,默契地站在两个哥哥中间,为其提供子弹。 三个小小的孩子站成一排护在母亲身前,沈暖暖又燃起一些力气。偏偏这时候,之前摔晕的车夫也醒了,竟从马车下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钢刀。 事情瞬间到了绝境。 这一幕,被不远高处歇息打尖的一对主仆看的清楚。 陈树握紧手中佩剑。 “主子,三个稚子年幼,而那疯女人病弱不堪,只凭舐犊之情的一股疯劲儿撑不了多久。要不,卑职下去?” 邺景州对坡下那场面无动于衷,眼神凉凉,声音更凉凉。 “那是沈家庄,那疯女人是西北侯嫡女沈暖暖,你确定还要救么?” “……啊?” 陈树瞬间傻眼。他是隐隐听到那些恶仆说什么侯爷,什么大小姐的,却没想到那个瘦弱不堪,满头是血的女人居然是曾经叱咤京城,恶贯满盈的沈暖暖。 当年,他不时就听到有关沈暖暖干坏事的传闻,还跟家兄陈河说过,这样胡作非为的人早死早好,谁杀她都是为民除害。 可偷瞄一眼坡下情景,忍不住又挣扎一句。 “主子,沈暖暖是该死,但稚子无罪。您看那三个孩子长得多漂亮啊。眸若琉璃,唇红齿白,瞧着和主子您竟有几分相像呢。” “放肆!” 邺景州一声冷斥,吓得陈树忙丝滑跪下,但不怕死的还小声嘟囔。 “真的……很像,不信主子您好好看看。” 邺景州怒了,手里半个干粮被捏成碎渣,很想拧了陈树的脑袋。若不是陈河办别的事去了,他怎么会带这个话痨加蠢货出来。 不过,还真是被勾起狐疑,便凝起眸光往那三个孩子看去。 不看还好,看完背后“嗖”地冒起一股凉风。 陈树外号鹰眼真不是白叫的,那三个小孩长得几乎一样,还真跟自己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一把扬了手里干粮渣,抓起身边追命“蹭”得起身。 陈树见主子要亲自出马,忙从怀里掏出块黑巾一抖:“主子戴上,掩人耳目!” 邺景州被一阵汗渍酸味熏得掩鼻咳嗽几声,如果眼神能杀人,那陈树现在就是一个死人。 “主子您这时候就别讲究了,再磨蹭一会儿,那边出人命了。” 邺景州还是未动,不仅未动,还改变主意又坐下了。 陈树看不懂主子什么操作,心一横,将面巾蒙自己脸上,主子不去自己去! “不用你去做英雄,沈家来人了。” 陈树顺着主子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黄土路尽头腾起一阵黄尘翻滚。凝目看去,是一队兵马靠近。人数二三十人,为首的马鞍插着面黑色旗子,上面绣着大大的“沈”字。 “是沈家军!” 陈树吓得赶紧伏低身体,还将前面的草弄了弄,将自己遮挡得更严实些。 “圣上下旨,西北侯二子继续镇守西北边关,准许西北侯带伤重长子沈秉蓝回京城疗伤。但这并不是西北来的路,而且,队伍里也没有西北侯和沈秉蓝啊。” “这点人马,当然不是西北侯回城的主队。再说,沈秉蓝重伤都要死了,还带着家眷,至少得有辆马车代步吧?” 陈树被怼得低头没动静了,这么明显的漏洞自己都没看出来。 邺景州无比嫌弃的剜陈树一眼,接着,双目凝起又看向坡下那三个孩子。 “等下别跟着我,去查查那三个孩子。” “啊?哦,是。” 陈树一波三折的领命后,聪明占领高地,不怕死的竟八卦起来。 “主子,莫不因为五年前的那个事,你怀疑那些孩子是……” “……滚!” “好叻,我滚,我滚,我最会滚了。” 第4章 因祸得福,回家虐渣 沈暖暖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三天后。耳边是细碎的哭声,抽抽噎噎得让人头疼。 努力睁开眼睛,就看到头上半尺处扎堆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脑袋。 沈暖暖第一个反应是扯开唇角笑了。真好,还是在新世界。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 山宝下垂着唇角低声道:“娘,你醒了。” 水宝则温柔的轻声问:“娘,你头还疼么?身上可有哪儿不舒服?” 风宝抱着沈暖暖的胳膊激动大叫:“娘,娘,你终于醒了,你睡好久好久可吓死风宝了。风宝好怕娘再也醒不过来了!” 沈暖暖揉揉耳朵,只从这三句话,就知道三个宝的性格了。 山宝性子沉稳,话少。水宝暖心温柔。风宝话多,性急,泼辣。 但这三个宝都没哭,那哭的是…… 婢子如意的脑袋终于挤进这个圈里。她相貌普通,颧骨上有几粒雀斑,面颊消瘦,皮肤暗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此时,如意双眼肿得核桃一样,拉住主子的手,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小姐终于醒了。都是婢子不好,大意着了秀姑道儿,没有保护好小姐、小小姐和小小公子。婢子该死,婢子该死一百次。” “这事不怪你,别自责了。” 如意是原主的死忠。跟着主子从侯门大院去到乡野之地。侯府两个月派秀姑送一次补给,平时对她们是不管不问的。 可以肯定地说,如果没有如意在身边守护,原主不可能顺利生下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也不可能平安长大。 沈暖暖握住如意的手,掷地有声道:“如意,以前是你保护我,以后换我保护你。” 如意见小姐眼神清明,说话也正常了。喜极而泣地使劲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山宝犹豫一下,问:“娘,你又记起如意名字,是病好了么?” 如意愣了愣,忙擦一把眼泪,攥住沈暖暖的手,激动地问:“小姐,你刚才叫婢子名字了?” 沈暖暖还没等点头,水宝和风宝就帮着回答。 “我娘是叫你名字了。” “叫了叫了,如意你不用怀疑,我刚才听得真真的,我娘真叫你名字了!” 如意刚擦掉的眼泪又一下子涌出来很多,嘤嘤嘤:“小姐你病了很久,都半年多叫不上婢子名字了啊。” 沈暖暖暗暗叹口气,那是原主病入膏肓啊。 她切齿道:“我根本不是病了。五年前的荒唐事是称心给我水里下了药。这些年,秀姑每次去庄子送补给,都会给我一碗补药喝。补药里被动了手脚,我身体才会越来越不好,脑袋越来越浑噩疯傻。” 如意惊闻这事,又气又怒得瞪大眼睛:“称心居然背叛了小姐!还有秀姑……她这个毒婆子,真该千刀万剐!” 沈暖暖冷了眼神:“她们都是陈蓉母女的狗,替主子咬人而已。” 山宝默默记下那对母女,水宝则扬起小脸,好奇地问:“娘,那你怎么忽然好了,还记起这些事?” 沈暖暖自然不能说实话,就打了个哈哈:“娘撞了头,再醒来后就觉得脑袋清明。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因祸得福吧。” 因祸得福,实乃万幸。三个宝和如意别提多高兴,激动了。 沈暖暖从一堆花团锦簇的锦被里坐起来,看看奢侈宽敞的马车,狐疑问:“我们怎么在马车里,这又是去哪儿?” 山宝回道:“那天,娘体力不支晕倒了。” 水宝忽闪着大眼睛轻声道:“车夫来抓我们的时候,西北侯的亲随将我们救了。” 风宝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娘,外公在西北打了大胜仗,从边疆回来了。听说外公还没到家,就分出一队亲随来接我们回去。现在,我们已经到京城外了。” 沈暖暖听闻自己一觉睡到京城,心道一声,可太好了。 原主被害多年,死的凄惨。如今自己用了人家身体,顶着人家身份,自然要查清真相,为她报仇雪恨。 在干净无污染的新世界虐虐渣,养养娃,想想都觉得这个人生太赞了。 进了京城,如意和三个宝掀开车窗帘,挤在一起看外面的热闹。沈暖暖则将原主残留记忆调出来做个作业。熟悉一下身份和环境,才好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此时,北邺皇朝五十二年,在位皇上号明宗。 明宗是位好皇帝,重用贤臣,体恤百姓,在位二十多年,只有西北蛮夷不时侵扰边境。中原腹地,百姓安居乐业。 前太子邺景珺少年骑马狩猎,意外落马摔成残疾,终日轮椅为伴。明宗见他恢复无望,便改立二皇子邺景宸为太子。三皇子邺景宣、五皇子邺景冉尽心辅佐,六皇子尚年幼。 四皇子邺景州患有恶疾,常年幽居府中。坊间对他恶疾的传闻甚多。有人说他被妖魔附体,时而会发狂伤人。还有人说他被毒蛇咬过,余毒未清导致不举。 不过,那些人那些传闻都不甚重要,重要的是这西北侯沈家。 沈家老夫人过世多年,整个侯府都是继室陈蓉把持着。陈蓉和西北侯育有一子,今年十岁,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 承袭爵位的是沈家嫡长子沈秉蓝。沈秉蓝和礼部尚书之女吴氏恩爱和美,只育有一女儿,叫璎珞。二子沈秉虹文治武功皆是佼佼者,此时率领沈家军在西北驻守边关。 原主当初被陈蓉捧杀养坏了,和兄长关系不睦。父亲每次边关回来对她严加管教,她就抵触叛逆不服管。父女关系一度紧张到水火不容,剑拔弩张。 沈暖暖暗暗叹气。 原主后来才懂,溺爱她的可能不是好人,但对她严加管教的一定不是坏人。 这位父亲是深爱女儿的。不然也不会边关五年,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女儿回家。 西北侯高大威严的府门前,一对威武的石狮子分坐左右。 门下台阶处站着一众人。为首的是身着灰色长袍,蓄着胡子,两鬓霜白,满脸沧桑的西北侯沈清武。他身侧站着面容清瘦,低眉顺目,一身青色素衣,头戴素钗的西北侯夫人陈蓉。 沈清武身后是沈家长媳吴氏和她女儿璎珞。陈蓉身后则站着正偷偷打哈气的小儿子沈秉元。 再后面,就是一众丫鬟婆子小厮等下人。 沈清武对着街口翘首以盼,陈蓉却慌的不行。袖笼里紧紧绞缠的手泄露了她的紧张和不安。 第5章 别拦我,我要掀了这女人的王八壳 那日,车夫一见沈家军来了,立刻丢刀逃了,赶回来跟夫人报信:沈暖暖和三个孩子不仅没有被处理,三个婆子还都落入沈家军之手! 陈蓉恨极。 该死,那贱人的命怎么那么硬!一胎生三个没难产死,下药疯癫五年没搓摩死,一条贱命居然等到沈清武打胜仗回朝。 她猜到沈清武一回来,就会接沈暖暖回府。所以提前派秀姑去处理掉孩子和沈暖暖,再将罪名栽赃给婢子如意身上。 事情安排得很周全,却没想到秀姑贪得无厌。没有直接处理掉孩子,而是想将孩子卖了换银子。这一耽搁就出事了,导致一切功亏一篑。 陈蓉夜不能寐,又买凶去善后。可沈家军守卫森严,派去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得手。如今马车停到面前,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沈家军副将沈冲下马。 小厮搬来梯凳放到车旁。随后,如意扶着主子出来车厢,一小步一小步走下来。 沈暖暖整个身体靠在如意身上。头上缠着一圈白布,脸色苍白无血色,眼底昏昏无光。 沈清武见此情景,大惊,三步并两步来到女儿跟前,伸出的手都哆嗦了。 “暖暖,你这……怎么伤了,还瘦成这样啊。” 曾经,她的女儿一身红裙,恣意洒脱。虽然胡闹任性了些,但就好像个永远不会疲惫的山鹿一样,蹦蹦跳跳,鲜活健康。 而现在,她整个人虚弱不堪,下一秒就要倒下,不会再醒来似的。 沈暖暖看到撑腰的人,推开如意,一头就扎进沈清武怀里。 “爹……爹……暖暖终于活着见到爹爹了。暖暖死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就是带着孩子再见爹爹一面。” 沈清武疼惜地拍拍女儿后背:“傻瓜,不准说什么死不死的。爹回来了,爹在呢啊。呃……什么孩子?” 这时候,从车厢里鱼贯而行走出一般高矮,一般胖瘦,一般模样的三个小娃娃。瞧着就跟变戏法似的。 沈清武以为眼花了,使劲闭眼一下又睁开,三个漂亮的小娃娃还站在那儿。 三个小娃的头发都一分为二,用红丝带在头顶两边梳成羊角髻。都眉眼清亮,唇红齿白,小脸肉嘟嘟的,看着就想伸手捏一捏。 陈蓉暗暗攥紧五指,刚要上前,如意却“噗通”一声先跪到地上。 “侯爷您发发慈悲救救小姐和孩子们吧,小姐千难万难生下这三个孩子,因此垮了身子。奴婢多次稍信求侯府派郎中去看看,可这么多年,没有一个郎中去。 而且,还有人要害死我家小姐,要将小小公子和小小姐卖去春水园那种脏地方。侯爷,小姐是侯府嫡女,是您的掌上明珠,三个孩子身上也流着沈家的血,您可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啊。” 如意口说无凭,还从怀里掏出三张卖身契,双手高高举到沈清武面前。 陈蓉心中一抖,上前一步就要拿走卖身契,又被沈暖暖先一步将卖身契抢走。 “姨娘急什么?你是不是知道,这是你手下秀姑干的事啊。还是……秀姑敢这么干,就是听命于你呢?” 陈蓉暗暗搓着手指,心跳如鼓,面上却淡定自若,还轻叹口气。 “暖暖啊,姨娘养你长大,对你比对你姐姐佳怡都好,什么东西都紧着你,什么事都由着你。你怎还会生出如此心思,觉得姨娘会害你啊。” 沈暖暖看到陈蓉这副嘴脸,听到这个说辞,不得不佩服她的道行高深。 长得清秀,穿戴朴素,说话从来不会大声,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对原主永远一副慈母关怀的笑脸。若不是自己魂穿而来,有原主给的上帝视角,自己估计也要被她精湛的演技骗过。 勾起唇角,冷笑。 “姨娘啊,养而不教,是真的对我好么?你趁我爹和兄长在西北戍边,不常回家,就起了坏心眼。你让自己女儿读书写字,弹琴学画,却搜罗各种稀奇东西给我,让我玩物丧志。 你故意创造机会,让太尉家啊,工部侍郎家的几个淘小子跟我玩。我闯了祸,你从不责骂,还说我是准太子妃,干什么都是对的。如果这是对我好,那我可真要谢谢你。” 沈清武转头怒视陈蓉。他一辈子在沙场驰骋,杀敌无数,一个眼神差点要了陈蓉的命。 陈蓉‘委屈’得红了眼睛。 “侯爷,后母难当啊。我管教是错,宠爱也是错。暖暖因为当年那件事被刺激到,脑袋变得不清不楚,时而胡言乱语,癫狂无状,这些侯爷也是知道的。暖暖此番话,怕是又犯病了。” 沈暖暖暗恨陈蓉心思缜密,以柔克刚。寥寥几句,就扭转局面。 当年,原主在药物控制下做了丑事,后来刺激得又发狂疯癫。沈清武是亲眼所见的。再加上原主以前骄纵任性,对父亲出言无状是常事,所以这个锅她算是背定了。 沈暖暖心头一转,那自己换个事说。 “姨娘,我是受过刺激导致精神不好,但那是五年前了。这么久时间我疯病早就好了,早就不会浑浑噩噩,胡言乱语了。不信?那听暖暖给你分析个事啊。 为何我生三个孩子,孩子都四岁了,我爹却还不知道?为何我身体亏空得要死了,如意一次一次恳求秀姑稍信,却不见郎中去为我调理。为何我爹一回来,秀姑就慌得要将我打死,急着处理我的孩子? 我大胆猜一下啊。这几年我爹和兄长戍边不回,就有人想拖死我,但我命大,怎么都不死。眼见我爹要回来有人着急了,就想悄悄打死我,然后处理掉孩子来个死无对证。这样就能将事情圆过去,将我爹继续蒙在鼓里了。” 分析得丝毫不差,陈蓉紧张的指甲戳进手心。 这五年,沈暖暖一直有吃慢性毒药。秀姑和庄上来的人也都说沈暖暖已经疯癫,不久于世。可现在听她说话头头是道,条理分明,哪有一点疯癫或是要死的模样! 难道,沈暖暖这些年都是在装疯卖傻? “清者自清,暖暖,这些都是你的臆想。有病不怕,咱请天下最好的郎中医治就是。” “我没病!” 一旁的沈秉元双手叉腰,拔高声音插嘴:“疯子都说自己没病,所以你就是疯子。” “阿元,闭嘴!” 沈清武一声喝住小儿子。从女儿手里拿走卖身契,看到上面黑纸白字写着,三个孩子每人二十两文银,卖去春水园,落款正是秀姑。 他恼羞成怒,将卖身契甩到陈蓉脸上:“你口口声声自己无辜,那暖暖身体孱弱怎么解释?三个孩子怎么解释,这卖身契又怎么解释!” 第6章 侯爷一怒,血溅三丈 陈蓉“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泫然若泣。 “侯爷息怒,暖暖需要郎中调理身体,三个孩子被卖,这些臣妇都完全不知情。秀姑恶仆欺主,全是她一人所为。而暖暖有孩子的事,信里不好告知为侯爷堵心,怕影响戍边。所以,臣妇是想等侯爷回来再说的。” 陈蓉偷偷拉拉儿子,沈秉元得到信号,跪下来抱着沈清武的腿就大哭起来。 “爹,不准你欺负我娘。这么多年不回来,一回来就让我娘哭。我娘每天在深宅大院,能知道什么啊。还不是仆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清武抬脚踢开小儿子:“男儿流血不流泪,不准哭,再哭军棍伺候!” 沈秉元吓的不轻,立刻闭嘴,躲到母亲身后不敢抬头。 这时,沈冲一摆手,沈家军压着三人过来。 田嬷嬷、杜嬷嬷和拖着一条腿的秀姑。三人蓬头垢面,跪成一排瑟瑟发抖。 沈冲禀告:“侯爷,属下奉命去沈家庄接大小姐,在村外遇见这三人为抢孩子,将大小姐打的头破血流。” 田嬷嬷和杜嬷嬷早已经吓破胆,哭天抹泪的抢着磕头求饶。 “侯爷饶命啊,老奴从无欺主之心,全都是听秀姑差使的啊。” “侯爷明鉴,我们是被逼的。秀姑威胁我们,说我们不打死小姐,她就会让我们死。” 沈清武看向瘫倒在地的秀姑,目光如寒冰利刃,怒喝一声:“来人,将秀姑押去地牢,我要亲自审问。这两个恶仆,当街杖毙!” 陈蓉眼见着出了大事,赶紧起身到沈清武身边小声。 “侯爷,家丑不可外扬,几个恶仆最好是关上门惩治。再说,别的事都可以放一放,暖暖身体不好,孩子又初来乍到,还是将暖暖和几个孩子安顿好才是要紧。” 想拖延时间准备后手,那怎么行! 沈暖暖偷偷到自己腰窝上掐一把,逼的掉出几个眼泪珠子,学着如意的样子嘤嘤嘤。 “爹,姨娘说得对,家丑不可外扬。你快让人送暖暖和孩子们进去吧。我做了丑事,孩子连爹是谁都不知道,我们在这儿是给侯府丢人现眼。” 沈清武心疼女儿,也觉得对女儿有亏欠。他对着大街上驻足看热闹的百姓低吼一声:“你是我沈清武的女儿,你的孩子是我西北侯的亲亲外孙,我看谁敢笑你!” 看热闹的百姓见西北侯发火了,吓得捂着脑袋就跑。瞬间,门口驻足的行人跑的干干净净,一个人不剩。 沈暖暖暗爽,但这还不够。抬手扶一把额头,虚弱的几乎站不住。 “爹,您……您别生气,也别为了我跟孩子和姨娘唱反调了。反正我是没娘的孩子,受了委屈也不会有人心疼。就是不知道,我娘在天之灵若是知道她的女儿在世上受这般磋磨,会不会气的不得安宁。” 沈暖暖这茶里茶气的话一出,陈蓉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众人面前,也只能先认错,以退为进。 “侯爷,是臣妇的错。臣妇治下不严,让一帮恶仆做了欺主的事,还请侯爷责罚臣妇。” 沈清武看着陈蓉的低眉顺目,手指关节咯吱咯吱响了好几声。 “你当然有错!这些年我不在家,你每次书信,都说暖暖被照顾的很好,一切无恙。这就是你说的很好无恙? 孩子看顾不好,仆人管教不好,你做当家主母失败至极!自去悔过堂领罚下跪,抄写经书一个月,府里事情暂交给吴氏打理!” 沈清武当街撸了陈蓉的掌家之权,抬了长媳。这种当街打脸的事,让陈蓉十年经营侯府的风光,一朝塌的干干净净。 沈清武让如意将三个小外孙带进院子。他弯腰抱起女儿,走过那群噤若寒蝉的人时,留下一句。 “沈冲,给我打!” “是,侯爷!” 随即,院外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惨叫,毛骨悚然传的很远很远。 不久,京城大街小巷就流传一个可怕的事。 西北侯家的嫡女沈暖暖回来了! 时隔五年,恶霸沈暖暖再回京城。未进家门,三言两语就先毙命两人,血溅街头三丈之远。 云锦阁。 沈暖暖曾经住的院子还和以前一般模样。 门外站着新调来的粗使婢子小红小绿,如意端着补汤进来,两个婢子赶紧一起将门打开。 宫中陈御医给沈暖暖仔细把脉后,眉头紧锁,脸色难看。 沈清武让如意好好伺候,抬手请郎中出去。 中厅,陈御医道:“侯爷,小姐一胎三子,身体亏损厉害。这些年没有经过好好调理,身体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了。老夫现在也只能开一些调理的方子,但能不能调理的好,就看小姐自己造化了。” 沈清武心痛到不能自已:“有劳陈御医,什么好药都可以开。” 陈御医犹豫一下,又道。 “侯爷,还有一个情况。老夫瞧小姐指甲发青,脉象杂乱,有过中毒之相。只是我又查不出什么毒。可能是解过毒身体还在恢复中,也可能是我岁数大诊错了。” 沈清武脸色难看道极致。 陈御医在宫中当差三十年,是北邺最好的国医圣手。他的诊断怎会有错?他这么措辞,只是让沈清武自己判断,给他提个醒而已。 “我知道了,有劳陈御医。” 陈御医点点头,下笔开一个方子递给沈清武。 沈清武本想将方子交给管家,但犹豫一下,又交给沈冲。送走陈御医后,他立刻赶去地牢,提审秀姑。 如意喂沈暖暖吃了一碗人参鸡汤,沈暖暖意犹未尽,还想再吃,但如意说一次不能多吃。 门口探头探脑的三个宝见母亲吃了东西,坐床上精神不错的样子,才一起来到母亲床前排排站。 山宝靠在床边站着,没话。 水宝一笑两个酒窝,轻声:“娘,你醒了。” 风宝挤进来拉着母亲的手,亲昵的道:“娘,您好点了吗?头还疼么?风宝给你锤锤腿好不好。” 沈暖暖笑着将三个宝的小脸都捏一遍,q弹q弹的。 “娘好多了,头不疼了,身子也不沉了。你们呢,喜欢这个新家吗?” 三个宝你看我,我看你,显然都有自己的心思。 第7章 秀姑被灭口 山宝沉声:“娘,这里有人不喜欢我们。” 水宝揉着衣角:“娘,刚才我们过来,有人对我们丢石子,还骂我们。” 风宝气呼呼的双手叉腰:“哥,我问院里婢子了,对我们丢石子的是沈秉元。不是娘的亲弟弟,还要我们叫他小舅舅,真是讨厌。” 沈暖暖直接冷下脸。 “你们三个听好了。咱们不主动欺负人,但被欺负了也绝不能认怂。在保证自保的前提下,加倍欺负回去才是公平和正义,知道么?” 三个宝眼底亮了,好像得到了尚方宝剑一样,一起重重点头。 这时候门开了,吴氏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妇女。 吴氏是礼部尚书之女,生于书香门第,秀外慧中,当年可是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 只是可惜岁月败美人。如今的吴氏眼中无光,面上无妆,就好像花儿缺了水,正在慢慢枯萎。 吴氏抗拒来这儿。如果不是碍于嫂子的礼数,碍于公公将管家的事暂时交给她,她是不会来和小姑子见面的。 沈暖暖见吴氏不用正眼看自己,还一脸隐忍模样,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头疼,这又是原主的锅。 陈蓉生下自己儿子后,野心更大。不想大房兄友弟恭,挡了自己儿子前程。于是各种出损招,怂恿原主去破坏她们兄妹之情,更破坏沈秉蓝和吴氏的感情。 那些年,原主说吴氏没生儿子,就往沈秉蓝屋里塞美女。往吴氏的胭脂里放药,让她的脸又红又肿。还给小侄女璎珞吃花生酥。而璎珞从小对花生过敏,差一点死了。 沈秉蓝气到和妹妹差点断绝关系,后一怒之下,带上妻子女儿去了西北,一走就是多年。如果不是沈秉蓝伤重,他们一家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沈暖暖理解吴氏对小姑子的矛盾心情。但是,沈暖暖也很想替女主说一句,她是被人当枪使了啊。她根本就不知道璎珞对花生过敏啊。 “嫂子,多年不见,你清减了很多。” 沈暖暖一声‘嫂子’叫的,吴氏直接愣在当场。以为最近为夫君的伤夜不能寐,耳朵出现了幻听。 沈暖暖见吴氏吃惊模样,又让三个宝跟吴氏打招呼。 三个宝便不约而同的叫人:“大舅妈好。” “好,好,孩子们都挺好的哈。” 吴氏回过神来应了句,抛开沈暖暖不说,看到这三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她是真心喜欢的。 挨个摸摸孩子头上的发髻,才又道:“公公让我管家,我这实在有心无力,也不知从何事管起。见三个孩子穿的衣服不太合身,就带了孙裁缝来。让她给孩子量量尺寸,给孩子做几身衣服。” 沈暖暖感激的欠了欠身:“嫂子有心了,孙裁缝,劳烦你带孩子出去量尺寸吧。” 孙裁缝躬身,三个宝也听话,鱼贯而行的跟着孙裁缝走了。 沈暖暖想给原主洗白,便主动拉住吴氏的手。 吴氏条件反射的瑟缩一下,挑眉见沈暖暖眼中无恶意,才忍着不适没将手抽出来。 “嫂子,以前我小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现在我长大了,也做母亲了,才知道孩子对娘的意义是什么。今天我郑重的跟嫂子说声对不起,嫂子不用原谅我,我只是说了自己心里想说的话。” “暖暖,那个……长大挺好的。” 吴氏很紧张的敷衍一句,自己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沈暖暖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沈暖暖也不纠缠过去,一句盖过,又问:“嫂子,大哥的伤怎么样了啊?” 提及夫君,吴氏放下一些戒备,忍不住红了眼窝。 “陈御医说……他说,你大哥的伤他无力回天,或许撑不过两日了。” 沈暖暖心下了然,怪不得吴氏如此憔悴。 “嫂子也不必太忧心。还有时间,没到天无绝路的时候,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吴氏擦擦眼泪:“希望是吧。暖暖身体不好,也别跟着忧心了,嫂子回去了。” 沈暖暖点头,让如意送吴氏离开,回头又吩咐道。 “如意,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出去守着,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是,小姐。” 如意出门,贴心的将门关严实。 沈暖暖是喝了补汤,但这身体都被掏空了,一碗参汤又能起多少作用? 去空间踅摸一通,营养液,补血药,多维素,蛋白粉,多管齐下搞一肚子,又上床睡一觉。 再次醒来,活动活动筋骨,神清气爽。头不晕了,眼也不花了,感觉身体好了一大半。 下床穿鞋,从桌上果盘里拎起一串葡萄,张嘴咬掉一个。眼里登时亮起星星,真甜真好吃,末世可没有这新鲜的果子吃。 一口气吃半串,饱了。放下葡萄,见梳妆台上有一面很大的铜镜,便过去看看自己模样。 左看看,右看看,原来这就是京城第一美女啊。青丝如墨,肤白胜雪,凤眼含波。虽然面颊消瘦,看着还有几分病态,但底子在那儿摆着,只要假以时日身体完全恢复,颜值巅峰就能回来。 屋里闷,开门出去透透气。见如意在外面走来走去,急地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出什么事了,如意?” 如意见主子醒了,忙上前道:“小姐,秀姑死了。” “什么?死了!” “嗯,听说侯爷去地牢提审秀姑,人就已经自戕气绝。” 沈暖暖气的磨后槽牙,还想着用秀姑钓出背后毒妇,给原主报仇呢。结果事情想简单了,将陈蓉也想简单了。在西北侯的眼皮子底下,竟将人灭口了。 如意又道:“侯爷发了好大脾气,将看守地牢的人都给抓了,在严刑拷问呢。” “我爹五年不在家,这京城侯府早成陈蓉的天下了。陈蓉此时能让秀姑死,就肯定是安排妥当。我爹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 “那怎么办啊小姐。秀姑死了,害你的线索就没了啊。” 沈暖暖叹口气,道:“这世上没有纸能包住火,再坚固的堤坝也会有蚁穴。我已经回来了,报仇,来日方长。” 如意点头:“也是,小姐刚回来,先站稳脚跟后报仇是对的。小姐,你这要去哪儿?” “去兰庭,看我大哥。” 沈暖暖和如意走过园子,路过的婢子仆人忽然一起跪下,额头触地,不敢乱看一眼。 “都起来吧。” 沈暖暖开了恩典,一抬手,有种指点江山的感觉。但这些人却不领情,好像听不见似的,还跪着不起。 如意忽然很紧张的拽了拽主子胳膊:“是沈佳宜。小姐,她们跪的是东宫太子妃。” 沈暖暖:“……” 第8章 从上门的渣渣不打留着过年么 沈暖暖转头,就见一女人气势汹汹的往花园走来,后面一个婢子小跑跟着。 这女子长得一身妖气,蛇精脸,蛇精眼,蛇精腰,就跟葫芦娃里的蛇精转世了似的。 梳着朝月髻,脑袋上斜插着七八个金簪玉钗加步摇,看着就沉。手拿一柄牡丹薄纱菱扇,身着一袭蜜合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脚上一双乳烟缎绣鞋,鞋前头各缀一个大珍珠,很是惹眼。 “沈暖暖!” 沈佳宜冲到沈暖暖近前,举着扇子凌空指着她的脑门呵斥。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回来不老老实实憋着,居然进门就怂恿父亲给我娘撸了掌家之权!” 如意急忙上前一步,抬胳膊将主子护在身后:“太子妃请慎言,我们小姐可是侯爷……” 沈佳宜蛇精眼一眯,扬手对着如意就是一巴打下去:“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宫说话!” 如意不敢抵挡,被这一巴掌扇倒地上。 沈暖暖低头看看如意,又挑眉看看沈佳宜,扬手就把这一巴掌回到她脸上。 一下不够,又来第二下,只是手不行,还上了一脚。将沈佳宜直接踹的一屁股坐到一丛月季花里才停手。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的人也敢动!” 沈佳宜坐到了月季丛里才来得及张嘴叫出声:“贱人,你居然敢打我,我可是太子妃!” 沈暖暖气不出的又补上一脚:“太子妃算个屁啊!就是太子站我跟前,我大嘴巴子也照抽不误!” “疯子!疯子!哎呦的我胳膊!” 沈佳宜在月季花丛里滚了一滚,被花刺扎的嗷嗷大叫,跟死了娘似的。 “称心你是死的么,还不赶紧拽我起来!” 跟来的婢女惶恐万分的将主子从花丛里拽出来。见主子头发乱了,发髻歪了,簪子掉了,扇子烂了,衣裙还刮出了大口子。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儿下手整理。 狼狈不堪的沈佳宜反手就婢女两个大耳光:“做什么都笨手笨脚,怎么才扶我起来!” 称心急忙跪下,磕头如捣蒜:“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如意看到称心,脸色猛的沉下来,一瞬间后背都绷紧了。 沈暖暖从原主记忆里搜索到关于称心的记忆,是气极反笑。 “原来是称心啊,这不是我以前的婢子么。当初你和如意一起在我身边伺候,我可是好吃好喝养着,没动过你一指头。如今背叛我投了新主子,怎么待遇还下来了呢?被啪啪打脸的滋味爽不爽啊?” 称心跪地不起,一张桃心脸红到脖子根,紧抿着嘴唇,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被暗讽到的沈佳宜更气了,一脚又踹到称心的肩膀上,还洋洋得意:“沈暖暖,你调教的狗不错,我用着甚是顺手。” 沈暖暖笑了:“顺手就好,但还是友情提示一句:狗就是狗,听话的时候摇尾巴,不听话的时候可会咬主人呢。” 称心吓得哆嗦,赶紧磕头,说一句‘奴婢不敢’就磕一个头。不一会儿就磕破了额头,洁白的大理石地面有了血迹。 沈佳宜本就一肚子火,此时更闹心,直接让称心滚远远的。 如意怕沈佳宜报复主子,悄悄将沈暖暖往一边拉:“小姐,咱今天才回来,还是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得罪太子妃?” 沈暖暖打断如意,冷笑的将手指攥的嘎嘣作响。 “在这跪着的大家伙儿都看到了,不是我要得罪她,是我在花园走好好的,她疯狗一样过来就咬人。而且,我是沈暖暖,我怕谁?我是疯子,疯子打疯狗有错么?” 如意想了想,没错。 沈暖暖曾经就是行走的恶人,嚣张的代名词,满京城横着走,皇上的胡子都敢拔。那区区个太子妃,似乎真没什么可怕的。 沈佳宜被沈暖暖的嚣张气的蛇精下巴都抖了。 “你以为你还是五年前的沈暖暖!皇上早已经被你伤透了心,不会管你了。现在,我是皇上的儿媳妇,你是外人。你觉得此时我们到皇上面前,皇上是会向着我这个儿媳妇,还是你这不守妇道,丑事做尽的荡妇!” 沈暖暖不以为然,还邪魅的勾了勾唇角:“儿媳妇随时能换,但西北侯嫡女却只有我一个。” 一句话,沈佳宜哑口无言了。 这话听着荒唐,但却是事实。 沈暖暖为何一周岁就被许诺太子妃之位?当今皇帝一代明主,为什么偏偏包容沈暖暖的骄纵? 因为,沈暖暖的爹是西北侯,是替皇上守边疆,保北邺安宁的定海神针。而沈佳宜就算蹭到沈家的姓,也终究是个养女。 养女不择手段爬上去,以为做了太子妃就能给自己挣到无上荣誉,再不用被沈暖暖压一头。 可仅仅一个回合,就被再次无情碾压了。 沈佳宜双手紧握,指甲刺进掌心,又嫉妒又不屑。 “沈暖暖,你不过就是投个好胎,有什么好得意的!” “对,我就是投个好胎,我就是得意又怎样?你不服的话就一头撞死这儿,赶紧重新去投胎啊。” 沈暖暖怼的沈佳宜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真去投胎了。 蛇精眼瞪起一下,内心惊诧不已。 五年不见,这贱人怎么变的思维敏捷,还伶牙俐齿了?以前,她可是个说话做事不过脑子的蠢货。自己随便挖个坑布个局,她就一头钻进去,出尽洋相,让满京城的人不齿。 而现在,她嚣张还在,却又多了脑子。 “娘!” “娘别怕,我们来保护你。” “是哪个坏女人的敢欺负我娘,有胆报出名来。报不出来就学三声狗叫!” 三个宝迈着小短腿从远处赶来。每人手上还有一柄小木剑,怒气冲冲的一起指向沈佳宜。 沈佳宜看着忽然出现的三个漂亮小娃,直接惊的后退一步,不敢置信自己看到的。 “沈暖暖,这些……这些都是你生的” 沈暖暖喜欢的捏捏山宝和风宝头上的发髻,自豪的一挺脖子:“对,都是我生的,很厉害吧。” 刚才就已经嫉妒要疯的沈佳宜,此时直接嫉妒要死了。 沈佳宜又酸又恨的蛇精脸直接气变形:“未婚生子,还一下子生这么多,沈暖暖你可真是不要脸至极!” 沈暖暖不以为耻,还以为荣。 “我生都生了,还会介意生几个么?一下子生这么多是我的本事。倒是你,嫁给那狗太子也五年了,怎么一个也没生出来啊?” 第9章 送木剑的哥哥是谁 沈暖暖一把抓住沈佳宜的痛处,不点到为止,还坏笑的继续补刀。 “姐姐,你这么多年没给狗太子添个子嗣,是他不行还是你不行啊?要是你不行,这太子妃可做不久了哦。要是他不行,你这太子妃更做不久呢。” “沈暖暖!” 沈佳宜被刺激的恼羞成怒,抬手就打来,却被沈暖暖先一步攥住手腕,然后用力将人扔出去老远。 “沈佳宜!” 沈暖暖用同样的音量吼回去。 “听到你娘被撸权关禁闭,赶来给你娘撑面子的吧?好啊,来啊,那就别废话,咱们一起去见侯爷,谁不去谁是乌龟王八蛋!” 去见侯爷,沈佳宜怎么敢。她能在太子府站稳脚跟,多亏沈清武这个后台。就算心有怒气千丈,也不敢公然去触侯爷的眉头。 所以,得知娘亲吃了亏丢了面子后,她第一时间是来找沈暖暖。 还以为经过五年的磋磨,这个又疯又傻的人命不久矣,过来就是随便捏扁揉圆的。想不到预料出错,反被她揉捏了。 “父亲现不在府里。我堂堂太子妃,断不会跟你一个伤风败俗的贱人走在外面,让人笑话了去。” 沈暖暖不留情面的直接拆穿她:“明明就是不敢,还说的冠冕堂皇。你要不是借了我爹的势头,那狗太子会要你?回留你到现在?” “你就是嫉妒我,太子殿下和我是真心相爱。他喜欢我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哪里像你,蛮横跋扈,无耻放荡,他看了都恶心。” 沈佳宜努力撑着最后体面,眼风又扫过三个怒气汹汹的漂亮小孩子,这才冷喝一声:“称心,我们走!” “……” 没人回应,沈佳宜才想起称心被自己撵走了。脸上一阵青红交替,一甩袖子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走几步,还徒手从屁股上拔下几根月季花的刺。 风宝哈哈笑的捂肚子,水宝也跟着笑起来。就连一向绷着小脸的山宝都忍俊不禁的勾了一下唇角。 而最高兴的当属是如意。她扶住主子,红了眼窝。 “小姐,你终于又回到从前了,真好。没有人能欺负你了,真好。” 沈暖暖摸摸如意红肿的半边脸:“我说了,以后换我保护你,就肯定会保护你。你家小姐说的话,啥时候不算过。” 如意使劲点头:“嗯嗯,小姐说话最算数了。” 风宝过来抱住如意的腿,扬起小脑袋咧嘴笑起来,眉眼弯弯,特别可爱。 “如意,以前在沈家庄,我们和村里孩子干架,都是你保护我们。以后在侯府,也换我们保护你。谁敢欺负如意,我们三个就一起打回去。” 水宝也凑上来抱住如意的腿:“风宝说的是,以后我们保护娘,也保护如意。” 山宝一旁点头,惜字如金:“嗯。” 如意感动的嘤嘤嘤起来,三个宝挨个抱一遍。这些年真是没白疼他们,虽然不是自己生的,却早当他们是自己的孩子了。 沈暖暖看看三个宝手里的玩具,好奇起来:“水宝,你们手里的小木剑哪儿来的?” 水宝道:“一个哥哥送我们的?” “哥哥?” 风宝立刻补充:“娘,刚才我和哥哥们在在那边院墙下边玩儿。院外一个哥哥的风筝掉了进来。我们帮哥哥捡了风筝,哥哥就送我们一人一把小木剑作为谢礼。” 沈暖暖更加好奇,让山宝带着她去那院墙处看看。 云锦阁是侯府最深处的东北角。一墙之隔就是外面的街道集市。当初原主为了跑出去玩儿方便,吵着闹着要了这个院子住。 墙角竖着一个梯子,沈暖暖爬上梯子看看。 哇哦,外面好热闹啊。 不远处就是一条主街道,临街商铺多,路边小摊位也多。小摊位有卖风筝的,有卖小木剑小木刀的,还有卖煎饼果子和糖人的。 “糖人,如意,外面有卖糖人的!” 沈暖暖激动的拍打着墙头,如果她长翅膀,这就飞出去了。 扶梯子的如意赶紧从下面抱住小姐的腿。 “小姐,你现在身体不好,可不敢出去啊。小姐,你不是要去看将军吗,兰庭可远着呢。” 沈暖暖想到正事还没办,只能从梯子上下来。 瞧见三个小宝明显失望的眼神,便等如意去放回梯子的时侯,蹲身偷偷跟山宝说:“别急,晚上娘带你们出去玩儿。” 山宝眼睛一亮,点点头。然后一手一个,拉着水宝和风宝去玩儿了。 之所以跟山宝说,因为他听了这事不会声张。若是跟风宝说,那激动的一跳三尺高,现在整个云锦阁都知道了。 兰庭,是沈秉蓝和吴氏住的院子。 沈暖暖进来院门,见侄女璎珞在院子里给一只小兔子喂食。璎珞长得像吴氏,眉眼清谈,气质恬静。 “璎珞,我……” 璎珞闻声抬头,见是沈暖暖,脸上顿时浮起惊恐之色,然后一把抱起小兔子撒腿就跑。 沈暖暖闹了个无趣,跟婢子吐槽:“看见我就跑,好像我要吃她的兔子似的。” “小姐之前……真的会抢来吃。” 如意见小姐扔一个白眼过来,赶紧换一个话题。 “小姐,婢子跟沈冲打听了将军受伤的事。” “说。” 如意一边扶小姐继续走,一边说起来。 “沈冲说,西北蛮夷多次犯我北邺边境,一打就跑,跑不久又来,拖拖拉拉五年之久。将军不愿西北一直如此,便带着亲随悄悄打入蛮夷之中,找到机会将蛮夷国主给暗杀了。 蛮夷大乱,侯爷和二公子趁机率众攻入,大败敌军,直接驱敌千里之外。但将军也在暗杀国主时受重伤。西北苦寒之地,缺医少药。皇上体恤将军,便下旨侯爷带将军回来医治。” 西北距离京城两千里,一路舟车劳顿折腾回来,好人都要废了,别说是一重伤之人。 耽搁那么久,怪不得陈御医说无力回天了。 门外有两个婢子,见沈暖暖来了想阻拦,但又不太敢。犹犹豫豫的说一声:“小姐,少夫人在厨房给将军熬药呢。” 沈暖暖直接道:“我不找嫂子,我是来看大哥的。” 妹妹看哥哥,天经地义。两个婢子你看我,我看你,不得不将门打开。 第10章 救人反被诬赖害人 一脚跨进房间,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重药味,沈秉蓝一人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曾经英武不凡,策马沙场的将军,如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干裂,发着高热。被子盖到胸口上,露出赤裸上身裹着厚厚的白色棉布。 “大哥,大哥?” 沈暖暖用手扒拉沈秉蓝几下,毫无反应。手摸到沈秉蓝肩头皮肤,整个人烧的火炭一样。 伤口一定是重度感染了,这么高的温度烧下去,哪里还撑得过两天?不赶紧上抗生素,晚上就能见阎王了。 沈暖暖抬手就去解沈秉蓝胸口上的白布,却被如意阻止, 如意小声劝阻:“小姐要作什么?之前你和将军关系紧张,人尽皆知。如今这房间又只有我们,万一将军有个好歹,被人误会可就说不清了。” 沈暖暖道:“我哥烧的太厉害,我要看看伤口。这三伏酷暑,伤口感染腐烂,是不能包着的。” 如意怔了一下:“小姐你啥时候会医术了?” “这个你先别管了,去弄一盆烧开冷却的水来。” 沈暖暖说着就动手拆沈秉蓝身上包裹的白布。如意见劝不动小姐,只能听话的按照吩咐去做。 沈暖暖让小布送出药品和工具到她袖子里,拿剪子将那缠裹伤口的层层白布剪开。 当伤口完全暴漏在沈暖暖面前,她瞳孔缩了缩。饶是在末世见过太多血腥受伤场面,还是被震了一下。 一条刀口从左肩到右肋,一尺有余,深可见骨。因为当初救治办法不对,又缺好药,已经严重感染腐烂。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灰白色,还散发出难闻的酸臭味。 事不宜迟,沈暖暖将一粒抗生素先塞沈秉蓝口中。然后从工具包里拿出一只手术刀,用酒精消毒后,撸起袖子就要割下去。 “啊!不要!暖暖你不要!” 门忽地开了,吴氏惊慌万分,大叫的跑进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一把将沈暖暖推开老远,双手张开护在沈秉蓝的床前。 书香家的才女,好像市井妇人一样大喊:“沈暖暖,这是你亲哥,你就算再顽劣胡闹,也不能要你哥的命啊!” 沈暖暖被推的后腰撞到桌上,一阵巨疼。看看手里的手术刀,看看吴氏的面目狰狞,再看看刚才报信,吓得簌簌发抖的璎珞。只能忍住疼,耐着性子解释。 “嫂子,虽然刚才一幕很像我要害我哥的命,但是眼睛有时侯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所以,我是救他,不是要害他。” “你胡说,救人有拿刀的么!” 沈佳宜又从门外进来。她此时已经换上一套新衣服,头发重新梳了,一头的簪子插满了,脸上红手印特别明显。 她身后不仅跟着称心,还带来了陈太医和沈清武。 沈佳宜请沈清武上前,一改对沈暖暖的态度,变得恭顺乖巧。 “父亲,要不是事情紧急,也不会您刚回府,女儿就请您过来。实在是暖暖又忽然发病了,在花园无缘无故将女儿打一顿不说,这又来大哥这儿胡闹。 女儿被打没关系,我是姐姐,肯定要让着妹妹的。但是大哥重伤在身,哪里经得住暖暖的胡闹啊。还请父亲替大哥着想,将暖暖暂关起来,不要伤人才好。” 沈清武是武将,但不是粗鲁莽夫。看到女儿拿刀对着儿子,心头是万分震惊。每个人都说女儿是疯子,可府门口女儿的那番话,却条理清楚的很。尤其,凤姑也死的实在蹊跷。 “事情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词,还是问清楚的好。” 沈清武对沈佳宜虽是父女相待,但照比对沈暖暖的关心喜爱,更多是碍于身份上的不得为之。 淡淡疏离的神情,任谁都看得出来不同。 沈清武上前一步,好声哄着:“暖暖,你这是在干啥啊?刀子可不好玩,快给爹爹。” 沈暖暖谢天谢地,不管原主怎么作,爹爹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抬起手里刀子,认真道:“爹,这刀子不是玩儿的,是救人的。哥哥伤口已经腐烂,需要割除腐肉,重新缝合上药,方有一线生机。” “救人?” 沈佳宜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父亲,您听听,女儿没骗您吧?暖暖又犯病了,她根本不会医术,却说什么救哥哥。暖暖和哥哥兄妹情深,有这个心是好的。但她如此行为可万万使不得,必须赶紧管控起来,别伤了人才是真的。” 沈清武也是暗暗叹气,他想帮女儿证明清白。可又清楚女儿不会医术。这样的确是好像疯言疯语在胡闹。 “暖暖,你哥哥的伤有陈御医呢,不用你劳心费力。快过来,将刀子给爹,别伤了自己。” 沈暖暖见老爹也不信自己,气的差点暴走。背了一个疯子人设,就说什么都没人相信。 “爹,五年不见,你有很多事都不知道。就好像,我生了三个孩子,你若不是亲眼看见,不是也不相信么?” 沈清武:“……” 沈暖暖又看向陈御医,问道:“陈御医,我哥的伤你能治么?” 陈御医汗颜,实话实说。 “回小姐,将军伤的太重,又耽误太多时间。伤口高度感染,药石无效。说实话,老夫已经无能为力,如今也只是用药吊着他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了。” 沈暖暖呵了一声:“听陈御医意思,我哥是等死了。但我有办法让我哥活,你们却不信。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到底是想我哥活,还是盼着他死。” 在场的几个人沉默了。但沈暖暖越说能救人,沈佳宜越是害怕她能救人。 “父亲,万不可听信暖暖的胡言乱语。陈御医可是国医圣手,他都没办法的事,那暖暖不是更胡闹么?您五年没在家,不知道暖暖会医术。可女儿一直在,也不知道她会医术啊。” “沈佳宜,这五年你一直在京城,但我却一直在乡下。我们相隔几百里,你从没去看过我,那我有什么机遇你都清楚吗?” “我……” “但我却清楚一点,我哥是西北侯爵位的继承人。他若是死了,你弟弟或许就有机会了。所以,你才会如此卖力阻止我救人吧?” 沈暖暖一句话,直接将沈佳宜那点小心思给戳破了。 第11章 看戏,遇到突发事件 沈佳宜红着眼睛,嘤嘤的解释。 “父亲,佳宜可不敢那么想,暖暖真的是脑子不正常,什么话都张嘴就来。将军就算不是我亲哥哥,也是我一起长大的表哥。佳宜可以对天发誓,我对哥哥绝无歹心,父亲,请您信我。” 沈清武被沈佳宜的眼泪弄的烦躁,而沈暖暖则转过身,根本懒得看她给自己加戏。 “你们不信我会医术,可以就在这儿看我怎么救人。如果我救活了,皆大欢喜。如果我救不活,那大哥早死几天晚死几天,还有区别么?” 这话虽然不好听,却是事实。 相比家人难以接受,陈御医反而更理智一些。 “侯爷,老夫之前给小姐诊脉,并没有发现她有疯癫症状。小姐如今说话清楚,条理分明,也证明老夫诊断没错。将军的伤老夫是真没有办法了,倒不如……让小姐试试?” 沈清武也有自己的判断,如今有陈御医开头,便顺着他的话:“好,那就让暖暖试试。” 沈暖暖刚松口气,磨刀霍霍,吴氏又“噗通”一声跪地上了。 吴氏声泪俱下。 “爹!您可不能任由暖暖胡闹啊!陈御医没有办法,或许别人有办法呢?母亲已经找到一位云游在外的隐士高人,据说有神仙医术。明后天就能到了。而如果任由暖暖胡闹,阿蓝就是明天都撑不到了啊。” 沈佳宜想起那道士,忙附和:“父亲,嫂子说的是真的。我娘一听说大哥在战场受伤,就立刻去寻隐士高人了。前日寻人的来信说高人神医已经在路上,不日即到。” 女儿想救人,儿媳拼命阻拦。作为老父亲的苏清武顿时为了难,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儿子,他也不好选择。 沈暖暖看到这情形,就知道今天这事可以打住了。 摇头,苦笑。原主啊原主,你嚣张跋扈的人设我用来挺爽,但是你造的孽我来背,也是真窝囊。 “果然,上赶着不是买卖。嫂子想等神医,那就等吧。只盼神医真有神奇医术,救得我哥死里逃生。但如果神医是江湖骗子,耽误了我哥的最佳治疗时间。那你……” 沈暖暖抬起手术刀指向吴氏:“就是杀我哥的凶手。” 吴氏:“……” 沈暖暖又用手术刀指向沈佳宜:“还有你,也脱不掉干系。” 沈佳宜瑟缩一下脑袋,忙道:“暖暖,我是为了大哥好啊。父亲,您看暖暖啊,居然用刀指着嫂子。” “小姐,你要的冷开水来了。” 如意端着一盆水进来,急地满头都是汗。 沈暖暖手腕一翻,手术刀在掌心转了两圈,乖顺的滑进袖子里,接过那盆水就泼到院子里。 “用不上了洗院子吧。如果我哥没命撑到高人来,记得多烧点纸。” 如意吓得不行,一看到屋里这阵仗,又转身跟着小姐离开。 “小姐,被婢子说中了是不?不识好人心,早劝你不要多事了。” “之前觉得做坏人难,现在才知道做好人更难。治病救人不是强买强卖,有人想作死,有人急着当寡妇,我是拦不住的。” 主仆俩的话清晰的传进房间,吴氏腿一软,瘫坐到地上。沈清武则冷冷的看一眼沈佳宜,一甩袖子离开。 陈御医上前将沈秉蓝的伤口重新包了包,又把了脉搏,眼底出现狐疑不解。但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沈暖暖气的半死,回到云锦阁还在生闷气。 小红进屋通传:“小姐,陈御医来了,说要给你请脉。” 沈暖暖有点不耐烦:“中午不刚把玩么,怎么又来。好吧好吧,请吧请吧。” 陈御医进来房间,这个脉请的有点久,半个钟头才离开。 月上柳梢头,沈暖暖说困了,支走如意,不然她又要在耳边啰嗦没完。 溜出房间,跟山宝对上暗号,一大三小在墙角架上梯子,还将一条绳子绑在墙里的树干上,另一头顺到墙外边 沈暖暖先做个示范,爬梯子坐到墙头上后,然后抱着绳子顺利滑到外面。 “山宝,帮着弟弟妹妹上去,娘接着你们。”墙外传来娘亲的话。 山宝应一声,风宝前,水宝中,他断后。三小只鱼贯而行的爬上梯子,又顺着绳子安全落到母亲怀里。 三米高的院墙,母子四人就这样轻松翻过了。 北邺现在是太平盛世,没有宵禁,夜市热闹的很。 一大三小来到大街上。东看看,西看看,看哪儿都新奇。 “娘,我们去哪儿?”山宝问。 沈暖暖抓抓脖子:“我也没有目标。但咱是出来玩儿的,自然是哪儿热闹往哪儿去。” “娘,您身体可以吗?”水宝担心的问。 沈暖暖捏捏水宝的脸蛋:“娘身体底子好,昏睡几天,今天又喝了药,吃了人参燕窝,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风宝最喜欢热闹,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了。扯了扯沈暖暖的手,激动道:“娘,那边,那边有卖糖人的摊子。你看上面的糖人多好看啊。” “买,你们都去挑个自己喜欢的。” 沈暖暖大手一挥,三个宝一起冲向糖人摊子。 “老虎。” “我要大公鸡。” “我要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兔子。” 三个宝都挑了自己喜欢的小动物,沈暖暖拿四个铜板给摊主,自己挑个美美的小仙女。 “老板,这京城晚上哪儿有热闹的地方消遣啊?” 摊主看一眼沈暖暖穿戴,瞧着是非富即贵的有钱人,便呵呵笑起来。 “姑娘想看热闹啊,就从这往东街走,走不远有一个聚仙楼。聚仙楼逢五唱戏,名伶汇聚,好多达官贵人都去捧场。今天初五,正是有戏看的日子。” “谢了老伯!” 沈暖暖带着三宝,舔着糖人便往聚仙楼走去。 聚仙楼门口挂了很多灯笼,一排排一串串,想找不到都难。外面停了不少华丽马车,想来都是看戏的贵人。 沈暖暖带着三宝进去,果然是人员聚集,热闹非常。两层楼,又是雅间又是大堂的,居然就剩下角落里一个桌子。 人人都在等着好戏开场,除了跑堂的小厮,没人注意到这一大三小。 沈暖暖要了两碟蜜饯,两碟糕点,一壶花茶。东西上来,戏也开场了。 在乡下庄子可没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热闹。三个宝看的认真,蜜饯都忘了吃。末世来的沈暖暖也觉得那台上咿咿呀呀的耍花枪挺有趣。 “南老爷您醒醒!” “郎中,现场有没有郎中救命啊!” “别在这儿找了,露白你看着老爷,我出去找郎中!” 沈暖暖正看的热闹,忽然听到楼上一包间传来惊呼声。 找郎中?有人出急症了! 医生的职业敏感和天职,让沈暖暖条件反射般“蹭”的站起,扔下一句:“你们三个别乱走,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第12章 三个宝霸气护娘 沈暖暖穿过一群看客,三步并两步的上楼了。 “我是医生,都让开!” 楼上雅间为了客人看戏方便,门上吊着珠帘。沈暖暖来到这包间,掀开珠帘就进去了。 这房间此时只有两人。 身着白色衣袍的年轻男人守着一位倒地老人,白衣男人肉眼可见的慌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暖暖没有开场白,过来就给老人检查。肖露白听闻来了医生,喜出望外。一见是个年轻姑娘,又心凉半截。 “女的?哪有郎中是女的。你行不行啊?” 沈暖暖一个白眼扔过去:“你行你来啊。女的怎么了?你妈还是女的!” “……” 沈暖暖一句话给肖露白怼的原地自闭。 老人僵直躺在地上,听听心口,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翻开老人眼皮看看,瞳孔没散,还有抢救可能。 沈暖暖抬高老人后脑让他下巴朝上,捏开嘴打开气道。然后双手交叉,按在老人的胸口上。 “一、二、三、四、五。” 沈暖暖一边按压,一边数数,做完一组后,撩起自己袖子上的薄纱垫到老人嘴上,往里吹了两口气。 “放肆!你……你……” 肖露白瞪大眼睛,惊得直接结巴。而沈暖暖根本当他是空气,又起身继续做第二组心肺复苏。 第二组心肺复苏做完后,沈暖暖见老人还没有反应,就用意识叫小布送出一支肾上腺素。 从肖露白的视线看,沈暖暖那奇怪的针就是从她袖子里摸出来的。撩起老人衣袖露出手臂,一针静脉推下去,再来第三组心肺复苏。 去找人的墨染背着一药箱,携着一老郎中急匆匆赶来。老郎中见个姑娘跪在地上压老人的胸口,气的大叫。 “胡闹,胡闹,你一个姑娘干什么呢!牝鸡司晨,简直有悖伦常!” 肖露白一旁早就忍不下去了,见郎中来了,更有理由的一把就将沈暖暖扯开。 “我也早瞧她不像救人,是在害命!” 沈暖暖气的很:“你拽我干什么?你是想你家老爷死么!” 回头又对上那留着山羊胡的老郎中:“牝鸡司晨?你说谁是鸡呢?你才是鸡,你们全家都是鸡!” 老郎中气的哆嗦:“不尊老,不通礼法,唯女子和小人不可交也。” 沈暖暖直接he tui:“我呸,尊老的前提是爱幼,你爱幼了么?” 墨染见俩人吵起来,急的一边给沈暖暖拱手作揖,一边催老郎中赶紧救人。 老郎中这才蹲身给老人把脉看看,又摸摸心口和脖子,随即嫌弃得很:“这不都死了么。一个死人叫我来干什么?浪费时间。” 肖露白一听这话,指着沈暖暖就大声道:“是你给我家老爷按死的,你是凶手!” 沈暖暖要气炸了,抬起一脚踩到肖露白的脚面子上:“再给我重说一遍!” 肖露白疼的“哎呦”一声松开沈暖暖,抱着脚金鸡独立的跳起来:“我的脚啊,泼妇,毒妇!” 三个宝一起跑进来,站成一排挡在沈暖暖和肖露白中间。 山宝黑脸:“我娘是在救人!” 水宝讲道理:“你刚才急声大喊救命,就说明南老爷那时候就已经不行了。” 风宝脾气很燥,抱住肖露白还站着的腿,上去咬一大口,听到哀嚎声才松嘴。 “忘恩负义被雷劈!你刚才满场找郎中救人,我娘好心来救人了,你又说我娘是凶手。你是坏人,下雨天一定藏住了,不然雷公公不会放过你的!” 肖露白一手抱脚,一手捂腿,疼的直哆嗦:“哪儿来的三个野孩子,怎么还咬人呢!” “野孩子?” 沉稳的山宝怒了。 山宝人狠话不多,手脚并用的爬上凳子,又爬上桌子,然后一下跳到肖露白身上。挥起小拳头,照着肖露白的眼睛就打过来。 水宝一看哥哥动了,随即跟上,也按着相同步骤跳到肖露白身上。双腿盘住肖露白,两个小拳头照着他的脸雨点一样落下来。 “哎呦,嗷嗷……” 肖露白被俩小孩子袭击的猝不及防。因为上面失守的同时,下面还有个风宝抱着腿,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口口到肉。 他大小也算是高手,但对方是三个小孩子,珠帘外面还有探头探脑围观的宾客,这就没法还手了。 墨染见这边乱糟糟,赶紧过来拉架。老郎中则坐在药箱子上,翘起二郎腿看起热闹。没人管沈暖暖了,她又去抢救。 再次做了两组心肺复苏组合。 “咳咳……咳咳……” 老人忽然咳嗽两声,居然活过来了。 墨染忘了拉架,肖露白直接傻眼,老郎中吓得一屁股坐地上,抖着胡子大喊:“诈尸啦!” 沈暖暖擦一把额头的汗珠子,嫌弃的撇嘴。 “诈尸个屁。他是心肌供血不足导致的心脏骤停。心脏不跳,人只是处于暂时假死状态。如果这个人的求生意识强烈,或是身体底子很好,那是有可能让心脏恢复跳动的。 三分之一刻,匀速数三百下之内,是最佳抢救时间。错过这个时间就是真死,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我只是在这个时间内,客服了你们两头蠢猪的阻碍,让他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而已。” 一辈子行医的老郎中听的汗如雨下,嘴唇怯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墨染去扶老人坐起身。山宝和水宝最后补上一拳,才从肖露白的身上顺下来。 老人大难不死,嘴唇还有点发紫。他看向沈暖暖,虚弱中不忘感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姓甚名谁,老夫好差人感谢。” 沈暖暖无所谓的一摆手:“赶上了,顺手的事,谢就不必了。但是,你这个手下必须给我道歉。他看不起女的会救人就算了,居然为了推脱责任还说你是我害死的。” 老人看向肖露白,平静的眼神中带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威慑之气。 肖露白双眼青紫,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等老人开口,就给沈暖暖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姑娘医者仁心,神医在世。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长个嘴就会胡说八道,还请姑娘大人大量,露白在这儿给姑娘道歉了。” 沈暖暖笑了。 走到肖露白跟前,双手环胸,问的故意:“脸疼不疼?” 第13章 孩子的爹,狗男人有线索了 肖露白尴尬的伸手捂脸。 都肿成猪头了,你说疼不疼? “疼就对了,不疼不长记性。事实告诉你,女人能当郎中,还能当好郎中。” 沈暖暖扔了一个白眼,又走到坐地上的老郎中面前,蹲身和他平视。似笑非笑。 “我更想问你这老脸疼不疼?” “女人治病是牝鸡司晨瞎胡闹,那你将假死看成真死不是更瞎胡闹?” “庸医,刽子手,医德医术都没有,赶紧关门大吉回家喂猪去吧。” 一句如同一巴掌,抽的老郎中眼角乱抖,抬手指着沈暖暖半天挤出一句。 “你……你好嚣张!” “我喜欢嚣张这个人设。哎呀,诈尸啦。哈哈……” 沈暖暖气死人不偿命,故意戳了一下老郎中的肺管子,才大手一挥。 “三宝今晚干的漂亮,走,娘请你们下馆子吃宵夜去!” 三个宝一听有馆子下,立刻收起对肖露白的对峙,高兴的小尾巴一样跟上母亲的脚步。 外面围观的人自动给这一大三小让地方。对沈暖暖的嚣张不敢造次,看三个一模一样的萌宝又觉得可爱。 聚仙楼外,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上。 老南王掀开车帘子往外看看,就瞧见那一大三小逍遥过市,恣意随性的往一家酒楼走去。 “去查,这谁家小夫人,医术了得,性子恣意。带着三个孩子又是一等一的漂亮有趣。本王一定要重谢。” 肖露白捂着猪头脸,气的哼哼:“粗鲁嚣张,没有礼教,顽劣跋扈的一定是哪儿来的乡野村妇。” 墨染横一眼肖露白,然后禀报。 “老南王,属下今日听闻,西北侯班师回朝,将养在乡下五年的女儿接回府。西北侯嫡女出现的时侯,身边就是有三个这般大小的孩子。” 肖露白也想起这事,立刻道:“老南王,我也听说这个事了。西北侯的嫡女叫沈暖暖,为人嚣张跋扈。人未进家门,就借西北侯之手惩治了掌家夫人。还直接当街杖毙了两个仆人。” 老南王很是意外:“原来是珺儿的未婚妻啊。” 老南王口中的珺儿,是当今皇后所出的前太子邺景珺。当年明宗赐沈暖暖太子妃时时,老南王在西南驻军。所以,他不曾见过沈暖暖,沈暖暖也不曾见过老南王。 三年前,明宗心疼老南王岁数大了,就将西南边境交给其子驻守,接皇兄回来京城颐养天年。 老南王打小就喜欢邺景珺,因他太子之位易主,老南王还多次上书不同意。就是现在回了京城,也会时常看望先太子,对他的遭遇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肖露白一旁小声提醒。 “老南王,您说的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大皇子受伤落下残疾被废去太子位后,那沈暖暖就成二皇子的未婚妻了。 属下在西南都听说,沈暖暖行事荒唐乖张,在嫁入东宫前做下丑事。丢了太子妃位不说,还被送去乡下。那三个野孩子估计就是一夜荒唐的结果。” 肖露白八卦了一通不过瘾,还补上一句:“不守妇道,不知羞耻,大晚上的还带着孩子招摇过市,扎男人堆里看戏,简直给战功赫赫的西北侯丢脸。” 墨染听不下去了,反驳:“今天如果不是沈暖暖仗义出手,老南王怕是凶多吉少。不管人家品行如何,都是我们的恩人。师兄这样过河拆桥,非君子所为。” “我……我哪里过河拆桥,我说的不是事实么?” “事实是,今晚没有沈暖暖,你现在已经披麻戴孝开始哭丧了!所以,你是不希望本王活下来?” 老南王一句话,吓得肖露白赶紧跪地磕头:“王爷恕罪,属下绝没有那么想。属下就是……就是……” “就是被人打了,心里不忿是吧?当时墨染也在,三个孩子怎么不打墨染就打你呢?” “……” 老南王寒下脸,斥责:“爱嚼舌根,以怨报德,虽然你是师兄,可照比墨染却差的太远。明天,你带上礼物去西北侯府登门道谢。不然,就回西南继续随兵好了。” 肖露白被老南王说的难堪至极,面红耳赤的应下这差事。 沈暖暖带着三宝去吃宵夜,浪够了溜溜达达翻墙回来。 人一落地,就看见如意挑着灯笼站在梯子下面。一身夜露,两眼哀怨,三更半夜差点站成雕塑。 沈暖暖自知心虚,先下手为强,将一个油纸包塞如意手里,扯着三宝就跑。 “特意给你带的大鸡腿,时间不早了,我带孩子去睡觉了!” 浪一晚上累的很,沈暖暖想直接就睡。但小红小绿已经烧好洗澡水等着了。 不想白瞎人家的劳动成果,只能配合的宽衣解带来个花瓣澡。小红小绿想要给搓澡,沈暖暖不习惯,坚持撵走俩人自己洗。 咦,脖子上是个什么东西? 沈暖暖抬手扯下来看看,是一根红绳穿着一枚铜钱。 原主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都穿金带银的,她这么宝贝的戴一枚铜钱干什么? 仔细想想,脑子里忽然浮起一个画面。 黑夜,湿身,被强。那男人完事了提裤子要走,原主忿忿不甘,用尽力气从男人身上拽下个东西。 “就是这枚铜钱!” 沈暖暖瞪大眼睛,立刻将这铜钱翻来覆去仔细看一遍。 铜钱被磨的非常光滑,将上面原本字迹都磨除了,一面重新刻了奇怪的线条图案,一面刻了一个“鄯”字。 这个字是狗男人的名字?和善同音同义,是希望他做一个善良的人还是有别的什么解释呢? 如此耗费精力做的一个东西,还被男人贴身携带,对他来说定是重要的物件。对自己来说,也是寻找三宝渣爹的线索。 晋王府。 偌大的府邸,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 身着天青色家常服的邺景州坐在桌边看书,听陈树汇报完工作,眉间蹙起一抹狐疑。 “沈暖暖会医术?” 陈树点头:“属下亲眼所见,的确是她救了老南王。就是她救人的方式实在让人不齿,除了给老南王按压胸口,给他胳膊扎了一针,还……还嘴对嘴的渡气。” 第14章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久病成医。 邺景州倒是从医书上看到过,救人法子中有渡气一说。只是女人给男人渡气,还是等同于大庭广众之下,就是不妥了。 “还真是个疯女子。” 邺景州将手中书一扔,又道:“那三个孩子,如何?” 陈树犹豫了一下,才道:“属下白日里借机接近孩子们。从他们嘴里套话得知,他们没见过爹,但有听娘亲说过,他们的爹是太子殿下。” 是邺景宸! 邺景州眼底平静如常,放在腿上的手却暗暗攥紧。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居然有一点失落。 半晌,才冷笑起来:“沈暖暖和邺景宸早有婚约,照着她的性子,未婚先苟且并不奇怪。” 陈树同意主子的判断,但依然对这结果失望。 太子殿下和晋王同为明宗之子,兄弟之间相貌有三分相似。而那三个孩子眉眼间长得像叔叔一些,便也是情理之中。 “主子,还继续查么?” “不必了。” 翌日。 沈暖暖迟迟不起床。 如意带着三个宝在园中自娱自乐,不去打扰小姐。 如意在院中一棵桂花树的树杈上,吊上一排装满水的小竹筒。风宝捡来很多小石子,给哥哥当子弹。山宝和水宝拿着弹弓,装上子弹去打小竹筒。 山宝瞄的准,力气也大。十发九中,每次命中,竹筒里的水都会洒出来一些。水宝准头也好,但力气差一点,每次命中,竹筒只是轻晃一下。 风宝不想总当后勤发子弹,也想玩,就让二哥教她。水宝很有耐心,手把手的教起来。 “风宝,看准目标注意力要集中。手腕要稳,不然会打偏。” “就这样?太容易了,看我的!” 风宝耐性不好,水宝手把手帮她打了一个石子,她就独自操练上了。 肖露白带着十二个随从来到云锦阁,刚一脚踏过门槛,一个小石子就破空飞来。 他是带着礼物来完成任务的,哪曾想这儿还藏着暗器。发现时便已经躲闪不及,一颗石子结结实实命中他脑门。 这石子没有多少力道,伤害不大,但污辱性极强。 “出来!是谁暗器伤人!”肖露白怒喝一声。 风宝将弹弓拉的太满,一下控制不住力气,手上就失了准头。她很是过意不去,刚想去道歉,却发现来人居然是和他们有过节的肖露白。 “是你,你居然还敢来我家!” 肖露白手捂脑门,生气。可看到三个小孩子一起用弹弓对准他,又忽然没脾气了。心平气和的带着随从鱼贯而行走到三个孩子面前。 如意见是生面孔,还是皮青脸肿的生面孔,就好奇的问:“你是谁?为何来这里?” 肖露白装作看不见如意眼中隐忍的笑,高冷道:“在下老南王的随从,奉老南王命来给沈小姐送礼。” “老南王?” 如意心头一咯噔,转身就去叫小姐起床。 沈暖暖睡得晚,此时还在梦中神游,被如意从床上挖起来,老大不乐意。 听说是老南王派人送礼,就想起昨晚自己做的好人好事。 随手救的人居然是个大人物? 惺忪的眼睛立刻瞪起,打了鸡血一样翻身爬起洗漱,头发都来不及梳,就坐在中厅招人进来。 肖露白进门,瞧见沈暖暖发髻散乱,双脚趿拉着鞋子,一整个嫌弃都要溢出画面了。因为是被迫工作,就更没什么好脸,也没有开场白,直接就报数。 “长白山百年人参一对。” “金丝血燕窝十盒。” “东海上等珍珠两斛。” “玉如意一柄,夜明珠一对,红宝石,蓝宝石、金镶玉头面首饰各一套。长命锁三个,绫罗绸缎十匹,黄金百两。” 末世来的沈暖暖哪儿见过这么多好东西,激动的一一摸过宝贝,最后来到那一盒金澄澄的金叶子前,眼冒金光。 伸手去箱子里抓一把,撒落,那声音太好听了。 “真想不到我昨天救的是老南王,白白得了这么多赏,走狗屎运了。” 沈暖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贪财样,让肖露白更加嫌弃,任务完成,转身就走。 沈暖暖本也没有留他喝茶的心思,爱走不走。 “山宝,水宝,风宝,这三个长命锁给你们的。如意,将珍珠拿去一斛,你留一半,剩下的给小红小绿分了。” 三个宝高兴,如意高兴,小红小绿更高兴。基于小姐的名声,她们俩分到云锦阁当值时老大不乐意。可才两天,就得了这么贵重的赏。 真是跟对主子,荣华富贵。 这个事,就好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侯府每一个叫落,又传到东宫沈佳宜耳中。 沈佳宜将手中茶杯狠狠砸到地上,胸口起伏不止:“想不到那贱人真会医术,还救了老南王!” 老南王何许人也一辈子帮北邺守着西南国门,是明宗都要敬着供着的亲亲皇叔。 北邺的平安,全由一南一北两位国柱支撑。南是老南王,北是西贝侯。 沈佳宜恨的就是这一点。沈暖暖有西北侯撑腰就算了,如果再和老南王攀上交情,那以后岂不是更要骑在自己头上。 “称心,你说那三个小野种将肖露白给打了?过来,我跟你说……” 西北侯下朝回家,就听说老南王派随从过府送礼的事。 不敢置信的大步来到云锦阁,正看见女儿拿着两个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当弹珠弹着玩。 “暖暖,你昨天真救了老南王?”沈清武激动的问。 沈暖暖回过神,看一眼满桌礼物,又看向西北侯。 “不然这些礼物哪儿来的?爹来的正好,这对人参送你。西北苦寒,爹也要多吃点补品才是。” 沈清武又不是来分礼物的,拉着女儿的手又激动的问:“暖暖,你真会医术?” “我……” “父亲,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沈暖暖的话被突然出现的沈佳宜打断。 沈佳宜步子匆匆,神色惶惶,一脚跨进门来,瞧着满桌子的礼物嫉妒要死。但她却用帕子揉了揉眼睛,直接嘤嘤嘤上了。 “父亲,女儿听到一些难听的风言风语。满大街都在说昨晚暖暖和三个孩子夜游京城,肆意妄为,行为乖张,还趁着老南王昏迷,强行和他当众……当众……亲嘴。” 沈清武本来不耐烦沈佳宜的嘤嘤嘤,听她说完那些话又震惊了。 “佳宜,你说真的?” 沈佳宜擦着红红的眼角,带着哭腔摇头。 “父亲,女儿也希望不是真的,但满京城的人都在这么说,怕是无风不起浪吧。” 第15章 打恶女,从来不会手软 沈佳宜见西北侯脸色变了,再接再厉,直接抽噎上了。 “父亲,暖暖名声本来就不好,躲出去五年,好容易让大家忘了那件事。可她一回家就带着孩子晚上偷跑出去玩儿,还和老南王传出不好的事,真是太不应该了。 父亲,老南王是战功赫赫,身份贵胄。但毕竟已经年逾花甲。暖暖这样不分轻重的胡闹,让皇上怎么看父亲您,又让整个京城的百姓怎么看侯府啊。” 沈清武不敢想女儿强吻老南王那个画面,抬手捂住胸口,差点没昏厥了。 再看这满桌礼物,就好像是抽在他脸上的巴掌,也找到了合理解释:老南王的王妃过世多年,难道这是老南王想续弦的聘礼? 那怎么行!老南王都能做暖暖祖父了! “暖暖,你姐姐说的事可是无中生有?” 沈暖暖早知道了沈佳宜的嘴脸,也知道她来这儿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所以,从沈佳宜出现嘤嘤嘤,她就抱着看戏的态度呵呵呵。 此时面对老爹压着火气的问话,也是懒得解释,直接甩出一句。 “确有其事。” 沈清武血气上头,身体晃了一晃,一把扶住桌子才勉强站住。缓了又缓才又看着女儿试探的问。 “暖暖,你是不是……是不是脑子又不好了啊?伤了头,做的什么事都不是本意对不对?” 这一刻,沈暖暖忽然挺心疼这个老父亲的。 他怀疑自己的女儿,却又在努力给女儿找台阶找借口。好像只要自己点头,他就会去摆平一切。 但是,沈暖暖却是摇头。 “我很清醒,脑子也是前所未有的好。如果爹不信我说的,那就去问老南王好了。你觉得我说话疯言疯语,那老南王总不是疯子吧。” 对,去问老南王,是非曲直,不能就听传言的一面之词。 沈清武转身出去,却在院子里下了一道命令:“你们看好小姐,若小姐再出院子一步,打断你们的腿!” 小红小绿战战兢兢,珍珠不是那么好拿的,赶紧去守好院门。 沈暖暖就不懂,沈佳宜这个挑拨很容易被戳破,甚至毫无悬念可言。只要西北侯和老南王面对面,一切就真相大白。 但是,沈佳宜又为何惺惺作态,非要过来秀一场呢?就为了刷自己的存在感? 沈佳宜见称心从外面进来,给她偷偷比一个手势。心领神会暗暗得意,这一招声东击西来的漂亮。 打了胜仗就该走了,可沈佳宜看到满桌子的宝贝,又是真眼馋。心头一转,舔着笑脸凑近。 “暖暖,这一套蓝宝石头面不适合你,戴上显得老气难看。姐姐比你大,又不喜欢争芳斗艳。要不,这套头面就送给姐姐吧。” 沈佳宜说是送,却是抬手就过来拿。 沈暖暖怎会惯着。抄起就近盒子里的玉如意,照着那伸老长的爪子就砸下来。 “啊!”沈佳宜大叫一声,将手缩回去:“沈暖暖,你怎么打我!” 沈暖暖将一尺高的羊脂玉如意抗在肩膀上,冷哼:“打的就是你,谁让你手贱!” 沈佳宜手背迅速肿起来老高,疼的眼泪在眼圈打转。 “暖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你有什么东西都会跟姐姐分享。可你这次回来,明显和姐姐生分了。昨天你犯病打了姐姐,姐姐都没和你一般见识。如今姐姐就想要你一点东西,你却如此,真是伤姐姐的心啊。” 沈佳宜不提以前,沈暖暖还不那么生气。既然她恬不知耻,那自己就只能再送一程了。 “好姐姐?你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最不要脸的人了。居然还有脸跟我提以前提现在的。沈暖暖以前是天真无邪,才会让你得寸进尺,最后将她的男人都给分享了。 现在呢,你前脚阴阳怪气的破坏我们父女感情,后脚就吃相难看来我这儿贪小便宜。怎么?东宫都寒碜成这样了?那狗太子连套头面都不舍得给你,还要上我这儿来打秋风。” 沈佳宜脸皮再厚也挂不住了,红一阵白一阵的变了颜色。 “你都有那么多,却不肯给我一套。抠抠搜搜,果然是村姑小家子气!” “我是村姑小家子气,你是太子妃慷慨大方。那我瞧你这副耳坠不错,拿来给我吧。” 沈暖暖说着拿来,就伸出两手去沈佳宜的耳朵上生撸。 沈佳宜毫无防备,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耳朵就剧痛起来。吓得赶紧捂住耳朵,但还是晚了。 “沈暖暖!” 沈暖暖欣赏手中耳坠,勾起唇角笑了。抬头盯上沈佳宜的步摇又眼睛放光:“好姐姐,我瞧你头上的牡丹步摇也不错。给我,我也想要!” “……疯子!” 沈佳宜见沈暖暖又来硬抢,大叫着护着脑袋就往门口冲。慌乱中,脚下绊到门槛子上,直接摔出房门老远。 称心急忙去扶起主子。 沈佳宜照例泄愤,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称心一耳光。可眼见着沈暖暖追出来,又害怕的撒丫子跑了。 “算你跑得快。” 沈暖暖笑得得瑟,手上捏着一对玛瑙松石耳坠,她才不稀罕,但拿出去当了能换钱。够和三宝胡吃海喝几天。 心情大好的回屋,将东西锁到一个大箱子里塞到床下。钥匙穿根绳子也挂到脖子上,这样才保险。 “小姐,小姐不好了,山宝水宝风宝不见了!” 如意忽然焦急万分的跑进来报信,一张脸都吓白了。 沈暖暖不以为然:“三宝不是没分寸的人,估计在府里哪个旮旯犄角玩儿呢。别担心,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是,不是的小姐。婢子在墙根捡到这个纸团,三个宝应该是翻墙出府了。” 如意说着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沈暖暖。 沈暖暖赶紧接过纸张,只见上面写了几个字:三个宝儿出来玩儿啊,哥哥带你们去放风筝。别告诉家里人,玩够了哥哥就送你们回来。 哥哥?风筝! 沈暖暖心头一咯噔:“是昨天送三宝小木剑的那个人。都怪我粗心大意,居然没想到那混蛋可能是故意接近三宝的人贩子!” 第16章 骂上晋王府,要人 如意都急哭了:“小姐,真是人贩子可怎么办啊?三个宝长的那么好看,若是被拐了肯定不会还的啊。” “哭有啥用,找人要紧。走,跟我去找那混蛋!” 沈暖暖说完就爬上梯子,翻过墙头。在那边催半天,如意才战战兢兢的出现在墙头上,然后顺着绳子安全落地。 两人直奔街边风筝摊。 如意上来就急着问:“大叔,昨天有个年轻男人在这儿买了一个风筝,你还记得么?” 风筝老板连着摆手:“不记得不记得,不买风筝就走远点,别耽误我做生意。” 沈暖暖横一眼风筝老板,扔给边上木剑摊主一块碎银子。 “昨天中午,有个年轻男人在这儿买了三把小木剑,你还有印象么?” 木剑摊主双手捧着碎银子,激动的嘴角差点裂到耳朵。 “记得记得,那男人长得挺不错,出手也阔绰,一下就买走三把小木剑。我不认识他,但他掏钱袋子时带出一个金色牌子。小老儿眼睛好使,看到那金牌上有一个‘晋’字。” 风筝老板见隔壁摊主得了那么一大块银子,立刻搓着手,讨好的走上来。 “姑娘姑娘,我也想起来了。昨天中午是有个年轻男人来我这儿买风筝。那男人长着薄薄嘴唇,唇角上还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媒婆痣,买的是一个蜻蜓风筝。” 金牌,晋字?媒婆痣,蜻蜓风筝。 沈暖暖归纳出四个重要信息。放眼整个京城,能用金牌的人不多。而其中又带‘晋’的,只有四皇子邺景州,号晋王。 沈暖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传言很多,常年幽居府中的晋王为什么要抓她孩子。管不了那么多,去一趟就知道答案了。 转身就走,却被风筝老板拦住去路。 “小姐,贵人,小老儿也提供线索了。您看这……” 沈暖暖回手一抛。老汉激动的赶紧伸手接住,到手才发现,只有一枚小小的铜钱。 如意知道晋王府在哪儿,带着主子一边赶路,一边自我安慰。 “不是人贩子就好。晋王虽是不受宠的落魄皇子,但也是皇亲国戚,断不会缺银少两,为了钱去拐骗孩子的。说不定就是带出去玩玩,只是玩玩。” 沈暖暖可不这么想。 若是人贩子倒好办了,只是图钱,給钱就好了。但不是人贩子又抓她孩子,什么目的? 晋王府外面很冷清,大门紧闭。台阶上有落叶,连个当值看门打扫的人都没有。 如意上前敲两下门,没人应。 沈暖暖急了,上去一脚将大门踹开。 “小姐!” “走!。” 沈暖暖带着吓坏的如意直接闯进去。 偌大的王府,看不到一个婢子婆子,好像一座空府。沈暖暖连踹三道门到了后院,都没看见一个人。索性双手叉腰站在园子里大喊。 “晋王你出来,晋王你别当缩头乌龟!赶紧将我家孩子交出来,不然我就烧了你的王八窝!” 邺景州刚从地下通道上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叫骂。 脸色难看,转头看一眼陈树。 陈树歪头听听,眼睛猛地亮起:“晋王,是沈暖暖!” 邺景州眼神渐冷:“这么嚣张的女人,除了沈暖暖还有谁?我是让你出去看看她在鬼叫什么。” “哦,是,属下这就出去。” 陈树赶紧整整衣服,推开门出去。 邺景州不解,他和西北侯府毫无瓜葛,和沈暖暖更无交集,这个疯女人突然上门闹什么? “沈小姐,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么?” 沈暖暖打量一眼面前男人,二十左右,模样长得还算不错。薄薄的嘴唇,左上角有一颗媒婆痣。 是他,没跑了。 “这儿若不是晋王府,我还不来呢。将我的孩子藏哪儿去了?赶紧交出来啥事没有。若是晚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陈树一脸莫名其妙:“沈小姐,你脑子是不是又犯了疯病?晋王府和西北侯府从无恩怨交集。你孩子不见了,怎么会想起来晋王府找?” 沈暖暖怒气填胸,声音直接拉高。 “你问我为什么,我特么还问你为什么呢!你说你不认识我孩子,那我孩子的小木剑是哪个王八蛋送的? 昨天西风,你的蜻蜓风筝又是怎么逆风飞到我院子里?故意接近我家三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敢做不敢认,晋王府的人真是比市井无赖还无赖!” 陈树被沈暖暖一番话怼的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泼辣,这么强势,这么粗鲁,又这么细致缜密的女人。 吭哧半天,不得不承认。 “是,我昨天买了个风筝,一阵旋风起来,风筝落西北侯府里就是巧了。三个孩子帮我捡了风筝,我送孩子小木剑表示感谢。但也仅限于此,真的,我对天发誓。” “发誓靠得住,母猪倒上树!你刚才不认,被我拆穿又认了。现在又仅限于此,觉得我会信?” 沈暖暖气到炸裂,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火折子。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再不放人,我就放火!” 如意吓哆嗦了,一把抱住小姐的胳膊使劲摇头:“小姐,小姐消消气,可能有误会吧,这儿……这儿可是晋王府啊。” “晋王府怎么了?晋王府就能强掳百姓么!” 沈暖暖和如意拉扯,陈树见这女人太彪悍,自己搞不定了,就回头去看紧闭的屋门。 “啪!” 门开了,邺景州从屋里走出来。 沈暖暖听声转头,就见一男人从台阶上缓缓走下。 逆光,一时间看不清男人五官,就看见他的脸被光晕覆盖。身穿一身月白挑银线长袍,脚蹬一双白色短靴。 抬手遮挡一下阳光,闭眼又睁开,这男人就到近前了。 沈暖暖的目光平视处,第一画面是此人修长的脖子。骨干分明的喉结把性张力拉满,特别性感撩人。 视线不由自主的看上去…… 皮肤白皙,唇形好看。偏内双的无辜眼,眼裂狭长,睫毛浓密轻微遮瞳,浅浅藏着某种情绪,有种看不破的朦胧感。又有种岁月静好,处处不自知的诱惑。 陈树看到救星,上前请罪:“晋王,属下无用。” 第17章 邺景州被气犯病了 晋王?! 沈暖暖暗暗吃惊,这就是京城中和自己齐名,到处都有恶名传说的四皇子邺景州!听说从几岁起就患有怪病,犯病就打人杀人,后来闭门不出。 如今,可算是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这模样,这眉眼,端端是好看,满满都是国泰民安的禁欲撩人不自知。 欣赏的视线不由得又上下打量一个来回,最后停在他腹下那敏感位置。 江湖传言,他中过毒,然后就不举了。不知道是余毒未清生理上的,还是什么问题引发的心理上的。 沈暖暖毫不避讳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探究和思考。让邺景州一瞬间有种没穿衣服,被看光的愤怒。 真是一个不知羞耻的疯女人! 那日沈家庄外高处看她,满头满脸血呼啦的,看不出个眉眼,只看出狼狈和疯癫。还以为五年的磋磨,让她容颜尽失。 可此时的她青丝如墨,肌肤如脂,眉若青黛,唇似点绛。一双瑞风桃花眼里波光粼粼,再配上一双小巧可爱的精灵耳,绝对是美的明艳,更美的张扬。 京城第一美女,以前是名副其实。现在,不减当年。 只是白瞎了副好皮囊。荒淫胡闹,不知羞耻为何物,简直不该来这世上。 “这儿,是晋王府。” 邺景州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刀利刃,一寸一寸割开沈暖暖的视线。深邃的眼底,对面前女人是毫无掩饰的厌恶和嫌弃,明显到就差写出来了。 沈暖暖读到这个信息后,大脑一秒给出反应。 眼睛一闭一睁,惊艳换成讨厌,探究变成反击,挺起脖子,努力拔高自己气势。 “站这么近干什么?你身份在我这儿不好使。你这张脸么……跟我玩美男计也不好使!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沈暖暖的名声。忠犬奶狗,环肥燕瘦,什么男人没玩过。就你这款,根本不够我看。 旁的别跟我扯,咱就说正事。王子犯法,也和庶民同罪!别磨蹭时间,赶紧将我的孩子交出来,我立刻就走!” 邺景州眼底危险的眯起,再度开口。 “这儿,没有你找的孩子。” 低气压瞬间笼罩住沈暖暖,好似她再纠缠一句,就给她撕碎成碎肉喂狗。 国泰民安的脸,阴戾十足的眼,沈暖暖第一次知道,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气质能在一个人身上出现。 居然是个疯批。 如意吓破了胆,后面偷偷拽拽主子,小声:“传说晋王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发疯起来如魔鬼附体,老吓人了。” “他会发疯?我也会发疯啊!” 沈暖暖一把撸起袖子,将一个东西砸向邺景州的脸。邺景州站着纹丝没动,陈树抬手,将东西稳稳接住。 陈树以为是个了不得暗器,结果只是一个纸团。 “沈小姐,你这是何意?” “还装糊涂?这是你拐走我孩子的铁证!” 陈树一头雾水,将纸团展开一看,顿时瞪大眼睛,并且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 “不是不是不是,这纸条不是我写的,我今天一直都在王府没出门半步。” 陈树带着哭腔,将纸递给主子。 “晋王你看,有人陷害我。故意挑起晋王府和西北侯家的矛盾。” 邺景州扫一眼那纸上的内容和字迹,沉声道:“本王可以作证,这纸不是陈树写的,字迹也不是他的。” 沈暖暖不依不饶:“你说不是就不是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包庇他,蛇鼠一窝。” “你,到底想怎样。” 邺景州切齿而出,太阳穴有血管一跳一跳的明显,显然隐忍已经到了极限。 沈暖暖又不是被吓的。不仅不退缩,还上前一步,瞪上邺景州好看的眼睛。 “我和孩子刚回京城,用风筝接近我孩子的只有晋王府。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有责任难辞其咎!要么就交出孩子,要么就派人帮我找出孩子。 不然,我立刻就去进宫面见皇上。凭着我西北侯嫡女的身份,三个孩子是西北侯亲亲外孙的份上,你说,皇上会不会派羽林卫来你这儿距地三尺,帮我找孩子!”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邺景州非常不喜欢被人拿捏的感觉,尤其还是一个恶名昭著的女人的威胁。 他气息开始不稳,面色开始加深,就连看沈暖暖的眼神也变得萧杀起来。 沈暖暖心中大惊。 我天,他这是恶魔要附体了么?他发疯起来不会是真的就地杀人吧。 沈暖暖看邺景州反应不像是装的,猜测自己可能是真冤枉了他。但自己找人,力量有限,逼的他帮忙一起找也能快点。可谁能想到,邺景州就忽然犯病了啊。 陈树慌的不行,抬手握住邺景州的手腕,用力下压:“主子,冷静。” 但邺景州没有冷静,反而呼吸更重了。 忽然,一道身影急如流星而至,出手如风点了邺景州几处穴道,随即带人去了屋里。陈树也赶紧跟了进去。 刚才还吵得热火朝天,转瞬冷场,就剩下沈暖暖和如意。 如意脸色煞白,整个人哆嗦好像风中的寒号鸟似的:“小……小姐,婢子……婢子刚才眼花了么?晋王他……他的眼睛变色了。” 沈暖暖抬手捂住如意的嘴:“嘘,我也看见了,那可能是他深藏的东西,若想活命,你今天最好什么都没看见。” 如意吓的更狠了:“小姐,小……小姐。这王府一个下人都没有,该不会就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吧。” “极有可能。” 沈暖暖警惕的看看四处,越发觉得阴气森森。 “如意,我觉得晋王身份贵胄,不能撒谎。我又忽然发现一个漏洞,走,换个地方去找。” 如意自然是求之不得,和小姐逃也似的离开晋王府。 沈暖暖又回到那卖风筝和小木剑的摊子前,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叶子。 两个摊主一看到金叶子,眼睛都直了。 “晌午时分,你们有没有看见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从这过。孩子身边,又有什么可疑人物。” 金叶子就在那儿,谁能说出线索就是谁的。但两个摊主都急红眼了,也想不出晌午看见过三个小孩子。 这时候,卖糖人的老伯过来,没看沈暖暖手里的金叶子,直接说道。 “姑娘,晌午时分,我出摊时侯,看到个男人挑着一对大竹筐,在那边墙根前晃悠。一个竹筐装俩孩子没问题。” 如意急忙问:“老伯,你可看见那人长相了?” 第18章 沈暖暖显神威,找出破绽 老伯摇头:“那人戴着斗笠,斗笠压的很低,看不到容貌。” “别的特征呢?有没有什么惹眼的地方?” 老伯想了想,还是摇头:“那人也没啥特别的。要说奇怪吧,就是一般挑竹筐讨生活的人,都是咱们这样苦哈哈的布衣百姓。可那人穿着一身白衣,料子瞧着可是不错。” “居然是肖露白这个龟孙的!” 沈暖暖又找到了线索,将金叶子扔给老伯,转身就去南王府。 南王府。 会客厅里,老南王看到西北侯不请自来,有点奇怪。更奇怪的是,好像谁惹了他似的,一张脸拉的老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沈清武见到老南王也没心思寒暄,直接问:“老南王,你为何给我女儿送礼?” 老南王皱眉不解:“你不知道本王为何给你女儿送礼?” 沈清武压着火气:“我不是很清楚,所以来这儿亲自求证。” 老南王又问:“我随从去送礼的时侯难道没有说明?” 沈清武有些不耐烦了:“据我府上婢子说,你的随从放下礼物就走了,什么都没说。” 老南王闻听这话火了,冷声吩咐:“墨染,去,将肖露白给本王叫来!” “是。” 墨染急匆匆去寻人。王府里找一圈不见人影就出去找,刚一出院门,就看到沈暖暖带着婢子匆匆走来。 沈暖暖认出墨染,忙快走几步:“你啥黑的,昨晚我们见过。你把那个什么白叫出来,我有话问他。” 墨染抱拳拱手:“沈小姐,在下墨染,您找的是在下师兄,肖露白。但实不相瞒,师兄自早上去西北侯府送谢礼至此时没回。老南王要见他,在下也是出来找人的。” 如意吓的顿时站不住:“小姐,他这……莫不是潜逃了!” 墨染十分不解:“姑娘,你这话是何意?” 沈暖暖又急又气,将整个事跟墨染说了一遍。墨染觉得事情闹大了,赶紧带着主仆二人进王府,面见老南王。 墨染去而复返,带来的不是肖露白,而是沈暖暖。 老南王刚还气的不行,顿时心情大好笑的舒爽。冲沈暖暖摆摆手:“丫头过来过来,礼物收到了么?喜不喜欢?” “礼物收到了,我很喜欢,谢谢老南王。” 沈暖暖笑着走向老南王,中间却被沈清武一把扯到自己身边,脸色比之前更难看好几倍。 “暖暖,我不是让你在院子呆着,哪儿都不准去么?你是不想要婢子的腿了,还是不想要自己的腿了!” 如意腿软的“噗通”一声跪地下,嘤嘤嘤:“侯爷息怒,侯爷明察,小小公子和小小姐被人拐走了。小姐出来是找孩子的。” 沈清武大惊:“岂有此理,哪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拐我的小外孙!” 如意看向老南王,很小声:“据现有消息,很可能是……是老南王下属干的。” 老南王正看热闹呢,想不到热闹看到了自己身上。这时候,墨染到跟前小声耳语了几句。 老南王瞬间恼了:“立刻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墨染再次领命,带着府兵出去找肖露白。 沈清武听女儿说明情况后,又惊又怒。随即让副将沈冲回去点齐人马。 “就是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我的小外孙找到!” 一时间,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在多方势力出动下,肖露白找到了。找到的是一具尸体,从护城河里捞上来的。 墨染和沈冲两人给肖露白做了检查,给出的一致结论是自杀。 他们推演,肖露白心高气傲,被几个孩子当众打脸后觉得没有面子,蓄意报复,于是同归于尽走了绝路。 如意在河边哭的嗓子都哑了,怕孩子从河里捞出来,又怕孩子从河里捞不出来。 沈清武悲痛至极,指责老南王管不好属下。老南王是见过三个孩子的,他的悲痛哪里比沈清武少。 沈暖暖得知这个消息和结果后,不能接受,坚持要自己验尸。 肖露白的尸体放在护城河边临时的棚子里。全身剥光了,一块白布盖到胸口,面上表情平静,死前没有任何痛苦。 沈暖暖从袖子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蹲到尸体身边就从头检查起来。 沈冲过来劝道:“小姐,别脏了您的手。属下和墨染给他检查过了,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没有中毒迹象,确定是自杀。” “不,碎嘴又喜欢推卸责任的人是不会自杀的。” 沈暖暖很肯定的说道,她手上动作不停。白布覆盖外看不出端倪,便抬手去掀肖露白身上的布。 沈清武忙上前劝阻,一把按下女儿的手,气急败坏。 “暖暖你这是干什么。虽然他是个死人,但也是个男人。男女有别,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沈暖暖也忍不住大声:“爹,他此时在我眼中只是一块木头。我不亲自检查不放心。” “可你不是仵作不是郎中。墨染和沈冲都检查了,他们都是见过太多生死的人,难道还不如你。” 老南王听不下去了,过来推了沈清武一把。 “有你这么当爹的么?不相信自己女儿,也不了解自己女儿。” 沈清武憋着气:“老南王你在西南几十年,最近不久才回来,你知道什么?” 老南王不服气的怼回去。 “我知道暖暖比墨染和沈冲都强,不然我今天就不会在这儿和你说话。亏你也是沙场爬出来的,一个武将,居然文人一样迂腐,破规矩还挺多。一个死人有什么不能看的?再说,暖暖那不是在找线索,救自己孩子么!” 俩老头吵架的时候,沈暖暖已经将白布一把掀开了。 前面看不出什么,将尸体又翻过来。然后就在他肩胛骨下发现一个小红点。那个位置不大可能是蚊子咬的,若是红疹,也不可能就起一个。 沈暖暖让小布送出毒液测试纸,从红点使劲挤出一点液体,到试纸上。 试纸立刻变成了蓝色。 “肖露白不是自杀,是中了白花曼陀罗。” 第19章 三宝钓鱼自救,将绑匪给绑了 沈暖暖举着试纸大声宣布结果。沈清武和老南王忘了争吵,歪头瞪圆眼睛一起看向沈暖暖。 这个发现意味着肖露白是被谋杀,意味着三个宝的失踪他是背锅侠。 墨染和沈冲过来看到那个红点,一个个汗颜的不行。自以为检查的很仔细,却错漏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有人来报,城门守卫没有人见过肖露白出城,捞尸地点也不是他第一落水地点。而城里有两条河都通往护城河。 找人的队伍分成两拨。墨染带一队,查是谁害死肖露白嫁祸南王府。沈家军则继续全程找人,还出了悬赏令。 沈暖暖觉得两边人马都是大海捞针。这么个捞法,针能捞着,但需要时间。 如今排除了晋王府,排除了南王府,她还有嫌疑人,那就是陈蓉母女。 陈蓉之前就对她和孩子下过杀手。沈佳宜昨天看到三宝的时侯,眼中的嫉妒毫不掩饰。 这俩人动机有,能力也有。嫁祸南王府这样的谋划,一般人更是不敢。 尤其,在三个宝失踪之前,沈佳宜去云锦阁嚼舌根,刷了一波存在感。平时一直跟随左右的称心,那时候没在她身边,而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来的。 称心那段时间干什么去了?沈佳宜去刷存在感,是不是在给称心打掩护? 沈暖暖越想越觉的有这可能。 只是,这两人身份特殊,自己说出来也没人相信。还只会又把自己当成是疯子,在胡说八道。自己也不能带着如意,单枪匹马的再闯一次东宫。 沈暖暖愁的抓头发,在东宫外不远的胡同直画圈之时,忽然有两个陈树来到她面前。她以为自己急火攻心出现幻觉了。 伸手揉揉眼睛,再睁开,还是两个陈树。 “你们是双胞胎?”如意好奇的先发问道。 陈树开口:“没错,我和哥哥是双生子。哥哥叫陈河,我叫陈树。我们是奉晋王命,来协助沈小姐找孩子的。” 陈河看向沈暖暖,淡淡道:“沈小姐尽可吩咐。” 沈暖暖瞧这人青灰色衣袍,一下子想起晋王府忽然出现的那个高人。 顿时激动的不行:“太好了,我正愁没有人手可用呢。来来来,蹲下来听我说,我现在怀疑两个人,正需要二位绝世大侠帮我查证。” 陈河:“……” 陈树比较入乡随俗,拉着哥哥就跟着蹲下去。三个人头碰头嘀嘀咕咕,如意在一边干着急插不进去。 盏茶功夫,陈树陈河起身走了。 如意赶紧问:“小姐,他们怎么走了?” “不走怎么帮我们找人?” “那我们呢?” “自然是继续找人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知不觉日落西山。 就在大家焦急万分,害怕孩子凶多吉少的时侯,大理寺忽然传出一个消息:有三个小孩绑了一个人去大理寺报案,说那个人绑了他们三个小孩。” 沈暖暖等一干人急急忙忙来到大理寺。 看到山宝,水宝,风宝,三宝围坐在一桌子边,正在胡吃海喝。而三人的脚底下,踩着一个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只鞋的男人。 男人穿着白袍,一只脚光着没有鞋。 风宝举起一个卷饼,高声道:“娘,这儿的烧鸭好好吃,加点小葱和黄瓜条,用这面饼一卷,真是太美味了。娘也过来吃点啊。” “吃,吃,就知道吃。老娘都要被你们吓死了,你们三个却在这儿吃的香!” 沈暖暖快步过去,一人脑袋上来了一下。 “你们是三岁小孩子么?放个风筝就能给骗走” 山宝低头:“娘,我们不是被骗走的。” 水宝抠着手指,小声:“那个纸团是我们故意留下来的。” 风宝揉着小脑袋,大声解释:“娘,那个人假扮送木剑的哥哥在墙外找我们玩。但我们一听声音就知道他是骗子了。我们都想知道这个骗子是谁,骗我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商量后,就决定主动上钩。” 沈暖暖差点气岔气了:“你们……你们还真是不走寻常路。明知道姜太公在钓鱼,你们就把自己挂钩上了。” 山宝肯定道:“娘,我们有把握自保。” 水宝仰起白白呢嫩的小脸:“娘,我听出那人声音是府中小厮。” 风宝在一众人的震惊中,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娘,山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家贼不除,寝食难安。我和水宝都觉得山宝说得对!然后我们一坐上墙头上,就认出那坏人是秀姑的儿子,但他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是谁。 我们故意装傻,说你不是木剑哥哥,不跟你走。然后那家伙居然说认识我们爹爹,要带我们找爹去。我们想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就很傻很兴奋的配合上钩,坐在他挑的大竹筐里跟着走了。” 沈清武听闻是家里出了内鬼,又恼又气。 五年不在家,侯府都成什么样了。刚杖毙几个欺主的恶奴,居然没有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风宝,那后来呢?你们又怎么将人绑了送大理寺?” 沈清武也看出来了,山宝话少,水宝善于总结。但如果想听过程的话,那还得是古灵精怪,能说会道的风宝。 风宝笑嘻嘻:“外公,后来就很简单啊。我们配合的被带到城郊一个院子里,大柱让我们进屋等着,他去找我爹。然后他出门就将屋子给锁住了。 我们装害怕,大哭不止,这样才逼真啊。再后来,来了一个女人,背对着我们,也看不到脸。在外面和大柱叽叽咕咕的说一阵,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大柱回来,就多了酒和菜。他在隔壁吃了会儿,居然给自己喝高,趴桌上睡着了。山宝捡了个小铁丝将门锁弄开,我们出去又给大柱补上几棒子。那院里有个板车,我们将大柱绑在板车上,盖上一个草帘子,就推着送来大理寺报官了。” 风宝将事情说完,老南王都听激动了。抬手拍拍沈清武的肩膀,羡慕的不行。 “你这家伙什么好命,白捡三个机灵又漂亮的小外孙。看看这三宝,再看看我的那些孙子孙女,简直就是来人间凑数的。” 沈清武之前觉得这三个外孙名不正言不顺,出来招摇,恐遭人非议。如今瞧他们聪明伶俐,就是不用老南王羡慕,自己都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第20章 来自一条疯狗的自述 沈佳宜匆匆赶到侯府,在祠堂找到抄经书的母亲。 关上门就喊:“娘,救我!” 陈蓉一个冷眼过去:“慌慌张张什么样子?看你有一点东宫之主的样子么?” 沈佳宜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跪坐到桌案前,一把拉住母亲的胳膊。 “娘,我本想弄死那三个小野种,再嫁祸给老南王府,让沈暖暖少一个靠山。结果小野种机灵的很,不仅自己跑了,还将大壮给绑去了大理寺!” 陈蓉脸色瞬间难看,手里的笔重重拍到桌上:“我不是告诉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动那贱人,你怎么就是不听1” 沈佳宜委屈的很。 “娘,五年前的乞巧节,太子殿下其实……其实不是和我那个的,我怀疑是沈暖暖。娘。你不觉得那小野种和太子殿下长的有点像么?而我又迟迟生不出来。我是怕这太子妃位置不保啊。” 陈蓉眼底发紧,十指也紧握的咬牙切齿道:“斩草除根,必须干脆利落。娘已经在秀姑那儿吃了亏。你却不长记性,做事又拖泥带水!” 沈佳宜撇着嘴,觉得自己很倒霉。 “我计划很好的。让大壮弄走孩子丢河里,让称心弄死肖露白丢河里。造成是肖露白报复,同归于尽的假象。可谁曾想大壮藏了私心,没有立刻弄死三个野种。这一耽搁,就出事了。” 沈佳宜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陈蓉却是一眼看出漏洞。 “你找谁做这事不行,偏偏找大壮。他娘秀姑刚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嘴上不说,心里能不怨我们?孩子在他手上,那就是他报复要挟我们的筹码,这一点你都看不破,还想成大事呢!” “大壮是称心的相好,大壮又一直盯着云锦阁,方方面面都了解好下手。谁知道平时忠心耿耿的狗,关键时候会反咬一口啊。” 沈佳宜推了推母亲,又撒娇。 “娘,这时候你就别骂了,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吧。女儿以后做了皇后,您可就母凭女贵,配享太庙,再也不用看他西北侯的脸色了。” 沈佳宜的许诺,是陈蓉这辈子的梦想。女儿的前程,也就是自己的前程。 谋划这么多年,她可不想美梦夭折,想了想,道:“让称心来见我,你回东宫,装着什么事都不知道。” “……这就完了?” 陈蓉点头:“这就够了。” 大壮再是想扛,架不住西北侯和老南王这两个战场杀神亲自审问。 功夫才用三成,大壮就大小失禁,将称心给供了出来。 称心背着一包细软乔装要跑,被墨染和沈冲拦在了城门口。 大理寺里,称心被锁着铁链也没有一丝丝悔意,红着眼睛,张牙舞爪疯了一样。 “我背叛了沈暖暖,就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报复我的。与其被她弄死,不如我先弄死她的孩子,让她痛不欲生!” “大壮是我的相好,我们又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我俩一拍即合。没错,肖露白是我弄死的。我从大壮那儿得知他和三个野种有仇,就计划这事,想找他背锅了。 街上遇见肖露白,我谎说太子妃有事找他。他没有怀疑,跟我去东宫。半路我趁没人的时侯,用淬了曼陀罗的蜂针扎了他,然后将他推进城内香河。” 称心供认不讳,被画押收监,过几天宣判,轻的也是秋后问斩了。 沈清武和老南王出来大理寺,忍不住又问一遍 “老南王,我家暖暖真救了你的命?那些礼物真只是谢礼?” 老南王用低垂的眼角夹了沈清武一下,哼哼。 “你这人有意思,宁可相信别人的嘴,也不相信自己女儿有本事。若不是你的好女儿昨天救了我,我现在就在棺材里躺着听你哭呢。” 沈清武汗颜:“让老南王见笑了。我五年没回家了,实在是……暖暖变化太大,我一时间就觉得好像做梦似的。” “你啊,满脑子都是戍边,太不关心自己女儿了。” 老南王数落一句,又问:“听说少将军伤的不轻,陈御医都束手无策了。那有没有让暖暖看看啊。” 沈清武更汗颜的搓起手:“还没有。但明天,明天就让暖暖去给她大哥看看。” 云锦阁。 沈暖暖看着三个宝睡了。回自己房间洗洗躺下,可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天找孩子多亏陈树陈河。跟踪称心,找到大壮藏孩子的地方。大壮不是无缘无故喝醉,院子里也不是正好有板车。这一切都是那双生哥俩安排的。 不然,仨孩子一路拉着人去大理寺,也不会沿途顺顺利利。基于这一点,她欠晋王一个人情。如果有机会,得把这人请还了。 以为这次会挖出萝卜带出泥,将陈蓉母女给钉死在耻辱柱上。结果,称心却说全是她自己策划的。 听着好像很合理,实际一点都不合理。称心和大壮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借这个事嫁祸南王府? 就算称心害怕自己报复,柱子想为母亲报仇,两人一拍即合,里应外合。那完全可以带走孩子就直接动手,为什么还要找个院子先藏起来? 沈暖暖思来想去,越发觉得称心没说实话。看来她要亲自去会会称心,五年前的事有几处疑点,也需要她来解释。 翌日。 沈暖暖起的挺早,打算早饭后就去一趟大理寺。和三个宝一起吃早饭呢,沈清武不请自来。 山宝放下筷子:“外公好。” 水宝微微笑着:“外公吃早饭了么?” 风宝高高端起手里的青瓷碗,笑得眼睛都弯弯了。 “外公,今天早上的莲子粥和鸡蛋饼可好吃了,在庄子里,我们从没吃过这么好的饭。外公坐下一起吃吧,如意说了,在这儿三餐不限量,随便吃!” 三个宝宝个性鲜明,风宝的热情更是溢出画面。只是童言无忌,简单一句话就将他们在庄子里过的什么日子说出来了。 沈清武喜欢的摸摸三个宝头顶的发髻,一边自责心疼,一边又怒气中烧。对陈蓉的不满更加升级。 “外公吃过早饭了,三个宝好好吃。外公是来找你娘有话说的。” 沈暖暖正好吃饱了,就放下筷子擦擦嘴,起身过去饭厅的另一边。 “爹,找暖暖什么事啊?” 第21章 沈秉蓝命悬一线,吴氏崩溃 沈清武现在看女儿,和以前真是不一样了。 女儿以前喜欢穿浓烈的颜色,大红大紫大绿什么都敢穿。头上总是插满簪子,脖子上,手腕上戴很多饰品,一走叮当作响。 现在的女儿穿着素净,头上只有以根簪子固定发髻,身上没有任何配饰。 老南王说得对,自己对女儿关心太少了。接回家除了给吃给喝,就去忙着别的事,都没有好好看女儿一眼,跟女儿坐一起好好说说话。 “暖暖,你这身体怎么样?昨天外面跑一天,有没有不舒服啊。” “爹,陈御医的补药很好用,我每天两碗喝着,身体恢复很好。现在没有什么不舒服感觉。” 沈清武大手搓着大腿,呵呵:“好,那就好。” 沈暖暖看到老父亲那不自然的模样,主动问。 “爹,你来有什么事吧?咱们父女之间有话就直接说,你对我突然这般,我实在是……有点不习惯。” 要知道,原主以前不听话时,这个父亲对她可是非常严厉。每天板着脸,不是吼就是要动手。当然,原主叛逆,对父亲态度也恶劣的很。 那时候爷俩在一起,就一整个鸡飞狗跳。 如今画风突然这样,别说女主不习惯,沈清武也是非常不习惯。但他亏欠女儿那么多,又多次不信任女儿,内心此时被煎熬着,又怎么会再以前那样暴脾气的对待女儿。 沈清武清了清嗓子,又是很慈爱的口气。就是一时没拿捏好尺度,好像狼外婆似的。 “暖暖,老南王对你的医术赞不绝口。昨天肖露白的尸体也是你检出了问题。那个啥,要是现在没啥事,去给你大哥看看啊。” 沈暖暖挑眉问的故意:“爹,你现在信我会医术了?” 沈清武一拍大腿:“信了信了,老南王作证,爹也亲眼所见,事实胜于雄辩还能有假?” 但沈暖暖却叹口气。 “我主动去给大哥治疗,你们畏我如蛇蝎。我放手不管,又来请我去看。暖暖不记仇,倒是能去看。就只怕爹这关过了,嫂子那关还拦着不让啊。” “暖暖放心,这次你嫂子就算阻拦,爹也给你作主!” 沈暖暖就等老爹这句话呢。二话不说,就跟着老爹去兰庭。治好沈秉蓝,再去大理寺也不迟。 兰庭大门外,父女俩正好碰见沈佳宜带着个老道士晃悠走来。 沈佳宜依然穿的花枝招展,好像比美似的。身边婢子换成一个又黑又胖的丫头,就为凸显她的美。 老道士岁数可不小了,身体清瘦,鹤发童颜,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两人到近前,沈佳宜主动介绍:“父亲,这位洛道长,是我娘千辛万苦寻来的隐士神医。当年我娘生弟弟坏了身体,就是洛道长给调理好的。” 沈暖暖不等沈清武说话,就笑得不怀好意来一句。 “既是隐士神医,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找到了?神医出诊费一定很高吧,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以后我开堂问诊也好有个依据。” 洛道长怀抱佛尘,虚怀若谷般淡淡看了一眼沈暖暖。 “神医是世人给的虚名,并不是贫道心中所想。贫道看诊不为钱,有缘之人分文不取,无缘之人万金不看。” 沈暖暖拍手叫好:“不错不错,好一个只为有缘人的得道神医。只是,陈蓉佛口蛇心,一肚子坏水,你和她投缘,可是暴露了神医的人品啊。” 洛道长:“……” 一旁的沈佳宜气的脸都青了,但碍于沈清武在,她抬手不能抽沈暖暖,只能抹上自己的眼睛,带着哭腔。 “暖暖,你真是太胡闹了。一家人的时侯,你没有分寸,口无遮拦就罢了。如今洛道长面前,怎可还胡言乱语?阴阳怪气说母亲,让外人看了笑话,丢的不是父亲的脸吗?” 沈暖暖不给你面子的怼回去:“我说错什么了?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秀姑是伺候你母亲十几年的老奴,秀姑害我和孩子,你母亲当真摘的干净? 称心跟我的时侯老实安分。跟你五年就又杀人又绑架我孩子。你这个主子就算撇的干净,还有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呢。 你不负荆请罪给我跪地磕头求原谅就算了,居然还有脸来这儿说我给父亲丢脸。也不看看你自己,太子妃的脸都丢的满京城了。” 沈佳宜之前是装哭,这会儿被沈暖暖怼的真哭了。知道说不过她,就转身到沈清武面前嘤嘤嘤。 “父亲,称心作恶,女儿没有早看清她天生坏心肠是女儿的错。女儿也想在东宫闭门思过的,奈何惦记大哥的身体,只能厚着脸皮带着洛道长来了。 父亲,大哥的身体等不了了,不如先让洛道长去给大哥看看。等大哥没事了,女儿愿意负荆请罪,给妹妹和小外甥赔礼道歉。” 沈清武十分为难。亲自去叫了女儿来,结果隐士神医又千里遥远的到了。 让谁走都不好,本着保险起见便开口道:“的确,你大哥的身体重要,先请洛道长进去。等你大哥脱离危险了,你跟暖暖的道歉不能食言。” “是,都听父亲的。” 沈佳宜心中冷笑:沈秉蓝没事了,我给你道歉。但沈秉蓝如今必死无疑,这道歉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沈佳宜带着洛道长先进去兰庭。 沈清武回头看着女儿,试探道:“暖暖,你看这事赶上了。那个……爹觉得大家一起看看,也好互相商量拿个主意。 沈暖暖没有异议:“如此再好不过,三人行必有我师。大家相互切磋,取长补短,最终目的都是想大哥好起来。” 沈清武听女儿这么说,意外又欣慰,曾经处处任性喜欢拔尖的女儿,居然说出这么谦虚识大体的话。 女儿变了,真的变了。 房间里,沈秉蓝醒着。 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差,皮肤灰白,眼睑半掀,眼神涣散。就像是回光返照,出气多,进气少,用尽力气睁开眼,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 陈御医在床前,给沈秉蓝把完脉,又看看伤口。在吴氏殷殷的眼神下,叹气的摇摇头。 “老夫用一种特殊的药给将军吊了两天的命,如今伤口恶化又更严重。老夫真的再无能为力了。” 吴氏闻听这话,“噗通”一声就跪倒御医跪下了。 苍白着脸,沙哑着喉咙哀求:“陈老,您再想想办法吧。将军还那么年轻,我们的璎珞才十二岁啊。” 第22章 三宝齐上阵,沈佳宜被揍 陈御医扶吴氏起来,还是摇头:“夫人,别为难老夫了。老夫若是有一点办法,也不会看着将军到这地步啊。” 吴氏瘫倒在婢女香草臂弯里,哭的上不来气。 “难道,将军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么?” 陈御医试探的道:“夫人,现如今这情况,要不让你的小姑试试?沈小姐救了老南王,老南王的谢礼都送来了,可见沈小姐是会医术的。” 吴氏猛地瞪大眼睛,但一秒后,还是摇头。 “她,不行不行,她就是个疯子!她是救了老南王,但她那个法子实在……实在太羞耻了。而且,她救老南王就是胡闹歪打正着了,我是不会让自己夫君被她荼害的。” 沈暖暖一脚进门,就听到吴氏这句话。 这个女人,还真是和她爹一样一样,迂腐之极。不见棺材不落泪,丈夫就要进棺材了,她还顾着什么羞耻呢。 先一步进来的沈佳宜忍着笑,偷偷看沈暖暖一眼,藏不住嘲弄。然后拉着洛道长快走几步,先进去内室。 “嫂子,神医到了,大哥这下可有救了。” 绝望的吴氏看到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就好像看到神仙下凡一样。立刻抹了眼泪,恭恭敬敬的请老道士上前给丈夫诊治。 洛道长四平八稳的坐到床边,看看沈秉蓝身前的伤口,又摸摸他的脉搏,看看他的眼睛。 “怎么样?老神医,我夫君还有救吧?” 洛道长抬手捋捋胡子,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 “伤口腐烂的很严重,又高热太久,如今人就剩下一口气了。我倒是有办法医治,但怕是来不及了。” 沈清武上前急着道:“道长有什么办法说就是。来不来得及,不是你考虑的。” 洛道长见沈清武这么说,便直接道:“侯爷,将军的伤溃烂到内脏了。必须要用生肌灵药,昆仑之巅的雪莲才能救治。而且将军只有最多两个时辰可活,可雪莲却要新鲜入药才行。否则,是无用的。” “……” 沈清武瞠目无话了,吴氏也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再次靠进婢女怀里。 京城此去昆仑,就是汗血宝马日夜不停的快马加鞭,也要十天能到。 假设去了就能找到雪莲,来回也要二十几天。最要命的还是要新鲜的,此时正值夏季,只要下了昆仑山,没有白雪滋养,雪莲很快就枯萎烂了。 所以,吴氏一心盼望的神医,最终盼来了丈夫的死期。 沈暖暖站在最后,看到沈佳宜捏着手帕假哭,嘤嘤嘤的嘴角却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这个女人真是恶毒的很。 故意用神医给吴氏希望,拖着沈秉蓝的身体。一直拖到生命弥留之际,神医她是找来了,但神医提出了人类完不成的任务。所以,这不怪神医没办法治,只怪你们无能,搞不来昆仑山巅的雪莲。 沈清武声音晦涩,摇头:“两个时辰去昆仑之巅拿雪莲,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 洛道长叹口气:“所以,侯爷节哀。生死有命,天命难违。还有一点时间,你们跟将军说说话,做最后道别吧。” 话说到这份上,吴氏再无盼望,伏在沈秉蓝枕边呜呜哭起来。 沈暖暖听乏了,打着哈气,伸个懒腰溜达上前。 “神医,你确定没有昆仑之巅的雪莲,我大哥是回天乏术了?” 洛道长斜睨一眼沈暖暖,看她没个正形模样,忍着嫌弃道:“贫道只是凡人,不会起死回生之术。没有雪莲,贫道无能为力。” 沈暖暖勾起一边唇角,冷哼:“巧了,我也是凡人,但我却能起死会生,我还不用什么昆仑雪莲。再说,如果侯府有那灵药,还用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洛道长:“……口出狂言!” 几近昏厥的吴氏又精神一些,抬起泪眼婆娑看着沈暖暖。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或许,她依然不相信沈暖暖。也或许,是她之前说了太多怀疑沈暖暖的话,此时拉不下脸来求她救人。 众人各怀心思,尤其是沈佳宜心头猛的咯噔一声。沈秉蓝就差一口气了,沈暖暖还能治?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治。 上手拉住沈暖暖,带着哭腔往外拖。 “暖暖,这儿都够乱了,你就不能让父亲和嫂子静一静,让大哥安安心心的走么?陈御医和神医都束手无策,你一个小姑娘说什么疯话。快跟姐姐走,别在这儿胡闹了。” 沈暖暖怒极,一个大耳光甩到沈佳宜脸上,直接给她打的跌倒门框上。 “到底是谁在胡闹?如果不是你阻拦,三天前我就给大哥治疗了。此时,说不定大哥都能下地走动,也不用将他生生拖到弥留之际!” “我……只是想等神医来啊。” “如今,神医来了,人得救了么?再说,大哥就剩下一两个时辰了,我就算是胡闹,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治,至少也是一个希望。而你呢,还在一味阻拦。沈佳宜,你的目的不要太明显,吃相不要太难看了!” 沈佳宜捂着脸,呜呜哭的死了娘似的。 “我没有,我不是,我没那么想过。暖暖你不要冤枉姐姐。你脑子不好使,救人的法子也让人不齿。你自己不要名声,大哥还要名声呢。咱俩,倒是谁在胡闹啊。” 沈暖暖气的又一脚踹上去。 “名声和命哪个重要?再说,老南王和大哥得的都不是一个病,医治的方法也是不同。你故意用这些话刺激迂腐愚蠢的吴氏,真当我是瞎子看不出来么?” 沈佳宜被踹中大腿,疼的弯腰站不起来,三个宝又冲破外面的婢子,跑进屋里,站到自己目前面前。 山宝怒声:“太子妃,你管的太宽了!” 水宝冷了眼神:“你是嫁出去的姑娘,有什么资格回来侯府管东管西。” 风宝更是瞪大了眼睛呸了一口。 “自己眼中有鬼,才看谁都是鬼。你这蛇精丑八怪亲眼看到我娘救老南王了?我娘给老南王渡气的时侯,是用自己衣袖垫在两人嘴吧中间的,肌肤都没有沾到半分。 这一幕我们看见了,老南王的随从看见了,聚仙楼的老板和好多宾客都看见了!事急从权,老南王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儿鬼叫什么?” 三个宝霸气护娘,成了沈暖暖的嘴替。沈暖暖真想给三宝来个掌声,尤其是风宝,那小嘴巴巴的,简直就是为怼人而生的。 第23章 沈暖暖肉白骨,震惊御医 沈佳宜被沈暖暖和三个孩子怼的体无完肤,想还击,还词穷,只剩下嘤嘤嘤的哭。 “沈冲,将太子妃拉出去,别在这儿胡闹扰人!” 沈清武不再给东宫面子,直接下了命令。 “是,侯爷!” 沈冲早听下去了。他大步进来将沈佳宜给强行拉出去了,丝毫不拖泥带水,拉的没有一点怜香惜玉。 “香草,将你家少夫人请出去!” 香草战战兢兢的领命,过来搀扶起主子。 吴氏没有任何挣扎,走到沈清武面前,还缓缓屈膝行了一个礼,才靠在香草肩头慢慢挪出去了。 “来人,将这房子围住,闲杂人等全在院外候,不准靠近房间一步!” 沈清武一连下了好几个命令,沙场元帅的气势一祭出,谁敢不从。然后亲自去门口站着,为女儿看大门。 陈御医和洛道长感觉到煞气逼人,赶紧退场,却被沈暖暖叫住了。 “神医,劳烦你去院中候着结果。你不是给我大哥判了死刑,说没有雪莲,神仙也救不了他么?那我就留你第一时间知道,我没有雪莲,能不能让我大哥起死回生!” 洛道长后槽牙暗暗撮了撮,佛尘一甩,十分不屑迈着方步走出房间。 “陈御医,我需要你给我打下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愿意啊,老夫十分愿意。” 陈御医很乐意留下帮忙。同是医者,学无止境,他早就想亲眼一见沈暖暖的医术了。 “如果不是沈小姐借老夫的手,给将军服下那保命的小药片,老夫哪有本事让将军拖到现啊。” 沈暖暖叹口气:“我也是无奈之举。之前名声很差,嫂子不信任我也没有办法。还要多谢陈御医,愿意相信我,担着风险做这件事。” 陈御医凑近,小声一句:“老夫不相信太子妃。所以,只要是太子妃针锋相对的人,老夫都选择相信。” 沈暖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御医,感觉他知道什么似的。但现在不是询问的时侯,只能等以后再问了。 “来人,去准备干净的冷开水。” “是!” “来人,将十五盏蜡烛的树灯点上。” “是!” “如意,将我的药箱拿来!” “来了!” 如意早就等着候命了,一听到主子喊,立刻急急的跑进来。 沈暖暖从云锦阁出来前,从空间拿出一个药箱交给如意拿着。她将沈秉蓝疗伤需要的药和工具提前放药箱里。省的治疗现场,让小布一样一样的往外送。 小布还提前做了功课,将药箱改造成这个世界能接受的模样。外面看着是木制,还有古朴的花纹。但里面却内有乾坤,不仅分了几个隔层,药品器材分开,还有零度自动控温,和指纹解锁功能。 药箱打开,沈暖暖先拿出两幅手套,交给陈御医一副。 “这手套是一种橡树的汁水所致,韧性很好,陈御医放心戴上。为的是防止手上脏东西将伤口感染了。” 陈御医接过手套,觉得这东西太稀奇了。薄的几乎透明,戴在手上和五指服帖一体,就好像什么都没戴一样。 沈暖暖戴好手套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送到沈秉蓝灰白的唇边,轻声:“大哥,将这个喝了。” 气若游丝的沈秉蓝此时是有意识的。不知道是渴求活下去,还是血脉相连的信任,他听话的将药喝了下去。 陈御医好奇的问:“沈小姐,你给将军喝的是什么?” 沈暖暖道:“是从很多名贵植物里提取的精华,能吊住命的营养液。” “跟沈小姐之前给老夫的小药片不一样呢。” “那个是抗生素,延缓伤口恶化的。这个是纯营养,迅速补充体能。” 沈暖暖又拿出一个针筒,从一个小瓶里抽出一指节高的液体,撸起沈秉蓝的胳膊,拍拍,找到血管,一针扎进去血管,将药慢慢推进去。 陈御医又看不懂了:“沈小姐,你这又是干什么?” “这个是麻醉药,从蟾蜍皮和草乌中提取的液体。推进血管后能让人迅速麻醉,毫无知觉。” 陈御医大惊:“蟾蜍皮和草乌都是剧毒的东西啊。” 沈暖暖抽出针筒,用酒精棉按了按针眼,呵了一声。 “陈御医,别人不懂,你还不懂么?毒用对了能救命,补药用错了能害人。药无好坏,关键是在人心。” 身处皇宫三十年,这个事没有人比陈御医更懂了。他明白了,也不再说话,心情激动的等着沈暖暖吩咐。 说话间,沈秉蓝已经闭上眼睛安然入睡了。 沈暖暖拿出两把镊子给陈御医,告诉他怎么拉起伤口固定,她则拿起一把手术刀,用酒精充分消毒后,开始了炫技神作。 那伤口已经缠绵月余,从左胸口到右肋,腐败的肉从刀口绵延到内脏。 树灯拿来了,十五盏蜡烛点上,下面是没有影子的。 陈御医恍然大悟,沈暖暖为什么非要树灯,原来是因为这个。 在古代无影灯的加持下,沈暖暖目光如矩,一把刀上下飞舞,每一刀都切的到位,精准,腐肉去除,鲜肉露出,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整整一个小时,伤口才全部清理结束。 沈暖暖在伤口处喷上促进伤口愈合的生长液,然后开始穿针引线。在陈御医的目瞪口呆下,一针一个绳结,动作又快又好看。就好像最手巧的绣娘绣花一样,狰狞的伤口顷刻间变成一条好看的线。 伤口缝合完毕,沈暖暖又拿针筒抽了别的药,再次注入血管。知道陈御医好奇,直接解释。 “这个是特殊矿石里提取的肾上腺激素,能让心脏跳动有力,血管扩张。也就是让人兴奋起来,有活下去的动力。那天老南王心梗死,我就给他注射了这个药。也能解麻药,让我哥快点醒来。” 陈御医大开了眼界,刚想说一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沈秉蓝就睁开眼睛了。 这神奇程度,若不是他亲自眼见,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医术。而自己当了一辈子御医,竟然成了井底之蛙。 下人端了干净的凉开水来。 沈暖暖用干净白布湿了,将沈秉蓝伤口周围的污秽血迹洗去,擦净,撒上消毒的药粉,包上一层纱布,最后喂下一粒抗生素,整个治疗就算彻底结束了。 “大哥,你觉得怎么样?”沈暖暖伏身问沈秉蓝。 第24章 沈佳宜,你该负荆请罪了 沈秉蓝意识逐渐清醒,看着妹妹满额头细密的汗珠,心中有万千话想说,可他喉咙烧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睛眨一下,眼角滚过一滴豆大的泪珠。 陈御医赶紧给沈秉蓝把脉,手指一落到他手腕上,眼底就闪出满满光亮。 “奇迹,真是奇极啊。将军的脉搏跳动规律,实脉有力,这可真是起死回生了啊!” 沈暖暖这才有时间擦一把额头的汗珠。 “我哥自小习武,又多年战场出生入死,身体比一般人好太多。如果换成你我,如此重伤撑不到现在,疗伤后也不会这么快醒来。” 陈御医明白这个道理,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厚了脸皮。 “老夫今天真是开了眼界,开了眼界啊。沈小姐,能冒昧的问一句师从何人么?老夫长孙杜衡酷爱医术,能不能送去门下学习啊?” 沈暖暖道:“我恩师不是北邺之人,游历天下,我也寻不到踪迹。令孙如果胆大心细,还不嫌我名声败坏,我倒是可以教他。” 一把年纪的陈御医激动的差点给沈暖暖跪下了。 “哎呀,沈小姐说的哪里话。沈小姐愿意教的话,我孙杜衡高兴还来不及,怎敢生嫌。” 沈暖暖掩嘴轻咳一声:“拜师收徒是你情我愿的事,陈御医还是先回去问问杜衡的好。” 陈御医见沈暖暖这么说,想到俩孩子之间可能有点啥,只好点头:“……好,老夫回去问问。” 其实,原主和那杜衡还真有点啥。 原主及笄前的几个月,跟着陈蓉去皇宫参加太后寿辰。席间觉得无聊就跑出去玩儿。在太医院附近,看到一清俊少年在药田劳作。原主觉得那少年实在好看,就过去调戏一番。 少年面红耳赤,连连闪躲,不小心就掉进湖里。那时候刚开春,天气乍暖还寒。原主在岸上笑的前仰后合,少年在湖水里冻得手脚哆嗦。 称心告诉原主,少年是陈御医的嫡孙,名叫杜衡。原主不以为然,又往湖水里丢了几个石子,才寻别的乐子去了。 沈暖暖从原主记忆里看到湖水中杜衡一身狼狈,一双厌极恨极的眼神,就确定杜衡不会答应拜她为师。 而没有直接拒绝陈御医,是因为她想知道陈御医为何对沈佳宜意见很大。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简单的事。想知道一些,就要先拿出一些。 反正我是答应了,不管杜衡同不同意,这个人情,陈御医都欠定了。 沈暖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慢条斯理的整理医药箱。 陈御医则端起半钵子腐肉,出去给西北侯报喜。 “侯爷,小姐成了,成了!将军活了,将军被小姐救活了。您看啊,这些都是小姐给将军伤口清理的腐肉。” 沈清武看看半钵子血糊糊的东西,又转头看向屋里,惊得眼睛瞪起老大:“陈御医,暖暖真有救命的好本事?” 陈御医点头如捣蒜:“有,有有有。老夫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沈清武大喜,转身就奔进屋去看。 一直在外面焦急等待的吴氏闻听夫君救活了,抬腿上台阶也要去看。 沈佳宜不相信人就剩一口气还能救活,她也挤过来,要亲眼看看沈秉蓝是不是活了。 沈暖暖拎着药箱出来,冷着脸站在门口,一夫当关。 “将军已经醒了。但三分在治,七分在养。将军现在身体极度虚弱,一次探视只能一个人,闲杂人等就不要靠近了。省的人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隐疾过給了将军。” 沈清武进去看一眼,确定儿子真缓过来了,提着的心终于放到肚子里。返身出来就下了令。 “兰庭现在开始戒严。除了吴氏、暖暖和陈御医,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踏进这房间一步。” 沈冲坚决执行侯爷命令,第一个来撵的就是沈佳宜。 沈佳宜气的要死,却还装腔作势:“女儿谨听父亲的话,那就等大哥好些了,再来看他。” 沈暖暖溜溜达达走下台阶,吴氏不敢和沈暖暖对视,低着头又迫不及待的进去了。沈佳宜忽地想到什么,转身就走,脚底很快,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 “姐姐留步啊。” 沈暖暖也快走几步,只两个呼吸间,就挡到沈佳宜面前。 “姐姐,别忙着走啊,你还有个事没办呢。” 沈佳宜装傻:“什么事啊?暖暖别闹了,姐姐忽然想起东宫有事,要先回去了。” “东宫有事也不差这一会儿吧。” 沈暖暖横移一步,又挡住要突围的沈佳宜。随即袖子一动,滑进掌心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刀在纤细的五指间转到起飞,唇角勾起一边笑得邪魅。 “答应妹妹的事忘了,东宫的事却记得清楚,姐姐你这是选择性失忆啊。失忆是病,得治。” 沈佳宜被那奇怪的刀吓的后退一步,眼珠瞪大,支支吾吾:“暖暖,你……你小心,可别伤了手啊。” “放心,我这刀认主,只伤人,不伤自己。” 沈暖暖笑容扩大,上前一步。 “姐姐,之前你三番五次阻止我救大哥,还说我疯疯癫癫,不会救人只会害人。疯癫这事我有前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你的婢女伙同柱子绑架我三个孩子,你犯了管教不严的错可是认了的。 兰庭门口你怎么说的来着?大哥度过危险活过来的话,你就要负荆请罪,给我和三个宝宝赔礼道歉。这才多长时间,姐姐就忘了?不过,就算你忘了,父亲也不会忘的,你说是吧。” 沈佳宜就是忽然想起这事才要跑的。如今跑不了,只能陪着微笑。 “暖暖真是说笑了,姐姐怎么会忘了这事。只是,姐姐想要跟妹妹诚心诚意的道歉,所以才要赶回东宫准备礼物,再请太子殿下一起前来,这样才算正式啊。” 沈佳宜故意提及东宫,是跟沈佳宜炫耀,也是说给沈清武听的。告诉他,她的背后是东宫,你们让我道歉,就是让东宫道歉。让东宫道歉,就是打太子殿下的脸。 但是,她失策了。她现在面对的不是沈清武,而是沈暖暖。 恶人自有恶人磨。 沈暖暖呵呵笑两声:“我一个乡下来的村姑土包子,哪里配得上正式道歉。又是礼物又是太子殿下的,那太折煞我了。咱们是自家姐妹,就随意一下就行。” 沈佳宜蛇精眼狐疑:“怎么随意?” 第25章 沈佳宜终究是低头认错 沈暖暖手腕一动,手术刀滑进袖子,然后对着如意招招手。 “如意,将荆条拿来给姐姐绑上。” “是,小姐!” 如意应得很大一声,将老早就准备好的荆条拎过来。 沈冲很有眼力见,从墙边扯过一根麻绳,扔给如意。 “如意姑娘,有荆条没有麻绳怎么绑啊。这麻绳结实得很,正好能用。” “谢谢沈副将!” 工具到位,如意一起捧到沈佳宜面前:“太子妃,得罪了。” 沈佳宜一张脸涨得青红。 负荆请罪,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尤其,这院子里有很多下人和沈家军,一群人瞪着眼睛看着,这荆条若是真绑身上,她这脸还要不要了? “大胆,我看你敢!” 如意吓得哆嗦一下,不敢了。但是沈暖暖敢。 “怎么了姐姐,你想反悔啊。咱虽然不是大丈夫,一言九鼎,但吐出去的东西总不能再吃回去吧?你不恶心,我都觉得恶心呢。 来来来,妹妹辛苦一下,妹妹亲自帮姐姐绑上。三个宝,你们过来帮着娘。省的姨娘不小心乱动伤了自己。” 沈佳宜见沈暖暖拿起的荆条满是尖刺,见三个小孩眼里闪出狼崽子一样的绿光,吓得转身去跟沈清武求救。 “父亲,父亲,过几天就是贤贵妃的寿诞,女儿和太子殿下还要进宫拜寿。荆条若是伤了女儿,贤贵妃问起来恐怕会不高兴啊。” 沈清武避开沈佳宜的拉扯,朗声道:“暖暖手下有分寸,不会伤了你。就算……暖暖不小心失了分寸,佳宜懂事识大体,也不会跟贤贵妃说什么的。” 一句话,差点没给沈佳宜噎死。 沈清武这么说,明显就是为了女儿,不惜得罪东宫和贤贵妃了。 忽然,沈佳宜的双腿不能动了。 她低头一看,是水宝和风宝分别抱住了她的腿。羞恼得刚要扯开两个小兔崽子,就觉得脖子上一痛,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 沈暖暖不着痕迹地在她耳边小声道:“最好不要动我的宝儿。你中了我的毒针,一炷香的时间没有解药,就会全身溃烂,变成丑八怪。想要解药就好好配合,让我的三宝开心一下。” “……” 沈佳宜吓得魂儿都要飞了,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炸开的手不甘心地放下去。 沈暖暖满意了,开始将荆条往沈佳宜的身后绑。 山宝蹙紧小眉头提醒:“娘,小心。” “嗯。” 水宝一双小手急得直搓:“娘,那上面有很多刺很尖,可别伤了你的手。” “好的,娘会避开尖刺。” 风宝大眼睛忽闪忽闪,一肚子小心思:“娘,一根荆条怎么能显出太子妃的诚意?要三根才够。娘,多缠几道。我看庄子里的屠户杀猪,麻绳都捆很多圈的。” 沈暖暖听风宝的,将三根荆条都捆到沈佳宜后背上,结结实实缠了十几圈,还打了好几个死结。 数根尖刺隔着布料扎到沈佳宜的肉上,不动,就钻心的疼。 如意搬来椅子请主子坐上去,三个宝在娘亲身前站成一排。一大三小,四人表情如出一辙,似笑非笑的看着沈佳宜。好像在说,我们准备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沈佳宜眼底血丝浮起,后槽牙差点咬碎了。奈何脖子上那处开始奇痒难耐了。 毒,发了。 因为沈秉蓝的起死回生,沈佳宜现在对沈暖暖的诡异医术深信不疑。 所以,即使恨得要死,懊得要死,还是不得不弯腰,垂下高贵的头颅。 “暖暖,山宝,水宝,风宝对不起。我没有约束好自己的婢女,让她铸下大错,险些害了可爱的小外甥。我在这儿给你们道歉。以后一定每日自省,规束下人,再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三个宝得意的高抬着小下巴,傲娇得不行。 沈暖暖则笑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姐姐既然认错,我和三个宝就原谅你一次。 但是,若姐姐的手下以后还敢犯上,为非作歹,我可就直接帮姐姐管教了。若是失手打死打残,姐姐可千万莫要怪我失了分寸。” 沈佳宜气得直喘,胸口的每一次起伏,后背束紧的荆条上的尖刺就往肉里扎一次。她只能压抑着呼吸,再次微笑。 “不怪,不怪,那就辛苦妹妹了。” 沈佳宜这话一出,她的新婢女胖丫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地上了。 满院子围观的众人,沈家军巍然不动,一些下人却偷偷议论。 “沈暖暖是京城恶女,无理都要占三分,何况今天是让她占着理了。” “太子妃是有错在先,但这当众上荆条道歉,惩罚得实在重了。不看她一个养女的身份,身后还有东宫呢。” “侯爷对先夫人情深,连带着对这女儿也纵得过了头。为了沈暖暖的一口气,将侯府和东宫给整对立了。侯爷糊涂啊。” “沈暖暖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在乡下呆着多好,一回来就搞得鸡犬不宁,真是一个大灾星。” 沈清武常年沙场征战,耳力很好,转头看向一丛花树后,眼底一秒浮起冷气森森。 “出来!” 那几个人吓得缩着不动,以为侯爷叫的不是她们。但沈冲过去了,一脚一个,踢出两个婆子,两个小厮。 四个人哆哆嗦嗦地跪了一排,脸色煞白,磕头如捣蒜,不住喊着侯爷饶命。 沈清武治军从严,治家更不会手软。 “西北侯府好风气,下人都敢当着主子的面嚼舌根了。沈冲,拖出去每人掌嘴五十,然后发卖了。再去重新买一些听话老实,不会多嘴多舌的来填补!” “是,侯爷!” 沈冲招呼几个沈家军,将四人拖到兰庭院子外面。很快,啪啪啪的大嘴巴子声音就起来了。 沈暖暖收拾了沈佳宜,沈清武收拾了多嘴多舌的下人,剩下的人噤若寒蝉,别说再多嘴多舌了,就是大气都不敢喘息。 一声一声的耳光,一声一声的哀嚎,让沈佳宜心有戚戚,脸上滚烫,又只能蹭到沈暖暖面前,小声道:“解药。” 沈暖暖从椅子上起身,装模作样地抬手扶了扶头上簪子:“姐姐,走,妹妹送你出去。出去给你。” 三个宝瞧着有热闹看,立刻小尾巴一样跟上。 第26章 恶毒母女,诡计多端 兰庭外。 沈暖暖等四个下人被打成猪头,被沈家军拖走了。才从风宝手里接过一个黑色的大丸子,递给沈佳宜。 “解药。” 沈佳宜迫不及待地拿过去就塞进嘴里。动作太大,带动背后荆条,疼得“哎呦”叫出声。 忍着痛,嘴巴使劲咀嚼药丸,五官紧紧抽搐成一团,最后伸着脖子勉强将药丸吞下去。 “咳咳,这药可真难吃。” 一说话,牙齿还都是黑的。 沈暖暖憋着笑哼一声:“药有好吃的么?” 风宝却是眨巴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的问:“太子妃,我鞋底泥巴是什么味的啊?”问 沈佳宜眼睛猛地瞪起老大。发现被捉弄了,恼羞成怒地抬起手就要打过去。 “……你怎么敢!哎呦!” 动作太大,导致荆条上的刺穿透布料扎进后背。 剧痛,大口喘息,赶紧叫胖丫给她解开荆条。 胖丫哆嗦的手去解麻绳。可她不知道沈暖暖系的什么结,怎么解都解不开。 沈佳宜大怒,抬腿就去踢胖丫,骂她没用。 可踢人的动作太大,踢一下,她就疼一下。越疼越气,越气越踢,越踢就越疼。 看着主仆乱成一团,你喊她叫得走远,沈暖暖和三个宝的肚子都笑疼了。 沈暖暖笑够了,转身,看到走出门来的洛道长。 洛道长见沈暖暖盯着他看没完,一张老脸不知不觉红起来,不仙风了也不道骨了。 “沈小姐金安。” 洛道长敷衍地行个礼。 沈暖暖想当然地点头接受了。 “姐妹之间的一点小玩笑,神医见笑了。但是神医,我没用昆仑之巅的雪莲,也不是大罗神仙,就随便动了几刀,缝了几针,人就治活了。你说我运气是不是很好?” 洛道长一甩拂尘,呵了一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贫道早说过,神医是别人封的,并不是我个人所想。” “嗯,那还算神医有自知之明。神医归隐多年,好不容易出山来也不能白跑一趟。太子妃多年不孕不育,耽误皇家子嗣绵延,这个怕是要劳烦道长了。毕竟,神医最擅长妇科呢。” 沈暖暖气死人不偿命,一句话让洛道长颜面尽失。她则带着三个小奶萌扬长而去。 洛道长看着那嚣张离去的背影,眼底渐渐聚起一抹阴邪。 当年,你娘死在我的手里。现在,轮到你了。 沈佳宜哭天抹泪地跑到悔过堂。 “娘,娘你怎么还写得下去啊,你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在这儿写破经文,还真把沈清武的话当成金科玉律了!” 陈蓉慢条斯理地搁下笔,眼神瞄一眼左右。两个婢女立刻躬身后退,出去将门关严。 “你害那三个野种不成,东窗事发,以为一个称心就能让沈暖暖消气?你吃一点苦是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沈佳宜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娘,你什么都知道了?” 陈蓉冷笑:“这府中的什么事我不知道?我从一个通房丫头生的贱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是隐忍和谋划。而你呢?作为我的女儿,不仅没有学去分毫,还处处惹祸,让我给你擦屁股。” “娘,我错了,我以后做什么都跟你商量,再也不敢擅自做主了。” 沈佳宜忍着后背的痛,跪坐到陈蓉面前,使出浑身解数撒娇。 “娘,这次的计划失败了,三个小野种早晚要被太子看见。小野种聪明伶俐,沈暖暖又变了个人似的,还一身本事。太子薄情寡义,利益为先,肯定会再次打她的主意。娘,你帮我拿个主意,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陈蓉恨声道:“沈暖暖变成今天这样,是我万万想不到的。不然,我肯定不会让她活到现在。如今之际有两个办法。一是,你要尽快怀孕,让太子断了他想。二是,尽快给沈暖暖找个男人嫁出去。” 沈佳宜一听这话,泄了气。 “娘,我这肚子不争气,五年都没怀上。这一时半会儿怎么怀得上?再说,沈暖暖臭名远播,还带着三个孩子,也不是那么好嫁的吧。” 陈蓉眼神嫌弃地看一眼女儿的肚子。 “洛道长这不是来了么?当年我就是吃了他的药,怀上你弟弟的。至于那贱人再嫁,也好说。贤贵妃的寿诞宫宴,安排我和她见个面。” 沈佳宜一听这话,立刻懂了。 “娘,这个好办。女儿这就回去东宫安排!” 沈暖暖带着三个宝出去侯府。大街上人来人往,比晚上的夜市热闹多了。 娘亲明艳不可方物,三个宝儿一个模子出来的漂亮白嫩。她们这组合走在大街上,吸引的路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山宝好像忠诚的骑士,双眼鹰隼一样左顾右盼。若是有男人看他娘,他就凶巴巴地看回去。 水宝扯了扯风宝,小声道:“娘今天带我们出来不是逛街玩儿的,好像是去做什么事。” 风宝抓抓头上的包子发髻,又左右看看:“咱们走的这条路昨天也走过。娘不会是带我们去大理寺,审问那个背叛她的坏女人吧。山宝,你觉得呢?” 山宝点头:“我觉得也是这样。” 沈暖暖听到身后三个小奶萌的悄悄对话,忍不住感慨。 三个宝贝都太聪明了。明明才是四岁出头的小奶团子,却有着大人般的心思缜密,观察入微。 原主智商一般般,不然也不会被陈蓉母女耍得团团转,最后落个惨死下场。 三个宝的容貌也不太像母亲,可以肯定的是,大部分也继承了父亲的基因。 沈暖暖下意识摸摸脖子上挂的那枚铜钱。 又聪明绝顶,又长得好看的狗男人到底是谁呢? 不管是谁,最好祈祷别让我遇到。不然非给你人道主义阉割,让你这辈子都做不成男人! “阿嚏……阿嚏!” 伏案疾书的邺景州忽然打了两个喷嚏。 好好的一副字,被忽然的喷嚏带起手腕微动。一个弯钩拖起一条长尾巴,看着滑稽又可笑。 邺景州越看越心烦,将毛笔往桌上重重一放,抬手将那写了一半的字团起,扔到杜衡脚下。 “你说,沈暖暖救活了沈秉蓝?” 第27章 那晚的姑娘,真不是她么? 杜衡点头:“是的晋王。我祖父束手无策,太子妃请来的神医张口就要昆仑山颠的雪莲。而沈暖暖是用刀为沈秉蓝清理掉腐肉,又用了几种自制的药。沈秉蓝就奇迹地活过来了。” 邺景州眉头蹙起很高,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疯女人居然真懂医术。” 杜衡又道:“在下也不想承认,但是祖父亲眼所见。祖父跟我说的时候还难掩激动。而且,祖父还想让我拜沈暖暖为师,跟她学习医术。” 邺景州淡淡道:“那疯女人娇纵跋扈,目中无人,肯定不会同意收你为徒的。” “她同意了。” 邺景州被噎了一下,眉头蹙起更深了。 这个沈暖暖,怎么和传闻的不一样,居然愿意收杜衡为徒。 不动声色地上下看一眼杜衡。青衫加身,姿容俱佳,左边眼尾下的一点泪痣尤其惹眼。不是那种一眼万年的惊艳,却有种让人念念不忘的超凡脱俗。 五年前的一次宫宴,沈暖暖就因为这一颗惹眼的泪痣,在御医院调戏过杜衡,还给他逼得落入水中。 五年后,沈暖暖愿意收他为徒,难道是贼心不死。收徒只是幌子,垂涎美色才是真的? 陈树在一边听得眼睛发亮,此时见主子不吭声了,赶紧插嘴过来。 “主子,沈暖暖医术高明,如今是毋庸置疑了。而她又欠晋王府一个天大人情。主子这时候请她为您医治,想来她不会推脱的。” 邺景州眼风如刀地横向陈树,没好气道:“闭嘴吧你!” 他生平最讨厌被人威胁,沈暖暖威胁他了。他最讨厌刁蛮顽劣,不知羞耻的女人。沈暖暖全占了。甚至当他面说什么:她沈暖暖什么男人都玩过,自己根本不够看? 自己哪里不够看?难道还比不过杜衡? 不是,自己为何要和别人比! 这种女人,靠近身边都是脏了自己的眼睛! 一向寡言沉稳的陈河弯腰捡起那纸团,放到一边火炉里,烧了。 “主子,陈树这次不算多嘴。您饱受寒毒多年,最近发作越来频繁了。连带着……都要控制不住了。杜衡已经无法,沈暖暖或可一用。” 邺景州眼神冷幽地又看向陈河:“连你也觉得本王要去求沈暖暖?” 陈河:“……” 陈树头铁的出主意:“主子,也可以不求,变成交换。” 邺景州掩不住火气,寒声道:“是你先去招惹沈暖暖的三个孩子,被人抓住把柄,泼妇骂街地找上门威胁。本王让你们去帮忙是将功补过,哪儿来的脸,用这个再去交换邀功?” 陈树急忙解释道:“主子,据属下这两天观察,沈暖暖从乡下回来后,十分针对沈佳宜。今天,更是逼得沈佳宜当众负荆请罪,颜面尽失。 属下拙见,沈暖暖如此这般,是生气沈佳宜抢走了邺景宸。那如果我们帮沈暖暖重新夺得太子妃之位,让三个孩子和父亲团聚。沈暖暖定然会感激我们。这个天大的人情,还不值得交换吗?” 邺景州放在腿上的手暗暗握紧。 这家伙不仅嘴碎,还一肚子歪歪心眼。居然想撮合邺景宸和沈暖暖。 无良渣男和无耻淫女,倒是绝配。 只是…… 自己出事那晚是乞巧节,沈暖暖出丑那天也是乞巧节。 那天,被人陷害,身中烈性催情药,察觉后在冷湖里浸泡解毒。偏偏这时候,一个姑娘因醉酒不小心落入湖里。 姑娘求生本能之下,胡乱扑腾中抓到他就抱紧了不放,手脚还不安分的乱摸一气。导致他降温之法功亏一篑,不得不用这姑娘缓解。 夜深,漆黑,混乱,根本没看那姑娘长什么样。又或者是,根本就不敢看。后来回想,只隐约记得,那姑娘的后腰上有一块好像柳叶形状的胎记。 胎记长在如此隐秘之地,总不能为了确定身份,让人家脱衣验身吧。 “主子?” 陈树见晋王好一阵不说话,小心招呼一声。 “主子,您觉得属下这个计划是不是完美?” 邺景州扔去一个冷眼,不耐道:“这事,休要再提。” 陈河上前一步:“主子,压制的药不多了,我们这次出门又是空手而归。如果再找不到地心果彻底解决寒毒,您身体会造成永久不可逆的损伤。” “压制的药不是还有六个月么。” 邺景州有点烦躁,起身走出桌案,来到火炉边烤火。 七月的酷暑天气,别人热得汗流浃背,恨不能钻冰窖里凉快。他的房间却需要点上一炉炭火。 陈树陈河都不敢吭声了,转头求助地看着杜衡。杜衡端过一碗药:“晋王,您该喝药了。” 邺景州抬手端过那碗药,尽管喝了多年,还是皱了皱眉,才一饮而下。放回药碗的时候,不着痕迹地问:“杜衡,你想去跟沈暖暖学医么?” 杜衡平静道:“医者,救死扶伤为己任。前提是有足够的医术支撑。就好像晋王的病,在下治不了,就觉得愧对医者二字。人外有人,学无止境,如果沈暖暖真有在下望尘莫及的医术,在下愿意去学。” 好一个不计前嫌,高风亮节。 邺景州有点不是心思,半晌才道:“那你去吧。若你学到更高的技艺,也可继续为本王医治。” “是,晋王。” 杜衡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陈河给火炉里填几块炭,将炉子烧的更旺一些。 陈树递上一杯热茶:“主子,三日后是贤贵妃的寿诞,昨天给晋王府的帖子到了。” 邺景州知道这事,所以想手写一幅百寿字,装裱了让人送去。但现在,没心情了。 “随便准备个什么,到时你送去就是。” “是。” “别了,到时本王亲自去宫里一趟好了。” 陈树表情登时丰富起来。他主子可两年没去过皇宫了。就连皇上的寿诞,太皇后的寿诞,他都是称病不去,让自己送个礼物就完了。 这一次,贤贵妃的寿诞,他为何亲自去了? 想好奇地问一问,但是被陈河预判了他的好奇,一脚踢过来,又催一句:“还不快去选礼物。” 陈树揉着屁股,‘嗖’的一下没影了。 第28章 晚了一步,又被灭口一个 沈暖暖和三个宝来到大理寺。 从袖子里掏出两片金叶子塞给典狱司:“长官,通融一下。我想见见昨天送进来的那个女犯人。” 典狱司迫不及待地将金叶子塞进口袋,却小声道:“沈小姐来晚一步,那个女犯人今早突然发急症,又嚎又叫得好像疯狗似的。然后不多时就口吐白沫,气绝了。” 沈暖暖惊得不轻,眼睛都瞪起来了:“你说什么?太子妃的贴身婢女,死了!” 典狱司躬身点头:“是啊,是啊,除了那个还能有哪个。刚才有兄弟用席子卷着抬出去,我还亲自检查验明正身了呢。” 沈暖暖急忙道:“那尸体呢?抬哪儿去了?义庄?” “她那带罪之身,哪有资格去义庄啊。扔去小西山的乱葬岗了。” “三宝,走!” 沈暖暖行如急风,扯着风宝和水宝就走。山宝在后面一路小跑,好像断后的勇士。 一大三小一口气跑到小西山。 其实就是一个荒凉的小土坡。一棵树都没有,一人高的杂草却是遍地都是。头上有乌鸦在盘旋,草中有野狗在乱吠。 很明显,这儿又出现了新食物。 “里面危险,场面也不会让人觉得舒服。山宝,你在外面看着弟妹,娘一个人进去。” 但三个宝却异口同声说不要,坚持要和母亲一起进去。 在乡下的四年多,缺衣少食,受尽白眼。三个宝常去山中挖野菜,找鸟蛋,打野兔。他们见识到的人性,能承受的场面远比同龄人多得多。 沈暖暖见孩子们坚持,也只能带着一起进去了。 最近无灾无难,百姓太平,乱葬岗上其实挺冷清的。沈暖暖带着三个宝才走不远,就看到了新扔出来的草席。 草席里露出一双脚,已经被野狗啃得血呼啦的。然后又来了野狗。两边野狗忙着打架,所以称心的尸体得以完整。 山宝和水宝用弹弓赶走野狗。 沈暖暖将草席打开,见到称心满身鞭痕,显然之前受过很重的皮肉之苦。面皮发青,嘴唇发紫。明显是中毒而死,哪里是什么得了急病疯狗症。 “娘,娘,她的手指好像在动。” 风宝忽然颤声说了一句。 “难道她命大没死!” 沈暖暖大喜,赶紧检查称心的生命体征。 “果然是没有死透。” 毒液麻痹了称心的身体,呼吸停止,心脏也几乎处在停滞状态,所以典狱司的人大意了,以为她死了,就给扔了。 沈暖暖让小布送出试纸。从袖子里摸出测试纸,沾了一些称心身上的血。测出是什么毒后,又让小布送出对应的解毒药,给称心喂下去。 然后一大三小拽着席子给她弄出了乱葬岗。 傍晚时分,沈暖暖带着孩子遛遛达达回家。 刚进门不久,一支冷箭破空就往沈暖暖胸口射来。沈暖暖瞳孔一紧,连退两步,拧腰伸手,将这支冷箭稳稳抓在手中。 原主这身体是从小练武的,早就有了肌肉记忆。而末世来的沈暖暖也会一些功夫,不然在到处异变的世界,分分钟被吃得骨头渣子不剩。 山宝见有人袭击母亲,顺着箭来的方向,立刻锁定凶手。掏出弹弓,石子上膛,弹弓拉满,一气呵成就打了过去。 水宝不甘落后,也快速掏出弹弓,从风宝手里接过一颗小石子装上射出。 两颗小石子一前一后,带着怒气直奔目标。 “啊……娘啊!” 两声惨叫,全中。 沈暖暖怒不可遏,拿着箭率领三宝,寻声走进花园凉亭,就见沈秉元双手捂着脸,在地上正打滚地叫。 有两个灰衣小厮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不知道怎么办好。 沈暖暖可没有同情心,过来不看伤势,反而上去一脚就踢到沈秉元的屁股上。 “臭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偷袭我!我玩弓箭的时候,你丫的还穿开裆裤呢!” 沈秉元不顾着捂脸了,双手捂着屁股一下子跳起来:“沈暖暖你血口喷人,我没有偷袭你!我是练箭的时候,不小心射歪了!” 忽然看到沈秉元的尊容,沈暖暖差点没忍住笑了。 嘴肿得老高,嘴唇都翻了出来。还有一只眼睛也肿起来,不受控制地流着眼泪。 幸好俩宝还小,力度不够大。不然沈秉元此刻就是牙齿崩了,眼睛瞎了。 笑归笑,补上一脚不能少。 “放你娘的狗臭屁,这花园四通八达,连个参照物都没有,你练什么射箭?就算你真的练习射箭,那有射箭场,也不是在这儿!” “娘,救命!” 沈暖暖再补一脚:“想学风宝,弹弓失了准头,打一下肖露白也白打是吧?我若是被你一箭射死了,也是白死是吧?你特么的长得肥头大耳,就真以为自己是猪了吧!” “娘啊,救命啊!” 沈秉元扯着脖子喊救命,风宝却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旁添油加醋。 “这么大了还叫娘,丢丢丢。你娘为非作歹,现在关在悔过堂里自身难保呢,哪有功夫管你。有本事别叫娘,叫爹。让你爹给你做主去。” 沈暖暖觉得风宝这提议好,拎着沈秉元的耳朵,就往沈清武的院子拖。 “哎呦,痛痛痛!” 沈秉元疼得哇哇大叫,怎么都挣不开沈暖暖的钳制,一路被拽着耳朵拖到秋水居。 沈清武正在院子里练功。 五十几岁的人,一把百来斤重的偃月刀耍得呼呼生风。出一身透汗,心情正爽,就被一阵哇哇乱叫给破坏了。 沈暖暖和沈秉元还没进院子,三个宝先跑进去了。 山宝:“外公,有人想杀我娘!” 水宝气呼呼的崛起小嘴:“外公,小舅舅心思歹毒,对我娘放暗箭。” “外公,事情是这样的……” 风宝拨开山宝水宝,来到最前,比比划划,绘声绘色地将过程一字不落,一五一十的跟沈清武说了一遍。 末了,还着重加了一句。 “外公,小舅舅肯定是故意的。他娘关了禁闭,他姐负荆请罪,他就记恨了我娘伺机报复。不分黑白,不顾手足,简直该打,不打不长记性!” 于是,沈秉元被沈暖暖拎到沈清武跟前,沈清武二话不说,一个大巴掌就落下来。打得沈秉元脑瓜子嗡嗡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半天没起来。 “孽障!居然在府中射箭,行凶伤人!你是不想活了么!” 第29章 爹啊,受伤的好像是我 沈秉元被打蒙了,抬手捂着发糕一样肿起来的脸,好几秒才委屈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爹,他们没伤,伤的是我啊,是那三个小野种……” “啪……” “我滴个娘啊!” 沈秉元一句话没说完,又遭了沈清武一个大耳光。这一次打得更狠,他嘴角都有血流出来,一声娘都喊破音了。 “山宝水宝和风宝那么小,都知道叫你一声舅舅。而你都十岁了,却还是烂泥扶不上墙!是饭吃到狗肚子里了,还是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水宝一边微笑:“外公,这个锅狗可不背。要说错,还是他娘没教育好。” 风宝赶紧附和:“我娘说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娘还说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上行下效,所以,这事跟狗真没有关系。” 山宝:“水宝风宝说得对。” 沈清武见三个可爱的小外孙站成一排,很认真地跟他讲人和狗的区别。一肚子的火气居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一把扔了沈秉元,道:“沈冲,给三少爷关进柴房,一天不准给吃的,让他长长记性。他身边的小厮没有规劝阻止,每人军棍二十!” “是,侯爷!” 沈冲过去拎上沈秉元,往腋下一夹就离开了秋水居。 沈秉元大头朝下,手抓脚蹬,不配合地嗷嗷乱叫。沈冲听得烦,就将腕带扯下来塞进他嘴里。 顿时,世界安静了。 沈冲以前跟侯爷出生入死,一天到晚就一件事,杀敌保家卫国。以为回到京城不用杀敌,日子会轻松。想不到,日子不仅没有轻松,业务反而更多了。 卖婆子,买婢子,调教下人,还要管束少爷。 沈冲有点想念戍边的日子了。 沈清武弯腰一把将三个小外孙全抱进怀里。这个看看,那个看看,哪个都喜欢得紧。 “三个宝儿,今天在外公这里吃晚餐好不好?想吃什么跟外公说,外公让厨娘去做。” 山宝第一时间转头去看母亲。 水宝大眼睛忽闪忽闪微笑:“外公决定,什么都可以,水宝不挑食。” 风宝则讨好地抱着沈清武的胳膊,不客气地直接点上了。 “外公,听如意说,她以前跟着我娘在京城的时候,吃过纯肉蛋儿的饺子。可我们在宅子里只吃过白菜饺子,还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外公,咱晚上能吃纯肉蛋的饺子么?” 百般撒娇,只为了一个肉蛋饺子。 一辈子沙场驰骋的沈清武瞬间破防,喉头被堵了一把沙子似的难受。 五年前的那件事出,他将女儿送到乡下是为了保护她。随后边关告急,他出征前对陈蓉千叮咛万嘱咐,好好照顾他的女儿。可是这五年…… “好,好,吃饺子。咱们今天吃肉蛋饺子。只要风宝想吃,咱们以后天天都吃肉蛋饺子。” 风宝笑了,圆圆的小脸蛋上露出一对小梨涡,立刻对外公吹一通彩虹屁。然后歪头看向母亲,冲沈暖暖嘚瑟地眨巴两下眼睛。 沈暖暖也笑了。 这个风宝人小鬼大,看似天真无邪,却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不着痕迹地说出最戳心的话。 今天这把火烧得不错,陈蓉怕是又要倒霉了。 只是意外,陈蓉倒是真沉得住气。平时宠成宝的儿子被老爹抽耳光,关柴房,她这个当娘的都没有出来求情。就老老实实地在悔过堂里抄经诵书。 陈蓉,真的会老实么? 沈暖暖莫名有点不安,好像暴雨前的宁静,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得想点办法,不能让陈蓉翻身。 晚餐是饺子宴。 猪肉葱花的,牛肉萝卜的,鸡肉香菇的,鱼肉虾仁的。 全都是肉的,想吃什么肉蛋饺子就吃什么肉蛋饺子。就连蘸料都准备了好几种,甜的,咸的,辣的,酸的。 沈清武想把最好的捧到小外孙面前,看他们吃得满嘴流油,就比自己吃都高兴。 沈暖暖给沈清武倒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一杯,端起高高的。 “爹,以前女儿年岁小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让父亲操了很多心。直到暖暖做了母亲,体会到父母于孩子的心情才终于幡然醒悟。 爹,暖暖以后想做个好女儿,想孝敬父亲,团结兄长。别人不主动招惹我,我绝对不先招惹别人。千言万语,都在这杯酒里了。” 沈暖暖你说完,仰头就把一杯酒干了。 有点辣,还有点烧心,但过后却觉得身体暖暖的,很舒服。 沈清武是个武将,性子豪爽,被女儿的一番话一杯酒动容。 “爹以前也有不对的地方,对暖暖关心不够,还总不信你说的话。以后……爹也改。” 沈清武端起一杯酒仰头干了。这杯酒,是他这辈子喝得最暖心的酒。 三个宝吃饱了,被如意领走了。 沈清武不敢问女儿在乡下的那五年,可又忍不住。 “暖暖,陈御医说你这身体中过毒,你可知道?” 沈暖暖正想怎么开口跟沈清武说这事呢,他就主动问了。 桌下偷掐一下大腿,酝酿一下情绪,微微点一下头。 “爹,其实我到乡下后不久,受创的精神就好了。而后,秀姑每次去乡下送补给,都会给我一碗参汤喝。 我以为那就是补药,便没有怀疑地喝了。可后来,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的脑袋也昏昏沉沉,时而不认人,变得暴躁疯癫。 有次我又发病了,不管不顾的冲出宅子,幸运地遇见一位游历的世外高人。他告诉我精神癫狂和身体虚弱是因为中了慢性毒。 高人给我解了毒,还授我医术。期间,我想离开庄子,但是庄子的每一个村民都被秀姑花钱收买看着我,让我寸步不能离。彼时孩子又小,我也只能装傻保命,这一装傻就是五年。” 沈暖暖说到后来,把自己感动了,眼窝泛红。 而沈清武惊闻这事,脸上爬满黑气,怒到将手中酒杯捏碎。 “秀姑,她怎么敢!” 沈暖暖笑得叹气。 “是啊,一个婆子,她怎么敢。还有,五年前乞巧节的那桩丑事,也不是我本意所为。而是称心在我的吃食里下了烈性药。那天事情怎么发生的,我完全都不知情。” “啪!” 沈清武怒道猛拍一下桌子,黄梨木的桌子被生生拍出一道裂缝。 第30章 侯爷震怒,彻查陈蓉母女 “称心这个贱婢!我说她只是换了主子,为何这么惧怕你报复,不惜铤而走险杀人,害三个宝。原来,她是做了亏心事在前!我要去大理寺,亲自审她!” 沈暖暖抬手按住父亲的胳膊,摇摇头。 “晚了。我下午去大理寺了,想问称心五年前的一些事。但是她突发急症死了,我去的时候,人已经被草草扔到乱葬岗了。” 沈清武大惊:“死了?称心也死了!” 沈暖暖点头,也笑了:“是啊,称心也死了。爹,你也觉得很巧吧,秀姑被关在侯府地牢,死了。称心被关大理寺中,也死了。” 夜深了。 沈清武坐在黑暗里,看不到脸上表情,但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寒气森森。 “沈冲,去查陈蓉母女。不要打草惊蛇,不惜代价,我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是,侯爷。” 陈冲消失在房间,沈清武依然久久无法入睡。后来出门去祠堂,给亡故的原配妻子陈裳上一炷香。 “云裳,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咱们的女儿。但陈蓉是你的亲妹妹啊,是暖暖的亲姨母。我怎会想到,怎会想到……” 五年前,称心害了暖暖,得利的是沈佳宜。称心没有跟着暖暖去宅子,反而摇身一变去了沈佳宜身边伺候。如今,杀肖露白,绑架孩子,故意挑起侯府和南王府的矛盾。 就好像暖暖那意味深长的一笑。 一个婢女,怎么敢! 沈暖暖一觉睡到自然醒。 舒服地伸开一个大大的懒腰,手脚使劲伸,使劲伸,在床上摊开一个大大的大字。 伸得劲儿了,睁开眼睛。 “哎呦我艹!” 床前怎么站了一排人,当我是猴子围观么! 吴氏一改之前对她的警惕戒备,满脸笑意,也小心翼翼:“暖暖醒了,嫂嫂给你做了早饭,洗漱后就能吃了。” “……哦。” 吴氏又拉过璎珞:“跪下,给你姑姑磕头。若不是你姑姑,你就没有爹了。” 璎珞听话,“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沈暖暖想拦都拦不住。 这娘俩在这儿也就算了,毕竟她救了沈秉蓝一命。可那俩女人是哪个和哪个啊。 身材肥胖的女人挤到前面,没说话就先打开一个匣子。里面装满珠宝首饰,只是镯子就得有七八个。 “沈小姐,还记得我么?我是孙德忠的姐姐孙德兰啊。孙德忠,太尉家的嫡长子,你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的。” 沈暖暖从原主记忆里使劲挖,似乎是挖到一个圆滚白胖的小子。 “原来是孙姐姐啊,你这是……” 孙德兰眼泪来得很快,捏着手帕就擦上了。 “沈小姐医术高明,满京城家喻户晓,我今天是慕名而来的。我成婚多年,却连一男半女都没有,夫君想休了我给小妖精让地方了。呜呜,女人没孩子,太难了。” 沈暖暖明白了,这个是求子的。 另一个长脸女人急着上前,上了年纪,但是保养不错,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 “沈小姐,沈小姐,我是李夫人,工部李侍郎的夫人。以前,我儿子寻芳和小姐玩得最好了。” 沈暖暖根本没想起来,但也拉长音“哦”了一声:“原来是李夫人啊。” 李夫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房契一张地契,不由分说就往沈暖暖怀里塞。 “沈小姐,我也是慕名而来的。我儿寻芳,一个月前和人起争执被打了,至今躺床上起不来。我儿才二十一岁,若是就这样成了残废,可叫我以后咋活啊。” 这个,是被打残了。 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使命,何况……这珠宝首饰、房契地契都塞手里了。 不过日子,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不养孩子,不知道方方面面用钱的地方多。孩子多,多攒点总是对的。 “好说,好说,等我洗漱吃了饭,就给你们看啊。” 两个女人高兴得很,跟着小红小绿去偏厅侯着了。 吴氏亲自去拿早饭,璎珞抱着小兔子和三个宝儿去院子里玩。 山宝皱眉:“有点小。” 水宝捏捏兔子身上:“但挺胖乎,红烧的话,多放点土豆就够吃了。” 风宝小手摸过兔子的皮毛,啧啧有声:“皮毛不错,若是剥得仔细点,能卖五文钱。” 璎珞吓得一把抱起小兔子,惊恐万分地看着三个漂亮的弟弟妹妹,就好像看着怪物一样。 “小……小兔兔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呢?” 三个宝歪头看璎珞,一起歪头反问:“小兔兔不就是吃的么?” 璎珞脸色惨白都要哭了,抱着小兔子后退几步。 风宝咧嘴嘿嘿笑地伸出手,就要去抱小兔子。 “姐姐,你不喜欢红烧的话,用盐巴腌渍一下,再撒点孜然,烤着吃也是很香的。” “……” 璎珞使劲摇头,然后撒腿就跑,鞋跑掉了一只,都不顾地回头捡。 三个宝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去过多纠结。想打几只麻雀烤了吃,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一只。 觉得无趣,三个小脑袋头碰头的一商量,达成一致。 柴房里,沈秉元窝在一堆柴草上有气无力地哼哼着。 沈家军在外面看着。 晚饭没得吃,早饭没人敢送,又渴又饿。叫了半宿没人应,这时候知道窝着不动了保存体力了。 忽然,一阵浓郁的香气从门缝里飘进来。 垂死中的沈秉元一下子坐起来,鼻子使劲闻闻,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到门边。 门上有块板子掉了,从手掌宽的缝隙正好能看到外面情景。 “羊肉包好吃。” “这个桂花糕可真甜,里面还包着糯米,软软糯糯,不用嚼就化了。” “山宝水宝,你们那都不行,还是我这个鸡腿好吃。你们闻闻老香了,金黄金黄的,外皮还是酥的呢。咬一口外酥里嫩,真的是人间极品。” 饥肠辘辘的沈秉元看到三个臭崽子坐在柴房门口的台阶上吃东西,还就近在咫尺! 口水猛吞,急得将胖胖的手从缝隙里伸出来:“给我,给我吃。小爷命令你们将东西给我吃!” 三个宝转头看着沈秉元,故作吃惊。 风宝天真无邪地笑嘻嘻:“哎呀,小舅舅你怎么还在这儿关着呢?你脸还痛不痛啊?” 沈秉元半趴地上,手在外面使劲抓一把,凶巴巴恐吓:“别废话,赶紧将吃的给我。不然我让我娘将你们通通杖毙!” 第31章 三萌娃,捉弄沈秉元 山宝冷哼:“这家外公说的算。” 沈秉元哼得更大声。 “蠢货,那老顽固能在家待几时?过不了几天他就又去打仗了。到时候,这侯府还是我娘说的算! 你们若是识相,就赶紧将吃的给我。等老顽固走后,小爷还能放你们一马。不然,我就给你们关柴房里,全都给饿死!” “哎呦,我好怕怕啊,我不想被关,那快给你吃吧。” 风宝走到门口,就要将鸡腿给沈秉元。可沈秉元急不可耐地勾着手抓的时候,风宝又将鸡腿收回去。 “我听说外公以后都不去边关了,那你娘以后都不能当家作主了。所以,这鸡腿不给你吃了。” 沈秉元眼看到手的鸡腿没了,气得大叫:“啊,小野种,你居然敢耍我!” “小野种?” 这可是三个宝的逆鳞。 山宝一口吃完包子,过来就将沈秉元伸出来的胳膊给拽住了。 水宝将剩下的桂花糕塞嘴里,将早准备好的一盆辣椒水顺缝隙泼了过去。 风宝紧随其后,把鸡腿往嘴里一叼,将一个一米多长,胳膊粗细的竹筒插进缝隙里,然后拿个蒲扇就使劲扇。 竹筒里是他们提前灌的草木灰。被扇子一扇,里面的草木灰就被吹进柴房里。 沈秉元被辣椒水辣得嗷嗷叫,用尽吃奶的劲儿挣脱山宝的钳制,揉着眼睛在地上打滚呢,又吹进来一大阵黑灰。洋洋洒洒,一点不浪费的都滚到身上了。 山宝冷声:“这就是欺负我们的下场!” 水宝苦口婆心:“今天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惩戒,若还有下次……哎,你最好不要有下次。” 风宝大口啃着鸡腿,啃完将鸡骨头扔进门缝里,还不忘说两句。 “哎呀,小舅舅你不舒服么?要不要风宝帮你叫郎中啊。那你可要等得久一点呢,我娘等了五年,你就等个十年吧。” 沈秉元吃了大亏,歇斯底里大叫。 “你们三个小兔崽子给我等着,我姐姐可是东宫太子妃!老皇帝一死,我姐姐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就是未来的小国舅!你们不敬我顺我还敢捉弄我,到时候我要让你们都死,都得死!” “哎呀,可吓死我们了。” 风宝气死人不偿命的哈哈笑。 “就你那蛇精姐啊,品行不端,心术不正,她若是能当皇后,那大街上随便抓来一个女乞丐都能当!” 几个沈家军远远站着,看看天,看看地,又看看上树的蜗牛怎么爬的。耳朵却竖起老高,听着那边动静。 一个个忍俊不禁,又心照不宣,这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小红小绿一路找来这儿。 “小小公子,小小姐,你们怎么在这儿啊。宫里来人给你们送衣服了,快跟奴婢去试试。不合适的话还能改一改。” 风宝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问:“宫里给我们送衣服干什么啊?” 小红回道:“后天是贤贵妃的寿诞,也就是太子殿下母妃的生辰。贤贵妃请了小姐和你们三宝一起参加。来送请柬的宫人,还带来了你们的宫装和配饰呢。” 山宝皱眉:“有点无事献殷勤的味道。” 水宝也是兴致缺缺:“听说宫里的贵人多非善类。娘若是带我们去,又要被人嘲笑。” 风宝摩拳擦掌,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娘说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忍着。人家邀请我们不去,是胆小鬼行径。所以我们要去,还要风风光光的去!到时候,若有人欺负我们,我们就加倍地欺负回去。” 山宝和水宝点头,他们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三个宝回到云锦阁,送衣服的宫人已经走了。沈暖暖也带着如意,去工部侍郎家出诊去了。 衣服和配饰在屋里摆着,料子华丽,用线讲究,绣工更是巧夺天工。就连配饰也是异常华美,一个小小的香囊都用了金银双线绣成。 山宝不喜欢这些,眉头蹙起两道。 水宝抬手摸摸那些,嫌弃:“华而不实的东西,好看却无用。” 风宝拿起那香囊闻闻,又打开看看,忽地笑了:“我们可以将无用变有用啊,来来来,听我说。” 小红小绿去洗了手,进来房间要帮小小公子和小小姐更换衣物。 找了一圈,人呢? 屋里空空,窗户开着,人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沈暖暖给不孕不育的孙德兰看诊了。是糖尿病导致的肥胖,肥胖又导致多囊不孕不育。 给她的治疗方案是,先降糖减肥再降囊怀孕。说了一些降糖的方法,还在她肚子上扎了一针。 沈暖暖给孙德兰扎的是胰岛素的升级版。不用天天扎,药物缓慢释放,一个月扎一次就行。 孙德兰高高兴兴地走了,李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请沈暖暖去她家,给她儿子看诊。 一行人刚出侯府大门,就见陈御医带着孙子杜衡来了。 沈暖暖第一眼看到杜衡,差点没忍住吹个流氓哨。 怪不得,当年原主在御医院一眼看到杜衡就去调戏。他左边眼尾下那颗小小的朱砂痣长得也太好看了。 如同神笔一点,将一个清风儒雅的君子,又平添几分我见犹怜。 杜衡瞧着沈暖暖看他那眼神,便想起五年前,御医院初次见她时情景。 这个姑娘天生像不知道男女之间边界似的,就那么直白地看着他。别人觉得非常不妥,可她却是那么理所当然。 此时,他局促得手心冒汗,沈暖暖却没有五年前一样,上来就要摸他眼角的小痣,而是惊鸿一瞥后,就收回了眼神。 她只是喜欢欣赏,又不是真的好色。 “陈御医,你带杜衡来此,是他愿意跟我学习医术?” 陈御医笑着道:“沈小姐,杜衡得知你医术高明,且愿意教他的时候,没犹豫就答应了。所以,老夫今天特带他来拜师。” 沈暖暖有点意外,还以为杜衡肯定会记仇,不愿意呢。 但她也是说到做到,既然人家愿意学,那自己就收着。身边多个人差使也是排面。 “陈御医客气,我和杜衡都是同龄人,相互切磋技艺而已,拜师什么的就免了。以后让杜衡跟在我身边多看多听就是。” 陈御医迂腐守旧,忙说道:“不拜师怎么行呢?没有规矩,于礼不合啊。” 沈暖暖摆着手道:“什么礼什么合?我最怕麻烦了,在我这儿没有那么多规矩,随意就好。今天我正好要出诊,杜衡愿意的话就跟着一起去吧。” 第32章 故人相见,吓破肝胆 陈御医见沈暖暖坚持不要走形式,便也只能作罢。 杜衡上前一步,跟沈暖暖微微点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主动从如意的肩膀上拿走药箱,他意思很明显,愿意一起。 陈御医目光追随,看着孙子跟着沈暖暖上了李侍郎家的马车,高兴得合不拢嘴。直到马车拐弯没影了,才整整衣袍走进去大门,看看沈将军的伤怎么样了。 马车宽敞,沈暖暖和李夫人坐一边,如意和杜衡坐在另一边。 如意一个很老实本分的人,都忍不住偷偷看杜衡两眼,可见这人多招姑娘稀罕。 而沈暖暖,全程只和李夫人聊天,聊的也都是他儿子的伤。这让做了很多心理准备的杜衡反而有点不淡定了。 时候不大,来到李侍郎家。沈暖暖见到原主曾经的玩伴,李寻芳。 瘦瘦高高,油头粉面,典型的纨绔子弟。整个人直挺挺躺在床上,因为胸部以下不能动而脾气暴躁,跟婢子发了好大的脾气。药碗,汤碗砸了一地,碎片崩起来老高。 李夫人忙小跑到床边,抬手锤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当然,没舍得用力。 “寻芳别闹了,娘给你请了京城第一名医。你好好配合名医治疗,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李寻芳耍着性子:“娘,你别骗我了,你都给我请多少名医了?哪一次都是开很多苦死人的药汤子,结果屁用没有!” “寻芳听话啊,这个名医不一般。她能起死回生,还是你认识的人呢!” 李夫人吊起儿子的好奇。李寻芳用手臂支着床,努力抬起半个身子,想一睹名医风采。 结果看到是沈暖暖站在母亲身后。 顿时,希冀变成惊愕,惊愕过后又是恐惧。五官抽搐,声音颤抖:“沈暖暖?你……你就是我娘请的名医?” 沈暖暖想着故人见面,应该表现的热情一些,就微笑着走到床前:“对啊李寻芳,是我沈暖暖,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完全没有,惊吓却是满满,吓得李寻芳舌头都不好使了。 “沈……沈大小姐,你……你什么时候从乡下回来的啊?” 沈暖暖又笑着回应:“回来好几天了。之前病了一场,我和你和孙德忠以前干的那些事好多都不记得了。不过,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看诊要紧,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瞧瞧。” 李寻芳不仅不伸手,还惊恐地一把抱住枕头,试图抵挡沈暖暖靠近自己。 “不,不用,我不用你给我看。沈……沈大小姐,咱俩一起恃强凌弱那么多年,你会啥不会啥我还不知道吗?你打人是一把好手,说会杀人我也信,就是这个……会看病救人,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沈暖暖:“……” 李寻芳又一把拉住母亲,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娘,我不闹了,我以后就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求你快把沈大小姐给送回去吧。” 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让沈暖暖给我看病,那就是要我命啊! 李夫人千辛万苦地将人请来了,如今被儿子这般嫌弃,尴尬的双脚直抓地,就怕沈暖暖一生气,转身走了。 “沈小姐,寻芳他……” “无妨,世人皆知我品行不端,不学无术。李寻芳以前整天和我一起打猫斗狗的,自然更清楚。” 沈暖暖说着无妨,唇角却噙起一抹阴森森的似笑非笑。然后指间忽然多了一根针,毫不手软的朝着李寻芳的脖子就扎了下去。 “……” 李寻芳的世界瞬间停滞。眼睛瞪大,嘴巴张大,好像个木头人似的不敢动了,声音也完全发不出来。 李夫人吓得不轻:“沈小姐,你这是……这是咋说的呢?” “太吵了。” 沈暖暖看向李夫人,收起笑又一脸正色。 “李夫人,你若是信任我,就从这儿离开,我会尽最大努力给寻芳治。就算治不好,也肯定不会比现在更坏。你若是对我保持怀疑,那东西还你,我这立刻就走。” 李夫人赶紧摇头。 陈御医都对他儿子束手无策,沈暖暖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如果不是深信不疑,又怎么会带着房契地契亲自登门求医。 “我相信沈小姐,沈小姐能救老南王,能救沈将军,就肯定能救我儿子。我出去,我不打扰沈小姐。大家都出去候着,谁也不准打扰沈小姐给少爷看诊。” 闲杂人都出去了。 沈暖暖弯腰将李寻芳脖子上的针拔掉了。眼睛瞪得像铜铃的李寻芳立刻又大叫起来,好像沈暖暖不是救命的郎中,而是要命的侩子手。 沈暖暖手腕一翻,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就在掌心贼溜地转起来。锋利的刀锋反射着阳光,也反射着沈暖暖明晃晃的坏笑。 “李寻芳,你都听见了吧,你娘将你交给我了。你要是老实配合,我就少割几刀。你要是再喊再叫,我一刀下去失了准头,保不齐是用你眼珠子弹着玩儿,还是割你的小腰子下酒。” “……” 如意捂着眼睛不敢看。 杜衡眉间紧蹙,斜睨沈暖暖那一脸邪魅的坏笑,哪里有一点为人医者,悲天悯人救死扶伤的模样? 祖父,莫不是在哄自己? 虽然沈暖暖这路子野,但不得不说效果真是绝佳。李寻芳不叫了不吵了,白着一张脸,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表示一定配合。 沈暖暖满意李寻芳的态度。坐下开始给他把脉,然后让杜衡将他翻个身,从脖子颈椎一路往下按到尾椎。 如意好奇地问:“小姐,你找到他瘫痪原因了么?” 沈暖暖的手停到李寻芳的腰窝上,捏了捏。 “找到了,他第四五两节的腰椎被人打得错位严重。当时没有矫正到原位,现在两节腰椎错位愈合,压迫到腰椎神经,所以就站不起来了。” 杜衡过来上手摸摸,的确和沈暖暖说的一样。心头暗暗惊叹:原来她真会看病。 “杜衡,如果是你,这个病会怎么治?” 杜衡摇头,实话实说。 “我无能为力。骨节错位的最佳治疗时间就是受伤之初。如果错位愈合,唯一的办法就是敲断重新接骨。 李公子伤的是腰椎骨,人体最敏感的要害部位,血管和经络最集中的中心。就算敲断了重来,也不能把所有经络接上,恢复到最初了。” 这也是陈御医看过后,没有接手治疗的原因。祖父都不敢尝试,杜衡自然更加不敢。 第33章 治好留名,治不好练手 杜衡听祖父说过李寻芳的伤。今天见沈暖暖出诊看的就是李寻芳,所以才要跟着。他就想看沈暖暖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有本事。 沈暖暖怎会看不出杜衡的心思。 徒弟想看师傅笑话,师傅自然要拿出点本事震他一震。不然,以后队伍不好带。 “你说得不错,敲断,重来,将所有受损的经络和血管接上。你祖父没有把握,那今天我就来试一试。” 杜衡知道沈暖暖狂,却没想到她这么狂。李寻芳的情况,连从医四十年的祖父都不敢下手,她怎么敢? 如意吓得腰软,腿也哆嗦。 “小姐,千万三思啊。虽然李夫人将一切治疗权力都交给你了,治好了,是欢天喜地的谢你。万一治不好出了事,她翻脸不认账也是极有可能的。到那时,你这几天攒的口碑就全毁了。” 沈暖暖不听劝,我行我素地打开医疗箱。 “人性,就是如此。但我是沈暖暖,只凭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至于名声、口碑,那是别人嘴里的事,我才不在乎。” 她说着,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针筒,又拿出一只麻醉药晃晃。抽了药,抓起李寻芳的胳膊,不给他挣扎的机会,朝着血管就扎进去。 “医者父母心。父母救孩子会不顾一切,医者对患者也该如此。若是遇到疑难病症,医者想的都是自己安危,那医术不会进步,患者也不会得到最大程度的治疗。” 如意没有那么高尚的觉悟,求救得看向杜衡。 杜衡认同沈暖暖说的,一边道:“医者的确理应如此。但是,想法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如果没有技术支持,绝对把握,那凭着孤勇冒险就是草菅人命。” 沈暖暖将麻醉药推进李寻芳胳膊,将针拔出,用酒精棉按了按针眼,然后收起针筒放进医药箱,笑得肆意嘚瑟。 “我沈暖暖恶名昭著,杀人放火什么没干过?李寻芳么,我治好了名垂千古,治不好就当练手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不可惜。而我是西北侯的嫡女,李夫人就算悲痛欲绝,敢来闹我?” 杜衡:“……” 幸好李寻芳在麻醉药的作用下昏迷了,不然听到这一句话,吓也吓死了。 “如意,让人准备树灯送来,然后你在外面守着,不准人进来一步。” 如意哆嗦地应一声,转身走了。 “杜衡,你做我助手。” 杜衡唇角紧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沈暖暖:“就算李寻芳有罪,也不应该是医者来判刑。” “打住打住,别跟我说教。我是师傅还是你是师傅?看我干嘛?看那些工具。我让你拿啥,你就拿啥,赶紧的!” “……” 杜衡在沈暖暖的强势下,愤愤地低头看那医药箱。 眼睛猛地亮起。 刚才还一挺普通的四格箱子,竟然变形成四瓣。有两瓣放着瓶瓶罐罐、手套纱布什么的。有两瓣则直接伸展开,摆着很奇怪的银色工具。 剪子?镊子?钳子?刀子?锤子? 沈暖暖拿出两副医用橡胶手套,扔给杜衡一副。她自顾戴上手套,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盒子,打开,手指在里面沾了一下,就戴在了瞳孔上。 像是戴了个美瞳,其实是精密高倍镜,能清楚看到神经和毛细血管。 杜衡本来觉得那医药箱就够神奇了,可等看到沈暖暖右眼瞳孔忽然呈现出琉璃般的彩色,直接震惊到说不出话。 “这个是用高级纯种水晶打造的袖珍透镜,能放大静脉和人体组织,方便我等下手术。你别好奇了,等你学业有成,我送你一只。” 沈暖暖表现得很大方。反正空间里有那种材料,叫小布做几个,就是一句话的事。 但杜衡却明显激动了,之前还一堆废话的,现在老实闭嘴,乖乖戴手套。因为,他现在的大脑明显不够用,cpu已经跟不上沈暖暖给她的震惊了。 等到李家的下人将树灯拿来放好,这手术就开始了。 消毒过后,沈暖暖用手术刀切开李寻芳四五节腰椎上的皮肤,用小锤子敲断已经错位愈合的腰椎,然后手动将错开的骨节复位,再将错综复杂的神经血管接上,最后缝合上药,打板固定。 这过程说来容易,却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杜衡悟性很高,震惊之余很快上手。一手拿镊子做拉伸固定,一手递工具,递得又快又准。 酷暑七月,沈暖暖的精神一直高度集中,额头上全是汗水,头发都被打湿粘在脖子上。 幸好,功夫没白费,结果是好的。 沈暖暖擦了汗珠,去请李夫人进屋。 “李夫人,我给寻芳做了腰椎复位手术。手术很成功,如果他一切配合,半个月后就能下地,做康复训练了。” 李夫人激动地扑到床边叫了几句儿子,见没反应,又有点担心。 沈暖暖安抚道:“李夫人不用担心。李寻芳现在麻醉中,几个时辰后就醒了。醒后这么趴半个月,杜衡会定期来给换药复查。” “哦,好,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沈小姐真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沈暖暖被夸得眉飞色舞,看一眼静立一边的杜衡,故作谦虚。 “李夫人谬赞了,我可不是什么华佗扁鹊观音菩萨。是李寻芳运气好,碰巧这个伤我能治。也是我运气好,一治还就成功了。” 杜衡又不是傻子,听不出沈暖暖这话里的含沙射影。他顾左右,言其他,就是不看沈暖暖。 月上三更天。 杜衡踩着一地夜色匆匆来到晋王府。 “晋王,沈暖暖医术非常高明。能做腰椎复位手术,且还完美成功的,整个北邺仅此一人。” 抱着暖手炉的邺景州,眉头蹙起很深。 “杜衡,你亲眼看到沈暖暖救治李寻芳的全过程了,她治病救人不是靠运气?” 杜衡非常肯定道:“绝对不是靠运气。沈暖暖心思沉稳,诊病准确,手上动作娴熟,绝非三年两载能练成的。而且,使用的工具都非常精巧奇妙,明显不是北邺之物。” 陈树一旁插嘴:“杜衡,你说沈暖暖的本事不是三年两载能练成的,那她在乡下几年疯疯癫癫,难道都是装的?” 杜衡摇头:“那些我不知道,我只说我亲眼看见的。沈暖暖看似玩世不恭,言语无状,实则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和绝对高超的医术。我个人感觉,她并非传闻那样的人。至少,出入很大。” 邺景州手指微曲,一下一下叩击着大腿,眼底神情耐人寻味。 传闻,传言听闻,有几分是真?就好像外面对自己的传闻,还不是自己想怎么杜撰,就怎么杜撰。 第34章 贤贵妃,出手即要命 两日后。 云锦阁一早就忙活起来。小红小绿伺候三个宝吃了早饭,就开始给他们收拾装扮。 两婢子给山宝水宝梳了平时的羊角包子头,但是换了两根簇新的蓝色丝带。 风宝换了发式。留了一排蓬松的空气刘海,取上半边头发梳了俩羊角包子,包子上簪了两朵珍珠小花。剩下的头发一分为二,编了两条细细的麻花辫。 山宝水宝是蓝色衣装,风宝是漂亮的粉色。上褂,下裤,外面罩着一件交领中衫。腰上系着金银线绣的腰带,上面一边挂玉坠,一边挂荷包。 三个宝装扮完毕,可可爱爱,奶奶萌萌,就好像天上小仙童下凡了一样。 “小姐,这是你今天要穿的宫装。”如意托着一个方盘进来,放到桌子上。 沈暖暖瞟过去一眼,嫌弃得很:“怎么是大红色?” “小姐,你以前进宫都是穿大红色啊。贤贵妃晓你喜好,特意差人送来这身宫装,可见她对你喜爱不减当年呢。” 沈暖暖凉凉呵一声:“贤贵妃喜爱我?她不过是借着对我的喜爱,讨好我爹罢了。” 贤贵妃是明宗宠妃,当今太子邺景宸的母亲。和陈蓉一路货色,明里一套,暗里一套。表面慈祥,背后一肚子算计。 五年前原主出了那事之后,贤贵妃不想要失身失德的沈暖暖,又不想丢了西北侯这座大靠山,更害怕儿子刚捡漏一年的太子之位坐不稳,就着急忙慌地赶紧拿沈佳宜代替上。 当年是她放弃的沈暖暖。如今见西北侯凯旋而归,还接回女儿宠爱有加,便又厚脸皮地来示好。山宝都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沈暖暖会不知道? 如意好声劝着:“小姐,就算贤贵妃有心思,那也是当今太子殿下的生母,是未来的太皇太后。衣服都送来了,你要是不穿,岂不是等于打贤贵妃的脸?” “她当年能打我的脸,我现在怎么就不能打她的脸?这衣服我就不穿,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沈暖暖说着起身,自己去衣柜里选了一套吴氏昨天送来的衣服。 月白色的素锦料子,样式简单轻快,不像宫装那么层叠繁复。尤其,裙摆一圈绣着的淡粉色铃兰花是她喜欢的。 换上这身衣服,发式也改了简单素雅的随云髻。如意精挑细选插上的四个发钗,两个步摇,也被沈暖暖拔得就剩下一个白玉兰花簪。 管家来催,说马车已经在门口等了。 侯府门口停了两辆马车,沈清武已经上了前一辆马车。陈蓉站在车边,见沈暖暖和三个宝出来,立刻微笑地过来嘱咐几句。 “暖暖,三个宝儿岁数小,又是第一次进宫什么都不懂。去了让如意千万看好了,莫要冲撞了宫里那些贵人。毕竟……” 沈暖暖懒得听陈蓉假惺惺,不等她说完,就扯着三宝往后面的那辆车走。 “山宝水宝风宝,今天咱们去宫里就是吃吃喝喝玩玩的。什么好吃吃什么,哪儿好玩儿去哪儿玩。冲撞了那些贵人也无妨,反正是贤贵妃邀请我们去的。那些人就算不给娘面前,也要给贤贵妃面子的。” “听娘的。” “我们去了皇宫不会拘束的。 “贤贵妃敢给我们下请柬,我们就敢给她送惊喜。” 陈蓉见沈暖暖当她是空气,三个孩子也不给她正眼,步子沉重地在婢子搀扶下上了马车。 “侯爷,三个宝都是好孩子。只是暖暖任性散漫惯了,怕是教不好孩子。不若,等今天宫宴回来,请位先生来家教三宝吧。” 闭目养神的沈清武掀开眼皮,睨一眼陈蓉。 “暖暖怎么教不好孩子?三个孩子又聪明又可爱又懂事,谁不夸赞。倒是你,家管不好,下人管不好,一个老三文不成武不就还出言无状,府内害人,可笑你怎的还有脸说别人的。” 沈清武一句话,给陈蓉说自闭了。此后去皇宫的一路都安安静静的,屁都没有一个。 玉芙殿。 贤贵妃坐在梳妆台的铜镜前,好几个宫婢在伺候她梳头妆扮。 不惑之年,粉面桃腮,额间一朵牡丹花钿更显娇媚。在美人如云的后宫,这个年纪依然恩宠不断,可见她平时保养得多好。 一身蜜合色的繁复宫装,衬得她雍容华贵,发髻正中的八尾凤簪,只比皇后的凤簪少了一尾。 一个宫婢往她发髻里插步摇,外面不知怎的忽然响了一声。吓得宫婢手一抖,簪子戳到贤贵妃的头皮上。 “嘶!”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啪!” 贤贵妃回手一巴掌打在宫婢的脸上。她留很长的指甲故意在宫婢脸上划过,抓出四个血道子。 宫婢不敢捂脸,头磕得更狠了。 “笨手笨脚,不配在玉芙殿伺候,扔去浆洗局。” 贤贵妃声音淡淡,软糯好听。就好像刚才戾气十足的一巴掌不是她打的似的。 “外面什么人弄出的动静,拉出去杖毙吧。” 温柔的声音竟是一把杀人的刀,不小心将花盆摔了的小太监也摔走了自己的性命。 春荷快步进来,到主子耳边小声几句。 贤贵妃皱眉:“他怎么来了?” 晋王进宫了,不仅贤贵妃意外,就是明宗也意外得很。 “父皇万岁万万岁。” 邺景州规规矩矩的下跪跟明宗行礼问候 明宗放下手里奏折,看着下面儿子的眉眼音容,有一瞬间失神。 旁边内侍总管有德小声提醒一句:“皇上,晋王还跪着呢。” 明宗回过神,从坐位起身走下去,亲手托着儿子胳膊扶他起来。 “老四,你都两年没来宫里了。这次能来,是身体大好了吧?” 邺景州抿了抿嘴唇,轻声道:“父皇,儿臣身体就这样了。两年不来宫里,是不想父亲在文武百官面前为难。” 明宗眼底浮起心疼,想握住儿子的手,外面却报太子殿下和西北侯来了。邺景州抽回胳膊并后退一步,站到一侧。 明宗叹口气,回到座位坐好。 邺景宸和沈清武进入金华殿,看到一旁站立的邺景州,皆是一愣。 “四弟?你这可是稀客。两年多没见你了,羊角风好了?” 邺景宸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奚落和嘲笑。 “太子!” 明宗刚才慈爱的眼神徒然升起冷意。 “兄弟两年不见,这就是你见到老四的态度?兄无兄样,长无长样,照你大哥再年都赶不上!” 第35章 父女相遇,三宝偷了晋王的鱼 邺景宸被明宗咨训斥了,还是当着岳丈和弟弟的面,面子上过不去,脸色也难堪的不自然起来。 “父皇,儿臣就是和老四开个玩笑。” 明宗一拍桌子:“玩笑?别忘了你的身份!将来一国之主,执掌江山,在乾元殿上,你也和文武百官这么开玩笑?” “……儿臣知错了。” “欲戴王冠,就要承其重,一言一行都要要求自己。好了,今天不议事,出去好好反省。” 邺景宸被撵走了。西北侯跟明宗见礼后,走到邺景州跟前,拱手躬身。 “晋王,多年不见,您长高了不少。” 邺景州平静淡然的回一礼:“西北侯客气,还没恭贺您西北大捷,凯旋而归。” 两人客气一番,明宗心情有些复杂,就摆手让晋王出去休息,独留下西北侯一起喝个茶。 “明宗,晋王长大了。多年不见,刚才差点以为看到了皇上年轻的时候。” 明宗感慨道:“是啊,几个皇子中,就老四长的最像朕。但眉眼像他母亲的地方多一些。是个聪慧的好孩子,只是可惜啊。” 沈清武道:“皇上,柔贵人已经去世多年。就算她是异族人,晋王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家血统。五皇子齐王都上朝独当一面了。晋王,是不是也该让入朝了?” 明宗将茶盏放到桌上,满脸无奈。 “朕何尝不想老四入朝,替朕分担,但他没有母族庇护,给他权力,就等于是在他头上悬一柄利剑。朕一旦归西护不住他,这柄剑就会掉下来。 做个闲散王爷,可能是对他最好的保护。而且,他身体自幼不好,这些年还时常犯病,朕也不想他活的太辛苦。” 明宗的心思,沈清武其实也清楚。 皇上喜欢是晋王是真的,但忌惮他的出身也是真的。毕竟,这个儿子的母族全死在明宗之手。他身上有一半的血是明宗的,但还有一半血是大鄯的。 只有文武百官阻止晋王入朝么?如果明宗想要他入朝,谁敢说个不字。 风宝搓一条草绳,穿过鱼鳃打个结,将一条半尺多长的锦鲤挂到一株低矮的树杈上。回头,又兴奋的大叫。 “山宝,那条,那条白肚皮的鱼最肥!” “水宝,抱住了抱住了,哎呀,太可惜,又跑了!” 风宝在岸边指挥,山宝和水宝则光溜着上身,在水里上下翻滚抓鱼。 邺景州一走进涵翠苑,就听到小孩子喳喳的叫声,还有“扑通扑通”的水花声。 涵翠苑是他和母亲住的地方,也是母亲离开人世的地方。平时这儿都有人专门看管,今天怎么让外人进来了? 他脸色一沉,快走几步来到蓝月湖,就看到三个白软软的奶团子在抓鱼。那鱼是他母亲养的,更是他在意珍重之物。 陈树看出主子神色不对,赶紧快走几步到岸边,急着道:“山宝水宝风宝,你们怎么在这儿抓鱼啊。” “风筝哥哥!” 风宝忽然见到陈树,高兴的向陈树小跑而来。 “风筝哥哥,我娘带我们来宫里吃席。席面迟迟不开,我和哥哥四处逛逛,就发现这儿有好多鱼,还又大又肥又好看,烤着吃最好吃了。” 陈树手心开始汗津津,这三个宝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风宝,这儿的鱼是又肥又大,但他们都是有主的。不问主人就擅自获取可是不对的。” 风宝听不到陈树的教导,还抬手将他扒拉一边,双眼贼亮的看向他身后的男人。 毛嘟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好几下,迈着小腿儿就到邺景州面前。仰头,咧起嘴笑,露出一嘴整齐洁白的小牙。 “叔叔,你长得可真好看。皎皎明月,泽世明珠,几乎可以和我娘媲美了。我叫风宝,你叫什么?” 天真甜甜的笑,配上奶萌甜甜的声音,好像一把细细软软的砂糖,一下撒进邺景州的心窝上。上一秒还满肚子的火气,下一秒不知道怎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宝,名字很好听。” 风宝见好看的男人回应自己了,笑的更甜了。肉乎乎的小脸蛋上浮起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因为我跑起来像风一样快,所以我娘给我取名叫风宝。我还有两个哥哥,山宝,像山一样屹立沉稳。水宝,像水一样细腻温柔。漂亮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 “哗啦!” “哗啦!” 山宝和水宝从湖水里冲出来,光着脚跑到风宝身边。山宝黑琉璃一样的眼睛警惕的上下打量邺景州:“你是谁?” 风宝则将风宝拉到自己身后,耐心教诲:“风宝,如意告诉我们不要和陌生人搭讪。你这么可爱,被人骗走是不会还的。” 邺景州被两个浑身流水的小奶娃当坏人了。奇怪,他不仅不生气,还担心他们是否会着凉。 陈树怕主子气到犯病,赶紧过来一手一个,将山宝和水宝抱起就走。 在他们耳边小声:“两个小祖宗,那是我的主子,也是这蓝月湖的主人。你们偷他的鱼,还质问他是谁。我真要被你们搞死了。赶紧穿好衣服,去给他道歉。” 山宝:“……” 水宝:“……” 风宝不知道陈树和俩哥哥说了什么,没有碍事的在眼前,社牛的她又上前搭讪起来。 “漂亮叔叔你喜欢吃鱼么?这儿的鱼又大又肥,我们已经抓了一条。你检点柴火,我去收拾鱼。咱们很快铐起来,我请你吃!” 风宝是个行动派。跑得快,说话快,动作更快。 转身去将挂树杈上的锦鲤拿下来,将鱼头按在湖边的石头上。撩起裙子,白嫩嫩的小腿上绑着一个很袖珍的刀鞘。抬手从刀鞘里抽出一把银白色小刀。 手起刀落,给鱼脖子后面来了一刀。一条鲜活的鱼瞬间断了脊梁,挺尸不会动了。然后刮鱼鳞,切开肚子掏内脏,抠开鳃,将里面的鳃片拿出来。 风宝一双小手上下翻腾,动作又快又麻利。不一会儿,就将鱼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用小刀在鱼身上划了几刀。 然后将她腰上的香囊拽下来,从里面拿出两片香叶,一点茴香和一片干姜塞鱼肚子里。最后还捏出一点盐巴撒到鱼身上。 邺景州惊讶风宝杀鱼动作的娴熟,又好奇她的香囊。 “别人香囊里放的是香料,你香囊里怎么放佐料?” 第36章 邺景州感觉自己又是爹了 风宝一边用小手揉搓鱼身,让它更入味,一边忽闪着大眼睛,歪头反问。 “那么漂亮的小口袋放没用的香料做什么?不当吃不当喝的,自然是放有用的佐料才对啊。” 邺景州明白了,在风宝这儿,东西只分有用和没用。还真是小孩子。 风宝搓好鱼,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小脑袋左右看看,发现没有捡好的树枝。顿时撅起小嘴吐槽。 “让你捡树枝的,你怎么没捡?” “……你在指使我?” 风宝叹口气:“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瞧你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贵公子。你寻块石头坐着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风宝收起火折子,就开始四处收集树枝。邺景州觉得一个大男人不好坐享其成,就跟着捡起树枝。 陈树给山宝水宝身上的水珠擦干,穿好衣服鞋子带过来,就见他高高在上的主子正蹲在一堆树枝前,用火折子一边点火一边歪头吹气。鼓着腮帮子吹的特别用力。 忽然,火苗起来,风宝激动大叫:“着了着了,这下可以烤鱼了!” 陈树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 “愣着干什么?一条鱼够吃么?你再多抓几条来。” 主子居然没有气犯病,还吩咐他去抓鱼! “啊?哦,是,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抓!” 陈树赶紧捡起一根树杈,跑到湖边脱了靴子,撸起裤子,袍子撩起往腰上一塞就下水了。不一会儿,他就扎了四条很肥的鱼甩到岸上。 山宝水宝蹲在河边收拾鱼。同样动作利落,同样打开腰上香囊,从里面取出佐料腌渍。陈树同样看的好奇极了。 “山宝水宝,你们香囊里怎么装这个?” 山宝:“方便。” 水宝解释道:“以前我们在乡村生活,经常缺衣少食。我们兄妹三个就上山抓野兔,下河抓鱼虾。随身带着佐料,抓到东西就可以直接烤了吃。” 闻之,令人心酸。 陈树情感丰沛,心疼的眼窝都要红了。 邺景州也暗暗皱起眉头,因为缺衣少食的处境曾经他也感同身受。 的确,肚子都吃不饱,还管身上香不香呢?饿肚子的危机要不是刻在孩子心里深处,怎会习惯身上带着火折子和佐料。 陈树将腌渍好的鱼都插在木棍上,几个人围着火堆而坐,一人举着一条鱼不断的翻面。肥美的锦鲤被烤的滋滋作响,好像一首有治愈效果的轻音乐。 陈树见主子视线时不时的就停在三个宝儿的脸上,就轻咳一声,故意问:“三个宝儿,今天太子殿下也进宫了,你们不想去找爹么?” 山宝摇头。 水宝声音冷凉道:“他抛弃我娘另娶,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我们才不要坏人做爹爹。” 风宝将手里的鱼翻一个面,气的腮帮子都鼓了。 “我娘说他是狗男人,我也觉得他很狗。五年都没去乡下看过我们,亏我娘曾还对他念念不忘,思念成疾。这种渣男最好别让我们看见,否则定要让他好看,后悔生下我们。” 陈树偷瞄一眼主子神清,又问:“风宝,你娘说太子是你们的爹,是清醒时候说的,还是生病时候说的?” 风宝歪起小脑袋:“生病时候啊。从我们记事起我娘就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我们三个都是如意带大的呢。” 水宝突然碰碰风宝,小声:“我依稀记得如意说过,太子不是我们的爹。” “如意说过这话?” 风宝不确定了,又去碰碰山宝,压低声音问:“山宝,如意那么说过么?” 山宝想想,点头:“说过。” 风宝小手挠挠脖子,小眉头蹙起老深:“那我们是该相信娘亲,还是相信如意?” 山宝低声:“这个不重要。“ 水宝点头:“嗯,风宝,谁是我们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娘就够了。” 风宝有些小得瑟的道:“那倒是。娘武能打架,文能救人,能貌美如花,也能赚钱养家。渣爹那么狗,找到也得给撵走。” 三个宝儿的窃窃私语,一字不漏的落到陈树和邺景州耳中。 陈树眼中不能抑制的闪出光亮,邺景州也不知道想什么出了神。 “哎呀,冒烟了冒烟了,笨蛋叔叔,你把自己的鱼烤糊啦。” 风宝发现不对,赶紧把着邺景州的手,帮他将鱼翻个面。软软小手握住大手时候,邺景州心头一紧,有种奇怪感觉流进心里。 一向不喜欢和别人碰触的他,居然不排斥风宝的握手。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将这个可爱的小奶团子抱在怀里举高高。 鱼烤好了,香味飘满整个涵翠苑。 邺景州很自然的拿过陈树烤的两面金黄的鱼,将自己一面发黑的扔给他。 陈树敢怒不敢言,使劲咬一大口,酥脆咸香中带着一点苦。再看那一大三小,拿鱼的动作相同,第一口吃鱼的部位相同,就连吐骨头歪头的方向都相同。 一切就好像粘贴复制,直接给陈树看傻了。 “山宝,水宝,风宝,你们藏哪儿了?出来吧,宴席要开始了。” 如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焦急。 山个宝忽地站起来。 水宝眼底带上愧疚:“我们和如意玩捉迷藏来着。来这儿看到鱼就抓,竟忘了如意还在外面找我们。” 风宝双手拎着鱼,跟邺景州笑嘻嘻的道别:“漂亮叔叔我们得走了。若是有缘再见,我还请你吃鱼。” 邺景州看着三个跑远的小奶娃,心里忽然空落落的。看看手里金黄的鱼,再咬一口,也不香了。 陈树头铁的凑近,小声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将如意抓来拷问一番。或是……在三个宝身上取点血,给你们做个亲子鉴定?” 邺景州歪头看向陈树,眼神徒冷:“你若是敢取三个宝的血,本王就给你放血。” 陈树吓得赶紧手捂脖子,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属下不取了,属下不敢了。但是……” “你还有但是?” 陈树硬着头皮点点:“但是主子,你也听见三个宝说了,沈暖暖说他们爹是太子的时候,神智是不清楚的。但是,那婢子是清醒的。 还有,主子你刚才注意没,三个宝儿吃东西的时候,和你的动作一模一样。说他们和你没有关系,属下真是不能接受。” 邺景州也注意到三宝吃东西的动作了,心里踌躇反复,最后开口。 “既然你这么八卦此事,那如意就交给你了。在不暴力逼供的前提下,从她那拿到五年前的信息。” 陈树喜不自禁,立刻应了:“是,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第37章 呀,狗太子你纵欲过度肾虚啦 “看啊,那亭子里的是沈暖暖吧。想不到她出了那样的丑事,还有脸进宫来招摇过市。” “听说她在乡下生了好几个孩子,这次都带进宫了。如此不知羞耻,真给咱们女人丢脸。” “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西北侯这次边关大捷凯旋而归,皇上直接赐了免死金牌。我爹要是有这本事,我也横着走。” “都五年了,沈暖暖也生孩子了,怎么还那么好看啊。看那脸蛋滑嫩,看那,我能有她一半好看,睡觉都会笑醒。” “嘘……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过来了。这新欢旧爱碰到一起,不定有什么好戏呢。咱们快去看。” 沈暖暖起早了,在御花园找个安静的亭子就想打个盹儿。结果一群女人叽叽喳喳,让她不得清净。 这么爱八卦,上辈子是鸟儿托生的吧。 狗太子来了? 那得看看这个对原主始乱终弃的狗男人长什么样。 沈暖暖起身来到凉亭边上,瞧着一对狗男女从假山那边转出来。 沈佳宜一副蛇精长相,就算身着雍容华贵的宫装,也显不出半分端庄来。她身边男人着一身红色常服。交领和袖口滚着巴掌宽的黑边,上面绣着四爪金龙,显示身份和贵气。 别说,模样长得还真不错。下颌线分明,五官立体,除了两道重眉,眼窝很深外,鼻子、嘴巴和脸型竟和晋王有几分相似。 他们是一个爹生的,有些相似倒也正常。但两人眉眼不同,差异又显得很大。 晋王眉眼清淡,是国泰民安的淡颜系。这狗太子眉眼深重,是五官深邃的浓颜系。 邺景宸瞧着就是个不安于世的野心家。枭雄类男人,身上的野性和不羁很招姑娘喜欢,怪不得能给原主迷住,多年念念不忘。 前男友,狗男人,咱们终于见面了。 欠账还钱,欠情还什么呢? 邺景宸看到沈暖暖了。一堆五颜六色花枝招展的女眷中,凉亭下翩翩而立的一抹白色,在他一转过假山的时候就看到了。 起初还在想是谁家贵女,瞧着甚是玉洁冰清。等走近看清楚了,脚下忽地停住,瞳孔紧缩。 居然是沈暖暖! 只一双明艳四射波光粼粼的桃花眼,世间就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曾经一身红装癫狂无状,如今清雅出世静若处子。若不是她唇角勾起一抹嘲弄冷笑,和曾经的表情重叠,邺景宸差点忘了曾经的沈暖暖是怎样的恶名昭著。 这俩人四目一对上,周围的女眷顿时兴奋起来,暗暗擦掌。 “快看,沈暖暖坏笑了,就她那张狂的性子,撞到抢了自己男人的表姐,肯定不能忍!” “要我说,沈佳宜挨打也活该。一个饲马监的女儿,若不是爹死娘再嫁,攀上西北侯这棵大树,能嫁给太子殿下” “就是就是。寄人篱下不知道感恩,还回手抢了妹妹的未婚夫。看她那样儿,哪有一点太子妃之相。” “沈暖暖,你倒是赶紧上啊。京城沉寂太久,正需要你给大家提供个乐子呢。” 万众期待中,沈暖暖动了。 她走出凉亭,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邺景宸走来。脚步轻盈,唇角噙笑,顾盼生姿。 在围观群众心跳加速,沈佳宜下意识抓紧邺景宸的胳膊,邺景宸呼吸莫名停滞的时候,沈暖暖来到他面前。 明艳水润的桃花眼,在邺景宸周身上下左右看一圈,嫌弃的嗤鼻。 “邺景宸,五年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发际线后移,法令纹成沟,皮肤松弛,毛孔粗大,眼窝发青。是日夜操心国事,还是纵欲过度肾虚了?” “……沈暖暖!” 沈暖暖揉着耳朵后退一步。 “叫那么大声干嘛,我又不聋。不过,看在我们也好过一场的份上,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也可以跟我说。毕竟我现在医术还行,不孕不育疲软不持久这方面,我虽不是最擅长,但也可以大言不惭的说一句,北邺我说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沈暖暖!” 邺景宸又怒不可赦的低吼一句。男人最要面子,尤其是被人怀疑不行,还是当众被怀疑不行。 他忍无可忍,抬起手就往沈暖暖打来。突然,一颗石子破空而至,直指他眼睛。 邺景宸大惊,在这皇宫,居然有人青天白日的敢偷袭他! 抬起的手不得不改变方向去抓石子,不想,第二颗石子紧随其后,直接打在他的膝盖上。 然后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 一颗接着一颗,邺景宸双手挥舞,却还有漏网之鱼打在身上。 沈佳宜短暂惊愕后,反应过来吼挥舞着手大叫:“有刺客,抓刺客啊!” 然后刺客不用抓就现身了。 山宝和水宝一边走一边不停的拉弹弓射出。风宝走在两人中间,双手抓满石子,为两人提供子弹。一轮石子空了,她袖子一抖,就又是两把石子出现在掌心。 “那蛇精女人叫的难听,打她!” 风宝一声令下,山宝水宝的弹弓登时换了方向。 沈佳宜万万想不到自己成了目标,她没有邺景宸那两下子。就听“唰唰唰”,几个石子就在她的脸上开了花。 “啊!哎呀!殿下救我!” 沈佳宜鬼哭狼嚎的往邺景宸的身后躲。邺景宸刚松一口气,就被沈佳宜抓住了胳膊。紧接着几颗石子又向他射来。他腾不出手去挡,被结结实实的挨了几下。 脸上也开花了。 三个宝大获全胜,小跑到沈暖暖面前,双手一起叉腰,火气全开。 山宝眉毛倒竖:“谁敢动我娘!” 水宝温柔的推了一把母亲:“娘,你退后歇着,对付这种渣男丑女,我们来就好了。” 风宝一双黑葡萄的眼睛里燃着两簇小火苗。 “你们这对狗男女,一个劈腿不忠,一个横刀夺爱。如今你们见了我娘,不下跪忏悔求原谅就是天恩了,居然还要对我娘动手,那也要问我们答不答应!” 邺景宸捂着被打肿的脑门,震惊不已。攻打自己的居然是三个还没有椅子高的小奶娃。而这三个漂亮的小奶娃居然管沈暖暖叫娘!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很多凌乱画面。还没理出头绪呢,就被沈佳宜一声尖叫拉回现实。 “你们三个放肆!有娘生没爹教的野种,居然敢袭击太子殿下!” “野种?” 正笑意吟吟的沈暖暖一秒变了脸色,唇齿间慢悠悠的吐出这两个字。 第38章 狂,沈暖暖教狗男女学做人 沈暖暖话落,动作半点不迟疑含糊,上去就给沈佳宜甩了一个大耳光。 “我这三个宝贝是天降奇才,遗世明珠,你这贱种也配对他们说三到四!” 沈佳宜捂着脸,面目惊愕后又狰狞:“沈暖暖你简直胆大包天,在皇宫也敢打我,我可是东宫……” “啪!” 沈暖暖不等沈佳宜说完,就又是一个大嘴巴甩上去。 “管你东宫还是西宫。我回京城的那一天,父亲就当街放话了,谁敢嘲笑我沈暖暖的孩子他的外孙,就是跟西北侯过不去!沈佳宜,你这是当众跟父亲叫板是吧?” “我……才能没有!” 沈佳宜被沈暖暖一句话吓的不轻,转头去跟邺景宸求撑腰。 “殿下救我!” 邺景宸脸色青黑,胸口起伏剧烈。别说沈佳宜开口求救了,就是不开口,他也必须站出来。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暖暖打太子妃的脸,那不就等于是打他的脸么? “沈暖暖,你不要太过分。仗着西北侯的功绩就在外面胡作非为。这是皇宫,不是你家!” 沈佳宜看着强出头的狗太子,不屑的一个嘲弄的笑起来。 “这里是皇宫怎么了?我是你母妃亲自下帖请来的贵客。你若是看我不顺眼,就去禀告你母妃,或是你父皇,让他们撵我出去啊。但是呢,你没有这个资格。因为,你还没有当家作主呢。” “你……” 沈暖暖不等邺景宸说什么狠话,凑近了故意问一句:“邺景宸,你跟太子之位过不去是不是?还是你这个便宜女婿觉得岳丈说的话不对啊?” 邺景宸看着尽在咫尺的沈暖暖,一双澄澈的眼睛狡黠的眨巴几下,唇角还勾着气死人的似笑非笑。他浑身绷紧,一嘴牙都快磨平了。 怒不可遏,可权衡之后,又咬牙回到原地。 沈暖暖赞许的点点头:“太子殿下聪明,我就喜欢看你识时务的样子。” 沈佳宜不乐意了,两人在她面前眉来眼去就够上火了,结果她的靠山还退却妥协了! 扯住邺景宸的衣袖,眼泪汪汪的嘤嘤嘤:“太子殿下,你……你难道还对沈暖暖还旧情难忘么?你忘了她曾经是怎么给你戴绿帽子的?” “住口!” 邺景宸甩开衣袖,怒声呵斥沈佳宜。 沈暖暖不喜欢动嘴,她回手又狠狠给了沈佳宜几个大嘴巴。直打的她发髻歪了,鼻血出了,才甩了甩酸酸的胳膊,回到三个宝跟前。 “太子妃你记住了,我沈暖暖不吃回头草,最不喜欢和前男友牵扯不清。我把你和狗放一起相提并论,你愿意么?所以,以后再听你把我和太子殿下放一起说事,我就见你一次打一次。” 沈佳宜被打蒙了,晕头转向的坐到地上,哭都没了动静。邺景宸目光如刀的瞪着沈暖暖,如果眼神能杀人,那沈暖暖现在已经死一万次。 沈暖暖却不以为然,还整整衣裙,帅气的一甩头发。对着一圈无不露出目瞪口呆,吃了惊天大瓜的围观群众挥挥手。 “暴打渣男女的戏好看么?这次免费观赏,下次再这样我可要收费了。时候不早,该散就散了吧。别忘了四处奔走相告,就说京城恶霸沈暖暖又回来了!” 周围的观众哪里还敢停留,一个个捂着脸跑的比兔子还快。就怕见证了东宫覆灭记,被太子殿下杀人灭口。 一丛树后,邺景州唇角勾起的弧度还没有淡去,陈树笑得肚子疼,还在捶着树缓解。 “主子,这沈暖暖真太暴力了。但她捶那两口子的画面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还有三宝,配合打的也太默契十足了。居然能让邺景宸脸上挂彩,我都想出去给他们磕一个。” 邺景州嫌弃的横陈树一眼,转身就走。 “如意那边,你加紧一些。” “啊?是!” 如意扶着老南王,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老南王,这边,这边呢。太子殿下要打我们家小姐,晚了,我们家小姐就吃大亏了。” 老南王也是一溜小跑,跑的额头都冒汗了。 “邺景宸那小子若是敢打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就打的他爹都不认识!” 墨染一旁跟着跑,担心的不行。就怕老南王一个跑急又犯了病。 几个人风风火火的赶到现场。 呃…… 怎么和想象的画面不太一样? 沈暖暖和三个孩子趾高气扬,毫发无伤。而邺景宸脑门肿了,颧骨青了。沈佳宜更惨,头发歪了,脸肿的猪头一样,鼻子下面挂着血道子,坐地上哭嚎不止。 如意眼睛左转右转,悄悄溜到主子身边,低头坦白。 “小姐,婢子怕你吃亏,擅自做主去请人帮忙。本想去找侯爷,结果半路遇见了老南王。可没想到……没想到吃亏的是他们。这让老南王看见了,不太好吧? 沈暖暖安抚的拍拍如意:“无妨,别说是老南王看见了,就是明宗来了,咱也占理。” 那边,沈佳宜见着老南王,委屈的先告状:“老南王您来的正好,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沈暖暖疯病又犯了,看给我和殿下打的,呜呜。” 老南王揉揉眼睛,又搓搓耳朵:“你说什么?本王今天这个呢……” 风宝上前一步,大声:“老南王,是她先骂我们是野种的。我娘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动的手。” “什么?太子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老南王瞬间义正言辞起来,耳不聋了,眼睛也不花了。扯着风宝就来到沈佳宜面前。 “太子妃,你是东宫之主,未来母仪天下的人。怎可口无遮拦,言出无状?别说这三个宝儿是你的亲外甥,就是街头寻常百姓人家孩子,太子妃如此言语,也是大大的没有教养。” 沈佳宜仰头看着老南王,被骂的眼泪都忘了流。 老南王骂了沈佳宜不算,还转头对上邺景宸。 “景宸,你这太子妃出身就低微,你若是再不严加管教。只怕将来会给你惹出更大乱子,阻碍你前程。今天是你母妃寿诞,本王不便多说什么。希望你好自为之,以后莫要再纵容太子妃了。” 邺景宸不敢得罪西北侯,更不敢得罪老南王。 老南王是何许人也? 明宗的亲哥哥,曾经的摄政王。若是老南王想当皇帝,根本就没有明宗什么事。老南王为弟弟安定西南,守了几十年国土。如今回到京城安享晚年,是明宗都供着敬着的人。 而邺景宸的太子之位,本来就是从大皇子手上捡的漏。如今明宗身体康健,短时间退位不可能。而他还有别的兄弟虎视眈眈。反正,只要他一天没登基称帝,这个位置就一天不稳。 此时的邺景宸,正需要朝中各方势力支持巩固。 眼下局势很清楚,老南王就是对沈暖暖明目张胆的偏爱,对她的孩子明目张胆的护短。那邺景宸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受教,然后带着沈佳宜离开。 沈暖暖暴打坏人一顿,还全身而退。她笑呵呵的过来给老南王抱拳:“感谢老南王来给暖暖撑腰!” 老南王惋惜的跺脚:“来晚了,看那两口子模样,本王可是错过了大场面。” 沈暖暖:“……” 老南王转头又嫌弃如意:“你这婢女反应慢,下次有这事记得早点去叫我,真是,热闹都没看成。” 如意:“……” 墨染偷偷揉揉额角,后面小声提醒:“老南王,时间不早了,该去赴宴了。” 老南王想起这事:“对,赴宴,还得去赴宴呢。山宝水宝风宝走,跟本王吃席去,等会儿就跟本王坐一桌,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嚼舌根。” 三宝征求过母亲意见,就高高兴兴的跟着老南王走了。 如意长松口气:“小姐,我们也走吧。” 沈暖暖揉揉肚子:“嗯,走吧,打了一架消耗不少体力,肚子都饿了。” 此时的沈暖暖满心想着吃席,却不知已经有人给她挖好了坑等着呢。 第39章 笑死,婆媳不和,儿子不举 玉芙殿。 贤贵妃看看沈佳宜的脸,嫌弃的撇开眼。 “脸肿成这样,等下宴席就别去了。省的大家都看见,给东宫丢人现眼。” 沈佳宜一听宴会不让去了,哭的更狠了,也气的更狠了。 “母妃,这次您可千万要给媳妇做主啊。要不是沈暖暖太骄纵过分,当众发疯给太子殿下难堪,媳妇也不会站出来骂她三个孩子的。” 贤贵妃听闻这事时也气,但此时,她更气沈佳宜这个儿媳妇。 斜眼看向沈佳宜肚子,没好气的说道:“太子遭人诟病,还不是你的错?五年了肚子还一点动静没有。再看人家沈暖暖,一生就是三个。” 这是沈佳宜的短处,被嫌弃也只能受着。 她不敢哭了,抽噎的躲着贤贵妃的眼神,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宫婢拿来煮鸡蛋,要给邺景宸滚额头和颧骨上的青痕。她赶紧过去拿走鸡蛋,撵走宫婢。一手一个鸡蛋,在邺景宸的脸上滚起来。 见邺景宸抬眼看了她一下,立刻红着眼睛的问:“殿下,您刚才对沈暖暖百般隐忍,是还对她有情么?” 邺景宸有些烦躁的又闭上眼睛,声音发紧道:“一个无耻淫荡的疯女人,本殿下怎会还对她有情,是嫌头上还不够绿么?” 沈佳宜故作柔声细语道:“暖暖就是被父亲惯坏了。五年前做下丑事不知悔改,这刚回来几天就又不安分。听闻每天和杜衡同进同出,表面说是师徒,其实已是入幕之宾了。” “杜衡?陈御医的孙子?” 邺景宸忽地又睁开眼睛,瞳孔滚起暗涌。脑海中浮起一张清俊雅致的脸,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沈佳宜点头:“不是他还有谁。五年前在御医院,暖暖就对杜衡一见钟情,主动撩拨,都给杜衡追湖里去了。如今她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杜衡居然甘之若怡的跟着沈暖暖,据说言听计从,十分听话。” “真是无耻至极!” 邺景宸恼羞成怒的一拍桌子,吓的沈佳宜手上的鸡蛋掉了一个。赶紧从宫女手里又拿过一个鸡蛋。 “暖暖本性难移,在乡下也不安分。屠夫、走卒、猎户,只要她看上眼的都不放过。搞出来三个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 父亲极其护短,将知道这事的婆子找个由头都给杖毙了。家母不过说了几句,就被罚了禁闭。若不是母妃这次寿诞邀请家母前来,家母不知道还要被关多久呢。” 邺景宸脸色难看至极,声音冷冽:“西北侯战功赫赫,一世英名,唯独沈暖暖是他的人生污点。” “父亲和姨母恩爱情深,姨母去世的时候暖暖年幼。父亲觉得亏欠了暖暖,自然宠溺的紧。不像臣妾,早早没了爹爹,寄人篱下,处处活得谨小慎微,不敢行差就错一步。” 沈佳宜越说声音越小,后面直接低声啜泣起来。 男人都有英雄病,喜欢保护弱小。沈佳宜如此惺惺作态,邺景宸怜惜的伸手将她往身边带了带,还拍了拍她的手安抚。 贤贵妃目睹这一幕,暗骂一声狐媚子。 她是一点没看上这个儿媳妇。 如果五年前沈暖暖不是那么胡闹,丢脸丢了满京城。如果沈佳宜的背后不是西北侯,凭她的出身,就是给自己儿子洗脚都不配! “宴会马上开始了,佳宜你赶紧回东宫吧。本宫和太子准备一下,要去玉和园了。” 沈佳宜不想走,又不得不走。只能依依不舍的松开邺景宸的手,带着胖丫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玉芙殿。 碍眼的人走了,贤贵妃拿一盒珍珠粉过来,给儿子脸上青紫的地方遮了遮。 “太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太子妃有手段粘你,为了子嗣大业,你也要雨露均沾才行。这几年,母妃给东宫送去三个侧妃了,你都有好好对待么?” 邺景宸脸色不自然起来:“母妃,儿臣有雨露均沾。” 贤贵妃一听这话,脸色古怪起来,故意看了一眼儿子的腰部以下。 “太子妃不争气,那几个侧妃也都不争气?太子,不会真是你……出了问题吧。” “母妃!” 邺景宸转头避开母亲的手,不耐烦的站起来,眼睛里满是火气和暴躁。 “儿臣能有什么问题?儿臣身体好的很!” 贤贵妃见儿子生气,她还生气呢。 “你冲我吼什么?我这还不是为你着急?大皇子是治国之才,深得你父皇的心。若不是他残了,这个太子之位能轮到你?如今你父皇还在盛年,你登基遥遥无期。若你能第一个诞下皇太孙,那你的位置也能稳一些。” “知道了,知道了。宫宴过后,儿臣就回家找女人生去!” 邺景宸气的很,袖子一甩,大步离开玉芙殿。 贤贵妃抬手将珍珠粉扔到地上,咬牙切齿:“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尤其是沈暖暖。陈蓉说得对,必须赶紧给她找个男人,眼前才能干净。” 儿子心里想什么,当娘的能不知道?一看他就是对沈暖暖还有旧情。 那种无耻淫荡的女人,是万万不能进东宫的。坏了太子名声背上污点,绿帽子压的一辈子抬不起头。 七月半,玉和园的牡丹开的正艳。 贤贵妃喜欢牡丹,明宗就让人将宴席摆在了玉和园。 沈暖暖来到宴会厅,见宾客都快坐满了。她想找个角落随便坐下,可有宫婢上前引着她从过道往前走。 她这一进场,本来议论不断的宴会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别的女眷都是五颜六色的繁琐宫装,满头珠钗,尽显华贵。只有沈暖暖素裙素钗,不像是来参加宫宴的,倒像是去春游踏青一样随意。 偏偏,她天生丽质,就算没有宫装和首饰,一出场就是艳压群芳。 不管这些人对她多不齿,都不能否认她京城第一美的称号。女的有多羡慕嫉妒,男的就有多挪不开眼睛。 五皇子吴王看的入神,三皇子齐王端起一杯酒忘了喝。太子邺景宸脸色青黑,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明显在隐忍着什么。 沈暖暖视线在这几个人身上一扫而过,连个正眼都没给。到邺景州的时候,不由的放慢脚步,多看两眼。 几个皇子并排这么一坐,颜值高低立现。虽然都是一个爹生的,但还是邺景州最好看。只是浅浅淡淡在那桌后坐着,就自带磁场般,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那天脑袋一热去晋王府要人,给人家气的犯了病。后来还是他的人帮自己找回三宝。一直惦记欠他一个人情,还想着哪天去还了呢。 今天他紫袍加身,发冠中一根紫玉簪子。低调,安静,如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别人的眼睛都恨不能黏在沈暖暖身上,他却独自品茶,视沈暖暖如空气。 不犯病的时候,是多美好的人,只是看着就心旷神怡,赏心悦目。 忽然,沈暖暖感觉到两道特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下意识的挑眉看去,就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第40章 六公主为难沈暖暖,搬石头砸自己脚 当今北邺,坐在轮椅上,还能参加贤贵妃寿诞的年轻男人,那肯定是先太子邺景珺无疑了。 沈暖暖视线和邺景珺目光碰到的瞬间,忽然想起,原主最初的赐婚对象就是他。 当年,原主赐婚对象是太子。彼时,邺景珺是太子,自然就是她的未婚夫。几年后,邺景珺狩猎意外落马,断了双腿,明宗才不得不改立邺景宸为太子。 邺景珺比原主大五岁,谦谦君子,温润疏朗,对女主很有耐心,包容她所有的小性子。可女主在六公主的影响干预下,渐渐讨厌他,喜欢上邺景宸。 六公主是贤贵妃的女儿,邺景宸的亲妹妹。那时候,贤贵妃就在布局,要借西北侯的势了。 顺这思路的话,邺景珺出的那次意外,真的是意外么? 此时,沈暖暖看到邺景珺一如曾经的眼神,莫名心虚起来。赶紧垂下头,躲开他的深情对视。 原主啊原主,你扔给我的什么烂摊子。顽劣张狂就算了,未婚仨娃也谢了,这又搞出一个感情债。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宫婢给沈暖暖引到一个座位,请她坐下。 沈暖暖见旁边坐的正是塑料姐妹花六公主,顿时更加头疼。 六公主是被她哥哥和母亲宠着长大的,也是十分任性。 听说她后来喜欢杜衡,百般纠缠,奈何杜衡不喜欢她,一度被逼得差点出家。六公主一气之下嫁到太傅府,但相公是个短命鬼,不到一年她就成了寡妇。现在,六公主又对杜衡发起攻势。偏偏,杜衡做了沈暖暖的徒弟,还传出是入幕之宾的传言。 所以,此时六公主看见沈暖暖,是呼吸不畅,分外眼红,就想手撕了她抢杜衡到身边。 沈暖暖头疼是头疼,但也没有怕的。你骄蛮,我癫狂。你寡妇,我带娃,半斤八两,不服就干呗。 招呼都懒得打,沈暖暖直接大咧咧的坐下。将桌上琉璃盏往自己面前拽拽,拿起里面的葡萄就吃。吃完的葡萄籽吐到桌上一个小茶碟里。 吐得用力了一些,“当”的一声,又脆又响。 “乡下几年学的什么臭毛病,挨着坐真是倒霉。”六公主嘲弄地嘟囔一声。 沈暖暖歪头看去:“六公主你叽叽咕咕说什么呢?能说得大声一点让大家都听听么?” 六公主刚要再说一遍,就被邺景宸一个眼神瞪回去。 她憋了憋,憋得难受,还想说。可是老南王看她了,西北侯看她了,大皇子看他了。老南王怀里坐的三个小萌娃,更是将手伸进怀里跃跃欲试了。 听闻哥哥嫂子在御花园被三个小孩打得无还手之力,六公主终究是忍住没敢再说一遍。 沈暖暖看到这么多人护着她,爽得不行。往嘴里扔一个葡萄,还冲六公主挑衅眨巴一下眼睛。 六公主这个气啊,卯着劲儿要找个什么由头,想让沈暖暖出个丑。 这时候,明宗带着朱皇后和贤贵妃一起来到宴会厅。明宗坐中间,朱皇后和贤贵妃坐在两边。 朱皇后端庄严肃,不苟言笑。疏于保养的她,只比贤贵妃大两岁,看着却好像两代人。头发有白的了,脸上皮肤黯淡,眼角也有了鱼尾纹。想来是为了儿子的双腿操碎了心。 众人起身见礼后,就开始一个一个地送上礼物。 陈蓉送了一座白玉观音,贤贵妃很是高兴,说要摆在佛龛上,日日供奉香火。她哪里是缺玉观音,这么说不过是抬高西北侯,拉近亲家的好感。 邺景州送了一本菩提经,正好和观音凑了一对。相比别人送各种名贵珍宝,这个礼物绝对是特别加物美价廉。 贤贵妃心里嫌弃得很,面上却对晋王大加赞赏。因为她很清楚,明宗对这个儿子是特别宠爱的。更清楚,就算明宗再宠爱他,也不会将皇位传给他。 因为,邺景州是异族女子之后,身上流淌的一半血不属于汉人。 既然没有利害竞争关系,那表面喜欢他一下,讨明宗高兴,何乐而不为呢?何况,等一下还要用到人家呢。 众人送了一圈礼,六公主见沈暖暖还不动,终于找到羞辱她的机会。 “沈暖暖,今天是我母妃寿诞,别人都送贺礼了,你不会就空手来的吧?” 被点名的沈暖暖歪头看过来,一脸故意:“贤贵妃给我下帖,只说带着孩子来参加宫宴,没说还要送礼啊。难道这席不是白吃,是拿礼物换的么?” 一句反问,问得六公主五官乱跳。沈暖暖居然暗讽她母亲用寿诞之名,行敛财之事。 “沈暖暖你是傻子么?我母妃才不缺礼物,但你脑袋缺根筋却是真的!” 沈暖暖不生气,还笑得不行:“六公主说的是,我脑袋本来就缺根筋不灵光,不然当初也不会被你们兄妹给耍的团团转。” “沈暖暖,你放肆!居然当着我父皇母妃、这么多肱骨大臣和家眷的面,诋毁污蔑本公主和当朝太子!” “六公主,你才放肆!” 明宗震怒,一拍桌子,桌上的酒杯都跳了两跳。 本来,沈暖暖今天安安静静地坐那儿吃,不吵不闹的,明宗甚是欣慰。谁知道六公主偏偏多事去撩闲。 起初,他想小孩子吵几句嘴,装听不见这事就过去了。可这俩孩子是针尖对麦芒,一个不让一个。吵得老大声,满殿的人都听见了。 “六公主,暖暖是你母妃请来的客人,轮得到你说在这儿说三道四?” 贤贵妃见明宗生气了,赶紧软声细语地安抚了几句。然后看向女儿,一脸警告。 “欢颜你太不懂事了。母妃当暖暖是自己女儿一样,希望暖暖来参加母妃的寿诞,一起热闹一下,你却跑这儿来煞风景。你想在这儿就消停闭嘴,不想在这儿就回你家去。” 贤贵妃口气不善,当场撵人。两口子都向着沈暖暖,训斥自己女儿。可见,沈暖暖背后的西北侯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 六公主气得脸红脖子粗,本来想看沈暖暖笑话,结果让大家看了自己笑话。 她赌气起身就要走,沈暖暖却先一步站起身。 “多谢贤贵妃替暖暖说话。贤贵妃待暖暖如女儿一般疼爱,暖暖也不能真空手而来啊。刚才暖暖是逗六公主呢,谁知道她小孩子一样开不起玩笑。” “你……你……” 六公主你了好几声,又不知道说什么。 沈暖暖冲她做个鬼脸,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第41章 贤贵妃给沈暖暖挖了个大坑 沈暖暖手托盒子,侃侃而道。 “得知贤贵妃寿诞将近,暖暖特意用多种名贵草药,加入含多种矿物质的火山灰,精心调制了一盒美容粉。这美容粉加无根水调成膏状后敷脸,能美容养颜,青春永驻。” 贤贵妃没说话呢,明宗先激动了,有种吾家有小野兽初懂事的欣慰。 “哎呦,好好好,暖暖长大了,还会亲手做东西了。不枉贤贵妃疼你一场,内侍,快去接过来。” 内侍小跑上前,毕恭毕敬地从沈暖暖手上接过盒子。 沈暖暖又看向上位,拱手祝寿:“贤贵妃寿诞金安,暖暖在这儿祝贤贵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贤德惠众人,儿孙满庭堂,福寿绵延长。” 一直置身事外的邺景州,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挪向沈暖暖。 邺景宸也看向她,脸色青黑彻底,眼底滚起惊涛骇浪。 邺景珺的视线也同一个方向,手心则暗暗捏起一把冷汗。 因为,沈暖暖这祝寿词乍一听没问题,但是一细品,问题大了。 贤贵妃空有贤名,可对付异己和侍从手段残忍,私下里谁人不知?邺景宸成婚五年,东宫一儿半女都没得,怎么儿孙满庭堂? 沈暖暖这般贺寿,是当着和尚骂贼秃呢。 沈清武有点着急,担心贤贵妃忍不住当场发作。但老南王却捋着胡子,笑意不减,越发觉得这丫头对自己胃口。 这时候,一直安静的朱皇后发话了。 “玉芙,你看暖暖多贴心啊。知道你喜欢保养,就亲手为你调制了美容膏。这待遇,本宫都不曾有呢。” 贤贵妃有火发不出,手在椅子扶手上捏了又捏,最后还是微笑。 “是啊皇后,妹妹真的非常喜欢这件礼物。暖暖辛苦了,这个镯子,本宫赏你了。” 贤贵妃温柔说着话,就将手腕上一个通体莹润的翡翠镯子摘下来。 内侍双手托着镯子,小心翼翼地送到沈暖暖手里。沈暖暖接过镯子,大呼赚到。 空间里搁着落灰长毛不知几年的一盒面膜粉,居然换了一个大镯子。贤贵妃啊,你要是天天过生日该多好。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贤贵妃越是这个态度对她,沈暖暖越是觉得有个坑在前面等着她。 沈清武见女儿拿着镯子高高兴兴坐下,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落到了肚子里。 还好,还好,虽然放肆了些,但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这一关。 见证六公主被当众打脸,活该。斜睨到邺景宸脑门上的青红,也暗道一声活该。 当初要不是你抛弃我女儿,她能精神失常?虽说后来好了,但也因此受了五年委屈。别说打你两下,就是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都不解恨。 礼物环节过去,宫婢鱼贯而行的摆上宴席。明宗和大家举杯,贤贵妃发表致辞,然后就开吃。 别人碍于礼仪和形象,都是浅尝辄止。沈暖暖却是左手鸡腿,右手蜜糕,噎住了,低头吸溜一口不知道什么靓汤顺顺。 好吃,舒服。 一通风卷残云,沈暖暖吃饱了,但又拎起一串葡萄溜溜缝。 这吃相活像饿了好几天,六公主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陈蓉暗暗看向贤贵妃,贤贵妃和她对上眼神,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贤贵妃给皇上布菜,温柔款款。 “皇上,看暖暖那三个孩子生得多漂亮可爱啊。只是吧,姑娘家家的带着孩子,虽然旁人碍于西北侯不敢说什么,但孩子没有爹终究是惹人闲话。要不,皇上心疼一下孩子,再给暖暖择一门婚事,如何?” 明宗看看那三个漂亮不像话的小孩子,又看看位上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的沈暖暖,歪头小声回一句。 “贤贵妃担忧的,也正是朕所想的。只是暖暖是西北侯的掌上明珠,选的门第太低可不行。但选得太高,又怕男方有话要说她过往种种。” 贤贵妃笑了,用袖子掩着嘴,压低声音。 “皇上,暖暖若是还做您的儿媳妇,皇家门第可算低?皇上可又会嫌弃她过往?” 明宗眼底一亮,但眉头又蹙起,偏过头也小声。 “老七还小,不予考虑。剩下五个都在座。老二,老三,老五都已经有了正妃。朕提亲沈家嫡女,断然不可能提个侧妃。那就只有老大和老四了啊。” 老大双腿残疾,终生只能轮椅代步。老四身体也不好,时不时的就犯个病。这两个儿子,沈暖暖哪个能看上? 贤贵妃跟明宗咬耳朵:“臣妾觉得老四行。暖暖自小就喜欢漂亮男孩子。皇上您看,老四长得多漂亮啊,简直和您年轻时候一样,就招人喜欢。” 这个明宗可是相当认同。暖暖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全京城谁人不知?老四长得最像自己当年,那也是有目共睹的。 不知道是不是说起这个话题,明宗再细看孩子模样,居然觉得和老四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难道这是冥冥之中该着的缘分? 明宗和贤贵妃之间的窃窃私语,下面的人听不见。但是,一边坐着的朱皇后却听了去。 朱皇后为人正经严肃,最看不惯贤贵妃那样会蛊惑人的模样。尤其,沈暖暖背后有那么好的资源和靠山,若是拉来己用,儿子复位岂不是有了希望? 想到此,朱皇后亲手执起酒壶,给明宗倒了一杯酒。 “皇上,都说知儿莫若母,珺儿这些年不娶妃不纳妾,心里想的是谁,臣妾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如今暖暖回来了,臣妾厚着脸皮恳请皇上,想请您帮着珺儿再问问西北侯的意思?” 明宗刚觉得老四合适,就听朱皇后说了这番话。 “皇后,你想珺儿娶暖暖?你不嫌弃暖暖那个……还有三个孩子?” 朱皇后摇摇头:“暖暖不嫌弃珺儿身有残疾才是万幸。当年,这两个人就是遗憾错过。兜兜转转这些年,珺儿未娶,暖暖也没嫁。说不定啊,两人是老天注定的姻缘,就是等着彼此呢。” 明宗又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沈暖暖多年前许配的就是老大,若是现在能和老大再续前缘,倒也是一桩美事。 贤贵妃举荐老四,朱皇后给大皇子争取。 一个任性胡闹,还带着孩子的沈暖暖居然成了香饽饽,引来两方争抢。这两人是真的喜欢暖暖,还是心中另有盘算,明宗岂会不清楚。 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儿子都有问题,这个真的很难选择。明宗左思右想后,决定把选择权交给沈清武。 第42章 狂,沈暖暖奉旨一脚踏两船 沈清武和老南王的位置挨着,两人正逗孩子玩儿呢,他忽然被皇上点名了。 沈清武一头雾水地抬头看看,见所有人都看他,莫名其妙地看向陈蓉:“皇上刚才跟我说什么?” 陈蓉侧身轻声道:“皇上在跟侯爷提亲,侯爷还不快去谢恩。” 沈清武脑子里转了一圈,明白了,赶紧起身。 “多谢皇上惦记秉澄亲事,秉澄今年二十有三,的确是该议亲了。只是他此时在西北戍边。他大哥什么时候伤愈回西北,他才能回来。皇上赐婚,秉澄荣幸,只是,略微有一点早了?” 明宗笑着摆摆手:“西北侯你误会了,朕说的不是你家二子的亲事,而是暖暖的亲事。暖暖和朕儿子的亲事。” 沈暖暖斜靠在软垫上,一边吃葡萄,一边弹葡萄玩呢。结果人在桌边坐,锅从天上落。 乍听明宗这话,惊得她一颗葡萄扔嘴里忘了嚼,被呛到了。呼吸瞬间消失,沈暖暖紧忙俯身,用桌子角撞自己腹膈肌。 撞了两下,卡住的葡萄顶出来了,还喷出去老远,滴溜溜地滚到邺景州桌子边。 沈暖暖这边经历一场惊心动魄,却也只有邺景州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因为那些人,都被皇上的话吸引了去。 有人震惊不已,有人窃窃私语。在座的多是聪明人,眼神在大皇子和晋王之间游弋起来。 邺景珺和邺景州也彼此对视一眼。 “咔吧。” 忽然一声脆响,邺景宸手里的筷子不知怎么断了。 那俩对视的目光又一起看向老二,然后再一起转开。 邺景珺转开的目光看向沈暖暖,眼底暖意多了几分。邺景州则眉头蹙起看向上座。 朱皇后端庄持重,明帝一脸希冀。贤贵妃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好像打了一场胜仗似的高兴。 所以,这个主意是贤贵妃跟明帝吹的风无疑了。 担心自己儿子对沈暖暖旧情复燃,毁了东宫名声,就想将这烫手山药扔出去,让两人再无可能。 邺景州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蜷起,第一次内心浮起些许紧张,不知道父皇会将沈暖暖扔给谁。 明宗见沈清武僵硬表情,迟迟不语,索性直接挑明了说。 “西北侯,如今朕的儿子中,大皇子和晋王都尚未婚配。但是,朕又不知道暖暖更中意他们哪个。所以就想问问西北侯,你喜欢他们谁做你的女婿?” 邺景珺眼底浮起紧张之色。邺景州膝盖上半蜷的手慢慢捏紧。哥俩一起转头看向西北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沈清武什么意思?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皇家是权力中心,也是尔虞我诈的阴谋窝,他才不愿意将女儿嫁给皇子,搅和其中。 但是,沈清武又十分清楚,明宗一而再地想要暖暖做儿媳妇,不仅是念着自己和他从少年时候的情谊。也是在笼络人心,忌惮他手上的兵权。 君就是君,而臣永远都是臣。 沈清武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看向女儿,也踢上皮球。 “皇上,虽说儿女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臣这些年在边关征战,对暖暖疏于管教,导致她顽劣任性,臣的话也是不听的。所以这个事,臣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是暖暖什么意思。” 沈清武第一次觉得女儿顽劣张狂是好事,不然借口还不好找呢。 明宗知道沈清武这话不假,就也看向沈暖暖,一副长辈模样和蔼地问:“暖暖,那你可还愿意嫁来皇家。你是中意大皇子,还是中意晋王呢?” 沈暖暖头大如斗。 大皇子今天第一次见面,话都没说一句。晋王是第二次见面,前头还闹得不欢而散。这让她怎么选? 看看满眼暖意的邺景珺,又看看淡淡神情的邺景州,沈暖暖实在不会选,就决定用拖字诀。 “皇上,暖暖五年没回京城,一回来您就让我做选择题。还选谁,谁就是我夫君了,得一起吃饭睡觉,生活一辈子的那种。这实在太草率了。” 明宗身体前倾一些:“那暖暖的意思呢?” 沈暖暖一脸埋怨地说道:“皇上,暖暖以前小,婚事由你们大人做主。结果做得不明不白,导致我现在都没嫁出去。 现在暖暖长大了,婚事必须我自己做主。所以,暖暖想请皇上给暖暖一些时间,让我和大皇子、晋王多接触来往,了解彼此性格,看和谁合得来。到时再做决定。” 提前接触,加深了解,就意味着沈暖暖和两个皇子以后要经常见面。这在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可是不被允许的。 “果真是沈暖暖,太轻浮太放荡了,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男女在一起,发乎情容易,止于礼可不容易。这是要出事的。” “皇上肯定不会答应,两个儿子给她一个生过孩子的挑就算了,居然还有这无耻要求。” 明宗看看朱皇后,又看看贤贵妃,居然点头了。 “暖暖说得有道理,婚姻大事是两个人过日子,还是合得来最重要。这样,朕给你两个月时间,可以自由出入大皇子和晋王府邸,多和他们接触,相互了解。两个月后,再来告诉朕你的选择。” 沈暖暖高兴地离开座位,给明宗谢主隆恩。 两个月后的事两个月后再说。谁知道这么长的时间,会不会又发生点什么。或是,明宗心血来潮的劲儿过去,主动收回这选择题呢? 不过,奉旨处对象,还脚踩两只船的一起处,这事还挺有意思的。 玉和园外,有很多婢子下人在候着。 主子在里面吃席,他们是不配进去的,只能外面呆着。 别家的下人似乎关系不错,仨一块两一对儿地凑一起聊天。 沈暖暖是京城恶霸没什么朋友,如意自然也被孤立,没人愿意和她搭讪。 如意早习惯如此,找一安静角落,靠一树上闭眼打盹儿。 忽然,一阵香味扑进鼻子。 如意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陈树端着两碗面来到她面前。两碗面上冒着酸豆角肉沫和辣子的卤子。辣子香味很浓,让如意忍不住直吞口水。 陈树笑了,将一碗面递给如意,又从袖子掏了一双筷子横在面碗上。 如意吓得不接,还后退一步:“陈侍卫,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又不熟,我怎么能吃你的面?” “怎么不熟?咱们都见过两次面。不,这是第三次,已经很熟了。” 陈树就是传说中的社牛症。说着话,就将一碗面硬塞到如意手里。 不给点小恩小惠,怎么套情报? 第43章 羞,邺景州偷看沈暖暖洗澡 “今儿厨房当值的伙计是我的老乡。老乡见我在这儿就顺手给我做了面。天晌了,你肯定也饿了,我就多盛一碗拿来咱们一起吃。” 陈树说到这儿,还不忘贴心地补充一句:“就是吧,我是川渝人喜欢吃辣,也不知道如意姑娘是不是吃得惯?” 如意受宠若惊,又激动不已:“好巧啊,我也是川渝人。我没来京城的时候,在家乡天天都吃这酸豆角的辣子面。” 陈树也故作激动一下:“哎呀,你也是川渝人啊,那可真是太巧了。老乡见老乡,心里亮堂堂。来来来,咱们坐下吃。” 陈树寻个台阶就坐下。见如意还站着,就用袖子把身边的台阶擦擦,又招呼:“赶紧过来坐着吃啊,我又不吃人。” 是盛情难却,也是这面真的让人难拒绝,如意最终妥协,坐到了陈树身边。 陈树暗暗得意,对付你这小丫头,我都不用火力全开,就稳稳拿捏了。 两人边吃边聊,聊川渝的小吃美食和风土人情。陈树见吃的差不多了,也聊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往正事上引了。 “如意姑娘,听闻你家小姐三宝的爹是太子殿下。今天太子殿下也来了,估计三宝会和太子相认,一家团聚了。” 如意将最后一口面吃嘴里,腮帮子撑鼓鼓的,还不忘哼哼:“太子才不是三个宝儿的爹。” 陈树故作惊讶:“怎么会?三个宝自己说的啊。” “三个宝是听小姐说的。但小姐那时候被人下药了,神智不轻糊里糊涂的。她以为那个人是太子,其实才不是。” “谁这么大胆,居然敢给你家小姐下药?” “是小姐以前的贴身婢子称心,也就是前几天谋害三宝的凶手。称心不知道受谁的指使给小姐下药,害得小姐喝醉酒似的,神智不清地半夜跑出去了。” 陈树听得都激动了,赶紧又问:“那如意姑娘知道三宝的爹是谁?” 如意摇头:“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太子。” “如意姑娘何以如此肯定?”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一个男人怎么如此八卦,上辈子是八哥托生的么?” 如意忽然生气了,一张脸青得发紫,将碗筷往陈树怀里一扔,接着又扔下两个铜板。 “给你面钱,以后我们不认识!” 陈树一手接了碗,一手接了钱,聪明如他也是搞不懂了。女人情绪真是变得快,聊得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虽然孩子爹是谁没套出来,但也有重大发现。这番功夫,值了。 宫宴散了。 沈暖暖带着三个宝上车离开皇宫。 陈树也找到主子。车上,他将如意的话一字不漏地跟主子复述了一遍。 邺景州浅浅瞳孔里浮起情绪,有点不可置信:“你是说,如意能肯定,那个男人不是太子?” 陈树点头:“听如意回答和口气,是相当肯定。而且主子,沈暖暖那天也是被下药了。如意说,状态像是喝醉了酒,神志不清半夜跑出去的。” 下药,醉酒,半夜…… 邺景州的小腹没来由地抽紧几下,那一晚真是沈暖暖么? 下意识地摸摸腰间。尽管那里的东西丢五年了,可每次心有不安的时候,还是会习惯地摸向那里。 闭目,养神。 但奇怪,心神很难凝到一起。 今天看邺景珺的神色,对沈暖暖心有所属,情意绵绵。看邺景宸的眼神,对沈暖暖是旧情难忘,矛盾纠结。看沈暖暖的态度,明显是谁也没看上,在这儿拖时间呢。 尽管讨厌沈暖暖的方方面面,但三个孩子若真是自己的骨肉…… 夜,月上树梢头。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越过墙头,来到云锦阁。从两个婢子的谈话中,找到沈暖暖的位置。黑影一个纵身,轻轻跃上房顶。 犹豫又犹豫,最终还是抬手拿走一个瓦片。 居高临下,看到房中情景。一个大浴桶摆在中间,水放好了,花瓣撒上了,香薰点上了,人还没来。 邺景州不是登徒子,也很不齿自己所为。但这是确定沈暖暖是不是那晚之人,最简单直接方法。 “吱呀。” 门开了,沈暖暖一个人走进房间。 她还穿着白天的衣裙,但发髻放下了。青丝如墨,尽数披在脑后。随着步子走动,头发在腰间轻轻荡漾。晕黄的烛光中,少了白日里的恣意张狂,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柔温婉。 沈暖暖走到浴桶边,抬手试试水温,就开始宽衣解带…… 邺景州赶紧闭眼。 可他今晚前来就是看沈暖暖宽衣解带的,就是来确定沈暖暖的后腰上是不是有一个柳叶形胎记的。 暗暗呼吸好几次,又把眼睛睁开。 沈暖暖将脖子上的什么配饰摘下,放到一个盒子里装好。回手将外裙脱掉,搭到一边的屏风上。 身上还有抹胸内裙。 内裙料子服帖轻薄,勾勒出她曼妙身姿如少女般窈窕,竟完全看不出生过孩子模样。露出的两条白嫩玉藕一样的胳膊和肩背,晃的邺景州的瞳孔缩紧,心跳加速。 如果,沈暖暖这个样子直接站在邺景州面前,他或许会无动于衷。 偏偏,这是偷窥。 一个‘偷’字,将一切都变得暧昧起来。 沈暖暖并不知道有人在偷看他。抬手到腋下,要扯开系带将内裙脱下。 夏天穿的少,内裙再下面就是肚兜和亵裤。腰间的光景将会一览无遗。 邺景州瞳孔暗暗缩紧,所有视线都只看着沈暖暖的腰,绝不看别的地方。可就在沈暖暖将系带扯了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咣当”一声。 门开了,有个人进来。 邺景州眉尾一跳,转开视线看清那人后,五指猛地缩紧。 他怎么来了?难道这两个人暗中还一直有来往?! 沈暖暖被开门声吓了一跳,立刻停止动作,转身看道屏风后出现一个高大身影,紧声问:“是谁?” 影子动了,一步一步从屏风后走到屏风前。 沈暖暖瞳孔渐渐张大,见鬼一样的看着突然到来的人。 第44章 对前任,毫不留情下重手 沈暖暖下意识后退一步,怒道。 “邺景宸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早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下流无耻,喜欢偷看女人洗澡的登徒子!” 邺景宸一身玄衣,看着沈暖暖的深邃目光里透着寒光,可寒光背后,似乎又隐忍着什么。 他个子很高,峻拔威武。一步一步走向沈暖暖,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好像一座山要压下来似的。 沈暖暖想让小布送出点什么。可外裙脱了,就剩下内裙,光着两条胳膊。若是手上凭空出来东西,那岂不是见鬼了? 无东西可用,自己这点功夫,在常年精于习武的邺景宸面前根本不够看。 硬碰硬不行,只能智取。 沈暖暖眼风一扫,便往墙角斗橱那儿退去,一边退一边警告:“邺景宸站住!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这可是西北侯府,我爹可在家呢!” 邺景宸眼底闪着两簇火苗,更闪着不屑和嘲弄。 “你喊人来啊,本王会说是你约我至此幽会。就凭你胡作非为的狼藉名声,你觉得你爹会相信谁?” “我特么真想骂人,但你不是!” 邺景宸深邃的瞳孔微眯起半分,又往前一步,将沈暖暖逼到斗橱和墙壁夹角,让她再无地方可退。 “沈暖暖,你跟本王装什么贞洁烈妇?淫荡无耻,名满京城,你睡过的男人,怕是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了吧!” 沈暖暖瞳孔瞪起老大,好像被激怒的野猫。 原主虽然顽劣胡闹,但从不滥情。只有被下药的那一夜,和男人有过肌肤之亲。那些淫荡,那些无耻的传言,都是沈佳宜散播出去,故意坏她名誉的。 怒视,咬牙,邪魅,忽地冷笑。 “你说对了,我不是贞洁烈妇,但我选男人也是很挑的。丢掉的垃圾不会去捡回来,被其他女人沾过的男人破烂更是绝对不碰。 所以,你这个垃圾加破烂,我看一眼都觉得反胃。劝你赶紧从我这儿滚开,不然我恶心得直接吐你身上!” 邺景宸被骂得恼怒,胸口剧烈起伏,忽然欺身掐住了沈暖暖的脖子。 “对于你这无耻贱货,就是在这儿脱光了本王都没有任何兴趣!本王来就问你一句,那三个孩子是不是本王的!” 沈暖暖被扼住喉咙,呼吸瞬间被掐断,脸色慢慢变得紫红,眼神却依然凌厉,毫不服软。 房顶之上的邺景州起初以为这俩人在偷情,万万想不到变成这样画面。更万万想不到,邺景宸也是来寻找孩子爹真相的。 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暖暖被下药了,精神混乱不知道睡的男人是谁,邺景宸难道也被人做了手脚,不知道睡的女人是谁? 但此时不是他去想这些的时候。尽管厌恶沈暖暖,也断不会看着她被邺景宸欺负。今晚找不到答案,以后再找机会就是。 手比脑子反应快,等脑子想到要救人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梭子形暗器。可还没等他将暗器扔出去,就见一道寒光闪过。 暴怒中的邺景宸忽然中招,捂着手腕连退三步,指间渗出猩红的血。他目光如火,暴戾躁狂。 “沈暖暖,你怎么敢!” “我为何不敢?” 沈暖暖掌心潇洒地转着手术刀,冷笑反问。 她故意激怒邺景宸,故意退到斗橱角落的阴暗面。在邺景宸脾气失控的瞬间,让小布送出一把手术刀,然后又快又狠地划过邺景宸扼住她脖子的手腕。 “念你旧情?你都不念旧情,渣我另娶,我凭什么念你旧情?” “念你是太子身份?靠捡漏上位的庶子,东宫之位坐得如空中楼阁,我会怕你这个?” 沈暖暖这两句话直戳邺景宸的心管子,怒火上头,血液倒流,面带肃杀上前一步。 沈暖暖手腕一抖,小巧的手术刀停止转动,紧抓掌中直指前面。 “你最好原地转身滚蛋。刚才我一刀切了你的动脉血管,你动手或是动气,都会加速血液流动。一刻钟之内不止血,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邺景宸感觉到了,流血速度已经在加快了。得知沈暖暖对自己下死手,比得知自己撑不过一刻钟还让人难以接受。 曾经,不管沈暖暖在外面怎么胡闹,来到自己跟前都是小鸟依人。 知道自己所有喜好,十指不沾阳春水,却甘愿为自己洗手做羹汤。为给自己绣荷包,手上扎的都是针眼。自己若是被父皇骂一句,她就撸起袖子去跟皇上理论。 而现在,她却将刀对准了自己。 “还不滚么?再不滚我就喊我爹来了。让他看看你这个便宜女婿,是怎么欺负他掌上明珠的!” 邺景宸满心不甘,又不得不先离开。因为血流得太快,身体已经不适了。 人走了,沈暖暖快速过去关上门,后背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息。虽然把人赶走了,但说一点不害怕却是假的。 抬手摸摸脖子,疼得狠。 “狗日的邺景宸,是真下死手掐啊。就你这浑蛋也配有孩子?三个宝都姓沈,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特么的就一辈子断子绝孙吧!” 沈暖暖泄愤的骂完,看到地上一滩血又恶心的很。找来一块毛巾蹲身擦,擦不干净,就将洗澡水弄出来一些再擦。反复擦了多遍,一点痕迹和血腥味都没有了,才算收手。 洗澡水凉了,也没心思洗了,骂骂咧咧的去将外裙穿上。 邺景州见此情景,知道今天是白来一趟了。收起暗器入怀里,又慢慢放回瓦片。 沈暖暖将斗橱上的小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那枚铜钱和库房药匙。 忽然,一点草屑飘飘落到手背上。 沈暖暖看看手背上的草屑,又仰头看看头顶瓦片,狐疑不止。无风无雨,上面怎么会掉灰? 东西戴脖子上,塞到衣服里,开门出去往屋顶看了个遍,啥也没有。 “小红小绿,你们怎么当值的,院里进人了都不知道。” 沈暖暖喊两嗓子没人回应,如意从三个宝的屋里出来,小跑到院中忽地踩到什么,惊叫一声:“啊,小姐,有人躺在这儿!” 躺着的人是小红小绿,被人敲晕了人事不省。 所以,邺景宸是敲晕了小红小绿进去浴室的。 但是…… 沈暖暖又看看房顶,是自己多想了,还是另有一个登徒子光临了呢? 第45章 大意啊,居然被套路了 第二日,浮云万里,微风不燥。 沈暖暖吃完早餐,和三个宝在院子里玩投壶。玩了一会儿,沈秉蓝一家三口来了。 沈秉蓝大难不死,缠绵病榻日久,整个人消瘦厉害。穿着以前灰色家常服,显得过分肥大。虽然是吴氏扶着来的,但精神还算好。 “大哥,这才几日,你怎么就下床了?” 沈暖暖往前迎几步。虽然和这大哥没啥感情,但原主亏欠人家太多,她帮着还感情账,还是要拿出一些诚意的。 沈秉蓝看到妹妹澄澈的眼睛,不由地勾起唇角。 “多亏暖暖出手医治,大哥才能好得这么快。躺太久浑身不舒服,就想下床活动一下,这走着走着,就走来这里了。” 西北侯府这么大,兰庭和云锦阁又是一个东南一个西北,随便走走,就走到这儿来,还是很刻意的。 沈暖暖回头吩咐一句:“三个宝,我和舅舅舅妈进屋说会儿话,你们和璎珞姐姐继续玩儿吧。” 三个宝异口同声应了,扯着璎珞继续玩投壶。 沈暖暖请两口子进屋,如意端上茶点后也出去关上门。茶水用过,沈秉蓝就开口了。 “暖暖,是你嫂子,她想跟你道歉,自己又不好意思来。大哥就陪着她一起来了。” 吴氏从进来脸色一直不自然,见夫君说明来意头垂得更低了。前几天质疑沈暖暖时态度多激烈,此时的内疚和尴尬就有多深重。 “暖暖,嫂子真是没脸来这儿。这几天每次回想那两天对你的态度,就……” 沈暖暖抬手握住吴氏的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嫂子,以前我小不懂事,被陈蓉母女挑唆后就和大哥嫂子生了嫌隙。要说抱歉,我才最应该跟嫂子说声对不起。 庆幸,现在我看清了她们的真面目,也有能力能大哥,算是老天给我赎罪和改正的机会。这事就此翻篇,我们是一家人,以后就好好的吧。” 吴氏看到沈暖暖眼中的真诚,红着眼睛笑了:“嗯,好,都听暖暖的。” 但又不敢相信:“暖暖,继母真的捧杀与你,还怂恿你和我们不和么?” 沈暖暖反问:“嫂子,从沈佳宜故意拖延大哥治伤这事上,你还看不明白么?只怪她们母女演技太好,我也是死过一次,才明白这些。” 吴氏不说话了,沈秉蓝抓住妻子的手握了一下,然后道:“我相信暖暖说的,晞薇,你以后和璎珞都离那边远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吴氏听夫君的,点点头。 沈秉蓝又道:“晞薇,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暖暖说。” “好,那我出去和孩子们玩儿,你注意身体别说太久。”吴氏温柔地嘱咐一声,调整情绪推门出去。 沈暖暖给哥哥续上茶,明知故问:“大哥,你带嫂子来道歉是引子,下面要说的才是此行目的吧?” “暖暖不仅长大了,懂事了,还变得聪明了。” 沈秉蓝感慨一句,开始说正事。 “昨天,父亲从宫里回来,跟我说了宫宴上的事。大哥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来问暖暖,对于大皇子和晋王,你中意哪个?” 沈暖暖直接摇头:“那两个我都不中意。” 沈秉蓝忽然紧张起来,腰身都坐得直一些:“暖暖,你不会是对邺景宸还念念不忘吧?” “当然不是,邺景宸就是渣男浑蛋,我恨不能见一次打一次,怎么可能还去吃回头草?” 沈秉蓝放下心来,沈暖暖也说出心中想法。 “大哥,我现在过的就是最喜欢的生活。有颜值,有萌娃,有一技之长,能赚钱养家。自由自在,满世界潇洒。 而嫁人呢,就是给自己套缰,那不是自找不痛快么?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一天我必须要嫁人,也不想嫁到皇家。” “为什么?” 沈暖暖解释道:“父亲和明宗是少年时玩伴,是最好的君和臣。但功高震主,引起明宗忌惮也是真。不然,明宗不会借着哥哥重伤,调父亲回京城。也不会一而再的想和咱家结亲。 明宗想用我牵制父亲。东宫想靠父亲稳定位置。朱皇后想靠父亲手中兵权让他儿子东山再起。晋王母亲是异族,注定此生和皇权无缘。但心中是如何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皇家本是无情地。要么一辈子钻营踩别人上位,要么被别人踩了当垫脚石。明宗提的这个事就是大坑。我明知是坑还往里跳,那脑袋岂不是被驴踢了?” 沈暖暖一通话,说得沈秉蓝眼底亮起。 “所以,暖暖现在是在拖?” 沈暖暖点头:“对,我现在就是拖。反正我顽劣张狂,皇上也对我无可奈何。两个月后,我就说一个没看上。皇上若是再拿我单身说事,我就来个比武招亲,直接选个能拿捏的男人嫁了。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沈秉蓝提着的心彻底放进肚子里,甚是安慰。 “暖暖,原来你已经把事情看得透彻,看来大哥是杞人忧天了。” 沈暖暖故作老成的叹口气:“乡下五年很锻炼人。我见识了世道所有险恶,不成长不行啊。” 沈秉蓝心疼极了,抬手揉揉妹妹的脑袋。喝完杯中茶起身离开,但走到门口又站住,犹豫很久,还是回了头。 “暖暖,如果,大哥说是如果,如果你愿意,可以给晋王看看病。他母亲是很好的人,很多年前,曾在西北救过我一命。” 沈暖暖桃花眼忽闪忽闪,忽然发现一个真相。沈秉蓝带老婆来道歉是假,询问自己对宫宴想法是假,请自己给邺景州看病才是真。 沈秉蓝欠邺景州母亲一个恩情,自己又欠邺景州一个恩情。就算没有沈秉蓝的套路,这个人情她都是要还的。 “没问题,我帮大哥去还了这个人情。” 沈暖暖是个爽快的人,既然答应了,那就立刻安排上。送走沈秉蓝后,就回屋换了身衣服。 “山宝水宝风宝不玩了,如意,你给他们收拾一下,跟我出趟门。” 三个宝儿一起跑向沈暖暖,风宝兴奋地问:“娘,出门干什么啊?是逛街还是吃好吃的。” 沈暖暖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娘奉旨去处对象,你们帮娘把把关!” 沈暖暖带着如意和三个宝,一路招摇地在晋王府门前停下。 如意一见小姐不走了,双腿就哆嗦上了:“小姐,你……你怎么停这儿了啊。咱就算是奉旨处对象,那也应该先去大皇子府吧。再往前走过一条街,就是大皇子府了。” 听闻大皇子性格好,待人温厚,就算下人做错事,都不会责罚。但这个晋王,犯起病来可是会要人命啊。 沈暖暖冲如意打个响指:“这个长得好看,漂亮的优先。” “……” 相比如意的排斥,三个宝却是兴奋异常,直接迈着小短腿去“哐哐”砸门了。 第46章 邺景州,你是有多虚啊 宫宴上,三个宝从老南王那儿得知,拥有一湖鱼的漂亮叔叔居然是皇上儿子。 昨晚睡觉前,三个宝还讨论这人来着。有钱又有颜,重要的是对他们三个友好。这个关系若是攀上了,那以后岂不是就实现了吃鱼自由? 本来还琢磨要怎么接近这个晋王,想不到母亲和他们心有灵犀,今天就带他们来人家串门了。 陈树一肚子火气。谁家敲门像拆家似的。结果一打开门,眼前竟然是空气,空无一人。 见鬼了? “风筝哥哥!”风宝仰起头甜甜地叫人。 陈树寻声低头,才看到身前三个小小萌宝。 惊悚变成惊喜,弯腰一把将风宝抱起来,还碰碰山宝水宝脑袋上的发髻小包子。 “山宝水宝风宝,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风宝笑眯眯地说:“我娘奉旨来和晋王搞对象,我们担心她吃亏,就跟来监督保护。” 陈树抽着眼角。就沈暖暖那脾性和手段,他家主子才是需要保护,担心吃亏的那个好吧。 但是,就算沈暖暖是只母老虎,陈树也是恭恭敬敬的请人进去。 因为,人家不仅是奉旨前来,更可能是主子苦苦寻找的那个姑娘。 “沈小姐,劳您在这边厅子稍等片刻,我去请主子过来。” 沈暖暖随口问一句:“你家主子在哪儿呢?” 陈树微笑:“我家主子这个时间都在书房写字。” 沈暖暖不见外的道:“那就带我去你主子书房。相处么,就是方方面面都要了解,知己知彼,方知合不合适。” “这个……沈小姐说得有道理。” 陈树抹抹额头的汗津津,带着沈暖暖穿庭过院,来到主子书房外面。 “沈小姐稍等,容我先去……” “先去通传?一个落魄王子,位置不高,谱摆得可不小。我沈暖暖就是去皇宫见明宗,也没这么一等再等的。” 沈暖暖嚣张得很,抬手扒拉开陈树,过去就要踹门。吓得如意一把将她小姐给拉住了,带着哭腔地劝。 “小姐别踹,千万别踹。咱是来和晋王试着交往了解的,不是来打架结仇的。你这一脚下去,啥亲事都得黄啊。” 沈暖暖不听劝。她根本不想嫁给皇家,就是奔着黄来的。不嚣张一些,不跋扈一些,怎么能惹邺景州讨厌 至于看病么,那就是捎带手的事。 在如意的劝说,陈树的摇头中,沈暖暖这一脚还是结结实实的踹下去了。 “邺景州,我来了!” 门开了,带起一阵风吹进书房,卷起桌案上画纸掀起一角,连带着邺景州的笔尖一动,一幅山水画就差几笔画完,却在空白处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几天的心血,顷刻毁了。 邺景州蹙眉抬头,就见沈暖暖大步流星地从逆光中走进来。 明艳四射,光彩照人。头发用丝带束成一个高马尾,身着干练不拖沓的短打装束,脚上一双鹿皮小瘸子。一步一跳,一步一颠,完全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和文静。 “陈树!” 邺景州紧握手中毛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冲沈暖暖来,就去喊陈树。 大冤种陈树缩着脖子小跑上前:“主子,沈小姐是奉旨来和您处对象的,属下实在……拦不住。” 沈暖暖此时已经到了桌案近前,大咧咧地侧身往桌案边一坐,完全不管将那画纸坐了一半,还翘起二郎腿晃悠着。 “晋王,你不用吓唬陈树。别说我是奉旨前来,就是没有明宗撑腰,这京城的任何一处,还不是任我来去自由?” 沈暖暖说着话,单手撑桌案倾身凑近邺景州,看着他瑞凤形的好看眼睛,勾起一抹撩人坏笑。 “而且,我不是先去大皇子府,第一个就来了你晋王府。你是不是觉得很荣幸,惊喜又意外?” “荣幸和惊喜没有,意外倒是有一点。” 邺景州声音凉凉,眼底眸光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面对送上门的京城第一美女,他表现得好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玉石。 在宫宴上,大皇子对沈暖暖的心思非常明显,旧情难舍全在眼里。沈暖暖和大皇子视线几次接触,目光都是瞬间变得平和,毫无戾气锋芒。 还以为,她兜兜转转回来,也念旧了。 不曾想,一阵邪风,就将她刮到自己面前。 不喜沈暖暖近在咫尺的狂。偏偏,一股木棉花的淡淡清香从她身上飘进鼻息里。不知道怎么的,脑中莫名浮起昨晚房上偷窥的画面。 一腔凉薄平添几分心虚,视线不自觉地从她脸上下移,又看到她白皙脖子上还有一道浅浅的青痕。 呼吸微窒,再次转开视线,就看到三个宝小跑着进来书房。 山宝:“叔叔好。” 水宝礼貌的微笑:“叔叔,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风宝绕开屋中的火炉,满眼好奇:“叔叔,大夏天的,你房间怎么还点火炉啊。” 邺景州对沈暖暖没有好脸色,但对三个宝却是另一幅颜色。尤其是对风宝,没有一点抵抗力。 他放下手里的笔,低头看着风宝轻声道:“因为叔叔喜欢喝现烹的茶。” 风宝抹一把额头:“可是很热啊,我这刚进来就出汗了。漂亮叔叔,你不热么?” “有点,但叔叔习惯了。” 邺景州抬手在风宝脑门上点了两下,的确是热的出了一层薄汗。 “后院有冰鉴,冰着的西瓜和杨梅,让陈树带你们去吃。” 陈树明白主子的意思,这男女搞对象需要私密空间,的确是有点儿童不宜。 “山宝水宝风宝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吃消暑的瓜果。然后咱们就去放风筝,好不好?” “放风筝,好耶!” 风宝高兴的很,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跑出这闷热的屋子。风宝和山宝也紧随其后,感觉走的慢一点,就要热晕了。 但陈树走之前又给火炉里加了几块炭,然后将茶壶放上去。 沈暖暖有点傻眼,这屋里都热的桑拿房一样了,居然还往里加炭! 抬手松松衣领,将锁骨露出来一些,又从桌上拿本书扇起风来。 “邺景州,你是有多虚啊。喜欢喝热茶是假,畏冷才是真吧?” 邺景州脸色清冷的可怕,看向沈暖暖的眼睛,直接挑明:“沈暖暖,你别白费力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娶你。” 沈暖暖从桌案上跳下来,不满的双手掐腰,挑起下巴也问的直接。 “你为什么不会娶我?是我长得不好看,是我爹的背景不够强?还是……你不喜欢女的?” 邺景州心头一紧,暗暗切齿:“你想说什么?” “我两次来晋王府,偌大的宅院看不到一个婢女。可见你对女人有天生的戒备或是讨厌。大热天点着火炉,却看不到你一点不适,可见你身体极度冰寒。 综上原因,我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大胆猜一下啊。晋王你常年饱受未知寒气折磨,身体或已严重到失去男性功能的程度。” 沈暖暖说着话,视线还配合的看一眼邺景州的腰部以下。 “沈暖暖!” 隐忍的邺景州有些忍不住了。手按在桌案上,手背上血管崩起老高。岁月静好的淡颜,顷刻间变成赤色浓颜。 “哎呀呀,怎么突然变脸了?是不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1” 沈暖暖不为所惧,唇角还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这就生气了?可我还没放大招呢。 脚步一错,沈暖暖绕过桌案就来到邺景州身侧,毫无预警的抬手就往他的脸上摸来。那表情那动作,活像一个去花楼寻欢作乐的登徒子。 邺景州嫌恶至极,偏头躲开。却万万没想到,沈暖暖这只手只是声东击西。另一只咸猪手已经从他胸口一路摸到腰间! 第47章 邺景州被按床上,强行脱衣 邺景州大惊,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如此厚颜无耻的举动! 他脑中巨震,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结界,破笼而出。理智只剩下一丝的时候,他快如疾风地抓住沈暖暖的胳膊,就想给她扔出去。 然而,沈暖暖不闪不避,还借力地顺势靠上去,另一只手捏出根银针,趁机稳准地扎进邺景州后脖颈上穴位。 一切发生的极快。 不过一个呼吸间,沈暖暖得了手,躁狂的邺景州慢慢瘫倒在椅子上。 沈暖暖揉揉被抓疼的胳膊,才倾身到邺景州面前,抬手拍拍他的脸,勾起一边唇角,笑着邪气。 “什么眼神看我?想刀我啊。我就喜欢见别人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邺景州双目赤色到发紫,胸口更是起伏剧烈。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冲不破那根银针给他下的禁制。要冲破禁制的失控情绪也被牢牢圈住,不能动弹半分。 现在,他除了意识是清楚的,别的什么都不能做。不能动,不能说。 沈暖暖拍了他脸两下,觉得手感不错,忍不住又故作惋惜地捏了捏。 “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结果和那狗太子一样蠢,一辈子的好运气都长脸上了。” 沈暖暖觉得揩油差不多,就将瘫软的邺景州扶起来,弄到里间休息的卧床上。 “看你挺瘦的,想不到这么重!” 沈暖暖甩甩胳膊,又揉揉手腕,才扯着个凳子坐到床边,给邺景州把起脉来。 片刻后,她停止玩笑心思,眉宇间难得露出凝重之色。停止把脉,抬手扯开邺景州的腰带,双手一扒,就将他的上衣撕开两边。 瞬间,半副躯体横陈空气中,那叫一个春色满园管不住。 邺景州突然被如此对待,羞恼到瞳孔地震。如果他现在能动,定会一掌毙命这无耻女人! 然而,沈暖暖目中却无半分亵渎和猥琐。她在邺景州的檀中穴之间,快速找准两个穴位,手腕一翻,两枚银针就是又快又准地扎了下去。 捻针的时候,斜睨过去。 “瞪我干什么?别以为我是想占你便宜。我沈暖暖找男人的第一条原则就是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强来的事不干。” “……” 时间差不多,两针拔出。一根针上挂着寒霜,一根针头好像被烈焰灼烧得发红。 “你中寒毒后,用的火滕克制。地火滕是能暂时压住寒毒,但痛苦也是非常人能熬的。白天冰寒,晚上烈焰。你能熬到现在还没死没疯魔,也算是意志超群,根骨清奇了。” 沈暖暖收起之前奚落,弯腰,将他脖后银针拔出来。很快,邺景州气血恢复运行,肢体行动自如了。 他第一个动作就是翻身坐起,将衣服合上。 沈暖暖收起银针到袖子里,忍不住翻个白眼:“病不讳医,一个大男人还怕看啊。我就是预判你不会配合我诊治才直接出手,省得浪费我时间。” 邺景州下床,愠声:“我没有请你医治!” “你意思是我犯贱上赶着呗?要不是我大哥欠你娘一个人情,让我来给你看看,你当我愿意多管闲事。茶楼看戏不香么?杜衡不好看么?来看你脸色被你嫌弃!” 沈暖暖一句话,给邺景州怼到自闭。但很快,他从中分拣出一句关键的。 “沈将军让你来的,他认识我母妃?” “我大哥是这么说的,但具体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暖暖让小布送出一颗药。那药从袖子里滑出到掌心上,递给邺景州。 “这颗药,能缓解你寒毒三天不发作。但是,你身体现在不仅仅是寒毒的问题,你常年用地火滕压制寒毒,以毒攻毒,导致火毒也很严重。想要彻底解毒,需要药浴加施针,还要至少一个月,才能根治。” 邺景州皱眉看那颗白色小药丸,又看看沈暖暖。 “怕我害你?小人之心。反正人情我还了,你不接是你的事。” 沈暖暖刚要收回药丸,掌心忽地一空,药没了。 邺景州素来谨慎,入口的东西更是小心,然而这一次,他却是将药直接放嘴里。 明明非常讨厌沈暖暖的乖张性格,可又下意识地相信她不会害自己。 药丸是甜的,入口即化,好像吃了一颗糖。但很快,骨头里透出的阵阵冷意被什么给阻隔了。久违的和煦包裹着自己,让他又有了活着,而不是熬着的感觉。 沈暖暖瞧着邺景州脸色恢复正常,瞳孔里的紫色也渐渐散去,就好奇地问了句。 “邺景州,你母妃的眼睛是紫色的吧?” 邺景州一秒警惕起来:“你想说什么?” 沈暖暖摇头:“不用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得知你母妃是异族,又看到你寒毒火毒一起发作的时候,瞳孔会变色,才猜测的。 大概率是,你遗传到了你母亲的瞳孔颜色。但是隐性的,平时看不出来,只有特定情况出现,隐性基因才会出现。这样的例子非常稀少,我以前也只是从书里看到过。” 邺景州暗暗震惊,想不到自己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被沈暖暖一眼就看穿了。 略思筹后,道:“解毒需要什么药材,我让陈树去准备。但有一点,希望你能替我保守我继续无药可治的秘密。” “放心,我能借着‘奉旨处对象’的借口前来,就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毕竟,想除掉你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若是知道我救了你的命,估计就会来要我的命了。” 沈暖暖早已经看透一切,所以来的时候大张旗鼓,唯恐别人不知道她是来搞男人的。 “如此情况下,我来准备药会安全一些。毕竟我是医者,就该和药打交道。但药钱,到时你得付我。然后我也有个要求,此后,我前来‘处对象’,希望你能好好配合。别恩将仇报,将我卷进皇家的是是非非之中。” 邺景州见沈暖暖收起玩世不恭后,仿若换了一个人似的。所思所虑皆是警惕,完全不想跟皇室扯上任何关系,绝对是发自真心,而非以退为进。 松一口气的同时,一股怪异情绪又浮上来。 第48章 又做春梦,揭露男人真面目 邺景州不明白这情绪是什么,只能暂时压下,然后点头同意演这场戏。 沈暖暖推门出去,不敢进来,一直外面候着的如意赶紧小跑过来。 “小姐,小姐你可算出来了。孤男寡女关上门那么久,没让晋王占了便宜吧?” “你家小姐是谁?就算占便宜,也是我占他便宜好吧。” 沈暖暖忽然显摆地伸出手,然后到鼻子前闻闻,还一脸回味无穷的笑起来。 “我刚才用这只手捏了晋王的脸,还扒他衣服摸了他的胸,那手感……如意,如意?” “……” 如意眼前发黑,已经一头栽了下去。 这一夜,沈暖暖做了一个离谱的梦。 她不知道被哪个浑蛋推进河里。河水冰凉刺骨,惊慌的乱蹬乱抓,竟在水里抓到一个人。这人身上滚烫,抱着他就好像抱个大火炉。 但是,这人也不是好东西,居然趁火打劫给她扛到岸边,毫不怜香惜玉地按倒就上。她气得想咬人,使出吃奶的劲儿回头看去。 我艹,竟然是邺景州! 沈暖暖是被吓醒的,一身汗津津地坐起来,抱着被子大口喘息。 就算白天看了一片赤裸胸膛,按上去的时候还挺弹性十足,也没有必要晚上就梦见他,还将他安到了五年前强暴原主的狗男人身上吧。 就邺景州?视女人如老虎,身边一个雌性都没有,都能出家当和尚了,怎么可能去强上女人?被女人强上还差不多! 不敢再睡了,也是睡不着了。沈暖暖索性披衣而起,点上一只蜡烛,桌边研墨,将邺景州需要的药列出来,明天可以直接就去准备。 他身上的毒深入骨髓且多年,非常棘手。空间的解毒药对他来说,只治标不治本。 想将他的毒彻底清除,只能发挥老祖宗的岐黄之术,用最天然的草药做引子,将他的毒一点一点拔出骨头,再用针刺穴逼出体外。 天边起了鱼肚白,公鸡也开始报晓了,沈暖暖才忙活完。 “小姐,这是第八家药铺了,他家若是也没有血灵芝,那这整个京城就真是没有了。” 大太阳下,最能吃苦耐劳的如意都挺不住了。三个宝也是热得打蔫,风宝都没话了。 沈暖暖也有些泄气。从出来到现在走俩时辰了,其他的药都买齐了,就剩下一味血灵芝,找了一家又一家都没有这个药。 “都走到门口了,有没有得进去看看再说吧。” 沈暖暖拖着两条腿进去药铺,巧了,一眼看到杜衡站在柜台里称药。 “杜衡,你怎么在这儿当伙计?” 杜衡从柜台里出来,规规矩矩道:“师傅,这是我大伯家开的药铺。我昨日去李寻芳那儿复诊,见他气血精神不是很好,就寻思配几副药给他调理一下。” 沈暖暖有些意外:“原来你们陈家人人都行医啊。我在找一味血灵芝,找了很多家都没有。你大伯这里有么?价钱不是问题。” 杜衡摇头:“师傅不用找了,这儿没有血灵芝,就是整个京城的药铺都没有血灵芝。” 沈暖暖就很不解了:“为什么没有呢?血灵芝虽是名药,但也远没到世间罕见的地步啊。” 杜衡犹豫一下,才回道:“的确,血灵芝不是世间罕有。几年前,京城的几家大药铺也是有的。但自从大皇子受伤落下残疾,朱皇后就将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北邺的血灵芝都买断,送到大皇子府了。” 沈暖暖眼角跳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血灵芝有固体强元,洗髓伐筋之效。烘培研碎后加入特殊药引,热敷大皇子残疾的双腿上。虽然不能让其恢复重新站起来,但是能保证肌体不萎缩,一直保持活力。 所以,现在想要血灵芝,只能去大皇子府讨要了。 “如意,你带三个宝先回家,我去趟大皇子府。” 山宝不放心:“娘,你一个人行么?” 水宝扯着母亲的手:“娘,还是我们陪你一起吧。” 风宝靠在如意身上,打着瞌睡,还不忘说一句:“就是,一起吧。” 沈暖暖摇头:“这个大皇子不同于晋王,而且娘是去有求于他,带着你们诸多不便。如意,你带三宝回去,我一个人可以的。” 如意应了,抱着风宝,扯上山宝和水宝就走。 “听你娘的话。你娘是谁,京城恶霸沈暖暖啊。熊瞎子见了跪地求饶,大灰狼见了都得绕道跑。放心吧,有她在的地方,那吃亏的肯定都是别人。” 沈暖暖揉揉太阳穴,如意倒是会捧自己。 杜衡一边道:“师傅,如今大皇子的药是我在负责。所以,我和师傅一起去吧。” “也好。” 沈暖暖同意,便和杜衡去了大皇子府。 陈河办事回府。 进入主子书房,习惯地去往火炉里添炭火。打开炉膛才发现,里面都是灰烬,今天根本就没生火。 “主子,火炉没点,你不冷么?” 邺景州伏案作一幅画,淡淡道:“昨天沈暖暖给我一粒药吃,能暂时压住寒毒。” 素来沉稳的陈河激动地上前几步:“主子,沈暖暖给您诊治了?且能治?” “嗯,她能治。如今她在外面备药,药齐了就会来这儿。” 陈河闻听这话,忽然沉默了。可眉头皱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邺景州睨一眼陈河。这哥俩,一个没话找话,呱噪。一个有话不说,闷葫芦。 “有话就说。” 主子命令了,陈树只好开口。 “属下回来,看到……沈暖暖和杜衡去了大皇子府。” 邺景州手中的笔忽地悬在半空,笔尖上一点墨汁落到纸上,出现好大一个黑点。 得,这幅画又毁了。 邺景州没心情了,将笔往砚台上重重一放。 沈暖暖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性子跳脱乖张。昨天刚对她印象改观,觉得她的胡作非为都是有苦衷的。今天得知她又说了谎。说是给自己准备药,结果是去和邺景珺相处,处对象。 邺景珺从早饭后,就在前院的桂树下坐着看书,时不时地抬头,正好能看到王府门口。 冷月上前,轻声劝着:“大皇子,晌午了,天越来越热,婢子推你回屋吧?” 邺景珺不理会冷月,忽然有仆从小跑过来:“大皇子,来了来了,沈小姐来了。” 第49章 豪掷,只为红颜一笑 “快请。” 邺景珺脸上露出和煦笑容,放下书。为见良人,抬手正发冠和衣襟。 沈暖暖溜溜达达跨过门槛,身边跟着青衣清雅的杜衡。她本来和杜衡说说笑笑的,可一眼看到邺景珺坐在院中,下意识收起表情,少有的规矩几分。 “暖暖,昨天你去了晋王府,我想着今天你该来这儿了。” 邺景珺声音温和而真挚,一句话,给沈暖暖说的更加汗颜心虚。 大皇子一直在等她来,而她若不是为了血灵芝,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儿。 “大皇子,我……我得听皇上的话啊。公平起见,雨露均沾嘛。” 沈暖暖故作轻松的笑起来,还又解释一句:“晋王家离得近一些,所以我昨天就先去了他家。” 邺景珺微笑着道:“我知道。外面热,进屋里凉快吧。” 外面不仅热,还有很多双八卦好奇的眼睛。沈暖暖想顺利拿到血灵芝,就主动走过来,讨好的推上邺景珺的轮椅。 “大皇子,我推你进去吧。” “谢谢暖暖。” 邺景珺难掩笑意,心里更高兴了。 沈暖暖回头看一眼杜衡,杜衡会意,跟着进去房间。 屋子中间摆着一个大大的冰鉴,上面放着黝黑发亮的大粒葡萄,黄橙橙的哈密瓜,还有剁碎的杨梅刨冰。 房间就像装了空调似的特别凉爽,和昨天邺景州书房的桑拿间,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暖暖小时候就怕热,每年夏天进宫就往母后屋里钻。因为母后也怕热,她屋里总有一个冰鉴。” 邺景珺自己转着轮椅去冰鉴边,从上面端起一碟葡萄递给沈暖暖。 “知道暖暖爱吃葡萄,特意让人准备了西域最新进贡的。但要记住,吃了凉葡萄不能喝热茶。之前你有一次记不住,结果肚子疼的满头是汗,还是我抱着你去找的陈御医。” 邺景珺说的这些,都是原主真实发生过的事。但是,沈暖暖不是来听这些的。并且,邺景珺越是提以前,她越是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配合的摘一个葡萄扔嘴里,眼睛徒然亮起几分:“嗯,酸酸甜甜,冰冰凉凉,这葡萄真是好吃。” 杜衡上前一步,拱手。 “大皇子,距离上次调制的血灵芝粉剩不多了。在下今日前来,想为大皇子再调制一些。” 邺景珺对别人其实没有那么多耐心,直接道:“有劳先生,让管家带你去药房吧。” 沈暖暖故意惊讶道:“大皇子,你有血灵芝啊。我今天跑了好几家药铺都没买到呢。” 邺景珺立刻关心的问:“暖暖,你身体不舒服么?为何需要血灵芝?” 沈暖暖叹口气,开始她的表演。 “还不是我一胎生了三个孩子,身体亏空厉害,如果不好好调理,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我看古籍上说,血灵芝对身体这方面大有裨益,可惜我跑几家药铺都买不到。” 邺景珺听了这事,转头将管家叫进来:“去库房,装十斤血灵芝送到西北侯府。” 管家有些为难,走近点小声:“大皇子,这季血灵芝还没送到王府,库房也不多了。恐怕一共还没有十斤。” “那就有多少算多少,都给沈小姐送去。” 管家吓坏了,赶紧提醒:“大皇子,这可使不得啊。库存的药粉也不多了,您每天都还要用呢。” 沈暖暖见此,以退为进:“大皇子不用客气,你的身体要紧,我这身体不调理也罢。” 邺景珺不听沈暖暖的,而是一拍轮椅扶手:“管家,本王说的话你都不听了么!” 他在沈暖暖面前从来都是‘我’自称,没有一点脾气。但是在沈暖暖之外,他是‘本王’自称,也会大声呵斥警告。 管家不敢不听,躬身走了。 杜衡不用做药了,此行任务也圆满结束,便躬身道:“大皇子,既然血灵芝暂时缺少,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师傅,大皇子用膳时间到了,您是否一起离开?” 自然是一起离开。 沈暖暖配合着就要说走,邺景珺却道一句:“杜衡,你师傅今天在本王这儿用午膳。” 杜衡:“……” 沈暖暖愣了一下,赶紧摆手:“不用了大皇子,我这出来没带孩子,他们离开我久了不行。” 邺景珺温和且贴心道:“无妨,我让管家去西北侯府送血灵芝时,顺便将三个孩子带来王府。借此,我也可以和孩子亲近亲近。” 邺景珺在这时候提到了血灵芝,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听在沈暖暖耳中,是藏着威胁之意的。 你留下吃饭,我给你血灵芝。你若是执意要走,血灵芝我也很缺。 沈暖暖犹豫再三,只能同意留下。 杜衡走了,管家带上血灵芝送去西北侯府。偌大的房间,忽然就剩下两个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沈暖暖,居然心头有点慌。 说到底,还是心虚。 面对邺景宸的嘲弄,她能扬起下巴嘲回去。面对邺景州的盛世颜值,她总忍不住口嗨,做点小坏。唯独面对总是深情款款看着她的邺景珺,她是真招架不住。 “暖暖,当初皇上就是给我们赐的婚。奈何造化弄人,生生错过。但如今,你没有嫁,我也没有娶妻,命运又将我们连在一起,你不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么?” 沈暖暖又吃一个葡萄,吃的透心拔凉。 “大皇子,我一直不是很明白,就我这名声,这性子,这做派,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恐怕沾到毁了名声。为何独独你和别人不一样,愿意花耐心对我,难道……你不介意那些?” 邺景珺看着沈暖暖美丽明艳的面庞,好看澄澈的眼睛,笑得温柔。 “因为你是沈暖暖,你活得真实,自由自在,随性恣意。不似我,好似笼中鸟,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人约束和规范。我羡慕你,所以想靠近你。” 邺景珺从出生那天起,就当作储君来教养。三岁读诗经,五岁看国策。别的弟弟妹妹在各种玩的时候,他有的只是看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字,听不完的教诲。 直到,出现了沈暖暖。 父皇扯着一个漂亮不像话小姑娘来到他面前,告诉他,这就是你以后的妻子了,你要好好待她。邺景珺那年十四岁,而沈暖暖才九岁。 此后,邺景珺枯燥的生活被打开一条缝隙,投进光的颜色。沈暖暖在学堂撕书,和夫子顶嘴。带着李寻芳和孙德忠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做的全是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沈暖暖就是邺景珺的光。光可以有瑕疵,但只要能照着他就好。 沈暖暖听的头发发麻,越发觉得棘手。本来还想用外面那一套,撒泼打诨,做几件混蛋事吓走邺景珺呢。结果这个家伙喜欢的就是她的顽劣和与众不同。 午膳摆上,丰盛无比,且全是沈暖暖爱吃的。 沈暖暖走一上午饿了,摸摸肚子,抱着既来之,则吃之的想法,拿起筷子就要开动。 冷月忽然进来禀告:“大皇子,晋王来了。” 第50章 离大谱,一女御两男 沈暖暖的筷子差点拿不稳掉桌上。 晋王不是常年幽居府中不出门么?怎么这时候来大皇子府了! 自己就算再渣,再胡闹,再是奉旨处对象,也要一个一个处吧。忽然三人见面,一女御两男的画面,想想就……离了大谱。 相比沈暖暖的震惊意外,邺景珺却似习以为常,还让人添一副碗筷。 “晋王的母妃过世后,他寄养在我母后身边一段时间。后来我王府和晋王府又离得近,我们平时走动得就勤一些。” 沈暖暖恍然一声:“原来是这样。” 但邺景州偏偏今天来,总觉得有点过于巧合了。 中厅的门开着,沈暖暖看到邺景州从庭院走来。他一身月白色常服,头戴玉冠,腰挂玉佩,脚蹬云纹缎面靴子。这身装扮,比去宫宴时收拾得还精致养眼。 身侧跟着陈河,陈河手里拎着两个青绿色瓶子。 邺景州踏上台阶,见邺景珺门口迎着,主动开口:“大哥,饭否?新开封一坛竹叶青,特带来两瓶给大哥品品。” 邺景珺笑着道:“正要开始午膳,四弟来的正是时候。” 邺景州也笑了,一脚跨进门槛,就和沈暖暖来了个四目相对。眉头蹙起,笑容收敛。 “大哥,不知沈暖暖在此,四弟来的不是时候。” “无妨,本就不是外人。正好请暖暖尝尝四弟带来的酒。” 邺景珺让人拿来酒杯。 邺景州落座,漫不经心地看沈暖暖一眼,淡淡道:“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沈暖暖心头转了一圈,忽地嘟起嘴气呼呼道:“是啊,还真是冤家路窄。昨天不过离晋王近了一些,就被抓了胳膊差点扔出去晋王府。害得我胳膊现在还疼呢!” 邺景珺立刻关心地看向沈暖暖:“伤到了?” 沈暖暖点头,随后大方地撸起袖子,露出左边半截手臂。白皙如玉的胳膊上,一个青中透紫的抓印特别明显。 她好像小孩告状一样,抬手一指邺景州:“就他抓的。” 邺景珺转头看向邺景州,也不好责备,只能叹气。 邺景州瞧那胳膊上的抓印,瞳孔暗暗缩了缩。他昨天寒毒发作,情绪失控,力道也失控了,知道她被抓疼了,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大概猜到沈暖暖的用意,青了脸色:“谁让你对我动手动脚,活该。” 沈暖暖放下衣袖,还理直气壮地一拍桌子:“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我就摸摸脸怎么了?别忘了,我可是奉旨处对象,你这样对我,我都可以去明宗那儿告状了!” 邺景珺见那两人吵上了,赶紧做起和事佬,安抚这个劝那个。然后让人拿来药膏,就要给沈暖暖的胳膊抹一抹。 “这点小伤抹什么抹,我可没有那么娇气。饿死我了,吃饭吃饭。” 沈暖暖将药膏推开老远,从盘子里拎个鸡爪子就开始啃起来。 邺景珺不好坚持,抬手给沈暖暖倒一杯酒:“暖暖,慢点吃,尝尝这个酒。” 自打沈暖暖到这个世界,这是第二次喝酒。那天宫宴上喝的是白酒,辣辣的很难喝,她尝了一口,就吐着舌头放下了。 今天这酒看着绿莹莹的,闻着清香扑鼻,端嘴边先用舌尖舔舔,居然是甜的。仰头一口喝了,芳香淳厚,入口绵甜,让人回味。 “哎呀,好喝,好喝,再给我倒一杯。” 端着酒杯就伸到邺景珺面前。邺景珺宠溺地笑了,便拿起酒瓶又给她倒一杯。 “暖暖,这酒是晋王亲自酿造的。其中加了砂仁、紫檀、当归、陈皮等十余种名贵中药材,以及冰糖、雪花白糖精制而成。性平暖胃、舒肝益脾,平时我想喝也要厚脸皮去求的。” 沈暖暖又干一杯,好喝得直砸吧嘴。 “想不到晋王还有这好手艺,哪天你这王爷不当了,出去开个酒馆卖酒也不错。就凭晋王这高超的手艺和男女通吃的姿色,肯定能大赚一笔。” 邺景州脸色越发冷沉难看。 邺景珺的手在下面碰碰他:“四弟,暖暖还小,说话惯是如此,你别和她一般。来,吃菜,吃块藕。” 回头又叫冷月端水净手,然后亲自剥虾,剥了好几只虾肉放在小碟子里,都端到沈暖暖面前。 沈暖暖看都端跟前了,矫情没意思,不吃白不吃,就将虾一通都造了。 她这顿饭吃得得劲儿,坐椅子都打嗝了。那兄弟俩吃了啥,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饭后又上来茶水小点心,沈暖暖挨个点心尝一遍。歪头看看那哥俩,守着个棋盘,也不知道有啥好玩儿的。 酒劲儿上来,沈暖暖趴桌上打个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她居然是睡在一张锦榻上,天都要黑了。 锤锤脑袋,想不起什么。忽然闻着一阵香气扑鼻,顺着气味出去,就见院中燃着一堆篝火,三个宝儿和邺景州正围着火堆烤几只鸡。 邺景珺坐轮椅上,远离火堆。但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照着他的眼睛里全是复杂情绪。 如意见小姐在门口站着,赶紧过来,浑身发抖,带着哭腔禀告。 “小姐,你睡着的时候,大皇子府管家将三个宝接来了。婢子不放心,跟着一起来了。但一个不注意,三宝就将大皇子养的几只斗鸡宰了。等婢子发现时候,鸡毛都拔光了。” 沈暖暖没有去教育斥责,还笑了。 “三个小吃货,烧烤烤一切。听说狗太子家养了几条厉害的狗,三宝若是能把它们宰了吃一顿,那就圆满了。” 如意:“……” 沈暖暖溜溜达达过去火堆边,蹲三宝跟前故意问:“风宝,哪儿来的鸡啊。” 风宝赶紧给母亲让个地方,然后小嘴巴巴上了。 “娘,大皇子派人接我们来玩儿,可这几只鸡不识好歹,我们捉虫去喂它,它居然还跳起来啄我们。娘你看,我的手都被啄到了。” 沈暖暖借着火光看看风宝的手,白嫩嫩的小手背上,可不一个紫豆子么。 水宝一边补充:“娘,你说我们不能主动欺负别人。但是被欺负了,我们就要加倍的拿回来。” 山宝从自己烤好的鸡身上扯下一个大腿,递给娘亲:“所以,咱有鸡吃了。” “鸡啄你们,你们吃鸡,一点毛病没有。” 沈暖暖欣然接过鸡腿,咬一口:“皮酥脆的很,就是肉有点柴。嚼着还挺费劲。” “这是斗鸡,不是普通鸡。” 邺景州解释沈暖暖的疑问,又连个眼角都不给她。然后拿着自己烤好的鸡去大皇子跟前,撕下一半给他。 “大哥节哀,宫宴那天,三个小孩将涵翠苑的锦鲤烤了,四弟也是忍下了。” 第51章 冤家路窄,气不死你算我输 邺景珺忽然同情地看向邺景州:“四弟,那锦鲤可是你母妃亲手养来的。” 邺景州点头,将鸡肉又往前递了递:“所以,忍一忍就过去。” 邺景珺接过半只鸡,心疼得手都哆嗦了,却还在自我安慰。 “对,几只鸡而已,孩子们开心就好。孩子开心,暖暖就开心。暖暖开心,几只鸡就死得其所。” “大哥说的是。” 邺景州扯下鸡翅膀咬一口,真香。 香喷喷的烤鸡吃完,月上中天,时间不早了。 管家准备马车,邺景珺让邺景州帮自己送沈暖暖和孩子回侯府。马车前,他还不忘嘱咐邺景州。 “老四,暖暖就是爱玩一些,但心地纯净,人很可爱。你别总给他脸色看,或是粗鲁对待。若是,她以后去晋王府弄坏什么,找我来赔就是。” 邺景州面色凉如水地点点头,然后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三个宝和坐如意一边,跟她说着抓斗鸡的丰功伟绩。 沈暖暖则对邺景州禁不住好奇:“你今天为什么去大皇子府?是巧合还是故意?” 邺景州用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神睨了她一下,拒绝回答,然后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起来。 沈暖暖送上一个白眼,小声嘟囔:“长得好看了不起啊,真当我愿意知道似的。” 半夜起了风,天没亮,小雨就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下雨也不能出去,沈暖暖吃了早饭,就在房间鼓捣她昨天淘回来的一大堆药。三个宝和如意都是第一次看她做药,好奇地围成一团。 如意忍不住问:“小姐,你到底啥时候学会的医术啊?乡下时候,你大部分时间痴痴呆呆的,都极少出宅子呢。” 沈暖暖还是那套说辞。 “记得不?我去乡下第三个月,发病跑出去一回。就是那次遇到了一个云游的世外高人,他帮我解了毒,还传授我医术。我那几年痴痴呆呆其实是装的,就是躲屋子里偷偷摸摸钻研医术呢。” 如意恍然大悟:“那次小姐跑出去,奴婢可是记得清楚。奴婢和村民找了半夜,在山里找到的小姐。小姐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遇到世外高人。” “这叫天无绝人之路。” 山宝道:“娘,我想跟你学医术。” 水宝凑得更近一些:“娘,我也想学医术。” 风宝赶紧摇着小脑袋:“世间医药千万种,药方千万种,学起来太费脑子了。娘,我可不想学医术,我想学算账。娘医术这么好,以后开个医药馆,山宝水宝帮娘看病,风宝帮娘招呼客人和收钱。娘你觉得好么?” 沈暖暖觉得风宝这提议甚好。 “这个提议相当不错。山宝胆大沉稳,适合动刀学西医。水宝心思细腻,适合诊脉学中医。风宝腿快嘴快小财迷,的确最适合看店算账。等娘手头事忙完了,就出去开家医馆,赚钱济世两不耽误。” 如意赶紧插话进来:“小姐,还有婢子呢。婢子会打扫,做饭,女红,杂活我都包了。” “到时候,我再给你踅摸个好夫家,备上厚厚的嫁装,必须是正头娘子。” “小姐,婢子不嫁人,婢子一辈子就跟着小姐,伺候小姐。” 小红小绿回廊下当值,凑到门口偷偷听话,一边羡慕如意,一边又骂她傻。 这时,管家举着伞来了。 “小姐,侯爷在西跨院开辟一间学堂,请了致仕在家的前大学士孔先生来家授课。三少爷和樱洛小小姐已经在学堂了,侯爷叫属下来请三个宝一同前去听学。” 家里办学堂是好事,也省得三个宝每天无所事事,东跑西颠的就踅摸烤什么吃。 “山宝水宝风宝,你们收拾收拾跟着管家去吧。只有学会读书写字,才能看懂医书和账本。” 三个宝听母亲话,也对读书写字好奇,就高高兴兴地跟着管家去学堂了。 沈暖暖用了一上午,将药做好了,分了三十包。一天一包,拿来就用,简单方便。 中午天空放晴,沈暖暖秉着早一天还上人情,早一天解脱的原则,吃完晌午饭就带着如意出门了。 巧得很,出院门的时候,遇见马车上下来的沈佳宜。 几天不见,她脸上消肿了,又恢复成狐狸精的样子。 两人见面,四目相对,皆是冷笑,谁也不服谁。 “雨刚停就往外跑,真是野惯了,一时半刻不去外面找男人就浑身难受。” “我是奉旨出去找男人,你有意见的话,去跟皇上提建议,下令我禁足在家啊。” 沈暖暖错开沈佳宜的时候,又冷哼一声:“倒是你,三天两头往我家跑。不会是日日被婆婆和夫君嫌弃,跑来诉苦的吧。” 沈佳宜气得咬牙切齿:“我回我娘家,用你管。” “你是多看得起自己,觉得我会浪费时间管你。癞蛤蟆趴供桌,还觉得自己是正神呢,我呸。” 沈暖暖留下一个气死人的眼神,带着如意扬长而去。 沈佳宜气不过的还要说,被胖丫赶紧拉住:“太子妃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拉低自己身份。再说这是侯府,小心隔墙有耳。” 沈佳宜左右看看,闭嘴。 憋着一肚子火气来到母亲院子,进门见到陈蓉就撂狠话:“我早晚要将沈暖暖给弄死!挖她的眼睛,割花她的脸,再扔乱葬岗去喂狗!” 陈蓉将拨弄的佛珠放到一边佛龛上,又对着菩萨拜了拜,这才转身慢条斯理道:“跟你说了几百遍,有些话不一定非得说出来。心浮气躁,难成大事。” 沈佳宜嘴巴崛起老高,过来扶着母亲坐下,讨好地在后面给捏起肩膀。 “娘,还不是怪沈暖暖太气人,刚才院门口碰见她,就对我冷嘲热讽一顿。原以为皇上赐婚,她会很快滚出侯府。谁曾想,她居然不要脸地当众提出和两个男人同时交往,真是无耻至极。” 陈蓉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放回去有些不耐烦道:“雨一停你就往这儿跑,难道就是为了来跟我说这些不咸不淡话的?” 沈佳宜想起正事,忙转到桌子一边坐到母亲身边:“差点忘了,娘,我此来,是贤贵妃让我给您带几句话。” 陈蓉打起精神来:“什么话?” 第52章 邺景州对沈暖暖坦露旧事 沈佳宜凑近一点,神秘兮兮。 “娘,贤贵妃说两个月时间太长,未免夜长梦多,必须让沈暖暖尽快嫁到晋王府去。” 陈蓉点头:“的确,两个月太长了。太子殿下之前就对沈暖暖有情,要不是我们制造很多事端,让他误会沈暖暖是个荡妇,也不会对她恨之入骨,移情到你身上。 如今,沈暖暖回来了,还带了一身的本事。那天宫宴上,我瞧太子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沈暖暖身上。所以,贤贵妃担心是对的。沈暖暖,必须赶紧嫁人才行。” 沈佳宜就有点不甘心:“娘,为什么你和贤贵妃都执意沈暖暖嫁给晋王啊?晋王长得那么好看,真是便宜了沈暖暖。要我说,大皇子双腿残疾,容貌也一般,沈暖暖嫁给他还差不多。” 陈蓉剜了女儿一眼,满眼的嫌弃毫不掩饰。 “为什么一定是晋王?他是异族女子之后,异族之后!不管他多优秀,明宗多喜欢他,他都不可能是储君。你没看就连他入朝,满朝文武百官都极力阻拦不答应? 但是大皇子呢,他母亲是朱皇后,身后是朝中一品大员朱丞相,是半个朝野在背后撑腰。如果他不是残疾,你觉得储君会便宜别人? 沈暖暖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如今医术了得。让南王起死回生,沈秉蓝命悬一线也从阎王手里抢回来。李寻芳,一个被打断腰的瘫子都被她治好了。那她若是嫁给大皇子,给大皇子的腿治好了呢?你的太子殿下分分钟成为二皇子!” 沈佳宜听母亲说了这一通,吓的脑门的汗都出来了。 “娘,女儿明白了,女儿真是个狗脑袋,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对对对,沈暖暖不能嫁给大皇子,一定得是晋王。晋王时不时的抽羊角风,听说还不举,嫁给他就守活寡也是很解气。” 陈蓉收回嫌弃的白眼,缓了口气。 “回去告诉贤贵妃,我会着人在沈暖暖跟前多说晋王好话,让沈暖暖多往晋王府走,促成和晋王好事。 但是,一条腿走路太慢,要双管齐下才行。你也跟贤贵妃捎句话,请她想办法让大皇子和沈暖暖结仇。那边,我的手够不到。” 只有那俩人结仇,才能彻底断了沈暖暖给大皇子医治的可能。 沈佳宜心领神会:“娘,还是您厉害。女儿这就进宫,传话去。” 沈暖暖知道陈蓉不会就此蛰伏,也不相信贤贵妃设计一场,就甘心老老实实等两个月。 只是,在不知道她们会出什么幺蛾子的前提下,主动出击,打草惊蛇,万一逼的狗急跳墙不划算。不如就以逸待劳,等她们放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然后趁机找到破绽,反戈一击。 晋王府。 沈暖暖跟着陈树来到屋中,居然看到杜衡在一桌案边调香。 “杜衡,你怎么在这儿?” 杜衡见到沈暖暖,停下手里动作,躬身而立:“师傅,从两年前,就是我在负责晋王的病情。” 沈暖暖眼角抽了好几下:“所以,你是晋王的人。那昨天晋王忽然出现在大皇子府,也不是巧合了?” 杜衡转头看一眼内室出来的邺景州,点头。 “昨天大皇子强留师傅用膳,我担心他对师傅不轨,就来告诉了晋王。” 他只是来告诉一声,没想到晋王会亲自去大皇子府,还是特意更衣收拾一番的去。 沈暖暖又转身看向邺景州,说的直接。 “晋王对我厌恶至极。晋王出现在大皇子府肯定不是因为吃醋,想要争取我。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解释。 晋王,你是不想我和大皇子有所发展,看着西北侯的势力为他所用吧但晋王和大皇子不是兄友弟恭么?怎么又干暗中拆台的事呢。” 邺景州知道沈暖暖说话直,却没想到这么直,不带拐一点弯的。 双手在袖笼里紧了紧,然后说了一个事。 “我母妃不是急症而亡,是被毒死的。经过多年调查,凶手基本锁定在朱皇后和贤贵妃两人之间。我在六年前被人下了寒毒,也是权力之争下被清扫的一个障碍。” 沈暖暖明白了。邺景州无论是当年寄养朱皇后那儿一顿时间,还是现在和大皇子来往甚密,都是逢场作戏。伺机调查母妃柔贵人惨死旧事,才是真正目的。 “既如此,我给你解了毒,你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去吧。” 杜衡眼底闪出光亮,上前一步:“师傅,你将药调制好了?” 沈暖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纸包,交给杜衡:“上午弄好的。将这药放进浴桶里,让晋王泡半个时辰,然后施针。” 杜衡接过药,准备好浴桶热水,将药包打开,发现是一包褐色药粉,具体用的什么药,无从知晓。 邺景州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就被沈暖暖抢了先。 “我这是在替哥哥还人情,替三个宝还人情,所以诊断费免了。但药钱和做药的费用,说好要收的。一个月的药,收你一百金不多吧?这事之后,咱俩就一拍两散,互不相欠。” 朱皇后和贤贵妃都在算计自己,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冲这一点,神暖暖也必须将邺景州身上的毒给解了。但这话,她可不会说。 邺景州到嘴边的一句‘谢’,变成一声‘哼’:“如此,甚好。” 沈暖暖忽然收起正色,又嘿嘿笑着提醒:“泡药浴,从骨头里往外拔毒的过程可不好受。我不能给你用麻醉,因为影响效果。你实在忍不住就叫出声,我保证不会笑你。” 邺景州眉眼沉沉,讨厌沈暖暖等着看自己笑话的鸡贼模样。脸色难看的一甩袖子,转身走向浴室。 沈暖暖在浴室外坐着惬意喝茶,想听听来自邺景州受不住后咬牙切齿的低吼。结果,等的花儿都谢了,也没听见一声哼哼。 时间到了,邺景州脸色苍白,穿着中衣自己走出浴室,都没用杜衡搀扶。 这么刚?是个男人。 沈暖暖真心给邺景州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让他去床上躺平脱衣。邺景州去躺平了,脱衣就有点抗拒。 沈暖暖举着银针,满脸嫌弃:“大姑娘啊,忸忸怩怩的。再不脱,我就用强了。” 杜衡见晋王面皮涨的通红,忙试探的问:“师傅,可不可以你口传我下针呢?患者如果太紧张,肌肉收紧是影响施针的。” 第53章 大意,着了六公主的道 “这个……也不是不可以。” 省得自己动手,倒是轻快了。就是错过一场视觉盛宴,略微可惜。 但杜衡说的是对的,邺景州非常抗拒自己接触他,如果硬来,真的会影响效果。 算了,医者仁心,还是患者优先。沈暖暖有点不情愿地收起银针,走到珠帘后。 “手三阴经,足三阴经,用针五分。风池,下关,天阙,檀中,中枢,灵泉,用针七分……” 杜衡按照指示,一口气下了七七四十九根针,扎得邺景州浑身骨头好像被虫蚁啃咬般难熬。 他以为这就完了。可沈暖暖却说,这一套针法是拔出寒毒的。想拔出火毒,还要将身上的阳经再来一遍。 所以,这样生不如死的过程,以后的一个月,他每天都要来两遍。 施针完毕,神暖暖交代杜衡两句,伸个懒腰出去。陈河捧着一个盒子过来,盒子打开,里面满满全是金叶子。 “一片金叶子一两黄金,这是一百两黄金,沈小姐数数。” 沈暖暖的眼睛登时被黄金给照亮了,双手接过盒子,笑得合不拢嘴:“不用数不用数,晋王办事我信得过。” 一百两银子买的药,转手就卖了一百两金子。赚了整整十倍,哈哈,暴利啊。 “对了,告诉你主子。拔毒呢,就前几日会痛苦一些,随着身体里的毒一点点拔出去,后面会轻松许多。” “我会转告,多谢沈小姐。” “好说好说,客气客气。” 沈暖暖合上盒子紧紧抱在怀里,美不滋儿带着如意离开晋王府。如意跟着激动,走路都几次顺拐。 “小姐,你也太厉害了,一出手就赚这么多钱。这要是满京城的皇亲贵人都找你看病,那咱可就赚大发了!” 沈暖暖道:“贵人命贵,可以漫天要价。普通百姓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明天,我们去李家送的宅子看看。若是还不错,就搬出侯府住进去。” 如意不解:“小姐,侯府住得好好,咱搬出去干什么啊?” “侯府到处都是陈蓉的眼线,就连小红小绿都在瞄着我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地碰见沈佳宜,也觉得晦气。” 如意明白了:“小姐,那得赶紧搬走。婢子到时去买几个老实憨厚的,保证都是自己人,干什么都自由又自在。” 主仆俩说定这事,一路回到侯府。 回到院子,刚将赚的钱放进小金库,就被父亲叫去了。 “暖暖,公主府传来话,说六公主忽然腹痛难忍,请你去给看看。来接你的人如今在中庭等着呢。” “公主生病有御医,皇宫养了七八个御医,一个腹痛都看不好?估计就是吃多撑的,给点泻药就好了。” 沈清武见女儿不愿去,便让管家去回了那内侍。 但那内侍却忽然来到厅子门口,“扑通”一声就跪门口了。 “沈小姐,行行好,求您劳驾去一趟,给六公主看看吧。不然,奴才办事不利,回去就是个死啊。” 沈暖暖就讨厌来这一套:“你死你活,干我何事?我是京城恶霸沈暖暖,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内侍见求不动沈暖暖,就转身去求沈清武,砰砰地磕头,一会儿脑门就磕出血了。 沈清武脸色不好看了,他生平最不喜欢被要挟。叫管家将这人轰出去,管家怯怯懦懦的有点不敢。 这时候陈蓉过来了,了解事情后,跟沈清武道:“侯爷,六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就算您不顾及贤贵妃的面子,还要看一看明宗呢。若是因小失大,让你们君臣之间生了嫌隙,对侯府可是大大的隐患啊。” 君臣关系是沈清武不得不在意的,他犹豫地转头看一眼沈暖暖。 沈暖暖不想父亲为难,见那奴才这般卖力也改变主意,想去看看那女人是真病还是装病。若是装病,那就让她真病好了。 公主府派出的马车布置奢华。锦缎玉帛,金盏玉壶,里面还有个小冰鉴,上面放着瓜果,车厢里也因此特别凉爽。 如意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马车,东摸摸西看看:“六公主真会享受啊,小姐你看,这一个小柜子里全是好吃的。” “想吃就吃,就是给咱准备的。” 如意得到允许,高兴地抓过一把枣夹核桃就吃起来。 “小姐,好吃,可好吃了,你也吃。” 沈暖暖摇头:“在晋王府的时候我吃了一肚子,现在还撑得慌呢。” “那可便宜婢子了,这里好多零食,婢子都第一次见呢。” 如意在晋王府就在外面候着了,可没有机会或是胆子吃东西。肚子正好饿了,各种坚果糕点都尝尝,感觉过年了一样高兴。 马车晃晃悠悠,晃得沈暖暖困意阑珊,索性靠在软榻上打个盹。 软榻上不知道用的什么熏香,有点浓了。 马车终于不晃悠了。沈暖暖睁开眼睛想坐起来,可起了一半又没力气地躺回去。 “如意,如意?” 如意本来闭目坐着的,但马车动了一下,如意身体顿时被抽了骨头似的瘫软下去。 车门开了,进来两个大汉,撑着两条麻袋就给她们装了进去。 沈暖暖被困在一团黑暗里,颠簸了一阵,被送到一个地方。等麻袋从身上抽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六公主那张嘚瑟的大圆脸。 “沈暖暖,想不到吧,我们会用这种方式见面。” 沈暖暖瞳孔缩紧地瞪向六公主:“六公主,你没有生病?” 六公主哈哈笑两声:“本公主身强体健,你有病我都不会有病。” 沈暖暖怒了:“小人,居然用这种手段骗我来!但你敢动我分毫么?我爹可是看着我上公主府马车的,我要是出什么意外,我爹定不会饶了你!” 六公主好像听了什么可笑的事,哈哈笑起来。 “是公主府的马车又怎么样?手下人瞒我做的事,我冤枉啊。就好像你的好姐姐,婢子犯了错,她不是也毫发无伤么?沈暖暖作恶太多,结下几个仇人多正常啊。”” 沈暖暖被这话噎得不轻,识时务的口气都缓了不少:“你如此找我来,是想怎么样?欢颜,我们可是最好的姐妹,你忘了么?” 六公主见沈暖暖服软了,更加嘚瑟起来,抬手拍拍沈暖暖的脸。 “真是想不到,嚣张不可一世的沈暖暖也有这一天!但是,别跟本公主提以前,以前要不是为了我哥能攀上西北侯这个靠山,你当我会自降身份,跟你这个傻瓜白痴为伍?” 第54章 将计就计,揪出狐狸尾巴 果然,早在六年前,邺景宸就在算计原主了。 沈暖暖听到六公主亲口说出这话,真想立刻跳起来给她一个大逼兜。 就六公主在马车上做的那点手脚,她早识破了。只是看破没说破,将计就计,想看看六公主到底在搞什么鬼罢了。 “六公主你真够无耻的,居然伙同你哥算计我!那这次呢,你费尽心思地给我弄来是想干什么?就为了羞辱我?” 六公主看着沈暖暖扬起来明艳四射的脸,羡慕嫉妒恨的真想拿刀子给划了。 “你荒淫下贱,满京城人人皆知,还用得着本公主羞辱么?” 六公主咬牙切齿,将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到沈暖暖面前。 “我要你写昭告书,断绝和杜衡的师徒关系,将他逐出门下。我要让杜衡恨你怨你,然后我就能趁虚而入,将他收入裙下了。” 沈暖暖看看面前的纸笔,又看看六公主那胖圆的大脸,忽地笑了:“六公主,你搞出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一个小郎中杜衡?” “什么小郎中?我的杜衡是无价之宝,是世间独一无二!别说只是诓骗你来,就是更大的局也值得!” 六公主歇斯底里地叫起来,脸上肉都跟着颤了几颤。 这时,她身边的婢女珍珠拉走六公主,小声提醒:“公主,时候不早了,还是办正事要紧。那边的人还等着呢。” 六公主一个冷眼扔过去:“你居然敢管本公主的事?长夜漫漫,就让他等一会儿怎么了?” 珍珠吓得脸色煞白,但还是忍不住说:“可皇后那边是付了定金的,万一到时候人没到,尾款收不到可怎么是好啊。” 那主仆俩说话声音很小,但沈暖暖耳力不错,全听到了。 这里怎么还有朱皇后的事?皇后买六公主绑自己?这完全不可能啊。 那朱皇后和贤贵妃就是表面和平,背后指不定怎么阴谋阳谋呢。朱皇后就算想干点什么,也绝对不可能让贤贵妃的女儿来做。这不等于是将刀柄递到贤贵妃手里了么? 见六公主黑着脸走过来,她赶紧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继续装柔弱。 “想好了么?只要你写下和杜衡的断绝书,我就放你和婢子走。不然,我这就让人将你的婢子带走,让我手下的府兵快活快活!” “你敢!” 沈暖暖装作护短心切,来回拉扯一番后,不得不妥协。 珍珠过来给了沈暖暖半颗药,她现在有力气动笔,但没有力气逃跑。 沈暖暖拿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意思就是杜衡愚笨无用,人品恶劣,狐臭脚癣,不配做她的徒弟。特写下声明,和他断绝师徒关系。最后还签字画押了。 六公主拿到这断绝书,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叠上揣怀里。 “明天我就去找人影印一千份,贴满京城大街小巷。只有将杜衡踩到尘埃里,让他对你彻底绝望,我拯救他时,他才能对我死心塌地。” “呕……” 沈暖暖恶心的都要吐了。 六公主眼中一凛,抓过沈暖暖的下巴就给她嘴里塞了一个药丸。 沈暖暖这下真呕了,但啥也没吐出来。 “你给我吃的什么?” “我给你吃的解药啊。” 六公主坏坏一笑,摆手让珍珠将人带走。 这一次,如意原地没动,只有沈暖暖被带走了。被带进一个漆黑的房间,还被放到了床上。 珍珠转身就走。却忽然被一根银针扎到后脖子上。下一秒,换了位置。珍珠躺在床上,沈暖暖站在床边。 手腕一翻,一把冰凉的手术刀抵在珍珠的脖子上。 “说,今天到底是个什么局!不然,我这就送你去见你列祖列宗!” 珍珠不能动,但是能感觉到锋利的刀刃就贴着她的肌肤,吓得上牙敲着下牙。 “说,我都说。是六公主,六公主寡居后迷上了赌博,将公主府的钱都输光了,还欠了赌坊一大笔钱。赌坊背后老板是朱皇后的亲哥哥,六公主不敢惹,也不敢告诉贤贵妃,只能偷偷凑钱。 这事,朱皇后不知怎么知道了。今天就差人前来找公主帮她干一件事。事成后,会给六公主一笔钱,还上欠下的赌债。” 沈暖暖将刀往前推一点:“朱皇后让六公主干什么事?” “朱皇后让……让公主不管用什么办法,将沈小姐骗来这地方,和大皇子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会有人来抓现场,那沈小姐就必须嫁给大皇子了。” 珍珠哭着将所有知道的都说了。 沈暖暖气的一刀插进床头的木头里。想不到今天晚上,自己居然被一石二鸟了。 六公主逼自己写下和杜衡的师徒断绝书,只是帮人干活后,顺手捞得好处。 朱皇后不想自己沾上嫌疑,就找六公主做这脏事。即使事情暴露,爆出的是六公主,也不会有人怀疑背后是朱皇后。 就算六公主以后说了实话,那别人也只会觉得她是在栽赃陷害朱皇后。因为朱皇后仁孝识大体,不争不抢一直都是好名声在外。 知人知面不知心,朱皇后,你下的一步好棋啊。 沈暖暖怒极,恨极。将珍珠脖子后的针给拔掉了,但反手就给她敲晕了,还用被子给盖得严严实实。 从空间取了春药的解药下肚,身上一阵一阵的燥热消失。离开房间,正好看到夜色里,邺景珺自己转着轮椅往这边走来。 无耻,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沈暖暖暗骂一句,溜着墙根离开这院子。谁知道冤家路窄,刚出这院子,就碰上了一身玄衣的邺景宸。 “沈暖暖?这么晚了,你来大皇子别院做什么?” 沈暖暖猛地愣住,大脑cpu有点运转不动,差点烧了。 原来,这不是公主府,而是大皇子的别院。人家的地盘,就算把自己睡了,也是自己主动上门来勾引的。如此,公主就会把事情撇得干干净净。人不是她请的,宅子不是她的,一切都和她一毛钱关系没有! 一环扣一环,好深的计谋。 沈暖暖压下火气,反问道:“那你又来大皇子别院做什么?” 邺景宸道:“大皇子请我们兄弟几个来这儿夜聚,篝火烧烤,联络兄弟感情。” 沈暖暖想到珍珠说的,等下会有人来抓现场的话,暗暗切齿,又问。 “所以,不止你来了,吴王,齐王和晋王都来了?” 第55章 狼狈为奸时,被人撞破 “晋王身体不适,没来。吴王和齐王在前面等了一会儿,不见大皇子,本王便来后院看看。” 邺景宸回了沈暖暖好几个问题后,忽然烦躁起来。 “本王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你还没回答本王的话呢,为什么此时出现在大皇子府。” 沈暖暖冷哼一声:“你说我来大皇子别院能干什么?自然是找机会和他接触,处对象了!” “沈暖暖,你……你可真是不要脸!” “不要脸的是你,六公主,加上你母后,你们三个才是天下第一大不要脸!” 沈暖暖无比憎恶,抬手一把将邺景宸推开,然后就去之前的屋子找如意。 邺景宸手捂着胸口气得半死,但双腿不听使唤似的,又犯贱地跟了上去。 那屋子外面有两个人在把守,不让沈暖暖进去。邺景宸脸色难看,不长眼的狗东西,也敢拦着沈暖暖。 他刚要上去呵斥那几个人,就见沈暖暖一通拳脚输出,就将那两人打趴下了。 沈暖暖随后踹门进去,在墙角找到一个大麻袋。急忙将麻袋解开,褪下袋口,就看见如意还缩成一团,昏迷不醒。 邺景宸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十分不解:“你的婢子怎么在麻袋里?” “一刻钟前,我也在麻袋里。至于为什么,问你的好妹妹去。” 沈暖暖冷冷说完,让小布送出一颗解药到袖子里,手腕一动,拿出解药给如意吃了。 如意在沈暖暖怀里悠悠醒来,一脸不解:“小姐,婢子怎么坐地上啊?” “六公主根本没病,她诓骗我们来,是想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什么?六公主是假装腹痛?她怎么这样啊!” 如意吓得半死,赶紧拽起沈暖暖:“小姐,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嗯,我们现在离开。” 沈暖暖错开邺景宸的时候,给她一个冷冷的,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的眼神。 邺景宸一头雾水,这事真的和欢颜有关系?她绑架沈暖暖做什么?为什么绑了人是来这儿? 篝火聚会也不顾的,邺景宸转身去找妹妹。这一找就找到了贤贵妃的玉芙殿。 “母妃,你不知道沈暖暖有多蠢。什么变聪明了,什么有本事了,那都是假的。她还和以前一模一样,简直蠢出天际。” “母妃,我和珍珠一旁小声议论,那就是故意说给沈暖暖听到。我是装傻,她却以为自己真聪明呢。现在啊,她肯定是恨死了朱皇后,恨死了大皇子。” 贤贵妃笑得前仰后合:“欢颜聪明,但母妃这计谋也不差吧。就是,你确定你大哥和那几个皇子会到得准时么?可千万不能让大皇子和沈暖暖真的假戏真做了啊。” 六公主嘚瑟的摇头晃脑。 “母妃,我办事你放心。给沈暖暖喂的春药剂量很小,只会让她身体不适,不会真的失去理智。大皇子又是个瘸子,只要沈暖暖不从,大皇子就得不了手。 再说,我离开的时候,就派人去提醒几个皇子,大皇子在后院了。那么短时间,大皇子的好事是高低不成的。” 贤贵妃长长松口气:“这样的话,母妃就放心。” “母妃,什么事让你放心了?” 邺景宸的声音忽然出现在珠帘后面,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吓得母女俩一起打个哆嗦。 贤贵妃随后陪着笑脸,道:“是太子来了啊,外面的人真是该死,居然没有通传。” 邺景宸脚步很重地一步一步走到贤贵妃面前,阴沉着眼神:“儿臣让人通传的话,就听不到你们这好计谋了。” 贤贵妃见儿子都听见了,索性也不遮着藏着了。 “太子,你这什么眼神看母妃?我和妹妹这般费心费力,还不是不想沈暖暖和大皇子成了好事,不想沈暖暖去给大皇子治腿?你的位置到现在坐不稳,你不知道啊。” 邺景宸怒声道:“我要凭我自己本事坐稳东宫位置,而不是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 “阴谋诡计?没有阴谋诡计,你现在还是二皇子呢!” “母妃你什么意思?” 贤贵妃见说漏了嘴,便也不想隐瞒了。 “几年前围猎,大皇子落马不是意外,是母妃找人给那马动了手脚。本来想弄死他的,但他命大,居然只是成了残疾。” “……” 邺景宸惊闻这事,张嘴结舌,忽然成了哑巴。 他母亲是一个妃子,他生来就是老二。从懂事起就知道大哥是君,自己是臣。父皇就连取名字,都是这么取的。 直到,太子双腿残疾,再也站不起来。明宗不允许一个坐轮椅的人做北邺的君主,引四方国家笑话。所以一年后,明宗做了艰难的选择,另立储君。 从此,他从一个每天学习怎么做辅佐君主的臣,变成每天学怎么治理天下的储君。他踌躇满志,尽心帮父皇做事。官场腐败案,黄河赈灾案,哪一件不是靠实力说话,赢得父皇的夸赞? 忽然有一天,这一切都成了偷来的。这让邺景宸不能接受。 贤贵妃给女儿使一个眼色,六公主上前扯了邺景宸坐到凳子上。 “大哥,母妃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好么?凭良心说,这几年东宫之位给你多少荣宠?权力握在手中,别人都对你俯首称臣的感觉,你就一点不享受?” 邺景宸咬肌绷紧,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时,空想挺痛苦。可一旦拥有了,若是再放开,会比没有时更痛苦百倍。 贤贵妃看到儿子反应,心里有数了。 “太子,大皇子不适合做皇帝。空有仁善,没有雷霆手段。你父皇觉得他适合守江山,做太平盛世之主。但是,北邺真的太平么? 西北,蛮夷虎视眈眈。西南,也常有外族作乱。若是没有西北侯和老南王镇守,这北邺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但是你父皇疑心重,如今将这两位国柱都用借口召回京都。你等着看吧,用不几年,这北邺就不太平了。到时你父皇老了,还不是需要你来稳定局面?” 贤贵妃说都这儿,抬手落到儿子肩膀上,语重心长起来:“太子,只有你,才能保证北邺百年盛世不衰。母妃背着骂名做下一切,都是为了北邺啊。” 邺景宸沉默了。 半晌,忽然抬头跟贤贵妃说了句话。 第56章 六公主被母亲掌掴 邺景宸声音冷沉,带着警告。 “母妃,这次的事,儿臣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你以后能不能别和沈暖暖过不去了。也管着点欢颜,别总去沈暖暖那儿找不自在。” 六公主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大哥你什么意思?果真对那贱人旧情难忘是吧!她给你戴绿帽子,野种都生一堆了,你居然还护着她,回头说我和母妃!谁亲谁远不知道啊,沈暖暖除了长得好看,还有哪一点值得你念念不忘!” “那三个孩子,很有可能是我的!” 邺景宸怒不可遏,脱口说出憋心里很久的话。 这一句话,不仅六公主震惊了,就是贤贵妃的眼珠子都瞪起来老大。 “太子,你说什么浑话呢?沈暖暖的那三个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呢?沈佳宜不是说,她那些孩子是在乡下和野男人生的么?” 事已至此,邺景宸也不能再隐瞒了。 “母妃,五年前的乞巧节,儿臣和沈暖暖有过一次鱼水之欢。那天的她未经过人事,还落了红。那日母妃寿诞,儿臣瞧见三个小孩子,就觉得和我有几分相似,心中便有了狐疑。 这几日,我派去沈家庄调查的人回来了。说沈暖暖去了庄子没几天就怀孕显怀了。给接生的婆子说,孩子是七个半月出生的,和乞巧节那时间正好吻合。” 贤贵妃一听这话,激动地抬手拍桌子,还一连拍了好几下。 “这么说,太子不是不能生,而是早就当爹了?我说那天宫宴上,怎么瞧着三个孩子很像小时候的你呢。长得漂亮又贵气,一点都不像乡下泥腿子的种。 原来,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啊。哎呀,他们是你的孩子可太好了。子嗣有了,西北侯这个靠山也抓得更牢了。” 六公主可不像母亲那般高兴,更不想沈暖暖母凭子归,爬自己头上。 “大哥,你说的是真的么?不是为了沈暖暖的名声,故意喜当爹吧?五年前的乞巧节那天,沈暖暖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河边,多少人都看见了。你难道是和她在河边苟且的?” 邺景宸一个冻死人眼神扔向六公主。 “什么苟且,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沈暖暖不拘小节,早有和我结成夫妻之事的打算,是我顾着礼法,一直没点头。那天,我是被她下了药,神志不清和她在一起的。事后我睡着了,但沈暖暖不知去了何处。 早上,我从别院醒来,就听下面人说沈暖暖衣衫不整,一副醉态,胡言乱语地出现在河边。我当时是生气她给我丢了脸,才没有出面承认那个男人是我。后来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不可收拾,又因为我受够了她平时放荡形骸,才顺势跟她退婚,娶了沈佳宜。” 六公主没话了,贤贵妃则双手合十,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太子,现在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且必须挽回。你去找你父皇坦白一切,你说沈暖暖乞巧节的男人是你,你说三个孩子是你的。这样,沈暖暖的名声就挽回来了。 然后,你再将沈暖暖娶到东宫,改立她做太子妃!明宗那么仰仗西北侯,那么喜欢沈暖暖和孩子,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而这样,沈暖暖也更绝无可能给大皇子医治双腿!” 邺景宸一时间没说话,但六公主强烈反对。 “母妃,你怎么能这样呢?前一刻还费尽心思地设计沈暖暖嫁给晋王,这一刻又让我大哥娶沈暖暖吃回头草。朝令夕改,为了利益脸都不要了!” 贤贵妃恼火,抬手就给了女儿一巴掌。 “你给我住嘴!之前是不知道那三个孩子是你哥的!你知道皇家有子嗣意味着什么呢?如果那两个男孩子之一被封了皇太孙,那你大哥的太子之位就是稳住磐石了!” 六公主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母亲:“母妃,你打我?你居然为了一个贱女人打我?” “打你也是为你好!你哥的位置坐稳了,你也跟着借光,万人敬仰。你哥若是完蛋了,你一个寡妇还有什么资本嚣张?滚回你的公主府好好想想母妃说的话,这事情是不是对你也有利!” 六公主被撵走了,贤贵妃拉着儿子的手又做思想工作,又畅想未来的。 邺景宸不能说不动心。甚至,他决定说出这事的时候,就有想过这个结果。但是,他还是有负担。 “母妃,那佳宜怎么办?” “太子妃只能有一个,你说她该怎么办?要么降位做侧妃,要么直接休了。这要怪,就怪她不是沈清武亲生的。更怪她自己肚子不争气,五年都生不出一个蛋来!三年无所出,就可以休了另娶,我留她五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贤贵妃很强势,邺景宸没有再反驳。 其实,他也是猜准了母妃会这么说,才故意问的。如此,他也好跟沈佳宜开口。 沈暖暖和如意一身疲惫回到家,见沈清武和沈秉蓝在厅堂议事。便让如意回去弄点吃的,她则走进了厅堂。 “什么?六公主是假装腹痛,马车上还给你们下迷药,将你绑了送去了大皇子别院?” 沈清武听到女儿说这个事,气得连夜就要去宫里找明宗要说法。 沈暖暖一把拉着父亲:“爹,这个事设计得天衣无缝,且皇后,太子,皇子和公主全都参与了。你去找明宗,就等于是打了明宗的脸。他不可能重罚那些人,但事后,那些人却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对付我们。” 沈秉蓝一边也劝着:“父亲,暖暖担忧的不无道理。就算明宗再倚重西北侯,心里偏向的都还是他自己家的人。” 沈清武压着火气,怒声:“那暖暖就白白被欺负了?” 沈暖暖笑了:“爹,我可没有白白被欺负,我已经报复回去了。” “怎么报复回去的?” “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57章 老天,我的断绝书是怎么了! 沈暖暖稳住父亲,接着又正色起来。 “爹,大哥,我跟你们说个事,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大哥这次受伤,虽说很严重,但如果他在西北治疗,不千里颠簸回来,伤情基本不会恶化。就算那边药不好,恢复得也就是慢一点,但不会要命。 偏偏,在大哥最需要静养的时候,明宗一道圣旨,命父亲带大哥回京城医治。父亲不从是抗旨,从了,大哥在路上伤口恶化险些丧病是事实。这是恩宠么?这是在捧杀,是想断父亲一臂。 再结合,明宗三年前召回老南王,在京中颐养天年。也有扣下当人质,让老南王之子在西南继续忠心卖命的嫌疑。 我怀疑,明宗很可能已经不是当年和父亲交心的好朋友了。所以,我建议爹你要早做打算了。不然等明宗疑心病越来越重的时候,西北侯府上下,怕是要难全身而退了。” 沈清武见女儿说了这么一番话,和儿子对视一眼。 沈秉蓝轻声道:“暖暖,你没来的时候,我跟父亲说的也是这个事。功高震主,惹天家忌惮。老南王从一个杀伐果断的战场杀神,变成现在养花弄草,斗鸡遛鸟的老人,为的就是消除明宗的疑心。父亲,也想效仿。” 沈暖暖松口气:“原来父亲和大哥早有警觉和判断,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沈暖暖回到云锦阁,如意做了荷包蛋和手擀面。沈暖暖吃了两大碗,揉着肚子又洗漱一通,才打着哈欠回到卧室。 结果,卧室早被三个小家伙占了。 三更多了,三个宝不仅没睡,还排列成三角形坐在床上,好像在开什么会。 风宝举手:“我喜欢晋王,他人长得漂亮,说话声音也好听,最关键是对我们好。” 水宝摇头:“风宝,这是娘亲找夫君。对我们好不好没关系,对娘亲好才最重要。那个晋王,我瞧着对娘亲不好。” 山宝点头:“晋王凉薄,看娘的眼神带着嫌弃,不要他。” 风宝委委屈屈地撅起小嘴:“第一个就不要他了啊?我觉得还好啊,感情不是可以培养的么。” 水宝轻声道:“要说真心对娘好,还得是大皇子。宫宴上,还有那天在大皇子府,他看娘亲的眼神满满爱意,藏都藏不住。” 山宝摇头:“可娘看他的眼神很冷淡,娘肯定不喜欢他。” 风宝抽抽起小脸:“那两个都不行的话,可千万别和狗太子破镜重圆了。如果是那样,我宁可选杜衡。” 水宝立刻道:“这个我也选,杜衡和娘亲志同道合,还对娘言听计从。长得好看又出身简单,没有那么多算计和阴谋。” 山宝赞同:“三票通过,那就暂定杜衡。” 沈暖暖屏风后都听乐了。三个小家伙背着自己开小会,居然自作主张把他们爹给订好了。 不过,不得不说,三个小家伙分析得不错。 邺景州不喜欢自己,自己不喜欢邺景珺,又不可能和邺景宸复合。那眼下,真的就只有杜衡了。并且,杜衡确实好看,确实上进,确实家世简单。 “山宝,水宝,风宝,你们很想要个爹么?” 沈暖暖走出屏风,第一次直接且正式地听取孩子们的意见。 三个宝见娘亲终于回来卧室了,赶紧往一边挪了挪,给娘亲让出床的大部分。 山宝:“娘,我们随便闲聊的。” 水宝贴心地道:“娘亲想找夫君,我们才想要个爹。娘亲若是不想找,我们就不想要。” 风宝坐在床尾绘声绘色地说起来:“娘,今天夫子教我们人之初,性本善。说到‘养不教,父之过’的时候,沈秉元就笑话我们没有爹,我们三个就将他按在地上摩擦,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然后呢?”沈暖暖好奇地问。 “然后,夫子就罚我们写一百遍‘父’这个字。” 沈暖暖听说是这个结果,可是气坏了。 “那夫子心术不正啊,沈秉元欺负你们,不罚他,你们为自己名誉而战却遭罚。还故意罚写这个字,让你们身心受到煎熬!什么致仕的狗屁大学士,简直是坏透了! 这个学堂不上也罢。明天我们就搬去自己的宅子,然后再给你们找一个好学堂,省得跟老迂腐学坏了。” 三宝听得眼睛一亮,风宝则快嘴地问:“娘,我们要从这搬走么?太好了,我早就不想看见沈秉元那张讨厌的肥脸了。” 沈暖暖将风宝抱到自己怀里,塞进被窝。 “真的,明天就搬。今晚,你们就在这儿睡吧。贴身保护娘,做娘的小保镖。” 床很大,三个孩子又很小。沈暖暖第一次搂着三个孩子睡,无痛当妈的爽瞬间爆棚,睡着了都没放下嘴角。 第二天。 杜衡一早上就来沈暖暖这儿,拿给邺景州泡澡的药包。 沈暖暖将昨晚六公主威胁她写断绝书的事说了。 杜衡俊脸冷下来,眼尾的朱砂痣都比平时更红一些:“六公主真是个疯子,居然干出这样的事!” 沈暖暖故意问:“杜衡,六公主对你偏爱的死心塌地,你怎么不从了呢?从一个小郎中,摇身一变成了驸马爷。从此实现人生阶梯的跨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杜衡哼一声,凉凉道:“六公主这种偏爱,我可要不起。她性子偏激,没有长性。看中的东西不择手段抢到手,但没几天就厌了,再去寻下一个喜欢的。 她根本不是喜欢我,只是享受让我低头的过程。我就算人微言轻,也不愿沦为她的玩物。就算她将那断绝书贴得大街小巷,让我沦为全京成笑柄,我也不会屈服的。” 沈暖暖笑了:“放心,断绝书我是写了,但是,她贴不出来的。” 公主府。 日上三竿,六公主才醒来。抬手摸摸脸,昨天被母妃打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疼。 心中有气,就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从枕头下拿出那张折叠整齐的断绝书,递给婢子:“珍珠,将这个拿去,给本宫印刷一千份,贴满大街小巷!” 珍珠接过断绝书,打开一看,猛地大惊失色。 第58章 沈暖暖和陈蓉正面交锋 珍珠的手都哆嗦了:“公主,这……这……这是空白纸,啥也没有啊。” 六公主眼神一凛,张嘴就骂:“你瞎啊,那是我亲眼看着沈暖暖写下的,昨晚睡觉前,我还又看了一遍,才压在枕头下,怎么可能是空白的!” 珍珠吓得更狠了,赶紧将纸给六公主。果然,上面洋洋洒洒那么多字的断绝书成了一张白纸,啥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字呢?手印呢?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六公主一把将纸抢回来,翻来覆去,又对着阳光看,真的就是一张白纸,啥也没有。 而这时候,珍珠又惊叫一声:“六公主,你的脖子上怎么那么多小水泡啊。” 六公主吓一跳,伸手摸摸脖子,确实摸到很多小突起。急忙到梳妆台的铜镜前看,瞳孔猛地瞪大。 她脖子上起了一层透明的黄豆粒大的水泡。不仅是脖子,已经蔓延到耳朵和脑门。掀开衣服一看,身上水泡更多,且更大! 这一幕,不只是六公主吓傻了,就是珍珠看得都头皮发麻了。 “公主,你……你……这是咋了啊,那么多水泡长身上会不会毁容啊。” “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叫御医,快点叫御医啊!” 沈暖暖带着如意和三个宝出门,遇见上朝回来的沈清武。 “暖暖,怎么又带三个宝出去,他们应该去学堂啊。” 沈暖暖道:“爹,那个老夫子德行有亏,心术不正,我怕他给我三个宝教坏了。我这去外面看看宅子,打算搬出去自己住,自己开个学堂教三宝。” 沈清武有点不敢相信:“我请的可是致仕在家的前大学士啊,人人都说学问好,怎么就心术不正了呢?” 陈蓉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精神不佳,神色怯怯。 “侯爷,是妾身的错,没有教好元儿,昨天学堂上,元儿和三个宝发生争执。夫子断得有失公允,委屈了三宝。” 沈清武一听这话,可是气坏了,袖子一甩就去找夫子。 陈蓉见沈清武走远了,才故意问:“暖暖,你这是要去晋王府吧?” 沈暖暖没给好脸:“我去哪儿是我的自由。你现在一不掌家,二不是我亲妈,有什么资格管我?” 陈蓉被怼得眼角抽一下,却又一脸慈祥。 “暖暖,就算我不掌家,不是你亲妈,还是你亲姨母呢。不管你对姨母有什么误会,做姨母的还是要说一句,不要和晋王走得太近。” 沈暖暖都要走了,又转头回来一脸狐疑:“此话怎讲?” 陈蓉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 “暖暖,你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姨母知道。但是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还是实在会疼人,才是挑夫婿的首选标准。 晋王长得好看,但他出身不好,性子寡淡,还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动不动就犯病跟疯了似的。别人都说那是羊角风,反正不管什么病都是麻烦。姨母为你好,可千万别选择他啊。 而大皇子呢,对你一心一意,背后还有皇后疼爱吗,整个出朱家做后盾。就算做轮椅,至少是个全乎人啊。坊间传闻,那晋王……可是不能生孩子的。”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闲得难受的话,就多操心操心自己女儿吧。” 沈暖暖听烦了,撂下一句就带着三个宝和如意扬长而去。 人走远了,婢子招娣不解,凑近小声问:“夫人,太子妃不是捎话来,请您促成沈暖暖和晋王么?您这怎么竟说晋王的坏话啊?” 陈蓉慈祥的表情一点一点收起,变成一抹阴森的冷笑。 “沈暖暖现在对我十分警惕敌意,怎么会听我的话。就她的性子,肯定是我说什么好,她认为是坏。那我说坏的,她就会以为是好的。所以,我反其道而行。她现在啊,就算是为了气我,也会多去晋王府的。” 招娣听明白了,钦佩得不行。 “夫人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沈暖暖那点小心思被您拿捏得死死的。就她那点道行,十个也斗不过您啊。 沈暖暖拿着李夫人给的房契,照着地址找去。 “青竹街,柳一巷,八院,就是这儿了。” 院门打扫干净,显然人看着宅子。如意去敲了敲门,不多时有人来开门。 看院子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刘姓老夫妻,以前是李家仆人。无儿无女,老了后没有依靠,就打发来这儿看院子。 院子前后三进院,带一个不大的后花园。一条回廊连着东西跨院,跨院不大,但收拾得也很干净。据说房屋刚修缮没多久,反正沈暖暖很满意。 不大不小,干干净净,搬点东西来就能居住。 “几位贵人,李夫人跟我们说,这宅子赠与别人了,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收。贵人用我们做事,我们就留下来。不用我们,我们就回乡投奔外甥了。” 沈暖暖看老两口挺面善老实的,跟着外甥也是寄人篱下,就留下他们,做一些粗使打扫的活儿。 如意去人牙子处买了两个中年妇女。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浆洗。沈暖暖则雇了辆马车,将云锦阁的小金库和用惯的东西给拉到新院子。 沈清武不想女儿搬出去,但是女儿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决定的事他也改变不了。尤其,那个不懂事的老三总是欺负三个宝儿,强留下来,几个孩子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 沈暖暖拉东西的马车还没走呢,沈秉元挨揍的声音就传遍侯府的每一个角落里。 小红小绿要跟着,沈暖暖自然是不带。吴氏送小姑子到院门口,硬塞给她一个挺大的匣子。 马车上,沈暖暖打开匣子一看。好家伙,里面金银首饰都有,还有好几张银票!一看就是嫂子攒了多年的私房钱。 吴氏是迂腐一些,刻板一些,但出手还是大方的。 忙活一小天,新家落成。 厨娘做了一桌好吃的,沈暖暖没有那么多规矩,将所有人都叫到一桌吃饭。 起初,宅子里几个帮佣得知新主子是京城恶霸沈暖暖,都打心眼里战战兢兢。唯恐哪儿做错了,换来一顿虐打。 可一天相处下来,新主子不仅没有一点架子,还好多事都亲力亲为,甚至准备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好喝的,让大家上桌一起吃。 这在别人家,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仅一个饭桌吃饭了,沈暖暖还给每人都发个红包,一个红包是一两银子。并且言明,以后在府里做事要同心同力。尽职尽责的话,三个月就发一次红包。做错事情的话,直接逐出宅子。 要知道,她们下等仆人,一个月的月钱是二百文,一年两千四百文,才是二两四钱银子。 而在这儿做得好,一年红包就是四两银子!老夫妻和一对帮佣激动得比过年都高兴,纷纷表决心,一定好好干。 一,把人当人看。二,奖罚分明。简单两招,沈暖暖就将人心收得服服帖帖。 乔迁饭吃到一半,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 如意好奇:“小姐,我们刚搬来新家第一天,就有客人登门拜访了?” 沈暖暖冷笑一声:“什么客人,瘟神还差不多。” 第59章 邺景宸用强,直接抢走沈暖暖 水宝更好奇了:“娘,你知道来人是谁?” 沈暖暖给水宝夹一个鸡翅膀:“大概猜得到,应该是和公主府有关的人。” 山宝一听这话,筷子立刻拍下来:“不见,坏人!” 风宝招呼起大家:“来来来,如意吃块肉,刘爷爷刘奶奶吃块豆腐。周嬷嬷做这一桌子菜辛苦了,多吃点。宋嬷嬷打扫了很久的卫生也辛苦了。别管外面,大家都继续吃,高兴地吃。” 一大桌人继续热热闹闹地吃饭,也不管外面的人急得冒火,门板都快被拍烂了。 大家吃饱喝足,周嬷嬷和宋嬷嬷撤掉桌子去收拾。沈暖暖和孩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乘凉。 山宝拿着蒲扇给娘亲扇风,水宝端着一碟瓜子,风宝端着一盏茶。三宝随侍左右,沈暖暖吃着瓜子,喝着茶水,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别提多惬意了。 忽然。 “咣当”一声大响,院门被踹开了。 正在纳鞋底的刘老太受惊过度,针扎在手指上,“啊呀”叫出声。 沈暖暖吐了瓜子皮,转头看向院门口,见是邺景宸一尊黑脸杀神似的大步走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如意吓的直接结巴了:“太……太太太……太子殿下,您这怎么……” 邺景宸没心思听如意说什么,一把将她扒拉开,径直走到沈暖暖面前。 但是中间,却站着三个怒气而对的宝。 风宝是发言人:“你来干什么?这儿不欢迎你!” 邺景宸低头看三个孩子,越看越觉得像自己。脸色不由地缓和一些,声音都放轻了。 “你们三个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找你们娘亲有点事。” 山宝和水宝一起送上个冷冷不屑的眼神,风宝则冷笑:“忘恩负义,移情别恋的渣男说自己是人,怎好意思的。” 邺景宸:“……” 这小女娃的泼辣性子和厉害嘴巴,真是和沈暖暖一模一样! 沈暖暖看完热闹,笑着将三个宝拉到自己身边,对上邺景宸的黑脸。 “太子殿下,你还真是极品好前任,本小姐今天乔迁之喜,你来踹我院门。私闯民宅,杖三十罚三百钱。你一个掌管律法的太子殿下不会不知道这个吧!” 邺景宸怎会不知私闯民宅犯了律法。但那些人叫不开门去找他,他拍了好久也不见动静,那就只能踹门了。 “沈暖暖,杖三十我受,钱我认罚,踹坏的门我也修。现在立刻跟我去公主府,瞧瞧欢颜得了什么毛病。欢颜全身长了水泡,非常痛苦。” 第一次,高高在上的邺景宸用上了商量的口气。 沈暖暖听闻这事,丝毫不意外,还笑得花枝乱颤。 “邺景宸你以为你是谁啊?是觉得东宫职位能压住我,还是觉得自己脸大,我会给你面子?就昨天,你的好妹妹刚假装腹痛,设计我一把,害我差点和大皇子睡到一起。 今天,她又来给本小姐搞这一出。怎么?狼来了啊?亲自现身说法给我讲故事呢?还是觉得我沈暖暖归来后,生出了光辉灿烂的圣母之心,要以怨报德地去医治一个害我的人?” 邺景宸瞧着沈暖暖打定主意不起身的顽劣态度,暗暗磨起后槽牙。 “你要我怎么样,才愿意去。” “你怎么样,我都不去!别说你东宫的面子我不给,就是明宗亲自来了,本小姐也照样不去!” 沈暖暖措辞激烈,丝毫不妥协。 邺景宸又急又恼,忽然上前一步先发制人。出手如急电,在沈暖暖的肩头点了两下,随后弯腰就将沈暖暖从躺椅上给打横抱了起来。 “放开我娘!” “你要干什么?” “赶紧放下我娘,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邺景宸抱起被点穴的沈暖暖就要走,却被三个宝呈三足鼎立的方式给团团围住了。 邺景宸能对沈暖暖用强,对三个孩子可下不去手。毕竟,他们可能是自己的孩子呢。 “你们三个放心,本王绝对不会对你娘做出任何不好的事。是六公主不知道得了什么急症,所有御医都束手无策,本王只能来请你们娘亲。” 风宝怒道:“你请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实在着急,不得已为之。但本王保证,保证你娘亲一根毫发都不会少。” 邺景宸撂下这句话,再不耽搁,直接用上轻功躲开三个孩子,然后几个闪身到院外,将沈暖暖抱进马车。 三个宝还想追,但是被如意拉住了。 如意在三宝耳边小声道:“稍安勿躁,你们娘亲自己愿意去的。她刚才给我偷偷递眼色了。” 马车里,邺景宸给沈暖暖解了穴道禁制。 沈暖暖恢复自由的一瞬间,就是从邺景宸身上快速离开,坐到离他最远的地方。抬手掀开车帘看看,马车跑得飞快。 “不想摔断腿,就老实坐着别动。”邺景宸警告。 沈暖暖自然不想摔断腿,只能隐忍地和邺景宸呆在一个空间。但是对他的嫌弃和厌恶毫不掩饰,就差在脸上写出来了。 “你就是给我带到公主府,我也不会给她看的。我沈暖暖不是烂好人,睚眦必报的性子你该比谁都清楚。” 邺景宸看着沈暖暖的倔强顽劣,放在腿上的手慢慢蜷缩。 “沈暖暖,你不是一直想嫁给本王么?那你若是救欢颜,本王就娶你进东宫,做太子妃。” 沈暖暖眼睛猛地瞪大,吓得差点不顾腿断跳车了。 “邺景宸你是没睡醒做梦呢,还是发烧说胡话呢?到底是谁给你的蜜汁自信,觉得你开口说娶我,我就会兴高采烈地嫁给你?前提还要救你妹妹?你特么的以为你是谁啊!” 邺景宸咬牙切齿,隐忍后又说一句:“本王可以无条件地接受三个孩子,可以给你洗清名声,也可以让沈佳宜做侧妃,给你让位置。” 沈暖暖一整个大无语,看着邺景宸被自己感动坏的模样,都差点给他鼓掌了。 “幻想症是病,得治。我三个孩子姓沈,有名有姓,不用你接受。至于名声,是非在己,毁誉由人,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洗地。你那太子妃的位置,对沈佳宜来说视若生命,在我眼中却屁都不是!” “沈暖暖,你不要不知好歹,本王已经给你我最大限度的宽容和承诺了!” “收起你施恩的嘴脸,当年的你对我放手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第60章 一针口眼歪斜,两针大小便失禁 沈暖暖句句回怼,怼得邺景宸直接自闭。 马车到了公主府,邺景宸不给沈暖暖机会,直接扯着她,用力拽进院门。 远远的,就听到六公主杀猪般的叫声和哀嚎。 沈暖暖不厚道地笑起来:“活该啊活该,真是报应不爽。让你不要脸的算计我,现在老天帮我还了,哈哈。” 邺景宸:“……” 六公主卧室的外间,几个御医商量半天还是毫无办法,急得满头大汗。其中就有陈御医。 陈御医看到沈暖暖,立刻快步迎上来,恭声:“沈小姐,你也来了。” “我是被太子殿下绑来了。” 沈暖暖用力将胳膊从邺景宸手里抽出来,随后双手环胸,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笑着用下巴一指里面。 “陈御医,里面什么情况啊,叫得这般销魂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戏班子开嗓,唱哭灵呢。” 此时敢这么说话取笑的,整个京城怕就只有沈暖暖了。 陈御医小声道:“沈小姐,六公主不知道染了什么疾病,全身起水泡,然后还溃烂流水。据说,起初水泡豆粒大的时候没啥感觉。但后来水泡又长大破裂,就又疼又痒。六公主受不住抓挠了,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抓的地方都溃烂了。” “都烂了啊?那岂不是毁容了!哎呦,六公主本来就是寡妇,以后再成了丑八怪。就是皇帝的女儿也愁嫁了啊。” 沈暖暖故意说得老大声,还笑得老大声。 周围的人听得大气不敢喘,屋里的六公主听见了,扯开嗓子大喊:“沈暖暖,我要杀了你!是你害我的,肯定是你害我的!” 邺景宸听不下去了,过来拽着沈暖暖的胳膊,又强行给拉到里间卧室。 沈暖暖看到坐在床上撒泼,满脸流黄水的六公主后,想憋着不笑的,但后来扶着桌子笑得肚子都疼了。 六公主骂得越大声,沈暖暖笑得越大声。 沈佳宜之前闻讯就赶来了,这个时候,她是必须在讨好小姑子的。 “暖暖,你别笑了,快给六公主看看吧。你曾经和六公主可是最好的姐妹啊。” 沈暖暖努力忍住笑,看向床上痛苦滚来滚去的六公主,凑上去故意问:“六公主,我们是最好的姐妹花么?我昨天这么问你的时候,你怎么回答的还记得么?” 此时,六公主已经被折磨得自尊全无了。 她看到沈暖暖站在床边,立刻搓手哀求:“暖暖救救我,救救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啊。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太难受了,全然不记得了。” 沈暖暖笑吟吟的好意提醒。 “你不记得了啊?但我记得清清楚楚呢。你骂我贱,上不得台面,还说要不是看中我父亲的势力,才不会接近我,撮合我和你大哥。六公主,我这人最记仇了,你要是不记得,那对不起,你这毛病我治不了。” 六公主急了,看不清状况的狰狞道:“沈暖暖,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信不信我差人去宫里请父皇圣旨,让你给我医治。你最好别弄得难看,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暖暖装腔作势的抬手捂着自己心口。 “哎呀,我好怕怕啊,六公主你有皇帝撑腰,可是吓死我了呢。但是,就算圣旨来了,就算拿刀抵着我脖子,我治不了还是治不了。 外面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御医都束手无策,我一个小姑娘凭什么能治?六公主命贵,我们的命不值钱。大不了被皇上治罪,大家一起砍头好了。有那么多御医陪着一起,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你……” 六公主被沈暖暖怼得哑口无言。 外面那么多御医听到这话,心头戚戚,额头冷汗流得更密了。六公主不仁,仗势欺人,这砍头是真没准的事。 这时,沈佳宜抬手扯住沈暖暖衣袖,放低身段哀求:“暖暖,你别和六公主一般见识,她是生病难受,才会口不择言的。但暖暖现在是郎中啊,郎中遇到病人不治,要被人说无良无德的。” 沈暖暖将袖子从沈佳宜手里拽出来,并送她一个白眼。 “沈佳宜,你还真会道德绑架啊。但我沈暖暖根本不知道德为何物,你凭什么拿起道德的武器。” “……” 沈暖暖见沈佳宜被怼得差点背过气去,忽然想看一个大热闹。 “沈佳宜,你无私,你圣母是吧?那你的太子殿下在马车上跟我说了。只要我能救六公主,他就无条件地接受我的孩子,劝你让出位置,娶我做太子妃。现在,选择题交给你了。你同意太子殿下说的么?” 怎么能这样!!! 沈佳宜呼吸停滞,瞪大眼睛。她在这儿积极进言是想卖好,没想卖男人。 泪眼婆娑地看向邺景宸:“殿下,这些话是暖暖骗臣妾的对么?” 邺景宸面对沈佳宜的嘤嘤,眉头紧蹙起深深一条沟。 想到昨天母妃的话,又想到刚才见到三个漂亮不像话的小孩子,和一身盛气凌人,终于要松口的沈暖暖,他咬肌紧了紧,点头。 沈佳宜不敢置信自己看到的,一连后退好几步。六公主则看到希望一般,对沈佳宜急声道。 “嫂子,嫂嫂,你刚才不是说有一点办法,也会帮我的么?哪怕豁出性命都愿意的么?现在你帮我的时候到了!不要你的命,只要你赶紧点头答应。你答应不做太子妃,沈暖暖就给我治疗了!” 沈佳宜感觉到强烈的背叛。邺景宸刚给他猛烈一击,六公主又来狠狠补上一刀。 面对沈佳宜欲哭无泪的崩溃,沈暖暖则笑嘻嘻地火上浇油:“我的好姐姐,你愿意自降为妾,迎我上位吗?” 三个人,六双眼睛都一起看向沈佳宜。 沈佳宜被逼到没有退路,急得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晕了?这多没意思啊。” 沈暖暖手腕一动,手指间立刻多了三根长长的银针,蹲身到沈佳宜面前。 “我是郎中,在郎中面前晕了,我要是治不好,那不是自砸招牌吗。你们都看着,我保证一针下去,口眼歪斜,两针下去,大小便失禁。三针下去,她能一跃而起,精神地在公主府跳艳舞。” “呜呼……” 沈佳宜不等沈暖暖下针,就睁开眼睛,醒了。 第61章 六公主吃屎,还说真香 沈佳宜眼神躲着那三根银针,柔柔弱弱,有气无力。 “暖暖,我是怎么了?” 沈暖暖笑得妩媚:“姐姐你没怎么,就是一时间太激动晕了一下。看姐姐如此在意太子妃之位,那妹妹也不能夺人所好。 但是吧,咱俩又属实也没啥亲情。这样吧,一千金,姐姐给我一千金诊费,我就看在钱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给六公主看一下,怎么样?” 沈佳宜一下子来了精神,不虚弱了,也不抹眼泪了,麻溜地站起来:“给,我给!一千金,我会让人去准备!” 沈暖暖点点头,然后好整以暇地坐到了桌边,还翘起了二郎腿。 “那就去准备吧,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拿到诊金了,什么时候开始诊治。” “……” 沈佳宜蒙了,居然说要现钱。这黑灯瞎火的让她怎么准备啊。想商量一下打个欠条行不行,那边六公主已经熬不住了。 “一千金,珍珠,去我的库房取来,给她!” 珍珠听命,赶紧去库房取钱。 沈佳宜刚松一口气,六公主就又来了一句:“嫂嫂,明天,你将我这一千金给补上!” “……” 沈佳宜一口气顶到嗓子眼,险些真晕过去了。你们一个生病,一个治病,怎么就我成了冤大头? 时候不大,珍珠捧着一个描金匣子进来,里面有金叶子,还有一叠银票。 沈暖暖慢条斯理地将金叶子一个个数过,银票一张张数过,确定数目不差后,这才装模作样地过来床边。 而此时,六公主等的花儿都谢了,嗓子喊哑了,脸也早抓烂了。 沈暖暖装模作样地给六公主诊脉,又看看她身上的溃烂,忽然故作惊讶。 “哎呀,六公主,你怎么能得这个病呢!” 邺景宸紧张地上前一步,沉声问:“沈暖暖,你知道这个病?那是不是也能治?” 沈暖暖不屑用正眼看邺景宸,呵了一声:“这个病我既看得出,当然就能治。此病叫坏水疮。就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那种坏透的人才会起的疮。 因心中藏有恶念,长期积压在内而折射出的表象。去厨房,将锅底灰铲下来。去马厩,取干透的马粪包,然后用童子尿将其搅和成糊糊。 然后我会再加一味药引,涂抹到六公主身上。以秽除坏,等于是以毒攻毒。六公主的痛苦会立刻解除。” 锅底灰,马粪包,童子尿…… 这个药方很奇葩,用的东西让人不能接受,还要涂抹全身。而且这个方子真对症的话,就等于是侧面验证了六公主是真坏。 六公主抗拒得很,忍不住瘙痒地一边挠着头脸,一边大骂:“世上哪有这种病!沈暖暖你胡说八道,你就是故意整我,伺机报复。你如此羞辱我,我会让我父皇给你千刀万剐的!” 沈暖暖就知道六公主会如此,不怒反笑。 “六公主是小人,所以看谁都是小人。你要是觉得我这方子是故意羞辱你,不用便是。” 沈暖暖走向邺景宸,耸了耸肩膀:“你看到了也听到了,我诊了也出方子了,但你妹妹金枝玉叶,觉得我这方子配不上她,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邺景宸眉头紧锁,这方子的确是…… 但妹妹病症来势汹汹,实在棘手,父皇母妃已经差人来问过好几次了。那么多御医束手无策,只有沈暖暖给出方子。 沈暖暖要走,但邺景宸不准。随后,他去外间问那些御医,这个方子是不是可行。 七八个御医面面相觑,不敢给出意见。最后,还是陈御医站出来。 “太子殿下,锅底灰学名百草霜,的确是一味药材。具有止血,消积,解毒散火的功效。马粪包也是药材,可以清热解毒,消炎杀菌。童子尿,更是人尽皆知的一味良药。三味都是救人的药,这毋庸置疑。只是这个组合,大家没有见过而已。” 其他御医见陈御医开口了,七嘴八舌的也附和起来。因为,陈御医说的书中可查,确是事实。 邺景宸不再犹豫,立刻差人按照方子去准备。 一刻钟后,锅底灰,马粪包,童子尿都齐了。珍珠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用铲子将三样东西搅和成糊糊。 沈暖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进屎尿糊糊里,又让珍珠搅了搅。 其实,那三样东西都只是辅料,只有这个药水才是解药。辅料可以是任何粉末,面粉,绿豆粉,米粉都可以。 “好了,给公主抹身上吧,有水泡的地方都得抹上。” 珍珠忍着作呕,用木铲子铲起一坨,小心翼翼先往六公主手上抹了一点。 六公主觉得恶心,直想躲。但很快,她就瞪大大眼睛激动了。还嫌珍珠抹得慢,直接双手抓了糊糊就往自己脸上、脖子上抹起来。 “舒服,哎呦,可太舒服了!” “大哥,让人再去弄点来,这么点怎么够!” 邺景宸眉头皱成两道沟,有点不愿直视,还默默用袖子捂住鼻子。 只见妹妹疯了似的抓起那黑乎乎的东西往自己脸上抹,甚至不小心抹到嘴里也不介意。很快。很快,整个人就成了黑黑一坨,好像沤粪池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个一次不能去根,要连用七天才可以。后面六天不用药引子,直接用那三样就可以了。” “记下了。” 邺景宸回应的时候,目光看向沈暖暖,深邃的眼中情绪复杂。有探究,有感激,还有别的什么。 沈暖暖没给好脸,拿钱功成身退,走的时候还拐走了陈御医。 今天逢五,聚仙楼名角唱戏的日子。 沈暖暖请陈御医去聚仙楼听戏,要了楼上一个雅间。小厮送来四碟点心,一壶花茶。 戏没开场,门关着严实。 沈暖暖给陈御医倒一杯茶,恭敬地问:“陈御医,有个问题能问你么?” 陈御医忙摆手:“不敢不敢,老夫空活这么多年,读这么多医书,都不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一种疮叫坏人疮。沈小姐,您医术精湛,老夫佩服得心服口服。所以,老夫哪有本事回答沈小姐的问题啊。” 沈暖暖摇头:“陈御医,这个问题和医术无关。我这个人比较八卦,就是很想知道陈御医为何对沈佳宜印象不佳。” “这个……” 第62章 绝子草,沈佳宜你死定了 陈御医一下子语噎,怎么都没想到沈暖暖会问这个问题。 后来一想,又理解了。 沈佳宜对沈暖暖有夺夫之恨,那她寻到沈佳宜的罪证应该想扳倒她,报仇雪恨。沈佳宜不是善类,理应受到惩罚。 就是…… 沈暖暖见陈御医面露难色,便说道:“陈御医,我可以用沈暖暖三个字保证,你说的任何话我不会让第三人知道是你说的。但是,如果这样你还有顾虑,今天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咱就喝茶,看戏。” 从沈暖暖回来,陈御医和她接触不是一次两次了。沈暖暖做的事让他佩服,感觉人也可信。尤其,孙子还跟着人家学习医术呢。 综合考虑后,陈御医决定说出心里一直藏着的事。 “沈小姐,老夫知道的这件事,能让太子妃身败名裂。但是,也能让老夫一家老小性命不保。今天沈小姐问了,老夫就如实相告。因为,老夫相信沈小姐是守信之人。” 沈暖暖抱拳:“感谢信任。” 陈御医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后才开始说了。 “太子殿下娶了一正妃,三侧妃,还有侍寝姬妾几人。但是,东宫这几年没有任何子嗣。贤贵妃着急得很,就让老夫给太子殿下和东宫几位夫人看过。 结果显示,太子殿下虽然虚火比较大,可对生育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东宫的那些女人,却没有一个可能怀孕的。” 沈暖暖听的惊奇:“邺景宸不会这么倒霉吧,娶了那么多女人,一个能生的都没有?” 陈御医叹口气:“太子殿下的确倒霉,但倒霉的不是身边女人全不能生育,而是倒霉娶了这个太子妃。” “此话怎讲?” 陈御医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因为,东宫的那些女人,除了太子妃为了保持体型苗条,常年节食,不吃荤腥和米面,自己毁了身体之外,其余女人全都中了一种叫做绝子草的毒。” 沈暖暖听的倒抽一口冷气:“绝子草顾名思义,用了之后身体再没有生育功能。是花楼老鸨给烟花姑娘用的东西,东宫的女人怎么会接触到那个?” 陈御医摇头,故意问回来:“这个老夫愚钝,不知。沈小姐冰雪聪明,不知道您知不知呢?” 知不知,这不是秃子头上虱子明摆着么。 贤贵妃和邺景宸盼子嗣盼的眼珠子都蓝了,药不可能是她们下的。而不希望那些女人生孩子,威胁到自己位置的就只有沈佳宜了。 但她也摇头:“陈御医,我离京五年,刚回来十天,东宫那些事自然是不知的。对了,这个情况你跟贤贵妃说了么?” 陈御医苦笑一声:“老夫怎么敢?老夫说自己不擅长妇科,看不出什么来。此后,还故意诊错几次妇科,找人散播出去。虽然老夫名声毁了一些,但因此,老夫和陈家算是安全至今。” 沈暖暖又给陈御医倒一杯茶,安抚道;“陈御医放心,多行不义必自毙。沈佳宜的好日子过去了。还有,今天晚上我们只看戏,别的什么都没说。” “锣声响了,好戏要开场了。沈小姐,我们来看戏吧。” 房门打开,珠帘放下,两个人相视一笑,看戏。 曲终人散。 沈暖暖从聚仙楼租了辆马车,说自己搬新家了,如今住在青竹街,问陈御医顺不顺路,送他一程。 陈御医大呼太巧了,说他家也住在青竹街。 二人一路回家。不曾想,陈御医家还是在柳一巷,和沈暖暖的新居竟只是一户之隔的邻居。 沈暖暖回到家都快四更天了,三个宝和如意没睡,都在等她回来。 这给沈暖暖感动的,被人惦记的感觉太温暖了。 “我啊,昨天给六公主写师徒断绝书的时候,悄悄在那纸张上洒了无色无味的药粉。药粉能将字迹手印慢慢化去,长时间的密切接触后,还能导致全身起泡溃烂。 我出了方子,锅底灰、马粪包和童子尿,搅成糊糊抹全身。本来一次就可以,但我说要连用七天。哎呦,你们是没见到六公主今天那个模样,全身臭烘烘的,黑乎乎的,真是太好笑了。” 三个宝和如意是没见到,但只是听沈暖暖说,就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 房顶上的邺景州,不自觉地也勾起唇角。 之前不久,才听陈河禀告:昨晚沈暖暖被六公主诓骗下药,今天刚搬新家又被邺景宸踹门强行带走的事。 邺景州一向重用陈河,不同于对陈树经常斥责。但这次听完他汇报后,直接动了火气。 “如此重要的事,为何晚了这么久才报?” 陈河低头不语,心头却暗暗嘀咕。主子对别人的事不关心,尤其和女人有关的更是从来不在意。他此时说,都觉得是多嘴了。没想到主子却嫌弃他说晚了。 邺景州左右不放心,不顾夜深,鬼使神差地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深夜才归的沈暖暖。归来后,就跟孩子和婢子炫耀她干的丰功伟绩。 沈暖暖不是善类,听说她整人的法子多得不带重样。但第一次,邺景州觉得六公主活该。 就是…… 京城这么大,她这阵子赚了很多钱,想买几个好宅子都能办到,怎么偏偏选了和杜衡住邻居? 已经睡着的杜衡被一大声喷嚏惊得从梦中坐起身体。 月光下,他揉揉鼻子,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窗户关着,被子也盖得挺好,没有着凉,怎么就打起喷嚏了呢? 沈暖暖以为换了地方第一晚会睡不好,结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这还是被如意疯狂摇醒的。 “小姐,小姐宫里来人了,说皇上要见你!” 沈暖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头发凌乱,睡眼惺忪:“谁……要见我?” “哎呀小姐,是宫里内侍官来宣,说皇上要见你。” 沈暖暖不以为然,直接又躺平回去:“告诉那人,就说我还没睡醒呢。” 如意吓得腿都哆嗦了,又给主子拽:“我的好小姐啊,这召见你的是万岁爷啊。什么没睡醒,就是天上下刀子,咱都得顶锅去!” 沈暖暖哼哼的一个翻身,屁股对着如意:“不去不去,我就是不去。谁知道这来请的人是真是假,你忘了六公主假装腹痛的事了?” 如意一听这话,眼睛亮了,腿也不抖了。抬手拉开门就大步走出去。 “这位官爷请回吧,我们小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前儿被六公主绑架下药,至今心有余悸,害怕见人呢。” 这位内侍官在宫中当值几年,传皇上口谕无数,还第一次遇到这么猖狂,居然连面都不见就回绝的。 沈暖暖,果然是京城嚣张第一。 “既如此,那杂家这就回去如实禀报了!” 内侍官气的一甩袖子,走了。心中想着,沈暖暖,你要倒霉了,你要倒大霉了。 第63章 狗太子颠倒黑白,沈暖暖获封县主 半个时辰后,明宗身边的大太监,皇宫内侍总管有德来了。他不仅来了,还带来了圣旨和八人抬的华贵轿辇。 沈暖暖一身素衣出屋,面无脂粉,发无钗环,唇无血色,看着很是憔悴。接了圣旨,坐上轿辇,内侍总管亲自随行。一路风风光光的去了皇城。 此时,明宗一脸青黑的坐在金华殿的龙椅之上。殿下,沈清武面色沉沉,明显带着火气。 “西北侯嫡女,沈暖暖到。” 有德一边高声唱诺,一边请沈暖暖进去。 沈暖暖在外面将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走进门来,看到明宗就委屈的红了眼窝。 沈清武看到女儿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大惊。赶紧过来抓住女儿的手:“暖暖,你这才出去住一天,怎么就……” 沈暖暖暗中捏了一下父亲的手,然后手扶着额头叹口气。 “爹,女儿昨晚一宿都没睡,一闭上眼睛,就是被人套上麻袋掳走的画面。现在精神有点恍惚,真害怕刚好不久的癔症又犯了。” 沈清武接收到女儿的信号,知道女儿是装的后,提着的心放下去。但女儿开演了,这戏,他就得配合下去。 “暖暖,我可怜的孩子。” 沈清武随后拉着女儿到明宗跟前就跪下去了。 “皇上,臣有话说话。” “西北侯,你这是何意?” 明宗在龙椅上坐不住了,急忙走下来,亲自扶沈清武。 但是,沈清武拒不起来。还双手撑地,将头磕下去。 “皇上,臣在西北戍边抗敌,不能亲自教养和陪伴女儿,是臣多年遗憾。如今回到京城,就在女儿身边,却依然保护不了她,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诓走,绑架。 臣老了,一身伤病。为国尽忠一辈子,自认为对得起皇上和北邺。以后,只想和女儿和家人,远离是非,平平安安,简简单单的过日子。所以,臣想辞官,请皇上准许臣刀枪入鞘,解甲归田。” 西北侯移交兵权,辞官回家,这是明宗偷偷想过的事。 但是,西北侯平定西北蛮夷有功,嫡长子差一点战死沙场。这刚回京城没几天,就告老回家,让满朝武将怎么看?让北邺百姓又怎么看? 兔死狗烹,卸磨杀驴,这话传出去,自己一世明君称号就有了污点。 明宗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自然是不会允许这个事的。至少,现在不会允许。 明宗握住沈清武胳膊,手上用力,将他拽起来。 “清武啊,你是国之重臣,北邺国柱,并且又没有多大岁数,朕怎会舍得你解甲归田?暖暖受了委屈,朕一定会给她交代。涉案的人不管是谁,不管什么原因,一律严惩不贷!” 明宗安抚了沈清武,又拉起沈暖暖,并让有德给她看座。 “暖暖,你这孩子受了委屈怎么不立刻来找朕呢?六公主昨天发急症,众多御医束手无策,听闻是暖暖出手医治的。朕深感欣喜欣慰,本想叫暖暖来好好奖赏一番。不曾想,竟出了这样的事。 传讯内侍官回来说,暖暖担心口谕是假的,拒绝召见。朕心下狐疑,急忙召了西北侯来询问,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暖暖放心,朕定会彻查此事,定会给你做主的。” 沈暖暖叹气,有气无力。 “皇上日理万机,臣女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让您费神。而且,此事有关六公主和大皇子。臣女和父亲,家兄商量后,最后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此忍了吧。 今天,去传信的是位脸生的内侍官,暖暖一时小心过头,误以为又是诓人的骗子。不曾想口谕是真的,还有劳有德公公亲自又跑一趟,现在暖暖还诚惶诚恐呢。”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既提醒了背后使坏的人,又表现得深明大义,不小心才露了此事。 明宗被架在那儿了,怒声道:“来人,去将大皇子和六公主传来,朕要亲自审问!” 话落,来人了,却不是大内金吾卫,而是邺景宸。 邺景宸不是一个人,还压了两个五花大绑,身上血迹斑斑的人进来。一个是去西北侯府磕头求人的仆从,一个是六公主的贴身婢子珍珠。 这一男一女被拖进殿中,面如死灰。 明宗眉头紧皱,面露火气:“太子,你带这两人来是何意?” 邺景宸视线先从沈暖暖身上扫过,这才对明宗拱手道:“回禀父皇,沈暖暖被贼人绑架到大皇子别院,是儿臣恰巧遇见救下的。” 什么玩意儿? 沈暖暖耳朵瞬间竖起,一个眼神瞪过来。 “邺景宸,你……” 邺景宸根本不给沈暖暖说话机会,继续道:“儿臣觉得这事蹊跷,没有禀告皇上悄悄自行查了,是不想打草惊蛇。如今抓到两个西北蛮夷细作,特带来让皇上发作。” 明宗大惊,抬手指着那两人:“他们……他们是西北蛮夷细作?” 邺景宸脸不红气不喘地点头:“父皇,正是。儿臣根据这两人找到蛛丝马迹,还在京城捣毁了一个细作窝点。 这两个细作混进公主府多年。这次西北蛮夷大败,他们生出报复之心。里应外合,打着六公主的名号,绑架沈暖暖后送到大皇子别院。目的就是嫁祸大皇子,让皇族和西北侯两家生出嫌隙。 父皇,儿臣也已经查明,这事六公主完全不知情,大皇子完全不知情。一切,都是这两人作恶,离间君臣关系,挑起京城腥风血雨,毁我北邺基业!” 邺景宸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将这件事给整得逻辑缜密,圆圆满满。 沈暖暖都听傻了,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个事,都要以为邺景宸说的才是事情真相。 她想要去辩驳,但是收到父亲的眼神和暗暗摇头。 沈清武和明宗少年就是朋友,是懂皇上心思的。 皇上想要一个真相,太子给他一个真相。这个真相不仅体面,还洗清了他儿子和女儿的嫌疑,简直就是完美的真相。此时他们再说什么,那就是不知好歹,非要撕开这个遮羞布了。 而邺景宸呢,找俩替死鬼,编一个故事,不仅成功洗白了兄长和妹妹,还给自己立了一个大功。 沈暖暖眼底微微眯起锋芒,这狗男人很聪明,以后要对付他,可不同于别人那般随意信手拈来了。 明宗怒不可遏,都没问两个‘细作’一句,就直接下旨处决。随后,让内侍总管有德拟旨,封沈暖暖为乐安县主。 县主,皇族女子才有资格获取的封号。不仅象征地位高贵,还可以按月领俸禄。而沈暖暖作为武将之女获此封号,那可是无上的荣宠。 事后,沈清武被明宗留下,沈暖暖拿着封县主的圣旨出来金华殿。 殿外,看到邺景宸将两个替罪羊交给随从,带走处决。心中不忿,怒气走过去。 第64章 在殿前,给前任泼了一身翔 “太子殿下真是了不起啊,凭着巧舌如簧,无中生有地就将本小姐给救了。不仅给家人屁股擦得干干净净,还立下大功。这颠倒黑白,胡说八道的本事,京城里你认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面对沈暖暖阴阳怪气的嘲讽,邺景宸脸色开始不自然。但看到沈暖暖手中的圣旨,又心安理得起来。 “臣子之女获封县主,你是北邺得此殊荣第一人。你得了好处,欢颜得了教训。这事,皆大欢喜地就此翻篇过去,有什么不好么?” “皆大欢喜?我看最欢喜的是你吧。鹬蚌相争,渔翁获利。你动动嘴皮子编个故事,就获得皇上赞誉。我看你以后也别自称本王了,自称捡漏王吧。” 邺景宸被一再奚落的恼了,上前一步,眼神锋芒外露警告,声音却压低。 “沈暖暖!事情已经过去了,你非要揪着不放么?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你最终也没受到伤害。而且,你不仅获封县主尊宠,我也答应给你补偿,要接受你和孩子了。你最好见好就收,莫要再得寸进尺。” 这番话听得沈暖暖头皮都要炸了。她气汹汹地也上前一步,眼底闪着两簇地狱之火。 “什么叫我最终也没有受到伤害?我没受到伤害是你妹妹手下留情了么?是你及时出现相救了么?那特么是我靠着意志力,在药效发作的前提下,先放倒珍珠救得自己。 如果,我不会医术。如果,我还是五年前的沈暖暖,那这一次的丑事又会被人围观。我将再次被人鞭尸,淫荡天下。到那时,邺景宸你是不是也会像五年前一样,继续当狗王八,躲在乌龟壳里连头都不敢露? 好话让你说了,好人让你做了,好事成就你了,你居然还有脸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给我补偿。去你妈的补偿吧,你现在做的一切,说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恶心!” 邺景宸面前的遮羞布被沈暖暖一把扯下,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一嘴牙都要被咬碎了。 “够了!满口污言秽语,你知道侮辱东宫是什么罪么!” 沈暖暖完全不惧,直接抬起下巴刚回去:“我侮辱你了?说实话也叫侮辱的话,那这北邺的人都当哑巴算了!” “……” “尊贵的东宫太子殿下,你现在是否能将私闯民宅的三十杖在这兑现了。赖账不还,可不是君子所为。” 三十杖,那是邺景宸当时情急之下的缓兵之计,哪里会想真的兑现。 深邃的目光里翻腾起巨浪,对上沈暖暖眼中的咄咄逼人,几秒后心虚地转头看向一边。 “本王不屑和你一个女人争长论短,不管你认不认,你侮辱本王的罪都是事实。既如此,那你的罪和本王闯你私宅罪一笔勾销了。” 一笔勾销?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沈暖暖忽然看到两个拎着香桶的下等侍从溜着墙根,缩着身子往外走。她立刻走过去,不由分说地从一人手中抢过一桶。回身几个大步走过来,掀开盖子,朝着邺景宸就泼过去。 邺景宸做梦都想不到,沈暖暖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居然敢将此等污秽之物泼向自己。等他反应过来闪身去躲,已是来不及了。 肩膀上,胸口上,衣摆上,全是…… “沈暖暖你发什么疯!” “我本来就是疯子!” 沈暖暖将空的香桶往邺景宸面前一扔,又冷笑。 “你不是说我侮辱你的罪和你私闯民宅的罪相抵么?我觉得这样的侮辱相抵才够。对了,我见这香桶是从金华殿偏门拎出来的,那是九五之尊的,是你父皇的,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你若是敢嫌弃腌臜,就是大不敬,大大的不孝。” 沈暖暖伶牙俐齿,说得邺景宸什么话都只能憋肚子里。然后留下一个嫌弃无比的眼神,扬长而去。 这大殿外,有不少侍卫在站岗。虽然一个个恪尽职守,站着没动。但是眼睛转过来了,手也悄悄捂住鼻子。 邺景宸第一次受到这等奇耻大辱,恼羞成怒抬起一脚将香桶踢得稀烂,然后作呕着迅速离去。 沈暖暖没回家,和宫门外的如意汇合后,直接去了晋王府。 如意小声问:“小姐,你怎么又来去找晋王啊?” 那晋王虽说不发疯了,但如意就是怕他。可能是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发疯时眼睛会颜色,给如意留下阴影了。 沈暖暖将圣旨塞给如意:“我去管晋王借个人。” “借……什么?” 如意脑袋一时间和主子不同频了。她听说过借钱借物的,借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杜衡正在给邺景州施针,沈暖暖没进去打扰,就在外间等着。 陈树给沈暖暖送上茶水,瞧着如意额头微微见汗,便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一脸讨好地笑着:“如意姑娘,你也喝杯茶。” 如意不仅不接茶,还回了一个白眼:“拿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如意姑娘,你这样可有点无情了,赶紧拿着,不管怎么着,我们还是老乡呢。” 陈树被折了面子,不生气还将茶硬塞如意手里,打趣一句后才出去屋子。 如意想将茶泼出去,但终究是没敢。陈树是晋王的亲随,泼了陈树的茶就等于泼了晋王的茶,她哪儿来的胆子。 沈暖暖拿起个杏子在手里把玩着:“如意,跟陈树有事啊。” 如意使劲摇头:“小姐说什么呢,婢子和他怎么会有事。小姐,杏子好吃么?” 沈暖暖见如意故意错开话题,也没再追问。将手里杏子扔给如意:“替我尝尝,酸不酸。” 如意双手接过杏子,咬一口,立刻笑得开心:“小姐,是甜的!” “可惜,我喜欢吃酸的。这一碟杏子都给你了,端出去找个凉快地方慢慢吃。” “……嗯。” 如意端起杏子,听话出门。 那边,杜衡施针结束。从内室出来,对沈暖暖拱了拱手,也离开房间。 时候不大,邺景州收拾完毕也走出来。他身上衣服穿得周正,但面色泛白,头发有些许凌乱。不用想也是施针的过程并不愉悦,有挣扎隐忍迹象。 但是,一点不影响他好看,反而有种战损装的绝美。 邺景州缓缓坐到自己主位上,端起茶盏浅啜一口。 “这个时候来,还有耐心等,是找本王有事?” 第65章 规矩是死的,你也是死的? 邺景州声音淡淡,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口气。 沈暖暖收起欣赏眼神,呵了一声:“最开始见到晋王,以为你除了美貌一无是处。接触下来,才知道我错得离谱。” 邺景州搁下茶盏,声音凉凉:“乐安县主夸人的方式很特别。” ‘乐安县主’四字一出,沈暖暖笑不出来了。 “我这县主是刚刚被封的。圣旨没有昭告天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晋王又一直在王府拔毒治疗,是如何得知这事的?” 邺景州挑眉看来,瞧着沈暖暖眼中惊诧,唇角浅浅勾起一点弧度:“猜的。” “我信你个鬼,不想说就不说,何必如此敷衍?但就算你不说,我大概也猜得到,不过是金华殿有你的人,且消息传得很快,在我到王府时,消息已经先一步到了你面前。” 沈暖暖视线上下扫描了一遍邺景州,带着几许精明,又几许玩世不恭。 “敢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扮猪吃老虎,晋王你隐藏得够深啊。” 邺景州勾起的唇角弧度不减,但眼神渐渐透出凉意。知道沈暖暖嚣张,却没想到她胆子更大,完全不惧自己直接将这话挑明。 若是别人敢当面这么说,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彼此彼此,县主不是同样隐藏得很深。” 两人四目相对,眼底皆是似笑非笑的。一瞬间,看不见的地方有暗流对峙,又好似有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 但越是这样,沈暖暖越是知道自己来对了。强将手下无弱兵,她想借的就是好兵。 “既然彼此彼此了,那咱们接下来的合作一定是愉快的。” “合作?” 沈暖暖点头,随后将自己坐的椅子往邺景州跟前搬了搬,一脸讨好。 “晋王,陈河陈树那日短短时间就帮我找到三个宝,我非常看好他们。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借他们用用。两个不能一起借的话,借一个也可以。当然,我不白用,条件你提。 倘若,你觉得大丈夫不好跟一个小女子提条件的话,我也可以以工代劳。一年,不,三年内,晋王的身体健康我包了。这期间你有任何头疼脑热,明枪暗箭,我都给你免费治疗。按照我的诊金来算,晋王你可是占我大便宜了。” 邺景州听沈暖暖眼里闪着精明地说了一通,捏起杯子,手指在杯口轻轻摩挲。 “沈暖暖,你如果只是出于安全考虑,大可直接去沈家军里挑几个身手好的跟随左右,何必大费周章地来本王这儿借人。” “所以,我借他们不是给我当保镖啊。跟你直说了吧。反正他们是你的人,我让他们做事的话,过后只要你问他们也会说。” 沈暖暖担心隔墙有耳,又将椅子拉近一点。近到她身上清淡好闻的木棉香气都飘到邺景州的鼻子里。 邺景州心头微起波澜,手中茶盏溢出一滴落到手指上。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将手缩进袖子。 “就坐那儿说无妨,这晋王府没有多余的耳朵。” 沈暖暖被拒绝靠近,斜睨一眼过去。乖乖,这家伙面色无恙,耳朵却是红了。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真是出于安全考量。一个大男人比个姑娘脸皮还薄,出家当和尚算了。 心中腹诽,面上也象征性地往后挪了挪:“那我这样说行了吧。” “……” “晋王,你或许也奇怪吧。邺景宸正值当年,为何东宫却至今没有一儿半女。据我的内幕消息,除了太子妃是自己身体不行外,其他女人都是中毒不能生。我怀疑那些女人被下毒是沈佳宜干的。 上次营救三个宝,陈树陈河就跟踪过沈佳宜,对她出行有些了解,对东宫地形也熟悉。我身边又实在没什么人可用,思来想去,就想借他们兄弟俩去帮我调查。” 邺景州听完这个事,想了一下,道:“上次是陈树去跟踪的沈佳宜,这次,本王便将陈树借给你。” 沈暖暖没想到邺景州这么痛快,直接就答应了。 抬手一拍椅子扶手,豪气得很:“晋王爽快,那我也不能差事。所以,条件是什么?” 邺景州看一眼沈暖暖拍红的手掌,挪开视线。 “县主可以欠本王一次人情。等本王需要的时候,县主还回来就是。” “如此也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暖暖本来不用走这一步,可称心中毒太深,虽然抢回一条命,但至今深度昏迷。将所有底牌压在一个人身上,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思来想去,还是双管齐下,早点扳倒那对蛇蝎母子才是正事。 月上树梢头。 邺景州招陈树书房见面。 “沈暖暖借你做事,本不用你去她家住。但本王执意让你过去,你可知本王用意?” 陈树笑嘻嘻的道:“知道知道,属下虽然没有哥哥功夫好,但心思活络,聪明机警。去沈暖暖家住更有机会接近如意,也能更好地帮主子探听消息。” 邺景州满意得很,这一点陈树的确比陈河强。 “去吧,好好做自己分内之事,沈暖暖的事不要插手。” 陈树转身就走,走两步又转身回头:“主子,沈暖暖如果遇到危险,或是上次被六公主骗的事,属下也不能插手么?” 邺景州直接将手里的书扔他身上:“规矩是死的,你也是死的?” “明白,属下明白了。” 陈树捡起书,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回桌案上,然后一阵风的跑了。 夜深,人静,沈暖暖见到陈树。 好容易借到的人,自然要好好对待。将他安排到东跨院住。这个院子只有陈树一个人,方便他进出。 “陈侍卫,我想你做什么事,想必晋王已经给你说了。据我所知,东宫的女人都中了一种叫绝子草的毒,对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陈树正色道:“回沈小姐,东宫女人中毒,沈佳宜嫌疑最大,也最有动机是毋庸置疑的。查毒就要从毒源开始。绝子草市面没有,只在黑市里能买到。所以,我的计划是先查毒源。” 沈暖暖点头:“好,那就有劳陈侍卫了。但是,还有一个人你也别忽视了,那就是目前住在东宫的客卿神医洛道长。医毒不分家,他也是有可能拥有毒源的人。” “沈小姐提醒的是。” “时间不早了,陈侍卫去东跨院休息吧,如意在那边给你准备生活用品呢。你看看缺什么短什么,就跟如意说。” 陈树一听如意在东跨院,双手抱拳拱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去了东跨院。 第66章 伤腿,残手,不识好人心 沈暖暖瞧陈树那着急样,摇摇头。这点心思都写脸上了,可惜如意对杜衡面露娇羞,对他却犹如洪水猛兽。 东跨院。 如意将被褥和生活用品一一准备好,见陈树进来,给个白眼就走。 陈树抬手撑住门框,歪头看着如意,好像个登徒子似的。 “如意姑娘,我真是不明白,在下是哪儿得罪你了。那天宫宴上,我请你吃面,咱们聊得多投缘啊。怎么面吃完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如意后退一步,冷哼:“陈侍卫,你摸着良心说,那面是真心请我吃的么?” 陈树另一只手去捂心口,大言不惭:“当然是啊。” 如意更生气了,颧骨上的几粒小雀斑都跳了几跳。 “胡说,你那明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想用一碗面收买我,从我这儿套我家小姐的消息。利用我在先,现在又跟我装无辜。你可真不要脸!” “天大的误会啊,我才……” “让开!” 如意不听陈树狡辩,抬手打开他撑门的手,扬长而去。 夜色漆黑,如意没有打灯笼,走得磕磕绊绊的也丝毫不减慢速度。忽然,不小心撞到什么磕到了膝盖,疼得“嘶”的一声,弯下腰。 一双大手随即穿过她腋下,温柔地将她扶起来。吓得如意一时间忘了反应。 “走那么急做什么?我又不是怪物能吃了你。磕得很严重吧?肯定是不能走了,上来,我背你回去。” 陈树言语紧张,深切关心,说着就在如意面前弯腰蹲下去。 如意此时已经回魂,哪里会让陈树背她。等陈树蹲好后,直接一脚踹过去,给毫无防备的陈树直接踹得趴在地上。 “还想用这招收买我?我呸,别以为我会再上当!” 如意气呼呼地说完,还一脚直接从他手上踩过去,然后一瘸一拐地更快逃跑。 “哎呦,我的手。” 五体投地的陈树抱着手疼得五官都抽抽了。 “臭丫头,你这个臭丫头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还以为如意是个傻乎乎的丫头,稍微动作就会上钩。想不到她就是看着比较傻,实际聪明得很。想从她这儿拿消息,看来要从长计议了。 翌日。 杜衡来沈暖暖这儿取药。 他人还没走呢,大皇子的贴身随从吕锋就亲自驾马车停到门口,说奉大皇子命,来接沈暖暖过府一叙。 若是雨露均沾的话,今天倒是轮到去大皇子府。 但是,沈暖暖想到朱皇后和大皇子算计自己的龌龊事,就恶心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对于这种虚伪的人,她才不想见。 如果必须奉旨处对象,还不如去晋王府消磨时间。一来,邺景州长得好看,赏心悦目洗洗眼睛也挺好的。二来,偌大的晋王府没有乱七八糟的闲杂人,清净得很。 “去告诉你家大皇子,我今天要去晋王府。” 沈暖暖打发走吕锋,然后带上三宝、如意,和杜衡一起,满街张扬地去晋王府。 今儿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 一进晋王府,就听到好听的古筝声。 沈暖暖顺着优美乐声走到后院,看到邺景州盘腿坐在一棵上了年头的梧桐树下。面前是一支七弦古筝,双手抚弄琴弦,铮铮之音就从他指尖流出来。 他那双手可真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他今天穿的衣服也好看。月白锦缎上用银线绣了君子文竹,梧桐树叶间的斑驳阳光落在衣袍上,反射出丝丝缕缕好看的光来。 青丝如墨,半披身后半束在一银镶玉的发冠中。少了病态后的皮肤细白透红,俊眼修眉,岁月静好的纯欲脸上一派祥和。 真真是清风晓明月,陌上人如玉。 三个宝听得有点迷糊,风宝小声问:“娘,他弹的什么?” 沈暖暖摇头:“娘不通音律,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杜衡,你知道他弹的是什么?” 杜衡谦虚道:“我虽略懂一点音律,但只是入门级。不像晋王,琴技娴熟,能借琴抒情。” 如意抓着耳朵小声:“小姐,你说晋王这抒的什么情啊。婢子听琴声有点闷,是不是晋王弹的是他的童年啊。” 沈暖暖手扶着下巴赞同点头:“有道理,很有道理。我听得也有点孤独寂寞冷的意思。他弹的应该是心中的苦情,悲情。” 几个人在不远处窃窃私语,被邺景州全听见了。好心情瞬间没了,双手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 牛嚼牡丹,真是对牛弹琴! “杜衡,准备沐浴。” 邺景州起身就走,连一个眼角也不愿意给这边。 “是。” 杜衡快步跟上邺景州走了。 沈暖暖见古筝没有拿走,就过去煞有介事的坐下,学着邺景州的样子,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弄,闭着眼睛自我陶醉的不行。但扒拉来扒拉去,就几个单调的音节。 山宝直来直去:“娘,不好听。” 水宝立刻出声占位:“山宝,娘开心就好。不会弹琴的娘亲也是最好的娘亲。” 风宝就很直接很嫌弃的一脸痛苦表情:“娘,别人弹琴,你弹棉花。之前不知道晋王弹的多好听,但现在风宝知道你弹的多难听了。” 沈暖暖双手按住琴弦,一个白眼扔过去:“你那么会听,要不你来人弹。” 风宝小脑袋立刻摇的拨浪鼓一样,咧嘴嘿嘿笑:“风宝是娘生的,娘都不会,风宝自然也不会了。山宝水宝,我们去抓蝴蝶啊,你看那边茉莉花开了,好多蝴蝶!” 三个宝随即跑向茉莉花丛,远离这折磨人的琴声。 沈暖暖转头看向如意:“很难听?” 如意顾左右而看前后:“小小姐,慢点跑,婢子来帮你们抓蝴蝶。” 人都跑光了,沈暖暖切了一声,也不折磨自己了。直接往锦垫上一躺,起早了,我补个觉。 晋王府后院有一个湖,里面栽种很多莲花。浮萍一片,莲花朵朵,美不胜收。 三个宝抓蝴蝶累了,来到湖边玩水凉快。 水宝忽然瞪大眼睛,推推身边的哥哥:“山宝你看,这水里有什么!” 第67章 它死的很惨烈,且义无反顾 山宝顺着水宝手指方向看去,水里居然有好大一人鱼。 风宝凑过来,顿时也激动了:“不是人养的锦鲤,是草鱼。你们看,那鱼还在吃草呢。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抓啊!” 如意紧张着喊不能下水,衣服湿了没得换,三个宝还是煮饺子似的“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去。 瞌睡的沈暖暖被吵醒,迷迷糊糊坐起来,就见三个宝正齐心协力地抱着一条大鱼,往岸上艰难挪动。 那鱼全身黑乎乎的,一尺多长,足有七八斤。拼命挣扎乱蹦,三个宝眼看就要抱不住了。 沈暖暖二话不说,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帮忙。一把抠住鱼鳃将鱼拿过去,掏出根银针在鱼的脖子后一扎,上一秒还死命挣扎的鱼,下一秒僵硬老实一动不动了。 如意大呼惊奇:“小姐,这鱼就死了?” “没死,我只是用针扎住它的神经,让它不能动而已。” 沈暖暖不放过机会,将鱼放在岸边的一块青石上,现场教学。 “只要是有脊椎的东西,都可以用这招控制住。三宝过来,娘告诉你们位置在哪儿,你们学会了,就能趁其不意攻击了。 但有一个最基本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主动犯人。还有,不能上来就扎人,别扎不准再给扎偏瘫了。你们可以抓鱼啊,兔子啊,猫狗之类的先试验。只有技艺足够娴熟了,才能在人身上用,知道么?” 三个宝不顾浑身上下湿哒哒,听得认真,也学得认真。还争先恐后地在这条鱼身上做实验。你拔了针扎一下,我拔了针扎一下,一条很鲜活的大鱼,没一会儿就被扎瘫了。 做完治疗的邺景州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第一次同情起一条鱼。因为不久前,他就被沈暖暖用针那样扎过。 效果惊人,凭自己的本事根本无法冲破,别说是一条鱼了。 问身边杜衡:“沈暖暖的扎针定身技艺你会么?” 杜衡摇头:“在下不会。” 那就是独家秘术了。 邺景州下意识摸摸脖子,又问了个十分不相干的问题。 “沈暖暖为什么住在柳一巷?” 杜衡愣了一下后,还是摇头:“在下不知。” 陈河忽然过来通禀:“主子,大皇子来了。” “大皇子倒是会礼尚往来。” 邺景州凉凉一声,又看一眼那边身影,吩咐。 “杜衡,去准备几身小孩子衣服。那三个小家伙穿着湿衣别感冒了。” 杜衡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抬眼和邺景州对视,见他没有改主意的打算,才应下转身离开。 晋王性子凉薄,对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入眼,更不会去主动关心。而现在的他,居然担心那三个孩子会不会感冒,居然让他去准备衣服。 是什么改变了晋王?是听不懂高山流水,说是空虚寂寞冷的沈暖暖么? 邺景州带着陈河去往前厅。 大皇子坐在轮椅上,怀里还抱了一只非常圆润的白色波斯猫。软软的毛皮,蓝色的眼睛,一双竖瞳慵懒半睁半闭,满满都是高贵傲娇的小表情。 跟来八个随从,每个随从手里都拎着一个食盒。身旁站着贴身侍卫吕锋,一张脸又黑又方,表情严肃得跟扑克牌似的。 “大哥,今天什么日子,让你还带了吃食来。” “四弟见笑,大哥是来找暖暖的。” 邺景珺倒是直接,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大哥新得一只纯种波斯猫,好似会通人性可爱得很。想着暖暖从小就喜欢软软的东西,便带来送她。 四弟平日吃得清淡,而暖暖口味重一些。怕她在这儿吃不好,便又带了一些吃食。四弟,你不会介意大哥喧宾夺主了吧?” 邺景州看看那猫,的确是漂亮。看看那些餐盒,也是体贴入微。 追随而至,投其所好,追沈暖暖倒是用心了。 “四弟深知大哥心思,怎会因为这个介意。沈暖暖粗枝大叶顽劣成性,但她就算是块顽石,也要被大哥这番深情厚谊给感动了。” 大皇子抑制不住高兴,推着轮椅上前,问道:“四弟,你对暖暖当真没有半点儿女之情?” 邺景州袖笼里的手没来由的缩起成拳,掌心起了一层薄汗。唇角却抿出三分凉薄,七分漫不经心。 “大哥明知四弟心中所想,为何一定要我亲口说出呢?” 一条大鱼为教学献身,走时很惨烈且义无反顾。 沈暖暖没有浪费,刮鱼鳞清内脏后来找邺景州,想借厨房用用。结果走到门外,就听见兄弟俩的这番对话。 因为邺景州出身皇家,是她注定不可能选择的人。但是,就算两人此生永不可能,那也是我不要你,凭什么是你不要我! 沈暖暖想到此,一股无名之火蹭得就上来了。 一脚踏进门槛,看也不看那些食盒和白猫,直接对上邺景州有些偏内双的瑞风眼。 “晋王好胸襟,好气度。别家兄弟是孔融让梨,你这弟弟是拱手让女人。原以为我于你哥俩是竞争关系,倒是自作多情,忘了自己名声狼藉,哪有资格让你们竞争。可即便这样,晋王你将我谦让出去之前,是不是也要问我一句,本小姐是不是瞧上你了?” 邺景州刚才心绪不宁,居然没有感觉到沈暖暖就在门外。他看着沈暖暖满眼的冷笑和嘲弄,又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刚要说点什么,三个宝忿忿不平的下场声援。 山宝快步到两人中间,一张可爱的脸冷得冰山一样:“我娘不是顽石,你才是!” 水宝随后跟上来,气呼呼:“我娘就算是块石头,也是世上最好看最纯粹最珍贵的玉石,是无价之宝。” 风宝小手拉住沈暖暖的大手,更义正言辞地怒怼邺景州。 “你这家伙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拿得出手?我娘都没嫌弃你挺大的男人病病歪歪,一无是处,你有什么资格嫌弃她粗枝大叶,顽劣不堪?” 风宝回身又抱住母亲,还贴心地蹭蹭,笑嘻嘻安慰。 “娘,你别听这家伙胡说八道。他嫌弃你,咱还嫌弃他呢。你又漂亮又能干又会打架又懂赚钱,这个男人眼瞎,但肯定有不瞎的。这个男人不舒心,咱换一个舒心的就是。犯不着跟他生气哦。” 沈暖暖听得酸爽,抱起风宝,照着她软糯糯的小脸“吧唧”就亲了一口。 “风宝说得太对了。娘这么厉害,又不用男人养,怎么会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天下男人多的是,下一个只会更乖。” 第68章 男人犯贱,打一顿就好了 大皇子见邺景州和三个孩子产生矛盾,沈暖暖还将话说到这份上,就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以后了。 心中暗喜,面上叹气。 “暖暖,你不要妄自菲薄。晋王说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意思。他只是知道我心慕与你,想成全我们罢了。” “你心慕我,就有借口来算计我?食盒,宠物。大皇子这番费尽心思,怕不只是爱慕与我,而是来找我封口的吧。毕竟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 沈暖暖对女儿的笑得灿烂,转头对上多嘴多舌的邺景珺却一秒变脸,冷意十足。 邺景珺想做‘好人’,没料到自己一开口,沈暖暖就将火气转移了。 无辜地看看邺景州,又看向沈暖暖:“算计?暖暖何出此言?我又为什么找你封口?” 装傻? “世人都说,大皇子最敦厚仁义,想不到却是敢做不敢当的伪君子。” 沈暖暖嗤笑起来。 “既然大皇子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就给你送个棺材好了。设计我到你别院,想生米煮成熟饭的事,你别说完全不知情。” 邺景珺听得震惊不已,赶紧解释:“暖暖你定是误会了什么,什么生米煮成熟饭?完全没有这事!” “还狡辩。那晚,大皇子在别院设宴篝火烧烤。太子、吴王、齐王都在前厅,你作为主人,怎么一人去了后院?” 邺景珺回想那一晚,道:“那晚,我去前厅,就要到的时候,有下人来通传说六公主也来了。还说她在后院和下人吵了起来。 我深知六公主脾气,不想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就赶紧去了。结果到了后院,下人说六公主已经生气的走了,我便又直接回了前院。” 沈暖暖见邺景珺回答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睛坦荡,不像心虚和作假。难道,那晚的事邺景珺真的不知情,都是朱皇后一人所为? “但无论如何,那晚我被绑到你大皇子别院都是事实。就算你不知情,也要担上责任。不能好事成了是你占便宜,好事没成就一推干净吧。” 沈暖暖本来还想拖两个月,再找个理由说和他们不合适。现在她忽然烦了,不想玩儿了。 “之前,我觉得了解一个人,需要久一点时间。现在才知道,事情教做人其实不需要很久。我沈暖暖对你们的考察结束,明天就去面见皇上给出结果。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听听。” 沈暖暖说完就带着三宝出去厅子,任由大皇子怎么喊,都不回头。 如意拎着鱼上前,小声怯懦:“鱼,小姐,那……那这鱼怎么办?” 沈暖暖理所当然地道:“鱼是从外面游进来的,是三个宝凭本事抓的,是我亲手清理出来的,凭什么便宜了别人?自然是带走。” 如意听命,拎着大鱼跟上。杜衡思虑再三,也跟上离开。 厅子里,邺景珺和邺景州兄弟俩脸色都非常难看。其余人缩着肩膀,大气都不敢喘,就怕被羞辱的主子将气撒到他们身上。 甩掉两个大包袱,沈暖暖应该高兴的。但有些奇怪,心里就是不痛快,就很想找人打一架。 也是有人倒霉,一行人路过赌坊。赌坊门口有一男一女在极限拉扯。 “孩子爹,我求求你别赌了,你拿的可是丫丫的救命钱啊。丫丫的药还没买够啊。” 女人死命扯着男人,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横流。而男人不仅不收手,还一把拽住女人头发,一反一正就给了两个响亮的大耳光。 “臭女人,就是你肚子不争气,生个死丫头要账鬼,老子才运气不好天天输钱。赶紧滚,别耽误老子赢钱!” 女人被打的面颊红肿,头发被扯掉几缕,却还死拽着男人不撒手,哭得嗓子都哑了。 “你今天就是打死我,也不能把钱拿走。丫丫没钱买药会死的啊,丫丫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男人丧心病狂,暴怒得抬脚又踢上来:“一个贱丫头死了才好,死了省口粮,正好够我多玩几把!” 闹市区,周围围观的人很多,纷纷指责男人禽兽不如,不配当爹。但说到底也是别人的家务事,气得牙痒痒,又不敢上来帮忙。 沈暖暖可不管什么家务事,而且她最见不得男人打女人。就在男人一脚要踹到女人胸口的时候,她斜刺里冲过去,一脚先踹到男人肋骨上。 “嗷呜,俺娘!” 男人被踢得横飞出去两三米,痛苦哀嚎地落到地上,砸出一阵尘土。 沈暖暖不解气,上去对着男人又是一阵左勾拳,一阵右边腿。 “长了手长了脚,干点什么不好,居然用来打女人!能耐呢,起来跟我打啊?老天给你这种人老婆孩子,老天真是瞎了眼!就该给你扔到畜生道,投胎做猪狗!” “呜呜……别打了,姑奶奶饶命啊……” “现在知道饶命了,刚才你想过饶你老婆一命了么?想过饶你女儿一命么?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 “啊啊啊……我表哥,我表哥可是衙门的人,你惹了衙门的人,不会有好果子吃。” 男人求饶不成,改成恐吓。沈暖暖都要停手了,听他亮出背景,气的一拳砸上去,直接让他的牙下岗几颗。 “你表哥是衙门人啊。那对不起,我是京城恶霸沈暖暖,是皇上新封的安乐县主!这个身份够不够揍你!” 沈暖暖亮出身份,围观的百姓瞬间安静起来,面面相觑,目露惊恐。忽然,人群里也不知道哪个女人大喊了一句:“县主霸气,县主打得好!” 然后人群一呼百应,大家都一起呼喊起来。 “县主为民除害!” “县主仗义执言!” 沈暖暖老大意外,自己路见不平,揍人撒闷气。怎么不是招来一片骂名,而是赢得喝彩? 见男人被揍的满脸开花,只剩下哼唧了。停手,弯腰捡起地上瘪瘪的钱袋子,又顺手从自己荷包里掏出几个碎银子塞进去,然后递给坐地上吓傻的女人。 “荷包拿好,赶紧买药去吧。你女儿还在家等着娘回去呢。” 鼻青脸肿的女人双手接过荷包,翻身就给沈暖暖跪下磕头:“谢谢,谢谢县主,丫丫有救了,我女儿有救了。县主可真是大好人啊。” 沈暖暖拉起女人,抬手将她额头的尘土擦去。 第69章 围观,徒弟和师傅居然有旧情 “大姐,你不用磕头谢我,咱都是女人,女人帮女人是应该的。” 沈暖暖看到女人脖子上青紫,还有旧伤。双手粗糙得被砂纸磨过一样,一看平时就做很多活儿。忍不住又多说几句。 “大姐,女人也是人,可以爱别人,但更要爱自己。男人是人就好好过,是畜生也可以不将就。女人只有自己强大起来,男人才不敢欺负。我住柳一巷八院。孩子的病若是一直不好,可以去找我。那狗男人若是再打你,也可以去找我。” 女人第一次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脑袋一时间转不动了。但就是觉得沈暖暖说得十分有道理。使劲点头,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糊了满脸。 “听县主的,都听县主的。谢谢县主,您和传言不一样,您是一个大好人。” “我不是好人,我是京城恶霸沈暖暖。好了好了,快去给孩子买药吧。” 女人抹着眼泪,又跟沈暖暖深深鞠一躬,没看男人一眼,匆匆买药去了。 沈暖暖等女人走远了,走到男人身边,一脚踩到他肚子上。 “哎呦……姑奶奶饶命啊!” “狗日的听好了,姑奶奶我再说一遍。我是京城第一恶霸沈暖暖,也是皇上御赐乐安县主。你是哪一个,我随便问问就能知道。 以后若是让我知道你再赌,我就剁了你的爪子。你再打老婆,我就剁了你的狗腿。你再对女儿不好,我就剁了你的狗头!我说到做到,你丫信不信?” 京城谁不知道沈暖暖是哪一个? “信,小的信。小的就是不信我爹是我爹,都信京城第一恶霸。呜呜……小的以后再赌钱再打老婆就是狗,再对女儿不好就是猪狗不如,随便县主怎么处置。” 男人吓得裤裆都尿湿了,嘟嘟囔囔,指天发誓再也不敢了。 沈暖暖满意得很,又补上一脚,才整整发型,放过这狗男人。 打一架,松了筋骨,沈暖暖心里畅快多了。三个宝迈着小短腿一起围上来,抱住母亲引以为豪。 “娘,你打得真好。” “娘,你手疼不疼啊,水宝给娘揉揉。以后这样的粗活,可以让我们来。” “娘,你辛苦了。娘,你太帅了。为民除恶,伸张正义,娘你不是恶霸,是灭霸才对。” 沈暖暖挨个捏捏三宝的小脸蛋,呵呵笑起来,灭霸,这不是另个世界游戏里的人物么。 “灭霸,娘特别喜欢这个新称呼。谁霸道,娘就灭了谁。” “好一个灭霸。乐安县主,刚才那几下打得好啊,老夫若是再年轻几岁,也要上去踢几脚才解气。” 沈暖暖闻声转头,见是老南王,身边跟着一身黑的随从墨染。 “老南王,见笑了。今天天气好,出来遛弯啊。”沈暖暖笑着打招呼,还让三个宝叫人。 三个宝听话叫人,老南王喜欢得不行。 “三个宝真是乖啊,好几天没见到,爷爷都想你们了。天晌午了,百膳居走着,爷爷要请你们吃好吃的。” 三个宝没立刻答应,而是一起去看母亲,征求母亲意见。 沈暖暖见老南王热情,又正好有事想请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南王请客,是我们的荣幸。正好三宝抓了一条大鱼。到时候借酒楼的厨房,我给老南王做道菜尝尝!” 老南王一脸意外:“哎呦,暖暖你还会做菜啊?” “做菜很难么?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啊。放心,保证不让老南王吃生的。” 沈暖暖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逗得老南王哈哈大笑。 如意却在一边却愁得抓头,小声嘟囔:“小姐真勇,吃猪肉和看猪走,这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的两码事好么?” 杜衡轻声接一句:“师傅敢说出这话,应该就是有把握的。” 如意见杜衡和自己搭话了,竟然激动的心跳加速起来。顿了一顿,鼓起勇气,找个话题和杜衡聊起来。 “陈先生,小姐那样态度对大皇子和晋王,他们不会面子过不去,找我家小姐麻烦吧?” 杜衡摇头:“不会。” 大皇子对沈暖暖势在必得,走的是暖男人设。而晋王对沈暖暖也是不同的。 只是,沈暖暖就是沈暖暖。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不按常理出牌。永远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做出什么决定。 如意抿了抿嘴唇,又小声道:“陈先生,我家小姐其实和传言不一样。以前那些不好的事都是嫉妒她的人恶意抹黑的。只是,我们小姐不屑解释,所以吃了很多暗亏。” 杜衡点头:“从今天事情也能看出,师傅率性而为,善良热心。” 如意高兴地笑不停,说她家小姐好的人都是好人! “对了陈先生,我家小姐当年在御医院那么对你,并不是真想调戏你,而是在帮你。虽然,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会相信。但世上很多事就是如此,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不愿意去想事情可能还有别的真相。” 杜衡看向前边走路带风的沈暖暖,勾起唇角。 “我知她在帮我。” “啊?你知道?” 杜衡没再说话,因为他也是个不喜欢解释的人。 当年,他被沈暖暖逼到落水,沈暖暖还双手叉腰站在岸边指着他大笑,那一刻,他真的非常讨厌她。可很久以后,他却从御医院一个小厮口中听到一个事。 原来,那天宫宴,六公主买通御医院另一个小学徒要算计他。此事被沈暖暖听到了,沈暖暖就提前过来将他逼进湖里。他被冻得伤风回家休养,也因此避开了六公主的黑手。 杜衡知道真相时,沈暖暖已经被送到乡下。他后来去过沈家庄,可在庄外被很多人拦住了。那些人说在保护沈暖暖,还说沈暖暖不见任何人。 只是没想到过去多年,沈暖暖又回来了,自己还成了她的徒弟。 百膳居。 京城很有名的一家酒楼,来的客人非富即贵。雅间装潢得很奢靡,地方大得随便几个孩子玩儿。 沈暖暖拎着鱼去厨房,如意好心提醒:“小姐,你连厨房都没进过,哪里会做鱼啊。等下婢子来做,你一边等着就行。” “我可以先试试,做不好你再来。” “……好吧。” 沈暖暖给厨房管事一块碎银,换来厨房一角使用。 她将鱼放到砧板上,手术刀一出,谁与争锋。一把小刀在手上舞出了花,引得厨房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跑来围观看热闹。 “这姑娘用的什么刀啊,小巧锋利,我竟从来没有见过。” “好好的一条大鱼,红烧,油焖,清蒸都好啊,切成一片一片的,是要作何?” “可能做汤,也可能剁碎了做鱼肉丸子,或是包鱼肉饺子。” 众人议论纷纷中,如意目瞪口呆中,沈暖暖一顿操作猛如虎,鱼肉和骨头完美分离。银色小刀在水中冲洗后,在掌心一个漂亮的旋转,变魔术一样消失进袖子里。 众人齐声喝彩中,一双眼睛也在不远处将这一切锁定。 第70章 老南王吐露三宝爹线索 沈暖暖从晋王府张狂离去后,大皇子郁郁回家,剩下邺景州看书看不下去,写字写不出,就索性乔装改扮,又带上自制面具出来散心。 大街上,沈暖暖路见不平,教训家暴男他目睹了全过程。 女人打人很粗鲁,但是那一幕,他却觉得沈暖暖真帅。 百膳居厨房斜对面,一街之隔就是聚仙楼,也是邺景州的宫外秘密产业。 聚仙楼二楼一雅间,对着百膳居的厨房。夏天热,那边厨房所有窗户大开,沈暖暖挽起袖子,大秀刀工绝活,一招一式都惊艳了邺景州。 这个女人,到底还有多少面是自己没见过的? 五年时间,一趟乡下。从一个金枝玉叶、傲慢骄横的女恶霸,摇身一变,成了医术厨艺双绝,还会热心助人的大好人? 邺景州忽然觉得,总是被动地从属下那里知道消息,不仅时间有延迟,似乎和事实也有出入。 想尽早弄清楚三个宝的事,想尽快弄清楚这个人身上的故事,他应该主动出击了。 百膳居厨房,什么材料都一应俱全。 沈暖暖先将鱼肉加料腌渍上,然后吩咐:“如意烧火,我先做个鱼头豆腐汤。” 汤炖上了,沈暖暖又准备一些配菜,让如意起了另一口锅。麻椒,辣椒,花椒,好多重口味的材料油锅里一顿炸,看得那些厨师都傻眼了。 京城人吃饭以蒸煮居多,哪里见过这么操作的。一个个惊恐地见了鬼似的,但又不得不说,那些东西被油炸后也是真香啊。 半个钟头后,麻辣鲜香的水煮鱼出锅了,鱼头做了一个豆腐浓汤也出锅了。 沈暖暖见酒楼厨师一个个伸长脖子,望眼欲穿的模样。想着反正鱼大他们也吃不完,就一样留下一碗,给他们尝尝,然后和如意端着回去包间。 此时,三宝和老南王正在玩投壶。 老南王忽然闻到一股浓郁飘香,视线左右寻找,扔出的箭都失了准头,让山宝赢了。 “暖暖,你做的什么这么香啊。” 沈暖暖将水煮鱼放到桌上,一脸讨好的笑着。 “老南王在西南生活多年。那边潮湿多雨,当地人喜欢吃辛辣东西去湿气。所以,我做了一道麻辣鲜香的水煮鱼,也不知道老南王是不是喜欢。” 老南王看到满满一盆红油飘香的水煮鱼,馋的口水都泛滥了。迫不及待的上桌坐下,盛出来一碗,吃上一口,满足的啊,下巴上的胡子都翘起来老高。 “暖暖你太贴心了,你这手艺也太好了。老夫回京城三年,就惦记西南的这一口麻辣鲜香。可惜这边的厨子都做不来那边的口味。暖暖厉害,这口味正宗!” “老南王喜欢吃就好,也不枉我忙活一场。” 沈暖暖又盛一碗鱼汤放老南王手边,就招呼其他人吃饭。 “三宝别玩了,过来吃饭。这一桌子好吃的,可都是老南王特意为你们点的。杜衡,你也别站着了,过来坐下陪老南王喝几杯。” 三个宝乐呵呵地过来吃饭。杜衡不善饮酒,但师傅说话了,他便过来作陪。 拿起酒壶给老南王满山一杯:“杜衡久仰南王威名,今日有幸同桌而食十分荣幸。南王请。” 老南王地位极高,却平易随和,也不嫌弃杜衡身份低微,端起酒就和杜衡喝了起来。还说起和他祖父相熟多年,多年前身上起了疥疮,还是他祖父治好的。 这一来一往,交谈甚欢,这一餐一饮,宾主尽兴。 只是杜衡不胜酒力,酒色上脸了,白皙的面颊晕起一片粉红色。从前清俊小生,这会儿更多几许惑人姿色。 沈暖暖见如意视线总是在杜衡身上挪不开,便吩咐道:“如意,三宝,你们同杜衡先回家,我还有些事和老南王聊聊。” 如意欢喜的应了,带上三宝,招呼杜衡先行离开。 雅间里,就剩下沈暖暖和老南王。 沈暖暖未语先笑,给老南王倒上一杯茶,双手送过去:“暖暖有一事想跟老南王打听,也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吃人家嘴短,水煮鱼都下肚子,人家打听个事能不方便么? 老南王打着饱嗝道,笑呵呵:“方便啊,嗝……暖暖想知道什么,尽管问。老夫定然知无不言。” 沈暖暖主动献殷勤,亲自下厨做鱼,就等着老南王这句话呢。她伸手从衣领里拽出一枚铜钱,放到老南王面前。 “老南王,我一直想找人帮我看看这枚铜钱。但有些人不合适,有些人不信任。暖暖和老南王投缘,老南王又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所以,您能帮我看看这个么。” 老南王拿起那枚铜钱看看,又上手掂掂。 “这枚铜钱是明宗刚登基大宝那年铸造的,有二十多年历史,现在市面上早就看不到了。” 沈暖暖好奇得很:“老南王,这铜钱上原有的文字和花纹都被磨掉了,您是怎么看出年份的?” 老南王笑着道:“不看花纹和文字,看的是大小和纯度。明宗刚登基那年,为了纪念自己称帝,特让铸币坊铸了一批铜币。这批钱币比普通钱币大一圈,也厚许多。更是用了九成黄铜,寓意国运久久昌盛。” 沈暖暖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铜钱做对比。果然,现在市面流通的铜钱小一圈,也薄一些。颜色发黑,一看就是掺了更多的铁。 沈暖暖见自己找对人了,继续又问:“老南王,那这上面的鄯字和花纹,您觉得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老南王又仔细端详一阵,道:“这字有可能是人名,也可能只是寓意。但是这个花纹却很特别,不是中原所有,看着像是异族图腾。” “异族图腾?难道那狗男人不是北邺人?” 沈暖暖小声嘟囔,心中难掩激动。那样的话,三个宝就跟狗太子没有任何关系了! 老南王见沈暖暖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喜笑颜开,便好奇地问:“暖暖,你既将这枚铜钱随身携带,怎又不知它的意义呢?” 暖暖磨牙道:“这是我从一个欺负我的浑蛋身上拽下来的,我要靠这个寻线索,找到那浑蛋报仇雪恨。” “原来如此,只是线索太少,想找到仇家无异于大海捞针。” 老南王喝口茶,忽然眼睛一亮。 “老夫想到一事,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第71章 细思极恐,和宝爹有血仇 沈暖暖的小心脏没来由地提起来。 “什么事?” 老南王放下茶盏,凑近一点,有点神神秘秘的。 “二十多年前,北邺灭了西北一个小国。那小国藏于沙漠之中,极其富有,国名叫大鄯。所以,这个鄯也有可能是地名。” 二十多年前,异族,大鄯国。这和铜钱上的信息都对上了! 沈暖暖更加紧张,心直接卡在了嗓子眼:“老南王,这个事您能给我仔细说说么?” 老南王摇头:“老夫那时候就已经驻扎西南,只是知道有这个事,具体的并不了解。但你可以回去问你爹。因为当年剿灭大鄯的西征军,你祖父是将军,你爹是先锋官。他们会更清楚此事。” 沈暖暖听得心头咯噔一下。 祖父和父亲居然给大鄯灭国了! 思维发散一下,那五年前,原主被设计出了丑事,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寻仇加复仇的故事呢? 大鄯惨遭灭国,多年后,大鄯遗孤带着血海深仇前来报复。明着干不过沈家军和西北侯,就用阴招强了西北侯的女儿,生下大鄯血统的孩子。 这设想若是真的,那绝对是复仇的最高境界。我杀不死你,就将仇人的种子埋到你家里。是放长线钓大鱼,也是放一颗定时炸弹。不定什么时候,炸得仇家粉身碎骨。 不会,不能,最好不是。 沈暖暖拍拍脑袋,自己一定是阴谋小说看多了,居然想到这么离谱的可能。给三宝找个爹而已,居然将国仇家恨都找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等有机会回去问问我爹。” 沈暖暖将铜钱重新戴回脖子上,和老南王又闲聊会儿。还打听起来,京城有没有口碑好的学堂,想给三宝送去。 老南王笑着道:“暖暖,你可是问对人了。老夫有个朋友叫孟俞,学问、人品哪儿都好,就是心性耿直,看不惯朝堂那些弯弯绕绕,于是辞官回家自办了一个书院,叫做青城书院。 书院不仅教书本知识,还教拳脚功夫。京城好多达官贵人家的孩子都想送去青城书院,但孟俞顽固得很,收学生不看背景,入学要考试。考试通过才收,不通过给多少钱都不好使。三个宝如此聪明可爱,倒是可以去青城书院试试。” 青城书院,沈暖暖不知道,原主去乡下的时候,京城还没有这一号。 但是孟俞,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她抓抓脖子,忽然从记忆深处挖出一个事,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原主和这位孟俞有仇。就算三宝能通过入学考试,他怕是也不会收的。 原主啊原主,你说你坑爹坑兄坑自己就算了,居然一时胡闹,将自己孩子的前程都给坑了。 我可真是服了你这个老六。 茶过三巡,和老南王一起出来包间,准备离开。 外面,恭候多时的百膳居老板,终于将沈暖暖给等到了。他双手捧着个盒子,一张圆圆胖脸笑成一朵花。 “县主好手艺,您做的那个红油辣鱼,厨师都赞不绝口。小的尝了也觉得味道特别,虽辣却香,意犹未尽。所以,小的恭候在此,厚着脸皮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县主能否将这道菜的制作方法教给咱家厨师。这是辛苦费,您瞧着满意不?” 胖老板说着将盒子打开,里面放了整整齐齐的银锭子,少说也是百两之上。 沈暖暖见钱眼开,小手摸上银子,瞳孔都大了许多。但是,她却将盒子盖上,一本正色。 “那道菜叫水煮鱼,制作方法我可以给百膳居,但是,我不要钱。” 胖老板一听这话,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县主,县主啊,您……您这是……是要将菜谱白给……小的么?” 沈暖暖忽地又咧嘴笑了:“那当然也不是白给,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白吃久了,会生出贪心的。” 胖老板恍然,这是不想要钱,要别的了。 “县主怎么想的,都可以和小的说说,一切好商量。” 沈暖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生意人的精明模样。 “我要分成。百膳居学会此菜后,每售出一份赚的钱,我都提一成。老板若是觉得这个可行,咱就坐下来谈谈。对了,我还会很多百膳居没有的菜品,可以保证酒楼每月推出一个新品,收益,同样是提一成。” 不要一锤子买卖,而是要长期分红。细水长流,那赚的钱可不是一盒银子能比的。 一旁的老南王暗暗惊叹,这丫头看似大咧咧,想不到却是这般精明。而胖老板听明白这事后,也是喜出望外。 不用一次拿出一大笔钱,还不用承担顾客可能不接受新菜品的风险。利益共享,还从此绑定了县主这个大靠山,绝对是赢麻了。 胖老板连连点头,是一百个同意。双方合作契约当场就签了,老南王还做了一个中间证人,让这事更加稳妥。 没有店面,不拿本金,技术入股,坐等分钱。沈暖暖本来只是想讨好老南王,想不到误打误撞和百膳居搞了合作共赢。 赚钱,太有意思了。等自己收拾渣渣报了仇,高低要做生意,做富婆,做北邺第一女首富! 晚上。 沈暖暖财富梦平复下来,想到三宝爹心里又不踏实,思来想去,就去三个宝的房间,给他们开个紧急会议。 “山宝,水宝,风宝,娘有个问题问你们,若是有一天,忽然有男人自称是你们的爹,你们会怎么做?” 三个宝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娘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山宝第一个问:“娘,你不是说当今太子是我们的爹吗?” 沈暖暖嫌弃地一摆手:“别提那浑蛋。五年前,娘被人陷害下药,脑子不清不楚地记差了。现在娘的毒解了,也想起来狗太子根本不是你们爹,你们爹另有其人。” 水宝眼睛忽闪忽闪:“娘,那你想起我们爹是谁了么?” 沈暖暖摇头:“娘没想起具体的人。但似乎有点印象,他有可能是个……大坏蛋。” 聪明的风宝瞬间联想到很多:“所以,娘,坏人爹有可能要来找我们是不是?要给我们带走教我们干坏事是不是?” 沈暖暖将风宝抱怀里坐着:“风宝说的这些都有可能。但也可能是娘杞人忧天了。未知的事情最讨厌,所以娘不得不先来给你们提个醒,别到时候被坏人骗了。” 风宝坚定道:“我们是娘的三宝,除了娘谁也不要。谁敢自称是我们的爹,我们就给打得满地找牙。谁敢教我们干坏事,我们就坏了他的事!” 山宝和水宝都响应风宝说的,一起捏起小拳头,谁敢来自称他们爹,他们就打得让他叫爹。 陈树来找三个宝玩儿,结果窗外就听见这个事。 三个宝的爹要来了?自己主子不才是爹么?不行,得赶紧告诉主子去! 第72章 气炸,沈佳宜居然坏他好事 邺景州在书房作画。 没人打扰,没有邪风乱吹,可就是怎么落笔都不满意。 蘸墨时,眼前浮起白日里,沈暖暖嘲讽他孔融让梨的眼神。落笔时,脑中又全是沈暖暖当街路见不平的飒爽身影。 摇摇头,集中精神,发现纸上忽然多了三个字:沈暖暖。 瞳孔猛地缩紧,吓得扔了笔。见陈河进来,又一把将纸翻过去。 陈河将宵夜放到桌案上:“主子,晚饭您没吃。厨房特意做了一碗云吞,您多少吃点。” 邺景州此时哪里有心情吃东西,看也不看:“胸闷,去找杜衡来。” 陈河犹豫道:“杜衡……中午在百膳居吃了不少酒,不知道这时是不是起得来。” 邺景州想起这事,心口更闷了。 沈暖暖离开晋王府后偶遇老南王。老南王请客,沈暖暖就叫杜衡作陪。在北邺,被异性邀请作陪贵客,只有认定是自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资格。 不愧是沈暖暖,将两个皇子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撂下话说要找个乖的,就立刻有乖的作陪。 住得近,果然有猫腻。 “陈河,去给本王买个宅子。” “……是。” 陈河出去了,没一会儿,一阵疾风而至,陈树到了。 邺景州心烦,瞧着这话痨来了,更烦:“你怎么回来了。” 陈树看出主子脸色不好,就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脚下悄悄后挪:“主子,属下那个……听到一个事,就想着回来禀报。主子若是不想听,那就当属下没来过。属下这就走。” 邺景州揉着眉心:“人都来了,说。” “是,属下今晚隔墙听到沈暖暖说,三个宝的爹可能要来了。沈暖暖还亲口说,他们的爹是个大坏人。” 邺景州眼角猛地一跳。三宝的亲爹要来?那自己是谁! “去,紧紧盯着这事,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陈树有点为难:“主子,属下在那边的主要任务是调查东宫投毒案。现在您又要我盯着这个事,恐怕有点顾此失彼啊。” 邺景州挑起眼角看向陈树,眼神十分危险。 “顾此失彼?你是谁的人心里没数么?才去沈暖暖身边两天孰重孰轻就不知道了?” 一连三个灵魂提问,陈树没有问题了。拱手抱拳,转身就跑,速度比来时还快。 沈暖暖这一夜没睡好。 似睡非睡的,忽悠一下睁开眼睛,拉开床帐看看,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 “如意,什么时辰了?” 如意从一侧房间过来,道:“小姐,辰时过了。” “辰时都过了?但外面怎么还灰蒙蒙的啊。”沈暖暖捶捶头,以为还不到卯时。 如意将床帐收到两边:“外面天阴得厉害,小姐是起床还是再睡会儿?” “当然起床,我今天还要进宫呢。” 如意忍不住多句嘴:“小姐,看东边云层很厚,用不多时就要下雨,晚一天进宫不可以么?” 沈暖暖坚持:“当然不可以。我昨天跟那两人撂下话了,说今天去就必须今天去。不去的话,好像我出尔反尔,又舍不得他们似的。” 如意知道小姐脾气,便不再说什么,打水伺候小姐洗漱更衣。 吃完早饭,沈暖暖叮嘱三个宝在家别乱走,就带着如意坐马车进宫。车夫没时间找,老刘头暂时兼顾车夫。 出门不一会儿,厚重的乌云承不住水气,雨点就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只是,路程刚过半,马车却坏了。一个车轱辘莫名其妙卡住,怎么都不转圈。 老刘头穿着蓑衣,好容易将车轱辘卸下来,但工具不够,修不回去了。 这雨眼看要下大,去哪儿再找辆马车。 如意给小姐打伞,看看雨幕中空无一人的大街,道:“小姐,你看老天都不让你进宫。说不定你和大皇子、晋王的缘分还没尽呢。” 沈暖暖不屑得很:“芸芸众生那么多,老天才没功夫管我。就算管我,我也不听。大不了,我就打伞走着去。” 这时,一辆华丽马车从远走近。 沈暖暖高兴得很,赶紧上前拦车,想亮出身份或是给点钱,让这马车送自己一段。 伸手了,车停了。 “这位有缘的朋友你好,我的马车坏了。然后这雨越下越大,不知道朋友是否方便,能租用一下您的马车,送我一程。” 沈暖暖站在这边,说话间扬起自认为最真诚的笑。笑弯弯的眼睛看着那车帘子一点一点掀开,露出里面端端坐着的邺景州。 瞬间就……尴尬了。 沈暖暖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将邺景州的车给拦了。一脸的笑僵硬嘴角,想转头捂脑袋都来不及。 这么丢人的一幕被他看见,沈暖暖饶是厚脸皮,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以为这家伙会报仇,取笑自己一番。就好像自己前一天不留情面的取笑他一样。结果他却忘了昨天事一般,淡淡道:“方便,上车。” 沈暖暖哪有脸上车,硬着头皮傲气道:“不上,道不同不相为谋。” 邺景州唇角勾起一抹浅浅弧度,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手继续掀着车帘子,问:“乐安县主不是进宫么?所以,不是道不同,而是同道。” 如意推推小姐,小声道:“雨越下越大了。小姐,要不咱上车吧。” 沈暖暖瞪回去:“上什么车?我不要面子的啊。昨天刚羞辱了他,他会这么好心?说不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如意想想,的确有这个可能。两边正僵持的时候,又一辆更华丽的马车过来,并且是主动停下了。 沈佳宜掀开车帘子,看到一辆马车缺了轱辘,栽楞一旁。雨中打伞的沈暖暖裙角湿了,还冷得缩着肩膀,十分狼狈。 这给她高兴的啊,“咯咯咯”地笑起来:“哎呀,这不是我们的乐安县主么。车坏了啊?我要去宫里看贤贵妃。顺不顺路,捎带你一程啊。” 邺景州的车不好意思上,沈佳宜的车她可是好意思得很。 “原来是太子妃姐姐啊。好巧好巧,我正也要去宫里呢。既然姐姐主动开口了,那妹妹也不能不给面子。” 第73章 沈佳宜被逼让位做侧妃 沈暖暖一点不客气,送给邺景州一个白眼后,带着如意就上了东宫华丽宽敞的马车。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邺景州唇角的浅浅弧度收起,放下车帘,冷冰冰吩咐:“走。” 沈佳宜只是客气客气,想不到沈暖暖厚脸皮的还当真了。事已至此,只能一起进宫了。 坐了人家马车,沈暖暖也不让沈佳宜痛快。 “太子妃姐姐,你千辛万苦请来的洛神医住进东宫有段时间了。神医给你看得怎么样?你这身体啥时候才能有个动静啊。” 沈佳宜暗暗磨牙,自己哪儿痛她往哪儿捅。但只一瞬,她就又布上笑容,嗲声嗲气起来。 “那可能要让县主失望了。洛神医有生子独家秘方,吃了他的秘药,就是五十岁老妪都能生个胖儿子。当年,我娘就是吃了洛神医的药,生下我弟弟的。” 沈暖暖恍然大悟:“沈秉元原来是这么来的啊。那你要注意了,可别也生个白痴弱智出来。” “沈暖暖你……” “错了错了。沈秉元不是白痴弱智,而是天赋异禀,天资聪颖。听说他十岁还在尿床,就冲这事看,他就不是寻常人,你说是不是啊太子妃姐姐。” 沈暖暖气死人不偿命,一句一个痛点戳沈佳宜,给沈佳宜气得都想将沈暖暖踹下车。 幸好皇宫很快到了,沈暖暖下车去了金华殿。解脱的沈佳宜则去了贤贵妃的玉芙殿。 殿外,沈佳宜整理一下妆容,又拍拍胸口深呼吸,才笑意浅浅地走进去。 “母妃万福金安,您差人找儿媳来,是有什么事么?” 贤贵妃见沈佳宜来了,场面话都懒得说,直接让人拿一张纸给她。 “签了吧。” 沈佳宜不明所以,从嬷嬷手中接过那张纸一看,‘降位书’三个字特别大,好像利刃,直接插进胸口。 看完全部内容后,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手抖了,声音也抖了。 “母妃,您这是……您这是为何啊。儿媳哪里做得不好,您指出来儿媳会改,为什么要降儿媳位份,做侧妃啊。” 贤贵妃将手中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 “你哪儿做得不好自己不知道?和太子成婚五年,一儿半女都没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凭这一点,休了你都是合情合理!如今只是降为侧妃,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沈佳宜眼泪一秒滚出来,“噗通”一声跪到贤贵妃面前,拉着她的衣袖哀求。 “母妃,太子殿下和儿媳感情甚笃,儿媳年轻,也找到妇科圣手洛神医。用不了多久,儿媳就会怀上皇子的。求求母妃,再给儿媳一点时间吧。” 贤贵妃无情地将衣袖一把拽出来,并恼火地甩了沈佳宜脸上一巴掌。 “放肆!居然敢质疑本宫的决定!本宫已经给了你五年时间,你还想要多久?再一个五年吗!你若是真和太子殿下感情甚笃,那就要学会大度,学会成全,而不是自私地占着那个位置,成为他的绊脚石!” 沈佳宜伸手捂住发热发胀的脸,听出重点:“成全?” 贤贵妃整整衣领,又抿抿头发,好整以暇道:“太子殿下已经决定重新娶沈暖暖为太子正妃了。沈暖暖是西北侯亲生女儿,是皇上御赐的乐安县主,她的三个孩子也是太子殿下的。这三个条件,你能比过哪一个? 沈佳宜,你要是听话乖乖签了这降位书,便只是降级做侧妃,还是本宫的儿媳妇。你若是不识时务,那就别怪本宫不念旧情,直接让你签休书,夹着包袱离开东宫,这辈子和太子殿下再无关系。” 侧妃或是休书,只能选一。 沈佳宜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被急忙招进宫里,居然是被逼给沈暖暖让位。 泪眼婆娑,还想挣扎:“母妃,这个……儿媳可以在太子殿下面前签么?” 贤贵妃一眼看穿沈佳宜的小心思,冷嗤:“想靠自己楚楚可怜的本事,让太子殿下心软改变主意?想什么呢,别做梦了!” “……” 贤贵妃给身边侍女春荷一个眼色。 春荷心领神会,拿着蘸满墨汁的毛笔塞到沈佳宜手中,小声。 “太子妃跟你说实话吧,不管你再怎么拖延,结果都不能改变。这个降位书就是太子殿下亲自准备,并交给贤贵妃来做的。太子妃签了,和太子殿下还是夫妻。只要受宠,孩子会有的,母凭子贵也是会有的。” 春荷的话,让沈佳宜眼睛瞪起老大,不敢置信地哆嗦着嘴唇问:“春荷姑姑,这文书真是……太子殿下准备的?” 春荷点头,沈佳宜腿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泪随即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知道今天这文书是非签不可了。 沈佳宜被逼得没有办法,牙齿咬碎,握着笔在降位书上签下自己名字。又被春荷拿手指沾上印泥,在签字上按下手印。 流程结束,春荷拿走文书给主子过目。贤贵妃非常满意,笑得合不拢嘴。 “快,快送去金华殿给太子殿下。” 春荷点头,收好文书,打着伞快步出去。 沈佳宜忽然明白了。沈暖暖冒雨进宫,直接去了金华殿,就是为这个降位书来的。 身体被抽干力气,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双手在袖笼里死死攥住成拳头。 沈暖暖,你抢了我的太子妃之位,你抢我男人羞辱我至此,我一定会报仇的!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比五年前还惨一万倍! 金华殿。 明宗的御书房,平时批阅奏折会见臣子,商议的都是国家大事。 但今天,这儿没有臣子,只有儿子。大皇子在,太子在,晋王也在。三人见沈暖暖进来,原本平静的表情,都出现一些变化。 邺景珺明显紧张,嘴唇微动,一肚子话想说的模样。 邺景宸眼底沉沉,好像无底深坑,又好像谋划了什么事,一副势在必得的嘴脸。 邺景州只看一眼就转过头去。表情较之前更加浅淡,即使身处漩涡,也好像事不关己的看客。 最会装犊子的就是你了。 沈暖暖瞟一眼邺景州,腹诽一句,就大步流星地走上前。 “臣女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宗一脸宠溺的隔空抬手:“暖暖来了啊。平身平身,有德快给乐安县主看座。” 三个儿子一旁站着呢,沈暖暖却能坐着,这待遇无人能及。但是,沈暖暖却莫名如坐针毡,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之前,明宗见她也是笑容四溢。可今天他的态度绝对是过于热情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莫不是又在算计自己? 不管怎样,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皇上,暖暖今天来是有事说。” 第74章 太子的脸被兄弟俩按地上摩擦 桌案后的明宗身体前倾,一脸纵容宠溺:“暖暖在朕面前还拘束什么,说,随便说,畅所欲言地说。” 沈暖暖心里愈发没底,视线扫一眼对面三个家伙,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心一横,朗声道:“皇上,暖暖之前说,想和大皇子、晋王相处两个月,再决定选谁做夫婿。但是经过这几天相处,暖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不愿等两个月那么久了,想现在就告诉皇上暖暖的决定。” 明宗似乎一点不意外,笑容不变。 “暖暖性子爽利,做事果决,不似一般小女儿家,遇事就犹豫不定。这点好,朕特别喜欢。既然有决定了就说吧。不管暖暖做什么决定,朕都支持。” “皇上善解人意,皇上英明神武。谢谢皇上理解和支持。” 笑吧笑吧,等下你就笑不出来了。以为我选哪个你都是赢家吧,那我就让你输得彻底。 沈暖暖吹一通彩虹屁给皇上架上去,然后开始步入正题。 “皇上,暖暖觉得和大皇子不合适。所以暖暖不选他做夫婿。” “暖暖!” 邺景珺忍不住出声,推着轮椅上前,第一次在皇上面前做出越矩行为。 “别院那件事情有误会,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暖暖,我们从小订婚,青梅竹马长大。我是最懂你的,也是最包容你的。暖暖,你再好好想想,别冲动做决定可以么?” 堂堂一个皇子,对一个姑娘做出这样低姿态,换做是谁都会感动。 偏偏,沈暖暖决定铁石心肠。 “大皇子,收起你的深情厚谊,别感动自己了。就算没有别院一事,我也不会选你。漂亮话谁都会说,怎么做才最重要。乡下五年,但凡你去看我一眼,此时我都会毫不犹豫做你王妃。可惜啊,这世上没有如果。” 邺景珺急忙解释:“我派人去过的,但来人说沈家庄被保护的铁桶一般。还说你不见任何人。所以……” “大哥。” 邺景宸忽然出声,打断邺景珺。 “如果真的想见,刀山火海都闯得。其余的便全是借口。乐安县主如今已经做出决定,你说再多也是无用了。” 一贯人前好脾气的邺景珺转头怒视邺景宸:“太子殿下,这里最没有资格说话的就是你。当初若不是你落井下石,移情另娶,暖暖又怎会受到刺激,被送到乡下五年!” 这是邺景宸做的事,人人都知道。但被当面说出来,他还是不能接受的。脸难看成猪肝色,上前一步。 明宗眼见兄弟俩争执起来,沉下脸出声:“你们两个都闭嘴吧。一个青梅竹马守不住,一个婚期将近又弄丢了。半斤八两,还有脸互咬?” 邺景珺:“……” 邺景宸:“……” 明宗一人给一个冷眼,又道:“朕说过,一切都遵从暖暖的选择。老大,暖暖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你就不要坚持了。过一阵父皇给你择一门亲事,将王妃赶紧定了。” “父皇!” “就这么定了!” 皇上一声冷喝,雷霆之怒。 大皇子被震住,不得不低头。他知道圣意已决,纵使心有千千结,此时也再不能说什么。 摆脱掉一个麻烦,沈暖暖暗暗松口气,刚要再摆脱第二个麻烦,忽然有内侍官小跑进来。 “皇上,贤贵妃差人给太子殿下送一样东西。” 明宗瞄一眼内侍官手里的信封,摆手:“给他。” 邺景宸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展开。瞳孔猛地缩紧,迅速浏览后,视线落到左下角那个名字和手印上。 沈佳宜居然自请降位,成为侧妃。 之前还纠结,这个事要怎么开口跟她说,怎么让她同意。想不到她是如此识大体,以前倒是没有发现。 心中有亏欠,但是,欣喜溢于言表。 邺景宸上前几步,双手将文书放到皇上面前:“父皇过目,沈佳宜送出金贴玉蝶,自愿降位,做东宫侧妃。” 他这话一出,明宗明显愣住。沈暖暖更觉不可思议。 和沈佳宜一起来宫里的路上,她还好心情地嘲笑自己,还显摆洛道长是妇科圣手,更憧憬自己马上就会有皇子龙孙。野心丝毫不减,怎么去了一趟玉芙殿,就做出这样决定? 所以,用脚指头想,这也绝不可能是她自愿。怕是被贤贵妃给威逼利诱了吧。 明宗看过降位书后,眉头紧蹙,半天不语。 而一直淡然处之,置身事外的邺景州则破天荒主动开口。 “听二哥口气欢愉,想来盼此事已久。四弟在这儿恭喜二哥正妃位空悬,又能做新郎娶新妇了。” 薄情寡义,喜新厌旧,邺景州这话说的骂人不带脏字。气的邺景宸咬肌绷紧,转头看向浅浅淡笑的邺景州,眼底渐渐眯起一抹锋利。 “四弟,你以前很安静的,今天为何话多了?” 邺景州装作看不懂邺景宸的警告,继续话多。 “沈佳宜表面和县主姐妹情深,背后却捅刀抢了自己妹夫。心术不正的女人不适合做太子妃。如今,四弟替二哥高兴,故此多言了。二哥若是不想别人知道你也内心欢喜,那四弟就不说了。” 而这时,备受打击的大皇子也插嘴过来。 “沈佳宜出身低微,当年若不是太子殿下一意孤行,她根本没有资格嫁进皇家。如今,沈佳宜认清自己身份,主动退居侧妃位,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不枉费太子殿下对她的一番深情厚谊。” 这哥俩,你一句,我一句,明褒暗贬,将邺景宸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邺景宸浑身竖起倒刺,胸口起伏:“大哥,四弟,这是我的家事,你们是不是管太宽了!” 眼见着兄弟三个矛盾再升级,皇上的好心情没了,也烦了。 “又吵,又吵。你们兄弟三个今天一个个都不省心,暖暖还在这儿呢,也不怕她笑了去。朕累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议。” 皇上一声散会,起身就走。 沈暖暖急着招呼:“皇上,慢着,皇上……” 她话没落,明宗已经走没影了。 沈暖暖懊恼极了。我冒雨前来,还有话没说完呢,你这走的倒是快。 忽然,感觉有两道目光落她身上,好像被凶兽盯上似的,阴森森让人浑身不自在。 第75章 反转,晋王保护沈暖暖 沈暖暖下意识转头,见是邺景宸在看她。 一双眼睛掉坑里似的,带着明显占有欲的野性。就好像森林里的豹子看到了心仪猎物,跃跃欲试,随时扑上来一口咬住要害。 沈暖暖被瞧得火大,又十分瘆得慌。突然觉得不能和他硬碰硬,要借力打力。 眼神一转,便走向邺景州。勾起唇角笑出酒窝,明媚又讨喜。 “外面下着雨,我马车又坏了,晋王出宫的话,能否带我一程?” 邺景州被近在咫尺的笑容晃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回答。 大皇子心伤不已,沈暖暖那种笑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嘴唇微张想说什么,但终究是低头,落魄地转着轮椅离开。 木轱辘压在花岗岩地面上,发出“咯吱”声拉回邺景州的神思,偏这时候,邺景宸来到两人身边。 “晋王性子孤僻,从来不喜和女人接触。乐安县主还是别为难晋王了,本王送你回去。” 邺景宸说着,上手就来拉沈暖暖的胳膊。吓得沈暖暖触电似的跳着躲开。 “谁用你送,手洗了么?一身怪味都熏到我了!” 沈暖暖这话是在影射前几天泼了他一身翔。邺景宸瞬间恼火,寒气直接从眼底迸射出来。 “沈暖暖,你是有多不知好歹!” “谁不知好歹?是你多管闲事!”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这时,邺景州横移一步,站在两人中间。 “二哥政务繁忙,家务事也繁杂。乐安县主是怕耽误二哥正事,才不用你送的。既如此,四弟就顺路走一趟好了。” 邺景州很瘦,但此时他身体挡在前面,却让沈暖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意外,下意识地抿嘴笑起来,然后从邺景州身旁探出半个身子,跟邺景宸气人地做起鬼脸。 “晋王说得太对了,太子殿下家务事太多。四个侧妃,五个侍妾,还有几个美人红袖添香作伴。劳心费力,用肾过度。也怪不得五年后再看你憔悴不堪,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沈暖暖!” “晋王,走了走了,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沈暖暖被吼得一哆嗦,拉着邺景州的衣袖就走,丝毫不管身后那人气的要杀人了。 二人一般一齐出了金华殿,如意和陈河一起撑伞过来。 一红一篮两把油纸伞在细细雨中渐行渐远,就好像开在雨中的花朵,给这昏暗天地雨幕里增添一抹好看的风景。 高高宫楼上,明宗看着那渐渐走远的二人,脸上露出一抹老父亲的笑容。 “有德你看,老四和暖暖挨着很近呢。暖暖扯他的衣袖,他都没嫌弃。瞧着还真挺般配。” 有德给明宗撑着伞,笑着道:“是啊皇上,晋王清冷寡情,乐安县主活泼热情,两人性子互补又郎才女貌,真的是非常登对。” “性子互补好啊。老四清冷的性子,就需要暖暖这样的姑娘在一边闹腾。朕听闻,暖暖隔三岔五就去老四那儿。今天金华殿上,老四还公然维护暖暖,这着实让朕受惊不小啊。” “皇上,乐安县主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晋王长相随了您,俊雅贵气,县主动心是必然的。女追男隔层纱,县主又是个直球的性子,晋王沦陷,就早晚的事。” 有德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到明宗心坎上,给他高兴的啊。好像下一秒就能看到那俩孩子拜堂成亲了似的。 忽然,又长叹口气。 “暖暖明确拒绝老大,朕真是松口气。眼看这两人好事要成,你说东宫那边又来凑什么热闹。太子正妃没了,瞧他看暖暖眼神,估计又要来横插一脚。” 面对皇上这句吐槽,有德干干地笑两声,不敢掺和。 明宗横他一眼,哼一声:“你这个老狐狸,好话该说的说了,这得罪人的话倒是憋得住。” 有德陪着笑:“皇上,老奴就是个奴才。” 明宗见那一红一篮走得没影了,便扶着有德的胳膊下了宫楼,说要去涵翠苑看看。 “这个老二啊,母亲不是皇后,排位不是老大,捡漏做个太子心里就一直不踏实。这些年他在朝堂结党,朕不是不知。想着反正这江山以后都是他的,提前布局就布吧。 他野心大,能力有,是做帝王的料。就是敏感多疑,功利心太重。一看到眼前有好处,就又坐不住。朕啊,还真是怕暖暖架不住老二的攻势,又吃了回头草。” 有德劝慰着:“皇上,您多虑了。县主此次回来,明显长大了,心智也成熟了,对太子殿下边界感很清楚。听说,前几天金华殿外,还用香桶泼了太子殿下。由此可见,县主被殿下伤透了心,是不会吃回头草的。” 明宗“噗嗤”一声笑起来。 “听说了,朕也听说了。这种事啊,也就暖暖能干出来。想到老二吃瘪的样子就莫名好笑,那天朕都多吃了一碗饭。 老二都有半壁江山,身边女人不少。但老四目前只有暖暖能近得身边。朕不求别的,只希望老四能找个喜欢的女孩,简简单单平平安安地过完一辈子。如此,朕也算是跟她娘有交代了。” 明宗提到了柔贵人,有德又适时闭嘴了。 宫外,沈暖暖上了晋王马车。 等邺景州上来坐稳了,立刻双手抱拳,好像江湖人一样拱手道谢。 “晋王仗义,金华殿帮我说话,还不计前嫌让我坐车。以前多有不敬的地方,还请海涵。” 邺景州抬手将沈暖暖之前抓皱的衣袖轻轻抚平,声音淡淡:“县主误会了,我不是帮你,只是单纯不喜欢邺景宸。”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沈暖暖悻悻地将手收回,撇嘴:“阴阳怪气,居然记仇了。” 邺景州挑眉反问:“本王不该记仇么?” “你是男人,男人就该大度一下,不拘小节,不翻旧账。还有,你之前自称‘我’挺好的,平等,随和。这一自称‘本王’,听得我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邺景州压着火气:“那是提醒你注意我的身份。” 沈暖暖则皮笑肉不笑的嬉笑敷衍:“注意着呢,你就是不提醒,我也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晋王。” 邺景州气不过地撇开脸。这沈暖暖就是个滚刀肉,总能挑战他自以为很好的情绪管理。 但没过两秒,他的脸又撇过来。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第76章 求和,晋王,咱俩休战呗 “啊?” 沈暖暖抓抓脖子,金华殿拉他走时的随便一个借口而已,这家伙怎么还当真了。 “这个啊,呵呵,是有事。女人都在乎容貌。然后我发现你的皮肤是真好,白里透红,吹弹可破。那天摸着比女人的还滑溜呢。所以,我能请教一下咱们的晋王大人,你平时是怎么护肤的么?” “……不是所谓!” 邺景州这下真生气了,一甩袖子,转身侧坐背对着沈暖暖,眼不见为净。可那天被沈暖暖用银针定住,摸脸吃豆腐的画面还是直往脑袋里钻。好像又要犯病似的,怎么都挥之不去。 “还藏私啊,行行行,不说就不说,反正我天生丽质,皮肤也不差。” 沈暖暖成功气到某人,座位上偷着憋笑。 想想吧,邺景州这个人还可以。 冷漠敏感,十分不合群,但那是生长环境造成,也是为自保不得不安上的外壳。他内心其实是善良的,也是细心的。 在被自己气犯病的情况下,还让属下帮自己找孩子。三个宝下水抓鱼湿了衣服,又让杜衡去拿干衣服给换上。 沈暖暖到现在都不明白,邺景州一个薄情孤独的单身狗,家里怎么会有小孩衣服。不仅是新的,还正好是四五岁孩子穿的。 人长得好看,赏心悦目的。又一次两次帮过自己。不能因为他是皇上儿子,就拒人千里之外,老死不往来吧。何况,就目前来说,两人还有合作呢。 男女之情肯定是不行,但做个朋友还是可以尝试的。 沈暖暖想到这儿,决定开口求和。 整整衣服,轻咳一声,顺顺喉咙。 “晋王,咱们休战呗?” “……” “不管你是不是因为邺景宸才那么说,你帮了我都是不争的事实。我这个人最是恩怨分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朋友你好。” 朋友? 这个词对邺景州来说相当陌生。他在这世上二十一年,身边除了属下,就只有算计他的敌人。朋友,还从来没有。 情绪也已经平复了,转身看向沈暖暖。 不再是玩世不恭的笑嘻嘻。虽然下巴挑起一点,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势,但她眼中是明亮的,也是真诚的。我行我素,鲜活随性。车外还在下雨,邺景州却仿佛看到一束阳光照进来。 “什么眼神看我?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好像我高攀你似的。” 沈暖暖见邺景州迟迟不开口,面子挂不住,也学邺景州之前的样子,转身背对他,还小声嘟囔:“上赶着真不是买卖。” “朋友,你好。” 耳边忽然飘过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问候。沈暖暖愣了一下,随即转身瞪大眼睛看向邺景州:“你同意咱们做朋友了?” 邺景州也略略抬起下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后悔什么啊。你疯批,我恶霸。你传言不佳,我差评霸榜,咱俩半斤八两,做朋友真是天生一对呢。” 沈暖暖说着高兴,又主动从对面挪屁股坐到邺景州身边,还抬手拍拍他肩膀。 “邺景州,现在起,我们就正式做朋友了。有福一起享,有苦你先吃。好事想着我,坏事自己扛,知道么。” 邺景州歪头看看肩头的手,然后一脸郁郁地往边上挪挪,避开她的碰触。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沈暖暖嘚瑟地摇头晃脑:“当然来不及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除非你承认不是君子,是小人。” “……” 遇见这女人,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柳一巷,八院。 马车停了,雨也停了。之前满天乌云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天如洗,阳光炽烈。 沈暖暖不等车夫将车梯子摆好,就灵巧地从车上一跃而下。 伸个懒腰,松松筋骨,回身想对着马车说句谢谢,结果看到邺景州也从车里出来。 “你出来干什么?天晌了,你还不回家吃饭么?” 这女人还真是,利用完就一把推开。明知道天晌了,也不招呼进去用个便饭。 “我找陈树说点事。” “你找陈树啊,那进来吧。陈树自己住在东跨院,我带你过去。就是不知道这个时间,他是不是在。” 沈暖暖前面带路,去东跨院,必经之路是东厢房。 东厢房窗户开着,三个宝围在杜衡身边学写字。风宝自来熟,直接坐在杜衡腿上。 “写字如做人,横平竖直,行端坐正。风宝,你这一笔歪了。” 杜衡耐心至极,手把手地教风宝写字。风宝根本无心写字,索性放下笔,问:“杜衡,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杜衡宠溺的笑了:“你这小孩子,你知道喜欢是什么么?” 风宝直接挺了挺脖子:“我当然知道了。就好像我想吃鸡腿,看着就想笑,闻着就心动,吃着就高兴。但吃不着就抓心挠肝做梦都想。” 杜衡戳戳风宝的小脑袋:“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水宝过来凑热闹:“叔叔,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杜衡被小家伙缠得无奈,只好说道:“我喜欢……坚强勇敢、善良爱笑的姑娘。” “我娘便是这样的。” 沉默的山宝语出惊人,让窗外路过的沈暖暖瞬间社死当场。 “小孩子就是……可爱哈,天真无邪。” 沈暖暖跟邺景州咧嘴笑,却笑得比哭都难看。这一刻要是有地缝,她都会一头钻进去。 邺景州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扯了扯嘴角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窗外的人惊动窗内的人。 “你怎么来我家了?” 风宝发现邺景州,第一个跑出来大声质问。 随后,山宝和水宝也出来了,并且一出场,手里的弹弓就上膛了。 曾经,他们可是很喜欢这个长得好看的漂亮叔叔的。尤其是风宝,见了都要走不动道了。 但是,漂亮叔叔不喜欢娘亲,他们就开始不喜欢他了。这叫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沈暖暖忙一手一个握住俩宝蓄势待发的弹弓:“稍安勿躁,三个宝稍安勿躁。晋王现在是我的朋友,你们不能这样对娘的朋友。” 风宝大为吃惊:“娘,你怎么和他做朋友了啊。你忘了昨天他还嫌弃你,说你是顽石呢。” “昨天啊,昨天那都是误会。再说,你们吃了晋王的鱼,穿了晋王的衣服,人家还救过你们。功过相抵,旧事翻篇,所以,今后大家要和平相处,知道么?” “……” 三宝集体哑火。娘亲也太善变了,一定是舍不得这家伙的美貌! 第77章 恶毒,母女俩要先下手为强 西北侯府。 沈佳宜一路低头走进母亲院子。 这一次,她看到母亲不是各种吐槽咒骂别人,而是坐到椅子上一动不动,双眼空洞,脸上五个手指印还很明显。 陈蓉感觉到事情严重,摆手让屋里人都出去。 “出什么事了?你这脸上……是太子打的?” 沈佳宜摇头,有气无力地道:“是贤贵妃打的。他和邺景宸用我无所出为借口,逼我签下降位书,拿出金贴玉蝶,准备另娶沈暖暖做太子妃。娘,女儿现在是侧妃了,不是太子妃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 陈蓉怒极,一巴掌拍到桌上。 “他们敢如此,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不是沈青武的亲生女儿,欺负我们母女没有背景。如果是沈暖暖,就是十年不生,他们也不会如此下头做事!” 沈佳宜抬头看向母亲,眼睛里没有一滴眼泪,有的全是恨意。 “娘,我绝对不允许沈暖暖嫁到东宫。” 沈佳宜咬牙切齿,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色小瓶子,压低声音。 “洛道长给我的,无色、无味、最重要是无解。” 陈蓉拿起那红色小药瓶,熟悉的瓶子,熟悉的配方。十年前,这药送走了她姐姐。十年后,女儿要用它送走妹妹。 陈蓉不觉得女儿这样是错,反而勾起一抹欣慰。 “果然是娘生的好女儿。富贵险中求,非常时期的确需要非常手段。但是,眼下沈暖暖可以从长计议,有一个人,要先死。” 沈佳宜不解:“娘,还有谁比沈暖暖更该死?” 陈蓉凑到女儿耳边,小声说了一个名字。沈佳宜登时吓到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娘……你……你怎么敢……” 陈蓉眼中迸出阴森寒意,冷冷道:“沈冲是沈青武的副将,一贯是形影不离。但沈冲已多日不在府中,我想了很多办法调查,终于得知沈冲去台郡了。” “台郡,台……” 沈佳宜一把抓住陈蓉的手,语无伦次起来:“娘,沈冲,他去台郡该不会是调查……调查我们杀人的事吧?” 陈蓉拍拍女儿瞬间冰冷的手,缓缓道:“沈青武自西北回来,不仅夺我掌家权利,更没去我房中一次。如此种种,都显示沈青武相信沈暖暖说的了。 而他到现在都没动我,不是念夫妻之情,只是缺少足够惩戒我的证据罢了。所以,沈冲去了台郡。如果沈冲拿回证据,休书就是娘最好的下场。” 沈佳宜瘫坐到椅子上:“所以,娘要先下手为强。” 两股肃杀冲出陈蓉眼眶:“对,就像我们当年合力杀死你爹一样。男人,有用的时候就留着用。没用了,就弄死当垫脚石。 你爹死了,我们才能来到京城住进西北侯府。沈青武死了,我就是侯府绝对的掌权人。沈秉蓝早晚还要回西北戍边,战场上死几个人很容易。到时候,你弟弟在承袭爵位,我们就将是你最大的靠山!” 沈佳宜已经吃够了没有靠山的苦。当听说母亲要掌西北侯府,弟弟会成为西北侯的时候,她仿佛打了鸡血,瞬间有了精神。 “娘,女儿都听你的。这个事需要我做什么么?” 陈蓉凑近女儿道:“京城距台州几千里之遥。再加上那边调查需要时间,一来一回至少半个月。如今沈冲已经走了十天,我们必须赶在他回来之前动手。佳宜,娘需要你……” 隔天。 沈暖暖买了很多礼物回到西北侯府。 “大哥,这是给你的补品,好好养身体。” “大嫂,这是我研制的美颜膏,你早晚涂抹面部,皮肤会水嫩有光泽,年轻好几岁。” “璎珞长高了又漂亮了。姑姑给你买了一套头饰,你看喜欢么?” 璎珞现在也不怕姑姑了,看着一对珍珠做成的头簪,笑着点头:“喜欢,谢谢姑姑。” “一家人谢什么,去找弟弟妹妹玩吧。我和你爹娘说说话。” 璎珞出去了,吴氏和沈暖暖说了一会儿话,就亲自去厨房张罗饭菜,中午要留小姑子一家在这儿用饭。 房间就剩下兄妹俩,沈秉蓝主动问道:“暖暖,你今天来是有事吧?” 沈暖暖嘿嘿笑起来:“不愧是一奶同胞,心有灵犀,我这点小心思早被大哥看穿了。其实,我是来找父亲的。父亲最近忙什么啊,都早过了下朝时间还没回来。” 沈秉蓝说道:“西北蛮夷战败,那边新国王登基,派来使臣议和,想永修边境友好。皇上将议和的事交给父亲了。如今使臣就要进京,父亲要忙的事很多,每天都晚上才能回来。” “蛮夷要议和,这可是大好事。以后不打仗,哥哥也就不用再去戍边,每天面对危险了。” 沈秉蓝感慨道:“是啊,没有人喜欢打仗。劳财伤民,一家人不得团圆。但就算两国修了友好,边关也是要驻军的。” 沈暖暖笑着点头:“我知道,这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现在想见爹一面挺难啊。” “暖暖找父亲什么事,不知道大哥是不是能答疑解惑。” 沈暖暖见大哥热心肠,想着他少年英雄,十几岁就跟西北侯上了战场,说不定也知道内情。就搬着凳子坐得近一些。 “大哥,二十多年前,北邺出兵灭了沙漠中的一个国家,大鄯。这个事你知道么?” 沈秉蓝上一秒宠溺的笑意,下一秒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 “暖暖,你打听这个事做什么?” 沈暖暖见沈秉蓝沉了脸色沉了声音,就知道他也知道内情。沈暖暖自然不会说实话,就故意八卦的呵呵起来。 “大哥,我是无意中听说西北有个大鄯国,沙漠之中,非常富裕。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北邺给灭了。然后我就好奇啊,北邺一向以和为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大鄯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竟然直接让北邺给……呜呜……” 沈秉蓝越听越心惊,不想妹妹说下去,直接上手捂住她的嘴。确定妹妹不会再继续,才拿开手。 “暖暖,千万慎言。北邺灭大鄯是明宗禁忌。尽管事情过去多年,朝中上下依然不准人议论。所以暖暖,有些事可以好奇,但有些事万万不要打听。免得隔墙有耳,再传到明宗耳中。” 沈暖暖头皮发麻,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么严重?” 沈秉蓝点头:“非常严重。” 第78章 活该,陈蓉苦苦哀求沈暖暖 “大哥,可你越是这样小心,我越是好奇的不行。这儿就咱俩,到底怎么回事你就跟我说说呗。我知道轻重,保证守口如瓶,只听不传。” 沈暖暖抓着沈秉蓝的胳膊晃来晃去,跟哥哥撒娇。但无论她怎么撒娇发誓,沈秉蓝就是打定主意不说。 “暖暖,我伤口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儿。” 这明显是撵人送客了,沈暖暖只能识趣离开。 出去兰庭,满脑子还都是这事。大哥不说,父亲会说么?如果父亲也和大哥一样攻不下来,那又有谁知道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呢? 无论如何,大鄯被灭这事肯定有冤情。不然明宗不会心虚到不准朝野议论。那多年后,大鄯遗孤来报仇雪恨,也就更有理由和动机了。 沈暖暖忽然被一阵惊恐乱叫拉回思绪。 她寻声看去,就看见三个宝和璎珞大喊大叫地从侯府一偏院跑来,好像后面有野兽追似的。 赶紧跑过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三个宝看见娘亲,立刻大叫起来。 “娘,你别过来!”“ “娘快跑,有马蜂追来了!” “偏院有好大一个马蜂窝,被沈秉元那头蠢猪给捅了!” 沈暖暖惊的不清,这时候也听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她没有跑,而是赶紧撩起宽大的裙摆,让三个宝钻进去,让璎珞躲到自己身后。同时让小布送出一瓶杀虫剂,又从手边折了一段树枝。 杀虫剂喷洒,加上树枝舞得密不透风。扑上来的马蜂被药死一些,被树枝打落一些,剩下的见情形不对,掉头落荒而逃。 危险解除,沈暖暖从裙子下拉出三个小家伙,加上璎珞站成一排。仔细检查一番,只有断后的山宝被马蜂蜇了脖子,红肿起一片又痛又痒,其余几个安全无恙。 沈暖暖将杀虫剂放回袖子,又让小布送出药膏,一边给山宝抹药,一边嫌弃:“沈秉元捅马蜂窝,他那么肥都跑得掉,你们跑不了?” 璎珞这时候才想起沈秉元,吓得嘴唇都白了:“姑姑,小叔他……他……他……” 沈暖暖听得着急:“他怎么了?璎珞你别结巴,有啥事就说啊。” 风宝嫌弃这个姐姐胆小嘴笨,直接代她发言。 “娘,沈秉元没跑啊。他用竹竿捅完马蜂窝,倒是想跑来着,结果被竹竿绊倒了。马蜂窝正好砸他头上,直接给他砸晕那儿。所以,绝大部分马蜂都围着他呢,追我们的只是其中一少部分。” 沈暖暖听得胳膊上起来一层鸡皮疙瘩,而偏院深处。 “……救命啊!” 这事惊动很大。 吴氏不做饭了,赶来看看怎么回事。陈蓉也不闭关了,大呼小叫去救人。 府里的那些下人都不敢上前,最后还是留府保护沈秉蓝的沈家军不顾危险上前,又是烟熏,又是火燎,才将马蜂赶跑了。 沈家军好几个被马蜂蜇了,沈暖暖就将剩下的半瓶药膏给他们抹。他们抹完药膏都大呼神奇,上一秒还疼痛难忍的肿包,下一秒就不痛不痒了。 危险解除,沈秉元却依然双手抱头的跪在地上,还哭嗷嗷地喊救命。 陈蓉又气又急又心疼地过去拉起儿子,结果给她吓得“啊呀”一声,连连后退。 此时的沈秉元已经没有人样了。只要是衣服没盖住的地方,全都被马蜂亲密接触了。头、脸、脖子,双手都是红肿大包。眼睛肿成一条缝,嘴唇肿得好像两个香肠,一个脑袋肿胀的竹筐那么大。 “叫郎中,快……快快去叫郎中啊!” 陈蓉嗓子都喊破音了,身边婢子招娣小声提醒:“夫人,沈暖暖不是会看病么。去找郎中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不说,刚才婢子看到她给沈家军一瓶药膏,似乎很管用的样子。” 陈蓉听了招娣的话,赶紧到沈暖暖跟前,一脸讨好道:“暖暖,快给你弟弟看看吧。你看他被马蜂蜇得太狠了,蜂毒也能要人命啊。” 沈暖暖还没说话呢,三个宝就跑过来要拉母亲走。 山宝冷声道:“娘,你不要管他!” 水宝气鼓鼓的:“娘,他是自作自受,他被蜇成那样就是活该。” 风宝则故意在所有人面前大声道:“娘,沈秉元骗我们去偏院,说有个大鸟窝,里面有好多鸟蛋。谁知道,他是去捅马蜂窝害我们。结果他太笨了,捅完马蜂窝却自己跑不掉。哈哈,报应啊。” 闻讯赶来的沈秉蓝问女儿:“璎珞,弟弟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璎珞小脸惨白的点头:“爹,弟弟妹妹说的都是真的。小叔他……他不仅捅了马蜂窝,还说要让马蜂咬死我们。我们死了,这整个西北侯府就都是他的了。” 沈秉蓝听明白了,大家伙听明白了,沈暖暖更听明白了,脸色直接冷下来。 “姨母听见了,你儿子来害我孩子,回头你还让我给你儿子医治。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我不揍他一顿,都是仁慈善良了。治他,做梦。” 陈蓉尴尬的搓着手,但儿子哭叫的撕心裂肺,她也只能继续说好话。 “暖暖,阿元还小呢,还是个孩子。小孩子淘气难免的。你看他也受到了惩罚,你当姐姐的可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啊。” 沈暖暖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儿子都十岁了,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别什么是都用淘气来搪塞,那我的孩子才四岁多,更小更不懂是,你见他们捅马蜂窝害人了么?” 陈蓉忙又说道:“暖暖,一码事归一码事,阿元用马蜂吓唬三宝是他的不对。但如今三宝无恙,受伤的可是阿元啊。暖暖,你是阿元的姐姐,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啊。” “姐姐怎么了?你凭什么给这普通的俩字赋予这么重的包袱!弟弟做错事,姐姐还要让着他,那是姐姐犯贱,是助纣为虐! 什么是应该?哪儿来那么多应该?你儿子现在被马蜂咬了,他可怜。可今天三宝和璎珞跑的慢一点,可怜的就是他们了!我不仅是姐姐,还是当娘的当姑的,我不该维护我的孩子和侄女么?” 沈暖暖一通强势输出,陈蓉被怼的哑口无言。听着儿子凄惨的叫声,一嘴呀都要咬碎了。 第79章 打脸,给陈蓉放血 这时,招娣却强出头,还高声道。 “夫人,要不,婢子还是派人去请郎中吧。小姐医术是乡下带来的,连个正经师傅都没有。刚才给沈家军的半瓶药膏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来的。如今没了药,她可能不会做,才故意找一堆借口的吧。” 激将法。 沈暖暖又不傻,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但她还是笑着往前走了一步。 “招娣你不错,知道我好面子受不住这个,所以故意激我是吧?行,那本小姐就让你开开眼,没有正经师傅的沈暖暖到底会不会做药。” 沈暖暖撂下话,就过去捡那个大马蜂窝。 这一举动可吓坏众人。好多人争着后退,而三宝、如意和沈秉蓝则上前阻止。 沈暖暖让他们都走远点。还说做药过程保密,不能让人偷看了去。然后独自抱着马蜂窝就去偏院里一闲置的屋子。 沈暖暖把马蜂窝扔进空间交给小布。小布伸出机械臂将马蜂窝放到空间提炼机里。很快,马蜂窝的好几种元素被提炼分离。一部分被加工成纯天然的药膏,蜂蜜则被提炼出好几瓶营养剂。 时候不大,沈暖暖拿着一瓶药膏出来,在招娣面前晃晃。 “毒物毒不死自己,是因为他们自身就带解毒东西。马蜂窝里的解毒剂我提出来了,现在就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效果怎么样。” 招娣被沈暖暖说得低下头,但偷偷看向主子陈蓉,却是面带计谋得逞得笑。陈蓉也松口气,招娣跟自己多年,果然学到很多。 众目睽睽之下,沈暖暖用指甲挑起一点药膏,往沈秉元脑门上抹了抹。 说来神奇,那里一个大包刚才还肿得旺仔小馒头一样。可药膏上去不过几个呼吸间,肿包就渐渐下去,还露出马蜂的尾后针。 “哎呦,暖暖你可太厉害了,这药膏太神奇了。不劳暖暖亲自来,我来吧。” 陈蓉大喜过望,双手过来就要拿走药膏。沈暖暖却侧身躲开,更顺手将药膏塞进了袖子里。 “姨母别啊,我没说给沈秉元治疗,只是不想你婢女侮辱了我的医术,跟大家证明一下我的本事,而已。” 陈蓉伸手拿个空,回身一巴掌大力抽到招娣的脸上。 “贱婢,跪下!大小姐的医术岂是你能诋毁的?她救了老南王的命,治好了六公主的疮,还治好了李家公子的腰,这满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赶紧给大小姐谢罪!” 招娣知道自己被当台阶使了,赶紧下跪认错,然后抬手“啪啪”抽自己耳光。 “大小姐,奴婢错了。奴婢狗眼看人低,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奴婢之前说的那些屁话大小姐千万别往心里去。” 沈暖暖听这打脸声很舒坦,故意慢吞吞地整整头发,又扯扯衣袖。直到招娣的面颊肿的枣面馒头似的,才勾起一边唇角笑了。 “所以,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帮主子咬人,咬完了没有功劳还被主子揍一顿。不过,你这也不冤枉,权当给你个教训,省得以后记不住还来挑衅我。” 沈暖暖数落一顿,然后揉揉肚子。 “饿了,嫂子午饭好了么?什么时候开饭啊。” 提心害怕的吴氏忙说道:“哦,差不多好了。嫂子过去厨房看看啊,好了来叫你。” “不用,一起去吧。我正好学会做饭了,也给大哥嫂子露一手。” 沈暖暖说着就要带人离开,陈蓉急了,一把拉住沈暖暖衣袖,陪着笑:“暖暖别急着走啊,药膏,药膏还没留下呢。” 沈暖暖低头,将衣袖从陈蓉手里一点一点抽出来。 “姨娘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药膏是给你儿子做的了?我费老大劲儿才提炼出来这么一瓶,你知道我拿出去能卖多少钱么。” 陈蓉听明白了,咬着牙道:“我买!暖暖劳心劳力做的药,姨娘肯定不能白用。多少钱,暖暖说个价。” 你让我开价,那我可就开了。 沈暖暖磋磨这么长时间,不只是想沈秉元多难受一会儿,也是在等陈蓉说这句呢。 “姨娘也知道,我诊费贵,药更不便宜。给老南王治病,老南王又送宝贝又送金叶子。给公主治病,公主给我一千金。就是李侍郎家公子,人家也主动送来一房一铺。 但我们是一家人,总不能像外人一样实打实的要那么多。这样,我给姨娘打个半价,这瓶药我就要一百金。少点就少点,谁让我是姐姐呢。” 一百金,那可是整整一千两银子,柳一巷的院子都能买两个半了! 陈蓉心都要滴血,但看到儿子叫唤的嗓子都哑了,痛苦难受满地打滚的样儿,又不得不拿钱。 “招娣,快去将我的私房钱拿来!” 终于不用打脸的如意解脱了,头重脚轻地晃悠起来。 不一会儿,钱拿来了,是十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兑换的话,就是一百金。 沈暖暖笑了,一手拿钱一手给药。 陈蓉拿到药,迫不及待地就去给儿子抹。沈暖暖则直接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如意。 “听说南边水患,京城外来了不少流民。如意你拿这钱去城外设个粥铺,救济一下流民。” 如意有点不敢相信:“小姐,一百两啊,都拿去救济灾民?” 沈暖暖将剩下的钱收到袖子里,笑着道:“钱么,花了再赚就是。不然,人家这些不义之财拿我手中,我花着心里都不踏实。借花献佛的施舍出去一些,就当是给自己积德行善了。” 如意明白了,笑着应一声:“是小姐,婢子下午就去办!” 沈暖暖这话里话外都在恶心陈蓉,指桑骂槐过瘾了,扶着哥哥回到兰庭。 沈秉蓝叹口气:“暖暖,哥知道你对姨娘和阿元心中有气,你借故收拾他们,哥不会说什么。但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姨娘能笑里藏刀到今天,心机肯定很深。哥真怕她以后会对你不利。” 沈暖暖冷哼一声:“大哥,那我曾经视她如亲母,她有放过我么?有些人芯子是坏的,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变好。就好像西北蛮夷一再犯我边境,杀我百姓,你总不会是去敲木鱼感化吧。对待恶人,唯有以暴制暴。” 沈秉蓝思索妹妹的话后,笑了:“暖暖说的也有道理,那以后你千万事事小心。” 沈暖暖点点头,犹豫后,又凑近了小声道。 “大哥,自从回来京城,我就开始事事小心了。搬出去侯府,也是想远离陈蓉减少麻烦。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这个别人……是谁?” 第80章 跟踪我,你到底几个意思 “是大哥,二哥,还有父亲。” 沈秉蓝听到妹妹这话,笑了。 三十多岁的人了,又在西北呆了多年,边关风吹得人很粗糙,一笑起来,眼角有很多道鱼尾纹。 他抬手揉揉妹妹的后脑勺,语气宠溺:“你啊,能保护好自己就行了,父亲,我和你二哥哪里还用得着你操心。我们战场上,敌人堆里都活着出来了,在这自家内宅,还能翻了船?” 沈暖暖有些着急,坐直了身体道:“大哥,你可千万别小看这内院宅斗。迎面的敌人不可怕,背后的刀子才是致命的。 我完全可以肯定,陈蓉现在只是在隐忍,在找机会。一旦让她抓住机会,是绝对要搞大事情的。大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真的要很小心很小心才行。” 沈秉蓝见妹妹一脸正色,便也收起笑意,认真起来。 “暖暖你不用担心我和父亲,人在京城,身边又有沈家军护着,外人进不了身的。至于你二哥,我会写封信过去,让他多加小心。” “嗯,反正是万事小心。” 沈暖暖心中暗道,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将沈佳宜害人的证据拿到,拔出她那个萝卜带出陈蓉,让坏人付出代价,侯府也就会平静了。 吴氏亲自张罗的一桌午饭,都是沈暖暖和孩子爱吃的。 沈暖暖吃饱喝足,就带着三宝和如意离开侯府。 如意惦记施粥的事,要去粮行看看。沈暖暖和孩子们也没啥事,跟着溜达一圈就当消食了。 忽然,沈暖暖停下脚步,歪头看着街边一个有点普通的门楼。 “青城学院,老南王推荐的地方居然办在这儿啊。” 如意看看左右,抓抓脖子:“小姐,婢子怎么看这儿有点眼熟啊。当年,你和孙德忠还有李寻芳,是不是在这儿堵过一个姓孟的同学啊。” 沈暖暖不用如意提醒,也想起来那事了。 那些年,明宗为了自己几个儿子能好好读书,就在宫中办了一个学堂,还特意找了大臣家的一些孩子来伴读。 学堂只有一个女孩子,那就是沈暖暖。可沈暖暖根本无心学习,每天带着两个小弟逃学,打架,为非作歹。 学堂有个同学叫孟子文,是个一门心思就爱学习的好学生。先生非常喜欢他,每天都要夸奖一番。夸奖的时候,还要影射一下学习不好,调皮捣蛋的坏学生。 沈暖暖哪儿受得了这个窝囊气。就带两小弟将孟子文给堵到他家旁边的小巷子里,将他的书烧了,衣服给扒的就剩下一个裤衩,也烧了。从那以后,孟子义就再也没有去过学堂,听说还离开京城去了别处。 现在想来,虽然是原主十三四岁干的事,但也够缺德带冒烟了,绝对能算上是校园霸凌了。 如今,这青城学院就是孟子文父亲孟俞辞官之后,在自己住处办的学院。 沈暖暖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进去肯定会被孟俞给轰出来。但低头看看三个宝,眼睛忽闪忽闪地那么可爱那么听话,又心有不忍。 要不,为了三个宝,厚着脸皮走一遭? “如意,你带三个宝去粮行,我去这学院转转。” 风宝好奇:“娘,你带我们一起去呗。我们也想看看学院什么样的?” 低声下气去求人的画面,想来就不美丽,沈暖暖可不想让孩子看见自己那个样子。 “如意一个人拿那么多钱买粮食我不放心,你们三个跟着保护才行。学院么……我就是去溜达一圈,找故人叙叙旧,以后有机会再带你们来。” 如意也猜到小姐不带三宝的用意,就顺势说自己买粮食要货比三家,需要三宝跟着帮忙算账之类的。 被需要的三个宝很积极,乐颠颠的就跟着如意走了。 沈暖暖等他们走远了,深呼吸几口气,整整衣服,正正发钗,才抬腿走上学院台阶。但步子沉如千斤,分分钟想转头逃跑。 “为了孩子,一切为了孩子。加油,你可以的,你脸皮是最厚的!” 沈暖暖给自己加油打气,一步一个坑地终于走到门口。咬着后槽牙抬手要敲门,忽然又怂了转头就逃。结果一头撞到一个人的胸口上。 这人的胸口比石头都硬,直撞的沈暖暖头晕眼花,踉跄后退。那人还算绅士,伸手扶了她一下,才没有让她撞到门上。 “哎呦,对不……” 沈暖暖捂着脑袋刚要道歉,结果看到那人居然是邺景宸。 愧疚一秒变成恼火,一把甩开邺景宸的手:“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是跟踪我,还是阴魂不散啊!” 邺景宸眉宇间蹙起很深,但压住了火气:“本宫来这儿是看看学院,想给三个宝送来这儿上学。” 沈暖暖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还抓抓耳朵。 一脸不理解的道:“三个宝是我的孩子,他们上学自有我来操心,你算哪一个,显着你来看学院?若是你吃饱撑的难受,就去大街上跑几圈,别在这儿碍眼。” 邺景宸好心好意,却换来一通冷嘲热讽。他很不爽,自从沈暖暖乡下回来,每次见他不是吃了炮仗似的,就是冷嘲热讽各种阴阳怪气。 “沈暖暖,你非要如此么?你以前脾气就大,也娇蛮任性,但你对我态度可从来不是这样的。” 沈暖暖直接被这话气笑了。双手环到胸口,先歪头撇嘴吹了一下流海,才嘲弄的又看向邺景宸。 “邺景宸,你特么的也没失忆症啊。还记得我当初能对所有人任性,唯独对你付出所有耐心。可尽管如此,我换来了什么? 别人给我泼脏水,你不帮着澄清,还回头踩我一脚。我被浑蛋欺负受辱,你立刻和我划清界限,唯恐沾了一点不好名声。我对你全心全意,你背后给我捅刀。 所以,我现在就怎么都想不明白,你到底是哪儿来的勇气,谁给你的自信,觉得现在对我招招手,我就还会屁颠屁颠地到你面前笑脸相迎,感恩戴德地继续围着你转?” 邺景宸双手在袖笼里攥紧,沈暖暖说的字字句句都好像巴掌抽在他脸上,火辣辣的发烧。 五年前的他,如果能想到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他绝对不会将事情做绝。哪怕,将沈暖暖招进东宫做个侍妾,她也不会有现在这么深的怨念吧。 第81章 邺景宸当众承认是孩子爹 终究是心虚压住心火。 邺景宸心平气和道:“沈暖暖,人是不断成长的。五年前的你说不出现在的话,没有现在的本事。那么,五年前的本宫初做太子不久,事事小心翼翼,不敢行差就错一步。所以,你要理解本宫,那时候我做的决定也是无奈之举。” “理解你xx啊?你让我理解你,谁来理解我!你一个大男人不敢行差就错,我一个女孩子最好的五年,就可以白白牺牲么!” 沈暖暖彻底火了,直接爆粗口开骂。也不管这是在青城学院门口,大街上还人来人往。 邺景宸自以为已经一而再的忍让,结果却换来沈暖暖的变本加厉。他看到有很多人在探头探脑瞧热闹,心下一转,索性直接摊牌。 “沈暖暖,本宫知道你这五年受了委屈,所以本宫要给你补偿。沈佳宜已经降为侧妃了。本宫要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地娶你到东宫做正妃。” “再说一遍,我沈暖暖根本不稀罕那个狗屁位置!” “你不稀罕本宫也要给。为了孩子,你别赌气也别任性。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否认,那三个孩子是本宫骨肉的事实!” “……” 沈暖暖一下子被这句话给整蒙了。这浑蛋在说什么?承认三宝爹是他?那一晚的狗男人基本证实了,是和大鄯有关的人啊。 那么问题来了,邺景宸是故意混淆视听,为了好处主动当这便宜爹,还是……他就是和大鄯有关的人? 大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吃了惊天大瓜的百姓议论纷纷。 “你们听见了么?刚才太子殿下说沈暖暖的三个孩子是他的。” “这么说,五年前和沈暖暖做下不齿之事的男人就是太子殿下?” “我刚才在隔壁街上看见沈暖暖的三个孩子了。别说,和太子殿下还真有点像呢。” 众人的议论声中,沈暖暖忽然明白了什么。 邺景宸今天此举绝对是故意的。跟踪到自己行踪,故意出现在自己面前。当众说出他是孩子爹,造成既定事实,让众口镀金,逼自己就范。 沈暖暖恼火不已,又忽地冷笑。 “邺景宸,既然你一而再地不让我痛快,那就别怪我不给你脸了。” 邺景宸皱眉的不解中,沈暖暖走下青城学院台阶,来到那些围观吃瓜的百姓面前,笑得一脸明媚。 “你们,相信太子殿下刚才说的话么?”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但谁都没有开口。大家对沈暖暖还有些忌惮,吃瓜可以,丢命就犯不上了。 沈暖暖双手背在身后,悠然自得地人前踱步起来。 “我知道你们只敢偷偷议论,不敢明着发表意见。所以呢,我这有瓜直接爆给你们,省得大家猜来猜去的,累。 咱们太子殿下的东宫里呢,现有侧妃,侍妾,美人,加起来我双手双脚都不够数的。人么,喜新厌旧,朝三暮四是本性。但我就不解啊,殿下正值虎狼之年,身边女人又那么多,可怎么就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呢?” 邺景宸明白沈暖暖要说什么了。 脸色瞬间难看,从台阶上一跃而下,一把抓住沈暖暖的胳膊。并且是一朝被蛇咬学聪明了。抓住她胳膊就反剪到身后,让她根本没有机会从袖子里掏出任何东西。 “沈暖暖,你够了!” “你抓我干什么?肾虚,还是心虚了?我都还没说重点呢。有些男人啊,瞧着还是那么回事,但其实是中看不中用……啊,干什么!” 邺景宸不想再听沈暖暖说一个字,忽地将她携在腋下,猛提一口气,直接用轻功将人给带走了。 轻功…… 沈暖暖双脚不沾地,还是被架在腋下的尴尬姿势。 低头,我去,好高! 知道邺景宸本事高,却没想到这么高。携着快一百斤的她,在房顶上辗转腾挪。吓的沈暖暖赶紧抠住邺景宸腰带,就怕掉下去摔个腿断胳膊折。 “你这个疯子,你带我去哪儿!赶紧停下来,放我下来!” 邺景宸怎么会停下来,带她出京城,一直到了皇家狩猎场,沈暖暖才算是双脚又踩着实地了。 有点头晕,还喝了不少风。扶着一旁的柱子大口吐气。 “沈暖暖你还记得这里吧?当年,欢颜带你来这儿骑马,结果你选了最烈的斩刀。那马还没有驯服,驮着你跑不远就失了控。当时幸好有本宫在,控制住马救了你。” 狗男人,居然带她来这儿回忆旧情,想死灰复燃。 “邺景宸,你说的是事实,但又不是真正的事实吧?六年前,欢颜主动找我玩儿,非拉我来马场骑马。还故意告诉我斩刀最烈,问我敢不敢试试。我那时的性子,自然是敢啊。 后来就是马失控了,你突然出现英雄救美。如你们所愿,我上当了。认定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对你死心塌地。可悲可笑,此时此刻,你居然还有脸带我来这儿,让我重温那段当猴耍的日子。” 邺景宸视线闪了一下,有种被戳穿的尴尬。他本想用这些东西勾起沈暖暖回忆,挽回她。不曾想,沈暖暖看透一切,根本不吃这一套。 “别瞎费工夫了,我早已不是当年被你们兄妹算计的沈暖暖了。” 沈暖暖留下一个冷笑,转身就要走,但下一秒,双脚又离地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坐在了斩刀背上。邺景宸则不要脸地坐在她身后,一只手圈过她的腰,另一只手牵住缰绳。 “驾!” 一声叱喝,斩刀甩开蹄子飞奔起来。 “沈暖暖,六年前,我们就是这样骑着斩刀。还有你喜欢的那片林子,我带你去看。” “你有病吧,谁稀罕去看!赶紧让这畜生停下来!” “口是心非。别嘴硬了,我都听见你心里说愿意了。” 我愿你xx啊。 沈暖暖算是知道了,原主是吃药了才痴傻,晋王是毒发了才疯批,而这家伙只需要蜜汁自信,就能把自己变成脑子不正常的疯子。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在邺景宸眼中,都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有病,病得不轻,你该吃药了!” 忽然,一支箭羽破空而来,带着划破空气的鸣音,目标直指邺景宸。 第82章 英雄救美,神秘蒙面人是谁 警觉的邺景宸发现有人偷袭。 深邃的瞳孔一凛,揽住沈暖暖身体往前趴去,躲开那只冷箭。随后,第二支第三支箭又射来了。目标全是邺景宸要害,明显就是奔着要他命来的。 邺景宸知道自己遇到了刺杀,再带着沈暖暖只会将危险带给她。便将缰绳塞到沈暖暖手里,一个打马催行后,他身体腾空而起,离开马鞍。 “跑,别停下!” 沈暖暖有点意外邺景宸这个举动,想不到这个时候,他做了一回人。 惊慌,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就见十几个黑衣人从树上下来,围住邺景宸。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当然不会停下,但凡本小姐动一下这个念头都是脑子被驴踢了! 沈暖暖策马奔腾,好不快活,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甜的。 就是,跑着跑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儿。畜生斩刀比邺景宸还不正常,都这么多年了,还野性不改。跑着跑着就不受管,让拐弯不拐弯,拽缰绳也不减速,就横冲直撞地傻跑。 麻蛋,畜生随主人,也是有毒吧。 沈暖暖眼看这马疯了停不下来了,前边又疑似有个断坡,吓得她赶紧从袖子里捏出好几根银针,一把全扎进斩刀后脖颈上。 正撒蹄子飞奔的斩刀忽被麻痹不能动了,巨大的惯性下,沈暖暖抓不住缰绳,直接一头甩飞出去。 “我艹……救命啊!” 明知道荒郊野岭不会有人救她,但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求救是机体本能。 眼看就要撞到一棵大树上,沈暖暖无力改变方向,只能双手抱头紧闭双眼。 忽然,有人脚踏树枝疾驰而至。在沈暖暖就要撞树的千钧一发之际,抓住她胳膊,将她身体拉到自己臂弯里。随后两人在空中转体七百二十度,稳稳地安全落地。 沈暖暖万万想不到,在这个鬼地方会有人及时出现救了自己。 惊魂未定,呼哧带喘地从男人怀里钻出去,就是个九十度大鞠躬:“谢谢……谢谢好汉,你真是救苦救难的大好人。” “……” 空气中安静的诡异。 沈暖暖弯腰,看着面前之人的一双黑靴子,眼珠骨碌来骨碌去。我这么诚心地道谢,好汉怎么没个反应啊。 慢慢起身,狐疑挑眉,好奇看上去。 我去,什么鬼! 救她的人瘦瘦高高一身黑衣,跟围住邺景宸的黑衣人穿着一样。只不过,那些人脸上蒙着黑面巾,这人脸上带了个棕色面具。 面具是什么木料所制,上面刻了一些奇怪的线条花纹。遮住整个额头和脸,只露出鼻子以下部分。眼睛位置开了两个细长窟窿,看不到正主眼睛形状,只能看到一双黑洞洞的瞳孔。 沈暖暖缩着小心脏从下至上看一遍,视线最后落到那面具的花纹上。 怎么看着有点熟悉呢? 忽然,脑中灵光乍现。这人面具上的花纹和她脖子上那铜钱上的花纹竟然一模一样! 沈暖暖登时吓到腿软,直接坐地上了。 黑衣人想起脸上面具,抬手就要揭掉,却听沈暖暖结巴地问上了。 “你……你……你是那些刺客的头儿么?你……你们是来刺杀邺景宸的,还是来找我报仇的?” 黑衣人狐疑,停下手上动作。歪头,一双眼睛直戳戳地看着沈暖暖的恐惧。就在沈暖暖以为这人是哑巴的时候,他又犹豫开口。 “报……仇?” 黑衣人声音沙沙的平平的,分不出是个什么调子,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沈暖暖听到这个回答,瞳孔里的恐惧再一次放大,嘴皮子更加不利索了。 “你……你……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黑衣人点头:“西北侯府嫡女,乐安县主。” 沈暖暖见人家精准报出自己名号,最后一丝侥幸也没有了。对方人多势众功夫还高,并且一听话中意思,自己就是早被盯上了。 刚庆幸命不该绝,又遇到杀手索命。既然无路可退,那怕也没用,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沈暖暖硬着头皮站起来,还上前一步,咬牙切齿。 “出门不看黄历,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先是被个浑蛋劫持到这破地方,然后遇到畜生发疯,接着又遇到你这杀手。合着我今天必须得死呗?那能不能让本小姐死个明白,你们是混进北邺,来报灭国之仇的么?” “……灭国之仇?” 依然是沙沙平平的音调,随迟,但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沈暖暖仰头看天,止不住冷笑。笑够了,又看向黑衣人,叉腰叫嚣起来。 “我知道灭国之仇不共戴天。但擒贼擒王,你们报仇不去杀狗太子,不去杀皇上,却来找我们沈家晦气是何道理?沈家是臣,只是听命与北邺皇上的一把刀而已。 尤其我一个弱女子,在那个战争的时候我都没出生呢。你们这帮浑蛋欺软怕硬,正主不敢动,就来找上我,简直不是人!来啊,想怎么报仇给我一个痛快。我沈暖暖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沈暖暖嗷嗷怒骂,是发泄心中怒气,也是分散黑衣人的注意力。手腕轻动,袖子里已经装满银针和刀子了。 黑衣人听沈暖暖骂了一通,没有回应。面具后面眼睛幽深幽深的,好像看不见底的深潭,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情绪。 空气中又变得静,诡异的安静让沈暖暖能听到自己腔子里小心脏跳动的声音。 等待十分煎熬,就在沈暖暖额头冒汗的时候,黑衣人终于喉咙沙沙再次开口了。 “我只报仇,不滥杀无辜。乐安县主想多了,我不是来要你命的。只是警告你,不要和邺景宸走太近,小心殃及池鱼。” 突然来个大反转,震得沈暖暖猝不及防,袖子里的手术刀都掉出来一个,引得黑衣人低头去看。 “啊,不要紧张不要紧张。这只是……我吃饭用的家伙什,就是切牛排猪排的小刀,毫无危险。” 沈暖暖赶紧弯腰将手术刀起来,还给黑衣人比量怎么切肉,告诉他这不是凶器,完全没有杀伤力。 然后将小刀放回袖子里,陪着笑脸不确定地又问:“好汉,你……真的不是来找我报仇的?” “不是。” 黑衣人很肯定地回答。 危机解除,沈暖暖长长松一口气。提着的一股子劲儿卸下去,哆嗦着双腿走到一个倒掉的枯树干旁坐下。 “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没人性,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呢。” 沈暖暖抬手擦一把汗,忽地又想起什么,赶紧歪头问黑衣人。 第83章 套话,玩的就是心理战 “你们大鄯出来报国仇家恨,是只有一伙人吧?” 黑衣人沉思之后,犹豫地摇头:“可能……不止一伙。” 沈暖暖瞬间又紧张了,腾得又从枯树上坐起来。 “不止一伙!那完了完了。今天遇到你这伙讲江湖道义,是我幸运躲过一劫。那我哪天倒霉遇见另一伙,岂不是又要继续完蛋。” 黑衣人撩起衣袍下摆,竟也坐到枯死树干上,还好像聊家常似的问:“所以,乐安县主还遇到过别的报仇组织?” 沈暖暖难得遇见一个有理智的报仇者,自然要套点近乎。 可以换有用的消息不说,若能和他搞好关系,打进敌人内部,说不定还能查到三宝爹的信息。 想到此,沈暖暖愤愤道:“多年前有遇到过。那些人设计害我,但我趁人不注意,从他身上拽下一个身份标志。后来找人证实,那标志上刻着异族特殊的图腾花纹。和你面具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异族,图腾?灭国?报仇? 黑衣人再次抬手摸向自己脸上面具,终于明白沈暖暖看到他面具后,一系列奇怪反应的原因了。 沈暖暖见黑衣人眼底凝结,沉默不语,便大着胆子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套近乎。 “救命恩人,我一看你就是身负正义的大好人。就是那个……我有一事,实在疑惑。如果方便的话,你能否告诉我,二十多年前北邺为什么攻打大鄯么?不然,我被你们不明不白报复,实在冤枉啊。” 黑衣人犹豫道:“不太……方便。” 沈暖暖有点失望,叹口气,又努力摘清自己。 “说心里话啊,虽然我是北邺人,但对当年那事是有自己看法的。就别管什么原因两国开战,打仗就打仗,打赢了打服了就行了呗。杀人不过头点地,怎么就非得给人灭国呢,这就有点过了。” 黑衣人歪头,疑惑:“你竟不知?” 沈暖暖使劲摇头:“我当然不知,知道还会问你啊。实不相瞒,我跟家人打听过这事。但我家人说这是明宗严令禁止的秘事,绝对不准任何人议论。 也不知道明宗是心虚还是什么,反正下了死命令,我家人不敢说。我至今就还很糊涂,也很委屈。哎,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来害我。” 黑衣人不知道是不是被沈暖暖最后一句叹息感触了,又沉默一阵后,语速很慢的,沙沙的说了一句。 “有我在,没人敢再害你。” 我天,这是抱上大腿了么?看来这人在他的组织里地位很高啊。 沈暖暖安耐不住惊喜,双手搭在黑衣人的手臂上,笑得一脸讨好,好看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光彩斑斓。 “所以好汉,你是要保护我么?你可真是一个大好人,像你这样通情达理的杀手世间少有,我能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 黑衣人低头,看着小手臂上一双白嫩纤瘦的手,眼底又变得幽深起来。 沈暖暖发现自己冒犯黑衣人了,赶紧将手拿下去,尴尬地在腿上搓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传言的那么好色,看见男人就往上贴。那些都是我的白莲花姐姐嫉妒我,恶意散播的。我懒得解释,就随他们怎么说了。” “……” 沈暖暖见黑衣人只看着她不说话,好像在说,看你还能怎么狡辩。自嘲地笑起来,耸着肩膀很无所谓的样子。 “解释真是最蠢的事,算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我信。” 黑衣人忽然很肯定地说了这俩字。 落寞的低头抠树皮的沈暖暖猛地抬起头,眼底都是晶晶闪亮:“你真相信我?” 黑衣人点点头。 沈暖暖的郁闷一秒清空,又呵呵笑起来。 “眼光不错,所以我早看你就与众不同。好汉,你在组织里地位很高吧?你要是能跟其他成员说上话,能不能告诉他们,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以后别再来找我麻烦了啊。” 黑衣人抬手将刚才沈暖暖抓皱的袖子一点一点抚平,沙沙道:“我回去会调查这件事。” “真的啊?那可太好了!” 沈暖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又凑上笑脸讨好。 “好汉救了我,又这么帮我,我万分感激。我这人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偿。所以,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别说用不上,做你这一行,天天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多个朋友多条路么。” 黑衣人看向沈暖暖,眼中带出一抹复杂情绪:“朋友?” 沈暖暖忙不迭地点头:“天大地大,你我遇见就是有缘。既是有缘人,做朋友有何不妥呢?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你以后有事真可以来找我,我保证义不容辞。” 黑衣人看着沈暖暖眉眼弯弯地笑,幽深幽深的眼底也勾起一抹笑意。 “原来,朋友是用来麻烦的。” “对啊。” 沈暖暖点头附和。 就是吧,这话是自己说的,怎么黑衣人重复一遍,就听得哪哪都不舒服。 四周阴风阵阵,头皮也凉飕飕的。她回头想想,自己态度已经这么谦卑了,说得也这么有诚意了,哪儿都没毛病啊。 那就是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下敏感了。 “好汉,时候不早了,咱们下山吧。这深山老林,太阳一下山可什么野兽都能出来。” 黑衣人收起凉凉笑意,从树干上起身。伸手将沈暖暖拉到自己跟前,手臂顺势穿过她腋下,揽她身体到自己怀里。 “你……你这是干嘛?” 沈暖暖瞬间绷紧神经,全身雷达开启,银针也已经滑到指尖上。 黑衣人低头,眼角视线正好落到沈暖暖红透的耳尖上。斜阳从两人间的缝隙挤进来,能清楚看到她耳朵上的细软绒毛。贴近的身体,也感觉到她腔子里的心跳很乱很快。 唇角没来由地勾起一抹戏谑,喉咙沙沙道:“带你下山。不然,你想一步一步走下去?” “啊?那不想,一点都不想。” 沈暖暖赶紧摇头,然后识时务的双手还主动拽住黑衣人的腰带。 疯马斩刀跑了一个时辰的路程,她腿着下去回家不得半夜啊。 黑衣人视线又往下,看到腰带上紧攥的手,唇角弧度加大,但只是一瞬,便收起不见。 丹田提起一口气,带着沈暖暖一跃而起,然后一路踏着树梢,身形极其飘逸地往山下而去。 黑衣人速度不快,身形也很平稳。 沈暖暖不用喝风了,还有闲情逸致从高处看风景。几根发丝不老实,时不时擦过黑衣人的耳朵和脖子。好像轻软的羽毛,一下一下小心试探,似乎想要擦出点什么。 忽然,黑衣人一脚踩空,身体一个踉跄,竟直直往下掉去。 第84章 黑衣人说出名字和秘密 “啊……掉了掉了!” 沈暖暖吓的不轻,歪头将脸埋进黑衣人的腋窝里。摔可以,别摔烂脸就行。 眼看就要坠落地面,黑衣人猛提一口内力,左脚踩右脚,借力又一跃而起,再次站到树梢上。 “别怕,我不会摔了你。” “我……我没怕。” 黑衣人低头看看嘴硬的沈暖暖,身体都哆嗦了,还说不怕。 停顿片刻,调整一下呼吸。 “我之前受伤,内力有点亏损。休息一下就没事。” 沈暖暖忙说道:“那下去休息吧,我是郎中,我可以帮你看看。” 黑衣人没听沈暖暖的,而是起身继续:“太阳要下山了,还是早点出去这树林。” 沈暖暖心里这个过意不去啊,第一次希望自己轻一点,再轻一点。这样就能给黑衣人减轻一点负担。 “其实,我不怕野兽,天黑也没关系,我走下去也可以。” “快出去树林了。” “好汉,你送我下山,耽误你任务了吧?” “无妨。” “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好汉称呼你吧。还有,以后若是有你们的人找我麻烦,我要怎么找你。” 黑衣人没再回话,带着沈暖暖一直往树林外飘去。 终于,出了树林,也看到城门。黑衣人停下身形,松开沈暖暖的腰。沈暖暖也识趣,不再抓着人家的腰带。 “阿鄯,聚仙楼上字号包间。” “聚仙楼!聚仙……” 沈暖暖大惊,转身,却见黑衣人几个闪身后,消失在来时的树林里。 “走的倒是快。” 阿鄯,他的名字么?悼念他被灭掉的国家吧。 聚仙楼,就实则意外了。那是京城第一楼,里面不光供应膳食,还有供人消遣的棋社,茶社,乐社,每月还有三场名角聚会的戏剧表演。是京城高官富甲,文人墨客都喜欢去的地方。 想不到啊想不到,那居然是大鄯的地盘。 沈暖暖感觉到事情比她想的还严重。 如果,五年前害自己的真是大鄯人,那说明他们潜入北邺已经多年,也早已建立起自己的根据地和情报网。 沈家拼死拼活在西北抗击蛮夷,保家卫国。殊不知,早有别的敌人进入内部,开始瓦解。 平静多年的北邺,要乱了。 沈暖暖想着,要不要把京城出现大鄯刺客的事告诉父亲家兄。但是,阿鄯救了自己一命。若是大鄯的据点被端了,阿鄯必定会受到连累。 阿鄯沉默半路,最终将重要的信息告诉自己,是出于信任。自己怎么能恩将仇报,反手给他捅一刀呢。那样做的话,和狗太子还有什么区别。 沈暖暖想明白这事,决定守口如瓶,也要对得起阿鄯的信任。 信步往城门走去,发现沿途流民还真不少。 守城官兵不让流民进城,怕出现打砸抢的混乱。朝廷在外面支起一个个帐篷,暂时收留难民。官府提供了两个施粥点,但人多粥少,还一天就一顿。流民现在就是处在饿不死的状态。 流民长途跋涉而来,还有不少身染疾病的。老远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呻吟声。走近看,还有人跪在路边,跟进出城的人磕头乞讨。 忽然,有人将沈暖暖的腿给抱住了…… 沈暖暖吓了一跳,低头看去,是一个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的女人。女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破衣烂衫,低头不语的孩子。男孩子十三四岁,女孩子八九岁,也是瘦弱不堪。 “姑娘,姑娘你人美面善,穿戴很好,一看就是家里不缺吃穿的好人家。咳咳……我家乡遭难,我们一家人逃难至此。孩子爹已经饿死了,我也没几天活头了。 姑娘,求您行行好,将我两个孩子带走吧。他们手脚麻利什么活都能干。我不要钱,我什么都不要。只求您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一个活路。我死了都会保佑您长命百岁。咳咳……” 女人不断咳嗽,面容枯槁,显然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想在死之前给孩子找到活命的机会,才会不顾一切的看到沈暖暖就扑了上来。 京城中锦衣玉食的沈暖暖只是听说城外有流民,想不到亲眼看见,是这样一幅人间惨相。 她不是大善人,但她现在是一个母亲。母亲为了孩子能豁出一切,沈暖暖能理解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我宅子里现在正好缺人手。带上你的孩子,跟我走吧。” 女人闻听这话先是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姑娘这么痛快就点头同意了。激动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但又摇头。 “不不不,我不去,我身体熬不住了,我……咳咳……我不去给姑娘找晦气。您将两个孩子带走,我就千恩万谢了。” 女人说着扯过俩孩子到跟前:“楚城,楚青,快,快跟恩人走。不要管娘,你们只管走。” 两个孩子“噗通噗通”的跪到女人跟前,哭着抱着她不撒手。 “娘,娘要走一起走。娘,只要我们能进城,我就能打工赚钱给你买药了。” “娘,我和哥哥已经没有爹了,不能再没有娘啊。” 女人没有改变主意,反而狠心,咬着牙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耳光。 “你们是不想听娘的话了么!城门戒严,流民没有人买是不能进城的。娘的身体不行了,熬不下去了。姑娘收留你们已经是大恩大德,娘不能再给人家再找麻烦。咳咳咳……咳咳……听娘的话,赶紧走,只要你们活着,娘就对你爹,对楚家有交代了。” 女人用尽力气说完这番话,又是一阵咳嗽,还吐了一口血出来。周围的流民吓得赶紧躲远远的,就怕被女人得的是痨病。 沈暖暖没有嫌弃,而是蹲身拿起女人的手腕把脉。 “长期营养不良,加上细菌感染引起的肺部感染。虽然咳血了,但不是痨病。只要吃了药,死不了,且有几十年能活呢。” 男孩子惊喜非常,然后一下一下的给沈暖暖磕头:“恩人,求您给我娘治病吧。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我的命也愿意双手奉上。” 小姑娘也赶紧给沈暖暖磕头:“我也愿意给您当牛做马,我也愿意为您去死。” “都起来吧,我也不是刽子手,要你们命干什么。只是你们缺生计,而我宅子正好缺人干活而已。” 沈暖暖从袖子里拿出两瓶药给男孩:“给你娘吃下,然后背上她跟我走。” 远处,林边。 邺景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陈河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忽然,邺景州神色紧张,脚步往前挪了半步。因为,那几人走到城门口,竟有人将刀架在了沈暖暖的脖子上。 第85章 抓住机会,磋磨狗太子 “主子勿慌,是东宫的人,太子殿下受伤了。” 陈河出声提醒,告诉主子沈暖暖不是遇到危险,只是被拉走给邺景宸看病。 邺景州只挪了半步就停下,也是发现劫持沈暖暖的人不是想要伤害她。而他这时候出现,时间,地点都不对。 等沈暖暖和那几个流民都被带走了,才淡淡问:“伤得重么?” 陈河躬身:“胸口中箭,箭上有毒。大腿有刀伤。” 邺景州转头看陈河一眼,眼神里藏不住火气。 “伤的两个地方都很……好啊。” 陈河躬身不敢起来,头也狠狠垂下去。打斗之中,生死较量,哪里会去注意伤的什么部位。就算,这个伤是沈暖暖治的话,那也是郎中和患者的关系,他主子这般在意,实在是没有必要。 “太子殿下非常在意乐安县主,两次受伤,都是属下故意装作去追乐安县主,他不顾暴露空门拦截,造成的。” 陈河有啥有啥,说了这一番话后,邺景州的脸色更难看了。 “去查,大鄯被灭国是怎么回事。” 陈河忽然抬头看了主子一眼,眼中隐隐浮起震惊。但主子没有看他。他赶紧低下头,说了声“是”,然后转身消失。 沈暖暖是被两个甲胄森严的侍卫用刀架在脖子上,押着去东宫的。 她做梦都想不到,原主心心念念的地方,她却用这种方式进来。其实,人家开始也客气地亮出腰牌请了,但她一听是给邺景宸看伤,说什么都不愿意去。 结果人家祭出配刀放脖子上,她就乖乖就范了。 沈暖暖被带进邺景宸房间,一脚踏进来,就听见嘤嘤嘤的哭声。不用看人,就听这造作的夹子音,就知道是沈佳宜无疑了。 房间里有两个御医在,本来面无血色,额头冒汗。一见沈暖暖来了,立刻看到救星一样迎上来。 “县主来了,县主来了。” “县主您快给太子殿下看看吧,他中毒了!” 宫内御医,头疼脑热、调理保养的活儿是一绝。但一遇到毒就蒙了。 一来接触的确实少,二来,对方是太子殿下。一个治不好,就可能陪葬掉脑袋。这样玩命的活儿谁敢接?不如直接当庸医,被骂几句无能,也比冒险好。 如今有救他们的人来了,两位御医能不激动么。 沈暖暖不情不愿的转过屏风,走到里间,就看到沈佳宜伏在床边嘤嘤的哭。 邺景宸面无血色,一脸痛苦表情。仅穿着一条黑色长裤,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他胸口起伏剧烈,右边胸口上端端插着半截羽箭。 箭头整个没入肉里,流出的血是青黑色的,还带着腐臭的味道。左边大腿位置缠了几圈白布,渗出血迹,一看就是简单包扎。 伤得很重,但人是醒着的。冲这一点,身体底子不错。 “你……没事吧。” 邺景宸看到沈暖暖,眼睛亮了一下,攒着力气开口,居然是关心她。 沈暖暖嫌弃地哼一声:“怎么没事。那畜生斩刀随你,就是有病。跑着跑着就不听使唤,要不是我……” “暖暖,那些先别说了,还是给殿下疗伤要紧。” 沈佳宜打断沈暖暖的话,拉她到床边。沈暖暖甩开沈佳宜,不着急不上火,还笑得故意。 “姐姐,你的客卿神医洛道长不是在府中么?怎么不让神医给邺景宸疗伤,偏偏大动肝火地去挟持我来啊。” 沈佳宜眼睛偷瞄了一下邺景宸,小声道:“洛神医出去采药了,正好不在府中。暖暖快点吧,殿下流了好多血,可耽搁不起啊。 沈暖暖磨磨蹭蹭,这才瞧着一眼伤口。 箭头整个没入身体,肯定是伤到肺脏了。这种人,就是死了都活该。但是吧,邺景宸的身份在这儿摆着,他真死的话,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定会和沈家结梁子。 算了,看在他危急时刻让自己走的面子上,就做回好事吧。 抓过邺景宸的手腕摸摸。又拿出检测毒性的试纸测一下看看。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有很强腐蚀性。是可以让伤口无限溃烂,直至死亡的一种慢性毒。 沈暖暖让小布送出相应的缓解剂,拔下盖子递到邺景宸嘴边:“喝了。” 沈佳宜一边刷存在感的多嘴:“暖暖,你给殿下喝的什么啊?殿下入口的东西,都要有人试药才行。” 沈暖暖转头看向沈佳宜:“一种毒药,能中和他的毒,达到以毒攻毒的目的。姐姐对殿下忠心,莫不如,就你来试药吧。” “……” “放心,也没啥副作用。就是掉点头发,肚子疼几天,身上皮肤痒几天。出点红疹子也不要紧,十天八天也就下去了。” 沈暖暖勾起一边唇角笑着,就要将药瓶拿给沈佳宜。 沈佳宜脸色倏地煞白一片,下意识后退两步:“我……我……” 忽然,邺景宸抬起胳膊攥住沈暖暖的手。将她的手再次拉到唇边,张嘴将里面的药喝了。 邺景宸这一动作扯到伤口,疼得五官抽紧,呼吸急促起来。沈暖暖却嫌弃地赶紧撒开瓶子,还将手在褥子上反复蹭了好几下。 邺景宸:“……” “现在,我要将箭头拔出来。” 沈暖暖将白布和止血药准备好,上手就要拔,沈佳宜又一边多嘴:“暖暖等一下,麻醉散马上就好了。” 麻醉药我就有啊,但我就不想给他用。 “麻醉药和解毒药相克,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比较伤肾,以后更不好有孩子了。邺景宸,你是怕疼等麻醉呢,还是为了以后能当爹,忍忍?” 沈暖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吓得沈佳宜不敢说话了,邺景宸眼底翻腾黑气,用最后的力气低吼一声:“来人,将侧妃带出去,别在这儿捣乱!” 沈佳宜被轰出去了,等于邺景宸同意无麻醉拔箭。 沈暖暖心里笑得都要岔气了,面上却严肃说:“邺景宸,用不用我拿绳子绑住你手脚?或是用布塞住你的嘴。万一你受不住疼的话乱动,会影响我。你大喊大叫的话,咬着自己舌头也危险。” 这话,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邺景宸被磋磨得虚弱至极,又恼怒至极,瞪着沈暖暖咬牙切齿:“别废话,拔就是!” 这一激动,伤口处又涌出一股子血。 第86章 晋王出手,解救虎穴 沈暖暖瞧着也磨蹭差不多了。 再不医治,邺景宸身上那点血就要流光了。 她抬手握住断箭,没有任何轻拿小心,动作干脆利落,一把就将箭头拔出来了。然后手快地抓起一边早准备好的白布就按了上去。 一拔一按,痛如刀子刮骨。邺景宸疼得一声闷哼,双手紧紧抓住身下褥子。脖子,肩膀,手臂,胸口的肌肉瞬间崩起一块一块的,硬得石头一样。 我去,这浑蛋身材绝了,一看平时就没少锻炼。 “师傅,我将你的医药箱拿来了。” 杜衡忽然不请自来,还带来了沈暖暖的医药箱。沈暖暖立刻收回眼神,转头看杜衡。 “来得正好,剩下的你来。” 杜衡一点没拒绝地点头:“好。” 虽然他心里很紧张,但面上却是淡定平静。一手接过沈暖暖按压的伤口,一手拿起止血药撒上去。 沈暖暖打开医药箱,拿出消毒药棉递给杜衡:“杀菌消毒,然后缝针。” 杜衡照着师傅说的做。消过毒后,沈暖暖拿出针线,手把手教杜衡缝了一针。杜衡心灵,很快学会,自己独自缝了第二针。 “这个伤口不算大,缝三针就行。腿上伤口估计很长,需要缝很多针。” 杜衡将邺景宸胸口的箭伤处理好之后,道:“师傅你累了,去外面休息吧,殿下腿上的伤我自己能处理。” “行,那就交给你了。步骤你都看过,缝针别手软,稳准狠地扎下去就是,拖拖拉拉的,他只会更遭罪。” 沈暖暖嘱咐完,就出去外间喝茶吃点心了。 里间,一个生手学徒硬着头皮缝,一个没上麻药咬着后槽牙熬。最后一针的时候,邺景宸终究没熬住,晕过去了。 杜衡处理好伤口,拎着医药箱走出里间。 “师傅,殿下伤口处理好了。人……虽然疼昏过去了,但我给他把了脉,生命迹象平稳,应该无大碍。” 沈暖暖听说人疼昏了,憋不住想笑。将手里瓜子扔回盘子里,抖抖衣裙起身。 “昏过去没事,又不是死过去。李御医,我这有一粒药给你拿着,殿下若是过后出现高热,你就给他吃下。” 李御医双手接过黄豆大的小药丸,好像捧着仙丹一样,受宠若惊。 “县主放心,在下一定时刻关注殿下的情况。” “我信得过李御医。那时候不早了,我和徒弟就先走了。” 沈暖暖带着杜衡走到门口,结果又被门口的持刀侍卫拦住。 “贤贵妃让人来传下话,殿下没脱离危险之前,县主不能离开。” 沈暖暖一听这话,火了。 “什么意思?贤贵妃这是要圈禁我么!我就不在这儿,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唰!” “唰!” 刀剑出鞘,两把佩刀在门口横成x字形状。 杜衡见沈暖暖和东宫侍卫僵持不下,便伸手拽她衣袖,小声道:“师傅稍安勿躁。” 什么勿躁,这明显是想扣人,强行绑cp,她怎么能不躁? 忽然,有内侍官匆匆跑来,一边跑一边高声道:“圣上口谕!晋王发病,请乐安县主速速去晋王府,为晋王医治!” 沈暖暖听到这话,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邺景州发病了?怎么可能!自己用药是反复论证过的,针灸拔毒了那么多天,看他的气色明明也是好转的! “杜衡,你……” “师傅,晋王发病事不宜迟。” 有皇上口谕在此,贤贵妃的口谕就是个屁了。东宫侍卫不敢再拦着,沈暖暖和杜衡出来东宫,外面就有马车等着了。 马车一路疾驰飞奔,沈暖暖想问杜衡什么,也颠簸地问不出。她看这车的速度,心提得更高,不知道邺景州出了多严重的情况。 终于,马车停在晋王府门口。 沈暖暖等不及马车停稳,就从里面出来一跃而下。门口站着陈河,一看就是等候多时了。 “晋王怎么回事?很严重么?” 沈暖暖抓着陈河迫不及待地问。 陈河看一眼赶车的侍卫,躬身道:“县主进去就知道了。” 沈暖暖给个白眼,问了等于没问。推开陈河就往里面跑去。杜衡背着医药箱在后面一路小跑都追不上。 穿门过院,沈暖暖一脚踹开邺景州卧室的门,却被眼前一幕弄得懵逼当场。 邺景州坐在屋中,没有情绪失控,疯批暴躁。没有点穴定身,绳索捆绑。而是一身月白,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桌上满满登登都是好吃的,甚至还摆了两个酒盅。 “你……不是犯病了么?” 邺景州看着沈暖暖手扶门框,呼哧带喘的模样,浅浅勾起一边唇角:“来这儿喝酒不比被扣在东宫好么?” 沈暖暖眼睛眨巴眨巴,忽地明白了。几个大步走到桌边,拉过凳子坐下。 “所以,你犯病根本就是假的。你是猜到我会被东宫扣下,所以装病,让人去找皇上下口谕,把我弄出来,对互对?” 邺景州执起细腰酒壶,给沈暖暖面前的酒盅满上。 “县主聪明,一猜就对。而且,我这毒就要时不时地发作一下,才能让一些人安心。” 沈暖暖给邺景州竖起两个大拇指。 “关键时候还得是晋王,用这招将我从东宫弄出来。帮了我也帮了你自己。来来来,干了这杯酒,庆祝我们合作愉快。” 沈暖暖端起酒盅一口干了。 邺景州有点不习惯沈暖暖这般夸赞,低头端起酒杯,一抹笑溢出嘴角。浅啜一口酒,今天的竹叶青格外好喝。 沈暖暖这一下午过得惊心动魄,饿了。抓起筷子大口吃,一边吃一边说邺景宸受伤的事。 “邺景州,你是不知道下午在狩猎场有多凶险。十几个杀手围着邺景宸,我都以为他狗命要交代那儿了呢。谁知道他命大,居然只是受伤。” 邺景州盛一碗排骨汤放到沈暖暖手边。 “狩猎场出现那么多杀手,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我……” 第87章 酸起来,连自己的醋都吃 沈暖暖一连说了两个我,还是决定不要将阿鄯供出来。 邺景州是自己朋友,阿鄯也是自己朋友。这两个朋友还是对立面的敌人关系,她能做的就是让他们两个永远都不要见面。 沈暖暖脑子飞速转动,然后挑起下巴,一脸得意起来。 “我骑的马跑得快啊。那马有一股子疯劲儿,跑起来就是六亲不认的步伐,根本停不下来。就那几个短腿杀手,根本就追不上。我就一路骑一路跑,直接将黑衣人甩没影了。安全之后扔了马,遛遛达达就回城了。” 沈暖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门外守着的陈河低头看着自己的大长腿。桌边的邺景州则捏起酒杯,手指莫名用力。仰头一口干了,放下时落的有些重,发出“铛”的一声。吓得沈暖暖心头一咯噔,藏不住心虚。 “干……干啥?不相信我说的话啊?” 邺景州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子沿口,淡淡道:“这种事你没有必要骗我。我只是觉得那些杀手太大胆,居然敢在皇家狩猎场做这行刺之事。” 沈暖暖手捂胸口,暗暗松口气。 “邺景州你就是一个闲散王爷,其实不用操心太多。天塌了,有高个撑着。京城出现刺客,有皇城守卫去抓。你就安心查你的案子,报你自己的仇就好了。 再说,这种事需要辩证地看。没有人天生就是杀手,就愿意干这刀头舔血的日子。事出必有因,百因必有果。有些因果,并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吃肉,喝酒!” 沈暖暖端起酒盅又一口干了,豪气的就跟江湖大哥似的。 邺景州听沈暖暖这话一语双关,字里行间都在维护‘别人’,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晚饭结束,月亮已经爬上树梢。 邺景州见时间晚了,就让陈河驾车送沈暖暖回家。杜衡和沈暖暖住得近,自然是坐车一起。 车上,沈暖暖问:“杜衡,你忽然出现在东宫,是晋王让你去的吧?” 杜衡没有隐瞒,老实点头。 “是。东宫的人当街押着师傅去给太子殿下疗伤。晋王得知这事后,怕男女有别,一些伤师傅不便出手,就让我过去了。” 沈暖暖忍不住笑起来:“晋王看着凉薄,倒是细致周到,这个都想到了。” 杜衡抿唇,不语。 晋王在没有遇到沈暖暖的时候,可不是周到的人。旁人的事,他更不会花心思去管。而现在,晋王变了。 沈暖暖回到家,见三个宝和如意都没睡等着她呢。 她略去狩猎场危险遇到阿鄯的那一段,将能说的说了一遍,就让如意去准备热水。今天死里逃生累得很,需要好好泡个澡。 平时都是她自己洗的,今天也让如意进前伺候,帮她擦擦后背。 “小姐,东宫侍卫送来几个流民,说是你买回来的。婢子让他们洗漱干净,给换了衣服,吃了饱饭,安排和老刘夫妻住在西跨院了。” “城外,看他们可怜就带回来了。男孩不小了,让他跟老刘学赶车。女孩小点,跟着周嬷嬷宋嬷嬷打打杂。至于那母亲么,身体不好就先养着吧。反正咱家也不差一张嘴。” 如意点点头,又汇报。 “小姐,婢子下午和三宝走了好几家店铺,已经将施粥用的东西都买齐了。大米和糙米先各买了二百斤,移动锅灶买了两个,柴也买了不少。银子还剩很多,婢子想着流民肯定有生病的,到时候看看是不是能施点药什么的。” “如意,你想得很对。我今天去城外,的确有很多流民生病了,多是咳嗽,肺部感染。我等下写个药方,你明天去药铺抓药。你不是买两个锅灶么,一个熬粥一个熬药,正好双管齐下。” 沈暖暖做事不喜欢虎头蛇尾。开始说救济流民,的确是为了气陈蓉。但等真看到那些流民,就是打心里想帮助他们了。 如意点头:“婢子听小姐安排。对了小姐,学院的事,小姐给三宝问好了么?” 沈暖暖叹气:“今天被狗太子捣乱没去成,明天我再去一趟。我已经从晋王那儿知道孟俞软肋,明天去了,必定能一举成功。” 一夜无话。 翌日,沈暖暖早早起来就开始收拾自己。穿戴得体朴素,要给孟俞一个好印象。还要带上三宝。孩子们聪明,漂亮,可爱,应该是加分项。 如意送小姐和三宝出门,回头就和周嬷嬷宋嬷嬷准备城外施粥施药事项。如意往马车上搬粮食,忽然手上一轻,一篓子米就到了陈树手上。 “如意姑娘,这种体力活你找我啊。咱俩都这么熟了,你跟我见什么外。” 如意一把又将篓子抢回来,没好气地道:“谁跟你熟?太阳都这么老高了,你老还没睡醒呢?” 陈树不乐意听这话,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谁老了?我也才比你大三岁好么?” “只是大三岁啊?我还以为大三十岁呢。” 如意视线在陈树身上上下瞄一眼,更嫌弃。 “说是奉晋王命,在这儿保护我家小姐。可我家小姐昨天被人劫走,你在哪儿呢?天天在这儿白吃蹭喝,当我家小姐冤大头啊。” “我……哪有白吃蹭喝,我每天都有……暗中保护小姐。昨天劫持小姐是东宫的人,我不好出面,所以……” 如意才不想听那些,拎着一篓子米转身就走。陈树在后面大声喊她的名字,她就是装作听不见。 院门口,又一只手伸过来,将如意手里的竹篓拿走:“给我吧,我来。” 如意抬头一看,顿时娇羞地笑起来:“陈先生,是你啊。” 杜衡将竹篓子装车上,道:“师傅说城外有很多流民生病了,你们要施药。我闲着也是无事,跟着一起去看看病患,下药或许能更准确些。” “流民有陈先生去义诊,可真是有福了。” 如意说这话的时候,见陈树斜着眼睛,抱着肩膀从大门口走出来,立刻又哼一声。 “不像某些人,只会吃饭不会干活。我都怀疑他是在晋王府混不下去了,才跑这儿来养老的。” 陈树冤枉的要死,见杜衡看向他,气得又一甩袖子,走了。 青城学院。 门前,沈暖暖再次正正衣服和发钗,然后上前敲门。好一会儿,才有位身着朴素的老大爷来开门。 “姑娘,你有事么?” 沈暖暖立刻拉过三个宝在身前站成一排,笑着说明来意。 “老人家,我想将孩子送来学院读书。我们能进去看看学院,并拜会一下院长么?” 第88章 尴尬,晋王的小花招被撞破 老大爷看看沈暖暖,又看看三个长得几乎一样的孩子,没有刁难。 “姑娘请进吧。学生在上课,姑娘和孩子四处看的时候要安静。院长正在会客,姑娘可能要等一些时间。” 沈暖暖立刻保证:“我有时间等院长,我们也会安静地不出动静,不打扰教学。” 青城学院很大,分东西两院,东院是教室课堂、西院是个演武场,设有高、中、低三个年龄段教学。不仅学书本知识,还开了骑射武术课。 文化课先生请的是考试高中,但家境贫寒,兼职任教的探花郎。还有翰林院致士的大学士。武术课请的是伤退下来的前羽林卫总兵教头。 教学环境好,师资力量雄厚,规章制度严谨,中午管饭,一旬休沐两天。怪不得老南王力荐,好多王孙贵族家的孩子也往这儿送呢。 走一圈下来,沈暖暖喜欢这儿,孩子也喜欢这儿了,那剩下的就是过院长这一关了。 可院长办公室的房门一直紧闭。 院子里,沈暖暖伸长脖子看看,又侧耳听听,然后就在门前走来走去。 三个宝还是第一次看到娘亲这么紧张不安。而且,还是因为他们上学的事。 他们互相递一个眼色,心意瞬间相通,有了鬼主意。 “娘,我早上吃多了,肚子疼。” 风宝捂着肚子,小脸抽抽成一团,看着就很急的样子。 沈暖暖赶紧比了一个小声:“嘘,小声点,别吵了里面院长会客。走,娘带你去茅房。” 山宝水宝立刻站出来。 “娘,我带风宝去。” “娘,我们陪着妹妹一起,娘累了,找个地方坐着歇一会儿。” 上厕所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沈暖暖点头同意,看着三个宝手拉手的跑了。她走得腿酸,就去不远处回廊下的长条椅子上坐会儿。 院长室后窗。 山宝水宝靠墙蹲下,风宝一脚踩着山宝肩膀,一脚踩着水宝肩膀。然后两人慢慢起身,风宝壁虎一样贴着墙面往上,终于够到窗台。 她小心翼翼地扒着窗台,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 “看见院长了么?” 风宝压着声音:“这个窗户的角度不对,得换一个窗户。” 于是,山宝水宝慢慢移动,三个孩子叠罗汉地又走到另一个窗户边。 “这次呢?要不要再换一个。” “不要不要,这次看到了。院长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小老头,他见的客人是……” “先生,当年您因为本王的事和群臣起来争执,后一气之下辞官离朝。这些年,本王每次想起这事都愧疚不已。” 孟俞倒一杯茶递过去:“晋王想多了。老夫性格使然,看不惯朝堂风气日久,就算没有晋王那个事,还有别的事。老夫被穿小鞋贬职或罢免是早晚的事。不想落得那样下场,辞官回家是最好选择。” 尽管事实如此,但邺景州对孟俞辞官这事依然耿耿于怀。对孟俞的耿直刚正更是佩服欣赏。 邺景州将一个匣子放到桌上,推给孟俞。 “先生,就算旧事不提,本王此次来,还有个不情之请。朋友家孩子虽然还小,但非常聪明懂事且自立。孩子想来青城学院就读,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还有学位。” 孟俞看看匣子,皱起眉头不悦,更痛惜。 “晋王该知道老夫做事的原则和底线,老夫更想不到一向淡泊于世的晋王也会变得庸俗市侩,学起别人,用黄白那一套说事。” “先生误会了,这里不是黄白之物。” 邺景州说着就要打开盒子,但是被孟俞抬手按住了。 “不管是什么,老夫都不会收。” 孟俞很坚定地拒绝礼物,又道:“学院的学位已经满了,但孩子果真聪明伶俐的话,可以先安排个旁听试读。这个,晋王拿回去吧。” 邺景州没有拿回盒子,而是又道:“孩子不是一个,而且,他们是乐安县主的孩子。” 一句‘乐安县主,’本就不悦的孟俞猛地站起身,就要甩袖离开。 “先生留步。” 邺景州急忙拦下孟俞。 “乐安县主早年是和令公子有过不愉快。但那时县主还小,少不更事。如今县主回到京城,医术高明,救人性命。收留流民,善良有爱。先生,人是会变的。” “……” 邺景州见孟俞眼底有了变化,有将那匣子打过来,打开。 “知道先生喜欢收集这个,本王偶然得到一本,放书架上也是吃灰。本王不是为难先生打破原则,只是希望你能给孩子一个公平考试的机会。孩子无错。” 孟俞不贪权势,不爱黄白之物,唯独对古卷残本情有独钟。天工纪年,他有半部,缺失的另半部找了多年都找不到。想不到,邺景州居然送来了做梦都想的东西。 风宝踩踩两人肩膀,压低声音:“你们两个使劲再高点,我要看看晋王到底送了个啥。” 山宝水宝得到信号,一起使劲猛的往上一顶。结果劲儿使大了,直接将风宝从窗户顶进房间里。 “哎呦……” 风宝平趴地上,龇牙咧嘴。 邺景州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大惊:“风宝,你怎么在这儿?” 他疾走过来扶起风宝。担心她摔坏了,蹲身,捏捏风宝的胳膊腿,确定没有伤才放心。 而这时候,山宝和水宝又从窗台跳进来。他们顾不得旁人眼光,第一时间也是关心风宝是不是摔坏了。 邺景州瞧着三个孩子,又看看走过来的孟俞,眼底闪过尴尬。之前还夸三个孩子有知礼守礼,这就翻窗入室了。 风宝仰着小脑袋看邺景州,大眼睛忽闪忽闪,笑的慧黠:“晋王好巧啊,我们在这儿偶遇了。” 邺景州尴尬的将手背在身后,暗暗搓着:“是啊风宝,很巧。” 风宝忽的凑到邺景州耳边,又小声一句。 第89章 血缘天性骗不了人,你真当爹了 “晋王,你一边说我娘是顽石一块,一边又说她善良有爱。你表面冷冰冰不通世故,背后又为我们上学走后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原来晋王是这样的人啊。” 邺景州被一个小孩子调侃了,面上挂不住,面皮都有些发烧。但是,心里却是一点不气恼。甚至,风宝如此靠近他,他心口还莫名欢喜。 抬手捏捏风宝软乎乎的小脸蛋,贴她耳边也小声道:“既然知道我是偷摸来的,那别让你娘知道好么?” 风宝冲邺景州眨一个飞眼,笑得鬼嘻嘻:“男人都要面子的是吧?我懂我懂。放心,我不会说的,山宝水宝也不会说的。” 一大一小在这边咬耳朵,还大手小手拉勾勾,孟俞在另一旁看得直呼不可思议。 两人达成共识后,风宝初转身对上孟俞,可可爱爱的笑起来。 “院长好,我们乐安县主的孩子,也是晋王给先生力荐的学生。抛开我娘和令公子的旧怨,就事论事地说,希望院长能给我们一个公平入学的机会。考试,可以啊。过关留下,不过关,我们扭头就走,保证没有二话。” 孟俞收起惊讶表情,视线和风宝对视了足有五秒,风宝都毫不怯场。还是他先转开视线,又看过山宝和水宝,然后沉着脸袖子一甩。 “我收的学生,必须是堂堂正正走大门进来的。翻窗入室走捷径,不符合青城学院规矩。” 风宝不乐意了,收起笑脸,抬着小下巴走上前。 “规矩是我们在外面都等很久了,你这门若是对我们敞开,我们还用走捷径么?来者是客,是院长先少了待客之道,我们不得已才爬窗的。” 孟俞被一个小孩子怼了,气得胡子都翘起来老高。 水宝一旁扯了扯风宝,故意谆谆教诲。 “风宝,我们爬窗是不对,错了就要承认。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院长博通古今,教书育人,风骨传世,定会原谅我们的,是吧院长?” “我……” 山宝话少,但并不代表他没长嘴。上前一步,扬起小脑袋看向孟俞的眼底,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老成。 “水宝风宝稍安勿躁。院长肯定会给我们入学机会的。不然,学院标榜的公平公允就难圆其说了。” 三个宝,一个倒打一耙唱黑脸。一个给戴高帽唱白脸,另一个直接用上威胁。将人小鬼大,聪明伶俐给发挥到了极致。 邺景州看着这么秀的孩子,心里的喜欢完全藏不住了。嘴角勾起老高不自知。 风宝就是沈暖暖的翻版,聪明伶俐,性子爽利。山宝水宝,一个沉稳直接,一个敏感细致。三个孩子凑到一起,相辅相成,有攻有守,将曾经在朝堂上舌战群臣的大学士都给说自闭了。 孟俞故作的冷脸终于崩不住了,捋一把山羊胡笑了起来。 “初次见面求学,就敢给本院长上一课的人可不多。你们三个胆识过人,聪慧伶俐,就冲这一点,不用考试了,旁听生的资格给你们。但是,一个月后要和同班孩子一起考试,不达标的话清退。如此,你们还敢来么?” 三个宝摩拳擦掌,准备打一场硬仗呢,结果拉开架势还没开始呢,就结束了。 山宝道:“敢来!” 水宝躬身道谢:“多谢院长给我们这个机会。” “不达标清退,那达标是不是也有奖励啊?” 风宝是个小财迷,什么事都要先算算有没有好处。 孟俞笑着道:“嗯,有奖励。奖励你们成为青山学院的正式学生,并免收你们的午餐钱。” 风宝一听这话,乐了。一个学生一个月的午餐费是半吊钱。他们三个,一个月就能省下一吊半,就是一千五百文,就是一两半银子! “那必须敢,谁不敢来谁是小狗!今天正好有晋王在这儿作证,先生到时候可要说话算话。” 沈暖暖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起得早。在回廊的长椅上坐着坐着打起瞌睡。 三个宝出来见母亲睡着了。他们没叫醒母亲,而是从院子里折了芭蕉叶,给母亲扇起风来。 沈暖暖是被书院下课的敲钟声惊醒的。 忽的一下睁开眼睛,看到面前三个乖得不能再乖的孩子,急忙坐直身体。 “院长会客结束了?走,娘带你们去找他。” 水宝按下娘亲的手,摇头:“娘,不用你去找院长了。” “怎么不用,这个学院,咱必须进来。” 沈暖暖左右看看,低头又跟三个宝小声道。 “娘跟晋王打听了,院长夫人老来得子,怀孕到大月份,身体吃不消天天卧床呢。娘要主动承担起院长夫人和这个孩子的安全,换取你们的入学资格。娘诚心诚意地去说,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山宝再次摇头:“我们不要娘受委屈,低声去求人。” 沈暖暖戳戳山宝的小脑袋:“我是你们娘亲,就要将最好的给你们。人这一辈子,享得起富贵,也要受得住委屈。起起伏伏是人生,能屈能伸是勇者。道个歉怎么了?又少不了一块肉。” 委屈,她只为孩子吃! 风宝急得抓头:“你们两个啊,这点事怎么还说不明白了呢?娘,我们的意思是不用你出面,上学的事我们已经自己搞定了。” 沈暖暖登时一脸懵:“你们……搞定了院长?” 风宝使劲点头:“千真万确的真,我们真搞定了院长。娘,我们走吧。院长让我们明天就来上学,还有好多东西要准备呢。” 沈暖暖被孩子拉着拽着离开学院,到了大街上,还觉得自己没睡醒,在做梦呢。 孟俞和邺景州并排站在窗前,目光追着那拉拉拽拽离开的一大三小,直到出了学院大门。 “恭喜晋王,有三个这么好的孩子。老天是公平的,曾经拿走晋王一些,现在又补给晋王另一些。” 邺景州收回目光,略尴尬:“先生误会了,三个孩子的生父还是谜。” 孟俞捋着胡子笑了:“谜,是当局者迷。容貌相似可以是巧合,但父亲与孩子之间的血缘天性却是一种本能。晋王若不是对孩子有下意识的喜欢和想要亲近,也不会亲自送来天工纪年下卷。理智可以骗人,但情感不会。” 血缘天性么? 邺景州想起昨晚…… 第90章 面圣,锅从天降 昨晚,邺景州和沈暖暖吃饭到尾声时,沈暖暖忽然跟他打听孟俞的软肋。 问其原因,沈暖暖说要化解和孟家的梁子,将孩子送去青城学院。 然后,邺景州一宿都没睡着。满脑子都是,青城学院是个好地方,为三个孩子好的事,他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一大早,他就带着绝版书来了。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这事,谁曾想被三个宝撞了个正着。 直到上一秒,邺景州还在质疑自己是不是多管这闲事了。但此时,孟俞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顿时茅塞顿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孟俞是父亲,所以更懂父亲和孩子之间的感情。而自己看到三个宝就打心里喜欢,忍不住想要亲近,原来也并非无缘无故。 “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邺景州对着孟俞一拱手,告辞离开。他不会再排斥自己的直觉,而是要尽快找证据证明此事。 沈暖暖在学院外的大街上问出三个宝干的好事,直接给他们竖起大拇指。 孩子们真是懂事又贴心,不想她受委屈就自己去面对。也是孟俞刚正不阿,不仅没有迁怒孩子,还高高兴兴地收了孩子。这格局,这胸襟,一直耿耿于怀的小丑竟然只是自己。 “你们太棒了!旁听也是进学院了。娘相信一个月后,你们肯定能在学院站住脚!” 孩子就要上学了,装备必须要配置上。书匣子要最好看的,笔墨纸砚要最好的。沈暖暖高兴,带着孩子一通疯狂购物。 收获满满的回家,沈暖暖刚坐下喝口茶喘口气,宫中就有人传来话。 “皇上口谕,宣乐安县主进宫面圣。” 内侍直接带了马车前来。里面宽敞舒服,还有不少小吃茶点。 沈暖暖在车里吃了一路,进宫后,被内侍直接带到金华殿的偏殿。明宗见沈暖暖到了,赤裸裸地偏爱,又是看座,又是看茶。 “暖暖,昨天老四忽然犯病,来势汹汹。朕实在担心,就让你辛苦去了一趟。今天宣暖暖进宫,朕也是想知道,老四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你可有办法治疗?” 沈暖暖一早就猜到明宗传她进宫,是询问儿子情况的。只是她没想到,明宗第一个关心的不是被刺客刺伤的太子,而是发病的晋王。 “皇上,晋王的身体状况有些棘手。他早年中了霸道的寒毒,后来一直用大火之药压制。结果是寒毒没好,又中了很深的火毒。” 所有人都说晋王得了羊角风,御医也那么说。所以才会时不时的情绪失控,癫狂暴躁。 而沈暖暖直接说他中了毒,明宗却没有意外,开口问的第一句是:“暖暖可会解这个毒?” 沈暖暖心头暗踌,看来,明宗早知道晋王是中毒,而不是抽羊角风。 想到邺景州的嘱咐,略思索一番后,摇头。 “晋王若只是身中一种毒,暖暖还能试一试。但如今是两股毒在晋王体内相冲相克,倒也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因为治其中一个,都会加重另一个。所以皇上,我没有办法为晋王祛毒。只能用一些药和针法减少晋王的发病次数,减轻他的痛苦。” 明宗闻听此话,心痛地长叹一口气,但又欣慰。 “能减轻痛苦也是好的。暖暖你需要什么药都可以和朕说,朕就是穷天下之力,也要将药找到。老四,是朕最喜欢的皇子了。只可惜这身体……哎。” “是,暖暖会尽力的。” 明宗知道了老四的情况,才又顺道问了老二。 沈暖暖刚说了句还好,贤贵妃就不请自来。进来热络的一把拉沈暖暖的手,沈暖暖拽了两下都没抽出来。 “暖暖昨天受惊了。太子殿下为了救暖暖受伤,暖暖又不计前嫌给太子殿下疗伤。你们这两个孩子啊,这么多年心里还是有彼此的,所以,兜兜转转又羁绊一起。” 沈暖暖一听这话味道不对,赶紧辟谣。 “贤贵妃误会了,暖暖昨天给太子殿下疗伤可不是不计前嫌,而是……” 贤贵妃打断沈暖暖,笑着道:“本宫知道,都知道,暖暖还在生他的气。可就算不看太子殿下,还要看三个孩子呢。” 沈暖暖一时间不知道这女人葫芦里卖什么药,怎么又跟三个孩子扯上了? 明宗也是听糊涂了:“玉芙,你到底想说什么?” 贤贵妃直接扯着沈暖暖,走到明宗跟前:“皇上,您还不知道啊?外面都传开了,暖暖的三个孩子是和太子殿下所生的。” “什么?” 明宗惊得不轻,半盏茶都撒手上了。贤贵妃急忙撒开沈暖暖,要帮着收拾,但明宗却用胳膊将她扫开一边。 “暖暖,这话当真么?三个孩子真是太子殿下的?” 沈暖暖使劲摇头,吓得指天发誓,掷地有声道:“当然不是,皇上千万不要听那些传言。我可以保证,我的三个孩子和邺景宸没有一点关系!” 明宗刚松一口气,贤贵妃又来一句。 “皇上,传言是不可信,但那些可不是传言,而是太子殿下昨天在青城书院门口亲口说的,好多百姓都听见了。刚才,臣妾特意去东宫求证,太子殿下也承认了。” 明宗瞪大眼睛,再一次看向沈暖暖:“这又怎么说?” 沈暖暖气得咬牙切齿,这母子俩好计谋,居然在这儿等着她呢。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太子殿下说孩子是他的,我说孩子不是他的。他是不是孩子爹不一定,但我肯定是孩子的娘吧。所以,我的话更可信啊。” 两边各执一词,明宗一时间也不好做出判断。这时候朱皇后也不请自来了。 “皇上,臣妾在外面都听见了。其实啊,现在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 明宗和朱皇后没多少感情,但也是相敬如宾多年的模范夫妻。他抬手扶了一把朱皇后,让她坐到自己身侧。 “皇后,你来是有什么话想说么?” 朱皇后点头,视线扫过沈暖暖,然后落到贤贵妃身上。 第91章 好奇,又在憋什么大招呢 人前总是好脾气的朱皇后,这一开口就是严厉口气。 “贤贵妃,太子殿下如今在东宫养伤,西北蛮夷的使团明日又要进京。这个时候,贤贵妃不能帮忙,就别跟着捣乱了。 等眼下事情告一段落,太子殿下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将他们两人叫到一起,将孩子的事再好好说清楚,就晚了么?” 贤贵妃被朱皇后教训一顿,心里气得要死,面上却还要恭敬着。 一来,皇上在这儿呢。二来,贤贵妃是得明宗的宠爱,但母系家族是比不过朱皇后母系家族的。这也是贤贵妃为何受宠多年还只是贵妃,而不能坐上正宫娘娘的原因。 “皇后说的是。后宫女子不能参与朝政,臣妾从来不关心朝堂,所以竟不知蛮夷使臣就要进京这样的大事。” 贤贵妃表里不一地认错后,又去扯明宗的衣服袖子,还轻轻晃了晃。 “皇上都这么忙,臣妾还给您添乱。国事当前,皇家子嗣这样的事,是应该晚一些时候再说的。” 沈佳宜会夹子音会撒娇,但是在这个极品婆婆面前,那只是小学生级别。不然,后宫佳丽三千,贤贵妃凭什么能脱颖而出,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明宗端正坐姿,严肃道:“玉芙你啊,每天只在乎自己那点事,就是没有皇后识大体。” “皇上说的是,臣妾知错了。” “知错就好,先回去吧。晚上朕去玉芙殿看你。” 明宗这个‘看’,说得轻声,却好像一巴掌重重抽在朱皇后脸上。 贤贵妃满意了,临走还暗戳戳给了朱皇后一个挑衅的眼神。而朱皇后却似早已经习惯,维持着一贯得体的微笑。但内心怎么想,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沈暖暖讨厌男人是海王,也不想和朱皇后呆在一个空间,便直接起身:“皇上,若没有别的事,臣女也告退了。” “县主留步。” 朱皇后不等皇上允许,就给她拦住了。 沈暖暖眉头蹙起老高。这女人叫住自己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唆使六公主绑架她的事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居然还敢来找事。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朱皇后没有跟沈暖暖说话,而是又看向明宗。 “皇上,臣妾身体最近有点不舒服,不方便御医看,所以想请县主去凤泽宫一趟。” 朱皇后请沈暖暖看诊,明宗没有拦着的道理。沈暖暖虽对朱皇后满心怨愤,却也没有拒绝。 若是普通看诊,找个人传一声就行了。犯得着后宫之主亲自来一趟? 我倒要去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凤泽宫。 朱皇后屏退侍从。跟沈暖暖说自己近来月事不准,忽前忽后,忽多忽少。搞得她心情烦躁,失眠盗汗。 沈暖暖请朱皇后坐好,给她把脉。 “皇后娘娘,您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您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身体机能下降,月事不准,心情烦躁,这都是正常的更年期反应。可以吃一些调理的药,延缓老化速度。这样,你情绪也会平稳下来。” 朱皇后长叹口气:“本宫原来是老了啊。月满则亏,盛极而衰,不觉竟已经过不惑之年。开方子吧,有劳县主了。” 沈暖暖桌边伏案写药方,一边写一边眼角偷瞄朱皇后。朱皇后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窗外一株开得正艳的月季花出神。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她真的只是请自己来看病的? “皇后娘娘,药方好了。” 朱皇后接过药方看一眼,字迹不敢恭维,好像七八岁稚童的字。 原主不学无术,静不下心练字。沈暖暖又是异世来的,那个世界都是电子打字,就没有书写的习惯。更别说是软软不好控制的毛笔了。 朱皇后收起药方,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沈暖暖。 “县主受累了,这个小礼物送你,当做诊费了。” “谢谢皇后。” 沈暖暖没有推辞,拿得心安理得。我诊病了,我开方了,我的辛苦费为什么不拿。 抬手就要打开看看,朱皇后却道:“县主还是回去再打开吧。” 神神秘秘,亲自去金华殿找自己来,就是为了给自己这个小盒子? “那臣女告辞了。” 沈暖暖抱着小盒子退后两步,转身离开。 婢女冷月推着大皇子走进房中,多句嘴:“主子,好不容易将县主叫来了,怎么不让大皇子进来呢?机会难得,您从中间再撮合撮合,说不定……” 朱皇后没回冷月的话,而是看着轮椅上的儿子,问:“珺儿,你觉得刚才你出来,母后帮你说几句话,沈暖暖就会改变主意,选择你么?” 邺景珺想想,落寞摇头。 朱皇后蹲身摸摸儿子的腿,异常冷静道:“既已知道是无用功了,那就不要去做。上山的路不止一条,成事的办法也不只一个。” 邺景珺看向母亲,眼中闪出光亮:“所以,母后是想到别的办法了?” 朱皇后卖了个关子:“稍安勿躁,你很快就知道了。” 沈暖暖出来皇宫,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朱皇后给她的盒子里装的什么。 大街上也不好拿出来就看,万一是什么稀世珍宝被人抢了呢? 走着走着,竟然走到聚仙楼门前。眼睛一转,抬脚走了进去,还特意跟小厮要了上字号包间。 小厮明显惊了一下,但什么都没问,恭敬的请沈暖暖去了三楼,引到上字号包间。然后送上茶水点心,就走了不再打扰。 上次在一楼看戏,二楼救人,知道这儿豪华,却不敢想三楼竟还别有洞天。上字号包间里的布局,摆设,甚至是养的花草,都特别雅致,能看出主人的品味不俗。 榻榻米边有一把凤尾古琴,一看就非凡品。一旁矮桌上还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局。 “阿鄯居然还会弹琴下棋,这年头做杀手都这么卷了么?” 沈暖暖在房间各处走走看看,新鲜劲儿过去了,便坐到桌边,从袖子里拿出小盒子。 小盒子只有巴掌大,金银也装不了不少。况且,里面很轻,不想有什么宝贝的样子。小心打开,凑近一看。 这个额…… 第92章 惊闻,一桩旧事秘闻 一个红色小瓶子,里面空空,什么都没有。 这什么鬼? 盒子里面还有一张便签,沈暖暖拿出来打开。 ‘明宗十年,西北侯夫人陈裳因此瓶中药毙命。’ 沈暖暖的心脏猛地缩紧,将便签上的字又看一遍。然后闭眼,从原主残留的记忆里努力去找陈裳死时候的情景。 那时原主才八岁,陈裳身怀六甲,在迎接第四个孩子的到来。西北无战事,西北侯和新婚不久的大儿子陪同皇上外出狩猎。 午后,陈裳忽然胎动异常,不足七月的孩子早产。孩子臀位,难产。西北侯和长子闻讯匆匆赶回,看到的就是一尸两命。 御医,稳婆,给出的结论都是:夫人因难产而死。可朱皇后怎么又送来字条,说和药有关系? 沈暖暖打开瓶子闻闻,什么气味都没有。 看到桌上有水,就倒一点水到小瓶子里,使劲晃晃。然后让小布送出测毒试纸,沾了水看看。 试纸条开始没有反应,就在沈暖暖以为时间太久,没有药物残留的时候,试纸慢慢变色了。从白色变成了粉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沈暖暖忽然头疼,脑中闪过几个原主记忆深处残留的画面。 陈裳装殓时,原主曾拉着母亲的手哭着不愿意撒开。原主看到母亲面色雪白,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偏偏那指甲粉红鲜艳,好像涂了一层凤仙花汁。 所有人都知道,中毒迹象之一是指甲会变成青黑色。而变粉红色的就没人见过。 沈暖暖将药水交给空间小布,让它检测到底是什么毒。结果显示里面主要成分是1,3,7-三甲基黄嘌呤,俗名咖啡因。 咖啡因是现代毒品的主要成分,一次性服用过多,能引起神经极度兴奋,出现幻觉,甚至死亡。其他还有个少数成分,是一种罕见的生物碱。小布检测不到是什么成分,数据库里没有记录。 沈暖暖拍案而起:“所以,她根本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谋杀!” “出了什么事,发这么大火。” 沈暖暖转头,见阿鄯身着玄色,脸带面具站在不远处。 一时只关注旧事,竟没察觉阿鄯是何时进来的。 说的话他听见了,桌上的盒子瓶子他也看见了。想到他这个人也厚道,沈暖暖便没有瞒着。 “刚刚有人告诉我,我娘亲是被人毒死的。” 阿鄯蹙眉过来:“西北侯和夫人恩爱情深,府中没有侧室侍妾,你母亲又身居内宅后院,她能得罪谁,竟被人毒杀。” 沈暖暖气愤到胸口起伏。 “我也是想不出。我娘又善良又温柔,对待下人都从来不打不骂,怎么会有人对她下此毒手。不,我要去问个清楚!” “情绪不稳时,最好不要做任何事。” 阿鄯抬手挡住沈暖暖,低声劝着,看到桌上的纸条便签,又添意外。 “是朱皇后笔迹,难道这事是朱皇后告知你的?” 沈暖暖看看桌上的便签,又看向那面具后的眼睛,震惊不小。 “阿鄯,你……居然一眼就能看出朱皇后的笔迹?” 阿鄯点一下头,淡定道:“我们的人来北邺多年,早已融入各个圈子之中。凤泽宫有我们的人,朱皇后的手稿我看过多次。” 沈暖暖倒抽一口冷气。 之前就猜测大鄯报仇预谋很久。却还是想不到他们渗透的这么深,森严的凤泽宫都混进大鄯的人。而这一切,明宗不知,甚至整个北邺都不知危险就在身边。 “你……原本可以不告诉我这些的。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你不会是改变主意,又想弄死我了吧?” 沈暖暖心中哀嚎,那样,自己今天心血一热来聚仙楼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阿鄯摇头,请沈暖暖坐下,还倒了一杯茶放她手里。 “县主多虑了。你说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是应该坦诚的么?” 沈暖暖低头喝一口茶,眼珠却是转来转来。 大鄯的人都这么实诚的么?还是,只有这个家伙缺点心眼。为了一句朋友,就又告诉自己根据地,又是告诉自己早已监控了北邺皇后。 “朋友,对,我们是朋友。” 沈暖暖笑呵呵的将杯子放桌上,试探的问:“那你监控凤泽宫多久了?” 阿鄯道:“差不多十年。” 沈暖暖暗暗吃惊,大鄯居然在十年前就开始布局复仇,比自己以为的时间还早的很。 见阿鄯真回答,便又凑近一些:“那朱皇后为人如何?身在后位,手上是不是沾过别的女人的血?” “县主,你问这个是想知道什么?” 沈暖暖犹豫一下,才说道:“其实这个问题是替我另一个朋友问的。他母亲被毒杀宫中,不知道凶手是谁。我就想着朱皇后是后宫老大,有没有可能是她干的。” 阿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浅啜一口,看着杯子里剩余的茶水浅浅荡漾。 “朱皇后本就相貌平平,年轻漂亮的女人又一拨一拨的往宫里进。我就算说她手上干净,你会信么?” 阿鄯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一脸期待的沈暖暖听了个寂寞,忽然又觉得这家伙不是个憨憨。 阿鄯放下水杯,又道:“县主心情平复些了么?如果愿意,可以跟我说说你母亲的事,我眼线众多,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这朋友,能处。 沈暖暖手下无能人可用,阿鄯主动帮忙,何乐而不为。于是,她将陈裳薨逝和今天进宫被朱皇后召见的事说了一遍。 阿鄯听完事情来龙去脉,道:“朱皇后应该是知道你母亲薨逝的一些内幕,想用这个做筹码,跟你交换一些东西。” 沈暖暖冷哼一声:“朱皇后的算计,无非是想让我嫁给大皇子,借此得到沈家支持。” 阿鄯道:“僵持的时候,比的是定力,谁乱了谁就输了。你且不要着急,凤泽宫,我先让人探探口风。” “那……就麻烦你了。” 外面响起敲门声,然后有一红衣一绿衣两个姑娘送来饭菜。 沈暖暖狐疑道:“是不是上错了,我没点菜啊。” 阿鄯呵了一声:“县主,晌午该用膳了。来者是客,这一餐我做东。” 沈暖暖摸摸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 红衣姑娘端汤的时候忽然手滑,一碗冰凉的甜汤洒到沈暖暖身上。吓得姑娘大惊失色,跪下就磕头。 “对不起,姑娘对不起,小的不是有意的,小的罪该万死。” 沈暖暖看看裙子,整个裙摆都是汤水,一碗甜汤一点没浪费。但也不至于要了人家的命。 “没事,起来去打盆水,我洗洗就是。” “笨手笨脚。” 阿鄯冷脸训斥婢女一句,又跟沈暖暖道。 “县主,别洗了。这边有姑娘的衣服,让红袖带你去换一件新的,就当是我赔你的。” “不用不用,赔什么新的啊。” “红袖,还不快带县主去换衣服,再伺候不好就离开醉仙楼。” 红袖吓得瑟瑟发抖,跪着求沈暖暖去换衣服。事情到这份上,沈暖暖还坚持不去,就是砸姑娘饭碗了。 算了,去换吧。 沈暖暖往门口走去,红袖起身的时候,忽然和阿鄯对了一个眼神。 第93章 激动,确定沈暖暖就是那一晚的人 走廊尽头一个房间布置温馨,里面有很多姑娘衣服。衣服全是新的,料子也是最好的。 红袖帮沈暖暖宽衣解带,沈暖暖不习惯地躲开一步:“不用你伺候,我自己来就行。” “噗通!” 红袖又跪下了,抬头眼泪汪汪地道:“县主就让红袖伺候吧,不然红袖就要离开醉仙楼,去花楼上接客了。” 不让伺候,就要去接客?这责罚可有点狠了。 沈暖暖不敢再说自己来,抬手拉红袖起来:“好好好,那你来伺候吧。我还以为你们主子是个善良温和的老实人,原来还有如此雷霆手段。” 红袖低声怯懦:“没有雷霆手段的话,队伍不好带。” “这倒也是。” 沈暖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便伸开胳膊任由红袖伺候。 红袖起身解开沈暖暖腰带,帮她脱下外裙,又伸手去解她内裙带子。 沈暖暖别扭地问:“内裙就不用换了吧?” “县主,你内裙也湿了一点。主子若是知道……” “你就要去花楼了是吧。那换,必须换掉。” 红袖感激不尽,小心翼翼地解开沈暖暖内裙子带子,来到她身后将内裙拉下来。 拉到腰的时候,刻意多看两眼。然后挑选衣服,一件一件地帮沈暖暖穿好。 “县主,穿好了,您喜欢这套么?不喜欢就换别的。” 沈暖暖照着镜子看看,月白的云纱料子,暗纹挑线织成一只一只银色蝴蝶。广袖云衫,裙摆层叠,随着脚步移动,荡起一片涟漪。好看是真好看,就是哆哩叭嗦不太方便。 看看柜中衣服,都是这样仙仙的款式,算了,忍一会儿吧。 “特别好,就这个了。” 沈暖暖回来包间,饭菜已经上齐,满满一桌子都是沈暖暖爱吃的。 阿鄯见沈暖暖大步流星进来就往桌边走,想问一句喜欢新衣服么,人家已经撸起袖子开吃了。 “阿鄯我跟你说,红袖刚才伺候得特别好,非常周到细致,必须五星好评。我下次来,还点她伺候。” 阿鄯转头看向红袖,淡淡道:“既然县主帮你说情,那你就继续在这儿吧。” 红袖躬身道谢:“谢谢主子开恩,谢谢县主求情。小的,外面伺候。” 阿鄯倒杯水推到沈暖暖手边:“慢点吃,别噎着。” “饿了,这上午一会儿书院一会儿宫里得跑了两圈,肚子都瘪了。你别光看我吃啊,你也吃。看你瘦的,得多吃点才行。鸡翅膀给你,排骨给你,这个红烧肉也给你。” 阿鄯看自己面前的碟子里一会儿就堆得小山一样,全都是沈暖暖夹的。 因为被人害过,阿鄯十分敏感警惕,从不吃别人给夹的菜。但这一次他拿起筷子,不仅吃了沈暖暖夹的菜,还吃得津津有味。 沈暖暖吃饱喝足,揉着肚子放下筷子。 “阿鄯,谢谢你的盛情款待。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 “凤泽宫若有消息,我会找人通知你。” “好的,谢谢。” 阿鄯送沈暖暖离开,又回到包间,撩起衣袍下摆坐到垫子上,自己和自己下起棋来。 时候不大,红袖进来了。 阿鄯捏一颗旗子没有落下,就挑眉看过来:“可有看到什么?” 红袖往前走几步,躬身:“回主子,属下看到县主后腰右侧有一个柳叶形状的胎记。” “当。” 阿鄯手里的棋子掉到棋盘上,将布局好久的一个棋局打乱。 “可看仔细?” 红袖抬头看过来,笃定道:“属下看得非常仔细,且那胎记非常清楚。青褐色,不足寸长,细细弯弯,好像柳叶又似玄月。” 阿鄯点头,摆手让红袖退下。房间就剩下他一个人时,回手按住胸口。那里面,一颗心早跳的擂鼓一样激烈。 五年前,水里那个缠上来的女子竟真是沈暖暖。三个可爱又聪明的孩子竟真是自己的孩子! 震惊之外,又好像意料之中。这些日子所有奇怪的心思和情绪,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 阿鄯深呼吸平复心情,随后,慢慢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白皙若玉,岁月静好的绝世面容,不是邺景州又是谁? “陈河。” 陈河门外进来,躬身:“主子,有何吩咐。” “你去暗卫里挑两个,不,挑五个身手最好的,去暗中保护沈暖暖的三个孩子。三个宝掉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是,属下这就去办。” 陈河转身,木头脸都藏不住高兴外溢。主子定是确定五年前那女人是沈暖暖了,才会布下这个任务。 只是,陈河离开包间刚走到院子里,就有小厮抓住一信鸽。小厮将信鸽上的一个小竹筒解下来,恭敬地交给陈河。 陈河从小竹筒里倒出一个卷成卷的纸条,展开:月重楼明日到京。 简单几个字,却好像重锤一下一下砸到陈河身上。他身体突然僵硬如石,手背上青筋尽数绷起。 “陈侍卫,是有什么不好消息么?”小厮担心地问。 “无事,你去忙吧,我来处理。” 小厮离开,陈河慢慢收起纸条,回头看一眼上字号包间,然后转身离开。 沈暖暖离开聚仙楼,就直接去了西北侯府。 沈秉蓝没看到小外甥,有些不乐意:“暖暖,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三个宝呢?” “三个宝明天要去青城学院了,我给他们买了笔墨纸砚什么的,他们在家准备上学事宜呢。” 一边绣帕子的吴氏抬头看过来:“听说那个考试特别难,阿元考了三年,学院都不收。三宝真是聪明,这么小就考进去了。” 沈秉元那个蠢猪,再考三年也进不去。 “三个宝没考试,他们岁数小,现在只是旁听生。” 沈暖暖说着揉揉璎珞脑袋上的小包子:“璎珞想不想去学院读书啊?你要是去考,应该能进去。” 璎珞眼底闪着希冀,立刻问母亲:“娘,璎珞能去学院念书么?” 吴氏想也没想就摇头:“璎珞,学院里都是男孩子,你一个女孩子去上学不合适。” 沈暖暖立刻反对:“有什么不合适?学院又没有明确表示不收女孩子。学习知识,开阔眼界,结朋交友,不比正日窝在院中喂兔子来的有意义。再说,明天风宝就去学院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啊。” 沈秉蓝看看低头抠手的女儿,跟吴氏说道:“晞薇,沈家是武侯,没有那么多规矩章法。璎珞喜欢去学院就让她去吧,和三个宝还能相互照应一下。” 吴氏不想女儿抛头露面,但丈夫说话,她又不能不听。 “璎珞,既然你爹那么说了,娘就给你一次机会。考过了去,考不过以后就在家跟娘学习诗词歌画,女训女戒,知道么?” 璎珞连连点头答应,兴奋的转身往外跑,到门口的时候又站住,转身说一句:“谢谢姑姑。” 沈暖暖笑了,握住拳头给她鼓励:“加油,姑姑看好你!” 孩子走了,沈暖暖喝一口茶,进入正题。 “大哥,嫂子,母亲薨逝时我才八岁。好多细节都不记得了。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们,母亲难产那天有没有什么异常,家里来过什么外人,或是母亲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么?” 沈秉蓝和吴氏闻听妹妹这话,不由得紧张对视一眼。 第94章 丧心病狂,妹妹害死姐姐 沈秉蓝问:“暖暖,都过去十多年的事了,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有证实的事,沈暖暖也不好直说,就随便扯了一个谎。 “大哥,我昨晚梦见母亲了。她拉着我的手,哭着说自己死得冤,说她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沈秉蓝听得脑袋“嗡”的一声,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吴氏扶住沈秉蓝,安慰道:“托梦这个事,多是无稽之谈,你也别太当真了。” 沈暖暖倒一杯水塞大哥手里,给他压压惊。 “大哥,托梦的确是玄事,但事关娘亲我又不敢大意。所以我今天过来问问,也是解解心疑。” 沈秉蓝喝一大口水,努力平复一下心绪。 “暖暖,母亲出事那天,我也和父亲陪明宗去狩猎了。听到消息赶回来,母亲就已经薨逝了。当时我有问过在场的人,都说母亲是因为难产,身体难承受重负,心脏骤停而亡。” 沈暖暖道:“大哥,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但我现在懂了医术。从医术角度看,母亲那年三十五岁,身体十分健康,还不算高危年龄。前面已经顺利生了三个孩子,后面出现那么严重的意外是很少见的。” 沈秉蓝觉得妹妹分析得有道理,就问妻子:“晞薇,那天你在家。你好好想想,母亲出事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或是见了什么特别的人么?” 吴氏为难地抓了抓鬓角,忽地又眼底一亮:“倒是有一事,我觉得挺蹊跷。” “快说说看。” 吴氏道:“这个事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或许只是我想多了。那时候我嫁入侯府三个月,也怀上了璎珞。初为人母,什么都不懂。那天午休后就去找婆婆,想听一听过来人的经验。 我去到婆婆那儿,见姨母在她房中。姨母说婆婆岁数大怀孩子,很伤身体,她特意熬了补汤给婆婆送来。 婆婆见我去了,就要盛一碗给我,让我也补补身体。但姨母却说这个补汤只适合月份大的,我这种刚怀孕的不适合喝。 婆婆当时还笑着说,她都生三个了,也没听说还有补汤是分怀孕阶段进补的。肯定是姨母偏心,只心疼姐姐,不心疼外甥媳妇。于是就坚持将最后一碗给了我。 姨母打趣说婆婆聪明,她这点小心思被发现了。但没等我喝呢,收拾床铺的姨母动作太大,一碗汤就被扬起的被子角碰掉,汤撒到我身上。为此,姨母自责愧疚得都要哭了。 后来,姨母将被子拿出去洗,我就回去换衣服。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婆婆的肚子就疼得厉害,身边婢子说是摔了一跤,才动了胎气。” 当年,御医和稳婆都给了结论,陈蓉是难产而死。 那时,吴氏刚嫁到侯府不久,再加上性子软弱,遇见点事就怕得不行,哪里还会多想别的。 即使现在,吴氏说出这件事,也觉得自己想多了。陈蓉是婆婆的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婆婆又是好心收留她们母女,陈蓉怎么会恩将仇报,反过来害姐姐和未出世的小外甥呢? 吴氏没有坏心眼,就看谁都是好人,戒备心极差。 但沈秉蓝战场杀伐十几年,什么尔虞我诈都见过。沈暖暖又是陈蓉作恶的亲身试炼者,所以,他们兄妹俩更加敏感。 “这事,的确没什么怀疑的。晞薇,你去做点冰镇糖水来,暖暖喜欢吃。” 吴氏点头,出去做糖水了。 门关上的刹那,沈秉蓝脸色变了。 “暖暖,母亲会不会就是那碗汤害死的?” 沈暖暖咬牙切齿:“汤是陈蓉给的,而母亲薨逝后,最大的受益人就是陈蓉。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可她为何一而再地阻止嫂子喝那碗汤呢?” 沈秉蓝沉声道:“大概是一个人出事是意外,若两个人都出事,势必引起怀疑,招来调查。所以,你嫂子才躲过一劫。” 当年陈蓉寡居,带着女儿从台州千里遥远地来京城投奔姐姐。陈裳二话不说就收留她们,给妹妹最好的吃穿用度,对待外甥女佳宜也是正头小姐一样。 陈蓉到府上半年,陈裳出事薨逝了。陈蓉继续留在府上,将姐姐的孩子视作亲生。那时,沈家老夫人还在。陈蓉对沈老夫人更是忙前忙后,事事亲力亲为细心照顾。 沈家老妇人很喜欢温婉贤惠的陈蓉,两年后,坚持做主,让儿子沈青武续弦娶了妻妹。 “陈蓉用两年半时间,完成从寡妇到侯府夫人的跨越。又用五年时间,将一个乖巧听话的侯府嫡小姐,养成一个不学无术,顽劣作恶的京城恶霸。此等心机和城府,真是太可怕了。” 沈暖暖的话,字字句句好像刀子一样戳到沈秉蓝的心上。半晌,才又道。 “暖暖,这个事先别告诉父亲。明天,西北蛮夷大月氏使臣就进京了。父亲负责接待和谈判,实在不宜分心。等这件事了,再告诉父亲。 趁这个时间,我会差人调查。母亲当年的贴身婢子回乡嫁人了,御医还在宫中任职,接生稳婆应该也还活着。如果母亲真是毒杀,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没有的。” 沈暖暖点头:“好,一切都听大哥的。” 晚饭后,陈树来见沈暖暖。 “县主,幸不辱命。经过这些天调查,我已经找到绝子草出现在东宫的路径了。” 沈暖暖激动不已,忙道:“说说看。” 陈树道:“城外黑市里有个卖绝子草的铺子。我伪装成大买家,一口气买下一半的绝子草,说带南边往花楼里卖,以后还要长期合作。因此和卖家成了朋友。 黑市里的卖家都是黑道上的,调查买家信息自有一套办法。卖家告诉我,东宫有人多次到他那儿买绝子草,是个穿着斗篷的女人,听声音很年轻。” 沈暖暖手扶下巴,屋子里踱步:“年轻姑娘,十有八九是沈佳宜的贴身婢子称心。” 陈树点头:“我也怀疑去买药的是称心。可惜这个婢女已经死去多日,尸体都该被野狗啃干净了。” “称心没死。” “啊?” 陈树惊了一下。 “我去大理寺调查过,上面有称心明确的死亡时间,验尸记录,抛尸地点。我甚至还去小西山看过,有最近死亡的女性尸骨。” 沈暖暖上前一步,道:“称心的确被人下毒灭口扔到小西山。但扔去的时候不是死透了,而是假死状态。幸而我赶到及时,给她吊住一口气。可我后来用了很多办法,人到现在也没醒。” 陈树闻听这事,忽然笑得古怪。 第95章 震惊,邺景州知道真相后毒发 沈暖暖不友好地横了陈树一眼。 “称心成了活死人,说不出任何我想要的东西,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吧?” 陈树摇头,凑上前小声道:“县主,我笑是因为我有一种功法能强行打通经络,让活死人快速醒来。” 沈暖暖眼睛瞬间亮了:“你居然还会这种功法,那可真是太好了。” “但是。” 陈树好心提醒。 “县主,这功法是提前透支人的生命,类似于回光返照。人活过来之后,撑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死翘翘了,如此,县主还愿意一试么?” 沈暖暖勾起一边唇角,也笑得有点坏。 “自然是……愿意啊。过几天时机成熟,我会将称心带来给你。” 是称心害原主身败名裂,远走乡村五年。如果不是她还有用,当初沈暖暖都不会费劲吊住她一口气。就算回光返照后立刻就死,那也是她应该还原主的欠账,赎自己的罪恶。 陈树欣赏沈暖暖果决的性子,但又不解:“为何是过几天?我随时可以。” 沈暖暖摇头:“称心只有在人前开口,才能一击而中对方要害。明天蛮夷大月氏使团进京,朝中上下全在应对议和之事。我现在将东宫的事爆出来,等于是自家后院起火,难免会让蛮夷看了笑话。” 陈树明白了,抬手抱拳:“县主大义,在下佩服。对了,我还有一个事禀告。” “什么事?” “前几日我出城寻找线索,偶然遇见洛道长上山。我偷偷跟了半天,发现他在采白萝花。” 沈暖暖第一次听到这种植物。她来的那个世界相比这边,好多植物早已灭种,并不知道白萝花是何物。 “白萝花是什么?有毒的还是没毒的?” 陈树很是意外,沈暖暖如今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郎中,居然不知道白萝花。 “白萝花没有毒,也没啥药用价值。我小时候生病喝药,我娘会弄一些白萝花,将汁水放到药里,药就不苦了。因为这个特性,白萝花被人多用到炼制毒药中。” 沈暖暖忽然想起朱皇后送的那个药瓶里,小布就检测出一种未知的生物碱。她那时候就想,这种生物碱是不是用来掩盖毒药特征的。 “所以,住在东宫的洛神医,不只在给沈佳宜调理身体,还可能在炼制毒药。” 沈暖暖心里忽然隐隐不安,待陈树离开后,就去找了如意。 夜深,陈树回到晋王府。 一脚踏进门来,就觉气氛不对。哥哥陈河跪在地上,狠狠低着头,浑身上下透着紧张和不安。背对哥哥而站的晋王,则从一个背影就看出戾气缭绕。 陈树后悔极了,就不该回来邀功。连一向受宠的哥哥都跪成这样了,那自己回来不就是找死么? 进来的一脚偷偷收回去,就想跑路。 “大鄯精武右豹卫,去哪儿啊?” 就这轻飘飘一句,陈树忽然被点了定身咒一样,所有感觉一瞬间剥离身体,身体本能的“噗通”一声跪到门外,然后极其卑微的俯身地上。 邺景州转身,看到跪下发抖的陈树。眼底的惊和怒几乎将他淹没,然而开口,却又是一声轻笑。 “陈河陈树,左豹卫右豹卫,你们兄弟俩可真是藏得深。本王最信任的左膀右臂,竟然在时时刻刻地算计本王。” 陈树身体抖得更厉害:“主子息怒,主子是兰诺公主唯一骨血,是大鄯王室唯一血脉。我们是奉大祭司之命,前来保护大鄯君主的。” “大鄯君主?” 邺景州牙齿差点咬碎,瞳孔缩紧,一字一句。 “本王姓邺,名晋,字景州。是明宗第四子,是北邺晋王,不是什么大鄯君主!” 陈河跪着向前,膝盖一步一挪:“主子,您是北邺晋王,但您也是大鄯君主啊。” 陈树同样跪着来到邺景州面前,仰头,双眼通红。 “二十五年前,北邺攻打大月氏,正面交战,数月攻不下。时任北邺主帅就想歪主意,派出一支精锐部队要从大鄯借道,偷袭大月氏背部。 大鄯,沙漠中一个绿洲小国,依水而居。从不和任何人交恶,自给自足,百姓生活安乐。大鄯不想卷入北邺和大月氏的战争之中,拒绝借道。 北邺主帅表面表示可以理解,背后却水里下毒,放火烧寨,一个存在千年的富庶小国就此毁于一旦。兰诺公主为了保下残存的三万大鄯子民,忍辱负重投靠主帅,借道给北邺。 北邺奇袭成功,大胜,大月氏退兵五百里。因此之战,北邺主帅战功赫赫,回到京城就被封为太子,次年登基为帝,就是当今明宗。主子,明宗是您的父亲,但更是大鄯的仇人,是囚禁兰诺公主至死的罪人啊。” “住口,你们说的,本王一个字都不信!” 邺景州脑中一片混乱,身体里还没清除干净的毒素又开始四处作祟。极冷和极热不断在身体里交替,冲击着圈禁怪兽的牢笼。瞳孔在黑紫之间闪烁,看着异常诡异骇人。 陈河发现不对,抬手推一把身边弟弟:“快去找县主来!” “不准去!” 邺景州隐忍的情绪在崩溃边缘游走,理智却尚在。他不想让沈暖暖看到这样的自己,更不愿意接受母亲是大鄯亡国公主的事实。 双手抱头,极度痛苦难忍,忽然指尖凝聚内力,直接戳中胸口两处大穴。 “主子!” “主子!” 兄弟俩想阻止已是来不及。邺景州一口鲜血喷出老远。然后倒地,人事不省。 真黑啊。 漫无边际的黑暗看不到一点光亮,像极了母亲去世那天,整个涵翠苑一片漆黑。他大声叫着母亲,母亲却用尽最后力气抬手指着西北方向,眼睛里满是恨意,字字咬牙切齿。 “阿鄯,帮、娘、报、仇。” 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邺景州一直以为,母亲要他报的是自己被害的私仇,却想不到,母亲给他指的是大鄯被灭的国仇。 那五年,母亲没跟他说过关于大鄯的只言片语。陈河兄弟到身边的十年,对于大鄯的一切也只字未漏。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沈暖暖,让手下假扮刺客袭击邺景宸。沈暖暖也不会误会他们,阴差阳错说出‘大鄯’这两个字。如果他不是出于好奇,让陈河去调查大鄯,陈河也不会跟他坦白一切。 所有人都在欺骗她,就连给他生命的母亲,也只是将他当成复仇的工具。 “邺景州,你长得真好看。” “邺景州,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邺景州,你看三个宝是不是和你长的很像啊。” 忽然,一个声音从黑暗最深处传来,就好像一缕光,生生将黑暗撕开一个缝隙。 邺景州伸出手,努力去抓那道光。然后一个带着香气的软软身体就被带进怀里…… 第96章 禁锢之爱,痛到喊救命 沈暖暖做完一个超微创手术,暗暗松口气。闭眼捏捏鼻梁,让眼睛休息一会儿。 忽然手臂被握住,然后猛地一阵天旋地转,等再回过神,人上床了,还被压了。 沈暖暖瞬间慌得不行,心跳直接飙升到一百八。她平时是这个男人好看,那个男人养眼,但都是口嗨,一到真章就怂了。不然真正的灵魂都二十八了,都还是一个没尝过男人滋味的老姑娘。 脸红,气短,别开眼。 “邺景州,你……你这是干什么?搞得我……那个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身上的邺景宸毫无回应,头垂在沈暖暖腮边,眼睛还是闭着的。但手上箍着她的力气却很霸道且固执。 “邺景州?邺景州?” 抬手推推,毫无反应。 “我去,居然是昏迷中的发癔症!清醒时候,雪岭之花一样圣洁不可攀。一昏迷就暴露本性了是吧?下去,赶紧下去。” 沈暖暖郁闷之极,抬手使劲去推邺景州。但黑暗中的邺景州好容易抓住一缕光,又怎会轻易放手。唯恐这束光没了,他的世界又只剩下黑暗,便愈发用力禁锢。 “邺景州你这个疯子,我……我都要喘不过气了。再不下去,我就用针扎你了。” 然而,沈暖暖被邺景州铁箍一样抱在怀里,两只手压在身下根本不能动弹。没办法,只能跟外面求救。 “陈树,救命啊!” 去救人的人居然喊救命。陈树吓得赶紧破门而入,就看到主子衣衫不整,将沈暖暖压在床上,那一幕简直不可描述。 陈树第一时间不是救人,而是抬手捂脸:“主子饶命,属下不是有意坏你好事的。主子你继续,属下这就出去。” “陈树你站住!他不是清醒的,他还在昏迷之中。赶紧将他弄下去,我都要被勒死了!” 陈树半信半疑,挪开一个指缝偷看。果然,主子压在沈暖暖身上一动不动,只有胳膊异常用力。他的头是垂着的,眼睛也是闭着呢。 而沈暖暖一张脸憋得青紫,下一秒就要背过气似的。 陈树吓得不轻,赶紧过来点了主子的穴道,然后用力抠开他的胳膊和手,将沈暖暖解救出来。 沈暖暖从床上滚下去,大口喘气,呼哧带喘。 “特么的,说出去谁能相信,堂堂京城恶霸沈暖暖,差点被昏迷中的晋王杀死。” 陈树将主子平放床上,散开的衣服轻轻合上一些。 “县主见谅,晋王这些年多次被人设计谋害,极其敏感。可能是你给他疗伤的时候,他误将你当成敌人了。” 沈暖暖从地上爬起来,撸起胳膊看看,两边手臂都有一片青紫。生气,但又不能对一个病人发火。 “他解毒也有好几天了。如今他身体余毒只有一半,情绪应该比平时更平稳才对,怎么会忽然犯病,还发作得这么厉害?” “……” 沈暖暖见陈树不说,便也不逼着问了。毕竟人家的私事,导致毒发的原因也很多。 “行了行了,你出去吧。他之前为阻止毒性蔓延控制情绪,自毁两处筋脉,伤得很重。我这才修复一条,还有一条,今晚怕是不用睡了。” “县主,辛苦了。” 陈树对沈暖暖躬身,离开房间,又轻轻关上门。 沈暖暖看看已经过了子时的更漏,揉揉胳膊,将高倍隐形眼镜戴上,又开始修复第二条经脉。 邺景州在一片晨光里睁开眼睛。 身上搭着被子,胸口两处经脉隐隐作痛。他想起昨天毒发情绪又失控了。未免失去理智伤到人,也是不想面对大鄯的仇怨,他自废掉两条筋脉。 修习十年的内功毁于一旦,成了最普通不过的普通人。邺景州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该解脱。 转头,视线忽地定格。 邺景州以为是眼前出现了幻觉。抬手过去,指尖落到沈暖暖脸上的一瞬,温热的触感那么真实,居然不是幻觉。 她怎么会在这儿?还一脸疲惫地趴在床边睡着了。 视线找去,看到床尾的药箱。扯开衣服低头看去,胸口两处被毁的穴道处,有两个极细小的缝针。运一下内功,居然畅通无阻,筋脉好好的! 邺景州暗暗吃惊,沈暖暖的医术居然已经到了这样境地。 沈暖暖睡得很沉,眼底一片青色。脸在被子上压得变了形,一手还执意地捏着一根银针。 这一晚,她定是累极了。 邺景州起身下床,将沈暖暖打横抱起,轻轻放到床上。 谁知,沈暖暖忽然发难,举针就扎。一针扎在邺景州的肩头上,那儿没有什么穴道,只是疼了一下,并无伤害。 邺景州歪头看看肩上的银针,又看看依然睡得很沉的沈暖暖。明白了,她手里捏根银针是自我保护呢。感觉到被冒犯,下意识中也要保护自己。结果太累太困,人都没醒过来。 抬手将肩头的针拔下来,唇角溢出一抹笑。 将针收好,过去给沈暖暖拉被子,发现她衣袖滑到臂弯,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上一大片青紫淤痕。拿起另一个手臂,衣袖滑落,同样露出一片青紫的手臂。 沈暖暖怎么受伤了? 邺景州快速整好衣服出门,只有陈树站在外面,陈河不见踪影。 “主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县主说能将你受损的筋脉修复上,成功了么?” 邺景州不想面对陈树,但这晋王府的每一个人,都是陈河两兄弟招进来的。也就是说,这里所有人都是大鄯的人。他不面对陈树,还能面对谁? “县主昨天整晚都在为本王疗伤?” 陈树点头:“嗯。主子昨天毒发,情绪失控之下自毁筋脉。伤势严重,属下只能去请县主前来。她用了整整三个时辰,给您完成了两个微创手术。” 三个时辰,那是一整宿都没有合眼。 邺景宸眉头蹙起很深,又问:“县主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陈树表情怪异,反问一句:“主子,您不记得了?” 他应该记得什么么? 第97章 西北侯中毒,命悬一线 陈树忽然想起,主子那时候是昏迷的。昏迷中干的事,大概率是不记得的。 轻咳一声,有些难以启齿:“县主身上的伤,是……主子弄的。” 邺景州满是惊愕:“你说什么?” 陈树小声:“主子昨晚昏迷不醒,不知道是感觉到危险还是怎么,忽然将县主拉到床上压她身上,紧紧箍着不松开。县主反抗不得,只能求救属下。属下救下县主的时候,她脸色发青,人都要被勒死了。” 邺景州怒气汹汹地出来寻凶手,结果凶手就是他自己。 昨晚昏迷时,黑暗里,他是有紧紧抱住一束光,却怎么都不知道,那束光居然是沈暖暖。 脸色不着痕迹地红了大半,转头暗暗深呼吸几次,才道:“去拿一瓶药油来。” 陈树赶紧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药油,低着头拱手递上:“主子,属下早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邺景州顿了一下,抬手接过药油。要说机灵,陈树认第二,没有人认第一。面上对他多嫌弃,心里就有多喜欢。 可他偏偏……是大鄯右豹卫。 房间里。 邺景州将药油倒在掌心,用内力焐热后,轻轻揉向沈暖暖胳膊上的青紫。 沈暖暖吃痛,睡梦中皱起小眉头,试图抽回胳膊。邺景州便再次放轻力道,指尖轻轻试探,在青紫处缓缓打圈,慢慢浅揉。还凑近了轻轻吹气,让药油吸收得更快些。 此时若有人看到这一幕,定会惊掉下巴。从来都是清冷凉薄的晋王,居然会这般温柔地对一个姑娘。 而只有邺景州知道,这个姑娘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 欺骗中活了二十二年,最信任的人也在算计他的至暗时刻,是沈暖暖给他希望,拉他一把,让他有勇气冲破黑暗再次醒来。 明宗二十三年,战败国西北蛮夷大月氏差使臣来议和。 使臣送来大月氏公主,两车珠宝,万匹牛羊,以此彰显大月氏诚意。 如意送三个宝去青城学院。路上,皇城卫护着一队奇装异服的异族人,当街走过。队伍很长,挡了去路,几个人就站在路边,和百姓一起看起热闹。 “蛮夷来议和了,边关再不用打仗了,这些都是沈家军战场拼回来的。” “蛮夷人长得和我们不一样呢,你看他们的头发是卷的。” “带面纱的红衣女子就是蛮夷公主吧?看她身姿曼妙,定然是绝世美人。” “听说公主是来和亲的。不知道会嫁给哪位皇子,永结秦晋之好。” 风宝听到这个议论,有点担心:“山宝水宝,这个公主不会嫁给晋王吧?” 山宝摇头:“应该不会。” 水宝安慰妹妹:“风宝你别胡思乱想了。通过昨天学院的事看,晋王对娘亲是存了心思的。再说,如今大皇子和太子殿下也都没有正妃。他们两个才是更可能的人选。” 如意见这队伍走过去了,就扯着风宝,招呼着山宝水宝过马路。 “你们三个啊,去了学院就要一心放在学业上了。小姐的事她自有分寸,你们好好学习少惹祸,就是孝顺娘亲了。” 风宝好奇:“如意,今天是我们第一天去学院,娘亲怎么不送我们呢?” 如意道:“昨晚晋王发病了,陈树连夜将小姐请走。估计是病得厉害,所以小姐这一宿都没回来。” 三个宝一听这话,彼此看一眼,又小声叽叽咕咕起来。 “晋王长得好看,心思也细致,但这身体也确实愁人。病病歪歪,一天到晚动不动就犯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若是一直这般病娇,操累的还不是娘亲。” “皇家子嗣娇生惯养,身体娇气得很。但也不是不能改正,不如……我们以后下了学,就去帮晋王锻炼身体?” “我觉得甚好。晋王若孔武有力,身体康健,娘亲也能省点心。” 官邸,是朝廷安排蛮夷大月氏在京城的落脚点。 沈青武带着十几位官员在官邸外恭候。随着一阵马蹄声逼近,皇城卫护送蛮夷大月氏的使臣团来到官邸。 使臣的代表是满脸库腮胡子的库哈尔将军,也是沈青武的冤家对头。两人战场打了十年,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是这样的方式见面。 两边简单寒暄之后,沈青武请使团进官邸。简单收拾一下,就要进宫面圣。 官邸准备了茶水点心,库哈尔也让人献上的羊奶和乳酪。一切都按部就班,顺利进行。 一个时辰后,沈青武和同僚带着使团进宫。 只是,一行人刚到乾元殿宫门口,沈青武忽然按住身边同僚霍豫的肩膀。 霍豫立刻紧张起来,忙小声询问:“怎么了,西北侯?” 沈青武脸色异常苍白,压低声音:“我不舒服,别声张,快带我走。” 霍豫不敢耽搁,立刻架着沈青武快步离开乾元殿。刚到一处偏殿,沈青武就一口黑血喷出老远。 “侯爷,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快去叫御医!” 沈青武按住霍豫的手,用力推了一把:“别管我,快……快去找老南王。这个谈判我怕是不能参加了。” “这个时候我怎么能扔侯爷一人在此?我背你去找御医!” 霍豫抓起沈青武胳膊,就蹲身要背起他,却被沈青武再一次用全力推开。 “霍豫,孰轻孰重你要搞明白!个人事小,和谈事大,快去找老南王。如今京城,只有老南王……只有他还能镇住西北蛮夷。” 两人僵持中,闻声赶来几个内侍。内侍得知情况后,两个急急忙忙去找御医,两个从霍豫手里接过沈青武。 内侍恭敬道:“霍将军快去忙吧,放心,这边有奴才呢。” “侯爷!” 沈青武摆手,催他快走。霍豫只能抱拳领命,转身去找老南王。 随后,两个内侍架起沈青武去到偏殿里面的房间,将他放到床上。 沈青武手捂着胸口痛苦不已:“水……给我倒碗水来。” 然而,两个内侍就好像没听见似的,还一改霍豫在时候的卑微,阴森森地笑起来。 “侯爷好大的官威啊,都死到临头了,还来差使我们。” “国之柱石,战无不胜的西北侯,你有想过自己在死之前,会连一碗水都喝不到么?” 沈青武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两个环胸而站的内侍:“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第98章 陈蓉阻止急救,沈秉蓝怒发冲冠 “他们,是我的人。” 忽然,另一个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洛道长怀抱拂尘,悠然闲适地从屏风后出来,一步一步走到床边,看着血迹染满前襟的沈青武,笑了。 “西北侯,想不到吧,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沈青武的确想不到会是洛道长害他,怒目圆睁:“怎么会是你?我们……我们无冤无仇。” 洛道长眼底的笑一点一点收起,声音也变得寒彻骨。 “我们无冤无仇?二十五年前,大鄯被灭国,你可是北邺大军的先锋官啊。你是没放那把火,也没在水里投毒,但你们的军队却踏平了我们大鄯!” “……” 沈青武的力气仿佛被一把抽空,闭上眼睛,脑中浮起二十五年前,大鄯被灭国的画面。 洛道长却不愿意沈青武就这么安静地死去,他俯身问的故意:“西北侯,想知道你是怎么中毒的么?” 沈青武睁开眼睛,抗拒地摇头。答案肯定不是自己想听的。 洛道长冷笑起来:“你越是不想听,我越是要说。是你儿子亲手端给你的,早上出门的那碗莲子茶。” 沈青武额头绷起青筋几条。然而,这还不算完,洛道长又说了一句。 “侯爷的原配夫人也不是难产而亡。而是吃了我研制的独家秘药,心脏骤停,一尸两命。” “还有你的宝贝女儿,当年做下丑事名声尽毁,也是我幕后推波助澜的!” 沈青武再听不下去,用尽最后力气抓住洛道长的衣领,双目血红:“你这畜生,报仇找我一人便好,为何祸及无辜!” 洛道长用力将沈青武推倒床上:“北邺攻打大月氏去打便好,又为何要祸及我大鄯无辜?欠账是要还的!” “呕!” 沈青武又吐出一口血,随后胸口平复再无起伏。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而这时候,两个内侍才去打开偏殿的门。 “御医,御医在哪儿……” “快来人啊,侯爷暴毙身亡了!” 沈暖暖忽悠一下睁开眼睛,抬手捂着心口。这里好乱,心跳得怎么这么快? 顾不得自己怎么会在邺景州床上,一把掀开被子下床。 门外,陈树急声道:“主子,县主家出事了。” 邺景州示意他小声,问:“西北侯家出什么事了。” “西北侯突发疾病,在宫中暴毙而亡。” “什么?!” 沈暖暖一脚踹开门,急道:“陈树你再说一遍,我爹怎么了?” 陈树不敢看沈暖暖眼睛,躬身小声:“县主请节哀,西北侯的遗体已经送回侯府。” “遗体?” 沈暖暖不相信这是真的,推开陈树就往外跑去。一口气跑到西北侯府大门口,看到用黄烧纸绑的岁头纸已经高高地挂在门外。 一匹枣红烈马由远及近,一声嘶鸣在门口停下。 沈冲一个利落地翻身下马,看到门口挂的岁头纸蒙了。见小姐站在门口,急忙过去问:“小姐,府中是谁薨逝了?” 沈暖暖摇头,然后跑进去。 侯府下人腰间系着白布,开始挂挽联白花,装饰灵堂。沈暖暖抓住一个小厮问:“侯爷呢,侯爷在哪儿?” 小厮红着眼睛道:“小姐节哀,侯爷在清风堂。” 沈暖暖一把甩开小厮,就往清风堂跑去。 清风堂外,哭声一大片。平时最无用的沈秉元哭得最大声,“爹啊爹啊”一声一声叫得响天彻地。 璎珞眼睛红肿的核桃一样,小声嘤嘤地哭。 身上戴孝的吴氏六神无主地一把拉住沈暖暖:“暖暖你可来了,公公他……他……” “我先去看看!” 沈暖暖冲进屋子,见沈家族亲悉数到齐,在商量怎么办后事。 沈青武躺在床上已经穿好寿衣。沈秉蓝一身重孝跪在床头,陈蓉伤心欲绝,哭得差点背过气,被婢子招娣扶着去一边坐下。 沈暖暖三步并两步地来到床边,第一个动作是抓起父亲的手看看,然后才是摸他的脖子和心口。 沈秉蓝悲痛万分,伸手拉住妹妹,沙哑了喉咙:“暖暖,父亲走了。我检查过了,心不跳了,气也不喘了。” “父亲身体康健,怎么会好好的忽然就得了急症?身体还没凉呢,我试试看能不能抢救一下!” 沈暖暖说着就去解父亲寿衣的扣子,要给父亲扎针急救。 刚才还哭断气的陈蓉忽然有了力气,过来就扑到了沈青武身上。 “暖暖你可别胡闹了,寿衣穿上脱下不吉利,就让你父亲走得安心些吧。陈御医李御医都查验过了,侯爷真的是过世了啊。” 沈暖暖怒急,一把就将陈蓉给推出老远。 “死马还能当活马医呢,我就试试怎么了?你这么怕我给我爹急救,是巴不得我爹死了,好在这个侯府只手遮天吧!” 陈蓉被推得摔在地上,手掌撑地,掉了一块皮。她一改平日里轻声细气,抬脚踩不死蚂蚁的样儿,拍着大腿就哭起来。 “沈家的族老宗亲快来看看吧。暖暖这孩子又犯病了,居然对亡者不敬,要脱侯爷寿衣啊。” 外面商量后事的几个老家伙气呼呼地进来,纷纷指责沈暖暖没有规矩,胡闹不分场合。甚至要沈秉蓝将这个搅事精赶出去。 “闭嘴!” 沈秉蓝一声怒喝,但他不是对妹妹,而是对着陈蓉和那些族老。 “你们说暖暖胡闹不分场合,那你们这般吵闹是干什么?这是西北侯府,不是沈家祠堂,由不得你们在这儿给我们侯府做主!” 沈秉蓝是一儒将,少发脾气。但他到底是战场上腥风血雨出来,不怒则已,怒则震慑众人。他又是沈青武的嫡长子,西北侯的继承人。他发威,沈家族老也要掂量掂量的。 沈秉蓝冷眼扫视一圈,见陈蓉还要说话,冷喝道:“沈家军何在?” 沈冲眼睛泛红,风尘仆仆地就冲进来:“末将在!” 沈秉蓝见是沈冲,道:“沈副将,将这屋里的人先请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不准进来!” “是!” 沈冲领命,出去就召集了百十沈家军,将整个清风堂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99章 诈死,西北侯躲过一劫 族老宗亲被‘请’出去,陈蓉也被拉到院子里。 外面一片怨声载道,骂沈秉蓝和沈暖暖不肖子孙,侯爷死了也不让安宁,不配继承世袭爵位。 沈秉蓝将门一关,隔绝掉外面所有声音。 沈暖暖回来多日,第一次见大哥雷厉手段,忍不住问:“大哥,你赌上所有名声挺我,万一我救不活父亲你怎么办?” 沈秉蓝抬手拍拍妹妹胳膊:“暖暖你不要想太多,一切有大哥顶着。我不相信父亲好好的,忽然就暴毙了。不管结果怎么样总要试一试。就算你无力回天,找一找父亲被害的蛛丝马迹也是要的。” 沈暖暖见大哥绝对站在自己这边,心里踏实了。 “大哥,那你帮我将父亲上衣脱了,我要给父亲施针。” 沈秉蓝配合照做,弯腰将父亲身上一层一层的寿衣解开,露出整个胸膛。身上疤痕累累,都是这些年战场留下的印记。 沈暖暖忍下心疼,从袖笼里掏出一卷银针,在父亲心脏周围扎下几针,头顶几处命门大穴也下了针。然后,又让小布送出一颗药丸,捏开父亲的嘴喂下去。 做完这一切,剩下的就是等了。 沈暖暖手按在父亲的脉搏上,紧张的手心冒汗,大气都不敢喘。一直到半炷香后,沈青武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同时,沈暖暖也感觉到手指下脉搏出现微弱跳动,开始非常慢,非常无力。渐渐地,感觉强了起来。 沈秉蓝害怕自己眼花了,使劲揉揉眼睛再看,父亲不仅手指动了,胸口竟也有了起伏。 “爹……” 沈秉蓝激动地去唤父亲,却被沈暖暖一把拉住,并给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大哥勿吵,惊了外面人。父亲是死是活,还要另说呢。” “暖暖这话什么意思?父亲明明已经有了呼吸,活过来了啊。” “事情复杂,还要看父亲意思。” 沈暖暖说完,拔掉父亲身上银针,又拿出一瓶营养剂给父亲服下。随后在父亲耳边,声音压得异常低:“爹,爹你能听见暖暖说话么?” 沈青武闭着眼睛,但能看见眼珠在里面慢慢转动。几个呼吸之后,他攒够力气缓缓睁开眼睛。 沈秉蓝声音哽咽沙哑:“爹,你可算是醒了。若不是暖暖,你就……” 沈青武虚弱地转头看向女儿,眼中泛红,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可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沈暖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之前都是强撑淡定,其实她比谁都害怕,害怕自己会失手。 “爹,谢谢你相信女儿。” 沈青武拉住女儿的手,轻声道:“是爹要谢谢暖暖未雨绸缪,不然爹逃不过这一劫。” 两人的对话,将沈秉蓝听蒙了。 “爹,暖暖,什么未雨绸缪?我怎么听糊涂了。” 沈暖暖压低声音道:“大哥,事出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也是没有想到,暗处小人这么沉不住气,在大月氏使团来京的第一天就下手了。” 沈秉蓝紧张起来:“怎么又和来京议和的使团有关系?” 事已至此,沈暖暖就索性都说了。 “其实,我有请人帮我查洛道长。昨晚,那人告诉我洛道长很可能在炼制一种毒药,而且,毒药之中的一个成分和母亲当年中的毒有相似之处。 我一直觉得陈蓉这段时间过分安静,是在憋什么大招。她和洛道长十年前就有联系,偏偏洛道长此时炼制毒药,我心中更加不安。 哥哥吃过我的解毒剂,短时间毒进不了身。于是,昨晚我让如意给父亲送了一颗药丸加一封书信。药丸里不仅有解毒剂,还添加了假死药。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这个万一接着就来了。” 沈秉蓝想不到妹妹心思敏感,她担忧得成了真,也幸好早做了安排。 后怕地问父亲:“所以,爹身上的毒是洛道长下的?” 沈青武点头:“我宫中毒发时,洛道长出现在我面前。他可能觉得我必死无疑,主动跟我承认毒药是他做的,你母亲不是死于难产,药也是出自他手。还有五年前暖暖被人下药毁了名节,也是洛道长暗中推波助澜。” 沈暖暖吃了一惊:“爹,洛老道说我的事也是他做的?我还以为是大鄯的人做的呢。” 沈青武更是吃了一惊:“暖暖,你居然知道大鄯?” 沈暖暖点头:“偶然情况下知道一点点,但不多。” 沈秉蓝忙一边澄清:“爹,暖暖跟我问过大鄯的事,但我只字未提。” 沈青武暗暗叹口气:“有些事情,不是不提就代表没有发生过。大鄯被灭国虽有前因,但北邺行事也确有亏欠。而洛道长,自称是大鄯的幸存者。” 洛道长竟然是大鄯人。 沈暖暖之前想不通的地方,这一下就全理顺了。 沈秉蓝道:“爹,大鄯的事需从长计议。你这鬼门关走了一遭实在凶险,还是先休息一下,我去外面,让那些人将手上动作停了去。” “别让停了。” 沈青武撑着床铺坐起来,沈暖暖赶紧拿被子放父亲身后垫着。 “秉蓝,父亲这次中毒并不是大鄯报复那么简单。毒,下在老三端给我的莲子茶中。莲子茶是陈蓉让他送的。宫中毒发时,我吐了两次血。若非有非常权重的人刻意掩饰,御医不可能断定我是暴毙而亡。 有人想让我死,且不止一人想我死。这次害不成还有下一次。沈家功高震主,只要手握兵权,就是在位者心头的一根刺。与其被上面一直提防戒备,最后落得不得善终下场,不如就趁此时,激流勇退吧。” 沈秉蓝听明白了,恨得咬牙切齿:“狡兔死,走狗烹。大月氏刚来议和,明宗就开始打压沈家。亏父亲和明宗还是少年情义,为他一个庶子建功立业打下江山。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沈青武倒是看得清楚。 “为君者,怕的就是功高震主。久恩成大仇,也是古来有之。我们沈家上阵杀敌,从来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如今北邺安定,百姓无战事,趁着君主还顾着脸面,我们沈家还能全身而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都听父亲的。” 沈秉蓝也不贪恋功勋,但却有一事不明。 第100章 毁三观,竟毒辣至此 沈秉蓝怒道:“君主无情倒也常见,洛道长报国仇也能理解。可一日夫妻百日恩,姨母怎么能如此狠心,对您下此毒手。” 沈青武抬手指了指床下,让女儿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几卷密信。 “为父差沈冲去台州调查陈蓉过往,沈冲前几日已经陆续飞鸽传书。” 密信上说,陈蓉前夫嗜赌成性,一次醉酒后突然暴毙。沈冲去找当年仵作,得知仵作早已经八年前意外落水淹死。但仵作妻子收拾遗物时,发现仵作早前留下一封书信。 信上言明,陈蓉男人是被毒死的。但陈蓉给了一包银钱,加上威胁他说自己姐夫是京城侯爷。仵作无奈之下做了假口供。 陈蓉一直害怕沈冲去台州查出点什么,更害怕沈冲回来,所以先下手为强。殊不知,沈冲未免迟则生变,早在第一时间就飞鸽传书回来,经事情告知西北侯了。 沈暖暖也看完那些密信,气到磨牙。 “陈蓉原来是累犯。为摆脱嗜赌前夫,下毒杀人。为做侯府主母,杀了同父异母亲姐姐。如今我大难不死回来,揭露她真面目,她察觉到父亲派人查她,又先下手为强,再毒杀一个丈夫。蛇蝎心肠,真该千刀万剐了!” “这个毒妇,我这就抓了她送去大理寺!” 沈秉蓝努而起身,却被父亲一把拽住:“不要冲动,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 “为何不能动她?” 沈暖暖替父亲回答:“陈蓉只是一个深宅女人,若想完成这一切必有人帮助。洛道长,或许还有更背后的鬼,若想顺藤摸瓜将所有鬼抓出来,这个藤就要先留着。” 沈青武抓起女儿手,一脸喜欢:“暖暖真是聪明,一下子就想到父亲心里。所以,再给为父一颗假死药吧。” 沈秉蓝也明白了,父亲这是想假死变‘真死’,彻底消失于人前。想到父亲后半生都要生活在暗处,心疼地跪在床前,久久不起。 沈家军将清风堂围得密不透风。沈冲站在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谁也不准靠近一步。 陈蓉搂着儿子哭得撕心裂肺,几近晕厥。 “阿元,我苦命的儿子。侯爷如今撒手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 “秉蓝,暖暖,你们这对侯爷大不敬啊。侯爷一辈子战场上为国杀敌,想不到死了还不能安生。” 沈家宗亲族老也纷纷议论沈秉蓝没有主家只能,任由一个疯癫的妹妹胡闹。 听到消息的沈佳宜到了,也加入到母亲和弟弟战队,装腔作势地哭起来。 闹闹哄哄的人群外,邺景州和陈树站在廊檐下已经很久。 陈树小声道:“主子,沈家军封门已经两刻钟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个消息传出来,县主怕是……无力回天了。” “闭嘴,静观其变。” 邺景州一向淡然凉薄,可此时,脸上也藏不住焦急神色。 终于,门开了。 闹哄哄的院子忽然安静下来。 陈蓉紧攥着女儿的手,身体止不住地轻颤。毕竟,沈暖暖自打回来,主打就是一个身怀绝技。咽气的老南王都能起死回生,谁知道会不会也能让沈青武又活过来。 沈秉蓝一身重孝走出门,双眼红肿,一脸憔悴。摆手让沈冲撤走了沈家军,然后当众宣布。 “吾父气绝多时,县主无能为力。恳请沈家族老帮忙后事,三日后出殡发丧。” 沈秉蓝这话一出,陈蓉提着的心落了底,力气被抽空的直接坐到地上。 沈家族老憋了一肚子气,这时候尽数攻向沈秉蓝。 “秉蓝,你可是西北侯的爵位继承人。怎能没一点主见,由着暖暖胡闹?” “侯爷死了也不得安生,到了那边,怎么面对雷祖列宗。” “你也三十多岁了,居然一点规矩不懂。大丧七天出殡,黄口小儿都知道的事,你怎能三天就发丧。” 七天是规矩,但妹妹的假死药只能维持三天。三天不施针下药,人就是真死了。 沈秉蓝冷声道:“如今大月氏使臣来京议和,正是朝廷上下全力应对之事。我父若是停够七天发丧,朝堂上文武百官不断来吊唁,这议和是议还是不议了? 个人事小,国家事大。吾父活着时候为北邺守疆土,薨逝之后也不会给北邺找麻烦。相信吾父在天之灵会理解我这个决定。沈家列祖列宗也不会因此而责难晚辈。三天后发丧,就这么定了!” 沈秉蓝搬出朝廷,谁还敢再说什么?尤其陈蓉还是一百个支持同意。早入土早好,省得夜长梦多。 所有人又忙活起来,哭得哭,叫得叫。搭灵棚的,赶制孝衣地,招待来吊唁客人的。 邺景州看着那门口,迟迟不见沈暖暖出来。袖笼里的手也攥得一紧再紧。 面色森寒,转身大步离开。 晋王府,书房。 陈河陈树跪在地上,头不敢抬,大气不敢出。 邺景州沉声又问一遍:“西北侯行伍出身,身体硬朗,怎会无缘无故得了急症,暴毙而亡。说,这是不是你们做的!” 兄弟俩偷摸对视一眼,还没等交流眼神,一个茶盏就摔碎两人面前。 “事已至此,你们还不跟本王说实话!不是口口声声我的大鄯君主么?你们就是这般架空主子,胡作非为的!” 茶盏碎屑崩到两人身上,他们不敢躲开半分。陈河还低头不语,但陈树却直起腰身。 “回主子,西北侯之死和我们无关。大祭司图谋的是宏图大业,断不会在此时打草惊蛇。属下猜测,此事是西北侯夫人陈蓉,伙同洛道长一起做下的。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洛道长又的确是大鄯西楼部的人。所以,他即使不在复国大业组织里,也很有可能是为了报仇。” 邺景州听闻不是大鄯复国组织做的后,暗暗松一口气。可听闻洛道长是大鄯人,这口气又提起来。 凭着沈暖暖的本事,怎么会看不出人是病死还是毒死。凭着沈暖暖的聪明,又怎会想不到这是大鄯人所为? 而自己身上一半的血来自大鄯…… 不知道过了多久,邺景州才又道:“西北侯家应该准备好了,收拾一下,去吊唁。” 谁知道,陈河这时候却出声阻拦:“主子,申时就快到了,月重楼等下来拜访。” “月重楼?” 第101章 离谱,晋王命犯桃花 邺景州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陈树抿了抿嘴唇,小声道:“二十五年前,兰诺公主舍身受辱保下三万多民众。战事结束后,大鄯圣女大祭司带着三万民众去投靠了大月氏。月重楼,就是大祭司和大月氏三王子生的女儿。这个三王子,也就是大月氏现在的新君。” 所以,月重楼是大月氏的公主,也是大鄯大祭司的女儿。这两个国家在很多年前就走到一起,还彻底融合了。 邺景州脸色笼罩一团寒气。 “大鄯和大月氏合体多年。大祭司打着复国的名义让你们来到本王身边,是想利用本王复国大鄯,还是给大月氏做嫁衣?” 邺景州这一句话,陈河和陈树猛地抬头瞪大眼睛,好像被旱天雷直接劈中了天灵盖。 是啊,大祭司做了大月氏的王妃,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会不会利用大鄯这三万多遗孤的仇恨,打着复国的称号,却是为大月氏开疆拓土呢? 邺景州见兄弟俩生出狐疑眼神,又继续道。 “二十五年前,大鄯被灭国,那时候你们还没有出生,听到的都是别人告诉你们的。那你们是如何判断,这个仇恨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你们兄弟已经在北邺生活十年,亲眼看到北邺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没有主动挑衅过一场战争。大鄯灭国,或有隐情也未知。 本王不会不明不白地做别人的工具,我会调查此事。你们愿意和本王一起寻找真相,就留下,不愿意就请带上你们的人自行离开。我们主仆一场,好聚好散。将来若兵刃相见,本王不会留情。” 邺景州撂下话,便回房间自行换上一套白色素服,所有配饰也全部拿下。 出来房间,陈河陈树跪在门口。 “主子,我们兄弟愿意跟您一起寻找真相,马首是瞻。” “主子,暗卫和晋王府里的人,都是我们兄弟亲自选拔培养的,可以放心使用。” 邺景州欣慰,弯腰一手一个扶起。 “你们兄弟愿意跟随本王,本王便不会辜负信任。本王在此立誓,定会找到大鄯被灭国真相。若北邺当真无辜,定要皇帝给出一个说法。若是另有内情,也定要为大鄯拿回公道。” 陈河陈树从懂事起,就接受大祭司非人的训练,训练如何更恨北邺,如何更会杀人。他们以为一辈子便会如此,杀别人或被别人杀死。 可命运玄妙,因为他们长着黑色瞳孔,和北邺人无异,而被选中送来京城。设计一场偶遇,从此成了这个孤独凉薄少年的左膀右臂。 他们是主仆,但晋王却从未当他们的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即使犯了错,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训斥几句。 对于大鄯,他们没有任何印象。仇恨是大祭司强行灌输的,可这十年像人一样活着却是晋王给的。相比冷血的大祭司,他们更愿意跟着晋王。 西北侯府一片素白,西北侯躺在朱漆的寿棺之中,安放在灵堂之上。 沈秉蓝和沈暖暖周身重孝跪在棺椁前面,不时给来吊唁的宾客磕头回礼。陈蓉跪在棺材另一侧,之前可能哭多了,此时没了动静。沈秉元不知道哪儿去了,见不到人影。 “晋王吊唁,三鞠躬。” 邺景州和身后陈河陈树,恭恭敬敬地三鞠躬。 “家属还礼。” 沈秉蓝和沈暖暖磕头回礼。 礼毕后,邺景州走到沈秉蓝和沈暖暖跟前。 “将军,县主还请节哀。” 沈暖暖只是点了一下头,双眼红肿,精神很差。 沈秉蓝则起身招待:“晋王身体不好,还亲自来一趟,辛苦了。晋王随臣这边来,大皇子先一步也到了,在偏室用茶。” 偏室,邺景珺见晋王来了,放下茶盏。 “听闻四弟最近又发了病,脸色瞧着很不好。你就是不来,沈将军也不会挑理的。” 邺景州回道:“西北侯是北邺国柱,为了国家和百姓戎马一生。如今阖然离世,我就是身体再不济,也是要来送上一程的。” 邺景珺轻叹口气:“是啊,侯爷为国为民戎马一生,想不到竟走得如此突然。北邺损失以基石,父皇悲恸不已,食难下咽。不好亲自来拜见,东宫又受伤严重卧床不起,只好派本王来此代为悼念。” 沈秉蓝躬身:“还请大皇子回去转告皇上,龙体要紧,家父是走得匆忙,但也算是去享清福了。” 邺景珺点点头,又道:“沈将军,西北侯薨逝突然,沈二将军戍守边关千里之远,怕是不能回来了吧。” 沈秉蓝又躬身:“回大皇子,臣已经去宫里请了圣旨,希望二弟能回来奔丧。皇上体恤,决定派霍豫将军暂去迦关,准许二弟回来。” “迦关距离京城几千里,这一去一回,就算八百里加急,二将军也是赶不回下葬了。” 沈秉蓝声音带着沙哑:“父子一场,人伦大孝,赶不回来下葬,也是要回来奔丧守孝的。” 这时,外面人通知,老南王前来吊唁。沈秉蓝出去接待,房间里就剩下两兄弟。 邺景珺见没有外人,便道:“老四拖着没大好的身体坚持来此,除了吊唁西北侯,也是为了县主吧?” 邺景州将手里的茶盏放到桌上,挑眉对上邺景珺的眼睛。 “大哥,听说,大月氏公主此次跟随议和队伍前来,是择一位皇子永结秦晋治好。那日金华殿,父亲说要为大哥择一门亲事,那四弟是不是可以提前恭贺大哥了?” 邺景珺摇头:“大哥怕是没有那个福分。来之前听母后说一嘴,这位公主找到父皇,说仰慕四弟美名,要和四弟结亲呢。” 邺景州心头咯噔一下,月重楼居然要嫁给他? “父皇怎么说?” 邺景珺摇头:“父亲的心思,谁能知道呢。父皇一向疼老四,之前说让暖暖在我们兄弟之间选一个,其实心里已经中意你。朝中百官置喙柔贵人身份,对你多有言辞。若是有西北侯府做靠山,将来日子定然顺遂,再不受百官的气。 可如今侯爷阖然辞世。沈将军虽然是承袭了爵位,但他这些年一直在迦关那边驻守,和朝中官员无任何往来,更不屑官场那一套。如今侯府走下坡路已是必然,恐再无繁盛之时。自然,也就护不住四弟你了。” 邺景珺所答非所问,看似说了一堆毫不相干的话,但意思却是明显。 皇上十有八九,会同意你和大月氏公主的亲事。 邺景州可不是任由摆布的人,他绝对不会娶什么月重楼。 “多谢大哥提醒,四弟还有事,先告辞了。” 邺景州大步离开偏室,刚要说回府,陈树就附耳过来小声几句。 第102章 装逼被打脸,晋王不好惹 此时天已经大黑,吊唁的人还是络绎不绝。邺景州看一眼灵堂,随后跟陈树走进黑暗里。 陈蓉的梅香苑,一片安静。 三个小小身影趁着黑暗溜到这儿。 水宝忽然拉住山宝和风宝,小声道:“今天青城学院,先生说君子不行翻墙爬窗之事。我们这样进梅香苑非君子所为,是否不妥?” 山宝道:“夫子也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风宝着急,直接推了两个哥哥一把。 “一个内宅后院,每天十几个婆子小厮轮流把守,不准外人踏进一步。一看就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今天前面吊唁,所有人都被叫去帮忙,我们终于有机会进去这坏女人老窝,岂能放弃?娘说过,欠账是要还的,对付非常人,就要用非常手段。” 山宝水宝都觉得风宝这观点有道理,便一起钻进陈蓉卧室,然后分头行动。你翻箱,他倒柜,我爬床底,各种可能藏东西的角落都不放过。 “山宝风宝,你们来,床下这儿有一块地砖下面貌似空的。” 山宝过去抬手敲敲,果然是空心的声音。好好的地面非要扣一个空心的出来,定有猫腻。 于是三宝合力,就要打开地砖时,招娣忽然开门进屋了。吓得三个宝一起松手,钻到床下角落里。 “奇怪,我明明听到有动静的。” 招娣第一时间不是去看梳妆台前的首饰盒子,而是去床脚那块空心地砖处看看。地砖被挪开一条小缝隙。远处看不出来,但蹲下细看准会发现端倪。 “喵……喵……” 忽然,门外传来几声猫叫声。还有什么东西从窗台上掉了下去。 招娣急忙过去打开窗户一看,就见一矫健的小黑影快速钻进黑暗里。 “原来是你这畜生,小野蹄子,你倒是会跑,害得我吃下去的酒都醒了一大半。” 招娣放心了,关好窗户,转身出去房间,继续去和人偷懒吃酒。 三个宝吓得不轻,从床底钻出来,个个一脑门的汗。 “这野猫来得真是时候,不然那婢子就要发现我们了。”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打开看看。” “嗯,让我来。” 山宝天生力气很大,他撸起袖子在前面搬,水宝风宝打补助,一块重于几十斤的石板终于被打开了。 里面不是什么机关暗室,只是被挖出一尺半见方,秘密藏东西的坑洞。 风宝抓出一叠银票,爽翻了:“我去,这么多钱,陈蓉这些年是藏了多少私啊。” 水宝拿出一个红色的小药瓶:“这是装什么的?” 山宝则拿起几封被封过漆口的信件,抽出来看后,大吃一惊。 “你们将那些都放下,不要打草惊蛇。这信笺就够要陈蓉的命了。” 山宝说完,将信封放回去,只将信笺揣到怀里。然后三人合力将石板复位,看不出一点破绽。 翻窗的时候,水宝回头催促一句:“风宝快点,你干嘛呢?” 风宝将一个小盒子收起来,笑嘻嘻:“我没干啥,就是抓了几个小玩意儿,送给恶女人玩玩。” 山宝水宝不由地摇头。风宝一个小女娃胆子却大得很,平时就爱抓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别人看着瘆人,她却宝贝似的。 恶女人有小玩意儿陪着玩儿,也算是活该了。 三个宝翻窗出去,回手还将窗台上的脚印抹去。然后又和来时一样,趁着黑暗顺墙根跑了。 邺景州和陈河从暗处走出来。放风的陈树怀里还抱着一只不知道哪儿来的黑猫。 “主子,你说风宝往陈蓉床上放了什么?” 邺景州摇头:“本王更好奇,三个宝找到了什么。” 回到晋王府,邺景州一进书房,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走到桌案后,将歪一点的镇纸摆正。 “想不到晋王府漏的筛子一样,本王这书房,居然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这时,一身红衣的月重楼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轻纱水袖有意无意划过邺景州面颊,带起一阵异香。 “在下月重楼,大月氏公主,特来拜见晋王。” 瘦削的瓜子脸白如脂玉。一双异族特有的毛嘟嘟的大眼睛不是紫色,而是深茶色的。鼻梁高挺,嘴唇朱红,实实在在是一个异域美女。 但邺景州却不会欣赏,还后退一步,避开熏人的香气。 “原来是西北蛮夷的公主。民风心智未开,缺礼少教之地,怪不得会做出私闯民宅,不知礼数的事。” 月重楼想不到邺景州看到自己是这态度,一脸妩媚笑意,顿时收得半点不剩。 “晋王,那你是规矩礼教森严之人。可本公主捎了口信说会来见你,你为何不在此等候。害我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你捎了口信,本王便要等着见你么?” 邺景州挑起淡淡眼角,对上月重楼的娇蛮,毫不客气。 “人贵自知,一个带着贡品主动来议和的战败国公主,别忘了自己身份。” 月重楼怒了,上前一步,冷着脸叱问:“邺景州你莫不是忘了,你是大鄯兰诺公主唯一子嗣,和北邺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是来帮你报仇的,你居然敢如此跟我说话!” “你是大月氏公主,本王是北邺四皇子。你我都是母亲出嫁夫家生下的孩子,有必要硬将大鄯扯进来么?你们谋划的事,本王没有半分兴趣。我的晋王府也不欢迎你。陈和陈树,送客!” 邺景州一声令下,陈和陈树上前。 “月公主,请吧。” 月重楼忽然发难,从腰上抽出一条软鞭,对着陈河陈树就抽了下去。 “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当年饿得要死了,还不是跪在本公主面前,祈求给你们一口潲水吃?” 曾经种种,不堪回首,两人生生受了,没敢躲。 月重楼第二鞭子又要落下的时候,一支毛笔破空飞来,直接打在月重楼的手背上。她吃痛,鞭子握不住,掉在地上。 “邺景州,你居然敢打我!” “我还敢杀你。” 邺景州说着从身后墙上取下一张弓,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搭上拉满,直接对准了月重楼的脑门。 第103章 笑不活,陈蓉让人用火烧自己 月重楼大惊失色,退后两步:“邺景州你敢,你想破坏两国议和么!” 邺景州歪头,瞄准,唇角勾起一抹凉凉冷笑。 “大月氏是战败国,被西北侯一战打得退军千里之外。本王就算杀了你,杀了所有使臣,你觉得大月氏会有力气反击么?再说,本王只是射杀趁夜来刺杀的宵小,可不知道这宵小竟是大月氏的公主。” 话落,邺景州手指松动,然后下一秒,羽箭离弦了。 月重楼瞳孔缩紧,没想到邺景州真的会把这一箭射出来。就地一个懒驴打滚,狼狈地躲开羽箭,然后捡起地上的鞭子,骂了一句‘疯子’,就夺门而逃。 陈河过去门框上拔下羽箭,关上房门,回来放回箭筒之中。 “主子并不想杀她,所以放箭时提前给了信号。” 邺景州收起弓递给他:“自然只是吓唬她,让她今后不敢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 陈树送上一盏茶:“其实就像主子说的,杀了她也完全可以。就说是刺客,黑灯瞎火不查自保。” 邺景州喝一口茶,淡淡道:“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一来,两国合谈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二来,想要调查大鄯被灭国原因,和大祭司的关系就不能敌对。” 陈河陈树明白主子的意思了。主子思虑缜密,处变不惊,让这兄弟俩更加确定自己跟对了人。 夜渐渐深了,西北侯府吊唁的客人都走了,宗亲族老安排在客房暂作休息。 陈蓉见不必做戏,就捂着脑袋说头疼,找个借口回屋睡觉去了。能偷懒的婢子小厮也都跑远远的。 沈暖暖从蒲团上起身:“哥,我跪得腿麻,回屋躺一会儿。你也差不多行了,别一直规规矩矩地跪着了。” 沈秉蓝知道妹妹何意,但转头看一眼棺椁,摇头:“我要在这儿守着父亲才放心。你身子弱,快回去歇着吧。” 吴氏拿着一个裘皮大氅过来,给沈秉蓝披身上:“更深露重,将军身上伤都还没好,披上这大氅别着凉了。” 沈秉蓝披上大氅,吴氏也没走,跪下在瓦罐里烧纸。 沈暖暖和如意回到云锦阁,三个宝都在房间等着呢。 风宝立刻给母亲比了一个手势:“娘,妥妥的,照你说的做了。” 沈暖暖点点头:“那等会儿要有好戏看了。” 山宝和水宝不知道这两人打什么哑谜,但也顾不得问,赶紧将找到的密信给母亲。 沈暖暖看过信后,眼睛徒然亮起来,激动得差一点从床上跳起来。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居然给自己藏了这么一个昊天大锤。” 本来只是让风宝去做点事,没想到还意外收获了一个大瓜。 瞬间,腿不疼了,脑袋也不晕了。喝上一口热汤,补充一下体力,招来如意嘀嘀咕咕一阵,然后带上三个宝儿:“走,去梅香苑。” 陈蓉这根藤要留着,但只是留着命,而不是留在西北侯府。趁着沈家的族老宗亲都在,是时候清理门户了。 梅香苑。 陈蓉简单洗漱一下,就揉着发胀的脑袋躺到床上。 “这一天可累死我了,哭得嗓子疼眼睛疼,跪的腿发也麻。招娣吹灯,寅时再叫我。” 招娣应了,将床帐子放下,房中蜡烛一一吹灭,转身出门去了侧屋。脱了衣服人刚躺下,就听见隔壁主屋一声大叫。 招娣吓一跳,抓着外裙,一边跑一边胡乱往身上穿。 “夫人您怎么了?” 陈蓉顾不得穿鞋从床上跳下来:“快点灯,快点灯,床上好像有虫子,咬了我两口。” 招娣赶紧拿火折子去点蜡烛,然后端着蜡烛到床上照照。 “夫人,这床上没有虫子,兴许是你刚才动弹的时候,虫子已经吓走了。” 陈蓉双手不停挠着脖子和后背,又疼又痒,钻心的难受。 “再找找,好好找找,不然我这觉没法睡了。” “夫人,夏末夜晚潮湿,一些小虫子常常出没。前天,粗使的两个婢子就被隐翅虫咬了,身上起了水泡,疼得又哭又叫的。明天婢子就让人将这院里被褥都好好洗洗晒晒,床底墙角都多撒点药粉。” “明天再说明天的,你赶紧给我找虫子。不然,你脱了衣服上床躺一会儿,将虫子引出来。” 招娣听得心里冒火,偷偷暗骂,但没办法,只能爬到床上里外边角都找一遍,然后还拎起被子抖了抖。这一抖,抖出来一个圆滚滚,好像火柴头那么大的浅灰色小点点。 招娣不知道那是不是虫子,就端着蜡烛凑近了仔细看看,这一看不要紧,吓得爹啊娘啊的后退好几步。 “夫人,有虫子,是……是……狗豆子!” 陈蓉一听是狗豆子,登时吓得都要晕过去。赶紧解开衣服让招娣看看,她身上灼热瘙痒的地方有没有狗豆子。 招娣不看还好,看完整个人都哆嗦了:“夫人……夫……夫人不好了,你后背腰窝上有个狗豆子,后脖子处也有一个,喝饱了血,还在使劲往肉里钻呢。” 陈蓉是台州来的,那边气候湿热,狗豆子很多,常有伤人要命的事发生。她急着道:“用火烧!招娣,你用蜡烛烧那狗豆子,它们怕热就不往里钻了。” 招娣迟疑起来:“夫人,用火……烧……烧疼了可怎么是好啊。” “疼也比丢命好,赶紧烧!” 陈蓉咆哮的大喊,现在她只希望那两只是普通的狗豆子,不是有毒的。 招娣不敢抗命,只能举着蜡烛往主子的身上烧去。 “啊!” 陈蓉双手抓住屏风,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大声痛苦惨叫。吓得招娣手一抖,蜡烛掉地上。狗豆子没烧到火候,这一下算是白烧了。 陈蓉怒急,泄愤地回手给招娣一个大耳光,咬着牙骂:“没用的蠢东西,你是想我死么!” 被揍一顿的招娣一肚子怨气,捡起蜡烛也不手软了,照着陈蓉的后背就烧起来。 火苗子直接舔着陈蓉的皮肉,灼烈的疼让她双手死死抓着屏风,指甲都断了几根。额头更是渗出豆大的汗珠。 尽管陈蓉努力压着惨叫,墙外黑暗中的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第104章 我下套子,你来钻 墙角的黑暗里,水宝小声道:“娘,那狗豆子是你让风宝放的?” 沈暖暖点头,鬼嘻嘻道:“你们三个,要说沉稳,那数山宝。要说细心,必须水宝。要说天不怕地不怕,还是风宝更胜一筹。风宝从小就喜欢抓蚂蚁、豆虫的玩儿,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她了。” 风宝洋洋得意:“小虫子多可爱啊,有奇形怪状的,有花花绿绿的,还有肉乎乎可可爱爱的。娘,我不喜欢医术,不喜欢武术,倒是对毒术有兴趣。除了数钱就喜欢毒虫。要不你教我做毒吧?我不随便欺负人,主要是为了自保。” 沈暖暖想想,同意:“对,人总要有个防身自保的本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这世上有很多魔鬼只是披了人的外衣。想要对付他们,就要用非常手段的。” 山宝扒拉一下娘亲:“听,那里面有提到娘亲。” 狗豆子身上有一层坚硬外壳,要烧好一会儿才会感觉到热,停止往肉里钻。 终于,两个狗豆子都被烧出来了。陈蓉的后脖子和后腰两块地方烧得红肿起泡。但她还没有庆幸,就出现心悸头晕了。 狗豆子分没毒有毒两种。没毒的话,及时发现,烧出来也就完事了。若是倒霉遇见有毒的,不解毒难解,解不及时还会丧命。 “招娣,这狗豆子有毒,快去……去找沈暖暖来。” “夫人,沈暖暖对您意见很大,请不动怎么办?要不婢子去外面请郎中吧。” 招娣还记着沈暖暖不愿意给三少爷药膏,结果她被揍一顿的事。 陈蓉怒急,反手又是一耳光抽到招娣脸上。 “外面的郎中未必能解这个毒,就算能解,等来到这儿我也早没气了!” 大怨种招娣捂着红肿的脸,敢怒不敢言,只好去找沈暖暖。 “慢着!” 陈蓉忽然又伸手叫住招娣,吓得招娣赶紧抬手捂住脸。 “扶我,我要亲自去找沈暖暖那贱丫头。你说得对,那家丫头心黑得很,若你去找肯定不会前来。就算不想府里再出人命来了,也定要磨磨蹭蹭,让我多吃苦头。” 招娣赶紧过来扶住主子,两人踉踉跄跄地出去屋子。 陈蓉走了几步,又道:“叫人,去将沈家族老宗亲都叫起来,就说……就说府里出了狗豆子,都去灵堂安全些。那么多族老看着,沈暖暖就算不想给我治,也不得不给我治。”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招娣将梅香苑的婢子婆子都叫起来,分头行动起来。 暗处的沈暖暖看够了热闹,大手一挥:“去灵堂,好戏要到高潮了。” 棺没封,沈秉蓝怕父亲冷,将他身上的裘皮大氅盖在父亲身上。 火盆前烧纸的吴氏看到这一幕,眼底瞬间红了。过去棺材边,心疼地抱住沈秉蓝的胳膊。 “将军你不要这样,父亲死了,没有知觉不知道冷热的。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千万看开啊。” 沈秉蓝并没有跟妻子说出真相,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吴氏是个软性子,受不得什么吓。 “我还不能接受父亲已经薨逝的事,就让我最后再尽尽孝吧。” 吴氏劝不动夫君,转身偷偷抹眼泪。却看到一群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走来。 “将军,将军你看那些人行色匆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吴氏胆小,吓得就往沈秉蓝身后躲。 沈秉蓝手上一动,将大氅从棺中拿出来就披在了身上。走到棺前,见沈暖暖和三个孩子匆匆先到。 “暖暖,你不是回去休息了么,怎么又带着孩子来了?” 沈暖暖附耳过去嘀咕几句,然后拉着哥哥一起跪到棺材旁。三个宝则懂事的蹲在火盆边烧起纸。 “大小姐……大小姐快救命啊!” 招娣老远就喊着,声音响彻夜空。 “大小姐,府里出现了狗豆子虫,夫人被狗豆子咬了,狗豆子还是有毒的!” 陈蓉半个身体靠在招娣身上,浑身哆嗦,脸色发白,嘴唇发青,下一秒就要摔倒似的。 沈暖暖从蒲团上慢悠悠直起腰,看一眼陈蓉,勾起唇角冷笑一声。 “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偌大的侯府,主子下人有多少?来这儿吊唁的宗亲族老,加上带来的随从又有多少,那狗豆子怎么不咬别人就专咬你呢,我的好姨母。” 招娣忙说道:“大小姐,梅香苑进野猫了,奴婢亲眼看见的。想来是那野猫身上寄生了狗豆子,又钻了夫人的屋子。” 沈暖暖听这话拍手叫好。 “那野猫真是个好样的,还知道谁的屋子该钻,谁的屋子不能钻。” 陈蓉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听着沈暖暖说的风凉话,强忍着难受说道:“暖暖,不……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这是在你父亲的灵堂上,沈家……的族老宗亲都在,你就顺手给姨母看看,别让你爹躺棺材里也不安生。” 沈暖暖从蒲团上起身,双手环胸,似笑非笑。 “是啊,我爹在棺材里躺着呢。他和你十年夫妻,恩爱情深,莫不是他不舍得你一个人在世上孤苦伶仃,要带你一起走?若是这样,我爹的愿望我可不敢忤逆。不如我们再准备一口棺材,就将你和我父亲一并发丧合葬了吧。” 陈蓉已经难受至极,又被沈暖暖这话气到气血翻涌,一口血吐出老远。 沈家宗亲族老陆陆续续赶过来,你一句他一句地问明白怎么回事后,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哎呀,那狗豆子多在荒林草丛中,这侯府怎么会有那东西啊。” “今天侯府吊唁,大门、中门、侧门全开,难免不跑进几个野猫野狗的。狗豆子最喜欢寄生在野猫野狗身上。” “县主,听你那说的什么话啊。都什么朝代了,哪里还有陪葬一说啊。” “暖暖,不管你和继母有什么矛盾。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啊。” 沈暖暖就知道这些人会当圣父圣母。但他可不会惯着他们,自己是京城恶霸,有什么可介意的?前菜差不多,也该吃正餐了。 第105章 陈蓉命悬一线,县主开出条件 沈暖暖直接撸了袖子上前。 “沈家的宗亲族老,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我。这个继母佛口蛇心,先是捧杀与我,故意给我纵得没边。后又嫉妒我的好亲事,我就被人下了药,做出丢丑的事。 我爹送我去乡下是为了保护我。结果呢,她趁着我爹和我两个哥哥去西北戍边,看我在乡下无人撑腰,差点将我磋磨死。 不仅克扣我的月钱,让手下婆子偷偷给我喂疯傻的药,还将我的孩子卖了。要不是沈家军及时出现救了我们,我们早死的骨头都不剩了。 如今,我不一刀捅死她,都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了。疮不长你们身上,你们不痛。你们可以当好人,但我这人记仇!狗豆子的毒,对我来说很容易,但我就不愿意给她解!” 这是沈家族老宗亲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惊得面面相觑,不敢相信沈家最光耀门楣的侯爵世勋家会出现这样的烂事。 有族老小声跟沈秉蓝证实。 沈秉蓝道:“暖暖五年前的丑事,的确是被贼人下药所致,只是贼人到现在没有抓到。她在乡下五年也真是被磋磨得不轻,三个小外甥出生长大,继母都隐瞒下没有告诉父亲和我们只言片语。沈家军去乡下接暖暖的时候,她们娘们正被府里的婆子车夫截杀。 卖孩子的婆子是继母房中伺候多年的,卖身契现在还在呢。只不过这是家中丑事,父亲说不要张扬。但暖暖心中有滔天怨气,如今父亲又不在了,所以她就忍不住火气不管不顾了。还请族老宗亲能体谅。” 族老不信沈暖暖的话,但沈秉蓝的话可是一百个相信的。 都是大宅院里的人,各种烂事脏事,族老们听得多了也见得多了。但是填房的继续如此虐待原配嫡女,甚至胆大包天到下毒卖孩子地步,就是闻所未闻了。 族老们议论纷纷,之前对陈蓉全是褒奖之词的他们,现在也纷纷改口,调转矛头。 他们变成正义的化身,不仅是气愤,一损俱损。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那就是沈秉蓝继承了爵位。一个寡妇,一个侯爷,站在谁那边,傻子也会选。 “血口喷人,一派胡言!” 陈蓉万万想不到沈暖暖和沈秉蓝会如此不要脸面,将这种事在族老宗亲面前说了。这种不光彩,有辱家门的事,别人都是使劲捂着藏着掖着的。 “侯爷的棺材还没盖呢,尸体还没冷透呢,你们兄妹就这样欺负我这寡母,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简直是大逆不道!” 陈蓉又急又怒,用尽力气嘶吼一声,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天晚了没回东宫,就在以前院子歇下的沈佳宜终于姗姗来迟。 沈佳宜一把抱住母亲,抬手指向沈暖暖。 “沈暖暖你不要胡说,那些不是我娘做的,是恶仆欺主,我娘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分轻重,在父亲的灵堂前让外人看笑话,扰亡魂不得安宁,你不配做父亲的女儿!” 沈暖暖摊开手,气死人不偿命:“这里有外人么?沈家族老宗亲都是自己人啊。你也承认那些是你娘屋里婆子做的事。那你觉得你娘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啊。” “自然是真不知道,父亲都已经断定了!” 沈佳宜上前一步,咬牙切齿又道:“都过去的事了,你非要在这儿提。我明白了,你素来仗着不知道哪儿学来的医术喜欢趁火打劫,诊费药费都贵得很。那说吧,多少钱才肯给我娘解毒!” 沈佳宜想要用钱摆平,沈暖暖便索性依了她。 “太子侧妃真了解我,居然知道我是想趁火打劫。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就一千金吧。一千金放我手上,我立刻给你娘解毒。” “一千金?你怎么不去抢!” 沈佳宜急得脱口而出,差点将怀里的陈蓉给扔出去。 沈暖暖咯咯笑得弯了眉眼:“我去抢犯法,但看病收钱却是天经地义。难道,堂堂太子侧妃,连母亲看病的一千金都不愿意出么?前不久,六公主得了坏疮我去看诊,一千金的诊费,你可是眼睛不眨地就给了。看来,在侧妃心中,亲娘的命还不如小姑子的命值钱。” “我……那个,其实……” 沈佳宜被沈暖暖说得面红耳赤,陈蓉转头看女儿,眼底血红,火大地咬她一口。 一帮人看着呢,被逼无奈,沈佳宜只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好,我拿,一千金我拿。但我回来奔丧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我给你打个欠条。” 沈暖暖这次倒是好说话,让如意拿来纸笔,欠条写上了,沈佳宜签名了,手印也按上了。 沈暖暖美滋滋地将欠条收好,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通体黝黑的药丸来。让如意端来一碗清水,让她从烧纸的瓦盆里抓出一把灰搅和搅和,然后又把药丸放进去搅和搅和。 “给你娘喝了吧,一千金一碗,金贵得很,可别撒了可惜。” 沈佳宜看着一碗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眉头直皱。 “这个东西是人吃的么?” 沈暖暖摇头:“还真不是人吃的。但药我给你了,吃不吃的,诊金我可都是不退的。” 陈蓉虚弱难受得都要昏死了,招娣着急的一把将碗抢过去。 “太子妃就别管这个了,当着族老宗亲的面,大小姐断不会捉弄夫人的。” 招娣端着碗就给主子吃,这东西实在难以下咽,但是陈蓉还是一口一口地吃了,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满嘴满牙都是黑东西,就跟中邪了似的。 东西是恶心了点,但效果来得很快。 陈蓉吃下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靠在招娣肩头的她就不哆嗦不抖了,体温正常,脸色正常,人看着只是昏睡了一样。 在场的人无不松一口气,也禁不住感叹,沈暖暖的医术真是高明玄妙。 沈佳宜见母亲没事了,就要带母亲去自己院子休息。 但沈暖暖抬手拦住了:“别着急走啊,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娘呢。” 沈佳宜怒道:“我娘都睡着了,有什么问题不能等她醒了再问。” “你娘只是闭上眼睛看似睡着了,脑子其实是清醒的,可以回答问题。忘了告诉你,这个药既是解药也是毒药,相辅相成,共有一白一黑两粒。间隔一个时辰服下,不然会五脏俱焚,七窍暴毙而死。” 沈佳宜就没听说世上还有这种要命的药,恨得切齿,又不敢用母亲的命赌。 “那你有什么话快问!” 第106章 休妻,大快人心 “好,那我可就问了。” 沈暖暖走到陈蓉面前,拿个小药瓶拔掉塞子在陈蓉的鼻子下晃了晃。 气味刺鼻得很,熏得陈蓉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但眼底没有焦距,好像被人抽走了魂魄似的。 “你是谁,哪里人士,家中都有何人。” 陈蓉好像提线木偶一样,先是歪头怔了一下,然后开口了。 “我姓陈,闺名一个蓉字。扬州人士,现住京城西北侯府,家中有一子一女,女儿是当今东宫太子妃。” 陈蓉这话一出,沈佳宜惊恐万分。不仅她惊恐,别人也都惊恐得见你了鬼一般。 沈暖暖环视一圈,看着一个个目瞪口呆的人,道:“大家都听见了,她现在是有问必答,且说的都是实话。” 沈秉蓝忍不住上前,问:“暖暖,她怎会如此?好像丢了魂一样。” 沈暖暖故意道:“亏心事做多了,半夜难免遇到鬼。许是父亲魂魄不散,她又喝了棺前这瓦盆里的纸灰,才会如此。” 沈秉蓝知道妹妹是在胡说八道,但别人可不觉得。一个个吓得东张西望,都议论西北侯魂魄不散,是不是有冤情。 沈暖暖见气氛到这儿了,就开始进入正题, “陈蓉,你到侯府以后,是真心真意疼爱姐姐的孩子,还是故意给她纵得无法无天。” “那个……” “娘,娘你醒醒!” 沈佳宜吓得胆儿都要破了,伸手就来捂陈蓉的嘴,害怕她说出什么。 沈秉蓝悄悄出手,在沈佳宜腰窝处戳了一下,沈佳宜立刻不能动了,也不能说了。 没人阻止了,陈蓉不受控制,继续。 “沈暖暖就是蠢货,除了出身好,长得好,哪一点比得上我的女儿??我若是将她养好了,岂不是挡了我女儿的前程。她只有不好,她的一切才都是我女儿的。” 沈家族老宗亲听到这话,一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些沈暖暖和沈秉蓝说出来,都没有陈蓉自己亲口说出来更让人恼火。 但沈暖暖不算完,还问:“陈蓉,六年前,吴氏怀的那个孩子是怎么没有的?” “吴氏那个孩子,是我找人在她路过的地方泼油,设计她摔倒摔没的。但我让人说是沈暖暖弄的,吴氏那蠢材就信了。” 沈秉蓝听到这话,怒火中烧,就连性软的吴氏都再顾不得体面,冲到前面大声问:“为什么?吴氏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 陈蓉双眼无焦距,机器人一样回答着。 “因为我找郎中给她看过了,吴氏怀的是个儿子。将来我儿子是要承袭爵位的,若是吴氏生了儿子,那就是嫡长孙。就算嫡长子死在战场上,也没有我儿的事了。所以,他必须死!” 吴氏万万想不到,自己记恨了六年,还以为是小姑子害了她未出世的孩子,害她毁了身子,从此再不能生养。却没想到,这一切居然都是她以为的好婆母害的。 “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 吴氏从头上拔下簪子,就要去杀了陈蓉,却被沈秉蓝一把抱住:“晞薇你冷静。你现在就算杀了她,我们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吴氏扑到沈秉蓝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儿啊,我们的孩子死得好冤啊。” 沈暖暖也想这次就给陈蓉置于死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那些要命的事她都不能问。 “陈蓉,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老是觉得沈秉元长得不像沈家人,他是西北侯的儿子么?” 陈蓉停顿住,似乎在挣扎什么,要突破什么,但身体里药性太足,最终还是乖乖开口。 “西北侯是个痴情种,死了原配后决议不再娶。当年是我伺候的她母亲熨帖,她母亲后来以死相逼,西北侯才娶我入门。他婚后从来不碰我一下,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沈秉元是我借种来的,然后设计和西北侯同床一晚,又将孩子落实了。” “天煞的,你居然是乱我沈家宗祠的破烂货,世上怎么会这样的淫妇!” “好好的一个侯府,竟被一个下三滥的女人弄得乌烟瘴气。” “侯爷被骗得好苦啊,他在边关保家卫国搏命杀敌,后院却养了这么个下贱货色。” 沈家族老宗亲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一人一口吐沫,差点给陈蓉淹死。 其他问题,沈暖暖不能再问了,因为她还有用,不能死在这儿。便拿出银针在陈蓉虎口处扎了一针, 陈蓉的眼睛里渐渐有了焦距,等她恢复神智后,第一时间就是抬手要来打沈暖暖。 “你这个小贱人,居然敢设计我!” 沈冲早在一边按捺不住了,冲上来就将陈蓉制服,狠狠摔到地上。 “沈冲你大胆,居然敢对我动手!” 沈冲不仅不怕,手上还加重力气,偷偷将陈蓉两个胳膊给卸掉了。 惨叫划破夜空,听得人甚是神清气爽。 沈暖暖走到陈蓉面前,勾起一边唇角似笑非笑。 “所以,你刚才说了什么都还记得是吧?你给我爹带了这么一顶绿帽子,怪不得他死了都不安生,魂魄不散,让你亲口说出这些实情。不然,我沈暖暖的冤屈这辈子都洗不清了。” 沈秉蓝安抚了吴氏,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休书亮出来。 “陈蓉,纸里包不住火,我父亲已经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所以在之前就写好了休书,只等着两国议和结束就休你出门。只可惜这休书还没拿出来,却先薨逝了。 我本想将父亲的后事办完,这休书再拿出来。但现在事情已然说开,今天沈家族老宗亲又都在,就请大家做个见证。休书在此,陈蓉你从即刻起带上你孩子离开沈家,自寻出路去吧。” 沈家族老一一看过那休书,确实是西北侯的笔迹,日期,签名,手印一应俱全。是三天前就写下的休书。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侯爷身体那么好,突然暴毙,怕就是被这恶毒女人给闹的气的。” “休妻,还让她自寻出路,真是便宜她了,就该乱棍打死的。” “这是侯爷最后的心愿了,必须执行,快快来人,将这淫妇撵出侯府才干净。” “除了带上她那个野种,别的什么都不能带。赶紧走赶紧走,在这多待一刻,都是脏了我们沈家的风水。” 族老宗亲义愤填膺,将休书扔到陈蓉的脸上,让人来赶陈蓉走。 陈蓉还做最后的挣扎,死赖着不走。还说她是被沈暖暖下药害的,说的都不是实话,都是沈暖暖让她说什么,她才说什么。 一声冷笑:“就知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第107章 苟且,幕后黑手浮出水面 沈暖暖将三宝找出来的信笺直接扔到陈蓉面前。 “你和狗男人苟且的事,这都黑纸白字写着呢。我不说出来狗男人是谁,是念你女儿是东宫侧妃,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你若是不乖乖地滚,我就拿着这些去面见皇上。事情闹得大了,到时候你闺女这个侧妃,东宫怕是都保不住的。” 陈蓉低头看那些书信,脸色顿时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她不喊冤了,也不叫嚣了,赶紧身体匍匐着将那些书信压在身下。 沈家军将睡得迷迷糊糊的沈秉元拎了过来,扔到陈蓉身上。沈秉蓝也解开沈佳宜的穴道,推过去。 “念在亡母的面上,今天就不追究你们种种过往。你们三个离开西北侯府,从此阳关道独木桥各走一边。西北侯府的门,你们休想再踏进一步。” 事情到了这一步,沈佳宜也不敢再说一个字。怕惹恼了他们,真的去告了皇上。她拉着母亲,拽着弟弟,捡起那些书信,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沈暖暖终于收拾了坏女人,虽然没有一击弄死,但也算是去了她们半条命了。等榨干她身上的剩余价值,就可以送她上路了。 西北侯府外,三人上了东宫的马车。 沈秉元只穿着里衣,连鞋子都没穿,气得嗷嗷叫。 “娘,大姐,我们怎么被赶出来了?我可是未来的西北侯,他们这群浑蛋,看我不回去要了他们的狗命!” 陈蓉耷拉着俩胳膊,疼得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没好气道:“闭嘴吧,西北侯以后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为什么?西北侯名声响亮,高门大院,锦衣玉食,还有比那更好的地方么?我不走,我是未来西北侯,我就要住大宅院。停车,我要回去!” 沈佳宜泄愤的一巴掌抽到弟弟脸上:“闭嘴吧,要不是你这个野种,我们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沈秉元气急,抱着沈佳宜的胳膊使劲咬一口,咬得沈佳宜哭爹喊娘的大叫。 “你这个下贱胚子,居然敢叫我野种。娘说了,你以后还要仰仗我给你撑腰呢!” 沈佳宜撸起袖子看看,一个大大的血牙印特别明显,恼羞成怒,甩开膀子又一巴掌打上去。 “就算你不是个野种,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还妄想给我做靠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好歹我现在还是东宫侧妃,你呢?猪狗不如的蠢货!” “啊啊啊,你这个贱人,我要打死你!” 姐弟俩在马车上就你一下我一下,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起来。 陈蓉又恼又恨,但两个胳膊都被人卸了,靠在车厢上动一下都钻心的疼。再加上后背被火烧的,也是疼得难忍,便索性眼睛一闭,装死。但装死也装不成,车厢就那么大,姐弟俩直接打地撞到了陈蓉身上。 “啊……” “你们两个杀千刀的,我怎么生你们两个冤孽!” 马车回了东宫。 沈佳宜安排母亲在客房住下,又找了东宫客卿洛道长前去客房伺候。陈蓉这俩胳膊才算安回去了,后背和后脖子的两处烧伤也做了处理。 陈蓉的伤处理好了,沈佳宜带着弟弟出去休息了。陈蓉见屋中无人,抬手就锤了洛道长胸口几拳。 “都怪你,都怪你!沈家若不是拿捏了铁一般的证据,我也不会被休了撵走。本来还想做侯府大夫人,只手遮天。结果现在我们孤儿寡母被赶,一个子儿都没让带出来。呜呜,这以后的日子我可要怎么办啊。” 洛道长抬手握住陈蓉的手,将她扯进自己怀里。 “蓉儿,我的好蓉儿。西北侯那条路断了,不是还有我在么。我是阿元的亲爹,总不会看着你们娘们吃苦受穷的。” “就你?” 陈蓉推开洛道长,嫌弃得很。 “一个江湖郎中,是能给我大宅院,还是能给我金山银山?怕不是又要出主意,让我去攀附哪家高门大户的爷们吧。当年若不是你怂恿,我能杀了佳宜爹,千里迢迢来京城?” “当年若不是我出主意,这十几年你能在侯府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此一时彼一时,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家当,足够养活你们娘们了。” 洛道说着,起身去床尾拿过一个匣子。匣子打开,房契,地契,田契,商号几十张,就连千两一张的银票都厚厚一沓。 陈蓉眼睛猛地亮了,惊喜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老天爷啊,你……你怎么……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就是整个西北侯府的钱财加起来,都不如你这十分之一啊。” 洛道长将小匣子放到陈蓉手里,又将她搂在怀里。这一次陈蓉猫儿一样乖顺,再不挣扎一下。 “这些价值二三十万两,也不过是我财产中的一部分。你给我生了儿子,这些理应都是你的。等明日,我就出去找个宅子,你和阿元搬进去,我再找几十个丫鬟婆子的伺候你。保证你比在侯府过的还风光。” 陈蓉听得心花怒放,激动得心头小鹿乱撞。想不到自己被沈家扫地出门,却在相好的这儿得了泼天的富贵。 她如今不过三十五六岁,平时又是各种好东西保养着。本来就长得好看,如今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在这些钱财上,她故卖风骚讨好洛道长,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滚到了一起。 夜色消融,薄汗渐消。 陈蓉枕在洛道长的腿上,庆幸道:“幸亏沈暖暖不知道我手上还沾着人命,不然她在沈家问出这事,我就不是在这儿和你颠鸾倒凤,而是在大理寺吃烙铁了。” “的确,幸好他们不知道。不然你女儿在东宫也再无立足之地,直接被大棒子赶出去了。” 陈蓉有点后怕:“洛郎,真是沈青武冤魂不散,才让我说出那些话的吗?如果是这样,他……他不会来抓我走吧?” 洛道长安慰道:“当然不是冤魂作祟,是沈暖暖在给你的解药上做了手脚。这世上有很多植物有致幻作用,能控制人的心神。只是想不到,我研究药多年都参不破这种药,她年纪轻轻却做到了。” 陈蓉忽然翻身坐起,咬牙切齿到眼底发红。 第108章 渣女恶男,谋划深远 陈蓉恨声道:“那贱丫头在乡下五年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回来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早知道如此,就该早早给她弄死。 还有,我也没想到沈青武早写好休书。可恨,这个无情无义狗东西,之前半点口风不漏,让我白白忙活一场,在沈家受尽屈辱被撵出门。” 洛道长见天色要亮,便起来穿衣服。 “西北侯家说到底就是一个臣子,只要让你女儿牢牢守住东宫之主。将来生个儿子,母凭子贵,将来太子登基,你女儿就是一国之后,权利滔天。” 洛道长忽然回到床边,抬手掐住陈蓉的下巴,端起来直视她的眼睛。 “记住,你女儿东宫这条线必须牢牢抓住。我给你这些产业和钱,都是帮助她争权夺位的。她将来做了皇后,我们富贵发达。她将来若是狗屁不是,你们母子便也狗屁不是。我随时能找更年轻的女人,给我生一堆儿子!” 陈蓉下巴吃疼,面前男人的眼神更是可怕地吓人,全然没有之前床上时候的柔情蜜意。 她忽然明白了,原来这男人从一开始接近她,怂恿她杀夫,再嫁,设计自己女儿替嫁东宫做太子妃,全都是他步步为营设计的。目的就是自己女儿将来必须坐上皇后宝座。 城府如此之深,心机之重,让陈蓉不寒而栗。但是转念又一想,这男人设计的一切,最后都是为了她女儿做皇后,她们一家荣华富贵,便又不害怕了,还暗暗心喜。 陈蓉顺势环住洛道长的腰,将脸贴上去,软声细语。 “洛郞,我自然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佳宜坐上皇后之位。可现在问题是,佳宜肚子不争气啊。贤贵妃也是用这个为由,逼她做了侧妃。洛郞,你什么时候才能给她调理好身子啊。” 洛道长收起戾气,到陈蓉的粉面上亲了一口。 “你女儿的身体毁了,调理不好了,但这不耽误她生儿子。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邺景宸伤好能房事了,她的肚子就会有动静了。” 陈蓉一听就明白了。虽然兵行险招,但有心机的洛道长全程保驾护航,定会顺顺利利得到皇长孙的。 三天后,西北侯下葬。 浩浩荡荡的送丧的队伍出门,街道两旁满是自发来送行的百姓。百姓跪地,哭着送西北侯最后一程。沿途的文武百官纷纷设棚祭拜。 送丧队伍吹吹打打到了郊外的沈家祖坟,众人将棺材下葬封堆。西北侯入土为安,族老宗亲告辞回家。嘈杂了三天的西北侯府一下子冷静下来。 夜深人静,僻静别院。 沈暖暖在父亲心口和头上几处命门大穴下针。两盏茶后,沈青武慢悠悠醒来,见儿子女儿和三个小外孙都在床前守着呢。 沈暖暖给父亲喝一瓶营养剂,沈青武很快就有了精神和力气,撑着床铺坐起来,稀罕地一个个摸摸小外孙头上的发髻。 “你们三个怎么在?不怕外公是诈尸了么?” 三个小脑袋一起摇,水宝拉着外公的手,轻声道:“外公假死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了。” 沈青武好奇:“你娘告诉你们的?” 山宝摇头:“外公,是我们猜的。” “这如何猜得?” 风宝得意地说起来:“一来,外公身体康健,不可能忽然暴毙。二来,外公出事后,我娘只是人前面上悲伤,哭不出来还往眼睛里滴辣水。回屋里就又吃又喝又睡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一瞧,外公这事有内情啊。 然后我们就暗中观察,发现今儿凌晨沈家军用拉菜的车偷偷运到府里一具尸体,身量还和外公差不多。那事情是怎么回事,我们一猜就全知道了呗。” “哎呦,你们三个小家伙真是聪明啊,不仅观察入微,还能在沈家军的眼皮子底下探得真相。” 沈青武稀罕地夸赞了三个宝,转头又跟沈秉蓝道:“听见了没,沈家军也不是铁桶一般,战场上撼沈家军难,内宅后院却败在三个小家伙手里。这样不行啊,还得加强军务。” 沈秉蓝汗颜得很:“父亲说的是,早上出殡前,三个宝忽然找到我,神秘兮兮说棺材里的外公是假的,吓得我都差点坐地上了。” “我这三个宝聪明着呢,一般大人都赶不上。你们不用奇怪,因为我早见怪不怪了。” 沈暖暖说着从一边炉子上端来一碗清淡的小米粥:“爹,一瓶营养剂撑不了多久,你三天水米未进,暖暖熬了粥,你快喝一碗提点精神。” 沈青武从女儿手里接过碗,用羹匙一勺一勺地喝起来。 沈暖暖又道:“你们三个外公看到了,心也放下了。学院请假好几天,落下不少功课,时间不早了,让沈冲送你们回去,早早睡觉,明天好去学院上课。” 三个宝也听话,跟外公告辞,让外公保重好身体,就手拉手地跑了。 沈秉蓝等父亲喝完粥,就将这三天发生的事跟父亲说了一遍。沈青武听到最后,脸色黑得彻底。 “老三……老三居然是陈蓉为了在侯府站稳脚跟,借种生子,硬安我身上的?” 沈暖暖将那些书信留下了一封,递过去。 “爹,这个野男人就是害你的洛道长。那对狗男女这些年一直联系,奸情的书信也是被三宝发现的。” 沈青武看完信后,怒气高涨地拍到床上:“贱女人,居然做出如此伤风败德的事,还生生骗了我十年!” 沈暖暖安抚道:“爹,人都已经休了,你也用不着如此了。再说,那个小浑蛋性子顽劣,不学无术,除了对吃感兴趣,别的一无是处。我还常想呢,沈家是做了什么缺德事,竟生出这么一个蠢笨似猪的儿郎来。如今得知他不是沈家的种,我还长松一口气呢。” 这种安慰人的方式,也算是另类了。 沈秉蓝给父亲捏腿,松松骨血。 “父亲,暖暖说的话糙理不糙。儿子现在更担心的是另一个事。父亲说洛道长自称是大鄯人,从书信看,他和陈蓉已经勾结多年。洛道长若来北邺是为了报仇,杀当年参与灭国大鄯的人,那和陈蓉走到一起应该是提前谋划的,想利用她干什么事吧。” 沈暖暖歪头:“洛道长还能有什么目的,利用陈蓉的手害死父亲呗。” 沈秉蓝不同意这个说法:“若仅仅是要害死父亲报仇,大可更早,五年前,七年前,十年前都可以动手。没必要飞等到这时候再下手啊。” 沈暖暖敲敲脑袋:“对对对,大哥说得有道理。贼老道士的医术毒术这么好,想要父亲的命早动手了。他绝对是另有目的。” 沈秉蓝道:“我已经派身边得力的人去查了,希望能尽快有消息传来吧。” 沈暖暖大眼睛看看哥哥,又看看父亲,忍不住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不跟我说大鄯被灭国的事么?” 第109章 大鄯被灭国真相 最近的事,兜兜转转都和大鄯有关。沈青武在女儿帮助下经历这一场假死,自然是不会再瞒她什么。 “大鄯,的确是被北邺灭了国,但是有前因的。当年,大月氏屡次犯我边境,抓我北邺人民做他们的俘虏,迦关都已经失守,成了大月氏的城池。这种情况下,北邺才派出军队前去收复失地。 主帅是当初不受宠的三皇子明王。骠骑大将军是你祖父,先锋官是父亲。迦关易守难攻,双方鏖战数月,彼此都有胜败和伤亡。战事僵持不下之时,忽然有大鄯使臣来到北邺军营。 来人说大鄯虽在沙漠腹地,但也常常遭受大月氏的侵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大鄯主动提出可以借道,让北邺军队出发去大鄯,绕道大月氏侧方,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沈暖暖听出重点,忍不住打断问:“爹,你说是大鄯主动要借道给北邺?” 沈青武点头:“千真万确。大鄯地处沙漠腹地,无边沙漠,流沙肆虐。若不是他们主动派人来,外人根本都找不到这个国家。” 沈秉蓝道:“暖暖,父亲没有必要说谎。沙漠里的凶险你没有见过,去年我带着一队人马去找寻大鄯遗址,还带了两个向导呢,都差点扔里面出不来。” “大哥,我信父亲说的。” 只是父亲说的和老南王知道的传言不一样,也不知道阿鄯知道的是哪个版本。等天亮,一定去问问阿鄯,是不是被人洗脑骗了。 沈暖暖抱着父亲胳膊,撒娇:“父亲继续,还没说完呢。” 沈青武喝一盏茶,继续。 “没有人想战事焦灼,劳民伤财,战士死伤无数。明王三思之后,就同意了大鄯的建议。但在你祖父的建议下留了心眼,部队没有倾巢而出。 整个部队悄悄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由祖父带兵留守,牵制大月氏主力。一部分精锐由三皇子亲自带上,跟着大鄯使臣去往大鄯。一部分由父亲带领,悄悄后面跟着,以免大鄯里设有陷阱,援兵好及时出现。 据明王说,他们精锐部队到大鄯后,国王非常热情,载歌载酒,盛情款待。谁知道,这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鸿门宴。 酒水里被下了蒙汗药,大鄯人突然偷袭,将士们成了被宰的羔羊,精锐部队折损大半。幸好你祖父思虑周全,安排了我这支救援队伍。我们在二十里之外看到求救信号弹放出,立刻带兵增援。” 沈暖暖好奇:“既然是北邺被大鄯算计,怎么后面又成了北邺灭国大鄯呢?” 沈青武摇头。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没有亲眼看到。带援兵赶到的时候,大鄯已经到处火光冲天,寨子被烧,唯一的水源被下了剧毒。他们都说是明王反击报复,命人做的。但我问过明王,他说自己没有下那个命令。 可当时,除了大鄯的子民,就是北邺的军队。若不是北邺做的,难不成大鄯的人还自己杀自己么?这是不可能的,也不会有人信的。当时情况复杂混乱,人人都在搏命。或许是北邺官兵私人所为也不一定。 反正结果就是,大鄯这个富庶小国总共有十几万来人,这一场浩劫损失七八成。大鄯公主为了保下剩余的大鄯子民,自愿做明王侍从,并亲自带路,绕道打大月氏。打了大月氏一个措手不及。大月氏最终失败,退出迦关。” 沈暖暖听完事情经过,抓头:“这么说,大鄯也没被灭国,还有几万民众啊。” 沈秉蓝道:“暖暖,大鄯是沙漠绿洲,唯一的水源就只有一个天然湖。水源有毒了。民众不得不背井离乡去找新的水源,人走光了,这个国家自然也就是没有了。” 沈青武叹气:“战场无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是老弱妇孺皆死在烈火和剧毒之下,还是过于残忍,失了人道。这也是明王,今天的明宗,不愿再提大鄯的原因。” 沈暖暖一脸嫌弃:“是大鄯主动招惹的北邺,也是他们先动手的。他们设计偷袭这个事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后果呢?现在还来喊冤,怎么有脸的。” “个人立场不同,大鄯遗孤心中有怨气也能理解。如今知道大鄯有人前来报仇了,你们在外面明处行走,一定处处小心。” 沈青武不放心的嘱咐又嘱咐。接下来,他要尽快养好身,然后在暗处将洛道长这个人里里外外的关系调查清楚。 翌日。 沈暖暖送三个宝去学院后,就溜溜达达地去了聚仙楼。 跟着小厮刚到二楼,就被一男人拦住了去路。 “沈暖暖?居然是你!” 男人无比热情,甚至是上来就勾住了沈暖暖的肩膀。 沈暖暖哪里见过这么油腻肥胖的男人,弯腰从男人的胳膊下躲过去,下一秒银针就到了手上。 “你谁啊,我跟你认识么?这么老掉牙的搭讪,小心挨揍没人拉。” 男人见沈暖暖离他老远,急得赶紧道:“我啊,孙德忠,太尉家的,我们一起长大的发小啊。” 孙德忠?前阵子找她看诊的孙德兰的弟弟? 沈暖暖上下打量男人一遍,至少二百斤,身宽体胖,腹大如斗。五官上的肉堆积,眼睛都成了一条缝,脸上还有不少痤疮粉刺。 “孙德忠我知道,也的确是我发小,但那是一个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小公子哥儿。怎么五年不见长这样了?就是发面蒸包子,也不至于你这么夸张吧。” 孙德忠急得跺脚:“暖暖,真的是我,如假包换。我这几年也没在家,去吴州外公家了,昨天才回来。得知寻芳重伤初愈,特意请来聚仙楼叙旧。寻芳在包间呢,快去快去,咱这三剑客今天凑齐了,真好。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马上就回。” 孙德忠盛情难却,这两人又的确是原主当年的小兄弟,唯二的好朋友。一个爹是兵部侍郎,一个爹是太尉,山不转水转的,没准以后就用上了。 想到此,沈暖暖转身告诉小厮,不用招呼她,自行忙去。 小厮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楼上,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沈暖暖下意识往上看去…… 第110章 要命,一下子知道两个秘密 三楼回廊上,一人低头看下来,带着棕色面具,只余一双眼睛黑洞洞。 四目相对,沈暖暖从阿鄯眼睛里看出丝丝隐隐冷气。 这家伙今天是遇见什么事了吧,一看心情就是不好。既如此,更要躲着点了。 装看不见的别开脑袋,就往二楼一雅间走去。 李寻芳见沈暖暖开门进来,高兴地扶着桌子站起来。 “暖暖,我的救命大恩人。刚才还和孙德忠聊起你呢,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沈暖暖见李寻芳气色不错,笑着走过来:“我在走廊看见孙德忠了,他说你在这儿,我就过来看看。恢复得如何,走路怎么样?” “暖暖托你的福,我现在能走了,再不用每天废人一样躺着了。” 李寻芳说着拿起桌边的手杖,在沈暖暖面前走了几步。虽然要借助手杖,走得也不利索。但日子短,能恢复成这样也是很不错了。 “挺好的,再过一个月你就不用手杖了。好好养个月,打马球,踢蹴鞠也完全可以了。” 李寻芳走回来拉着沈暖暖坐下,激动得什么似的。 “暖暖,我站起来的那一刻,都想第一时间去你家,给你跪地磕头。大恩大德啊,再造之恩。但听说你家出事了,我娘怕我这样去再被冲了撞了,就死活不让我去。我爹说了,哪天要带重礼登门跟你道谢呢,想不到,今天在这儿竟然遇上了。” 沈暖暖叹口气:“家父没有福气,打了胜仗,刚回来没享福几天,就得了急症。可惜我当时没在场,不然怎么也不会让他就这么匆匆走的。” 李寻芳眼底挣扎好一会儿,凑近沈暖暖小声:“暖暖,我敢用脑袋跟你保证,西北侯不是得了急症,是被人害死的。” “……啊?” 沈暖暖被李寻芳这话惊的不轻,他在家养伤多日,哪儿来的消息,居然敢这么下断言。 “李寻芳,你怎么这么说?你是知道什么?” 李寻芳谨慎地左右看看,然后才道:“你救了我的命我才敢跟你说。我舅舅是霍豫,是西北侯生前最后见的人。前日,一道圣旨下来,让我舅舅即刻去迦关镇守,替换你家二哥哥。 外公外婆去世得早,舅舅是我娘亲一手养大的。临走前,舅舅来和我娘亲告别。我亲耳听到,舅舅说西北侯病发的时候吐了一大口黑血,明显就是中毒。而且,朝中那么多大将军,偏偏派了他一个年轻的副将去迦关。 暖暖,你一个姑娘家觉得这正常么?这很可能是上面要灭口啊。我舅舅给我娘一个匣子,然后跪别,那生死离别的场面让人不忍回想。然后我娘就大病一场,到现在还不能下床呢。” 沈暖暖是万万想不到,来和李寻芳打个招呼而已,还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你舅舅的匣子里装的什么,你知道么?” 李寻芳摇头:“我当然不知道了,我也更不敢问。这种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啊。若不是你救了我的命,这事就是烂肚子里,我也不敢说啊。” 沈暖暖明白了,拍拍李寻芳的肩膀:“难为你了,大恩不言谢,今天我什么都没听到。” 李寻芳点点头,然后坐回位置,重新拿了杯子,给沈暖暖倒酒。 孙德忠晃悠着身体进来,不好意思地道歉:“暖暖见笑了。我这一年发福厉害,总是忍不住去厕所。在吴州看了不少郎中,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爹说京城来了一个很厉害的郎中,让我回来找那郎中看看,我这才回得京城。” 很厉害的郎中,那说的就是自己吧。 沈暖暖暗暗嘚瑟一下,也真是怀念原主记忆里,孙德忠白白嫩嫩的小奶狗模样。既然遇见了,就给瞧上一眼吧。 “你姐姐之前来找我就诊,她就是胖得厉害。我一瞧,是得了消渴症。我给你看看,是不是也是得了消渴症。” 孙德忠激动不已,赶紧伸出手:“那就有劳暖暖了。刚才听寻芳说你学了本事回来,医术了得。若是暖暖能看我这病,我也不用去找那神医老道士看了。” 什么?孙德忠说的厉害的郎中居然是洛道长! 暴击。 可当沈暖暖看到孙德忠的手指甲就是一愣。粉粉嫩嫩,好像涂了凤仙花的甲油,就跟父亲中毒后的指甲颜色一模一样。 沈暖暖心中立刻升起警惕,抬手搭上脉搏。又用银针戳破他指尖,取了一点血,用测毒试纸看看,果然是中毒了。当然,和父亲中的毒不一样。 里面有一个同样的成分,能很好地掩盖真相,让中毒者没有中毒后的表象。这个成分,目前只发现洛老道在用。 可是,孙德忠远在吴州,怎么会中了洛道长的毒。现在他又被召回来,点名找洛道长看。这一来一去,洛道长能得什么好处?和孙家攀上关系? 孙德忠的父亲是太尉,是北邺主管军队政务的最高职位。洛道长是大鄯人,又千方百计地攀孙家。细思极恐,其心可诛啊! 沈暖暖手捂着激烈跳动的心脏,怎么会想到,一趟聚仙楼,获得两个大秘密。 孙德忠吓坏了:“暖暖,你别吓我。我的身体是不是出现了大问题,我是不是要死了?” 沈暖暖摇头:“孙德忠,你的身体的确是出了大问题,但和死还差一点距离。庆幸是你遇到了我,你的病我能治。” 孙德忠大悲大喜,都要哭了:“是真的么?暖暖你真的能治我这病?” 李寻芳一旁立刻安利:“孙德忠你一定要信暖暖的医术。我当初腰椎骨被打断,多少郎中看的结果都是此生瘫痪,离不开床了。唯独暖暖给我了,说能治,你看我现在都能站能走了。暖暖说能治,那就一定能治。” “我信,我信暖暖。咱们三剑客暖暖是老大,我不信老大信谁的呢。” 孙德忠起身给沈暖暖深鞠一躬,又倒上满杯的酒。 “如今有暖暖为我医治,我回去就让我父亲去回了那个神医,不用他明晚再来我家跑一趟了。” 沈暖暖忙说道:“别啊孙德忠,我看是我看的,神医看是神医看的。病么,千奇百怪,郎中的手段也是各不相同。多一个人瞧,总是多一个机会。只有一点,神医给你看的时候,你不要提我给看过就行。” 同行是冤家,这个孙德忠还是知道的。 “嗯嗯,好好,我都暖暖的。明晚神医来我家看的时候,我保证不说找人看过了。” 沈暖暖和两个发小喝了一杯,又简单说了几句,就以父亲刚过世,外面不宜逗留太久为由,先行离开了。 事出有变,沈暖暖眼下有一事必须赶紧做了。 第111章 心动了,要命的甜……还有点酸 邺景州书房正生气呢。 得知沈暖暖去了醉仙楼,第一时间就赶去了,气息没稳呢,眼瞧着她和两个发小去吃酒。 早知道沈暖暖没有闺中好友,唯二玩得来的发小都是小哥儿。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她撇下自己和小哥儿去吃酒又是另一回事。 邺景州耐着性子在上字号包间一壶茶都喝完了,下面人又说,沈暖暖吃完酒就走了。 人都走了,他还在那儿做什么?只能是回到晋王府。 越想越有气,巴巴地换衣服去了,结果只是楼上楼下那么看了一眼。朋友在她心中算什么?都没有和发小吃酒来得重要。 没有心肺的别再让我看到你,准不会给你好脸色! 忽然,手里端着书的书被一只嫩白小手给抽走了。 “想什么呢?这书半天也没翻一页,我一个大活人站这儿你也看不见。” 邺景州恍然回神,见桌案前站着一身素衣,俏生生,笑呵呵的沈暖暖? 落在大腿上的手暗暗掐一把,疼的,声音淡淡:“县主,你怎么来了?” “想好朋友了,就来了呗。” “……你酒吃多了吧。” 沈暖暖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吃酒了?你派人跟踪我?” 邺景州故作侧了侧身体,眉头皱起老高:“嘴里的酒气都没散呢,还用我跟踪你?” 沈暖暖照着手心哈一口气,又闻闻手心,随后有些尴尬地在衣襟上搓了搓:“是……吃了酒。但就吃了一杯。” 邺景州抬手给沈暖暖倒一杯茶水,又让人送来一些糕点小吃。 “知道你令尊忽然过世,心情不痛快,但也不能大早上就喝酒。逝者已矣,还是要顾着活人的身体。” 沈暖暖抓抓耳朵。这家伙居然以为自己去吃酒是因为伤心过度。 性子冷淡,寡言少语,安慰起人来还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除了长得好看,真是一点有趣的地方都没有。 想到身后藏的东西,赶紧拿出来,很大方的分出一支递给邺景州。 “来时路上买的,给你个可可爱爱小兔子,我要个憨乎乎的小肥猪。” “多大的人还吃这个。” 邺景州嘴上是这么说,手却是老实地接过,还翻过来掉过去的看看。 “哪里是兔子,倒是像只小狗。” “你管它像什么,好吃就行。你尝尝,可甜了。” 沈暖暖说着到猪脸上舔一口。金黄澄亮,香香甜甜,还带着一点焦糖的味道。小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一下嘴唇,似乎是想上去大咬一口,但又不舍得弄坏糖人一样。 邺景州不知道怎么了,心跳忽然快了起来。他落在大腿上的手又使劲掐了一把,将手上糖人端端正正插进笔筒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有什么事找我。你不说,这糖人我可不敢吃。” 沈暖暖大眼睛骨碌碌的眨巴两下,受了奇耻大辱般:“晋王,你居然是这么想我的。我们可是好朋友,说好有福一起享的。请你吃个糖人能有目的?别门缝看人,将人看扁了。” 邺景州可不信:“只是一起吃个糖?” 沈暖暖又舔一下猪脸,忽然半趴在桌案上,堆起满脸的笑。 “你要是非这么问的话,倒也是有一件小事。咱就是说,晋王能和孙太尉说上话么?” 邺景州的目光平视处,正好能看到沈暖暖的领口和身体有一些缝隙。一片似白玉,凝若脂的肌肤若隐若现。 心头咯噔一下,视线忙上移,看向她波光粼粼的眼睛。 “孙世全,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你发小的好父亲。你想找太尉,不去找你的好玩伴,怎么还求到我门上了。” “我不直接去太尉家,自有我的道理。晋王,你就说这事能不能办吧。” 沈暖暖求人却没有求人的态度,硬气不说,还抬手将笔筒里的兔子糖人拔走。大有你若是不帮,这个糖人也休想的泼皮无赖相。 双方僵持,四目相对。邺景州从沈暖暖的眼中看到自己倒影,还看到倒影里不易觉察的一丝浅笑。 “能帮,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邺景州抬手将糖人又拿回去,也不问沈暖暖为何要找孙世全,直接招呼陈树进来。 “去,写一个帖子送太尉府,请他过府一叙。” “主子,这帖子该怎么写?” “随你。” 一句随你,给机灵的陈树也愁坏了,但还是领命去了。 沈暖暖跟邺景州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晋王,就是霸气仗义。” 邺景州不吃沈暖暖这一套,先吃了糖人才稳妥。他抬起袖子遮挡,咬下一下点肥兔子的耳朵。焦糖在舌尖化开,瞬间浸润整个味蕾。 真甜。第一次吃糖人,原来这么好吃。 沈暖暖则没有邺景州那么优雅,不遮不挡的,一口咬掉小猪的半边脸,咯吱咯吱地嚼起来。 “晋王,这几天两国合谈进展得顺利否,大月氏的公主要和亲嫁给哪位王子啊?” 邺景州将咬了一点点的糖人又插回笔筒,然后将下人送上的樱桃酥往沈暖暖面前推了推。 “我一个王府养病的闲散王爷,关心那些做什么。反正,那公主嫁给谁也不会嫁给我。” 话音刚落,陈河进来禀告。 “主子,皇上身边的内侍传来口信,明天宫内举行一场宫宴,几位未有正妃的适婚皇子都要参加。皇子之间有一场比试,谁赢了,就迎娶大月氏公主。” “比试?” 沈暖暖直接笑场了。 “目前没有正妃的三位皇子,老大坐轮椅,老二受重伤,晋王病秧子。你们三个比武招亲,是谁输谁娶那位大月氏公主么?” 邺景州纠正道:“口信是比试,不是比武。” “这有区别么?” 沈暖暖问完又忽的开窍。 “哎呀,这个区别还大了。笔试可以是比任何东西,写字,画画,吟诗,作对。陈河,内侍可说比的是什么?” 陈河摇头:“不曾说。” 未知的事情最不可控,沈暖暖胳膊肘拄着桌案,冲邺景州嘿嘿笑起来。 “如此,咱们晋王还是有机会的。若是比颜值,那更是手拿把掐。晋王,明天你可要加把劲儿啊,我正好闲着没事,也去给你加油助威。帮你抱得美人归,给你这空荡荡的王府添点人气。” 邺景州脸色忽然愣了,好看的瑞风眼剜向幸灾乐祸的沈暖暖。 第112章 揭露伪神医,晋王变了脸 “我可谢谢县主。” 邺景州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决定弃权。 “去回话,就说本王身体不适,无法参加。” 沈暖暖忙按住邺景州的胳膊,好言相劝。 “晋王,我觉得这个可以去参加一下。知己知彼,才能谋定后路。一味躲避,永远不知道那里面的水深和大月氏的算计。再说,这输和赢还不都是你自己决定么。” 邺景州低头看看胳膊上的手,知道欠爪子的沈暖暖立刻将手抬起,陪上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邺景州将胳膊拿到桌案下,想想沈暖暖的话,看似胡闹,但又有点道理。不管什么比试,想赢不容易,想输的还是很容易的吧。 既然沈暖暖想看热闹,那明天就去一遭好了。 “陈河,去回,就说县主近来将本王身体调理得不错,明日可以去参加宫宴。” 陈河点头,躬身退了去回话。 孙世全来了。 五十来岁,一身皂色便装。身材略发福,腰带勒得很紧,肚子还是鼓出来一块。虽然是一个武官,瞧着却是养尊处优的文官一样。白白净净,头发都没几根是白的。 “晋王金安,县主玉安,臣将晋王想要的东西带来了。” 孙世全双手托着个托盘,上面还神秘地盖着一层红布。 邺景州一脑门问号。他就是让陈树去下个贴,怎么人家还带东西来了。 沈暖暖也用不纯洁的眼神斜睨邺景州。怪不得这么痛快就将人叫来了,感情二人暗中早就勾搭上了。 “那是什么?” 邺景州问到明面上,意在为自己正身。 孙世全将托盘放到邺景州桌案上,郑重其事地将上面盖的红布扯掉。 居然是满满一托盘的糖人。有麦芽糖做的,有甘蔗糖做的,有人物的,有动物的。个个惟妙惟肖的,栩栩可爱。 邺景州:“……” 沈暖暖:“……” 孙世全拱手:“晋王,您派人给臣下帖子,说想吃糖人。臣就赶紧去搜寻了京城最好的糖人,找齐所有样式和口味都在这儿了。” 邺景州惯是冷凉的脸都要绷不住,现在很想打陈树一顿。沈暖暖则差点笑出内伤。这一大盘糖人若是都进了肚里,牙齿掉不掉的不说,尿糖那是肯定的。 “太尉倒是个实诚人,糖人不过是请你来的说辞。其实,是县主有话和太尉讲。” 邺景州懒得拐弯抹角,说完就要起身避开,却被沈暖暖又一次拉住袖子。 “晋王不用回避,我和太尉说的话你也可以听一听。” 邺景州也就是起身意思意思。心头明镜,沈暖暖既然让自己去找人,那就是没打算瞒着自己。不然凭她的本事,想见到孙世全自有一百种办法。 施施然又坐下,起手端了一杯茶水,浅啜一口:“既是县主邀请,那就勉为其难听一听。” 孙世全突然被晋王下帖子,就猜来猜去猜都不明白了。如今得知是沈暖暖找自己,更是一头雾水。 双手抱拳,拱手:“不知道县主找在下何事?” 沈暖暖抬手去扶了一下孙世全:“孙叔叔,您这样可是折煞暖暖了。我爹在世时,你们是好同僚,是兄弟相称。如今我爹不在了,叔叔这样对暖暖,是想疏远咱们两家关系么?” “不是,当然不是,县主实在是想多了。县主和我家二郎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当县主是自家女儿一般,万万没有疏远一说。” 沈暖暖拉着孙世全坐下。 “孙叔叔既然当暖暖是自家女儿一般,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有事就不瞒着了。一个时辰前,我在聚仙楼遇到孙德忠。因为现在略懂一些医术,就给孙德忠看了看。结果情况大大不妙啊。” 孙世全一听这话,吓得腾地站起,脸上没了血色,声音也哆嗦了。 “县主,这……这话怎么说的啊?我家大郎胎里就弱,长到现在也是个不成气候的。我全部的希望都在二郎身上。二郎若是再不好,孙家就完了啊。县主,县主你既然看得出二郎毛病,是不是也能治啊,我家二郎就千万拜托县主了啊。” 沈暖暖让孙世全坐下。 “孙叔叔这话就见外了。您和我爹同为武将,早年常来常往。我和孙德忠岁起就一起玩儿,事到如今,我看出了问题,自然是要实话实说。孙叔叔别急,孙德忠身上这毛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人祸?” 沈暖暖点头。 “我今天瞧着,孙德忠身上中了慢性毒,不能一下子要人命,但长期不解,也熬不过年。若我没有猜测,幕后下毒的人就是明天要去你家给孙德忠看诊的神医洛道长。” 孙世全听完这话,整一个大写的愣住。 “这……这怎么可能啊?孙家和洛道长无冤无仇,甚至是,这一次洛道长做了东宫的幕僚,我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号人。” 沈暖暖淡淡一声:“孙家和那神医有仇。不只是孙家,就是整个北邺,在神医的眼中也都是仇人。因为,洛道长来自大鄯。” 一句‘大鄯’,孙世全面色全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一直安静听话的邺景州也一阵心乱,将手中茶盏放到桌上,荡起一圈一圈涟漪。 孙世全今年五十岁,二十五年前北邺灭大鄯的那个事,他是亲历者。当时,他是沈青武的副将,两人一起并肩救援明王。所以,后来明王登基成明宗,他也得到重用,坐到太尉之职。 “孙叔叔,洛道长暗处给孙德忠下毒,明天又要去你家给解毒。一来一回,他就成了孙家恩人,和孙叔叔攀上关系。然后,他若是利用太尉的名头做点什么,那孙叔叔可就成了北邺的千古罪人了。” 孙世全怒而拍桌而起,终于显出几分武将硬气来。 “县主放心,我就是拼着二郎丧命,沈家绝后,也绝不会中了大鄯小人的奸计!这几年,我在京城担着武官的职,却做着文官的活儿,养尊处优失了风骨。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大鄯人的卑劣和无耻。我的父亲,就是死在大鄯人的手中!” 孙世全咬牙切齿的表了忠心,忽然看到邺景州一双眼睛凉渗渗的看着他。 完了,这晋王就是大鄯人之后啊! 第113章 钓鱼拿赃,县主用心良苦 孙世全额头汗津津,沈暖暖则彻底放心了。她竟然不知道,孙世全的父亲就是死在那场战役中。 “孙叔叔,暖暖知道您孙家一门忠烈,今天借晋王的帖子找您说这些话,用意有三。一是,提醒您以后谨慎小心。二是,告诉您不要慌,孙德忠的毒我能解。三呢,想请您装着一无所知,明日继续请洛道长为孙德忠医治,并且全面配合他。” 孙世全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凑上一步,压低声音。 “县主这是想钓鱼拿赃。” 沈暖暖笑着点头:“既然这水里有了鱼,那就肯定就不是一条。用一条,钓一窝,才知道这鱼为什么来。到时候孙叔叔立一大功,多年的太尉说不定都能往上再升一升呢。” 抓住大鄯习作,那可绝对是大功一件。 孙世全立刻整理一下衣袍,跟沈暖暖恭恭敬敬地抱拳。 “虎父无犬女,县主巾帼不让须眉,聪明伶俐,目光深远,让我这个长辈是汗颜又佩服啊。” “孙叔叔谬赞了。那这事,就拜托您了。” 陈河送走了孙世全。 邺景州看着一托盘上的糖人,眼底是说不出的情绪。 “县主真是好心机。知道我是大鄯公主之后,才故意让我听到这些的吧。” 沈暖暖不否认,难得认真的看着邺景州,认真道。 “晋王,有些东西是避不开躲不掉的。只有面对,只有知道真相,才能避免被小人蛊惑利用。” 邺景州挑起眼睛:“你知道真相?” 沈暖暖点点头,然后将父亲说的那些,跟邺景州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晋王,关于大鄯被灭国之事,你我都只是听说者,但我父亲却是亲历者。相较于别人,我更愿意选择相信我的父亲。 大鄯被灭或许过了,但并不无辜。其中或许还有什么内幕,才是你应该去查清的。而不是不明不白地内耗自己,或是因为生母就做了大鄯的复仇工具。” 邺景州再一次震惊沈暖暖的远见和敏感。她只是知道大鄯人进了北邺,就猜到他们会找自己,旁敲侧击地提醒。 声音冷然:“县主,你这是在教本王做事么?” “晋王是聪明人,何须我教你做事。我只是出于朋友的角度,咱们几次合作又挺愉快的,不想你被蒙蔽,做了别人手里的刀,仅此而已。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余的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沈暖暖随后从托盘上挑挑拣拣地拿了十几个糖人。 “晋王知道,我素来不是吃亏的性子。不管你喜不喜欢听,我给了你消息都是真的。这些个糖人,就算是我要的报酬了。明天见。” 沈暖暖一脚跨出门槛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句:“你一个姑娘,为何要趟这个混水。” “因为,我爹不是暴毙,是被洛道长毒杀。” 沈暖暖恨声说完这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邺景州也怀疑西北侯的死,如今被沈暖暖证实,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情,她恨大鄯的心情。 之前,两人还只是国仇,现在,却成了杀父之恨。 “你们两个,是相信西北侯说的真相,还是大祭司说的真相?” 兄弟俩一起从门外进来,互看一眼后,又一起摇头。 陈河道:“在那边,大祭司说的真相无人反驳。但我们在北邺十年也了解西北侯人品,他刚正不阿,不是说谎的人。” 陈树想了想,说道:“主子,二十五年的大鄯,还有三万多人是亲历者。到如今,那些人不可能都死光了。活着的人,平头百姓有,皇室宗亲也有。只要想查真相,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的。” 邺景州捏起一个仙女儿的糖人,左看看,右看看。 “陈树,你是个机灵的,这事就交给你去做。主要调查洛道长,他是大鄯人,却又不是大祭司这一队的。或许盯死了他,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 “是,属下一定将洛道长给盯死了。” 陈树转身要走,却又被邺景州叫住了。 “调查也不是很急,你先将这些糖人吃了再走。” 陈树瞧那一托盘的糖人,都要哭了:“主子,多谢赏赐,就是……那个粗略一看,还有二十多呢,属下拿回去慢慢吃行不?” “不行,就在这儿吃。” “……” 陈树若早知道随便下帖子结果是自己买单,绝对不会见主子喜欢那兔子狗的糖人,就叫孙世全去买糖人。最甜蜜的负担,他将一辈子的糖人一下子都吃完了。 后来不知道是甜迷糊了,还是吃顺手了,居然去笔筒里拔那个兔子狗糖人。结果被邺景州一把抢过去,抬腿上来就踢了一脚:“还不滚去查任务!” 沈暖暖回到柳一巷,还是自己家好,放松。 如意和两位嬷嬷城外施粥施药,还没回来。沈暖暖将她们和三个宝的糖人留出来放好,剩下的让刘老太给那娘仨送去。 刘老太太这个高兴啊:“姑娘真是体恤下人,回来还给下人捎带零嘴。您这样会给下人惯坏的。” “我也是借花献佛,从晋王府顺来的。” 沈暖暖树下躺椅上乘凉,吃水果,歪头看看墙垣那边。 “隔壁之前一向安静,今天怎么嘈杂起来。人来人往,听着人可不少。” 刘老太回话:“回姑娘,隔壁主人去年回南方老家了,房子就一直空着。前几天被人买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今天想必是新主人入住,搬东西呢。” 沈暖暖摇着扇子,悠哉游哉:“原来是来了新邻居。都道是远亲不如近邻,以后一墙之隔住着,总免不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去,封两坛好酒,两斤好果子上门送去,就当是恭贺人家乔迁之喜了。” 刘老太点头应了,和老头子出去采买送礼。 不多时,刘老太回来了,还拿了人家给的回礼,一大盒上好的冰丝血燕窝,瞧着就是好东西。 沈暖暖从躺椅上坐起身:“刘妈,这隔壁新住进来的什么人啊。回礼够大方的,一出手就是这等极品。” 第114章 捡到宝,身份又存疑 刘老太躬身道:“未曾见着家主,是一个管事招待的老奴。管事说家主是外地来做生意的。不是常住,只偶尔在宅院落脚。老奴瞧着来来回回的都是小厮,搬的东西多是封箱货物。想来,这宅子主要做存货用的。” 沈暖暖听明白了,又躺回摇椅上。 “原来是做生意的,怪不得出手阔绰。只是,有个这样的邻居也是麻烦,以后免不得各种人在那边进进出出。赶明儿我得找两个手脚麻利的看家护院,咱们这儿都是老弱妇孺,还是小心为上。” “姑娘莫怕,奴婢这儿子年岁是不大,却是会些拳脚功夫,看家护院应该够用了。” 王娘子说着话,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直接跪到沈暖暖面前。 “姑娘大恩大德,带我们回家不仅给奴婢看病,好吃好喝养着。就是得个糖人也还想着我们。此恩无以为报,我们愿意给姑娘当牛做马,肝脑涂地。” 沈暖暖最不喜欢人别人跪她,抬手拉了起来。 经过这几天休养,王娘子不咳嗽了,脸上也有了血色。穿得干净,梳理妥当,竟是个秀气娘子。两个孩子才吃了几天饱饭,身体眼见着结实不少。眉眼齐顺的,瞧着都是聪明伶俐,一点不像乡村里出来,没见过世面的那种粗糙的庄户人。 “几个糖人何须如此?府里人人都有,还能差你们几个。对了王娘子,你说楚城会功夫?” 王娘子点头:“回姑娘话,楚城小时候体弱多病,就被他爹送去寺院养了七八年。他在寺院习得一些本事,寻常男子个不是对手。” 身后小妹楚青忍不住插话道:“姑娘,我娘谦虚了。我哥武功可厉害了,别说个,就是十几个坏人也进不了他身的。我们这一路逃难而来,若不是我哥哥打跑坏人,我和娘早就被人抢走卖了。” “放肆,姑娘没让说话,不准插嘴!” 王娘子训斥女儿一顿,忙又赔礼:“姑娘勿怪,青儿被奴婢养得胆大没了规矩。” “不妨事,在我这儿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沈暖暖这再看楚城,暗暗惊喜。想不到随手一捡,还捡了一个厉害的。少林寺出来,那功夫肯定了得。 只是,庄户人家里都盼着多一个劳力,多干点农活,他家怎么放个男孩子去寺院养了多年。还有,妹妹说的是逃难,不是逃荒。 “既然楚城会功夫,那就别浪费看家护院了。我总出门,身边没个使唤的也不行。楚城,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楚城点头,王娘子也高兴的很,嘱咐儿子好好保护着姑娘。 “妹妹瞧着是个聪明孩子,这么点岁数就在家跟着做活可惜了。以后跟着三个宝去学堂念书,我跟先生说你是去伺候的,先生也不会说什么。” 王娘子不敢相信还有这好事,激动地赶紧拉着女儿下跪。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青儿定会好好伺候小公子和小小姐的。姑娘,我会养蚕、纺丝、刺绣,做衣。若您不嫌弃我手艺粗鄙,家里人的衣裳、鞋袜什么都让我做吧。我保证好好干活,回报姑娘的大恩大德。” 沈暖暖故意问一句:“王娘子还会刺绣啊。这活儿精巧,一般庄户人做不来。” 王娘子忽然顿了一下,然后低头小声:“也不是……很会。” 沈暖暖没再追问,转头道:“刘妈,去库房挑一匹喜欢的布给王娘子。让她给你们夫妇二人做身衣服。” 刘老太忙摆手:“姑娘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老奴在这儿养老吃闲饭,哪里还……” “宅子里的人都有。只是王娘子身体不好,一下子做不得这么多。等以后她身体好了,周嬷嬷,宋嬷嬷,如意,三个宝都要做新衣服的。秋衣、冬衣,全做齐的话,那可要做很多呢。” 王娘子有了活儿干,再不用天天白吃饭心里不安。又是磕头谢恩,表示一定会将宅子里人的衣服都做的好好的。 翌日。 沈暖暖要进宫看热闹,就没睡懒觉。 如意一边给小姐梳头一边汇报:“小姐,施粥施药这些天,一百两银子花完了。昨天药钱不够,陈公子还添了八两多。城外的百姓病情有所缓解,不再是咳嗽声一片了。” “这些天辛苦你了,施粥施药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救济只能救急,最终还是要朝廷想办法安置。我们做一点是善心,做多了就有人说是为名为利了。” 沈暖暖从首饰盒子里挑了一只素簪子递给如意。 “记得拿钱还给杜仲,他去帮忙诊治已是好心,别又让人家搭了银钱。” “奴婢昨天下午回来就拿钱去还了。但陈公子说什么都不要,还说这好人不能让小姐都做了,他是给自己行善。” “那算了,我可不能耽误他积德行善。” 用过早饭,楚城已经套好车外面等着了。 沈暖暖等三个宝爬上车,将楚青也叫上车了。路上,还不忘叮嘱三个宝不许欺负楚青,要相互照顾。 三个宝异口同声的应了,还冲母亲小心机地眨巴眼睛。 别家来上学的公子不少带着书童。三个宝才带一个伺候的,院长自然什么都没说。 “孟院长,三个宝没给您添麻烦吧?” 孟俞一肚子话想说,但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县主,三个孩子都是绝顶聪明的,学业上没有一点麻烦。就是……和同学之间关系不是很和睦。当然,这不怪三个宝,是那些孩子先拿他们出身说事。我已经严厉训诫那些孩子了。 就是吧,还要劳烦县主回去告诉一下孩子,同学有矛盾找先生,就算先生一时没在跟前,也别往脸上打。到今天,那五个孩子鼻青脸肿告假还是没来。听说,他们家长还要联合起来去找县主说理。” 沈暖暖就是顺嘴一问的,想不到还真问出了事。她不觉得自己三宝有错,挑衅者被打脸,那就是活该。问出那五家是谁,一一记下。 养不教父之过,你们不找我,我得空了还要去找你们呢。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沈暖暖让楚城外面等着,她带着如意进去。 长长的宫道走了一半,斜刺里忽然出现一只手。不等沈暖暖反应过来,人就消失在宫道里。 第115章 挟县主以令晋王 如意被点了穴,动,动不得,喊,喊不出来。被人拖着扔到一处无人的荒草偏僻角落。 沈暖暖做梦也想不到,皇宫大内,贼人会如此猖狂。光天化日的就将她和如意给截了。 眼前一片漆黑,身体被人扛着一阵颠簸,被带到一个地方,还绑到了椅子上。但眼睛上的黑布还没有拿下来。 忽然,一阵异香飘进鼻子。 沈暖暖很不给面子地一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这么重的香味也没掩盖住浑身上下汗毛孔里透出的烤肉孜然味,大月氏公主,你这请人的方式有点隆重啊。” 月重楼好看的眉头跳了几跳,抬手扯掉沈暖暖眼睛上的黑巾帕。看到沈暖暖的明艳动人的楚楚容貌,嫉妒地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 “县主好鼻子,上一次见到这么会闻味的,还是我养的一条狗。” 沈暖暖挑眉看向月重楼。一身红色,满头小辫,带着一脑袋叮叮当当的头饰。高高的眉骨,一双橙色眼睛带着几许妖异。有点埃及艳后的影子。 勾起唇角,笑出两个浅浅梨涡:“公主好胆色,上一次跟这么跟我说话的人,骨头都糟烂了。” 四目相对,一阴冷,一微笑,就这么僵持之时,有人进来汇报:“公主,那边的人到齐了,狗皇帝请您过去。” “让他们等着,这样才显得我的尊贵。” 沈暖暖都要笑死了:“溃逃千里,主动求和的手下败将。你现在不过是大月氏为求自保,送出的一个物件,一个小玩意儿,居然还在这儿摆谱。早上就喝了啊?但凡有个花生米,也不会醉这样。” 被埋汰一顿的月重楼居然也笑了,扔了沈暖暖的下巴,抬手整整衣服和头饰。 “刚才还以为你聪明,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蠢货。那一仗大月氏若是不败,老国王若是不死,我阿爸能坐上王位?你们沈家立下大功,里面也有我阿爸的一份功劳呢。” 沈暖暖暗暗吃惊,想不到这次大月氏落败,竟然不是父兄智勇双全,而是大月氏内斗,借刀杀人! 心头快速转几圈,忽地变脸跋扈起来。 “简直一派胡言,小心我大哥一刀劈了你!你抓我干什么?我可是明宗亲封的县主,我若是平白无故的消失,你,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月重楼见沈暖暖怕了,一阵快意嘚瑟,然后拿出一颗药丸,塞到沈暖暖的嘴里,强迫她吞下。 “所以我不会让你消失,但我会让你消失几个时辰。吃了药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都统统不记得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们无冤无仇,我们……” 沈暖暖话没说完,就有些浑浑噩噩,头脑不清楚了。 月重楼见药效发作了,更加有恃无恐。弯腰,凑到沈暖暖耳边小声。 “因为,我要让晋王知道,他若不赢了比试娶我,那他的心上人就会从这世上永远消失。” 沈暖暖的头歪到一边,眼睛闭着,发出匀称的呼吸。 月重楼大笑离去,让人锁了房门,派人在外面守着。 玉和园。 花团锦簇中支起台子,此时十几大月氏美女正在台子上扭腰摆胯翩翩跳舞。 明宗和朱皇后坐在主位,贤贵妃也是盛装打扮。老南王为首的皇室宗亲一边作陪,已经成亲的三皇子、五皇子带家眷来看热闹。再有就是几位朝中重臣,也携着家眷坐在坐位上。 邺景珺坐着轮椅,邺景宸重伤初愈,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以前最病恹恹的邺景州反而成了最健康的一看。 邺景州不看对面的大月氏团队,视线满场又找一圈,歪头小声问陈河。 “县主今天没来么?” 陈河躬身:“有马车宫门外停着,车棚角上挂着县主的牌子,县主应该是来了的。” 月重楼看到这边主仆交头接耳,眼底浮起一边坏笑。斜睨身边侍从一眼。侍从点头,悄悄离开。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走过来,道还很宽,却故意撞了陈河一下。小太监急忙道歉后,又急匆匆地走了。 陈河手中多了一个纸卷,打开看后,急忙递给主子。 “你找的人在我手上。接下来的比试晋王若是赢了,她就安全无事。不然,就给她收尸吧。” 邺景州瞳孔暗暗缩起,看着对面望向他笑得一脸挑衅的月重楼,袖笼里的手攥成一团。 陈河低头,小声:“县主是在宫里丢的,却一点消息没有传来,看来,这里的人全不能用了。” “那是后话。” 邺景州要面对的是接下来的比赛。早打算好,不管比试什么,他都做好垫底的准备。但如今人在月重楼手上,他投鼠忌器。 一曲异域风情的舞蹈结束,明宗开口了。 “大月氏主动来我朝议和,希望修秦晋之好,两国人民永远和平。这是北邺幸事,百姓幸事,朕之幸事。如今,北邺有三个皇子尚未娶亲,朕不知该将公主许配给哪个皇子。在月公主的建议下,才有了今天这个比试招亲。” 朱皇后问一句:“皇上,臣妾好奇,这场比试要比的是什么呢?” 明宗转头看向月重楼,捋着胡子道:“既然是月公主的亲事,那比什么,就月公主自己说吧。” 月重楼起身,双手交叉胸前,隔空给明宗行了一礼后。 “感谢北邺皇帝陛下仁和亲善,让本公主自己出题。得知三位皇子身体都不是很好,就不比骑射武功了。来到北邺几天,见这边很喜欢玩投壶。老弱妇孺,高官低民都玩儿。要不,今天皇子们就比投壶吧。” 此话一出,作陪的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简直儿戏,两国和亲,择选夫婿这样大事,却要靠投壶来决定。” “西北蛮夷就是上不得台面,就算不比骑射武功,还有文治和六艺呢。” “蛮夷之国,哪里知道什么是文治和六艺。想来,也就知道个投壶和蹴鞠这样的小玩意儿了。” 老南王不参与那些人的议论,起身道:“皇上,月公主提议比投壶甚好。只是三位皇子都是投壶高手,寻常投壶,难分胜负。一直投下去,也是无趣的很。不如比赛增加点难度。壶放的远些,或是逆风投掷。” 明宗点头:“老南王说的是,那就将壶放十五米外,逆风投掷。每人十支箭,谁壶里的箭多,谁就赢了。” 第116章 月重楼被羞辱,晋王被紧逼 寻常投壶,三米五米距离而已。十五米远,壶嘴是不是看得清都不一定。再加上逆风投掷,想投进去可不是容易的事。 明宗看向三个儿子,问:“你们对此比试和规则,有没有意见?” 邺景珺和邺景宸都说没有意见,邺景州没说话,但也没摇头,等于是默认。 下人准备好后,三个皇子上场。每人身边一个箭筒,里面放着十支箭。十五米开外,并排放着三个铜壶。每个铜壶相隔两米。 邺景珺抬手搭在眉骨上,眺望远处铜壶,叹气摇头。 “大哥本就不擅长投壶,如今距离又这么远。看来这次我是必输无疑了。” 邺景宸抬手摸摸胸口,有气无力:“大哥自谦了,本宫重伤未愈,今天来这儿就是凑个人头的。” 然后老大老二一起看向老三,兄弟俩难得露出托付的笑意。 “老三,看来今天你要拔得头筹,抱得美人归了。” 很明显,这两人都不想要这个亲事。 邺景州抽出一支箭拿在手中,下意识往月重楼看去。见她手上把玩着一只白玉兰素簪,手指上下摸了几把后,居然戴在了她头上。 那簪子,是沈暖暖的! 邺景州手中不觉用力,一支箭生生折了两截。 月重楼看到自己想看的一幕,发笑地隔空喊话。 “晋王的箭羽怎么是断的啊。少一支箭羽,输了可怎么是好。” 朱皇后安抚道:“月公主勿慌,让人再补上一支就是。” 月钟楼笑得故意:“原来还能补啊。” 贤贵妃一边附和:“当然能补了,比试都还没开始呢。” 作对半辈子的两个女人也罕见的意见一致。明宗暗暗蹙眉,有些担忧地看着老四。 陈河重新拿一支箭放到主子箭筒里,压低声音。 “属下派了暗卫去找,刚传来口信,在一个偏僻院内的荒草里,找到被点穴后打晕的婢女如意。” “盯住月重楼身边的人。” “是。” 邺景州扔了断箭,重新拿起一支:“大哥二哥过谦了,我的身体什么样你们还不清楚么?前几天刚发了病,今天能来这里都是强撑了。” 话落,用力将手里的箭扔了出去。所有人立刻停止交头接耳,眼睛跟着那箭挪动。然而,箭在还距离铜壶三米远的地方就落下了。 月重楼满脸期待的等着箭投进壶里,结果却是这样。 她脸上笑容不见了,不敢相信这个男人会不受自己威胁。难道,他不在意沈暖暖死活? 不,不会,宫中细作汇报过,沈暖暖是邺景州唯一一个准许靠近自己,并带去涵翠苑的女人。这份不同,足以比喜欢还喜欢。 明宗爽朗地呵呵一笑:“皇后你看,老四失手了。距离有点远,刚才又起了风,这实在是难为他了。” 朱皇后笑着道:“晋王身体孱弱,能来凑个热闹都实属不易了。臣妾瞧着啊,今天这比试太子胜算最大。” 贤贵妃立刻道:“皇后姐姐此话诧异。太子前几日受伤多严重啊,要不是暖暖医术高明,悉心救治,他就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臣妾瞧着啊,还是大皇子的胜算更大一些。” 两人这边话落,那边老大老二都出手了。邺景珺的箭投的倒是远,但严重偏离方向。邺景宸的箭则还没有邺景州扔得远,在十米的地方就落下了。他投完后,还捂着熊猫口咳嗽不止。 三人第一投,全空。 紧接着来了第二投第三投,又全空。 众人看出几许意思来,彼此心照不宣。有人偷笑,有人着急。 六公主全身涂抹粪尿的熬了几天,终于痊愈脱离苦海。然后听说宫里有热闹看,便赶紧跑来了。 坐在她娘亲身边看了三轮投掷,哈哈笑起来。 “小刀割屁股,真是开了眼了。别人比武招亲都抢着赢,谁赢抱得美人归。可这蛮夷女人一身羊膻味,三个哥哥是唯恐赢了,回家熏屋子啊。” 贤贵妃气得到女儿胳膊上掐了一把,咬着牙却小声警告。 “放肆!事关两个国家的合谈,联姻,你在这儿胡说什么?” “母妃,说实话也有错么?长眼睛的谁看不出来啊,三位皇兄明明就是……” “住嘴! 月重楼看向这边,脸色难看得能刮下来一层冰。大月氏的大将军更坐不住了,起身质问。 “皇上,北邺王子的能力便是如此,还是他们根本就看不起我们大月氏,不想为了两国和平联姻,而故意羞辱我们金尊玉贵的公主。” 明宗端起茶水浅啜一口,似笑非笑道:“库哈尔将军想多了,我们北邺是诚心想要两国和平的。但你也看到了,朕这三个儿子身体都不好。不然,他们也不会老大不小了,连个正妃也没有。 不过,月公主若是嫌弃他们体弱,又愿意和人共侍一夫,倒是可以考虑朕的老三和老五。他们都身体健康,骑射武功都好。家里妻妾成群,每天热热闹闹的也不寂寞。” 老三齐王,老五吴王,被父皇点名后,一起站起来亮个相。齐王是个好色的,早就对月重楼垂涎三尺了。甚至直接一跃到台上,从大皇子的竹筒里抽出一支箭,对准十五米外的投壶一扔,那箭就稳稳当当地进去了。 “中了,三哥你真厉害,中了!” 六公主高兴地给齐王拍手喝彩。齐王得意地挥挥手,然后走到月重楼面前主动求偶。 “月公主看见了,北邺的皇子不都是他们那样弱不禁风,也有本王这样强悍厉害的。公主若是点头愿意来我齐王府,本王就让你和齐王妃做个平妻,保证给足公主面子。” 月重楼看到齐王一脸反光的油腻,都要吐了。 “多谢齐王美意。但本公主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分享夫君。不是正夫人,这亲不和也罢。” 话落,她从发髻上抽出那根白玉兰簪,对着邺景州的方向一下子掰断,以示警告。 邺景州咬肌绷紧,犹豫之后,抬手再扔,这一支箭破空而去,在壶嘴边缘打了两个圈圈,堪堪进了他的铜壶。 “好,老三这支箭扔得好!” 邺景宸第一个喝彩,中气十足,一改刚才病歪歪,有气无力的模样。 月重楼满意了。牵着不走,打着后退,再好的烈马还是要皮鞭加大棒才能乖顺。 一个小太监低头上前,从竹筒里抽出一支箭,双手托着躬身递给邺景州。 “晋王好运气,再接再厉,必能再中一箭。” 这个声音…… 第117章 胜负已出,择日完婚 邺景州瞳孔猛地一亮,慢慢转头,那给他递箭,正对他坏笑的小太监不是沈暖暖又是谁? “县……” “现在微风不燥,正适合投壶。晋王一鼓作气势如虎,说不定后面会全中呢。” 沈暖暖双手托着箭,笑得极尽谄媚。粉面樱唇,一双桃花眼,两道青黛眉,尽管穿着一身暗红的太监装,头上还带着个乌漆嘛黑的高帽子,却依然好看得天上有地下无似的。 邺景州抬手接过那只箭,声音里带着笑意:“就你机灵,去本王那边候着,等下有赏。” “谢晋王,祝晋王今天抱得美人归。” 沈暖暖戏谑地眨巴眨巴眼睛,就赶紧低头含胸,缩着肩膀小跑到邺景州之前的座位边站好。 这周围很多小太监伺候,也没人注意到沈暖暖。 邺景州抬手慢慢摸过箭,唇角浅浅勾起一抹笑。然后将这支箭投掷出去。 “啊,中了,又中了!四哥原来这么厉害啊!” 六公主高兴的拍手祝贺,别人却是“轰”的一阵笑开了。 “晋王,你投到太子殿下的铜壶里了。” “皇上说,谁铜壶里的箭多就是谁赢,好像没声明必须是本人投掷的。” “那这么说的话,现在太子殿下和晋王都各中一箭了。” 众人议论纷纷中,邺景州看看双手,似乎满脸不可置信:“本王明明瞄准了,怎么会偏了么?” 看了热闹的邺景珺笑得不行:“老四别懊恼了,你虽然投偏了,但歪打正着让你二哥平白得了一分。他可一定要谢谢你呢。” 邺景州转头看向邺景宸,摆手:“二哥不用谢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无端端多了一箭,邺景宸呕得要死,气都起炸了,我还谢谢?但这一箭,也让邺景宸生出一丝警惕来。 贤贵妃着急,扯了扯明宗的袖子,道:“皇上,这一箭可不能算数啊。” 明宗抬手捋了捋胡子,不紧不慢道:“谁壶里的箭多谁就获胜,这句话是朕说的。现在想来是不够严谨。但朕既已说出,就算有瑕疵也不好更改。金口玉言,岂能是随意改来改去的?你说是么,贤贵妃?” 皇上当着众人面都这么说了,贤贵妃哪能再反驳,只能的点头。而贤贵妃都不能质疑,大月氏这边自然也不能再开口了。 被默许的这个规则,给邺景宸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丝毫不拖泥带水,抬手就做了回礼,一支箭稳稳当当地投进邺景州的铜壶里。 邺景珺一看老二和老四打起擂,心头更加放心了。你们斗你们的,我就安静地当个渔翁好了。他继续藏拙,手中的七支箭一个一个扔出去,不是远了就是近了,要么就是偏了。 眼看手中就剩一支箭了,他的铜壶里还是空的。但邺景州铜壶里有三支箭了,邺景宸的壶里也有三支箭。并且,他们手里每人还都有两支箭。 邺景珺想着,自己这最后一箭就算投中,也是必输无疑。铜壶里一直空着也实在过于敷衍,别到时候被父皇又训斥,给北邺丢了脸面。 于是,他最后一支箭脱手,稳稳地进了自己壶里。 “今天运气不好,十投居然只有一中。” 邺景珺故作摇头叹气,然后对老二老四拱拱手。 “大哥的十支箭已经用完,再无机会翻身,也输得心服口服。这就先退场了,你们俩继续。” 朱皇后暗暗松口气,转头跟明宗说道:“皇上,珺儿尽力了。他身体不好后就不玩投壶了,如今中了一箭没有空壶,也算是给北邺保住一丝脸面。” 明宗轻哼一声:“是啊,好歹算有一个。现在,就看老二和老四了。” 邺景宸将第九支箭拿起,瞄准自己的铜壶。但扔出去的瞬间,再一次偏离线路,又朝着邺景州的铜壶飞去。 邺景州似乎早有准备,这一次没有选择直接报复回去,而是抬手投出一箭。这一支箭的速度很快,尾羽划破空气,带着哨音很快追上邺景宸的箭,直接将那支箭撞得偏了方向。 而且好巧不巧的,两支箭居然长了眼睛似的,奔着邺景珺的铜壶就飞去了,然后还同时稳稳地落进那铜壶里。 座位上已经喝茶的邺景珺看到这一幕,手里的茶碗都掉地上了。若不是双腿残疾,都要跳起来骂了。 我没有招惹你们,你们居然来找我麻烦。 所有人都想不到,事情会这般峰回路转,转眼三人的铜壶里就都是三支箭。但邺景珺没有筹码了,邺景州和邺景宸的手里还各有一支箭。 邺景宸看向邺景州,压低声音:“老四,这一箭,你想怎么投?” 邺景州将箭筒里最后一支箭抽出来,摸摸那箭头,随手一扔,箭羽未到十米远便落下了。 “无输无赢,皆大欢喜。二哥,你不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么?” 邺景宸笑了,将自己的最后一支箭抽出来。 “老四啊老四,你是比老大聪明,但也只是聪明一点。二哥今天就给你上一课,不管玩什么游戏,都不该提前将最后底牌亮出来。只要还有一张牌没出,结果就可能会改变。” 话落,他将最后底牌投出去。众人的眼睛随着那箭的运动而动,最后竟然不偏不倚的进了大皇子的铜壶中。 “大皇子壶中得四箭,太子殿下和晋王都是三箭。比试结果,大皇子赢!” 报数的太监嗓子一开,邺景珺整个人都傻了。他本来是必输的,但两个好弟弟却亲手将他送上赢的位置。 但相比邺景珺,月重楼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自己明明抓住了他的软肋,怎么就没好使呢?邺景州,你怎么会对沈暖暖无动于衷呢! 邺景宸对着大皇子,远远拱手:“恭喜大哥,喜得佳人。” 邺景珺脸色难看,虚伪小人。推着轮椅到明宗跟前:“父皇,这个比试不公平。” “住口!” 明宗非常严厉道:“之前朕问过你们,对这个规则你们是否有意见。老大,你当时怎么回的?现在有结果了,你却不想认。你将朕置于何地,将大月氏置于何地,将月公主又置于何地?” “北邺皇帝,其实……” 明宗抬手打断月重楼,掷地有声道:“月公主不用言语,结果已出,在场所有人都做了见证。月公主和大皇子的亲事再无可能更改,择日完婚!” 第118章 围观,晋王喜欢小太监 “皇上!” 月重楼不甘心,还想说话,但被大将军一把拉住,然后下跪,双手胸前交叉行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嫡出,北邺大皇子和我们公主成亲,足见皇上对两国和亲的重视。在下库哈尔,代表大月氏国王感恩明宗的仁德和厚爱。后面事宜,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明宗龙颜大悦:“好,好,来人,着监天司尽快选个黄道吉日。着礼部着手婚礼事宜,尽快让这对佳偶完婚!” “两国幸事!” “皇上大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和园跪倒一片,齐声恭贺和谈顺利,和亲顺利。 朱皇后和邺景珺都不想要这个结果,但事情已定,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抗圣旨。满腔怒气,也只能咬紧牙关默默接受。 沈暖暖跪着也不老实,用手指捅咕捅咕身边的邺景州。 “这位月公主异域风情,相貌绝美,可惜你没有艳福,居然被大皇子捡了漏。” 邺景州将那戳着肋骨处的小爪子拿掉:“相貌美又如何,心如蛇蝎。这艳福,我才不要。” 沈暖暖顽劣,又去捅咕捅咕邺景州:“问你个事,你投中的那一箭是因为我吗?” 邺景州被捅咕得有点绷不住,索性直接将那小爪子抓住,握在手心不让乱动。 “嘘,别说话。” 两人这一番拉扯,被齐王和吴王的家眷看见了。几个女人相互交换一个眼神,瞬间出来一个大戏。 “怪不得晋王府一个女眷都没有,原来他喜欢的是男人!” “小太监也不算是男人吧。但……也不是女人。” “皇上最喜欢这个儿子了,若不是他母妃是异族妖女,定会做主东宫。” “可如今,咯咯,皇上若是知道自己宝贝儿子喜欢男人,那场面我都不敢想呢。” 这大戏唱得热闹,沈暖暖都听见了。她嫌弃地一把将手抽回来,上下打量邺景州,满是惊恐。 “不是吧?你喜欢太监!” 邺景州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抬手扯一把沈暖暖身上的衣服,暗暗切齿。 “对,我喜欢太监。” …… 沈暖暖觉得邺景州的表情有点不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衣服,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艹,不会吧。 大皇子和月公主结亲之事,尘埃落定。稍作休息后,还有一个宫宴。 皇上皇后离场,众人少了拘束,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说笑起来。 邺景州心有疑惑不解,就将沈暖暖交给陈河,他走向邺景宸。 “二哥的最后一箭,就算不想落空,为何是投进大皇子的壶中,而不是我的壶中?” 邺景宸笑了,热络地抬手勾住邺景州的肩头,满满的兄弟情深。 “老四,你惯会平衡利害,想我们三个打成平局,不分胜负。但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我要的是,月重楼今天和亲的人选必须定下。” 邺景州将肩头上的手拿掉,淡淡道:“但你我素来没有交情,并且你壶中的第一箭是我投的。” 邺景宸脸上笑意不减,走近一步,歪头到邺景州身侧,小声。 “但老四和老大有交情啊,你们两个没事就凑一起,本宫很不喜欢。而且,父皇喜欢你,他又明显不希望用你来和亲。我既然能轻松让父亲高兴,又为何要蠢得触他眉头呢?” 邺景州明白了。 一石二鸟,既挑拨了他和大皇子的关系,又讨得父皇喜欢。 转头找到大皇子,那张脸果然难看,看向他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叛徒。 但邺景宸并不知道,邺景州和邺景珺并不是他以为的兄弟情深。而邺景宸的这一块石头,打走了月重楼,也等于是帮了他大忙。 此时,月重楼最是怒不可遏。结果和她设计的完全不一样。偏这时候,还有随从在她身边嘀嘀咕咕一番。 抓的人跑了?还弄晕了看门的人! 忽然,一个小太监撞了她一下。正气头上的月重楼张嘴就要骂,却见小太监转头冲她龇牙一笑,还做个鬼脸,然后小跑到邺景州身边。 沈暖暖!怪不得邺景州后面那么有恃无恐,原来是他早知道沈暖暖是安全的。 邺景州瞧着月重楼杀气腾腾的模样,回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拉着沈暖暖的衣袖,离开玉和园。 “去将衣服换了,总穿太监的衣服,成何体统。” 沈暖暖咕哝一声:“我衣服坏了,逃跑的时候刮了好大一个口子。这身衣服,还是用了身上所有钱,跟一个小太监换的。” 邺景州闻听此事,就带沈暖暖去了涵翠苑,又去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屋子。 即使多年没有人住,那屋子依然一尘不染,所有东西全是奢华无度。柱子,门框,窗框上的金漆闪闪发光,没有一点斑驳脱落。 沈暖暖随手一抹,就是货真价实的金子,晃得眼睛里都是金光闪闪。 “我天,这里就是你母妃住的地方啊。你父亲那无趣的人,居然打造了这么一处地方,现实版的金屋藏娇,我算是亲眼看到了。” “不过是一个好看的牢房罢了。” 邺景州对此完全无感,自顾往金屋子的里面走去。 “住牢房的多了,但这样的牢房还是与众不同的。至少说明你父亲对你母亲的感情是真的。” 邺景州不以为然,径直走到里屋。里屋有一面墙玻璃做门的柜子,柜子里全都是各种各样好看的裙子。 “这里的衣服是父皇让人送给我母妃的,但我母妃一次没有穿过的。你和我母妃身量差不多,挑一件换上。” 沈暖暖算是有见识的侯门嫡女,但看到那些华丽的衣服,还是显得很乡下人,差点发出土拨鼠的尖叫。 邺景州不是流氓,将人带到后,就出去外面等。 一刻钟后,沈暖暖出来了。迈着小碎步,前所未有走得很女人。终于,走到邺景州身后,抬手拍邺景州肩膀。 “邺景州,你看这衣服好看么。” 第119章 惊,月重楼和亲的真实目的 邺景州转身,眼神打量过去。 沈暖暖穿了一套白色收腰长裙。襟口,袖口,腰带都用紫色丝线绣了好看的花朵图案。袖子不是很宽,裙摆也不繁琐拖拉。样式简单,颜色素净,但又增添一些异域特色。 衣服很美,但穿她的姑娘更美。仿佛山林里跳出的花精仙灵,让人一时挪不开眼睛。 “好看。” 邺景州淡淡道,随即不动声色撇开眼神。 他发现一个事,自从知道沈暖暖就是五年前的那个姑娘后,他一直视她澄澈干净的眼睛,他就心跳得很快。 想来是……心虚。 沈暖暖低头整整袖子和腰带:“你父亲送你母亲的衣服定然是好看的,但我穿得实在不舒服。心惊胆战,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穿坏了让我赔钱。” 邺景州不解沈暖暖的思维,蹙起眉头:“一件衣服而已,穿坏不用你赔。你也是侯门出身,金尊玉贵养大,怎的就将钱看得如此重?” 沈暖暖斜睨邺景州,哼一声:“金尊玉贵养大又怎么样?给你关乡下试试?吃不饱,穿不暖,孩子饿得打晃悠,小小年纪就要去山上找吃的。那种日子让你过五年,保准你见到钱比啥都亲。” “……” 邺景州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声音。 他是见过乡下的沈暖暖的,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裙衫,瘦得皮包着骨头。三个孩子的衣服都是大人的衣服改小的,甚至还打着补丁。 这些年,自己虽然活得危机四伏,但在吃穿用度上却从来没有受到一点苛刻。堆金砌玉,华服珍宝,而同时,沈暖暖和孩子却饥寒交迫,艰难度日。 偏偏,她们受的苦,全部来于自己。 邺景州自责,腔子里的心脏跳一下,就闷闷地疼一下。忽然,他抬手拉着沈暖暖胳膊就走。 “哎,你带我去哪儿?” “送你一件礼物。” 邺景州将沈暖暖拉到另一间屋子,这屋子里有一个巨大的梳妆台。沈暖暖被按着坐到凳子上,正对着一个很大很光亮的铜镜,照着一脸惊愕的她。 “我滴个天啊,这么多首饰,都能开个首饰店了!” 沈暖暖又一次没见识了。 这个顶配的化妆室有很多柜子,每一个柜子上有很多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都有眼花缭乱的首饰。 “你的簪子是因为我被月重楼拿走掰断的。这两柜全是簪子,你喜欢哪个随便拿。” 沈暖暖的手指在簪子上一一划过,有巴掌大的纯金牡丹花簪,有鸡蛋黄那么大的夜明珠簪,有各种纯种颜色的玉簪,还有颗颗饱满,粒粒晶莹的珍珠簪。 每一件都是巧夺天工的精致和贵重,若是放个两千年再被挖出来,通通都是国宝。 “这些都是你母亲的东西,哪里轮得到你做主送人。我是爱财,但不是我的我也不要。” 喜欢和占有,那是两回事。 可沈暖暖越是不要,邺景州越是想给。他选了一支纯种羊脂玉的莲花簪。簪子上雕刻着一对镂空的并蒂莲,花瓣层叠,技艺精湛,美不胜收。 “我母妃早在过世之前就跟我说了,这里的一切都留给我。让我……” “让你什么?” 让我长大后,送给心仪的姑娘。 邺景州将那簪子亲手插到沈暖暖的发髻里,还固执地不让她拔出来。 “让我手头紧的时候,当了换钱。” 沈暖暖见拒绝无效,只能收下。也正如他说,自己簪子是因为他才断的。还一个也算扯平。 “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你母亲留下这么多东西给你傍身,定是希望你一辈子无忧无虑,长长久久,活到八九十岁还有钱花,随便花。” 邺景州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他能活到现在都是赚的了。 “月重楼抓了你,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当然有啊。” 沈暖暖从凳子上转过身,撸起袖子,亮出手腕上的几圈青紫。 “看看,月重楼的人给我绑了,绑的死死的生怕我跑了。幸好我有本事逃得快,不然这双手都废了。” 邺景州瞧着那白皙手腕上的勒痕,眼底危险地紧了紧。 “这事因我而起,我定会帮你拿回公道。” 沈暖暖感觉到邺景州周身散发出的戾气阴寒,平时淡淡凉薄的他,瞬间变得吓人。忙将袖子放下来。 “其实也没啥事,我回去抹点药两天就下去了。不过,塞翁失马,因祸得福,我从那些人口中得知一个重要消息。” “重要消息?” 沈暖暖点头,然后凑近一点,神神秘秘的问:“你知道……月重楼为什么非要执着跟你和亲么?” 邺景州自然知道。因为月重楼是大鄯大祭司的女儿,她要复仇,所以来联合自己想要里应外合。 但是,他摇摇头。 沈暖暖笑的嘚瑟起来:“我就知道你身处京诚内院,好像笼中鸟井底蛙,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你吧,月重楼不惜费劲抓我,逼你赢比试娶她,是因为一张藏宝图。” “……什么?” 邺景州是想看她得意翘尾巴的样子,但没想到她说出的原因竟是自己完全意料不到的。 “藏宝图啊。甚至,大月氏主动派人带着礼物前来议和,也是因为一张藏宝图。” 沈暖暖的桃花眼在邺景州身上滴溜溜转一圈,满是好奇和打量:“所以,你身上有藏宝图?” 邺景州摇头:“我并没有什么藏宝图。” “你没有?” 沈暖暖小眉头蹙起老高。 “可我的药不会出错啊。我给看守我的人吃了能催眠的药,他们就是无意识的,问什么说什么。我问他月公主为什么一定要选无权无势的晋王和亲。那人说大鄯在沙漠下藏了一个巨大宝藏。大月氏想要得到宝藏,就锁定了你。” 邺景州忽然明白了。 “我听人说,大鄯是女子为尊,女人做皇帝。如果没有那场战争,我母妃将是下一任的女皇。大鄯若有秘密,我母妃定然知道。如今我母妃不在了,那些人就觉得大鄯的秘密都藏我身上了。” “所以,你是真不知道?” 第120章 收拾蠢货,还用亲自动手? 邺景州再一次摇头。 “我五岁时母妃就去世了。母妃活着时,甚至没有告诉我身上的另一半血来自大鄯。至于其他,更没有说过一个字。” 沈暖暖懂了,看看满屋的金银珠宝,忍不住感叹。 “你有一个好母亲。她选择什么都不说,大约是想你简简单单,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会是这样么? 邺景州手指轻轻拂过纯金的青鸟灯座,心头发苦。 如果母亲真的想自己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为何,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是替她报仇。 曾经不说,大概是觉得自己还小吧。又大概是……她没料到自己会中毒身亡得那么匆忙。 沈暖暖见邺景州低下头,眼底皆是落寞,便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我信你不知道没用,大月氏信,月重楼信就很麻烦。邺景州,你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安宁了。” 邺景州不以为然地呵了一声:“习惯了。反正从母妃过世后,我的日子就没有安宁过。” 沈暖暖闻听这话也呵了一声:“咱俩啊,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我过了五年苦日子,而你是只过了五年好日子。走吧,别在这儿自怨自艾了。人活着得乐观一点,就算有仇要报,也不能耽误吃好的和好的。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两人出去涵翠苑,那边宫宴已经要开始了。 六公主看到沈暖暖和邺景州一起出现,还穿着特别惹眼的衣裙。脸蛋长得好看就罢了,就连身材也这么好。好像仙女下凡,一出场就勾走所有人的目光。 嫉妒到五官扭曲,火冒三丈地就冲过来:“沈暖暖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一边霸着杜衡不撒手,一边又勾着晋王和你同进同出!” 沈暖暖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哎呀,是六公主啊。你出来没洗澡啊,一身的屎尿味,熏着我了!” “放屁,我洗了五六遍才出来的,哪里有味儿!羞辱当朝公主,看我不死了你的嘴!” 六公主找到借口,撸袖子就扑上来。 邺景州抬手将沈暖暖扯到身后,用不壮的身体将沈暖暖挡得严严实实。 “欢颜,还请自重。” 六公主一巴掌没打出去,还被晋王拿捏了手腕,疼得龇牙咧嘴,身体半蹲下去。 “四哥你……你松开我,你居然当众护这恶女人,你的清名是不想要了么!” 邺景州抬手将六公主推出去一米多远:“沈暖暖是父皇亲封的县主,更是几日前给你解毒的恩人。” 沈暖暖从邺景州肩膀处探出半个身体,笑得不行。 “六公主可听明白了么?你当众质疑皇上封号说我是恶女人,是为不忠不孝。你鬼哭狼叫的时候我救你性命,你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为不仁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小人,还有脸来质疑我。我呸,皇家有你这样的公主,八丈宽的面子都要给丢尽了。” “大胆,就算你是县主又怎么样?我可是公主!” 六公主见周围人越聚越多,不知收敛,反而双手叉腰,越发的趾高气扬。 “沈暖暖你爹才死几天啊,你不在家好好守孝,却穿得不伦不类,四处招蜂引蝶。沈家有你这样的不孝女,才是八丈宽的面子都丢尽了。” “住口!” 邺景宸拨开人群冲上前,上手捂住妹妹的嘴,在她耳边警告。 “欢颜你是疯了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外国使臣还在看着呢,你这样胡闹是要闯祸的!” 六公主刁蛮惯了,不仅不听劝,还张嘴咬了邺景宸的手。邺景宸吃疼不已,不得不撒开妹妹。 “四哥没见过女人,被沈暖暖狐媚住了还情有可原。二哥你是怎么了?沈暖暖可是你不要的破烂货,你怎么还帮着她了。” 邺景宸脸色青黑,胸口起伏不止,若不是人多,他就上手抽过去了。 “来人,六公主发病了,赶紧带走。” 邺景宸的随从上来两个:“六公主得罪了。” 沈暖暖眼风忽然扫到一队人过来,便故意遛遛达达走到邺景州前面,抬手整整发髻,扯扯衣袖。 “跳梁小丑,丢人现眼。明明是嫉妒我,偏偏东拉西扯搞出一大堆。下次出门记得吃药,再这样疯狗似的乱叫,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六公主。” 六公主被两个侍卫架住胳膊就已经气疯了,结果沈暖暖还直接戳破她的心思,对她言语羞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忽地发力挣脱两个侍卫,抬手就往沈暖暖的脖子掐过来。 “沈暖暖你这贱人,靠着你爹荫蔽得个封号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爹一句话说你是你就是,我爹一句话说你不是,你就狗屁不是!你爹死了护不了你了,但是我爹还活着呢!” “疯了,真是疯了!” 沈暖暖“吓得”的转身就跑,这一跑正好撞到明宗身上。 明宗抬手扶住‘惊慌失措’的沈暖暖,视线从她头上的簪子,又到身上的衣服。一瞬间,眼底浮起太多情绪。 沈暖暖红着眼睛,委屈至极:“皇上,六公主她……” 明宗回过神,大怒,一个耳光又稳又准的抽到女儿脸上。 “简直放肆!其心可诛!” 六公主被打得“嗷”的一声摔到地上,脑袋嗡嗡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后槽牙松动,两道鼻血流。 贤贵妃惊惧万分,忙下跪:“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欢颜她……。” “贤贵妃,看你教的好女儿!言行粗鄙无状,羞辱国之重臣,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贤贵妃心头急转,忙解释:“皇上,欢颜前几日生了重病,这还……还病着没好呢。今天是发癔症偷跑出来的,她都是病糊涂了,在胡说八道呢啊皇上。” 明宗又不是傻子,六公主是发病还是发疯他会看不出来。但此时场合,他是尽量维持住体面。 “既是发病就要看住不要乱跑。来人,将六公主送回公主府严加看管。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踏出大门一步!” 羽林卫上来架起六公主,她还心不甘心,委屈大叫:“父皇你好狠的心啊。我可是您的女儿,她……” 贤贵妃又急又怒,起身去堵住女儿的嘴,催着羽林卫:“快走快走,不然就打晕了扛走!” 第121章 墙倒人推,沈佳宜再谋奸计 六公主被打晕扛走了,世界顿时安静,就连空气都是甜的。 明宗拉着沈暖暖的手好言宽慰,还说她最近心力交瘁,脸色不好,大手一挥,赏下好多补品。北境人参,南境灵芝,雪蛤燕窝,林林总总几十盒子。 这给齐王妃和吴王妃羡慕的啊,眼睛都发绿了。 “都是一个爹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晋王受宠,连带着身边人都鸡犬升天。县主还没进晋王府的门呢,东西就这么赏赐。若是以后进门,金山银山还不得搬他家去。” “一个爹生的是不假,但娘不是一个啊。谁让晋王的母妃是皇上的心尖子,而我们的婆婆就是来后宫凑数的呢。” “柔贵人再受宠又怎么样,还不是早早死了。晋王再受宠又怎样,还不是被关在笼子中的鸟,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走进朝堂。” 齐王妃和吴王妃偷偷议论的时候,竟不知道有人什么时候到了她们身后,还插了这么一句话。 两个女人吓得不轻,毕竟偷偷议论天家,那是要获罪的。 惊慌失措的回头,见到是盛装打扮的沈佳宜,条件反射的就要行礼。而行礼到一半忽然想起,这女人现在已经不是东宫之主了。 想到曾经被沈佳宜耀武扬威的欺负,两个女人立刻站直身体,还组团反击起来。 “我当是谁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断我们妯娌的说话。原来是有自知之明,主动交出金蝶玉印的沈侧妃啊。” “沈侧妃,啊呀,现在不姓沈了吧?听说西北侯临终前将你母亲给休了,罪名是什么虽然没传出来,但沈家族老将你弟弟从沈家族谱划去,这就有点耐人寻味,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齐王妃姐姐,要说啊,咱们这位侧妃真是有未卜先知的好本事呢。在她母亲被休的前几天自动降位,得到太子殿下怜惜博了个美名。不然啊,她母亲被休她必定会受到牵连,被休做个下堂客呢。” “吴王妃妹妹你说的是。咱皇室子弟的正妃,那还得是出身清白高贵的正室嫡出。不然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来做正头娘子,到了最后,还不是弄得贻笑大方。” 齐王妃和吴王妃故意当沈佳宜是空气,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开。留下沈佳宜一个人气的差点原地爆炸。 今天宫宴,邺景宸一个人来的。 陈蓉被休,连带着邺景宸对沈佳宜也冷淡起来。沈佳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还要和邺景宸生孩子呢,这一天到晚面都见不着。就算是借肚生子,也要有借口。 所以,她得知今天有宫宴,就自作主张地来了。理由很简单,担心太子殿下的身体。 可人来了,却没有一个人理会她。曾经高高在上,人人追捧,谄媚奉承。现在的落井下石,墙倒人推,邺景宸还嫌他自作主张来了。 那边,沈暖暖有多风光,这边,沈佳宜就有多凄凉。好容易凑到两个女人跟前插一嘴,结果又被更无情地讥讽一番。 沈佳宜浑身绷紧,眼底更恨。 邺景宸,你想吃回头草,让沈暖暖做太子妃,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啊,皇上也希望晋王和沈暖暖成一对呢。那我遵从圣意,暗中推上一把。到时候龙颜大悦,说不定我就翻身了呢。 “胖丫,回东宫。” 找洛老道去! 沈暖暖懒得和这帮人演戏,便手扶上额头,神情恹恹:“皇上见谅,这边太吵,暖暖身体不适,宫宴就不参加了。” 明宗体恤得很:“宫宴不参加就不参加。但晌午了不吃饭可不行。正好,老四也不喜欢人多。这样,朕叫人准备一桌席面,暖暖和老四去单独用膳可好。” 人家皇上都开尊口了,沈暖暖自然是要懂事。 邺景宸眼见着邺景州和沈暖暖走了,想留没法留,想跟去没法跟,心里将妹妹狠狠骂了一百遍,眼下也只能生生先忍下这口气。 本想等大月氏的使者走了,再跟父皇说。但现在看不能等了,以免夜长梦多。 玉和园深处,一片月季花海。 花团锦簇之中的八角凉亭摆上一桌席面。亭子周围挂着淡黄色纱幔,清风拂动,仿若仙境。 沈暖暖端起冰镇梅子汤一口喝掉半碗,舒服,酸爽。 “邺景州,你刚才看到我给你打手势了么?” 邺景州将冰镇梅子汤拿走:“你走到我前面,手在后面赶苍蝇似的乱摆,我若是看不出,岂不是和六公主一样蠢了。” 沈暖暖抬手又去拿梅子汤:“别拿走啊,我还没喝完呢。” 结果梅子汤被邺景州推的更远,还换上一碗老鸭笋干汤放到面前:“你还是郎中呢,天热不适合喝冷的,伤脾胃。” “其实……喝一点也没关系。” “你已经喝半碗了。” 沈暖暖无语的暗暗翻个白眼,这人年纪轻轻,怎么比自己爹还能多管闲事。 邺景州瞧见那白眼,唇角却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 以前,女人在他眼中是一个桌子,一个板凳,一个柱子,是对他毫无意义的存在。可现在,沈暖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觉得鲜活可爱。 就好像黑白的世界突然出现一道彩虹。只一碗白饭,也能吃的有滋有味。 “光吃白饭不健康。鸡腿给你,蹄髈给你,乳鸽必须来一只。肉吃多了上火,咱再搭配点蔬菜。莴笋可以,萝卜,萝卜好,人称陆地小人参,你一定多吃点。” 沈暖暖是懂报复的,你不让我吃冰镇的冷饮,我就让你使劲干饭。 “看我做什么,吃啊。我是郎中,吃什么对身体好我是专业的。你这么瘦,必须多吃点。” 邺景州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食物,默默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一旁的陈河不忍直视。万万想不到,他没有感情的主子会被一个姑娘拿捏了。一旁的如意是不敢直视,生怕晋王气的发病。一顿饭,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阿弥陀佛。 “县主,皇后娘娘请您去凤泽宫一趟。” 朱皇后身边的婢子莲心亲自来通传。 沈暖暖知道朱皇后叫她什么事,能忍到现在才差人过来,已经是不容易了。 “我正好也吃饱了,劳烦姑姑带路。” 沈暖暖跟邺景州打声招呼,带着如意跟莲心走了。 邺景州出来凉亭,目光随着沈暖暖的背影渐行渐远。 陈河出声:“主子,要不要去找皇上,将县主从凤泽宫捞出来。” “朱皇后的心思,县主全知道。在凤泽宫,她吃不了亏。” 邺景州心里明明都清楚,可转身还是去了金华殿。 第122章 皇后又当又立,被狠狠拿捏 凤泽宫。 朱皇后换下繁复华丽宫装,身着深红色便服。头上钗环去了大半,坐在榻上绣一方帕子。 温柔恬淡,岁月静好,瞧着就是一个享受生活的普通妇人。 “臣女拜见皇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皇后抬头,瞧见沈暖暖笑了。将手上的活儿交给莲心,亲自扶她起来。 “暖暖不必如此,过来本宫身边坐,让本宫好好看。” 随后真就上下左右看一遍沈暖暖,满眼心疼。 “几天不见,暖暖瘦了。西北侯溘然离世,本宫也是悲痛万分,几天食难下咽,睡不安寝。暖暖你还这么小,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啊。” 沈暖暖听的尴尬症都犯了。 就算朱皇后演技满分,情感充沛,但假的就是假的,表演痕迹太重了。 “我父亲为国征战一辈子,这是累了,想好好歇歇了。暖暖都看得开,皇后娘娘也请多保重身体。” 朱皇后捏着手帕擦擦眼角,又寒暄几句。莲心上来茶水点心,临走还将房间其他伺候的人也叫出去了。 随着房门一关,沈暖暖就知道朱皇后要进入正题了。 “暖暖,本宫前几日给你的礼物,你打开看了么?” 沈暖暖点头:“皇后娘娘的礼物很特别,暖暖看过后就想进宫跟娘娘请教。奈何随后父亲就出现了意外,这一耽搁就到了现在。” 朱皇后端起茶水,轻轻吹去上面的浮沫:“暖暖想请教何事?” 沈暖暖没有婉转,问得直接。 “那个药瓶,娘娘是从何而来。我娘的死因,娘娘又是如何得知。” “药瓶别人给的,死因也是那人告知的。” “暖暖能否见到这人,当面询问。” 朱皇后浅啜一口茶汤,慢条斯理道:“这样的事,暖暖要理解。那人既将事情告诉本宫,就是对本宫的信任。为了这份信任,本宫也要保护那人的安全。” 沈暖暖不急不恼,也慢条斯理道:“娘娘若真想保护那个人,就不该将药瓶给臣女。让那件事永远尘封,才是对那个人最好的保护。我说得对么,皇后娘娘?” 一句反问,让朱皇后用力握紧了茶盏。 挑眉看向沈暖暖,眼底的慈爱去了大半:“暖暖,你这是在嫌本宫多事?还是觉得你母亲被害死的事就应该永远尘封?” 沈暖暖看向朱皇后的眼睛,不卑不亢。 “臣女自然不想母亲是被害的事永远尘封。臣女感谢皇后娘娘的提醒。但是,臣女觉得,娘娘既然说了,就该是诚心实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不是说了又好像没说,没说却又说出来一点东西。一边放出一个人,一边又说要保护一个人。这般自我矛盾,不清不楚,恕臣女愚钝,不能参透娘娘用意。” 朱皇后握紧茶盏的手越发用力。堂堂一朝皇后,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逼得有些不知所措。 沈暖暖被陈蓉捧杀养成一个不学无术的蠢货。心思简单,容易冲动。乡下磋磨五年,回来后是变得沉稳一些。但性格已经注定,岂是说变就能变的? 朱皇后坚信自己抛出一个钩子,沈暖暖就会上当。自己似是而非地说点什么,就能打发了沈暖暖。然后作为交换,她就会给自己回报。 然而,朱皇后发现自己想简单了。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沈暖暖都找到了漏洞,并且毫无忌惮地反驳了回来。 沈暖暖见朱皇后没了动静,索性起身。 “皇后娘娘既然还没有想好,那臣女就先告退了。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能言无不尽的时候,什么时候再传臣女来。” 双方谈判,谈的就是心理。谁扛不住变主动,谁就先输了。 沈暖暖这一要走,朱皇后立刻着急了。她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很大声响。 “凡是上位者,都想多了解下面臣子的所言所行。所以,西北侯府有本宫的人。那个药瓶,那个事,便是本宫的人递上来的。” 沈暖暖赌赢了,但是也生出更多火气。 “北邺明令,后宫不得干涉内政。皇后统领后宫,在各个妃嫔院中安插眼线是你的权利。但是,在前堂重臣家中安插眼线却是朝中大忌。这个事,皇上知道么?” 朱皇后眼中的最后一点慈祥也消失殆尽,切齿道:“沈暖暖,你想知道消息来源,本宫告诉你了。别的事,不该是你操心的。你现在只需要关心你母亲被毒杀的事就好了。” 沈暖暖呵了一声,点头,冷声。 “娘娘提醒的是,臣女应该关心我娘被害的事。那臣女便又有问题了。既然娘娘当年知道我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又知道是被谁害死的,为何却选择沉默,眼睁睁地看着我父亲娶了杀人凶手?” 朱皇后眼底缩了一下,不答反问:“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自然是知道了,不然,我和哥哥也不会联手,将那个恶毒女人赶出侯府。皇后娘娘今天找臣女来此,不会就只是想告诉我凶手是谁吧?” 这一个反问,又给朱皇后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她以为手握这张底牌,就可以和沈暖暖交换利益。结果沈暖暖都没给她翻拍的机会。 面对哑口无言的朱皇后,沈暖暖也照着朱皇后之前的样子,拿起茶盏,轻轻吹去上面浮沫。 “臣女不喜欢糊里糊涂,如果皇后娘娘能说出隐瞒的原因,您的诉求,我依然可以满足。” 朱皇后袖笼里的手紧紧搅在一起,心头一番天人交战,最后在唯一的希望面前,长叹一口气,还是妥协了。 “本宫是个不受宠的皇后,在这位置上战战兢兢,不敢行差就错一步。私自在臣子家中安插眼线,是想知道他们阵营站哪边,效忠的是哪位皇子。但此行为是离心之举,本宫不可能让外人知道。 再说,西北侯的夫人是谁,本宫其实并不在意。反而是,本宫拿捏了新夫人这样一个天大的把柄,对本宫却是大有益处。所以,本宫当年知道真相,才又没有说出真相。” “皇后娘娘还真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沈暖暖只是原主的替代品,听闻这事都气得要爆粗口了。 “那个时候,我和邺景珺已经定亲了。我母亲不是外人,是皇后娘娘的准亲家,我父亲更是为北邺鞠躬尽瘁。而娘娘却为了自己位置安稳,就隐藏事实,让父亲和毒蛇同榻而眠十年。 这些年,娘娘您睡得踏实么?每天享受沈家在边关戍守带来的安定,有没有过一丝心虚?又有没有想过,邺景珺狩猎摔下马后丢了太子之位,是因为……报应?” “放肆!” 朱皇后的里子面子全被戳破,怒不可遏地将茶盏扫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第123章 狗咬狗,才好看 紧闭的门忽地开了,莲心带着几个随从冲进来。 “皇后娘娘……” “滚!滚出去!” 朱皇后一声低吼,莲心吓得赶紧躬身,带着随从又快速退出去,并将门重新关上。 喝退下人,朱皇后胸口依然起伏不止,目露凶光:“沈暖暖你不要太嚣张,本宫可是一朝皇后!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行,不然……” “不然如何?灭了我还是灭了整个沈家?” 朱皇后既然不装了,沈暖暖便也无所顾忌。 “沈家几代为国征战四方,我祖父被先皇赐下丹书铁卷,北邺百姓对沈家军爱戴拥护。堂堂一国之君都还在维持着君臣体面,皇后若是想拆皇上的台,我倒是可以成全。 只要我今天出不去这凤泽宫,明天京城的大街小巷就会流传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我倒是很想知道,皇上是想换一个皇后,还是想失去天下人的民心,寒了朝中所有武将的忠心。” “你……你……” 朱皇后抬手指着沈暖暖,气的脸成了猪肝色,但几个你之后,又没有下文。 这一回合,沈暖暖占了绝对上风,制胜秘诀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朱皇后顾忌太多,而沈暖暖能豁得出去。 眼见着朱皇后被抽干力气般颓然地坐回塌上,沈暖暖也没有再咄咄逼人。 疯狗入穷巷,不可再追。不然,疯狗会回头咬人的。 沈暖暖缓了口气:“皇后娘娘,尽管您在沈家安插眼线,寒了臣女的心。但说到底,知情不报不是大罪,遇到事首先自保是人之常情。我若因此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您,也是我的自私。 所以,我沈暖暖刚才说的话算数,皇后娘娘已经解了臣女的心疑。作为交换,臣女欠娘娘一个人情。” 霜打了似的朱皇后猛地抬头看向沈暖暖,不敢相信地问:“你,此话当真?” 沈暖暖点头“自然当真,但前提是,皇后娘娘要给臣女出一份手信,将我母亲枉死的前因后果写清楚,并盖上娘娘的宝印。” 朱皇后闻听此话,拍案而起:“大胆,你居然想借此拿捏本宫!” 沈暖暖丝毫不惧,只是淡淡道:“皇后娘娘,臣女刚才还说遇事自保是人之常情。没道理皇后娘娘可以自保,臣女想活着就只靠命硬吧。 臣女今天得罪了娘娘,若是明天用完后泄愤处之,那臣女就只能去阎王那求公道了。当然,娘娘也不必着急回答。好好想想,三思而行,反正臣女有的是时间。” 沈暖暖有的是时间,但邺景珺却没有多少时间了。御医说那双腿断太久,血灵芝也要养不住了。若双腿干瘪缩水,那真的是大罗神仙也改变不了了。 沈暖暖将李寻芳的腰治好后,朱皇后就看到了希望。如今希望就要抓住,她是不可能放手的。 权衡之后,朱皇后点头:“好,本宫给你写!” 卓岸边,朱皇后强忍情绪写完这个手稿,拿出自己宝印要盖的时候,忽然又停住。 “沈暖暖,你有把握治好大皇子的腿么?” 沈暖暖反问:“娘娘若是不相信,又何必翻出旧账,走到这一步呢?” 朱皇后闭眼长叹,最终将宝印盖下。沈暖暖拿走手稿,从此将一国之后牢牢攥在手心里。 “娘娘,金华殿来人,皇上传县主过去一趟。”门外,响起莲心的通传声。 皇上叫人,皇后自然不敢留,但又拽住不撒手。 “东西拿到了,你什么时候给大皇子治腿?” “三天后,就在这儿。” 金华殿叫人没有什么事,沈暖暖进去和明宗寒暄了几句,就和邺景州一起出宫了。 出宫的巷道非常长,可邺景州就安安静静地走,什么都不问。最后还是沈暖暖憋不住了,将凤泽宫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邺景州没有一点意外,声音凉凉:“皇宫里的人,个个都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只要邺景珺的腿能好,你就是再提一些过分要求,朱皇后也会答应。” 沈暖暖嘲弄道:“朱皇后太心急了。其实,就算她不同意写这个,我也会给她儿子看腿。但她没崩住。” “你为什么要给邺景珺看腿?被他的深情感动了?可他是就要成婚的人了。” 邺景州说出这句就觉得不妥,自己听着都有一股子味。但沈暖暖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反而嫌弃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谁被他的深情感动了?邺景珺或许对我是有点不同,但那五年,他还是权衡利弊做了缩头乌龟。他去指责邺景宸,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这种男人我最看不起了,还感动?感动个毛线啊。” 邺景州暗暗松口气,唇角不由的勾起,但随即就转头一边,恢复一贯冷淡。 “既如此,你为何还想给他治腿?” 沈暖暖前后左右看看,然后凑到邺景州身边,神神秘秘。 “我给他看腿,是给邺景宸找一个掣肘制衡的敌人。只要邺景珺站起来了,邺景宸就会如刀悬顶,如鲠在喉,日日吃不下,夜夜睡不着。他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他更不好过。” 意外,居然是这个原因。 邺景州斜睨沈暖暖,她的小脑袋是真能琢磨。报复的最高境界是,我不和你干,我找个人和你干。你们鹬蚌相争,我作壁上观。 沈暖暖被邺景州的眼神瞧得火大:“你那什么眼神看我?想说最毒妇人心是吧?” 邺景州居然点一下头,一本正经:“幸好我没有得罪你,而是和你做了朋友。” “你是聪明人。” 沈暖暖说着还很兄弟地拍拍邺景州的肩膀。 “我保证你选择跟我做朋友,是你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其实,沈暖暖这样谋划有一部分就是因为邺景州。邺景州这些年被毒折磨得生不如死,邺景珺和邺景宸怎么想都摘不干净。报复邺景宸,她能想出一百种方法。但如果能顺便帮邺景州出出气,她也是乐于助人的。 邺景州歪头,看看不懂避嫌,勾肩搭背的白嫩小手。 可我,不想一辈子和你做朋友。 第124章 歹毒,有人半夜纵火 楚城见主子从宫里出来,立刻将马车牵过来,车凳摆好,恭恭敬敬:“姑娘,请上车。” “等久了吧,午饭吃了么?”沈暖暖关心问道。 “谢谢姑娘,吃了。” 楚城话刚落,肚子就咕咕地叫两声。顿时尴尬得满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其实他一直候在宫门边不敢离开半步,没去吃午饭。 “你肚子可不会说假话。” 沈暖暖没有笑话,而是从如意手上拿过一盒糕点。 “这有盒点心,你先吃着垫吧垫吧。以后车里备上干粮和水,不准再饿肚子。不然,怎么有力气保护我。” “使不得,这点心一看就很贵,我……” “墨迹,赶紧拿着。宫宴上有很多,我顺手打包了一些,就是给你带的。” 邺景州看到这一幕,一路走出宫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沈暖暖喜欢吃桂花糕。知道宫里来了一个扬州厨子,桂花糕做得尤其好。他特意找厨子做一盒,借着父皇的手赏了沈暖暖。结果沈暖暖转手送给一个赶车的小厮? 那小子瞧着岁数不大,但比沈暖暖高出半个头。皮肤略黑,浓眉大眼非常精神。 邺景州斜睨一眼陈河,陈河躬身,去牵来晋王府的马车。 “主子,车来了。” 邺景州眼角乱跳,这家伙是木头么!我是让你将马车赶走,我要蹭沈暖暖的车,你却直接将车牵到我跟前。 一甩袖子,上车。 “以后,让陈树跟着我。” “……是。” 陈河迟疑后领命。 主子喜静,所以让自己跟在左右,让弟弟做外派任务。如今,主子又喜欢吵了? 太尉府。 月黑还刮着风。洛道长穿着一袭黑斗篷,踩着夜色从后门进来。 “太尉见谅,贫道如今是东宫幕僚。而太尉和太子殿下之前在殿前因朝政有些分歧。所以,在下只能这样来看诊。” “神医能来为犬子看诊,孙某已经是感激不尽,哪里还会介意那么多。这边请,快这边请。” 孙世全恭恭敬敬的请洛老道进去内宅,大半个时辰后又让人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 沈暖暖从偏殿进来,孙世全赶紧将人请到桌边,孙德忠也从床上下来。 “县主,和您说的分毫不差,洛老道说孙德忠只是得了怪病。慢慢调理就会好的。这是他给的药,您过目。” 沈暖暖接过一个黑色药丸,用小刀切掉一点,捏碎。细细检查后,冷了声音。 “还不是解药,而是另一种毒药。以毒攻毒,只是暂时压下孙德忠体内毒性,身体看似好转,其实是饮鸩止渴。此药若是服用半年以上,大罗金仙也救不活。” 沈暖暖怕孙世全不信,让人找来一只猫。她将捏碎的药渣给猫吃了。不过片刻,猫就口吐白沫,死了。 孙德忠吓得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冷汗淋漓。孙世全气地拍桌:“这个浑蛋,简直歹毒至极!” 孙暖暖道:“大鄯此番卷土重来报仇,无所不用其极,也是无孔不入。孙叔叔这宅子怕是也不干净了,最好是外松内紧清理一遍。” “多谢县主提醒,多谢县主给孙德忠医治,不然,我必定要中贼人的道儿。” “孙叔叔客气,这是暖暖应该做的,如今外忧内患,我们当抱成一团的。” 沈暖暖又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给孙德忠。 “这个是我给你配置的药,一天吃一粒药,这瓶药吃完,你的毒也就解干净了。” 孙德忠接过药手里捏着,不由地感慨起来:“暖暖,你现在有勇有谋还有高明医术,真了不起。而我还和当年一样混日子。都没脸和你做三剑客了。” 沈暖暖叹口气:“我也想和以前一样混日子,混一辈子日子。但沈家遭难了,我爹没了。孙德忠,你以后也要勤加努力学好本事,毕竟孙叔叔不能保护你一辈子。我们也不再是可以恣意玩闹的年纪了。” 孙德忠满脸羞愧通红。 “暖暖,当年你被沈伯伯送去乡下,爹爹让我在家收心,好好练武。但我却为了躲懒,偷偷跑去南边外公家,一呆这么些年才回来。 如今遇到事了,回头想想,我真的是太浑蛋太无用了。暖暖,我想好了,以后我要收心,严于律己,再也不当二世祖了,我要当孙家的骄傲。” 孙世全想不到儿子经此一事,竟忽然长大懂事了。激动得老泪纵横,差点给沈暖暖跪下磕个头。 夜深,沈暖暖告辞孙家。出门后,楚城从墙角出来。 “姑娘,这周围安全的。” “嗯,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之前为了目标小,两人走路来的,这回去自然也是走路回去。 距离家就有几步之遥,楚城忽然拉着沈暖暖躲到漆黑的角落里,小声道:“有人,还有火油味。” 沈暖暖心头咯噔一下,忙仔细闻闻,空气里还真有一丝丝火油味。 忽然,有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进了柳一巷。沈暖暖一瞧那些人停留的位置,大惊:“那些人是要烧咱们宅子!” “姑娘在这儿别动,我过去。” 这话一落,楚城就已经窜出去两丈多远。并顺手从别人家墙边抄起一根竹竿,如疾风一样扫了过去。 “我去,这么厉害!” 沈暖暖知道少林寺里有真功夫,楚城在里面七八年肯定是学到了本事。但她万万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是学到了很大的本事。 只见他一出手,就撂倒两个拎火油的。但火油罐子掉到地上被摔碎,里面的油顿时撒了一地。浓烈刺鼻的味道瞬间四散开去。 楚城是厉害,但对方人多,且好像是训练有素的。 那些人见有人来阻挡,立刻分出几个人缠住楚城,剩下的则将火油罐子往沈暖暖的宅子里扔。 沈暖暖眼瞅着火油罐子被扔进院子,急得从黑暗里冲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来县主家纵火!” 纵火贼本来以为倒霉,刚到地方就遇见多管闲事的。但现在被正主瞧见了,这还得了?他们不顾地放火了,扑上来就开始抓人。 “要死的,绝对不能让她开口!” 第125章 三宝点醒,这人不简单 沈暖暖一嗓子出去,两把会旋转的弯刀齐齐往她飞来。 圆弧形的刀锋泛着冷月寒光,像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速度快的沈暖暖刚发现,就已经到了面前。 楚城来不及奔回来,只能将手中竹竿用力一抛。 “咣当!” 竹竿冲掉一把弯刀,可还有一把。沈暖暖有点功夫,但不多。对付地痞流氓还行,这种大场面,她就只剩下抱头打滚了。 “刺啦!” 一声极难听的声音响起,是金属碰撞金属的声音,听得人身上起来一层鸡皮。 下一秒,沈暖暖被拽到一个人的怀里。她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被贼人抓了。慌忙的去袖子里抓银针,结果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沙哑。 “别扎,是我。” 这声音低沉沙哑,竟是阿鄯! 仰头,乌云缝隙的月光下,一张木质面具极其明显。面具后面,一双眼睛又是星星一样闪亮夺目。 阿鄯穿着黑色的宽大斗篷,斗篷压得很低。一只有力的胳膊搂住沈暖暖的腰,将她整个人护在斗篷之下。还不耽误和那些纵火犯拳打脚踢。 纵火犯大惊,怎么又来一个高手!他们决定不再恋战。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着,用力扔进院子里就要跑。 但下一秒,扔进去的火折子就被扔了出来。且正好扔到之前打翻的两罐火油上面。火一下子就烧起来老大,直接将一个来不及跑的纵火犯给烧着了。 惨叫声不绝于耳,楚城知道要留活口,就赶紧灭火救人。 院门开,三个宝儿冲出来,手里一起扯了一块浸透了水的被子。不由分说,就一起合力将湿被子罩到了烧着的人身上。楚城扑过去将人压住,火灭了,纵火犯也抓住了。 沈暖暖钻出阿鄯的斗篷,就看到事情结束。三个宝双手环胸的在阿鄯面前站成一排,用打量的目光上下扫视这人。 山宝冷眼:“你是谁?” 水宝也不友好:“你为什么带着面具,是颜面有损,还是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风宝抬起小下巴,气势不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让人可敬可佩。但你也不能见我娘年轻漂亮貌美,就直接往怀里搂吧。怎么滴?救人就这一招啊。还是想救人一命就要我娘以身相许?那也要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三个宝一人一句质问,直接将阿鄯问自闭了。三个问题他不仅回答不了,还针针见血,直戳心中所想。 沈暖暖见阿鄯尴尬了,急忙出声解围。 “你们三个怎么回事,怎么能对娘的救命恩人这样说话呢?他是好人,是正人君子,之前就救过娘的性命,哪里是见色起意的登徒子。” 三个宝听了这话,不仅不跟阿鄯道欠,还过来将母亲拉倒一边,小声。 “娘,知人知面不知心。” “娘,你事事聪明,但一遇到男人就犯糊涂。你也不想想,哪有正人君子是穿斗篷戴面具的?这一看就是心中有鬼。” “娘,两个哥哥说的对啊。你一遇到危险,这个人就及时赶来救你。一次是巧合,两次也是?莫不是他跟踪你,或者是这次根本就是贼喊捉贼。见事情败露,楚城不好对付,就赶紧现身装好人。” 最近一直被人夸赞的沈暖暖,居然被三个孩子说教了。问题是,她摸着下巴想想,孩子们居然说的还挺有道理。 转回头看看一身斗篷的阿鄯,心头开始怀疑:“听你们一说,他还真是挺可疑的。” 大鄯人来北邺报仇,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莫不是有人唱黑脸,有人唱白脸,他故意用敞开心扉的方式接近自己,想要以此获得自己信任? 阿鄯耳力极好,捕捉到那边的对话。 沈暖暖怎么把三个孩子生的这般聪明,只一个照面,就从自己身上看出诸多疑点。而且,小小年纪看问题真是准确。沈暖暖还真是哪儿都聪明,就是一遇到男人就糊里糊涂,没有边界感。 邺景宸如此,邺景珺如此。唯二的闺蜜发小是俩不靠谱男的,收个徒弟是男的,就连找个贴身随从也是男的。 就是吧,孩子聪明是好事,但这聪明用到自己爹身上,就有点棘手了。看沈暖暖瞧自己的眼神,就知道她听心里去了。 与其被怀疑,不如坦白从宽。 “沈姑娘,如今我住在你家隔壁。所以这边出事,我才会来的快一些。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就不耽误你善后了。” 阿鄯说完拱拱手,就大摇大摆的往隔壁大门走去了。 这…… 京城那么大,房屋何止万间,这个人居然住到自己隔壁! 若沈暖暖之前只是心有怀疑,那现在就是细思极恐了。三个宝想的是对的,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这个人绝对是故意接近自己! 楚城过来汇报:“姑娘,贼人被火烧了受伤严重,现在是没死还有气。但好像……活不久。” 沈暖暖沉声道:“将人先带进院里,我不会让他死的。你去大理寺报官,就说有人来县主家纵火。” 楚城点头,将烧糊的人拽进院子,就赶去大理寺报案。 院子里的人都起来了,她们第一次经历这事都吓的不轻。站在院子里一圈,打着灯笼看姑娘救人。 沈暖暖给这人吃下吊命的药,也不避讳的浑身上下检查一遍。身上是没搜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在这人的左肩膀上,发现有一个狼牙纹身。 大理寺接到报案,一听是县主家被纵火,哪敢怠慢。大理寺卿亲自来了二十几号人赶来。 现场勘验之后,火油,火折子取证之后,大理寺卿让手下带走纵火犯,交给军医带走继续救治。 “黄大人,这人肩膀上有狼牙纹身,应该是身份标识。并且,来人十几个,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希望贵院能尽早破案,还京城一个太平。” 黄詹忙拱手:“县主放心,在下回去就审问犯人,一定尽早破案。县主受惊了,今日早朝,在下也会禀明皇上,派人到这儿保护县主安危。” 沈暖暖回礼:“黄大人有劳了,时间太晚,就不留您喝茶了。” 送走了大理寺的人,天都要亮了。这一夜折腾的人仰马翻的,沈暖暖也是累坏了,就让大家都休息去,她也洗洗睡了。 一觉醒来,天到晌午,她肚子饿的咕咕叫。 如意一边伺候沈暖暖梳洗一边道:“小姐,陈先生得知昨晚宅子被人纵火,早上到现在已经来两次了。他很担心你,我说你只是受到一点惊吓,没啥事,他也非亲自看过你才放心。现在,还在前厅等着呢。” 沈暖暖想着,杜衡家也住在隔壁,昨晚事情闹那么大,陈家都没有任何察觉,早上才听说的。阿鄯却在楚城和那些人一交上手,人就到了。 不行,这事必须搞清楚。 第126章 让你吃醋,吃撑了吧 但肚子太饿了,事情搞清楚之前,要先填饱五脏庙。 沈暖暖拿过梳子自己梳头:“我饿了,你去厨房看看饭好没好。我和杜衡一起用个饭,省得他再担心我。” 如意应声:“天晌午了,厨房应该也好了,婢子去看看。” 沈暖暖自认为心灵手巧,但这边的发式她是真学不来。鼓捣了几下也弄不好,算了,随便绾一个丸子,完活。 饭菜在前厅刚摆好,沈暖暖就拎着裙子小跑过来了。 杜衡从厅子里迎出去,一脸担心:“师傅,听闻你家昨晚来了贼人,你有没有受伤?” 沈暖暖摆着手:“没事没事,我福大命大造化大,油皮都没擦破一点。你看我浑身上下,是不是好得很?” 杜衡细细打量一遍沈暖暖。素面朝天,头上发髻是歪的,簪子也胡乱插得歪歪斜斜,但气色还算好,想来是真没事。 “师傅没事就好。我们住这么近竟没有察觉,没有过来帮忙,真是汗颜得很。” “昨晚有风,动静闹得也不大。四周的狗都没叫起来,你们没发觉也是正常。” 沈暖暖拉着杜衡坐到桌边:“不说那些了,天晌了,坐下一起吃个饭。” 杜衡没有拒绝,陪着坐下来。见如意给他盛的一碗粥冒着滚滚热气,便提醒道:“师傅,粥热……” “呜……好烫!” 沈暖暖的手比杜衡的嘴快。人家一句话没说完,她已经端起喝一大口。烫得表情狰狞,五官移位,一口粥又吐回碗里。 “哎呀小姐,这刚出锅的粥啊。烫坏了吧?婢子去倒水。” 如意吓坏了,转身去拿水杯,杜衡已经将一盏凉水送到沈暖暖嘴边。沈暖暖哈着气,张嘴就喝一大口。 “别咽下去,嘴里含一会儿。”杜衡着急又温柔地说着。 沈暖暖这时候听话了,一口水就在嘴里含着,腮帮子撑起鼓鼓的,好像个偷了粮食的仓鼠。 忽然,觉得身边阳光被什么遮挡了,下意识转身去看。 “……噗!” 邺景州皱眉,低头看去,腰带下面的衣摆上全是水,位置尴尬,好像自己尿了一样。 下一秒,一只手就往那处伸过来。邺景州脸色大变,吓得赶紧后退两步:“沈暖暖,你干什么?” 沈暖暖被吼得一激灵,瞬间火大:“你说我干什么?我把你衣服弄湿了,给你擦擦啊。” 邺景州:“……不用!” 杜衡脸色都不自然起来,赶紧挡到沈暖和邺景州中间:“师傅,男女有别,晋王衣服湿的那处不好用你擦拭。” 沈暖暖眼睛眨巴眨巴,明白了,但没有觉得尴尬,反而翻起白眼呵了一声。 “没穿衣服的时候我都看过了,这裹了好几层呢有什么啊。你们男人啊,比女人还矫情。” 杜衡被震惊。邺景州白皙细嫩的脸则红得能挤出水来,“沈暖暖你胡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看过……看过……” 如意眼见着邺景州的脸色变了,担心他气得发病变身,吓得赶紧将一个包子塞小姐嘴里。 “小姐,你不是饿了么?这个包子不烫,你吃包子,你快坐下吃包子。晋王宽厚仁慈,定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同您生气的。” 沈暖暖被按着坐到凳子上,使劲咬下一大口包子,还不忘吐槽。 “如意你吓这样干什么?这事又不赖我。是他自己走路没有一点动静,忽然站我身边挡了我一大片阳光。不然,我能吐他一身?” 这事怎么看,都不赖她。 杜衡低头默不作声,这事自然也不赖他。 几个呼吸间,邺景州的一张脸变了好几个颜色,这事赖他。 昨晚回去后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又虚度了一上午,终究是忍不住过来看看。结果一进院子,就看见沈暖暖和杜衡两人同桌而食,甚至还……一点不避讳。 不过走路快了一点,安静了一点,这事就赖他了? 跟来的陈树一瞧这气氛不对,立刻上前。 “县主说的是,县主没有错,晋王也没错,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出馊主意,想让晋王给县主一个惊喜,就没让人通传。结果属下弄巧成拙,给了县主一个惊吓。县主美丽又善良,和蔼又可亲,肯定不会跟属下一般见识的,是吧?” 沈暖暖将剩下半个包子塞嘴里:“油嘴滑舌,就冲你一口气说这么多,我也不能和你一般见识啊。” “是是是,我油嘴滑舌,县主教训的是。”陈树说着又去拉杜衡:“我这次出去受了点伤,劳烦陈先生过来给我看看呗。” 杜衡都被人拽住胳膊了,能说不给看? 陈树走出两步,又不忘回头操心:“主子,您一早听闻县主家遭了坏人就担心的很。早饭吃不下,午饭没吃就过来了。县主这一桌挺丰盛的,主子就在这儿凑合一口把。不然饿坏了胃,又要劳累县主给您看。” “呱噪。” 邺景州嫌陈树话多。可等陈树拉着杜衡一走,他唇角又忍不住浮起来。 换陈树在身边是正确的。这要是陈河,那被拉走的就是自己。 沈暖暖见邺景州低头看衣摆上的水渍看不停,便拉他到桌边坐下。 “一点水而已,大夏天的也不会着凉感冒。我一个人吃也没意思,咱们一起吃吧。” 邺景州‘勉为其难’的点头。然后很自然的将沈暖暖面前的粥端过去,用羹匙搅合的不热了,又放回去。 “看你嘴唇通红,想来那一下烫的不轻。辣的别吃了,腥膻的也别吃了,吃一天清淡的养养。” 沈暖暖横过去一眼,我留你吃饭,你给我管东管西? “好啊,我不能辣的了,那就你来吃吧。这盘辣子鸡都是你的了,不许剩,不然浪费粮食。不然城外的难民知道了,会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 沈暖暖知道邺景州吃的清淡,辣的从来不沾。这一盘红彤彤的辣子鸡端到面前,邺景州暗暗紧了紧手上的筷子。 还是那句话,沈暖暖是最懂报复的。 最终邺景州吃完了一份辣子鸡,为了解辣,顺带吃了两碗米饭,喝下三碗汤。他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发现,自己一顿饭可以吃下这么多。 如意等人撤下桌子,上来一壶清茶。 邺景州的嘴唇辣肿了,饱满很多。又好像涂了上号的口脂,红艳艳的,水嫩嫩的那叫一个好看。 沈暖暖瞧着瞧着,不觉看痴了,无意识的舔一下嘴唇:“邺景州,你长的也太好看了。” 第127章 直球,沈暖暖被算计 邺景州知道沈暖暖一直在偷看他,只是装作不知在认真喝茶。 面上淡淡,心中却喜。沈暖暖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一家五口快点团聚。 想到此,邺景州放下茶盏,问得直接:“你想做晋王妃么?” “……什么?” 沈暖暖回的慢半拍,之前光顾着瞧那红艳艳的嘴唇去了,竟没注意邺景州说了什么。 邺景州放到腿上的手暗暗抓紧:“你想做晋王妃么?我可以成全你。” 沈暖暖这次听清了,吓得手上杯子一个没拿捏住掉到桌上。杯子在桌上滴溜溜转了两圈后,被邺景州按住,扶正。 挑眉,看向沈暖暖明显受惊的眼睛,眼底带笑:“沈暖暖,你这是高兴的手不听使唤了么?” 沈暖暖眼角跳几跳,声音拔高:“高兴?邺景州你一双眼睛生得是好看,但是怎么看出我是高兴到手抖的?我这明明是惊吓,你,吓到我了!” 邺景州不信:“天不怕地不怕的京城第一恶人沈暖暖,会被吓到?” 沈暖暖忙不迭点头,使劲点头:“你说我要做晋王妃,这不可怕么?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要互助互爱,而不是互相坑害啊。” 邺景州不懂这话意思:“为何是互相坑害?” 沈暖暖看着被高门大宅圈养成傻白蠢萌的邺景州,不得不耐心解释。 “我未婚生子,声名狼藉,做晋王妃就是给你戴高高的绿帽子。而皇家最是无情的是非窝。一脚踏进去,不是争就是抢,就算不争不抢,还要时时刻刻防着别人谋害。 你中毒是如此,大皇子摔断腿亦是如此。我早已厌倦这种尔虞我诈的日子,要么一辈子不嫁,如果必须嫁人,也一定不会嫁给皇室子弟。所以,咱俩只能做朋友。” 邺景州放在腿上的手再一次握紧。 沈暖暖,你还真是会变脸。刚才看我花痴般的眼神,顷刻间荡然无存,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一样。论折磨人,你是最会的。 低头,掩下所有心情,倒一杯茶水推到沈暖暖面前。 “其实,不管你怎么想,亦或是我怎么想,只要皇上想就够了。昨日,父皇在金华殿跟我说,等大月氏的使者走了之后,就为我们赐婚。” “什么?” 沈暖暖这次吓的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 “你爹是皇上还是媒婆啊,乱点的什么鸳鸯谱。再说,我现在还有重孝在身,不能婚配!” “北邺建国之初,因天灾人祸和连年战争,人口稀少,十室九空。开国皇帝武宗特下一道圣旨:孝在心,而非在形式。父母尊亲守孝一百天,便可婚丧嫁娶。夫死妻亡一年后,便可自由婚配。” 邺景州看向眼睛逐渐瞪大的沈暖暖,又轻声一句:“父皇说,用三个月准备大婚事宜,应该够了。” 大婚事宜?这是要动真格的啊。 沈暖暖表情逐渐狰狞:“邺景州,你怎么想?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明宗那么疼你,只要你抵死不从,明宗就不能耐你何。” 邺景州又给自己倒一杯茶,看着茶汤上一个浮浮沉沉的茶梗,淡淡道:“我为什么要抵死不从?” 一句反问,给沈暖暖问住了。 是啊,他为什么要抵死不从。他有大仇未报,他好好活着都还来不及。而且,他娶了自己就能获得贴身的家庭医生,再也不用怕被人毒害。还能获得沈家的全力支持,有和邺景珺、邺景宸抗衡的能力。 这么多好处,如果是自己,死不要脸硬赖也要紧紧抓住,绝不松手呢。 “沈暖暖,你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京城,比我再好看的男人难找。我想要改变现状,就需要你和沈家在我背后。你我都是聪明人,也合作过不止一次。我觉得,咱们继续合作的话,也会是愉快的。” 邺景州抬头看向沈暖暖,淡淡正色地说出这番话。 沈暖暖暗暗咬牙:“的确,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但欣赏和据为己有还是有差别的。” “邺景宸,在我来这儿之前去宫里见父皇了。说的也是请赐婚,立正妃的事。如果我所料不差,招你进宫面圣的口谕很快就到了。” 邺景州端起茶盏浅浅喝一口,又淡淡道:“你父亲是不在了,但西北侯还在,迦关的十万将士不认兵符,只认沈家人。沈家,皇上必须牢牢抓在手里。你不做晋王妃,那就是想做太子妃。” 太子妃,沈暖暖只是听到这三个字就反胃想吐了。只要想到邺景宸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就恨的牙根痒痒。 父亲都‘死’了,明宗还不肯放过沈家。将沈家嫡女攥到自己手里,借此牵制沈家,为国卖命。为君之道,从来是世上最无情之人。而自己,难道注定要去趟那个浑水? 如意小跑着进来通报:“小姐,宫里来人说是皇上召见你。内侍带了马车此时门外候着呢。” 沈暖暖转头看向邺景州,眼神渐渐冷了:“晋王真是料事如神,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这一句夸赞,邺景州听出浓浓的嘲讽和刻意疏远的距离。 一直在算计别人的沈暖暖被自己算计了,她肯定会恨的。但如今内忧外患,水深鬼多,只有将她放到自己身边,才能护她安全。 所以,恨就恨吧,总比丢了命好。 “让如意给你重新梳妆一下,我去马车里等你。” 邺景州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院门。午后阳光灼灼落在他身上,周身仿佛落下巨大的光晕,让沈暖暖愈发看不透这个人。 金华殿。 沈暖暖和邺景州刚走进去,明宗就从龙椅上起身,迫不及待地问:“暖暖,朕问你,三宝、水宝、风宝的父亲是谁?” 沈暖暖心头咯噔一下,皱眉看向一边笑盈盈的贤贵妃和一脸势在必得的邺景宸。心里明白了,都明白了。 明宗又道:“暖暖你大胆地说,不要有任何顾虑。朕这一次给你做主,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朕都会给你做主。” 沈暖暖收回目光,下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玉安,太子殿下金安。” 明宗着急知道答案,索性从龙椅上走下来,直接将沈暖暖拉起来。 “你这孩子,这时候还管什么虚礼啊。太子跟朕说,暖暖三个孩子的生身父亲是他,此事可是真的?” 第128章 邺景宸,你敢滴血认亲么 暖暖勾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回皇上,此事不是真的。” 贤贵妃一旁出声提醒:“暖暖,这事可非同小可,你一定要想好了再说。” 邺景州一旁也出声提醒:“贤贵妃,县主是在回皇上话,自然是想好才说的。不然,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贤贵妃被邺景州一句话怼出二里地。她万万想不到这个平时病病歪歪很少露面的晋王,说话会这么噎人。 沈暖暖看向贤贵妃,“呵”了一声:“晋王说的是啊。贤贵妃,九五之尊的天家面前,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顺口胡说。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再说,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三个孩子是在乡下所生,那便宜父亲可能是樵夫,可能是屠夫,也可能是泥腿子种地的。人那么多我记不得,但肯定不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 邺景宸听不下去了,黑着脸走过来。 “沈暖暖你别胡说八道了!本王找人去沈家庄查过,当初给孩子接生的稳婆此时也就在殿外。她可以证明,三个孩子不足月,是早产出生。根据时间推断,就是五年前的乞巧节前后。那时候你还没去乡下,哪儿来的许多野男人?” 沈暖暖抬手抓抓脖子,活脱脱一副滚刀肉的模样。 “是这样么?我那时候脑子不清不楚,记错也是有可能的。但不是乡村野男人,就是京城野男人。太子殿下也知道,我风流成性,身边男人众多,花船画舫也是常客。 但太子殿下却一身清白,洁身自好,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所以,我那三个孩子的爹可以是任何人,独独不可能是你啊,正人君子的太子殿下。” 怼人,邺景州不是高手,沈暖暖才是。她一番高帽扔出去,将邺景宸后面的话直接堵死了。 再坚持孩子是他的,他就是那些野男人中的一个。但是不坚持,父皇就要将沈暖暖赐婚晋王。三个孩子和沈家军,便都成了晋王的底牌。 大皇子身后的皇后和朱家到现在蠢蠢欲动,复位心不死。如果再来一个晋王加入其中,自己的处境将更加艰难了。 邺景宸有口难开,不知道怎么继续。 贤贵妃见邺景州上前一步要开口,也顾不得自己身份和儿子颜面,忙从一旁椅子上起身。满脸含笑,笑得一尊活菩萨似的。 “县主可别妄自菲薄,说那些气话。当年县主年岁小,是爱玩一些,但人却是洁身自好的,从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那些闲言碎语,都是嫉妒县主的下流胚子胡说八道的。这些可是六公主亲口跟本宫证实的。” 沈暖暖挑眉看去,一脸不信:“贤贵妃,六公主真这么说过?” 贤贵妃过来拉住沈暖暖的手,热乎的肉麻。 “是啊是啊,六公主以前天天和你一起玩,形影不离的,自然是最清楚你的事。还有,五年前乞巧节的事,我们也知道暖暖是被人下药所致,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所以,那些伤人伤己的话,可莫要再说了。” 沈暖暖忽然想笑,怎么都想不到,当年给自己抹黑的,和现在给自己洗白的竟然是同一拨人。 不是人变了,不是世道变了,是利益永远不会变。 明宗脸色难看,声音也冷了:“暖暖,贤贵妃说的是真的么?五年前,你真是被人设计害了?” 沈暖暖点头:“是的皇上。五年前的乞巧节,我带着婢女出去夜游,中间休息时,被人在甜汤里下了类似会醉酒的药,神识也受到损害,浑浑噩噩一个多月后才恢复清醒,发现我已经被送到乡下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是谁下药害我,对我图谋不轨。刚才听了太子殿下的话,我就琢磨,难不成是太子殿下?如若不然,太子殿下怎么会那么肯定,我的孩子是你的呢?” 邺景宸感觉到父皇两道冷厉的视线看向他,沉声否认。 “当然不是本宫下的药。当年我们已经有婚约,甚至是婚期在即,本宫为何要多此一举?那日,本宫也被人下药了,下的是烟花巷柳的暗药。于是,我们在各自不清楚的情况下有了夫妻之实。” 这么多人面前,邺景宸说出这个事实。若是换做一般女子,怕是要羞愧的去跳井自杀了。 但是,沈暖暖却全然无感,还冷笑反问。 “既然你也说那晚你是不清楚的,又怎么能确定睡的就是我呢?行,就算你事后清楚了,能确定是我了。又为什么自己走了,将我一个人扔到河边,任由千人所指,万人唾骂,事后还乌龟一样缩了脑袋,不敢承认呢?” “……” 邺景宸被沈暖暖问得再次哑口无言。 当年,他确实是不能确定自己睡的是谁。而且,他醒来后身边也早已经没有人了,更不知道沈暖暖是如何出现在河边的。 贤贵妃见儿子又没动静了,着急地推了一把儿子,又抬手又打他后背一下。 “暖暖,本宫替你教训这个不敢承认的坏家伙。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当年他要不是被你表姐勾引丢了心,也不会狠心不认下这事。 暖暖,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做母亲的怎能忍心看着三个孩子因为没有父亲,被人指指点点。咱不看这个坏家伙,也不中别人挑拨离间的奸计,咱就看孩子的份上,再给太子一次机会。一家人团圆,才是最重要的啊。” “滴血认亲吧。” 沉默的邺景州忽然开口说话,成功让贤贵妃闭嘴了。 邺景宸咬肌绷紧,沈暖暖神色微怔,邺景州则又淡淡开口。 “县主说孩子不是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又坚持说孩子是这样的。各执一词,争论下去也没有结果。那不如来个滴血验证,一目了然。父皇,您说儿臣建议得对么?” 大人和孩子的血分别滴入清水中,血型一样,血滴相融,不一样,相斥。这是古代沿用最久的亲子鉴定。 “嗯,老四这个提议甚好。” 明宗也觉得争论下去没有结果,便问:“太子,你愿意和孩子滴血认亲么?” 第129章 五年前的乞巧节真相 滴血认亲,是将两人的血分别滴到一碗清水中。血融,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融,则是毫无干系的人。 这个办法简单粗暴,古代人沿用千年。 但是,沈暖暖拥有后世界的先进医术,自然知道这个办法认亲,纯属是扯淡。 血融,是因为血型相同。世上的人何止百千万,但血型却就那么几种。如果只要是血液相融的人就是亲戚,那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岂不是都是亲戚? 再说,若是将几个人不同的血滴到一碗清水中,那只要时间够久,血都会相融。 沈暖暖深知这一点,古人不知道。邺景宸更不敢肯定孩子就是他的。真要验证的话,他是有顾虑的。因为到时候血液不相融的话,他可就没有退路了。 相对于邺景宸的紧张,沈暖暖却坦然得很:“太子殿下,我敢让三宝和你验血,你敢么?” “本宫……” “敢,他自然是敢的。” 贤贵妃见儿子迟疑不肯下决断,她着急地替儿子说了,还频频给去眼色。 “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敢验证呢?你说是吧,太子殿下?” 事已至此,邺景宸只能点头:“父皇,儿臣愿意和那三个孩子做滴血认亲。” 转头看向沈暖暖,又一脸严肃沉声:“沈暖暖,如果到时候验出孩子是我的。三个宝就要认祖归宗,东宫迎娶你的花轿,也会抬到沈家门前。” “一言为定。”沈暖暖毫不犹豫,掷地有声。 一场无边争执,‘一言为定’四字结束。 邺景州和沈暖暖离开金华殿,一起穿过长长宫道。他见沈暖暖一路沉声不语,便主动开口。 “放心,滴血认亲不会是邺景宸想要的结果。” 那个东西,沈暖暖想要什么结果,就可以是什么结果,根本就没在乎。 但她却十分不解:“你怎么确定,三个宝不是邺景宸的?说实话,这个事我自己都无法确定。” 邺景州脑中忽然很乱,一瞬间闪过很多画面。 五年前,乞巧节。是他出宫立府的第一年。 他站在王府高处,看到外面灯火通明,热闹非常,一时心血来潮,独自乔装去外面看热闹。可出门不久,身体里潜藏的火毒就发作了。 灼热从每一根骨头里烧着他的身体,痛苦难忍之下,只能跳进一条幽静冰冷的河水里减轻痛苦。偏偏,一女孩喝醉了般,摇摇晃晃的“噗通”一声掉进河里。 女孩求生本能,河水里一通乱抓,就抓到了水里泡着的他。女孩手臂缠上他的脖子,双腿盘上他的腰,八爪鱼一样死死抓着怎么都不肯松手。 女孩身体特别软,落在他脸上的呼吸特别香,让他生出不一样的感觉。而这种感觉,竟然将痛苦至极的火毒压下去了。于是循着本能,他做了一件冲动放纵的事。 人生第一次,混乱而慌张。火毒侵扰,更不知节制。但他也知道那是女孩子的第一次。出于羞愧,他将女孩转过去,不敢看女孩的眼睛。只记得一弯玄月下,女孩腰上有一块柳叶形的胎记。 那晚,他想带女孩走的,但火毒之后,寒毒又发作。他害怕自己失控做出更坏举动,不得不仓促离开。离开前,他将女孩子衣服穿好,往她手里塞了两个金叶子,并在耳边告诉她等他回来。 那一次发病非常严重,陈河陈树在山脚野草里找到他,直到七天后才苏醒过来。而等他再去河边,哪里还有女孩子的身影。 这几年有偷偷找过那个女孩,却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女孩会是沈暖暖。是自己害沈暖暖失去清白,被送到乡下五年,受尽冷眼欺辱,还九死一生生下三个孩子。 邺景州想到此,痛苦的呼吸都快要窒息。但这个事,他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因为沈暖暖性子倔强,睚眦必报,不止一次说过,若找到当年那个男人,定然三刀六洞,千刀万剐。 他不怕死,怕的是沈暖暖和他此生不见。 压下情绪,淡淡道:“杜衡说过,清水里滴一点矾,什么血都能融一起。而清水里若有油,便是亲父子的血也不会相融。” 沈暖暖呵了一声:“原来你是想这个啊。但你都知道的事,邺景宸会不知道?贤贵妃刚才着急替邺景宸应下滴血验证,怕也是存了这个心思吧。” “既然如此,那就谁也别动心思。我相信,三个宝不是邺景宸的,血液定然不会相融。” “我不喜欢将结果交给运气。这个事你别管了,我自有我的打算。但还是要谢谢你,提出了这个建议。” 沈暖暖走出宫,见楚城驾车在宫门外候着呢。她没再和邺景州一路,自己坐车回了宅子。 宅子外,站了好几个身姿挺拔,甲胄森严的沈家军。走进大门,见沈秉蓝正在院子里亲自布防。 “大哥,你这干什么呢?” 沈秉蓝见沈暖暖回了,一脸黑气的走过来:“暖暖你真是胡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沈暖暖不以为然:“大哥,哪有多大的事,就是几个小毛贼,被楚城三拳两脚就打跑了。我报官,纯粹是就想将事情搞大,让那些宵小消停消停。” “什么小毛贼,大理寺的人拿着那人身上的纹身拓印去找我求证,我一看就是大月氏士兵特有的标志。” 沈秉蓝说着拿出那张纸给沈暖暖看:“你看,这是狼牙,上面还刻了弯刀,是隶属大月氏最精锐的狼师所有,也就是此次带队议和库哈尔将军的麾下。” 沈暖暖抓抓脖子:“议和使团来我家放火?这帮人在想什么啊。迦关驻守的不是我,上阵杀敌的不是我,怎么倒霉的事就全冲我了呢?” “这里肯定有什么阴谋,必须万事小心。所以,我从沈家军里调了一些好手来保护宅子。你若是不让他们在这儿,就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沈家去,大哥亲自保护你。” 沈暖暖急忙陪着笑:“大哥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要热烈欢迎沈家军,保证顿顿四菜一汤,好生招待。” 沈秉蓝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 “暖暖,大哥伤好得差不多了,我看你这地方也够住,要不大哥今晚也在这儿住下好了。” 第130章 夜会阿鄯,得知一大事 沈秉蓝这话可给沈暖暖吓坏了。她搬出沈家就是想要自由和随便,大哥若是住进来,那她出来还有何意义? “大哥,你在这儿保护我,那家里嫂子和璎珞谁保护啊。大哥要是实在闲得慌,我给你安排一个活儿。” “什么活儿?” “青城书院有五个小子欺负你外甥,拿他们的出身说事。被你三个外甥打了脸之后,五个家长不思己过,还要集体来找我要说法。娘亲舅大,这个事就交给大哥去处理了。” 沈秉蓝一听这事就火了:“这帮京城贵人,吃得好住得好,却不知道好好教孩子。五家都是谁你告诉我,我要请他们好好吃顿酒。” 这顿酒,怕是鸿门宴没跑了,但是他们应得的。 打发走了大哥,沈暖暖又慰问一下沈家军,就回屋睡觉去了。晚上没睡好,白天又进宫,铁人也受不住啊。 一觉醒来,月亮都爬上树梢头了。 其他人都吃过晚饭了,山宝水宝在院子里跟着楚城蹲马步。风宝则拉着楚青各个石头下,墙角根发挖虫子,找蛐蛐。 沈暖暖让如意端来吃的,吃饱喝足睡不着,就趁着沈家军不注意,偷摸翻墙去了隔壁。 隔壁院子比她家大一些。但前后都很安静,看不到什么人。沈暖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看到一个房间亮着灯。 略一思索,走过去轻轻将门推开。 这是一间书房,没人。布置得比较简单,书架上的书做了分门别类,桌案上有一幅没画完的画。 沈暖暖将那画拿起来,画的是一个婀娜灵动的姑娘。身型轮廓,衣衫发式都完成了,唯独五官是一片空白。 身后的门“吱嘎”响了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沈暖暖转身去看,果然是阿鄯。他穿着一身干练黑色长衫,袖口很紧,腰带上有铜制金属做装饰,显得很有力量感。 “沈姑娘来了。” 阿鄯看到沈暖暖在没有任何意外,反倒是见她拿着那幅画有点紧张。 “闲着无事打发时间的,画工粗糙,入不得姑娘的眼。” 沈暖暖又看一眼那画作,笑了:“我是个粗人,书画丹青不懂,看不出是粗糙还是细致。就觉的这姑娘若是画完了,定是极好看的。” 阿鄯将那画拿走放回桌案上,用了一本书压住:“可惜我笔力不行,没有把握画出这位姑娘的神韵,所以迟迟没有下笔。” 沈暖暖好奇地问:“这位姑娘是阿鄯的意中人?” 阿鄯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偶然得见,便难忘却。但只是我个人念想,那女孩并不知道。” 沈暖暖明白了:“原来你说暗恋单相思啊。阿鄯善良真诚,若是有机会应该跟姑娘表白一下。说不定姑娘心里也有你呢。” 阿鄯挑眉看向沈暖暖,顿了顿,还是摇头。 “我这情况你也看见了,一滩浑水里泡着,哪儿敢再去想别的。” “其实……” “其实,沈姑娘今晚来这儿,是找我有什么事吧?”阿鄯打断沈暖暖,主动问道。 沈暖暖是个识趣的人,不再好奇别人私事,说出自己此行目的。 “阿鄯,我来的确是有话问你。京城房屋那么多,你却和我做了邻居,我想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故意。” 阿鄯抬头看向沈暖暖,两人目光对视,一切心思顿时避无可避。 “沈姑娘是怀疑我对你故意接近,图谋不轨。还是觉得昨晚的纵火,原本就是我安排的?” 心中所想被对方一语道破,沈暖暖脸上悄悄爬起尴尬,心中急转想下文的时候,阿鄯收回直视的眼神,自顾回道:“我住你隔壁不是巧合,而是故意为之。” 沈暖暖心头咯噔一下:“为什么?” “我说过会保护你的安全。住得近一些,若你有危险便能最快出现。” “……” 沈暖暖怎么都没想到阿鄯会如此回答。不过是萍水相逢,不过是一句话,他怎会做到这样? 是真心实意,还是故意演戏?因为,他们两人,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敌人。 沈暖暖满心不解时,阿鄯又开口了。 “昨晚和纵火犯交手,我瞧着他们武功路数不是北邺人。于是我让手下查了查,刚才有了结果。他们是大月氏使者,库哈尔手下的狼师。” 沈暖暖见阿鄯说出此事,她也不隐瞒了。 “阿鄯说的和大理寺给出的线索一致。但大月氏的使者为何来袭击我,我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阿鄯摇头:“我不知道大月氏为何去你家纵火。但我知道另一个事,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一些关联。” “什么事?” 阿鄯倒一杯茶递给沈暖暖,才道。 “当年大鄯遭到重创后,家园被毁,水源无法再用。圣女大祭司就带着剩余民众投奔了大月氏。不久后,大祭司嫁给了大月氏的三皇子图勒,生下两子一女。月前,图勒继承大月氏皇位,而他的女儿,就是跟随议和使者来和亲的公主月重楼。” “原来,大鄯和大月氏早就是一家了。” 沈暖暖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忽然细思极恐。 图勒借沈家军之手除掉大月氏的老国王,他登基为新王。但这只是他野心的一部分。他真正图谋的是北邺,是中原这一片大好河山。 “我一直以为只是大鄯的小股遗孤混进北邺报复。不曾想,大月氏使者来送礼和亲,也是这盘棋里的一环。据我所知,月重楼来北邺和亲的目标是晋王。但晋王拒绝了月重楼,还和我走得近。 或许,这就是大月氏使者来害我的原因吧。以为扫清了我这个障碍,大皇子再莫名出点什么突发事件,那月重楼就能如愿以偿了。” 阿鄯就知道沈暖暖是聪明的,稍微一提醒,就能将事情猜个七七八八。 有一个问题,忍不住问出口:“沈姑娘,会做晋王妃么?” 沈暖暖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目光,缓缓摇头:“我不知道,还没有想好。” 她不喜欢在一个男人面前谈论另一个男人,便问出心中担忧的事。 “阿鄯,你是为大鄯做事,还是帮大月氏做事?” 第131章 糟糕,中了六公主的诡计 阿鄯坦然道:“我知道沈姑娘在担心什么,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大月氏没有任何关系。” 沈暖暖点点头:“我信你。但我也要提醒你。大祭司训练你,灌输你仇恨,将你变成一把好刀。但这把刀是为大鄯复仇,还是为大月氏开疆拓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多谢提醒。我已经派人遣回大祭司身边,调查此事了。” “原来,是我多虑了。” 尽管三个宝怀疑阿鄯,还对他各种合理揣测。但沈暖暖还是选择相信他。或者说是一种感觉,感觉阿鄯不会害自己。 月黑风高,沈佳宜一袭斗篷来到公主府。 六公主被禁足在家,因为不能去醉仙楼看戏而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偏偏这时候,沈佳宜还不请自来。 一个茶盏摔到沈佳宜脚前,面目狰狞:“沈佳宜你还有脸来我家。要不是你那好妹妹害我,我也不会被父皇禁足在家,哪儿都去不了。” 沈佳宜不看脚下碎屑,径直走到六公主面前,软声自语。 “欢颜息怒,就是因为沈暖暖在宫宴上惹了妹妹不开心,我这个做姐姐的才来替她陪个不是。六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沈暖暖就要入主东宫的面子上,就消消气吧。” “你说什么屁话?” 六公主被气得直接跳脚。 “沈暖暖不会入主东宫?她一个未婚生子的破烂货,还妄想做太子妃,她也配!” 沈佳宜叹口气:“六公主,我也觉得这事欠妥,但你哥哥被她的美貌迷住了,母妃因为那三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孩子,也在极力撮合。我其实无所谓的,反正我现在已经给人家让好位置了。我就是心疼妹妹。” 六公主嫌弃地一把推开沈佳宜:“你少做假好人,你和沈暖暖都是一路货色,靠狐媚子功夫勾引这个,勾引那个,别以为我不知道。” 沈佳宜委屈地拿手帕擦起眼睛。 “嫂子可不是朝三暮四之人,嫂子爱慕的只有太子殿下一人。这些年。欢颜想要什么,嫂子没有给你?欢颜想做什么,嫂子没有帮你?欢颜前几天生病,那一千金的诊费也是嫂子自己的私房钱啊。 欢颜,嫂子是苦过来的,特别珍惜眼前的一切。但沈暖暖骄纵狂妄,不知尊卑处处压公主一头。若她当了太子妃,丈夫宠爱,婆婆维护。到那时妹妹的好日子也就彻底到头了。嫂子每每想到此,就替妹妹心疼得紧啊。” 六公主本就一肚子火气,听完沈佳宜这一番话,整个人更不好了。咬牙切齿,跺脚发誓。 “本公主是绝对不会让沈暖暖嫁到东宫的!” 沈佳宜拉住六公主的手,轻声安慰。 “欢颜,事实已经如此,你就接受吧,可千万别气坏身体。今天母妃和你哥哥一起去面圣,求皇上赐婚了。你哥哥回到东宫就让人修整庭院,粉刷新漆。看这情形,除非沈暖暖做出重大出格错事,不然,入主东宫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沈佳宜来了,说了一堆话后又走了。 回去的马车上,胖丫一脸担心:“主子,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六公主来做能行么?万一事情败露,她将您供出去怎么办啊。” 沈佳宜抬手整理一下耳边鬓发,淡淡道:“这个事,没有人比六公主去做更合适了。我已经手把手地教她,还有人暗中相助,保证万无一失。” 翌日。 沈暖暖和三个宝一起吃早饭呢,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她放下筷子不等说什么,三个宝就已经推开饭碗,小腿儿很快地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三人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 风宝气鼓鼓地道:“娘,是隔壁陈御医家。公主府出动好些人,说公主身体不舒服,点名让杜衡去给瞧瞧。杜衡也说身体不适,不便出门。两边就这么僵持上了。” 沈暖暖一听这事,就明白了。 “这个六公主又故技重施。得病是假,想诓骗杜衡去才是真。杜衡若是听话去了,估计就很难囫囵出来了。” 如意一旁急得不行:“小姐,摆明了,六公主就是给杜衡下套呢。可那毕竟是公主啊,不管真病假病都是皇上的女儿。杜衡若是不去,可就是忤逆之罪,要下大牢的啊。” 山宝又说道:“陈御医说他替杜衡去。” 水宝叹口气:“但是那些人不让陈御医去啊。还说陈御医是庸医,公主上次一个得了一个小疮都治不好。” 沈暖暖起身,整整衣服:“徒弟有难,师傅出山。三个宝,你们吃完饭去学堂,为娘去会会六公主。” 山宝有点担心:“娘,你一个人可以么?” 水宝提议:“娘,要不我们三宝请假一天,陪着娘一起去。” 风宝立刻举双手双脚赞成:“对对对,我们今天请假跟着娘亲去帮忙,那样我今天就不用被先生罚背书了。” 沈暖暖屈指敲一下风宝的脑袋:“书都不会背,还又想偷懒。本来就是旁听生,前几天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耽误学业了。一个月后的考试若是考不过,当初自己夸下的海口要怎么办?” 风宝揉着脑门,悻悻地坐回饭桌边,小嘴撅得高高的。 “好好好,我不去了行了吧。我好好学习,我天天向上。我学习能让我娘快乐。” 这小兔崽子,纯纯的学渣体质。 沈暖暖懒得跟崽子磨嘴皮子,带着如意和楚城就走了。 “小陈郎中,马车已经给你备好了,你就算身体不适,公主召见也是必须去的。不然就是藐视皇家,犯下忤逆之罪了。” 陈家门外,一帮人围着叫嚣。说是公主随从,却更像是一帮地痞无赖。陈御医背着药箱想要前往,那些人却不答应。 “就是牛马病了,也有三天的休假呢。六公主真好大的官威,居然强逼病人,以权压人。难道我徒弟在公主的眼中,连牛马都赶不上?” 随从一见沈暖暖说话了,忙收起一些市井之气。 “是县主啊,我们也不想如此,实在是陈小郎中目中无人,恃宠而骄。公主请他去看诊,他居然闭门不出,简直胆大至极。” “我徒弟昨晚染了风寒,我亲自去给医治的。风寒传染,他闭门不出是不想过了病气给公主。这样,徒弟不适,我这师傅就代走一趟。若是你们觉得这也不行,那我就去宫里请个旨,让皇上赐一个御医去给公主医治,你们觉得呢?” 几个随从你看我,我看你,一番眼神交流,最后点头,同意沈暖暖代行。 陈御医过来沈暖暖面前,拱手:“县主,今天这事,实在有劳了。” “陈御医客气了。为医者,治病看诊本就是分内之事。再说,公主阔绰,给的诊费高,我其实还求之不得呢。” 沈暖暖和如意上了公主府带来的马车,楚城在外面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公主府走去。 暗处,有人小声道:“回去禀告,就说鱼儿已经上钩。” 第132章 六公主将计就计,一点不蠢 沈暖暖来到公主府,随着下人进入一个很深的院子。 六公主的贴身婢子珍珠在门口候着,抬手挡住如意和楚城:“公主闺阁,闲杂人等禁入。” 沈暖暖转头看一眼:“你们两个院里候着就行。” 六公主几斤几两,沈暖暖清楚得很,她有什么小把戏,也全在自己把握之中。 楚城和如意止步,沈暖暖一人进房间。她转过屏风,就看到一幅辣眼睛的画面。 六公主身着烟花女子行头,斜靠在床榻之上。身上衣服薄如蝉翼,一身肥肉若隐若现。头发松松垮垮,脸上画着精致的全妆。 媚眼如丝的六公主瞧见来人是沈暖暖,顿时坐直身体,瞪大眼睛,还往她身后找了找。 沈暖暖忍不住想笑:“六公主别找了,杜衡没来,他生病了起不来床,我这个师傅就代为来了。” 六公主恼火得很:“沈暖暖你怎么这么多事!” 沈暖暖摊开手,无辜得很:“我怎么多事了?六公主生病了,我好心来看诊,怎么还错了呢?” “你……你……” “六公主哪儿不舒服啊?我来都来了,总不好白跑一趟。” 六公主脸色铁青,赌气地将手伸出去。 “好啊,那就来给我把脉吧。我心虚,气短,头晕,眼花。你要是治不好,就是欺世盗名的庸医!” 沈暖暖拉一把凳子坐到床边,装模作样地给六公主把起脉来。 “六公主这身体不是心虚气短,而是心浮气躁,害了相思病。” 沈暖暖收回手,似笑非笑地又道。 “相思病好治,只要六公主多给我点诊费,我就受点累,出去找几个长得好活儿还好的男人来供公主纵情享乐。但我徒弟,还请公主高抬贵手求放过。他纯洁无瑕,可受不住公主这般宠爱。” “但那些男人都不好玩,本公主就喜欢玩纯洁无瑕的,啃坚贞不屈的。沈暖暖你是个好师傅,有杜衡那样的徒弟可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六公主说着凑近沈暖暖,脸上也挂着似笑非笑,手却在床头悄悄按下一个机关。 沈暖暖觉察到这女人笑容不对,不容多想,脚下地板就忽然开裂。脚下没了支撑,人直接掉进暗室。 暗室下面早有人在候着。沈暖暖摔下去刚落地,就被人补上手刀直接打晕。 六公主拎着裙子拾级而下,看到倒地昏迷的沈暖暖,又恨又气。 “沈暖暖你不是很厉害么?现在不一样落在本公主的手上。狂妄,自以为是,是你最大的毛病。” 这一次,沈暖暖是真的大意了。她自以为将六公主看透了,却不知六公主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六年前主动和沈暖暖做闺蜜是装傻。现在一步一步诱惑沈暖暖上当,也是装傻。 “珍珠,将她身上的东西全部搜走,然后绑结实了,从密道送到大月氏驿站里。” 珍珠不解:“公主,沈侧妃昨晚说是,将她脸划了,送去官妓营。” 六公主眼睛猛地瞪起:“住口,你听我的还是听她的。那沈佳宜不是好东西,以为我傻拿我当枪使呢,当我看不出来? 人从我这儿丢的,沈家若是闹开,我必定受到牵连。但人在大月氏的话,月重楼定不会放过沈暖暖。过后就算事情闹起来,那不管是沈家还是父皇,都会将矛头对准大月氏。” 珍珠听明白了,眼睛贼亮:“公主,您这招借刀杀人的计谋实在高啊。沈家军大败大月氏,让他们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沈暖暖若是落到大月氏人手里,定然是生不如死。” 六公主眼底划过一抹阴气森森。 “月重楼,希望本宫没看错你,将人做得干净点。不然,这次和谈你们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珍珠将沈暖暖身上的东西全掏出来。荷包,手帕,手术刀,针囊,两瓶不知道什么药。 “公主,她脖子上带了一枚铜钱,摘下来么?” “乡下五年成土鳖了。不戴金不戴银,居然戴一枚破铜钱。” 六公主嘲弄地斜睨一眼,然后摆摆手:“别摘了,赶紧麻利捆上,将人送走。” 珍珠听命,将拽出来的铜钱又塞回衣服里,然后招来两个死忠将人捆上。防止人中途醒了,还往沈暖暖鼻子里吹了一些软骨散,这才让人将沈暖暖从密道带走。 做完这一切,六公主从暗室里出来,换上普通的家居便装,靠床榻上睡觉去了。 如意和楚城在外面等啊等,越等越心急。 楚城不放心:“如意姐姐,姑娘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已经原地转了几圈的如意摇头:“我也不知,我去问问。” 走上台阶,问门外候着的随从:“两位小哥儿辛苦,能进去帮忙问问,县主问诊什么时候结束么?” 门外的随从正眼都不给如意一个,很横的说道:“公主金尊玉贵,看诊自然是细之又细,哪儿能那么快结束。” 如意被一句话怼得不敢再说什么了,低着头回到楚城身边。 两人耐着性子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楚城心里不安,就走上台阶,对着紧闭的门高呼一声。 “县主,时间不早了,今天您还要去学院给小公子小小姐开家长会呢。” 随从恼羞成怒,过来就推搡楚城:“你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公主门前大呼小叫!” 楚城不闪不躲,迎面撞到随从手上,故意被推得从台阶上滚下来。 “哎呦,疼死我了,我的肋骨可能断了!” 随从一头雾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疼得满地打滚的楚城。 如意吓坏了,赶紧扑上来:“楚城你怎么了?伤的严重么。小姐,小姐,可不得了了,楚城受伤了!” 但那扇门依然紧闭,不见沈暖暖出来。 楚城的心沉到谷底,一把抓住如意的手,小声:“姑娘出事了,这是公主府,我们位微无法硬闯,你快去找晋王来救。” 如意顿时吓到麻爪,也明白楚城此举是故意试探了。心里明白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便配合起来。 “楚城,楚城你坚持住啊,小姐给公主看诊出不来,我……我去找杜衡,我去将陈先生给你找来!” 如意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屋里珍珠小声:“公主,要不要拦下那婢子?” 六公主笑着摇头:“沈暖暖帮杜衡出头,杜衡来自投罗网。如意这是上赶着将杜衡往本公主手上送呢。” 第133章 晋王强闯公主府 六公主阴沉了眼神,又道:“派人跟着那婢子,若是去青竹街就不管。若不是,就让她死得干净点。” 珍珠点头:“是。” 如意跑出去公主府,左右看看,犹豫一番后往青竹街跑去。但在快到柳一巷的时候,打了个转儿,拐小道儿去了晋王府。 如意一口气跑到晋王府门前,平时来这儿敲门都不敢,这一次却是“咣咣”砸门。 不多时,门开了,陈树看着满头大汗的如意,一步出来:“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如意见开门的是陈树,也忘了平时的厌恶,一把抓住她胳膊,呼哧带喘地问:“晋王呢?我找晋王。” “晋王在呢,你别急,我带你去找她。” 陈树也来不及问情况,抓住如意胳膊用轻功带着她,几个闪身来到晋王卧室的外厅。 “主子,如意来找您!” 正在扎针祛毒的邺景州闻声睁开眼睛,问:“如意,什么事?” 如意“噗通”一声,跪在外厅,带着哭腔。 “晋王,我们小姐今早代替小陈郎中杜衡去给六公主看诊。但是进去公主房间一个时辰了都没有出来。楚城在门外故意叫嚷试探,我们小姐也没有出来。楚城怀疑小姐出事了,让婢子来跟晋王求救。” 邺景州转头看杜衡:“县主代替你去公主府了?” 杜衡忙曲膝跪下:“是的晋王,六公主早上派人叫我去公主府看诊,我称病不出。父亲欲代替我去,那些人不准。后来县主问师傅代替徒弟去可否,公主府的人就准了。” 邺景州翻身而起,切齿道:“是声东击西。” “啊?” “拔针!” “可是……” “快点!” 在邺景州的催促下,杜衡还是将他身上的针先拔掉。 下一秒,邺景州披衣出来,一边扎腰带一边吩咐:“杜衡你呆在这儿哪也别去。陈树,备马!” 邺景州和陈树二人骑上马,一路疾驰赶去公主府。不经通传,直接踹了门口的守卫硬闯进去。 楚城的大声叫嚷给两人指明方向,快速来到公主府的最深宅院。 楚城一见来人,立刻下跪求救:“晋王,晋王请您救我们县主,县主被公主扣到里面了!” 邺景州快步走向鼻青脸肿的楚城,问:“县主进去多久了?” 楚城急声道:“我们县主在晨时一刻进去的,现在都午时了,这扇门再没开过,也没有任何话传出。” 快两个时辰了,沈暖暖和六公主又早已决裂,不是从前亲厚的关系。若只是敷衍看诊,是不可能这么久不出来的。 邺景州踩着森森寒气走上台阶。十几个随从立刻站成一排,堵住门口。 “还请晋王容小的通传,这是公主内室,没有通传,外人是……啊!” 邺景州没工夫听这人废话,一脚出去,将人踹到门上,将紧闭的门砸开了。 陈树一旁护着大声道:“晋王是公主的哥哥。哥哥探望生病的妹妹也要避嫌么!” 这一嗓子出去,那些随从都不敢动了。屋里的六公主也吓得不轻,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邺景州怎么来了?那贱婢难道不是去找杜衡,而是去找的邺景州? 眼看着邺景州一身寒气地走过屏风,六公主立刻拢了拢衣服,装虚弱地道:“四哥,你来了。欢颜病的厉害,没有下榻迎接,还请四哥见谅。” 邺景州没心思和六公主敷衍,回头看一眼陈树。陈树明白,带着楚城各处找起来。 六公主气坏了:“大胆!谁给你们的权利在本宫这儿乱翻!” 邺景州横移一步,来到六公主面前,直接问:“县主人呢?” 六公主一副吃惊的样子:“四哥,你来这儿不是探望妹妹,是来找沈暖暖的啊。她是来这儿给我看诊,但看完就走了啊。” “走了?” 邺景州走向六公主,眼底满是警告。 “可县主的随从就在外面候着寸步不离,并没有见到县主出去这间屋子。” 六公主手扶着床头咳嗽几声,一副虚弱样,又气呼呼的模样。 “四哥,我一个单身女子住总要小心谨慎些。所以我住在宅子的最里面,这个屋子还修了前后门。沈暖暖是来给我看诊了,但她给我看完就从后门走了啊。 沈暖暖到现在还没有回家,可能是她贪玩四处闲逛了。沈暖暖是什么人,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四哥因为这个女人来质问妹妹,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县主真从后门走了?” 邺景州根本不相信,沈暖暖现在绝对不是贪玩的性子。 六公主让珍珠伺候穿鞋,带邺景州到旁边耳房,里面果真有一扇通往外面侧门。 陈树和楚城立刻去后门查看,后门没上门栓,外面一条暗巷。走不远就是繁华闹市。 “四哥你看,沈暖暖给我看诊之后,我们在这儿喝茶聊了会儿,她见这儿也有门,出去不远就是闹市。她说要去闹市逛逛,就从这儿走了。” 珍珠下跪发誓:“晋王,六公主说的都是真的。县主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走了,县主的两个随从在外面闹,我们都说了县主走了,但他们也不信,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陈树和楚城回来,跟邺景州摇摇头。 邺景州冷冷道:“县主性子刚烈,眼里揉不得傻子。她和六公主闹翻后,是绝对不会再和你一起喝茶的。而且,院里还有两个人等着她,就算她再爱逛街,也不可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从这个门走了。六公主,本王再问你一遍,县主在哪儿。” 六公主见邺景州不依不饶,索性撒泼大叫起来。 “邺景州,你居然不相信我?你和沈暖暖才认识几日,居然相信那个狐狸精也不相信我!她为什么要在这儿喝茶,你问她去啊。你为什么不和随从打招呼,你问她去啊。 你来质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还能将人扣了,藏了,卖了?你若是不信我说的,就去告诉父皇,让大理寺的人来搜我的家,将人找出来啊!”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但邺景州无凭无据,这女人又有恃无恐,一看就是精心布局,将痕迹擦干净了。 第134章 危急,生米要做成熟饭 “既然六公主如此无辜,那本王希望你是一直无辜的。” 邺景州转身离开,陈树和楚城不得不跟上。 珍珠暗暗松口气,六公主则打了大胜仗一样得意:“一个异族女人生的下贱种,也配来我这儿耀武耀威。等哪天父皇没了,让我哥分分钟灭了他,别再我面前碍眼!” 大街上,楚城自责地狠狠低下头:“都是我的错,没有看好县主,我应该早点察觉的。” 邺景州道:“六公主精心设计,你看护不好也情有可原。回去等着,本王会将县主找到。” “可是……” 陈树过去跟楚城小声道:“你能在危急时刻想到晋王,就该是相信晋王有这个能力。听话,回去等着,不要给我们添乱。” 楚城没见过晋王几次。只是发现他对旁人从来都冷冷淡淡,波澜不惊的模样。唯独看到她家姑娘,话说得比较多,眼神也是有温度的。 所以感知到危险的时候,他凭直觉让如意去找晋王,而不是找沈秉蓝。人家身份不一般,或许有门路。于是楚城给邺景州深深鞠一躬,听话离开。 邺景州和陈树上马回晋王府,很快,又乔装去了聚仙楼。 时候不大,陈树汇报:“主子,暗中保护县主的两个暗卫没见到县主离开公主府。后门也没见到。” 邺景州放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握紧:“难道,沈暖暖还在公主府。” 陈树道:“属下和楚城将那间屋子都找过了。人不在那间屋子,但是公主府何其大,屋子不下百间。若再有机关暗室,就更难找了。” “和公主府的内线连上了么?” “派人联系了。” 话刚落,有人敲门。然后有个瞎了一只眼,花匠打扮的下人进来。 “属下魏水见过主子。” 邺景州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问:“六公主最近有什么异常,府上去过什么人没有?” 魏水回道:“公主府上最近没见什么生面孔。六公主之前在罗玉轩住,昨天忽然挪到偏僻的建喜阁住。这个属下觉得有些不寻常。” 邺景州又问:“公主府可有暗室,或是隐蔽的地牢?” 魏水摇头:“暗室,属下不知,地牢也没有。但是,属下听闻公主府是前朝一皇子留下的宅子。前朝灭亡时,那位皇子从密道逃走,后来还在南方自立门户要复国。但最终被剿灭。” 陈树眼睛一亮:“所以说,公主府下面有连接外面的密道。而这个密道的入口应该就在建喜阁。” 邺景州又问了两个问题,然后摆手让魏水离开。 得知这一线索后,邺景州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担心。 “如果公主府有密道,那人早已经被转移走了。一直以为六公主是个蠢笨无脑的,想不到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陈树凑近,小声:“主子问了公主最信任的人是谁,是不是要……” 邺景州点头:“去办吧。” 热,好热,好难受。 沈暖暖再次有意识,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烤,热得她透不过气。手脚被绑着动不了,只能艰难地吞着唾液:“渴,给我点水。” 红鸾帐内,一个人影难受的梦呓,扭动身体。声音缱绻销魂,让豪洛已经忍无可忍,偏偏,妹妹还在啰嗦个没完。 “三哥,这个沈暖暖可不是一般人,就算给喂了最烈性的催情药,你也要千万小心,万万不能给她解开绳子。” 豪洛不耐烦得很:“月重楼你烦不烦人?来的时候,父王是让我假扮你的侍卫,什么都听你的。但这男女床事,我可是老手,还用听你的么?她一个胳膊腿纤细的小姑娘,还能有多厉害。我保证不出一会儿,就让她服服帖帖,乖乖顺顺,求着我疼她。” 月重楼恨铁不成钢,直接拍了桌子。 “父王既然让你听我的,那你就必须听我的。你要是敢自以为是,那我不介意在旁边监督你办事!” “月重楼,你有病吧!” “我不是有病,我是要万无一失。这个女人在我手上逃脱一次,坏了我大事。这一次,必须谨慎。” 豪洛也拍桌子:“坏你什么大事?还不是你看不上大皇子,想嫁给晋王?但你别忘了母亲说,她希望的就是你嫁给大皇子。因为她背后有皇后,有整个朱家。而晋王,不用搭上你,他也自然是我们的人!你自私自利,不以大局为重,还有脸来说我!” 月重楼被豪洛怼得没了声音,显然,她之前做的事的确是自作主张。 深呼吸一口气,压住脾气。 “三哥,既然两国和亲,那只是我嫁过来不公平。西北侯家的女儿,北邺的县主,也嫁给大月氏的王子,这个结亲才会更牢固。 我这次又给沈暖暖喂下了秘制的失忆药,还是双倍的,保准她醒来后,什么事都忘得干干净净。她风流成性,和你睡了外人也会觉得正常。到时候北邺皇帝为压下这事,将她送到大月氏和亲,也是顺理成章的。” 豪洛皱了一下眉:“月重楼,听说那个秘药吃多了有副作用啊,我可不想要一个疯女人做王妃。” “有副作用也是暂时的。等你将人带去大月氏,应该就恢复了。到时候,她在我们手里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不用吃药也会听话了。” 月重楼说着走向红鸾帐,撩开纱帐看看。沈暖暖发髻凌乱,香汗淋漓,面色绯红如桃花敷面,她一个女人看得血都热了。 “真是一个人间尤物,娇滴滴的美人。怪不得凉薄无情的邺景州都为她动了心。三哥,真的是便宜你了。” 豪洛刚才听声音就已经受不了,此时看到这活色生香的一幕,鼻血直接不争气地流出来。 “我艹,这女人是妖精啊,世上怎么会这么好看啊。月重楼你走不走随便了,不行了,我迫不及待了。” 月重楼厌恶的横豪洛一眼,转身离去。 豪洛迫不及待地去解腰带,解袖套,解扣子。第一次觉得脱衣服怎么这么慢,这么麻烦。 “小美人你等等我,你难受小爷知道,小爷也难受啊。他妈的,这什么破衣服,怎么还打死结了。” 豪洛越急越出错,索性直接将衣服撕了。擦一把鼻血,淫笑地对沈暖暖伸出手。 忽然,一只强弩穿透窗户,正中豪洛的猪手上。 豪洛大惊,吃疼的还没等叫出声,窗户被踹开,一道寒光闪过,他脖子被切开半边。 人倒在床上死了,眼睛还瞪得很大。 来人将豪洛尸体掀开,抬手点了沈暖暖穴道,然后用宽大的斗篷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抱在怀里离开。 第135章 县主,我来当你的解药 晋王府。 沈暖暖躺在床上,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她呼吸灼人,浑身滚烫,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全都红得吓人,随时要自燃了一样。 “杜衡,她怎么样了,你可有办法?” 邺景州声音里压着万千怒气,问正在给沈暖暖把脉的杜衡。 杜衡站起身,浑身绷紧,神色焦虑,额头全是汗。 “晋王,县主中的是大月氏最厉害的断魂香,若药量少,中招时间短,我……我或许还能想办法一试,可是……” 可是这个药,没有人比陈树更了解了。他就是大月氏来的,曾经亲眼看到不愿意为大祭司卖命的人被喂下这个药。不管有多刚烈,最后都成了毫无尊严的玩物。 断魂香唯一的解药,就是异性。若是强行压制,最后的结果就是全身血管爆裂。七窍流血,全身每一个汗毛孔出血而死。 邺景州也听说过这个药,而沈暖暖的眼角此时已经有了出血点。 袖笼里紧攥的手忽然松开,慢慢呼出一口气:“陈树,带杜衡出去。” 陈树听闻这话,反应迅速的他猛地一喜:“主子,你是想……” “滚出去!” 陈树被骂了,还高兴的过年一样。一把拽上杜衡:“好好好,我滚,我滚,属下最会滚了!” 杜衡歪头看一眼沈暖暖,然后无力低头,听话地跟陈树出去。陈树贴心地关上门,还将外面所有的暗卫调出去二十米开外。 房门关上的瞬间,邺景州将沈暖暖身上的穴道解开。 获得自由的沈暖暖难受难忍,抬手就去扯自己的衣服,嘴里还无意识地说着:“我渴,我要喝水……” 邺景州端一杯水送到沈暖暖嘴边,可她早没了意识,脑袋左右摆着,根本找不到水杯。 邺景州索性仰头喝了水,双手固定住沈暖暖的头,脸压下去,将水渡到她的口中。 救命的水和男人一瞬间全在面前,求生本能,让沈暖暖胡乱的喝了水后,直接将面前的身体压了下去。邺景州没有任何反抗,只是躺平的时候,抽出一只手将床帐子放了下去。 五年前,是我欺负了你。这一次,我来还账了。 一切就好像回到了那年的河边。 被下药神志不清的沈暖暖,没有火毒发作,却胜似发作的邺景州。当衣衫尽除,看到那白皙纤腰上的一抹褐色柳叶胎记,一切理智瞬间轰然倒塌。 浓夜消散,晨曦浮起。 邺景州将沈暖暖从温热的浴桶中抱起,将她放到床上。给她穿好衣服,擦干头发。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 “以后,我定不会再弄丢你了。” 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邺景州整理好发冠,过去开门:“什么事?” 陈树躬身:“大月氏那边将豪洛抬到乾元殿,让皇上给个说法。” “找人将县主看好,不要让外人知道她在这儿。然后,叫上楚城,随我入宫。” 乾元殿。 库哈尔将军正在怒气质问:“皇帝陛下,我们大月氏虽然是战败国,但我们还有整个漠西,还有二十万骁勇善战的大月氏好儿郎! 我们新国主是一位真正的仁者之王,不想两国再有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才会主动递来和谈书。我们送来了最尊贵的公主,万匹的牛羊,无数的珍宝。这些,还不够显示我们诚意了么? 而北邺又是如何做的?我们的使者居然在你们国都被杀。这是对我们大月氏公然的蔑视和挑衅!是你们要撕毁和谈,引兵再战!” 文武百官面前,库哈尔指着豪洛的尸体,当众质问明宗。 明宗双手在龙椅上暗暗攥紧,面目冷凝起来,当年战场杀伐的气场依然还在。 “库哈尔将军稍安勿躁,这是北邺朝堂,不是吵架比声高的地方。命案发生了,若是吵架就能赢,还要我们大理寺,九门提督做什么?” 孙太尉孙世全出列,对上位躬身一礼后,眼神掠过库哈尔,落到一直不说话的月重楼身上。 “月公主,大月氏使者被杀事发突然,需要调查其中缘由。说不定是你们自己人内斗,杀死了也不一定。” 月重楼眼底一抹凌厉看向孙世全:“孙太尉好会推卸责任。我们的使者都是千挑万选来到北邺的,纪律严明,奉公守法,怎么会出现内斗?人是在你们地盘死的,你们就算口赞莲花,也不能将自己摘得干净。” 重伤初愈,第一次上朝就遇见这事的沈秉蓝怒而出列。 “月公主,虽说来者是客,但我们还有一句话,叫做入乡随俗。乾元殿是北邺文武百官议事的地方,不是停放尸体的地方。你们出了命案,不报官不立案,而是你们不经传召,直接抬尸体上殿。 在下就很想知道,大月氏这么做是想给我们施压,快点找到凶手。还是故意激化矛盾,不想和谈继续。亦或是,想在接下来的和谈中利用这具尸体,多捞点好处?” 沈秉蓝一连三个问题抛给月重楼,她的脸色暗暗变了。 豪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弄丢了人不说,还反被要了命。但就算他死不足惜,那也是她的亲哥哥,是父王最喜欢的儿子。如果她不把事情闹大,借此在和谈中捞到好处,将功补过,那她这辈子怕是再难回到大月氏。 库哈尔见公主一时间被怼得没有话,上前一步大声道:“西北侯你什么意思?欺负人居然到了这种地步,我们死了人还不让说了?我们死了人是活该啊。” 两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谁也不让,但也吵不出个结果。 明宗看向太子。太子静默无声地看着大皇子。而大皇子轮椅上坐得安稳,也在回看着太子。 这两个人都在权衡利弊,权衡自己的利弊,而不是北邺的利弊。齐王吴王更是滥竽充数,看热闹那一伙的。 明宗顿时头疼了,儿子生得不少,但关键时刻,一个扛事的都没有。 “晋王到!” 殿外,忽然高声唱喏,打断了两边争吵,也引得明宗引颈看向大殿门口。 文武百官更是一起转头,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因为,晋王身体有疾,到现在都只是空有一个封号,从未上朝议事。 邺景州一身银白便装上朝,神色凉薄淡然,从文武百官之中,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之前。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儿臣有案来报。” 第136章 报案,我未婚妻丢了 明宗一听晋王是来报案的,脑袋“嗡”的一下更疼了。 那四个不吭声的,好在是无功也无过,这个倒好,这时候竟然来添乱。但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还是在文武百官面前,斥责是肯定不会的。 不仅不斥责,还哄孩子似的放缓了口气:“晋王平身。晋王啊,你有什么案子可以去大理寺,这儿议事呢。” 邺景州站起来,又拱手躬身:“父皇,儿臣这个案子大理寺不敢接,只能来找父皇。” 明宗一听这话,不由得坐直身体:“晋王,你什么案子这么大,大理寺居然都不敢接?” 文武百官好奇,就连大月氏那帮人都竖起耳朵。月重楼的视线更是粘在了晋王身上一样,不舍得挪开。 邺景州暗暗抿了抿唇角,抬起头:“父皇,儿臣的未婚妻失踪不见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的眼睛瞬间瞪大,就连明宗都怕自己听错了,紧着问一遍:“老四,那个晋王,你再说一遍,谁失踪不见了?” 邺景州便又说一遍:“父皇,儿臣的未婚妻,西北侯府县主沈暖暖失踪不见了。” “啊?暖暖不见了?” 沈秉蓝最是吃惊,根本没心思去追究妹妹怎么就成了晋王的未婚妻,一步到邺景州面前,急得脸都白了。 “晋王,你说的是我家暖暖不见了?” 邺景州点点头。 “是的西北侯,县主昨天去给六公主看诊,之后就失踪不见。县主的贴身婢子和侍从找人的时候遇到本王。因为这事牵连到本朝公主,本王就告诉他们先不要声张,本王帮着找人。但是直到现在,人还没有找到。” 简直是晴天霹雳。 沈秉蓝身体晃了一晃,要不是孙世全扶了一把,都站不住了。 这一次,邺景宸急了,来到邺景宸面前,厉声指责道:“晋王你太胡闹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敢隐瞒下来自己找人呢!万一县主遇到危险,我们怎么跟沈家交代!” “因为,县主是给六公主问诊后失踪的。太子殿下还记得县主上一次给六公主问诊发生了什么?本王为什么自己找人,我以为太子殿下最清楚。” 邺景州的一句反问,邺景宸脸色顿时成了调色盘,五颜六色都有了。 明宗急了也火了:“来人,去将六公主叫来问话!另外,御林军出动,全给朕出去找人!” “父皇,稍安勿躁。” 邺景州出声阻止,说道:“父皇,儿臣已经找到有关县主的线索,但因为涉及大月氏使团,大理寺不敢出面。本王这才来到这乾元殿上,直接面圣报案。” “简直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库哈尔矢口否认,怒火中烧。 “北邺县主失踪和我们有什么干系!晋王这是要故意栽赃陷害转移视线,真是好一手浑水摸鱼啊。” 邺景州挑眉看向月重楼,面凉如水:“的确,这里有人浑水摸鱼。” 话落,他走到那具尸体旁边,抬手将上面盖着的白布扯下来。他这个举动,引起一片哗然。 礼部尚书忙提醒:“晋王,这是在乾元殿。怎么让皇上见到这晦气一幕。” 邺景州道:“李尚书多虑了,我父皇当年还是明王的时候,代父亲征大月氏。在马背上立下功勋,杀敌千里之外,什么场面没见过?” 一句话,李尚书闭嘴了。龙椅上的明宗看向这个四儿子的眼神也变了。 邺景州道:“西北侯,请您过来看看,认得这个使者吗?” 被点名的沈秉蓝满肚子火气。大月氏的人千千万,他怎么可能个个都认识。再说,他今天是第一天上朝,之前都没见这群使者。 心里是这么想,但晋王让他看,他还是要给面子的。 走过去看一眼,竟意外到倒吸一口冷气:“怎么是豪洛,大月氏新国王图勒的三儿子!”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明宗更是气到拍案而起。 “大月氏,你们不是说死的是一个随从护卫么?你们来议和的使团名单里可没有豪洛王子这一号人!使团夹带身份不明的人,意欲何为?” 月重楼暗暗攥紧拳头,她是万万想不到,这朝堂之上,居然有人认出了豪洛。 库哈尔否认:“不是豪洛王子,只是一个和他长得比较像的人而已。西北侯认错了,也是情有可原。” 沈秉蓝拱手道:“皇上,本侯和豪洛在战场上不止交手一次,还曾用箭射伤过他的屁股。是不是此人,脱衣验证一下便知。” 明宗立刻下令:“有德,你去验身!” 内侍总管领命,下去给死者脱裤子验身。孙世全和其他几位官员也上前看了。那人的左边屁股上,果然有一个箭伤痕迹。 “回皇上,此人屁股确实有箭伤痕迹,想来是豪洛王子无疑。” 明宗震怒:“库哈尔,你们这还有什么话说?豪洛王子私自来到北邺,到底是意欲何为。” “这个……其实……” 库哈尔一改之前嚣张,咄咄逼人的模样,支支吾吾的低头说不出话来。 月重楼倒是很快冷静下来了,走到豪洛跟前,跪得红了眼睛。 “不错,这儿躺着的就是我们大月氏的豪洛王子。我三哥只是贪玩,悄悄混入使者队伍,想来北邺看看京城繁华的,并没有任何意图。 所以,他被人杀了,我们才会如此伤心欲绝,意难平。所以,我们才会愤怒地将人抬到这乾元殿,让尊敬的北邺皇帝陛下给我们一个说法。毕竟,他可是我父王最宠爱的儿子。” 明宗是仁善治理北邺二十年,却也是亲历过沙场的皇帝,杀伐果断还是有的。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月公主还真是能言善辩,大月氏偷送王子来我北邺,一句轻飘飘的贪玩就掩盖了。而你们不仅不认错,还借此威胁朕。可见,你们的和谈根本不是真心。” 月重楼站起身,扬起下巴:“皇帝明鉴,大月氏若不是真心合谈,为何本公主会亲自带上万匹牛羊,无数珍宝前来?” “那是因为,你们只是借着和谈的幌子,来图谋不轨之事。” 晋王一旁插话进来,然后让人叫了楚城进来。 第137章 没错,晋王就是长得好还演技好 明宗看着下面的少年,问:“晋王,这又是谁?” “父皇,他叫楚城,是县主的贴身随从。另一个案子,就由他跟皇上说吧。” “还有案子?”明宗明显蒙了。 楚城跪地,三呼万岁。虽然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却没有胆怯。 “皇上,小人楚城,月前逃荒来到京城的流民。县主凯恩将小人一家带回家,至此做了县主的随从。 前日夜里,县主宅子发生一起纵火案。是小人发现端倪,保护了县主,并和县主的三个孩子一起抓住一名纵火犯。那名纵火犯亲口交代,他是大月氏狼师的人。” “胡说,那个人根本就烧死了,怎么还会开口说话!是谁让你在这儿胡乱造谣的!” 库哈尔大怒,上前就要去揍楚城。 沈秉蓝抬手挡住库哈尔:“放肆!乾元殿岂容你在这儿撒野!” 晋王淡淡开口:“库哈尔,县主私宅被人纵火的事没有公开,只有大理寺,沈家人和本王知道。连皇上都没有惊动,库哈尔将军是如何知晓。甚至,还知道纵火犯被烧死了?” “我……我猜的!” 库哈尔见露了马脚,只能嘴硬到底。 “我是看出来了,你们北邺这是明着欺负人。什么脏水都想往我们大月氏头上泼!我们和县主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去她家纵火。” “为什么纵火,正是本官要问大月氏的。” 大理寺卿黄詹上前,先给殿上之人行礼后,又转身看向库哈尔。 “库哈尔将军,我们北邺办案靠证据,而不是靠声高。县主家被人纵火,的确是抓到一名纵火犯。本官是听从县主的建议,不要声张,将人卷上席子,当成死人抬出县主家。库哈尔若是不信,本官现在就能将人带上殿来。” 明宗不等库哈尔同意,就直接道:“黄詹,将人带上来。” 于是,有人将一个烧得浑身黢黑,却顽强活着的人带上了大殿。 紧张的库哈尔忽然大笑起来:“这个人烧得脸都烂了,谁知道谁不是北邺的人假扮的。” 黄詹过去将这人的左边衣袖扒下来:“这人的脸是烧烂了,但身上却完好无损,尤其这个狼牙刺青,经过西北侯亲自确认,是独属于大月氏狼师的标志。而且,库哈尔将军在同样位置应该也有一个吧?” 库哈尔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肩膀,什么都没说,就这一个举动已经出卖了一切。 事情到了这一步,谁都能将事情串联起来了。 邺景宸当仁不让了,他上前厉声叱问月重楼。 “你们到底在弄什么阴谋?豪洛王子不敢光明正大地来北邺,大将军的狼师去县主家纵火。豪洛王子在使馆死亡,你借此威胁北邺。县主无故失踪,也定然和你们脱不开联系!” 面对邺景宸质问,月重楼恨到牙根痒痒。 她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反转得这么厉害。明明,她想借着豪洛的死,从北邺这儿讨到一些好处。结果邺景州一出场,所有计划泡了汤,主动还成了被动。 原本,沈暖暖突然出现在使馆,还以为天上掉馅饼。现在才知道,这掉下来的是一个陷阱! 月重楼看向周围一个一个质问仇恨的眼神,又看向高高在上的明宗。忽然笑了。 “好缜密的计谋。晋王,你真是让本公主刮目相看。我以为你只是长得好,想不到演技也这么好。” 投壶比试,纵火案假消息,豪洛被人杀死,沈暖暖突然失踪,这一桩桩一件件,肯定都和他脱不开关系。心思机敏缜密,却以为是个不问朝事闲散病娇王爷。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事情走到这一步,和谈,不可能了。合情合理打进北邺内部的计划也全泡汤。 邺景州脸上平静无波无澜:“本王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也不管你们大月氏发生了什么内斗,本王只是急于找到未婚妻,如果县主在你们那儿,还请交出来。” 月重楼坚决否认:“没有,沈暖暖不在我那儿,我根本就没有见过!” 陈树殿外高声:“在下晋王随从,从大月氏使馆找到一舞姬,她可以作证,县主昨天出现在使馆。” 明宗看向内侍总管,有德立刻上前一步,高声道:“将人带上来。” 陈树推搡着一个女人进入大殿。月重楼一见这舞姬,瞬间瞪起眼珠子想杀人。 “倪格丽,你居然背叛大月氏!” 舞姬跪倒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却又是满眼怨恨地看向月重楼,咬牙切齿。 “我根本不是大月氏的子民,何来背叛!” “你……” 明宗打断月重楼,高声问:“倪……什么丽。你是什么人,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北邺会保护你安全的。” 舞姬跪地磕头,眼睛通红。 “尊贵的陛下,奴婢叫倪格丽,是草原的女儿。我们全族都命丧大月氏之手,奴婢也成了大月氏的奴隶,豪洛的玩物。 昨天,奴婢亲眼看到一个昏迷不醒的汉族女子被捆绑着抬到一个房间。然后不久,月公主就差人来请豪洛过去。豪洛不愿意,还骂骂咧咧好久。再然后,就传出豪洛被杀的消息。” 明宗声音拔高:“所以,豪洛最后见的人是月公主?” “想来是吧。大月氏人人都知道,月公主和豪洛王子不合很久。图勒新国王的王妃是大鄯国的圣女。大鄯女子为尊,王妃一直对月公主觊觎很大希望。但图勒国王喜欢的是豪洛王子。两人因为这个,一直在明争暗斗。” 舞姬这一番话,说出好几个爆炸的点。大鄯圣女是大月氏王后,公主王子存在争储嫌疑。 大鄯,圣女。 明宗的手在龙椅上死死攥住。 库哈尔怒急,一把抓住舞姬的脖子,就要给她弄死,但是被沈秉蓝拦下。 “你这是要杀人灭口么!” 明宗一拍龙椅起身:“内斗杀人,栽赃嫁祸,纵火我朝县主。来人,将大月氏一干人等,全部收押大牢。务必找出县主!” 御林军呼呼进来一大片,库哈尔和几个使者还反抗,但月重楼摇头,让他们冷静。最终,十几号人都被带走了。 豪洛抬下去了,烧半死的人抬下去了。陈树,楚城和倪格丽也被带下去了。 明宗的脸色非常难看,当场下旨:“北邺和大月氏的和谈到此为止。西北侯点兵五万,三日后赶往迦关,以防大月氏来犯。沈小将军,也暂时不要回来奔丧了,原路返回,协助西北侯。” 沈秉蓝着急回道:“皇上,已经有霍将军去了迦关。而暖暖还没有找到。” 第138章 我这个妹夫可不简单 沈秉蓝可清楚记得,就因为沈家功高震主,遭到明宗忌惮,父亲才用假死避开祸事,准备解甲归田啊。 他重伤初愈,今天来朝堂其实就是准备卸任回家的。而弟弟也已经在回程路上,眼看他们就要摆脱掉那烫手的兵权。然而,皇上一声令下,这一切就都要成了泡影。 的确,明宗忌惮沈家。但大月氏主动来议和,两边若是和亲,迦关至少可以二十年无战事。所以,他动了削弱沈家军的心思,还付诸行动了。 但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快。 当明宗知道大月氏心怀鬼胎,大鄯国的圣女还成了大月氏的王妃后,他心里就起了剧烈变化。 大鄯被灭后销声匿迹二十多年,如今却出现在大月氏。两边一方拥有无尽财宝,一方侵略扩土之心从来不死。他们两个凑到一起,犹如塌前猛虎,怎能安睡? 所以,明宗又想到了沈家军。放眼朝堂,也只有沈家军驻守迦关,他心里才是踏实的。 明宗稳坐龙椅之上,神情满是倚重托付。 “霍将军年轻,经验也不足,面对强敌,还得西北侯才能坐稳阵脚。至于县主,朕跟西北侯保证,就算是给大月氏使团的人全部上酷刑,全京城绝地三尺,也一定会将人找到!” 文武百官面前,皇上都这么说了,沈秉蓝再说别的,就是不识好歹了。无奈之下,只能临危受命。 议事终于散了。 沈秉蓝等在宫门外,见邺景州出来,立刻迎上去。 “晋王……” 邺景州出声打断沈秉蓝:“西北侯的马车坏了,是来和本王同乘的吧?” 沈秉蓝看看自己的马车,随即点头:“对,是的。臣的马车轱辘总吱嘎吱嘎地响,臣就想搭晋王的车走一程。” “正好顺路,西北侯请上车。” “晋王先请。” 两个人寒暄一番上了车,陈树外面亲自驾车,马车晃晃悠悠地往晋王府走去。 “西北侯不要担心,暖暖我已经找到了,此时人在晋王府。” 邺景州知道沈秉蓝着急,不等他问,便先主动说出实情。 沈秉蓝听闻这话,狠狠松一口气,高兴的都没注意邺景州的对他妹妹的称呼变了。 “暖暖找到了?那可太好了,也太有劳晋王了。但是,为何晋王却在殿上说,人没有找到?” 邺景州抿了一下嘴唇,小声道:“暖暖这一次被暗算,中了五年前的那种药。此时人还没有醒来,就算醒来后,她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状态不对。我担心三个宝会受到影响,京城再起流言蜚语,就自作主张地将暖暖暂时安置在晋王府。” 沈秉蓝气得一拳头锤到坐垫上,胸口起伏不:“该死的大月氏,居然这么阴毒!那个月重楼,一看就非善类。” 随即,又真心感谢:“晋王辛苦了。不仅找到暖暖,还想得如此周到。我会跟三个孩子说,他们母亲暂时出门了,过一阵才会回来。” 邺景州点点头,又道:“西北侯,我没有在大殿上说暖暖找到,其实还有两个原因。” 沈秉蓝不解是何原因,抬手:“晋王请讲。” 邺景州很坦诚道:“我深知大月氏此次来和谈就是一个陷阱。但我位微言轻,不参与政事,直接劝谏,父皇必定不会听取,甚至可能还会生出疑心。我想让我父皇放弃和谈,就将计就计,用暖暖失踪这个事做了文章。” 沈秉蓝深知邺景州出身的尴尬。 虽然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却有个被灭国异族的母亲。一出生被人嫌弃,忌惮和堤防。所以,齐王和吴王那么平庸,成家立府后就能上朝议政。而晋王都出宫五年了,却还只有一个空头衔,整天闲赋在家。 “晋王不在朝堂,却关心北邺安危,江山社稷。这份责任和气度,让臣敬佩。那还有第二个愿意你呢?” 邺景州道:“第二个原因和第一个是相辅相成的。只要和谈不成,边关不安,那迦关就离不开沈家军。父皇必然会再重用西北侯,去迦关坐镇。这样,沈家军伸手便可触到大月氏,调查一个事也方便些。” 沈秉蓝袖笼里的手猛地紧了一下,声音也沉下去:“晋王希望臣去调查什么事?” “东宫幕僚洛道长。这个人身份非常复杂可疑。据我所知,暖暖五年前被设计的药,疑似出自他手。这一次暖暖中招的药和上次相同,却是月重楼所下。可见月重楼和洛道长也是有联系的。本王想知道这人个大月氏的关系,潜伏到东宫,又有何目的。” 之前在朝堂上,各种事情爆出来,沈秉蓝心乱如麻,被晋王一通输出,只觉得解气去了。 而现在,他听到晋王冷静地安排下这所有事,才猛然惊觉:这个人人都议论的病怏子王爷,并不是一无是处的空气。他的思维,谋划,手段,都已经到了让人可怕可畏的地步。 “晋王,你为何关心东宫的人?甚至还将沈家军也计算其中。” 邺景州知道沈秉蓝在担心什么。 “西北侯担心的永远不会发生。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将沈家军拽入局中,其实是一种保护。逃避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而一直有用,才会一直安全。” 沈秉蓝听了这一番话,心头久久不能平静。 他去见了妹妹。 沈暖暖昏睡不醒。杜衡给看过,一脸凝重。 “晋王,西北侯,县主被用药过烈,极大地伤害了元气。可能三天会醒,可能是十天,亦或是……” 沈秉蓝担心的声音颤抖:“亦或是……一直不会醒?” 邺景州坐到床边,将沈暖暖的手轻轻放回被子。 “她不会一直不醒。暖暖坚强勇敢,乡下五年那么苦都挺过来了,一次生三个孩子的鬼门关都闯过来了。这个小坑她不会爬不出来的。她只是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觉。睡好了,就醒了。” 沈秉蓝终于意识到邺景州对他妹妹不清白的称呼了。此时又看到他的举动和眼神,感觉顿时不好。 第139章 论一个怨种的不靠谱主子 沈秉蓝思前想后,最后压下心口这股酸溜溜,独自离开晋王府。 别院,密室。 沈秉蓝将事情前前后后跟父亲说了一遍。 沈青武不禁感慨道:“晋王有经天纬地之才,只可惜他的出身。不然,他才是最佳的储君人选。” 沈秉蓝道:“晋王心思缜密,谋略过人。皇上也宠爱他,如果他有野心,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沈青武摇头:“秉蓝,你不了解明宗。他有治世之才,却也敏感多疑,杀伐果决。连亲手送他上皇位的沈家都忌惮怀疑,而顺水推舟下手,那大鄯公主生下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给机会?” 对于明宗,沈秉蓝也知道一些。 明王既不是皇后所出,也不受先皇宠爱。他想出头,唯有建功立业。那一年沈家军出征大月氏,明王是主动请缨。有了军功回来,才算是入了先皇的眼。 “当年,太子忌惮有了战功的明王,设下鸿门宴,准备暗下杀手。结果被先皇撞个正着。太子被永远关进地牢,明王重伤。等他伤好后,就被封了太子之位。 父亲,我那时候就想,当年的鸿门宴是庸碌的先太子设计的么?而先皇又怎么那么巧地刚好碰到。这里,是有安排的吧?” 这是沈青武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但如今,儿子已经是西北侯,能独当一面了。他也不需要再隐瞒,带进土里了藏着了。 “秉蓝,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只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先太子被先皇后养坏了,骄纵且无能,守不住江山社稷,谋不了百姓福祉。明王有能力有野心,却出身低微。 其实,明王当年主动接触父亲做朋友,就是看中了沈家的能力。你祖父也早看出明王用心。但先太子的确不是君王的料。你祖父为了北邺决定支持明王,默许我们交往,这才有了现在的明宗。 但你祖父也早说过,明宗多疑且果决。一旦江山稳固,感觉到沈家威胁后,绝对不会手软。所以,你祖父在明宗登基之时,就请下了为家族保命的丹书铁劵。” 沈秉蓝发现事实和自己怀疑的重叠了,长长叹口气。 “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一点不假。本以为沈家这次能成功身退,想不到晋王的一场设计,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沈家隐退,那是因为边关无战事。我们保家卫国,从来不是为了保哪一个皇帝。沈家保的是一方百姓安宁,保的江山社稷永固。迦关若战火重燃,沈家岂能置身事外,安然呆在京城享乐?” 沈青武语重心长之后,抬手拍拍儿子的肩膀。 “准备准备去吧。人无完人,不管怎么样,明宗在守国土,护黎民这一块做得无可挑剔。至于暖暖,长大了各有缘分,我们就别干涉了。” 沈秉蓝想想,说道:“晋王性子冷静,懂克制,心思细致会谋划。暖暖脾气火爆,冲动好胜,一言不合就开干。两个人互补,说不定真是一个好姻缘。三个孩子,我可以养在身边,保证亲子一样对待。” 沈青武欣慰地笑了:“那些,就等暖暖醒了再说吧。” 顿了一下,又道:“之前听暖暖建议,派人暗中保护霍豫。今天飞鸽传书,霍豫途中遇险,险些丧命。暗中保护的人将霍豫救下,秘密安置了。不日,霍豫被刺身亡的消息就会传来。到时,你将霍豫带去迦关,他一个死人,将会是潜入大月氏最好的探子。” 沈秉蓝懂了,也又一次庆幸听了妹妹的建议,如今得到一元猛将。 晋王府。 邺景州亲自给沈暖暖喂药。 他之前没伺候过人,有点笨手笨脚。沈暖暖不张嘴,轻轻捏开她的嘴,牙关又咬着。药喂进去一勺,却流出来大半。 陈树一边看得着急。好心提议:“主子,要不属下将如意接来?”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露的风险,再说,三个宝也需要如意照顾。” 邺景州放弃用勺子,端起碗刚要自己喝一口,见陈树一边木桩子似的不走,斜睨过去:“人给皇上送去了?” 陈树一拍大腿:“哎呦我去,忘了!主子你继续,属下这就去办。” 碍眼的人走了,邺景州低头自己喝一大口药,然后俯身将脸贴上去。 将药渡到沈暖暖嘴里,发觉药又要流出来,就用嘴唇全方位堵住。然后用舌头一点一点撬开那咬着的牙关,终于,喂进去了。 原来也没有多难,只要方法用的对,过程还是很美好的。 拿起巾帕擦着沈暖暖的唇角,动作渐渐停住。她即使睡着,也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其实,从那天她吃了炮仗一样踹门到晋王府,他的眼睛中就有她了。 她和自己来自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自己好像坐在一个深深的洞穴里,周围世界是昏暗的。一天和一年的日子一样,枯寂乏味,直至生命的尽头。 但沈暖暖是热情奔放的,无拘无束的。好像风,四面八方任意来去。好像有无穷精力,浑身使不完的劲儿。更好像一道光,投进洞穴里,给她照出一条通往外面世界的光明之路。 杜衡背着药箱进来,就看到晋王凝望沈暖暖的这一幕。他默默偏开视线,看到药碗空了,神色里又满是复杂。 “晋王,为何一定要给师傅喂下避子汤。这个药,伤身体。” 邺景州恍然回神,收起巾帕放到药碗旁边。 “她身体在乡下时亏空眼中,如果怀孕,会更伤身体。两相利害取之轻。” “可是……” “杜衡,你是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是知道的。” 杜衡闭嘴了,以后也都会闭嘴。 “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快点醒来。”邺景州转身看着杜衡问。 杜衡将医药箱放到桌上:“我来就是给师傅针灸的。银针过穴能刺激神经,或许能早点醒 来。” 邺景州淡淡道:“你教我针灸。” “啊?” 邺景州又道:“就像沈暖暖教你,你又用来给我祛毒一样。你教我,我每天给她做。” 杜衡惊愕到失语,好一会儿才又组织了语言。 “晋王,师傅教我现学现用,那是因为我本身就是郎中。只要知道穴位,力道,时间就可以。但晋王不懂医术,下针更不是儿戏,有时一针偏了,人就瘫了。” “无妨,本王可以先在你身上练手。” “……” 第140章 背后捅刀的往往是最信任的 金华殿。 六公主跪在地上哭的嘤嘤嘤。 “父皇,沈暖暖昨天的确是去公主府给欢颜看过诊,但她看完就走了啊。人从公主府离开后丢的,也来找我质问,我冤枉啊父皇。” 贤贵妃跪在一边,也嘤嘤嘤。 “皇上,欢颜前一阵得了重病,这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找县主看诊没有错啊。再说,欢颜若是想害沈暖暖,那肯定偷偷摸摸的行动,怎么会光天化日大张旗鼓。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就是傻子也做不出来啊。” 娘俩一起哭,关键说的还挺有道理。明宗心里也不确定,但还是气的拍桌子。 “沈暖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公主府。如今北邺和大月氏合谈崩了,迦关战事一触即发,正是用沈家军之际。沈暖暖若是找不到,西北侯怎么会心甘情愿去给北邺收住边关? 欢颜,自从沈暖暖回到京城,你就处处找她麻烦。上一次已经利用生病看诊诓骗她一次,别以为朕是傻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次,她又是在你那儿不见的,你如实招来,到底是不是你搞的事情!” 六公主“哇”的一声哭的老大声。 “不是,不是,不是,要我说多少遍,父亲才会相信女儿是清白的。父皇若是认定了女儿有罪,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死了,你就能跟沈家交代了!” 六公主用上看家本领,爬起来就去撞柱子。吓得贤贵妃伸手去拉,一把没拉住。但被进来的邺景宸撞个正着,过去拦住了。 “哥哥,你拦我干什么,我被冤枉死了,让我死了算了!” 邺景宸恼火,手上用力紧攥妹妹的胳膊,暗道:“跟我说,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六公主愣了一下,眼珠子转了两圈,还是死硬到底:“当然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过。” 邺景州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后槽牙咬紧了:“你最好是没有。朱皇后带着你的婢女,此时已经到门口了!” 六公主大惊:“什么?那女人抓了珍珠?怎么可能,我昨天就安排珍珠躲出去了。” “所以,还是你做的!” “哥,救我!” 两个人正纠缠的时候,外面有人通传。 “皇上,皇后来了。” 明宗烦躁不已:“这个时候,她来添什么乱。” 朱皇后一身便装,却步步端庄地走进来:“皇上,臣妾不是来添乱的,臣妾是来给您讲个故事的。” 明宗转头看向朱皇后,更火大了:“皇后,你是最懂事识大体的人,觉得朕现在有心情听什么故事吗?” 朱皇后眼角先是扫过面前几人,然后走到桌案旁,温柔道:“皇上,臣妾这个故事也不长。说不定您听了之后,对眼下事豁然开朗了也说不定呢。” 明宗听出那话里暗示,沉声:“那你说说看。” “是,皇上。” 朱皇后抬手给明宗添上一杯茶,轻声。 “皇上,臣妾有个不省心的二弟,自甘堕落,不喜官场,就连皇上都头疼不已。二弟赌坊有一个赌徒,欠了一屁股债,卖儿卖女也还不上的那种。 可前天,那人却忽然有了钱,不仅还了所有赌债,还买了个烟花女子回家做妾。二弟好奇啊,就让人去他家看看。原来啊,那人有个好妹妹叫珍珠,在六公主身边伺候。是珍珠妹妹给哥哥还了赌债,还供养一家。” 六公主听的心惊胆战,忍不住跟朱皇后呛声。 “珍珠伺候的好,我高兴赏几个钱也不行么?皇后娘娘,若您手下使唤的人过得不体面,那您脸上也无光是吧?” 朱皇后转身看向六公主,微微笑了笑:“是啊,本宫身边的人若是伺候的好,本宫也会打赏。赏块料子,给个小首饰,或是两银子也是有的。但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本宫就没给过这样的厅面了。 尤其,珍珠得了这么多赏金,不好好在公主府伺候还要逃出京城过逍遥日子,本宫就更不理解了。国舅爷害怕公主府是遭了贼,所以才将这珍珠抓了,送到本宫手里。” 六公主登时吓得魂儿都没了,还是贤贵妃想最先忍下怒火,过来朱皇后身边,主动拉起她的手。 “喂不熟的白眼狼,欢颜对珍珠那么好,她却要带钱出逃!这个贱婢真是罪该万死。妹妹在这儿谢过皇后姐姐,帮公主府揪出一个恶奴,刁奴!” 朱皇后和贤贵妃这些年都是关系不和,即使皇上面前,也懒得做戏。她不给面子,直接将手抽了出来。 “贤贵妃客气了。本宫也是为了六公主好,怕她被刁奴骗了。但本宫询问一番,却又有意外的很。珍珠居然说那些钱是她给公主办事的辛苦费。还说,公主体恤她辛苦,让她出去住一段时间。至于办的什么事,让六公主自己跟皇上说啊。” “我……我……” 六公主的舌头好像丢了,张嘴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的话。 事情说到这份上,在场的人谁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怎么回事了。 明宗见六公主明显心虚支支吾吾,贤贵妃和邺景宸也都成了哑巴。气更不打一处来。 “皇后,将珍珠带来,朕要亲自问问她做了什么事,公主一下子赏她五百两。” 朱皇后十分贴心:“皇上,人已经带来了,就在门外。” 随后,有人带着珍珠进来。 珍珠进来就看到六公主要杀人的眼神,吓得“噗通”一声跪她跟前。随后想起这里谁才是老大,又赶紧手脚并用的爬到明宗前面,整个人蛤蟆似的趴在地上,身体抖得筛糠一样。 “皇上……万……万岁万万岁。” 明宗怒问:“说,你为公主做了什么事,她给你五百两赏金,还让你出城去住一阵?” 已经跟朱皇后坦白的珍珠,不可能再瞒着皇上。于是哆哆嗦嗦地将六公主设计沈暖暖,用地道将人送到大月氏使馆的经过全说了。 “皇上,皇上明鉴,奴婢就是一个听差使的下人,如果不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做,就是个死啊。” 珍珠磕头,一下一下用力地磕,很快就把脑门磕肿了。 龙颜大怒,明宗一步一个坑的走到六公主面前,可不等他开口,六公主先一把抱住明宗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父皇,父皇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嫉妒沈暖暖都有大哥二哥四哥围着她转了,她还霸着杜衡不放手。女儿就是……就是想教训一下他,真没想到会弄成现在这样啊,父皇。” 明宗怒急,一巴掌打过去:“畜生,到现在还不说实话!” 第141章 六公主喜提下课{二} 六公主被明宗一巴掌打到地上趴着,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贤贵妃不忍地伸出手,但是被儿子拽到一边,并暗暗摇头。 其实贤贵妃也知道,女儿这次闯的祸事太大,肯定是不能善了。犹豫后,握紧儿子的手。儿子是对的,此时必须丢卒保车了。 明宗弯腰,扯着六公主的胳膊又将她拽起来,和女儿对视,眼神中是难以隐藏的杀气腾腾。 “如果你只是嫉妒,只是想教训一下沈暖暖,那随便给她扔哪儿,甚至是打一顿,弄花脸都行。但你却偏偏将她送到了大月氏的手里! 西北侯的沈家军三代驻守迦关,和大月氏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个你不会不知道。你将沈暖暖送给大月氏,为的是借刀杀人,除掉沈暖暖!偏偏你又做得不干净,让你四哥找到线索!” “父皇,父皇,女儿错了。可欢颜是你的女儿啊,而你却处处向着沈暖暖,对女儿各种挑剔。父皇,欢颜只是嫉妒她啊。 再说,再说都是邺景州,都是那个妖精生的祸害。要不是他多事,要不是他不顾及皇家颜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这个事捅出来,事情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六公主口中的妖精是明宗这辈子心头永不能擦去的朱砂痣,是最难以释怀的女人。 一句话触碰了明宗的逆鳞,他又是一巴掌狠狠抽过去。 “死不悔改,还有脸去怪你四哥!” 这一巴掌,六公主口吐鲜血,趴地上半天没起来。贤贵妃怒急,恨急,却转身趴到儿子肩膀上,咬牙装看不见。 明宗双眼通红,满满戾气将六公主笼罩其中。 “沈暖暖失踪的事瞒不住,人在你那儿丢的,你以为一句不知道,沈家就会相信么?你四哥是为了挽回沈家的效命,才会如此。不然你觉得西北侯会善了么? 北邺和大月氏的和谈是因为你崩了,边关和平不复存在,重燃战火。沈家军将再次开赴迦关,你知道又要消耗多少粮草军饷?” 六公主凭一己之力,将明宗期盼的和谈毁之一旦。 尽管,现在知道大月氏心藏不轨,但合谈成功的话,至少会给边关人民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来人,将六公主带走圈禁府中。下月,送去草原!” 昏昏中的六公主听到父皇下的命令,整个人都傻了,挣扎着爬起来,大叫。 “父皇,欢颜不去草原,不去。草原来求亲的那个可汗都五十多了,女儿去了就是给他养老送终的,女儿不去,女儿死都不去!” “你若不去,那就去死!” 事已至此,明宗对这个女儿失望至极,再不会庇护。但她身上还有价值,那就是用来稳固和草原的关系。 不管六公主怎么叫喊,还是被进来的侍卫给拖走了。 贤贵妃和邺景宸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咬碎牙也没有多说一个字。而朱皇后端庄的脸上,却是露出一抹解恨的神色。 但只一瞬,就恢复一贯贤惠。 “皇上,不管如何生气还请保重龙体。眼下还有重要的事,就是要尽快找到沈暖暖,安抚沈家。人是在大月氏手里没了,线索肯定也在她们手里。若是他们不说,是否可以……” 用刑。 明宗明白皇后的意思,而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就算不用重刑,和大月氏也不可能继续和平。 两边利害取其轻,找到人,安抚沈家,让他们替北邺卖命才是重中之重。 “有德,传口谕下去。对大月氏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问出县主何在!” “是,奴才这就去传圣上口谕。” 朱皇后随后又小声试探:“皇上,老大和月公主的和亲,是不是也作废了?” 明宗怒道:“当然是作废了,那样恶毒的女人娶家来,只会搅合的家国不安。大皇子的婚事,朕会再议。” 朱皇后高兴不已,心头的这块大石头可算是放下了。 皇上多疑,晋王的母亲是异族,所以晋王再被喜爱,也只能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而自己儿子若是娶了异族女子做王妃,那即使有一天能站起来了,也再和储君位子无缘。 六公主弄丢了沈暖暖可恨,但又实打实的帮了她们一个大忙。 如今,只要再找到沈暖暖,治好大皇子的腿,那一切就都完美了。 凤泽宫。 朱皇后看到候着的陈树,满面笑容。 “陈侍卫久等了。大皇子这次能摆脱掉赐婚都要感谢晋王,本宫会好好谢谢晋王的。” 陈树躬身:“皇后娘娘客气,我们主子说了,他在皇后娘娘身边生活了几年,和娘娘和大皇子的感情自是别人不能比的。什么都不用说,一切都在心里呢。” 朱皇后点头:“晋王养在本宫身边五年,他和大皇子亲如一母所生。如此,倒是本宫见外了。带话回去,晋王以后有什么事就来凤泽宫。本宫能帮的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陈树抱拳,然后告辞离开。 随后,大皇子推着轮椅出来,朱皇后立刻迎过去,将儿子推到桌子边:“珺儿,你和大月氏的和亲作废了。六公主自作自受,不日将送去草原,给那边可汗做续弦。” 邺景珺听闻此事,暗暗松一口气。 “六公主这次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实属活该无疑。贤贵妃和东宫被波及,也会老实一段时间。还有,母后,儿臣又有机会娶沈暖暖了。” 朱皇后听到儿子后面这句,脸上的笑容顿时收得干净。 “珺儿,沈暖暖你就别想了。你想必也听说了,晋王在朝堂上公然说,沈暖暖是他的未婚妻。文武百官全听见了,沈秉蓝没有否认,皇上更没有反驳。 如此,沈暖暖和邺景州的事可以说是不会再有变动。你这时候若是还想着沈暖暖,那就是和弟弟抢女人了。不仅触怒皇上,还会惹来百官诟病。咱么隐忍多年,心血全都白付啊。” 邺景珺笑不出来了,痛苦之后,还忍不住挣扎:“母后,你不是也一直想要沈家的支持么?” 朱皇后苦口婆心:“珺儿,此一时彼一时。通过这件事,现在咱们明确知道了晋王立场,他是和你站在一起的。那晋王拥有了沈家,不也就等于咱们拥有了沈家么? 你是坐江山的君,他是辅佐你的臣。女人天下有的是,但他这个棋子却只此一枚。只要你跟父皇证明此生会善待晋王,何愁,你父皇不会对你重燃希望?” 邺景珺沉默了。母后的话让他心酸,却又是事实。 是啊,父皇最喜欢的是晋王。 当年,柔贵人暴毙,母后努力争取,将晋王养在凤泽宫。从此,父皇便会常来凤泽宫看晋王,不仅对母后多了耐心,对他也有了父爱之情。可后来晋王突然中毒,父皇恼怒之下,将人带走放到太后那里养。而父皇从此也极少踏足凤泽宫。 自己明明是正宫皇后的嫡长子,却要去讨好一个庶子。 邺景珺暗暗攥紧轮椅把手,闭眼,好久之后,他忽然笑着慢慢睁开眼睛。 “一切,都听母后的。” 第142章 撕破脸,一点不留情面 六公主被拘禁在公主府待嫁。门外,窗外重兵把守。 但她不甘心就此去草原嫁给个老头子,就重金贿赂外面看着的人。 “小郎君,本宫的脸疼得厉害,还请劳烦一趟,让太子殿下给我送点药来。” 侍卫为难得很:“这个……要不小人去给公主买药吧。” 六公主将一包钱塞到侍卫手里:“外面的药哪有东宫的好,无论如何,我可都是北邺的公主。” 辛苦费给得很多,再者,六公主说的是事实。 侍卫看守的任务是不让六公主出门,上面没说不准带信给外面。尤其,风水轮流转,明宗会老会死,太子却会登基称帝。 于是,侍卫收钱干活了。 夜里起了风,还下了小雨。邺景宸身着大大的斗篷来到公主府。 侍卫装着胆子一边开门一边小声:“太子殿下快点,不要让小人难做。” 邺景宸微微点一下头,进去房间。 门关上,他将斗篷的帽子放下去,穿过外室走到内间,看到妹妹的脸红肿起老高,送来的饭在桌上一口没动。 六公主从床上坐起来,双眼冒着星星:“哥,你终于来了。” 邺景宸一张脸黑得不能再黑,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药扔到床上:“你要的药,我给你送来了。快点抹上,省得下月去草原,给北邺丢人。” 六公主看看那药,又看看邺景宸的脸色,心气不顺地从床上下来。 “哥,你那是什么态度?金华殿,你拽着母妃不帮我说情就罢了。现在,还巴不得我去草原,嫁给那个死了两个老婆的糟老头子!” 邺景宸不是气不顺,是一肚子大火。 “那是你咎由自取,你活该!草原是北邺几十年的盟友,草原可汗的大王妃历来都是北邺贵女。本来,皇上已经选定了荣王家庶出的一个女儿。 是你,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一次又一次地去招惹沈暖暖!有今天的结果,都是你自己作的。我和母妃都已经被你害惨了,你还想我们怎么样?阻止你去草原么?简直是做梦!” 六公主气得胸口直喘,抓起那瓶药又扔到邺景宸身上。 “是我放着好日子不过么?是沈暖暖将我的杜衡抢走了,我还哪儿来的好日子?还有你,从前是你自己不要沈暖暖的,说她是贱货,骂她不检点。 如今,你忘了自己说的话,做的事,屁颠屁颠的围着她转,我都替你脸疼。她一个未婚生子的破烂货到底哪儿好,让你们一个个男人都发了疯着了魔般,眼中只有她!” “住口!” 邺景宸一声冷呵,声音好像脚底传来。 “当年,我为什么和沈暖暖有了隔阂,你心里没有数么?沈暖暖身上的脏水,有一大半是你因为嫉妒泼上去的吧?只可惜,那些是我大婚后才从李传芳和孙德忠口中得知,不然,我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娶个沈家养女! 如今,我对沈暖暖另眼相看,一部分是弥补过错,一部分也是为大局着想。而你,自私自利,将整个北邺和所有边关百姓弃之不顾,还有脸来指责我!” “我不管那些,别用什么家国来压我。人生短短几十年,我只想要我想要的东西有什么错!” 六公主丝毫不给面子地吼回去,又大声道。 “反正,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阻止这件事,不让我去草原。要么就让杜衡做我的侍从,陪我去草原。不然,东宫就等着给我陪葬吧!”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痴心妄想!” 邺景宸见妹妹死性不改,再没有和她说话的欲望。拉起斗篷上的帽子戴上,转身就要离开。 “是沈佳宜!” 六公主忽地喊了一嗓子,成功地将邺景宸喊住,转身。 “你到底想干什么?又为什么忽然提佳宜?” 六公主脸上浮起一抹冷笑,配上她肿了半边的脸,特别阴渗渗。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沈佳宜在背后撺掇我做的。五年前的造谣抹黑沈暖暖,现在的绑架沈暖暖,全都是你温柔可人的沈佳宜出的主意。” 邺景宸怒急,一把抓住六公主的肩头,用力捏了下去:“你简直是疯了,为了自己脱身,就胡乱咬人!” 吃痛的六公主咬牙抗住也没有屈服,还直直地看上去,瞪着邺景宸的眼睛。 “我是不是胡乱咬人,你去问问珍珠就好了。那晚,沈佳宜趁夜去公主府,跟我说的那一切珍珠都在场。还有五年前,也是沈佳宜想要当太子妃取而代之,又给了我很多好处,我才帮她造谣,抹黑沈暖暖的。 其实啊,沈暖暖只是娇纵贪玩一些,但她的心里眼里却都是你。给你绣荷包,手指被针扎得筛子一样。和那两个小子故意亲密,也是为了让你吃醋。结果你却伤她遍体鳞伤。哈哈……你说我是报应,我看你才是报应!” 邺景宸被震的不能自己,松开这个好妹妹,后退一步,两步,眼底翻腾滔天怒气。 “你,沈佳妮,你们居然将本宫玩弄于鼓掌之上!” 六公主上前一步,脸上笑意加大。 “沈佳宜做了什么,我不仅知道还有证据。你若是不照我说的去做,我就将一切公布于众。夫妻一体,沈佳宜倒霉了,你也不会好过。父王本就不喜你,如今晋王又出尽风头。你的东宫之位,很有可能易主啊,我的好哥哥。” “邺欢颜,你就是一条疯狗!” “你和母妃对我放弃的那一刻就该想到,我也不会给你们留情面的。” 六公主说完转身,摆摆手。 “你时间不多,快走吧,不送。” 有那么一刻,邺景宸抬手想杀了这个亲妹妹。但最终,还是一脸怒气的回去东宫。 沈佳宜这两天惴惴不安,心里将六公主骂了一万遍。 这个蠢货,居然不按照自己说的,将人送到最下贱的地方就好。而是送去了大月氏的使馆。事情闹大了,六公主暴露了。 她不会将自己供出去吧?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婢子胖丫忽然跑进来。 “主子,主子,太子殿下来了。脸色非常差,你可一定要小心伺候。” 完了完了,这个六公主就是个猪,蠢猪! “说我病了。” 沈佳宜快速脱掉鞋子就上了床,躺在床上直哼哼。 门忽的被一脚踹开,邺景宸一尊杀神似的大步进来:“沈佳宜,你出来!” 胖丫吓的忙下跪,哆哆嗦嗦:“太子殿下,侧妃……侧妃病了。” “滚出去!” 邺景宸一脚踹到胖丫的肩膀上。 第143章 这个孩子来的真是时候 沈佳宜手捂着胸口努力从床上爬起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刚刚脸色还红润得很,就会儿就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太子殿下,妾……” 沈佳宜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邺景宸抓着胳膊从床上直接拎起来,好像拎着个小鸡子一样。 煞气瞬间包围了沈佳宜,邺景宸眼中浊浪翻天,恨不能一下子就给她卷入其中,死无葬身之地。 “你说,欢颜算计沈暖暖是不是你出得主意!” 沈佳宜柔弱不能自理的任由邺景宸抓着胳膊,骨头都要断了也没有反抗一下,眼泪一串一串地掉下来。 “太子殿下,妾……妾不知道六公主为何要这么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妾是暖暖的亲表姐,怎么会算计暖暖啊。” 邺景宸怒急,一把将沈佳宜扔到被子里:“你还狡辩!本宫刚才已经跟珍珠确认过了,沈暖暖失踪的前一天夜里,你去了公主府,还跟欢颜说了很多话,甚至出了主意!” 沈佳宜从被子上爬起来,跪到床上就开始嘤嘤嘤。 “殿下,那天夜里,妾……妾……的确是去了公主府。但那是因为你们几个皇子的比赛和亲宴会上,欢颜受了很大的委屈啊。 妾和欢颜一向交好,一直当她是妾的亲妹妹一般。欢颜受委屈了,我这个嫂子自然要去看看的。但是妾敢对天发誓,那天跟公主说的都是安慰劝解的话,绝无挑唆之言。” 邺景宸瞳孔缩紧,森冷肃杀。 “都是安慰劝解的话?沈暖暖到了东宫,我和母妃都只会疼她了,是谁说的?沈暖暖睚眦必报,对以前负过她的人都会报复是谁说的?这些话不是怂恿,那什么话是?” 沈佳宜现在手里若是有一把刀,一定会将六公主和珍珠杀了干净。 抽泣,呜呜哭得更厉害了。 “太子殿下,她们这是要冤死妾啊。妾只是说了劝慰的话,却被断章取义成这样歹毒的意思。殿下,你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同床五年共枕的妻子么?” 邺景宸被沈佳宜哭得脑壳疼,烦躁的情绪,随时在爆发的边缘。 “六公主被禁足在家,珍珠也早就被带走分开了,她们两个是不可能串说辞的!但却给了一样的答案。还有,五年前造谣沈暖暖是荡妇的话,也是和你有关,对吧?” “太子殿下,妾敢发誓!” 沈佳宜说着就将三根手指举过头顶,念念有词地发誓赌咒。 “妾若是怂恿欢颜去绑架沈暖暖,或是五年前故意造谣生事。就让妾和孩子此生不得相见,来日做牛做马。” 这话一出,邺景宸整个人蒙了一下。 “什么孩子?” 这时候,沈佳宜将手轻轻放在了肚子上,眼泪还刷刷掉着,虚弱不堪的随时都要昏厥的模样。 “太子殿下,其实……妾早有身孕了。但是……但是……妾身体不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所以一直没有跟殿下说。怕殿下空欢喜……空欢喜……” 话没说完,人倒在了被子上,真昏厥了。 邺景宸脑袋里“嗡”的一声,瞬间乱了。过去扶起沈佳宜看看,一脸病态,浑身滚烫。又看看她肚子,这里,有了自己的骨肉? “胖丫去,找个郎中来!” 时候不大,洛道长来了。他给沈佳宜把了脉后,将胳膊轻轻放回被子上。 邺景宸迫不及待地问:“洛神医,侧妃她……她生了什么病? 洛道长起身跟邺景宸弯腰,恭声道:“太子殿下,侧妃身体本就不好,近几日又思虑过甚,导致内虚外感,得了伤风。若是从前,几服药下去也就好了。但侧妃现在身怀有孕,用药谨慎,故此,侧妃要遭点罪了,靠自己扛。” “什么?她真怀身孕了?”邺景宸都蒙了。 洛道长抬起头,反问:“侧妃这身孕已经两个多月了,殿下难道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 邺景宸暗暗算一下,两个月前,沈暖暖还没有回来京诚,他和沈佳宜还如胶似漆。可是,都怀了这么久,她却没跟自己说。 邺景宸觉得不踏实,多个人诊断多一份确定,于是就让人去请陈御医。 风尘仆仆,顶风冒雨的,陈御医被请到了东宫。他坐到床边把脉一番,最后起身,也说了和洛道长一样的话。证明沈佳宜身上真是有喜脉。 邺景宸一直盼个孩子,得知这消息,应该是高兴激动的。 但是,眼下情况错综复杂,妹妹还言之凿凿地指认她,邺景宸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对沈佳宜了。 邺景州送走陈御医,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顾侧妃。需要任何东西都可以去账上拿。” 人走了,沈佳宜立刻不昏迷了,从床上睁开眼睛,抬手就抓住了洛道长的胳膊,那手哆嗦的厉害。 “义父,吓……吓死我了。邺景宸居然找了陈御医来。” 洛道长自信的扯了一下唇角:“佳宜放心,义父的药能改变你心跳的速度和强度,轻易造成出喜脉的假象。陈御医来,也看不出什么。” 沈佳宜狠狠松口气,撑着床铺坐起来:“谢谢义父,帮了佳宜大忙。” 洛道长淡淡道:“你既然叫我一声义父,我自然会当你亲女儿一样保护。放心,你肚子里怀的一定是个聪慧过人的男孩。但你身体亏虚,需要一直保胎。所以,以后禁止邺景宸来你房中过夜,直到生产。” 沈佳宜暗暗冷了眼神:“六公主那个蠢货什么都说了,如今就算我想留他,他也不会来我房中。现在对我没有继续动手,不过是看在孩子的面上罢了。” “所以啊,义父早跟你说过,感情靠不住。色衰爱弛,宠爱只是暂时的。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利,掌握别人的命运才是真实的。” 洛道长给了沈佳宜一瓶药,又道。 “这个药不会让葵水来,让身体看起来虚弱的。至于六公主和婢子攀咬的事,你无需担心。只要咬死的不认,那六公主就是报复抹黑,邺景宸就一点办法没有。” 沈佳宜担心的道:“可是义父,六公主当年不信任我,逼我写下一些东西在她手里握着。如果这个东西落到邺景宸手里,我就怕……。” 第144章 一针下去,扎的灵魂出窍了 “放心,那个东西,义父会找到并销毁。” “谢谢义父,你对我可太好了。比我亲爹对我还好。” 洛道长抬手摸摸沈佳宜的脑袋,一副温柔慈爱模样:“爱屋及乌,谁让我喜欢你娘呢。只要有义父在,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生下龙子,再顺顺利利回到太子妃之位,将来母仪天下。” 沈佳宜笑了,依赖地靠到洛道长的肩膀上,做起美梦。 洛道长也笑了,等你做了这北邺的皇后,那这整个江山便等于是攥在我手里了。 晋王府。 陈树端着饭菜进来房间,见主子在给自己扎针,一条胳膊上扎了好几针,看着就疼。 “主子,你对自己可真是下得去手。” 邺景州轻轻捻针,有模有样,头都不抬:“在自己身上试,能清楚知道使用的力道和感觉。“ 陈树心疼得不行:“主子,那你千万小心啊。我听杜衡说,这个扎不好,容易给人扎瘫痪了。” 邺景州点下头,忽地又挑起眉梢,看向陈树:“过来。” 陈树觉得主子的眼神不是很对,但还是听话地过去了。 “把衣服脱了。” 陈树不大的眼睛,忽地瞪起老大,双手交叉捂住胸口:“主子,你……你干什么?” 邺景州将自己胳膊上的五根银针一根一根拔下来:“你担心得对,本王不能瘫,还是要小心一些。所以,你来试针。” 陈树顿时欲哭无泪。 “主子,属下是您的左膀右臂,负责给您跑腿办事,保护安全,似乎……也不能瘫。” “无妨,杜衡说了,扎瘫的话,他还有可能给扎站起来。” 那也只是有可能啊。陈树还想挣扎一下,奈何主子已经磨针霍霍了:“你不愿意扎身上也行,本王给你扎头。头上穴位比身上的特殊,扎坏了也不会瘫。” 陈树谨慎一些:“不会瘫的话,那会怎样?” “直接猝死。” 陈树抬手就将腰带给扯了,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然后双手拽住衣襟一使劲,衣服直接从肩膀上褪到腰肌,露出健美匀称的上半身。 “主子随便扎,瘫不瘫的不要紧,属下就觉得这是一种荣幸。被主子施针,与有荣焉。” 邺景州也不客气,片刻之后,一卷针就都扎到了陈树的后背上。乍一眼看过去,就跟豪猪似的。 邺景州推一下陈树:“感觉一下,是不是全身血液流动得更畅快了?” 陈树僵硬如石墩,表情痛苦:“属下现在……好像……瘫了。” 邺景州转头看向门口:“如意,你怎么来了?” “啊?如意来了?如意!” 陈树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转身,结果门关得结结实实,哪里有如意的影子。 邺景州很满意自己的学习能力,看来,可以在暖暖身上施针了。 陈树则一脸尴尬,原来是心里太紧张,刚才只是腿麻了。 闷闷坐回去,悻悻地斜睨一眼他的主子。什么时候学坏了? “主子,珍珠送到凤泽宫后一切如主子所料。六公主被圈禁公主府,下个月送去草原。朱皇后非常感激主子,还让属下带话回来,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去找她。” 邺景州淡淡道:“沈暖暖是对的。本王若想清净度日,就要让他们两家互相制衡。现在打压一下东宫,扶一把凤泽宫是有必要的。” 陈树问:“主子,那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邺景州将陈树背上的针一根一根拔下来。 “接下来自然是等。” 等沈暖暖醒过来,等陈河带回消息,等朱皇后和贤贵妃的表面和平被打破。 “你出去吧。” 陈树看一眼桌上饭菜,忍不住多嘴:“吃过饭再给县主施针也可以。” 邺景州将银针泡到烈酒里,淡淡挑眉:“你头上好像还没试。” “主子技艺已经登峰造极,炉火纯青,不用试了。” 陈树下一秒就到了外面,还贴心地关上门。 邺景州来到卧室,坐到床边,将泡过烈酒的银针一根一根擦净。 烛光下,沈暖暖依然安静地睡着。面容恬淡美丽,睫毛很长,在眼底投下一片剪影。 柔贵人去世后,邺景州就变成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可自从沈暖暖来到身边,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别人谁也给不了的感觉。 “你睡很久了,是该醒了。” 邺景州掀开被子,伸手去扯开沈暖暖的衣裙带子。心如止水,又心藏小贼,两种情绪在心中极限拉扯。 虽然有过两次肌肤相亲了。但那两次都是在极度混乱的时候,被强烈情绪推着走。不由自主也是不得不为之。 不像这一次,静谧的房间,温柔的烛火,暖人的熏香,一切气氛都刚刚好。 深呼吸好几次,邺景州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意志力在沈暖暖面前不堪一击。他根本没有把握等一下看到她身体的时候,能平静冷静淡定地将针扎进去。 算了,不扎身上了,只扎头吧。 于是,将衣裙带子重新系好,被子盖好,转移到沈暖暖的头上。 左手以指为尺,在头顶上面找到穴位。右手捏起一根银针,用练得熟透的技艺扎下去。 “我草,谁扎我!” 睡美人一样安静的沈暖暖忽然爆句粗口,然后触电一样从床上直挺挺地弹坐起来。 这一幕直接震到的邺景州,他条件反射地拔出了针,看着坐起身的沈暖暖,呼吸都停滞了。 沈暖暖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坐着一个好看的不像话的男人。男人留着长发,穿着古装,白嫩纤美的手上捏着一根银针。 她看着男人,男人看着她,都呼吸停滞,谁也不说话。 沈暖暖眼底满是惊奇,看到男人看她的眼底满是惊愕,一股子被雷劈的傻劲儿。 终于,沈暖暖憋不住了,长长换一口气后试探的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摸男人的宽大袖子,长长的头发。 邺景州一时间搞不清状况,一整个不敢动。 “你是谁?这么装扮是搞什么?spy的变装舞会?” “……” 邺景州一脑门问好。沈暖暖在说什么?考斯普雷的变装舞会又是什么? 邺景州心头一瞬间浮起一百万了可能。他不知道是自己一针下去给人扎坏了,还是沈暖暖之前药物的副作用,脑袋不清不楚,在胡言乱语。 第145章 沈暖暖直球猛撩 沈暖暖见面前男人依然傻不愣的不说话,忽的拍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明白了,是智能人!” 猪队友见她二十八了还一个人住,怕她空虚寂寞冷,说要在她生日时候,给自己送个惊喜。面前这个好看到一幅画古装扮相男人,就是她送自己的生日惊喜吧! 别说,猪队友毛毛躁躁,干啥都丢三落四,但这个礼物算是用心了。不仅送来个说话解闷的,知道自己是颜狗,还送来个这么好看的! 沈暖暖完全忘了头上疼的事儿,好奇的上手就去摸邺景州的脸,摸完还捏捏,捏完还自言自语。 “做的真逼真,材料真是好。手感细腻还有温度,跟真人一模一样。唯一缺点就是有点呆呆的,不知道是型号老旧,还是故意塑造笨蛋美人人设。” 邺景州看着面前胡言乱语的沈暖暖,一时间不敢乱动,大脑疯狂旋转,cpu都要烧了。 什么做的逼真?她当自己是人型木偶了么? 那个会让人失忆的药有副作用。五年前,沈暖暖就是精神失常,听她说,自己疯疯癫癫一个月才慢慢恢复。这一次,月重楼给她下了双倍的药,看来是精神再次失常,还出现幻觉了。 跟一个身处幻境的人怎么相处?反正……肯定不是讲道理。 邺景州瞧着话说八道的沈暖暖没有丝毫嫌弃,有的只是心疼。想做的就是顺着她,宠着她,耐心的等她身体散去药力。 沈暖暖盯着邺景州直勾勾的看,越看越上头,下意识的吞一下口水。 “谁给你做的这么好看啊。这眼睛,这鼻子,这小嘴,全在我的审美点上。对了,你有名字么?” 邺景州乖巧回话:“我姓邺,字晋,名景州。” 沈暖暖噗呲一声笑了:“你这个设定真有意思,人是古装造型就罢了,一个称呼也有名有字的。邺景州,阿晋,不错都不错。名字好听,你的声音也好听。” 见沈暖暖一双眼睛全在自己身上,丝毫不掩饰一点情绪,直球的表达她的喜欢。邺景州忽然觉得,这样的沈暖暖很可爱。小女生一样,不谙世事,天真烂漫。 不由得勾起唇角,也笑了。 “你也很好,很好看,很可爱,声音好看,名字很温暖。” 沈暖暖惊到抬手捂住嘴巴,大眼睛瞪的滴溜溜:“我天啊,你好会说话,是做你的人给你设定的拍马屁程序。还是根据你看到的,数据库自我分析后,给出的客观评价?” 邺景州努力理解一下沈暖暖的话,说道:“我看到的是什么,说的就是什么。” “哎呦,那就是客观评价啦。想不到你这个小呆萌眼光可不错,看人很准。” 沈暖暖高兴的很,上去双手在邺景州的脸上拍了拍。忽然,肚子不应景的‘咕噜噜’的叫起来。 邺景州后知后觉,沈暖暖都睡了两天了,期间就自己喂点流食,那肯定是饿了啊。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邺景州去到外室,见桌上的饭菜还热着,便直接端到内室的桌子上。 转头,见沈暖暖坐在床边没动,狐疑的看着这个房间,又狐疑的看看自己身上。 怎么这房子也是古色古香的?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啰嗦的大袖子?难道损友不止送了自己一个智能人,还给自己安排了一场虚拟世界的情景体验? 沈暖暖双手抱着脑袋使劲想,可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睡觉之前发生了什么。 邺景州来到床边,心疼的蹲下身,仰头看着沈暖暖的脸:“是头疼么?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沈暖暖低头看着邺景州,赏心悦目,瞬间烦恼皆无。 “我是有很多疑问,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但没关系,在这里有你陪着也挺好的。” 邺景州给沈暖暖穿上鞋,拉着她去水盆边洗手。他的手搓着她的手,小心翼翼,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洗过。 “不管你忘了什么,或是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一直陪你。” 沈暖暖享受着邺景州的服侍,忽然心跳加速特别厉害。天啊,自己这是怎么了?不会对一个才见面的智能人动心了吧? 邺景州给沈暖暖擦了手,拉她到桌边坐下,将筷子放她手里,汤放她面前。怕鱼有刺她剥不干净,就埋头给她剔鱼刺,让她只管吃。 “你也吃啊,别管我。” “你先吃,我不着急。” “啊,我忘了。你是智能人,不用吃饭的。那你的能量是怎么维持?充电还是太阳能?” 邺景州不明白充电是什么意思,就选第二个。 “太阳。” 沈暖暖点头:“这个好,方便简单,你每天只要出去晒晒太阳就好了。” 邺景州低头笑,胡说八道的沈暖暖真是小孩子一样可爱。许是老天见自己错过了她之前的岁月,所以故意用这段时间来弥补自己。 沈暖暖吃饱喝足,伸个懒腰。起身四处摸摸,推开门看看外面的夜色。 “这场景做的可真逼真,星星月亮都有,迎面的夜风还有花香,绝了。” 陈树急匆匆赶来汇报,一眼看到回廊下站着的沈暖暖。 一排灯笼下面,沈暖暖一双眼睛好奇的东看西看,他家主子就忠诚的侍卫一样,站在她身后半步。视线落在沈暖暖身上,深情而专注。 陈树一个急刹车站住,惊喜万分:“县主醒了!太好了,我们主子的心这下可算是放到肚子里了。” “县主?” 沈暖暖伸手指指自己脑门,一脸懵。 “你是在叫我么?县主是我在这个虚拟世界的新身份?” 陈树:“……” 邺景州抬手拉住沈暖暖胳膊,轻声:“入秋了,夜凉。随我进屋别感冒了。” 沈暖暖没觉得夜凉,但还是被邺景州拉回房间。 “那个人是谁啊?他的主子又是谁?” 邺景州轻声道:“他叫陈树,是我的随从。” 沈暖暖眼镜再次瞪的滴溜溜的大:“我天,你在这儿还有随从啊。那你的级别一定很高,他也是和你一样的智能人吗?” 邺景州点头:“他是和我一样的人。你初来这里不熟悉,在屋别乱走,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很回来陪你。” 沈暖暖听话,乖乖坐到床边不动。 邺景州怕她无聊,还从柜子里拿一些小玩意儿给她玩儿。 “拨浪鼓?草编蝈蝈,木头小老虎?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邺景州当我是小孩子么?” 沈暖暖很嫌弃的推到一边,觉得脑袋不是很舒服,莫名其妙丢了一些记忆也是焦躁。就开启空间进去了。 院子里。 邺景州一脸不耐烦:“什么事,这么晚过来。” 第146章 社死现场,沈暖暖病好了 陈树凑近一些,小声道:“主子,出事了,天牢被劫,月重楼和库哈尔被大祭司暗插的人救走了。” 邺景州眉头皱起:“天牢守卫森严,将人救出去,代价不小吧?” 陈树点头:“主子猜得不错,大祭司在京城埋的所有暗桩,除了我和哥哥全都出动了。多人假扮成皇城守卫,加上里面有接应,但也损失惨重。据暗卫报,死伤七成,使团三十多人,只救出月重楼和重伤的库哈尔。” 邺景州淡淡道:“看来,月重楼是大祭司非常重视的人,宁可暴露所有人,也不惜救走她。” “主子,其实这样对我们来说是有好处的。大祭司的暗桩暴露,侥幸不死的,也肯定护送月重楼逃走。如此,没有眼睛盯着我们,我们做什么都方便了。” 邺景州摇头:“布局十年,毁于一旦,真的全部都出动了吗?也有可能是大祭司借机布下迷魂阵。不可掉以轻心,一切如常。” “是,属下知道了。” 陈树抱拳想走,但又好奇八卦地指了指自己脑袋。 “主子,县主这里是不是有点……” 邺景州回头看看紧闭的门,叹口气:“是那些药的后遗症,她如今被困在一个奇怪的幻觉里。还会觉得我们都是……木偶人。” 陈树眼角乱抽“木偶人?县主真是与众不同,生出个幻境都这么清奇。” 邺景州唇角勾起一抹笑,的确,他的人就是这么清新出奇,生个病都很可爱。 推门进入房间,故意轻咳一声。 “我回来了。” 在空间里做全身扫描的沈暖暖听到这声音了。奈何机器已经启动,她无法离开机器立刻出去。 邺景州穿过外室来到内室,往床上一看,人呢? “沈暖暖,沈暖暖?暖暖!” 床上没有,帷帐后,窗帘后、门后都没有。一瞬间,一层冷汗从邺景州的脑门渗出,心中转过一百个可能。 这王府不安全了么?人被劫走了,还是沈暖暖自己贪玩,翻窗跑出去了。 “陈树,召集所有人!” 陈树刚走不远,就被主子叫回来。而且,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子这么着急慌乱。 沈暖暖去空间检查身体,机器给出症结所在。满脑子狐疑地找到合适的药吃完,然后整个人就懵了。 在空间里撞墙又跺脚一会儿,才走出去。 屋子空着,门开着,估计所有人都去找自己了。 让人劳师动众,沈暖暖十分过意不去。犹犹豫豫地刚走到门口,就见到邺景州一身夜色急匆匆而来。 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就这么四目对上了。 沈暖暖只对视了一秒,就心虚地转过头。但邺景州却是眼中一亮,还伸手碰碰沈暖暖的脸,确定不是幻觉后,一把就将人紧紧抱进了怀里。 胳膊坚定用力,声音却带着颤抖:“你去哪儿了,我不是告诉你不要乱走么?” “我……我……” 沈暖暖的头被按在邺景州的胸前,能明显感觉到他心跳的慌乱和害怕。 一瞬间,她更慌乱起来,一张脸更红得彻底。心头一转,开始胡说八道。 “我躲床下跟你玩捉迷藏呢,你也不来找我,我只能出来找你。” “……捉迷藏?” 邺景州松开沈暖暖,一脑门惊讶和黑线。房间就那么大,他哪儿都找了,却独独没有找床下。 “嗯,捉迷藏啊。不然呢,你以为我被坏人抓走了?” 邺景州看着沈暖暖澄澈无害的眼睛,浅浅笑了:“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在和我玩捉迷藏。下次我一定找床下。时间不早了,回屋休息吧。” “回屋……休息啊。” 沈暖暖有些抗拒,眼神闪躲不想回屋。 邺景州看出沈暖暖不想回屋,就主动抓住她的手。大手包着小手,好像牵个小孩一直牵到屋里。 沈暖暖很是别扭,几次想把手抽出来,但又咬牙忍住。 邺景州将沈暖暖拉到床上,抬手还给她松了发髻。这一举动,可把沈暖暖吓得半死,一脸警惕。 “邺景州,你……这是干嘛?” 邺景州浅浅笑着哄着:“松发睡觉啊。” 沈暖暖眼睛登时瞪起老大:“睡觉?你和我啊?” 邺景州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头:“当然不是,别胡思乱想了。你自己睡,我在这儿看着你睡。” 沈暖暖松口气,可是一个大男人旁边坐着,让我怎么睡啊。 翻来覆去几个来回,婉转撵人:“邺景州,你不用睡觉的么?” “我是智能人啊,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出去晒晒太阳就好了。” “啊……是我忘了。” 沈暖暖再翻个身,后背对着邺景州,表情狠狠抽筋起来。 她觉得脑袋不是很舒服,去空间检查身体后,发现身体有中毒迹象,记忆海马体还出现异常。对症下药,吃完药之后,身体就恢复了。 她想起自己在那个世界做实验时,因为猪队友操作失误,实验室爆炸,她就死了。魂魄飘到这个世界,借尸还魂成西北侯的女儿。 甚至,还想起自己被月重楼下了烈性药,一片煎熬混乱中,出现了邺景州的声音。也是他以身做药,救了自己的命 沈暖暖想起那一幕的时候,差点在空间里原地爆炸了。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比尴尬的是社死。是莫名其妙醒了后,记忆忽然回到魂穿前,将邺景州错认成是猪队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个智能人。 而邺景州竟然还配合自己,顺嘴胡说八道。 所以,她羞于见到邺景州,现在也无法直视这个人,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伸手抓住大腿,抓的用力。眼下这局面要怎么破?直接说自己病好了,似乎太突兀。可不说呢,难道要这家伙一直配合自己演戏? 左右为难,我特么可真是太难了。 月重楼,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撞见。不然我非三倍五倍的药塞你嘴里,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睡了两天,沈暖暖根本不困。 但她很会装,呼吸放轻,放浅,就跟真的睡着了一样。 沈暖暖感觉到被子往肩头拉了拉,还感觉一只手在她头发上轻轻摩挲。心头顿时紧张的不行,这家伙不会是趁人之危吧。 第147章 面如冠玉,身如猛虎 事实证明,沈暖暖想多了。 邺景州给沈暖暖拉好被子,将散落枕上凌乱的头发轻轻捋顺,就再没有别的动作。 等到沈暖暖装的实在难受,压得半边身体也发麻,就想假借翻身换个姿势。然后,就发现邺景州睡着了。 床边放着一个矮凳,邺景州坐在矮矮的凳子上靠在床边。一只手压着被子角,一只手肘撑着床,手掌半握成拳支着太阳穴。脸微微侧着,眼轻轻闭着,呼吸浅浅绵长。 国泰民安,岁月静好的脸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但只有沈暖暖知道,这张清雅俊美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一只狼。那日帷帐放下,昏暗光线中,解药人做了什么她可是深有体会。 捂脸,不能想,再多回忆一秒,她又觉得血热了,身上滚烫了。 可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瞄。 邺景州眼底有倦色,透着一片浅浅的青。是献祭自己当解药累着了,还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 他身体初愈,亏空厉害。那么高强度的运动,也确实是吃不消。这么大个人情,无以为报,莫不如以身相许? 这个念头刚浮起,就被沈暖暖强行按下。 你快做个人吧。人家看在朋友的面上江湖救急,你不能蹬鼻子上脸讹上人家啊。再说,你三个孩子,一身污名。而人家却是雪山之巅,洁白雪莲。 泄气的皮球一样躺回去,直挺挺地看着床顶叹气。 不能欺负老实人,明天高低找个机会恢复,赶紧离开这是非地方。 翌日。 沈暖暖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就去推开窗户看外面天色。 晴空万里,万里无云,让雷劈的概率为零。但院子里一棵梧桐树不错,又高又壮,掉下去定会摔得不轻。 沈暖暖笑了,头不梳脸不洗地出门就往树上爬。人爬上去了,手也故意松开了。但谁能告诉她,刚才不见人影的邺景州怎么忽然出现在树下,还稳稳的公主抱接住‘摔下’的她。 邺景州的情绪冲出眼眶,是担心也是自责。 “你怎么上树了?” 沈暖暖窝在邺景州的臂弯里,努力扯开嘴角,强颜欢笑。 “你可真厉害,这么高都能接住我。我是……我是看树上有一个鸟窝,想上去瞧瞧有没有鸟蛋。” 邺景州抬头看高高树杈上,的确有一个鸟窝。 “爬那么高太危险,交给我,我来看。” “啊?你看?你怎么看?” 邺景州不听沈暖暖说,也不给人放下来,直接抱着回屋里,放到床边坐好。 “我打了温水,洗洗吧。” “我不洗。” 沈暖暖赌气的转过头。 邺景州轻叹口气,将水端到床头柜上。 “那你别动,我给你洗。” “……” 沈暖暖眼睁睁看邺景州挽起袖子,拿起巾帕。 她如今在邺景州的眼中状态,应该是精神失常,有点胡言乱语的癔症人。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傻子吧。 “眼睛瞪那么大会进水,闭上眼睛。” 邺景州眼神温柔,声音宠溺,但动作却是霸道强势。不管沈暖暖怎么左躲右闪,他都自作主张地坚持亲力亲为。 最后是不仅洗了脸,还洗了手,还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发。 沈暖暖最后直接石化,这个家伙是谁?还是她认识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凉薄无情的晋王么? 梳洗完,陈树将早饭端来,除了粥,饭,菜,还有几只带着斑点的青褐色鸟蛋。 沈暖暖盯着好奇地看:“这是什么蛋?” 邺景州捏起一个鸟蛋剥壳,头都不抬。 “树上鸟窝里的蛋。现在窝没了,蛋在这儿,以后不准再上树了。” 沈暖暖的五官瞬间乱飞不受控制,她只是随便找一个借口,没想害那鸟儿一家。咬牙切齿地吃一个蛋,真香。细腻清香,比鸡蛋好吃多了。 吃完早饭,沈暖暖说要去院子里转转。 平地摔太假,想掉荷花池冲个浪,邺景州又寸步不离地跟着。转悠半上午找不到机会,沈暖暖都要崩溃了。 “娘!” “娘!” “娘!” 三声娘忽然传进沈暖暖耳朵,异口同声,一声比一声高,好像天籁之音。 在湖边无聊丢石子的沈暖暖回身去看,就见山宝,水宝,风宝,好像三个焦糖色的肉团子一样往自己跑来。 沈暖暖眼中瞬间光芒万丈,关键时候,还得是自己生的亲孩子。因为母爱的力量无穷大,可以‘唤醒’万事万物。 面对飞奔来的三个宝,沈暖暖脸上出现一系列复杂的多重变化。 惊讶,意外,狐疑,不解,蹲身抱头,努力回想,恍然如一梦初醒。 邺景州担心不已,紧张地问:“暖暖,你不舒服么?” 沈暖暖却一把推开邺景州,张开双臂抱住扑上来的三个孩子。 “你们是……是叫山宝,水宝,风宝么?我的记忆里好像有你们。” 三个宝将沈暖暖团团围住,好像小蝌蚪终于找到了妈妈一样。 “娘,我是山宝。” “娘,我是水宝。” “娘,我是你最爱的风宝啊。我们三个都是你生的,你这是又给我们忘了啊。” 三个宝看到‘糊里糊涂’的娘亲,没有丝毫意外。反而习以为常似的,一副‘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三个宝叽叽喳喳一通,沈暖暖‘豁然开朗’。 “啊,我想起来,我都想起来了。你们是娘在乡下拼了命生的三个宝贝,现在在青城书院念书。但这大白天的,你们不在书院怎么来这儿了?是不是又不好好学习,在逃课?” 风宝赶紧解释:“当然不是了娘,今天书院休沐啊。我们不用去书院,就来找娘了。” 沈暖暖点点头,然后故意装模作样的起身看看四周:“这儿是晋王府。邺景州,是你带我来这儿的么?我之前脑袋浑浑噩噩的,有一段的记忆好像没有了。” 被点名的邺景州还有点木木的。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三个宝会突然出现在王府。更没有想到,被药圈在幻境里的沈暖暖,看到三个宝就忽然想起了一切。 这应该就是母爱力量的神奇吧。 不管怎么样,沈暖暖能这么快恢复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邺景州收起之前的微笑模样,看一眼扬起脑袋的三个宝,小声。 “你被六公主算计了。我将你救出见你昏迷不醒,不想你家人担心,就暂时安置在王府里。” “原来是这样,那可太谢谢你了。你这个朋友真不白交,关键时候真管用。” 沈暖暖又恢复以前模样,还故作潇洒,好兄弟般上手拍拍邺景州的肩膀。 “但这些事不用瞒着我家三个宝。他们岁数虽小,经历的却多。” 邺景州转头看肩头的手,眉头还没等蹙起,沈暖暖视线就转开一边。 “你们三个,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第148章 晋王惹县主生气了 三个宝回头去找人。 楚城一副犯错的样子,低头从假山后出来,上前认错。 “姑娘对不起,晋王不想你生病的事被小少爷和小小姐知道。但他们诓骗设计我,我一时大意上了当。” 沈暖暖笑了:“楚城你不用如此,三宝长了几个心眼子我比你清楚。一个都够呛,别说三个凑到一起了。他们想琢磨的事,就没有不成的。” 山宝道:“知子莫若母。” 可水宝叹气:“我们用了两天才拿下楚城,当真是个难啃的骨头。” 风宝一旁笑嘻嘻:“水宝,楚城是娘亲看中的人,自然是有本事的。怎么可能被咱们一下子就轻松搞定?至少,我们主攻的目标选得很对啊。” 沈暖暖抬手拍拍楚城的后肩膀:“你小子听见了吧?能被三宝认可的人可不多。而且这次是我大意,不是你的错。” 满心愧疚的楚城想不到还得到了主子的认可。慢慢抬头,可终究不敢正脸看主子,又红着脸赶紧低头。 邺景州瞧着沈暖暖的动作,脸色肉眼可见的速度地变冷。原来,在沈暖暖的心中,自己和楚城是一样的存在。 水宝一旁忽然说道:“娘,你现在恢复了,要不去劝劝舅妈吧。” 沈暖暖一头雾水:“劝你舅妈,为何?你大舅和你舅妈吵架了?” 沈秉蓝这个人虽粗,但是对老婆很好。吴氏身体坏了后不能再生,他都没有嫌弃纳妾。还说有女儿就够了,以后香火的事就留给二弟了。 风宝快言快语:“娘,我大舅和舅妈好得很,怎么会吵架。是大舅明天要去迦关,决定不带舅妈和璎珞姐姐,舅妈就……反正眼睛都哭肿了。” “你大舅重伤初愈,刚从迦关捡条命回来,怎么又去?就是周扒皮也不带这么使唤人的吧。” 沈暖暖说着,带着火气地转头看邺景州, “我脑子不清楚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邺景州知道这事也瞒不住,便拉着沈暖暖去一边,说了事情来龙去脉。包括找到沈暖暖,却故意暗示人还在大月氏之手。引得明宗彻底放弃和谈,回头重新重用沈家的事都坦白了。 沈暖暖听完整件事,脸色也渐渐凉了,心头更是感触颇多。 沈家想避祸而走,沈青武假死消失。结果自己一个不小心中了六公主招,将一切又推到解放前。 沈暖暖心里很清楚,和谈就是大月氏的一个阴谋,邺景州这一招借力打力用得很绝。 但是,沈暖暖还是不舒服。 知道邺景州能在夹缝里生存至此不简单,但不声不气就下了这样一盘大棋,还将自己的昏迷都算进去了,她就有点不好受了。 “多谢晋王告知。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一趟。我哥看到我,也好安心的去迦关。” 邺景州没有再留人的理由,就问了一句:“那你出去这里了,要怎么说?” 沈暖暖随口道:“我就说那个人垂涎我美色,但被我反杀了。我中了毒,逃出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疗毒。” “不行,这有损你名声。”邺景州竟断然反对。 沈暖暖歪头看邺景州:“名声?我沈暖暖有那个东西么?你该知道我最不在意的就是名声啊。而且……” “而且什么?” 沈暖暖忽地笑了:“而且,晋王真是算无遗漏。将计就计,四两拨千斤,轻飘飘一动手,就将所有人都算计了去。” “暖暖,你听我说,我…… “晋王,时候不早了,我要带三个宝去西北侯府了。” 沈暖暖带着三个孩子和楚城走了,远处的陈树走过来,看着就着急。 “主子,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呢?你照顾县主两天,如今是县主未婚夫的身份,一起去给西北侯践行,也是合情合理的啊。” 邺景州眼底落寞,看着那一抹背影越走越远。 “她称我晋王,她生气了。” 一向聪明伶俐的陈树抓头。刚才一边瞧着呢,沈暖暖明明脸色未变,声音未高,甚至还说了谢谢。之前,她也张嘴闭嘴晋王的,这次怎么就生气了? 忽然怀念以前冷冷冰冰的主子了。现在的主子,有点神神叨叨。 晋王府。 吴氏还在努力,一边给沈秉蓝研磨,一边小声啜泣。 “夫君,我和璎珞在迦关生活五年了。之前我们可以随军,这次为什么不可以?” 沈秉蓝被吴氏哭得脑袋疼,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拍:“这次是急行军,带着女眷不方便,你要我说几遍才行?” 两人成婚十余年,沈秉蓝还是第一次这样呵斥吴氏。 吴氏被吓得不轻,手上的磨石都掉到了。沈秉蓝想去捡起,却又狠狠心将手背到身后,大步离开书房。 吴氏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得更凶了,又用手帕使劲捂住嘴角,不让自己哭出声。 忽然,一只手落到她肩膀上。她赶紧用帕子擦擦脸。还以为是夫君去而复返,转头却看到沈暖暖站在身后。 吴氏眼角泪痕未干,却惊喜地一把拉住沈暖暖的手。 “暖暖,暖暖你回来了啊。听说你被大月氏的人抓走,下落不明。你大哥都要急疯了。这次紧急出征迦关,似乎也是和你失踪有关呢。” 沈暖暖拉着吴氏坐到一边榻榻米上,轻声道:“嫂子,我这个事说来话长。反正就是我从大月氏逃走了,但身体原因,在外面休养了几天。” 吴氏头发长,见识短,忙说道:“暖暖,既然你安全了,那你就面圣了么?若皇上放了大月氏使者,北邺和大月氏的关系缓和下来,你大哥是不是也就不用急行赶赴迦关了。” 沈暖暖叹气,吴氏又能有什么心眼呢,只是一个女人不希望夫君奔赴战场而已。此一去便是九死一生,就算侥幸活下来,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 “嫂子,大月氏这次主动来合谈,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坑。不管有没有我失踪的这个事,合谈都不会是好的结果。迦关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能坐镇的只有沈家军。所以,就算我现在回来了,我大哥也必须走。” 吴氏见没了念想,眼泪又一大颗一大颗地流出来。 沈暖暖不会安慰人,但会分析事。 想了想,问:“嫂子,你如此想随军,是有什么原因吧?” 第149章 临危授命,送行父兄 吴氏黯然摇头,但可能是心事郁结太久,实在憋得窒息,最后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了。 “暖暖,迦关城里有个酒肆女老板,叫红三娘。生得妖娆,活得通透,更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你大哥在迦关时,常去酒肆喝酒。” 故事说了个开头,沈暖暖就知道了大概。 “嫂子是担心,这一次不能在大哥身边,大哥会空虚寂寞冷,一个不小心被红三娘趁虚而入,登堂入室?” 吴氏轻叹口气:“我知你大哥心中有我。但夫妻多年,色衰爱弛也是有的。我也知自己应该懂事大度。毕竟,像你大哥这样的身份,成婚十几年不纳妾的没有。我只生一女,没有因此被嫌弃,我也很感恩。 若是旁的当家主母,怕是要主动帮夫君张罗纳妾。但我……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说我自私也好,善妒也好,我真的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沈暖暖抱了抱吴氏。 “嫂子,你是对的。人是自私的,在情爱方面尤其不应该妥协。什么识大体,什么懂事,那纯粹是放狗屁。但我也要说,嫂子首先应该相信我大哥。我大哥可不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人。” 吴氏摇头:“暖暖,我非常确定你大哥是个好人,是个好丈夫,是个好爹爹。但他更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会喜欢红三娘那样的人。 暖暖,实不相瞒,我曾偷偷去那酒肆看过红三娘。是北邺人,却又满满的异域风情。性子泼辣,妩媚风情,真的是很会拿捏男人的心。去她那儿喝酒的人,基本都是冲红三娘去的。” 边关之城,混血人不少。随便想想,就能知道红三娘的美貌。 沈暖暖想不到的是,知书达理,不出门户的吴氏,居然能干出盯梢的事。 “嫂子,疑心生暗鬼,我们有时候是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你因为身体坏了,不能再生孩子而自卑。如果单单是这个原因,我可以治好你的身体。 但如果,我说的只是如果,如果爱情真的枯萎了,用孩子强行挽回真大可不必。嫂子是学富五车的女才人,聪明灵慧。花若盛开,蝴蝶自来的道理肯定懂。缘分若散,由爱生怖倒不如好聚好散,给自己留有体面。 再有,我大哥这次去迦关是急行军,带家眷是真的不方便。国事面前,情爱之事显得渺小。分开这段时间,嫂子可以利用起来好好想想,你的世界只有情爱么?” 不知何时,吴氏眼泪止住了。 “暖暖,女人的世界,不应该只是情爱么?这情是亲情,爱就是夫君啊。” “男人女人是在同一个世界,不应该被画在两个天地。男人能做的女人都能做,女人能做的,男人却不一定能做。嫂子,你给自己画地为牢,何苦来哉。” “暖暖,嫂子羡慕你,活得洒脱又看得通透。不像嫂子,也别学嫂子,将自己困在一个情爱的小世界里,自怨自艾地走不出来。” 沈暖暖笑着摇头。 “嫂子别羡慕我,你也可以活得洒脱。世界很大,情爱不是全部。嫂子可以走出去深宅大院,看看天地,看看四时,看看烟火。等你看的世界和我大哥看的世界一样大的时候,才会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一句话,让吴氏忽然明白了什么。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深宅中的自己,沙场上的将军。眼中的世界都不一样,又怎么能真正同行一生? “暖暖,谢谢你跟嫂子说这些。嫂子明白了,不会再纠缠你哥带我走了。” 沈暖暖暗暗松口气,劝人真不是她长项。 “嫂子,那你休息吧。大哥明天就走了,我去找他说说话。” 点兵场上,五万精锐集结完毕。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沈秉蓝送走补给队伍,转头,就看到沈暖暖俏生生地站在一棵树旁。 “暖暖,你……” 沈秉蓝一句话没说完,就赶紧打住,左右看看后,迫不及待地拉着沈暖暖去了军帐。楚城在外面守着。 “暖暖你醒了可太好了,我是你大哥,你认得大哥么?” 沈暖暖笑着道:“大哥,我自然认得你。我醒了之后是失常了一小段时间,但看到三个宝后,就一切正常了。” 听闻这话,沈秉蓝激动坏了,三十多岁的糙汉子,眼中闪着泪花。 “这可能就是母爱的力量啊。醒了好,醒了好。我之前去晋王府看你,听杜衡说得吓死人,她说你可能永远都不会醒呢。” “我这身体里吃过不少解毒药,药性还没有完全消失。所以就算中毒,也会醒得快一些,恢复的快一些。” 沈暖暖上前,抱住沈秉蓝的一条胳膊靠上去。 灵魂里,这只是一个相识不久的陌生人。但身体里流淌的血却是一样的。沈秉蓝在沈暖暖的心中,早已经是血脉相连的大哥了。 “对不起,因为我的一个大意,让事情走到这一步。想让沈家隐退,结果又要奔赴战场。” 沈秉蓝抬手揉揉妹妹的后脑勺。 “傻丫头说什么呢,就算没有你这个意外,迦关无论何时出事,沈家都会义不容辞。父亲说了,沈家保的不是北邺,而是边关百姓不被杀戮,关内百姓安稳度日。 还有,父亲会易容乔装跟随队伍去迦关。一来,他不放心那边的战事,二来,那边是最靠近大鄯和大月氏的地方,我们想要的答案,只有在那里才会找到。” 这个是沈暖暖没有想到的。 “暖暖,我们走后,你搬回西北侯府吧。你嫂子是深宅中人,除了针织女工,只知诗词书画。家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沈暖暖被临危受命,只能接受。 “大哥和父亲只管放心的去,家里一切有我。只要大哥保重好自己身体,照顾好父亲就好了。” 第二天。 京城外,十里坡。 太子殿下一身绛紫华服代明宗前去给士兵壮行。慷慨激昂的壮行酒之后,沈秉蓝翻身上马,转头看向不远一山坡。 山坡上,是吴氏和沈暖暖。 吴氏难忍离别心酸,抹着眼泪挥手。沈暖暖则安静地目送队伍离开。 楚城一边提醒:“姑娘,太子殿下看到你了,还往这边来了。” 第150章 兄弟俩当街抢人 沈暖暖斜睨一眼,淡淡道:“他来便来,腿长他身上,去哪儿是他的自由。” 吴氏拿手帕擦擦眼角,小声道:“暖暖,现在京城人人都知道你是晋王的未婚妻。若是再和太子殿下私下见面,有点不合适。他们走远了,要不,我们回吧。” 沈暖暖点头,伸手挽住吴氏的胳膊:“好,嫂子,我们回吧。” 一行人转身才走几步,忽地一道残影掠过,邺景宸就站在了沈暖暖面前。一双深坑里的眼睛紧紧锁着沈暖暖,面露担忧。 “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你有没有受伤?” 沈暖暖眼神凉凉地看回去:“太子殿下这是来关心我的,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邺景宸不解:“本宫为何要看你笑话?” 沈暖暖扯开一边唇角,满脸嘲弄:“太子殿下若不是来看我笑话的,那就是来关心我的。但我们什么关系啊,需要你来巴巴地关心我?你应该巴不得死我才对啊。” “暖暖……” “住口,这是我的闺名,岂是一个外男能随便叫的。太子殿下记得,以后要称本姑娘县主,或是沈小姐。” 沈暖暖的厌恶毫不掩饰,撂下这一句,就扶着吓硬的吴氏扬长而去。 吴氏心脏砰砰地跳不停,双腿不听使唤似的,一直到马车上才好一些。 “暖暖,你怎么能跟太子殿下那么说话呢?就算要避嫌,拒绝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啊。” “嫂子,邺景宸摆明是有意纠缠,我若不能一击而退,坡下那么多人看着,才是真正麻烦呢。” 沈暖暖握住吴氏吓凉的手,又宽慰道:“嫂子,没事,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等进城后我得去一趟宫里,跟皇上报个到,你就自己回侯府。” 吴氏反握住沈暖暖的手:“嫂子回去让人将云锦阁收拾出来,暖暖今天就带着孩子来家住吧。不然偌大的侯府,就我和璎珞,真是害怕。” “好,那辛苦嫂子了。” 马车进城后不远,沈暖暖就跳下马车,只带着楚城往皇宫走去。 沈暖暖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楚城一个。 楚城受宠若惊地接过糖葫芦,小心试探地问:“姑娘,这边离皇宫还挺远,你……怎么不让马车多送你一程啊。” 沈暖暖一口咬掉一颗裹着光黄糖的山里红,酸酸甜甜,好吃。 “我消失这几天,御林军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外面都在传我死在哪个犄角旮旯,被野狗啃骨头都不剩了。我不喜欢解释,我喜欢直接打脸。” 楚城左右看看,果然,大街有人认出了沈暖暖。一个个被雷劈了的模样,瞪大眼睛看着她,就好像见了鬼。 忽然,一匹枣红大马停到沈暖暖面前。 沈暖暖顺着马腿看上去,阴魂不散,竟然又是邺景宸。 邺景宸从马上弯腰,还伸出手:“上来,本宫带你一程。” 沈暖暖眼角抽了几抽,咬牙切齿:“大街上同乘一匹马,邺景宸,你非要如此么?” “非要如此。” 邺景宸眼神坚定而霸道,伸出的手更固执地伸着。 “我若是说不愿意呢?” 沈暖暖挑眉回瞪邺景宸,张嘴又咬下去一颗红红的山楂,使劲嚼着,就好像嚼着邺景宸的天灵盖。 邺景宸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忽然催马上前,就要强行掳人。 千钧一发之刻,楚城一把将主子扯到自己身旁,然后躬身:“姑娘,晋王到了。” 沈暖暖莫名转身,果然,身后多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角上挂着晋王府的铜牌。 车门打开,邺景州身着一袭羽白色,胸前是银线绣着锦绣图案的华服。整个人帅气的阳光都不敢直视。 从车厢里款款出来,一直到沈暖暖身边,他所有的目光和眼神都只在沈暖暖一人身上。旁人,都是空气。 “上车,我带你去见父王。” 沈暖暖不想上邺景宸的马。如果今天在这热闹街头必须做一个决定,他当然会选邺景州。 抬手落到邺景州的胳膊上,四目相对的瞬间,勾起唇角笑得撒娇。 “你怎么才来,我这走得脚都疼了。” 邺景州低头,落到胳膊上的视线闪烁了一下,然后弯腰将沈暖暖公主抱起,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一步一步走向马车。 华丽的马车晃悠悠地离开人群,徒留下一地惊呆的群众,和马背上咬肌绷紧,面如玄铁的邺景宸。 人前的暧昧只在人前,车厢里,沈暖暖和邺景州分坐一边,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邺景州双手在袖笼里紧了紧,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猪糖人,试探地递到沈暖暖面前。 沈暖暖转头不看,还很大力地撸下一颗山楂果。 邺景州默默地将糖人收回去,好像犯错的孩子一样狠狠垂着头。人前那高高在上贵气的晋王,此时,也不过是被沈暖暖虐到没脾气的可怜虫。 马车走得再慢,终究还是到了皇宫门前。 沈暖暖起身就要出去,却被邺景州伸手按住胳膊。 “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我说不想听,你就不说了么?” 邺景州顿了一下,继续道:“等下在父皇面前,我会请求赐婚。为我们,赐婚。” 沈暖暖暗暗深呼吸,哼了一声:“我若是不愿意呢?” “那是你的决定。” “那你可以去求个试试。” 随后,沈暖暖和邺景州一前一后下车,肩并肩地走过长长的宫道,来到金华殿。 “楚青,你怎么在这儿?” 沈暖暖以为自己看错了,等那半大孩子转头,不是楚青又是谁。 楚青听见声音回头,见是姑娘,好像终于看见了主心骨,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姑娘,小少爷和小小姐被人从书院带到这里了。他们不让奴婢进去,也不知道小少爷和小小姐在里面怎么样了。” 沈暖暖转头看向紧闭的门,不用进去就知道是谁带来了三宝,又为什么带来三宝。 “楚青你别害怕,我在呢,三个宝会安全无事。” 话落,沈暖暖怒气冲冲地走上台阶。可不等外面侍传信,门开了,有德微微笑地站在门口。 “晋王,县主,皇上等你们多时了。进来吧。” 第151章 晋王要和三宝滴血验亲 沈暖暖和邺景州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跨过门槛。 金华殿是明宗批阅奏章办公的地方,平时安静得很,来个人走路都静悄悄,说个话大气都不敢喘。 但此时此刻,这儿却嘈杂得好像早市的菜市场似的。一堆嘴在说话,其中最响亮的自然是三个宝。 嘈杂中,沈暖暖和邺景州跟着有德一起走进去。 “娘!” “娘,你来啦!” “我的娘亲啊,你可算是到了。你再晚来一会儿,我们就要被人按头叫爹了!” 三个宝一起跑到沈暖暖面前,风宝气的小嘴巴巴的。然后一指龙椅上做的明宗,告状。 “娘,就是他,让人按住我们,叫那三个老头用银针扎我们的手指,还将我们的血挤到清水里。一帮大人欺负小孩,真是无法无天,外加不要脸。” 沈暖暖拍拍风宝的小脑袋安抚一下,然后站在三宝身前,视线扫过邺景宸,贤贵妃,陈御医,李御医和张御医,最后落到龙椅之上的明宗身上。 “皇上,西北侯带着沈家军前脚刚走,后脚,三个宝就被强行带到这里。这是何意?防止沈家军不好好干活,掳人来做人质么?” 明宗被当面质问,不仅不气恼,还笑得一脸捡到宝的模样。 “暖暖误会了。西北侯心中有大义气,沈家军守护北邺和百姓不畏生死,朕怎会不信任?是太子自作主张将三个宝带来这里,原因暖暖是知道的,就是上次我们就说过要滴血验亲的事。” 沈暖暖故意恍然一声:“太子殿下还真是着急到一刻不愿意等啊。我被那个……谁,设计一场险些丧命,昨天刚恢复一些力气回来,今天你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三个宝滴血认亲。怪不得三大御医都在,那结果呢?结果如何呢?” 邺景宸被说得难堪,但又难掩激动兴奋,上前两步走到沈暖暖面前。 “结果就是本宫的血和三个宝的血相融。所以,暖暖你这下相信了吧,本宫就是三个宝的亲生父亲。” 这话一出,可是给三个宝气坏了。 山宝冷着脸,声音也冷:“你不配!” 一向好脾气的水宝,都气得小胸脯一起一伏:“你才不是我们的父亲。” 风宝双手叉腰,挑起下巴冷嘲:“我们不需要父亲,更不需要捡便宜的渣爹。” 邺景宸被三个小包子一起敌视怒怼,脸上表情僵硬不自然。 贤贵妃忙陪着笑脸上前,狼外婆一样说道:“你们三个小家伙可不能这么跟长辈说话,小孩子要尊重长辈,孝敬父母。以前你们没有好好受教没关系,以后,会有最好的老师教你们这些的。” 沈暖暖懒得和贤贵妃废话,直接去问三位御医。 “陈御医,李御医,张御医,你们三位也认为,我三个宝和太子殿下是父子关系?” 陈御医用眼角斜睨身边两位,选择闭嘴偷偷后退。这样一来,就显得张太医和李太医上前要回答了。 这两人其实也没有什么顾忌犹豫。 李御医躬身:“回县主,刚才我们亲自取孩子的指尖血,和殿下的指尖血一起滴入清水中,四滴血融合,足可证明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张御医又道:“县主,我们为了谨慎起见。还将三个孩子的血,分别和殿下的血在清水中试验,结果显示,三碗血的血珠都融合了。所以,我们三个一直认为,孩子和殿下是父子关系无疑。” 沈暖暖冷笑一声:“所以,照你们的说法,谁和我孩子的血相融,谁就是我孩子的爹。那我就想请教一下,有没有一点可能,别的男人的血也会和三个宝的血相融呢?” 李张两位御医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摇头。 “那应该是……不可能出现的吧。” “是啊,是啊。只有血缘关系的人,血才会融合啊。” 沈暖暖看向上位,道:“皇上,臣女吃过大亏,做事便想尽量严谨。要不这样,我们再随便找个男人来试试,万一血也融了,那这滴血验亲的准确度就有待商榷了。” 明宗犹豫:“暖暖,这三位御医圣手都证实了,还有必要再试试么?” 这时,邺景宸上前一步压了声音:“沈暖暖你别闹了。承认孩子是本宫的,难道是什么丢人的事么?” “当然,非常,特别,丢人!” 沈暖暖可不压着声音,抬手揉揉三个孩子的小脑袋。 “我这三个宝并不是多优秀,但小小年纪就有情有义,有担当有责任。太子殿下,我说的这四个你有么?你既然没有,又怎么有脸说是他们父亲的?” “本宫……” 沈暖暖打断邺景宸,又道。 “我生他们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在哪儿?我们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你在哪儿?我们被人围堵绞杀的时候你又在哪儿?现在我们好过了,你需要巩固地位来捡便宜了。捡完太子捡儿子,邺景宸你捡漏还真是有瘾啊。” “沈暖暖你放肆!” 贤贵妃听不下去了,一声斥责冲口而出。 邺景州一步挡到沈暖暖面前,目光浅浅凉凉地看着面前瞪圆眼睛的贤贵妃:“暖暖说的哪句不对,还请贤贵妃指正。” 贤贵妃快速回放一下沈暖暖的那番话,似乎哪句都对。 眼底微缩,咬牙切齿:“晋王,这是太子殿下和县主的私事,和你无关。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插手的就不要多管闲事。” “谁说,这事和晋王无关?” 朱皇后一身华服,满头朱钗隆重而来。先给明宗行了个礼,然后用眼角余光看向贤贵妃和邺景宸。 “晋王是皇上为县主择选的夫婿,文武百官面前,晋王对县主未婚妻相称。如果不是沈家新丧,这聘礼怕是都要下了。贤贵妃,你说晋王未婚妻的事和他无关,那什么事是和他有关呢?” 贤贵妃看着朱皇后这位不速之客,假意恭敬。 “皇后姐姐,晋王曾养在凤泽宫五年,你们关系亲厚,如同亲母子,玉芙都知道。但皇家子嗣大于天,就算是正在议亲又怎么样?皇室血脉可不能儿戏马虎。皇上,您觉得臣妾说得有道理么?” 贤贵妃将问题丢给明宗,明宗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得知这三个孩子是老二的,明宗非常高兴,激动。他有孙子了,北邺后继有人。但当想到老四的时候,这个喜悦就一下子打了折扣。 老四喜欢沈暖暖。而孩子若是老二的,沈暖暖就肯定要嫁给老二啊。 明宗刚才在沉默,就是一直在思索这事。如今贤贵妃问了,他也有了决定。 “朕觉得……” “父皇,儿臣想和三个孩子滴血认亲。” 第152章 三宝抱住晋王,按头认爹 邺景州这一开口,不仅是明宗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金华殿所有的人,包括已经做好各种心理准备的沈暖暖都愣住了。 她转头看邺景州,一脸狐疑:“你想正道,和三个宝亲自做验证?” 邺景州也转头看沈暖暖,浅浅点头:“暖暖说做事需要严谨,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我想亲自试验,以身正道。” 明宗犹豫着:“老四,这个……或许也不必吧。古法医书记载,三位御医亲证,方法和结果都不应该出错的。” 邺景州不想做这些无谓的拉扯,直接自顾走到桌案前。将上面的三碗血水倒了,重新从一边水盆里取了三碗清水。 桌上有匕首和银针,他没有犹豫地拿起匕首,食指在锋利的刃口上划了一下,立刻有血流出来。他将血分别滴在三个碗里。 陈御医立刻上前,帮邺景州处理伤口。 三个宝你看我,我看你,交换个眼神后,手拉手的就走过去了。等沈暖暖发觉,抬手去拉了一把都没有拉住。 这三个倒霉孩子着的什么急啊。她准备了药,只需在扎针取血的地方抹一点,保准挤出来的血可以和任何血融合。 可如今,三个宝自作主张就去了,她准备的药还没有抹上去! 停顿一秒,立刻跟上去:“山宝水宝风宝,你们怕疼是吧?来,娘给你们扎,轻轻地扎,保准一点不疼。” 山宝断然拒绝:“我不怕疼。” 水宝微笑摇头:“娘,我们又不是小孩子。” 你们不是小孩子谁是?我么! 沈暖暖气的火大,想要直接硬抹,风宝却直接往回撵人:“娘,那个就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都没啥感觉。我们又不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有什么好矫情的。” 而就在风宝说话的时候,山宝水宝已经各自行动,拿起针戳破自己的手指尖儿,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到各自的水碗里。 众目睽睽之下,邺景州和山宝水宝的血做不得任何假。 明宗都赶紧从龙椅上起身下来。朱皇后,贤贵妃,邺景宸和三个御医全都凑了上去。竟然将邺景州和沈暖暖挤到了圈外。 沈暖暖想了想,还是走到邺景州身边。装作漠不关心地斜睨一眼他包起来的手指,小声嫌弃。 “自作主张,坏我好事。你和三个宝的血型若是不合,血不相融,我该怎么继续?” 邺景州帮沈暖暖正道还被嫌弃,但他不生气,还道歉:“是我自作主张了,但我相信你的直觉和严谨。” 这边窃窃私语,那边安静的掉地上一根针都听得见。后来,沈暖暖直接闭上眼睛,不敢听那边出来结果。 没有做一点假的验血,只有很少的可能性融合。邺景州,你太胡闹了! “啊,融了!他们的血居然也融了!” “天呐,怎么会这样?” 随着这两个声音响起来,沈暖暖惊讶得猛地睁开眼睛。然后上前钻进围观的圈子。这时候,风宝正用银针扎了自己手指,并将血挤到第三个碗里。 碗里,本来有很大的一滴血在清水里浮着。风宝的一滴血突然闯入后,一点殷红在水中沉浮两个起落。就忽然被什么召唤吸引了一样,慢慢像大的血滴飘去,然后肉眼可见速度一点一点相融了。 不过片刻,一大一小两滴血融成了一滴。好像原本就是一个整体,彼此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如此能证明,三个宝和邺景州的血型是一样的,邺景州和邺景宸的血型是一样的。除此,并不能证明别的。 但没有见过世面的旁人却是集体傻了。 邺景宸的表情,一瞬间经历了春夏秋冬四季。而三位御医则是目瞪口呆,好像多年的信仰、信念,塌了。所有人的反应中,只有邺景州是最淡定的,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样。 围观的人群散开了,邺景州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挑眉看向明宗。 “父皇,如此,儿臣是不是也可以说,自己是三个宝的生身父亲?” 三个宝从惊愕中回过神,不管母亲什么想法,就一起扑向了邺景州。 “父亲!” “爹爹!” “父亲爹爹,你就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家人!你看风宝长得是不是和爹的很像?都是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嘴巴。” 三个宝将邺景州抱了个结结实实,甚至夸张得喜极而泣,主打一个认亲的激动感人画面。 邺景州被一声一声的爹叫得心中激动又钝痛,可听到风宝这么形容他们长得像,又是哭笑不得。他弯腰将风宝抱在怀里,拉着她的小手宠溺无比。 “听风宝这么一说,我们父女俩长得还真是一模一样。” 这一番互动下来,邺景宸可受不了了。他黑着脸上前:“你们三个是怎么回事?本王的血和你们的也融了,为何对本王的态度却是另一番的?” 山宝冷哼:“你自己心里没数?” 水宝嫌弃:“比人品还是比相貌,你觉得自己哪一点能赢?“ 风宝双手紧紧抱住邺景州的脖子,还用小脸蛋跟他的脸贴贴:“我们的血和你融了是意外,和晋王的血融了才是真爱。” 邺景宸一个大人被三个孩子怼的无言以对。而三宝当场按头认爹的举动,让厚脸皮的沈暖暖都有点待不下去了。 贤贵妃想说什么,被朱皇后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拿捏了,只能去看皇上。 “这个……” 一向杀伐果决的明宗也懵了,转头看向三位御医。 “碗是同样的碗,水是同样的水,换了一个人,结果又是同样的结果。朕现在就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能不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之前巴巴的李御医和张御医都哑火了,满脸通红,额头汗水冒出一层。 陈御医是个能屈身的好学之人,他对着沈暖暖抱拳长躬一礼:“县主医术精湛玄妙,是我等庸碌凡夫不能窥探的高度。县主一定知道其中缘由,还请县主为大家解惑。” 沈暖暖能看好陈御医,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153章 那枚铜钱,重见天日 沈暖暖决定借机跟大家科普一下,认识到滴血验亲有多不靠谱,省得以后再制造冤假错案。 “既然陈御医请我给大家答疑解惑,那我就当仁不让了。我的恩师是一位隐士高人,他曾跟我说过,经过万千次试验得知,这世上的人万万千,但身体里流的血大概只分四种。 我师父用加以区分,就是甲型,乙型,丙型和甲乙型。相同血型的血的确能相融,但这世界上拥有相同血型的人却很多很多。若是凭着这个就判断两人是血缘关系,那就太草率了。” 陈御医听懂了,但是又不懂,赶紧虚心求问:“县主的意思是,大街上,随便两个人的血都可能是一样的,一样的血就能相融?” “对的,就好像陈御医和我,血型都有四分之一的可能是相融的。” 沈暖暖说完,过去拿起一只空碗,从水盆舀了碗清水。自己刺破手指滴一滴血到碗里,然后请三位御医过来试试。 陈御医没有犹豫,第一个配合。他刺破手指滴一滴血到碗里,血珠翻动,没有融合。 李御医犹豫的过去试试。他的血滴入碗中,也是独自浮沉。但是等张御医的血滴进去后,很快就和沈暖暖的血相融了。 张御医吓了一大跳,差点站不住坐到地上。 沈暖暖笑了:“大家都亲眼看见了吧,我和张御医的血一样,所以我们的血融了。但是,大家会认为,我和张御医是亲生父女么?” 众人一阵沉默,震惊中又带着一些诡异。 安静中,邺景州却提了一个问题。 “暖暖,孩子的身体发肤来自父母。那他们的血也会和父母一样的,是吧?” 沈暖暖点头,但又摇头:“父母的血型会遗传给孩子,但父母的血型若是不一样,这个孩子有可能和父亲的血一样,也可能可母亲的血一样,更有可能和父母的都不一样。 就比如,甲型血的父亲和乙型血的母亲,就有可能生出丙型血的孩子。这个很奇妙,很随机,没有一定规律的。” 沈暖暖觉得说不如做。她又去将那三碗血水倒了,重新从水盆里舀了三碗清水。再次刺破手指,分别滴了三滴血进去。 三个宝心领神会,不用任何提示,就主动上去刺破手指,每人将血滴了一滴到碗中。 大家都好奇地围上去看,却发现三个碗里的两滴血各自打转,全不相容。 这个眼见为实,让人大为震惊。 人人都知道这三个孩子是沈暖暖生的,但亲娘和孩子的血居然不相融。 “大家看见了,我是亲娘,却和孩子的血不相融。由此可见,血液相融的不一定是亲人,不相容的,也不一定是陌生人。” 大家都是聪明人,听了看了,自然就明白了。 朱皇后好奇地问:“暖暖,既然你师傅是世外高人,知道那么多常人不知道的。那他知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精准地测定孩子和父亲的关系呢?” 这个,她当然知道了。 通过dna去查验核苷酸。用两人身上的任何细胞组织都可以,放到她空间的检测机器里,三分钟就能得出结果。 但是,这个方法她根本无法说。说了,这帮人还不把她当成怪兽抓起来。 沈暖暖想想,摇头:“皇后娘娘,臣女只知道原理,并无法精准测定。但我却另有办法,测试太子殿下是不是三宝的爹地。” 邺景宸狐疑地问:“什么办法?” 沈暖暖看看左右,明宗明白了,摆手让屋内侍从和御医都出去了。只留下关键的几个人。 这时候,沈暖暖抬手从脖子上拿出一物。 邺景州看到那东西,心头猛地咯噔一下,袖笼里的手也暗暗攥紧了。 那日,他做解药,就发现了沈暖暖脖子上戴的铜钱。他丢失的五年的宝贝,想不到一直被沈暖暖贴心贴身好好保护着。 那一刻,他内心世界起了多大的波澜,只有他自己知道。 此时慈和,他看着沈暖暖走到邺景宸面前,指着那东西问:“太子殿下认识这个么?” 邺景宸看到沈暖暖掌心上托着一枚铜钱,平平无奇,磨损的厉害,只剩下一些线条。他脑子里快速转了几圈,眉头蹙起很深。 “不过一枚铜钱,有什么特别的么?” 沈暖暖安暗松口气,然后笑着将铜钱塞回衣服里。 “这枚铜钱自有特别之处,因为它是当年我从那个混蛋身上拽下来的。太子殿下金贵之躯,身上戴的不是金玉就是宝珠,怎会随身携带铜钱?你都不知道此物,那肯定不可能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邺景宸是万万想不到,有一天所有的计划和憧憬,会被一枚小小的铜钱打败。 贤贵妃不死心,还想争取一下:“哎呀,这世上的铜钱千千万万,怎么能凭着这个给孩子认爹呢?” 过来拉住沈暖暖的手,又小声道:“暖暖是聪明人,更是一个母亲。母亲为孩子计之而深远,这世上,还有比东宫更好的富贵之地么?” 沈暖暖不领情,将手抽出来。 “贤贵妃说得对,母亲为孩子计之而深远。我希望我的孩子们一生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能拒绝自己不喜欢做的事,远离是非,平安喜乐。” 转头走向自己的孩子,收拢在自己怀里。 “贤贵妃,我再最后说一次,太子殿下绝非我三个孩子的生父。他若是继续纠缠,那我也不会继续听之任之。毕竟,我这次能出现在大月氏的使馆,太子侧妃和咱们的六公主都出了不少力呢。” “你放肆!” 贤贵妃气得浑身哆嗦,声音拔高,就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你才放肆!” 朱皇后过去一巴掌就打了下去,一改平时的端庄识大体。 “皇上在,本宫在,也有你叫嚣的份儿!” 贤贵妃被打蒙了,捂着火辣辣的脸缓了一缓,才确定自己是真的被打了。 邺景宸过来将贤贵妃扶起。贤贵妃憋着一肚子的气,跟儿子使眼色,想让儿子给自己找回面子。但是儿子装看不见她的眼神,只是扶着往一边走。 贤贵妃怒急,隐忍十数年终于熬到儿子做了太子。如今当着皇上的面被一个早就过气不受宠的老女人掌掴,居然还要忍? 她一把将儿子推开,就扑到民宗的身上。 “皇上,臣妾是太子的生母,是这皇宫的贵妃,还要被一个丫头的质问嘲笑和威胁么?臣妾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要被皇后这样的管教啊。” 第155章 晋王被打翻醋坛子 三宝不放心,可不想母亲再丢一次。 山宝:“娘,我们一起吧。” 水宝附和:“就是啊娘,我们还没去过凤泽宫呢。” 风宝直接问到正主头上:“皇后娘娘,我们乡下来的没有见识,不知道凤泽宫是怎样的金碧辉煌,琼楼玉宇。您是这后宫最尊贵的人,想来不会差我们几块糕点吧?” 朱皇后就没见过这么聪明伶俐还胆大的小奶娃。明明小小的奶萌白嫩,肉团子似的,可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着和岁数不相符的老成。 幸好,他们不是哪个皇子的孩子,否则…… “你们三个小家伙这个可爱,本宫欢迎你们去凤泽宫做客还来不及呢。晋王,你也一起吧。好久没去凤泽宫了,看看是不是还是原来样子。” “是,母后。” 邺景州恭敬不如从命,弯腰抱起风宝跟着,全程不舍得放她下来走一步。 凤泽宫。 沈暖暖主动提了。 “皇后娘娘,上次臣女说了,要给大皇子看看腿。前几天出事耽误了这事,今天我正好在这儿,不如请大皇子过来,我顺便给他瞧上一瞧。” 朱皇后就等沈暖暖这句话呢,便差人去请大皇子。沈暖暖一个人给邺景珺治腿也不行,就让楚城去将杜衡给找来。 邺景珺坐着轮椅来到凤泽宫,就看到沈暖暖坐在花园的凉亭和母后喝茶聊天。邺景州则和三个软萌的奶团子,在平整的草坪上玩蹴鞠。 阳光很好,风儿很轻,三个孩子跑得很欢,邺景州脸上笑容很暖。 这是他和邺景州做兄弟的二十年多年来,第一次看到他还会这样的笑。不是那种浅浅淡淡的凉薄表情,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心情。 “爹,将蹴鞠给我,你不能总是将蹴鞠给风宝。” “风宝是妹妹,我们拿到蹴鞠不也是给她么。” 山宝吐槽,水宝劝慰,沈暖暖在凉亭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三个宝,你们清点遛晋王。他身体不好,没有那么多精力跟你们跑。若是给他累坏了,娘可饶不了你们。” “娘,你是这么善变的么?” “你早上说最爱的是我们三个。” “有了男人就当我们是草。忘了刚才谁还不乐意的。” 沈暖暖故意气人地道:“孩子我有三个,男人却只有一个,物以稀为贵,你们要理解我。” 邺景州拿着蹴鞠,转头看沈暖暖,一脸满足,一脸宠溺。 这温馨和谐的一幕,这一家人的幸福,深深刺痛了邺景珺。他扶着轮椅扶手的双手紧紧攥紧,指甲恨不能抓进木头里。 朱皇后看懂儿子的眼神,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暖暖,大皇子来了。” 沈暖暖收回视线,点头:“那有请大皇子去房间吧。” 邺景州不想沈暖暖单独面对邺景珺,就让三个宝自己玩儿,他跟上去。 风宝也要跟上去,却被山宝拽住了,爹也不叫了:“这时候,有晋王一个人跟着就够了。” 水宝小声:“娘对晋王还有点排斥,所以,我们得让他们有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风宝抓抓脖子:“娘排斥晋王么?娘刚还替他说话,不让我们欺负他呢。明明,娘对他稀罕的很。” 水宝凑近更小声:“娘那是做戏给皇后和大皇子看的。就好像我们做戏,亲厚的叫他爹一样。娘亲之前对晋王或许很有好感,但是这一次,晋王设计了沈家去迦关,娘记仇了。” 风宝瞪大眼睛,看向山宝:“真的?” 山宝点头:“确定是记仇了。娘不管说得多亲热,但称呼他晋王,这明显就是生分了。” 风宝不可思议地将五个手指塞进嘴里,惊讶出表情包。 “你们两个男孩子居然观察这么细,让我一个女孩子情何以堪。” 山宝扶额,水宝忍不住笑。 “你虽然是女孩子,但性格却随了娘亲。娘亲性子粗,你便也如此。” 风宝双手抱头,一屁股坐到蹴鞠上,猛女叹气。 房间里。 朱皇后为了沈暖暖专心诊治,让所有侍从都出去候着。 沈暖暖认真给邺景珺把脉,尽管邺景州就站在一旁,邺景珺的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在沈暖暖的头顶上。 把脉过后,沈暖暖蹲身轮椅前,将邺景珺的袍子撩上去。 邺景州的手在袖笼里攥紧,明知道沈暖暖此时是郎中,此举是在给邺景珺看病。但心里还是酸得很,好像打翻了十几坛子老陈醋,就想将她的手从邺景珺身上拿开。 邺景珺忽然抬手,挡住沈暖暖的动作:“反正我也好不了了,别看了。” “大皇子这腿好不好的了,我要检查之后才知道。” 沈暖暖拿开邺景珺的手,又将他的裤管撸上去,双手在他腿上细细捏了一遍。 朱皇后憋了很久,实在忍不住了,问:“暖暖,大皇子这双腿还能治么?” “皇后娘娘若是不信我,我此时也不会在这儿。” 沈暖暖检查完起身,见邺景州递上来帕子。她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邺景州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拿起沈暖暖的手擦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过。 沈暖暖猛地想起,自己醒后不清不楚的时候,他便这样给自己洗过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洗。 面颊不由自主的发烧,抽了好几下,终于将手抽出来。横移一步,转身走到朱皇后面前。 “大皇子这双腿是断了十年,但皇后娘娘也用无数血灵芝给这双腿养护了十年。如今我仔细检查过,这双腿好似刚受伤不久的状态。筋脉虽断,却没有枯萎。若是手术成功将筋脉接上,大皇子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很大。” 朱皇后听闻此话,眼中泛起泪花。 “暖暖,那就辛苦你了,你想做什么,怎么做,全听你的。” 沈暖暖从杜衡手里拿过医药箱,一层一层打开。 “谢谢皇后娘娘信任,那我现在就给大皇子做筋脉接通手术。过程我会给使用麻醉药,人不会感觉痛苦。手术有风险,我有六七成把握,但最坏也就是如此。场面血腥,时间也会很长,皇后娘娘还请回避,去别处休息吧。” 朱皇后都听沈暖暖的,安抚了儿子几句,就出去房间。 沈暖暖从医药箱里拿出两副手套,给杜衡戴一副,转头看邺景州还在原地。 “你不出去?” 第156章 县主不好哄,晋王太难了 邺景州摇头。 他还从没有见过沈暖暖给别人看病,他想知道杜衡口中的玄妙医术是什么,手术又是什么。 “随你,只要安静别吵就行。” 沈暖暖自顾戴好手套,取出一只麻醉剂递给杜衡。杜衡对此已经轻车熟路,拿酒精棉在大皇子的手背消毒擦拭,然后找到血管,稳准的扎下去。 有一点疼,但邺景珺对此更多的是好奇。感觉到有一股子凉凉的液体进入到身体,不过盏茶功夫,人就昏睡过去,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人被搬到床上,无影树灯点上。沈暖暖取出两只高精密的隐形眼镜,自己戴一个,递给杜衡一个。 杜衡第一次戴这个,戴上的瞬间,感觉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感叹这个东西的惊奇玄妙。 邺景珺双腿的骨头早已经长好了,且恢复的很完美。他真正站不起来的原因是双腿的神经断了,需要切开表皮,将神经找到,接上。 这是一场极其精细的手术,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和体力。 整整两个时辰,沈暖暖基本都是聚精会神的保持着一个姿势。杜衡做副手,全程听指挥,精神也是高度集中。 邺景州第一次亲历这场面。他也第一次知道,平时好动又爱热闹的沈暖暖,给人治病的时候,可以这么专注而认真。 见她额头冒汗了,用手帕给擦了。怕她渴了,倒水送到嘴边。怕她热了,还在身后给轻轻扇风。俨然一个很有眼色的小护士。 终于,邺景珺两条腿上的神经都接上了。最重要的部分完成,沈暖暖精神松懈下来,瞬间觉得身体不适,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杜衡,缝合你来吧。” “好的,师傅。” 沈暖暖起身,想去窗边吹吹风,透透气。结果刚走了两步,就头重脚轻的倒了两下。 邺景州一步上前,出手扶住,将沈暖暖抱了个满怀。发现她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暖暖,暖暖!” 邺景州唤不醒,杜衡也吓坏了,放下穿好线的针,赶紧过来给师傅把脉。 “她怎么了?” “师傅才中毒初愈,身体亏虚厉害。然后熬心耗神的做了这么久的手术,气血太低,身体太累,撑不住了。” 邺景州心疼的不行,弯腰将沈暖暖打横抱起。交代了杜衡几句,就用脚开打开门。 朱皇后看到这一幕,都慌了:“怎么……这是怎么了?晋王,暖暖给大皇子看个病,怎么还倒下了?” 邺景州冷着脸道:“暖暖身体本就不好,这次手术时间太久,她身体吃不消了。” 朱皇后见邺景州要带人走,忙抬手拦住:“晋王,你这将人带走,那你大哥怎么办?” “剩下的活儿,杜衡一个人就可以。” 邺景州撂下一句,然后撞开朱皇后的手,抱着沈暖暖大步离开。 沈暖暖真的是没想到,自己的身体有一天会虚到一场手术撑不下来。 浑浑噩噩的被困在黑暗之中,却能感觉到一直有双温柔的臂膀圈着她的身体。这个臂膀不强壮,却让人莫名的安心,于是踏实的沉沉睡去。 等沈暖暖睡够了,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晋王府。 窗外的天很黑,房间一盏烛火,邺景州坐在桌案前写写画画着什么。 沈暖暖撑着床坐起身:“你怎么把我带晋王府了?” 邺景州闻声转头,立刻搁下笔起身,大步走过来床侧。 “这里安静,适合休养身体。你睡了很久饿了吧,炉子上温着红糖薏米粥,想不想吃点?” 沈暖暖摸摸肚子,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但她不想在这儿吃饭,掀开被子下床。 “我有自己的住处,我还有娘家,不需要在这儿休养。楚城呢?我要回去。” 邺景州抬手按住沈暖暖的手臂:“现在已经过子时了,楚城也要休息的。” 沈暖暖歪头斜睨过去,将邺景州的手拿开,又自顾弯腰去拿鞋穿。 “晋王心思缜密,深藏不漏,我怕在这儿呆下去,被算计的骨头都不剩。还是回去自己家,心里才踏实。” 邺景州心底慢慢沉下去:“所以,在金华殿,你并不是真心点头愿意,想做晋王妃。” “当然。” 沈暖暖回答的干脆,肯定。 “邺景珺曾放弃放过我,邺景宸曾悔婚于我。我这个人记仇又不喜欢吃回头草。可皇上又非要我嫁给一位皇子,用我来约束牵制沈家, 如今,我两位哥哥和沈家军都去了迦关,生死存亡都捏在皇上的手里。我就算不愿意嫁到皇家,我又有的选么?所以,不是我选择了晋王,而是我只能选晋王。” 邺景州弯腰,用了一些霸道的力气将沈暖暖又按到床上。 “不管你是被迫点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事,赐婚的圣旨也已经颁布。在我心里,你现在就已经是晋王妃,是我的女人。现在你身体不好,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哪怕你气我,恨我,我也不会让你走。” “邺景州,你终于不装了,露出真面目了是吧?” 沈暖暖使劲挣扎了两下,奈何被人压着肩膀,根本是纹丝不动。 “夫妻一体,在你面前,我无需装着。” “谁和你夫妻?大婚是一百天之后。这一百天会发生很多很多事,你的花轿,可不一定会抬到西北侯府门前。” 邺景州看着沈暖暖的满身倒刺般的抗拒和抵触,忽然一阵无力。 松开沈暖暖,侧身坐到床边,看着她立刻坐起身,下意识的往床脚缩了缩,心里更是难受的呼吸一下都是痛的。 四目相对,沈暖暖忽然问出一句:“你为什么去求赐婚?” “我去端粥来。” 邺景州拒绝回答,起身去将炉子上温的红糖粥端来,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回到桌案后,继续之前没完成的写写画画。 粥很香,沈暖暖很饿,到底是没抗住诱惑,端起来一口一口的吃了。红糖很甜,薏米软糯,非常好喝。 一碗甜粥下肚,沈暖暖觉得舒服多了,眼前不晕了,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不少。 放下碗,想走,发现鞋子居然没有了。 邺景州这个老六,耍起小聪明来,可是一点不输三宝。这么大的人,居然还会藏鞋! 第157章 暖暖,你恨我,我也会如此 沈暖暖气的胸口起伏:“晋王,你卑鄙!” 邺景州写画的笔停住,轻声道:“我不喜欢你呼我晋王,还是以前一样,直呼我名字吧。” 晋王,显得很生分,无形中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远。 沈暖暖抓起枕头扔了过去:“我还不喜欢现在的你呢。以前你面凉心热,我们朋友相称,互相帮忙,合作愉快。现在你会笑了,但心也坏了,居然敢设计沈家! 你知道我为了保全沈家身退,做了多少努力,结果就被你全都毁了。如今,沈家军去迦关拼命,九死一生。我又被一道圣旨困在皇室婚姻里。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给你解毒。让你好了,回头欺负我。” 邺景州抬手接住枕头,起身走过来,将枕头放到床头摆好。 “暖暖,有些事不是你想或是你不想,而是事情逼到眼前,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你落入大月氏手中是意外,大月氏图谋北邺是必然。我要救出你,要揭开大月氏野心,还要保全沈家。利害同时摊到面前的时候,我只能选其轻。” “你眼中的轻,恰恰是我的最重!” 沈暖暖怒到瞪起眼睛,声音拔高。 “朝堂俸禄养那么多人,为什么一定要沈家军去迦关?我祖父就是死在迦关的,我两个叔叔也埋骨那边。沈家到现在还没有男丁继承香火,去了那边,面对的不仅仅是虎视眈眈大月氏的敌军。还有藏在身边,随时等着狡兔死走狗烹的自己人!” 邺景州一时语噎。 的确,沈暖暖担心的随时可能发生。沈家有太多人埋骨迦关,沈家儿郎战功赫赫,却也功高震主,皇上一边离不开沈家,一边又想着怎么削兵夺权。 外敌不敢觊觎的大国北邺,现在外忧内患。同样,风光无限的沈家也是外忧内患。 邺景州那一刻权衡之下,保的是沈暖暖。而沈暖暖宁可自己陷入危险,也不想沈家继续出力不讨好,为不值得的人效命。 每个人在乎的人不同,心境便不同。 “暖暖,我将一切都跟沈将军坦白了。他理解我的做法,并将你托付与我。你可以气我,恨我,但无论如何,我也会完成沈将军嘱托。” 沈暖暖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为了我大哥的托付,才跟皇上请求赐婚的。” “我……” 沈暖暖扯了一下嘴角,冷嘲地笑起来。 “你为了一个托付,我为了保全家人。这个赐婚各取所需,不掺杂别的倒是也不错。以后在人前,我们恩恩爱爱。人后,就各自随意,彼此安好吧。” 邺景州见沈暖暖翻身躺下,背对着自己,还将被子整个蒙在头上,当起了鸵鸟。 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下去。 不是因为托付,是因为……你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黑暗中行走太绝望痛苦了,我想将这束光攥在手里。我想让一家人团聚,我想弥补你这五年受的苦,孩子受遭的罪。 邺景州大手抬起,想将被子拉下来。可又担心又惹她生气,迟疑片刻,还是收回。又回到桌案边坐下。 桌案上,大红纸张上,是他还没有写完的聘书。 邺景州非常在意这个婚事,决定事事亲为,不假人手。 东宫。 邺景宸被禁足在家,怒气郁结,一个人在花园凉亭喝酒。 洛道长给沈佳宜看诊后,路过此处,便进入凉亭。 “太子殿下,入秋了,夜凉,酒凉,喝酒伤身。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并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邺景宸看一眼洛道长,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长坐,陪本王喝一杯。” 洛道长没有推辞,坐到邺景宸对面,将拂尘放到桌子上。拿起杯子到面前,自顾倒了一杯酒,端起就喝了。 酒杯放下,一副出世高人的模样道:“太子殿下,酒喝完了。你有什么话可以问了。” 邺景宸挑起眉头看向洛道长,深邃的眼睛满是森森冷气:“洛道长,你到底是何人。” 洛道长目光毫不闪躲,坦然淡定的对上邺景宸的审视。 “贫道一散人,身在道间,心怀天下。用半生游历四海,最后投到东宫门前。所以殿下,贫道是能帮你登基皇位,坐拥天下的人。” 邺景宸冷笑一声:“本宫现在就是储君,执掌东宫。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时间到了,就会登基皇位,坐拥天下。这个,何须道长再来相帮。” 洛道长抬手捋一把下巴上的山羊胡,也笑了。 “如果事实真如殿下说的,殿下就不会今晚独自月下饮酒了。如今,殿下被禁足东宫。一直当影子的晋王却走到殿前,且背后有了西北侯这个大靠山。 殿下会说,晋王出身不好,只要明宗活着一天,他就不可能出头。但是,邺景珺可是朱皇后的嫡出皇长子,名正言顺,背景强大。他只因为坐了轮椅,就被迫拱手送上太子之位。但若是,他的腿好了呢?” 邺景宸一杯酒重重落到桌上,酒水四溅,:“这不可能,他已经残了十年,会一直残下去。北邺江山龙椅,永远不能让一个瘫子坐上去惹四方笑话。” 洛道长执起酒壶,帮邺景宸将酒杯填满。 “殿下还不知道吧,今天沈暖暖去凤泽宫并不只是喝茶。沈暖暖是如何获得一身医术的,贫道不知道。但她的医术,贫道绝非能及。如今她出了手,想来邺景珺站起来也只是早晚的是了。” 邺景宸深邃的眼底骤然加深,握住酒杯的手暗暗用力,酒杯忽然裂成几瓣。 “怪不得,朱皇后一改平时端庄亲和模样,不仅明确帮忙晋王,还出手打压我和母妃。原来,她这是在讨好沈暖暖,在做一个交换。” 洛道长换一个酒杯到邺景宸面前,又拿酒壶给酒杯倒满。 “贤贵妃和殿下被禁足半个月,凤泽宫用这时间趁机治好大皇子的腿。如此,殿下还觉得不需要贫道帮你守住位置,坐上江山么?” 邺景宸浑身绷紧,双手撑在桌子上,看向洛道长的眼神冷的玄冰一样。 “但是,病急不能乱投医。就算本宫现在位置受到威胁,也不能什么人都信。毕竟,公主府有通往大月氏使馆的地道,这么隐秘的消息,可是道长泄露出去的。” 第158章 东宫玩火,重用老道士 洛道长被邺景宸拆穿背后搞的小动作,不仅不着急解释,反而付之一笑。 “殿下知道这个事,却没有立刻将贫道抓起来,可见已经从其中看到利益。而贫道既然能将消息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那想瞒住东宫的眼线,其实更是轻松。” 邺景宸咬肌绷紧,眼底危险的眯起来:“本宫在猜,这是不是你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让本宫知道你做了什么。如今看来,本宫猜对了。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你做的一个局。” 洛道长点头,又摇头。 “贫道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贫道是做了一个局,但不是一切,而是事情出了之后,为了东宫的利益,将计就计设计了一下。 首先,六公主的性子,没有人比殿下更知道。将她放在京城,只会给殿下惹祸。那不如趁机将她送出去,为殿下所用。整个草原做殿下的靠山,不比一个被皇上忌惮,随时可能倾覆的沈家管用么? 其次,大月氏狼子野心,和谈只是幌子。机会来了,必须下重手让和谈崩塌,两国仇怨加剧,让沈家军在迦关拼命。到时候,殿下接手的才是一个安定的江山,而不是内忧外患的烂摊子。” 邺景宸隐约猜到了一些,此时听洛道长坦白加分析,心中豁然开朗,对面前这个人的才能是又爱又恨。 一个查不到任何来路的老道长,却能在京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皇上,东宫,公主,沈家,大月氏玩弄于股掌之上。 “六公主去草原,本宫是能得到草原的力量。但是,本宫也失去了其他的东西。” 洛道长呵呵一声:“心存大志者,最忌讳西瓜芝麻都想要。当殿下得到自己想要的位置,若是真放不下,又什么不是你的呢?” 这句话,点醒了邺景宸。 这一阵被沈暖暖弄得有点魔性了。他对沈暖暖纠缠不放手,真的只是因为孩子么?五年未见的惊艳,精湛医术,她越想逃离,自己越是想据为己有的占有欲,让他变得失去该有的理智,变得不像自己了。 如今,幡然醒悟。 不过是暂时放手,等到天下都是自己的时候,那想要一个女人又有何难?到时候给她改名换姓留在身边,谁又敢说半个字。 邺景宸拿起酒壶,给洛道长倒了一杯酒。 “多谢道长点拨,以后诸多事就仰仗道长了。将来本宫登基,你,便是朕的国师!” 洛道长双手端起酒杯:“承蒙殿下信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沈暖暖只是身体亏虚,没什么大毛病。邺景州想多留几天也留不住。 吴氏带着璎珞和三个宝正在吃早饭,就见沈暖暖和楚城回来了。 如意高兴的小跑地迎上去:“小姐回来了,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沈暖暖摆摆手:“晋王府的饭不好吃,所以回来吃。” 吴氏让人添一副碗筷,招呼小姑子坐下:“暖暖这是……跟晋王闹别扭了?” 沈暖暖坐下拿起筷子就吃,不屑得很:“哪有闹别扭,我是想三宝了。” 三个宝一起斜睨过来。风宝当嘴替,问:“娘,你说这话是真心的么?” 沈暖暖点头:“当然是真心的,比真金白银都真。你们是我们身上的一部分,我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天一亮,就迫不及待地回来了。” 娘亲信誓旦旦,三个宝就当是真的。母慈子孝,给娘亲夹菜,倒水,添饭。 璎珞前几天通过了青山书院的考试,已经是书院正式的学生了。几个孩子吃完饭,就和楚青一起去学院上学。 沈暖暖闲来无事,给吴氏把脉检查身体。 吴氏第二个孩子是被下药弄没的,伤了身体,多位郎中看过,都是再不能生育了。但沈暖暖看过后却是笑着道:“有点棘手,但不是不能恢复。只要按照我开的方子来,三个月,身体就能恢复如初。” “暖暖,你说真的?”吴氏唯恐自己听错了。 “当然是真的,我这就开方子,让人去抓药。” 如意研磨,沈暖暖坐到桌案前提笔开方子,还差一味药写完的时候,吴氏的婢女香草忽然呼哧呼哧地小跑进来。 “夫人,老南王来了,此时在前厅喝茶呢。” 吴氏忙从椅子上起身,有点紧张:“老南王怎么来了?以前老侯爷在家的时候,老南王倒也来过一两次。但现在家里都是一些女眷……” 沈暖暖将最后一味药写完,递给香草。 “嫂子慌什么,人来了接待就是。在这儿乱琢磨也琢磨不出个结果来。走吧,我们一起。” 沈暖暖陪着吴氏来到前厅。 吴氏上前,恭恭敬敬地给老南王蹲身见礼:“老南王好。” 沈暖暖就没那么多礼节,直接嬉皮笑脸:“老南王好啊,今天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侯爷夫人好,暖暖也好啊。” 老南王从座位上笑着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盒子递给吴氏。 “今天是八月初六,正黄道吉日。老夫受晋王之托,前来为他送求娶县主的聘书,还请侯爷夫人笑纳。” 聘书,订亲之书,男女双方正式缔结婚约,确定婚事。 吴氏伸手来接盒子,一听是聘书,吓的又将手缩回去。 “老南王,这个……我一个妇人怎么收呢?而且……府中此时也适宜操办这些。” 老南王苦口婆心道:“话说长嫂如母,如今西北侯不在,这个婚书自然是长嫂接着最为合适。西北侯府家白事不久,晋王也想到不适合操办。所以只请本王一个人低调前来。不然,这门外怕是早热闹上了。” 吴氏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接,转头去看沈暖暖的眼色。 沈暖暖暗暗紧了紧手,面上却笑着道:“皇上赐婚的圣旨都已经下来了,这婚书不接就是违抗圣旨。亲事已经定了,这聘书不过一个形式,嫂子接了吧。” 吴氏听小姑子说的有道理,就双手接过盒子。 打开梦里面是一卷用红绳缠着的红纸。红绳打开,红纸上带着描金的吉祥图案。 沈暖暖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昨晚邺景州深夜不睡,伏案写写画画一晚上的东西么? 第159章 笼络人心,晋王是会的 吴氏打开婚书,只看了一行,便卷起来交给沈暖暖。 “这是晋王给暖暖的婚书,暖暖拿回去自己看吧。” 沈暖暖没见过婚书,不知道上面会写什么。邺景州写了一晚上的东西,应该不少字吧。接过来,等拿回去再看。 “辛苦老南王来一趟,改日定然登门道谢。” 老南王笑呵呵地摆手:“暖暖客气,本王很荣幸能做晋王和你的中间人,亲眼见证你们这对佳偶天成。晋王说了,侯府不便热闹,一切从简,但该有的三书六礼不能少。十天后,还是本王,会将晋王的聘礼单子带来。” 沈暖暖拱手:“老南王辛苦。等到我和晋王的婚礼那天,一定多请老南王喝几杯。” “那肯定的,本王到时候一定不醉不归。” 老南王心情大好,任务完成了,茶水也喝完了,起身告辞赶去跟晋王回复,不负所托。 送走老南王,吴氏心情挺复杂的。 “整个京城,能请动老南王做这事的,目前只有晋王。从这足可以看出晋王对暖暖的重视。暖暖,如果父亲在天有灵,想必也会满意这桩亲事的吧。” 沈暖暖也是挺意外的,晋王深居简出多年,想不到能请动老南王做这跑腿的事。 但这也更加说明一个事,邺景州非常复杂,根本不是自己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和纯粹。越是这样,沈暖暖越是心里不安,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婚姻。 她拿着婚书回到云锦阁,摊到桌上长长一卷。字迹好看到就好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第一句称呼就是‘吾妻暖暖’。 怪不得吴氏刚打开就给合上了。原来这婚书根本就不是给长辈看,走走形式的那种,而就是给她看的。 婚书中,邺景州用了他高攀,沈暖暖下嫁的字眼。承诺会做好三个孩子的父亲。更表示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真想不到,人前冷冷淡淡,对什么都不关心不在意的邺景州,居然能写出这样的婚书。 这人,莫不是有分裂人格吧? 沈暖暖将婚书卷起来,想不在意地扔到一边,手上动作却是用红绳扎好,又放到盒子里。 吴氏拿着几张小画进来。 “暖暖,姑娘出嫁都要亲手绣红盖头,寓意长长久久,幸福美满。嫂子刚才画了几个图样,你若是喜欢就挑一个,现在应该准备起来了。” 沈暖暖一听要绣盖头,头就大了。 “嫂子,就我这一双手粗笨得跟棒槌一样,绣个荷包都能扎得满手窟窿。绣盖头?你快饶了我吧。找绣娘绣一个,就说是我绣得好了。” 吴氏好言想说:“绣娘是肯定要找的,你是侯府嫡女,嫁的又是贵胄晋王,凤冠霞帔不能马虎,必须要请手巧的绣娘赶紧准备起来。但红盖头,最好还是暖暖自己准备。” 沈暖暖头摇晃的拨浪鼓一样。 “凤冠霞帔都交给绣娘了,那也不差一个盖头了。若是我来绣,绣出来的东西不堪入目,反而给侯府丢人。” 吴氏叹口气:“那好吧。我这就差人去将城里最好的绣娘请家来。” 沈暖暖想到一人,道:“嫂子你别操心这事了,楚城的母亲王娘子双手很巧,会做衣会刺绣,凤冠霞帔就交给她了。我让如意将她从宅子接来就行。” “楚城的母亲?逃亡来的流民,庄户人的手艺怎么能行呢?不行不行,嫂子必须给你找京城最好的绣娘,才配得上你。” “嫂子,我对那些没有什么讲究,就王娘子了。给她找点事做,她心里也能踏实些。” 吴氏犟不过沈暖暖,只能作罢。 “算了,那凤冠霞帔我不管了,我去给你准备嫁妆。咱们侯府的嫡女出嫁,嫁妆可不能寒酸让人笑话了去。” 沈暖暖想说,嫁妆也不用准备,她的三个宝就是最好的嫁妆了。但怕吴氏气得撅过去,就忍住了。 午饭后,如意从宅子将王娘子带来了。当王娘子听说,沈暖暖要将凤冠霞帔交给她做的时候,王娘子吓得腿软直接站不住。 “姑娘,我一个粗鄙之人,做几件衣服,绣几朵野花还行,怎么能做您的嫁衣呢。这个可使不得啊。” 沈暖暖扶着王娘子坐下,还给她倒杯茶压压惊。 “我的嫁衣,我说使得就使得。你的手艺我见过,哪里粗鄙,明明精细得很。” 王娘子见沈暖暖如今信任自己,只好忐忑接下这个大活儿。给沈暖暖细细量了尺寸,就去准备了。 活儿都安排好了,沈暖暖无事一身轻,抱着枕头睡觉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忽然闻到一阵香味。睁开眼睛,就看见三个宝围在床头。 山宝抱着一包糖炒栗子,水宝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风宝则捏了一个漂亮的小仙女糖人。 “你们这是下学了?三宝真是乖,下学还知道给娘买好吃的。” 沈暖暖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就去拿那些好吃的。结果三个宝一起躲过去。 风宝嘚瑟的舔一口糖人:“这些可不是我们买来孝敬娘亲的。而是别人买来,专门为了讨好我们的。” 沈暖暖歪头:“你们说的这个别人,不会是邺景州吧?” 肯定不是,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怎会为几个孩子折腰。但三个宝却一头。 山宝吃人家嘴短:“娘,他挺不错的。” 沈暖暖嫌弃得很:“山宝你不稳重了啊,一包糖炒栗子就将你收买了。” 水宝抿了抿小嘴唇,轻声道:“晋王肯花心思讨好我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晋王对娘亲是真心的,娘亲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沈暖暖翻一个白眼:“水宝,你的立场就值两串糖葫芦么?” 风宝咬一大口糖人,一边吃一边笑嘻嘻:“娘,你说的是,山宝水宝太肤浅,怎么能被一点吃的就收买呢?你看我,吃归吃,就一点没被收买。 这么快妥协,会让晋王觉得我们太容易得手,以后可能都不会那么被重视。所以我们得端着,冷着。这样以后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好吃的。” 沈暖暖抬手扶额,这个风宝才是吃货中的吃货。为了一点好处,居然用自己放长线钓大鱼。 叹气,翻身下床,就见如意捏着一把蜜饯,一边吃一边进屋。 和小姐四目相对,如意赶紧将蜜饯藏身身后。 “小姐,你……你醒了啊。” 沈暖暖微缩起眼睛:“合着我这身边上下左右的人都被照顾了,就我这个正主被冷落了是吧?” 第160章 沈暖暖一身反骨,拒绝约会 如意忙摇头,然后小跑过来报信。 “小姐,陈树带来口信,说晋王今晚聚仙楼请小姐看戏,二楼竹字号房间。” 沈暖暖一脸狐疑:“聚仙楼?那儿逢五才有戏看。今天都初六了,看什么戏?” 如意摇头:“那婢子就不知道了,反正陈树是这么说的。小姐,这太阳都要落山了,婢子给您好好梳洗一下吧。” “梳洗什么,我说去了么?去去去,你们别在这儿烦我,我还要睡觉呢。” 沈暖暖将如意和三个宝都撵出门,回身又爬床上。 院子里的台阶上,一大三小蹲成一排,吃着各自的好吃的。 风宝好奇问:“如意,你说我娘今晚会去么?” 如意想也没想道:“小姐从来不打虚言,说不去就肯定不会去。” 山宝拨开一个油光锃亮的糖炒栗子,递给风宝:“不见得。” 水宝分给风宝一个糖葫芦:“娘亲在晋王的事上很别扭,去不去,都在娘亲的一念之间。” 风宝大眼睛忽闪忽闪,贼兮兮道:“我最讨厌猜来猜去的了,今晚我们悄悄盯着不就知道了?” 今天晚饭有沈暖暖喜欢吃的牛腩柿子汤。她泡着米饭吃了一碗,又让如意再盛一碗。 吴氏善意地提醒:“暖暖,晚上还要出去,吃太多的话腰上紧,穿衣服不好看。” 沈暖暖摸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谁说我晚上出去了?我不出去。再说,我穿衣服是为了保暖蔽体,才不是为了取悦别人。” 吴氏听小姑子这么说,便道:“不出去也好。尤其是大晚上的,待嫁姑娘求实不适合出门。圣旨赐婚是一百天后,这段时间你就在家修身养性。相信,晋王也说不出什么。” 沈暖暖一米六五的身高,一米六的反骨。 本来是打定主意不出去的,但嫂子偏偏说了这么一句。她不出去可不是在家养口碑,修身养性的。 所以,沈暖暖吃完饭回到房间,在屋里转了几圈后,翻窗跳墙就出去了。 聚仙楼,她肯定是不去的。不能让邺景州觉得她挥之即来,得意暗爽了。 沈暖暖在街上闲逛一阵,想到一个人,就买了酒和花生米,前往青竹街柳一巷。 她没有回自己宅子,而是去了隔壁敲门。敲了好几下都没有回应,担心不会有人再来开门时,门被打开了,还是之前瘦削干练的张管家。 沈暖暖顿时松口气,晃了晃手上的酒坛:“你家主子在么?我来找他喝一杯。” 张管家忙说道:“原来是县主啊,我们主子此时不在,但已经给过信说马上就回来。县主请进里面等一下,小的吩咐厨房再添两个下酒菜。等主子回来,你们好好喝顿酒。” 沈暖暖笑了:“好,那我进去等。但下酒菜不用,我自备了。” 张管家叫个小厮请沈暖暖进去,他则转头就去找人:“快去通知主子,县主来别院了。” 那人点头,“嗖”的一下消失在黑暗里。 沈暖暖被请到书房,小厮给上了茶后,就外面候着了。 她将酒和花生米放桌子上,见桌案上还放着那未完成的美女图。 这一次,画面上添加了不少别的东西。地上的花草,天上的云朵,美女手上多了一个蝴蝶纸鸢。但是,美女还是没有五官。 “好好的一幅画失了神髓。真好奇,阿鄯喜欢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 闲着无聊,沈暖暖就从旁边拿一张空白纸,研了墨,也趴桌子上画起来。 沈暖暖写字狗爬一样,画画更没有天赋。但她觉得画的是心境,可以不写实,但必须抽象。 专心致志,一笔一划,终于大功告成,美滋滋地去蘸墨,想再题词一首,忽然发现桌案前站着一人。 “阿鄯,你是鬼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阿鄯扯了一下唇角,声音嗡嗡:“不是我走路没有声音,是你画的太投入忘我了。” “呵呵,我这人做起事……就是超认真专注的。” 沈暖暖能接受这个解释,然后将画拿起来给阿鄯欣赏。 “点评一下,我画的怎么样?” 阿鄯接过画,上下左右的看了一遍,试探问:“你画的是……两只动物吧?” 沈暖暖立刻给阿鄯竖起大拇指:“好眼力,那你猜猜我话的是什么动物。” 阿鄯暗暗松口气,又凑近了仔细看半天,恍然:“是狼和狈。这个眼神凶猛的是狼,这个前腿很长的是狈。你将它们画在一起,是隐喻大月氏和大鄯两国勾连,对北邺狼子野心。” “……” 沈暖暖就整个代呆若木鸡。怎么都没想到阿鄯从这一幅画里,居然看出这么深层次的东西。 我明明画的两只可爱的小兔,在草地上做游戏。还想题一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知我者,阿鄯也。我正要题名狼狈为奸呢。你字好,要不你帮我题名吧。” 阿鄯很愿意在沈暖暖的墨宝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便拿起毛笔,在这画右上方空白处,题上‘狼狈为奸’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丑到爆的一幅图,配上一个漂亮至极的名,瞬间档次提高,成了一幅佳作。 沈暖暖从一对兔子里走出来,拉着阿鄯的衣袖走去桌边。 “前几天,听闻大鄯在京城安插的钉子全部出动,劫天牢救走了大月氏的将军和公主。大鄯死士死伤过半,幸存的也跟着月重楼走了。我担心你也参与行动,已经不在京城了。如今看你安在安好,我就放心了。” 阿鄯眼中浮起一抹复杂,粗着声音问:“所以,沈姑娘是关心我的安危,才过来看我的?” 沈暖暖拿起那坛酒打开,又拿过一个杯子给倒上:“我们是朋友啊,我担心朋友的安危难道不对么。” 阿鄯点头,从沈暖暖手里拿过酒坛,给沈暖暖倒一杯。 “对,我们是朋友。谢谢沈姑娘带酒来看我。那我今天就借花献佛,用这酒祝沈姑娘喜得良人,和晋王白头偕老。” 沈暖暖脸上笑意忽的收起干净:“别提那个家伙,扫兴。” 阿鄯眉头蹙起,放在桌下的手暗暗攥起。 “沈姑娘,你不喜欢晋王么?” 第161章 楚城引起晋王怀疑 沈暖暖打开油纸包,从里面捏一颗花生扔嘴里。 “晋王长得好看,细皮嫩肉,眉清目秀的,我说不喜欢那实在是有点违心。但他在好看的皮囊下,还有一颗莲蓬般的心。我可能是被心眼多的人算计怕了,就有点那个……抵触。” 阿鄯手指在桌子边缘抚过,低垂的眼底有深藏的无奈。 “人之初都是白纸一张。晋王如果没有一颗莲蓬般的心,怕是很难活到现在吧。” 沈暖暖想想,点头。 “这个倒也是,他母亲是异族,遭人排斥。父亲宠爱,又遭人嫉妒。活在夹缝里,又中毒十几年,换一般人早坚持不下去了。” 沈暖暖忽的想到什么,挑起眉头。 “阿鄯,你是大鄯大祭司派来的人,那你是不是和邺景州联系过,或是,你们关系匪浅?不然,你怎么帮他说话呢?” 阿鄯没想到沈暖暖思维跳跃这么快,端起酒杯浅浅轻抿一口。 “晋王是大鄯公主唯一的血脉,我被派到京城的主要目的是保护他。没有联系,关系匪浅也没有,我只是他暗中的一个影子。” 沈暖暖恍然:“原来,你是晋王暗中护卫啊。怪不得这次为了救月重楼,大鄯设在京城的暗桩钉子都动了,你却安然没动。” 阿鄯道:“月重楼是大祭司最喜欢的孩子,死再多人,大祭司都不会放弃。” “我听说大鄯是女子为尊,历代都是公主做国王。大祭司如此喜欢月重楼,莫不是想她做继承人?” 阿鄯点头:“从小到大,大祭司的确是按照继承人的方式在培养月重楼。但是,大月氏新国王却更看重儿子。这导致月重楼和三个哥哥的关系非常紧张。这一次豪洛王子死在了北邺,虽然是他杀,但其中有没有月重楼的故意,就只有月重楼自己知道了。” 沈暖暖瞪大眼睛:“借刀杀人么?他可是他亲哥哥啊。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阿鄯轻声安抚:“只是我的猜测,你也不必太放心上。” “不不不,现在想想,这个也很有可能,毕竟,豪洛死得太顺利了。” 沈暖暖有点被吓到,端起酒一口喝了压压惊。 结果被呛得咳嗽,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阿鄯赶紧倒一杯水送过来:“慢点喝,喝急酒伤身体。” 沈暖暖接过水喝一口,小脸红扑扑的,还直咂舌头:“我随便买的一坛子酒,想不到这么辣。还是晋王府的竹叶青好喝,甜甜的,还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阿鄯唇角勾起一抹笑:“那以后你来我这儿,我也给你找竹叶青喝。今天这坛酒,你就别喝了。” “那怎么行?我来找你喝酒,然后你喝,我看着。好像我故意整你不够意思似的。这样,你多喝点,我少喝点,我陪你到最后,不醉不归。” “……好。” 一坛酒喝完了,沈暖暖酒劲上头,趴桌子上睡起来。 阿鄯将沈暖暖手中的酒杯拿走,小心地碰碰她胳膊:“沈姑娘,沈姑娘?” 沈暖暖有点烦得将头歪一边:“如意你别吵我,让我再睡一会儿。” 阿鄯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弯腰将人公主般打横抱起,结果一开门,楚城外面等着呢。 楚城见自己主子在别的男人怀里窝着,脸色沉下去几步上前。 “不劳公子,将姑娘给我吧。” 阿鄯不松手:“我将她送去隔壁院子休息。” 楚城坚持走到面前:“我们姑娘是已经定亲的人,男女授受不亲。公子和我们姑娘既是朋友,就更要避讳一些,以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楚城这番话,竟让阿鄯无言以对。见楚城背过身还蹲下去,只好将沈暖暖放到了楚城的后背上。 楚城十四岁,岁数不大,个头却不小。稳稳地背起沈暖暖,对阿鄯点一下头,就转身离开这宅子。 “老张,宅子里机关开了么?” 张管家从黑暗里走出来,屈膝下跪。 “回主子,县主来后,书房周围的机关关了,但其他四处的机关是开着的。而那个半大孩子不仅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还没有触碰院中任何一个机关。” 阿鄯眼底微微眯起:“派人,去调查这个楚城。我要知道他全部信息。” 张管家领命,起身离开。 半月后,是六公主的好日子。 不管六公主怎么哭天抹泪,寻死觅活,都必须嫁去草原。 皇上嫁女是大事。贤贵妃和太子殿下的禁足解了,宫中还设下宴席,热闹一番。晋王和沈暖暖自然是在邀请之列。 一早,晋王的马车就停在了西北侯门前。 沈暖暖磨磨蹭蹭出来,看到邺景州站在车旁边等她也没给好脸,直接就爬上马车。 车厢很大,一个坐车头,一个坐车尾。沈暖暖上车就打哈气,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邺景州关心一句:“晚上没休息好么?” 沈暖暖歪头,哼哼:“晋王问得很是多此一举。你将我院里的人都收买了。那我昨晚睡没睡好,自然有人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你。” 邺景州冤枉,他没有收买,只是忍不住想为三个孩子做点什么。而没有如意的忠心守候,就没有沈暖暖和孩子的现在。在他心里,如意是他的恩人,所以才会照顾。 “那天,聚仙楼,你怎么没去。” 沈暖暖又打一个哈气,漫不经心且故意:“嗯,没去,跟朋友喝酒去了,男性朋友。” 邺景州点头:“这是你的自由。你天性洒脱,也是大人了,交什么朋友都是你的权利。” “……” 邺景州的通情达理,反而给沈暖暖弄没话了。 她以为邺景州听了这事会生气。毕竟,没有男人喜欢头上有点绿。结果,邺景州却神色如常,眼底更是毫无波澜。 这么大度? “老南王将聘礼单子送去了,你对那些可还满意。” 邺景州提及聘礼,成功将沈暖暖的注意力成功转移。 老南王那天送去厚厚一个聘礼册子,沈暖暖只是摸着厚度就心花怒放了。晚饭后没啥事,将那册子拿出来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晋王的聘礼非常实在。真金白银,名家字画,店铺宅子,田产庄子,应有尽有。吴氏看过后,都大为震惊,说这个聘礼能买下好几个西北侯府。 “聘礼单子我看过了,还算满意。” 邺景州提着的心放到肚子里。沈暖暖是个小财迷。果然,投其所好是对的。 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宫门前,停下。剩下的路,要么步行进去,要么就是换成宫里提供的步辇。但是,他们前边却有一辆不起眼的灰棚马车晃晃悠悠地走过宫门,直接进去了。 沈暖暖最讨厌一碗水端不平,便好奇地去问看门的侍卫。 “前面什么来路啊,宫门前居然可以不用下车?” 第162章 欠账是要还的,侧妃 侍卫忙拱手:“回县主,前面是太后的马车。” “太后?” 明宗的养母! 沈暖暖吓到了,忙跑到邺景州跟前,小声道:“前面马车里居然是太后,你知道太后回京了?” 邺景州点头:“我今早听说了,但没想到会在宫门这儿遇见。” 沈暖暖心中升起不安:“太后严厉不近人情,以前就对我各种嫌弃,总想给我立规矩。几年前,听闻太后皈依佛门,去古都带发修行,再不问世间俗事,我真是高兴了好一阵。 可如今,她在六公主要出嫁草原的时候突然回到京城,难道是为六公主抱不平来了?六公主能有今天下场,咱俩没少出力。太后若是真怪罪下来,我们可要倒霉了。” 邺景州轻声安慰:“太后是严厉一些,但人很好,且睿智豁达,是不会因为六公主的事为难我们的。” 沈暖暖歪头看向邺景州,心头转起圈圈。 邺景州当年在凤泽宫中毒,后离开就是养在太后身边的。一直到他十七岁,太后皈依佛门,他出宫立府才分开。邺景州在太后身边生活了七年,两人感情一定深厚。太后看不上自己,若是找麻烦,邺景州可是一个很好的缓冲地带。 想到此,沈暖暖看邺景州的眼神变了。不仅不冷淡,还眉眼弯弯,笑得一脸讨好。 “邺景州,我们和解吧。这几天我好好想了一下,你虽然算计了沈家,但也救了我的命。功过相抵,就算打平了再说,事急从权,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也不能因这个一直去怪你。” 沈暖暖这脸变得太快,快的邺景州一下有点不适应。 “所以,你是原谅我了?” “当然啊,你都给我下了婚书和聘礼,我们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呢。” 沈暖暖光说不算,还主动去挽住邺景州的胳膊。 “夫妻一体,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以后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让。反之,以后若是有人给我委屈,你会怎么做?” 邺景州看着沈暖暖水润明亮的眼睛,满满暖意和宠溺:“我第一个不让。” 沈暖暖就等邺景州这句话了。 能屈能伸才是聪明人。沈暖暖也不想这么快妥协,但谁让太后这个狠角色忽然来了呢? 明宗的生母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当年,他若是没被失独的皇后收养,帮着谋划,就是再立下几个军功,皇上位置也轮不到他。 一个杀伐决断,亲手将养子送上皇位的人,得是多么的不简单。 所以,沈暖暖不怕明宗,不怕皇后,不怕贤贵妃,但这个太后,她是真害怕,必须要及时找一个外援给自己撑腰。 两人宫门外挽手四目相望的时候,东宫的马车来了。 邺景宸下车看到这一幕,脸瞬间黑下来,眼底压抑着翻滚的怒气。 这时候,沈佳宜又从车上下来。肚子平平,但是手扶着腰肢孕味明显。 “殿下你看,妹妹和晋王感情可真好。这还没大婚呢,就如胶似漆,眼神一刻也不愿意分开彼此。” 邺景宸斜睨沈佳宜一眼,声音冷得很:“今天带你来是给祖母请安的,不是听你说些有的没的。” 沈佳宜被训斥了,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沈暖暖发现这两人,唇角浮起一抹坏笑:“邺景州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收个账。” 被留在原地的邺景州,看着沈暖暖袅袅婷婷地走向邺景宸。心头不解,她去收什么账?不行,得跟上去看看。 那两口子没想到沈暖暖会主动向他们走来。 沈佳宜小人之心,下意识抓住邺景宸的衣袖。邺景宸眼底翻滚的情绪则渐渐平复,一瞬不瞬地看着走近的沈暖暖。 她今天穿着依然素净简单,耳坠没戴,发髻上只有一支珍珠簪子。尽管不施粉黛,却依然美得耀眼明艳。 曾经的沈暖暖,总是一身大红,浓妆艳抹。也很夺目耀眼,却不如现在干净澄澈,清新脱俗。再加上知道她曾经的名声都是妹妹和沈佳宜捏造污传,邺景宸对她有了愧疚。如今再看到沈暖暖,心情很是复杂。 他是东宫之主,道歉是绝对不可能的,甚至依然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县主,你还没和晋王成婚呢,光天化日之下就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沈暖暖被邺景宸训话,不仅不生气,还扯开嘴角笑了。 “太子殿下你这就不对了。宫门前遇见,我出于礼貌主动过来打个招呼,结果还要听你一通训斥。你自己妹妹管不好,自己老婆管不好,却来管兄弟媳妇,是何道理?” 沈佳宜听得心虚,忙出声:“暖暖,你胡说什么啊,这可是在宫门口,人来人往,怎可对殿下无理。” “我对殿下无理了么?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沈暖暖见邺景州跟过来了,便抬手拉他到身边。 “我和晋王是皇上下旨赐婚,是过了婚书和聘礼的。别说光天化日了,就是夜半三更和晋王拉拉扯扯,也是我们的自由。太子殿下看不惯,就闭上眼不要看。我来这儿呢,是恭喜你们两口子,五年努力没白费,终于得偿所愿怀上了。” 她这不是来恭喜的,这是来气人的。 邺景宸看到两人十指紧扣的手,胸口醋意翻腾,后槽牙咬紧:“此事,不需你来恭喜。” 沈暖暖忽然笑得不怀好意:“其实,我这恭喜也就是顺路,真实目的是想问一句,侧妃,你欠我的一千金打算什么时候给啊。” 沈佳宜眼角一跳:“什么……一千金?我……我何时欠你一千金了?” 沈暖暖啧啧两声,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赖账’的摇摇头,然后在大大的袖子里使劲挖啊挖,挖出一个小小的纸团。 纸团打开,皱皱巴巴送到沈佳宜和邺景宸面前。 “既然侧妃不记得了,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吧。你娘被毒虫咬了,求我出手诊治。我说我诊费很高,至少一千金。你这个孝顺的好女儿二话不说就担着了,但身上又没有钱,就给我写了欠条。 侧妃你看,白纸黑字写着,你就算想赖账,那太子殿下也肯定不会的啊。夫妻一体,东宫又财大气粗,是决不会拿不出这一千金的,你说是吧,太子殿下。” 沈佳宜怎么都想不到,沈暖暖会随身携带这张纸,还堵在宫门前,当着邺景宸的面跟她要账。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自处,偷偷去看邺景宸的脸色。 第163章 利益之下,多俩墙头草 邺景宸的脸色非常难看,深邃眼睛看向沈佳宜,里面的怒气都要溢出来了。 “你欠县主的钱多久了?” 沈佳宜害怕地缩了脖子,小声道:“殿下,我……我真不记得了。” 沈暖暖见沈佳宜想耍赖蒙混过关,这可不能惯着。 “和侧妃姐妹相处好几年,我就知道侧妃记性是真不好。所以,当时特意让侧妃在欠条的背面写了欠账日期。还说好,三天不还的话,一个月就三成利息。” “你胡说!我当时可没写日期,也没有利息!” 沈佳宜急得辩白,惹来邺景宸的黑脸侧目。后知后觉,自己上当了。 沈暖暖笑得不行,将欠条反正看看:“哎呦,确实没有日期呢。如此说,侧妃是想起来了?我就说么,记忆这东西是很玄很玄的,选择性忘记,就需要刻意的提示。” 话说到这份上,那沈佳宜欠钱不还是板上钉钉了。 堂堂太子殿下,被人堵在宫门前要账。偏偏这时候,齐王和吴王带着夫人也到了。那两家不进去,还围过来看起热闹。 邺景宸是里子面子都没了,要不是沈佳宜此时怀有身孕,他估计一个大飞脚就过去了。 “夫妻一体,这个账算本宫头上。一千金加三成利息,一千三百金,今天宫宴结束,会有人将钱送到县主手上。” 沈暖暖手腕一翻,将欠条揉吧揉吧又塞进袖子里。 “所以办事,还得找家里说的算的。有太子殿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毕竟,这周围还有吴王和齐王作证呢。” 吴王和齐王,以前是东宫的小弟。但现在晋王风头正盛。尤其,太后又回来了。太后可是亲自抚养晋王多年,当初她能亲手拉储君下马,送明宗登上皇位。现在,只要她想,晋王就也有可能。 于是,这俩兄弟一个眼神对视后,就成了墙头草,都选择站在晋王这一边。一边表示太子殿下是说到做到不差钱的人,一边又暗戳戳说会作证。 吴王妃和齐王妃就更加明显,直接上前和沈暖暖套近乎。一会儿说她今天穿的好看,一会儿又说她气色真好,人比花娇。对曾经讨好的沈佳宜,则是满脸嫌弃,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 沈暖暖真真切切体会到一把,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 就在她刚回京城的时候,这两个女人还是沈佳宜的铁粉呢。如今,利益的天平一倾斜,她们就改投门庭了。 一千金其实不重要,这些人的态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让那两口子不痛快,沈暖暖就很痛快。 邺景州见沈暖暖玩得差不多了,轻声一句:“暖暖,老南王到了,我们过去打声招呼。” 在人前,沈暖暖很给邺景州面子。收起一贯的张扬跋扈,还小鸟依人地挽住邺景州的胳膊:“好,我们过去吧。” 邺景州低头看看胳膊上的手,没有丝毫排斥,唇角还带上一抹宠溺浅笑,两人就这样一起往老南王走去。 吴王抬手揉揉自己的眼睛:“天啊,我没看错吧。那个是四哥么?他居然会笑!” 齐王也是一副长见识的模样:“这老四行啊。以前冷冷冰冰,不近女色。还以为他身体不行,或是要出家修道。原来他是眼光高,不是京城第一美女根本看不上。” 吴王妃则羡慕嫉妒,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她和沈暖暖一般大,才生了一个女儿,脸上就有了斑点,每次出门都要拍很厚的粉。笑都不敢大笑,唯恐粉掉了。 “话说,这沈暖暖也二十岁了,孩子都生仨了,怎么还和五年前的小姑娘一样水嫩好看。她是吃了灵丹妙药不会老么?” 齐王妃拽吴王妃,小声道:“等会儿宫宴上,我们去问问沈暖暖,是不是有什么保养秘方。” “正合我意,但她诊费贵,我今天戴了祖母绿的镯子,不知道能不能入她眼。” 齐王妃是个厉害的,过去一把将齐王手上的扳指撸下来了。 “我这个扳指可是紫玉的,沈暖暖的诊费就算再贵,这个应该也够了。” 两个女人高高兴兴的就往宫门里走去,留下齐王心疼的跺脚,吴王摇头叹息。 “二哥,都怪你。五年前,你要是娶了沈暖暖,她也不会被送去乡下过苦日子。害的性情大变,爱财如命。” “就是二哥,你一人得罪他,连带着我们也跟着遭殃。我的紫玉扳指啊,那可是皇上赏给我的呢。” 这兄弟俩嘟嘟囔囔抱怨一通,追着自己夫人去了。留下邺景宸气的差点原地升天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沈佳宜。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母亲心术不正,欺压沈暖暖,东窗事发被休出门。你又给本王惹是生非,损我颜面。宫宴之后,你就呆在你的院子,一辈子不要出来。不然,你母亲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邺景宸咬牙切齿撂下这番话,就怒摔袖子离去。 沈暖暖身子一阵晃悠,要不是被胖丫扶住,就坐地上了。 曾经人人羡慕讨好的太子妃,如今被奚落被嘲弄被折辱,甚至还要被休。而这一切,都是拜沈暖暖所赐! 沈佳宜暗暗攥紧拳头,眼底满是渗人的阴气森森。 “沈暖暖,今天你给我的羞辱,将来我一定会十倍百倍地拿回来。五年前我能扳倒你,现在也能!” 胖丫吓坏了,抬手捂住沈佳宜的嘴:“主子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沈佳宜歪头看一眼胖丫,勾起唇角笑了:“放心,我心中有数。只要你对我忠心,等我将来做了皇后,你就是宫里的一等女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胖丫激动地下跪:“奴婢愿为主子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六公主的送亲宴设在太和宫,那是历届嫁去草原的贵女,最后祭拜辞行的地方。 宴会很隆重,不仅有皇室宗亲,还有文武百官。 六公主盛装打扮,一身大红嫁衣,头上戴的也是规格很高的青鸟金簪子流苏。此时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表情平静,不悲不喜。 沈暖暖觉得这不是六公主该有的态度,便走过去一探虚实。 “半个月不见,六公主可是清减许多。想来是不舍得离开故土,不舍得离开我这个好闺蜜好姐妹吧。” 六公主用眼角斜睨一眼沈暖暖,不气不恼,还挂上一抹似笑非笑。 “沈暖暖,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我清减了,是刻意节食减肥,想用最好的姿态嫁去草原。” 沈暖暖不信:“你愿意嫁去草原?” 六公主笑容扩大:“可以说是迫不及待。” 沈暖暖皱着眉头回到和邺景州的座位。 “半个月前,六公主还要死要活地不去草原。现在却求之不得似的。邺景州,你说奇怪不奇怪?” 邺景州也觉得奇怪,刚想让陈树去查查,六公主搞什么鬼,陈御医忽然急匆匆的来到沈暖暖面前,话没说,人就跪下了。 第164章 杜衡有大难 沈暖暖被吓一跳,赶紧出手扶起陈御医。 “陈御医您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上来就跪,折煞我们啊。” 陈御医很着急,但左右都有人,有话也不好说,只能压低声音:“晋王、县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暖暖转头看邺景州,邺景州点头,沈暖暖便也点头:“当然可以。” 三人一起离开宴会,来到一无人处。 邺景州问:“陈御医,出什么事了?” 陈御医脸色煞白,身体不住发抖道:“晋王,县主,求你们让我见杜衡一面吧。” 沈暖暖直接蒙了:“你求我们见杜衡?杜衡难道不在家么?” 陈御医使劲摇头:“杜衡不在家里。今早,忽然有圣旨送到陈家,钦点杜衡为六公主贴身御医,陪嫁草原。然后上来几个带刀的侍卫,不由分说就将杜衡给带走了。” 沈暖暖惊得不轻:“居然有这事!杜衡被带哪儿去了,你知道么?” 陈御医还是摇头:“县主,我就是不知道杜衡被带哪儿去,才着急啊。杜衡被带走得很急,什么东西都没带,甚至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这事情出得突然且棘手。沈暖暖之前的那个谜团,现在也解开了。 “我刚还纳闷呢,这六公主之前死活不愿意去草原。今天一见,却是不吵不闹还迫不及待了。原来她是跟皇上做了交易。她可以去草原,但一定要带着杜衡。” 邺景州一边沉声道:“六公主去草原,肯定要带不少人随行。队伍里有随队的郎中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陈御医叹口气:“是,杜衡是郎中,被皇上选中随行草原,也是陈家的荣耀。但六公主对杜衡一直有心思,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上为了安抚六公主,将杜衡送了去。但杜衡表面温和,实际是个刚烈执拗的性子。我就是怕……怕六公主若是用强,杜衡会舍命不从。” 陈御医心疼大孙子,但又不敢抗旨不从。 “晋王,县主,我知道这事很大,圣旨下了已经无力转圜。我厚着脸皮来找晋王和县主,只是看看能不能找到杜衡,在他走之前见上一面。给他带些御寒的衣物和过路的银两,告诉他任何时候,活着最重要。” 陈御医说着又要下跪,但被邺景州拦住了。 “陈御医稍安勿躁,本王先让属下找人,找到人才能看看能不能见面。” 陈御医见晋王愿意帮忙,感动得老泪纵横,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人走远了,沈暖暖气得一脚踢树上,踹掉落叶好几片。 “六公主这招真阴。你那好爹也是助纣为虐。明知道六公主对杜衡存了什么心思,还下这样的圣旨。” 邺景州抬手,将落到沈暖暖头上的一片叶子拿掉。 “牺牲掉一个微不足道的郎中,换来六公主心甘情愿去草原和亲。这是一个很划算的事,皇上根本不需要犹豫。” 沈暖暖火大:“但杜衡不是微不足道的郎中,不是路上随便的甲乙丙丁。他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朋友。” 邺景州道:“杜衡不只是你的徒弟,也是我的专属郎中。再有两个时辰,六公主祭拜宗庙后就要出发了。现在,让陈树找到人才是第一要紧的。” 沈暖暖心头转一圈:“陈树怎么找人?大海捞针么?你看我的,我去给你打草惊蛇去。” 沈暖暖独自回到宴席上。 宴席见此刻有乐师弹奏,有舞姬跳舞。文武百官都到了,但皇上和皇后还没到。 沈暖暖端起一杯酒,走向六公主:“六公主,今日一别,后会遥遥无期。我祝你去一路顺风,和草原可汗恩爱白头。” “谢谢县主的美好祝福。” 六公主大方得体地端起一杯酒喝了,随即身体前倾,凑近了小声。 “沈暖暖,刚才陈御医慌慌张张的找你,你都知道了吧?所以,我是和杜衡一起去草原,我们自然会一路顺风,在草原生儿育女,恩爱白头的。” 沈暖暖眼底微微眯起,往前走一步,压低声音:“六公主,这太阳挺老高的,你就别白日做梦想好事了。杜衡,你是带不走的。” 六公主笑得得意:“沈暖暖,你才不要白日做梦。圣旨都下了,人是我的板上钉钉了。你再仗着沈家邀宠,我也不信你敢抗旨不尊。” “抗旨,我自然是不敢的。但你说巧不巧,太后今天回来了,皇上再厉害,上面还有个母亲呢。你说,太后若是要人,皇上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沈暖暖,你别拿太后吓唬我。太后当年最讨厌你,你当我不知道?你想让太后帮你说话,也要颠颠自己几斤几两。” “我是不够斤两,但是我的未婚夫够啊。咱们晋王可是太后亲手养大的,人家祖孙俩的关系可亲厚呢。不信你看,晋王在席位么?他已经派人去接杜衡了,等人接到,就带去太后跟前请安。” 沈暖暖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笑着回去坐位。 六公主瞧着沈暖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慌了神了,赶紧让人叫来邺景宸,耳语一番。邺景宸随后气汹汹离开。 打草惊蛇,蛇,惊了。 沈暖暖笑着转头看向远处墙角,邺景州微微点头,然后带着陈树尾随上邺景宸。 第一步完成,现在可以开始第二步了。 沈暖暖和如意耳语几句。如意听过后点头,也悄悄离开宫宴。 第165章 邺景州你来,我要顶不住了 忽然,一声唱喏传来,偌大的宴会大殿立刻安静下来。 明宗和朱皇后一左一右扶着勤德太后走进宴会大殿。大殿中的人全都起身离开座位,下跪恭迎三位入座。 沈暖暖的位置比较靠前,勤德太后正好要经过她面前。曾经,沈暖暖对太后的恐惧皆是来自原主残留的记忆。如今亲眼看见这老太太,她心里的阴影没有缓解,反而更甚。 勤德太后满头银发,脸上皱纹很多,穿着件老青色的素锦交领衣袍,发髻上插着一支木簪。身上没戴什么首饰,只在手上半握着一个七宝璎珞。 七十多岁的人了,面上没有多少慈祥。严肃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在她面颊左边,眉骨到嘴角处,还有一条挺明显的疤。任谁看了,都会下意识缩回脖子。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偏偏,太后在沈暖暖面前停住脚步,微微歪头,用眼角斜睨过去。 太后停了也就是两个呼吸间,沈暖暖却觉得两辈子那么久。一直等人又往前走了,她这口憋着的气才算顺溜了。 那三人上殿落座,明宗坐中间,太后和朱皇后分坐左右。明宗一摆手,跪着的人全都平身,回到座位恭恭敬敬地坐好。 太后往下微微看了一眼,一把年纪,眼神却好使。 “还有几个人没到啊。珺儿,宸儿和州儿,这兄弟三个是在给哀家准备什么惊喜么?” 明宗往下看去,还真是少了这三个人,立刻有些不高兴。 “怎么回事?太后都到了,他们呢?如此目无尊长,成何体统!” 朱皇后出声:“皇上息怒,太后料事如神,大皇子是给太后准备了惊喜。” 明宗蹙起眉头:“老大给太后准备了惊喜?这倒是有心了。” 太后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模样:“珺儿从小就是个细致周全的孩子,想不到这么多年没见,还是如此。” 朱皇后颔首:“太后过奖了。” 这时,外面有人高声唱喏:“大皇子到。” 众人又是一阵鸦雀无声,一起转头看向门口,不知道邺景珺会给太后带来什么惊喜。是奇石珍宝,还是什么节目。 有人将邺景珺连着轮椅抬过门槛,就是自己推着轮椅慢慢走到殿前,身前也没有任何东西。 “祖母万福金安,孙儿给您请安,祝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太后微微笑的点头:“珺儿有心了,你母后说你给哀家准备了惊喜,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 邺景珺说完,将腿上盖着的薄毯子拿开,然后双手扶着轮椅扶手,竟慢慢站起来。 这一幕,不仅看愣了太后,就连明宗都瞪大眼睛。文武百官暗暗吃惊,有好些从座位上站起身。贤贵妃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遍一遍揉着。 而这还不算完,邺景珺深吸一口气,左脚往前挪动一步,然后右脚跟上。他自己走下轮椅,还一步两步地往前走去。尽管动作还有些笨拙,但他离开轮椅,自己能独立行走,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太后高兴地也站起来,激动地伸出双手:“珺儿,你的腿好了,能走路了!” 邺景珺有点累,气息不稳,但还在承受范围。他笑着道:“都是托祖母的福,孙儿终于站起来能走路了。” 明宗扶着太后坐下,回头问皇后:“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大的腿坏了十年,怎么说好就好了?” 朱皇后一旁道:“皇上,大皇子的腿可不是说好就好的。而是县主和她的徒弟联手为大皇子治好的。治疗过程很是凶险,县主当场累晕昏迷,后面都是她徒弟独立完成的。 大皇子之后的康复训练,也是县主徒弟一直在负责。本宫不知道手术能不能成功,就安排大皇子住在凤泽宫休养,并瞒下治疗的事。一直到昨晚大皇子能站起来了,本宫才能在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好好感谢县主和她的徒弟。” “重赏,必须重赏!” 明宗真是没想到,沈暖暖的医术已经出神入化到这种地步。儿子时隔十年再次站起来,当父亲的怎么能不高兴。 沈暖暖从座位出来,跪到大殿中央。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女谢皇上的赏。但为大皇子治理腿,不仅有臣女,还有臣女的徒弟。正如皇后娘娘所说,当时臣女体力不支昏迷后,是臣女的徒弟完成了后面的工作。要说赏赐,臣女的徒弟也应该被封赏。” 明宗自然知道沈暖暖的徒弟是谁,所以刚才说重赏,却是含糊其辞,不说赏谁。他以为这种场合,沈暖暖会懂点规矩,结果她是直接开口替徒弟求赏。 太后感慨道:“真是世事难料,想不到当年纨绔跋扈,恣意妄为的小丫头如今都成杏林高手,还收徒弟了。沈暖暖,你的徒弟是谁啊。” 沈暖暖对这太后是又怕又爱。怕和她对视,但是这件事又非她不可。 “回太后,臣女的徒弟就是皇宫内大医正陈御医的长孙,陈杜衡。太后千岁,臣女斗胆,想替杜衡跟您讨个赏。” 六公主急得在座位上坐不住,手心里全是汗。这个沈暖暖真是该死,多管闲事。不仅偷偷摸摸地治好了邺景珺的腿,还真想用太后压皇上一头。 她抬头看向明宗,眼底隐隐浮起一抹威胁。 明宗讨厌被威胁,但六公主对杜衡执念很深,他也知道。如今,眼看就要祭拜祖宗,送人出城了,这时候,明宗可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明宗赶在太后开口前,开口了。 “母后,陈御医的这个长孙可是年少有为,不可多得的人才。尽得祖父亲传,又拜暖暖为师。朕很看重他,这次还特下圣旨,封他医正委以重任,随六公主出使草原。为草原带去精湛的医术,进一步促进两国和平永固呢。” 明宗这话一出,沈暖暖的心凉了半截。 他当场说出自己下圣旨之事,明显是告诉太后,这个人他已经有安排了。这对母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明宗是太后一手扶持上位的皇上,她断不会为了一个郎中,而去拆皇上台的。 邺景州啊邺景州,我这要顶不住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第166章 苦肉计,主打一个真实 太后是聪明的。 一听明宗这么说,就知道这个赏赐不能随便许诺,将话语权落到别人手里了。 “皇上知人善用是明君之举。杜衡愿意出使草原,维护两国友好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忠义之举。杜衡,必须重赏。” 明宗知道太后已经明白了自己心思,故意问:“那依母后看,应该怎么重赏?” 太后想了想,道:“皇上就赏杜衡一个忠义大夫好了。官拜五品,食君俸禄,让世人尊之敬之。” 太后这话一出,大殿众人惊叹议论,纷纷议论陈家这是一步登天了啊。 做郎中这一行,就算进了御医院,做了大医正,像陈御医那样做到头了,也就是个从七品官阶。而杜衡,从无官无阶,一步就到了正五品的位置。 虽然,是去草原了,苦寒之地。但谁能说,杜衡去草原就是一辈子呢?不定什么契机,人就能回来。而且,就算他永远在草原回不来了,陈家这偌大一个门楣,也是跟着借光,鸡犬升天了。 众人都为陈家高兴的时候,只有沈暖暖,一张脸都抽抽成苦瓜了。尤其是看到六公主那嘚瑟得意的笑,她就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明宗听了太后的话,立刻下旨,封赏杜衡。 圣旨一下,无法更改。 邺景珺慢慢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挨着沈暖暖的座位,他一脸抱歉,小声道:“对不起,本王尽力了。” 沈暖暖摇头,压低声音:“我知道大皇子尽力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至少,你为杜衡争取到一个很高的封赏。” 邺景珺叹口气:“杜衡是本王的恩人。本王当然也不想他去苦寒之地,只是圣意已决,本王位微言轻。” “我们做了该做的,剩下的就交给杜衡自己,看他的命如何吧。” 沈暖暖安抚的话刚落,陈树忽然急匆匆地闯进来,进大殿就跪下了。 “太后,皇上,大事不好了,晋王……晋王在外面犯病了!” 明宗惊闻这事,立刻从座位上起身:“晋王怎么又犯病了?他身体最近不是大有好转了么?” 陈树红着眼睛,带着哭腔道:“是太子殿下,殿下和晋王起了争执,然后动手了。晋王不是殿下的对手,属下又不敢插手。所以就……” “老二是疯了么?居然和老四动手!” 明宗气的都要打人了,怪不得那两人迟迟不露面,原来是外面打架呢。老二什么身手?老四什么身体?他们打一起,那老四不是被按头揍的主儿么? “来人,快让他们住手,快请御医,过去看看!” “暖暖,你去,你去看看晋王!” “不行,朕得亲自去看看! 明宗很看重晋王,他这一去,大半个宴会厅都走空了。贤贵妃和六公主也坐不住,跟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沈暖暖是和陈树一起走的。有些话不用说,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全明白了。 一行人赶到一不起眼的偏殿,看到邺景州就好像练功走火入魔,整个人处于失常状态。头发散落,眼神凶狠,瞳孔不时在黑色和紫色之间变换。 非常妖异,吓人。 他银白色衣衫上,胸口一个大黑脚印非常明显。整个人可怕又狼狈,和之前进宫时,君子人如玉的时候判若两人。 邺景宸在一旁僵硬得很,有被震到的感觉。他听说过很多次,晋王犯病了,晋王又犯病了,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晋王真犯病了。 院子里除了这两个对峙的人,还有一圈带刀的侍卫,和吓到不知所措的杜衡。 “陈树,快制止住晋王。别让他失手伤了自己。”沈暖暖大喊一声。 陈树听命,一个飞身过去到主子身后,出手急点两下。邺景州被点了穴,瞬间失去意识,瘫倒在陈树怀里。 沈暖暖又赶紧来到杜衡身边,很大声问:“杜衡,这是怎么回事啊?” 杜衡白着脸道:“师傅,晋王得知我要去草原,就带了一些银钱来为我送行,不想被太子殿下撞见了。殿下不准晋王和我见面,晋王坚持,两人一言不合就动手了。然后不敌,被踢中胸口,气血翻涌,就……发了病。” 沈暖暖气坏了,转头怒问邺景宸。 “太子殿下,你为什么不让晋王见杜衡?杜衡是要去草原的使者,不是去流放的囚犯。就算是囚犯,还允许家人探望呢。你凭什么自作主张,阻拦别人见杜衡?” 为什么? 邺景宸被问到脸上,却成了哑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六公主说邺景州带杜衡去见太后,他自然要阻拦。邺景州在太后身边养了好几年,两人关系非人同一般,邺景州要是开口求情,太后肯定答应。杜衡若是走不成,六公主又不知道怎么闹呢。 于是,邺景宸阻拦了。 但他还没说两句,邺景州就动手了。并且上来就下杀手,招招奔着他的致命要害。邺景宸可不是泥性子,自然要出手反击。 这一反击,坏了。 邺景州直接卖出胸前空门,被踹一个正着。再然后,邺景州就突然发病了。 邺景宸那时候怀疑,邺景州是不是故意的,在搞事情。可他犯病时的模样挺吓人,又不像是真的。 但现在,皇上到了,太后到了,好多官员到了,沈暖暖一句一句质问的时候,他终于确定,自己还是被算计了。 明宗看到喜欢的老四虚弱地躺在陈树怀里,胸前的鞋印子那么明显,气的到邺景宸跟前,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老二你好大胆子,居然敢兄弟相残!!” 邺景宸被老爹踹了,但半点不敢反抗,还老老实实的跪下了。心里冤死了,嘴上却不能说什么。 晋王被踹了痕迹明显,晋王犯病了所有人看见了。还有一个两个证明他是无辜的。事已至此,越解释越乱,越描越黑。 六公主也发现事情不对了,赶紧上前跪到明宗跟前。 “父皇,事情或许另有隐情。今天是女儿出行草原的大日子,若没有特殊原因,我哥断不会如此不知分寸的。” 六公主转头看向邺景州,眼底满是凶光。 “四哥其实并不像大家看到这么无害,他心机很深,整日扮猪吃老虎。这次,一定是他借杜衡,来害我哥的。” 第167章 暧昧,该有的分寸呢 明宗宠着心头肉被六公主这么说,那当然不行。 “闭嘴!你四哥被打到发病,反而是他要害人?” 沈暖暖趁机道:“六公主你护短也不能这样吧?杜衡做了晋王两年的私人郎中,相处的朋友一样。如今朋友要远行,他心有挂念来送行一下怎么就错了。” 几个人争执得面红耳赤,还是太后上前道:“谁对谁错不是现在说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看看州儿怎么样了。” “母后说的是。” 明宗对太后拱拱手,转身催促着:“暖暖,你快看看,快去给晋王看看。” 沈暖暖来到邺景州跟前,蹲身拿起他手腕摸摸他的脉搏,又摸摸他的额头和脖子,一脸凝重起身。 “太后,皇上,晋王这次发病很凶险。因为太子殿下的一脚,他受了内伤,引起身体发病。他发病时,身体里一冷一热两股力量相撞,攻击又是他的五脏六腑。 所以,晋王必须立刻泡药浴,然后用特殊手法针灸,引导两股力量,泄出体外。不然,晋王的心脏就会承受不住,直接爆裂而亡。” 明宗急了:“那还等什么?赶紧将晋王送去朕的长庆殿,赶紧针灸啊。” 沈暖暖略为难地站起身,犹豫地将右胳膊袖子撸起来,露出一截绑着固定夹板的小手臂。 “皇上你看,臣女前几天在家练功,一不小心将胳膊弄断了。这么丢人的事,臣女一直藏着掖着,没让谁知道。所以现在,药浴我可以配置,但是针灸,实在是无能为力。” 明宗眼角抽了抽:“那还有谁会你说的特殊针灸。” 沈暖暖看向杜衡:“那就只有我亲传的徒弟可以了。” 明宗一听有人能救,二话不说就指向杜衡:“杜衡你还不快去,务必将晋王医好!” 杜衡领命。 陈树背起主子,杜衡紧着跟上。沈暖暖犹豫说道:“皇上,晋王这次很严重,泡药浴加上针灸,至少三个时辰。杜衡恐怕要赶不上六公主出行的吉时了。” 明宗急的催促摆手:“赶紧去赶紧去,北邺郎中那么多,不是非杜衡随行的。” 六公主一听这话,急了。怒火中烧的起身就要做点什么,却被明宗身旁的侍卫出手就给敲晕了。 沈暖暖弯腰谢过明宗,转身追上去的时候,一张脸都要笑成花了。 都说父爱如山,但面对喜欢和不喜欢的孩子,这山也是忽高忽低的。明宗对邺景州,那是亲爹,掏心掏肺。而对六公主,就好像是捡来了,父爱有,但不多。 所以自己费劲半天不好使,邺景州装一把犯病,这事就成了。 长庆殿。 偏殿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水汽氤氲。邺景州泡在洒满药材的浴桶里缓缓醒来。 杜衡见邺景州睁开眼睛,“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哽咽道:“晋王,陈树和师傅都跟我说了。杜衡何德何能,能让您这般自伤救我。” 邺景州抬手捂着胸口慢慢呼吸一下,淡淡道:“你是县主的徒弟,县主不希望你去草原,本王便不会坐视不管。” 满满感动的杜衡,忽然顿了一下。 所以,晋王不是因为自己做了他两年的郎中,有一份情意在,而仅仅是因为师傅的不希望? 扎心了。 沈暖暖端着个托盘从屏风后过来,托盘上放着几个瓶瓶罐罐。 “邺景州我说你是不是傻啊,做戏就做戏,怎么还来真的。邺景宸这一脚可不轻,你最少得卧床七天才能恢复。” 邺景州见沈暖暖突然出现在浴桶前,受惊不小,条件反射地就去捂胸口。 “你……你怎么进来了。” 沈暖暖无语的白一眼过去:“我是郎中,你是病人,我怎么不能进来?刚才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用银针稳住你心脉和气海,哪儿没看到?” 邺景州的脸腾的红起来,在水汽之中,更添几分荼蘼诱人。 他转头去看杜衡,杜衡点头,小声道:“晋王刚才气血确翻涌得厉害,我道行不够,只能师傅亲自来。” 所以,真的被看光了。邺景州尴尬到抠脚,真想钻到水底躲起来。 杜衡见师傅在这儿,就识相地开门出去。 沈暖暖打开一个药罐,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送到邺景州嘴边:“吃了它,你胸口里就不疼了。” 邺景州抿着嘴,还在做心理建设。 沈暖暖没啥耐心,直接上手捏住邺景州的下巴,趁他惊愕的时候,顺势将药丸扔他嘴里,还不忘调侃。 “给我当解药的时候,不是挺主动挺男人的么?现在又大姑娘一样,矜持给谁看呢。” “……” 邺景州知道沈暖暖性子大咧咧,但这样的话张口就来,还是让他险些破防。 忽然出手,抓住沈暖暖要缩回去的手。带起的水珠子落到沈暖暖的脸上,让她心头猛打一个机灵。本来只是想逞点口试之能,缓解一下尴尬气氛,谁知道这人不经说,还直接动手了。 手腕在人家手里攥着,挣不开,立刻认怂。 “我错了,你不是大姑娘,你是真男人。你快撒开我,不然我……” “你怎么伤了?” “啊?” 沈暖暖顺着邺景州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他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右手臂上。宽大的袖子滑下去,露出一段打着夹板的胳膊。 忽地明白了,原来这家伙不是要证明自己真男人啊。 咧嘴嘿嘿笑起来:“我没受伤,这是假的。我和陈树去找你的时候,半路找个地方偷摸绑上的。我胳膊‘坏了’,杜衡才有理由给你针灸啊。” 邺景州提着的心放下去。 沈暖暖可真是一个小鬼机灵。没有她的打草惊蛇,自己不能顺着邺景宸找到杜衡。没有她的苦肉计配合,杜衡也不会顺利救下来。 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两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后知后觉两人这个姿势有点暧昧。 “主子,六公主祭拜结束,已经……” 陈树进来报喜,一眼看到浴桶边这暧昧一幕,一个急刹车,眼睛瞪老大的赶紧转过身去。 “主子,这……这是长庆殿,不是咱的晋王府。那个……啥的……你们继续,我出去守着。” 邺景州和沈暖暖的脸色一起红起来,继续什么啊?他们都是有理智的人,就算……心动了,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的。 沈暖暖转身去鼓捣她的瓶瓶罐罐,暗暗深呼吸几口气,将心头的躁动压下去。 “六公主走了,杜衡保下了。我们两个真是最好的合作伙伴,这么难的死局都给完美的破解了。” “死局是破解了,但不是完美的。我们或许可以瞒过皇上,但有一个人,瞒不过。” 第168章 太后是个狠角色,不好糊弄 沈暖暖吓得手抖一下,眼前忽然浮起自己离开时候,眼角余光扫到太后时,那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神。 心头有不好预感,转过身:“是太后。” 邺景州点头:“是太后。太后十五岁入宫,在这人吃人的后宫生活五十年。经历了丧子,丧夫,母女成仇,姐妹反目,什么尔虞我诈都见过。就我们这个把戏,骗不过她的。” 沈暖暖心里没底:“那……这事是没成么?杜衡过后还要被送去草原?” 邺景州轻声道:“那倒不会。太后没有当场拆穿我们,就意味着过后也不会找后账。但太后最讨厌的就是欺骗。等这边完事后,我去跟太后坦白请罪,希望能减少她的怒气。” “我和你一起去,太后若怪罪,我就和你一起担着。毕竟,你是为了我徒弟才参与其中的。” 邺景州知道沈暖暖恐惧太后,看着沈暖暖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宠溺地笑了。 “不用你去,我一个人就可以。” 沈暖暖梗着脖子:“那可不行,这事我参与了,就要承担后果。不能没事就欢天喜地,出事就缩起头当乌龟。这不是我沈暖暖处事风格。” 邺景州皱眉。 沈暖暖骨子里的倔强和义气让他头疼。但又不可否认,就是这样恣意任性,随心而活的沈暖暖,让他不知不觉想靠近,再靠近。 邺景州身上的毒已经清除干净了。这次只是受了内伤,他发病的那个状态全靠演技。至于瞳孔颜色变化,是他无意中发现可以靠内力控制。 但沈暖暖在外面说了,他需要三个时辰才能度过危险。那邺景州就必须要在这个房间呆够三个时辰。 泡了一个时辰的药浴,热水换了一波又一波,身上皮都泡皱了。 躺床上,杜衡做做样子给扎了几针,也是祛风除湿,强身健体的。 然后再睡一个时辰,这些时间终于熬过去了。 等邺景州苍白着脸走出房间,太阳都偏西了。 明宗忙完国事,就一直在这外间守着,直到看到儿子是站着出来的,这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老四,你脸色这么难看,怎么不多躺会儿?” 邺景州一脸抱歉的道:“父皇,儿臣没事了。儿臣让父皇担心了。” 明宗摇头,拍拍儿子的肩膀,看着儿子是满眼的父爱慈祥,和平时龙椅上的皇帝判若两人。 “你啊,若不想父皇担心,以后就好好地别再犯病了。眼看大婚在即,可一定要养好身体。父皇还等着你给我抱孙子呢。” 邺景州很想说,我早就给你抱孙子了,还是三个。但这些话他说不出口,至少不是现在。 邺景州很清楚明宗对母亲的感情。北邺和大鄯是国仇,是横亘两人中间无法跨越的鸿沟。但明宗已经尽最大努力保护他们母子了。 柔贵人去世那么多年,明宗也依然对她念念不忘。爱屋及乌,对他们的孩子宠爱到没有任何要求,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所以,柔贵人的仇,邺景州始终是矛盾的。夹在父亲和母亲中间,这个仇要不要报,怎么报,真的很难平衡。 明宗和儿子说了一会儿话,见儿子状态确实不错,才放心地忙别的去了。 邺景州见时间还有,便和沈暖暖一起去见太后。 慈安宫。 婢女进去通传后,邺景州和沈暖暖走进这座宫殿。 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没有艳丽的花草,没有人来人往伺候地下人,只有一声一声的木鱼声回荡其中,听着怪渗人的。 “邺景州,你以前住这的时候,这里也是如此冷清么?” 邺景州点头:“嗯。太后喜静,潜心礼佛后,身边伺候的人也送走大半。那时候,我每天做最多的事,就是帮太后抄写经书。” 沈暖暖听得直咂舌:“怪不得我初见你时,你眼中会透出一股子看透人间,灭情绝爱,四大皆空的清冷。感情是青春期性格塑造的关键时候,被太后影响了。幸好你遇见了我,让你回归正常人。” 邺景州不反驳这话。沈暖暖的出现的确改变了自己,让他有了悲欢,有了欲望,有了为什么活着的答案。 一扇门前,两人刚站定,里面的木鱼声就停止了。 婢女推开门,轻声道:“太后,晋王和县主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 沈暖暖跟着邺景州跨过门槛,见这房间很大,但里面摆设却是简单的一目了然。没有一样金银玉件,有的只是泥塑的菩萨,袅袅的香火,普通的桌案,土黄色的蒲团。 太后一身素衣跪坐在蒲团上,手上捻了一个七宝璎珞,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沈暖暖忽然感觉,自己来不是给太后请安的,是去寺院上香的。她都不知道是该说一句‘太后千岁’,还是说一句‘阿弥陀佛’。 邺景州给沈暖暖一个眼神,然后两人一起跪坐到太后身侧的蒲团上。 “祖母,州儿来看您了。” 沈暖暖有样学样:“太后,暖暖也来看您了。” 太后停止手上动作,慢慢睁开眼睛。 七十多岁的古稀老人,眼睛没有昏聩不明,也没有任何情绪。但就是让沈暖暖不愿意直视。好像不管自己穿了几层衣服,藏了什么秘密,都能被这双眼睛看透。 这种感觉,让沈暖暖相当不舒服。 太后眼神落到沈暖暖身上,淡淡道:“西北侯家嫡女,北邺开朝以来,第一个外姓县主。世事难料,想不到哀家再见你,当年只会胡闹惹事的小姑娘,已经成了杏林高手了。” 沈暖暖努力扯了扯嘴角:“太后谬赞了,那时候暖暖……小。现在长大了,就很少胡闹惹事了。” “是啊,人都是会长大的。” 太后感慨一句,视线又落到邺景州身上。 “就好像几年不见,州儿都大婚在即了。” 邺景州转头看向沈暖暖,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宠溺,唇角也不由得勾起弧度。 “祖母,州儿也长大了,然后遇到了想携手走完一生的人,就请父皇赐婚了。” 太后微微点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只要你们彼此喜欢,那就挺好的。” 邺景州就知道太后不会反对这个婚事。别人都怕太后,他不怕。太后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只要是他喜欢的,她就会成全。 时隔五年,依然如此。 邺景州顿了顿,开始此次来的重点。 “祖母,州儿是来跟您负荆请罪的。” 第169章 蹦跶不出太后画的那个圈 太后从蒲团上起身。 邺景州伸手来扶,扶起太后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给沈暖暖使一个眼色,让她起来。 跪坐的姿势不是人干的,沈暖暖的腿都要麻了。起来的时候差点站不稳,弯腰揉揉小腿肚子才好一点。 隔壁一个房间,是太后平时的起居室。虽然没有再摆设佛龛之类的,但依然简单朴素。就完全没有一点太后该有的奢华富贵。 太后坐到榻榻米上,等宫婢送上茶点后,让所有人都出去,这才不紧不慢地问:“州儿,你犯了什么错,来负荆请罪啊。” 邺景州后退一步,撩起袍子双膝跪下。沈暖暖识时务,也赶紧在一边跟着跪下。 “祖母,杜衡和我年纪相仿,早年就在宫中见过,两年前做了孙儿的私人郎中。这次,听说他被父皇下旨送去草原。孙儿不敢违抗父皇圣旨,又不想他去草原那苦寒之地。就存了私心,用苦肉计逼父皇改变主意。” 太后听到这些,果然是毫无意外。她端起一盏茶,浅浅抿一口,问:“所以,你根本没有犯病对么?” 邺景州摇头:“犯病是真的。” 沈暖暖的眉头猛地蹙起,眼珠转来转去,这家伙……请罪也没说真话啊。但她是垂着头的,所以太后看不到她的小表情。 太后将茶盏放桌上,声音依然淡淡:“犯病既然是真的,又何谈的苦肉计。” 邺景州抬手捂住胸口,虚弱地咳嗽两声。 “祖母,在那个偏殿,孙儿是故意激怒太子殿下。技不如人,挨了一脚是真的。受了内伤,气血翻涌引起病发也是真的。这些只有是真实的,父皇才会相信。只有杜衡能为孙儿治疗,才能免去草原之苦。” 太后挑眉看向沈暖暖:“那这个事情里,县主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不然,为何和你一起来下跪?” 沈暖暖一听,这是轮到自己了,抬起头刚要说话,却被邺景州抢话了。 “回祖母,暖暖不知道这整件事。是孙儿在长庆殿醒来,跟她坦白这些她才知晓。暖暖很生气我瞒着她做了这事。还说祖母睿智通透,阅事无数,孙儿这个小把戏肯定骗不过您的火眼晶晶,就劝着孙儿来坦白。” 沈暖暖斜睨邺景州,看着他完美的侧脸,迷人的下颌线,心中直打鼓。 这人长得老实,说谎却是面不改色气不喘,眼睛不眨一下张口就来。弄得我这个当事人都以为耳听为真了。 太后呵了一声:“原来是县主劝你来的啊。几年不见,县主可真是长大了。以前天天惹祸的小丫头,现在都知道规劝别人了。” 沈暖暖忙看向太后,一脸诚恳的道:“太后有所不知,您离京的这五年,暖暖也离开京城去了乡下。经历坎坷,尝尽百苦,逼得自己不得不快速长大。 虽然暖暖现在还没有和晋王大婚。但是赐婚下了,聘书过了,彩礼送了,这亲事也基本定了。夫妻一体,晋王犯了错,暖暖有责任规劝。就是希望太后念在晋王是救人心切的份上,从轻罚他。” 太后看着沈暖暖的眼睛,沈暖暖咬牙淡定的看回去。四目相对,你来我往,就在沈暖暖要破防撑不住的时候,太后收回了眼神,还让两人起来了。 沈暖暖暗暗松口气,扶着膝盖站起来。好家伙,那双眼睛再多看她一秒,冷汗就下来了。 “州儿,人这一辈子要经历很多事。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对或是错,只要遵从本心就好。” 太后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还语重心长地跟邺景州说起人生道理。 “但你以后一定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做任何事的前提都是先保护好自己。留下杜衡,你这个苦肉计是一个办法,但肯定不是唯一的办法。救一人,伤一人,是下下策。” 邺景州受教的点头:“孙儿记下了。” 太后看向沈暖暖,又道:“县主,哀家看得出,你和州儿是情投意合的。嫁入皇家是无上荣宠,但同时也有诸多委屈。首先,规矩这一块就要守好,免得被人挑出错来,给晋王抹黑。” 沈暖暖心头划过一丝不好,刚要开口,太后抬了一下手。 “当年,皇上将你赐婚给太子的时候,哀家就想接你到宫中小住,学学礼仪规矩。如今,你和太子虽然无缘,但还是要嫁入皇家。所以,这规矩还是要学起来的。” “祖母。” 邺景州着急出声。 “祖母说的是,皇家礼仪繁琐,规矩多,暖暖的确是不太熟。所以孙儿已经想好,要请一位宫中嬷嬷去晋王府,教暖暖这些。” 太后摇头:“你这孩子,看似长大了,怎么还说小孩子话。你和县主还没有成亲,怎么好让她整日去晋王府学习礼仪?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 沈暖暖忙说道:“还是太后想的周到,大婚前,我的确不适合和晋王常见面。还是将嬷嬷请到西北侯府最好,我保证好好学习,大婚的时候不会出错。” 太后轻叹口气:“哀家老了,以前喜欢清静,现在却害怕清静了。本想留县主在慈安宫,陪我一段时间,现在看来,你们是一个两个都不愿意。” 老太太你这么说的话,就有点茶里茶气了。一把年纪了,装白莲花倚老卖老,合适么? 沈暖暖忍不住就要说点什么,邺景州又先开口。 “祖母,我们祖孙分开多年,孙儿一直想在您身边尽孝,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祖母回来了,孙儿想搬回来和祖母您一起住,还请祖母成全。” 太后笑着点头:“好啊,那州儿今晚就在这儿住吧。” 沈暖暖见邺景州用自己替换了她,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这个男人靠谱,每次关键的时候,都没掉链子。 太后眼风一转,又看向沈暖暖。 “哀家回来的路上,听说县主生了三个特别可爱漂亮的孩子。上午宫宴的时候,老南王还跟哀家称赞县主的三个孩子聪明可爱。慈安宫冷清,很久没有小孩子跑来跑去了。县主有时间将孩子带来小住段时间,也让哀家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我那三个孩子……皮猴子似的,来这儿能将慈安宫拆了。” “小孩子淘气点好,不淘气,那是要来毛病了。” 老太太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沈暖暖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 第170章 邺景州将宠做到了极致 沈暖暖暗暗盘算。 老太太不简单,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盘算的是什么。在宫里沉浮五十多年,说手上没有沾过血,打死沈暖暖都不信。邺景州是她宠着的孙子,若她不想孙子受委屈,给别人养孩子…… 沈暖暖忽然吓出一身冷汗。 思来想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是自己进来,三个孩子应该就会免了吧。 “太后厚爱,暖暖替三个孩子谢谢太后了。但他们都在青城书院读书呢,除了十天一个休沐,平时是没有自由时间的。太后若是不嫌弃的话,暖暖来慈安宫陪您解闷吧。顺便在这儿学规矩,效果一定是又快又好。” 太后又端起茶抿一口,淡淡口气问:“县主来这儿陪我这老太婆,不会觉得无聊么?” 沈暖暖忙拍着胸口保证:“当然不会无聊了。能陪在太后身边,孝敬太后,那可是我的荣幸呢。” 太后满意地点头,这才抬手让两人喝茶。然后又说孩子休沐的时候可以进宫来看她。 一句话,沈暖暖直接心凉半截。这老太太的意思是,自己住进来就不能轻易出去了?这和蹲监狱有什么区别! 宫婢给沈暖暖和邺景州分别安排了住处。虽然都是在慈安宫,但一个在东边偏殿,一个在西边偏殿,中间隔着太后的正殿,就好像隔着一个银河系那么远。 太后过午不食,晚饭是不吃的。 沈暖暖暗暗高兴,那她和邺景州能一起用晚膳了,正好心中有疑问,可以问问他。 可到了饭点,人还没出去呢,晚饭就送来了。 一碗白粥,四样素菜。白灼豆腐,素炒菜心,拌萝卜丝,烧马铃薯。 四碟菜的碟子很小,还没有装满。 沈暖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在手里搓着。开胃前菜看着挺精致的,那正菜一定是值得期待。但是期待半天,在没有婢子进来。这个婢子也收拾了餐盒,去一边站着等候了。 沈暖暖有点发懵地转头问:“这就是……全部的晚膳了?” 宫婢点头:“是的县主。” 沈暖暖惊得不轻,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到桌上。 “我在……慈安宫就吃这些?” 宫婢再次点头:“回县主,太后礼佛,戒吃荤腥。不仅是县主,整个慈安宫的人都吃这些。” 对于无肉不欢的沈暖暖来说,吃素简直是折磨。内心悲愤不已,又挣扎一句:“吃素也行,但这些也不够两个人吃啊。” 宫婢:“就只有县主一个人吃,足够了。” 沈暖暖一张脸抽抽成一团:“够什么啊,粥这么稀,菜的量这么少。根本吃不饱。” 宫婢:“太后说了,晚膳不能吃饱。吃太饱不消化,五分饱就够用了。” 沈暖暖整个人石化在桌边,吃五分饱又是什么鬼? 你一个老太太新陈代谢慢,晚饭吃不吃都没有关系。但我正长身体的时候,吃素就算了,还吃不饱,这不是要我命么。 沈暖暖生无可恋的吃完所有的东西,哪里有五分饱? 看着宫婢收拾了碗筷,她跟着就想出去透透气。 “县主留步,天黑了,外面更深露重,脚底容易打滑。安全起见,还是在屋里吧。太后特意为县主准备了很多书,马上就会送来。” 这个马上很快。 沈暖暖还没有消化不能随便出门的事实,就有宫婢抱着书来了。沈暖暖怀疑,宫婢将慈安宫所有的书都搬来了。 几个宫婢,来来回回好几趟,直接在房间堆起一座书山。 最要命的是,为首的宫婢叫蝴蝶的,还说:“县主,太后让您每读完一本书都写一篇观后感,她明天检查。” 所以,明天检查,今晚就要看完一本书,还要写观后感? 沈暖暖此时已经不能用崩溃来形容了。姜果然是老的辣,整人的办法层出不穷,花样迭出。这还没开始学规矩呢,就先来个下马威。 到书堆前翻翻看看,诗经?礼经?乐经?道德经? 过分了啊,我又不想出家,你居然还让我看道德经! 最不爱看书的沈暖暖趴在书山上,感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屋门忽的又开了,沈暖暖有气无力地哀鸣。 “还有书没有搬完啊,我根本看不完啊看不完。” “我帮你看。” 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暖暖一个机灵,垂死之中惊坐起,转身见是邺景州,顿时激动的扑上去,将人拦腰狠狠抱住。 就好像黑夜里抱住了个大灯柱子。 “邺景州救命,这儿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吃不到肉就算了,还吃不饱。吃不饱就算了,还不准出去。不能出去就算了,还要看书。看书就算了,还要写作业。我可太难了。” 邺景州被沈暖暖的举动吓到,双手张开,看着胸前疯狂吐槽的沈暖暖,心疼。双手慢慢的落下,轻轻放到她肩头。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沈暖暖使劲使劲抽一口气,情绪缓了缓,推开邺景州。 “你跟我对不起什么,是我自己要跟来请罪的,也是我主动要留下来的。是太后看不上我,故意整我。十年前,她就想如此。十年后,她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邺景州拉着沈暖暖到里面房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吃吧。” “什么?” 沈暖暖好奇,抬手打开油纸包,里面居然包着一整只油汪汪的脱骨扒鸡。那味道香的啊,随便一闻,口水都下来了。 “我天啊,你这从哪儿弄来的?宫婢说整个慈安宫都吃素,难道太后看你是病号,故意给你吃小灶?” 邺景州摇头:“知道你吃不惯慈安宫的饭菜,我就让陈树去宫外买来的,此时陈树外面守着,不会有人进来。” 沈暖暖都感动的要哭了。 “邺景州你真好,太后对你还是特别的,让你带着陈树,却不准我带着如意。” 掰掉个鸡腿大咬一口:“呜呜,这也太好吃了。邺景州你也吃。你还伤着,更需要营养的东西补补。” 邺景州摇头:“你吃吧,我去帮你写作业。” 说完,他就走到桌案前,摊开纸,拿起笔,蘸着墨汁就开始写。 沈暖暖咬一口鸡腿,满嘴的肉大口嚼着,满足感直接爆棚了。 “邺景州你别写了,你字迹那么好看,我字迹狗爬一样,一看就不是我写的。等我吃饱了,你说我写就行。” 第171章 太子灭子杀女 邺景州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你放心,我会模仿你的字,保证太后看不出来。” “你还会模仿我的字?” 沈暖暖好奇的拎着鸡腿就过来了。看到邺景州笔下的字,吃惊到嘴里的肉都要掉了。幸好是亲眼看到,是邺景州在写自己的字。不然的话,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呢。 “你……你这什么神奇能力,简直比我自己写的字,还像我写的。” 邺景州道:“这个没有多难,主要还是……天赋吧。现在,我写的是道德经第一卷的读后感。” 沈暖暖从书山里找到道德经的第一卷,翻了几页,晦涩难懂。 “邺景州,这些书你都看过?” 邺景州笔下不停:“我在这里生活多年,这里的每一本书都看过。你看不懂也不要紧,等下我说几个点,你记这就行。太后考察,无非也就是那几个问题。” 沈暖暖连连点头,生活忽然又有了希望。有个超级学霸帮自己作弊,何愁骗不过监考老师? 她将鸡直接拿到桌案上,撕下一块肉送到邺景州嘴边。 “给你吃点肉。你还伤着呢,好好补一补,才能有力气帮我干活。” 肉送到嘴边了,邺景州心头微动,犹豫一下,慢慢张嘴接过。两人什么亲密的事都做了,可这一投食举动还是让他心跳得厉害,手下的笔都乱了节奏,写出一个巨丑的字。 这肉真香,是他吃过的,这辈子最香的肉。 接下来就这样,沈暖暖啃一口,就喂邺景州吃一口。一只鸡吃光了,作业也写得差不多了。沈暖暖将鸡骨头重新包到油纸包里,现场打扫干净。还洗了手擦了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暖暖见邺景州干完活就想走,那怎么行呢。自然是倒上茶,留下唠一会儿。 “你等会儿走,我还有很多疑问呢。” 邺景州主动道:“你是想问,我既然要跟太后坦白,为何还对犯病的事说谎吧。” 沈暖暖连连点头:“嗯嗯,你真是厉害,连我想问什么什么都知道。你之前没跟我提前报备,害得我差点说漏嘴兜不住。我思来想去,你说谎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你……不信任太后?” 邺景州淡淡道:“这宫中生存的人,又有谁是值得托命相信的呢。我在慈安宫生活多年,和太后有亲情是真的。但太后曾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儿子,她脸上的伤又是亲生女儿想杀她所致。因此,我又不得不对她保持一定的警惕。” 沈暖暖听得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都瞪圆了。 “天啊,你说的是真的么?太后居然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就是……你父皇的哥哥,当时的太子!” “嗯。” “她杀了自己儿子,回头去扶持没有血缘关系的明王上位?这是为什么啊。” 邺景州见外面没啥动静,便端起茶盏喝一口水,细细道来。 “太后性格刚烈,不受宠。和先皇成婚十年才生下儿子城阳王,又十年后,生下新阳公主。城阳王出生的时候,先皇宠爱的田贵妃,生的皇长子都九岁了,文韬武略都显露出锋芒,是皇上心属的太子人选。 因此,城阳王的位置就比较尴尬。但在太后和一些人的运作下,田贵妃犯下大错被赐死,牵连儿子也无缘储君之位,城阳王这才坐上太子之位。可在城阳王十五岁那年,被人暗算中了寒毒。这种毒无解,太后想尽办法,也只是找来地火藤将寒毒压制。” 沈暖暖倒抽一口冷气:“城阳王中的毒和你中的毒居然是一样的?” 邺景州点头:“寒毒加上地火藤的后果,你最清楚。没几年,城阳王就被折磨的疯了,被先皇废黜的太子位。太后不想城阳王成为别人的笑柄,就给他灌了昏睡的药,然后用枕头捂死了。” 沈暖暖听得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虎毒不食子,哪怕疯了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一个做母亲的,怎么能忍心给捂死啊。万一有奇迹呢?” 邺景州道:“城阳王的太后亲手捂死的,但却不是白死的。因为最后背锅的是先皇的一个新的宠妃。并且这位宠妃刚生了一个可爱的小皇子。” 沈暖暖忽然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熟,和自己那个世界唯一女王干的事,有点异曲同工。 “那信阳公主呢?她又为什么要杀她母后呢?” 邺景州轻叹口气,跟沈暖暖说了一个更揪心的故事。 先田贵妃被赐死后,无缘储君的先皇长子便被逐出京城成为庶民。他不甘心,决议报仇,就从田家选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从小培养各种技艺,就为了长大和信阳公主一见钟情。 一切都照着先皇长子设计的进行,信阳公主深深爱上那个男孩。但后来被太后察觉。太后没有拆穿那男孩,还假意同意他们的亲事。然后顺藤摸瓜,设计抓了先皇长子,抓了那男孩。 先皇长子被先皇赐死了。那个男孩落到太后手里。太后对他用尽各种酷刑,生生折磨人不人鬼不鬼的,还让信阳公主亲眼看着。信阳公主崩溃了,用刀伤了太后后,就自戕了。”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沈暖暖手捂着胸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城阳王和信阳公主都是死在自己亲生母亲的手上。虽然说各有原因,但丧子丧女的痛,她也有直接原因。怪不得现在吃斋念佛,原来是亏心事做太多了。” “后宫的女人活着已是不容易,而太后不仅要坐稳自己的位置,还要保护身后一整个家族。她其实是不敢倒下。 邺景州轻叹口气,又道:“太后这一辈子看似赢到最后,其实也输的彻底。我敬重她又可怜她,更从她身上意识到,这宫里的人都是没有感情的怪物,没有人是可以真正相信的。” 沈暖暖明白邺景州的顾虑了,也理解了他的敏感。 “宫里就是一个表面风光,实际腥风血雨的大染缸。从里面走一圈,有几人能还是干净的。就连小小的西北侯府都暗藏杀机,阴谋不断。这也是我当初不愿意嫁入皇家的原因。” 邺景州看向沈暖暖:“这也是我今天装病的原因。我只有时不时的犯病,对任何人才是没有威胁的。” 沈暖暖笑了:“我没有野心,只想赚钱。你不想争权,只想当咸鱼。这么看,咱俩倒是天生一对。这样,等我们大婚后,我开一间很大的医馆坐堂问诊,你就给我管账当掌柜的。咱俩做北邺第一家大医院,你觉得怎么样?” 邺景州微微笑着点头,满脸的宠溺和希望藏都藏不住。 两人愉快的达成合作,甚至医院的名字都想好了。但,梦想很遥远,现实是,太后这一关还没有过去。 第172章 晋王为护暖暖,放弃皇籍 翌日。 沈暖暖还呼呼大睡呢,忽然被一阵大力摇晃醒了。 “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么?” 宫婢沉声道:“县主,不是地震了,是该起床了。” 沈暖暖看一眼窗外的天色都要疯了:“现在就起床?这外面的天还黑乎乎呢。我在家都是过了辰时才起。” 宫婢丝毫不留情,直接将被子收走。 “县主,您那是在家,现在是在慈安宫。卯时给太后请安问好是规矩。您还要梳洗打扮,就必须提前半个时辰起来。” 卯时请安? 太后你是变态吧。你岁数大了觉少睡不着,就也不让别人睡觉。为什么非要卯时请安?你是怕活不到辰时,收不到这个问安么? 一肚子起床气,也只能憋在心里。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起来,任由宫婢给自己穿衣服,自己胡乱的洗了脸,又被宫婢按在梳妆台前梳头。 沈暖暖平时都是简简单单地发誓,干净利落就好。但宫婢却说那不符合皇家规矩,发式必须繁琐,还用很多假发包,就为将发髻撑的高一些。 沈暖暖困的要死,坐着闭目小憩,任由宫婢发挥。终于,宫婢说好了,让她睁开眼睛看看。 沈暖暖打着哈气,睁开眼睛往铜镜里一看,张大的嘴巴半天没合上。 妈啊,这还是她的脑袋么?发髻弄的半尺来高,层层叠叠的堆上去,就跟一条大粗蛇盘在脑袋上似的。和美观不搭边就算了,还有好几斤重,脖子动一下都酸得很。 “你确定,这是宫廷制式的发髻?” 宫婢很专业地道:“这叫灵蛇髻,是象征身份和地位的一种发髻。现在还没有插簪子,等插上簪子,就特别的雍容华贵,尽显皇家威仪。” 然后另一个宫婢就端来了头饰,整整五对筷子粗,筷子长的金簪。从脑后一直插到头顶,两两呼应全插完,就好像一个大蜈蚣似的。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重量又增加了快一倍。 以前出席宫宴,确实看到那些皇妃贵妃有这样打扮的,当时就觉得浮夸,也没有别的什么感觉。现在才知道,雍容华贵的代价有多大。 头发梳完,又上妆容。 扑粉,画眉,贴花钿,咬口脂。宫婢还要给上红脸蛋,遭到沈暖暖的强烈拒绝。 “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去给太后请安不。去晚了不礼貌,不礼貌。” 沈暖暖提着裙子一溜小跑出去房间。天还雾蒙蒙的黑着,秋天的早上很凉,沈暖暖冷得直接打个哆嗦,差点原路返回了。 硬着头皮往太后的正殿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见邺景州已经在那站着了。单薄、孤单且倔强的侧影,看得人莫名心疼。 邺景州听见声音转头,看到沈暖暖顶着个巨大发髻摇摇晃晃的走过来,眉心皱起,迎过去几步。 “发髻很重吧?” 沈暖暖努力挑眉往上看一眼,生无可恋:“很重,我根本不敢乱动。怕一个不小心,脖子都压断了。皇家儿媳妇,真不是好当的。” 邺景州很是抱歉,抬手就要将那些簪子拔掉:“头饰太多了,我拔掉几个。” 沈暖暖立刻后退一步:“别,别拔掉,都是纯金的挺老贵。倒是你,身体还有内伤,我不是说你得卧床休息几天呢,你怎么也这么早起来了?” 沈暖暖越是这样懂事,邺景州越是心疼。她原本大可不必如此,是因为自己,才来遭这些。 “我还好,你的药很管用,已经基本无碍事。走吧,进去给祖母请安。” 早点完事,她还能早点回去补个觉。 两个人一起走上去台阶,宫婢隔着门敲敲,通传:“太后,晋王和县主来给您请安了。” “进来吧。” 房间里传出太后寡淡平静的回应。 沈暖暖之前对这个老太太忌惮,只是因为她不苟言笑,过于严厉刻薄。自己落她手里得被扒层皮。 现在得知她亲手结果了自己一双儿女后,沈暖暖还没见到人,就觉得后脖子凉飕飕。 沈暖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房间,见太后端端正正地坐在正殿正位上。依旧一身素衣,闭目养神,手上执着七宝璎珞,一颗珠子一颗珠子扒拉着。 “祖母,孙儿来给您请安了。还有暖暖,她也过来了。”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先看一眼邺景州:“州儿,多年不在慈安宫了,换了地方休息的可还好?” “多谢祖母关心,孙儿睡得很好。” 太后点点头,这才看向沈暖暖。沈暖暖一接到太后视线,赶紧说道:“太后万福金安,暖暖来给你您请安了。” “县主有心了,第一次在慈安宫小住,还住得习惯么?” 沈暖暖违心的回应:“习惯,特别习惯。多谢太后关心。” 请安结束,可以回去补觉了吧。 谁知,太后直接从椅子上起身:“早课时间到了。你们跟哀家去佛堂做早课吧。” 做早课?难道不是请安就晚了,还要上课? 沈暖暖瞳孔都地震了,转头看邺景州,他也吃惊不小。但太后都出门了,他们不跟上就是太不礼貌了。 只能默默地跟上,去到昨天初见面的那个供着泥塑菩萨的地方。 太后跪坐在中间的蒲团上,让两人分坐在左右的蒲团上。然后她开始敲木鱼,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念的什么经。 别说什么佛经了,就是三字经沈暖暖都不会。她只能滥竽充数的一遍一遍念着阿弥陀佛。 头上好重,跪坐的腿都麻了,一声一声的木鱼更好像是催眠曲。沈暖暖的手掐了两把大腿,还是战胜了疼痛。 “呼……呼……” 太后一段地藏经没有念完,一阵呼噜声此起彼伏了。呼噜声很大,将木鱼声都盖住了。 “简直放肆,惊扰佛祖!” 邺景州见太后火了,忙跪着转身:“祖母别怪暖暖。她没有惊扰佛祖的意思,就是起太早了,一时间不适应。” 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州儿,你和县主感情好,祖母高兴。但你也绝不能一味纵容,宠着。她本来就放纵肆意,若是再不好好管着,勤加约束,将来要给你惹祸,给皇家抹黑的。” 邺景州沉思片刻,然后端端正正给太后磕了个头。 “祖母,暖暖不是受拘束的性子,孙儿给她下的婚书也保证了,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所以,孙儿恳请祖母,不要让暖暖再学规矩了。孙儿愿意放弃皇子身份,只想用不多的余生和暖暖做一对普通夫妻。还请祖母成全。” 第173章 太后回京城的目的 一句‘放弃皇子身份’,直接让太后语噎很久。 别人做梦都求不来的好出身,在她养了好几年的孙儿眼中,还不如一个生过三个孩子的女人? “州儿,你知道么?你现在说的话,二十多年前,你父皇也说过。” 邺景州直起腰身,眼底满是不信。他父皇是从底层爬上来,将权利看得很重的一个人。就好像现在,只因为兵权旁落,沈家功高震主,就要除掉结拜的兄弟。 二十多年前,父皇正是登基为帝的关键时候,怎么可能想要放弃? 太后叹口气,眼底浮起复杂且矛盾的情绪。她,只有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眼神。 “当年,城阳王死了,宠妃的那个小王子也夭折了。哀家虽然收养了你父皇,让他有了高贵的名分,但先皇且更中意唯命是从的五皇子。哀家想尽办法在京城斡旋,亲自送你父皇随沈家军出征,建功立业。 一切都照着哀家谋划的来,沈家军打了大胜仗,你父皇功名加身。眼看就要得到太子之位时,他却将你母亲带到哀家面前,还说要娶她做妻,和朱氏做平头正妃。 娶一个异族女子做正妃?就没有资格再做北邺的储君。对当时已经主掌半个朝野的朱家,更是奇耻大辱。哀家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你父皇身上,他却为了一个女人,将哀家弃之不顾。 州儿,你是你父皇六个儿子中,长得最像你父皇的。想不到,这个痴情的劲儿也像。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放弃自己的皇子身份。” 邺景州显然没有抓住太后这番话的重点,而是着急问一句:“祖母,父皇最后没有坚持娶母亲为正妃,是为权利妥协了么?” 太后摇头:“你父亲没有为了权利妥协,而是为了你母亲妥协了。” “什么……意思?” 太后转头看一眼撅着屁股趴在蒲团上打呼噜的沈暖暖,淡淡道:“因为,哀家将你母后放在身边养起来。如果你父皇不登基,不立后,不纳妃,就再也见不到她的柔儿了。” 邺景州后背忽然发凉,袖笼里的手也攥紧了起来。 太后这时候说的这个事,加上转头的这个眼神,等于告诉了邺景州。你不听话,沈暖暖也会重走你母亲的老路。 “祖母,这些话,您大可不必说出来的。” 太后转回眼神,看着邺景州的痛苦,扯开嘴角,居然笑了。 “城阳王和信阳公主的事,祖母只和两个人说了,一个是你父皇,另一个就是你。哀家是想让你们知道,哀家为了目的可以做到怎样。还有就是,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得到一些,必定会失去另一些。 至高的权利,只有孤独陪伴。当年,哀家有儿有女承欢膝下的时候,却被先皇讨厌,各路贱人逼宫,亲生儿子保护不住。那个屈辱的时候,哀家就发誓,不惜一切代价,哀家都要站在权利的顶峰。 后来,哀家将碍眼的贱人全都弄死了。先皇追求长生,不问政事,就听信术士服用丹药,后服用过量暴毙身亡。后来的术士是哀家的人,丹药里的毒是哀家亲手放的。哀家做了这么多,从不后悔。 哀家是双手沾满鲜血,但也给北邺选了最对的皇上。如果不是哀家将你父皇扶持上位。而是让那什么小王子,三皇子坐这江山,北邺早亡了。千千万万的百姓,哪还有现在安宁的生活。” 邺景州知道太后为了目的,可以做到不择手段。也知道她一介女流,心中是有大谋划大道义的。 当年,凭着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登基做女帝。但她还是让收养的儿子登基为帝,甚至一天都没有垂帘听政。直接自封于慈安宫,从此开始礼佛,不问事实。 太后一边说要至高的权利,一边又隐没二十多年。然后这忽然出现京城,立刻就有了动作。 邺景州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往那方面想。 “州儿,你想到什么就说。祖母都对你坦白一切,你还对祖母有所隐瞒,太不应该了。” 邺景州内心挣扎很久,才小声问:“祖母对孙儿说这些,是想……是想让孙儿去争不该争的么?” 太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就连鬓边的疤痕都显得柔和几分。 “所以说,你是和你父皇最像的人,也是最聪明的人。” 邺景州断然摇头拒绝:“不,孙儿不会去争,孙儿也没有资格取证,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怎么了?是异族人么?那你父皇的母妃还只是先皇的一个洗脚丫头呢,不一样稳坐江山二十余年,将这北邺打理得太平富足?” “为什么,是我?” 邺景州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太后七十多岁,回来掺和这件事。父皇有六个儿子,现在有储君,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 “因为,只有你,才能让北邺走下去。” 太后抬手,一缕晨光透过窗户正好落在她的手上。就好像,整个北邺的希望,都在她手上一样。 “现在的太子和她母亲一样,野心很大,却德不配位。他做北邺的君主,会为了建功立业四处征战,民不聊生。 大皇子,有仁德之心,却过于迂腐。事事听从母亲,母族朱家又过于强大。他将来登基,外戚专权,祸乱朝纲是肯定的。 至于吴王和齐王,庸庸碌碌的草包一个。吃喝玩乐,招猫逗狗在行,政事却一窍不通,十个江山给他们也会被败光。 最小的六皇子还不满十岁。他若是做储君,上面几个哥哥岂会服?心不平,便会有争执。兄弟反目,北邺内乱,外敌趁机入侵。州儿,你现在帮祖母想想,除了你,还有谁能胜任这个位置呢?” 邺景州沉默了,想不到太后去古都生活好几年,对京城里的几个皇子还是了如指掌。更想不到,她这把年纪,竟然为了北邺的未来回来的,再次披挂上阵,为江山谋划。 但他还是摇头:“孙儿的身体祖母再清楚不过,命数已知,注定短折。终于,是祖母错爱了。” 太后呵了一声,又呵呵两声。 “祖母,真的错爱了吗?” 第174章 攻心的最高手段 太后笑呵呵的一句反问,直接给邺景州问懵了。就连旁白里,一直抑扬顿挫的呼噜声都好像顿了一下,才又继续。 但是,这呼噜声也没再持续几声,因为太后一巴掌打在沈暖暖撅着的屁股上。 “醒了就起来了,别装得难受了。” 这一瞬间,沈暖暖心中转过一百万个可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她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老太太或许是诈她。 但是,太后随即又来了一句。 “再不坐起来,你就再也不用起来了。” “哎呀,天亮了,我怎么还睡着了呢。” 沈暖暖一秒坐起来,还抬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对着太后笑呵呵起来。 “太后,您刚才说经说得太好了,我听得太投入了,一不小心就进入了忘我境界,不知不觉,天都大亮了。” 面对沈暖暖的嬉皮笑脸,胡说八道,太后没有笑,就淡淡地看着沈暖暖。大半生游走在权势的游戏中,就只是这一个毫无波澜的眼神,就让沈暖暖败下阵来。 抓抓头,小声道:“太后,您都知道了啊。” 太后点头:“从你在醉仙楼将老南王救活开始,哀家就关注你了。孙太尉家因胖不孕的女儿,李侍郎家被打断腰的儿子和瘫痪十年的大皇子。所有郎中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到你手上轻松就治好了。那你整天出入晋王府,会不管他的病么? 尤其是,当寒毒和火毒一起发病的时候,人是什么状态的,没有人比哀家更清楚了。州儿,你能骗过所有人,却独独骗不过哀家。” 姜是老的辣,太后这话一出,邺景州和沈暖暖都沉默了。 自以为演技很好,结果在太后面前,那就是小孩子的伎俩,早被人一眼就看穿了。 “祖母对不起,孙儿不该骗您。但孙儿只想过平静的日子,不想掺和朝中的事。” 太后淡淡道:“人这辈子,都想心想事成,但更多的是事与愿违。当年,未出阁的哀家只想嫁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结果却是双手沾满鲜血,亲手结果了夫君的命。 ‘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当年你父皇也说过同样的话。但现在,他也早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州儿,你可以拒绝哀家。只要后果能承受得起就行。” 太后话落的时候,眼神落到了沈暖暖身上。 沈暖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太后,您……您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和晋王就是皇上强扭一起的苦瓜。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我俩在人前表现的甜甜蜜蜜都是做戏给别人看的。所以,您用我威胁他,不管用的。” 太后微微笑了一下:“管不管用,州儿心里最清楚。” 沈暖暖赶紧看向邺景州,拼命使眼色摇头。但邺景州却慢慢垂下了头。 “州儿,你出宫吧,好好想想哀家说的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见哀家。至于县主,暂时就陪在哀家身边。早晚陪哀家礼佛。平时跟宫里嬷嬷学规矩和礼仪。” “祖母!” “来人,带晋王出去。” 太后一声令下,忽然从外面进来两个便衣打扮的人,他们武力值很高,且只听从于太后。一左一右按住邺景州的肩膀,用自己的方式就将人请出去了。 沈暖暖眼睁睁地看着邺景州被撵出去慈安宫,急得跳脚。 等门关上的一瞬间,沈暖暖不干了,从蒲团上站起来,直接爆发。 “太后,我忍你很久了。刚才是因为邺景州在场,我才没有发作。但现在他走了,你还明目张胆的拿我当鱼饵。既然缩头是死,伸头也是死,那我还憋憋屈屈的干什么?太后,你有什么道道就画出来,我要让你知道知道,我沈暖暖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太后看也不看沈暖暖的张牙舞爪,拿起木鱼,闭上眼睛,拨弄着手上的七宝璎珞。 “山宝,水宝,风宝已经在来的路上。他们到慈安宫,还来得及和母亲一起用早膳。” 沈暖暖整个人都傻了。太后一辈子和阴谋诡计作伴,看得最多的就是人心。玩得最多的也是拿捏人心。最可怕的是,她还明目张胆地告诉你,让你时时刻刻活在不安和恐惧中。 最后,沈暖暖重新跪坐到蒲团上,双手合十,老老实实地念起经来。 一直到辰时,早课才结束。 沈暖暖拖着两条酸麻的腿,回到西边偏殿。刚一进院门,就听到孩子们嬉笑玩闹的声音。 山宝,水宝,风宝都在,如意也在。三个孩子在绿油油的草坪上踢蹴鞠。回廊下面,如意在笑着的看着三个宝玩儿。 沈暖暖想喊三宝,可这一句就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喊不出来。 “娘亲!” “娘亲,我们来了。” “娘亲,你才一晚上没见到我们,就想得茶饭不思,让人接我们来和您团聚啊。” 三个宝一起张着胳膊跑过来,好像挥舞翅膀的小天使。如意也冲回廊小跑过来。 沈暖暖蹲身,张开怀抱,一把将三个宝都抱紧怀里,用下巴摩挲着他们小脑瓜顶。 “嗯,娘想你们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迫不及待地就让人带你们来了。” 水宝蹭了蹭母亲的面颊,问:“娘,那今天我们不用去书院了么?” 沈暖暖鼻音加重:“嗯,今天不用去书院了,明天……也不用去了。娘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你们就在这儿陪着娘一起。” 如意心疼地摸摸沈暖暖头上的金钗:“小姐,你这头上很重吧?走回房间,婢子帮你拆了去。” “这个不能拆,是宫婢好不容易给我梳上去的。再说,金簪多贵啊,戴头上才是自己的。” 沈暖暖抓住了如意的手。 “你们没吃早饭呢吧?我也没吃呢,走吧,进去一起吃饭。” 沈暖暖和如意前边走着,剩下三个宝原地没动。你看我,我看你。 “娘,不对劲儿。” “娘亲不说,我们先不要声张,暗中看看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太后欺负娘亲了呗。好好的学什么规矩,就是变相的惩戒。娘亲不乖不听话,太后就给我们抓来,威胁娘亲。” 三个宝一人一句,彼此交流眼神后,心中有了主意。 第175章 沈暖暖被打戒尺 不知道是不是三宝来的缘故,早餐丰富了不少。 有蒸饺,有煎包,虽然都是素馅的,但也很好吃。粥是八宝粥,还加了糖的那种,比昨晚的白粥好多了。 如意见小姐顶着一脑袋的簪子实在累,吃饭脖子都低不下来,她就自作主张地去给拔掉了。 “小姐,婢子先将这些簪子拔掉,等你出去的时候再戴上,别人也就发现不了了。” 沈暖暖的脖子也实在要断了,就听了如意的。几个筷子粗的簪子一拔,沈暖暖顿时觉得脖子又是自己的了。 “小姐,我们要在这儿住多久啊?三个宝好容易通过考试,成为青山书院正式的学生,这要是耽误太多时间,功课要落下的。” 沈暖暖也愁这个事。 “要在这儿住多久,我也不知道,这都要看太后的心情。” 看着趴在桌边认真吃饭的三个宝儿,沈暖暖不放心地叮嘱。 “山宝,水宝,风宝,太后岁数大了,喜静,没事别去正殿那边晃悠。还有就是,太后规矩很多,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触到了她的反感之处。所以,你们就算在别处见到太后,最后也绕道走,知道么?” “知道了。” “知道了。” “知道了。”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无比乖巧地应了。 沈暖暖脑中的小雷达一秒转起来,眼神瞟瞟这个,看看那个。这么听话可不是他们一贯的风格。 “我再说一遍,这慈安宫可不是别处,太后也不是一般的什么人。娘在这儿都要夹着尾巴,你们更要给我装好了,知道么?” 三个孩子这一次不说话了,但是一头,无比坚定地点头。 如意给沈暖暖添一勺粥,轻声道:“小姐,三个宝平时是淘气些,事情的轻重还是知道的。你看回来京城那么久,他们可曾惹过一次事?” 沈暖暖想想,这倒也是,提着的心也就放下去了。 早饭后不久,就有宫婢来请沈暖暖,说去慈安宫的小花园学习走路。 沈暖暖白眼都要飞上天了。我特么十个月就会走路了,现在居然还要重新学走路。 自己有各种毒,还有出神入化的针法,真想给那老太太毒哑了,扎瘫痪了,让她再不能出幺蛾子。 当然,沈暖暖现在只敢偷偷地想一想。 今早,老太太一声令下,就能凭空冒出两个神秘高手来看,保护她的人肯定很多,且都不是泛泛之辈。还有,老太太是杀伐果断,双手沾满鲜血,但她最终目的,却是为了北邺的江山。 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七十多了,应该是了无牵挂安度晚年的。但她却还操心北邺的未来,北邺的百姓。除去手段惹人恨来说,她也挺让人可敬可重的。 沈暖暖现在只能等,等邺景州的决定。或是等……老太太突然噶了? 毕竟,人到七十古来稀,熟透的瓜了。 慈安宫的小花园也没有什么花,更多的是草。 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蜿蜒其中,一个手拿戒尺的老嬷嬷已经在那儿等候了。 “县主,这位是孔嬷嬷,是一直跟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如今的朱皇后,在大婚前也住在宫里学习礼仪,便是这位孔嬷嬷教导的。” 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的老人,岁数和太后相仿。瞧着一脸皱纹老得很,腰身却是板正,表情更凝重严肃。 沈暖暖就好像又看到太后分身似的,不敢造次地给老太太问好。 孔嬷嬷眼皮都没动一下,很严肃道:“县主,太后让老奴来教你礼仪,是你的福气。上一次,跟老奴学走路的,还是当年的朱皇后。” “是是是,这是我的荣幸。能跟朱皇后用一个老师,我家祖坟都冒青烟了。” “县主,虽然您身份尊贵,马上就要嫁入晋王府了。但是从现在起,您是徒弟,老奴是师傅。尊师重道古来有之。您若是做得不好,老奴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孔嬷嬷说着话,还故意将手上的戒尺亮到前面,且掂了掂。 沈暖暖瞧那戒尺是一米来长,一寸来宽的厚木板。通体朱红色,都包了浆了,看着莫名阴气森森的。 “嬷嬷,那戒尺什么材料的,怎么是这个颜色啊。” 孔嬷嬷举起戒尺到沈暖暖面前:“黄梨花木,至于这个颜色,是沾了太多人的血罢了。” 我草,果然是这么回事。 沈暖暖一阵汗毛倒竖,怪不得看到这戒尺就觉得阴气森森呢。 她不敢搞小动作了,想着可要老老实实地学走路。 头顶一盏茶,一边肩头放一盏茶,每一步不能迈大了,脚必须在裙摆里。在这蜿蜒的小路上走三圈,茶盏不掉,茶水不撒,就算是学会走路了。 若是水撒了,碗掉了,那当然是要挨揍了。 沈暖暖起初觉得这应该也不难,但是等三盏茶顶上的一瞬间,人就崩溃了。这比用竹板夹住了,还让人难受。 假山后,偷偷冒出三个小脑袋。 山宝狠狠磨牙:“该死的老妖婆!” 水宝心头一咯噔:“娘亲又被打戒尺了。” 风宝不能忍了,袖子一抖,两把石子滑到手上:“山宝水宝,揍她。” 后面追来的如意吓坏了,一把按住三个小脑袋:“你们疯了,那是太后的人,你们打了她就等于打了太后。太后发起火来,受苦的不还是你们娘亲么?” 风宝急的红了眼睛:“那难道就看着我娘挨揍么?我娘可是京城第一恶霸沈暖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如意也心疼小姐,但还是抱着三个宝不准动手。 “但太后可是称霸这皇宫五十多年的老祖宗,你娘不受气,你们三个,西北侯府,整个沈家就都得遭殃。你娘让你们不准妄动,你们都忘了?听你娘的,准不会错。” 这一大三小争执的时候,忽然有宫婢一边跑一边大喊。 “不好了,太后昏过去了。快去叫御医,快去请陈御医!” 孔嬷嬷一听这话,吓坏了。也不顾的教学了,扔下戒尺,撒腿就往正殿跑去。 沈暖暖松口气,赶紧将身上的三个茶碗拿走,一脚踢飞了戒尺,坐到地上,揉着小腿肚子直喘气。 “我草,真不是人遭的罪。就打我小腿肚子,就不能换一个地方么?” 转头看看正殿方向,又笑了。 “我这嘴是开光了么?就偷偷念叨几遍,就真灵验了?” 第176章 三宝报复太后,吓坏沈暖暖 太后昏迷,沈暖暖第一感觉是高兴,终于不用被孔嬷嬷教走路了。 她撸起裤子看看自己的小腿肚,上面三个红红的戒尺印,都开始肿了。 “老妖婆一把年纪,手下却有一把子力气。本来就走不好还打腿,神经病变态吧。” 沈暖暖一边吹着小腿,一边骂骂咧咧。 “娘!” “小姐!” 沈暖暖闻声抬头,看到三个宝和如意呼哧呼哧地往这边跑来。她忙用裙子盖住腿,双手拄着地站起来,带着火气。 “这儿是正殿的后花园,你们怎么过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只在偏殿,不要乱走么!” 三个宝不怕被训,扑上来一起抱住母亲的腿,一个个扬起小脑袋,眼睛都红红的。 风宝声音哽咽:“娘,疼么?” 沈暖暖装糊涂:“什么疼?我学个走路疼什么。” 如意的眼泪直接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小姐,我们都看见了。你肩膀上的茶盏掉了一个,那老妖婆就用戒尺打你的小腿。” “……” 说谎被当场拆穿,这就有点尴尬了。沈暖暖眼珠转了转,笑了。 “看你们这一个个的表情,都被我炸裂的演技骗到了吧?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太婆能有什么力气,我是故意表现得夸张一些的。你们看我,我站得笔挺,能走能跑,啥事没有。” 所有人都看出沈暖暖在强撑了,但谁也没有拆穿她。 如意扶住沈暖暖,强忍哽咽:“小姐,宫婢和嬷嬷都去忙活太后了,这也没有人管你,我扶你回去吧。” 沈暖暖前后看看,的确是没有一个人,就三下五除二地将头上的簪子拔掉交给三个宝拿着,然后带着如意和三个宝回西侧殿了。 脱了鞋子,往床上一躺,舒坦。 三个宝围在床边,有给母亲端水的,有给母亲捏脖子,还有给母亲捶腿的。 这一刻的沈暖暖切实的感觉到幸福。自己的苦没白吃,自己忍气吞声护着的三个小家伙,反馈给了自己同样的深情和爱。 沈暖暖悠哉悠哉的享受一会儿,人缓过来,cpu也开始运作了。 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面前的三个小家伙。 “从实招来,太后忽然昏迷不醒,是不是和你们有关系?” 三个宝一起默契地摇头,但是眼神却各自闪躲,谁也不敢和母亲的眼睛对视。 沈暖暖和邺景州在太后面前,什么小把戏都藏不住。那三个宝自以为聪明和严谨的事,在沈暖暖面前,也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破案了。 沈暖暖瞬间被火烧了屁股似的,坐不住了。 “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你们出现在正殿,太后就昏迷了,这绝对不是偶然。你们跟我说,对太后做了什么?” 沈暖暖的脾气在爆发的边缘,已经很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没忍住喊了出来。 她不是真的想怒斥孩子,她是害怕。害怕会突然闯进几个便衣的神秘人,将三个宝给抓了,给咔嚓了。 山宝低头了:“我将如意关房里了。” 水宝声音小的蚊子哼哼一样:“我们计划擒贼擒王。太后若是倒下了,这儿的人都忙活太后,就没心思管娘亲了。” 沈暖暖气得很:“你们想的太简单了,而且,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取了一个人性命呢?太后这个人……她其实……反正,她现在不能死。” “我们没下杀手。” 风宝见哥俩又说不清,只能自己解释。 “娘,我们没对太后下死手。就是往太后的佛堂里放了几只会让人身体麻痹的小虫子,不用做任何处理,过几天也会自动好起来。” 沈暖暖暗暗松口气,但提着的心还是放不下来。 “太后身边看似冷清,没有什么人伺候。实则在我们看不见的暗处,有很多人在保护她。你觉得你们神不知鬼不觉,说不定早被别人看得一清二楚了。” 三个宝你看我,我看你,觉得母亲过于危言耸听了。 沈暖暖思来想去,还是下地穿鞋。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万一那啥,我还能有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如意伸手拦住沈暖暖:“小姐,那边有御医会诊,你就别去了。屋里进虫子这种事很正常,只要没抓住手脖子,那就可以抵死不承认。如今上赶着去,倒是显得心虚了。” “可是……” 沈暖暖一句话没说完,忽然有宫婢小跑过来。 “县主,皇上有请,请您去给太后瞧瞧。” 沈暖暖心头咯噔一下,这事都惊动皇上了?可若只是几只毒虫咬了,陈御医不会搞不定的。 沈暖暖的手挨个在三宝的头上点了点:“你们给我在这儿乖乖等着,哪儿也不许去知道么。” 让如意看好三个小家伙,她跟着宫婢走了。临走时候还跟如意撂了句话。如果她这次回不来,就去找晋王,只有将三个孩子托付给晋王,她才放心。 慈安宫正殿。 沈暖暖跟着宫婢来到这儿,见外面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儿,就知道出大事了。 房间里,跪了一排的御医,一个个面如死灰,脑袋伏地,大气都不敢喘。 有德站在内室门口,见沈暖暖到了,赶紧过来请人进去内室。 内室里,明宗坐到床边,看着躺着一动不动的太后,眼底神色复杂难辨,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上,县主来了。”有德躬身通传。 明宗听闻,抬手用衣袖沾了一下眼睛,然后起身让开床头。 “暖暖你来了,快给太后瞧瞧,太后怎么就忽然昏迷不醒了。” “是,皇上。” 沈暖暖来到床边。看到太后躺到床上一动一动,浑身僵硬就跟死了一样。她手摸摸脖子,还有跳动,探探鼻下,也有呼吸。 面色无恙,嘴唇颜色正常。看这个状态,倒是跟毒虫咬了的症状挺像。 给太后仔细检查一遍,衣服以外的皮肤,没有任何虫子咬过的痕迹。 提着一路的心终于放下去。还好还好,三宝放的虫子应该还没有接触到太后。所以,太后昏迷是另有原因。她将手搭在太后的脉搏上,不多时,眼底渐渐凝重起来。 第177章 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天 明宗等沈暖暖各种检查之后,急着问:“暖暖,太后为什么昏迷,你看出来了么?” 沈暖暖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看向那边跪成一排的御医:“皇上,御医院的各位医正都在,他们可有看出什么?” 明宗气得很:“那些都是废物,朝堂花那么多钱养着他们,关键时候,太后是什么病都看不出来。” 沈暖暖深呼吸一口气:“或许,医正们也不是看不出来,而是不敢说吧。” 一帮御医撅着屁股,垂着脑袋,眼睛却是眉来眼去,他们的确是不敢说。 明宗又问一遍:“暖暖,太后到底怎么了?” 沈暖暖回道:“回皇上,太后中毒了。” 明宗大惊:“太后怎么会中毒呢?暖暖可会解这个毒?” 沈暖暖想说自己不能解,太后这个年纪,这个身体,此毒不解的话,用不上一个月,就会在睡梦中死去。她死了,就没有人威胁自己,威胁邺景州了。 七八个御医都可以装傻,她凭什么不能? 可又一想,自己是医生,医生的面前只有病人,没有多余的什么身份。就算太后杀戮太多该死,也不该是自己做这个处罚。 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沈暖暖最终还是点了头。 “太后中的是一个慢性毒,在太后身体里应该五六年了。慢慢渗入,让她每天睡觉的时间增加一点,长此以往,太后越来越嗜睡,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最后,就是整个人永远沉浸昏睡中,直到死亡。这个毒,臣女能解,但臣女有一个请求。” 敢仗着自己医术跟皇上提要求的,放眼北邺,也只有沈暖暖有这个胆子。 明宗不喜欢被威胁,可很多御医在此,随从在此,救的又是对他有恩的太后。不管为名还是为孝,他都只能点头。 “暖暖你说,提的任何要求,朕都会无有不允。” 沈暖暖道:“皇上误会了,臣女不敢提什么过分要求,就只是一个小小的请求。臣女的三个孩子如今在慈安宫,本是太后想要天伦之乐,叫孩子过来住一阵。但如今太后病了,需要安静休养,三个孩子在这儿就不合适了。所以,臣女只是想请皇上一道口谕,送三个孩子出宫,短期不要进宫了。” 沈暖暖说得委婉,明宗却秒懂她的心思。 太后什么人,惯用什么手段,没有人比明宗更清楚。沈暖暖当众要他一个口谕,就是等太后醒了以后,也不能再用孩子威胁她了。 明宗看着沈暖暖的眼睛,忽然生出几分敬意。 她一边受着太后的胁迫,一边还当众说出能解此毒。其实,只要她摇一下头,一切就都结束了。 “暖暖,你啊你啊,放弃了一个多么好的机会。朕都开口了,你却只是提了这么一个小事。” 沈暖暖笑了:“皇上,您口中的小事,却是臣女心中最大的事。孩子不能耽误学业,其余的……不该贪的不能贪。” 明宗点头,然后大手一挥:“有德,你去,送县主的三个孩子出宫。再去库里取三套文房四宝,送给三个孩子。让他们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他们母亲对他们殷殷期望。” 有德领命,沈暖暖下跪谢恩。明宗不打扰沈暖暖,就起身离开,还将闲杂人等请出去了。 沈暖暖给太后扎针的时候,邺景州来了。 沈暖暖想到邺景州可能会来,但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太后说的事,你想好了?” 邺景州抿了抿嘴唇,没有回。而是站在床边,问:“祖母的毒……没事吧?” 沈暖暖又在太后的脑袋上扎下一针:“很麻烦,但我可以。邺景州,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跟皇上说:这毒我不会解的。” 邺景州摇头:“就算你的理智说不,你的心也不会说不。京城第一恶霸是对你最大的误解。” 沈暖暖看一眼邺景州,里面满是温暖,没有一点你多管闲事的指摘。毕竟,太后同时威胁的还有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一笑,瞬间心有灵犀撞开了花。 最后一针扎下去,太后睫毛微微动了两下,然后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床前站着的沈暖暖和邺景州。 总是一双淡淡无情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不一样的情绪。 “你们,可以袖手旁观的。” 沈暖暖哼哼:“我和太后可不是一路人。我做事情也不达目的不罢休,但我也有底线。为孩子妥协,是我作为母亲的底线。治病救人,是我作为一个医生的底线。” 太后微微点头:“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人。” 沈暖暖忙抬手:“打住,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无私不记仇。来慈安宫一天,你给我造成的心理和肉体伤害,我可都一桩一桩记着呢。太后若想我继续给你治疗,咱们就做个君子协定呗?” “什么协定?” 沈暖暖凑近太后,笑呵呵的道:“第一,我不用再学宫里的规矩和礼仪。第二,别再打邺景州的主意,就让他自由自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太后少管闲事,才能长命百岁。” 太后听完这一番话,没有生气,反而也扯开唇角笑了一下。 “你既能看出哀家中毒日久,难道看不出哀家就算解了毒也会命不久矣?如此,又何来长命百岁一说?” 沈暖暖怔了一下,才道:“原来,太后都知道。” 太后淡淡道:“哀家的身体,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回来京城,想用剩下的日子,给北邺选一位合格的君主出来。但是,哀家太心急了,所以,用错了办法。” 邺景州坐在床边,握住太后的手。 “祖母,孙儿真的无心那个位置,还请您放弃这个想法。孙儿觉得,大皇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嫡出长子,宽厚仁善,将来他做君主定会是北邺万民福祉的。至于外戚专权,那也只是祖母您的一个怀疑。朱皇后知进退,应该不会让那样事情发生的。” “朱家隐忍多年,一朝得势,必定会兴风作浪的。” 太后反握住邺景州的手,又道:“但哀家也知道,若心里不想,逼也是逼不成的。这样,州儿答应哀家一个事,哀家就不逼你做事了,怎么样?” 邺景州不知道太后又在谋划什么,谨慎的问:“祖母,什么事?” 第178章 小两口调情 慈安宫,西边偏殿。 沈暖暖双手托腮的坐在桌子边,盯着面前一个小铜牛摆件看的眼珠都要对上了。 “邺景州,这个小东西真的能号召千军万马?能调动兵马的不是只有兵符么。”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第一次知道先祖为防兵权旁落,特意留下这一手。” 邺景州说着将小铜牛拿起来,看看底座,上面刻着‘武宗帝临’四个字。 “先祖属牛,名号武宗,又是祖母亲自拿出来的,应该是真有此物。” 沈暖暖暗暗咂舌:“那你先祖挺有意思啊,临终之前,不把这个东西交给继承皇位的儿子,而是给了儿媳妇保管。武宗也不怕这儿媳妇造反,佣兵反了自己当皇帝。” 邺景州道:“武宗是北邺的开国先祖,一生经历很多,定是看出这个儿媳妇非同常人,值得托付江山。二十多年前,太后能扶持父皇登基,就证明先祖看人的眼光是对的。” 沈暖暖长长叹口气:“这人世间的事,还真是世事难料。争权夺势的人,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到最后却是黄粱一梦。想要自由,只想安度一生的人,权利却是被硬塞手里,不要都不行。 只是,这么隐蔽的事,太后让你一个人知道就好,干什么要当着我的面给?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就想和孩子好好过日子,偏偏,老太太一次一次地算计我。” “祖母是信任你。救一个路人只需要善良,而救敌人,那就要有绝对的心怀和大义了。” 邺景州现在知道了太后一心为北邺的良苦用心,之前对她的防备还挺愧疚的。 “暖暖,太后的病,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沈暖暖摇摇头:“邺景州,没有一个郎中是不想治好自己病人的。但太后身体内部已经病变,且蔓延了全身。其实,若是太后没有中毒,毒素抵抗了她身体里的病变,她根本不会活到现在的。 也就是说,给太后解毒,她身体病变会加快。不给太后解毒,她很有可能下一次的昏厥,就是永远的长眠。又解毒又解决病变的方法也有。但太后七十多了,身体机能到了最低值,根本撑不住猛药和手术,结果只是送她快点上路。” 邺景州眼神暗淡下去。沈暖暖是他见过最厉害的郎中,暖暖说没有办法,那就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沈暖暖倒一杯水推到邺景州面前。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再高深的医术,也改变不了自然规律。我虽然无法改变太后的命数,但我可以尽量延长她的生命,和减少她期间的痛苦。” “谢谢。” 邺景州说的诚心,沈暖暖却给上一个白眼。 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现在还说这俩字,实在矫情。 邺景州将那个小铜牛装到盒子里,收到袖笼里。回手,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子。 “听说你被孔嬷嬷打了戒尺,孔嬷嬷是出了名的严格不留情面,伤哪儿了,我给你抹点药。” 沈暖暖下意识并紧小腿:“这个……不太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我们之间……” 邺景州没好意思说下去,他知道沈暖暖懂。 沈暖暖想想也是,两人床单都滚了,还有什么不太好的。都是成年人,没必要矫情的小女生一样。 于是她将腿往邺景州的腿上一架,随即将裙子往上拽了几把,露出一截笔直白嫩的小腿。 沈暖暖这一套动作下来,属实给邺景州吓到了,心跳瞬间暴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去看了。 “暖暖,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不是说要给我抹药么?小腿肚子挨了三戒尺,现在还肿着呢。” 邺景州急忙将沈暖暖的小腿转了半圈,果然,那白皙的小腿肚子上有三条红肿非常明显。他还以为沈暖暖被打了手板,结果是打了小腿。 “孔嬷嬷真是该死,居然下手这么重。” 邺景州愤怒又心疼,赶紧将药瓶打开,用指尖从里面取出一点白色膏状物,放在沈暖暖小腿的红肿处,然后手指打圈,一点一点涂抹均匀。 那药膏是膏状物,但经过他邺景州用内力加持后,就变成很细的水珠,很快就被红肿的皮肤吸收了。 明明是抹药最正常不过的环节,可抹到后面,沈暖暖笑不出来,邺景州更笑不出来了。 一股暧昧的感觉从两人身体接触的地方一点点蔓延四处,直至到身体各个地方,又散到空气里。 如果这不是在慈安宫,沈暖暖保不齐自己会做点什么 终于,两个小腿上的伤都抹完了。邺景州暗暗松一口气,回头去收起药瓶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 沈暖暖赶紧将脚从邺景州腿上拿下来,起身,就要去床上躺会儿。然而她刚转身,就觉得身体一轻。等她回过神,发现是邺景州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就那么一瞬间,沈暖暖的脸爆红,直接从脑门红到脖子。 “干嘛?” 邺景州也不回话,就稳稳地抱着沈暖暖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弯腰,将人轻轻放到床上。抬手去扯被子的时候,被沈暖暖一把按住他的手。 “邺景州,你今天为什么来慈安宫?是已经做了决定对么?” 邺景州的手被沈暖暖按着,邺景州的脸距离沈暖暖的手只有咫尺。四目相对,有什么东西要压抑不住了。 喉结动了一下,才低哑着声音道:“我答应过你,谁给你立规矩,我第一个不愿意。但我还是来晚,害你受伤了。” 邺景州愧疚的挪开眼神,脸上却忽然被沈暖暖亲了一下。受惊过度的邺景州下意识摸一把自己的,不敢相信的转头看着沈暖暖。 沈暖暖干了坏事,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看什么看?皇上御赐给我的男人,我亲一口怎么了?你要是丑一点,那三戒尺,我高低要加倍抽到你身上的。” 邺景州脑袋‘嗡’的一声,麻了。看着沈暖暖的眼睛渐渐变成炫紫色。就在沈暖暖被很很惊艳到的时候,这双眼睛居然越来越进,越来越近。 沈暖暖好像被下了蛊,不闪不躲,还主动迎了上去。 第179章 你不会?你想让我守活寡? “主子,主子,我哥回来了!”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然后陈树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 四片唇刚贴上的两人,被这一突发事件惊得一起睁开眼睛。她的瞳孔瞪着他的瞳孔,瞳孔里面的自己又被无限放大。 天啊,自己在干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在两人的脑海中同时冒出。 沈暖暖能清楚感觉到,贴着她胸口的那个心跳有多乱,呼吸有多不稳,就连炫紫色的瞳孔也忽明忽暗起来。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推开彼此。 沈暖暖拉过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蚊子都飞不进去。邺景州则大步走到桌边,倒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不够,再倒一杯水喝光,这要跳出来胸腔的心脏才算平复一些。 整整衣服和发冠,走回床边,抓着大腿认错:“暖暖,我刚才……那个太冲动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当鸵鸟的沈暖暖忽地一把将被子掀开,发髻散乱地坐起来,抬起下巴:“什么?你以后不会了?那你以后是想让我当活寡妇么?” “……” 邺景州原地怔住,沈暖暖这一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他的脑袋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沈暖暖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后,眼睛左瞟右瞟,然后默默地将被子拽到头上,又当鸵鸟去了。 邺景州被沈暖暖娇羞的小表情弄得心又砰砰跳起来。原来,火爆脾气的她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俯身,低声道:“那我现在不会,等咱们大婚以后再会,这样可以么?”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陈河带回了什么消息。” 邺景州隔着被子揉揉沈暖暖的脑袋,满眼宠溺溢出屏幕。但一转身,就收起一切,甚至是带着一丝丝火气,开门出去。 这个陈河,永远是没有眼力见的。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他干好事的时候回来。 邺景州出去了,没一会儿,沈暖暖从被子里钻出来。 一来,被窝里太闷。二来,她心中还有很多疑问,需要去问明白。 叫来宫婢,将头发上的假发包都拆了,就绾了个最最简单的式样,用一根簪子固定住,就往正殿走去。 太后喝了药正在休息,孔嬷嬷本想让沈暖暖过段时间再来。但太后听见了声音,就让沈暖暖进去了,还直接屏退了下人。 沈暖暖见太后从床上坐起来,就赶紧过去往她身后垫了两个垫子,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太后,我打扰你休息了。” 太后摇头:“死后必会长眠,生前就没必要多睡了。你这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吧。” 沈暖暖揉了揉手指,呵呵一声:“太后火眼晶晶,我什么小心思在你这儿都瞒不过。我来是有几个不解的问题,也不知道太后是不是能解答一二。” 太后点头:“你问便是。” 沈暖暖见太后也是个爽快的人,便不墨迹,直奔主题。 “太后,您那些年执掌后宫,手段有,眼线有,人也有。后宫里发生的任何大事,您应该都知晓一二。我第一个问题就想问,晋王的生母,当年的柔贵人正值当年却突然暴毙。您就没有一点怀疑,或是不知道其中内幕么?” 太后挑起眉头,不答反问:“这是州儿让你来问我的,还是你自己的问题。” 沈暖暖摇头:“不是他的意思,是我自己想问的。” “你第一个问题是为州儿问的,显然,他在你心中占着很重要的一个位置。这说明州儿的眼光不差,看中的女孩是个值得托付的。” 太后话锋一转,又道:“但这个问题,我现在不能回答你。我只能说,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会亲口告诉州儿,不会带到棺材里。” 这个回答看似没回,其实也透露了很多信息。 沈暖暖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卖这个关子。但她说以后会告诉邺景州,那也不错。毕竟是人家母亲的事,还是跟正主说更好一些。 “既然太后在等一个时机,那我就不继续问了。第二个问题,太后多担待,希望没有勾起您的伤心过往。” “哀家是一个只会往前看的人,过往的事,从不深究。” 沈暖暖点头,便问了。 “太后,听闻城阳王当年就是中了寒毒,最后不治身亡的。而后十几年,晋王也中了一模一样的毒。不知道太后当年是否查出是谁加害城阳王。晋王的毒和城阳王的毒又是不是有关联呢?” 太后从一旁拿过一盏茶浅啜了一口,才回道。 “城阳王中的寒毒来自苗疆。是田贵妃为了自己儿子做储君,而下到城阳王身上的。州儿身中寒毒,已经又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了。当年田贵妃一党已经尽数被哀家歼灭。所以,他中的寒毒,和城阳王中的寒毒没有关联。至于是谁下的毒,哀家也没有查到。” 沈暖暖有些失望,太后这样手眼通天的人,都差不到是谁害的邺景州。这个案子,难道要石沉大海了么? “太后,最后一个问题。您这一生什么豺狼虎豹,陷阱阴谋都经历了。结果却身体中毒五年而没有发觉。这显然是不合理的。所以我就想,这毒是您自己给自己下的吧?” 太后放下茶碗,叹口气。 “这个也被你察觉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哀家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知足了。但北邺未来的储君不是最好人选,哀家又不放心闭眼。 为了多活几年,就听从郎中建议,用以毒攻毒的办法,克制身体的病变,才能让哀家又活到现在。哀家也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不会长久。所以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还是忍不住回来,将该做的事做了。” “太后,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背了一辈子的担子,也是时候放下来了。这世界没了谁,明天的太阳也一样会升起来。人有命数,江山也有命数。剩下的日子,为自己活着也挺好。” 沈暖暖说着还上前,给太后的双腿坐起按摩 人和人的关系还真是奇妙。前一天,她还诅咒这老太太早登西天极乐,今天,就主动给她按摩,想减轻她痛苦了。 “县主,你应该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哀家。” 太后回答问题上瘾,居然还主动求问了。 第180章 洛道长身份被查出来 沈暖暖手上的动作停住,抬头看向太后,一脸惊恐的瞪大眼睛。 “太后,您会读心术么?我心里想什么,您都一眼看的出来?” 太后笑了笑,是沈暖暖很难见到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人有心事,眼睛是藏不住的。你是奇怪,那么特殊的牛鼎,哀家为什么要当着你的面给州儿吧。” 沈暖暖连连点头:“嗯嗯嗯,太后你真是猜到我心里去了。那个东西你完全可以私下给晋王。秘密多一个人知道,便不是秘密了。除非,这个人变成死人。” “的确,这窗外面,有至少十支冷箭对着你的脑袋,只要哀家将手边的这盏茶碰倒地上,你就会变成刺猬。” 沈暖暖整个人就懵了,浑身上下僵硬成一块。就连一向灵活的眼睛都忘了转动。 “太……太后,这个……这个笑话可……可一点都不好笑。” 太后微微勾起唇角:“你觉得,哀家像和你开玩笑么?” 沈暖暖想到昨天忽然出现的两个便衣高手,将邺景州都能轻易制服,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所以,在我一脚踏进慈安宫的时候,太后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去。也所以,那各种密事,太后才会毫无芥蒂的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太后点头:“的确如此。” 沈暖暖急忙道:“太后还请三思。我是奉皇上口谕,在这儿为您治疗的。若我死在慈安宫了,太后定脱不了关系。那晋王……晋王肯定不会原谅你的。杀了我一个,从此失去晋王这个好孙子,多亏啊。” “的确,哀家若是动了你,州儿必定会和哀家反目。用情至深,对普通人来说是好事,但对帝王来说却是坏事。哀家将北邺的未来交给了州儿,州儿却能轻易被你左右。县主,如果你是哀家,你会赌这一局吗?” “如果我是太后,我想我会赌这一局。” “为什么?” “因为太后也想要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晋王,而不是想要一个冷血无情,只知道一味钻营的储君。不然,您也不用大动干戈的从古都回来京城。邺景宸,现在就是理想型了。” 沈暖暖看着太后,太后看着沈暖暖。 一老一小,相差五十年的对视,里面有你来我往,也有刀光剑影和彼此欣赏。 就在沈暖暖眼睛酸的不行,太后却先一步笑了。 “县主,哀家从你身上看到我年轻时候的影子。如果你早生几十年,我们两个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沈暖暖却摇头:“也有可能成为最坏的敌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在您五十年后出生。” 太后笑着点头:“的确,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若你早生五十年,此时就没有人救州儿了。若你在明宗面前没有点头说能给哀家解毒,那你现在的身体也该凉透了。” 沈暖暖倒抽一口冷气。怎么都想不到太后用这一招试她。更庆幸,自己的一个点头,不是救了太后,而是救了自己。 走出正殿,沈暖暖忍不住回头去望。看到太后一脑袋银白头发,消瘦的身影孤独的站在门口,微微仰头看着远处天空,眼底浮起空洞和茫然。 沈暖暖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可这一幕却看得她鼻子一酸。 这个皇宫真是太可怕了,将曾经一个阳春白雪般的女孩圈在这个牢笼中几十年。为位置争了一辈子,去储君位斗了一辈子,又为邺家江山操心一辈子。到头来,落得无夫无儿无女,只给自己留下一身沧桑,两眼迷茫。 邺景州见沈暖暖出来太久,不放心的出来找,就看到相差五十岁的两个女人,不同的角度的互望。 “暖暖,你怎么了?是祖母又为难你了么?”邺景州轻声的问。 沈暖暖摇头,深呼吸一口气,转回身看着邺景州道:“我只是在告诉自己,五十年后,我一定不要活成太后现在的样子。” 邺景州拿起沈暖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祖母这辈子的痛苦有一半来自先皇。我不是先皇,我是邺景州。” 沈暖暖掌心下是邺景州的心跳,眼中是他的真诚。 勾起唇角忽的笑了:“你不是先皇,我也不是太后。我的婚姻是一场合作,是合则来,不合就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邺景州的眉头登时就皱起来了:“咱们都还没成婚,你怎么就想一别两宽?” “这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毕竟人是最善变的动物。” “……” 沈暖暖往前走了几步,见邺景州没有跟上来,还站在原地生气呢。 她摇摇头,转头继续走。 想我改变主意,那是不可能的。太后血粼粼的例子就在那儿摆着。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活到咽气的那一天,就都是屁话。女人最可怕的就是把自己的一辈子,寄托到一个男人身上。 邺景州就眼睁睁的看着,沈暖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后,又自顾的往前走。没有转身的意思,更没有等他的意思。 被冷落的失落过后,摇摇头,大步的追上去。 她不是乖顺的猫儿,他早知道。如果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一百步,我愿意自己独自走完一百步。剩下的全是并肩同行。 偏殿。 邺景州给沈暖暖倒一杯茶,等她喝完了,才道:“陈河带回来一个消息。” 沈暖暖手里把玩着空茶杯,慢条斯理的问:“什么消息?” “洛道长的真实身份。” 沈暖暖一听这个消息,登时就绷不住了,将茶杯赶紧放到桌子上,抓着邺景州的胳膊,催着道:“那你还不快说,卖什么关子。” 邺景州不是卖关子,是这个消息,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消化掉。 “洛道长是大鄯人,我们之前就知道了。据陈河这次带回来的消息,他和我很有渊源,是我的至亲。” 沈暖暖明显被这瓜惊到,她脑袋转的很快,立刻就想到一个可能:“所以,这个洛道长是大鄯皇室的人?” 邺景州点头:“甚至,还不止于此。” 第181章 马车上的甜蜜一抱 邺景州给沈暖暖讲了一个故事。 大鄯女子为尊,历来都是女子做王,男子做臣。大鄯还有一个传说,就是女子若是一胎生下多个孩子的,那就是被诅咒过的天生不详,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祸。要扔到月海里祭奠水神才可以。 那一年,女王就生下了双生子。一女孩一男孩。女王震惊之余,又不舍得将孩子祭奠水神。就对外宣布自己只生了女儿。然后将那个男孩交给亲信悄悄带出宫。 这个女孩子后来长大,就是大鄯最尊贵的储君公主,邺景州的母亲。而那个被带走的男孩后来也长大了,就是行走江湖,游历各国的洛道长。 沈暖暖倒抽一口冷气。 “所以,洛道长是你母亲一奶同袍的亲哥哥,是你的亲舅舅?” 邺景州点头:“你中的那个……毒,最开始只有大鄯皇室的人才能接触。陈河乔装进大月氏,在那儿找到当年大鄯皇室里伺候母亲的随从,结果无意中找到了这个消息。” 陈河奉命去查药的源头,结果无心插柳,意外得知了洛道长的真实身份。 沈暖暖抬手捋了好几下胸口,才将这个事消化了。 “洛道长是大鄯人,还是皇室正统。从他之前种种行为来看,来到北邺为大鄯报仇是肯定的。那你是大鄯公主所生,人人知道。他在北邺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你么?” 邺景州摇头:“从未。” 沈暖暖想想,也能理解:“一母双生,一个在母亲身边娇养长大,一个却在外面自生自灭。他心中对这些或许有恨吧。” 洛道长,大鄯幸存的王子,这个身份让他特殊起来,连带着他来北邺复仇的目的都变得复杂起来。 太后在沈暖暖的照顾下,情况渐渐稳定。 因为沈暖暖救人有功,皇宫的规矩礼仪不用学了,也不必住在慈安宫,随找随到即可。 得到解封的沈暖暖高兴的都要飞起来,二话不说,就请辞离开。 只是,她前脚刚出慈安宫,后脚就被朱皇后请去凤泽宫了。 堂堂后宫之主,对沈暖暖没有一点架子,不仅给亲自点茶,还送了好多奇珍宝贝。说是为了感谢她治好了大皇子的腿。 沈暖暖确实让大皇子重新站起来了,这礼物收得也不心虚。 礼收了,茶喝了,朱皇后终于憋不住问出一句:“暖暖啊,你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好几天,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你们平时都闲聊写什么啊,就聊佛经吗?” 聪明如沈暖暖,怎么会不知道朱皇后想问什么。而拿人家手短,就总要说点什么。 “皇后娘娘,晋王在您身边养了多年。我又马上要嫁入晋王府,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太后平时说了些什么,我自然是帮娘娘留意着。 太后平日里就是礼佛,不过昨日倒是说了一嘴:六公主心术不正是随了她母亲。还说什么庶子到底是庶子,难堪大任。这些话我如今跟娘娘说了,还请娘娘听后就忘了最好。” 朱皇后轻声道:“暖暖放心,本宫左耳朵听,右耳朵就出去了。说起来,就是太后不准旁人过去请安伺候,本宫比较担心她身体状况罢了。” 我说了想说的,你听了想听的,皆大欢喜。 宫婢进来通传:“皇后娘娘,晋王门外候着呢,说接县主回去。” “怪本宫,和县主投缘,一聊起来就没完,让咱们的晋王都等着急了。” 朱皇后亲自送沈暖暖出门,宫婢则将赏赐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搬。 由于晋王之前受伤发病,明宗特许他的马车以后可以在宫里出入。所以,晋王府的马车就等在凤泽宫的门外。 宫门外,朱皇后和邺景州又寒暄了几句,看着下人将东西都搬上车了,慈母般依依不舍地送人离开。 马车晃晃悠悠出宫。 礼盒在车厢里堆得老高,沈暖暖只能和邺景州坐得很近。一个拐角,马车拐得有点急,一个礼盒从上面掉下来。邺景州出手很快,一手将沈暖暖拉到自己怀里,一手将礼盒稳稳接住。 正在想事情的沈暖暖忽然半躺到邺景州腿上,还被吓了一跳。眼睛眨巴眨巴,见邺景州将礼盒放回去才知道怎么回事。 “谢谢。” 沈暖暖起身想要坐回去,邺景州却没给她机会,忽然将她圈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下巴还深深埋在她的肩膀里。 什么都不说,就那样紧紧地相拥。手臂很用力,好像抱着他的全世界,又好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沈暖暖起初有点莫名其妙,因为这完全不是邺景州的风格。他一贯都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过了一会儿她才明白过来,邺景州是害怕了。 这么多年,被太后盯上的人,还没有成功脱身的。他每天看似淡定,实则心里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和压力。 一缕异世的魂,能有一个人这般担心自己,心里不感动不滚烫是假的。 沈暖暖被抱得有点气短,不舒服地在他怀抱里挣了一下,然后小声问:“若是我没能走出慈安宫,你会怎么办?” 邺景州抱歉地松开沈暖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会将三个宝好好养大,等有一天去见你的时候,就可以跟你说我幸不辱命,完成了你的托付。” 沈暖暖的鼻子有点酸,但又欣慰的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 有情有义,冷静克制。单纯的恋爱脑,她看不起。单纯的事业狂,又太无趣。邺景州就刚刚好,哪儿都刚刚好。 西北侯门口,吴氏扯着璎珞,身前站着翘首以盼的三宝。如意看着街头的方向,脖子都伸长了很多。 忽然,在街头候着的下人一边往回跑一边高兴的大喊:“回了,回了,夫人,咱家小姐回了!” 三个宝高兴的要迎过去,但被如意拦住,吴氏提着的心放下去,拿手帕擦着眼角。 外人眼中,沈暖暖能去慈安宫伺候太后,那是无限荣宠,光耀门楣的好事。只有自己人知道,沈暖暖是经历了怎样的死里逃生。 尤其是三个宝,这几天陷在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中。他们都以为太后昏迷是因为他们,若是太后救不过来,他们就是害了母亲害了沈家的千古罪人。 马车停下,沈暖暖推开门,不等车夫放好车凳子,就从上面一跃而下。 “嫂子,璎珞,三个宝,我沈暖暖又回来啦!” 第182章 如意主动表白了 三个宝激动的一起扑到母亲身上,一声一声娘叫得沈暖暖心里那个熨帖。 璎珞和如意站在外圈,想说什么都插不上话。 吴氏见邺景州从马车上下来,赶紧过去:“多谢晋王,特意去宫里将暖暖接回家。” 邺景州忙拱手回礼:“侯爷夫人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晋王辛苦,里面请。” 吴氏招呼了邺景州,又去拉拉小姑子。 “暖暖,老南王得知你今天回来,老早就带着好酒好菜来了。还有陈御医和杜衡也来了。你别在门外了,赶紧请晋王进去,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沈暖暖听闻家里还有客人在,就推搡着三个宝松开她,她则拉着邺景州的手腕,甜甜蜜蜜地一起走进侯府。 三个宝:“……” 如意揉揉三个宝的脑袋,安慰一番,刚想带着他们进去,就被陈树喊住了。 “如意姑娘等等,如意姑娘留步。” 如意不耐烦的转过头,没好气地横一眼陈树:“有话就说,别一声一声叫魂似的。” 陈树被人烦,还不自知:“如意姑娘,你对别人都和和气气的,怎么就对我充满了不耐烦。” 如意再送上一个白眼:“是啊,我为何就对你与众不同?这一点,需要在你身上找原因吧。” 陈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和脚:“我身上没有原因啊,手脚健全,身体健康,诙谐幽默,高大帅气。所以,原因还是在如意姑娘这儿。” 如意后槽牙都要咬烂了:“你可……真是不要脸。” 转身就要跟上去,结果一转身,陈树居然抄着双手,笑呵呵地就站在她前面。吓得如意“啊呀”一声大叫。 “陈树,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有病!” 逼疯如意的,只需要一个陈树。陈树也的确是有病,看到如意气得跳脚,或是花容失色,就更想惹乎她。 这就有点像没长大的男孩子,不会表达心中的喜欢,就去女孩子面前耍存在感一样。 “如意姑娘你冷静你冷静。我没有病,我只是想问你,皇后娘娘赏赐给县主的东西放哪儿。” “……赏赐?” 如意提了一口气,下一句怎么骂都想好了,结果人家是真有事。 陈河将车厢门打开得大一点,让如意能看见车厢里的情况。如意深呼吸,又深呼吸之后,好容易收起脾气。 “还能放哪儿,自然是先放到云锦阁了。等着,我去叫人来搬。” 如意跑去里面叫人,陈树还站在那儿呵呵笑。 陈河实在看不下去了,过去小声一句:“明明一句话的事,何必去惹人家姑娘不高兴。” 陈树抄手胸前,还美滋滋地回一句:“哥,你不觉得如意被气跳脚的时候很可爱么?” “……” 陈河语噎,忽然觉得,自己不过离开一个月,主子和弟弟都变了,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今天的西北侯府特别热闹。 老南王带来了好酒和自制的熏肉,陈御医带来了自己小菜园种的瓜果蔬菜,杜衡则下厨,亲手给师傅做一顿欢迎宴。 沈暖暖没想到杜衡不仅药方背得顺溜,锅铲子用得也这么顺溜。煎炒烹炸都能驾驭,眼看着菜色一样一样地端上桌,让沈暖暖直呼,不会做饭的郎中不是好厨子。 如意在陈树那儿受到的伤,在厨房全都被治愈好了。 厨房的活儿原本不需要如意。但她却在厨房帮杜衡打下手,弄得浑身油烟味,还乐在其中。 陈树拎着个水壶过来,看到如意那笑得不值钱的样子,小声嘟囔一句:“花痴。” “这道辣子鸡好了,撒点香葱碎就能装盘了。” 如意听杜衡说要香葱碎,转身就去拿,却和陈树撞了个正着。等她看清撞的是谁后,刚才的笑脸立刻收了,苹果肌上的几个小雀斑都气得跳跃起来。 “陈树?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陈树揉了揉胳膊:“是啊,我还想说呢,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前厅茶水不够了,我来添开水的。你呢?县主身边的一等女使,什么时候变成厨房的打杂的了?” 如意个子不够,气势凑,下巴抬起很高:“我愿意做打杂的,你管的着么?这是我们沈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我还没问你呢,添茶倒水这样的活儿,什么时候轮到晋王身边的一等侍卫干了。” “你还知道我是晋王身边的一等侍卫啊,那你能这个态度跟我说话么?前厅的佣人不够使的,我一个客人都亲自来添茶倒水,你倒好,还在这儿帮倒忙。” “谁在这儿帮倒忙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帮倒忙了?” 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五十岁了,吵起架来,却好像五岁的小孩子似的。就山宝水宝在这儿的话,都会觉得他们幼稚。偏偏,他们自己不自知。 杜衡看着两人吵得面红耳赤,笑笑不掺和。去拿了香葱碎撒上,出锅装盘,然后交给一旁的婢女。 “端好了,送去前厅吧。我再有最后一道菜做好,菜就齐了。” 如意吵完一架回来,发现要出锅的辣子鸡已经变成油锅里上下翻滚的藕合了。气得再狠狠横陈树一眼,陈树将水壶装满开水,错开如意的时候,同样留下一个白眼。 等陈树走了,如意蹲身看来一下锅下的灶火。 “杜衡,我以前跟我家小姐上学堂的时候,听先生讲过一句,什么……君子远庖厨。大意就是君子不下厨房不做饭的,那你为什么会进厨房啊。” 杜衡笑着道:“我外公是一名厨师,皇宫内的御厨。我小时候抓周,将外公做了一辈子饭的锅铲子抓走了。为此祖父郁闷了好几年。” 所以,杜衡的童年是幸福的,也是不快乐的。 身为皇家御医和御厨两大顶级最喜欢的孙辈是幸福的。但从记事起,就被两大顶级轮番传授身家绝学,也是不快乐的。 最终,还是血脉压制吧,杜衡在两个技艺之间,更侧重了医学。为此,他外祖父又郁闷了好几年。 这些,如意其实知道。她早就通过各种小道消息,将杜衡的事打听的明明白白了。 不知道是油锅翻滚,灶膛下火舌热烈刺激了如意,还是怎么着,如意忽然说了一句:“杜衡,我喜欢你。” 第183章 把陈树逼疯的只有如意 厨房里此时没有其他人,那些人都去送菜和前面帮忙了。 只有杜衡站在灶前,用笊篱将炸好的藕合从油锅里捞出来。炸的酥脆的藕合在笊篱里晃动两圈控油,哗啦哗啦作响。 “杜衡?”如意不确定地又叫了一声。 “啊?”杜衡转头过来,一脸茫然:“如意姑娘,你刚才叫我了我?” 如意看到杜衡的眼睛,刚才一瞬间鼓起的勇气瞬间没了。腼腆地勾起唇角笑着道:“嗯,我叫你了,我说我喜欢你……炸的藕合。闻着很香,一定很好吃。” 杜衡回以微笑:“我炸了很多,等下给如意姑娘留一份。” “谢谢。” 如意低下头,继续烧火。灶膛里的火苗照着她的脸,红红的,热热的,心里却是苦涩的。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勇气了。说出口了,也就不遗憾了。 杜衡将出锅的藕合装盘,的确还剩下不少。 “如意姑娘,不用烧火了。我端着这碟藕合去前厅了,剩下的这些都是给你的。有点烫,别着急吃。” “谢谢杜衡,你快去吧。” 如意微笑的送走杜衡,将剩下的藕合用手帕小心包起来。找到一个无人的院子,将手帕放到台阶上打开,想要独自享用这一份专属她的美好。 可是看了半天,一个都没吃,眼泪还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就在如意的眼皮子底下,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一个藕合。等如意惊愕的转头去看,陈树已经将那藕合咬掉一半了。 “看着挺好看,吃着也很一般啊。” 陈树不仅吃了如意不舍得吃的东西,还给打了差评,这让本就情绪不对的如意一下子绷不住,所有的委屈和愤怒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陈树,你是有病吧!你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吃我的东西?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总是阴魂不散的跟着我!” 陈树被如意一秒爆哭的嘶吼模样吓了一跳。他总惹如意,如意也总是翻白眼怼他,但这样情况还是第一次。 他努力将嘴里没嚼烂的咽下去,笑的有点心虚。 “如意你这是干嘛啊,我就是……就是看你总瞅着这个不吃,还掉眼泪,以为这个里面放了芥末辣眼睛呢。我帮你尝了,味道虽然挺一般的,但一点都不辣。” “陈树,你能滚么!” “我……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哭了。有风呢,一会儿喝了风肚子疼。哎呦,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不吃了,我还你。” 本来圆形的藕合,咬掉一口,成了一个月牙状。 陈树举着个月牙到如意跟前,他想息事宁人,看在如意眼中却是火上浇油。气得如意一巴掌打过去,打到陈树的手上,将半个月牙直接打飞出去老远。 “谁要你还我!你还得起么!你知道它在我心里意味着什么么?” 陈树看着被打飞出去的藕合,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咬肌紧了又紧,忽然很生气地沉声。 “我知道。不就是你喜欢杜衡,跟杜衡表白没成功,你觉得没面子了么?于是抱着人家随便多做出来的一点吃的,就爱屋及乌,宝贝的什么似的。我就纳闷,杜衡有什么好。有什么值得你在这儿哭天抹泪的。” 如意忽地不哭了,一整个被惊到得瞪大眼睛。 “陈树,你……你居然偷听我们说话!” 陈树更加心虚,将被打的手背到身后,梗着脖子:“我没有偷听。我在厨房外没有走远,是……是正常听到的。我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是基本功。” 这话骗三岁小孩子都不信,何况如意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如意愤怒,但喊也喊了,打也打了,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哭了。再加上心事被最讨厌的人发现,更是有种人生活成一个笑话的委屈。 眼泪忽的又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然后将脸整个埋到膝盖上,好似鸵鸟似的呜呜哭起来。 这一哭,陈树可不会了。他平时油嘴滑舌斗嘴行,但哄小姑娘还没有过。关键,还是自己弄哭的。他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额头的汗都掉下来了。 “如意我错了,我不该嘴贱吃你的东西,我以后买了还你。我去京城最好的酒楼,买最好的炸藕合还你行不?” “呜呜呜……” “如意我错了。我不该偷听你们说话的。以后我也不做这样无赖的事了,你要是生气就打我。我站在这儿不动,任你打个痛快行不?” “呜呜呜……” “罢了罢了,我惹的姑奶奶我来敬。你要是就非杜衡不可,喜欢得死去活来。那我帮你去说。他要是不同意,我就给他绑了送你面前,这样总行了吧?” “不用你多管闲事。” 陈树手捂着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女人终于是除了哭以外,发出点别的动静了。 “好好好,我不多管闲事,那我就在这儿坐着不出声。你哭,你就哭吧,我不笑话你。你可以当我不存在,就当我是一块石头,一根木头,一个……” “你能闭嘴,让我清静一会儿么。” “……” 陈树抬手捂住嘴,捂得紧紧的。甚至将呼吸都屏住,好像呼吸声都是错一样。 一个很偏的院子,一个落着树叶的台阶,一个姑娘肆无忌惮的哭,一个男人默默的陪,两人中间的藕合早凉了,一阵风吹来,还落上一些尘土。 后来哭声渐渐小了,再后来哭声消失,只剩下呼吸声。 陈树以为如意睡着了,怕秋风凉吹的她感冒,就想脱了外袍搭在她身上。结果脱掉一半,身边忽然有声音传来。 “陈树,我知道你为什么总纠缠我。” 这一句沙哑的声音灌进陈树耳朵,吓得陈树胡乱的往回穿衣服,就怕如意一抬头看到自己这样,误会自己要耍流氓,又开始发疯。 “啊?你知道……知道什么?” 如意从膝盖上抬起头,哭太久的脸是肿的,眼睛也是肿的,里面更是蒙了一层红血丝。 她仰头看了下天空,好像释然了什么似的,长长呼吸一口气,然后说了一个藏在心里五年多的秘密。 第184章 明宗,你终于来找哀家了 如意唇角挂着一抹恨意。 “太子殿下之前说,五年前乞巧节,和我家小姐有一夜之欢的是他,因此认定三个宝是他的孩子。当时我有肯定说过,三个宝绝对不是太子殿下的孩子。 自从那以后,陈树你就开始接触我,有意无意,旁敲侧击,打听五年前的事。我知道你是在奉命行事,我装不懂也不是我真傻。” 陈树的脸忽然有些热了。 他一直以为如意是个不那么聪明的姑娘。自己这么聪明,会很快从她身上套到消息。就算这么长时间没有套到消息,也只是以为她其实并不知道,当时只是说的气话。 现在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如意只是看着普通,只是不想说,并不是不知道。相反,她什么都知道。 凭着一己之力,能在乡下护住沈暖暖,还将三个孩子都养大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简单的普通人? “既然你那么认真地要完成命令,晋王那么想知道三个宝到底和太子殿下有没有关系,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三个宝和太子殿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这个答案,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保证,是真的。” 陈树转头看着如意。 她说这句话异常用力,甚至能听到磨牙的声音。她消瘦的身体绷得很紧,就好像在恐惧什么。但又逼着自己,必须要说出来。 “我知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那么肯定。因为……” 如意双手紧握,暗暗给自己打气。 “因为,那一晚,太子殿下一夜贪欢的人根本就不是小姐,而是我。” 一个很轻的‘我’,却好像一击重锤,直接砸到了陈树的胸口上,险些窒息。 “如意姑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太子殿下和你……怎么可能,是和你……” 如意苦笑一声:“是啊,怎么可能是我,怎么会是我。所有人听到这个都会这么问,然后嘲笑一句你别抹黑太子殿下,你想上位想疯了吧,你一个下贱的婢子怎么配。” 陈树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如意不想听陈树说,现在,她想说了。 “那一晚,小姐被另一个婢子称心在吃食里下了药。称心随后不知所踪。小姐药性发作,痛苦不已。我想带小姐去找郎中,可还没出门,太子殿下就闯进房间。 太子殿下喝醉似的不清不楚,整个人很暴躁地想要非礼小姐。我害怕之下,用凳子砸了太子殿下,小姐趁机跑了,我却被太子殿下抓了回去。 后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等太子殿下不发疯,睡着之后,我才得以跑出去。我去找小姐,找了很久很久,直到跟着看热闹的人群在河边找到小姐。结果是小姐也没能幸免,也被人欺负了。” 如意的眼泪可能在之前全哭干了,此时再说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噩梦,特别平静,眼角也一点水汽都没有。 但陈树却听得心如刀绞,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想说点什么安慰如意,可动了动嘴唇,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大脑一片空白,一个词汇,一个完整的句子都组织不起来。 如意却没有停,还在继续说。 “小姐那时候已经神志不清,我有满心委屈也无人可说,只能藏在了肚子里,烂在心里。我以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太子殿下也忘了睡的谁,我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遇到了杜衡,忍不住动心了。我知道自己不配,不管是身份、是容貌,是才学,还是已经失去的下贱身子,哪儿哪儿都不配。其实,我从没奢望过这辈子和他会怎么样。只是觉着心中能有一个白月光挂在那儿,黑暗也就不会那么难熬。 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中邪了,就对他说出了胆大妄为的话。结果是我想过无数遍的结果。你在外面都听到了,他就在我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听见。他装作听不到,只是不想明着拒绝我,让我难堪。我知道,我其实什么都知道。” 如意终于都说出来了,心里憋着的那股难受也全都释然了。 她转头看着手帕里的藕合,目光似水般温柔。就在陈树起身,要去将杜衡给如意抓来的时候,如意也起身了。 如意捡了一根木棍,在墙根挖了一个坑,将那个手帕连同里面的藕合放进坑里,然后埋上土,盖得严严实实。 “陈树,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最后请求你和你的主子,替我守着这个秘密,不要告诉我家小姐,拜托了。” 如意对陈树躬身,弯腰九十度的那种的躬身。 然后起身,转头,朝着阳光大步走去。 而我,也会有自知之明,再也不会对谁生出不该有的非分之想。就一辈子在小姐身边,好好伺候小姐,照顾三个宝,报答小姐当年的救命之恩。 陈树看着如意离去的背影,伸手往她走了两步,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我不仅仅是为了任务才总是出现在你面前。我不觉得你配不上杜衡,是他眼睛瞎了配不上你才对。我觉得你特别好,有情有义,任劳任怨,知恩图报,坚忍不拔,善良诚实,纯洁无暇…… 夜里起了风,还下了雨。 秋雨很冷,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三个宝一起跑到沈暖暖房间,好像煮饺子似的一个一个跳上床,钻进母亲被窝。 “娘,冷。” “娘,我们今晚想和娘一起睡。” “娘,今晚被窝好冷啊,我们一起睡觉,我们给娘暖被窝。” 沈暖暖正觉得手脚冰凉睡不着呢,现在来了三个软乎乎的小暖炉,可给她高兴坏了。娘四个热热闹闹地挤到一个被窝里,说说笑笑,一直到半夜才安静了。 而今晚的,又注定有一个地方是不安静的。 慈安宫。 明宗独自打伞来到太后的寝宫外。徘徊之后,还是推门进去了。 太后怕黑,所以她的卧室里从来不是一片漆黑,始终有一盏蜡烛点着。 入秋的第一场夜雨,太后听着雨打窗棱的声音,迟迟不能安眠。所以,明宗一进来,她就知道了。 明宗在珠帘外站定,本来还有最后的一丝犹豫,却听到里面传来悠悠一句。 “明宗,你终于来找哀家了。” 第185章 明宗对太后下杀手 明宗闭上眼睛深呼吸,压抑的喉结能看出他心底里的紧张。但最后还是抬手拨开珠帘,走进去内室。 “母后,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就寝。” 太后和衣闭目坐在床铺中间,手指拨弄着七宝璎珞。 “这么晚了,皇帝不是也没有就寝么。” 明宗往前小走一步:“母后这几年都在古都生活。京城不比古都四季温暖。今天又下了秋雨,朕担心这边冷凉母后不习惯。所以忙完了公事就过来看看。” 太后缓缓睁开眼,有些感慨:“哀家是在古都出生,十五岁就来到京城皇宫,一住就是五十年。前几年是又回古都呆了几年,但终究是在这边过了一生。哀家早已经习惯了京城的天气,哪里会不习惯。” 明宗恭谨:“母后精神挺好,看来是朕多虑了。” 太后抬手让明宗坐下,和他普通母子一样聊会天。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皇帝过继到哀家身边都三十年了。犹记得,你生母死的那晚也是一个雨夜。哀家牵着你冰凉的小手带去凤泽宫,从此做了我的儿子。 那时候你的眼睛很亮,看着哀家有依赖,但里面也有掩饰不住的恐惧。如今皇帝坐这北邺江山二十多年了,再看到哀家,还会恐惧么?” 明宗摇头,但又不太敢跟太后对视。 “您是朕是母后,是北邺的太后,朕永远不会忘了您对朕做的一切,朕对您永远敬畏。” 太后叹口气:“敬畏是好事。但应该是别人敬畏你,皇帝要时时刻刻记住,你是一国之君,皇帝执掌的是天下。天下包括哀家。” 明宗抬头看向太后,眼底浮起一抹意外,又带着一抹探究。 太后挑眉也看过来,和明宗四目对视。明宗袖笼里的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转开视线。 他起身到烛台前,拿起一边的剪刀,将燃着蜡烛的烛心减掉一点。 “母后,蜡烛太亮影响休息。朕帮您减短一些。” “蜡烛亮了容易看出心事,皇帝今天到底为何前来,就直说吧。秋雨挺大的,皇帝岁数也不小了,白来一趟再淋了雨就得不偿失了。” 明宗攥紧剪刀,咬了咬牙,转身。 “既然母后什么都看出来了,那朕就直说了。父皇临终前,跟朕说了一个事。先祖建立北邺三十年时,为了防止兵权旁落,架空皇权。特派亲信离京,不知在何处秘密组建了一支精锐部队。 但是先皇说,先祖临终却没有将这支部队交给他。不知道这支部队原本就是子虚乌有,还是交给了别人。母后,朕今晚来就是想问问您,先皇说的这支部队您知道么?” 太后大方承认:“哀家知道,确有其事。” 明宗的眼睛终于亮了一下,两步来到床边,迫不及待地问:“母后,那您知道,先皇将这只部队交给谁了么?” 太后不答反问:“皇帝,那你觉得,先祖会将这支部队交给谁呢?” 明宗犹豫后,道:“先祖重病时,正好是城阳王薨逝后不久。太后强忍丧子之痛,在先祖床前伺候尽孝半月有余。先皇说,如果先祖真有那支部队,十之八九是给了母后。朕这些年也想过,确实有这个可能。” 太后点头,大方承认。 “的确,先祖将这支部队给了哀家。因为,先祖知道先皇不喜哀家,如果没有这支部队防身,先祖一薨逝,先皇第一件事就是废后再立。而先祖是看着哀家长大的,知道哀家绝对不会背叛北邺。 所以,先皇就算不确定是不是有这支部队,却因此忌惮哀家。先祖薨逝后,也对哀家客客气气,不敢提废后之事。” 明宗确定东西在太后之手,暗暗兴奋。 “母后,今天朕收到迦关战报,大月氏已经集结兵力,扬言要为子报仇。大月氏这次来势汹汹,而沈家军里,没了老西北侯坐镇,新西北侯又重伤初愈。朕深恐北邺危矣,想起先皇遗言,所以才深夜来此。” 太后听了这话却不着急:“撼北邺易,撼沈家军难。沈家几代镇守迦关,什么时候出过错?皇帝放宽心,现在不是用那支部队的时候。” 明宗不死心,又问:“母后,那您觉得什么时候,才适合动用那支军队呢?” “国之不稳,民之将亡的时候。” 而现在,外敌入侵有沈家军,内政平稳无朝政更迭,算是很太平的时候,哪里用得到那支军队。 明宗想到太后刚才那句‘皇帝执掌天下,天下包括哀家’的话,索性直接讨要。 “母后,您如今身体不好,总是一直操心那支部队,难免分心养病。莫不如,母后这支部队交给朕保管,让朕替您分忧?” 太后停止拨弄手上璎珞,抬眼:“皇帝终于说出这个事。哀家等了你一晚上,还以为你又要退缩呢。” 明宗见状,忙躬身:“母后,您果然是料事如神。既然您猜到了朕心中所想,那您就将东西给儿子吧。” “人生七十古来稀,哀家老了,不可能当个老不死的。趁着还能喘气的时候回到京都,就是为了将这支部队亲手交到皇帝手中。” 太后说完,从床里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很古朴的匣子递给明宗。 明宗激动万分,双手接过匣子,甚至有一些颤抖。 有了这支精锐的部队在手上,再也不用忌惮沈家军手握兵权。忌惮老南王一支占据西南多年。兵权收回,全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个青铜质地,做成半个太极形状的龙鱼符,在龙鱼符的腹部,刻着一个‘令’字。 明宗现在点兵的兵符就是龙鱼符,也是半个太极形状。若是将两个龙鱼符合到一起,正好是个太极图案。 明宗由此确定,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兵符。 心心念念的东西终于到手了。 明宗合上匣子,撩起袍子双膝下跪床前,端端正正给太后磕了一个头, “母后,多谢您对朕的信任,将这个兵符毫无保留的交给朕。” “本来就应该是你的。起来吧,皇帝。” 太后伸手去扶明宗,明宗的手搭上太后的胳膊。可下一秒,他手腕一翻,却从袖子里拿出刚才剪烛心的剪刀,毫不留情的插进太后的心口上。 第186章 明宗知道真相,崩溃 有血,喷溅到明宗的脸上,刺目的红。 明宗儒帅的面容显出几许狰狞,再也不是在太后面前永远恭顺,带着畏惧的养子。 太后没有低头看胸前的剪刀。从弯腰伸手去扶明宗的那一刻,目光就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亲眼看着明宗的表情从谦恭一寸一寸龟裂,变得阴冷可怕。 全程,太后没有任何反抗,甚至都没有任何意外。 胸前有血缓缓流下,表情却依然平静,声音也淡淡:“皇帝,你到底还是动手了。” 明宗等这一天等太久了。他更等太后愤怒地咒骂,绝望的嘶吼。却怎么都没有想到,等来的是太后似乎早就想到的结果。 一瞬间,明宗有点慌,松开剪刀,仓皇得后退一步。 “对,朕终于动手了。朕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今天终于动手了!” 明宗看着太后胸前一片殷红,又看看自己手上的血。眼底渐渐布上一层红血丝,报复的快感和愤怒终于占据了所有情绪。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杀了朕的生母,朕的父皇,朕最爱的妻子。朕从去到你身边的那天起,就在想这一天了!今天,朕终于给他们报仇了!” 面对复仇胜利大笑的明宗,太后唇角有血流出来,却也浅浅笑了。 “皇帝,你……既然都说哀家料事如神,你又怎知,哀家料不到,那个东西只要交给你,你就会立刻对哀家动手呢?” 太后的反问,直接让明宗惊愕当场。 是啊,太后聪明一世,这么些年,会不怀疑自己已经查出了真相,会感觉不到自己想杀她么?而今晚她说的一些话也奇奇怪怪的,好像故意在引导什么。 “所以,你是故意等我来杀你的?你也知道自己杀戮太多,坏事做尽,会不得善终?” 太后没有否认:“活得太久了,哀家在……这个世上太孤单了。该哀家做的事情都做完,就该去……该去和我的孩子团聚了。” 生命在渐渐流失,太后终于抬手捂了一下胸口,却依然不看那上面插得很深的剪刀。 “哀家,这一生的确杀戮太多。也的确杀了……你父皇,你生母,和你最爱的女人。” 明宗终于怒不可遏地又上前一步,再次血红了眼睛:“你终于承认了,朕一生最重要的人都是被你害死的!” 和明宗的愤怒相比,太后依然很平静,出奇的平静。 “哀家这一生,双手……虽然沾满鲜血,但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并且,杀过的人从来不会否认。这些年,皇帝一直都在怀疑,却不敢找哀家询问。其实……其实你早问的话,哀家早就跟你证实了。” 明宗大怒:“你胡说,朕的生母,朕的柔儿,都是世上最善良的人,怎么会是该杀之人!父皇,他……他后来是昏庸是失德,做了不少错事。但他也是你的夫君,你作为一个妻子,又怎么能弑夫呢!” 太后胸前的血已经流了很多很多。她再也撑不下去,可脸上还是挂着微微的浅笑。 “哀家累了。这一生,哀家活的……问心无愧。希望皇帝,也能……问心无愧地活着。” 太后最后的力气用尽,缓缓闭上眼睛。直到胸口再无起伏,她的头垂下去。就那么坐着没了气息,可脸上还是挂着浅浅微笑。 一生严厉冷森的太后,最后是带着笑离世的。这让明宗不能接受。他心里受尽折磨三十年,亲手手刃仇人,为什么最后是自己痛,仇人快? “你笑什么?你都死了,你还笑什么?你这个杀人犯,你应该痛哭流涕,以发掩面,万人唾骂才对!” 明宗崩溃的瘫坐地上,袖子里的匣子掉到地上,摔开,居然发现匣子还有一个夹层,夹层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露出一角。 明宗目光锁定,赶紧手脚并用爬过去,跪在地上,将夹层里的东西拿出来,是几封信笺。有的泛黄,有一封就是今天写的。 他抖着手拆开信笺,第一封读完,整个人就懵了。然后第二封信读完,直接一口血吐出老远。趴地上很久,恨不能那把剪刀是插在自己的心口上。 第一封信,是生母亲笔写的,写给他这个儿子的。 原来,他的母妃并不是最善良纯粹的人。母妃当年站队了田贵妃。城阳王的毒,就是经过她的手到城阳王身上的。是母妃太会伪装了,骗过所有人,甚至骗过她的亲生儿子。 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将田贵妃一党尽数拔出,最后的最后,赐给他母妃一条白绫,却许她儿子登上江山。母妃走的时候很开心。信中告诉他,皇后是个说话算话,决不食言的人。明儿,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皇帝,是流芳千古的明君。 第二个信封里,是他最爱的柔儿和大鄯细作之间往来的证据。 柔儿看似在涵翠苑从不出门,却和大鄯的人秘密联系上,并策划发动一场宫变。 那天晚上如果死的不是柔儿,就会是太后。如果没有太后压制柔儿,那柔儿就会仗着皇帝的宠爱,渐渐控制皇帝,最后掌握整个北邺。 明宗做梦都想不到,最爱的母妃和妻子,背后却做了那样多的事。 更无法想象,生母杀了太后的城阳王,太后却将生母的儿子扶上皇位。柔儿要杀太后,太后却掏心掏肺养了她的儿子多年。 其实,先皇该死。 由于先祖寿长,一直做太子的先皇快五十才即位称帝。先皇早年被先祖压抑的憋屈,在称帝后彻底放飞自我。广纳妃,勤征税,不思民苦,骄奢淫欲。后来痴迷上长生,听信老道士妖言惑众,每天要喝童男童女的血。 这些事,外人不知道,皇室的人却是一清二楚。太后各种办法用尽都不管用,最后变成支持先皇长生。亲自找一道士,改变长生之法,不再用童男童女的鲜血,改成服用丹药。最后先皇丹药吃的太多,暴毙身亡了。 这一生要强的太后,将她身边最亲最近的人全部杀死了。可回头想想,那每一个人都该死。尤其是先皇,该死一万次。 太后背负所有骂名,最后还死在一手扶上皇位的儿子手里。 明宗跪地痛哭,几近昏厥。但还有今天的一封信没有看。他哆嗦着手,将最后一封信展开。 第187章 明宗嫁祸,又博名声 皇帝,哀家其实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看到这封信。但你生性多疑,一定会看到的。 这世上有很多真相其实也是不需要知道的。知道的越多,人越痛苦。你眼中的光亮美好,是有人为你遮住黑暗。你创造的盛世和平,是有人在帮你平定战乱。 身为一国之君,果决手辣是好事。但前提是要心思缜密,冷静处事。哀家给你的龙鱼符是假的,鱼眼被故意做成了闭眼的。世上龙鱼符只有一枚,就在皇帝手中。皇帝想要的那个东西,哀家早已托给可靠之人。 最后,哀家再提醒一句。贤贵妃心术不正,就是第二个田贵妃。宸儿和她母亲一样,野心很大且德不配位,不是最好的储君人选。北邺未来交给谁,请皇帝务必三思。 明宗如遭雷击。赶紧将那枚龙鱼符拿到手中,凑到烛火下仔细看。果然,鱼眼睛是紧紧闭着的,和他手里的那枚龙鱼符不一样! 假的,居然是假的! 自己隐忍二十多年拿到的东西,居然是假的。 明宗的悔恨瞬间变成愤怒,扑到床上,双手握住太后的肩膀用力摇晃。 “你不信朕,朕叫了你三十年的母后,你到头来都还是不信任朕!” “你这个老女人真是诡计多端!你用一支部队吓了先皇十年。吓了朕二十二年。如今,就连死了,都让朕还活在恐惧和忌惮中!” “兵符到底是什么,你到底给了谁,给了谁!” 明宗疯狂地摇晃太后,太后的身体就好像风中的落叶,能听见胸骨脆裂的声音,但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终于,明宗累了,将太后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又跪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下了一夜的雨,一直到早上才停了。 沈暖暖搂着三个小宝贝睡得正香,忽然房门开了。如意跑着进来,抬手推推主子。 “小姐,小姐,快起来,太后薨逝了!” 沈暖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大脑还在宕机中。 “如意,你说……谁薨逝了?” 如意着急地道:“太后,是太后薨逝了。宫里来人报丧是被人行刺!” 沈暖暖终于醒透了,翻身坐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居然还是行刺!” 沈暖暖脑袋又“嗡”的一声,一把掀开被子,急急匆匆洗漱收拾,嘱咐好家里一切不要动,只带着楚城赶去宫里。 宫门前,沈暖暖跳下马车,遇见等在门口的邺景州。将你小跑过去,问:“你是在等我么?” 邺景州点头,沉沉道:“我知道你会来,所以等你一起进去。” 沈暖暖主动扯了邺景州的手:“那还等什么?快进去啊。” 邺景州反握住沈暖暖的手,不朝宫门走,却扯着她上了晋王府的马车。 一盏茶后,两人下车了。沈暖暖神色难看,也没了急匆匆的神色。 两人一起来到慈安宫。 慈安宫到处挂白,一口黑色寿棺停在正殿。宫人忙忙碌碌,来往皆是小跑。朱皇后带着后宫嫔妃,全都披麻戴孝地跪在棺前,哭声一片。 没看到明宗,听说是伤心欲绝吐了血,在长庆殿休息。 沈暖暖和邺景州去偏殿换孝衣,有人在外面议论。 “孔嬷嬷死得真惨啊,忠心护主,被推到柱子上,脖子都撞断了。” “听说,孔嬷嬷会陪着太后一起葬入皇陵。她伺候了太后一辈子,死了也能同穴,算是天大的恩宠了。” “谁能想到那秋香竟是大鄯的细作,平时老实本分,话都没有半句。却趁着风雨夜,用剪刀行刺了太后。” “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沈暖暖换完孝衣出来偏殿,问:“秋香,皇上怎么处置的?” 宫婢立刻低头,回道:“回县主,秋香行刺太后,自知罪大恶极,当场就服毒自尽了。皇上生气,命人将尸体扔去喂狗。” 沈暖暖冷嘲一声:“被毒死的人,肉也是有毒的。倒是,白瞎那些狗了。” 她去正殿,到棺材边,看到太后一身华贵宫装躺在棺材中。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上面戴着镏金凤冠。神情无比安宁,唇角还带着一抹浅浅微笑。 沈暖暖喉咙发紧,一辈子严肃刻板的太后,原来是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的。伸手进去想摸摸太后身体,却被一只手拦住手腕。 有德一旁出声:“逝者已矣,生者安息。县主就别打扰太后往生极乐了。” 沈暖暖只能缩回手:“总管说的是,是我僭越了。” 邺景州过来带沈暖暖离开,去到后宫那些妃嫔之前跪下,低头,默不作声。身边的三皇子和五皇子,哭的声情并茂,他们的妃子也哭得抑扬顿挫。 大皇子邺景珺和太子邺景宸也在,他们就安静许多。时不时的也起身去帮着操持丧事。 太后薨逝,大丧七天。明宗重病,只有在出丧那天才现身祭拜,扶棺送出宫。 文武百官都亲见,明宗身体消瘦,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百姓广为流传,明宗仁孝天下。 沈暖暖送太后最后一程到城门外,邺景州没让她再往前。 “暖暖,这几天你都没怎么睡,皇陵路远就别去了,回去好好休息。” 沈暖暖也知道她还不是皇家人,没有资格去皇陵。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便带着楚城一起回了西北侯府。 走到家门口,见内侍总管有德带着两个随从在西北侯门外候着呢。 “县主接皇上口谕,朕近日身体不适,请县主进宫问诊。” 有德亲自来传口谕,还带着皇家的马车,沈暖暖自然是要老老实实的跟着去。 “总管辛苦了,我跟楚城交代几句就走。” 有德淡淡道:“县主客气,楚城是你的随从,一起跟着去便是。皇上不适,不得拖延。” 沈暖暖解释:“总管有所不知,楚城已经跟我好几天,疲累至极。我刚才回来路上应允他放假两天了。这次进宫我想带着如意。她是跟我多年的婢女,若需要我在宫里小住,婢女随身照顾也方便些。” 有德犹豫后,同意:“那好,但快点。” 沈暖暖点头,拉着楚城的手往门口,手指在楚城掌心划拉几下。 “楚城,你母亲身体不好,在家多陪陪你母亲。三个宝下学后,你也要勤加督促,不要荒废了拳脚功夫。进去吧,叫如意进来,让她陪我进宫。” 楚城双手抱拳,恭恭敬敬:“楚城听小姐安排,这就去找如意姐姐。” 时候不大,如意小跑出来,跟着小姐一起上了进宫的马车。有德也坐在车厢里,全程跟随。 第188章 你想整我,我就先搞你 醉翁之意不在酒,鸿门宴会无好宴。 沈暖暖心里明镜。明宗是身体有恙,但肯定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太后大丧七天,宫里御医能给他看诊。如今太后送葬皇陵,皇子全部随行。邺景州不在自己身边,明宗立刻非她不可了。 长庆殿。 有德带着沈暖暖径直来到寝宫。 “皇上,县主来了。” 明宗半靠在床上,转头往这边看过来,声音虚的很:“暖暖来了啊,这几天太后丧事辛苦了,却还要暖暖来这一趟。” 沈暖暖上前,恭敬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一国之君,国之脊梁,臣女能为皇上诊病是本分也是荣幸,万万不敢有辛苦一说。” 明宗感慨:“暖暖真是长大了。甚至比刚从乡下回来的时候还更加懂事。但是朕啊,却总是不由自主想起以前的暖暖。率真可爱,我行我素。看到朕不懂行礼,急眼了,还敢上来拽朕胡子。” “皇上,那是臣女小时候不懂事。现在臣女都做母亲了,也要嫁人妇了,怎么还能小时候一样调皮捣蛋呢?” 沈暖暖坐到床前的凳子上,主动道:“皇上,您哪儿不舒服,臣女帮您把把脉吧。” 明宗伸出手放到床边,一旁的有德当嘴替。 “县主,太后薨逝,皇上心痛不已,此后就入睡困难,每每睡不着就会头疼欲裂。食欲也不好,皇上已经多日没好好吃一顿饭了。“ 沈暖暖打开医药箱,拿出一块手帕盖到明宗的手腕上,手指轻轻搭上去。静心把了一会儿后,抬手,并将手帕拿走。 “皇上,您心脉受损,瘀血堵塞于胸口。需要用重药或是推拿手法,将堵塞的瘀血排出。然后用温补药加以调理,需要十天,胸口内病症就能完全恢复。” 明宗咳嗽了几声,道:“暖暖医术不愧名震京城,你说只需要十天,就能让朕痊愈。不像御医院那些无用的老家伙,一个一个的不是说三个月,就是要半年的。” 有德一旁已经将笔墨纸砚准备好,沈暖暖一边写方子一边又道。 “皇上,御医院的医正说的并没有错。身病好医,心病难治。皇上头疼,食欲不佳,偶尔心悸,大量脱发,睡觉不踏实,还会做噩梦,这些都是太后薨逝,导致的心病所致。 心病若是对症下药,能很快痊愈。若是迟迟找不到症状,别说三月或是半年,有可能要伴随一辈子,后面还会变成生理上的。比如顽固性头疼,情绪暴躁,神智错乱都有可能。所以,皇上还是要节哀,早日调节好自己。” 刚才有德没有说皇上会心悸,会脱发,会做噩梦。但沈暖暖却一个把脉都看出来了。 这说明沈暖暖医术很高,那她说的话有可能不是危言耸听。 有德看一眼明宗,眼底满是担心。明宗的脸色也是相当难受,将手收到被子里,紧紧攥住。 沈暖暖将药方写好,交给有德。有德看一遍没有问题,但他不放心,还会去找别的御医看过才可以入药。 “皇上好几天没睡好,看着很是疲惫。要不臣女在您头上扎几针,缓解一下,让您睡个好觉。” 明宗没有犹豫,直接拒绝:“暖暖这几天辛苦了,针灸就以后再说吧。让人给你安排个偏殿,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在晋王回来之间,暖暖就在宫里住下吧。” 别人的脑袋可以下针,但是九五至尊的头,可不是轻易能交给谁的。若是心存不轨,可能下一刻就会命丧当场。 沈暖暖怎么会不知道明宗的这个顾忌。所以提起针灸也是故意的。 我想好好为你治疗的,是你自己不用,那就怪不得我了。 沈暖暖起身,跟明宗行礼后,收拾医药箱就和如意去了有德给安排的住处。 偏殿一小院。 院子不大,伺候的宫婢却不少。两个屋里差使的,两个屋外差使的。有修花修草的,还有粗使撒扫的。 如意伺候主子一杯茶后,跟那些伺候的训起话来。 “县主不喜欢身边人来人往的。所以,县主在这住期间没有她的允许,任何婢子不许到这屋里伺候。县主累了需要休息,你们现在都退出去候着吧。” 房中的两个宫婢偷偷对视后应下,出去的时候还知道将门带上。 没有外人在,沈暖暖终于能松出一口气,喝一口茶就往床上爬。她太累了,她需要睡一大觉。 “小姐,明宗明明重视你,让大总管接你来给他看诊。怎么还派那些人监视我们啊。” 沈暖暖打一个大大的哈气:“如意现在很厉害,一眼就看出不对,还将人都撵出去了。监视意味着重视,只要不碍着我就由着她们去。我困了,要睡一觉。” “小姐你睡吧,婢子保证不让一个阿猫阿狗进来。” 沈暖暖这一觉睡得很久。午饭都没吃,从晌午时分,一觉睡到傍晚。要不是肚子饿醒了,她能睡着第二天早上。 如意拿着湿毛巾过来给沈暖暖擦脸擦手:“小姐你可算醒了,内侍总管差人来问过两次了,问你有没有睡醒。” 沈暖暖揉揉肚子:“知道了。饿了,让她们先开饭,吃饱了再说。” 外面婢子送来晚饭。晚饭丰富得很,鸡鸭鱼肉都有。沈暖暖叫如意坐下和她一起吃,吃差不多的时候,有德亲自来了。 “县主,皇上不舒服,请您过去再看看呢。” “有劳总管亲自来一趟,那快带上我的医药箱,赶紧去吧。” 沈暖暖一边往明宗的寝殿走,一边暗暗得意。想找我麻烦,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一个手帕就能让你生死不能。 你想整我,我就偏要你离不开我。 不过,来宫里一天了,也是该知道知道,明宗为什么给自己弄来皇宫了。 第189章 沈暖暖,将东西拿出来吧 沈暖暖来到长庆殿明宗的寝宫。 一走进来,就闻到房间里飘着很重的安神香的气味。 忽然,“砰”的一声大响,什么东西摔碎了。 沈暖暖吓了一跳,急忙停下脚步,还是有一个碗的碎片落到她脚面上。然后就是很重的汤药味弥漫开来。 有德吓坏了,赶紧小跑几步转过屏风,见明宗正痛苦难忍的双膝跪在床上,双手抱着头,憋着满脸通红。 “皇上,您怎么了?皇上……” “快去,去叫沈暖暖来!朕头痛得要裂了!” 沈暖暖抬脚跨过那个碎片,很贴心地走过去:“皇上,臣女来了。” 手腕一翻,一根银针出现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倾身过去,将银针扎到了明宗耳后的一个穴位上。动作又快又准,一气呵成。 这一针好像有神奇作用,上一秒还恨不能用头去撞墙的明宗,下一秒就渐渐安静下来。几个呼吸后,有德扶着浑身被汗浸透的明宗靠到床头上,沈暖暖也将银针给拔了出来。 “皇上,现在感觉怎么样?” 明宗还是很虚弱,脸色也苍白,但说话已经没有问题了。 “朕好一些了。刚才,朕的头忽然疼得厉害,好像被人砸进去一个大钉子似的。” 沈暖暖抿了抿嘴唇,问:“皇上做噩梦了吧?” 明宗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点头。 “是,朕午睡的时候梦见太后了。太后浑身是血,跟朕说她死得好惨。太后一生过得太苦了,不该用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沈暖暖轻声安慰:“这个事,皇上还是……节哀吧。日有所思,久思成疾,心疾是药物很难去治疗的。针灸也只是缓解疼痛的一个手段。皇上如果不尽早走自己出来,以后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频繁。” 明宗也想走出来。但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太后胸口插着的剪刀,满身的血和她嘴角至死都带着的微笑。 明明是我杀了你,你却对我微笑。 为什么要笑?是你终于解脱的释然,还是觉得我这个皇帝就是一个笑话。 表面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号令天下人。但暗处却有一个军队,一个人默默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只要自己做得不好,就有可能被赶下皇位,甚至直接丢掉性命。 就好像先皇,就因为没有做个好皇帝,就被太后直接杀掉,换一个新的皇帝上来。 这是一种折磨。折磨了明宗二十多年,逼着他杀了一生的恩人,以为终于结束恐惧,可以独揽大权,结果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恐惧攒的多了,人会得病,脾性也会改变。 明宗摆摆手,有德心领神会,让屋里伺候的婢女都出去。他也躬身离开,然后将门关上。 偌大的寝宫只剩下明宗和沈暖暖。空气中,瞬间变得莫名压抑和诡异。 沈暖暖偷偷将手缩进袖子里,手术刀攥住了。 “暖暖你说得对,心病还要心药医。朕有个心病,已经藏了二十多年,不知道暖暖是否能帮朕解开。” 沈暖暖故意装作不知:“皇上,您的心病不是太后突然被刺杀身亡,没有来得及尽孝的遗憾么?” 明宗摇摇头:“那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太后手上有一支先祖留下的军队。因为太后走得太匆忙,还没有来得及交到朕的手上。” 沈暖暖一脸‘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居然有这事?” 明宗看着沈暖暖的眼睛,又道:“暖暖,太后出事前,一直是你和在慈安宫照顾太后。那太后有没有跟你说过有关那支部队的事,或是,直接给过你什么?” 沈暖暖看着明宗狼外婆一样的眼神,里面的期待直接溢出屏幕,藏都藏不住。 终于憋不住了,开门见山了。 沈暖暖故作大惊,使劲摇头,然后直接举起三根手指。 “皇上,臣女敢对天发誓,臣女对您说的事完全不知情。我是恶名满身的沈暖暖啊,从小就入不得太后眼。前段时间在慈安宫,我因为不好好学规矩,还被孔嬷嬷打了戒尺,腿肿得好几天走路一瘸一拐的。 要不是我胆大妄为,用能给太后看病,缓解她痛苦来威胁,不准再逼我学规矩,我的一双腿都要被打断了。太后讨厌我都来不及,怎么会跟我说过一句话,甚至给我东西。” 沈暖暖说得很有道理,表面看,只要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人都不会去想,太后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给沈暖暖。 但明宗看的不是表面,而是里面。 “先祖当年建立北邺,在位又好几十年。兄弟两三个,儿孙二三十,谁又能想到,他会将那支神秘的军队,最后交给一个不受宠的外姓儿媳妇呢? 太后曾经是对暖暖很严厉。但有一句话叫做爱之深,责之切。太后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更是说过,撼北邺易,撼沈家军难。太后非常重视沈家,爱屋及乌,将东西交给暖暖保管,就是有可能了。” 沈暖暖暗道一声,皇上不愧是皇上,分析得还真是挺有道理。 但是:“皇上,这只是你的猜测,问题是,太后真的没有跟臣女说什么话,或是给臣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再说,臣女在慈安宫伺候太后的时候,晋王几乎天天都去看太后。皇上怎么不怀疑太后是将东西给了晋王呢?” 明宗很肯定地摇头:“太后,是绝对不会将东西给晋王的。” 沈暖暖就很不解,一脸好奇宝宝地问:“为什么?晋王可是太后养大的孙子啊。他们感情应该是很好的。” 明宗眼底浮起一抹冷冷的恨意,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沈暖暖还是捕捉到了。 “太后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朕叫了她三十年母后,都没有换来信任。晋王只是在她身边养了几年,又怎么会有信任呢? 晋王的生母是大鄯公主,是太后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晋王身上有一半是大鄯的血,更是太后所不能容许的。当年太后将晋王带入慈安宫收养,并不是看他可怜,只是要将这个孩子牢牢掌控手中。” 明宗口气笃定,坚信太后可以将那支军队交给任何人,哪怕是一个宫婢,都绝对绝对不会交给邺景州。 沈暖暖听完明宗结论,心中禁不住冷笑。 第190章 迦关出事,明宗袖手不管 明宗啊,你格局小了。 太后虽然是一介女流,却是真正将北邺江山扛在肩上,将北邺百姓放在心中的人。而太后,或许也恰恰是抓住了明宗的心理,故意反其道而行,最后决定将东西给了邺景州。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关键时候,姜还是老的辣。 沈暖暖摊开手:“这么说来,晋王的确是最不可能的。但皇上也真是误会了,臣女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候,有德拿着一封战报匆匆进来。 “皇上,迦关来报,大月氏精兵已经和沈家军交战了。交战两次,各有胜负,但是……但是……迦关的粮草图被细作探明,被大月氏全部焚毁。” 沈暖暖惊闻此事,神经一秒拉起警报:迦关的粮草被全部焚毁! 明宗也是急了一下,坐起来接过战报看过后,咳嗽了好一阵且大声。 沈暖暖见明宗缓过劲儿了也不说点什么,急着道:“皇上,迦关不比京城,西北苦寒之地,十月份就下大雪了。粮草一旦被毁,缺衣少吃,还怎么打仗啊。臣女求皇上立刻筹集粮草,给迦关战士送去。” 明宗又咳嗽了两声,这才说道:“迦关多年战争不停,北邺一半的钱都变成粮草军饷送去迦关了。但今年黄河流域发洪水,拨款赈灾,安抚流民。如今银库已经没有钱了。” 沈暖暖急了:“皇上,银库没钱可以想办法,但迦关的粮草却只能靠这边啊。您在此事上犹豫,是要将迦关拱手于人,北邺西北国门大开么!” “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朕做事!” 一直对沈暖暖慈父一样的明宗怒而呵斥。 “迦关遭此难事,还不是沈家军的错?守住粮草,严防细作是行军打仗最基本的事。可西北军居然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还有脸来跟朕要粮草!” “……” 沈暖暖瞠目结舌,想不到明宗会说出这样的话。 打仗,胜败乃兵家常事。赢了,是他皇帝兵将点的好,北邺的护佑,百姓的祈福。输了,就是沈家军无能,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好。 明宗一直说,邺景州最像他。长得像,性子也像。其实不然,最像明宗的是邺景宸。爱权利,更爱自己。有野心,又德不配位。 “皇上说的是,这不是臣女该操心的。那皇上好好休息,臣女告退。” 沈暖暖强忍火气,退后两步就要走。皇上不想出粮草,就她来想办法。 转身的时候,听到明宗收了戾气说道:“暖暖,你回去再好好想想朕刚才说的话。你若是想起来什么,朕可能也会尽快筹到一些粮草。” 威胁! 沈暖暖没有回应,背着药箱很大步地走了。 一路回到小院,沈暖暖气的一连喝了三杯水,才压下心头的怒火。 她终于知道,太后为什么保了明宗三十年,最后却将青铜牛鼎交给了邺景州了。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为了一个兵符,拿迦关二十万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明宗,不配做皇帝! 回来一路,如意已经听小姐说了怎么回事。 她轻声劝慰:“小姐,你也别太着急。就像皇上说的,行军打仗,粮草和细作是最基本的布防。大将军和二少爷跟着老侯爷在迦关十余年,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或许……或许是情报有误,另有隐情呢。” 都说关心则乱,如意一说另有隐情,沈暖暖立刻来了精神。 先不说大哥二哥迦关驻守多年,和大月氏是老对手了。他们独自都能独当一面,何况是兄弟俩一起。尤其,父亲也乔装跟着呢。 战争才开始,粮草就烧了干净? 沈暖暖越想思路越多,这有两个可能。一是,明宗为了从自己这儿套消息,故意弄一个假的战报给自己看。二是,战报是真的,但是父兄在迦关做的一个计。 “如意你说得对,或许另有隐情呢。时候不早了,我们细细睡吧。” 三更天,主仆俩洗洗就睡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长庆殿,明宗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她沈暖暖没哭没闹,就睡了?” 有德躬身小声道:“皇上,那院送来的消息……是的。县主回去要了热水,沐浴后就睡了。” 明宗气的一脚踹开了身前的凳子,忽地头疼,双手抱住脑袋,伏案桌子上。 有德赶紧扶着明宗到床上躺着:“皇上您别激动,要不要奴才去传御医?” 明宗脸憋的通红,疼的五官跑偏,摇头:“那些……御医都是饭桶,不管用,根本不管用!” “那奴才去传县主。” “不,不去传她。朕就不相信,离了她朕就会死。” 明宗咬牙切齿的拒绝传沈暖暖。 “现在,是打心理战的时候。沈暖暖就是个狐狸,或许现在的淡定都是装的。朕若……若是先低头让步,沈暖暖就会趁机要挟朕为迦关筹备粮草。” “可皇上,只有县主的银针能缓解您的痛苦啊。而且,县主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敢威胁皇上做事。” “这世上有什么是沈暖暖不敢做的?她连太后都敢威胁,更何况是朕。她现在的恭顺都是装的,她骨子里就是胆大妄为的!” 明宗头疼欲裂,但也咬牙忍着。他思前想后多遍,太后最后可能将兵符给的就是沈暖暖。这一次,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一定要拿到兵符! 一夜平静的过去。 沈暖暖白天睡的太多,晚上藏着心事,虽然睡不着,但躺的很安稳。她知道,明宗这一晚不会好过。也知道,有人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太后送葬皇陵,皇孙送行,一来一回至少半月。但明宗既然认定了自己和那兵符有关,就肯定不会放弃。并且在半个月内搞定这事,或是搞死自己。 沈暖暖早上起床,淡定的对镜梳妆。 明宗,你最好收的住,不然,死的就是你了。 “县主,厨房将早膳送来了。” 宫婢拎来两个食盒放到桌上,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很丰盛。 沈暖暖从镜子里看一眼如意。如意点头,放下梳子,过去看看菜色,道:“好了,出去吧。县主用餐不用人一边伺候。” 宫婢不想出去,但架不住如意赶人的眼神。 门关上,沈暖暖从梳妆台前过来。她没有拿银针,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测毒试纸。试纸在各个饭菜之间试过。 忽然,如意眼睛瞪大,倒抽一口冷气。 第191章 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 沈暖暖好像听到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 “皇上,臣女可是个医术很不错的郎中,天天摆弄的就是药。而你却给我下药。皇上这是在考验我的专业功课呢,还是对给你药的洛道长太过相信了?” 沈暖暖故意提了洛道长,这让明宗的表情更失控了。 “你……你说如何知道那药是洛道长给的!” “臣女不仅知道洛道长,还知道更多别的。皇上若是放下那些阴谋和算计,臣女或许可以和你多说几句。可皇上若是继续玩弄权利,恃强凌弱。那就对不起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放肆!” 明宗没说话呢,大太监有德不干了,一旁气急败坏起来。 “沈暖暖,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这个态度跟皇上说话!皇上是天下之主,你这般大不敬,是要被杀头的!” 沈暖暖都气笑了。 “有德大总管,皇上给我下毒,想要我的命。我的命都快了,却还要守着规矩不能大不敬。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有德扯着脖子,声音尖厉地大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皇上叫你死,你就必须死!” 沈暖暖被吵到,揉了揉耳朵:“我命由我不由天。老天爷都不能要我的命,你觉得皇上比老天爷还厉害么?”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如此嚣张,敢跟皇上叫号,直接将有德给整得语无伦次了。 明宗也是被气到炸裂,沈暖暖这样挑衅他的绝对威严,他要是不好好给个警告,这龙颜往哪儿放? “沈暖暖你真当朕治不了你么!既然药对你不起作用,那就换个对你有作用的好了。来人!” 明宗一声令下,外面进来两个甲胄森严的御林军。 “去西北侯府,将所有的人都请进宫,小住!” “是!” 御林军领命,走了。 沈暖暖却丝毫不慌张,还摇头笑了一下。 “皇上这些年最恨的就是太后惯用的威胁手段吧?可到了最后,皇上却用了太后的法子,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闭嘴!” 明宗怒斥喝止,不知道是喊缺氧了,还是怎么样,头忽然又疼起来。双手抱住太阳穴,疼得恨不能将脑袋给劈开两半。 有德赶紧上前扶住明宗,催促:“县主,赶紧为皇上施针!” 沈暖暖就好像看着两个神经病一样,不仅无动于衷,还直接找了个凳子坐了下去。 “凭什么?皇上去抓我的家人来威胁我,我们马上就要成为他的手上亡魂了,然后我还要出手解决他的痛苦?我们沈家世代武将,只有站着生的英雄,没有跪着死的舔狗。” 明宗痛苦至极,憋着一口怒。 “有德,别求她。朕倒要……倒要看看,等下她的孩子,嫂子和侄女都在面前哭着求饶的时候,她是不是还这般硬气!” 沈暖暖不以为然,翘着二郎腿一晃悠一晃悠。 “好啊,那我就在这儿等着,拭目以待。” 时间过得很慢,在明宗这儿就好像凝固了一样。就在他要熬不下去,用头撞墙的时候,御林军慌慌地回来了,进门就跪下。 “皇上,臣等赶去西北侯府,早已经人去楼空。” 明宗大惊:“什么?西北侯府空了?” 羽林卫头垂得更低:“是,偌大的西北侯府一个人都没有。臣又去了青城书院,县主的三个孩子今天也没去学院。还有县主的别院,里面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明宗大怒,一把将床头柜上瓶瓶罐罐都扫到地上摔得稀碎。 “沈暖暖你……你居然早将家人转移了!” 沈暖暖笑着给自己倒一杯茶,悠哉悠哉地喝一口:“不然呢?等着被皇上抓了要挟我么?” 明宗双目赤红地几步走到沈暖暖面前:“所以,太后的东西还是在你的手里,不然,你怎么会心虚地将家人转移!” 沈暖暖放下茶杯:“皇上说的东西我确实没有。但我知道皇上会觉得我有。所以,昨天大总管去西北侯府将我截住,我就多个心眼,让我的随从将我的家人昨晚趁夜都带走了。这叫防小人,有备无患。” 有德听了这话,懊恼地一拍大腿。 “你……你真是太狡猾了,故意留下随从居然是为了转移家人!” 沈暖暖叹口气:“我也不想狡猾,是你们算计我,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自保啊。蝼蚁尚且偷生,没道理我们大活人,就伸着脖子等你们害命吧?” 明宗双目赤红,大叫:“来人啊,将那贱婢如意绑了,将她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剁下来,喂狗!” 御林军又出去了,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皇上,外面到处找不到如意!” 有德懵了:“怎么会没人,那贱婢不在外面能在哪儿啊。” 沈暖暖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整理衣衫:“不用找了,我刚才就让我的婢子走了。这么长时间,别说皇城了,就是京城都出去了。但是呢,皇上还要倚重沈家军在迦关保家卫国,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抓人。” 的确,明宗听闻人都跑了,气得要炸裂,也不能派人去明着抓。而暗中抓人的话,沈暖暖早做了安排,可能人没找到,各种风言风语先传出来。 “好,很好,沈暖暖你算计得很好。你是保护了所有人,就没有想过会保不住自己么?” “我一条贱命,能换皇上这真龙天子的命,赚大发了。死就死吧,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沈暖暖说得浑不在意,忽然又好心提醒一句。 “皇上,我昨天给您诊脉,不小心用了一条浸过药的手帕。那药不是什么毒药,就是能让人一个时辰头疼一次,而已。若是一直得不到治疗,最多半个月,人就会心衰而死。” 沈暖暖说完,走到御林军面前,主动伸出手:“好了,带我走吧。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天牢去便是,反正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下跪的御林军不敢动分毫,求救的看向明宗。 明宗手捂住心口,现在里面已经隐隐作疼了。 真是讽刺,还想着步步为营的算计沈暖暖。结果从昨天有德将人带到他面前的那一瞬间,她就开始算计自己了。 第192章 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 沈暖暖好像听到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 “皇上,臣女可是个医术很不错的郎中,天天摆弄的就是药。而你却给我下药。皇上这是在考验我的专业功课呢,还是对给你药的洛道长太过相信了?” 沈暖暖故意提了洛道长,这让明宗的表情更失控了。 “你……你说如何知道那药是洛道长给的!” “臣女不仅知道洛道长,还知道更多别的。皇上若是放下那些阴谋和算计,臣女或许可以和你多说几句。可皇上若是继续玩弄权利,恃强凌弱。那就对不起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放肆!” 明宗没说话呢,大太监有德不干了,一旁气急败坏起来。 “沈暖暖,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这个态度跟皇上说话!皇上是天下之主,你这般大不敬,是要被杀头的!” 沈暖暖都气笑了。 “有德大总管,皇上给我下毒,想要我的命。我的命都快了,却还要守着规矩不能大不敬。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有德扯着脖子,声音尖利的大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皇上叫你死,你就必须死!” 沈暖暖被吵到,揉了揉耳朵:“我命由我不由天。老天爷都不能要我的命,你觉得皇上比老天爷还厉害么?”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如此嚣张,敢跟皇上叫号,直接将有德给整得语无伦次了。 明宗也是被气到炸裂,沈暖暖这样挑衅他的绝对威严,他要是不好好给个警告,这龙颜往哪儿放? “沈暖暖你真当朕治不了你么!既然药对你不起作用,那就换个对你有作用的好了。来人啊!” 明宗一声令下,外面进来两个甲胄森严的御林军。 “去西北侯府,将所有的人都请进宫,小住!” “是!” 御林军领命,走了。 沈暖暖却丝毫不慌张,还摇头笑了一下。 “皇上这些年最恨的就是太后惯用的威胁手段吧?可到了最后,皇上却用了太后的法子,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闭嘴!” 明宗怒斥喝止,不知道是喊缺氧了,还是怎么样,头忽然又疼起来。双手抱住太阳穴,疼得恨不能将脑袋给劈开两半。 有德赶紧上前扶住明宗,催促:“县主,赶紧为皇上施针!” 沈暖暖就好像看着两个神经病一样,不仅无动于衷,还直接找了个凳子坐了下去。 “凭什么?皇上去抓我的家人来威胁我,我们马上就要成为他的手上亡魂了,然后我还要出手解决他的痛苦?我们沈家世代武将,只有站着生的英雄,没有跪着死的舔狗。” 明宗痛苦至极,憋着一口怒。 “有德,别求她。朕倒要……倒要看看,等下她的孩子,嫂子和侄女都在面前哭着求饶的时候,她是不是还这般硬气!” 沈暖暖不以为然,翘着二郎腿一晃悠一晃悠。 “好啊,那我就在这儿等着,拭目以待。” 时间过得很慢,在明宗这儿就好像凝固了一样。就在他要熬不下去,用头撞墙的时候,御林军慌慌地回来了,进门就跪下。 “皇上,臣等赶去西北侯府,早已经人去楼空。” 明宗大惊:“什么?西北侯府空了?” 羽林卫头垂得更低:“是,偌大的西北侯府一个人都没有。臣又去了青城书院,县主的三个孩子今天也没去学院。还有县主的别院,里面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明宗大怒,一把将床头柜上瓶瓶罐罐都扫到地上摔得稀碎。 “沈暖暖你……你居然早将家人转移了!” 沈暖暖笑着给自己倒一杯茶,悠哉悠哉地喝一口:“不然呢?等着被皇上抓了要挟我么?” 明宗双目赤红的几步走到沈暖暖面前:“所以,太后的东西还是在你的手里,不然,你怎么会心虚地将家人转移!” 沈暖暖放下茶杯:“皇上说的东西我确实没有。但我知道皇上会觉得我有。所以,昨天大总管去西北侯府将我截住,我就多个心眼,让我的随从将我的家人昨晚趁夜都带走了。这叫防小人,有备无患。” 有德听了这话,懊恼地一拍大腿。 “你……你真是太狡猾了,故意留下随从居然是为了转移家人!” 沈暖暖叹口气:“我也不想狡猾,是你们算计我,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自保啊。蝼蚁尚且偷生,没道理我们大活人,就伸着脖子等你们害命吧?” 明宗双目赤红,大叫:“来人啊,将那贱婢如意绑了,将她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剁下来,喂狗!” 御林军又出去了,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皇上,外面到处找不到如意!” 有德懵了:“怎么会没人,那贱婢不在外面能在哪儿啊。” 沈暖暖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整理衣衫:“不用找了,我刚才就让我的婢子走了。这么长时间,别说皇城了,就是京城都出去了。但是呢,皇上还要倚重沈家军在迦关保家卫国,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抓人。” 的确,明宗听闻人都跑了,气的要炸裂,也不能派人去明着抓。而暗中抓人的话,沈暖暖早做了安排,可能人没找到,各种风言风语先传出来。 “好,很好,沈暖暖你算计的很好。你是保护了所有人,就没有想过会保不住自己么?” “我一条贱命,能换皇上这真龙天子的命,赚大发了。死就死吧,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沈暖暖说的浑不在意,忽然又好心提醒一句。 “皇上,我昨天给您诊脉,不小心用了一条浸过药的手帕。那药不是什么毒药,就是能让人一个时辰头疼一次,而已。若是一直得不到治疗,最多半个月,人就会心衰而死。” 沈暖暖说完,走到御林军面前,主动伸出手:“好了,带我走吧。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天牢去便是,反正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下跪的御林军不敢动分毫,求救的看向明宗。 明宗手捂住心口,现在里面已经隐隐作疼了。 真是讽刺,还想着步步为营的算计沈暖暖。结果从昨天有德将人带到他面前的那一瞬间,她就开始算计自己了。 第193章 知道真相,明宗吐血 明宗最终妥协了,没有任何条件,不追究沈暖暖的任何过错,要和她心平气和地谈谈。 沈暖暖表现得很爽快,谈谈就谈谈。 双方交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下下策。最好的办法就是兵不血刃,还能解决问题。 沈暖暖一针下去,明宗的疼痛就缓解了。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沈暖暖还送上了一粒药。 “皇上,基于您之前的种种行为,给您彻底解了头疼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给您延长发作时间。以后,每天发作一次。” 明宗捏着那粒药,不知道是谁该高兴还是该愤怒。自己想用药控制沈暖暖的,结果被制的是自己。他吞下那颗药的时候,恨不能给沈暖暖一刀一刀刮了。 “暖暖,你是老四的未婚妻,是朕的准儿媳妇,朕从来没有想过真的伤害你。朕只是太想知道那个兵符的下落了,事情弄成现在这局面,根本不是朕的初衷。” 明宗吃了药,狼外婆一样说了几句好听的,就开始进入问答环节。 “暖暖,你是如何知道朕的药是从洛道长那里得到的?” 沈暖暖看一眼旁边竖着耳朵的有德,有所顾忌。 明宗道:“无妨,他是朕最信任的人。” “这个世上,母子夫妻都可能背叛。皇上信任的人,我不信任。” “……” 明宗想到太后亲手杀了自己一双儿女,自己承太后恩情三十年,又亲手结果她的性命。心头一阵发紧,摆手让有德出去了。并告知所有人不准靠近这寝宫。 清场之后,沈暖暖决定和明宗分享一些消息。 “皇上,我不知道你了解洛道长多少。据我所知,相比洛道长的医术,他的毒术更是天下一绝。沈佳宜的生父是陈蓉毒杀的,毒是洛道长给的。我父亲不是暴毙,是陈蓉让她儿子给我父亲的茶水里下毒。毒也是洛道长给的。 洛道长的毒有一个特点,就是无色无味,让人防不胜防。越是毒发的人气色越好,手指甲越是粉红的。这是因为,他用了最狡猾的白色曼陀罗的汁水调制。而我今天吃的虾饺里有白色曼陀罗汁。这种药汁加上菊花里的龙脑做药引,就是可以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 沈暖暖说了西北侯不是死于暴毙,明宗表现得很平静,由此可见,他早知道真正原因。 “原来,暖暖早已经查明西北侯的真正死因。那你可有查明,洛道长为何要毒杀西北侯?” 沈暖暖点头:“当然查清楚了。洛道长十多年前就和陈蓉认识了,并且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他怂恿陈蓉杀了丈夫,然后设计她嫁给我父亲。沈秉元也不是我父亲的,而是洛道长的儿子。 一个江湖人,如何敢杀了朝中重臣,还做了东宫幕僚,又获得皇上信任。皇上,您想过是为什么?” 明宗摇头,他以为西北侯就是陈蓉为情所杀,根本不知道洛道长参与其中。 沈暖暖就知道明宗什么都不知道,看似聪明,实则早已经活在别人编织的一张大网中。 “因为,洛道长是大鄯人。” 大鄯人。 这三个字就好像一个重锤,重重敲到明宗的天灵盖上。大鄯是他的忌讳,他禁止别人提及,议论,却万万想不到,大鄯人早已经到了自己身边。 “洛道长还不是一般的大鄯人,而是大鄯皇室的正宗血脉,从小寄养在外面,大鄯公主的双胞胎哥哥。” 又一个重锤砸下来,直接砸得明宗咳嗽不止。 明宗也不是傻子,大鄯皇室遗孤混入北邺,毒杀镇国大将西北侯,在东宫做幕僚,想尽办法接触皇上。为的是什么?自然是报仇雪恨啊。 “皇上,你以为洛道长在北邺十几年,就只做了这些么?孙太尉家的儿子不是病了,也被洛道长下了慢性毒。洛道长想用孙德忠的身体威胁孙太尉,获得他想要的京城布防图。 大鄯当年还有遗孤几万,被大祭司带去了大月氏。大祭司现在就是大月氏国王的王妃,月重楼就是大鄯大祭司的女儿。天牢救人,若是没有大鄯细作里应外合,皇上觉得他们能得手么? 如今的北邺,内忧外患,早就千疮百孔了。而皇上却还安享着太平盛世,以为北邺铁板一块。甚至不惜内斗,自残自伤,给大鄯和大月氏机会。” “呕!” 明宗一口血喷出去老远。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以为是一代明君,为北邺百姓谋尽福祉。结果却是瞎子,聋子,敌人打到眼前了,还没有一个姑娘知道得多。 “暖暖,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暖暖道:“是不是真的,皇上可以传来孙太尉证实。也可以传来沈佳宜,检查她的身体。” 明宗捂着胸口坐到床边大喘气:“这个,和沈佳宜又有什么关系?” “我给沈佳宜看过身体,终生不能怀孕。但洛道长给她看过后,她就立刻怀了龙子。这个孩子来得蹊跷。可稍稍琢磨一下,这个孩子又必须得有。 洛道长是沈佳宜母亲的姘头,自然一路护着沈佳宜平步直上。太子登基上位,沈佳宜母凭子贵,那个孩子就是未来储君。而储君又是洛道长找来的孩子。如此,洛道长兵不血刃就报了灭国之仇。直接给北邺改朝换姓了。” 明宗听了这些话,冷汗都下来了。 “来人,传太子侧妃进宫。县主在宫中寂寞,想要姐姐进宫陪伴两日。” 邺景宸是储君,代表皇上送葬皇陵去了。 沈佳宜正在东宫养胎,忽然来了圣上口谕,去宫中陪伴沈暖暖? 太后薨逝后,皇上身体就一直不好。沈暖暖被召宫里给皇上看诊,沈佳宜也听说了。但她们之间的姐妹情早就没了,就算你在宫中没意思,又何须我去陪伴? 沈佳宜觉得这事有蹊跷,嘴上答应了,却在换衣服的时候差人去找洛道长。 不巧,洛道长不在,说是离京去办事了。找不到人,宫里的人又等着呢,沈佳宜只能硬着头皮带着胖丫上了进宫的车辇。 第194章 沈佳宜的假孕被揭穿 沈佳宜挺着个肚子来到沈暖暖的小院。 据说,她现在怀孕三个半月,按说是不咋显怀。但沈佳宜是唯恐别人不知道她身怀有喜,走路的重心故意在肚子上。这一走路,就显得孕味十足。 沈暖暖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吃螃蟹,看到沈佳宜来了,笑呵呵地就站起来了。 “姐姐来了啊。皇上赏给我一盒大螃蟹,我回来就给蒸上了。我记得姐姐最爱吃螃蟹了,就让人请了姐姐来一起吃。” 沈佳宜看到沈暖暖身边,婢女手上的螃蟹比她的手掌都大,里面的蟹黄金黄金黄的。馋虫瞬间上脑,口水都要出来了。 秋天的螃蟹最肥,而沈佳宜最爱吃的就是螃蟹。可京城是内陆,平时想吃水产品可不容易。就是贵如东宫的女主人,这么大这么好的螃蟹是只供皇宫的,她能吃到的都是差很多的。 但是,她必须忍住。 “沈暖暖你别假惺惺了,我们的姐妹情早就没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找我来宫里是打什么坏主意。” 沈暖暖主动走过来,拉住沈佳宜的手:“哎呀姐姐,什么假惺惺啊。我们是一个外公的亲表姐妹,就算之前闹点小矛盾,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哪有隔夜的仇呢。” 沈暖暖忽然又凑近,小声。 “姐姐,皇上病重,这北邺怕是很快就要易主了。邺景宸登基,姐姐就是北邺最尊贵的女人。妹妹之前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还请多多包涵啊。” 沈佳宜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沈暖暖如今给皇上看病,皇上的身体状况她是最清楚不过。如今她忽然转变态度讨好自己,怕是皇上身体真快不行了。 嘴上说着‘你僭越了’心里却乐开了花。 沈暖暖应该是后悔了吧?晋王深受皇上宠爱,以为跟了晋王就能获得更多的好处。结果呢,皇上忽然病重,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什么好事都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沈佳宜被沈暖暖热情地拉到屋里。 桌子上,放着一盆大螃蟹,一个一个都碗口那么大,红彤彤的特别好看。用脚指头想想,也会特别好吃。 沈暖暖一番彩虹屁下,沈佳宜听得美滋滋,也实在忍不住,就拿起螃蟹吃了。 “不愧是贡品的螃蟹,很肥很多蟹黄蟹膏。” 沈佳宜开始只想吃一个尝尝。但是螃蟹太好吃了,吃上了根本停不下来。吃着吃着,一不小心,面前就吃了一堆螃蟹壳。 沈暖暖吃了两个,不吃了,看着沈佳宜意犹未尽,关心地问:“姐姐,你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沈佳宜又掀开一个螃蟹盖子,拿着勺子一边扣蟹黄一边道:“我身体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 “哎呀,这不应该啊。螃蟹性寒,怀孕的人最好是少吃或者不吃。尤其姐姐本身又是极度体寒的人,吃了这么多螃蟹,应该是腹痛难忍才对啊。” 沈暖暖一句话,吓得沈佳宜手上的螃蟹都掉桌上了。 “沈暖暖,你居然阴我!” 沈暖暖拿起手帕擦擦手指和嘴角。 “我有好东西跟姐姐分享,怎么会是阴你呢?我只是让姐姐尝尝,谁曾想姐姐忍不住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姐姐你肚子真的不疼么?难不成你怀了个假孕?” 这话一出,沈佳宜哪里还坐得下去,拍案而起。 “沈暖暖你居然敢污蔑我,我这身孕可是几位御医诊断过确认的喜脉。就是皇上在这儿,我也敢这么说!” “姐姐你别激动啊,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要不这样,妹妹虽然口碑不好,但现在是郎中,多多少少也混到京城很有名的位置。来来来,伸出你的手腕,妹妹帮你把个脉。这次是免费的,不收诊费。” 沈暖暖话都说到这份上,沈佳宜若是再不懂,就是纯纯大傻瓜了。 “沈暖暖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设计谋害皇家子嗣!我的御用郎中是洛神医,不用你在这儿装神弄鬼假惺惺。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皇上的第一个孙子,若是出了任何闪失,跟你没完!” 沈佳宜说完就要走,但是被沈暖暖给拦下了。 “姐姐怎么确定,你怀的就一定是儿子呢?就算是母子心灵感情,那姐姐也别跟我没完啊。因为可不是我怀疑你假孕,而是……皇上怀疑啊。” 沈佳宜直接懵了:“皇上?” 话落,房间的珠帘被人拨开,屏风被人挪开,明宗一身明黄龙袍地从内室走出来。 沈佳宜吓坏了,忙下跪磕头请安。 明宗走到正位上坐下来,眼底闪着冷幽幽的光。 “平身,坐那儿,让沈暖暖给你把脉看看。” 皇上发话了,沈佳宜哪儿还敢说什么。战战兢兢地起身,坐到矮榻边,不情不愿的伸出胳膊。 沈暖暖走过去,没有搭沈佳宜的脉,只是摸摸她两只手的中指。摸完就笑了。 “姐姐,你这怀孕三个半月,按说胎儿已经发育完全,胎心音很强,在这中指两侧就能摸到胎儿心跳了。可你现在这…… 我现在完全摸不到胎心音。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姐姐压根就没有怀孕。一个就是,姐姐怀的是个死胎。” “你胡说!” 沈佳宜恼羞成怒的一把将手抽回来,用声音掩饰自己的心虚。 “洛神医亲自诊断我身怀有喜,宫里好几位御医也复诊过的,怎么可能是假孕或是死胎!” 沈暖暖从袖子里掏出一粒药。 “宫里御医诊断出你身体有喜,只是摸出了你有喜脉。但喜脉就是一种脉象,轻易就能改变。就好像这颗药,就是太监吃下去,也会出现怀孕的喜脉。” 明宗为了验证沈暖暖的话,就真找了一个内侍小太监,让他将那个药吃了。然后让他坐到一个帘子后,找来几个御医轮番给他把脉。 御医们来了五个,不明所以,依次给那个伸出的手腕把玩之后,都说是喜脉。 明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命人将帘子扯下,御医们看到自己刚才把脉的竟然是一个小太监,集体都惊了。纷纷下跪,求皇上饶命,说自己是庸医。 而沈佳宜早已经吓得腿软的站不住,瘫坐在榻上一动动不了。偏偏,沈暖暖却不放过她,拿出一颗药就塞到了沈佳宜的嘴里。 沈佳宜没有留意,就将这药吞到了肚子里,等反应过来,大惊:“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第195章 明宗震怒,道长跑路 “放心,不是毒药,是安胎的营养药。” 沈暖暖坏坏笑地起身,然后跟各位御医道:“烦请各位医正大人再辛苦一下,给太子侧妃看看,她肚子里孩子发育得如何了。” 五个御医跪成一排,你看我,我看你,总觉得今天这事情不简单。 他们刚刚集体将一个太监诊断出有喜了,这么严重的业务失误,皇上还没有降罪呢,沈暖暖又让他们给太子侧妃请脉? “县主,我们……我们医术不精,实在不敢为太子侧妃请脉。” “是是是,我们就是庸医,就是草包。可不敢给贵人看诊。” 御医们大着胆子拒绝,实在不想再丢人现眼了。 沈暖暖看向明宗,明宗黑着脸,直接下令。 “县主让你们给太子侧妃看,你们就好好地看。这关乎皇家子嗣的大事,你们务必打起精神!” 皇上下令,谁还敢不从? 五个御医哆哆嗦嗦地应了,鱼贯而行地起身去给沈佳宜请脉。 沈佳宜整个身体崩得很紧,脸色难看到一点血色都没有。她不想让御医给自己诊脉,但皇上就在那儿坐着,她自然是不敢说不。 五位御医依次诊完后,额头纷纷冒出一层冷汗,比沈佳宜脑门上的汗都多。有一个心里抵抗能力差的,诊断完后没站起来,就吓得晕倒地上。 明宗将手里的茶盏扔到地上,怒问:“你们是怎么了?这深秋的天气,难道是热的中暑了么?” 剩下没晕的御医吓得又跪地成一排,一个个哆哆嗦嗦的,直恨晕倒的怎么不是自己。 一个御医汗如雨下:“回……皇上,太子侧妃的脉象显示……显示……她身体无孕相。” 又一个御医带着哭腔:“回皇上,太子侧妃的身体极度阴寒,脉象显示,此生都无法怀孕。” 还有两个御医就连连磕头,说自己愚笨,看不出太子侧妃怀的龙子发育情况。 沈暖暖走到沈佳宜面前,看着恨到出血的眼睛。 “姐姐,咱们御医院的医正,那是整个北邺最厉害的国医圣手。他们一个两个看走眼就算了,所有人都看走眼了,那就是无中生有了。” 沈佳宜咬牙切齿:“沈暖暖你好狠的心,趁着太子殿下不在,居然联合这么多人一起陷害我!” “陷害么?” 沈暖暖忽然出手,伸到沈佳宜的衣裙下。 沈佳宜被这一动作弄得猝不及防,抬手去阻拦却已经晚了。 “姐姐,你说我联合御医陷害你,那这个垫子怎么解释?” 沈佳宜看着沈暖暖在她面前晃悠着一个软垫子,嘴巴张得老大,却再说不出什么了。 明宗气的胸口起伏,抬手挥了一下。 御医心领神会,赶紧出去,别掺和人家的家事。那个昏迷的御医也醒得很是时候,追上同伴的脚步,逃命去了。 “沈佳宜,你假装怀孕,混淆皇室子嗣,到底是何目的,又是谁人同谋?” 认证物证面前,再不能抵赖。面对明宗的亲自审问,沈佳宜为求活命,只能坦白将洛道长给撂了。但她一而再地保证,太子殿下对此毫不知情,一切都是洛道长的计划。 明宗之前还对沈暖暖有一丝不信任,现在听了沈佳宜的亲口承认,才知道自己被一个大鄯人骗得多惨。 明宗下令将沈佳宜关进大牢,派人去捉拿洛道长。 但是,洛道长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御林军,皇城卫,将整个京城都要翻遍了,找了整整三天,也没有找到洛道长的下落。 明宗本就因为太后的死,身体受到内创。后来又发现自己活得像个傻子,日日防着大鄯,却险些被大鄯皇子得手,将江山拱手相送。 双重打击下,他身体受不住,又吐血了。 明宗卧床后,一纸圣旨将老大和老二召回。让老三老四老五继续送太后灵柩去皇陵。 朱皇后来到长庆殿伺候,等明宗睡下之后,她将沈暖暖请到偏殿。 “暖暖,你跟本宫交个实底,皇上这接连吐血,龙体是不是出了大事?” 沈暖暖道:“皇后娘娘,皇上现在这样是伤心过度,是怒火攻心,是心病。心病这个事,我再是医术高超,也需要皇上自己挺过去。我相信假以时日,皇上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 朱皇后松口气,又拉住了沈暖暖的手。 “这次爆出东宫幕僚是细作的事,侧妃假孕混淆皇家血统的事,都是暖暖的功劳。本宫,会牢牢记住暖暖的这个功劳的。” 沈暖暖反握住朱皇后的手,压低声音。 “皇后娘娘,暖暖对付东宫是复仇,是做我必须要做的事,不是为了什么功劳。但暖暖要感谢皇后娘娘,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敢站出来愿意保护我的家人。” 朱皇后拍拍沈暖暖的手,慈母一样。 “暖暖,本宫早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本宫。皇上疑心重,一时糊涂寒了沈家人的心。但本宫知道,北邺离不开沈家,本宫帮助沈家,就是在保护北邺的万里江山。” 朱皇后说得一腔热血,义正言辞,但沈暖暖却知道,她和自己只是合作,利益共享。 朱皇后帮助沈家,不仅仅是因为沈家死守迦关,护住了北邺的安全。还因为谁有沈家支持,就等于获得了北邺一半兵力做强大靠山。 大皇子想当储君,当皇帝,是怎么都绕不开沈家支持的。 所以,当初沈暖暖才会很放心的让楚城带着沈家人去找朱皇后庇护。事实证明,沈暖暖想的是对的。朱皇后的确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暖暖,这几天都是你在皇上身边,皇上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或是……萌生什么想法?” “皇后娘娘,现在东宫是被重创。但邺景宸做太子多年,根基很深。并不是一个重创就能彻底击垮的。如今,皇上招了大皇子和太子殿下一起回来,很明显,是存了考验的心思。” “考验?谢谢暖暖的提醒。”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即止。朱皇后继续去伺候皇上了,沈暖暖乐的清闲,回去小院睡觉。 然而,沈暖暖一脚踏进房间,就感觉到这屋里不太对。 第196章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沈暖暖视线在房间搜寻,忽然定格某处。在屏风底边,露出半个黑靴子头。 手腕一动,手术刀悄悄拿在手里。 “藏头露尾,小人行径。我就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这都不敢露面,还不如直接滚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眼前忽地人影一闪。 沈暖暖只觉得手腕一痛,就发现自己被人拿捏了。那人站到她身后,反制住她的手腕,衣袖滑落,露出一把明晃晃的银色手术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满口谎言,这就是你说的手无寸铁?” 是邺景宸。 沈暖暖头皮一麻,能清楚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冷冷杀意。 但这个手术刀只是幌子,沈暖暖真正的杀招其实在另一只手上。所以,在邺景宸奚落她的时候,一根牛毛般的银针已经毫无声息地扎进了邺景宸的腰窝。 非常轻微的一个刺痛,神经大条的人甚至都感觉不到。 邺景宸以为轻松制住了沈暖暖,不曾想,忽然感觉到腰身有点麻痹,渐渐地,这个麻痹僵硬的感觉居然往全身蔓延。 沈暖暖觉察到身后气息的不稳,勾起一抹唇角问:“麻了没?再不松开我,我让你这辈子都瘫床上动不了,你信不信?” 邺景宸不相信,又不敢不信。 沈暖暖自从乡下回来,换了一个人似的。医术神鬼莫测,还狡猾多端。之前就吃了一次亏,这一次想着务必小心,结果还是着了她的道儿。 不敢赌,他只能松开钳制的手腕。 沈暖暖获得自由后,顺手将那根牛毛银针给拔了。在邺景宸面前晃了一晃后,去到桌边坐下,一脸没好气地瞪着他。 “邺景宸你是有病吧!皇上召你回来,你第一时间不去面圣,却来找我麻烦!” 邺景宸没了银针控制,身体的麻痹渐渐消失。人恢复后两步来到桌边,怒到五官移位。 “沈暖暖,是你先找本宫麻烦的!本宫不过才走了几天,你就将东宫搅合得天翻地覆。本宫之前是负了你,但本宫想补偿你。娶你做正妃,给你想要的一切,是你不要的!” 沈暖暖梗起脖子怼回去后:“邺景宸,世上不是什么事都可以补偿的。覆水难收,破镜难圆。我是不要你的补偿,但不代表我们之间就扯平了!”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将本宫搞得身败名裂,失去一切,你才满意么?” 邺景宸双手撑在桌子上,目露出凶光,咬牙切齿。 “如果本宫什么都没有了,你觉得我会放过你?沈暖暖,我会不惜一切,拉上你陪葬!” 面对威胁和恐吓,沈暖暖完全没有被吓到。 “邺景宸,你搞搞清楚。什么是我非要搞你,明明是你自己眼睛瞎了认人不清。娶了一个满口谎言的女人,招了一个心术不正的幕僚。 我揭穿他们的真面目,根本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皇室血统纯正,是为了北邺江山安稳。你若是觉得我做错了,去皇上面前喊冤啊,来我跟前打击报复,算什么男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想治我死地,什么伪证做不出来!” 邺景宸不承认自己眼瞎,坚定认为这都是沈暖暖的错。 “沈佳宜爱我胜过爱她自己,是绝对不会骗我假孕的。当初,那么多御医都证实了,怎么可能是作假?而洛道长对大鄯更是恨之入骨,曾亲手杀了大鄯公主。能做这事的人,怎么可能是大鄯人!” “什么?洛道长杀了邺景州的生母!” 沈暖暖正挑着下巴气人呢,惊闻这个事,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洛道长是柔贵人同胞的亲哥哥,他怎么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 “柔贵人不是死于……暴毙么?洛道长说什么你就信啊,无凭无据的,你长个挺大的脑袋,就是为了显个高么?” 邺景宸道:“柔贵人不是死于暴毙,而是死于毒杀。毒叫一丈红,是他亲自研发出来的。他通过柔贵人身边伺候的人下到柔贵人的晚饭里,而那个人现在还活着,亲口跟本王证实了一切。” 沈暖暖越听越心寒,也越听越离谱。 “邺景宸你搞错了吧,柔贵人当初被圈禁在涵翠苑,身边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嬷嬷伺候。” 邺景宸冷冷道:“的确,但那个老嬷嬷根本就不是又聋又哑。柔贵人死后,她就被内务府安排到冷宫去了。” 沈暖暖眉心跳了几跳,握紧双手道:“所以,那个老嬷嬷是洛道长的人。并且直到现在还活着?” “不错,几个月前,洛道长来东宫做幕僚,本宫详细调查过他的资料。也亲自去冷宫见了这个老嬷嬷。” 邺景宸做事严谨,至少比那个不成事的妹妹强太多。有人自荐来投奔,他也怕养虎为患,所以都会做详细调查的。 可一个杀了柔贵人的老嬷嬷,洛道长为何要留她这十几年,而不是灭口。难道就为了多年后,洛道长投奔东宫,她好站出来作证,洛道长和大鄯绝对没有关系么? “你刚才也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怀疑我说的一切,那我也怀疑那老嬷嬷的真伪。除非,你带我亲自去见她,听她亲口证实。” “我凭什么带你去!” 邺景宸现在一肚子火没消,他是来问罪的,可不是来听沈暖暖指使的。 沈暖暖却说:“你带我去见那老嬷嬷,我就带你去见一个人,我们公平交换。” “你带我去见谁?” “一个给你真相的人。” 邺景宸犹豫之后,决定走这一遭。沈暖暖再次回到京城,虽然做了很多很多让他生气和下不来台的事。但仔细想想,每件事都不是无的放矢,总有她的道理。 是夜。 邺景宸又来到沈暖暖小院,带上沈暖暖踩着夜色一路来到冷宫。 冷宫住的是犯错的妃子,年老无处可去的宫人。年久失修的宫殿,到处都是腐朽的气味和奇怪的声音。 沈暖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听着黑暗里不时传出的一声哭一声笑,莫名有点害怕。 忽然,一个黑影扑向沈暖暖,吓得沈暖暖本能大叫一声,抱头蹲到地上。 第197章 称心醒了 那黑影没有挨到沈暖暖,就被邺景宸一掌打飞了。 “砰”的一声后,是一声尖厉惨叫,然后是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暖暖头皮一麻,随即,一只手伸到她腋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你没事吧?” 沈暖暖下意识躲开邺景宸碰触:“我……我没事。那个人……” “一个疯子而已。” “我去看看。” 沈暖暖想着那人的一声惨叫凄厉,落地声音也不小,肯定伤得很重。但邺景宸却拉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个该死的人,没必要浪费时间去查看。” 沈暖暖挣扎了几下,挣不脱邺景宸的钳制,只能随着他继续往冷宫里面走去。 在冷宫的最深处,异常安静。一个独门小院,一盏烛火透过窗户,暖黄暖黄的,和一路走来的清冷和荒凉格格不入。 邺景州推门而入,沈暖暖紧跟其后。 她现在这小屋收拾得很干净,且一应摆设俱全。穿过外室,一道帘子之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烛光下做手工活。 老太太做的是男人的靴子,靴子的整体已经做好了,她正在靴子的脚后跟处绣一个图案。图案绣了一大半,看着像一个月亮。 沈暖暖心头咯噔一下,不等开问,后背已经凉了大片。 老太太听到动静转头,一脸皱纹的脸上带着几分欣喜,似乎在等谁到来。但等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后,眼中的欣喜明显变成失望。 “太子殿下,您怎么又来了。” 冷宫深处的老嬷嬷,一眼认出邺景宸,还说了一声‘又’,很显然,他们之前见过。 邺景宸看一眼沈暖暖,然后故意道:“本宫找洛道长有事,却不见人影,不知道他是不是来了此处。” 老嬷嬷摇摇头,又继续手里的活儿:“太子殿下找错地方了,洛儿没有来这儿。” 沈暖暖上前一步,蹲身老嬷嬷面前,扬起好看无害的小脸:“嬷嬷,你给洛神医做的靴子针脚真匀密。一看就是倾注了所有的感情和爱。” 老嬷嬷对邺景宸态度冷冰冰,对沈暖暖却露出笑意。 “洛儿脚重,从小到大就喜欢穿我做的鞋子。店铺里的鞋子再好,他也穿不惯。” 沈暖暖摸摸老嬷嬷干枯的手,轻声道:“洛神医说他出生就被父母遗弃,是跟着养母长大的。养母为了他吃了很多苦,看嬷嬷这手指都变形了,这鞋子以后就别做了。” 老嬷嬷笑了:“洛儿很懂事,养他并没有觉得辛苦。人老了,不中用了,就想着再给他多做几双鞋,奈何这手是真不行了。姑娘,你是谁啊。听你说话,和洛儿很熟的样子。” “我啊,是洛神医新收的弟子。好几天没看到师傅,心里怪惦记的,就央求殿下带我过来看看。” 老嬷嬷眼中的笑意加深:“洛儿是个孤僻的人,不喜和人接触,看来你对他是不同的。但洛儿有两个月没来这儿了,他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 沈暖暖回以微笑,然后道:“既然这样,那就打扰了。老嬷嬷早点休息,我和殿下先走了。” 老嬷嬷腿脚不好,拄着桌子起来,目送沈暖暖和邺景宸离开。 走出院子,邺景宸才问:“你怎么什么都没问?” 沈暖暖叹口气:“不必问了,我都明白了。” 一进屋看到老太太做的那双鞋,就知道她和洛道长关系匪浅了。因为洛道长穿的靴子后面,就有一个月牙的图案。 沈暖暖做梦都想不到,柔贵人身边伺候的老嬷嬷。居然是洛道长的养母。更想不到,洛道长因为被抛弃而心生怨恨,居然亲手杀了同胞妹妹。 邺景宸不知道沈暖暖明白了什么,听她口气,应该是相信了自己说的。 “那现在……” “你带我出宫,我带你去见你该见的人。” 邺景宸随即伸手到沈暖暖的腰间,吓得沈暖暖侧身就躲:“你做什么?” “三更半了,等你一步一步走出宫,天都亮了。” 沈暖暖想想也是,就忍着不舒服,任由邺景宸揽住她的腰,带着她用轻功,一路房顶树梢跳跃的,很快出去皇宫,又到了郊区一农户家。 沈暖暖来到门前,抬手敲门,敲了三长两短。不多时,房屋亮起蜡烛。 一个农妇过来开门,马蹄灯在沈暖暖脸上绕了一圈,笑着道:“姑娘,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快进来进来。” 沈暖暖走进去,问:“那姑娘最近什么情况?” 农妇叹口气:“还是那样,活死人一个,没有苏醒的预兆。” 沈暖暖往农妇手里塞一个银锭子,道:“大姐辛苦了,我请来厉害的高人给她疗伤。你且回去继续睡,不要过来打扰我们。” 农妇很高兴的收了钱,将马蹄灯递给沈暖暖,就回去自己屋子关上门。 邺景宸一头雾水,不知道沈暖暖在一个农户家寄养了谁。跟着沈暖暖走到屋后一个独立的小木屋,当看到床上躺的人后,直接震惊了。 “称心!她不是已经死了!” “如你所见,并没有。” 沈暖暖过去给称心把脉,饭后翻开她的眼皮看看。 “称心的‘死因’是在大理寺的监牢暴毙,然后被扔到乱葬岗。我在乱葬岗将人找到,发现她还没有死透。并且,她也不是身染疾病,而是中毒。我给她解了毒,但她心脏停止过跳过,脑袋缺血,就变成了这样的活死人。” 邺景宸皱眉:“所以,你是想用一个活死人告诉我,称心是被人害死的?” 沈暖暖回身看着邺景州,道:“称心如果一直这样,我养她几个月就是毫无意义。其实,我已经从朋友那儿得知了让她醒过来的办法,但是,需要一个有内力的人帮忙。” 邺景宸明白了,爽快道:“我该怎么做?” 沈暖暖将称心扶着坐起来,拿出银针,在她身上几个重要的穴位下针。然后告诉邺景宸怎么用内力,将称心身体里的气血往脑袋处引导。 邺景宸照做,一番内力助攻下,称心悠悠睁开眼睛。 第198章 真相大白,暖暖昭雪 做了几个月的活死人,称心忽然有了意识。睁开眼睛的瞬间,整个人是懵的,是傻的。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沈暖暖,眼睛眨巴了好几下,里面全是茫然。 沈暖暖抬手在称心面前晃晃,见她的眼珠随着自己的手在动,便让邺景宸停手。 邺景宸从称心身后来到她面前。本就茫然的称心更加懵了,眼睛又眨巴了好几下,然后抬手到自己的脸上狠狠掐一把。 是疼的。 沈暖暖出声道:“别怀疑了,你现在是活的。是我将你从乱葬岗捡了回来,给你解了毒,是太子殿下用内力催你苏醒。” 称心确定自己是活的后,激动的眼窝一下子就红了。挣扎的就给沈暖暖和邺景宸跪下,磕头,一声一声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称心,我们救你活过来不是想听你谢谢的。我们有很多疑问,需要你给解惑。当然,你若是到现在还执迷不悟,那我一点不介意,亲手送你去见阎王。” 称心连忙摇头,满脸勒痕,沙哑着喉咙道:“小姐,小姐称心错了,称心做了很多很多对不起小姐的事,死一万次都是难以弥补。 称心在大理寺被按着灌下毒药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对婢子好的只有小姐。小姐有什么尽管问,婢子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称心不是个傻子。 没有什么比死而复生更让人惊喜,更让人珍惜的。尤其太子殿下还在跟前,一看这两人就是关系不一般。若是她再不说真话,就算沈暖暖下不去手,太子殿下都会一巴掌拍死自己。 沈暖暖见称心喉咙嘶哑,就给她倒一碗水,看着她喝下去。 邺景宸忍不住先问:“称心,是谁下毒杀你灭口。” 称心对着邺景宸挪了挪膝盖,苍白着嘴唇回道。 “太子殿下,是太子妃。太子妃因为身体不能生育,看到我家小姐却有三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孩子还和殿下长得几分相似。太子妃就心生嫉妒,想害死那三个孩子。 太子妃让婢子去办这件事,结果三个孩子非常聪明,不仅自己跑了,还去大理寺告状。事情败露,太子妃将事情全推到婢子身上。然后就买通牢房的人给我下毒,想要灭口死无对证。” 邺景宸眼角跳了几跳,抓住一个别的重点:“称心,你说太子妃不能生育?” 称心点头:“是啊殿下。太子妃之前为了保持好身材,常年吃一种寒性的药。后来就导致身体极度阴寒,看过很多郎中,都说此生不能生育了。” 邺景宸的脸色难看到极点,眼底泛起滔天巨浪。 沈暖暖接过话题问道:“称心,东宫这些年侧妃侍妾没有一个怀孕的,据我所知,她们都中了一种叫做绝子草的毒。这个毒,是你在黑市买的吧。” 称心脸色瞬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小姐,想不到……想不到这个您也知道了。婢子这几年的确去黑市买过好几次绝子草,都给东宫的女人用上了。别说是东宫的侧妃和侍妾,其实东宫所有的婢女也全都被下了药。太子妃说了,她不能生,那别人也别想生爬到她头上。就连婢子,都被太子妃亲手灌下了绝子草。” 沈暖暖转头看向邺景宸,眼底满是奚落。 “邺景宸,你听见了吧。不是你不能生,也不是你倒霉,娶的女人都不能生。是你娶了一个好毒妇,把东宫的女人都给害了。” 邺景宸再忍不住怒火,转身就要走去亲手结果了沈佳宜,却被沈暖暖抬手拦住:“别走啊,还有重头戏没听呢。” 今天得知的这些,已经是邺景宸能承受的极限了,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重头戏。 “称心,五年前的乞巧节,是你给我下的药吧?我自认为对你很好,你为何背叛我呢?” 称心给沈暖暖不断磕头,泪如雨下。 “小姐,都是婢子的错。是婢子吃猪油蒙了心,被太子妃给蛊惑了。当年,太子妃嫉妒小姐和殿下订了婚。她想做太子妃,就各种手段抹黑小姐,让殿下讨厌小姐。 太子妃跟奴婢说,奴婢长得这般好看,一辈子做奴才太可惜了。她说,只要我帮她做事,等她做了太子妃,就让我给太子做侍妾。将来太子登基,奴婢也是宫里的贵人娘娘。 奴婢信了太子妃,就一直帮她做事。乞巧节,是太子妃让奴婢给小姐下了烈性的药。太子妃要让小姐身败名裂,臭名远扬。这样殿下不会娶你,她就有机会了。” 邺景宸万万想不到,沈暖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五年前,她被人下药丢了名节,因此疯癫,受尽折辱,都是沈佳宜那个恶女人导致。 但他还有一事不解。 “当年乞巧节,本宫也被人下药了。还在你家小姐下榻的旅馆和一女子有过肌肤之亲。这个女子是谁,你可知道?” 称心摇头:“回殿下,当年乞巧节,您被下药也是太子妃做的。她想和殿下生米煮成熟饭,顺理成章的进东宫。却不想,殿下中了药后就消失不见了。 急的太子妃找了很久,才在小姐住处的床上找到殿下。但没有人知道殿下和谁发生了关系,太子妃见殿下没有醒来,就将计就计,让殿下误以为睡的她。” 一切真相大白,沈暖暖含冤五年,终于昭雪。 邺景宸得知全部真相后,气得差点吐血。自诩聪明一世,却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害得自己弄丢了沈暖暖,搅和的东宫不得安静,如今又因为假孕,连累得自己这位置都要坐不稳了。 邺景宸想要带称心去和沈佳宜当面对峙。却发现称心鼻血长流,脸色成死灰状,精神也越来越不好,跪都跪不住了。 沈暖暖过去扶着称心躺下去,轻声道:“称心,其实你几个月前就该死了,我强行留你到现在已是违背天命。殿下用内力催你醒来,就好像回光返照。如今你身体里器官全都衰竭,我,无法再保你性命了。” 称心不想死,但命数已尽。双眼看着沈暖暖,留下悔恨的泪水。她最后求沈暖暖原谅,说来世就算做牛做马,也要偿还欠她的恩情。 沈暖暖看着称心闭上眼睛,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明知道强行催醒她的结果就是死,但她还是做了。 但,这就是称心的命数。 沈暖暖给农妇一笔钱,请她厚葬称心,每年的清明节给她送上一点纸钱,算是主仆一场最后的情分。 第199章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出去农户家,天边已经露出微微亮,还起了雾。 沈暖暖见邺景宸站在晨雾里不动有些着急,担心在天亮前不能赶回去。 “邺景宸你怎么了?不会是刚才内力耗损太多,用不了轻功了吧。” 沈暖暖说着就去抓邺景宸的手腕,要给他把把脉。邺景宸却忽然反客为主,一把将沈暖暖的手紧紧握进掌心。 沈暖暖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就往回缩手。但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邺景宸的手攥得很紧,是一种禁锢的霸道和用力。 “你干嘛?赶紧松开!” “暖暖,之前本宫被沈佳宜骗了,对你做出很多错的事。现在本宫已经知道所有真相,真心想说一声对不起。暖暖,能原谅我么?” 沈暖暖听得怒从心中起,主动往前走一步,死死盯着邺景宸深情满满的眼睛,咬牙切齿。 “对不起是世上最没有用的三个字。五年前的那个沈暖暖死了,她失了名节,受尽羞辱,在疯疯癫癫中死去。现在的沈暖暖,不会原谅,也没有资格替那个沈暖暖原谅。” 邺景宸被沈暖暖的眼神逼视得后退一步。 “暖暖,本宫知道你心中有气有恨,但这件事本宫也是受害者。这五年,本宫也付出很大的代价,落得现在境地。如今你还未嫁,我也没有正妃,正是老天给我们的机会。所以……” “所以你闭嘴吧。” 沈暖暖无情地打断邺景宸,并毫无预兆的一脚踢到他的小腿上。痛的邺景宸后退一步,不想带倒沈暖暖,只能撒开她的手。 “邺景宸我早跟你说得清楚,我们之间再无可能,我更不稀罕你的补偿。你被骗是因为你蠢,你是受害者,是因为你自私薄情。如果当年我出事,你全力护我周全,而不是落井下石。那你我的现在就全都改写了。可惜,这世上最不可能出现的就是如果。” 沈暖暖冷嘲之后,留下一个决绝的眼神,便只身走进晨雾里。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雾却是越来越大,等邺景宸调整好情绪去浓雾里找人,哪里还有沈暖暖的身影。 陈树将沈暖暖送回皇宫。 关上房门,沈暖暖给陈树倒水:“陈树,是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么?” 陈树受宠若惊地接过水杯,点头:“我家主子送太后入皇陵,不放心县主一个人在京城,就留下我在这儿暗中保护。” 沈暖暖给自己倒一杯水,一口喝光,抬手拍拍胸口:“幸好有你,不然我腿儿着回来,准会被发现我偷偷出宫了。” “县主客气,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对了,也请县主放宽心,西北侯夫人、三个宝,还有如意,都在朱家别院住得很好。晋王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绝对不会少一根汗毛的。” 沈暖暖点头,道:“嫂子肯定吓坏了。三个宝估计不能老实,没少搞小动作。” 陈树喝了水,将被子放回桌上:“县主说对了,三个宝在朱家别院呆的不踏实,每天都想溜出去,到宫里找县主。外面的人,一天到晚和他们斗智斗勇,就连晚上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 沈暖暖不用想,就能猜到那个画面。 “这样,我给三个宝写封信,你带给他们。明宗已经有后悔的举动,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沈暖暖去写信的时候,又问:“陈树,迦关那边的情况你知道么?大月氏真的烧了沈家军的粮草?” 陈树点头又摇头:“大月氏的确是烧了沈家军的粮草,但我收到的消息是,迦关表面看得很凌乱,但实际上内部百姓生活是很平静的。我家主子怀疑迦关粮草被烧是沈家军设计的一个烟雾弹,所以,县主也别太担心那边。” “我也不相信大哥二哥会那么粗心大意,能被大月氏烧了粮草。所以,也就刚开始担心,后面就觉得还是信任吧。” 沈暖暖想起个事,去桌案后写了一封信,封好口交给陈树。 “想办法交给你主子。” “县主放心,会最快时间交到主子手里。” 陈树接过信塞怀里,就离开了小院。沈暖暖忙活一夜困得不行,爬上床睡觉去了。 天牢。 是羁押重刑犯的地方。进来的人都是犯了大事,基本都是活着进来,死着出去。 沈佳宜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假孕,而被关到这种肮脏的地方。隔壁关着刚受审完回来的一个犯人,浑身是血,琵琶骨被铁钩子穿透了。偏偏人没死,还有一口气。 沈佳宜吓得瘫坐地上,不敢看那人,又忍不住不看。看了一会儿后,趴墙角大吐特吐起来。 进了天牢的人,没有全须全尾活着出去的。沈佳宜知道自己再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并停在这个牢门前。 沈佳宜抹一把嘴角,头晕脑涨的转头去看。就见狱卒将门上的铁链锁头打开了,进来一个全身罩着黑色斗篷的人。 狱卒对那人毕恭毕敬,行了礼之后,一句话没有的就退出去了。 那人进入牢房,在沈佳宜不解的眼神中,将头上的斗篷摘掉。 沈暖暖一看是来人是邺景宸,就好像沙漠里濒死的人看到了绿洲,激动的也顾不得吐了,扑上来就要抓住邺景宸的胳膊。但邺景宸嫌弃地躲开一边,沈佳宜扑了个空。 可沈佳宜用力太大身势收不住,直接一头扎到地上。额头磕破,发髻上沾满稻草,狼狈至极。 趴在地上的沈佳宜一手捂住脑门,一手握拳捶地。邺景宸不是来救自己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心里凉得彻底,双手撑地站起来,额头有血流下来,红着眼睛期期艾艾。 “殿下,臣妾不是做梦吧,你不是送葬去皇陵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天牢啊。” 邺景宸曾经看到沈佳宜眼角泛红,声音怯怯,就不由地从心里滋生出一抹怜爱。而现在,看她这样,怎么看怎么做作。 “沈佳宜,本宫真是蠢不可及,眼盲心瞎,居然被你这个女人骗了整整五年。不,比五年更多!” 第200章 天牢着火了 沈佳宜眼睑上挂着泪花花,委屈地抽噎:“殿下,臣妾冤枉,臣妾从没有骗过殿下啊。” “冤枉,你居然敢跟本宫说冤枉!” 邺景宸怒不可遏。一步上前,抬手掐上沈佳宜的脖子。 “你假装怀孕不是欺骗?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就你最聪明,别人都是蠢不可及的傻子?” 沈佳宜被掐断呼吸,一张脸渐渐成了紫色,但还在试图辩解。 “殿下明鉴,臣妾……臣妾根本就不知道假孕的事。洛神医说……他说臣妾怀孕了。宫里多位御医也说臣妾身怀有喜,臣妾……臣妾不知道这怎么就成了假的啊。” 沈佳宜委屈至极,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掉到邺景宸的手上。 邺景宸嫌弃的松开沈佳宜,将手上的眼泪甩掉。 “真是好一句不知道!沈佳宜,你不知道自己是假孕,那给自己肚子上绑个垫子是为什么?” 沈佳宜瘫软地坐到地上,手捂着胸口大口呼吸。肺子里的空气被抽走,忽然又被一下子灌满,是极其痛苦的。 她五官抽搐地缓过来后,还是摇头否认。 “殿下,那个垫子是洛神医让我绑上的。他说我……说我怀这一胎不容易,未免磕磕碰碰,就让我绑个垫子保护孩子。殿下,臣妾第一次做母亲,什么都不懂。而洛神医是殿下的幕僚,臣妾听他的也有错么?” 邺景宸又一次见识到了沈佳宜的巧舌如簧。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了称心的证言,他真的又要相信这个女人是柔弱无辜的娇花。 蹲身,看着沈佳宜的眼睛,愣了神情,冷着声音。 “听你这样说,那你还真是无辜得很呢。本宫如果不是刚见了你的婢子衬心,就会又信了你的鬼话。” 沈佳宜瞳孔猛地地震,不相信的道:“殿下见了称心?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早死了,死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事实上,称心并没有死,而是被沈暖暖救下,然后一直养在城郊一个农户家。” 邺景宸说着拿出一个青色手帕,手帕的角落绣着一个心字,上面还有几个血渍未干的字。 ‘沈佳宜害我’ 沈佳宜一眼就认出那是称心的手帕,上面的血字更是让她心惊胆战。 使劲摇着头,口中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称心死了,大理寺的狱卒检查过的,说她七窍流血死透透的。沈暖暖骗你的。称心在沈暖暖身边多年,他有称心的手帕很正常。弄几个血字就骗了你,殿下,你真的是太好骗了。” 邺景宸看着那帕子上的血字,切齿。 “这帕子是称心亲手交给本宫的。这上面的字,是本宫亲眼看她咬破手指写上去的。称心跟本宫说东宫的女人都不能生育,是因为吃了绝子草。 她说你曾为了保持身材常年吃寒性大的药,后来导致不能怀孕。她还说,五年前的乞巧节,是你给本宫和沈暖暖分别下了药。称心求本宫为她报仇,本宫答应了。” “不,不是这样的。称心那贱婢……那贱婢是在说谎!” 沈佳宜不想死,有一线可能也要挣扎狡辩。她红着脖子,眼珠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我知道了,我现在知道了。称心那贱婢是沈暖暖的放到我身边的细作。沈暖暖好阴啊,放了这么长一条线出来,就为抓住我把柄,陷害我。殿下,那些都是称心做的,她从来不听我的,她一直都听沈暖暖的。那些,都是沈暖暖做的!” 倒打一耙,真是厉害。 邺景宸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这个女人骗得彻彻底底了。 “沈佳宜,你真的是让本宫万万想不到。本宫当初为了娶你,背上薄情寡义的罪名,遭无数人唾骂。这些年为了护你,更是和母妃一次一次翻脸。而你,就是这样满口谎言报答本宫的!” 邺景宸越说越气,将血手帕盖到沈佳宜的脸上,手慢慢下滑,扼住了沈佳宜的脖子。 “沈佳宜你去死吧,念在夫妻一场,本宫亲手送你一程,给你留个全尸。” 沈佳宜不想死,双手紧紧扒着邺景宸的手腕,大口呼吸,将手帕紧紧吸到脸上。但邺景宸没有心软,还是慢慢收紧了五指。 忽然,外面嘈杂起来,好像有很多人跑来跑去,还有人大声喊。 “走水了,走水了!” “起火了,快拿水,快灭火!” 邺景宸也闻到了烟味,转身去看,见狱卒匆匆地跑进来。 “殿下快走,走水了,刑讯室走水了,出去必须要经过刑讯室,再不走就被火彻底堵在这里了。” 邺景宸五指用力攥紧一下,然后一把扔了沈佳宜,一边往外走一边黑着脸问:“刑讯室怎么会走水?” 狱卒用袖子遮着口鼻,回道:“回殿下,是审问犯人的时候,犯人太烈,将油锅打翻到一边的火盆上,这火就起来了。” 秋天,天干物燥,火蔓延得很快。狱卒们奋力救火,还是到处传来犯人被烧着的惨叫声。 狱卒听得心惊肉跳,小心地问:“殿下,要不要开牢门,让那些犯人先逃命。” 邺景宸一遍疾走一遍说道:“能进来这里的都是犯了命案的要犯。砍头是死,腰斩是死,烧死也是死,放什么放,他们死是罪有应得。” 狱卒不敢吭声了。 刑讯室那边火很大,有几个狱卒打湿了被子一起护着邺景宸穿过着火区,顺利送他出去天牢。 长庆殿。 明宗吃了沈暖暖开的药方,精神好一些。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儿子,眼神明显不一样。冷眼瞟过太子,最后落到大皇子身上。 “珺儿快起来,你腿刚好别跪着了。” 邺景珺眼角斜睨一眼身边的人,才不紧不慢站起来。 “多谢父皇挂念。县主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儿臣这双腿恢复得很好,现在不仅走路无碍,还能上马骑射了。” “好,好啊。先祖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皇室的子孙若是不能骑射,那可是给祖宗丢脸了。” 明宗看着老大一副慈父般的满脸含笑,还让有德搬来椅子看坐。再转开视线落到邺景宸身上,慈祥瞬间收起,眼底都带上的森森冷意。 “太子,你可知错!” 第201章 明宗的考验 邺景宸双手在袖笼里握紧,俯身,额头触地。 “儿臣知错。儿臣认人不淑,娶妻不贤,差点乱了皇室血统,还请父皇责罚。” 明宗气得很,抄起手边的茶盏扔向邺景宸。 “堂堂太子,居然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一国储君,家里食客三千,养一帮江湖人士,你是想干什么?看朕活太久,等不及了,想要自己动手是么?” 茶盏飞过来,邺景宸不敢躲。任由茶盏砸到他的额角,摔得四分五裂。随即,一缕血迹蜿蜒流下,顺着邺景宸的脸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邺景宸不敢去擦血迹,咬牙忍了。 “父皇明鉴,儿臣绝对没有不臣之心。儿臣只是喜欢结交朋友,一不小心就多交了一些。父皇若是不喜欢,儿臣回去就将那些人解散了。” 明宗冷冷一声:“所以,你结交朋友当好人。打着朕的名义解散,让朕当坏人?” 邺景宸赶紧将头垂得更低:“儿臣不敢,父皇误会儿臣了。” “误会,真是好一个误会啊。” 明宗冷笑着,胸口剧烈起伏着。邺景珺赶紧上前,又是安抚,又是给倒水。 “父皇,太子这些年帮父皇做很多事,忠心耿耿,儿臣和很多人都看在眼中。太子喜欢结交朋友也不是坏事。他只是错在没有好好调查那些幕僚,过度相信了而已。” 明宗怎么会不知道太子罪不至死,不然,也不会只是发发火,而是直接将太子关进天牢了。 “太子你听听,这些年你没少说兄和弟的闲话,对大哥也没有该有的尊重。而你大哥呢,却是反过来帮你说话。在宽厚这一点上,你永远也比不过你大哥。” 邺景宸嘴唇动了好几下,才有声音出来:“父皇说的是,大哥永远是大哥,宽厚仁义,是儿臣一辈子的榜样。” “你知道就好!” 明宗发泄一通,火气消了一点。 “太子,你起来吧。朕召你们兄弟俩早早回来是有事说,不是在这儿管你东宫的那些破事的。” 邺景宸谢过明宗,站起来。有德赶紧拿过巾帕给他,让他先按一下伤口。 明宗只是瞟了一眼邺景宸额角,就自顾说道:“迦关传来战报,大月氏为他们王子报仇,已经对迦关发起了战争。迦关粮草被烧,现在那边正经历艰难时刻。所以,朕召你们回来,商量一下怎么办。” 邺景珺自持身份,看向邺景宸。 邺景宸道:“父皇,迦关是北邺西北门户。从先祖时,就是严防死守之地。迦关不能破,粮草必须保证供应。 儿臣认为,先从迦关最近的州郡调集粮草,用最快的速度支援迦关。然后京城这边尽快筹备粮草,准备后续补给。朝堂上下,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保证迦关战士吃饱穿暖,这样才能有士气保护迦关。” 太子说完了,大皇子才能开口。 “太子说的是,迦关是北邺门户,迦关破,整个北方再无天险要塞,北邺危矣。迦关的粮草必须供应,但现实情况是,三个月前,黄河大水。这一季的庄家已经绝收了,税收补上来,还开国库赈灾。现在,国库空虚,没有银子了。” 邺景宸拿下额头按着的巾帕,冷了眼神。 “大哥又说迦关粮草必须供应,又有国库空虚没有银钱。难道国库没有钱,迦关就不管了么?如果是这样的话,父皇也不必急着召我们回来了。父皇是让我们来想办法的,不是让你来告诉没办法的。” 明宗再是生气,气得想踹死这个太子,也不得不承认,在大事面前,老二是有决断和手段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他看不上老二的性格和行事,却又一直离不开他,对他倚重的原因。 老大,性格使然,适合当太平盛世的皇帝。若有战,他扛不住。 “太子,国库空虚是事实,那你说,这个粮草要怎么解决?” 邺景宸道:“天灾,税收不上来,国库短时间不可能有钱。所以,想要钱,就要从人身上下手。这些年,父皇养的几个蛀虫是该用上了。” 明宗眉头紧了一下,想不到自己做的事,早已经被老二窥探了先机。 国库充盈时养蛀虫,国家受灾时抓虫子。活着的钱库,是明宗为北邺留的后手。 “太子既然心中有了主意,那就去做吧。迦关粮草的事交给你全权处理,务必办的圆满。” “是,儿臣这就去办。” 邺景宸捂着额头,转身离开。和大皇子错身的时候,留给他一个轻蔑的冷笑。 大皇子若是没有皇后和朱家撑腰,和老三老五也没有什么区别。北邺,离不开他,皇上,更离不开他。 邺景宸恃才傲物,也的确有这个本事。所以几句话,就将他被动的局面扭转,将功赎罪去了。 邺景珺不甘心的低下头:“父皇,儿臣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其实,儿臣也想到解决办法了。” “说说看。” “北邺如今天灾战争赶到一起,上下应该一心,共渡难关。上面节源开流,下面官员带头捐款捐物,充盈国库。天灾面前,农民的税收不上来,可以加收商户的税,这样多管齐下,国库有了钱,迦关自然也就有了粮草。” 邺景珺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明宗咳嗽了两声,有些失望。 “老大,你说的这些都是办法。但是皇宫节源能节省多少钱?官员捐款,让他们自掏腰包,又能掏多少钱?加收商户的税,那更是下下策。边关战乱,农民受灾,现在能最大化稳定北邺局面的就是商户。 若是此时还加收商户的税收,那是逼着他们也闹起来。到时候国库无法充盈,还失了民心。而且,当务之急是最快情况下搞到钱,你说的三个办法,哪个不需要时间?等你搞到钱,迦关的将士早饿死冻死了。” 明宗的几个反问,问的邺景珺哑口无言,脸也红了大半。 母后告诉他,皇上近期要考验他和太子。他为此特意做了好几天的功课,得知迦关粮草被烧,就在想相应对策。想不到最后却是纸上谈兵,说一通,全被皇上否了。 “多谢父皇教诲,儿臣明白了。” “腿好了,以后就不能老读闲书了。朝政上的事,还是要多和老二学学。” 明宗累了,摆摆手让老大离开。他躺床上,矛盾的很。这两个儿子,难选啊。 第202章 邺景宸起了歪心思 沈暖暖正睡得呼哈,做梦娶老公,给老公掀红盖头呢。忽然被人推了一把。 下意识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到面前有一个人。 五官有点模糊,和刚才看到的人有几分相似,半边脸红糊糊的,明显是血。 沈暖暖一个机灵坐起身,伸手使劲揉揉眼睛。再睁开眼,看清是邺景宸后,提着的心忽然就放下了。 吓死了,还以为是邺景州受伤回来了呢。长得几分相像,迷迷糊糊都认错了。 肉眼可见的担心变成漫不经心,三分凉薄,三分幸灾乐祸的斜睨一眼:“哎呦喂,是谁做好人好事,给你揍成这样。” 邺景宸被奚落的脸色难看,忍着火气,将沈暖暖的医药箱拿到她手边。 “给本宫清理伤口。” “凭什么?” 沈暖暖抬手捂嘴,打一个大大的哈气。 “御医院的医正那么多,你不找他们去,找我干什么?我一晚上没睡,困着呢。” “用不了多少时间,你给本宫处理完再睡个够。御医院的那些一个一个都是庸医,本宫信不过。” 邺景宸说着拿下按着额头的手帕,一道不规则的伤口挺深,现在还流着血。 沈暖暖皱眉看看,有点严重,需要缝针,还要打破伤风疫苗。 “邺景宸,你这人长得挺聪明,实际是真蠢得够呛。你不信任那些御医,好像更不应该信任我吧。就咱俩之前的恩恩怨怨,我一刀一刀片了你都不解恨。” “你不会。” 邺景宸一副很笃定的模样。 “沈暖暖,以前本宫对你不够了解。以为你除了出身和容貌一无是处,刁蛮任性,招人讨厌。但经过了这么多事,本宫已经知道你只是表面不羁,实际做事很有底线。你嘴上得理不饶人,但热心善良。所以,你就算对本宫有怨,也会一码事归一码事,不会对我袖手不管的。” 沈暖暖想不到超级自负自恋的邺景宸会说出这番话。 原来,他也是会变的。 邺景宸说得不错,她只是嘴上不饶人,实际已经决定给他处理伤口了。 是对他非常讨厌,但明宗这个时候将他从太后送葬的事情里召回来,就说明有大事交给他做。稍微一想,现在北邺的大事就是迦关粮草的事。 为了迦关粮草,沈暖暖能屈能伸。身为医者,也的确是一码事归一码事。 将医药箱打开,沈暖暖将一瓶麻醉药拿起,看看就又放下。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不想管你,也不得不管你了。但先跟你说明,我没有麻药了。你要是忍不住疼现在就走。要是能忍住,我就给你处理伤口。” 没有人不怕疼,但在沈暖暖面前,邺景宸自然要表现出很不屑不以为然的模样。 “小看本宫,一个皮外伤,不需要麻醉,你尽管处理就是。” “好啊,那我就开始了。” 沈暖暖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副乳胶手套带上。然后拿了一坨泡了酒精的棉花,直接就往邺景宸的伤口上擦去。 酒精接触到伤口的瞬间,那个滋味特别销魂。 疼痛的生理反应,让邺景宸一秒绷起全身,冷汗瞬间从脖子上渗出来。手紧紧抓着大腿,袍子都要抓烂了。 沈暖暖暗暗勾起唇角,故意道:“疼的话就叫出来。放心,我是专业的郎中,不会笑你的。” 邺景宸紧紧咬着后槽牙,别想看我笑话,让他女人一样喊疼那是不可能的。 沈暖暖将伤口清理后,撒上一些止血药。她的药粉特别管用,撒上后就肉眼可见的止住血了。然后穿针引线,给那个不规则的伤口缝了三针。剪断线,涂抹上一层透明的药膏,用纱布一圈一圈地缠上。最后拿出一支破伤风针。 “撸起衣袖,露出肩头,我给你打一针。” 邺景宸忍过缝针的疼,人刚缓过来,就让他撸起衣袖,这让他很是不解。 “本宫是额角受伤,为什么要在手臂上扎针?” “这个是破伤风疫苗,预防你伤口感染病毒,直接一命呜呼。” 沈暖暖斜睨邺景宸,又补充一句:“你要是怕疼,或是觉得我在害你,那这针就不打了。命是你的,我只是尽一个郎中的责任,你死你活其实是跟我没有关系的。” 邺景宸只是顺口问一句,却换来沈暖暖巴拉巴拉一顿冷嘲热讽。他闭嘴,将衣袖撸起到肩头,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 沈暖暖用酒精棉在落针处擦了擦,一针扎上去,居然没有扎进去。好像扎到铁板上一样,针尖差一点都戳断了。 “你紧张什么?扎一针也没有多疼,放轻松,肌肉僵硬的石头一样,针都扎不进去了。” 邺景宸也想放轻松,但他露着臂膀,和沈暖暖靠得太近。沈暖暖俯身给他擦酒精的画面又太美太诱人,他忽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从睡梦中挖起来的沈暖暖头发有些乱,本就长得美艳不可方物,又专注认真的模样,真的是撩人不自知。 邺景宸被沈暖暖嫌弃之后,收回眼神,努力放松肌肉。但心里却暗暗发誓,这个女人,他要定了。五年前已经弄丢了一次,这一次,他绝对绝对不会再弄丢了。 就算是她和邺景州定了婚,他也要给抢回来! 沈暖暖拍拍邺景宸的肱二头肌,感觉软一点后,下针,将药水推进去。然后拔针,用酒精棉按了按。 “好了,可以放下衣袖了。三天别沾水,七天伤口就愈合了。” 邺景宸放下衣袖,见沈暖暖一边脱手套,一边嘱咐。他心中五味杂陈,抬手摸摸额角,然后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放到医药箱上。 “这是给你的诊费。” 沈暖暖愣了一下,随即将银票拿起过了一眼,笑了。 “不愧是太子殿下,出手就是阔绰。正好我在筹钱,这些钱算是及时雨,谢了。” 邺景宸想起什么,提醒道:“迦关的粮草你不用惦记了。父皇将这事交给本宫全权处理。本宫已经下令,从迦关周边两个州郡紧急调运。保证三天内,就有粮草送往迦关。这些钱,你自己留着傍身就好。” 沈暖暖暗暗松一口气。自己猜对了,邺景宸被召回来就是为了迦关粮草的事。 但他后面添的那句话什么意思?我有没有钱傍身,关你屁事啊。 第203章 三个宝自投罗网 邺景宸走了。 沈暖暖爬床上想再睡一会儿,但宫婢抓住机会,端着水来伺候她洗漱。还端来香喷喷的饭菜。沈暖暖早上就睡觉没吃饭,现在已经中午。摸摸肚子,还真是饿了。 算了,洗漱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这边正吃着呢,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沈暖暖歪头听听,立刻放下筷子,起身出去。 双手打开门的刹那,眼睛顿时危险地眯起。果然,不是那三个宝还有谁。 三个宝很是狼狈,好像三个小乞丐似的,头上顶着菜叶,身上到处脏兮兮的。好几个婢子堵着三个宝不让他们靠近,三个宝却配合默契,左右突围,正面进攻。 几个婢子阻挡不了三个宝,很快就被孩子推打得东倒西歪。 沈暖暖又心疼又着急地迎上去,不顾三个宝脏兮兮的,将他们一把抱进怀里,还挨个小脸蛋贴贴。 “你们……你们三个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大街上流浪乞讨去了吗?” 山宝摇头:“娘,我们没事。” 水宝抱住沈佳宜的一条胳膊,带着哭腔:“娘,你别再打着为我们好的借口,留下我们,什么都自己扛了。” 风宝气呼呼地撅着小嘴,但抱着母亲的手坚决不撒开。 “娘,你知道我们跑出来找你们有多不容易么?我们在外面蹲了半宿,终于等到泔水车出入皇宫,才藏在泔水桶里混进来的。娘,你要是敢再撵我们走,那我们就真的要去大街上流浪了。” 沈暖暖心头一阵感动,怎么都想不到,三个孩子是藏泔水桶进来的宫,怪不得三个都造得没有孩子样了。 “娘错了,娘不应该只当你们是小孩子,随便替你们做决定。” 沈暖暖叫宫婢准备热水,给三个孩子洗了一个香喷喷的花瓣澡。然后又要了一桌子好吃的,娘几个围在桌边吃饭。 “风宝,娘让陈树给你们捎去一封信,你们没看见吗?” 风宝小嘴撑得鼓鼓的,摇头:“娘给我们捎信了么?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啊。” 水宝一边补充道:“娘,我们三个昨天半夜就跑出那宅院了。可能陈树上午去找我们,但我们已经不在那个院子了吧。” 居然是错过了,不然三个宝也不会绞尽脑汁越狱,跑来这边继续陪自己坐牢了。 好在,现在情况有变,明宗知道了事情真相,大概率不会再用三个宝威胁自己。而自己却攥着米明宗的短处。 既然都是坐牢,那就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吧。三个宝在身边陪着,没事还能教他们一些东西。 风宝吃差不多了,放下筷子。但又拿起一个包子,使劲咬一口。 “娘,我们在泔水桶里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说天牢着火了,烧死好多犯人呢。” 沈暖暖不解:“天牢怎么会着大火?虽然是秋天,天干物燥,但天牢里面可是潮湿的,不应该起火才对。就算起火也不会很大,不至于蔓延,死那么多犯人吧。” 山宝一边锁着小眉头道:“杀人灭口。” 沈暖暖也知道是灭口,她好奇的是,谁能去天牢杀人,杀的又是什么人。不惜殃及池鱼,害了那么多犯人。 忽然,她身体坐直,眼睛瞪得老大:“沈佳宜被关天牢了,那把火,烧的不会是她吧。” 三个宝面面相觑,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就一起离开桌子。 “娘,你想知道那把火烧的是不是沈佳宜,很简单。我们去外面转一圈,回来告诉你。” “你们别乱跑,喂,我说话你们听不见啊。” 沈暖暖紧着阻止,但三个宝选择性听不见,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有德来请沈暖暖去长庆殿请平安脉。沈暖暖是追三宝也不是,不去长庆殿也不行。只能是二选一,选择相信三宝,跟着有德往长庆殿走去。 明宗服用了沈暖暖开的几服药,气色好了不少。人不在床上躺着,而是穿的齐整坐在榻上,自己跟自己下棋呢。 “皇上,臣女来给您请脉了。” 沈暖暖毕恭毕敬,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尤其如今三个宝在身边,她更要小心不能出错。 “暖暖过来,请脉不着急,先陪朕下盘棋。” 沈暖暖犹豫起来:“皇上,臣女……臣女不太会下棋。怕扫了皇上的雅兴。” “会下棋有会下的打法,不会下,有不会下的打法。” 明宗都已经这样说了,沈暖暖今天是必须舍命陪君子了。好在,她也不是一点不会,就是水平有限,连水宝都下不过罢了。 两人相对坐在榻上,中间一方棋桌,沈暖暖执白子。 下了一会儿,明宗道:“暖暖,你这打法很凶啊,接连吃朕棋子。” 沈暖暖抓脖子干干笑两声:“臣女这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没啥本事,就会开局三板斧。倒是皇上,几次举棋不定,好像有心事似的。” 明宗捏着一枚黑子犹豫的落下,结果又下错地方,被沈暖暖捡了便宜,有吃了棋子。 “棋盘如江山,暖暖,如果你是这江山的主人。你会将位置传给一个优柔寡断的良善之人,还是传给一个杀伐果断的野心家。” 沈暖暖眼睛眨巴眨巴,原来明宗找她下棋的意义在这。 手里把玩着刚吃掉的黑色棋子,道:“皇上,臣女只是一小女子,不懂什么江山。但臣女有三个孩子,风宝是女孩,没有资格继承的话,剩下山宝和水宝,就好像这棋盘上的黑白二子。 山宝能力很强,但是粗糙,火气也大。水宝细致温柔,情商高,但是能力有限。人无完人,各有优点。如果我有万贯家产,必须有一个继承人的时候,我可能会选风宝。” 明宗眉头皱起老高:“但是,你也说风宝是个女孩,没有资格继承。” 沈暖暖笑着道:“但是风宝最适合,她聪明伶俐,既有男孩子的果敢,又有女孩子特有的细腻。而且,让风宝继承的话,两个哥哥的关系不会因为没选谁而决裂。甚至有可能更加团结,一起扶持妹妹。” 明宗听了沈暖暖的话,陷入沉思。 第204章 这场火来的蹊跷 沈暖暖从长庆殿出来,走到半路,见朱皇后的贴身婢子莲心在路口处等着她。 “县主,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让婢子来请县主过去看看。” 沈暖暖看一眼身后跟着的两婢子,俩婢子没有吭声,便道:“有劳莲心姑姑亲自来请,前面带路。” 朱皇后坐立不安,在房间走来走去,看谁都不顺眼,索性都给撵了出去。 “皇后娘娘,县主来了。”莲心门外通传。 朱皇后闻听,立刻去窗边的榻上斜倚着躺下,有气无力:“快请县主进来。” 沈暖暖跨过门槛进去,见朱皇后的脸色是不咋好。简单请安后,给她把脉。本以为是朱皇后有事找她,随便扯了一个身体不适的借口。结果这一把脉,还真把出了事。 “皇后娘娘,您觉得身体哪儿不舒服?” 朱皇后见莲心将跟着沈暖暖的两个婢子请出去喝茶了,便直接将手抽回,从榻上坐起。 “暖暖,本宫没什么不舒服的,找你来是有别的事说。” 沈暖暖眉心簇起,心中升起一抹警惕:“皇后娘娘,您确定身体没有不舒服么?我刚才摸您脉搏,显示你郁结淤积,身体有堵塞情况。” 朱皇后自嘲地笑一声:“在这后宫生活的女人,哪个是没有怨念的?时而心情烦躁,郁闷失眠都是常事,不必在意。” 沈暖暖笑不出来,提醒道:“皇后娘娘,我觉得还是在意一下比较稳妥。要不,您将衣服除去,我给您好好查一下身体。” 皇后娘娘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她的身体她清楚,除了睡不着,烦躁,没别的事。而之所以烦躁,是因为儿子的事, “暖暖,检查身体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有个事,你帮本宫出出主意。” 朱皇后将明宗考验大皇子和太子的事跟沈暖暖说了一遍。 “暖暖,你聪慧头脑转得快,看问题敏锐和通透。之前你就提醒本宫,皇上或许要考验一下大皇子。大皇子为此努力做功课了,奈何在迦关粮草的问题上,大皇子给皇上出了很多主意,却都没入皇上的眼。 最后,皇上还是将这重要差事交给了邺景宸。邺景宸一个粗人能想出什么办法?还不是东宫养的那一帮幕僚给出谋划策。原本,大皇子想趁东宫出事,好好表现,结果被邺景宸扭转劣势,好事变坏事。暖暖,你觉得这事还有转机么。” 沈暖暖听朱皇后说这一番话,神情里是肉眼可见的着急,忽然心中生出几分感慨。 人活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 太后一辈子杀夫杀子杀女,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北邺,最后还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朱皇后后宫隐忍多年,将自己身体忍出了毛病,却完全不在意,一心全在儿子的前程上。 名利,权势,生命,到底哪个更重要。 “暖暖?” 朱皇后见沈暖暖迟迟不回话,轻唤一句。 沈暖暖回过神,道:“皇后娘娘,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事情没有到最后一步,就还有转机。大皇子有一个谁也不能取代的王牌,就是皇后娘娘您和背后的整个朱家。而邺景宸的母族却是起反作用拖后腿的存在。” 聪明人对话,不用说得太直白,点到即止。 朱皇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沈暖暖的意思。激动地抓着沈暖暖的手握了又握。 “还得是暖暖,一语点醒本宫。大皇子没福气,他要是能娶到暖暖,这些事哪里还用得着本宫操心。本宫就只管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就好了。” 沈暖暖笑了笑:“皇后娘娘,暖暖和晋王成亲后,也是要称呼您一声母后的。三个宝也要称呼您一声皇祖母。皇后娘娘含饴弄孙的愿景很容易实现,但前提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朱皇后连连称是,又热络地跟沈暖暖说了几句,才送人出去。 沈暖暖出去凤泽宫,抬头看一眼太阳,长长呼出一口气。 有些人活着是一个信念。或许,朱皇后不知道身体状况,反而是好事。想去花园走走透口气,可两个婢子寸步不离地跟着,沈暖暖没了心情,又回到小院。 快傍晚的时候,三个宝才溜溜达达地回来。 他们本就机灵,又仗着长得漂亮可爱,在后宫行走,所到之处没有人不喜欢的。再加上,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县主的孩子,背后是整个西北侯家,也是无人不敢不尊敬。 所以,三个宝这一趟是收获满满。 山宝说结果:“娘,沈佳宜真烧死了。” 水宝说细节:“娘,荣贵人的弟弟在刑部。荣贵人中午得到消息,天牢审问一犯人时,犯人打翻滚油到火盆上,引起大火。牢房里关着不少犯人,因为无法出牢门逃命,被烧死呛死十六人。其中就有沈佳宜。” 沈暖暖忙问:“沈佳宜是呛死的,还是烧死的?” 风宝坐到沈暖暖腿上,吃着蜜饯回道:“娘,听说沈佳宜是烧死的。烧的面目全非,整个人都糊了。” 沈暖暖又问:“被烧的整个人都烧糊了?她的牢房是起火的中心点么?” 风宝摇头:“我们在前殿遇见了老南王,缠着老南王聊了一会儿。听老南王说,天牢是从刑讯室起火的。沈佳宜身份特殊,关在牢房很偏僻的一个角落,距离刑讯室挺远的。” “这就矛盾了,不是着火的中心点,距离比较远的话,最有可能是浓烟过去呛死的。若是偏僻的牢房都能把人烧糊了,那沿途的人还能剩下么?怕不是死十六个人那么简单把。” 水宝敏感的很,立刻警觉道:“娘,你的意思是,沈佳宜有可能不是杀人灭口,而是金蝉脱壳?” 沈暖暖犹豫一下,点头:“这把火起的蹊跷。而且,人烧糊了就很难验明正身。若仅仅是杀人灭口,熏死是最没有痕迹的。但偏僻的牢房偏偏烧糊了,就有点画蛇添足,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但具体情况,还是要看过现场,和验明尸体才能确定我的猜测。” 风宝立刻来了兴趣:“娘,那咱们去天牢探案吧!” 第205章 去天牢烧纸去 沈暖暖也想去天牢看看,但她如今在宫里属于是圈禁状态。去哪儿都有人跟着盯着,是不能随心所欲,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 但,这个事想成也简单,只要明宗点头就可以了。 “今天晚了,明天我想想办法,看不能不带你们一起去。” 一夜无话。 翌日,沈暖暖不用大总管有德三催四请,早早起床洗漱,吃了早饭后主动去给明宗请脉。 调整了一下药方后,拿出银针给明宗耳后针灸。 “皇上,听说昨天天牢起火,沈佳宜不小心被烧死了。虽然我和她之间恩怨颇多,但毕竟是姐妹一场,臣女想带着香烛纸钱,去天牢祭奠一番。” 明宗有所顾忌,便道:“天牢昨天走水,定然是一片狼藉。暖暖想祭奠的话,在宫里也行,心诚则灵。” 沈暖暖捻了捻银针:“皇上,臣女还是想去现场。皇上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臣女。臣女保证去去就回。” 明宗感觉到耳后的银针动了几下,暗暗紧了一下后槽牙。 “难得暖暖有心。沈佳宜那般害你,你还惦记着她。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你去找有德拿令牌就是。” “多谢皇上,臣女一定早去早回。” 沈暖暖施针结束,去有德那儿拿了令牌,就回去带上三个宝,正大光明的出去皇宫。 当然,不只是她们一大三小,有德找了一个和侍卫跟随,美名其妙,保护。 侍卫驾着马车来到天牢。 沈暖暖拎着一个竹篮下车,篮子里放着香烛纸钱和一些糕点。三个宝鱼贯而行下车,各个穿着一身红彤彤,特别喜庆。 天牢门前有两队狱卒站岗,见有人靠近,立刻出声喝止,让离远点。 侍卫“唰”的一声亮出了佩刀。狱卒一看这场面,立刻围上来的更多了。沈暖暖从袖子里掏出令牌在狱卒面前晃了晃,所有狱卒立刻慌了。纷纷跪地,恭恭敬敬地请人进去。 里面前一天刚走水着了大火,一片狼藉。 脚下有不少黑水,一间一间牢房的原木栅栏烧成一根一根黑炭。空气里还飘着一股烧焦的气味。好多狱卒在里面收拾,依然是没有下脚的地方。 大火是从刑讯室开始烧起来的,所以刑讯室烧得特别厉害,除了一些铁质的刑具,其他的都烧成灰了。 水宝左右看看,问跟着的狱卒:“大人,这天牢在半地下,上面看着也很结实,怎么会有风呢?” 狱卒回道:“小公子,这牢房再严实,也要留有通风口啊。不然牢房里没有空气,大家伙都得憋死。只是通风口做得隐蔽,表面看不到罢了。” 沈暖暖则问:“大人,东宫侧妃之前住那间牢房啊。她是我的表姐,今天特意带着孩子来祭奠的。” 狱卒前面带路,踩着一路的狼藉,穿过一条会拐弯的过道,最后停到最角落的一间牢房。 “县主,这间牢房就是之前关押东宫侧妃的地方。” 沈暖暖往狱卒手里塞了一个小银壳子:“谢谢大人。你先退下吧,我们要在这儿呆一会儿。” 狱卒拿着银子高高兴兴地踩着一地的黑水走了。沈暖暖转头看一眼侍卫,他也算是聪明,转身走向一旁装自闭。 沈暖暖推开牢门,在里面挑一块相对干净点的地方,将竹篮放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昨天刮的是西南风。而这间足够偏僻的牢房在刑讯室的东南边。就算大火蔓延,也很难蔓延到这边。” 风宝从竹篮里拿出一个火折子,拿出一支白蜡烛点上。 “娘,我刚才数了,从刑讯室到这间牢房,一共要走过去二十八间牢房。有过道两边的,也有独立的。并且,沿途的监牢里还有活人。天牢大火,这一晚上不可能有新犯人送进来。所以,按活着的人,应该就是本来住在那儿的犯人。” 水宝蹲身帮着摆糕点:“这间牢房在这条通道的最里面,原木栅栏没有烧成黑炭,可见这里昨天并没有多大的火。靠着刑讯室更近的牢房里的犯人没事,这里面的人若是呛死有可能,若是烧糊了,就夸张了。” 山宝在牢房里走一圈,最后停到一个墙角,用手摸摸地缝里的泥土。 “娘,这有火油痕迹。” 沈暖暖过去看看,湿湿的泥土里泛着油的光泽。捏起一点泥土闻闻,还有没散去的火药味。 “你们三个很细心,都找到了很重要的线索。所以,沈佳宜的‘死’现在还有到商榷。至于被灭口还是金蝉脱壳,就需要看到沈佳宜的尸体再定夺了。” 走个形式,沈暖暖将纸钱烧了一下。三个宝又在牢房里细细看了一圈,没什么新发现,就和母亲一起出去了。 找到狱卒,很有礼貌:“多谢大哥行的方便。我这里还有没烧完的香烛纸钱。大哥可否告知东宫侧妃现在在哪儿,我再去送她最后一程。” 狱卒看看眉目美艳的沈暖暖,又看看三个漂亮不像话的小孩子,好心提醒。 “县主,东宫侧妃是烧死的。身体都烧抽抽了,面目全非,焦炭似的。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别吓着孩子。” 沈暖暖抬手摸摸风宝的小脑袋,道:“放心,我的孩子胆儿都大。再说,东宫侧妃不管烧成什么样,那都是孩子的姨母,我的表姐。都是一家人,不管变成什么样,也不会害怕的。” 狱卒见沈暖暖这样说了,只好前面带路。 在天牢的左侧,有一个很小的院子。这个院子,就是人中口中都不喜欢,甚至是谈之色变的义庄。 义庄有一个老头儿在看守。老头儿头发花白,青衫布衣,一张脸上两道疤痕,看着有点下人。但没有什么话,属于人狠话不多的那种。 “郭大爷,这位是当朝的县主,来看东宫侧妃的。” 狱卒很大声的跟郭大爷说话,显然,这个老头儿耳朵不是很好使。 郭大爷视线在沈暖暖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点点头,让开一夫当关的气势,沙哑着喉咙。 “县主里面请。昨天大火,天牢烧死呛死的尸体都在这儿呢。仵作病了还没有来验尸。在每个尸体的头顶都做了简单的纪录。” 沈暖暖举起竹篮给郭大爷看看:“多谢郭大爷,那我们这就进去吧。” 第206章 验尸,我们是专业的 郭老头儿跛着一只腿走过去,将门打开。一股子浓烈烧焦的气味飘出来,呛得风宝直接咳嗽起来。 现在是十月半的深秋,天气已经转凉。尸体放了一天多,还没有腐烂的气味,不然,这气味会更上头了。 “里面画面不会舒适,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看看。” 沈暖暖说着弯腰去山宝的手里拿竹篮。山宝却摇头拒绝,拎着竹篮径直走上台阶,第一个往那房间走去。 三宝这一走,水宝和风宝也跟上了。沈暖暖伸手想拦住都来不及,只能赶紧跟上去。 三个奶团子般的小娃娃,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居然都不怕死人,还是一堆死人。这让郭老头和侍卫都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原地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这个房间是义庄专门存放尸体的地方。窗户用黑布挡着,即使大白天,也黑黢黢的阴森森。从门口透进的光,能看到房间很大,里面放了三排木架子矮床。每个木架子床上都躺着一具尸体,上面盖着一块白布。 这一幕很瘆人,多少男人看了都会腿突突。 三个宝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东张张,西望望,然后分配目标。 山宝:“我找北边。” 水宝:“我中间。” 风宝:“那我就南边。” 沈暖暖眼角跳了几跳:“这上面躺的都是死人,还有一些是烧焦的面目全非,相当难看。你们三个就一点不怕?” 风宝很无所谓地哼了一声:“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又不能跳起来咬我一口。这个世界上,真正会害人的是活人啊。娘,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这个…… “还真是这么回事。”沈暖暖只能摆摆手:“那你们去找找吧。光线有点暗,若是有盏灯就好了。” 郭老头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拎着一个马提灯进来。他将马提灯挂在房中的柱子上,房间里亮了一点。 “各位小主,你们找人的话,其实不需要一个一个掀开确认。在每具尸体的床尾下边,都贴着这人生前的一些消息。你们可以照着消息来找。” 三个宝闻听这话,便走到床尾,一张消息一张消息地看起来。 忽然,山宝举手:“在这儿呢。” 沈暖暖走过去,看到那床尾的资料上写着:东宫沈侧妃,烧死。 水宝看着白布下的隆起,皱起眉头:“娘,这个会是沈佳宜么?她身量颇高,和你不相上下。但这个……就很小一团。” 只是看白布下的隆起,照比沈佳宜小了两圈不止。 风宝是个急性子:“这有什么可纠结的,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走过去,一把将尸体上盖着的白布给扯了下来。顿时,一具烧焦的尸体呈现在众人面前。 整个尸体都是焦黑的,呈现蜷缩状,完全看不出五官,如果不是那张纸上写她是东宫侧妃,就是她亲妈来了,都不会认出来。 沈暖暖将马提灯拎到这尸体边,弯腰认真检查一遍。然后问那郭老头:“你确定这个看不出容貌的焦尸是东宫侧妃?” 郭老头回道:“天牢狱卒将每具尸体送来的时候,都给了身份标记。小老儿是按照那些标记写了这些信息。只要狱卒给的不错,那就不会错。” 沈暖暖点头,就将竹篮里剩下一半的蜡烛,纸钱和糕点拿出来,摆在床头地上。 “表姐,真是想不到你就这么死了。都说好人不常在,祸害活千年。我还以为你坏事做尽,会成个老不死呢。但不管你人品如何,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今天带三个孩子来送你一程。希望你再投胎别做人了,做猪做狗也好,做牛做马也好,将这辈子欠的账都还清了。” 沈暖暖一边烧纸一边碎碎念,念得风宝“噗呲”一声笑起来。 山宝水宝闲着也没啥事,就把剩下的十几具尸体都看了看,然后又一个一个盖好。等母亲烧完纸钱念叨完,就一起离开了义庄。 侍卫驾着马车,将母子四人又带回皇宫,然后去跟皇上汇报行程。 明宗道:“看来,沈暖暖是怀疑沈佳宜的死因了。去祭奠沈佳宜是假,去探查她的死因才是真的。” 侍卫道:“皇上,天牢起火的时候,太子殿下在。经过属下查证,太子殿下就是去天牢灭口的。但没有证据表明,天牢的火就是殿下放的。” 明宗淡淡道:“天牢里的那把火是谁放的不重要,沈佳宜本就该死,是太子扭断脖子死的还是烧死的也没有区别。重点是这是皇家丑事,丑事不可外传,所以,沈佳宜必须是意外烧死的。” 侍卫躬身:“属下明白了。若沈暖暖再查此事,属下就将沈佳宜的死往意外上引。” 小院子。 午饭后,沈暖暖带着三个宝一起午睡。门关上,床帐子放下,床上的四个人却没有睡觉,而是围坐成一团,开始汇报各自发现的一点。 山宝道:“烧死的人极度痛苦,手指会变形弯曲。但那具焦尸的手却毫无挣扎迹象。” 水宝道:“烧死的人,在生命最后会吸入大量烟尘,嘴巴里应该是黑的。我看了其他几个烧死的皆是如此,但我偷偷看过那具尸体的嘴巴,里面没有任何黑灰。” 风宝道:“天牢的狱卒一个一个都贪财的很,犯人死了,身上的首饰不可能不偷偷私藏。但那具尸体身上的耳坠项链发簪都不见了,偏偏沈佳宜一直戴着的翠玉镯子在烧焦的手腕上。这说明是有人故意留下镯子,让人凭东西认人。” 沈暖暖听完三个宝的分析,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你们三个小东西观察仔细,分析到位,值得表扬。那具焦尸显然是被火烧之前就已经死了。而那个故意留下的手镯,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所以,我现在很肯定,那具焦尸不是沈佳宜。只是一个替死鬼。而真正的沈佳宜,应该被转移走了。” 风宝就很不解:“娘,那沈佳宜多坏啊,害了那么多人,怎么还有人废劲儿布局给她救出去。” 第207章 二十三年前的投毒人 “风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好和坏也是相对而言说的。在沈佳宜的眼中,我们也是坏人。沈佳宜有母亲,还有利益相关的人。想救她出去,还有能力救她出去的……” 沈暖暖说到这儿,忽然打住了。她想到一个人,或许要好好去会一会了。 下午,沈暖暖管婢女要了一些药,在房间给三个包现场教学,怎么提药炼药。三个宝学到不少知识,还动手做了不少成品。 是夜。 山宝和水宝出去转悠一圈,用下午做的迷药将这小院里的人都给放倒了。然后回去接上母亲和妹妹,一行人偷偷溜出小院。 冷宫。 最偏僻处,还是只有那个小院亮着一盏烛火。一个佝偻着的身影映衬在窗户上,还在低头坐着手里的活计。 沈暖暖低头跟水宝耳语几句,水宝点头,整整衣服就直接走上台阶,推开门进去。 老嬷嬷听见动静转头去看,当她看到水宝站在面前的瞬间,眼睛忽地瞪大,手上最珍爱的,做到一半靴子掉到地上。 “玥儿,你……你怎么变小了?玥儿……” 水宝一步一步走向老嬷嬷,冷了声音,也冷了眼神:“杨嬷嬷,玥儿没有变小,变的是你啊。你和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多年,为什么,你要害死我母亲。” 老嬷嬷神色大变,上一秒茫然的眼神,下一秒变成恐惧。 “玥儿你说什么呢?我没有……我怎会害柔贵人,我……” 水宝歪着小脑袋,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就那么看着老嬷嬷狡辩。而老嬷嬷也忽然闭嘴了。因为她在柔贵人面前是又聋又哑的人设。而现在她张嘴说话了。 “你怎么了?不是又聋又哑,耳不能听,口不能说么?不是亲手给我母亲下了毒么?毒药,是你养大的大鄯弃子给你的么?” 水宝的一连三个反问,问得老嬷嬷眼睛瞪大,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偏偏,这时候,山宝又进来了。一模一样的长相,更冷的眼神。 “我娘让我来问问你,为什么是你。” 老嬷嬷抬手揉揉眼睛,使劲睁开,面前开始两个玥儿。他赶紧双手捂脸,再睁开眼,面前居然又多了一个玥儿。 风宝也进来了。她将掉到地上做了一半的靴子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挑眉看向目瞪口呆的老嬷嬷。 “你的养子很幸福,现在还能穿到你亲手给做的鞋子。但是他不需要了。他坏事做尽,他的脚已经被人砍掉了,他以后再也不能穿鞋了。” 风宝抬手将那靴子放到蜡烛的火苗上,这一刻,终于让老婆婆破防。她发疯似的一把将靴子抢回去,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人哆嗦得好像风中的寒号鸟。 “玥儿,是我对不起你们的娘,是我害死的你们的娘。你们有什么仇怨尽管冲我来,千万不要为难我的洛儿啊。” “你的洛儿?" 风宝要气炸了,过去床边,一脚将做好一整排的靴子踢得乱七八糟。 “你的洛儿害死了我的娘亲。今天,我们就是来替我们娘讨回公道的!” 老嬷嬷尖叫地扑向那些靴子,她腿脚不好,一着急摔到地上,但还是拼命地将那些靴子往自己身下划拉。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洛道长是她唯一在意的人。 沈暖暖最后进来,蹲身到老嬷嬷身边,拿出银针扎到她身上几处穴道。 老嬷嬷不激动了,整个人木木的看着沈暖暖。沈暖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药,塞到老嬷嬷的嘴里。那药入口即化,很快就变成液体,自动流到进老嬷嬷的肚子里。 沈暖暖将老嬷嬷扶起来放到椅子上坐好,问:“你是哪儿的人,叫什么名字。” 老嬷嬷表情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老实地回答:“我是……大鄯人,我叫俄尔吉娜。” 沈暖暖确定药效发作了,便直奔主题:“俄尔吉娜,你当年是如何收养的洛道长。” 俄尔吉娜目光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缓缓道:“当年,是大鄯的大祭司亲手将洛儿交给我的,她让我将那个孩子养大。我因为天生石女,注定不能成亲生子。突然有一个孩子给我养,真的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 沈暖暖又问:“你是一直就知道洛儿的真实身份,还是后面知道的?” “洛儿三岁的时候,因为大祭司迟迟不送洛儿的生活费,我就去那儿拿。却不小心听到大祭司和手下人谈话。得知洛儿不是一般孩子,而是皇室女王生的双生子。并且,不知道谁走露了消息,有风言风语传出。大祭司为了保护女王和公主,决定除掉洛儿,以绝后患。” 俄尔吉娜茫然的眼底出现痛苦,但还是机械木偶一样回答道。 “双生子在大鄯是诅咒,如果大祭司动了杀心,他很难活下来。于是我就带着洛儿偷偷离开大鄯,乔装改扮,一路走一路乞讨到了北邺。 后来洛儿病了,我也饿昏在路边,但运气很好,我们被一道士救了。道士将我们带去道观,收留了我们。然后我们就隐姓埋名,一直在道观生活。直到洛儿十六岁的时候,我告诉了他真正的身份。” 沈暖暖恍然:“所以,从洛道长知道了自己身份,就对大鄯有了恨意,对他的亲妹妹有了报仇的心思。” “那是他们该死!” 俄尔吉娜忽然咬牙切齿起来。 “大鄯的女王该死,同样是自己生的孩子,却抛弃了洛儿。大鄯的公主该死,同样的出身,为何她可以锦衣玉食,做大鄯的储君,洛儿就要在外面受尽苦楚,连自己的家都不能回。 大祭司该死,大鄯的每一个人都该死,如果不是他们搞出双生子是诅咒的传说,那洛儿就不用改名换姓,幽灵一样的在世上活着。” 沈暖暖听出不对。 她猜到洛道长是因为被遗弃而心生怨恨,最后杀了自己的妹妹,邺景州的母亲。但是,大鄯的女王该死是什么意思?大鄯的百姓该死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 “二十三年前,大鄯被北邺灭国,其中有人设计骗了双方。这个中间人,莫不就是洛道长?” 突然,邺景州的声音出现在房间里。 沈暖暖和三个宝吓了一跳,一起转头看向门口。就见,邺景州一脸冷森,脚踩利刃一样,往这边走来。 “二十三年前,大鄯唯一的水源被人投了剧毒。这个投毒人,是你的洛儿吗?” 第208章 大鄯被灭国的真相揭秘 邺景州突然出现,问的问题也是沈暖暖下一句想问的。 俄尔吉娜眼神很空洞,唇角却忽地勾起一抹阴气森森的冷笑:“大鄯是一个肮脏的地方,毁灭才是最好的结果。” 邺景州的胸口里好像伸进去一只手,将他的心脏一把抓住。 走到俄尔吉娜面前,看着她满是皱纹的脸:“所以,二十三年前,北邺和大鄯的恩怨,真是你的洛儿一手策划的。” “是,是我的洛儿一手策划的。那是他们该死,都该死!” 俄尔吉娜咬牙切齿后,忽然又有眼泪从浑浊的眼角流出来。 “洛儿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知道自己身世后,不是怨念不是恨,而是满心欢喜地离开道观去了大鄯。他不想做什么王子,他只是想看看自己的生母,自己的家人,他只是想要一个真正的家。 但女王根本不认他,命人乱棍将人打了出去。妹妹当着大鄯子民的面骂他是下贱的癞蛤蟆,想当人上人想疯了。大鄯的百姓对他扔菜叶,撒狗血,将世上最恶毒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的洛儿是一个又善良又孝顺的好孩子,都已经被遗弃了一次,凭什么还要再次承受这些侮辱?那些人杀人诛心,不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么?他们是坏人,坏人就应该下地狱!” 所以,洛道长被打出大鄯后,就开始了复仇计划。他蛰伏两年,等到北邺和大月氏的战争。易容乔装,在中间谋划了一场惊天的大阴谋。 那一天,大鄯火光冲天,哀嚎遍野。那一天,他在一旁冷眼看着生母自绝于皇宫。那一天,大鄯公主低下高贵的头颅,跪在北邺王子面前。 从高高在上的储君一下子成了摔到尘埃里玩物,洛道长的复仇快乐又痛苦着。 沈暖暖握住邺景州的手,十指相握地安抚,然后她问。 “俄尔吉娜,你隐姓埋名伺候公主多年,应该了解她的心思。她临死前跟自己儿子玥儿说的最后一句‘帮我报仇’,你理解是什么意思?” 俄尔吉娜哼了一声:“大鄯公主在北邺生活几年,居然忘了大鄯的血海深仇,居然就想一辈子做明宗的妃子,做个相夫教子的普通女人。是她的存在毁了洛儿的一生,她却如此没用要做个窝囊废。 洛儿几次找她说复仇的事,说要将北邺改姓大鄯。她都是表面答应,然后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后来,居然还要跟明宗揭发洛儿。这样没用的人留着何用?自然是死了才会干净。 于是,我将公主和洛儿的通信秘密偷偷给了太后。想借太后的手除掉公主。但太后居然心慈手软,给公主用了假死药,还想留她一命,送她出宫过普通人的生活。事情至此,洛儿才不得不出手,给公主补上一颗真正的毒药。 公主死的时候,跟玥儿说帮她报仇,是指着我和洛儿说的。但是我和洛儿隐在黑暗里,玥儿根本就看不到。公主背叛了大鄯,临死还都让玥儿杀我们,她是大鄯最没用的人,最该死的人!” 邺景宸喉头哽咽,想起母亲最后手指的方向,眼睛不觉湿润。他后来知道大鄯存在的时候,以为母亲指的是大鄯的方向,却怎么都没有想到,母亲指的是黑暗中的这一对豺狼母子。 “是你们害了大鄯百姓,害得大鄯公主离乡背井,却又要拉着她复仇,你们可真虚伪。” “我们虚伪?明明是大鄯皇室和大鄯子民更虚伪啊。” 俄尔吉娜说着说着,忽然嘴角有血流出来。沈暖暖知道她不能再继续了,拿出一粒解药给她喂下去,又将她身上的银针给拔掉。 但俄尔吉娜没有恢复正常,反而身体渐渐软下去,昏迷地趴在桌子上。 “她岁数大了,再催眠下去,会直接心脏爆裂而亡。但现在心脉也受损,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她背叛了我母亲,也该去那边恕罪忏悔了。” 邺景州充满感激地转头看沈暖暖,眼底有些红。但在孩子面前,又努力将情绪压下去,弯腰将风宝抱起来。 “风宝和哥哥梳一样的发型很俊俏。” 风宝想安慰这个男人,但平时话很多的她,这一刻却词穷了。只能撒娇的裂开嘴角笑得眉眼弯弯。 “准爹爹,我都想你了。” 一句爹爹,叫得邺景州昏暗的心里瞬间被照进一束阳光,亮堂起来。 “爹爹也想风宝了。爹爹还想山宝水宝。” 邺景州想一碗水端平,弯腰又去抱山宝和水宝。但这两个小家伙却一起跳开了。 “我们是男孩子,才不用抱。” “我们不需要抱,天黑路滑,我们还要扯着娘,不让娘摔倒呢。” 山宝水宝小大人一样,一左一右扯上沈暖暖的手。 沈暖暖幸福的笑笑,反握住俩宝的手,跟邺景州道:“你回来这一路很赶把,身上都馊了。走回去,先洗干净了再说。” 邺景宸在马背上骑了两天两夜回来,身上是不大爽利。 一家人离开的冷宫,回到沈暖暖的小院。 沈暖暖让邺景州去耳房等着。出去给那些迷晕的人闻了醒神香,让他们准备热水送到房间。她则去厨房亲手做了夜宵。 沈暖暖的宵夜做好端进来,邺景州也洗漱收拾完了。重新绾了头发,换上陈树从涵翠苑拿的衣服,人又变的精神,恢复之前郎艳独绝的模样。 沈暖暖将托盘放到桌上,三个宝立刻围上来,探头去看。当看到几碗货真价实的面后,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娘,你居然会做饭!” “娘亲,你到底偷偷学了多少技能?没见你下过厨房,却能做出这么好的面。” “山宝水宝,你们懂什么。娘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主打的就是一个技多不压身。以前娘不下厨房,是因为没有人值得她亲手作羹汤。今天亲自下厨,是因为有人值得啊。” 三个宝,六只眼睛一起看向邺景州。 邺景州被孩子实名羡慕嫉妒了,暗暗激动,又有些不自在,眼角瞟向沈暖暖,见她面颊也有些微微的红。 第209章 你的腰还不够我一手握的 沈暖暖将一个大碗放到邺景州面前。 匀细劲道的面条上铺着两个金黄的煎包蛋,几根摆得整齐的翠绿菜心,看着真的又漂亮又有食欲。 几个小碗放到三宝面前,里面就只有一个煎的或是碎,或是糊的蛋,和两根胡乱放的青菜帮。 “你们晚饭吃了不少,宵夜就少吃点,不然会积食。吃完就去睡觉,别这么多废话知道么?” 三个宝接收到老母亲的白眼,感觉到浓浓的嫌弃。面条区别对待就算了,还直接赶人呢。终究是一腔真情错付了。 几个人交换一下眼神,各自捧着一碗面离开桌子。 山宝默默地走,水宝安静地走,偏偏风宝要吐槽几句:“重色轻宝儿,亲情的小船说翻就翻。我们不碍眼了,我们去卧室吃好了吧。” “小兔崽子,走就走,哪儿那么多废话。亲情的小船儿翻了是吧?那面留下来别吃了,不然吃饱撑的话又多。” 沈暖暖作势去风宝手里拿面,风宝忽然加速,小腿轮的小旋风一样,一秒到卧室门边,手里还稳稳端着面,回头跟沈暖暖做鬼脸。 沈暖暖掐腰,山宝水宝赶紧一个用身体挡住妹妹,一个捂住妹妹的嘴,护着她进屋,关上门。 吵吵闹闹,却无比温馨。 邺景州没来由地笑起来,之前的伤心事都淡了。 没有捣蛋的小家伙了,沈暖暖倒一杯茶放到邺景州面前,又将筷子放到面碗上。 “赶紧吃吧,一会儿坨了不好吃。” 邺景州看着沈暖暖面前空空,问:“你的面呢?” 沈暖暖道:“外面有人监视我,他们不知道我屋里藏了男人。如果我直接端五碗面进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别管我,你赶紧吃。我最近腰上长肉,宵夜早就不吃了。” 邺景州心疼沈暖暖没有面吃。还歪头看看她的腰身,皱眉:“明明瘦的我一只手就把得过来,哪里长肉了?坐过来,咱俩一起吃。” “我不饿,我不吃。” 沈暖暖又抬手捂住腰:“你太夸张了,我这可是生过三个孩子的腰,你怎么可能一只手就把得过来?” 邺景州表情里忽然有一丝微妙变化,然后就很认真地说了三个字。 “我摸过。” “……” 气氛忽然就紧张起来。深秋的夜晚莫名的燥热。 沈暖暖给自己倒一杯水,想战略性喝水压压,结果一个没端好,水杯歪了。然而,水都还没有撒到手上,就被一只伸过来的大手拿走杯子,动作一气呵成,帅到没边。 “害羞了?” “……不想吃面,故意给我东拉西扯是不?” 沈暖暖脸更红,娇嗔地伸手就去拿面碗。邺景州不敢再说话,忙一手护住碗,一手抓起筷子,挑起面吃了一大口。 “好吃。” 不是恭维,是真心的好吃。和三宝一样意外,想不到沈暖暖不仅会做饭,还做得这么好吃。 邺景州在马背上跑了两天,中间换马两次,也只利用换马的时间凑合了两顿干粮和水。如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暖心暖胃,真的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沈暖暖知道邺景州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就等他将面都吃完了才问。 “你应该在送葬的队伍,怎么突然回来了?和老大老二一样是皇上诏令,还是……” 邺景州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说道:“我没有诏令,是私自回来的。你让陈树传给我有关我母亲被害的消息,我觉得有必要回来查看一番。” 沈暖暖吓了一跳:“就算皇上宠爱你,但没有诏令就私自返回,那也是帝皇大忌。这个事藏不住,万一被老三老五上报了,你怕是要受处罚的。” 邺景州安抚道:“放心,我让人替我了。那人戴着特制的人皮面具,称病了一直在马车里少露面,身边还有陈河寸步不离,老三老五不会发现破绽的。” “人皮面具,居然还能这样。” 沈暖暖给邺景州竖起大拇指,自己又学到一个。而且看邺景州的神情和口气,这事已经干过不止一次。 既然是隐蔽行踪,那接下来藏住不露面便是。 沈暖暖提着的心放下去,斟酌地说道:“你回来的也算是巧,知道了大鄯当年被灭国的真相,还有……还有你母亲被害的真相。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邺景州沉了声音,道:“接下来,我会找到洛道长,完成母亲的嘱托,为母亲和大鄯无辜丧生的人报仇。” 沈暖暖叹口气:“洛道长的经历,是挺让人唏嘘的。但他当年若是换一个角度想,就不会有后面这许多事了。大鄯女王不认他,是想他活着。妹妹羞辱他赶他走是保护他。大鄯千年的诅咒已经根深在所有人心中,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很多人的努力了。” 邺景州犹豫了一下后,道:“暖暖,我母亲和洛道长是双生子。因为外婆的私心,让两个孩子都活了下来。但延续千年的大鄯却因为这一对双生子而灭国。你说,这个诅咒是不是算是灵验了?” “这个……是巧合了吧。” 沈暖暖抓抓头,耐心解释:“双生子是一种挺自然的繁殖现象。甚至说,几率还挺大的。就好像我,还一胎生了三个呢。我觉得,双生子是诅咒,没有科学依据。是不是玄学,就不知道了。 但一个客观的事实是,女人怀胎生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生一个都要丟半条命,那一次生两个,危险的程度更是极大的。在医疗条件落后和生活水平不好的情况下,双生子的死亡率极高,难产,一胎三命是常有的事。 所以我就想,双生子是诅咒的话,可能是来自于此吧。相对来说,北邺的医疗水平比大鄯高的多,你看,大鄯就没有双生子是诅咒一说。甚至一胎双子,龙凤呈祥,儿女双全,都是天大的喜事呢。” 邺景州虽然不懂医术,但是觉得沈暖暖说的很有道理。 如此,他也就不胡思乱想,确定大鄯被灭是人祸,而非天罚了。 “邺景州,你这两天赶路也累了。时间不早,你在这先住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邺景州的确是累了。但听到沈暖暖的话,眼睛又忽的又亮了。 “我,在这儿住下?” 第210章 不会当猎物的男人不是好猎手 沈暖暖斜睨邺景州眼底的光亮:“不然你住哪儿?嫌我这儿庙小,装不下你这个大神啊。” 邺景州摇头,眼神有些闪躲:“当然不是,我是怕你……不方便。” “我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怎么出现在这儿的心里没数啊,出去晃荡万一被人发现了呢?我在这儿住了些日子,早给外面那些人立了规矩。她们只能在外面伺候,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屋。所以,你在我这里住下是安全的。” 邺景州当然知道自己在这儿是安全的,他担心的是沈暖暖可能会不安全。 就是,金屋藏娇也会遗传吗? 当年,母亲心甘情愿地在一个院子里生活五年,没有踏出去一步。邺景州就一直不明白母亲,自由不好么?外面不好么? 这一刻,他竟忽然明白了。母亲不是喜欢被约束圈禁,但圈禁她的那个人是心中所爱的话,便心甘情愿了。 “那好,听你的安排。” 沈暖暖带邺景州去了隔壁耳房。这个房间,通常是主子贴身婢子住的地方。方便主子有点动静,婢子能及时听见。 防止外面人的注意,沈暖暖没点蜡烛。房间借隔壁的光,也不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如意之前住的地方。但宫里形势波谲诡异,我担心护不住她,就让她离开了。被褥换了新的,夜很深了,你赶紧休息吧。” 沈暖暖弯腰摸摸被褥,宣软得很。满意的站起转身要走,却直接撞到了邺景州的怀里。 清爽又带着男人浓烈的气息瞬间将沈暖暖整个人包裹住,她怔了一下,张嘴,可邺景州的手捂了上来。弯腰在沈暖暖耳边轻声:“小心隔墙有耳。” 嘴唇上略潮湿的掌心和耳边温热气息,让沈暖暖胳膊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血往上冲,腔子里的小心脏猛地加速,感觉下一秒就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 昏暗的光线,好看的男人,四目相对中,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中间极限拉扯。 沈暖暖觉得气氛到这儿了,下一秒应该就会发生点什么,但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三秒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发现自己是自作多情想多了,沈暖暖尴尬到想蹲地抠脚。为了缓解气氛,她抬手将脸上的大手往下扒一点,压低声音。 “你……离我太近了,吓我一跳。” “是光线不好。” 邺景州睁着眼睛说瞎话。房间并不是一点光线没有,沈暖暖一个普通人都能看到一点,邺景州是习武之人,会看不见? “也可能是我这两天奔波太疲惫,视力有损。” 邺景宸话落,忽然微微躬身,另一只胳膊试探地环住沈暖暖的腰,真的是不盈一握。然后整个人就无力的靠到沈暖暖身上,头还枕着沈暖暖的肩头。 沈暖暖脑中的cpu差一点烧了,他这又是什么操作? 上演病娇诱惑么! 沈暖暖不敢动,僵硬地转一下脖子,下巴还碰到了邺景州的额头。 “你……你怎么了?” “我头有些晕。” 沈暖暖顿时有点慌,赶紧扶着邺景州去床上躺好,手搭到了邺景州的脉搏上。 “我给你把脉看看。” 邺景州乖乖地躺着,却暗暗运功,将身体里的气血弄得翻腾不稳。病了十几年,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生病的脉象是什么样的。 沈暖暖把脉之后,担心坏了。之前还以为他是装的博关注,结果一把脉才知道,他好似受了内伤,身体真是虚得很。 “你脉象非常不稳,需要喝药调理才成。我去给你熬药。” 邺景州一把拉住沈暖暖的手:“我是藏在这儿的,你去熬药我岂不是暴露了?我没事,以后慢慢打坐调理也能好。” 沈暖暖想想,还真是不能去熬药。便让小布从空间送出一颗补气补血的大补药丸。 “将这颗药吃了,补气血的,吃完好好睡一觉。” 邺景州有些犹豫,自己不虚,装病是不想沈暖暖走,多陪陪自己。但她却直接掏出了补药。她的袖子是百宝箱么?怎么随时随地都能拿出对症的药。 不想露馅,只能听话的张嘴接过药。微微苦,还有点微微的甜,不算难吃。 沈暖暖给邺景州扯了扯被子:“好了,睡吧。” 但邺景州不肯闭上眼睛,抿了抿嘴唇,小声道:“秋夜寒凉。” 沈暖暖摸摸邺景州的手,的确是很凉。这大半夜的,也不能出去要个火盆。索性掀开被子,自己也躺在床上,直接张开手臂将邺景州抱住。 “这样就不能冷了。” 的确不冷了,都烫得慌了。 沈暖暖的脸贴着邺景州的胸口,能清楚感觉到他心跳加快,比自己的快多了。可见他紧张的程度。一个大男人,睡都睡过了,还跟个清纯小男生一样。 殊不知,一个好猎手的最好的、狩猎时刻,就是用猎物的方式出现。 沈暖暖在偷偷吐槽的时候,邺景州则在享受猎物自动送上门的激动。 只是,这个激动也是需要代价的。那颗药的药性开始起作用了。不是下三烂的春药,是地地道道的补药。补药里多少有提神助兴的成分。 温香满怀又催生药物成分分裂,被身体快速吸收。 原本是用内力控制身体,让手脚变冷,博取沈暖暖的同情。渐渐地,开始用内力去抵挡身体深处滋生的一波一波的热浪。 后来热浪蜂拥而至,什么力都见了鬼。发乎情止于礼,奈何他身体不礼貌了。 沈暖暖抱着邺景州给他取暖,两人身体贴得那么近,对方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她自然是能感知到。 闭眼装睡,脑袋里却飞速旋转,都是成年男女,还是订了婚的准夫妻了,你丫就别矜持了。这事,总不能让我一个女孩子扑你吧。 黑暗有时候是个好东西,催生心底里压抑的暗面,让人变得大胆。 邺景州好像等了太久的狩猎者,终于寻到合适时机。慢慢靠近,再靠近,手指落在沈暖暖的眉梢,嘴角,轻轻游移,好像抚摸着最珍视的宝贝。但都摸俩来回了,就是没有下一步动作。 特么的,你赢了。 沈暖暖装不下去了,一把抓住那撩人的手压在枕头上,然后翻身到邺景州的身上,居高临下,威风凛凛。 “是你先动手的,那就别怪我了!” 第211章 明宗被人算计了 沈暖暖强吻了邺景州。 这是邺景州手臂揽住她腰的瞬间就想做的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九年悠悠。一个吻缠绵,是发乎情。一针扎下去,是因为爱。 沈暖暖看到邺景州瞳孔里满是狐疑,伏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太累了,该好好睡一觉了。” 他身体那么弱,自己不能不顾他的身体贪欢。浅尝辄止,来日方长。 邺景州的确是太累了,又在银针穴道的加持下,缓缓闭上眼睛。 沈暖暖在房间点上一炉安神香,等邺景州睡踏实了才将银针拔了,然后给他盖好被子,离开。 回到自己卧室,三个宝的面吃完了,但还没有睡。在床上围坐成一团,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三个宝见母亲推门进来,不约而同一愣。 水宝眨巴眨巴眼睛:“娘怎么回来了?” 沈暖暖反手关上门:“我不回来睡哪儿?” 风宝抿着小嘴,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和准爹爹睡在耳房啊。” 沈暖暖眼角跳了几跳,过来用手指戳戳她的脑门。 “风宝你这小脑袋里想什么呢?我和他没成亲呢,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睡到一起?女孩子可以随意,但不能随便。可以猖狂,但不能流氓。知道么?” 风宝咧嘴嘿嘿笑:“知道了知道了。娘你不是流氓,不能趁人之危。” “知道就好。” 沈暖暖脱了外套挂到衣架上,掀开被子爬上床上。 “你们刚才围成一团琢磨什么呢?说出来听听。” 三个宝忽然散开,有伸懒腰的,有打哈气的。 “娘,我困了。” “娘,很晚了,你该睡美容觉了。” “好累啊,再不睡天都要亮了。娘吹蜡烛,吹蜡烛了。” 沈暖暖的一句话,就好像部队熄灯号似的,三个宝迅速钻被窝里闭上眼睛,甚至下一秒就有鼾声传来。 假的不能再假,直接将老母亲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沈暖暖真想给三个小兔崽子揪起来拷问,但最后还是算了。他们三个不是四五六不懂的孩子,性格互补,有勇有谋。就算琢磨事,也不会是害人的坏事。凭着他们的聪明,在这宫里,应该是能保护自己的。 沈暖暖这一天也累了,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太阳老高。床上只剩下她自己,三个小家伙不知道去了哪儿。 沈暖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掀开被子,趿拉着鞋下床。 “山宝,水宝?风宝!” 三个叫一遍,一个回答的都没有。去桌边倒水喝,发现茶壶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好看的小字。 “我们出宫去啦,晚上回来给娘带好吃的。” 沈暖暖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我不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昨天就猜到他们要搞事情,但是,以为是在宫里闹一闹。没成想,他们竟然是闹出宫了。这皇宫不是自家后院,你们三个那么大目标,怎么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沈暖暖深呼吸几口气,还生气,就去耳房找邺景州,看看美男缓缓情绪。 结果,耳房空空,不仅没有邺景州,就连一张纸都没留下。 又一个玩失踪?你们四个是商量好的出去浪吧。那好,你们外面最好是浪够了,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沈暖暖气鼓鼓的,没人带她玩儿,一个人吃了不早不晌的饭后就在小院儿摆烂。 忽然,有德急冲冲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县主,县主快,皇上吐血了!” 沈暖暖一个机灵从锦榻上坐起身:“皇上最近用我的药恢复得不错,怎么会吐血么?” 有德摇头跺脚:“皇上看到一副密报,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不一会儿就吐血了。” 沈暖暖不解,是什么样的密报,能让明宗受不住吐血。难道是西北迦关战事又出坏消息? 事不宜迟,沈暖暖赶紧去长庆殿。她到的时候,陈御医已经到了,正在给皇上把脉。地上有一滩血是深红色的,宫人还没有收拾。 朱皇后站在床边,一脸担心和紧张,看到沈暖暖来了,就好像看到了主心骨一样。 “暖暖,暖暖来了,你快过来给皇上看看,皇上突然吐了好几口血,怎么回事啊这是。” “皇后娘娘别着急,臣女来就是给皇上看诊的。 沈暖暖说着就绕过那摊血往朱皇后走,一缕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正好照到那摊血上。沈暖暖就是下意识的转头看一眼,忽然发现光束之下的那块血泛起一点点的粉色。 沈暖暖心头一咯噔,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停下脚步,揉揉眼睛又细细看了看,心头沉下来。但为了稳妥,还是让小布从空间送出测毒试纸。 蹲身,用试纸沾了一点血。拿到阳光下看看,那试纸的一头居然变成浅浅淡淡的粉色。 将试纸收回袖子里,走过去问:“陈御医,皇上脉象如何?” 陈御医起身,回道:“县主,皇上这是急火攻心,引起气血不稳。需要好好调理,不然要落下病根的,伤了根本。” “我来看看。” 沈暖暖坐到陈御医起来的凳子上,拿起明宗的手。第一个动作不是去把脉,而是翻开他手看了看指甲。 “皇上,你觉得身体哪儿不舒服?” 明宗精神不是很好,眼睑半垂,但气色却很好,尤其是嘴唇血色饱满。他下意识抱了抱肩膀,说了一个字:“冷。” 沈暖暖的心彻底沉到谷底。她将明宗的手放平,手指落到他脉搏上。 明宗见沈暖暖的神色有些凝重,忍不住问:“暖暖,朕这是怎么了?” “陈御医看得不错,皇上是急火攻心,之前没好的身体又雪上加霜。接下来用药要很慎重,我要专心研究一下药方,不希望有人打扰。” 明宗便摆摆手,让一屋子的人都暂时离开。 等人都走光了,明宗强撑着精神,双手拄着床往上坐了坐。 “暖暖,现在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沈暖暖抿了抿嘴唇,道:“皇上,你不单纯是急火攻心。急火只是一个引子,攻心,才是主要的。所以……” 第212章 俄尔吉娜死了 明宗早预感到不好,沉声问:“所以……什么?” 沈暖暖拿一根银针在明宗虎口的穴位上扎下去,稳住明宗情绪,才说道:“皇上中毒了,中的是……寒毒。” 寒毒。 这俩字说着简单,听着简单,毒却不简单。城阳王因为寒毒疯癫,被不忍心看其受苦的太后亲手掐死。邺景州又被寒毒折磨多年,时而犯病。 在明宗看来,这种毒目前没有解药,且发作起来极其痛苦。凭着沈暖暖的医术,也只能控制老四的寒毒发作,却无法根除。不然,老四也不会到现在还时不时地发病了。 明宗的心沉到谷底,半晌才开口说话。 “朕居然也中了寒毒。当年城阳王中寒毒,太后查不到毒的来源。后来是老四,朕同样查了很久,一无所获。现在轮到朕了,这个下毒的人好像皇宫幽灵,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明宗入口的每一样东西,都有专人试吃。穿过的每一件衣服,经手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有专人把关的。但即使这样,他还是中招了、 “皇上,这个毒非常隐蔽。如果我不是刚好巧合看到阳光照到血上的样子,单纯靠着把脉,完全看不出来的。” 沈暖暖抓过明宗的手,反过来给他看。 “不仅脉搏上毫无痕迹,皇上的指甲颜色粉粉的,脸色也非常好。这样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是中毒。然而,错过了最初的诊断,最佳的治疗时间后,等毒入五脏再被人发现,就成了可怕的寒毒了。” 明宗看自己的双手,十个指甲的确是粉粉的,而中毒后有这种特征情况的,沈暖暖跟他说过。 “是……洛道长?” 沈暖暖点头:“就我目前所知道的,只有洛道长的毒有这个特征。他的毒五花八门,但中毒者都表现出了身体出现好气色的假象。” 明宗暗暗磨牙:“皇城卫和禁卫军都在找他,他这个时候不老实躲好了,居然还敢进宫给朕下毒!” “下毒根本不用他亲手来。洛道长为了复仇,在北邺蛰伏多年,皇上身边的人肯定有被策反的。” 沈暖暖说着,又从医药箱拿出一瓶解毒剂给明宗。 明宗之前对沈暖暖起了不好心思,但世事无常难料,现在却是无比信赖她,问都不问是什么,仰头就喝了。 解毒剂下肚,药效来得很快。明宗的身体不那么冷了,精神也好了不少。 沈暖暖犹豫又犹豫后,还是将冷宫的那个俄尔吉娜说了。 明宗听完沈暖暖说的,整个人彻底被震惊到,面色发白,身体都轻颤了。 “暖暖,你说伺候柔儿的杨嬷嬷还活着?不仅不聋不哑,还是洛道长的养母,还是亲手下毒害死柔儿的人?” 沈暖暖点头:“我见到杨嬷嬷了。老南王说三个宝长得像晋王小时候,我就让三个宝假扮成小时候的晋王,借此混乱杨嬷嬷的神志,引起她的心虚和恐惧后,又用药物加以催眠引导,让她说出当年事情始末。” 明宗摇头,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太后明明说,是她下毒赐死了柔儿。因为柔儿和大鄯余孽来往,要发动宫变,所以太后提前结果了柔儿。怎么……怎么会……又是洛道长下毒杀的柔儿。” 沈暖暖耐心解释。 “皇上,俄尔吉娜说了,柔贵人当年是被洛道长胁迫的。但柔贵人只想和孩子简单度日,不想为大鄯报仇,甚至打算对皇上坦白,说出洛道长。洛道长见柔贵人不被利用,还要坏事,就故意露出消息给太后,想借太后之手灭口。 但不知为何,太后这一次心慈手软了。她并不想简单杀了柔贵人,而是给柔贵人假死药,想留她一命,将她送出宫过普通人的生活。但这个事被俄尔吉娜发现了,洛道长就让她将假死药换成毒药。但太后不知道药被换了,还以为是假死药出现问题,是她害死了柔贵人。” 明宗不能接受这个事情真相,或者说他不能原谅自己。 是他亲手杀了养他长大,扶他上位的太后。他一直告诉自己,那是为了给母后和柔儿报仇。结果到头来,母后是害了城阳王的凶手,柔儿又根本不是死于太后之手。 明宗手捂着胸口,极致的痛苦之下,一根银针也平复不了懊悔。张嘴,又是一口血喷出老远。 这是沈暖暖之前纠结要不要告诉明宗的原因。觉得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又怕他没有承受真相的勇气。 到底,还是加重伤情,又吐血了。 沈暖暖急忙再下针,一连下了十几针,明宗的情况总算稳定了。但他没有躺下休息,而是坚持要去冷宫。 沈暖暖拗不过明宗,只能陪同前往。 年久失修的冷宫,不时窜出一个疯癫的女人。却在冷宫的最深处,有一个修缮很好的小院子。小院子是独立的,干净不杂乱。房屋整洁,里面各种家具摆设一应俱全。 整个屋子安静得可怕,沈暖暖觉察到不对,推开内室的门,就见俄尔吉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身穿大鄯女子特有的服侍,面容安静,已经没了气息。 在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十几双已经做好的靴子。每一双靴子的后面,都用银线绣了一个弯弯的月亮。 明宗看着床上躺着气绝的老嬷嬷,双手在袖笼里握得紧紧的。 “果真是杨嬷嬷,想不到十几年后,还会见到她。” 沈暖暖上前检查一番,道:“身体还有余温,刚死不久。衣服穿得齐整,没有任何外伤和中毒迹象,是自然死亡。” 明宗恨的切齿:“她不应该这么安静的死去,她应该千刀万剐,少一刀都不行!” 沈暖暖安静听着,没说话。毕竟,她说俄尔吉娜是自然死亡也挺心虚的。因为,这里有她的助力。如果不是她昨晚用药过猛,导致俄尔吉娜心脉受损,她或许还能活个个月。 明宗转身,看着一桌子的靴子,沉了眼神,又道:“能在宫里保下一个人十几年,能在冷宫开辟出这一方院子,而没有人议论的,只有内侍总管能做到。” 有德。 明宗做梦都想不到,这个从在明王府邸就跟着他的人,自认为最信任的心腹,却是给他又一暴击的人。 接连打击之下,明宗身体摇摇欲坠,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213章 东宫的一石三鸟 沈暖暖医术再高,架不住明宗接二连三被真相残忍暴击。 人活着是一个信念,而他的信念崩塌了。即使沈暖暖用针用药让明宗醒了过来,但沈暖暖从明宗的眼神中能看到,他命不久矣了。 之前对明宗槽点满满。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沈家下手,对太后二心。可短短时间,看着明宗从一个英俊帅气,得志意满的九五之尊,变成躺床上风烛残年的老人,又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 这世上的人啊,没有完人。在其位,谋其政,自己若是拿到明宗的剧本,也不见得做得比他更好。 明宗醒来后就下了命令,让人去将有德绑来。 但去抓人的侍卫很快回来禀报:“内侍总管有德在房中悬梁自戕了。” “死了?” 明宗眼底泛起寒光森森。 侍卫将人抬到明宗跟前,沈暖暖仔细检查。确定做了宫里二十多年的内侍总管有德的确是吊死了,且气绝多时。 “有德在宫中做总管多年,他的人遍布宫中。皇上去冷宫的消息定然会第一时间传到有德的耳中。他自知事情暴露,畏罪自戕,是最聪明的做法了。” 但是有德一死,给明宗下毒的线索就断了,寻找洛道长的线索也就断了。 “将有德和冷宫的那个老女人吊到城门上暴尸十日,然后扔到乱葬岗喂狗!” “是。” 侍卫将有德抬出去的时候,遇到匆匆赶来的朱皇后。 朱皇后原本一脸焦急,但目光触及有德的尸体后,看向沈暖暖,眼底又露出一抹赞赏的神色。 沈暖暖一整个大无语,人不是我弄死的,虽然是和我有关系,但真是误打误撞。再说,我这不是帮你,你别自作多情了。 “皇上,臣妾熬了参汤,您喝点补补身体。” 朱皇后从婢子莲心手里拿过炖盅往床头放。沈暖暖觉得这儿不需要自己了,就转身离开。结果才走了两步,就听到一声大响,吓得她差一点跳起来。 转身去看,见是明宗将朱皇后送上去的炖盅狠狠打翻地上。 朱皇后吓得不轻,白着脸不知道如何是好。明宗气得面红耳赤,胸口起伏不止。 “皇后,弹劾你弟弟的折子连续不断地递上来,都要堆成山了!跑马圈地,设黑赌场,欺压百姓,放高利贷。还拉着朝中多位大臣一起下水。朕就问,他这是仗了谁的势!” 朱皇后来这儿也是因为此事的,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就跪在那泼了一地的参汤上。为自己弟弟辩解起来。 “皇上,朱满是冤枉的。朱满不在朝为官,开设赌场也在商埠有备案,岁岁纳税,是合法的啊。这无端端就被抓走关进天牢,真的是天大的冤枉。” 明宗一拍床头,怒声。 “朱满冤枉?赌场赌的是银子,他的赌场赌命赌女人是合法的?朱满是不在朝为官,但他是货真价实的国舅爷,他的哥哥朱良是北邺一品相爷。他的姐姐是北邺皇后。他一家子都是北邺皇亲国戚。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这个做皇后的会不明白么?此时此刻,你们朱家不负荆请罪,积极将功补过就算了,居然还来大喊冤枉。简直是岂有此理!” 朱皇后被骂得狗血淋头,却还在试图补救:“皇上,那些弹劾朱满的都是东宫的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东宫一直和朱家……” “闭嘴!太子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能直接拿人么!” 明宗说着,将一沓文书证词甩到朱皇后的脸上。朱皇后捡起来一看,瞬间闭嘴了。 东宫一直和朱家作对,一直在暗中关注朱家,搜集朱家的证据。但是这些年,东宫都没拿出什么来,朱家也就放松警惕,觉得邺景宸也不过如此。 而现在,朱皇后看着那一沓厚厚的文书,各种实名举报和血手印画押,才知道朱家大意了。在邺景宸扬名立威的时候,第一个就拿朱家开刀。 一石三鸟,既打压了朱家,又将朱家同党抄家。然后抄来的钱财充盈国库,还能筹备迦关粮草的钱。 沈暖暖也终于知道,明宗为何看了一个密信手,就直接气吐血的。 一直以清廉著称,占据北邺半壁朝堂的朱家居然能爆出这么大的丑事,那他养的那些蛀虫的丑事又要多离谱? 明宗感觉自己眼盲心瞎,活了一辈子,谁都看不透。给太子权利去清缴他养的蛀虫,充盈国库。却不想,太子将计就计,第一个就掀了朱家。将他苦苦经营二十多年北邺盛世的漂亮面具一把撕破,哐哐打脸。 这个,才是他早上气吐血的真正原因。 朱皇后灰溜溜地走了,同时拿走的还有相爷朱良在家面壁思过的圣旨。 离开长庆殿的沈暖暖暗暗唏嘘,一窝子豺狼,没一个好东西。当初得知柔贵人不是朱皇后和贤贵妃投毒的时候,还有点自责,设计这两人狗咬狗,是不是有点过了。 现在才知道,两边那是真狗。 沈暖暖回去小院,心累,躺床上一动不想动。 关键是,太阳都要落山了,三个宝和邺景州还没有一个回来的。气地从床上爬起来,开始制作加法的工具。 三个宝一进门,就看到亲娘手里拿着一根拇指粗的柳条子。柳条子一米多长,被剥了皮,光溜溜的还怪好看。 山宝:“娘,我们回来了。” 沈暖暖抚摸一把手上的柳条子,勾起唇角,漫不经心:“还知道回来啊。” 水宝感觉到娘亲的口气不对,立刻讨好地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 “娘,我们给你带了羊肉串,你闻闻香不香。” 沈暖暖看着一大把撒着孜然和辣椒面的肉串,一边吞口水,一边将柳条子使劲抽到桌子上。 “想用几个肉串就收买我?你娘我不是吃货!” 风宝吓得小脖子一缩,小身体一抖,就从袖子里抖出一个小孩巴掌大的金色牌子。赶紧弯腰捡起,双手捧着。 “娘,我们不是偷跑出去的,是皇上给了我们出入皇宫的金牌。皇上说了,我们以后可以自由出入皇宫,方便去青城书院念书。所以娘亲,我们是去念书了,不是偷跑出去玩儿。” 沈暖暖一肚子的火气,在看到出宫牌的时候愣了一下,在听说三个宝是去念书了,火气莫名又小了一半。 虽然心里明白,他们出宫,肯定不只是老老实实的读书去了。 沈暖暖抬手将出宫牌拿过去,反正看看:“明宗什么时候给你们的出宫牌?” 第214章 暖床,这男人是合格的 “昨天。” “昨天我们三个在宫里逛够了,就组团去看明宗去了。” “我们给明宗哄的挺高兴,几声皇爷爷的叫的,他就给我们了这个牌子。” 三宝一人一句回答,差点没给沈暖暖气抽。 “明宗昨天就给你们出宫牌了,你们怎么不跟我说?害得我担心一天,你们早上是不是又钻泔水车出去的!” 三个宝见娘亲真发飙了,赶紧讨好地上前又是捶腿又是贴贴。 “哎呀美丽的娘亲,你别生气啊,生气就不漂亮了。这就是一个很小的小事,我们只是觉得没必要说,真不是刻意隐瞒的。” “娘你闻闻,是你爱吃的那家的肉串,现在吃正好。过一会儿硬了就不好吃了。” 在风宝和水宝的掩护下,山宝将桌上剥了皮的柳树条子拿走,还一脚踢到榻下面。 肉串真的很香,三个宝认错的态度也很好,沈暖暖就暂时原谅他们。 “你们今天出宫只是去青城书院了么?” 山宝:“当然。” 水宝:“不是。” 风宝:“当然不是。” 沈暖暖一记冷眼看向山宝,山宝小委屈地看向弟弟妹妹,明明说好一起扛,最后却是他挡了枪。 水宝风宝偷偷搓手,娘的气场太大,他们实在扛不住。 在母亲的眼神压迫下,山宝也只能坦白:“娘,我们还去找了沈秉元。” 沈暖暖眉头皱起老高:“你们找他干什么?” 水宝举手回答:“娘,那洛道长不是下落不明么?沈秉元是他的亲生儿子,我们就想着将沈秉元找到,或许能顺藤摸瓜。” “那你们找到沈秉元了么?” 山宝低头了,水宝闭嘴了,风宝叹口气。 “娘,京城那么大,洛道长又给他们藏得很严实,若是这么快就找到了,才是不现实。但我们不会放弃的,给我们点时间,一定会找到的。” 沈暖暖知道三个孩子有主意,若是自己用武力强行压制他们,他们也只会表面服从,偷偷反抗。他们的思路对,干的也是正事,自己做娘的,就别在路上给添堵,设置障碍了。 “你们三个可以去找沈秉元,但要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不管发生任何情况,你们的安全是放在第一位的。第二,找人是副业,你们的主业是在青城学院,功课不准落下。” 三个宝异口同声的答应,还指天发誓,保证完成母亲教给的嘱托。 沈暖暖不放心,又让小布送出一些药给三个宝防身。 “这个药粉是迷药,紧急脱身用。这个药片是泻药,不伤及性命。这个药水是痒痒药,一个时辰立刻恢复。你们收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滥用。” 三个宝收了母亲给的小玩意儿,笑得嘴角都要裂到耳朵了。 夜深,三个宝睡了。 沈暖暖睡不着,就去外室的锦榻上盘腿坐着等。等邺景州回来,好好说教说教。 等着等着,三更天过。沈暖暖眼皮越来越沉,慢慢地,身体歪倒下去。 睡得迷迷糊糊中有点冷,身体下意识蜷缩成一团。不多时,感觉身体被一团温暖包裹着,然后还飘起来了。看来是平时羡慕别人有轻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沈暖暖抓住温暖不放手,还在梦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满足地又沉沉睡去。 邺景州低头,看着怀里揪着他衣襟,腿缠上他腰的沈暖暖,眼中的宠溺装不下,直接溢满整个耳房。 轻轻亲一下沈暖暖的脑门,拉过被子盖住两个人。很晚了,他也困了。 沈暖暖是被闷醒的。 脸被什么捂住了,呼吸不通畅,还热得很。 睁开眼睛看看,没看出去,被什么挡住了视线。浑噩的脑袋慢慢开机,运转,就耳边传来一声一声心跳声,鼻息里也是好闻的冷木的清香。 这个…… 沈暖暖猛地抬头,就看到一个优美的下颌线! 再转动眼珠四处看看,是在耳房。 自己不是在外室的锦榻上等邺景州么?怎么这会儿是在耳房的床上,邺景州的怀里,还盖着同一床被子? 难道,自己被温暖包围,和飘在半空中不是做梦,是被邺景州抱来耳房搂着一起睡? 别说,深秋,夜凉,有个暖床的一起睡还真是挺不错的。反正这以后也是他的义务,现在就当是提前试用了。 得到温暖的沈暖暖很务实,没有矫情的推开邺景州,顺便补上一句‘臭流氓’。而是换个不憋的姿势,轻轻翻个身,继续睡。 后背贴着邺景州的前胸,两人一样的姿势微微弯着腿,就好像两个紧紧贴合的羹匙。床明明不是很大,可睡了两个人硬是还空出一大块。 邺景州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沈暖暖的后脑勺,暗暗松口气后,勾起唇角。 沈暖暖睡得晚,醒的也晚。再一睁开眼睛,又是天光大亮。床边空空,早已经没了人。懊恼的使劲锤一下被子,自己是猪么,怎么又睡到日上三竿。 昨天还没来得及问邺景州消失一天干什么去了呢,今天又没影了。 穿鞋出去耳房,毫无意外,三个宝也已经出宫了。 忽然脸红了一下,三个宝起床发现自己不在内室,不在外室,而是在耳房睡了,会怎么想?那时候邺景州起没起?走没走?若是没有,岂不是超级尴尬? 前一天还巴巴跟风宝说女人不能当流氓,转眼就啪啪打脸。 沈暖暖缓了好一会儿,才叫来宫婢给洗漱吃早饭,然后去长庆殿例行给明宗看诊。 老南王在明宗寝宫呢。他是明宗的哥哥,大明宗几岁。半生为北邺守护西南,后来被明宗忌惮召回京城。君臣关系,兄弟关系一度是表面和平,实际到了冰点。 明宗最近经历很多事,才终于明白,北邺真正对百姓,对江山,对他这个皇上忠心的,只有老南王和沈家。 于是,主动传召老南王进宫。 沈暖暖跟老南王打了招呼,就给明宗把脉检查一番。 结束后,明宗问:“暖暖,朕还有多少日子?” “这个……” 沈暖暖一时语噎,不知道怎么说。 第215章 明宗下了三道圣旨 此时的明宗倒是豁达了。 “朕的身体,朕自己有数,暖暖直接说吧,不用有所顾忌。” 沈暖暖闷闷道:“皇上的身体是不太好。之前郁结成疾,接连吐血,造成脏器受损。然后又中了毒。我发现这个毒和晋王的寒毒还不太一样,明显是又被进化改良了。我可以延缓毒发,我也可以治疗内伤。但是……但是……” “朕还有多少时间。” 沈暖暖看一眼老南王,又抿了抿嘴唇才道:“皇上如果配合我治疗的话,还能再过一个寿诞。” 老南王眉头蹙起,看向明宗:“皇上是三月生辰,现在是十月,那就是还有……五个月。” 明宗长长松口气:“五个月,够了。” 够他安排后面的事了。 明宗随后给老南王秘密下了一道圣旨,封他为摄政王。沈暖暖是见证人,等新君继位的时候,这道圣旨才能公布。然后又给了沈家下了两道圣旨。 一是,加封沈秉蓝的夫人吴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二是,加封沈家二子沈秉虹为忠义侯。 一门两侯,北邺建朝五十多年,从没有过的先例。 明宗还给了沈暖暖自由,撤走所有监控的人,给她金牌,准许她在宫中自由出入。也是用此告诉沈暖暖,北邺离不开沈家。你可以不用再提防了。 老南王将圣旨收进袖子里,和沈暖暖一起出去长庆殿。 沈暖暖将两道圣旨随便夹在腋下,小声问:“老南王,皇上都封您摄政王了,是不是决定让太子尽快即位了?” 老南王看一眼左右,摇头:“皇上对太子有微词。” 沈暖暖压低声音:“但朱家现在出了丑事,结党营私,跑马圈地的事都爆出来了,这时候改立,怕是很多人不服。” 老南王叹气:“所以皇上很难。太子和大皇子都有不足,齐王和吴王庸碌之辈不堪大用。晋王出身特殊,被朝中上下一起抵制忌惮。六皇子才十岁,稚气未脱更难服众。” “继位人选是个谜,这个谜题就等皇上最后揭晓吧。” 沈暖暖送老南王出宫后,收起圣旨就去凤泽宫见了朱皇后。 朱皇后被禁足凤泽宫,正琢磨怎么见沈暖暖呢,听闻人主动来了,直接迎出门外。 “暖暖来了。本宫没有看错人,这个时候不避嫌还能来看本宫的,只有暖暖了。” 沈暖暖扶着朱皇后回去屋里。 “皇后娘娘说话见外了,我们是一家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您这边。如今皇上靠我看诊,短期内不会再为难沈家了。所以,我是来感谢皇后娘娘对沈家的庇护。然后,我就去接嫂子他们回家了。” 朱皇后拍拍沈暖暖的手:“暖暖刚才还说我们是一家人,这又说谢谢,见外的不是你么?暖暖直接回西北侯府等着就是,本宫会让人将你嫂子等人直接送回去。” “那就有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朱皇后并不是平白做这些,她是要回报的。 “暖暖,最近朱家遭了事,你又在皇上身边,有没有听到什么画外音,或是给本宫什么建议?” 沈暖暖抓脖子,有些为难,但还是说了。 “皇上的话外音我倒是听到一些。北邺这两年打仗,今年黄河又大水,国库空虚,军饷都要断了。太子为解皇上的燃眉之急,建议杀富济贫,直接拿贪官开刀。皇上是点头默认这事的。 但是,皇上也没有想到,太子第一刀就砍向朱家,偏偏朱家还被拿到实证。皇上对朱家失望生气是情有可原的。但这事情闹得再大,归根结底就是为一个字,钱。所以,我个人觉得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朱皇后被沈暖暖点醒了。 太子是一石二鸟,又想要钱,又想打压朱家。但是皇上却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钱。 朱家在北邺根基很深,朝中势力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是关了朱满,但比较鸡肋,杀了,怕彻底激怒朱家。不杀,又怕没法跟北邺百姓交代。 而花钱买命,既解决了皇上的燃眉之急,又给北邺百姓了交代。 朱皇后心里托了底,热络地送走沈暖暖。 沈暖暖出宫回到西北侯府,看到门前干干净净,落叶都没有几片。 她觉得奇怪,这深秋的季节,树叶黄了,落了。西北侯府闭门这些天,空无一人,不可能有人打扫啊。门口一左一右坐着两个石狮子,走过去摸摸,经常起风的季节,这石狮子上居然也没有灰尘。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见到孙德忠和李寻芳远远的走来。两人身边带着各自的跟班,一个扛着扫帚,背着竹筐。一个拎着水桶,拿着抹布。 “干活吧,手脚麻利点。” “周围也弄干净,别等县主回家看到凄凉景象。” 孙德忠和李寻芳不仅嘱咐跟班,还跟着一起干活。距离大门挺远,看见有树叶就捡起来扔到竹筐里。 沈暖暖忽的跳到两人面前:“孙德忠,李寻芳,原来是你们一直在帮我家打扫啊。” 这两人看到沈暖暖,先是一愣,然后难掩激动的直接跳起来。 “暖暖,你从宫里出来了啊!是皇上特赦么?沈家没事了么?” “暖暖,得知你被皇上软禁宫里,沈家也不见一个人影,可把我们吓死了。” 那日,有德亲自带沈暖暖进宫。随后就传出沈家在迦关战事失利,粮草被烧的消息。一晚上,整个沈家就空了,大门落锁,一个人都不见了。 孙德忠和李寻芳都认为皇上是将战场上的失利,迁怒到沈家和沈暖暖身上。这些天没少求父亲,里外活动。但孙太尉和李侍郎连皇上面都见不到,跟着着急也是没有办法。 这兄弟俩呆着心慌,于是就自发的给沈家扫起门庭来。 沈暖暖心里感激也感慨。 这俩人以前很不靠谱。一个是被宠坏的二世祖,一个是喜欢风月的好色之徒。但在沈家失势,旁人都急着避嫌的时候,他们却敢于做这些,足见人是仗义的。 沈暖暖个不够高,石头凑。她站在石头上,一左一右环住俩人的肩膀。 “孙德忠,李寻芳,我没事了,沈家也没事了。这阵你们罩着沈家,这个情义我沈暖暖记下了。等以后有事,我罩着你们!” 第216章 沈暖暖不同意陈树和如意 沈家门庭被打扫干净,沈暖暖将大门推开,一辆华丽的马车也正好将吴氏和璎珞送回来了。 如意和楚城跟在马车左右,后面跟着西北侯府的一干下人。 马车刚停稳,如意就奔向沈暖暖:“小姐,这几天可担心死婢子了!” 楚城也跑过去,有些腼腆地道:“小姐,楚城幸不辱命,有保护好沈家人。” 如意一手拉着如意,一手拍了拍楚城的肩膀:“好样的,我没错你。” 吴氏拉着璎珞下来马车,看着干净的门庭,激动地红了眼窝。 她拉住沈暖暖的手,担心地上下打量:“暖暖,这段时间在宫里受苦了。” 沈暖暖笑着摇头:“嫂子多虑了,皇上对我好得很,哪里会受苦。我不仅没有罚,还有赏呢。西北侯妻吴氏听旨。” 突然的一声听旨,让吴氏愣了一下。直到沈暖暖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明黄锦缎圣旨,她才恍然,赶紧拉着璎珞跪下。然后,西北侯府的下人都跪下了。 “奉天承运,明宗诏曰:西北侯沈家主母吴氏,行端仪雅,礼教克娴,今下旨授一品诰命夫人,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望,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 吴氏听闻自己授封一封诰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哆嗦着双手接过圣旨,三呼万岁。 后面跪一片地下人也跟着三呼万岁,跟着激动。 沈秉蓝子承父业继承侯爵位,吴氏早早晚晚都要授封诰命的。但授封的多是二品诰命。一品,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 沈暖暖扶起吴氏:“恭喜嫂嫂,以后就是有俸禄的人了。官服册印还在赶制,不日会有人送来。” 吴氏端着圣旨好像烫手山芋,欢喜不多,害怕却是满满登登。 压低声音问小姑子:“暖暖,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听说迦关战事失利,皇上大发雷霆。可这怎么不罚还赏呢?” “嫂子你多虑了,皇上大发雷霆不是因为迦关失利,是因为别的。大哥在迦关浴血奋战,这个诰命是嫂子应该得的。” 沈暖暖说着又拿出一个圣旨。 “嫂子你看,不光是你有封赏。皇上还授封二哥为忠义侯,以鼓舞士气,振我军威呢。” 吴氏看着那圣旨,激动的手都抖了:“二弟授封忠义侯,一门两侯,公公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含笑九泉了。” 沈暖暖笑笑不说话,她爹可没在九泉。 孙德忠和李寻芳见沈家被接连封赏,跟着高兴,赶紧让跟班去百膳居要两桌席面送来,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云锦阁。 好多天没回来,院子里到处都是落叶,屋里养的花干死很多,被褥也需要晾晒换洗。 人手不够用,如意亲自上阵。抱着两盆干巴叶子的海棠往外走,迎面来个人,并顺手将她手里的两盆花拿走。 如意看清来人后,脸色瞬间难看:“陈树,你别在这儿烦人了,可以么?” 陈树一副我冤枉的样子,晃晃手里的花盆:“我哪里是烦人,我明明在干活。” 如意伸手去拿花盆,但是陈树将花盆举起来老高,她抓了个空,不由得更气。 “你的活儿是你家主子给的,晋王命你保护我家小姐,不是在这儿幽灵一样晃荡。” 陈树歪头,笑得气人:“前厅有楚城,用不着我。我闲着也是闲着,帮你干活你不谢我就算了,怎么还有点不识好歹呢。” 如意就讨厌陈树嬉皮笑脸的模样,咬牙切齿:“我不识好歹,那你倒是识点趣啊,看不出来我讨厌你啊。好啊,你愿意干就使劲干,把屋里的花全搬出来,少一盆都不行。”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陈树冲如意离开的背影,打了一个漂亮响指。 沈暖暖回来取点东西,正好看到这一幕,过来陈树身边,小声道:“喜欢如意啊。” “嗯,喜欢。” 陈树下意识接了一句,才发现不对。转身见是似笑非笑的沈暖暖,不好意思地抓抓脖子。 “县主,你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吧。” “不好意思,我听得很清楚。” 沈暖暖早看出陈树的心思,有事没事就爱往如意跟前凑。但也看出来,如意对他是真没意思。 “陈树,你眼光可比你的嘴靠谱多了。如意坚强勇敢又善良忠义。乡下五年,要不是如意不离不弃,我和三宝都不会活下来。 如意对我来说,早已经不是婢女。她是我的朋友,我的姐妹。我希望她能得到幸福,下半辈子有人照顾。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她不喜欢你是事实。你越是这样纠缠,对她来说越是负担。” 陈树收起平时嘻嘻哈哈的笑面,正色道:“县主,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愿意一直陪着如意,一直到她看到我那一天。” 沈暖暖苦口婆心:“放弃吧陈树,如果开始就是错的,那坚持到底就是错误到底。如意其实……早有喜欢的人了。” “是杜衡,我知道。 陈树抿了抿嘴唇,问道:“那县主觉得,杜衡喜欢如意么?” “这个……” 沈暖暖自然也看得出,杜衡对如意没什么心思。 “陈树,我都想好了,等我和你家晋王的事告一段落,我就让哥哥认如意做妹妹,让如意做沈家小姐,这样她的身份够了,我再帮她提亲杜衡。” 陈树“呵”了一声:“县主,你觉得杜衡不喜欢如意,是因为如意的身份不够么?六公主的身份多高贵,只要杜衡点一下头,他现在都是驸马了,又怎么会搞出那么多事。” 沈暖暖知道陈树说得有道理。但如意是她和三宝的大恩人,她想给如意想要的一切。 陈树见沈暖暖当局者迷了,又再开口。 “杜衡有自己的风骨。但县主若是仗着师傅的身份压他,他或许也会点头。但这样的话,县主和六公主还有区别么?而如意,看似老实话少,其实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如果县主用这种方式成全她,她一定不会接受的。” 沈暖暖被陈树一语点醒,不由得反思,自己一厢情愿地想去成全,是不是如意想要的。 两人对话的时候,都没注意如意没走远,就站在不远的回廊下。 第217章 楚城的身份被扒出 楚城去青城学院接三个宝放学。 三个宝出校门看到楚城,高兴地跑下台阶,一个两个叫他师傅。 楚城不好意思,摆手制止:“小少爷,小小姐,楚城只是府里一个下人,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叫我。让别人听见,又要笑话西北侯府不分尊卑了。” 山宝冷声:“谁敢笑话。” 水宝轻声道:“夫子说,师傅是传道、授业,解惑的人。你教我们三个功夫,授业了,也解惑了,怎么不是师傅?” 风宝抓住楚城的手,拽着就走。 “行了,师傅走回家了。不管你认不认我们三个徒弟,你都是我们货真价实的师傅。我娘说了,人是活给自己看的,不是活给别人的看的。管别人说什么,自己高兴最重要。” 楚城低头看着风宝笑了,一大三小只往西北侯府走去。夕阳下,四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异常和谐美好。 街头,一袭黑衣,脸上戴着木纹面具的阿鄯,看着楚城离去的背影,眼底露出一抹肃杀。 沈暖暖从吴氏院子出来,见如意快步走来。 “小姐,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 沈暖暖接过信,信封上什么都没有,抽出里面的信,也只有一行字。 “聚仙楼,不见不散” 能约在聚仙楼不见不散,就只有阿鄯。沈暖暖收起信笺到袖子里。 “如意,我不在家吃晚膳了。” 如意立刻跟上问:“小姐,你晚上要出去啊。带三个宝么?楚城还没回来,要不要等他一起?最近外面不太平,只是婢子跟着的话,恐怕保护不了小姐。” 沈暖暖歪头看如意:“谁说带你一起了?三个宝这一阵嚣张得很,我的话都不爱听了。他们是你一手带大的,你说话他们听。所以,我是要一个人出去。你在家,帮我好好看着三个宝。” “可是小姐……” “你忘了陈树一直在我身边了?虽然时而隐身,但有他在,我肯定是安全的。” 沈暖暖提起陈树,如意忽然就不说话了。止步门口,看着沈暖暖一个人出去大门。 聚仙楼。 沈暖暖刚进来,就有小厮热络迎接。 “贵客请随小的来,您朋友在三楼候着呢。” “有劳,谢谢。” 沈暖暖随着小厮上去三楼,到了云字号包间,见阿鄯正坐在窗边棋桌旁,自己和自己下棋。一旁的八仙桌上摆好晚饭,都是沈暖暖爱吃的。 “阿鄯,好久不见。你是也知道我今天获得自由,从皇宫出来了,给我接风洗尘么?” 阿鄯从棋盘处起身,抬手请沈暖暖到餐桌边坐下。 “知道沈姑娘聪慧,定能安全从皇宫出来的。所以,今天见面不是为姑娘接风洗尘,而是有别的事。” “别的事?” 沈暖暖眼睛骨碌碌转圈,一时间大脑的cpu都要转冒烟了。 “难道是和大鄯有关的事?你看到城门口挂的老嬷嬷穿的大鄯服侍,就想要……报复?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跟你解释的。” 阿鄯摇头:“沈姑娘想多了,我是大鄯人不假,但我也是非分明,论事不论人。俄尔吉娜伙同养子做下滔天恶事,死有余辜。” 沈暖暖吃惊不轻,倒抽一口冷气:“阿鄯,你原来都知道啊。” 阿鄯抿了抿唇角:“我也是刚知道不久。沈姑娘先吃吧,吃完了,我和你说个别的事。” 沈暖暖中午和孙德忠、李寻芳在西北侯府喝了几杯,结束得很晚,现在并不是很饿。再说,有事吊着她,也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东西。 陪着阿鄯勉强吃了几口,见阿鄯放下筷子,她就立刻擦了嘴角。 “阿鄯我吃好了,你约我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阿鄯让人撤了桌子,又给沈暖暖倒上一杯茶水,这才问:“沈姑娘,你对楚城了解多少?” “楚城?很好的一个小伙子啊。话不多,身手好,很聪明。到我身边后做了不少事,我都很满意。” 沈暖暖想到什么,身体不由得坐得直了一些:“阿鄯叫我来,难道是为说楚城的事么?” 阿鄯点头,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放到沈暖暖面前。 “聚仙楼有一个情报组织,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消息,觉得有必要给沈姑娘看看。” 沈暖暖看过那一封信后,脸色渐渐变了,手也抖了。 “楚城居然是……褚天然的儿子。这消息是否可靠?” “绝对可靠。” 阿鄯用上‘绝对’这个形容词,直接将沈暖暖最后一点希望给破灭了。 褚天然,曾经是沈家军的一员。是沈青武的得力部将。跟着沈青武出生入死,经历过很多场战事。但是五年前,在沈家军出征迦关的前不久,褚天然弄丢了很重要的军事布防图。沈青武恼怒之下,拿褚天然祭军旗了。 沈暖暖看着那封书信,心如刀扎。 “所以,我爹是楚城的杀父仇人。他们改姓埋名,混在流民里刻意接近我。是想……报仇?” 沈暖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尽管,她一开始就怀疑过,王娘子一个乡野村妇,怎么会有那么精湛的绣工。楚城一个半大孩子,为何会有过人的武功,超越年龄的沉稳,看透世事的眼神。 可是,沈暖暖还是无法相信,被信任的楚城是带着目的来到自己身边的。 王娘子,楚城,楚青,三人的脸,说过的话一一闪过脑子。沈暖暖忽然双手抱头,头疼得不能自已。 阿鄯将一杯茶放到沈暖暖手里:“沈姑娘,这世上就是有很多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伪装得越好,谋划的事越大。现在庆幸的是,在他们没有做出什么之前,你知道了这些。” 是啊,挺庆幸的。 沈暖暖拿走了那封信,失神的走在街道上,一阵夜风吹来,透心的冷。 忽然,一队甲胄森严的士兵,踩着整齐划一的节奏,由远及近。打头的是一匹疾驰的黑马。沈暖暖心里有事走了神,等发现的时候,那马已经到了近前。 沉沉夜色里,邺景宸忽然看到马前站着沈暖暖,吓得不轻,赶紧猛拉缰绳。 第218章 京城出了大命案 黑暗中的阿鄯动了,陈树也动了,但第一个赶到的却是楚城。 楚城是用全部力气赶到,根本没给自己留离开的机会。他冲上前后,直接将沈暖暖压在了身下。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可能落下的马蹄。 一声烈马嘶鸣,疾驰的马被邺景宸拉的双腿高高抬起。下一瞬,马蹄落下,堪堪跨过楚城的肩膀,将两人堵在马腹之下。 邺景宸翻身下马,将两人从马下拽出来。 “暖暖你不要命了?大半夜的,在街上发什么呆!” 沈暖暖没空理会邺景宸,赶紧拉过楚城,担心的问:“楚城,你没事吧?” 楚城一边肩膀脱臼,但却摇头:“我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 沈暖暖松一口气,想起阿鄯说的那些话,又忽的后退一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楚城,就转身,想跟邺景宸说话。 楚城也赶紧转过身,自己抓住脱臼的肩膀,一个咬牙,托上去了。 “嘎巴”一声,沈暖暖还是听到了。 这么一瞬间,沈暖暖又忘了袖子里的书信,回身,怒声。 “你是傻子么?明明有事,还说没事。那马蹄子若是落在你身上,踩断胳膊腿都是好运气。若是踩到脑袋和胸口你就死了,死了你知道么!” 楚城被骂了,没有辩驳,头狠狠的垂下去。 邺景宸见主仆俩僵持了,过来缓和一下:“暖暖别气了,你的随从忠心护主应该奖赏。最近不太平,你们赶紧回去。以后一段时间,晚上也不要出来。” 沈暖暖这才想起邺景宸彻夜急奔的事,又看看他身后一整队的士兵,问:“这是干什么?你在抓什么重要逃犯吗?” “孙太尉死了,本宫接到消息,奉命去查看情况。” “你说谁死了!” 沈暖暖唯恐自己听错了,声音一秒拔起来。 邺景宸又说一遍:“兵部太尉孙世全,被人在刺杀死在家中书房。” 沈暖暖心头猛的揪紧,脑袋嗡的一声。 中午,孙德忠还在西北侯府和自己喝酒猜拳呢。这晚上,他爹就被刺杀了。 “楚城,我们去太尉府。” 沈暖暖也不管邺景宸了,转身就往孙德忠家跑去。楚城后面跟上。 邺景宸重新上马,呼喊:“暖暖,上马,本王带你一起。” 沈暖暖当然不会上马,带着楚城直接抄了小路。 黑暗里,陈树来到阿鄯身边,小声:“主子,孙太尉被暗杀了,你之前收到消息了么?” 阿鄯摇头:“我现在不方便露面,你暗中跟过去看看。” “是。” 太尉府。 沈暖暖一脚进来院子,就听到一阵一阵的哭声。 孙太尉的两个侧室跪在院子里,哭的嗓子都哑了。太尉府的下人跪成一片,哭声一片。大夫人已经晕厥抬下去了。书房里,现在只有孙德忠和姐姐孙德兰。 书房里很乱,桌案倒了,花盆摔了,书本到处都是。孙太尉倒在一堆书中,身上多处刀伤,致命的一刀在胸口。身下一大摊血,已经变成浓稠。 孙太尉早年是沈青武的副将,戎马半生,武功也是很厉害的。最后却是死的这般惨,甚至是死不瞑目。 “暖暖,暖暖,我爹死了,我没有爹了……” 孙德忠从父亲身边爬起来,抱着沈暖暖哭的像个孩子。 “是男人就把眼泪擦了!孙伯伯没了,你现在是孙家的顶梁柱。一家上下都看着你呢,你把腰杆子挺起来,别塌了!” 沈暖暖一声呵斥,孙德忠吓的一激灵,哭声渐渐停止。也渐渐攥紧了拳头:“我要替我爹报仇!” “报仇是后话,先说眼前。你去请孙家族长,让他们帮着张罗孙伯伯后事。我检查一下孙伯伯的伤。” 沈暖暖支走了孙德忠,又扶起孙德兰,让她去照顾母亲。 邺景宸也赶到了,他粗略给孙太尉检查了一遍,道:“现场有打斗痕迹,孙太尉死于心口一刀,刺杀他的是一位很厉害的杀手。尸体还没有凉透,大概一个时辰前的事。” 沈暖暖蹲身看看孙太尉的伤,沾他伤口上的血看看,又转头看看周围。见楚城也在查看现场,就问:“楚城,你有什么发现。” 楚城皱着小脸:“小姐,很奇怪。” “奇怪什么?” 楚城道:“孙太尉死于刀伤,生前经过激烈的打斗。可这书房的墙壁,桌子,摆设到处都没有留下刀痕。难不成刺客功夫高到极点,每一次落刀都在孙太尉的身上?” 沈暖暖认同的点点头。 “不错,你看的挺仔细的。但你还是漏掉一些点。书房凌乱一片,看似打斗痕迹各个角落,但血迹却只在书架这一块。一般激烈打斗中,人的血脉喷张,在被贯胸的一瞬间,出血会呈现喷溅状,且明显。但你看孙太尉的这个出血,并没有喷溅明显。” 楚城查看一下孙太尉身上的各处的血迹,果然是这样。 “小姐,我明白了。孙太尉没有和刺客进行激烈打斗,在打斗之前,他就已经失去了打斗能力。这书房的杂乱是刺客自己弄乱的。他将孙太尉弄到书架前,砍了几刀混淆视线,最后才一刀毙命。” 沈暖暖斜睨一眼邺景宸:“楚城,你分析的有道理。这也就解释;,为什么孙太尉身上五处刀伤,却全在身体前面的缘故。” 邺景宸被沈暖暖看的汗颜。自己也检查了,看到的却是人人都能看到的。而沈暖暖和楚城却看到了背后更深的东西。 沈暖暖走到邺景宸跟前,又道:“殿下,我怀疑有人在刺客之前给太尉下了药。类似软骨散之类,让太尉失去战斗能力。而能接近太尉,让太尉毫无防备中招的人,一定是太尉身边的,重视的,或是信任的人。还请殿下重点排查这些。” 堂堂东宫之主,却被一个姑娘教怎么样。他觉得没有面子,但又暗暗佩服,吩咐人去做。 孙太尉身边的人,还是晚上接触过他的人,这个范围很小。 不多时,就有一个婢子,一个侧室,一个管家,一个侍卫来到邺景宸面前。四个人,在今天晚上都去过书房,且都是孙太尉平时信任的人。 邺景宸一个一个盘问,四个人都有充分理由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邺景宸认为沈暖暖的分析有道理的,这四个人肯定有一人撒谎。便一拍桌子,要重刑伺候。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沈暖暖看不下去了,站出来道:“殿下息怒,杀鸡焉能用牛刀,问话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第219章 找凶手就是这么简单 沈暖暖从袖子里掏出四颗白色小药丸,走到四人面前。 “你们四个可能有认识我的,也有不熟悉的。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京城第一恶霸,无恶不作,欺男霸女的沈暖暖。去乡下五年,又跟云游隐士学会了医术和炼药术。 我的医术也不是多高,就是让老南王起死回生了,让瘫痪的李侍郎家公子恢复健康了,让坐轮椅十年的大皇子健步如飞了。 最近,我研制出一味好玩的药,叫做真话丸。吃了我的真话丸,再配合针灸过穴,就只会说真话。若是还说假话,就会心跳加速,直至爆裂,七窍流血而死。药就在这儿,你们敢吃么?” 四个人第一次听说真话丸,他们面面相觑,侍卫第一个上前,从沈暖暖手里拿走一颗药就扔进了嘴里。 “在下没做亏心事,敢吃真话丸。” 侍卫一带头,婢子也上前拿走一颗药。 “奴婢对家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也敢吃真话丸。” 管家见两人都吃了药,便也一步上前:“老奴在孙家三十年,是最不希望家主出事的。老奴也敢吃。” 三个人都吃了药丸,沈暖暖走到桃心脸的侧室面前,温柔地抓住她的手腕,轻声道:“侧夫人,就剩你没吃了。你是心虚了么?” 侧夫人白着脸,支吾道:“家主这些年对妾宠爱有加,妾……妾也对家主一心一意,怎么会害家主的。这个药,我……我也敢吃。” 侧夫人说敢吃,却迟迟不伸手拿。 沈暖暖拿起她的手腕,摸了摸脉搏:“侧夫人,你心跳得好快,手心也全都是汗。这还没吃药呢,就心虚得也太明显了吧。” “我没有,我不是,你冤枉我!” 侧夫人三联否认,并使劲往回挣脱。然而,楚城已经出手了,一朝将她控制,押到了邺景宸面前。 “太子殿下,我家小姐将加害太尉的凶手找到了。” 邺景宸又是一阵汗颜脸疼。沈暖暖没动人家一根手指头,下药的人就不打自招了。命人将孙太尉的侧室拿下,严加看管,防止寻短见。 然后小声问沈暖暖:“你那真话丸是真的么?” 沈暖暖将最后一颗药直接扔到自己嘴里,咬得嘎嘣脆:“平时做给三宝吃的糖豆而已。” “……” 沈暖暖也太聪明了吧,只是用几颗哄孩子的糖豆,就将下药的人给炸出来了。邺景宸彻底服气,看沈暖暖的眼神越发深沉,不一样了。 邺景宸带着嫌疑人回去继续调查了。沈暖暖则和楚城在周围继续看看,顺便帮着孙德忠料理孙太尉的后事。 天边泛起鱼肚白,沈暖暖才和楚城回了西北侯府。 小姐没回来,如意也睡不着。一直等到小姐回来了,她这提着的心才算是放进肚子里。 “小姐,如今皇上病倒了,大皇子和东宫明争暗斗的厉害。堂堂太尉都能莫名其妙地死了。如今外面乱得很,您最近真的不能出去了。” 沈暖暖打一个大大的哈气:“知道了知道了,如意让我睡会儿。巳时叫我起来,我还要去宫里给皇上请平安脉呢。” 如意心疼小姐,不好再打扰她,放下床帐子,轻手轻脚的出去。见楚城还在廊下站着,便催他也赶紧去睡一会儿。 但楚城就固执站在廊檐下不走,困了,也就是靠着墙闭上眼睛。 如意知道楚城倔,说不了他也只能作罢,去侧面屋子眯一会儿。 巳时,如意来叫沈暖暖起床。沈暖暖一脸迷糊的坐起来,知道要进宫,不能再睡了。 胡乱洗漱后换了身衣服,喝了一碗粥就出门。楚城准备了马车,在门口恭候多时。沈暖暖见楚城眼底有疲惫的血色,就从府里又找了车夫。让楚城上车,跟他一起坐车去。 马车晃晃悠悠,沈暖暖看着对面的楚城。还未脱稚气的面庞,清澈的眼睛,坚毅的嘴唇,怎么看都不像是包藏祸心的人。 不知道是沈暖暖眼神里探究的意味太过明显,还是楚城本身就是个极度敏感的孩子。 “小姐,你有话想对我说吧。” 沈暖暖下意识的想摇头,但想了想,又点头。有些事是逃避不了了,不是装作不知道就会真的不知道。 “楚城,你有话应该对我说吧。” 几乎同样的话送回去,楚城放在大腿上的手暗暗抓紧。一番心理挣扎后,点头。 “小姐,我的确是有话应该跟你说。” “现在不是时候,等从宫里回来,我再听你细说。” 沈暖暖主动结束这个话题。不知道是心理没有准备好,还是楚城的眼神太过挣扎,让她一瞬间不敢听了。 长庆殿。 吃了沈暖暖精心开方的药,明宗的身体按说会慢慢好起来的。但是,他精神更差了。 沈暖暖觉得不对,又给明宗仔细检查一遍,甚至还偷偷抽了一些血,放到空间里用仪器检测。 结果,相当不好。 这个毒看似是寒毒,却比寒毒毒的多得多。类似后世界的百草枯,给你解毒的时间,却不给你活命的机会。就连最先进的空间医疗室,都没有根除的解药。除了压制,尽量延长毒发时间,别无他法。 之前还乐观的估计五个月,现在,怕是三个月都够呛了。 沈暖暖拿出两支解毒剂给明宗,明宗问也不问的喝了。喝完,胸口里不那么疼了,精神也好了一些。 “暖暖,听太子汇报了。孙太尉被刺杀的事,是你在现场做了精准的分析,并成功抓到了嫌疑人。你想要什么赏赐,就跟朕说。” 沈暖暖摇了摇头:“孙德忠是我的发小,我帮他寻找杀父凶手是应该的。我不要任何赏赐。” 明宗手捂着胸口咳嗽几声,忽然生出几分感慨。 “人啊,真是挺奇怪的。在还有很长生命的时候,做了很多糊涂的错事。等生命无多了,对以前做过的错事想要弥补,却再无时间了。暖暖,朕有一件事想跟你坦白。” 沈暖暖端一杯茶递给明宗:“皇上,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明宗明显怔住:“暖暖,你都知道?” 第220章 明宗忏悔,托付暖暖 沈暖暖想了一下怎么说,才开口。 “皇上想说的是我爹的事吧。其实,早在看到我爹出事后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暴毙而亡,而是被人下毒了。中的是烈性毒,就算没有立刻薨逝,宫里的御医也是无解。 但是,所有的人都说我爹是暴毙,我无法辩驳,只能藏下怀疑,自己偷偷调查。后来调查得知,真正的凶手是洛道长。他通过他和陈蓉生的那个孩子,也就是沈秉元,给我爹的吃食中下的毒。 凶手是洛道长,但宫里有人帮忙掩盖这事。能做出所有人口径一致,还将唯一知情人霍豫将军调走的,只有皇上能做到。那时候,我对皇上怨过也恨过。 但现在,我其实已经释然了。因为不管皇上是不是替洛道长做了遮掩,我爹都是活不过来了。皇上不是凶手,但在其位谋其政,那样做或许也是有苦衷的。” 明宗听沈暖暖说完这一番话,震惊到好半天发不出声音。他以为自己做的那事,只要自己不说,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却没想到,沈暖暖早已经洞悉了一切。 她对自己有恨有怨,却还能为自己疗伤,这份豁达和理智,问世间有几个人能做到。 “暖暖,你就是生成了女儿身,若是男儿,定会做出经天纬地的大事,流芳千古。” 明宗真心夸赞,同时也很欣慰,给老四选了这个世界最好的姑娘。 “朕是北邺的皇帝,在位二十多年,手上可用的兵却不多。西南王的手上有十万,西北迦关有十万。但是迦关周围城池郡县的兵力,迦关却能随意调动。如此,迦关就有十五万兵力。而朕的手上,却也只有十二万,还是吃惯皇粮,没什么战斗能力的老爷兵。 暖暖,如果你是朕,你这龙椅能坐得安稳么?朕忌惮西南王,更忌惮沈家军。偏偏,还有一支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军队,在暗中监督着朕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赶下位置。 当年,朕的父皇是怎么被挟持一生,是怎么被弄下台的,朕亲眼看着。朕不想走父皇的老路,就想先下手为强。但西北侯是朕结义的兄弟,这个手真是不好下。拖来拖去就拖到那一天,洛道长突然找到朕。 洛道长说,他知道朕的心事,一直想为朕排忧解难。他已经给西北侯下毒,必死无疑。只要朕掩盖下死亡真相,沈家军就不会乱,朝堂就不会乱。事情过后,再一点一点收回兵权,便可高枕无忧。不用朕动手就达到目的,那一刻朕是窃喜的。自然是配合洛道长,掩盖真相,只为稳定沈家军。” 沈暖暖大概也猜到是这个过程,但她也有不解的地方。 “皇上,你问过洛道长为什么帮你排忧解难么?他是跟沈家有仇,是想要高官厚禄,还是另有所图。” 明宗道:“洛道长向朕索要一件柔贵人的东西。他说他是方外之人,对权势没有欲望。平生只喜欢炼丹做药。他炼的一味药里,需要大鄯特有的一种宝石。这种宝石,柔贵人的首饰里有,是朕收着的。” “你给他了?” 明宗羞愧地点点头。后悔自责的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他亲手将柔贵人的东西给了一个杀了柔贵人的凶手。 而沈暖暖却想到更深的地方。 “皇上,那洛道长就是大鄯人,想要大鄯的宝石,垂手可得。他害死我爹跟皇上讨好,兜一个大圈子,就为了大鄯的一颗宝石?皇上,你不觉得这个事挺奇怪的么?” 听沈暖暖这么一说,明宗也顾不得自责了。 “对啊,朕……朕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那个宝石难道……难道有什么特殊意义?因为朕拿出了那个宝石,他却指定要了一个吊坠。” 沈暖暖左右看看,找了纸和笔给明宗。 “皇上,您能将那个宝石的形状画下来么?我以后若是找到洛道长,还能试着将东西找回来。” 明宗自然是赶紧接过笔,伏在床头柜上画起来。 明宗的画技很高,即使现在身体不好手抖了,还是很快就将那块宝石惟妙惟肖地画出来。 是一个拇指大小的吊坠,形状是双人身共用一个蛇尾。有点像另一个世界远古时候的神话图腾。 明宗甚至将那吊坠上的花纹都画出来了,能看出双人身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说,是纯黑质地的石头,北邺这边没有,应该是大鄯特有的。 沈暖暖觉得这石头可能不简单,就问明宗是不是还有同质地的宝石。 明宗打开床头的一个小机关,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里有十几件首饰,都是柔贵人贴身戴过的。其中有一副耳坠是纯黑色的石头所致。形状又是人身蛇尾。但这一次不是合在一起的,而是分开的两个独立的个体。 仔细看,一边耳坠是男人,一边耳坠是女人。 沈暖暖将这副耳坠一拿在手里,质地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皇上,这不是一般的石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地外之物。” 明宗一头雾水:“什么是……地外之物?” “就是天上的星星,也就是我们常看见的流星。但流星能落到地上是非常稀有的事,这个就叫陨石。看来,是有陨石落到了大鄯。那里的人以为是宝石,就见它做成各种各样的首饰。” 明宗觉得惊奇:“朕,居然摸到了天上的星星。暖暖,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暖暖随口道:“乡下的时候,遇见了一位云游的隐士高人。他不仅教会我医术,也告诉我很多世上奇事。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洛道长想尽办法要走那个吊坠是何意。” 明宗叹口气:“这个是朕的错,将柔贵人留给朕的东西给了贼人。朕这辈子是无力拿回了,就拜托暖暖,将东西寻回吧。到时候,连同这些都给老四,算是给他留个念想。” 明宗就将那副耳坠,连同那个盒子都交给了沈暖暖。 这个托付很重,但沈暖暖没有推辞。她双手接过,跟明宗保证,一定会将东西交给晋王。 明宗有些累了,但还有个事必须得说。 第221章 楚城道出沈暖暖不知道的内情 “暖暖,朕想将你和老四的婚期提前。朕的身体你最清楚,怕是撑不了很久。如果在你们大婚前就薨逝,守丧又要百日。” 明宗怕自己等不到老四大婚,又怕自己死早了耽误他们大婚,夜长梦多。 沈暖暖没想到明宗会忽然说这个事。 “皇上,我和晋王的婚事怕是不能提前,还要押后的。毕竟太后这刚薨逝,晋王和太后感情非同一般,实在不适合操办喜事。” 明宗道:“武宗建北邺初,人口凋零,十户九空。武宗为了恢复人口,特下圣旨,修改前朝的丧期礼制。皇室和百姓一样,父母至亲丧期百日即可。夫妻配偶,丧期一年满便可再婚。而祖父辈是无需守丧的。” 沈暖暖有点为难:“礼制是允许,但情感上还是有点那个。要不,皇上您还是等晋王回来,问问他的意见吧。” 明宗:“朕已经去人传信,让老四提前回来了。算算日子,今晚就该到了。朕想好了,朕给老四一个月的时间平复心情,你们的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 沈暖暖干巴巴笑两声。 不过,婚期是早一个月,还是晚一个月,她都是不介意的。睡都睡了,搂都搂了,早几天晚几天都行。主要,还是看邺景州。 出来长庆殿,沈暖暖将那个匣子放到空间里,就和楚城坐马车回去了。 西北侯府,云锦阁。 沈暖暖将人都打发走,将如意也差使出去。房间里,就只有她和楚城。 “楚城,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楚城低下头,扣着手指,脸色有一些泛白。 “小姐马车里问我是不是该跟你说点什么,我就知道小姐定然是知道了什么。其实,我有两个事瞒着小姐。这两个事,都是如果可能,我想瞒一辈子的事。” 两个事? 沈暖暖不由地坐直身体,心跳得有点乱,总觉得楚城接下来要说的,并不是自己想听的。 楚城又深吸一口气,才道:“我爹是褚天然,曾是西北侯的副将。所以,我应该叫储城,我妹妹应该叫储青。我爹,也的确死于西北侯手上的利刃。 但不是西北侯想杀我爹,是我爹自己求死,主动撞西北侯刀上的。因为,我爹有说不出的苦衷,更有放不下的愧疚,所以他选择以死谢罪。而我们来到西北侯府,也是纯属巧合,绝无故意,更无报仇一说。” 沈暖暖说过,只要楚城说,她就信。上一辈的恩怨她管不着,她只知道和楚城相处的这段时间,是一个非常真诚的孩子。 沈暖暖问:“楚城,你父亲是因为泄露了沈家军迦关的作战图,而愧疚自杀的么?” 楚城摇头:“我父亲从没有泄露沈家军的作战图。那是有人用我母亲和妹妹威胁父亲,父亲被逼无奈,就自己制作的一幅假的布局图,将母亲和妹妹换了出来。” 这个内幕是沈暖暖没有想到的。 “所以你父亲是被冤枉似的,而且也是有苦衷的。但他绘制的假图纸怎么能骗过威胁他的人呢?” 楚城道:“我父亲是西北侯沈家军很信任的副将,真正的作战图,就是我父亲和沈将军一起制定的。所以,不管是从字迹还是从阵法,我父亲都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父亲用假的布防图换出我母亲和妹妹后,就让信任的老管家带着她们离开京城,去大云寺找我。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所以,父亲很早就将我送去大云寺达摩院学习功夫。 父亲对母亲说,不要找他,为了安全起见,也不会通信。等迦关战事结束,他会去大云寺找我们。但其实那时候,他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沈暖暖见楚城红了眼睛,递给他一个手帕:“所以,你这一身功夫,都是从大云寺学的?” 楚城用手帕按住眼睛,手帕很快就湿了。他缓和了一下情绪,才又道。 “管家带着母亲和妹妹到了大云寺。因为她们是女的无法进寺院,就在寺院下的村子安顿下来。直到,黄河大水,村子被毁。我从寺院出来,带着母亲和妹妹一路逃亡。 我们本想去迦关找父亲的。但是被流民裹胁着,就先来到了京城。而到了京城才知道,父亲早已经死了,都死五年了。我娘本就身体不好,又惊闻噩耗就彻底病倒了。 那天,病入膏肓的我娘绝望中,迷糊地拉住了小姐的裙角,真的只是巧合。后来认出了小姐,为了我和妹妹活命,又不敢坦白一切。”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我父亲若是……知道你们还活着,还在沈家生活,一定会很欣慰的。” 沈暖暖不知觉红了眼窝,转身抹了一下眼角,努力平复心情,才又问。 “楚城,你说有两件事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楚城抬头看向沈暖暖,眼睛里晶晶闪亮,却下意识摇头:“小姐,那个事,和你有关,或许……或许……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但楚城越是这样说,沈暖暖反而越想听。 “楚城你但说无妨,我不是软弱经不起事的娇小姐。而且,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不明不白。” 楚城见沈暖暖坚持要听,便出去了一趟。很快,他又回来,将一封泛黄的书信递给沈暖暖。 “这是父亲送我母亲离开的时候,交给我母亲的。父亲特别交代母亲不要打开。除非,知道他死的那一天。母亲在城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将这封信给我了我。在青竹街别院落脚的那一天晚上,我将信拆开看了。” 沈暖暖不知道这信里会写什么。手指摸着泛黄的信封,想到这是楚天赐临死前最后交代的事,就觉得这封书信有千斤重。重到她不敢打开。 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慢慢的打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一页信纸。 信纸同样泛黄,蝇头小字,全是正楷写的特别漂亮。但是信上的内容直接让她震惊,好像被一道炸雷,直接劈中的天灵盖。 第222章 虐,和邺景州摊牌 五年前的那个乞巧节,褚天然去会朋友回家晚了,就抄近路回家。路过一偏僻河边,发现有女孩子被人欺负。 褚天然赶去救人,他没有看到草丛里的女孩子,却看清楚施暴的男人,是皇上最宠爱的四皇子晋王。鬼使神差的,他停下了脚步。心里一番挣扎后,离开了。 回到家的褚天然惴惴不安,心中极度愧疚。后来天亮了,他忍不住又去那个地方。结果就看到很多人很多人围在河边。而人群的中心,是衣衫不整,疯疯癫癫的沈暖暖。 那一刻,褚天然想一刀杀了自己。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退却,放弃的是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叫他叔叔的沈暖暖。 沈暖暖受了刺激,变成了疯子。褚天然则无法原谅自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后来,威胁他的人发现迦关布防图是假的后,就密信揭发褚天然泄密,目的是挑拨离间,削弱沈家军的能力。 沈青武质问时,褚天然没有任何辩解,为了解脱只一心就死。于是,他故意激怒沈青武拔剑,然后自己迎了上去。 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以死谢罪。” 所有人都以为褚天然真的做了出卖沈家军的事,才会留下那四个字。 而这一刻,沈暖暖才知道,他那四个字是为自己说的。 沈暖暖不是原主,却莫名共情,感同身受地被泪水模糊了眼睛。 因为,这封信的最后是褚天然告家人:望子孙后代能替父还债,死而无怨。 泛黄的信纸从指尖滑落下去,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疼得她弯下腰。 沈暖暖以为,自己经历生死,借尸还魂重生,这一生再遇到任何事,都会坦然面对。结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因为,那一晚的男人是邺景州。 怪不得三个孩子长得像他,甚至像到能在俄尔吉娜面前以假乱真的地步。怪不得邺景州看三个孩子的眼神不一样,完全不介意做他们的后爹。 邺景州一直就知道,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邺景宸要认孩子的时候,听自己说五年前事的时候,看到自己脖子上挂着他身上的东西的时候,他是怎么做到淡定坦然,一直装无辜的? 并且,因为这个事,还白白搭上了楚天赐的一条命,毁了一个家庭,更让沈家军里少了一员大将。 邺景州,你怎么能…… 傍晚,三个宝放学了,蹦蹦跳跳地跑进屋里。 “娘,你看有糖人哦,咱俩的是漂亮的小仙女。” 风宝乐呵呵地跟母亲展示糖人,将一个小仙女分享给母亲。 沈暖暖接过糖人,勉强笑了一下:“还有娘的啊,谢谢风宝。” 风宝嘿嘿笑,露出一嘴争气的小牙:“娘,不是风宝买的糖人,是准爹爹买的。今天准爹爹去书院门口接我们放学,给我们都买了糖人。准爹爹说了,有我们三宝的就得有你的,因为娘也是个宝宝。” 沈暖暖下意识看向门口,邺景州扯着山宝和水宝跨过门槛,背着夕阳的光走进来。 金色的夕阳在他身后,好像给他打了一层柔光,看着特别温暖。再加上他本来长得就好看,岁月静好的一张脸,瑞凤一样的眼,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曾经看过电影里的一句台词,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原来,这句话在男人身上同样适用。 “风宝,你和山宝水宝回去做功课,娘有话跟晋王说。” 一句晋王,将两人的关系从南极拉到北极。 邺景州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三个宝也紧张起来,拉下邺景州的头,贴他耳边小声叮嘱。 “小心,我娘有点不对劲儿。” “不要跟女人吵架,吵输丢人,吵赢了也不光彩。” “小孩子还是学业比较重要,我们就不在这儿陪着你挨骂了。我们会将外面的人都叫走,保证没有人听见这屋里的半点动静。” 三个宝挨个交代完,撒丫子就往外跑。对邺景州有点父子亲情,但不多。出去后,贴心地将门关上,然后叫走了院子里的人。 邺景州不知道沈暖暖为什么黑脸生气。 脑子里快速转一圈。因为孙太尉被刺杀?因为自己揭露了楚城? 沈暖暖以前总是把自己很嚣张,是恶霸挂在嘴上。实际就是吓唬人,奶凶奶凶的可爱得很。 但现在她不说话,只一个眼神看着邺景州,就将邺景州镇住了,将气氛降至冰点。 邺景州站在门口很尴尬,总不说话也不是事,便走过来主动开口。 “暖暖,我是‘接到父皇诏令’回来的。刚才进宫见了父皇,父皇想将我们的婚事提前,说下月二十是个黄道吉日。这个日子,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沈暖暖的回答让邺景州愣了一下,慢腾腾走到桌边坐下,抬手想拉住沈暖暖的手示好,却被沈暖暖塞了糖人到手里。 糖人都不要了,这事情可太大了。 “那……暖暖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沈暖暖见不得邺景州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看似满满宠溺,实则深藏不露。不想去提,不愿面对,但又不得不面对。 伸手从衣领里拿出那枚铜钱,一把拽下来。托到邺景州面前:“你认识这个么?” 邺景州在沈暖暖拽下铜钱的那一瞬间,心头就有强烈不好的预感划过心头。 他想坦白的。 很多次都想坦白的。可每一次,话到嘴边都觉得不是时候。而现在被沈暖暖发现端倪,主动问了,才发现,这才是最不是时候的时候。 邺景州不知道沈暖暖知道多少,又不知道自己该说多少。或是怎么说,才能让她原谅。 而就是邺景州在权衡的这个片刻,浪费掉他最后的机会,让沈暖暖彻底火了。 真诚是解决事情的必杀技,而他,直到此时此刻,还在算计怎么说对他最有利的。 沈暖暖再不留余地,将铜钱扔到他面前。 “五年前,乞巧节,河边的那个人是你吧? “你知道三个宝是你的骨肉,才会对他们关心有加的吧?” “你在金华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我是你的未婚妻时,是因为单纯的喜欢我,还是不想你的孩子叫别人爹?” 铜钱扔过来的瞬间,就好像一颗巨石砸到他胸口上。三个问题,又好像三把刀,一刀一刀插在他的要害上。看不见血,但撕心裂肺地疼。 第223章 暖暖要解除婚约 邺景州最怕五年前的事,用这种面对面的方式说出来。 但这世上的事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五年前,乞巧节河边的那个人是我。我那晚和陈树出来看花灯,却意外火毒发作,只能跳进河水里减轻痛苦。陈树去找郎中,而这时候你跌跌撞撞的醉酒一样掉进了河里。我那时候的意识是不清楚的,并不知道欺负的女孩是谁。” 沈暖暖勾起一边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我见过你毒发的样子,意识不清之下做的事我可以原谅。五年前你不知道是我,我也相信。那你给我当解药的那天,看到我脖子上挂的这枚铜钱,不眼熟么?那一刻,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吗?” 邺景州拿起那枚铜钱,手指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这枚铜钱对母亲有特殊意义。她亲手打磨掉上面的字迹,刻上自己家乡的图腾。临终的时候,才交到我的手上,让我务必保护好。但是,我还是将它弄丢了。 我以为丢在了那条河里,后来去河里找过很多次。却没想到当解药那天,在暖暖的脖子上看到了。当时失而复得的惊喜,现在想来,还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沈暖暖呵了一声:“解药那天,距离现在也过去两月有余了。” 邺景州沉默了。 的确,两个月,他都没有坦白。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你会怎么反应。我想着……等我们大婚后,再跟你说。” “我们大婚后?你觉得那时候木已成舟,就算我闹起来也不能怎么样是吧?” 沈暖暖忽然笑起来,眉眼弯弯却没有一丝喜悦,莫名让人头皮发麻。 “邺景州,你真该庆幸我是在大婚前知道了事情真相。不然,你将会是北邺皇室第一个被王妃休掉的王子。” 邺景州心头咯噔一声,手里的糖人掉到地上,漂亮的仙女摔掉了一只胳膊。 “暖暖,你想……你想取消我们的大婚。” “我是行为乖张,肆意妄为,但我行事却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而你,踩了我的底线。所以,我们就好聚好散,一别两宽吧。” 沈暖暖说完,转身回避了一下,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盒子。 “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明宗托付给我,让我以后给你做个念想。但我们没有以后了,我就将这些现在给你了。” 邺景州起身后退一步,不接那盒子。 “暖暖,你现在情绪不稳,做出的决定也是不对的。这件事,不该这样处理。皇上赐婚,也不是说毁就能毁的。” “什么决定是对,什么决定是错,我心中自有一杆秤。咱们合作的时候挺好,分开,也希望是和平友好。” 沈暖暖说完,起身离开。出去云锦阁后,直奔嫂子的院子。 “什么?你想退婚!” 吴氏手上绣了一半的红盖头掉到榻上,人差点跳起来。 沈暖暖点头:“嗯,退婚。哥哥们不在家,嫂子是我唯一的长辈。所以这个事,我有必要和嫂子说一声。明天,我会差人将婚书和彩礼送回去。” 吴氏见沈暖暖不是开玩笑,而是玩真的。反倒没有更加惊慌,而是变得平静了。 “暖暖,你不是个胡闹的孩子,这么决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既然跟我说这事,就是当我是你信任的人。什么事别自己扛着,如果可以,可以跟嫂子说说原因么。” 沈暖暖低头,抠了好几下手指,才道:“五年前,乞巧节,欺负我那个男人就是他。” 吴氏狠狠被震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所以,三个宝就是晋王的孩子?” 沈暖暖点头。 她想着吴氏是一个标准的封建女人,一定会劝自己,为了孩子忍了吧。毕竟,那是孩子的亲爹,总好过给找个后爹。过来人,基本都那一套说辞。 但是,吴氏却没有劝和,而是沉了脸道:“这个婚不结了,暖暖想退,就退了。明天嫂子带上婚书和彩礼清单,亲自送到老南王那儿,了结此事。” “嫂子?” 沈暖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看向吴氏。 吴氏伸手将沈暖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是他让你成为京城笑柄,是他让你在乡下受尽着折磨。这些苦是你一个人受的,你可以选择不原谅。暖暖又不是没有家人,任人欺负的孤女。咱家又不是养不起三个宝,非要去和皇家高攀。” 沈暖暖发现自己将嫂子看得简单了。依偎在嫂子怀里,有娘家人护着的踏实和底气,满满包围着她。 “嫂子,谢谢。” 一句话,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原来,女人不是只会为难女人。女人其实更懂女人的委屈。 沈暖暖没吃晚饭。 在浴室里泡了很久很久,直到水凉了才出来。回到卧室,倒头就睡。 三个宝第一次慌了,不知道母亲和准爹爹之间出了什么事,气得母亲都不吃晚饭了。他们去厨房端了几样吃的,门口探头探脑,想进去,又有点不敢。 他们和准爹爹长得太像了。母亲若是看到他们的脸,联想了别的事,再更不高兴就不好了。 如意走过来,拿走三个宝手里的食物:“东西交给我,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睡吧。” 风宝拉住如意的手,难得小女儿家一样轻声:“如意,你等下一定要跟我娘说,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们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水宝补充:“爹可以不要,娘永远只有一个,这是我们的底线,绝对不改变。” 山宝点点头,什么都没说。他转身走了,走得很大步,好像是去干架。水宝和风宝一看大哥走了,赶紧追上去。 如意不知道三个宝去哪儿,但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心里有数。就算去琢磨什么事,也定不是干坏事。 她端着吃的推开门,进去将食物放到床头。 “小姐,不管遇到什么天大的事,总要吃东西的。这是三个宝给小姐准备的。三个宝还让婢子告诉小姐。不管发生任何事,娘只有一个,他们都会站在小姐这边的。” 沈暖暖很欣慰,三个宝儿就从没有让她失望过。 有嫂子和孩子的支持,她还怕什么? 第224章 三宝找上晋王府 “如意你放心,咱们一起经历那么多事都挺过来了。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沈暖暖不想如意担心,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大口。 “什么欢喜,什么爱情,不过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看着挺美,其实都是假的。可没有家人的关心,如意的陪伴,和手里的包子来得更实在。” 如意陪着小姐,也抓起个包子咬一大口。 “小姐说得太对了,人生就几十年,抓着实实在在的东西不好么?男人,是害人的玩意儿。婢子早就好想了,这辈子看着三个宝长大,陪着小姐变老就是一生所愿。” 沈暖暖拿自己包子碰了一下如意的包子。 “的确,男人就是害人的玩意儿。我可真是太蠢了,嘴上说着自由万岁,却又傻乎乎的掉进坑里。现在我要及时止损,从坑里爬出来了。” 如意回碰一下小姐手里的包子,装作看不见她眼底的水汽。说起三宝,转移小姐的情绪。不会说笑话的她,硬是说了好几个笑话。 晋王府。 邺景州在书房,对着一幅画出神的时候,忽然有人开门来报:“晋王,县主的三个孩子……” 不等来人将这句话说完,三个宝就整齐划一地跨过门槛进来了。 邺景州立刻从桌案后站起来,一边摆手让下人出去,一边走向他们:“山宝,水宝,风宝,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 三个宝见邺景州要抱他们,都不给面子地闪开。 山宝陈诉一个事实:“我娘生气跟你有关。” 水宝沉着肉嘟嘟的小脸:“不要以为我们是小孩子,就试图蒙混过关。我们只是小,不是傻。” 风宝双手掐腰,小胸脯还一鼓一鼓地。 “虽然我们对你印象不错,但是也仅限于不错。相对于用命生下我们的娘亲来说,她才是我们唯一爱的人。所以,你最好跟我们坦白从宽一切,且只有这一次解释的机会。” 风宝的口气,眼神,像极了沈暖暖。没惹到她的时候,可以是最热情的,最可爱的,最欢乐的。可一旦触碰了她的底线,就立刻变了个人一样。瞬间拉开距离,冷静得可怕。 邺景州和三个宝接触时间也不短了,知道他们小的只有年龄,心智和情商,比很多大人都有过之而不及。 既然他们来问了,邺景州也就不隐瞒了。毕竟是有血缘的亲父子,只要他们认自己,那暖暖的决定也要考虑一下孩子的意愿吧。 邺景州想拉三宝去坐下说,但三宝一起环胸,将手压到腋下,明显拒绝触碰。邺景州不好勉强,只能由着他们。 “既然你们想知道真相,那好,我就将真相告诉你们。山宝,水宝,风宝,其实我是你们的亲生父亲。“ 一句话,震住了三个宝。 他们木了足有三秒,然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又一起看向邺景州,眼神不约而同地变得犀利。 山宝:“所以,当年是你欺负了我娘?” 水宝:“所以,你是让我娘变得疯疯癫癫,在乡下受尽折磨,差一点死在庄子里的凶手!” 风宝:“人都是有记忆的。我们四岁的时候才有记忆。可一年的时间,却看到我娘将别人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而我娘拜你所赐,却拥有五年那样所有完整的记忆。” 邺景州以为父子亲情是天性,三个宝知道自己是他们的父亲,至少,有一点是激动的。然而,他错了。激动没看到,反而是直接点燃了三个宝的怒火。 “山宝水宝风宝,这里面有误会。我也是两个月前才知道你们是我的孩子。” 山宝怒道,话都长了:“你是想说,你有两个月的时间解释误会,但是你都没有。” 水宝气的红了眼睛:“不知道我娘今天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但我知道我娘是最讨厌欺骗,最不愿妥协的人。” 风宝切着后槽牙道:“书院的先生教我们,恩有报,怨有偿。每个人都会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风宝随后拉住山宝和水宝的手:“我们没有权利帮娘做出什么决定,先回去,看娘怎么处理这事。” 山宝水宝同意妹妹说的,和风宝一起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人平时各有各的性格,可一旦遇到事,就自成一体坚不可摧。 邺景州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宝离开,想挽留的手伸出去,却僵硬半空。他心里越发慌了,感觉这事真的闹大了。 三个宝回到家,蹑手蹑脚到母亲房间窗下。听到如意在母亲房里,两人聊得挺开心,说的是开药铺的事。 三个宝暂时将提着的心放下,又蹑手蹑脚地离开,回屋了。 第二天。 沈暖暖和如意清点那些彩礼呢,见三个宝蹦蹦跳跳地进来。 “你们三个不去吃早饭,上书院就要迟到了。” 水宝走上前,轻声道:“娘,今天休沐,不用上书院。” 沈暖暖拍拍脑袋:“看娘这记性,居然忘了今天休沐。你们好容易休沐一天,那就随便去玩儿吧。” 三个宝不走,风宝看看满地的礼盒,问:“娘,你们弄这些做什么?” 沈暖暖也没打算瞒着三宝,直接坦白道:“娘不想嫁人了,所以清点一下彩礼,给晋王送去。没有提前跟你们商量,你们就当是娘任性吧。反正,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山宝走到最前面,拉住母亲的手,声音轻轻:“娘自己的事,当然要自己做决定,无需跟我们商量。今天这彩礼,让我们帮娘送回去吧。” 沈暖暖有些意外,山宝是个沉闷的孩子,平常话少,说的话也从来很短。但是这一次,他一口气说了很多个字,还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沈暖暖忽然有点绷不住。山宝在用他的小心翼翼爱着自己,也用他小小的肩膀,主动撑起后果。” 蹲身将山宝抱进怀里:“原来我的山宝也是一个温柔的人呢。但不用你们去,娘的事,娘可以自己解决。” 山宝坚持:“娘,这一次听我的。相信我们,我们出面比你更合适。” 水宝和风宝感应到哥哥的想法,也跟着附和,坚持要去送彩礼。 第225章 退婚,京城百姓做见证 沈暖暖见三宝强烈要求,只好同意由他们去还彩礼。 彩礼都装好车后,沈暖暖将婚书和彩礼清单给吴氏送去。 一向喜欢清淡简约的吴氏,今天特意穿得很正式,头上的发簪都比平时隆重。 “嫂子,辛苦你走这一趟了。” 吴氏拉住沈暖暖的手,温柔道:“只要暖暖想好了,就是刀山火海,嫂子也去走这一趟。嫂子只问你一句,这个是你真心做的决定,还是为了赌气?” 沈暖暖摇头:“绝对不是赌气,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且,从没有一刻想得这般清楚这般明白。” 吴氏没再说别的,接过两个大红文书,带上香草就出发了。 沈暖暖送嫂子出去大门,看着嫂子乘坐马车去老南王府。看着三个宝,押着装了十辆马车的彩礼队伍去了晋王府。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就带上楚城和如意去了皇宫。 彩礼队伍特别显眼。 十辆没有车棚的马车首尾相接排成一大排,马车上装得满满的礼盒,用红布捆着不让掉下去。尤其,打头的三辆车,还分别坐着三个长得一样,好看的人参娃娃一样的小孩子。 这些显眼元素加到一起,那就是去炸街的。 “那三个孩子是县主家的混世小魔王。在青城书院念书。就因为别人叫他们一句野种,就被他们打得哭爹喊娘。且是三个打十几个。” “县主以前就是嚣张至极,他们三个,这是完完全全继承了母亲的衣钵啊。” “问题是,他们三个孩子带着这一个车队去干什么?我瞧着这车上的盒子眼熟,很像不久前晋王送给县主的彩礼啊。” “你这么一说,那还真是啊。看这车队的方向就是晋王府的方向,难道,县主这是悔婚了?” 大街上的人议论纷纷,然后好奇的赶路的不赶路了,做生意不做生意了,都跟着这队马车走,想看看,这三个小魔王到底要干什么。 车队,果然停在了晋王府。 围观的人更加兴奋了,纷纷往前挤,想到最佳的观景位置。 带队的管家上前去敲门门。很快门开,有人出来看什么情况。 管家客客气气地拱手:“麻烦,请晋王出来,我们家小公子和小小姐,来给晋王送还东西的。” 开门的一看外面这架势,转头就往院里跑。 邺景州要去皇宫,正往外走呢,差点被报信的人撞个满怀。 “何事慌张?” “主子,外面……外面……来了一个车队。敲门的是……是西北侯家的管家,带队的是县主的三个孩子。他们说……” 邺景州听得着急,抬手推开报信的人,陈河飘身而至。 “主子,陈树刚才来信,说西北侯夫人去老南王府了,县主去皇宫的,而三个宝是来……是押着十车彩礼来还的。” 陈河短短一句话,让邺景州震惊三次。 一晚上,还抱着一丝幻想,沈暖暖说接触婚约只是气话。毕竟,他们之间是皇上赐婚,是下了圣旨的。而且彩礼收了,婚书下了,黄道吉日都定了,就差最后一步了,只要是个成年人,知道顾全大局和颜面的正常人,这个婚就不会取消的。 只要婚礼成了,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他就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哪怕她心如坚石,他也会水滴石穿。 所以,他即使有不好的预感,都没有想到,沈暖暖会不管不顾,真的会退婚。 邺景州一步一步来到门外,看到三个宝在台阶下站成一排。身后,是十两装满礼盒的马车。甚至当初封车的大红花都原封不动地带来了。 “山宝水宝风宝,你们这是……作何?” 山宝人小,气势却大:“晋王,我们是来帮我娘退婚的。” 性子温柔的水宝冷脸沉声:“晋王,你和我娘的婚事是皇上赐的,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我们觉得晋王不符合当我们爹的要求。” 风宝高抬起下巴,很大声:“晋王你要理解,我娘找夫君也是给我们找爹。这个爹我们相不中,那一个屋檐下住着矛盾也是难免。所以,今天我们将晋王的彩礼退回来,您和我娘的事就算了结了。” 管家见晋王的脸色不好看,赶紧拱手。 “晋王,您送给县主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西北侯夫人将彩礼清单和婚书,送到媒人老南王那儿了。等老南王拿来清单,晋王府只管核对,有任何缺失,西北侯府一力承担。” 管家说完,又拱了拱手,就回头去招呼三个宝回去。 三个宝也没有过多纠缠,说完该说的,送了该送的,管家一招呼,就跟着走了。 就是面对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有些不耐烦。 “退了婚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晋王人很好,但和我娘不合适,总不能因为是赐婚,就硬凑一对吧。” “水宝,你这话说的不对。皇上当初赐婚,也是想成就一桩美事的好意。如今就算没成,那皇上也能理解。皇上施仁政,重民意,那我们的意见也是民意啊。皇上宽厚仁慈,断不会因为这个事,就迁怒我们,迁怒沈家的。” 三个宝你一言我一语,故意说给那些看热闹的人听,让他们去传,传的京城人尽皆知才好。 如此,明宗就算没面子,在悠悠众口之下,也不好说什么了。 陈河小声:“主子,现在怎么办?这些东西是收还是不收?” 邺景州看着管家带着三个宝离开的背影,袖笼里紧攥的手慢慢松开。 “三个宝太聪明了,懂得用民众的舆论去堵皇上的嘴。并且,全程不提是县主想退婚,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如此,即使别人议论,也只会说一声小孩子任性。” 陈河躬身:“三个宝这么聪明,随主子。” 邺景州摇头:“论聪明,没有人比的过县主。我只是不明白,县主是如何得知那事的。” “这个……陈树应该知道。早上他传来消息时候支支吾吾,明显有所隐瞒。等晚上,传信陈树回来一趟。” 邺景州点点头。又看一眼那长长的马车,闭上眼睛:“暂时收进库房,你随本王进宫。” “是,主子。” 第226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邺景州乘车走出不远,忽然听见前方马蹄阵阵。 陈河外面通传:“主子,是老南王和他的侍从。不知道是不是找您的。” “停车。” 马车停下,邺景州出来马车。 老南王看到马车角上挂的牌子,认出是晋王府的马车,也勒住马停下了。一把年纪的他,一个利落地翻身下马。 “晋王,老夫正要去你那儿呢,可巧,在这儿碰见了。” “老南王辛苦,我正要去宫里,可否方便上车,我们边走边说?” “好啊,上车说。我也想进宫,去看看皇上呢。” 于是老南王的随从墨染牵走了马,扶着主子上去马车。陈河驾车,又往皇宫走去。 老南王刚坐稳,就从怀里掏出两个大红色的文书,递给邺景州。 “晋王,你和暖暖这是闹什么啊。眼看婚期近了,人家嫂子却代表长辈,去我那儿送回了婚书和彩礼清单。现在小年轻闹别扭都这样么,皇上的赐婚也是说退就退的?” 邺景州接过婚书紧紧攥住,垂着头,一副被霜打了的样子。 “老南王,这事是我的错。是我触碰了暖暖的底线。” 老南王一张脸凑近,眉头都要打成蝴蝶结了。 “暖暖性子是爆一些,却不是不讲道理没有分寸的人。我这一路就想啊,肯定是你小子干啥事惹毛她了。说,你干啥了?喝花酒被暖暖抓现行了啊。” “……不是。” “那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老南王着急,抬腿踢了晋王一脚。 “州儿,我可是你的皇伯伯。这个时候,我还是向着一家人的。你说出原因,我还能帮你使劲儿。你要是什么都不说,那我也爱莫能助,这么好的媳妇可就再也找不见了。” 邺景州揉揉被踢到的小腿,只好坦白:“老南王,皇伯伯,我……我……其实就是三宝的生身父亲。暖暖现在知道了这事。” 老南王被惊得不行,又确定一遍:“所以,五年前欺负暖暖的那个浑蛋就是你?” “是我,但我那时正毒发犯病,欺负的是谁根本就不知道。直到两个月前,我看到暖暖身上戴着母亲给我的一枚铜钱,我才知道的。” 老南王听了这些,身体坐直一些,脑子快速转了几圈。 “对上了,那对上了。之前,暖暖拿过一枚铜钱给我看。她说铜钱是从那浑蛋身上拽下来的,她觉得我走南闯北经历得多,就跟我打听是不是认识铜钱。 我顺手一颠,就说那铜钱是二十几年前,你父皇登基那年特制的。那铜钱上刻了一个‘鄯’字,我还说是不是那浑蛋的名字。州儿啊,原来那‘鄯’是你娘刻的,是她在怀念自己的国家啊。” 邺景州竟然不知道沈暖暖为了找到当年的人,还跟老南王打听过此事。当年的事,是她五年间挥不去的噩梦,所以知道坏人是谁后,才会那么恨吧。 “想来是这样的,所以,暖暖是仅凭着一个‘鄯’字,就猜到是我?” 老南王摇头:“这个范围有点大,暖暖再聪明,也不能神机妙算。再说,现在讨论她怎么知道的已经没有用了,你要做的是怎么求得她的原谅。毕竟,她可是被五年前的事害得几乎死过一次的人。” 邺景州后悔的自责:“暖暖给过我机会解释,但我想等大婚后,等木已成舟了再说。但就是这一点惹怒了她,要跟我退婚。我以为她只是气头上说说,不曾想,今天十车彩礼都送到晋王府了。” 老南王也是跟着上火,戳着邺景州的脑袋数落。 “你啊你啊,好好的一把牌打得稀烂。眼看成家立业,儿女双全,却搞成这样。老夫我跟暖暖才接触几次,就看出她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看似大咧咧的性格,可受过伤的她戒备心很重。你和她相处那么久,就看不到这些?会不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被欺骗?” 邺景州现在知道了,也知道犯错不要紧,要紧的是勇于认错。而他,却抱着一丝侥幸,硬是将事情弄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马车停到了皇宫门口。 老南王拍拍邺景州肩膀:“打起精神来,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只要你父皇不同意解除婚约,你们这事就黄不了。” 邺景州没说什么,扶着老南王下去马车。 两人到了长庆殿,陈河过去请内侍通传,内侍说需要进去通传一声。老南王一问才知道,沈暖暖在里面呢。太子殿下后来到了,也在里面很长时间了。 老南王有点担心,跟邺景州小声道:“你这个二哥耳目众多,且极善钻营。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暖暖要退婚,所以来钻空子了。” 邺景州笃定道:“就算二哥想要钻空子,暖暖也不会点头的。就像皇伯伯说的,暖暖眼里容不下沙子。五年前,二哥落井下石退婚的事,她一直耿耿于怀。暖暖是不会吃回头草的。” 邺景州这么说,老南王没有松口气,反而更担心了。 “的确,暖暖的性子刚烈,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她不吃你二哥的回头草,那你的回头草,她会吃么?” 邺景州:“……” 进去通传的内侍出来了,说皇上请他们进去。 两个人随着内侍进去,情景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皇上靠在床头,沈暖暖站在他身后,给他的后脑勺和脖子上施针,邺景宸则灰头土脸地跪在地上。现场气氛诡异,一看就是皇上刚发了脾气,发脾气的对象还是这几天恩宠正浓的邺景宸。 老南王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偷瞄一眼邺景州,邺景州也暗暗摇头,表示不知情。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儿臣给您请安。” 邺景州过去跪下请安。 明宗看到老四来了,虚弱中也抬了一下身体:“老四还病着呢,快起来。怪父皇,不该同意你去送太后的。” 邺景州起身:“谢父皇惦记,儿臣已经好多了。” 老南王过去床边,看看跪着的邺景宸,问:“皇上,太子犯什么错了?你这还病着呢,跟他置什么气啊。” 明宗提起这个就来气,直接将一个折子扔到邺景宸的身上。 “你自己说,跟老南王说说你们母子干的好事!” 邺景宸被父皇当众羞辱,十分难堪。捡起那折子,咬碎了牙齿,只能开口。 第227章 贤贵妃暴雷,恶有恶报 邺景宸难以启齿道:“老南王,是……是我母妃参与到走私盐的生意中。我知道后,没有及时制止。” “什么?贤贵妃参与走私盐了?” 老南王之前被邺景州惊了一下,这又被邺景宸惊了一下。幸亏心脏被暖暖给治好了,不然这又得死两回。 老南王将那奏折捡起来自己看,看到后面,居然有十几个四品以上的大臣联名按了血手印。 敢这样做的代价是,如果这事是假的,这十几个大臣就是欺君之罪。后果是,即使他们失散了五十年的远方亲戚都要感谢他们,在地府一起团聚。 诛灭九族的大罪。 而北邺建朝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群起死谏。 明宗现在病重,折子都是太子暂时代劳。可这样的前提下,这个折子却送到了皇上的手中。可见,这中间的曲折。 “太子啊,你坐镇东宫多年,这几天又代理朝政,该知道盐税几乎是北邺税收的半壁江山,是充盈国库很重要的一部分。而贤贵妃为了私利,居然敢掺和到走私盐的勾当中。将本该进入国库的银子,造福百姓的银子,全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太子,你这几天抓了好几个朝堂的蛀虫,事情办得漂亮。本王还想上表皇上,好好赏赐你呢。结果现在就爆出这个事。那些蛀虫啊,说到底就是个虫,贤贵妃是直接挖国库硕鼠。而你,未来的储君,却还在助纣为虐!” 邺景宸被老南王一通数落,无言以对。 他心中很清楚,母亲的事在这个时候爆出来,肯定和朱家有关系。自己收拾了朱家,所以朱家在报复。 事实上,他早就警告过母妃收手,还不止警告过一次。母亲说她收手了,还指天发誓地说钱够花了,和那边摘除得干干净净。如此,他才敢去动朱家。 结果,母亲骗了他。母亲不仅骗了他,还打着东宫的名头将这个事做得更大,江浙一带的盐商,被她用各种手段拿下了三四成,逼得太多人走投无路,家破人亡。 邺景宸心中意难平,摊上一个不省心的妹妹都够呛了。居然还摊上一个视财如命的母亲。 “父皇,老南王,这件事,本宫会给一个交代的。” “怎么交代!若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那是要诛九族的,就连朕,都要跟着掉脑袋!” 明宗气的一拍床沿,接着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沈暖暖又是扎,又是掐,又是拍的,明宗才没有咳晕过去。 邺景州关心道:“父皇息怒。” 老南王上前:“皇上消消气,消消气,出事了解决事,气有什么用。” 好会儿,明宗缓过来,拉住老南王的手。 “朕是气,气这些人不争气。贤贵妃是商贾出身,身份低微。朕当初力排众议改立老二为太子,承受了多少,他们不会知道。而贤贵妃不感恩,不谨言慎行,居然还挖朕的江山。太子又知法犯法,帮着隐藏。皇兄,北邺,危矣。” 明宗在生命不多时,本想选出一个最合适的继承人,让北邺的江山平稳过渡。结果,一个雷一个雷的爆出来。 原来,北邺的盛世太平都是假象,明宗开始真正去触碰真相的时候,信念一点一点崩塌。明宗直接伏在老南王肩头,跟他的哥哥哭了起来。 老南王看着明宗这样,喉咙也堵得难受。 当年,城阳王薨逝之后,太后第一个选的其实是他。但他永远记得母亲死在后宫争斗的波及中,临终前就想见父亲一面,但是父亲没有出现。 母亲曾说过,世上最无情的就是帝皇。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做个有情有义的人。于是,为了婉拒太后,他十几岁就出宫游历去了。一直到明宗登基,太后对明宗只提了一个建议。将南王找回来,委以重任,镇守西南,能保一方平安。 权势,欲望,会让人变的不像人,亲情不像亲情。老南王这一生从不后悔自己当年的选择,尤其是这一刻。 邺景宸想要将功补过。 “父皇,儿臣已经将国库充盈,迦关的粮草也准备好,明日就能送去迦关了。国事不用父皇操心,至于家事,父皇怎么处置母妃,儿臣都没有二话。然后,儿臣自请五十军棍,以惩罚自己知情不报的错。” 五十军棍,那是能把人直接打死的程度。 沈暖暖将明宗后脑勺和脖子上打印针拔掉。收起来,就开始等着看热闹。 明宗感觉胸口里不憋闷了,说话气力都足了一些。 “贤贵妃品行恶劣,不配在其位,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老南王帮朕拟旨意,将贤贵妃名下的资产全部收了充公。她的封册宝印收了,打入冷宫。找人严加看管,此生不准再离开一步。” 贤贵妃商贾出身,一辈子爱钱。可到头来,赚了一辈子的钱充公,凭子贵当太后的梦也碎了。 邺景宸之前说过了,无论父亲怎么处置他母亲他都不会说什么。如今收了钱,关了人,还留着一条命,也算是明宗念着夫妻之情了。 “至于太子,既然你要自罚五十军棍,那就满足你。明天,乾元殿门口,百官见证。” 邺景宸咬紧牙关,额头触地:“多谢父皇成全。” 邺景宸退下了,明宗也累了,躺下休息。 “暖暖,你刚才说有什么事跟朕说,什么事,现在说吧。” 沈暖暖见邺景州和老南王一起来的,就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事而来。而自己来了之后,先帮明宗检查身体,调整药方。忙完后,刚要说退婚的是,邺景宸来了。 贤贵妃的事出,皇上受到重创,刚才又差点吐血。她若是这时再来个添油加醋,或许直接就给明宗送走了。 沈暖暖忍了又忍,才道:“皇上,暖暖是得知殿下凑齐了迦关的粮草,就要运去西北,特意代表各个来感谢的。” 明宗拍了拍暖暖的手:“沈家军在迦关为北邺而战,京城全力支持是应该的。” “皇上,老南王和晋王一起来应该是有正事,暖暖就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沈暖暖跟明宗告辞,眼神掠过邺景州,直接看向老南王,打了声招呼后转身走了。 老南王赶紧给邺景州递去一个眼神,邺景州心领神会,跟了出去。 第228章 反目,邺景州失态了 老南王目送两人前后脚走远了,才收回目光。 明宗叹口气:“让皇兄见笑了,朕这一辈子太失败了,江山没有坐好,后宫没有管好,孩子也没有教好。” 老南王帮明宗掖了掖被子:“皇上做得不错了。在位二十来年,国家没有内战,外敌没能侵入,百姓安定。至于朱家结党,贤贵妃营私,那是人性欲望的事,不是皇上一人能控制的。” 明宗有些感慨地握住老南王的手:“皇兄,谢谢你这些年还在朕身边。不然朕现在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呢。” “皇上说笑了,你哪里是孤家寡人,你是儿孙满堂,让皇兄羡慕呢。” “儿孙满堂?” 明宗自嘲地苦笑一声:“朕生了那么多儿子,其中三个成家也多年了,却只是生了两个孙女,连一个孙子都没生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朕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老天故意惩罚。” 老南王忽然神神秘秘地说道:“皇上,老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要稳住,千万别激动得过了头。” 明宗摇摇头:“朕最近听见的全是坏消息,一个比一个坏,哪里还会有什么好消息。皇兄,你就别安慰朕了。” 老南王凑近一些,小声道:“这个绝对是好消息。皇上我跟你说,你其实不是没有孙子,而是早就有孙子了,还不止一个。今天可靠消息,暖暖生的那三个孩子,亲生父亲就是你的四儿子晋王。” “……” 明宗用了三秒消化这句话,然后忽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之前无神的眼睛,现在瞪起来老大。 “皇兄,你说这是真的?” 老南王笑着点头:“千真万确的真。难道,皇上不觉得三个宝和晋王小时候很像么?” “像啊,很像,特别像。所以朕当初第一眼看到三个宝就喜欢得不行。但是……咳咳……咳咳……暖暖坚持不认啊。” 明宗激动的有些过了,一口气没上来又咳嗽起来。咳嗽得满脸通红,痛苦地扭曲了面容。 老南王吓坏了,想叫人去请御医,明宗却按住老南王,紧着摇头。 “不需要……不需要御医。” 明宗很清楚,御医来了也没有用。他喝了半杯茶,又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脸上血色还没褪呢,就高兴地笑起来。 “皇兄,不怕你笑话,那时候老二说三宝是他的骨肉,朕这个高兴啊,做梦都笑出声了。毕竟,三个宝儿也有点也像老二呢。 结果到头是一场空,真气得两顿没吃饭。这一次,皇兄真的不是骗朕吧?而且,老四性子寡淡,那时候年岁不大,还整日在府中养病,三宝怎么会是他的孩子呢?” 老南王将当年的事跟明宗说了一遍。 明宗听完后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错综复杂的经过。怪不得老四和暖暖之前都不曾提过这事。说到底,是我们邺家对不起沈家。如今,兜兜转转,有缘人终成眷属,一家五口团聚,也算是最好的结局。” 老南王忽然愁得搓手,在地上转了两圈,才道:“皇上,现在事情有变,距离最好的结局还差一步。” “差哪步?不差啊,朕将他们的黄道吉日都定下了。下月二十,宜室宜家宜嫁娶。” 明宗说着从床头褥子下拿出一本厚厚的黄历,在他选的那日还做了标记。 “朕亲自选的日子,拿给钦天监看了,也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日子呢。” 老南王压下黄历,摇头。 “皇上,暖暖对五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一怒之下自行决定退婚了。今天一早,婚书,十车彩礼,都原路退回。听说是三个宝亲自押彩礼车,那场面非常大,就差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了。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三宝不喜欢晋王,县主自行退婚了。” 明宗刚才已经激动过了,这听说暖暖要退婚,情绪变化并不是很大。 “暖暖眼里揉不得沙子,她心中有怨气,一时冲动要悔婚只是在气头上。但她心地善良,刚才见朕犯病,话到嘴边都没说出来。就说明这事情有缓。” 老南王点头,觉得明宗分析得很有道理。 明宗之前萎靡的精神一扫而空,知道自己有孙子这事,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来人,朕饿了,朕要用膳。” 邺景州出去长庆殿,见沈暖暖带着如意和楚城正往外走。加快脚步过去,赶到沈暖暖跟前。 “暖暖。” 沈暖暖停下脚步,微微屈膝,又微微颔首。 “晋王。” 标准的宫廷礼仪,沈暖暖做得非常标准。 一个礼仪,一个称呼,让邺景州的心一沉再沉,声音都颤了一下。 “暖暖,一定要这样么?” 沈暖暖没有主动站起身,一直保持着头不抬,屈膝行礼的姿势:“回晋王,皇宫最注重规矩礼仪,臣女见到晋王行礼是应该的。” 邺景州最开始喜欢的就是沈暖暖的倔强。可这一刻,他讨厌极了她的倔强。如果她能像别的女孩子乖顺一点,哪怕只一点点,两人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可如果,沈暖暖是那样的女孩子,他又根本不会陷进去,出不来。 上前一步,伸手要扶沈暖暖起来。沈暖暖却直接侧身避开,又继续保持半蹲的姿势。 邺景州落空的手慢慢缩进袖子里,攥紧。终究是不忍,说出那三个字。 “起来吧。” 沈暖暖听到想要的,慢慢起身。腿酸的有点站不住,如意赶紧伸手。只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主子,楚城已经先一步扶住了。 “小姐,小心。” 沈暖暖转头看看楚城,抿唇笑了一下:“我还好,走吧。” 楚城点头,担心沈暖暖站不稳,继续扶着她走。而这一幕,彻底激怒了邺景州,让他第一次失去理智,抬手抓住了楚城的肩头。 “松手!” 楚城肩头吃痛,歪头看向邺景州,眼神谦恭,但手没有松开。 沈暖暖见邺景州抓着楚城肩头,手背青筋都起来了,知道他用了力气,便抬手去推邺景州。 “晋王,注意你的举止,这是在长庆殿外!” 邺景州被推的后退两步才站稳,可见沈暖暖用了多大的力气。 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失,瑞凤温润的眼底也浸润上寒意森森。 “暖暖,他对你有二心,你居然还护着他!” 第229章 失望,细思极恐 沈暖暖将楚城拉到自己身后护起来,刚要回击,脑中忽然闪过几个破碎画面,整个人顿时僵住。 “晋王,你怎么知道楚城对我有二心?我的记忆里,这个事只有一个人知道。” 邺景州眼底一闪,后知后觉自己被怒气冲得失去了理智,居然将这个事说漏了嘴。 沈暖暖上前一步,追着邺景州躲开的眼神。 “阿鄯,是你的人。所以,当初大鄯的暗桩全部出动救月重楼,他却没有动。” “……” “不,阿鄯,或许不是你的人,而是,就是你。因为你不在京城的时候,我去聚仙楼了,但是小厮说他也不在。还有你们的身高,胖瘦,吃东西的口味,端茶杯的动作。” 沈暖暖越说想到的越多,将邺景州上下打量一遍后,又抬手虚空遮住邺景州的脸。指缝分开,露出他的眼睛。 忽地笑了,笑的很大声,笑得捶腿跺脚。 周围的人寻声看过来,还以为县主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居然笑成这样。却只有楚城和如意,看到小姐转过头后,从眼窝里飞出的泪水。 “我真是蠢,被骗得彻彻底底。我也真的幸运,提前知道这些及时止损。” 沈暖暖走了,庆幸的,笑着走的。徒留下邺景州,如枯木站着一动不动。 陈河犹豫的要不要上前的时候,陈树出现了,来到邺景州身边。 “主子,属下趁着县主和贴身随从不在,从云锦阁找出一封信。这就赶紧给您送来。” 邺景州接过泛黄的信封,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纸。一行一行看过后,忽然明白了。 明白沈暖暖为何知道了五年前的人是自己。更明白沈暖暖为何继续将楚城留在身边,并决绝的和他划清界限。 褚天然,是老西北侯的副将,是西北军里的军师。就因为撞见了他的事,而一时盘桓没有出面,导致沈暖暖疯癫。让他愧疚自责,最后以死谢罪。 毁了一个家庭,沈家军折损一个厉害的军师。损一人,多伤万人。导致接下来的迦关,战功赫赫的沈家军,用了整整五年才重新平定关外。 虽然不是自己故意,但后来却故意隐瞒了。 原来有些事是复杂的,而有些人是简单的。并不像自己猜测的那样阴暗。 沈暖暖回到西北侯府,回到云锦阁,感觉好像用完了一辈子的力气。 “小姐,你上床休息一会儿。婢子去厨房给你做碗糖水喝。” 如意跟了小姐十年了,知道小姐心情不好时会想要喝点糖水,这样心情会好得快一点。 沈暖暖也是真的累了,脱了鞋躺到床上。 楚城将医药箱放到屋里一个固定的柜子上,顺手将歪的花瓶扶正。 等等…… 楚城左右看看,忽然快步出去,问外面的人:“今天小姐不在的时候,谁进来屋里了?” 外面的几个婢子和下人面面相觑后,纷纷摇头。都表示小姐不喜欢有人随便进她的房间,所以小姐不在的时候,他们都是不进来的。 沈暖暖听见了,从床上坐起来:“楚城,什么事啊?” 楚城回来房间,小声道:“小姐,这房间进来过人,房间东西被人翻过。” 沈暖暖有点不相信:“西北侯府自从赶走陈蓉和她的爪牙后,留下的人都很简单,不会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吧。” 楚城谨慎提醒:“或许,也是外面来的人。身手很厉害的话,也能比过外面的防卫。小姐还是检查一下,没有少了什么东西才好。” 沈暖暖听劝,从床下拽出个两大箱子。 她这几个月赚的钱,得到的赏,都归拢到箱子里。拿钥匙打开看看,里面的银票没少,东西也没少。 沈暖暖觉得楚城可能想多的时候,伸手去枕头下抓了一把,抓了个空。 “楚城,你给我的信压在枕头下面了,但是现在没有了。” 楚城皱起眉头:“来人不拿钱和宝贝,却只拿走了那封信。我想,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沈暖暖脸色渐渐冷下来:“我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以后,晋王府的人,不准进入西北侯一步。” “是,我这就通知大家。” 楚城出去了,沈暖暖重新躺到床上。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头顶的床帐,忽地笑了。 自嘲的笑,无声的苦涩的笑。 “还真是看着多聪明,实际就有多蠢。还以为你留陈树在我身边是暗中保护,结果是为了探听消息,埋下的眼线。” 沈暖暖昨天以前,以为自己很了解邺景州。 经过磨难,仇恨中长大,却还心怀善良和单纯的一个好看优雅的美男子。不想报仇,只想简单度日,不好女色,眼中只有自己。对旁人无情,对三个宝却从无芥蒂。 现在才知道,他善良单纯的优雅外表下,藏着一个腹黑的大灰狼。 他从不是单纯的小白兔,小白兔不会有聚仙楼,不会有庞大的情报网。他一边对自己温柔以待,一边用分身试探,然后又安排属下做间谍细作。 沈暖暖忽然就细思极恐,感觉自己完全没有隐私,好像被脱光了,一丝不挂的呈现他面前一样。 忽然厌恶,厌恶至极。 后来如意端了糖水来,吃着甜甜的冰糖雪梨,都觉得是苦的。 从回来就不见三个宝的踪影,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找陈蓉老巢了。他们三个分则各自为战,合则京城恶霸。沈暖暖倒是不担心三个宝。勉强吃了一碗糖水,就睡了。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结果闭上眼睛没一会儿,睡着了。 昨晚一夜没睡,身体疲惫,事情又到了最坏的坏。既然如此,那不睡觉还干什么呢? 沈暖暖这一觉睡的很沉,午饭没吃,晚饭没吃。三个宝回来,见母亲还没有睡醒,也没有打扰,轻手轻脚的回去睡觉了。 翌日,沈暖暖终于睡够了,神清气爽的睁开眼睛。她非常平静,不哭不闹,反而让如意给她好好梳洗。 “小姐,今天打扮这么漂亮干什么去啊?” 第230章 太子垂危,如意求救 “今天是我崭新人生的开始,自然要打扮漂漂亮亮的。” 铜镜前,沈暖暖拿起细细的朱笔,在眉心处亲手勾描出一朵红色的凤尾花,然后抿了一个鲜艳的口脂。显得气色红润,整个人好像花儿一样好看。 “红色养人,小姐,耳坠也戴副红色的吧。” 如意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对红珊瑚耳坠,沈暖暖接过戴上,还真是将脸色又抬得红润了一些。 “小姐,我们今天还去皇宫给皇上看诊么?” 沈暖暖起身道:“昨天我给皇上开了三天的药,今天不用去了。今天我要上街找个店面,将我的大健康产业做起来。” “出去找店面好,还能顺便逛街,吃好吃的。” 如意高兴地立刻准备出去的事宜。她之前担心小姐要用一段时间才能调整好心情,想不到过了一晚上,小姐就精神重新抖擞了。 不管是真的放下了,还是麻痹自己,反正出去转转有事做,就比在家胡思乱想强。 沈暖暖带上如意和楚城,遛遛达达出去云锦阁。刚到大花园,就听见一阵噼噼啪啪声音。快步转过假山,见是邺景宸的贴身侍从于冲和府里的护院缠斗在一起。 府里的护院不是一般的护院。而是沈秉蓝出发去迦关时,特意留下的沈家军。他们的武功很高,几个人一起围攻于冲,竟让于冲挂了彩。 但于冲武功不俗,且是不惧死的冲撞。即使身上都受伤了,也完全不管不顾,还往里冲撞。 “住手,干什么呢!” 沈暖暖一声冷喝,将乱战的一群人叫停。 护院的队长立刻来到沈暖暖面前:“小姐,这个家伙硬闯西北侯府!” 于冲顾不得打散的头发掩面,急匆匆地也来到沈暖暖面前,双手抱拳,躬身。 “县主救命!小的不是有意闯府,实在是万分危急。” 沈暖暖大概猜到什么事,浑不在意的哼一声:“你家主子被打了军棍,所以你来找我疗伤啊?那太医院有名有望的御医很多,你家主子让你来找我,这不是自找没趣么。” 于冲急地摇头:“御医不行的!太子殿下刚才在乾元殿门口被打军棍五十,伤势非常严重,人已经昏厥过去了。现在,只有县主能救命了。” 沈暖暖一脸嫌弃:“你家主子被打是活该,重伤晕厥跟又我有什么关系?我这时候不落井下石的放鞭炮庆祝都是善良了,居然还想让我去救他?你们真当我是好说话了是吧。” 于冲一撩袍子,屈膝就跪下了。 “县主开恩,县主行行好。这次行刑的是……是皇后暗中安排的人,下手非常狠辣,没有留一点余地。如果不是殿下底子好,就直接被打死在乾元殿门口了!” 沈暖暖眼角抽了一下,没想到是朱皇后的人行刑。 同样是打军棍,放水的和下重手的区别很大。有经验的行刑者,可以打得血肉横飞,却只是皮外伤。也可以外面看着没啥事,里面却筋断骨折。 下重手的话,一般人受不住十下重手。习武之人,有内力抵抗的话,也不过是能受十下。 沈暖暖本来以为,邺景宸会找自己人行刑,只是做做样子卖卖惨,这事就敷衍过去了。怎么都没想到是朱皇后的人下的手。 面对争位置的死对头,朱皇后定然是让下死手的。那现在邺景宸的情况一定不乐观,应该是在鬼门关转悠呢。 作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 可邺景宸抛弃原主,是伤害原主最深,间接害死原主的凶手。 沈暖暖发过誓,要替原主报仇的。如今不用亲自手刃,只需要旁观就可以告慰原主。所以,她狠下心,无动于衷。 “你家主子有现在这个结果,完全是他咎由自取的自作孽。你走吧,我是不会去救他的。” 沈暖暖错开一步,就要离开。但是,手臂却被一双手抓住了。 她转头,见是如意抓着她的胳膊。如意双手用力,用力到浑身打颤,脸色更是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如意,你不舒服么?” “小姐,救……太子吧。” 沈暖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意,你说什么?” 如意狠狠低着头,双肩颤抖得更加厉害,声音也哆嗦得厉害:“小姐,求……你,救……太子吧。” “为什么?” “……” 如意不说话了。 沈暖暖完全不懂了。于冲求她救人那是救主心切,可如意求她救人是为什么?先不说如意是从不多管闲事的性子。就算是她喜欢管闲事,也不该管到邺景宸的身上才对。 于冲似乎想到什么,眼睛闪了一下,但眼下情况紧急,他也没有时间多想,就继续求人。 “县主,县主求你再考虑一下。殿下当年弃你不顾完全是被沈佳宜那个女人哄骗了。殿下上次受伤,也是为了救县主。就算殿下当年做错了事,他舍命救过你,这还不能抵消您心中的怨么?” 这是能抵消么?邺景宸舍命救的是她啊。原主根本就没有机会等到他后悔。 沈暖暖心里矛盾,转头又看向如意,暗暗深吸一口气,点头。 “好,我去。” 如意不说原因,肯定有她不说的理由。但她开口求了,自己就没有不应允的理由。 因为,她不欠邺景宸,却欠如意太多太多。 于冲大喜,赶紧起身:“县主跟小的走,马在外面等着。” 沈暖暖回头吩咐:“楚城,你回去拿我的医药箱,随后骑马跟上。” 楚城点头,转身回去云锦阁。沈暖暖反手拉住如意:“走吧,我们一起。” 如意却急忙抽回手,摇头:“小姐,婢子……婢子就不去了。婢子走路跟不上,骑马又不敢,婢子就不去碍事了。” 沈暖暖尊重如意,就跟于冲走了。 西北侯府外停着一匹烈马,于冲头发散乱,手臂挂彩,一手拽着马缰绳,一跃翻身上去。然后弯腰抓住沈暖暖的手臂,提一口气,将人拽到他身前。 “驾!” 烈马一声嘶鸣,撒开四蹄疾驰而去。深秋的风带起沈暖暖红色的裙带纷飞,和邺景州在街角擦身而过。 第231章 生命垂危,再来一刀 邺景州转头看向那一抹红色,随后,楚城又背着医药箱,骑着一匹枣红大马风驰电掣的过去。 陈河皱眉:“主子,县主怎么去给邺景宸疗伤了。他不是对邺景宸积怨很深么?” 邺景州等那一抹红色消失不见,才淡淡道:“暖暖的嚣张和任性只是表象,她内心的善良和大义,是你我也不能相提并论的。” 所以,父皇对沈家不义,她还是帮父皇诊治。那就算邺景宸负过她,怨是怨,她也不会见死不管的。 陈河拉着大脸哼一声:“县主这个善良实在没必要。昨天收到消息,当年给主子下寒毒的就是贤贵妃。所以,邺景宸也是该死的。” “贤贵妃是贤贵妃,邺景宸是邺景宸。他虽然自私且精于算计,但没有做过天理不容的错事。过有之,功更有之。他的性格,其实是最像父皇的人。” 邺景州话落,转身换了方向。 “邺景宸可以活,但是贤贵妃,必须得死。” 东宫。 沈暖暖一脚跨进院子,就见屋门口围着好几个锦衣绣服的女人,叫嚷嚷的要进去看邺景宸。 这个喊殿下,那个哭嚎嚎,再加上各自带着几个婢子,为了往前挤你推我搡,就好像一个菜市场似的乱,吵的沈暖暖的头都疼了。 “都起开,在这儿围着号丧,是巴不得殿下死了,你们好改嫁啊。” 沈暖暖一声叱骂,将一群女人都给镇住了。一个个的转头看去,当看到沈暖暖一身红衣,绝美面容时,又开始嫉妒地眉来眼去。 “看什么看?才几年不见,你们就不认得京城第一恶霸沈暖暖了?都滚开,别在这儿挡着门。殿下若是真死了,你们改嫁不太可能,陪葬倒是十之八九。” 几个侧妃一听是沈暖暖,吓得就开始转开视线。听闻还要陪葬,立刻带着自己的侍女做鸟兽散。 于冲赶紧推开门,请沈暖暖进去。 房间里也有人,是东宫的郎中和两个婢子。 郎中用针灸给邺景宸吊着一口气,他后背的衣裳用剪刀剪开了,露出一整个的血肉模糊,正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两个婢子端着水和毛巾,除了发抖,什么用都没有。 沈暖暖上前,拿起邺景宸的手腕摸摸。 “脉象虚浮,气若游丝,瞳孔要扩,走到鬼门关门口了。” 手不顾血污往后背、身上一摸,心头咯噔一下:“脊骨断了一截,肋骨断了八根。五脏移位,内出血严重!” 这个朱皇后,真是往死里打,丝毫没有留一点情面。就连皇上可能的调查,可能的责怪都不管不顾了。 毕竟,在朱皇后的心中,只要邺景宸死了,这个皇室除了大皇子,就再没有第二个适合的储君人选了。哪怕明宗察觉了什么,或是查出了什么,就他那样的身体也翻不出什么浪了。 “楚城,快去,将杜衡找来,快!” “是,小姐。” 楚城放下医药箱,转身就走。 沈暖暖手腕一番,从袖子里拿出血型试纸,往邺景宸后背的血上贴了一下。 “于冲,殿下失血过多,需要立刻输血。给你一些试纸,你将东宫的侍卫召集一起,谁的血在试纸上是这个颜色就带到外室。” “是,小的这就去办!” 于冲接过一把试纸就出去了,外面集结侍卫的声音不断传来。侍卫们听说要给殿下输血,没有一个退缩。纷纷用佩剑割了手指,将血滴到试纸上。 而这个时间,沈暖暖也没有闲着。 “婢子,去准备十一盏的树灯。郎中,你吊命的穴道不对,听我说的穴道下针。” 沈暖暖说着话,手上动作迅速。从医药箱拿出肾上腺素,从邺景宸的胳膊静脉里推进去了。第二针,麻醉的药进去。第三针,吊命的营养素进去。 一连三针,都给郎中看懵了。 “愣着干什么?听我的下针啊。” 郎中吓得哆嗦:“县……县主,您说的那几个穴都是要命的大穴啊。” “不然呢?出事了我负责!” 沈暖暖一声冷斥,郎中再不敢说什么,赶紧将之前扎在虎口和人中上的穴道给拔掉,换别处。沈暖暖则已经带上手术手套,开始做术前准备了。 很快,于冲就带了二十一个侍卫进来外室。 “县主,这二十一个兄弟的血是县主要的。” 为了保险起见,沈暖暖又用试纸试了一遍,确定他们血型和邺景宸的是一样的。 抽到血袋里,再输给邺景宸已经来不及。沈暖暖直接将人叫到内室的床边,将采血针扎到侍卫的手臂血管里,管子的另一端,输血针直接扎到了邺景宸的血管里。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第一次看到这种直接用管子送血的。 “于冲,让正在输血的人喝水,输出去多少,喝进去多少水。看着更漏,半刻钟换一人。以免输血的人失血过多。” 于冲点头,表示懂了。 而这时候,楚城也将杜衡给带来了。 “师傅,我来了。” “戴手套,消毒,做我副手,听我指挥。” 杜衡已经熟悉了这一套流程,没有二话,立刻照着手术的流程做。 沈暖暖不管邺景宸血肉模糊的后背,让人将他翻身躺着。给他整个胸膛消毒之后,拿起手术刀就将邺景宸的胸口切开了。 这屋子里除了郎中和两个婢子,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侍卫。但也被沈暖暖的这一刀给吓到了。这县主是救命还是要命啊。殿下满身的伤她不治疗,反而是雪上加霜,上来就给切开再来一刀。 “杜衡,你固定住,有一根肋骨插到肝脏上了,我要将肋骨拔出止血。不然就是一百个人输血,他也会流干的。” “师傅放心,我固定住了。” 沈暖暖点头,手伸进邺景宸的胸膛里,将那根肋骨一点一点的从肝脏里拔出来,固定回位。然后将扎烂的肝脏修补好。 接下来,五脏回位,断的其他肋骨全部复位,然后清理胸膛积血,开始一层一层缝合。 做这一台开胸手术,用了整整两个时辰。这期间,沈暖暖全神贯注,一秒没有松懈的时候。 但这不是结束,还有一场硬仗在后面。 第232章 救人,还是来捣乱的 沈暖暖脸色苍白的难看,杜衡也明显露出疲惫。 她有气无力地说不需要输血了,侍卫可以暂时退出去休息。 侍卫们一个个有序地离开内室,还不忘对沈暖暖鞠躬表示感谢。 于冲让人给沈暖暖和杜衡端来汤水和一些简单吃食:“县主和陈先生辛苦了,现在已经晌午了,你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沈暖暖和杜衡也是又累又饿。坐到一旁桌边简单吃点喝点,又休息了一下,两人的脸色才好了一点。 “县主,殿下现在已经无碍了么?”于冲满脸希冀地问。 沈暖暖摇头:“我将他断掉的肋骨复位,内脏出血也止住了,只要过了感染的一关,生命是无碍了。但是……” 于冲立刻紧张起来:“但是什么?” “但是,你家殿下的脊骨被打断了,如果不及时将筋脉接上,这辈子就要瘫到床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于冲吓坏了,“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小的求县主开恩,再救救殿下。殿下一辈子好强,是要做大英雄的人。如果他瘫了,再也不能行走了,对他来说是生不如死。县主医术高超,当初李寻芳瘫在床上很久,都是县主治好的。那殿下得上,县主也一定能治好。” 沈暖暖喘口气:“殿下和李寻芳的伤不一样。李寻芳的腰椎只是单纯地断了,将断掉的筋脉接上,腰椎骨复位就行了。但你家殿下的脊骨有一劫是碎了。碎骨头渣滓将神经伤成什么样还不知道。我只能说,会尽力。” 这是一场硬仗,打硬仗的前提是有一个好身体。 沈暖暖和杜衡的体力之前耗损很多,她为了确保第二场手术成功,让小布送出两瓶营养剂,一人一瓶喝了之后,整个人很快精神起来,脸上的疲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 “于冲,你家殿下的肋骨刚刚复原,不能趴着做后背的手术。你去找两个体格好的侍卫进来。将殿下抱在身上,撑起他的身体不让胸骨受力,免得造成二次伤害。” 于冲上前一步:“县主,小的一个人就可以。” “你不行。你要出去看着门,不让任何人用任何借口进来打扰我。这个手术,我把握不大,若再有一点影响,你家殿下怕就要一直这么躺着了。” 于冲明白了,立刻出去找了两个身手好体格好的侍卫进来。 他则“唰”的一下抽出腰中佩刀,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指挥侍卫将这间屋子团团围住,谁有一点逾越,就地格杀勿论。 沈暖暖将所有的手术用品消毒准备好之后,问杜衡:“可以了么?” 杜衡举着消过毒的一双手:“我可以,师傅。” 沈暖暖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后,开始第二次的手术。 手术刀切开脊骨断处,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剥开皮肉,挖出碎骨…… “外面站这么多人干什么?于冲,让围着的人散开,本王带了御医来给殿下看看伤。” 于冲握着佩刀的手暗暗缩紧,恭声道:“大皇子有心了,还请了御医来为殿下看伤。但县主在里面呢。县主说,她给殿下疗伤的时候,不允许有任何人打扰。” 邺景珺从层层人群看向紧闭的房门,道一声:“哦,原来是县主在里面啊。县主真是心眼好的不计前嫌,之前殿下那样伤了他的心,她都还愿意为他出诊。” 邺景珺身边跟着的是一个女侍卫,叫冷月。 冷月哼了一哼,小声道:“大皇子,县主睚眦必报,性子古怪,满京城谁不知道。您也不能因为喜欢县主,就说假话吧?” “住嘴!” 邺景珺喊住了冷月,转头又看向于冲。 “于侍卫,本王的随从口无遮拦的,你别放在心上。但听闻殿下的伤很重,县主一个人在里面也是辛苦。于侍卫还是让开门口,快请这位李御医进去给殿下看看。就是帮县主商量一下,打个下手,那也是好的。” 于侍卫微微转头,眼角余光看一眼房中,咬肌绷的紧了又紧。又慢慢将头转过来。 “大皇子有所不知,不是县主一个人在里面,还有县主的徒弟,陈御医的嫡孙一起。陈先生是一位很好的郎中,他给县主打下手,足够用了。” “有县主和杜衡在,那本王就放心了。本王特别带了疗伤生肌的秘药,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听说效果特别好,本王给殿下送进去。” 邺景珺说着往前走一步,两步,走到于冲跟前,挑眉看向于冲。 “于侍卫,让开啊。” 于冲暗暗咬牙,再要牙,半步不退。 “小的代殿下谢过大皇子亲自来送药。辛苦大皇子了。但是县主已经对殿下用药了。她用的是用药,和西域的药怕是会相冲。所以这个药,……”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 冷月一声冷喝,上前来到大皇子和于冲面前,一双丹凤眼很凶很凶地瞪着于冲。 “我们大皇子顾念兄弟情义,特意带着御医赶来,结果却被你一个小小下属阻拦门外!御医不让进,药也不让送。在下就想问你,你代表得了殿下么?殿下的伤若是被耽搁了,你能负责么!” 于冲对邺景珺恭恭敬敬,那是身份有别。但是面对冷月,他微微弓着的腰立刻就站直了。 “冷月,你又自己算什么东西?大皇子都没有说什么,你就在这儿叫嚣。在下就想问你,你代表的了大殿下吗?” 于冲跟了邺景宸多年,可不是吃素的。他将冷月的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冷月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冷月被拿捏了,大皇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是在东宫,无论如何,东宫是储君,而他只是一个大皇子。 “冷月,休得无理。本王平时太纵你了,让你居然敢在东宫大呼小叫。县主的医术,本王信得过,不然,本王现在还要坐轮椅呢。殿下如今有县主医治,肯定会没事的。” 大皇子说完这番话,转身,叹气:“冷月,我们走吧。” 冷月不甘不愿的瞪一眼于冲,转头跟上大皇子,跟来的李御医也背着医药箱转身。就在于冲暗暗松一口气的时候,忽然有人喊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 “不好了,后院走水了!” “大家快去救火啊,赶紧的去救火!” 第233章 晋王赶来,英雄救美 外面一团乱糟糟地喊着走水了。 房间里,杜衡提有些担忧地挑眉看一眼沈暖暖:“小姐……” “继续,于冲会完成任务的。而我们的任务,就是此时的这一台手术。” 沈暖暖淡定的神色让杜衡渐渐安心下来,继续手上的活儿。 外面。 邺景珺看着不远处升起的浓烟,眉头紧锁:“这季节天干物燥,最是要小心火烛,怎么还走水了呢?冷月快去,咱们快去救火。” 冷月一把将邺景珺拉住:“大皇子久病初愈,不适前去。您在这儿等着,属下帮着去救火!” 邺景珺有些急了,指着那边的滚滚浓烟,道:“于侍卫,水火无情你不知道吗?着火的位置在上风头,且就在这院子的斜后方。看着那火苗子,很快就要蔓延到这儿了。” 于冲看一眼那火苗子,嘴唇紧紧抿了起来。收回视线,还是巍然不动。 “县主让属下在这儿守着,撂下了话,任何人,任何事出现,小的都不能离开这房门前一步。” 楚城站到于冲身边,冷声道:“这是我们小姐下的这个命令,谁也不能踏进屋门一步。” 邺景珺着急的大步过来:“县主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是殿下的伤出了什么问题吗?如果她搞不定,可不能逞强,这个责任可不是她能背得动么?” 邺景珺说得很大声,故意让屋里的沈暖暖听见。 而沈暖暖正全神贯注地干着手上的活儿,根本就自动屏蔽了外面的声音。 于冲充耳不闻,就认定自己的任务,坚持守住门一动不动。那些侍卫的眼睛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浓烟。甚至能听见大火里传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一个侍卫小声道:“老大,火快烧来了,要不将殿下先传出去?” 于冲坚定地摇头:“不行,殿下现在不适合挪动。就算火烧来了,将我们烧成了炭,也要将门守住。因为,这是县主下的命令。” 一边是于冲手持佩剑挡着门,一边是噼噼啪啪的火借着风势燃烧,蔓延。 跟随的李御医急得跺脚。 “于侍卫,你可真是迂腐啊。现在情况非常凶险,如果火势控制不住的话,不消半个时辰,那大火就会吞噬掉这个院子。事情有轻重缓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于冲装着听不见,还咬牙站得笔直。 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就听外面有人喊:“潜龙队来了!是晋王带着潜龙队来了!” 潜龙队,是这个世界消防队的称呼。在京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潜龙队的布置。为了是防止京城百姓出现火灾,而不能及时扑救。 邺景珺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大步走到门口,往外看去,果然是潜龙队到了。 潜龙队训练有素,还带着专业的灭火工具。不消一刻钟,这场来世汹汹的大火就被扑灭了。 晋王和陈河身上带着灰尘,来到院子。邺景州看到大皇子在,意外得很:“大哥,你也是来救火的么?” 邺景珺压着火气,摇头:“我是来看殿下伤势的。不想,却撞上东宫失火了。老四,你怎么那么及时出现?还是带着潜龙队。” 邺景州道:“大哥,听说暖暖来东宫给殿下疗伤了,我就也来东宫看看殿下的伤势。没走到呢,就看到这院里浓烟滚滚起了火。担心暖暖又危险,就让侍从赶紧去找了潜龙队来。” “潜龙队来得真及时,火没有蔓延到这边来。等殿下好了,定要给老四记头功。” 邺景珺脸上微微笑着,嘴里却是咬牙切齿说着。然后他又拉着邺景州去找火烧的原因和过火的损伤程度。 杜衡手上不停,其实一直留个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此时,他紧张的表情终于松缓下来,小声道:“小姐,外面吵嚷停了,于冲顶住了压力。” 沈暖暖用镊子捏出一个小骨头渣子放到一边的盘子里,道:“现在开始,压力到我们你这边了。集中精神,我要开始修补神经了。” 这一次的手术,比开胸手术用时更久。 从午时正午,一直到太阳落山。 两个有内力的侍卫,轮流抱着邺景宸都要撑不住的时候,沈暖暖终于说了句:“快好了,再坚持一下。” 然后她开始缝合,做后背皮外伤的清创。 这一切做完,又是两刻钟过去了。 沈暖暖和杜衡两人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人也被抽空了力气般。再也站不住,直接顺着床边滑坐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侍卫出去汇报,于冲进来看到这一幕,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县主,你……没事吧?” 沈暖暖无力的摆摆手:“我没事,手术是成功了,但你家殿下能不能过去这一关,就看他自己了。” 杜衡将沈暖暖扶起来:“师傅,出去休息一下吧,你脸色难看的很。” 沈暖暖点点头,但走之前,又从袖子里拿出一粒抗生素塞进邺景宸的嘴里。 “邺景宸,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你能活下来,就去感谢如意。如果你活不下来,那就从你自己身上找原因吧。” 沈暖暖和杜衡去了外室,外面也到了掌灯时分。 有婢子伺候两人洗漱一番后,上来茶水点心。沈暖暖吃了一块桂花糕,又喝了一杯水,肚子里有点东西,整个人精神了一些。 这时候,邺景珺和邺景州一起从门外进来。 都是沈暖暖不想看见的人,便直接转开脸问:“于冲,你问了么?东宫为什么起火了啊。” 于冲看一眼邺景珺,然后道:“听说,是苏侧妃以为殿下薨了,便在后院偷偷烧纸。没成想今天风大,将烧着的纸吹走了,就引起了大火。” 沈暖暖冷笑的扯了一下唇角。 “满京城的好姑娘都被邺景宸娶回家了。一个坑的他五年没有一儿半女生出。另一个,人没死呢,就急着烧纸当寡妇了。” 于冲低下头,替主子尴尬低头。 邺景州上前,想跟沈暖暖说点什么。沈暖暖却起身又往内室走。 “于冲,你家殿下现在睡着了,不适合见客。什么大皇子,晋王的,就先送客请回吧。” 第234章 大皇子存不轨之心 于冲躬身,道:“回县主,听说,是苏侧妃以为殿下薨了,便在后院偷偷烧纸。没成想今天风大,将烧着的纸吹走了,就引起了大火。” 沈暖暖冷笑地扯了一下唇角。 “满京城的好姑娘都被邺景宸娶回家了。一个坑的他五年没有一男半女生出。另一个,人没死呢,就急着烧纸当寡妇了。” 于冲低下头,替主子尴尬低头。 邺景珺庆幸地道:“还好有晋王带着潜龙队及时来了。不然今天的风这么大,还不知道要出现什么后果呢。” 于冲立刻上前感谢邺景州:“晋王,谢谢您今天救了东宫,救了殿下。等殿下好了,一定会登门道谢的。” 邺景州只淡淡道:“还请于侍卫转告殿下不要将这事放在心上,今天这么凶险的事谁赶上了,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于冲拱手:“晋王客气,小的会转告殿下的。” “今天的事情的确凶险。若是天灾倒也罢了,偏偏还是人祸。” 沈暖暖从婢子手里接过一碗糖水,一边慢慢喝着,一边悠悠说着。 “殿下犯了包庇贤贵妃的错,挨了五十军棍以示惩戒。所以,这事就算是结束扯平了。但黄河大水的善后,迦关粮草被烧的筹措,这两件殿下做得很好,皇上还没有奖赏。 就算,那是殿下应该做的事,不需要额外奖赏。他还是皇上的亲儿子,还是北邺的储君,更是东宫之主。若是皇上知道有人纵火,企图烧了东宫,烧了储君,烧了在给储君疗伤的县主,也不知道是不是会震怒,彻查此事。” 邺景珺上前一步,道:“县主这样说,有点偏激了吧?今天这场火是人为的不假,但苏侧妃说了,她只是不小心,就是一个意外。苏侧妃到东宫四五年了,和殿下感情很好,不应该会做出故意的事吧。” “不应该?” 沈暖暖忽地笑了。 “大皇子,你都一把年纪了,还真是天真的可爱呢。当年,就算没有意外落马的事,就你这单纯的性子,怕是储君位置也做不长久的。” “……” 邺景珺被沈暖暖一句话给怼得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了。 沈暖暖喝完糖水,又道:“于冲,我要是你,现在就会派人去将苏侧妃绑了,看好了,千万别让她自戕什么的。然后找人去皇宫,将今天东宫失火的事汇报了。当然,我这只是假设自己。毕竟是你们东宫的事,我只是个旁观者,看热闹不怕事大而已。” 于冲并不是傻子,听出了沈暖暖这番话里的暗示。 今天殿下伤得古怪,今天这场火也烧的莫名其妙。如果有人想害死殿下,那应该是从临时换打手就开始了。也就是说,苏侧妃现在是一个重要的证人,必须得看住了。 “县主的提议甚好,小的现在就去……” 邺景州忽然出声打断于冲:“于侍卫,本王觉得这事应该缓一缓。皇上现在龙体欠安,需要静养,实在受不住一点刺激了。” 于冲拿不定主意了,转头看沈暖暖。 沈暖暖装作看不到邺景州的眼神,淡淡道:“晋王此言差异,皇上是病了,但他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不然哪天从别处听到这个事,龙颜大怒,治东宫一个隐瞒不报的罪,这里怕是很多人要掉脑袋的。 当然,我只是个来给殿下看诊的郎中,在这儿没有任何建议的权利。所以,于侍卫,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的。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隐瞒不报是大罪,东宫起火,潜龙队都来了,这事又岂是能瞒住的? 再说,瞒着又对东宫没有一点好处。 于冲对沈暖暖拱拱手,出去就安排下去。绑苏侧妃,差人去皇宫报信。全都是按照沈暖暖说的做的。 沈暖暖歇得差不多了,起身走到邺景珺和邺景州面前。 “殿下挨了五十军棍,后背血肉模糊的。本县主给殿下清理上药后他就睡着了。你们现在留在这儿,也不能去看他。 天色不早了,东宫一团糟地,估计也没有人手伺候二位在这儿用了晚膳再走。所以大皇子、晋王,你们还是请回,别在这儿守着了。你们的心意,殿下肯定已经收到了。” 邺景珺适时问:“县主,殿下的伤无大碍吧?五十军棍不轻,可别打出别的什么伤来才好。” 沈暖暖笑着道:“殿下的身份在那儿呢,就算是被打五十军棍,大皇子觉得那行刑的人会真的下死手去打么?所以,殿下的伤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大事。 出了不少血,侍卫也给输血补充了,剩下的就是需要休养一阵。但我想,殿下皮糙肉厚,还有内力保护自己。一些皮外伤应该会很快好起来。” 邺景珺长松一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辛苦县主给殿下疗伤。时间不早了,老四,我们回去吧。” 邺景州点点头,转身走了一步,又回头去看沈暖暖:“暖暖,你不走么?” 沈暖暖漫不经心的挑眉看向邺景州。 “晋王,我走不走跟你有关系么?今天,我嫂子将婚书给中间人送去了。三个宝也代表我将彩礼给你送回去了。咱们的婚事解除了,我以后做什么,在哪儿,亦或是住哪儿,都是我自己的事了。” “……” 沈暖暖就是怼人大师,一句话又将邺景州怼自闭了。 然后起身,溜溜达达地走去了内室,还顺手关上门。 于冲看出火候,忙上前送邺景州出去。邺景珺一甩袖子,跟上去。 杜衡跟着沈暖暖到了内室,看着侧卧在高高宣软被子上的邺景宸,不解地问:“师傅,殿下九死一生,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你怎么跟大皇子说,他只是皮外伤呢?” 沈暖暖看着邺景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问:“你觉得今天大皇子来到这儿,还千方百计地想进来屋子是为哪般?” 杜衡想了想,道:“大皇子说是关心殿下的伤,但徒弟觉得不像。如果他真关心殿下,就不应该打扰殿下疗伤才对。难道,他是想亲眼看看殿下的伤有多严重?” 第235章 杀孙太尉的凶手浮出水面 沈暖暖哼了一声:“朱皇后买通行刑人下的手,会不知道邺景宸伤得多重?他是没想到我会来给邺景宸看诊,所以大皇子来了,想阻止我救邺景宸。” 杜衡暗暗倒抽一口冷气,明白了。 “原来,是朱皇后和大皇子在借刀杀人,想将储君之位抢回来。但说真的,我也是没有想到,师傅会来东宫给殿下看诊。毕竟……” 杜衡没有说下去,他知道师傅懂。 沈暖暖坐在桌边,胳膊肘拄着桌子,抬手揉揉太阳穴。 “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耗费掉这么多精力,去救一个最近最讨厌最厌恶的人。事实上,我也拒绝了。但是,如意求我救他。如意对我和三宝有救命护佑之恩,我不能不答应。可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如意是为了什么。” 师傅都不知道的事,那杜衡更不知道了。 “师傅,如今皇上病重,太子殿下又这样生死难料。若是朱皇后和大皇子在这时候逼宫,朝堂就乱了。” 沈暖暖点头:“所以,我才会说邺景宸没什么大碍。能拖一时,算一时。让于冲将东宫的事汇报给皇上,希望皇上能早有准备吧。” 杜衡小声:“师傅是……不希望大皇子坐这江山的主?” 沈暖暖点头,道:“之前对大皇子不够了解,看着温润淳厚,想着会是太平盛世的一个好皇帝。但现在几件事接触下来,才发现我错了。 一来,现在北邺并不太平,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二来,大皇子性子太软,一直躲在朱皇后和朱家的身后。遇到事了,也没有能力给出好的解决办法。 相比较来说,要说保家强国,没有人比好强好勇的邺景宸更适合。而在水灾和迦关粮草的事情上,他手段凌厉,杀伐果决,虽然诟病很多,但确实是行之有效。 人无完人,家国百姓面前,邺景宸是目前众多皇子中,最适合坐江山的。我和他是有恩怨,但那是个人私事。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有底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杜衡听了沈暖暖这番话,深受震撼。 本来以为,她只是在医术上有很深造诣,让自己深深崇拜,却想不到她玩世不恭的性子之下,还装着家国和百姓。 多少男儿身,饱读四书五卷,最后为的也是自己的名和利。 于冲站在内室门外听到这些,第一次钦佩一个女子心中的道义。如果殿下当年没有被沈佳宜骗了,那现在肯定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师傅,这儿我来守着,很晚了,你累了一天该回去休息了。” 沈暖暖摇摇头:“我不能走,今晚是邺景宸最危险的时候。我要守在这儿,防止他出现高热,或是肺栓塞。你回去吧,不用管我,我在那榻上对付一下就好。” 杜衡有些急了:“师傅,这怎么行呢?虽然你是为了病患着想,但和太子殿下共处一室,这话说出去还是不好听。师傅回去休息,我守这儿。” 沈暖暖笑了:“杜衡,你觉得我会在意那些虚名么?如果我在乎,就不会大张旗鼓地退婚去了。我只做我想做的,和认做对的事,其他的,并不是我该讨论的。” 师傅这样说了,杜衡点头表示明白了。但他也没有走,决定和师傅一起在这儿看着晋王。就算,以后外面出现一些风言风语,也有徒弟给作证呢。 沈暖暖见杜衡坚持,也没有再说别的,随他去了。 这一晚,是很难熬的一晚。 怕什么来什么,邺景宸半夜的时候发了高热。沈暖暖让小布送出来退烧药和一支抗生素。药喂下去了,抗生素推进邺景宸的身体,他脸上病态的潮红,慢慢变得正常。 直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邺景宸的状态才彻底平稳下来。体温不高了,脉象也正常了。 沈暖暖知道他挺过来了,心中松一口气。虽然自己是尽了全力,但若是没有他的求生欲,也是熬不过这一夜的。 你是活过来了,但我得去睡了,再不睡,死的就是我了。 沈暖暖仔细交代了于冲一番,然后被管家请去偏院睡下了。杜衡没回家,也没有去偏院,就在这内室的耳房小憩一会儿。方便有情况,能立刻处理。 沈暖暖太累了太困了,让婢子都出去,和衣躺床上就睡过去了。 天大亮了,东宫的人都忙起来了。忙着收拾后院被火烧得一片狼藉。 珠帘被轻轻挑起,邺景州放轻脚步来到床边,看到沈暖暖趴在枕头上睡着,好好的一张脸都压得变形了。 他弯腰,伸手轻轻将沈暖暖给翻个身,将一边的被子又小心地拉到她身上。坐到床边,拿起她的手看看。 小巧又柔软白嫩的手,却有神奇能力,能将一个又一个踏入鬼门关的人拉回来。明明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偏偏又放下怨念,将一个曾经恨不能千刀万剐的人,一针一针的缝补起来。 沈暖暖,你真的是沈暖暖么? 你又要我怎样做,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主子,有消息传来,朱皇后那边似乎不想等了,有人员调动迹象。”陈树的声音忽然出现在珠帘外。 邺景州挑起眉头,冷嘲一声:“朱皇后怕了。怕沈暖暖这双手救活了邺景宸,她隐忍多年,和儿子终于重见的一点光亮,眼看又要被掐灭了。所以,她不相等了。” 陈树道:“皇上病重,太子重伤,如果属下是太皇子,又迟迟等不到改立的诏书的话,也会铤而走险发动兵变。但是,属下就纳闷,朱家是文臣。结党营私的也都是文官居多。他们若是起事,哪儿来的兵呢?” 邺景州淡淡道:“你忘了孙太尉死了。孙太尉手上握着全部的皇城守卫。他一死,这个皇城守卫就暂时在副将手里握着。而副将,现在是朱皇后的人。” 陈树恍然大悟:“原来,孙太尉是朱皇后杀的。属下还以为,那又是洛道长干的呢。” “每个人都会觉得孙太尉的洛道长干的。所以,朱皇后才会是最安全的。” 邺景州说着话,手还不舍得撒开沈暖暖的手。 “暖暖跟我说过。洛道长给人下毒有一个特点,那就中毒者的手指甲的好看的粉红色。我去看过孙太尉的遗体,指甲是发青的。” 第236章 明宗选定继承人 陈树趴门缝往外看看,回来又小声提醒。 “主子,这东宫人来人往的,我们还是不宜久留。县主累了一天好容易睡下,你就是再心疼,她也不知道的。” 邺景州横了陈树一眼,陈树悻悻闭嘴了。 手指拂过沈暖暖苍白的脸色,的确是心疼。很想多陪她一会儿,但肩头责任又不允许他此时只顾儿女情长。 将沈暖暖的手轻轻放进被子,起身放慢脚步,来到外室。 “那封信送回去了么?” 陈树点头:“放回去了。属下做事你放心。” 邺景州不放心,陈树做事没有陈河严谨,但有一点他比陈河强,那就是机灵。 “我要立刻进宫一趟。你留下来,继续暗中保护暖暖。” “是。” 陈树送主子从侧室窗户离开。他回到外室,腾身上了房中横梁。横梁又宽又平,还冬暖夏凉,最是藏身睡觉的好地方了。 东宫外,邺景州和陈河汇合,骑马往皇宫而去。 一晚上,宫里似乎多了些生面孔。 邺景州和陈河来到长庆殿,见皇上正在吃早膳。看着精神不错,胃口也不错。 “老四,来得正好。过来过来,陪朕一起吃点。” “谢父皇,儿臣正好没吃早饭。” 于是有宫婢添上一副碗筷。 邺景州坐到桌边,忽然感慨,他和父亲很多年没在一起吃顿早饭了。 明宗摆摆手,让所有人退下。然后凑近一点,神神秘秘地道:“老四,父皇都知道了,三个宝是你的亲生骨肉。” 邺景州刚喝一口的粥,差点又吐碗里,伸着脖子咽下去,脸色有点红。 “父皇,是老南王跟你说的吧?皇伯伯的嘴真快,儿臣嘱咐他先不说的。” 明宗见儿子脸红了,心情愉悦地笑起来:“傻小子,当爹是多好的事啊,害羞什么。你比父皇厉害,一下子就生了三个。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被父亲一打趣,邺景州的脸更是没处放了,端着的一碗粥,也不想吃了。 “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父皇快别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暖暖因此恼了,婚都退了。” 明宗见儿子心情不好,抬手拍拍他肩头。 “老四,有句话叫做心诚则灵。当年,父皇和你母亲是灭国杀亲之仇,但你母亲还是跟父皇来到了北邺,还一起生下了你。所以,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转圜的,就看你怎么做了。” 邺景州点头:“我知道了,父皇。眼下,暖暖需要一段时间平复心情,我们的事就先放放。昨天二哥重伤,东宫大火,这才是眼下重要的事。” 明宗放下碗筷,看着对面的儿子,问:“老四,昨天的事,你怎么看?” 邺景州纠结了一下,说出心中真实想法。 “朱皇后借刀杀人,想置二哥死地。这样储君位置空悬,众皇子中,大皇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明宗点头:“不料,暖暖心中有大义,关键时候放下私怨,出手救治你二哥。这逼得朱皇后心中没底,不得不派大皇子亲自去查看情况。还放一把火,想趁乱摸鱼。” “原来父皇已经猜到了。” 邺景州暗暗松口气,看看满桌精致的吃食。 “是儿臣多虑了,还急忙赶来告诉父亲这个事。那父皇也已经想到应对之策了吧” 明宗起身,去枕头下拿出一个写好的圣旨,就差盖上金印玉玺了。 邺景州接过打开一看,皱眉:“父皇,你打算禅位做太上皇,直接将皇位传给大哥?” 明宗点头:“眼下,父皇时日无多,你二哥又是九死一生。想要恢复从前,没有半年一载是不可能了。现在的情况是,父皇就算不给他这个皇位,他也打算要抢了。 如今,迦关战事正紧,草原那边蠢蠢欲动,京城必须要稳住才行。与其等待宫变,那不如就遂了他的意,先让局势稳定,避免一场血流成河。” 邺景州懂了,将圣旨收起来。 “经过一些事,儿臣也觉得二哥更适合做皇位。先用皇位稳住朱家和大哥,等二哥的伤好了,凭着他的性子,大哥的皇位是坐不住的。” 明宗摇头,看着喜欢的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 “老四,你大哥性子软弱,坐不住皇位。但你二哥也不适合。他是有勇有谋,但杀伐气太重。过刚易折,少了一颗做帝王的仁者之心。这一次他清缴朝中蛀虫,一门一门地灭,就可见一斑。 所以,父皇中意的是你。但你母亲的身份,是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山。所以,父皇给你铺了一条路,一条踩着朱家,走上皇位的路。” 邺景州有点懵了:“父皇,你说什么呢?什么踩着朱家的路?而且皇位根本不是我愿。” “皇位不是你愿,但北邺的江山需要你,北邺的百姓需要你,和大鄯的矛盾化解也需要你。” 明宗语重心长地说完这句话后,又从床头密格子里拿出一个盖着玉玺的密信,递给邺景州。邺景州看完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沈暖暖这一觉睡得很沉。 忽然一觉醒来,变天了。 “楚城你说什么?皇上下诏书,将皇位传给邺景珺,三日后是登基大典?” 楚城点头,从胸口里掏出一张皇榜给沈暖暖看。 “小姐你看,圣旨的内容都贴在城墙上昭告天下了。我偷偷撕下一张,拿回来给小姐看。” 沈暖暖将皇榜打开,上上下下看一遍,果然是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 太子包庇母亲,徇私舞弊,废黜储君之位! 十年前,贤贵妃的一个毒计,让邺景珺瘸了,成功将储君之位送到儿子手上。 十年后,朱皇后一个反杀,让邺景宸险些命丧当场,成功将邺景宸赶下储君之位。 历史从来不是巧合,而是因果相报。 其实,谁当皇上都和沈暖暖没有关系。邺景宸这样了,邺景州又志不在此,那除了邺景珺也无人再适合。 沈暖暖就是觉得太突然了。 将皇榜折叠回去:“邺景宸安全了,至少,未来一段不短的时间,他能安心养伤了。” 第237章 沈暖暖知道一件秘事 楚城点头:“小姐说得很对,这皇榜一贴出来,东宫附近奇奇怪怪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不管皇上是自愿还是被逼,他都已经做出选择。不管是谁做这皇位,北邺暂时都乱不了。” 沈暖暖和明宗也相处一段时间了。他能在这个位置做二十多年,让北邺呈现国泰民安之相。有太后给铺的路,有沈家和老南王一南一北护佑,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才智和谋略。 如今这个情况,缓兵之计,是最好的计谋。 沈暖暖觉得,这应该不是最终结果,明宗肯定是留了后招。 “楚城,我饿了。别人的家事咱管不了,还是先管自己的五脏庙吧。” 管家让婢子送来可口的饭菜,沈暖暖和楚城一起好好吃了一顿,然后去看看邺景宸醒没醒。 杜衡两天没好好睡了,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刚给邺景宸摸过脉搏,就见沈暖暖进来了。 “师傅来了。” 沈暖暖看看杜衡状态,十分心疼:“我这一觉睡太久了,辛苦你了。” 杜衡忙摇头:“不辛苦不辛苦。我刚给殿下把过脉,脉象平稳,生命平稳。就是一直都没有醒来,这期间,灌了几次参汤和药汤,但都是洒出来的多,喝进去的少。” “知道了,剩下的交给我,你回去休息吧。” 杜衡也是真熬不住了,就回去。 沈暖暖过去摸摸邺景宸的额头,体温正常。摸摸他的脉搏,虽然弱,跳得也算平稳。 去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针剂的营养剂,直接推进邺景宸的血管。然后又给他身上扎了几个银针。 一番操作之后,邺景宸睫毛煽动,手指也出现不规则弹动。又一刻钟后,邺景宸慢慢睁开眼睛。 在黑暗里摸索了两天两夜,一睁开眼,就看到沈暖暖清澈透亮的眼睛,还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邺景宸瞬间被点穴定住了一样,不敢呼吸,不敢眨眼睛,以为这是一个幻觉。 亦或是,自己死了。这是灵魂世界才能看到的一幕。 终究还是忍不住,下意识伸手,手伸到一半,发现有千斤重似的,根本举不起来。还牵扯的后背,胸口里都撕裂了一样剧痛。 “疼吧?死人是不会疼的,做梦也不会疼的。所以,你命很大,去阎王那儿转了一圈,又活过来了。” 沈暖暖说着,袖子一动,一颗白色的药出现在掌心。 “止疼药,忍不住就吃了它。” 邺景宸垂眸看看白嫩掌心的药片,又抬眼看向沈暖暖。然后很僵硬地摇摇头。 “疼,挺好,让我……知道我……我还活着。” 邺景宸十分吃力,才说完一句话。说完皱眉,自己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难听?沙哑得好像被锯子锯过一样,粗哑刺耳。 沈暖暖见人家不领情,就将药收起来了。但还是去倒了一杯茶端送到他嘴边。 “你喉咙没事,之前你高烧过,烧哑了而已。多喝水,过两天就好了。” 邺景宸受宠若惊,低头喝了一口,好像喝到了杨枝甘露一样,第一次知道,水原来也能这么好喝。 喝完水又抬头看着沈暖暖,眼神一瞬不瞬,感觉嗓子好了一点,才道:“是你……救了我?” 沈暖暖送上一个冷眼,又冷哼。 “多新鲜,不是我救的你,我在你这儿干什么?闲的没事串门子啊。你断了八根肋骨,有一根肋骨插进了肝脏里。你还断了一截脊骨,骨头碎裂,筋脉断了大半。 我和杜衡前后用了七个时辰,才将你的身体一针一线地缝补好。期间,还有二十一个侍卫你给输过血。邺景宸,你还能活过来,真的很不容易。所以,以后对侍卫好点,为了救你,他们是真上了。” 邺景宸抬手摸摸胸口,里面一阵一阵的疼。 “我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给我二次生命的人,恩同再造,都会好好报答对待。尤其是……暖暖你。我想不到你会救我。” 邺景宸两次盯着沈暖暖不放,都是不敢相信,她会救自己。她明明恨自己还来不及。 “别想多了,我能救你不是因为我余情未了,或是善心大爆发,也不是你的侍卫于冲下跪哀求,而是因为如意。” 邺景宸不懂,眉头紧紧蹙起:“你的婢子如意?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沈暖暖也不懂了,眉头皱起来更高:“你竟然也不知道如意为什么救你?如意是最不喜欢多事的人,却开口求我救你。这是为什么啊。” 于冲站在不远的门口,听到两人对话,犹犹豫豫的走过来,小声:“殿下,县主,小的或许……或许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 “为什么?” 沈暖暖和邺景宸不约而同的一起看向于冲,一起问。 于冲抓抓脖子,又问难了好一会儿,才很小声说道。 “五年前乞巧节,殿下被人下了药。跌跌撞撞的到了县主住的那个客栈。后来得知,县主逃出去了。县主的一个婢子称心也不在。那房间里在的,就是……就只能是……如意了。” 于冲这番话,就好像扔进平静湖面里的一块大石头,瞬间砸出水花无数。 “殿下,县主,这只是小的猜测。也可能不是真的。” 于冲没有亲眼看见。就是那天见如意忽然为殿下求情,他将所有可能的原因都想了一遍,才想到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邺景宸身上被缝了好多针,脑袋可没被缝针。他脑子里转了一圈,觉得于冲分析的很有道理。 同样,沈暖暖也不是傻子。她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刚才邺景宸睁开眼睛看到是他的样子。 “所以,邺景宸,你当年睡了我的婢女?” 邺景宸不敢摇头,更不敢点头。他脑子里空白的,根本就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忘了,如意肯定不能忘。我这就回去,问如意。” 沈暖暖是个急性子,一听说这事,哪里还坐得住,拔腿就往外走。 外面,带上楚城:“走,跟我回家。” 楚城立刻跟上,也不多话,就听话的跟着。 第238章 东宫,被朱家人围了 西北侯府,云锦阁。 如意坐在房间的窗边,手里拿着个绣了一半的鞋面。但视线却没有焦距,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手里的针半天都没有落下。 沈暖暖一进来云锦阁,就看到窗边坐着的如意。她摆手没让楚城跟着,又让楚城将院子里的人都带走。 “如意,如意?” 如意恍然回神,很慢很慢地转过眼神,看着沈暖暖。双眼布满红血丝,嘴唇也白得起了皮。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沈暖暖将如意手上的活儿拿走,顺势抓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如意,你不会是从我走就一直等到现在没睡吧?你熬了两天么?看你眼睛红的,全是红血丝。” 如意努力扯了一下唇角:“才两天而已,小姐不回来,婢子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沈暖暖拉起如意,扶着她去床边坐下,又倒一杯水塞她手里。 “你喝水,喝完这杯水,我告诉你一个事。” 如意听话,捧起水大口大口地喝了,然后就看着小姐,也不问,就等她说。 沈暖暖从如意手里拿走杯子,轻声道:“邺景宸伤得很重,断了八根肋骨和一截脊骨。我和杜衡抢救了七八个时辰,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人刚刚醒过来,精神还可以。虽然手术挺成功,但是……他也有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如意的表情很平静,眼底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善恶有报。殿下现在所得一切都是因果。他能站起来,是还完了因。从此站不起来,也是他结出的果。” 沈暖暖听着这么有禅理的话,忽然第一天认识如意似的。曾经以为她太普通,现在才知道,她一点不普通。 如意反握住沈暖暖的手,真心道:“婢子谢谢小姐,愿意再给殿下一次生命。” 沈暖暖喉咙堵得难受,深呼吸好几次,才问:“所以五年前,替我的那个姑娘是你,对么?” 如意的瞳孔猛地紧缩,平静无波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慌乱了。她抽回手,想整整头发,可抬手却不知道放左边还是右边。 想笑,勾了勾唇角,又笑得比哭还难看。 “小姐,你……你说什么呢。怎么会是婢子啊,婢子当时……当时……去给小姐找郎中了,根本就……就不在。” 沈暖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倾身过去将如意抱在怀里。 “如意,你不是会撒谎的人。对不起,这些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 如意的下巴靠在沈暖暖的肩膀上,以为早就哭干的眼睛居然又有泪水涌出来。 “小姐,你不用说对不起。当年,如果不是你从一堆女孩子中选婢子做你的贴身侍女,婢子第二天就要被卖到花船上了。” 十二三岁就要接客,做着最肮脏下贱的活儿,过着最没有尊严的日子。可能死在哪个恩客的皮鞭之下。也可能死在花柳病的折磨下。或者是,哪天熬不下去就投河了事。 自从跟了沈暖暖,虽然是做婢子,却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从没有挨过一次饿,没有挨过一次打骂,真正尝到做人是什么滋味。 她感恩,所以那五年,再艰难,她都没有放弃。 沈暖暖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一些画面,松开如意,抹去如意脸上的眼泪。 “那时候陈蓉做了当家主母,看宅子里的婢子都很规矩老实,就怂恿我出去买两个自己喜欢的婢子。我到了人牙子那儿。那些女孩子听说我是西北侯的嫡女,都想方设法的讨好我,说讨好的话。 我从其中挑了长得最好看,说话最好听的称心。然后看你龟缩在角落头都不敢抬,觉得好奇,就让人将你叫来看看。结果发现你被人打得鼻青脸肿,饿得站都站不住。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就将你买走了。” 沈暖暖忽然信了因果。 当初,原主一个善意的举动买下如意。才有了如意不离不弃,保护她五年和养大她的三个孩子。 “但你怎么那么傻,你应该早跟我说这事的。” 如意摇头:“小姐已经那么难,婢子怎么还能给小姐添乱。婢子得知二皇子那晚是被人喂了药后,就已经放下了。这次求小姐救他,也只是因为他不能死。他死了,北邺就乱了,小姐和三个宝就没有安稳日子了。” 沈暖暖再次意外了。 还以为如意求自己救邺景宸,是因为邺景宸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是即使恨着,心里也会念着的人。却怎么都想不到,人家想的是北邺不能乱,想的是她和三个宝的日子。 再次将如意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北邺没有乱,我和三个宝也很好。如意这么善良,将来一定会苦尽甘来,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如意笑着点头。她的幸福,就是和小姐,和三个宝永远在一起。男人,完全不想了。 沈暖暖看着如意吃了东西,看着她睡下,才又和楚城去了东宫。 刚到东宫门口,就见外面围了很多人。还有穿着甲胄的士兵。东宫的人也都出来了,于冲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佩刀出鞘。 双方对峙,战事一触即发。 沈暖暖赶紧上前,来到两边队伍中间吗,问于冲:“怎么了这事?” 于冲气的咬牙道:“县主,是朱家人。说殿下已经不是储君,不应该再住在东宫。要我们立刻搬走。但殿下现在伤着不易搬动。他们这不是明显落井下石,不安好心么。” 沈暖暖听完这话,直接气笑了。转头看着对面带队的朱家人,一步一步走上前。 “这位……怎么称呼?” 朱世全一抱拳:“县主,在下的是礼部侍郎朱世全。” 沈暖暖“哦”了一声:“原来是朱侍郎啊,失敬失敬。礼部,接待外宾,谋划典礼,科举考试,文化礼仪,官服制作是其工作内容。如今大皇子登基在即,朱侍郎没有忙着去谋划典礼,制作礼服,怎么来这儿了呢?” 朱世全上前一步,想借一步说话。 沈暖暖直接侧身躲开:“朱侍郎这是何意?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你我男女有别,这么多人看着,交头接耳不好。” 第239章 朱皇后得意忘形,飘了 朱世全自讨了个没趣,脸色不是很好看。 左右瞟一眼,压低声音道:“县主你可别忘了,前几天沈家有难,可是朱家伸出的援手。” 沈暖暖笑了,没避讳,直接回一句:“那是有来有往,相互帮忙。你若是觉得委屈,就将皇后请来,看她是不是也认为沈家欠了朱家的。” 朱世全猛然变色,想不到沈暖暖是这样毫无顾忌的人。 既然如此,那他也只能公事公办了。黑了脸色,后退一步,冷声道:“根据礼制,只有储君才能住在东宫。如今大皇子就要登基为帝,储君便已经废掉,没有资格再住在东宫。所以东宫要腾出来,留作他用。” 沈暖暖直接伸手:“朱侍郎说储君已经废掉了,那就将废掉的圣旨或是文书拿出来。东宫的人看到了,会立刻收拾东西搬走的。他们若是抗旨不遵,不用朱侍郎一个文官动手,我就会动手撵人。” 朱侍郎脸色一囧,什么都拿不出来,只能用音量胜任。 “三天后新皇就登基了,储君已经形同摆设。就算没有废黜圣旨,那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所以……” “所以,朱侍郎是没有圣旨,自作主张地落井下石来赶人了?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沈暖暖忽然厉声斥责,吓得朱侍郎差点坐地上了。 “二皇子邺景宸,那是明宗十年前下旨册封,祭天拜祖,登记造册,金印玉蝶齐全的正儿八经的储君。没有废黜的圣旨,谁敢说他不是储君,没有资格住在东宫? 就算新皇登基了又怎样?历史上封弟继位的大有人在。大皇子做皇帝,二皇子继续做储君,这有什么冲突么?还是,你们觉得有不妥,大皇子这还没登基呢,朱家就觉得鸡犬升天,现在就能替皇上做主了?” 沈暖暖几句话说,将朱世全脸上的汗都说下来了。 “县主,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什么大皇子登基啊,什么鸡犬升天啊。你……你……说话要对自己负责的。” 沈暖暖点头:“嗯,我负责。楚城,你拿着我的腰牌现在去一趟皇宫。帮我问问皇上,东宫这个事怎么弄。要皇上一个口信回来给我,我也好知道什么风向,接下来怎么站队。” 楚城有些为难:“小姐,那这儿……” “放心,殿下还需要我继续治疗,于冲就算为了他的主子,也不会看着我被乱军踩死的。” 楚城看看于冲,觉得小姐说得也有道理,就转身离开。 朱世全吓坏了,赶紧伸手去拦楚城:“小兄弟,没必要,这个真没必要。皇上病了,需要静养。” 楚城冷冷的斜睨一眼朱世全,直接横移一步,直接避开朱世全的阻拦。 “我是县主的侍从,听的是县主的命令。朱侍郎,你是专门管礼仪的官员,却不懂这个最基本的规矩吗” “……” 朱世全傻眼。沈暖暖嘴皮子厉害,怎么一个跟班的小侍卫嘴巴也如此不饶人。 眼睁睁地看着楚城几个跳跃就消失不见了。朱世全彻底害怕了,回身就招手,让大家赶紧撤。 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接到信号,原地掉头,拔腿就跑。上一秒虎视眈眈的雄兵,下一秒溃败的好像丧家之犬。 东宫侍卫提着的心放下来,纷纷围过来感谢沈暖暖。于冲将佩刀归鞘,上前给沈暖暖抱拳。 “多谢县主解围,不然今天这事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 沈暖暖笑着道:“谢我做什么,我只是看不惯那些小人得志的嘴脸罢了。再说,你家殿下是我医治的。要是转移的半路人出事了,这庸医的帽子少不得又要扣我头上。所以,我不是为你家殿下,我是为了我自己。” 不管为了谁,于冲都必须谢过。然后一帮人簇拥着沈暖暖进去东宫,捧得她好像国宝似的。 不远处,一个人看完这一幕,转身消失。再出现,就是站在朱皇后面前了。 朱皇后听完来人汇报,气得要死:“这沈暖暖到底是哪头的?之前帮了凤泽宫多次,还说过和本宫是一家人。这眼看好事将近,就要如愿以偿了,她怎么又忽然倒戈,站东宫那边了呢?” 邺景珺犹豫说道:“母后,儿臣觉得暖暖可能是提醒我们什么。” “提醒什么?要低调,不能太张扬是么?” 朱皇后气呼呼地道:“十年了,母后都隐忍了十年了,朱家都装乖十年了。如今,你父皇终于要死了,你终于要当皇上了。母后难道还不能随心所欲,做什么还要一个小姑娘来提醒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么?” 邺景珺好言相劝:“母后,儿臣这不是还没登基么?还有三天,父皇能下旨,就也能收回去。儿臣觉得这几天还是低调一点的好,以免节外生枝。” “你父皇,没有机会收回圣旨了。” 朱皇后忽然冷笑起来。 “如今迦关战事吃紧,二十万将士不敢离开一步。西南距离这边几千里遥远,就算他们收到信,也赶不过来。整个皇城守卫为在我们手上,城外二十里驻扎的十万老爷兵,首领也多是我们的人。 珺儿,不是之前了,这北邺已经是我们的天下了。你父皇若不是看到了这一点,又怎么会二话不说,就将这传位圣旨下了?” 面对母亲的嚣张恣意,邺景珺始终觉得不妥。 想劝,但是话到嘴边,想起这些年母亲因为他受的委屈,又咽了下去。好像,什么事不顺着母亲,就是不孝似的。 朱皇后发了一通脾气,忽然胸口里面一阵剧烈的疼。抬手扶住胸口,额头上呼呼就出了一层汗。 “母后,你怎么了?” “快去叫御医。” 时候不大,陈御医来了。因为此时,御医院当值的就只有他在。 陈御医给朱皇后细细把脉,因为朱皇后疼的地方很敏感,也不能上手摸摸。只能粗略下结论。 “皇后娘娘,老臣怀疑你是得了……得了……恶性乳痈。” 第240章 我们只有交易,没有交情 乳痈,生过孩子的女人都知道。多发生在哺乳期涨奶的时候。疏通得不及时,就会拥堵成块。 而恶性乳痈,就是发生在哺乳期之外的,胸部病变。也就是后世说的乳腺癌。 在中医的体系里,是没有癌症这个说法的。通则不痛,痛则不通。癌就是某个东西拥堵病变,用药及时疏通就好了。 这个及时,是早发现,早疏通效果最好。若是等恶性的时候再发现,中药效果来得又慢,基本是这边药效没有发挥呢,那边病变已经严重了。 朱皇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着脸问:“陈御医,你说本宫得了……什么病?” 陈御医用衣袖抹一把额头的冷汗,低头小声。 “皇后娘娘,根据您描述的症状,和老臣的诊脉,初步怀疑是……是……恶性乳痈。因为位置特殊,老臣不便望闻触摸。这就还需要女官做最后的诊治。” 朱皇后腿软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眼睛左转右转,忽地想起什么。 “前些日子,沈暖暖给本宫请平安脉,她应该是看出了什么。曾商量本宫脱衣,想给本宫好好查查,却被……被本宫给拒绝了。” 邺景珺想起沈暖暖的本事,忙对来报信的人下命令:“暖暖医术了得,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的。快去,快去请县主来!” 来人一脸为难:“大皇子,朱家刚刚得罪了县主。朱侍郎还对县主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现在去请她,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她还敢拒绝不来么!” 邺景珺怒了,一改人前温润沉稳的模样,直接将桌子上的茶杯抄起砸到那人身上。 “赶紧去,去东宫请人。县主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不来的后果。她不敢任性的!” 来人手捂着被砸中的肩膀,头垂得很低,连连称是,然后转身走了。 东宫。 沈暖暖跟着于冲来到邺景宸院子。 一脚进门,就见邺景宸侧卧床上走神。眼睛看着床边的某一处,却没有一点焦距。 沈暖暖拉住于冲,小声道:“皇榜的事,他知道了?” 于冲闷闷点头:“下面嘴贱的婢子议论,被殿下听见了。” “早晚都要知道的,这也不是瞒的事。” 沈暖暖说完,直接大步走向床边,一边走一边奚落。 “百因必有果,善恶终有报。不该是自己的,就不该惦记。当年,你从邺景珺的手里拿走储君之位的时候,他也该是你这般模样吧。” 邺景宸回过神,转过视线看着沈暖暖一脸的奚落,下意识的要起来,却扯到身上的伤,痛到直接五官抽筋的又摔回去,额头还渗出豆大的汗珠。 沈暖暖就站在床边,没有一点要搀扶查看的意思。冷眼看着他痛,看着昔日不可一世的邺景宸,此时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于冲看不下去,赶紧上前。可伸出的手又不知道落到在哪儿,不知道怎么帮主子减轻痛苦。 “县主,怎么办啊?怎么才能让殿下不那么痛啊。” 沈暖暖慢腾腾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药片:“止疼药。” 于冲大喜,赶紧拿走药片喂主子吃下。非常神奇,那药片吃下去不过几个呼吸间,痛到窒息的痛就非常明显的减轻了。然后又几个呼吸间,就完全消失不见了。 邺景宸缓过来之后,看向沈暖暖的眼神带着愧疚和感激。 “谢谢你,暖暖。” 沈暖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医者患者之间,金钱交易,不必说谢。从抢救你开始到现在,五千金了。” “……” 邺景宸万万想不到,沈暖暖会说出那么煞风景的话。听于冲说,她为了救自己累到虚脱。这份再生之恩,觉得这辈子都还不清的时候,她却明码标价了。 自己一条命,就值五千金? 于冲见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似乎不对。忙说:“殿下,刚才朱家来人了。朱世全带人来的,说您不是储君了,不能再住在东宫,必须立刻搬走。是县主及时赶到,三言两语就将朱世全赶走了。” 邺景宸听闻沈暖暖又帮自己一次,心中情绪复杂,又故意问她:“这个要怎么算?” 沈暖暖眼睛眨巴了两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是举手之劳。殿下也听见了,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所以,给你算便宜点,给一百金就行。” 邺景宸又是一个没想到。还以为举手之劳是不求回报呢,结果还要了一百金。 这个小财迷,真是钻钱眼里了,句句不离钱。 “好,于冲去拿钱。” 于冲犹豫地问:“殿下,是去拿一百金,还是五千一百金?” 邺景宸道:“自然是五千一百金。” 于冲点头,刚要走,又被沈暖暖拦下了:“是五千二百金。我这要给你家主子换药,换一次药一百金。” 于冲都有点绷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去看主子。谁知道,主子不生气,还笑了。完全没有二话,摆手让他去拿就是。 于冲去拿钱了,沈暖暖去拿了医药箱过来。 邺景宸很配合,慢慢地挪动身体趴到枕头上,露出整个后背。手臂力量支撑住身体,不压到肋骨。 沈暖暖有点意外,伤得这么重的邺景宸居然能自己完成这个动作。该说不说,人品不咋的,身体素质是没的说。 将缠裹着的布揭开,昨天还血肉模糊,今天就已经要结痂了。是她的药好,也是他的身体底子好。但是那一节脊骨位置的伤口,却还有液体渗出。 沈暖暖从药箱里拿出药棉沾着药水重点清理一遍,抹上药膏,撒上药粉。不放心,就拿针给他打了一针抗生素。 “谢谢你,暖暖。” 邺景宸忽然又说了一句感谢的话。 沈暖暖收起针筒,哼了一声:“刚才说了,我们之间只有交易,没有交情。” 邺景宸笃定道:“如果你不想救,就是给你十万金,你也不会出手的。” 沈暖暖收医药箱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低声道:“的确,如果只是你,就是给我十万金,我都不会出手。但是,如意求我的。” 邺景宸忽然想到如意,慢慢挪动身体,恢复侧卧的姿势。 “你回去问如意,她怎么说?如果她想本王负责,本王不会推卸的。” 第241章 看在钱的面子上,探探虚实 沈暖暖转头看向邺景宸,问:“你想怎么负责?” 邺景宸犹豫之后,道:“不管当初本王是被人陷害,还是找的是谁,阴差阳错的欺负了人家都是事实。如意如果要钱,本王给钱。如果她不想要钱,本王可以做主给她找一门好亲事,做正头大娘子。” 沈暖暖故意问:“如果,她想你负责,进来东宫做主人,做你邺景宸的夫人呢?” “……” 邺景宸的脸瞬间沉下来,虽然没说一个字,但是表情却将什么都说了。无外乎就是不可能,做梦吧,她也配。 沈暖暖收回视线,嘲弄的冷笑起来。 “不用害怕,如意完全没有嫁给你的意思。钱,我可以给她。亲事,我也可以帮她找。我欠的账我还。你欠的账你就背一辈子吧。永远不得解脱的亏欠,就当是对你的亏欠。” 于冲拿了一大叠银票急匆匆的进来,道:“县主,凤泽宫里来人了,带着腰牌,小的没法拦住。说是来找你的。” 沈暖暖才不管什么凤泽宫,龙泽宫,先接了银票,一张一张数起来。 田叁一路走,一路举着皇后给的特有的金腰牌。又这金牌开路,谁敢拦着? “县主,在下田叁,是皇后身边的侍卫。来这儿是……” “闭嘴,我还没数完呢,管你来干什么的,都得等我数完再说。” 沈暖暖一句话将田叁给怼回去了,又抓抓头:“我数到哪儿了?乱了,还得重来。” 田叁这个急啊,着急的嗓子都冒火了,沈暖暖还是捏了一沓子银票,一张一张的数。但是他长记性,不敢再插话,怕说一句话影响她输钱,又要从头再开始。 终于,沈暖暖数好了银票,心情大好,稳稳的装进袖子里,这才问田叁。 “皇后娘娘让你来找本县主是回去兴师问罪,还是因为别的事?” 田叁赶紧上前一步,拱手:“县主误会了,皇后娘娘不是差小的带县主回去兴师问罪是。是皇后病了,陈御医给看过,说情况不大好。” 沈暖暖想到之前查过朱皇后的身体,暗暗皱眉。这么快就发作了?按说,也要几个月发作才对啊。 “这样啊,那可有点棘手了。田叁……” “暖暖。” 邺景宸听得不对劲儿,出声打断沈暖暖。 “我觉得你现在进宫不太妥,还是去找老四商量一下才行。” 如今他无力保护沈暖暖。尽管他很讨厌邺景州,但是此时此刻,他能想到的,能保护沈暖暖的,也只有邺景州。 邺景宸不提邺景州还好。提完之后,沈暖暖整个张脸都不好了。 “我为什么要去找邺景州商量?我和邺景州退婚了,我们已经是没有任何关系了的两个人了。” 沈暖暖冷着脸撂下话,转身有看向田叁:“田叁,我刚才数的是殿下支付我的诊费,你看清楚了么?” 田叁愣了一下,然后点头:“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好,你回去报信吧。我的诊费很贵,朱皇后若是将诊费准备好了,就在来找我。” “啊?” 田叁都听傻了,第一次听到有人管皇后要诊费的。但没敢废话,转身就走,回去报信。 沈暖暖背上医药箱往外走,院子里,遇见回来的楚城。 楚城伸手先将医药箱拿走,背自己身上:“小姐,小的没有见到皇上。” 沈暖暖不解:“没见到?皇上给我的牌子不好使了?” 楚城摇头:“牌子好使,我去到了长庆殿,但是,皇上不在长庆殿了。” “明宗不在长庆殿,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被朱皇后控制起来了,二个是被邺景州或是谁保护起来了。” 沈暖暖大步大步的往院外走去。 “进宫,我倒是想看看,朱家到底想玩儿多大。” 两人进了皇宫,直奔长庆殿。 长庆殿安安静静,外面打扫守卫的人一如往常。但殿里去却空空的,不仅明宗不在,也不见身边伺候的内侍。 沈暖暖问了几个当值的婢子和内侍,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皇上在哪儿。甚至,皇上什么时候不见的,也不知道。 寝宫里干净整洁,没有一丝凌乱,不像是匆忙离开,或是被强行带走的痕迹。 忽然,田叁小跑进来:“县主,你在这儿啊。让小的好找。” 沈暖暖转身道:“我例行来给皇上诊脉,但人不在。田叁,你知道皇上去哪儿了么?” 田叁看看空空的寝宫,茫然的摇头。 “小的只是凤泽宫的一个侍卫,哪里会知道皇上的行踪。或许是觉得宫里闷,去别院休养了把。” “哦,是这样啊。” 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田叁又陪着笑上前:“县主,皇后娘娘说了,诊费不是问题。所以,还请您移步凤泽宫吧。” 看在钱的面子上,沈暖暖就勉为其难的去凤泽宫探探虚实。 凤泽宫。 寝室外,楚城留步,沈暖暖自己背着医药箱进去了。 邺景珺迎过来几步:“暖暖,你终于来了。母后他……” 沈暖暖无视邺景珺,错过他径直往内室走去。邺景珺没说完的话堵在喉咙里,看着沈暖暖的背影,温润的眼底,浮起一抹冷幽幽的目光。 朱皇后一个人坐在内室,双眼无神,面色难看,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几岁。 “皇后娘娘,我来了。” 朱皇后闻声转头,看到沈暖暖,就好像看到了生的希望。一把抓住沈暖暖的手,抓的紧紧的。 “暖暖,你上次是不是看出本宫有病了?暖暖,你有办法治这个病的对不对?” 沈暖暖抽出被攥住的手:“皇后娘娘,我上次给您请脉,是看出一些不寻常。想进一步检查的时候,被皇后娘娘拒绝了。所以,现在下结论过早,还是先看过再说。” 朱皇后这次不顾忌身份了,宽衣解带,主动就将衣服脱下去,坦胸露乳。 沈暖暖倾身上前看看,看到朱皇后身上其它皮肤都保养很好,唯独一对胸上皮肤皱巴巴的,就好像被风抽来的橘子。 乳 tou内凹,用手摸一下,两边里面都有东西,且已经延伸到淋巴上了。 第242章 朱皇后在绝望中乐极生悲 沈暖暖来的时候就想到朱皇后得了什么病,却没有想到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恶性乳腺癌,已经扩散到淋巴。病灶范围太大,手术切除已经是不可能了。而纯药物的治疗,药的效果怕是已经追赶不上病发的速度了。 “可以了,皇后娘娘。” 朱皇后将婢子都撵出了,就自己将衣服穿上,不等将带子系好,就着急地问沈暖暖:“暖暖,本宫这个病……没啥大事吧?” 沈暖暖摇摇头。 朱皇后喜出望外地笑起来,狠狠松口气地道:“本宫就知道,这身体没啥大事。所以说,陈御医就是个庸医。居然说这个恶性乳痈,真是笑话,本宫怎么会生那样的病。老古董,不会看病,还吓唬本宫。本宫这就叫人将他撵出御医院。” “皇后娘娘。” 沈暖暖赶紧叫住朱皇后。 “我刚才摇头,是想说我对皇后娘娘这个病无能为力,不是你的病没问题。皇后暖暖,陈御医看得没有错,您这个的确是恶性乳痈。” “……” 朱皇后的表情一秒钟又变了。从悲到喜,又到乐极生悲,短短时间,她将一辈子的表情都来了一遍。 房间气氛诡异地安静半晌,朱皇后忽然大步走出去。 “来人,将御医院的医正都给本宫叫来!还有女医官也都叫来!” 外面候着的人见皇后发飙,赶紧去传话叫人。 邺景珺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沈暖暖给的也是不好的结果。他等沈暖暖走出来,立刻上前小声问。 “暖暖,我母后身体如何?” 沈暖暖头不抬,视线依然不给邺景珺,一边往陈御医身边走,一边实话实说:“和陈御医看的一样,是恶性乳痈,但皇后娘娘不相信。” 不仅是朱皇后不信,邺景珺也是不信。在他心中,母亲一直是很健康的人,怎么能好好的,就得了这样重的恶疾。 皇后震怒之下,御医院自然是全体出动了。医正,女衣官,呼呼拉拉来了十几个。都进去房间看诊去了。 外间,陈御医小声道:“县主,你看娘娘的身体状态是什么样的啊?” 沈暖暖压低声音回道:“皮肤褶皱,状如干橘,乳 tou内缩,有液体渗出,明显就是恶性乳痈的症状。我也下手摸了,里面疙瘩成片,已经串联到腋下了。” 陈御医倒抽一口冷气,额头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居然已经如此严重,就算下重药,怕也是来不及了。皇后娘娘一旦迁怒下来,这御医院怕是要血流成河了啊。” 这也是沈暖暖担心的地方。 之前,她觉得朱皇后能隐忍十年,情绪一定是稳定的,遇到任何事都是理智占领高地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皇上已经是要落山的太阳,维持不了多久了。儿子继位圣旨昭告天下了。就连刚刚犯了大错的朱家都高调地嚣张起来。 这个时候,朱皇后已经极度膨胀了。然后在她最膨胀的时候,忽然来了当头一喝棒。情绪崩了,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倒显得很正常了。 陈御医的话刚落不久,就听见房间里传出一声震怒。 “什么?你说本宫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简直是一派胡言。居然敢诅咒本宫,来人,将这个庸医拉出去斩了!” 外面呼呼进来几个穿金甲,带佩刀的侍卫,进去房间就拖出来一个女医官。 女医官被拽着走,却还大声道:“皇后娘娘,病疾不讳医。如果您听不得真话,那小人也会说好听的。但耽误了治疗,怕是三个月也说不上了。” “闭嘴,闭嘴!拉出去,拉出去!砍了,砍了!” 皇后叫嚣的声音传到外室,依然震得耳膜疼。沈暖暖是第一次见那女医官,对她生出一抹佩服。 “慢着。” 沈暖暖伸手拦住侍卫。 侍卫看一眼沈暖暖,满是不屑:“还请县主让路,皇后娘娘的命令,你也敢阻拦么?” 沈暖暖道:“敢不敢的我也拦了,你们先将这位医官放了,我有几句话跟皇后娘娘说。若是我说完了,皇后暖暖还坚持如此,你们再拉出去砍了也不迟。”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又偷瞄一眼大皇子。见大皇子看沈暖暖的眼神明显带着某种压抑的情感,便将女医官放下,给大皇子一个人情。 “谢了。” 沈暖暖谢过俩侍卫,随后走进内室。 看到窗跟前跪了一排的御医。屏风后,又跪了一排的女官。 沈暖暖又一次走到屏风后,见有人给皇后穿好了衣服。朱皇后整个人气喘不止,还在情绪的顶点上下不来。 “气大郁结,怒大伤身。皇后娘娘,你这个病,就是从气和怒上生出来的。若是不会克制脾气,不能纾解闷气,别说三个月了,怕是一个月都活不到。” 沈暖暖说得直接,将朱皇后最后一点幻想也给破灭了。 她转头看看那一排女医官,又一排御医,冷嘲一声:“这些女医官看穿戴,都是到了一定等级的。每天接触的都是女性,若是连恶性乳痈都看不出来,那这身行头就是有水分。 而医正你们,你们能在御医院那么久,若是连一个人还有多少日子都看不出来,那最应该拉出去砍头的是你们。 皇后娘娘,您主掌后宫这么多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这垂髫小儿都知道的道理,您不会不知道?还是,您就是喜欢跪地下的这种明哲保身,阿谀奉承的人?” 这番话,直戳朱皇后的心窝子,肺管子。她脸上无光,却又不能对沈暖暖发火。 人在绝望的时候,求生是唯一本能。而沈暖暖,现在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朱皇后过来一把抓住沈暖暖的手,握得紧紧的。 “暖暖,你医术了得,妙手回春。人死了都能从阎王手上抢回生,区区一个乳痈,一定有办法治疗的,对么?你刚才说没有办法,是骗本宫的对么?” 沈暖暖看看被抓的手,犹豫了一下后道:“我有办法将皇后娘娘三个月的生命延长。但能延长多久,就要看皇后娘娘是不是愿意配合我的治疗了。” 第243章 原来是中毒啊,活了大该 沈暖暖主动延长朱皇后的命,条件是允许她将那个女医官带走。 将一个要死的人送人情,这对朱皇后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她自然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沈暖暖出来内室,将女医官扶起来:“好了,没事了。” 女医官是低级医官,岁数不大,被人拖着要去砍头没有哭,这会儿却红了眼眶。 “县主,小的何德何能,能得您护佑。” “都是女人,有些话就不用说了。” 沈暖暖转身跟陈御医抱拳拱手:“陈御医,还要劳烦您,将这位医官送到西北侯府。您说明情况后,家嫂会留下她的。” 陈御医忙拱手回礼:“县主客气,在下一定会将人安全送到西北侯府的。” 女医官跟着沈暖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沈暖暖对那些医正医官看不上,直接都撵走了。朱皇后心里烦,也将伺候的人都撵出去了。 邺景珺没有走,上前,小声道:“暖暖,谢谢你了。” 面对一而再的主动示好,沈暖暖终于忍不住,挑起眼角回呛。 “大皇子真不愧是人间敦厚孝道,仁义孝道。至善至纯。母亲生病,无比关心的一再询问。弟弟重伤,却是前去千方百计的干扰治疗。 如果那天的火烧起来,我是肯定逃不掉的。那今天你母后重病,也是没有人给她延长生命的。所以大皇子,不是你谢谢我,是我谢谢你的不杀之恩才对。” 大皇子眉头蹙起,心虚加尴尬之下,脸色变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沈暖暖来凤泽宫后,都是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暖暖,你误会了。东宫的那把火不是我放的,我去东宫就纯是去看望殿下的。” 沈暖暖走近一步,来到邺景珺耳边,小声道:“敢做不敢认,是我最看不起的男人。当初,我放弃你的时候还犹豫了一天。现在想来真是后悔,那一天干点什么不好,居然用在了最无聊的事上。” “……” 沈暖暖不想跟邺景珺废一句话,直接走过他,去了内室。 朱皇后躺到了床上,双眼无神,空洞无一物。不知道病的时候,还生龙活虎,机关算尽。如今知道自己得了重症,身上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样。 看来,万事万物面前,生命还是放在第一位的。 “皇后娘娘,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 朱皇后无力的眨下眼睛:“问吧。” 沈暖暖左右看看,闻闻空气里的熏香,又看看桌上摆的果盘。 “皇后娘娘,这段时间,你有吃过曾经不常吃的东西,或是用过不常用的东西么?” 朱皇后有些不明白,视线转动看向沈暖暖。 “你不是要给本宫治病,延长本宫生命吗?怎么又问我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沈暖暖道:“皇后暖暖,跟你说实话吧。我上次给你诊脉就看出你身体不适,有可能得了乳痈。但那时候,我不确定,所以才想让你脱衣,我好进一步查看。 但这也间接说明,那时候皇后娘娘病的并不重,可能随便一点药就能解决。但是,我万万想不到,这才短短时间,皇后娘娘的病就突飞猛进,严重到这个地步了。所以,我怀疑,可能有人对皇后娘娘做了手脚,加速了你的病情。” 沈暖暖这话一出,朱皇后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咕噜爬坐起来,眼睛瞪得老大:“什么?居然有人敢谋害本宫。” “这种事在皇宫奇怪么?” 沈暖暖的反问,让朱皇后瞬间哑语。 “皇后娘娘冷静,你现在气不得,怒不得。争权夺势古来有之,何况又是权力中心的皇宫。是最容易滋生争权夺势的地方。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能适用于任何人。” 朱皇后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半晌,努力想这些天的事。终于,她想起一个事。赶紧下地趿拉着鞋子,从梳妆台上拿来一个小小的胭脂盒子。 “暖暖你看这个会不会有鬼。这是十几天前,朱世全的妻子来宫里看本宫,送本宫的胭脂盒子。她说本宫气色不是很好,这个是京城最新款的胭脂,最是能提升气色。本宫试了试,觉得不错,后来就一直在用。” 沈暖暖接过胭脂盒子,打开看看,是很正常的粉红色。闻闻,也是很正常的淡淡花香。 看不出异样,拿出一根银针试试,毫无异样。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指宽的测毒试纸,沾了一点胭脂粉末放到试纸上,试纸居然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 朱皇后看的傻眼,惊呼:“怎么会这样?那个怎么变黑了!” “变黑,是说明胭脂有毒。” 沈暖暖将胭脂小心的收起来,又道:“皇后娘娘,这就是您说的,用了能好气色的胭脂。我才沾了一点,试纸就变黑了。您觉得若是涂抹到脸上,吸收到身体里会是什么情况?” 朱皇后明白了:“所以,本宫的恶性乳痈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沈暖暖点头,又摇头。 “是中毒,也是生病。这个毒本身不致命,但是能加速加快身体里的病变。所以,皇后娘娘原本很轻的乳痈,不过短短时间,就恶化成这个样子。这个毒很隐蔽,如果不是我找到了原因,皇后娘娘有一天薨逝,也会是因为身体病变,不会有人怀疑是中毒。” “好毒啊,好毒啊!” 朱皇后气的眼睛都瞪除了红血丝。 “朱世全啊,你可是朱家人。是朱家的旁系分支。他能做到今天的礼部侍郎,都是多亏了本宫的父亲提拔的。他怎么会……他妻子怎么会,给本下毒呢?” 沈暖暖淡淡一句:“无非是威、逼、利、诱四个字。是朱家人有什么奇怪的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珺儿,珺儿!” 朱皇后怒不过大叫,邺景珺已经进来了。刚才他站在门口,已经听见了沈暖暖跟母后全部的对话。 “母后,儿臣在呢。您找儿臣有什么事吗?” “珺儿,你带兵去将朱世全和他老婆抓来!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狗东西。本宫要亲自问问他们两口子,为何要给本宫下毒!” 第244章 贤贵妃快饿死了 邺景珺带着人去抓凶手了。 沈暖暖开了一个药方,让人去准备药。 “皇后娘娘,有些病能治,有些病是不能治的。你的身体现在已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我只能用药控制,尽量让你的身体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减缓恶化。但能保持多久,就要看皇后娘娘怎么配合了。” 朱皇后手捂着硬硬的胸口,问:“本宫要怎么配合?” “不急,不气,不怒,不要激动。情绪能稳住,身体就能稳住。” “本宫记下了。” 朱皇后半辈子的梦想就要实现了,江山万里,权利就要握到手中了,她怎会甘愿就这样死了。 眼神一转,看向收拾医药箱的沈暖暖。 “暖暖,本宫有一事不明,你怎么想的会去救老二?他当年悔婚,害你被世人嘲笑五年,你不是最恨他的么?” 沈暖暖淡淡道:“我恨他,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若是不救他,倒霉的就是整个沈家。大皇子封继位,邺景宸都没有被废黜。可见他在皇上心中,是有一定地位的。我若是坚持不施救,恐波及沈家和迦关的将士。皇后娘娘,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朱皇后被问住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本宫若是暖暖啊,也会出手施救的。毕竟医者父母心麽。就是不知道,老二的伤如何啊。是严重还是不严重?” 沈暖暖呵了一声:“邺景宸那么奸诈狡猾,怎么会让人真打自己五十军棍。所以,就是看着皮开肉绽严重的很,其实没有伤及根本。” “原来是这样啊。” 朱皇后的手紧紧攥住床头,暗暗磨牙,那个人是活不成了。 沈暖暖将医药箱背到身上,问:“皇后娘娘,皇上去哪了您知道么?我之前去给皇上例行请平安脉,发现皇上不在长庆殿。” 朱皇后道:“宫里很吵,不适合皇上养病。本宫就派了羽林卫,送皇上去行宫休养了。” “皇上原来去行宫了啊。挺远的,那我这平安脉也省下了。” 沈暖暖离开凤泽宫,回头看一眼高高的琼楼玉宇。 楚城上前,小声问:“小姐,您看什么呢?” “乐极生悲,物极必反。这么漂亮的宫殿全都挂白的话,也会很漂亮吧。” 凤泽宫挂白?那就是朱皇后没几天活头了。 表面贤惠,一肚子坏水。她要是活的长久,倒是天道不公了。 “小姐,这回府么?” “不回,去御膳房装点吃的,去冷宫。” 冷宫住着贤贵妃,她还没去会会呢。 白天的冷宫比晚上看着更加凄凉。破房破屋,偶尔,坐在泼墙头上在头发上抓虱子的女人。被丢到这种地方,有人固定给一日两餐。看似罚的不重,却是最折磨人。 绝望的牢笼,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时间久了,来这儿的不是自戕了,就是疯掉了。 贤贵妃自然不会和这些犯了错的下等贵人关到一起。 一个独立的院子,四周的围墙三米多高,就是野都爬不上去。门外站着好几个守卫的侍卫,门内的杂草一人来高。 楚城在前面开路,将荒草踩倒两边,沈暖暖后面跟上,走了一会儿才到一个破败的屋子前。 “吱呀” 楚城抬手推门,两扇破门板摇摇欲坠的往里面,发出难听的声音。 婢子春荷小跑着出来,以为是放饭的内侍。看到来人后,整个人猛的愣了。 “县……县主……您……您怎么来了?” 沈暖暖看一眼脸上带着淤青的春荷,道:“我是来看你家主子的。” 春荷犹豫一下,然后请沈暖暖进去。一来,她没有资格阻止。二来,她看着那食盒,也不会阻止。 房子外面破,里面还算干净,一看就是被仔细收拾过。 贤贵妃褪去一身华服和首饰,少了上等胭脂水粉的保养,几天就好像几年,憔悴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沈暖暖差点没认出来。 “主子,主子,醒醒,县主来了,县主来看你了。” 春荷唤了两声,贤贵妃都没睁开眼睛。 “我看看。” 沈暖暖弯腰拿起贤贵妃的手腕摸了摸,还有脉搏,有点弱,但还算好。 “没有大碍,应该就是睡着了。” 谁知,春荷一下子就哭了:“县主,主子这是饿的,饿的实在没有力气只能睡觉了。” 沈暖暖皱眉:“饿的?这冷宫是有定时送饭啊。一天两餐,就算差点,也不至于饿成这样吧?” 春荷哭的更狠了:“县主有所不知。主子刚进冷宫的时候,一应用品还算齐全,饮食也很及时。但是从昨天开始,忽然就不给送饭了。婢子去门口问了几次,也问不出个话。幸好远中有一口井,还能打上一些水喝,不然……不然……” 昨天,是明宗禅位邺景珺,放下皇榜的日子。 这就是会吃人的皇宫。贤贵妃尽管犯下大错,但只要儿子还是储君,就有翻身之日。所以好吃好喝的供着。可一旦邺景宸的位置不在,新君就要上位了,那就等于贤贵妃再无反身的可能。 那些人为了讨好新君和朱家,故意惩治曾经的对头,就是基操了。 沈暖暖看一眼楚城。 楚城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两碟自糕点,两碟肉菜。香味飘出来,让叫不醒的贤贵妃眼睫毛动了动,随后添了嘴唇。 “春荷,我……我梦见有整鸡吃,还有大蹄髈。” 春荷赶紧蹲身床边,小声:“主子不是做梦。是县主来了,县主带着烧鸡和蹄髈来看您了。” 贤贵妃睁开眼睛,眼珠转动,果然看到了沈暖暖。挣扎着坐起来,眼神从意外很快变成愤怒。 “你来干什么?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么!你赢了,你随便笑吧,笑啊!” 面对贤贵妃突然的歇斯底里,沈暖暖只是“呵”了一声:“贤贵妃觉得,我沈暖暖是那么无聊的人么?” 的确,沈暖暖从不是无聊的人。从乡下回来后,变得低调很多。 但是…… “朱皇后都跟我说了,是你沈暖暖提醒她从我的出身上下功夫,朱家才会找到我在盐商上的事!” “原来朱皇后早一步来落井下石了。” 沈暖暖敢作敢当,也不隐瞒。 “邺景宸抓了朱家的人,这让朱皇后很着急上火,问我该怎么办。我随口说了一句,谁知道贤贵妃这么不经查,一查就出事啊。” 第245章 两个人女人的交易 贤贵妃被沈暖暖一句话怼回来,嘴巴动了好几下,都没说出来啥。 沈暖暖抬手将烧鸡和蹄髈往前面推了推。 “身正不怕影子斜,半夜不怕鬼敲门,说到底,贤贵妃还是做了中饱私囊的事。不然朱家想查也找不到借口。为了一点钱,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邺景宸,蠢。” 贤贵妃肚子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香味一阵一阵的诱惑她,肚子自作主张的骨碌碌叫起来。忍不住想吃,口水都泛滥了。可听到沈暖暖说她害了儿子,又急了。 “太子怎么了?他可是东宫储君,皇上如今病重,可是要倚重他的!” 沈暖暖又将两碟糕点往前挪了挪:“贤贵妃你先吃,吃饱了,我就将外面这几天的事跟你说说。” 贤贵妃想知道儿子的事,也是真饿的头晕了。就一手糕点一手鸡腿的吃起来。吃的时候,也没忘唯一陪着她的春荷,直接将一碟糕点塞给他。 春荷接过碟子手都抖了,背过身去,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主仆俩一通风卷残云,吃饱了。 春荷拿手帕给主子擦了嘴角和手,就退出去了。 贤贵妃迫不及待的问道:“沈暖暖,太子怎么了?他怎么被我害了?” 沈暖暖道:“贤贵妃,我今天来这儿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这样,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可好?” 此时的贤贵妃已经被关冷宫,看人脸色过日子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再说,她又极度渴望知道儿子的消息,自然是爽快点头。 “沈暖暖,太子怎么被我连累了?”贤贵妃迫不及待的先问。 沈暖暖道:“你插足盐务,扰乱市场,中饱私囊。朱家揪着不放,皇上大怒,你儿子犯下监管不力,助纣为虐的罪名。自请五十军棍,前天在乾元殿门口,文武百官面前看着打的。” 贤贵妃听闻这个事,瞬间情绪失控,大哭起来。 “五十军棍,这不得将人打死啊。我的儿啊,是娘害了你啊。但娘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啊……” 贤贵妃呜嗷的哭了一通,一边哭一边嘟嘟囔。沈暖暖也听明白了。 原来,贤贵妃因为儿子的储君之位来的名不正言顺。就一直心虚害怕,总担心哪天儿子再被废了。于是就开始疯狂搂钱。就想着万一有一天,出现要废黜的事,儿子可以用这些钱招兵买马。 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贤贵妃搂钱是为了儿子,结果儿子因为她的搂钱,差点被打死丢命。 沈暖暖出声发问:“贤贵妃,该你回答我了。晋王身上的寒毒,是不是你给下的?” 贤贵妃情绪渐渐稳定,摇头:“不是,我要说几遍你们才会相信?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怀疑老四的毒是我下的呢?就因为我不是什么好人,所有的坏事就都是我做的对么?” 沈暖暖不置可否,从贤贵妃的面相来看,她的确是不像好人。 贤贵妃见沈暖暖不信,就举手发誓。 “讲真的,我用我儿子的命发誓,当年老四中毒真不是我做的。沈暖暖你应该也看的出,皇上的几个儿子中,老四和殿下长的最像。小时候,更好像一对亲兄弟似的,我很喜欢他,是绝对不会对他下手的。” 沈暖暖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时候,她也实在没有必要骗自己。 贤贵妃忙将手拿下来,问第二个问题:“沈暖暖,太子没事吧?五十军棍,他怎么受的了啊。” “寻常人挨打军棍,十下就能送去见阎王了。你儿子身体底子好,五十下都没有死。但是,肋骨断了八根,脊骨也打断一截。能不能重新站起来,就要靠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贤贵妃听的五官都呆滞了:“怎么会是这样?那可是储君啊,行刑的人多少都要留点面子的,怎么舍得下手往死里打啊。” 沈暖暖冷笑一声:“因为,朱皇后将你儿子找的行刑人换了,换成她的人。所以,人家自然是卖力干活了。” 贤贵妃气的使劲锤被子,使劲使劲的锤:“朱枝凤,你这个混蛋!你害我儿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沈暖暖看到这一幕,不仅不同情,还凉凉的道:“贤贵妃,这大概就是……报应吧。因为十年前,大皇子狩猎坠马的事,落下残疾的事,可和你脱不开关系呢。” 贤贵妃怒了,尖利的嗓子怒声道:“我当年设计邺景珺,那也是有被逼无奈的自保。你怎么不问问朱枝凤,他在那之前对我们母子做了什么? 我儿,和邺景珺只差一岁,从小就表现的比邺景珺更有帝王之气。朱枝凤感觉到了威胁,面上表现的温柔,却背后却一次次下手。 大冷的冬天,我儿子被人推下冰湖,差点被冻死。带着侍卫出去玩儿,又被不明人士绑架差点死了。更别说一次次投毒,各种暗杀了。我开始想和朱枝凤和平相处的,是她先弄我儿子,我凭什么不弄她儿子!” 十年前的事,居然还有前因。这真是让沈暖暖想不到,因果循环,居然能追溯到更早的之前。居然还将贤贵妃给洗白了一点。 贤贵妃见沈暖暖不问了,又赶紧问:“皇上呢?大邺的储君被人打的半死,他就不管么?再怎么样,那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沈暖暖叹口气,道:“明宗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孙太尉死了,凶手是谁还知道。但是孙太尉手上的皇城卫却落到了朱皇后的手上。 城外二十里的十万兵,不知什么情况。现在是,朱皇后控制了后宫,并将皇上转去行宫治疗了。接下来,朱家控制是就是整个朝堂了。” 贤贵妃听的瞪大眼睛,眼珠子差点从眼眶子掉出来的。 “这……这是谋反?挟持天子,朱枝凤怎么敢!” 沈暖暖摇头:“朱家这也不算是谋反,毕竟朱家在挟天子之前,皇榜张贴出去了。” “什么皇榜?” “邺景珺后天的登基大典。” “……” 贤贵妃彻底被震惊到,瞪大的眼睛忽然翻了白,整个人居然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第246章 贤贵妃想做好人了 沈暖暖对贤贵妃又是掐人中,又是用银针扎虎口,她才慢慢睁开眼睛。随即,眼角一颗豆大的眼泪落下来。 “邺景珺要登基了,我儿不能做皇帝了,我从入宫开始就想做皇后,想做太后,做这后宫之主,终究是成了黄粱一梦。”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争权夺势不如一日三餐,坐拥江山不如家人平安。其实,我本不想来这儿,是你儿子担心你活得艰难,恳切地托我来,我才勉为其难来的。” 贤贵妃慢慢转动眼珠,又是一大颗眼泪落下来。 “我儿不怪我连累他,还惦记我着么?儿啊,是娘害了你,是娘贪心害了你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沈暖暖对她实在同情不起来。 只是公式化的又道:“外面的人我会打点好,以后这里的一日三餐会有人准时送来。只要我在,邺景宸就不会死。只要邺景宸不死,就会想办法将你救出冷宫。” 贤贵妃的眼泪开始一串一串地掉下来,很快就模糊的视线。 “沈暖暖,我之前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想不到遭难后,唯一愿意帮助我们的竟然是你。如果五年前,不是沈佳宜从中作梗,你和我儿顺利完婚,那现在……” “首先,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其次,我现在做的这些并不是因为原谅了。” 沈暖暖打断贤贵妃,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卷银票,在贤贵妃面前晃了晃。 “看清楚了,是邺景宸给我辛苦费,我才勉为其难过来一趟的。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也就该离开了。” 贤贵妃就算看到那些钱,也依然感谢沈暖暖。这个时候,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善良。况且,沈暖暖并不是缺钱的人。 “等一下,沈暖暖,我还有几句话想说。如今邺景珺就要登基,有朱枝凤和朱家在,是肯定容不下我们母子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提醒你,以虎谋皮,必将反噬。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朱枝凤更不是好人。不要相信她,远离她,才能保命保平安。” 沈暖暖也是想不到,尖酸刻薄的贤贵妃,有一天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忠告的话。 “多谢,但贤贵妃也是多心了。对于死过一次的沈暖暖来说,我早不是单纯的任性大小姐了。朱皇后什么人,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贤贵妃点点头,撑起身子坐起来,又道:“还有一个事,或许我不说出来,就再没有机会说了。当年,老四是在凤泽宫中的寒毒。 那时候,因为老四的关系,皇上常常去凤泽宫,连带着对朱凤芝也是前所未有的宠爱。这一举动,遭到后宫其他女人的妒忌,其中就包括我。 我让春荷找了一个面生婢子混进凤泽宫,想去探听一点消息。结果没几天,那个婢子就被乱棍打死了。春荷去给那婢子收尸的时候,婢子手心紧紧攥着。抠开后,手心写了寒毒两字。而那时候,也正是老四突发寒毒的时候。 我没有证据,但我有强烈感觉,老四中的寒毒肯定和凤泽宫有关。且那个婢子被打死,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她手心里的字应该是她想传递,却再也没有说出口说出来的话。” 一个时间,邺景州发了寒毒,贤贵妃插到人家眼前的婢子被打死了,还在手心留下了可疑的字迹。 别说贤贵妃有预感了,就是沈暖暖的预感也很强烈。 所以,真正给邺景州下寒毒的是朱皇后? 一边从他身上享受皇上宠爱她的红利,一边又用扭曲心理,亲自下毒毁掉他。然后得知邺景州在调查当年的案子,就故意放出烟雾弹,将事情烧到贤贵妃身上。 如果真相果真是这样的,那朱皇后的命就是报应。给她下毒的就是大侠义士了。 “你为了敛财,害了很多人。但这个事如果说得属实,我会对你另眼相看。你保重好身体,或许还有走出这里的一天。” 沈暖暖和楚城出去院子,将外面的人打点好后,就离开冷宫。 回到西北侯府。 如意迎上去,将小姐身上的防风披风给拿了下来。 “小姐回来了。” “陈御医有送来一个姑娘吧?” “嗯,那位姑娘此时在吴夫人院子里呢。” “我去看看。” 沈暖暖来到嫂子住处,见那女医馆和吴氏居然相谈胜欢? “嫂子,你们之前认识?” 吴氏见小姑子来了,拉着女医官走到小姑子面前。 “暖暖,半夏的舅舅是迦关沈家军里的一位军医。嫂子在迦关五年,和赵军医有过数面之缘。” 沈暖暖有些意外,拉住半夏的手道:“想不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 “半夏多谢县主的救命之恩。” 半夏说着屈膝就要下跪,但是被沈暖暖一把扶住。 “举手之劳,大可不必如此。” 拉着半夏坐下,简单聊一下,才知道半夏的母亲也是一位郎中,善妇科。一辈子只有半夏一个女儿。 半夏跟着母亲,耳濡目染下,也对妇科有自己见解。十六岁就独自接诊,口碑极好。父母为她入赘了一个丈夫,两人感情也很好。但婚后不久,丈夫出去采买药材遇到歹人,丢了性命。不久,她被宫中慕名找到,强行招到御医院做了一位女官。 宫中女医官还有几位,因为嫉妒她的本事就合伙孤立她。并且御医院就那么大,接触的病人少,好像牢笼一样。 父亲因此郁郁成疾,不久于人世。家中只剩下母亲一人,半夏几次跟宫中请辞,但都没有结果。因为,她才会在慈宁宫坚持实话实话。想着或许皇后娘娘不高兴,一个怪罪,就给她撵出宫了。 但是,她天真了。 皇后是不高兴了,但不是给她撵出宫,而是下令直接杖毙。要不是沈暖暖遇见了,现在的半夏就是被扔在乱葬岗,被野狗分食呢。 沈暖暖笑着道:“半夏,你以后自由了。回家好好照顾母亲,继续做一个好的妇科女郎中。过不了多久,我们就是同行了。” 半夏狐疑地问:“县主,你也想开医馆么?” 沈暖暖点头:“嗯,我想开医馆,专门治疗疑难杂症的医馆。已经让人在留意店铺。” 两人说到这儿,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 “小姐,小姐有人找!” 第247章 第一例剖宫产手术 吴氏起身,眉头皱起:“什么事,如此慌张?” “夫人,是孟府的管家。说他们家主母难产,生命垂危,来请小姐去救命。” 沈暖暖一听,急着站起身:“哪个孟府?” “小姐,是青城书院的院长孟俞孟府。” 我天,居然是三个宝的师母! “回话,这就去!” 孩子的师母难产,这可耽误不得。沈暖暖立刻让楚城带上医药箱。担心自己一个人不行,而半夏是妇科郎中,正好能用的上,便将她一起带上了。 一辆马车奔跑着穿过七八条街道。 在车上,从管家那儿大概了解,这位孟夫人是高龄产妇,之前就有心疾,且有滑胎的迹象。二十年前生了一个儿子,生产伤了身体,就一直未再有身孕。不曾想,相隔多年又有这个身孕,且诊断是女儿,所以异常珍惜。 现在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是,这个孩子才八个月,还没到生产时间,就提前破了羊水。 高龄,心疾,早产,难产。这些事一起来了,等于是人一脚踩进了鬼门关。 孟府就在青城书院的后院,一堵高墙阻隔,前面是学院,后面的宅院。 沈暖暖和半夏下车,跟着管家脚步匆匆来到内宅,见外面几个婢子下人都低着头不吭声,一副伤心模样。 管家赶紧问:“怎么了?先生呢?夫人怎么样了?” 一个婢子啜泣的道:“管家,稳婆说夫人不行了。大小都保不住,让先生进去看夫人最后一眼了。” 管家听完就傻眼了,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沈暖暖则二话不说,跑上台阶,一脚踢开门就冲进去。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的声音已经从内室传来。 “都起开,我看看!” 沈暖暖将围在床头的孟俞和他的儿子儿媳都扯开。抬手试探鼻子下面,还有一点微微的呼吸。摸脖颈,还有微弱跳动。 人还活着,就还有救。 沈暖暖立刻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一支强心剂推进了孟夫人的手臂血管里。又往嘴里喂了一个营养剂,快速补充体力。 然后手摸摸孟夫人高高的肚子,胎位和被子下面,眉头锁的异常的紧。 “孟院长,你夫人难产,孩子入了产道,宫口却迟迟不开。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剖宫取子。不然,不出半刻,孩子就会窒息死亡。” 此时的孟俞早没了学院里严厉的夫子模样,面色苍白,甚至是语无伦次。 “孩子可以不……那个……我夫人,我夫人能不能先救” 沈暖暖道:“孩子不救,大人也活不成。大人孩子我都会尽量保住,但也只是尽量。你若是信任我,我现在就准备。若是不信任……” “信任,我信任!” 孟俞打断沈暖暖,眼角湿润的双手抱拳,曲着膝盖,都要跪下了。 “有劳县主,有劳县主。只要你有办法,不管什么办法,只要你能一试,老夫都感激不尽。” “既然如此,我愿意一试。让人准备好十一盏的树灯,不烫手的温水。闲杂人都出去。半夏,你来帮我。” 沈暖暖一番安排之后,所有人都动起来。 孟家的儿子儿媳扶着孟俞出去了,树灯和温水到位,半夏就去将门关上了。 半夏回来床边,见沈暖暖又给孟夫人手臂上的血管里打了一针。她不知道县主在做什么,摸摸孟夫人的脉搏,跳动的还算正常,摸一下胎儿,还在动。掀开被子看一眼,宫口开了四指,没有阵痛了。 “县主,我娘亲教过我一种手法,能帮助产妇将宫口打开。” 沈暖暖一边带消毒手套一边问:“需要多长时间。” 半夏想想:“半个时辰。” 沈暖暖摇头:“胎儿被卡到产道里,半炷香都等不得了。” 半夏急的搓手:“那现在怎么办?” “剖宫,取子。” 沈暖暖说着将一副手套扔给半夏:“带上,然后按我说的做。” 外科手术这块儿,现在杜衡已经是个非常棒的助手。奈何他此时不在,就只能让半夏来。从她的个性和经验来看,沈暖暖也愿意带她,让她做一个全能的妇科圣手。 准备就绪之后,沈暖暖片刻不敢耽误,手术刀拿在手上,摸到子宫位置,眼睛都不眨的就割了下去。 半夏惊的眼珠子猛的瞪大了。 但她到底不是一般人,不仅没有吓的尖叫,还十分好奇,产妇被一刀切了肚皮,为何毫无感觉,眉头都不皱一下? “半夏,拿拉钩,帮我将口子拉开,我要将胎儿取出来。” 半夏赶紧收起心思,从一排的器具里找到拉钩,勾住皮肉,往两边拽。 “用点力气,我给产妇打了麻药,她现在是完全无痛的状态。” 沈暖暖的话给半夏解答了之前的疑问,也吃了定心丸,用力拉开伤口。眼睁睁的看着沈暖暖将一双手伸进产妇的肚子里,不见怎么动作,就将一个血糊糊的小婴儿拎了出来。 小婴儿浑身青紫,手脚乱动,长得不是很大,但有哭声。 “半夏,不用拉伤口了,你用止血钳夹住脐带,我将脐带断。” 半夏立刻照做,两个人配合默契,几秒完成剪短脐带并打好结。随后,沈暖暖将小婴儿交给半夏。 “孩子早产,刚脱离母体很脆弱很冷。温水营造了母亲身体里的样子,能暂时让她觉得安全。你注意让孩子露出口鼻就行。我来给产妇做后面处理。” “好,我明白了。” 两个人分工,半夏接过孩子放进温水盆里。沈暖暖去拿出胎盘,用纱布吸出残血,然后一层一层的将身体缝合起来。 整个过程完成,才只有半炷香的时间。 沈暖暖将伤口上药,包扎好,回头摸摸产妇的脉搏。因为没有大出血,她的心跳还是正常的,人也是安稳的。 大人是保住了。 半夏在给孩子泡温水的时候,也给孩子洗了干净,清理掉嘴里的黏液,哭声都大了许多。 “真是一个坚强的小姑娘,听这哭声,多有劲儿。” 半夏点头,轻声道:“除了长得小点,一点不像不足月的孩子呢。就是……总听人说,七活八不活,我娘给妇人接生半辈子,也说过好多八个月出生的孩子,养着养着就……” 第248章 有宝突发危险 沈暖暖摇摇头:“七活八不活的确是一个概率,但不是什么诅咒。并不是七个月出生的孩子都能养活,也并不是八个月的孩子就一定养不活。” 半夏不解:“县主,那这个古来的话是如何解释呢?” 沈暖暖耐心地解释:“孩子不足月早产,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产妇的原因,二个是孩子本身有问题。产妇的问题,多发生在孩子七个月的时候。 孩子六七个月的时候,生长迅速,对产妇的身体条件要求极高。产妇身体受不住,就有可能出现早产症状。但这个孩子是健康的,就算早出,只要照顾得好,多半是能存活的。 其次,如果是孩子问题呢。胎儿小时候表现不明显,但越长越大,问题就越会显现出来。比如什么先天疾病,发育不良,孩子有问题也可能引起早产。这样的话,存货率就很低。 当然,这都不是绝对的。还有一个概率,就是出现早产的孩子,同等月份,同样身体情况下,女孩子比男孩子存活率高。这是因为求生欲和生命力来说,女孩比男孩要强一些。” 沈暖暖这一番话下来,半夏受益匪浅。她回想母亲说的那些早产早夭折的孩子,好像的确是有这个现象。不由得对沈暖暖更加折服。 沈暖暖等孩子适应了外界的新环境,就将孩子包到早就准备好的襁褓里。 半夏去将门打开,告诉外面人喜讯:“孟先生大喜,县主妙手,母女平安。” 孟俞听到这个好消息,激动的红了眼窝:“母女……平安么?” 半夏笑着笃定道:“平安,都平安。” 孟俞的心落了底,赶紧大步上去台阶,进屋看自己的妻子孩子。 沈暖暖将小千金交给孟俞,轻声道:“孩子虽然小一点,但很健康。好好照顾,会健康长大的。我给夫人打了麻醉,她会睡几个时辰才能醒过来。” 孟俞小心翼翼地抱着娇小的女儿,激动的肩头微微抖着。别的话都忘了,只剩下一句一句的谢谢。 孩子眼睛还没睁开,但粉嘟嘟的小脸,看着可爱极了。 孟俞去了内室,看到妻子安静地睡着,呼吸匀称,更加五味杂陈。又喜欢怀里的女儿,又心疼女儿让他妻子遭了大难。 沈暖暖将孟夫人后续需要注意的事项跟半夏说了一遍,就走出屋子准备告辞。 一出门,就看见孟俞的儿子孟子奕和妻子,还有几个孙子在外面跪了一片。 孟子奕给沈暖暖磕头,谢她救了母亲和妹妹。双手高捧一个匣子,说是给沈暖暖的诊费。 沈暖暖快走几步扶起孟子奕和他妻子:“我是郎中,治病救人是应该的,无需这样大礼,折煞我了。” 孟子奕将匣子又往前托了托,并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卷银票,几张地契,一把金叶子,还有几个银元宝。 “县主辛苦,这些还不足一千金。但差的部分,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补上。” 沈暖暖瞄一眼匣子里面的钱财,抬手将匣子合上。 “孟家文人风骨。猛院长做官时是一位廉政清官,办学教育赚得也不多。这是你们一家的家底,我不能要。” 孟子奕坚持:“县主,您救了家母,是我们孟家的大恩人。就算倾家荡产,我们也心甘情愿。你若是不要,这份大恩大德,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还。” 沈暖暖闻听此话,只好将匣子又打开,从里面拿出两个银锭子。转手,还递给半夏一个。 “既然如此,我就收二十两的诊费吧。我和半夏郎中一人十两。” 孟子奕有些愣了,眨了眨眼睛,问道:“县主,您的出诊费不是……不是一千金么?” 一千金,就是一万两白银。 这是个天文数字,一般人家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当初孟俞能让管家去请沈暖暖,就是准备把家底都砸上,也要救自己妻子的。 沈暖暖笑了。 “孟先生,我的出诊费是很贵,但并不是固定的一千金。那样收钱,和拦路打劫的土匪也没有区别了。有冤有仇的人,我收一千金。无冤无仇的人,我收十两。 今天收你二十两,有一半是给半夏的。半夏付出了辛苦,以后孟夫人的身体调理也要交给她。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孟子奕转头看着自顾走开的沈暖暖,感动不已。 他妻子一旁轻声:“夫君,这位县主和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孟子奕哽咽了喉咙:“传言就是传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才是对的。县主是个大好人,我们之前都误会她了。” 沈暖暖从后院离开,想着来都来了,就去前面书院看看三个宝,看看是不是有学习认真。 结果,突击检查了,人都没看到。只看到璎珞一个人坐在桌边认真写字。 沈暖暖趴在窗户边,用小石子打了一下璎珞。等璎珞回过头,她赶紧指着三个空位,压低声音问:“璎珞,三个宝呢?” 璎珞不敢说话,就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三个宝在今天上学的路上就跑了,楚青跟着一起去了。” 居然逃课了?! 沈暖暖心里的火儿蹭得就上来了。三个臭崽子越来越本事了,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背着书包去上学,结果学校都没来。 撸起袖子,双手叉腰:“楚城跟我走,去找人。” 气呼呼的出去青城书院,但京城这么大,又该去哪儿找人? 沈暖暖和楚城站在人来人往大街上,忽然一点头绪都没有。总不能一条街一条街地找人,一个人一个人的问吧。 楚城小声:“小姐,你最近事情太多,将三个宝忽视了。” 沈暖暖也感觉到了,有些自责:“的确,这些日子,我太少关心三个宝了。” 两人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楚青忽然呼哧带喘的跑过来。楚城赶紧迎上去,一把抓住楚青的胳膊,问:“青儿,你不是和三个宝在一起么?三个宝呢?” 楚青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哥……哥哥……快去救三个宝,他们……他们被……坏人抓住了。” 赶过来的沈暖暖焦急地问:“楚青,三个宝被谁抓了?” “一个道士!” “洛道长!” 第249章 沈暖暖杀人了 沈暖暖脸色大变,方想起三个宝之前借着空闲在找陈蓉母子。 难不成,他们今天正好找到了陈蓉,还遇见了洛道长? 沈暖暖没让楚青带她们去,楚青不会武功,带着跑耽误时间,只是问明了地址。但又以防万一,便吩咐一句:“楚青,回侯府召集护院的沈家军,告诉此事。” 楚青点头,转身往家跑去。 楚城和沈暖暖一路急赶,到了西北城郊一个宅子。 这个宅子看着无甚特别,独门独院,门前两颗大柳树。只是院墙特别高,院门也是山中樱木,特别坚固。 楚城看看院子,道:“小姐,很安静。不像有人的样子。我们赶来花了时间,三宝应该被转移走了。” 沈暖暖道:“那也要进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小姐在这儿等着,我进去开门。” 楚城说着飞身上了门前的柳树,在上面观察之后,一跃跳进了院子里,然后将院门从里面被打开。 沈暖暖赶紧从大门进去。 院中有打斗痕迹,一片凌乱。屋中桌上的茶有半盏,茶壶尚有余温。 一卧室里的梳妆台上,有匆忙扫过的痕迹,落下一支耳坠,是陈蓉以前喜欢的。 沈暖暖道:“看来,三个宝的确找到了陈蓉的老巢。但不巧洛道长也在,三个宝直接羊入虎了。” 楚城左右闻闻,忽然道:“好重的血腥味。” 宅子不是很大,两个人即刻找了一通,在柴房里居然发现五个一刀贯胸的人,看装扮,都是下人。三个女的,两个男的。 看样子,都是没有活口,但沈暖暖还是一一查看。结果在查看到第五个仆妇的时候,惊讶。这人的内脏是镜像长的,心脏在右边。 所以,一刀贯胸,看似出血很多,但只是伤到了肺子,没有立刻要命。 沈暖暖立刻从袖子里掏出续命的针剂给这人扎上。很快,仆妇渐渐苏醒过来。 “谁害的你们,这里的人呢?” 仆妇受伤不轻,但沈暖暖的药好,所以她的精神还不错。 “有……两个孩子来到宅子,被道长迷晕了。夫人说杀了,道长说留活口。后来……后来又来了两个年轻男人来救孩子。 但是……但是,突然出现很多很多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和两个年轻男人打到一起。道长让夫人带着少爷和那俩孩子逃往青州。道长后来将我们都叫到这里,说是给遣散费,结果却要我们的命。” “道长和那俩孩子一并去青州了?” 仆妇摇头:“夫人和两个侍从带着人去青州了。道长后来……后来也去打那两个人了。 “他们往哪儿打去了?”沈暖暖又问。 仆妇往东边指了指:“大约那个方向。” “多谢,你且忍一会儿,等下会有人来救你。” 沈暖暖说完,带着楚城出去宅子。东边不远,就出了京城,是一片竹林。但青州是在宅子西面。 楚城为难得很:“小姐,是去抓洛道长,还是去救三宝?” 沈暖暖看看门的东西两边,沉声道:“宅子里只有两宝,可见还有一宝在外策应。三宝做事,自有章法,我信他们能够自保。我们去追臭老道,但留下信息给沈家军。等他们找来的时候去青州!” 主子发话了,楚城自然是照做。留下信息后,和沈暖暖一头扎进了竹林。 楚城在树上找到一些痕迹,立刻禀报道:“小姐,这个儿有打斗痕迹。” 沈暖暖看到竹子被削断痕迹,草叶上,还有鲜血痕迹。她脸色难看,立刻顺着血迹往里专区。二人又往里走了一段,忽然,一阵金属嗡鸣声入耳,两人同时一激灵,压低身体,往声音处找去。 那是竹林里的一片开阔地,对阵的是一群人! 一方是邺景州和洛道长对打。看着老道士似乎略胜一筹。一方是陈树和十几个身穿黑衣的神秘人缠斗。那些人使用的是弯刀,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 陈树已经挂彩,邺景州也略显狼狈。地上还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有黑衣人,也有邺景州的人。 “楚城,去生擒洛道长。” 楚城点头,从草丛里跳出,单腿踹断一根手腕粗的竹子,臂弯从断竹一撸往上,约身高处手肘又击断上面。动作连贯利落,一个呼吸间就做了一个趁手的武器,直接攻向洛道长。 楚城出手,邺景州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一寸长,一寸强,楚城在少林寺达摩院呆了八年,武力值很强,更善用棍。竹竿在他手上如鱼得水,不过十几回合,就将之前压着邺景州打的洛道长给压了下去。 这是邺景州第一次看到楚城真正亮出自己的实力。他想不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武功已经达到这种地步。 短暂惊愕后,忽的回过神。楚城是沈暖暖的随从,他在,沈暖暖必然也在。 忙转头去找,就见沈暖暖也从一堆高草里走出来。 数日未见,沈暖暖一身素衣,头发高束,额间笼罩一团黑气,眼眸里寒气阵阵,带着一股杀气。 沈暖暖知道邺景州在看她,却连一个眼角都没给,就冲进和陈树缠斗的黑衣人群里。 沈暖暖武功不高,就一些花拳绣腿,但她有空间,空间有药。之前闲来无事,早让小布加工做出很多便于使用的毒粉。 “暖暖,危险,回来!” 邺景州见沈暖暖冲进危险境地,又急又恼。一边喊着,一边往她赶去。 但很快,邺景州就意识到自己门缝看人了。沈暖暖冲进人群后,出手洒出一把药粉。迎面的黑衣人忽然丢了弯刀,捂着脸痛苦地倒地,哀嚎打滚。 沈暖暖捡起地上弯刀,毫不手软地一刀砍下去…… 血,喷溅出来,落到沈暖暖素色的衣袖上。她却看也不看,又锁定另一个黑衣人。 这样的沈暖暖将邺景州吓到了。她曾是京城第一恶霸不假,但都是任性和狂妄出圈。真正杀人性命,从未听过。 邺景州一个愣神的功夫,沈暖暖又用同样办法结果了第二个黑衣人。别的黑衣人反应过来,不再一味围攻陈树,分出两个人攻击沈暖暖。 邺景州不再耽搁,立刻挥剑阻退一个黑衣人,另一个直接抬脚踹出很远。 第250章 洛道长是个可怜人 沈暖暖准备好的药粉没撒出去,横一眼邺景州,暗道一声多事。 而这时候,楚城用一个不可能的速度,做了一个不可能的姿势,将尖尖的竹子扎进洛道长的锁骨之中。 洛道长错愕,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楚城又一个用力,竹子又往前进了半尺,直接将洛道长给穿透了,好像穿糖葫芦似的。血流不止的洛道长站不住,单膝下跪,手握住竹竿,嘴角也有血迹流出。 洛道长行走江湖多年,经过见过谋划过太多,想不到有一天会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之手。 骄傲如他,万般心有不甘,抬头问:“小子不错,可否报上名来。” 楚城双眼血丝遍布,好像蛛网一样。他往前走一步,那竹竿就又穿过洛道长身体一步。 “小子姓储,家父褚天然,曾在沈家军任副将兼军师,你这贼人可有印象?” 洛道长瞠目震惊,怎么都想不到这小子竟是褚天然之子。 那边黑衣人又死一半,不足为惧,沈暖暖就拎着弯刀来到洛道长面前。 “洛道长,你修行道法,大概也相信世上有因果循环吧?当年你收买褚天然,要迦关布防图不成,就挑拨他和沈家军的关系,害他以死证清白。如今,你落到褚天然之子手里,也算是天道轮回了。” 天道轮回,因果循环? 洛道长看着自己的血顺着竹竿流,表情里没有痛苦,反而仰天大笑。 “这天道不公,傻子才会在意它是不是轮回。只是意外,五年前的秘密事,你都查出来了。” 沈暖暖不屑地呵了一声。 “你以为你做的事天衣无缝么?别说五年前的事我知道。就是十年前,你撺掇陈蓉杀夫,另嫁我父亲。再之前,你撺掇妹妹叛明宗不成,杀亲妹嫁祸太后。再再之前,你痛恨大鄯不留你,设计大邺灭大鄯的事,我都知道。” 洛道长笑不下去了,目光呆滞,满是不可思议。 “沈暖暖,我真是低估你了。早知道……” “早知道会如此,五年前你就会直接取我性命,而不是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引我到那条僻静的河边对么?” 沈暖暖的话让走过来的邺景州脚步顿了一下。下一秒,又加快步伐过来。 “暖暖,你说五年前,你是被人引到那河边的?” 沈暖暖还是没有看邺景州,只淡淡道:“我之前身体一直有浅浅余毒未清。近日,毒素才全部清除,很多记忆便也恢复了。已经记起来,五年前的那晚,我出去客栈后,有人故意将我往河边引了。” “……” 邺景州转头看向洛道长,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谢。 本以为只是一个巧合,原来却是一场设计。如果那天不是人为,他和沈暖暖不会相遇,也不会有三个可爱的孩子和纠缠。 沈暖暖又对洛道长道:“洛道长,你当初设计这事,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大鄯公主之子和沈家联姻。沈家军为大鄯所用,跟你联手反戈灭大邺是吧? 只是,你没有想到,你的这个好外甥没有被仇恨蒙蔽,不愿助你报仇。而我,也已经和他退婚,绝不会将沈家牵扯其中。” 洛道长脸上再不复骄傲,看到自己的手下被陈树一个一个杀死,眼中更添枯意。 “想不到,西北侯最厉害的不是布兵打仗,不是养了两个骁勇善战的好儿子,而是养了聪慧无比的沈家女。我谋划二十多年的事,被你寥寥数语就说了干净。” 沈暖暖放下弯刀,又往前走一步。邺景州觉得危险,抬手想拉她回来,但被沈暖暖推开了,执意上前。 “洛道长,你虽谋划二十年,也害人很多,却是单兵作战,也没有滥杀无辜。我猜,你是有傲气在身的,想靠自己的力量复国,跟大鄯人证明,大鄯不止女子为尊,男人也可以为尊。从这一点来说,我是敬佩你的。” 洛道长枯意的眼底又渐渐泛起光亮,定定的看着沈暖暖好一会儿,忽的扯起嘴角。 “我杀了你父亲,你却能说出这番话。忽然有点遗憾,你若再长一些年岁,我们能做知己,做朋友。” 沈暖暖摇头:“你是杀了我父亲,但我也救了我父亲。遗憾地告诉你,我父亲健在,且早秘密潜入大月氏,在调查大鄯圣女和大月氏了。” 又是一个天大的震惊,惊得洛道长目瞪口呆。他以为自己机关算尽,手握乾坤,却不曾想,早有人见招拆招,将他一切看透,好像自己是个跳梁小丑。 彻底折服,低头苦笑。笑了一阵,开口。 “大鄯圣女是个卑劣的无耻之徒,早就和大月氏的王子暗通款曲。当年,大鄯被灭国,并非我愿。我只是被大鄯圣女利用了。 当年,圣女故意偶遇我,拨我心弦,让我陷入她的情感里面。她说想和我名正言顺在一起,想我建功立业。我为了圣女,才设计了一个引兵入里的环节。想着靠自己再扭转乾坤,在王上面前证明自己的才能。然后就能如愿以偿的娶到圣女。 却不想,圣女只是利用我。大邺兵进了大鄯后,圣女在水源投毒,后又杀人放火,引两国乱战,将一切推到无法收拾的局面。大鄯损失惨重后,圣女立刻带着大鄯所有财宝和民众投奔了大月氏,嫁给那王子做了王妃。 如今,大鄯圣女说什么复国,都是骗人的。她真正的目的,是想利用大鄯人民的恨,帮助大月氏夺取大邺,称霸天下。” 洛道长说的这个真相,让沈暖暖和邺景州都是一惊愕,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你找到的真相,只是你以为的真相。事情的真相,或许还有另外一个面。而洛道长的一生,居然是个彻彻底底的悲剧。 先是被母亲认作不详,送人养大,后又被大鄯圣女欺骗感情,被人利用。他自己背负上沉重灭国的罪名。以为是最坏的人,却成了最可怜的人。 邺景州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隐忍的声音打颤。 “你是可怜人不假,但我母亲何尝不可怜。你杀了她,后悔过么?” 洛道长挑眉看向邺景州,看着他的眉眼,像极了自己双生的……妹妹。 以为恨之入骨,却是双目湿润:“你母亲是我最亲的人,我们曾经相拥十个月,一起来到这世上。你说,我后悔过么?” 第251章 自戕,说出重要消息 洛道长盯着邺景州看,看了好一会儿。 “州儿,你和你母亲长的很像。尤其你是一双蓝眸的时候,好像大鄯国的月湖一样干净漂亮。” 邺景州慢慢蹲下身,低头垂眸,暗暗用内力冲破身体一个禁固。再抬眼,一双黑眸就变成了一双澄澈透明的蓝色。好像蓝宝石一样好看。 洛道长看到这双眼睛,脸上露出发自心底的笑。他闭上眼睛,顿了三秒再睁开,他的黑眼睛也变成了一双澄澈的蓝眼睛。 都说外甥像舅。沈暖暖这一看,邺景州竟然还真有几分像这个舅舅。 洛道长试探的抬手,想摸摸邺景州的脸,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肩膀上,浅浅地拍了拍。 “大月氏想吞下大邺,需要很多很多钱。大鄯王宫之下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宝库,藏了大鄯国建国八百多年一点一点存的巨多财宝。大鄯圣女想将里面的财宝拿出来,贡给大月氏。奈何宝库机关暗道众多,她找不到宝库入口。 宝库入口,历来只有大鄯女王知晓。你母亲曾将入口的地图刻到一枚铜钱上,交给了你。州儿,望好好保管,万不能让其落入大鄯圣女之手。” 沈暖暖眼睛瞪大,倒抽一口冷气。原主戴了五年的铜钱,居然是大鄯藏了七百年的秘密藏宝库。而前不久,她将铜钱给了邺景州。 邺景州伸手到衣襟里,拿出脖子上戴着的铜钱。看着上面的神秘线条,也是第一次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 而月重楼上次来大邺和亲,坚持要嫁给自己,为的也是这个吧。 “不要!” 沈暖暖忽然一声惊呼。 邺景州茫然抬头,见洛道长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显然是吞毒了。 “……舅舅!” 洛道长再伸手,终于摸到邺景州的脸。 “你的孩子是一胎多生,我和你母亲也是呢。我……我是该去和妹妹团聚了。” 洛道长用最后力气说完这句话,含笑地闭上眼睛。 沈暖暖过来摸摸他的手腕和脖颈,摇头:“剧毒,发作极快,我没有办法。” 让人恨之入骨的人,忽然死到面前,又让人怎么都恨不起来。 邺景州内心复杂,沉默良久,终究是将人入土为安。堆起来一个很大的坟包,没有墓碑,没有墓志铭。只有满山青竹和山风作伴。 来,不被欢迎,走,无声无息。 沈暖暖一声叹息后,和楚城先走了。她还惦记着三个宝,不知道沈家军是不是已经救出来了。 在去青州的路上,邺景州和陈树赶上来了。沈暖暖和他依然没有话,行至二十里,看到一对人马迎面疾驰。 马上人穿着沈家军的服装,在其中几匹马上,还坐着三个小孩子,不是那三宝又是谁? 两边会和,三个宝被沈家军抱下马来,他们立刻奔向母亲。 “娘!” “娘,我们抓到了贼窝!” “娘,沈家军赶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得手自己逃出来了!” 沈暖暖看向沈家军,带队的点头:“回小姐,我们追往青州的时候,三个宝的确已经安全了。还将陈蓉和那孩子捆了结实。” 邺景州往队伍后面看去,看到两匹马后边拴着两根长绳子,拽着陈蓉母子俩。这一路尘土飞扬,他们又体力不支,几次倒地拖拽,早已经灰头土脸,衣衫磨烂,没有人样了。 但沈家军做事也有数,气不过惩戒而已,没下死手,他们都还活着。” “暖暖,这俩人能交给我么?”邺景州开口。 沈暖暖哼一声:“我的三个宝没事,她们便无关紧要了。你想要就带走,以后别在我跟前碍眼就行。” 邺景州谢过,让陈树解下两人带去那个院子。找人看守,大门永远上锁。不管如何,那是他舅舅唯一的血脉,就圈起来养着吧。 邺景州跟陈树吩咐完,回身想跟暖暖和三宝说句话,却发现她们已经上马,跟沈家军一起往上京城而去了。 沈暖暖回到家,身上血渍不顾清理洗漱,就给迦关休书一封。将洛道长所说的事,完完整整的告诉大哥。 将信封好,交给专门信差送走。这才叫如意送水沐浴更衣。 一番收拾之后,沈暖暖坐在中厅喝了一盏茶,见三宝也洗漱干净,穿了崭新的衣服鱼贯而行的跨过门槛。一个个低着小脑袋,来到母亲跟前。 沈暖暖用眼角斜睨一眼三个宝,淡淡道:“垂头丧气的给谁看啊?找到贼人,立了大功,不是应该趾高气扬的炫耀么?” 山宝摇头不语,水宝抿着小嘴看风宝。风宝只能当代表发言。 “娘,我们听楚城说了,你得知我们被洛老道抓了后非常好着急。从早到现在水米未进。甚至,娘今天还第一次动刀杀人了。 娘,我们不是有意让您担心,实在是机会稍纵即逝,若是告诉了您再去找,可能就找不上了。而且,我们也是有把握才自作主张的。” 沈暖暖将茶盏放桌上:“那就说吧,你们是如何找到那个院子的?” 风宝道:“我们花了一些钱,将京城的乞丐基本收买了。画了陈蓉和她草包儿子的画像,让他们帮我们找人。 今天学堂课间,有小花子来报信,说在城西北郊有一个高墙院子。婢子出去买菜的时候,大门敞开,疑似看到那草包傻儿子在院子里玩蹴鞠。 我们这才逃学去了城西。到了那边,有小花子等着,给我们指了那个宅子。为保险起见,山宝水宝进去查看,我和楚青外面把风。 结果不巧,洛道长居然在,就把山宝和山宝和抓了。我见此形势,就让楚青回来报信,我在外面伺机而动。然后就等到陈蓉带着山宝水宝和她儿子出门上了一辆马车。我伺机藏在了马车下,扒着车底一路跟随。 后来,那草包儿子要尿尿,马车停下暂做休息,我找到机会,进去车厢迷晕了陈蓉,将山宝水宝救了。然后我们三个又合力收拾了车夫,绑了那傻小子。刚做完这些,沈家军就来了。” 沈暖暖已经看到事情结果,也知道各种曲折一定波折。但听完这整件事经过,还是被狠狠惊艳了一下。 三个崽子真是聪明,居然想到发动广大的乞丐帮他们做事。一来,乞丐无孔不入,还无人怀疑。二来,穷苦人没见过世面,一点银钱就能收买做事了。 尤其是,遇到危险没有自乱阵脚。双管齐下,一边让楚青回来报信,一边自己伺机而动。不管是设计找人,还是处理危机,都是无可挑剔的。 沈暖暖是后怕,但现在满肚子骄傲也是真的。 “做的不错,但这么危险的事,下次还是要三思再三思而行。另有一事,邺景州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儿?他们是去救你们,还是也查到线索,去抓人时巧合撞见了?” 第252章 杀人诛心,命在旦夕 邺景州和陈树出现的时候,山宝和水宝已经被洛道长抓住,并迷晕了。所以,他们又是一起看向风宝。 风宝想了想,道:“娘,我觉得晋王是去救我们的。因为,山宝水宝进去院子迟迟不出来后,我就看到身后不远放了一颗信号弹。随后,就有两个人用轻功进了院子。 看那衣服,应该是晋王的手下。然后不久,晋王和陈树就赶到了。但那个时候,院子里也放出了信号,很快就来了很多拿着弯刀的黑衣人。一帮人混战去了出了城,我也才能趁乱躲在了马车底下。” 沈暖暖懂了:“看来,他派了人在你们身边一直暗中保护。” 风宝跟山宝水宝递了一个眼神,水宝皱眉,山宝摇头。但风宝心痒痒,忍不住就凑近了试探问:“娘,你对晋王消气了?” 沈暖暖一个眼神横过去:“你想说什么?” 风宝立刻伸开一个懒腰,又揉揉肚子:“我想说肚子好饿啊。娘,让如意开饭吧。我们也一直没吃,早饥肠辘辘了。” 再生气也不能耽误吃饭。 沈暖暖立刻让如意传晚膳,几个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的吃上东西,什么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沈暖暖一早就听到一个消息。 贤贵妃死了。死在了冷宫的井里,据身边伺候的婢子春荷说,是贤贵妃自己受不了从高高在上,一瞬间跌落尘埃的落差。想不开,寻了短见。 贤贵妃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沈暖暖却不相信她会是自杀寻短。她去冷宫的时候,外面不给饭食,水米未进饿的只能睡觉的时候,她都没想过去死。自己给她送去希望,安排人三顿饭好好供应,她反而想不开了? 沈暖暖敢肯定,贤贵妃是被杀。至于是谁杀的,也不外乎跟她争风吃醋半辈子的朱皇后,被怀疑是给自己下了寒毒的邺景州。或是身在高位时打压过的那些妃嫔。 冷宫不是安全屋,谁若想杀落魄的她,挺容易的。 但如果这个凶手是邺景州…… 沈暖暖忽然挺自责的。如果昨天看见邺景州的时候,将贤贵妃说的话告知他就好了。 死可以,但被当做仇家杀了,就挺无辜别扭的。 如意给小姐正梳头呢,外面的婢子进来通报:“小姐,于冲又来了。说是殿下怒急攻心,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了。” 这真是,一早上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沈暖暖从镜子里看一眼如意。见她表情挺平静的,甚至梳头发的动作都没有停顿一下。 “如意,你是……真放下了?” 如意选了一根素钗簪进小姐的发髻里。 “婢子和殿下或许注定了一点孽缘。当日求小姐救他性命,是全了那个缘分,做个了断。此生以后,再无瓜葛。小姐,婢子是真的放下了。往后他如何,都是他自己的命。” 沈暖暖点头:“既然如此,就跟我去一趟东宫吧。” 如意背着医药箱,和小姐一起上了马车。于冲驾车极快,很快就到了东宫。下车的时候,沈暖暖头晕脑胀,如意更是颠簸的要吐了。 邺景宸躺床上,脸色苍白一点血色的都没有。杜衡这两天留在东宫,现在正为邺景宸扎针。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但是襟口沾了一些血渍还是很触目的。 “怎么样?” 沈暖暖问那杜衡。 杜衡收起银针,跟师傅摇摇头。 “师傅,殿下内伤本就严重,如今又哀思过度,急火攻心到吐了血。杜衡瞧着殿下脉搏杂乱,若有若无,怕是……” 沈暖暖赶紧扯开杜衡,自己把脉看看。 脉象虚飘的很,胸腔里杂音很重,显然,之前受伤的肝脏又破裂出血了。内出血严重的话,胸压升高,脏器衰竭,若抢救不及时,明年的今天,便是邺景宸的忌日了。 只是,他如今虚弱至此,接着再来一次开胸手术,不亚于是给他一刀,直接送去黄泉路。 于冲着急:“县主,殿下……没事吧?” 沈暖暖实话实说:“有事,很严重。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且一再叮嘱,七天之内,不能让其激动。这可好,三天,吐血了。如今他肝脏的伤处裂开了,正在流血。此时,这胸腔里已经积血很多了。” 于冲听完,眼睛红了,更又气又恼。 “都怪下人嘴贱,议论贤贵妃在冷宫投井的事被殿下听见了。殿下又急又怒,这才吐了血的。” 杀人诛心? 这杀贤贵妃是假,杀邺景宸怕才是真啊。 沈暖暖心头一动,从如意手里接过医药箱。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个最大的空针筒。 于冲问:“县主,殿下还有救么?” “基本没救了,但还有口气我又不能见死不救。我就姑且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活不活的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于冲感激不尽,一边神情殷殷,就差给沈暖暖跪下了。 沈暖暖让杜衡将邺景宸的衣襟打开,拨开两边。带上手套的手在胸膛的肋骨间摸了摸,然后一针扎了下去。 就听“噗”的一声,有血喷出来一点,正溅在沈暖暖的脑门上。一边看的于冲的心头都猛的咯噔一下。而反观沈暖暖,却是心不跳面不喘,眼皮都没眨一下。 沈暖暖抽动针筒,便有血抽到了针筒里。很快,一针筒血抽了出来。拔掉针,将血呲到铜盆里,再一针下去。同样的位置,但是这一次没有血喷了。 这一次,又抽了半管血出来。邺景宸的胸内压下去了,脉搏也平顺了一些,但活过来,还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沈暖暖将自己能想到的药都招呼到了邺景宸身上,就好像他是实验室的小白鼠一样,各种都试试。 反正大概率会死,万一活了呢? 忙活了一大阵,沈暖暖让杜衡收起医药箱。 门口站着的如意忽然提声说了一句:“晋王来了啊。” 这句是招呼,也是给里面的人提醒。随着话落,邺景州已经推门进来了。 沈暖暖摘着手上的手套转身,额头上的一滴血已经顺着眉角留下来,蜿蜒到眉毛,看着十分触目。 “暖暖,你受伤了?” 第253章 两人一起去找答案 邺景州大步走来,说着话,伸手就往沈暖暖的额头摸来。 沈暖暖歪头躲过:“晋王请自重。” “……” 邺景州神色一顿,在沈暖暖嫌弃的眼神中,慢慢把手放下来。 如意拿了手帕快步走来:“小姐,伤了?” “不是,邺景宸的血。” 沈暖暖接过手帕擦了额角两下,转头跟于冲道:“我尽力了,你家主子若能天黑前醒来就还有救。若是醒不过,就准备后事吧。” 于冲整个人石头一样僵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沈暖暖交代杜衡几句,然后和如意出门。如意全程低眉顺目,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邺景宸。 她谨记自己身份,只想自己该想的事,从没有幻想过高攀。一场噩梦,梦醒了,她还在小姐身边,这就是最好的了。 “暖暖,我能和你谈谈么?” 邺景州在花园的回廊里截住沈暖暖,眼睛看着沈暖暖,声音里带着一丝丝乞求。 沈暖暖挑起下巴,眉头有些皱起,还没想要不要和他谈的时候,如意已经懂事的先下了回廊,走去一边了。 空间给你了,怎么说就看你自己了。 邺景州开口第一句,便道:“贤贵妃不是我杀的。” “……” 沈暖暖五官抽到一起。她以为邺景州坚持不懈地要和她谈谈,谈的是他骗他的苦衷。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开口却是一句贤贵妃不是我杀的。 邺景州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 “我前些日子,是收到消息,当年给我下寒毒的是贤贵妃。我也跟陈树说过,邺景宸可以活,但是贤贵妃必须死。但想要一个人死,光明正大的方法很多,我绝不会用见不得光的手段,直接将人扔水井里。 尤其,还是在新帝要登基,父皇命不久矣,邺景宸危在旦夕,这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再徒生事端。” “我知道,贤贵妃不是你杀的。” 沈暖暖很平静的说道,然后转身看着回廊外,深秋天气里一片萎靡的花草。 “贤贵妃如今被囚禁在冷宫,从高高在上,跌落到尘埃,对于她曾经的仇家来说,或许已经是最解恨的结果了。所以,杀她的人,不是真想要她这条无关紧要的命。想要的是邺景宸的命。 邺景宸是有野心,行事手段也狠辣。但在大是大非上,没有做过特别出格的事。做了太子之后,辅佐明宗治理朝政这些年,也能看出他的才能,绝非庸碌之辈。 你本无心为君,不然当初有太后的全力支持之下,就是咸鱼翻身的最好的机会。但是你放弃了太后的提议。从这一点上看,你是不希望邺景宸死的。那除了你,能下这个手的就只有朱皇后了。” 邺景宸提了一早上的心终于放下了。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原来,这个世上最了解自己的是沈暖暖。即使被自己欺骗,恼怒之下也会理智分析问题,不将莫须有的脏水扣自己身上。 “谢谢你,暖暖,没有将我想成一个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的人。” 沈暖暖转过头,扯了扯唇角。 “邺景州,你是什么样的人,现在都和我没有关系了。真没必要特意来跟我说这些。还有,我想跟你说,你当年的寒毒,不是贤贵妃下的,而是朱皇后。” 邺景州瞳孔缩了一下,下意识摇头:“这不可能,这个是陈河查出来的。他一向谨慎,这些年做事从没出过差错。” 沈暖暖道:“陈河查出的结果,或许是有人故意露出来,想让你知道的结果也不一定。意在嫁祸,自己脱身。 这个事是贤贵妃昨晚跟我说的。我觉得她说的有可能是真的,但……凡事都没有绝对。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倾听着,现在又死无对证。” 沈暖暖想想,又道:“走吧,我带你去证实一下,看看贤贵妃说的是不是真的。” 邺景州知道沈暖暖有办法让人说真话,便跟上她的身影。 凤泽宫。 明天邺景珺就要登基为帝了,这天大的喜事就在眼前,朱皇后的凤泽宫都是喜气洋洋,上下忙的不可开交。 朱皇后昨天用了沈暖暖的药后,精神不错,正在房间试穿自己明天的太后礼服。 有宫婢进来通传:“皇后娘娘,县主来给您看诊了。晋王同行,给您问安。” 朱皇后得知沈暖暖今天又去东宫给邺景宸治疗,其实有些不满意的。可如今自己的身体又需要沈暖暖,所以,有火气也要压下去。 “请进。” 莲心小声:“皇后暖暖,要不要将这礼服先脱下来?” 朱皇后冷眼:“不用。” 沈暖暖和邺景州进来,就看到身着端庄威仪太后制服的朱皇后,正照着铜镜,欣赏自己高高在上的模样。 “皇后娘娘,暖暖提前在这儿恭贺您,明天荣登太后之位。” 朱皇后微笑的转身,对着沈暖暖张开双臂。玄色里面内衬朱红色的制服非常好看。宽大的衣袖上用金线绣着祥龙瑞风,栩栩如生。 “暖暖,好看么?” 沈暖暖点头:“贵不可言。” 朱皇后又看向邺景州,邺景州躬身:“恭贺母后,如愿以偿,万寿无疆。” 朱皇后喜不自胜,放下胳膊,由莲心扶着到椅子上坐下,又道:“老四,本宫不是让你去别院,伺候你父皇么?你这怎么还在京州,没有出发呢?” 邺景州道:“母后,儿臣这来,就是给母后辞行的。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在皇宫别院,不能在身边随时伺候,希望母后能保重身体。” 朱皇后点头:“老四有心了。不要怪这个时候,母后让你去伺候你父皇。实在是众多子女中,你父皇最疼爱的是你。如今你父亲病了,你能在身边陪伴,想必对你父皇的病也是有帮助的。” “儿臣明白母后的良苦用心,也感谢母后全了儿臣的这份孝心。等县主给母后诊疗后,儿臣就和县主一道出宫,还有几句话对她讲。” 邺景州都这么说了,那朱皇后自然不能说别的。伸出手请沈暖暖诊断,诊完下了药,就不用看邺景州这张讨厌的脸了。 沈暖暖看一眼邺景州,然后走到榻前。 第254章 朱皇后吐露另一个真相 沈暖暖给朱皇后把脉。 恶化还在继续,只是她用药控制住,发展比较慢而已。自己不干涉的话,一个月就该入土为安了。 沈暖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药丸递给朱皇后:“皇后娘娘,今天看你气色不错,我换一个柔和点的药。再辅以银针,会让您恢复得更好。” 朱皇后对沈暖暖的医术深信不疑,看到药丸陌生,也没有怀疑,接过去后就放进了嘴里。 药丸一点都不苦,甚至是入口即化的好吃。就是吃完晕晕乎乎的,有点瞌睡。 沈暖暖拿出一卷银针,道:“莲心,带人出去外面候着,皇后施针的时候,最好无人忽然打扰。” 莲心看一眼主子,朱皇后点头。她领命,便带着屋里的婢子一起出去了。 沈暖暖等屋门关上后,手摸着朱皇后脖子上的穴道,一针扎下去。朱皇后闭上了眼睛。两针扎下去,她的眼睛又睁开了。但是眼睛无光,瞳孔里面一层木然,好像忽然丢了魂魄一样。 “你是谁。”沈暖暖试探地问一句。 朱皇后嘴唇微微勾起,带着一抹得意道:“本宫是当朝大宰相朱家的嫡亲长女,是当今的皇后,也是未来皇上的皇太后。” 沈暖暖见效果起了,就让开位置,看向邺景州:“你来问吧。” 邺景州有些紧张,袖笼里的手慢慢攥起。他知道朱皇后不是什么好人,手上沾了很多人的血。但母亲丧命的那一天,是被朱皇后牵着小手去了凤泽宫。此后,还对他关心备至,大皇子有的东西,他有。大皇子没有的东西,他也有。 那段时间,是他过的相对快乐的时光。 “皇后暖暖,你当年是真心收养我的吗?” 朱皇后木偶似的慢慢转头,眼底没有焦距,却看向邺景州的方向。 “本宫为什么收留那个妖女生的儿子?自然是那个小杂种有可用之处啊。” 一句‘小杂种’将朱皇后对邺景州的厌恶嫌弃,表现的淋漓尽致。甚至,她一贯维持的高高在上的端庄和善都不要了。 邺景州瞳孔猛地缩紧,铁青着脸上前一步。 “你口中的邺景州那时候不过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有什么可用之处呢?” 朱皇后双目依然木然,但唇角的得意慢慢收起,且咬牙切齿起来。 “帝君于后宫,要雨露均沾,可他却独宠那妖女一人。别的女人那儿不去就罢了,本宫是后宫之主。祖训有云:每月初一十五,必须和皇后在一起,正超纲,安民心。可是,他怕那个妖女吃醋,就违背祖训,居然连那两天也不来凤泽宫了。 皇上爱屋及乌,喜欢那个妖女无法自拔,对那个小杂种也尤为喜欢。捧手心怕掉了,含嘴里怕坏了。这口气,憋在我心中五年之久,郁郁不得出。终于,那妖女得暴毙死了。 哥哥给本宫出主意,将那小杂种带到身边养。在皇上面前博个好名声不说,还能用小杂种引得皇上多来凤泽宫。本宫觉得挺有道理,就照做了。接过,一切如本宫哥哥所料,将那小杂种借到凤泽宫后,皇上立刻来这儿了。甚至,一个月都来七八趟。” 邺景州又往前走一步。沉声问:“你收养了邺景州,也从他身上得到想要的好处。为何……几年后,还给他下了寒毒?” 朱皇后五官移位,变得狰狞:“那是因为他该死。他到了凤泽宫后,是让皇上来得勤快了,对本宫也和颜悦色了。但是,他对我的孩子和那个小杂种完全是两个嘴脸。 甚至,还有婢子偷听到,皇上曾偷偷问那小杂种想不想当皇帝。很明显,小杂种再活下去,吾儿的太子位都不保了。所以,拼着皇上再次冷落本宫,小杂种都必须死!” 沈暖暖听的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问一句:“所以,你承认晋王身上的寒毒也是你下的了?” 朱皇后哼一声:“本宫为何不敢承认?小杂种的毒就是本宫下的,还是亲手下到汤水里的。寒毒不是中原之物,而是出自东海之滨的岛国。朱家先辈曾有人出使岛国,而得到寒毒毒药。 当年,城阳王身上的寒毒,就是本宫的祖父给下的。因为,城阳王曾跟先皇提建议,朱家包藏祸心,这是朝中隐患,应该尽快削弱拔除。 但是先皇却认为城阳王是好表现,胡说八道。甚至还将这个当成笑话,说给本宫的祖父听。本宫祖父恐惧非常,认为城阳王一定不能继承王位。不然,就是朱家的灭亡之日。所以,他必须死。” 沈暖暖和邺景州都没有想到,两人来证实谁下寒毒的事,结果还将另一个寒毒案扯了出来。 城阳王受尽折磨后早逝,居然只因为少年时候的一个建议。太后丧子的悲惨一生,居然全来自朱家。 朱家谋划几代,从寒门士子,一步一步爬到相国之位,手握半个朝堂。如今,扶持邺景珺上位。邺景珺就是个没主意的人,那很快,这整个江山,就会落入朱家之手。 终于真相大白,原来一切悲剧的开始,朱家才是罪魁祸首。 朱皇后对邺景州几年的养育之恩,终究在这一刻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邺景州脸色难看地背朝朱皇后,再不想看她一眼。沈暖暖则将银针拔掉,又拿出一颗要喂给朱皇后吃了。 朱皇后慢慢闭上眼睛,躺到身后的榻上。 推门出去,跟莲心道:“夫人吃了药已经躺下睡了。你们好生照顾,我明天再来。” 莲心千恩万谢的送走县主和晋王。 宫外,沈暖暖忍不住问一句:“邺景州,你去皇宫别院伺候明宗的话,帮我带句话。遥祝他身体康健吧。” 邺景州看着沈暖暖认真的模样,抿了抿唇角,道:“时下,京城不太平。暖暖,你带上三个孩子随我一道去皇宫别院吧。父皇,很想三个孩子。” 沈暖暖想了想,摇头:“我这个时候不会离开京城的。邺景宸还在鬼门关挣扎,而他,不能死。” 第255章 盘店,要搞事业了 邺景州眼底有酸意闪过,忍了一下,没忍住。 “暖暖,你最近对邺景宸非常上心。是……原谅他了么?” 沈暖暖斜睨一眼过去,看到邺景州心虚的别开脸,哼了一声。 “晋王,家里嫂子将婚书和彩礼都退回去了。我现在是没有婚约在身的自由人,我对谁上心,又或是原谅谁,不原谅谁跟你有关系么?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得了,别人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邺景州有些急了,脱口一句:“你是我的孩子母亲,你的事不是别人的事。而且,皇上给我们赐婚下了圣旨的,并不是一纸婚书就能决定。你现在说自己是自由人,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 沈暖暖暗暗攥拳头,这家伙有点无赖了,居然能说出这样仗势欺人的话。 “皇上赐婚,必须皇上解除才算是吧?那好办啊,明天新皇登基,凭着我有恩与他,去求一个退婚圣旨,你说,邺景珺会准许么?” “……” 沈暖暖若是去求邺景珺,他肯定是巴不得准许。 邺景州后悔自己冲动说错话了,没有起到好的作用,反而惹了沈暖暖生气。就她那个性子,好心按头吃,她会掀了桌子谁都别吃。 “暖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时候不早了,晋王还是尽快起程去皇上跟前尽孝吧。” 沈暖暖留下一个白眼后,带着如意和楚城转身走了。 楚城赶着马车,回头看一眼,隔着帘子,说道:“小姐,晋王还目送咱们的车呢。” 车厢里传来一声:“甭管他,让他看去。” 如意轻声道:“相比软弱的大皇子,强势的太子殿下,晋王温润如玉,性子细腻,倒是个出挑的。” 沈暖暖懒懒的,靠在车厢上打一个哈气。 “出挑又如何?长了一张会骗人的嘴。欺骗会上瘾的,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 作为一个现代的灵魂,沈暖暖从没有想过,这辈子非嫁男人不可。自己现在有车有房,有可爱的孩子,有赚钱的本事,有宠我的家人,有忠诚的身边人。一个人就能活得自得安乐,为什么要找个男人来约束自己,管着自己,烦着我自己呢? 沈暖暖烦透了男人,只想好好搞事业。 沈暖暖之前让管家帮忙留意个铺子,做她事业的。中午吃了饭,休息的时候,管家来了消息。 今天管家出门,看到一个店铺挂牌出售。位置距离家挺近的,周围做生意的是古玩店,书画社,典当行之类,都是相对安静的商家,比较适合开诊堂药铺。 沈暖暖午休也差不多了,就带上楚城去看看。 距离家两条街,店铺挺大的。临街是两层小楼,后面还有一个很大的四合院。店铺之前的营生是文房四宝和一些字画。 听管家说,这家老板的女儿嫁给朝中一位大人做儿媳。有消息说朝中有变动,京城可能要乱,于是家主决定避祸举家南迁。 店铺里货物早些日子就盘点处理干净了。老板和家眷也已经上路去往扬州了。如今就剩下一个管事处理这商铺。因为急着套现,所以这店铺的要价不高。 朝堂变动,受苦的从来都是百姓。 商人逐利,更比旁人敏感。嗅到危险避祸而去,也是可以理解。 沈暖暖相中了这铺子,当即钱货两清,买下了这个铺子。然后又给了管家一些钱,让他找人将这铺子重新修整一番。 回到家,太阳快要落山了。 沈暖暖撩开车帘子下车,却见于冲在侯府门口站着,似乎在等她。 “于侍卫怎么在这儿?” 于冲立刻上前,拱手躬身,脸上掩不住的喜气。 “县主妙手回春,县主华佗在世。殿下半个时辰前醒了,很想见县主一面,所以,就让小的来请县主过府一叙。” 沈暖暖也有话想跟邺景宸说,没进家门,就带着楚城又去了东宫。 人到东宫,各处的灯已经掌上。 杜衡在外厅配几味药,起身恭敬道:“师傅。” 沈暖暖摆摆手:“跟你说过多少遍,对我不必拘礼。邺景宸怎么样?喘着气没?” 师傅敢对太子直呼姓名,甚至是毫不客气,他可不敢。躬身:“殿下申时醒来,意识清醒,脉搏平缓,身体有些热,但在可控范围。想来是度过危险期了。” 沈暖暖撇了撇嘴:“命还真是大,果然是好人不长寿祸害活的久。” 杜衡和于冲大气都不敢喘,恭送着沈暖暖进去内室,他们在外室守着。 邺景宸躺在床上,歪头看着沈暖暖拨开珠帘,转过屏风,站到床边。他听见了沈暖暖刚才说的话,但没有半分生气。虽然醒来不久,面色苍白,但精神还不错。 “口是心非,嘴上盼着我死,可我每次要死了,又都是你救我出鬼门关。” 沈暖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邺景宸:“我是收多欠给你救活了,让来嘲讽我口是心非。你要是求死,对我来说很容易,比救你更容易。” “我没有嘲弄,只是悔不当初。早前眼盲心瞎,没有发现你是这样的性子。” 邺景宸双手撑床,想坐起来一些,不要这样和沈暖暖说话。奈何浑身上下无一不痛彻骨,汗水很快从脑门渗出来。 沈暖暖火大,直接冷声:“你要是想死,就使劲作。我再管你一次,就不叫沈暖暖。” 邺景宸赶紧作罢,老老实实的躺回去。 沈暖暖又横了一眼,才弯腰摸摸邺景宸的额头。的确是起了热,但还好,不是高热。她袖子一动,让小布送出一粒抗生素,一粒退烧药,递给邺景宸。 “吃了。” 邺景宸接过药,看也不看就直接扔到嘴里。等沈暖暖端了水过来,他已经干吞下去了。 沈暖暖眉头皱了皱,直接端起自己将水喝了。空杯子放床头柜上,拉一把椅子坐到床头。随意的翘起二郎腿,还一晃一晃的。 “于冲找我,说你有话跟我说。我在这儿,你说吧。” 邺景宸抿了抿干皮的嘴唇,道:“我有个事,想麻烦你。” 第256章 邺景宸求沈暖暖做事 沈暖暖一听邺景宸要麻烦自己,立刻停止抖腿,还露出了警告眼神。 “若想让我帮你母亲收尸,就免开尊口。” 邺景宸知道沈暖暖聪慧,却没想到,她已经聪慧到未卜先知的地步。自己还未开口,他就猜到自己要说什么了。 叹口气,道:“虽然我母亲做了错事,但人死账消。为人子者,若不能为母亲入土为安,此生愧疚不安。可惜我现在这般模样,连床都下不去。” 沈暖暖很是不乐意的道:“那你让别人去啊。这种事干什么托付给我?你堂堂一东宫之主,手下幕僚何止三千,朝中拥戴的官员更有一半。而我对你,只有怨恨没有任何人情。” 邺景宸垂眸,眼底浮起一片看透世事的悲凉。 “这世上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小人多,真正雪中送炭的少。尤其,听闻,我母亲现在在皇后的手上。朱皇后对我母亲恨之入骨,父皇不在京都,我母亲又是在罪责之中薨逝。 如今,我母亲是不是还有个全尸,都未必了。而她是不是能入土为安也都是朱皇后的一面之词。所以,我思来想去,现在能在朱皇后面前说上话,且说话管用的只有你了。” 邺景宸说到后面,眼眶已经泛红。曾经那么骄傲,不可一世的人,几经生死之后,如今的他好像变了。 沈暖暖暗暗叹口气。 邺景宸说的是实话。如今邺景珺就要好登基,邺景宸成了最尴尬的存在。皇上被架空,已经送走了。母亲投入冷宫,不明不白死了。他自请无视军棍,直接被打的要死不活。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东宫完了。这时候谁还帮他做事,那就是公然忤逆新皇。尤其是,还要去朱皇后面前要人。 “你母亲你妹妹几次设计我。更害的我差点在驿站被大月氏的人弄死。我对她们,对你们只有怨恨。你凭什么以为,你现在会帮忙?你觉得我沈暖暖是菩萨心肠,以德报怨?还是你邺景宸魅力无穷,几句话就能让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事?” 邺景宸看着沈暖暖,很慢的摇摇头:“我知道我不配,我们都不配。但我更知道,你做人做事有自己的一杆秤。你虽然不是菩萨心肠,却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哪怕,这件事别人不会理解。” 沈暖暖离开东宫,月亮都升天了。没吃一口饭就又要去皇宫。 抬手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暗骂一句。我真是特么的有病,管活人,是医生的底线还说得过去,现在连死人也管了,自己不是有病是什么? 马车轱辘压过街道,发出一阵阵的声音。混合着一阵炒栗子的叫卖声。 “楚城,我饿了,去给我买点糖炒栗子。” “是。” 楚城将马车靠路边停了,从车椽子上跳下去,卖了一包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连路边还有个卖烤地瓜的,便也买了一个。 回到车边,将炒的油光铮亮的栗子和蜜糖心流沙的烤地瓜递进去。两种食物的香味瞬间充满整个车厢,特别温暖好闻的味道。 沈暖暖吃了地瓜,又吃了几个栗子,饱了。 终于到了皇宫,沈暖暖直接拿出纯金的通关腰牌伸出车厢。 虽然明宗出宫养病去了。但他给的这个通关金牌还是好使的。守卫侍卫一看金牌,立刻放行,直接让马车进宫了。 凤泽宫。 朱皇后和儿子正在用晚膳呢,听下面人传话沈暖暖又来了。 “这个沈暖暖,上午来一趟了,这晚上怎么又来了。”朱皇后言语间有些不耐烦的放下汤碗。 邺景珺却是露出一抹欢喜:“母后,既然来了就请进来把。暖暖说不定有事呢?您的身体,现在还需要她治疗,得罪不得。” 朱皇后本也没打算将沈暖暖拒之门外。只是这个时间来,还是第一次。 “请轻她进来。” 沈暖暖听到能进的话,就将袖子里剩下的半袋糖炒栗子递给楚城。告诉他先垫吧垫吧肚子。 宫婢打开门,请沈暖暖进去。沈暖暖见邺景珺扶着朱皇后的胳膊一起从侧面膳厅里出来,母慈子孝,看着异常温馨。 “皇后娘娘,大皇子。” 沈暖暖浅浅屈了一下膝盖,敷衍的问了一句。 邺景珺原本一脸的笑意,因为这个称呼,收起了一半。明天,他就登基为帝了。距离那个时间不过几个时辰,这凤泽宫的宫人都开始新皇的称呼他了。而沈暖暖却还是一句大皇子。 “暖暖,这时候你怎么来了?” 沈暖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是来找皇后娘娘,要一个人的。” 朱皇后刚坐到正位上,不解:“暖暖,你管本宫要什么人啊?” 沈暖暖走到朱皇后面前,顿了一下,才道:“贤贵妃薨逝了,我是来将她的尸体带走,入土为安的。” 朱皇后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就连声音也寒了几分。 “暖暖,你要为那贱人收尸下葬?你和她非亲非故,甚至她还曾设计害过你。你此时应该做的是喝酒庆祝,而不是来这儿跟本宫要她的尸体!” 邺景珺也上前,轻声道:“暖暖,母后是生气,所以说的声音大了点,你别害怕。但母后说的却不无道理。贤贵妃是犯错被圈禁在冷宫的,让她反省错误,她却投井故意给皇宫添晦气。而且,她之前还那样对你。” 沈暖暖被母子俩一黑脸一白脸说教一通,没有就此作罢。 “皇后娘娘,大皇子,我来要走贤贵妃的尸体,是为你们好。” 母子俩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沈暖暖这句话是从何而来。 沈暖暖又上前一步,细细道来。 “大皇子明天就要登基为新皇了。新君登基,世人总不免要拿新君和明宗相比较。大皇子孝行天下,人人爱戴。而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京城中所有贵妇争相效仿夸赞的榜样。而这在这个时候,你们若是连一具尸体都容不下,那之前你们立的那些人设还能立得住么?” 一句反问,让母子俩皱起眉头。 第257章 巧舌如簧,反将一军 沈暖暖看看那母子俩的表情,又道:“正像你们说的,我和贤贵妃有过节,这件事又和我毫不相干,我大可不必管这件事。甚至,希望她暴尸三日,再被野狗吃了才好。 但是,我今天下上街,听到百姓之间传出不少风言风语。那些言语传得很快,且还是对皇后娘娘和大皇子不利的。所以,我才会天黑了又来这一趟。” 朱皇后黑了脸,立刻问:“那些刁民说了什么?” 沈暖暖难以启齿,在朱皇后和邺景珺的一再追问下,才含含糊糊地说了。 “今天京城的百姓都说皇后娘娘的端庄大度都是假的,隐忍多年只为谋取江山。明宗身体一向很好,忽然生病,病的不明不白。然后皇后娘娘趁着明宗重病送假传圣旨,扶持自己儿子上位。” 朱皇后怒了,一拍桌子:“简直是一派胡言!那圣旨明明是皇上自己下的!” 沈暖暖又道:“皇后娘娘,我还没说完呢,百姓还议论。东宫之主正值壮年,武功还高,五十军棍就被打的死去活来,很可能是大皇子为铲除上位的路,故意下的黑手。大皇子满口仁义道德,也都是骗人的。” 邺景珺停了这话,没有像朱皇后一样气的拍桌子,但心虚的脸悄悄红了。 朱皇后更怒,直接道:“来人,外面那些不要命的胆敢瞎传,全都抓来灭九族!” 沈暖暖抬手阻拦。 “皇后娘娘息怒,天下悠悠众口,您能杀光乎?若是杀光,大皇子的这么江山坐的还有何意义?而且,一旦开杀,那欲盖弥彰,做贼心虚的传言就又来了。 事实上,在东宫太子没有废黜的前提下,就下旨另立新君登基这事,的确是前所未有,开天辟头一遭。被人怀疑,让人议论,也是不可避免的。而新君登基,江山动荡最可怕的一个点。 我听到了那些传言,细思极恐,所以晚饭都没吃,趁着夜色急忙赶来。当然,皇后娘娘和大皇子若是觉得我想多了,或是多事了,那就当我今晚没有来过,我这就告辞。” 沈暖暖说完,屈了屈膝盖,转身就走。 一步,两步,三步。 “暖暖,留步。” 朱皇后叫住沈暖暖,沈暖暖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好像听不见似的,继续走。 “暖暖,母后叫你留步呢。”邺景珺忽然快走几步,拦到沈暖暖面前。 沈暖暖恍然抬起眼睛,装着回神的模样,看了看邺景珺,然后转身。 “皇后娘娘,您叫我何事?” 朱皇后从座位上起身,含笑走到沈暖暖面前,还热诺的直接拉住了沈暖暖的手。 “暖暖,你还没吃晚膳啊?正好本宫和珺儿也没吃呢,膳厅摆了膳食,让婢子添一副碗筷,来和我们一起吃把。” 沈暖暖被朱皇后一直拉到膳厅,坐在了摆满珍馐佳肴的桌子上。她忽然后悔,马车上吃什么地瓜栗子。这卤雀舌不香么?蒸鹿肉不香吗?鲍鱼很大个,螃蟹更好像自己的脸一般大。 朱皇后给布菜,邺景珺给剥蟹肉。沈暖暖‘盛情难却’的一边吃还一边说着。 “我本不愿意多事来这一趟。但沈家之前遭了皇上的忌惮,是朱家出面保护的沈家上下。暖暖心中一直感激,这才过来提个醒。” “暖暖提醒的对,提醒的好。人死账消。咱活着的人,跟个死人较劲实在没必要。明天珺儿就登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多生事端才是最好的。” “皇后娘娘说的太对了。现在任何事都能放一放,大皇子登基的事才是最重要的。等大皇子做了皇帝,若是能下旨给贤贵妃厚葬,那会更显的新君人仁义天下,宽厚待人。 君是舟,民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人心者得天下。新君一句话的事,就能俘获民心无数,实在是化被动为主动,功德千秋,名垂千古,最好不过的事了。” 沈暖暖吃饱喝走,和楚城一起出宫了。她没有带走贤贵妃的尸体,因为朱皇后下口谕,用妃制收敛贤贵妃,七天后,入葬皇陵。 这消息传到邺景宸面前,他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床顶帷帐,久久不能平静。 沈暖暖能带回母亲,在郊外找一地方入土,堆起一个坟包,就感激不尽了。而她去一趟凤泽宫,却让母亲享受了妃制厚葬,还能入葬皇陵。 真性情,我行我素。医术精,起死回生。容貌美,倾国倾城。智商绝,运筹帷幄。 老天将这样的沈暖暖送到自己身边,自己却不知道珍惜,生生给弄丢了。此时此刻,邺景宸才发现,原来丢了这个人,比丢了江山,还让自己懊悔,悔恨。 翌日,新君顺利登基了。 邺景珺穿上龙袍,祭天祭祖之后,一步一步走进他梦寐以求的乾元殿,一级一级上去,坐到了高高的龙椅之上。看着下面文武百官三拜九叩,山呼万岁,邺景珺心潮澎湃,觉得做梦一样。 从此,开启了仁宗元年时代。 仁宗为了彰显自己仁义治国,特免一年徭役。皇榜一出,百姓看到了实际的利益。纷纷说这新君是体恤爱民的千古明君。 七天后,仁宗下圣旨悼文,将贤贵妃厚葬于皇陵。 邺景宸此时已经恢复不少。但腰椎骨伤的严重,现在只能短时间站立,还不能颠簸和行走。他只能跪在屋子中,遥遥的对着西北方向磕了几个头。 新君登基,后位空悬,后继无人这可是国之大忌。 朱皇后将全部精力都放在给儿子找媳妇上,无心其它。 沈暖暖自从乡下回来,这一阵是比较空闲的时候。她一边等药铺装修,一边好好陪三宝,教三宝和杜衡一些东西。 转眼一个月过去,到了年终岁尾,天气越来越冷,还下了雪。 这一天,陈树忽然来到西北侯府。 “县主,太上皇近来身体越来越弱,跟去别院的陈御医说,太上皇或许过不去这个年了。太上皇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看看三个孩子。晋王不想太上皇带着遗憾离开,犹豫再三,派属下来,想问问县主,是否同意让三个宝去一趟别宫。” 第258章 一封信引发的案子 沈暖暖之前说过,明宗好好调理的话,能把这个年过去。 陈御医跟去了别宫,沈暖暖也有派人送药过去。但别宫在北边,照比京城入冬早,且更寒冷。或许因为这个,明宗的身体才会恶化的比预期的快。 “年底将至,书院也放了年假。三个宝无事,就让他们随陈侍卫去一趟别宫吧。” 陈树愣了一下,随即连连称谢。他是硬着头皮来的,想着就沈暖暖那个性子,后面对晋王的态度,十之八九,是不会同意三个宝去别宫的。却没有想到,沈暖暖不仅同意了,还同意的非常干脆。 天晚了,也是事出突然。沈暖暖就让陈树明早再来接人。她和如意给三个孩子收拾一下东西,带足御寒的东西。 第二天,双马驾的一辆很宽敞奢华的马车挺在侯府门口等着接人。 三个宝穿着新棉做的长裤短袄,脚蹬鹿皮小棉靴,好像三个棉花包一样,看着特别可爱。 陈树将三个宝一个一个抱上马车,又让人将带的东西放到后边的马车上。东西装好了,陈树刚说要出发,就见沈暖暖穿着一个裘皮披风出来大门。 披风一直长到脚踝,宽大的帽子周围是一圈白色的狐狸毛。柔软的毛堆在领子上,围着她的小脸,看着就暖和。 如意一旁跟着,她也穿着裘皮的披风,只是帽子边缘是狍子,虽然比不得主子的华美奢侈,但也是价值不菲。两人一起出来,根本不像主仆,更像姐妹。 陈树等人走到近前了,才赶紧从如意脸上转开,对沈暖暖拱手道:“县主,这大冷天,您就不用送了。此去别宫几百里,大概四五天的路程,看天气都是好天,路上驿馆也有,不会委屈了三个宝的。” 沈暖暖道:“我不是送三个宝一程,我是闲来无事,和他们同去别宫,看看明宗。” 陈树:“……” 楚城搬着一个箱子出来,又装到后面的马车上。吴氏带着璎珞,楚城母亲带着楚青,几个人一起在门口相送。虽然不是出远门,但沈暖暖如今在家已然成了主心骨。主心骨不在,她们心里惦记,不踏实。 王娘子嘱咐儿子路上一定保护好小姐,楚城点头应了,母亲就算不叮嘱,他也会豁出命保护的。 看着小姐和如意上了车,他翻身上马,和陈树一左一右护着马车,后面随行的还有三十八位晋王府的侍卫。 队伍踏雪出城,很快就上了官道,离京城越来越远。 外面很冷,但车厢里很暖。马车四周缝隙都封闭的很严实,车厢底铺着厚厚的软毛垫子。人手一个取暖的银碳小手炉,如意还贴心准备了画本子和各种小零食。 三个宝也没想到娘亲会一路同行。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山宝水宝又一起看向风宝。 风宝给了山宝一个白眼,又给水宝一个小拳头,然后转头,笑嘻嘻的看向正靠在锦墩上翻看画本的沈暖暖。 “娘心,你怎么想起和我们一起去行宫啊?” 沈暖暖悠哉的翻过一页画本,,不抬眼皮的道:“你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太上皇本来身体就不好,我怕你们去了不是探病,而是要命。” 风宝讨好的往前凑了凑,爬到沈暖暖腿上,扬起白嫩嫩的笑脸,还眨巴着亮闪闪的大眼睛。 “娘亲,你对你的孩子应该有个基本的认知。该知道我们淘气是淘气,正事上从来没让你操过心。说实话,你这突然决定同行,是不是……” 沈暖暖拿下画本,挑眉:“是什么?” “是因为晋王吧,想借机去看看。” 风宝非常快速的说完,就缩了回去,还双手抱起小脑袋,供出同伙。 “别瞪我,的山宝水宝捅咕我说的。” 山宝挺身而出,护在风宝面前:“娘,息怒。” 水宝也站起来,站在水宝身边:“娘,晋王的信总往侯府送来。你从开始不搭理,到后面会打开看。我们就想着,你是不是气消了,原谅晋王了。” 沈暖暖将画本卷起一个卷儿,抬手过来山宝水宝一人给一下子。还想去敲风宝,但是被山宝水宝合力阻拦了。沈暖暖也只能作罢。 “什么玩意儿,我就原谅晋王了?欺骗这种事,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我最讨厌撒谎的人,你们忘了?” 沈暖暖坐回位置,还送上去一个大飞脚。当然,沈暖暖也不是真踢,就是吓唬一下。不然,如意也不会做着手里的活儿,还看热闹的笑着。 “晋王是写了不少信来,我开始不看,是不想和他再多做牵扯。我后面看信了,是信使提醒我说,那信里写的是太上皇的身体状况。我决定走这一趟,也是因为我是郎中,你们懂了么?” “懂了。” “懂了懂了。” “娘你看,这就是一个误会,误会解开了就没事了,我们没事了。” 三个宝陪着笑,然后背过身,凑一起去看医书了。山宝水宝被药方,风宝就在那儿琢磨毒方。 如意继续手里的针线活,沈暖暖也继续捡起自己的画本子。只是,之前看的津津有味的封神义,现在好一会儿都没翻篇了。 邺景州写的那些信是说明宗的病情。但那只是其中一段,每次心里都会夹带一些东西。或是行宫天气,或是一阕小词,或是分享食物。没有提以前,就是简单说着那边的事。 沈暖暖人没去,却已经知道他院子里的树上,还挂着红红的柿子。知道那边下雪的话,雪花会特别大,鹅毛一样。只拿那边房间里的榻下会烧火龙。外面很冷,屋里很暖,就是有些干燥。 好像一个老朋友似的,娓娓道来。虽然不会原谅,但后面会莫名其妙的等着信来。这就很奇怪。 一路很顺利,在第五天的时候,马车进了一座城,终于来到了皇宫别院。 皇宫别院,又称避暑山庄。在天热的时候来这儿最好,风景秀丽,凉爽宜人。但冬天,这儿实在不适合休养身体。 第259章 晋王都被气咳嗽了 这处行宫别院,是皇上的避暑山庄。天热的时候来这儿消暑,风景秀丽,凉爽宜人。但冬天就是北风猎猎,寒气刺骨了。 气候干燥,照比京城冷了不少。 冬天的太阳下山很早,尤其是比京城更北的行宫。才刚刚申时,太阳已经落下去一半。前些天下了一场雪,积雪不化,整个世界好像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三个宝将车门打开,挤在门口张望,小脸上都是满满的激动和兴奋。 原来这边的雪下完是不化的,原来这边的树在冬天是光秃秃没有叶子的。原来,这边普通百姓人家的房顶上都有个会冒烟的筒子。 马车轱辘碾压着积雪,终于进了城。 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马车一路吱吱呀呀地停到别宫门前。 提前收到消息的邺景州早早等在门口,已经站在那儿好久。 他身穿一件黑色的貂皮大氅,站在一片雪地中分外抢眼。天空阴了一天,在这时候忽然下雪了,雪花很大,鹅毛一样。漫天落下,却好似独独避开邺景州,不愿在他身上停留。 沈暖暖从车厢里弯腰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天地之间,白和黑的极致拉扯之间,更显的他那张脸郎艳独绝,找不到形容词更贴切的去形容他的美貌无双。 晚霞苍苍,白雪茫茫,有位佳人,在那门旁。 沈暖暖忍不住冒犯了人家的一首词,有感而发改到邺景州身上。 这家伙有毒,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么?居然把自己捯饬成这勾惑人的模样。还有,他是病了么?肤色苍白很就算了,脸还瘦了一圈。好像晋王府初见,一副病娇孱弱的模样。 沈暖暖知道自己该收回眼神的。她不是恋爱脑,不能被男色所迷惑。迷惑了一次是没见识,若是迷惑两次就是蠢不可及了。 但这一刻,眼睛好像不是自己的,根本不听她指挥。 风宝从沈暖暖一侧挤出来,关心的问:“娘,你怎么停在这儿不走了?是腿麻了么?” 沈暖暖下意识回神,伸手摸上自己的小腿肚子,难受的皱起眉头:“嗯,坐了半天没活动,小腿忽然抽筋了。” 如意忙说道:“风宝,你先下车,我给小姐揉揉腿。” 楚城已经下马,闻听此话,赶紧来到车边将风宝接下去。 陈树眼角斜睨一眼往风宝走来的主人,故意大声问:“县主,你腿抽筋了啊?外面天寒地冻,如意你快别在这而揉了。县主若是不嫌弃,在下背县主先进去。” 陈树话落就转过身,在马车边半蹲下车。 沈暖暖就是装的,自然不会让陈树背着走。正要拒绝的时候,邺景州错过风宝,一把拉走了陈树,然后双手伸过来,不由分说的就将沈暖暖从车上抱了下去。 沈暖暖从惊愕中回神,立刻挣扎:“晋王你放我下来,我可受不起你这一抱。” 邺景州没有放下沈暖暖,还调整了一下双手位置,让沈暖暖被抱的更舒服一些。然后直接往行宫的大门走去。 沈暖暖来这儿可不是想和邺景州继续发展的,再说,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你放我下来!”直接蹬腿挣扎。 “别动。”邺景州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双手圈抱的力度也有加了几分。 你让我不动,我就不动,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沈暖暖使劲踢了几下腿,结果悲剧了,小腿肚子真抽筋了。原本柔软的小腿子直接抽成一个硬邦邦的肉疙瘩,疼得她“哎呦”一声,表情痛苦到变了形。 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抓小腿肚子,身子一蜷缩,脸直接撞进邺景州的怀里。 邺景州见状,立刻蹲身。一手托着她后背不动,用弯曲的膝盖擎住沈暖暖的身体,腾出一只手就伸到她的裙下,一把就摸到了抽成一团邦邦硬且冰冰凉的小腿肚。 久坐不动,腿会抽筋。寒冷麻木,腿也会抽筋。 邺景州用内力催动手掌,手掌变的很热后,再揉那小腿肚做推拿按摩。 在他的手掌下,抽成一坨的小腿肚慢慢松缓开,沈暖暖的痛苦也随即缓解不少。她试着勾了勾脚趾,还有点疼,但可以忍受了。便抬手抓住邺景州的手,从裙子下拽出来。 “男女有别,晋王你要注意分寸。” “……” 邺景州的好心被泼了一盆冷水,抬起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树见主子的嘴成了摆设,急的上前解释:“县主,我家主子刚才是……” 一句话不等说完,他主子就已经起身了。人站起来,怀里的人也继续抱着,不管沈暖暖说什么,都没有松手,一路抱到到行宫里面。 穿门过院,倒了一个很精致的院子。回廊下候着的婢女赶紧将门打开,躬身迎晋王和县主进屋。 屋外北风潇潇,人一进屋,却有温暖迎面扑来。 邺景州将沈暖暖轻轻放到一铺着华丽织锦的矮榻上。沈暖暖翻沈坐起,后背挺的直直的,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邺景州,想义正言辞的说点什么。 “这房间的耳房是浴室,外面仆妇婢女可以任意差使。院子里有小厨房,今晚的膳食厨房应该准备差不多了。你和三宝坐几天车累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去见父皇也不迟。” 邺景州说完转身就走了,头也不回的很快消失在门后。 沈暖暖一肚子话想说,却没机会说出来,憋的实在难受。一把扯下身上的裘皮披风扔一边,这什么屋子,热死了! 如意带着三个宝进来,三小只迈进门槛开始,就瞄着母亲察言观色。 刚才院外瞧着邺景州可是不太好,一路咳嗽个不停。他们就想着俩人是不是在屋里吵起来了,邺景州是被他们娘亲气的呢。 瞧见沈暖暖兴致恹恹,一副疲惫的模样,风宝识趣的后退:“娘,这几天赶路累坏了,你泡个热水澡好好歇歇吧,我们也去洗漱换身衣服。” 风宝一带头,山宝水宝立刻会意,说了几句告辞的话,就手拉手的跑出去了。 如意瞧着小姐脸色也不好,试探的问:“和晋王吵架了?晋王在院子外咳嗽的厉害,难道是气到了。” 第260章 心神不宁,皆是为你 沈暖暖歪头,眉头蹙起老深:“邺景州咳嗽了?” 如意点头:“是啊小姐,就在院外面,晋王用袖子掩着口鼻,咳嗽的差点上不来气,见我和三宝过来,赶紧忍住咳嗽,简单说了一句,就快速离开了。” 跟我玩苦肉计,还欲擒故纵? 沈暖暖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就是阴谋论。 在我跟前一声不咳嗽,出了院子看到三宝和如意就整那一出。跟我俩玩儿这个,都是姑奶奶玩儿剩下的。 “管他呢。让人送来热水,我得好好泡一泡。” 这一路走了五天,路上有驿站,但条件不是很好。又数九寒天的,洗个澡若是冻半死就犯不上了。如今到了目的地,房间暖和的阳春三月似的,正是泡澡的好温度。 很大的木桶,婢子还准备了不少月季的干花瓣。沈暖暖泡在洒满花瓣的热水里,按说应该舒服的享受才对。但她心里却长了草似的,才泡了一会儿,就有点坐不住了。 今天一见邺景州,他的脸色就苍白的很,瘦的脸也小了一圈,不会是……真得了什么病吧? 如今邺景珺登基为帝,却没有什么主意,做什么事都要先问问朱皇后。而朱皇后就是一个后宫的女人,国事方面拿不定主意,问的还是娘家的哥哥。听说,朱家的那位相国,还想把自己的孙女嫁给邺景珺为后。 为了牢牢掌握新君,操控朝堂,脸都不要了。虽然亲上加亲在这封建社会不稀奇,但是邺景珺和那相国的孙女是长辈和侄女的关系,差着辈分呢。这个在封建社会可是不允许的。 虽然,这立后的事还迟迟没定,但如今朝堂之上,真正的话语权是掌握在朱家手里的。朱皇后和邺景珺或许能留下邺景州,但朱家容不下。 邺景州不会是又中毒了吧? “如意,我洗好了。” 沈暖暖扒着浴桶想出来。 如意赶紧按住沈暖暖的肩头:“小姐,头发抹了发膏还没有冲掉呢。” “哦,我忘了,那冲掉吧。”沈暖暖只能又坐回水里。 如意拿了水瓢,舀水往那头发上浇,一边浇水一边揉搓,水面上浮起白色泡沫,头发也变得更加柔软顺滑。 “小姐,水还很热,这一路坐车身子骨乏,多泡一会儿,也能睡个好觉啊。” 沈暖暖支吾一声:“我……有点饿了。泡的有点心突突。” 如意笑了:“小姐,这个好办。我让人送来吃的,在这浴桶上架上隔板,就可以吃东西垫垫肚子。” “那倒也不必麻烦。” 如意见小姐两次拒绝,就不再提建议,快速帮小姐洗干净头发,用柔软的干布巾擦的半干。就帮着小姐出来浴桶,擦身后换上衣服。 衣服在箱子里放了几天,箱子里放了香薰的东西,所以这衣服穿身上有一股淡淡清幽的香,特别好闻。 如意从耳房出来,问:“小姐,让人将晚膳送到外室吗?” 沈暖暖坐在铜镜前随意绾起头发:“三个宝还没收拾完吧,等他们弄好了在一起叫晚膳吧。” 如意不解了。小姐着急出来说饿了,这出来了,又不着急吃东西了。见小姐用一根簪子将头发都固定在头顶,问:“小姐头发还没干呢,怎么给绾起来了?” “我觉得不等到明天了,还是去看看太上皇。太上皇身体不好,拖不起。” 沈暖暖话落,已经从衣架上拿下那件裘皮大氅,披在了身上。 如意赶紧过来将大氅上的帽子给小姐戴上:“外面冷的很,小姐这样出去,头发要冻硬结冰的。万一感冒了,可怎么是好。” “我没事,我是郎中,自己身体自己有数。” 沈暖暖的坚持下,如意也只能披上大氅,跟着出去。找个门口候着的婢子带路,停在行宫偏东边一处院子。 门外侍卫通传:“太上皇,县主来了。” 正在喝药的明宗,看到喂药的儿子手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勾了勾唇角,道:“进。” 侍卫拉开门,沈暖暖提着裙子进来。如意背着药箱跟在后面,门里候着的陈树抬手想帮她拿医药箱。如意侧了一下身子,躲开陈树的手,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快走两步跟上去。 沈暖暖走过外室,拨开隔断的帐子,就看到邺景州正坐在床边端着药碗,给明宗喂药。一碗药喝完了,邺景州将药碗递给一旁的婢子。婢子拿走药碗,躬身退后,离开。 “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女来了,给您看看身体。” 明宗靠在床头,一个多月不见,人瘦的厉害,脸色土黄,眼珠也开始泛黄了。很明显,明宗的肝脏出了大问题,就快要不工作了。 明宗抬手拉着沈暖暖到床边坐下,看着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 “暖暖,这冰天雪地,长途跋涉的,你怎么还来了?” 沈暖暖将明宗的手拿下去,反过来放床边,自己搭脉上去。 “这段时间,臣女虽然在京城,但也一直惦记太上皇的身体。年终岁尾,家里也没啥事,我就和三个宝一起来了。三个宝在房间洗漱呢,等忙活了,就会过来了。” 明宗想到就要见到他的孙子,高兴的脸上鱼尾纹又笑的多了几道。 “谢谢暖暖,让三个宝来这儿。” “……这是应该的。” 沈暖暖顿了一下才回一句。然后将诊脉的手拿回来,略一沉吟。 “太上皇,您的身体不大好。之前的余毒已经蔓延整个肝脏了。但你精神不错,活着的信念也有。如果能一直保持乐观和好心情,我再用特殊重药的话,能将您寿命延迟到来年三月份。但是,这个药……会让人很痛苦。如若不然,能勉强过去除夕吧。” 现在已经进入了年终岁末,除夕,也不过只有七天了。 每天承受痛苦的话,还能活三个月。如若不然,只剩下七天。沈暖暖觉得,明宗肯定会选三个月。毕竟,没有人想死,蝼蚁尚且偷生。 但是明宗却直接道:“不需要用药了,就这样吧。” “父皇!” 邺景州一旁喊了一句,随即袖子掩面咳嗽了两声。见沈暖暖转头看过来,直接转身,大步出去。 第261章 邺景州的病有些古怪 沈暖暖下意识转头,看着邺景州几乎用逃的步伐奔出去。屁股本能的离开椅子,但没有站起来,起了一半,咬咬牙,又慢慢的坐下去了。 转头,见明宗浑黄的视线也看向门口。脸上满是心疼和着急。如果他现在能下床,肯定会追上去嘘寒问暖。 “太上皇,晋王是病了么?”沈暖暖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的问。 明宗收回目光,心疼的叹口气:“老四不适合这边干冷的天气,来这儿没几天就生病了。陈御医给用了不少药,但总是不见好。” 气候不适应的咳嗽应该不是大事。刚才那样激烈的反应,估计又是在自己面前做戏呢。 骗子,不知悔改的大骗子。男人,果然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太上皇,您为什么放弃治疗啊。能多活三个月,就算痛苦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明宗虚弱的摇摇头。 “暖暖,你能帮我续命三个月,那三个月之后呢?我还是要死的。我这一辈子,苦吃过,福享过,遇见过爱的人,结拜过忠义的朋友,还有儿孙满堂。人生再无遗憾,我就算现在闭眼,也是没有遗憾的。” 沈暖暖试探的问:“太上皇,京城的事,您知道么?” 明宗点头:“那边有人每天往这边传消息,我是知道的。” “您既然知道如今朝堂是朱家在把持,怎么会说没有遗憾了呢?那可是你殚精竭虑治理了二十几年的国家啊。” 明宗微微笑着道:“后面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天要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现在时机还没到。等时机成熟,便是朱家覆灭之时。” 沈暖暖听闻明宗见已经安排好了后招,便知道他当初顺从朱皇后的安排,来到这行宫养病并不是完全被迫。而是山高皇帝远,借机安排布局。 在位二十多年,大邺井井有条,国泰民安。虽然他刚愎自用,敏感多疑,后面还被人利用做了很多糊涂事。但很明显,他不是没有手段的笨蛋。看清一切后,想谋划一些后事,并不意外。 明宗见沈暖暖不说话,他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又道。 “暖暖,我这一辈子做了很多错事。为了那个位置和权利,亲手杀了太后,间接害死你的父亲,让我变成无亲无友的可怜虫,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如今幡然醒悟,但一切都晚了。现在,我的每一天都是痛苦的煎熬的。自己欠下的债,只能我亲自下去找他们还。所以,真的不想再熬着了,能过去这个除夕,我已经觉得很好了,特别好。” 是体面的离开,还是痛苦的苟延残喘,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 沈暖暖决定尊重他的选择。 三个宝洗漱换过衣服,门外通传过后,一起站到床边。 沈暖暖想给明宗和孩子一些独处的时间,便起身告辞。 “暖暖,老四这几天咳嗽的越发厉害,你有时间也给他看看吧。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最近瞧着他更是日渐消瘦了。” 沈暖暖顿了一下,点头:“好,我会过去看看。” 出门,沈暖暖转头问:“楚城,晋王住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楚城道:“知道,刚才我已经在行宫大致走了一遍,熟悉一下环境。” “嗯,那你带路吧。如意,你在这儿等三个宝,就不用跟着了。” “是。” 邺景州的住处就在明宗院子不远,一个小花园,一条青石板路,就到了那边院子。 院门没关,沈暖暖带着楚城直接进去。下着雪,外面挺冷的,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只有陈树一人在屋前的回廊下站着。 沈暖暖进来院子,就听到晕黄的屋子里传出咳嗽声。一声一声,咳的很厉害。陈树想要通传,沈暖暖直接摆手阻拦了。陈树没有坚持,还放轻动作缓缓推开门,请沈暖暖进去。 楚城留在门外,和陈树一左一右守在回廊下。 邺景州拿手帕捂嘴一阵咳嗽,忽然听到小心的开门。他以为是陈树,忍下咳嗽,沙哑着喉咙道:“陈树,雪停了么?” 迟迟等不到回答,眉头皱起,然后就感觉到脚步的不对。他心头一咯噔,不是立刻转头去看,而是抬手将手帕塞进了袖子里。 但他这个动作,却被沈暖暖看到了眼中。 沈暖暖的手在袖子里握紧,继续缓缓地向前走到桌边。 “太上皇不放心晋王身体,让我过来给你看看。” 邺景州微微抬起头,眼底带着一抹浅浅笑意。 “父皇有些小惊大怪,还让你跑这一趟。我无事,就是气候不适,嗓子有些干痒罢了。陈御医已经给开了润肺生津的药。” 沈暖暖这离的近了,才发现邺景州的脸色难看的很,就连呼吸也略粗,有异于正常。 “皇命难为。太上皇的命令,我一个做臣女的是不得不听。我既然来了,晋王你还是配合一下,免得让我难做。” 邺景州脸上的笑意扩大,忽然上手抓住了沈暖暖的手。沈暖暖完全料不到邺景州的动作,低头看着被禁锢的手,抽了一下,居然没有抽出来。 “暖暖,你心里还有我的对么?不然,也不会不顾长途跋涉来此,还这么关心我的身体。我就知道你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家伙,早就被我的容貌折服,不可自拔了。所以,不闹了,我们和好吧。” 邺景州说‘小家伙’的时候,大手指还在沈暖暖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这个油腻的动作,直接让后沈暖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厌恶至极,用力一把将手抽回来,扔下一句:“你恶心到我了!” 邺景州转身,见沈暖暖用跑的离开房间,唇角的笑渐渐收回。抬手伸进衣袖,从里面拿出手帕,上面一块血迹,异常刺目。 沈暖暖真是要气死了,一口气回到自己房间。在腿上蹭着自己手背,还嫌弃的很。 这家伙之前伪装的真特么好,离开皇城后,不用端着人设就放飞自我了。当初自己真是眼瞎了,才会觉得他是清绝的优雅公子。现在,就是一个妥妥的下头男。 如意进来传话,说三个宝在太上皇那屋吃了。然后端来晚膳摆了一桌子,都是沈暖暖喜欢的吃的。 沈暖暖和如意围着桌子吃了。她没什么胃口,明明很饿,但吃的不多。如意以为小姐乘坐几天的车太累了,就赶紧吃了几口,让人将桌子撤下去。 “小姐,你要是累了就睡吧,婢子去给你铺被子。” “嗯,的确是累了。” 沈暖暖起身往卧室的走的时候,门外有婢子通传。 “县主,陈御医来了。” 第262章 事情来得始料未及 如意道:“陈御医,县主长途跋涉而来,很是累了。正想要就寝休息,您若是没有重要事,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明天……” “如意,请陈御医进来。” 如意还没说完,沈暖暖就已经走出内室,出声请人了。 如意点头,侧身让开门口,请陈御医进来。 “陈御医,这外面下着大雪呢,您这么大岁数,天黑路滑怎么来了。” 陈御医对沈暖暖拱拱手,道:“县主,好久不见。老夫知道县主远道而来肯定很累,不宜叨扰。但老夫实在是心中有怪事不解,想跟县主指教,这便不请自来了。” “陈御医快请坐,别说什么叨扰不叨扰,其实是我应该去看您才对。您有什么事就问吧,看我是不是能解答一二。” 沈暖暖亲自扶陈御医坐下,就让如意去准备茶水。 陈御医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县主,太上皇的病复杂难解,我实在无能为力。若没有县主让人送来的药,这一个月怕是也坚持不下来。 但话说回来,太上皇是中毒加上心病难医,病入膏肓,我没办法也还说得过去。可是晋王就一个气候不适的咳嗽,我却是用了心思,换了好几服药,就是不见好。 我这心里着急啊,今天中午想给晋王再好好诊治一下,不行再换换药。但晋王却不让我看了,还说以后药也不吃了,等春暖花开的时候,病自然就好了。我怎么想都不踏实,今天正好县主也来了,就赶紧来请教一下。” 沈暖暖想起邺景州那不断的咳嗽,根本就不是单纯的气候不适应的嗓子干痒。 “陈御医,那你给晋王诊脉是什么情况啊?” 陈御医道:“毫无异常。” 沈暖暖不确定的又问:“毫无异常?可我听他咳嗽急促,喘息且粗,明显是气管或是肺脏有了问题。或是伤风感冒之类。怎么可能是毫无异常呢?” 陈御医笃定地道:“的确是毫无异常。也就是这个毫无异常,让我心里越发的不踏实。在下不才,医术虽然没有县主精妙,能起死回生。但一般的小病小灾,咳嗽伤风还是能治的。但现在,我实在是不解了。” 能在御医院做到首席医正的陈御医,怎么可能是不才,只会治小病消灾。如果没有沈暖暖这个异世来的神医,他就是京城的最好的郎中。 沈暖暖知道陈御医是在自嘲自谦,本来就不太踏实的心也更加烦躁不安了。 “陈御医,你知道的吧,内功好的人,是可以用内力控制自己脉搏的。那你觉得,晋王有没有可能……” 陈御医猛地从凳子上站起身,瞪着眼睛,脸上的折子都吓的开了不少。 “我没有想到,我居然没有想到!这大概就是我一直不解的地方,晋王他……他有可能用内力控制了自己的脉搏!” 陈御医话落,顾不得跟沈暖暖告辞,转身就往外走去。沈暖暖想也没想就赶紧跟上去,连大氅都不顾的穿上。 因为沈暖暖实在不懂,别人演戏苦肉计,都是巴不得自己看起来病的严重才好,这样才能得到别人的同情,而邺景州,怎么却没事? “陈御医,你慢一些,听我同你说些话。” 沈暖暖追上陈御医,附耳小声几句。陈御医眨了眨眼睛点头,又快速走进风雪里。 “主人,陈御医来了,他不放心您的身体,坚持要再为主子看看。” 陈树在门外通传后,并自作主张的推开了门。 陈御医背着药箱进来,直接道:“晋王,您这个咳嗽拖延很久,毫无进展,急得老夫吃睡不好。刚又翻了医书,发现一个新的针法,似乎能缓解咳嗽。” 邺景州从桌案前抬起头,喉结动了一下,隐忍住咳嗽,道:“陈御医辛苦了,但本王已经好多了,药不想吃了,施针更是不必了。今晚雪大,寒冷,陈御医年事已高,还是赶紧回去休息。” 陈御医不听邺景州的,自顾的来到桌案前,还直接将医药箱放桌上。 “晋王说的是,今天雪大,寒冷。老夫走了一路来,冻得腿有点不好使。这会儿就回去,怕是身体也吃不消。晋王这儿暖和,让老夫缓一缓可好?” 邺景州看看陈御医冻得发红的脸和头发上还没有化掉的雪花,怎么会说不行。 “好,陈御医请坐,喝杯热茶。” 陈御医连连谢过,一杯热茶喝过,陈御医将银针拿了出来。 “晋王,老夫反正也在这儿,要不您就让老夫试试吧。老夫反复看过医书,就算扎不好,也肯定不会扎坏的。晋王,这是一个新针法,若是试验成功,必定会造福后人的。可惜,眼下这行宫,除了晋王,也没有咳嗽喉痒的人。” 邺景州也看出来了,自己今天不让陈御医扎两针,他是不会走的。消磨下去,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只好同意,让陈御医事实。 陈御医喜出望外,立刻请邺景州宽衣,露出整个后背。 他开始两针下去,很正常。邺景州甚至都能感觉到,想要冲口而出的咳嗽有隐隐被压制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放松了警惕。然而陈御医却是手指偏了几分,第三针和第四针下在了不该下的地方。但是,邺景州却没有反应,因为,他已经在这两针的控制下,昏昏睡过去了。 陈御医叫了两声,发现叫不起来,大喜。赶紧过去开门,将沈暖暖请了进来。 沈暖暖进来的同时,陈树也跟着进来了。因为,他也觉得主人的身体不对,或许是出了问题。 桌案前,沈暖暖拿过邺景州的手腕切过脉后,本就严肃的表情渐渐的更加沉下去。 陈御医看沈暖暖的脸色不对,就拿起邺景州的另一只手腕切脉。这一切不要紧,顿时吓得跪到了地上。口中喃喃自语:“怎么……怎么会这样?” 陈树急了,忙将陈御医扶起来:“陈御医,我主人怎么回事?您可别吓我啊。” “晋王他……他……” 陈御医支吾两句,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263章 给晋王下毒的是…… 沈暖暖拿下切脉的手,问了陈树几个问题。俯身,仔细看了看邺景州的面部,忽然抬手在邺景州的嘴唇上抹了两下。 原本有些红润的唇居然被抹掉颜色。而沈暖暖的手指上,则沾染了一层胭脂色。 陈树大吃一惊,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这……这怎么回事?我家主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直男,才不会涂脂抹粉。” “晋王咳嗽不止不是气候不适,而是他的肺脏出了问题,看这唇色应该是中毒所致。他为了掩饰自己中毒的真相,就用胭脂遮盖了唇色。刚才切脉,毒已经深入五脏,不及时解的话,命不久矣。” 沈暖暖心里已经波涛汹涌,但面上却是异常平静,就好像在说‘今儿天气不错,你吃了么?’ 陈树焦急的搓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陈御医则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怪我,怪我啊,这么长时间,老夫竟没有发现晋王中毒了,晋王咳嗽了那么久,我给晋王看了这么久,居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沈暖暖抬手阻拦陈御医的动:“陈御医,这不怪你,是晋王自己用内力控制了脉搏,让你诊断不出来。而且,这是个慢性毒,且很隐秘。不容易被发现。” 陈树忙道:“县主,你妙手回春,有起死回生之术,那……我家主的这个毒,你也能解吧?” 沈暖暖点头:“我的确能给他解毒。但他能把身体拖到现在,显然是自己不想解毒。那我贸然出手,就是出力不讨好。” 陈树急着道:“县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明明能救,却不救,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呢?” 沈暖暖呵了一声。淡淡道:“我是治病的郎中,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再说,就算是菩萨,也救不了自己作死的人。这一点,陈御医应该深有体会。” 陈御医点点头:“的确,郎中治病,也要病人配合才行。如若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是无济于事啊。” 陈树“噗通”一声跪下了。 “县主,我家主故意隐藏病情,放任毒折磨自己,很可能是……是……他用这种办法惩罚自己。惩罚他对县主说了谎,自责他的不坦诚。县主,我家主是做错了事,但他对县主的心却是真的。” 陈树说着,又自顾起身,奔到内室。很快出来手里拿了一沓纸张,每一张纸上画的都是沈暖暖。 有沈暖暖吃东西娇憨的画面,有沈暖暖怒斥恶奴生动的画面,有沈暖暖救治病人的温馨画面,更有她美丽娇俏的回眸一笑。 沈暖暖知邺景州山水丹青很好,却不知道他画人比那山水丹青更传神,惟妙惟肖,那纸上的自己比自己还像自己。 这些画里的每一笔每一画,都是邺景州对沈暖暖的爱意和思念。虽然无声,却比千言万语还管用。 沈暖暖心里复杂,更有很多疑问。将所有的画递给陈树:“你们先出去,我有些话想跟晋王说。” 陈树双手接过画,恭恭敬敬的给沈暖暖鞠躬道谢。然后和陈御医一起出去房间。 门关上了,就剩下沈暖暖和邺景州。 沈暖暖看了邺景州好一会儿,才过去他身后,将银针一根一根的拔出来。然后给他拉上衣服穿好,从袖子里取了一瓶药,在他鼻子上晃了晃。 一股刺鼻的气味吸进去,邺景州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沈暖暖坐在面前,一时间眼底满是迷茫,摇了摇头,又闭上眼睛。 顿了足足有五个数再睁开,面前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沈暖暖。 邺景州提的一口气慢慢松下去,眼中也有明显的失望。一杯茶水递到他手边,碰了碰他的小手指。他下意识拿走那杯水,端起喝了一口。 “陈树,陈御医什么时候走的?” “一盏茶前。” “……” 邺景州猛地转头,见桌案边站的根本不是陈树,是沈暖暖。而给他递茶水的也是沈暖暖。 手中的杯子下意识握紧,努力稳了稳心神:“暖暖,你怎么在这儿?” “我也不想在这儿,但陈御医遇到一个疑难杂症解决不了,非要请我过来看看。” “……” 邺景州后知后觉,陈御医刚才给自己扎了几针。落针后非常舒服,想咳嗽的感觉没有了。觉得非常疲惫,铺天盖地的困意袭来,好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似的。然后就睡过去了。 他心里有些不安,手里的杯子攥的越发的紧。所以,她是知道了么? 沈暖暖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啜一口。 “你中了剧毒孔雀胆,但量非常少,毒性发的慢,你又一直用内力压着,所以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听我说话。但是,如今毒还是侵入肺脏了。如果再不解毒,给明宗送终之后,就轮到你了。” 邺景州抬手捂着胸口,缓缓呼吸一口气。见事情已经暴露,也就实话实说了。 “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不想自己的事再让他焦心影响他,便隐瞒了陈御医。我以为中的毒很少,又用内力压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这两日才发现,事情和我以为的不太一样。” 沈暖暖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又问:“你是怎么中的毒?” 邺景州看着沈暖暖平静面容下的眼神,慢慢的伸手,将紧攥的杯子也放到桌子上。 “暖暖,你还记得沈佳宜吧?” 沈暖暖眼皮猛的跳了两下:“天牢里的那场火,烧死的是别人。沈佳宜金蝉脱壳,消失的无影无踪。难道……是沈佳宜给你下的毒?” 邺景州点头:“陈河已经查明,那场大火是朱家人放的。沈佳宜,是朱家人就走的。为的就是手攥一个对我们恨之入骨的棋子。 沈佳宜整容了,混在行宫里的这个院子,并能到房间伺候的婢女。自我住进来,那婢子就对我存了不安的心,想……爬床上位。被我撵出院子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就买通屋里伺候的一个宫人,在我的宵夜里下了毒。” 邺景州喝了一口宵夜,后来发现不对。抓了宫人,宫人将一切都说了。又在行宫外的小巷子里抓到想要跑的沈佳宜。沈佳宜为求活命,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原来真相是,朱家不知为何,知道了那特殊兵符在邺景州手里。朱家想用美人计接近邺景州,然后套出兵符拿走。但朱家没想到沈佳宜的狐媚术对邺景州没有用。只用了几天,就被人赶出门外。 美人计用不成,兵符拿不走,那就只能毁掉了。提前毁掉,总好过后面成了障碍。 那个宵夜,他只吃了一口,后来还催吐了。真以为没什么大事的,没成想,后面却是越来越严重。 沈暖暖就知道,朱皇后殚精竭虑的帮儿子谋划,到头来也只是为朱家做嫁衣。朱皇后需要自己给她看病,不会对她赶尽杀绝,但是朱家会。 “现在呢?需要我给你解毒么?” 第264章 密诏曝光 邺景州胸口一阵憋闷,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下意识的掏出手帕捂住嘴,转身要去内室,但是被沈暖暖一把拽住了,下一秒,抬手抢过他手里的帕子。 青白色的帕子上,一簇暗红色的血迹特别明显。 沈暖暖火了,直接将帕子扔到了邺景州的身上:“毒发的太快,控制不住了吧?照你这个速度,我保证你能死在你爹前面。白发人送黑法人,黄泉路上好作伴,也挺好的!” 邺景州任由手帕滑过身上,落到地上。看着地上染血的帕子,暗暗叹口气。 的确,这个毒发的速度,远远超乎之前的判断了。之前只是不时的咳嗽,略略的憋气。他以为没有大碍,他想着好好陪父亲过个年。却不曾想,事情急转直下,直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沈暖暖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解药放到桌上,转身就走。 陈树奔着追出去到院子:“县主,我家主的毒解了么?” 沈暖暖大步走在雪地上,没好气的道:“解药给他了,吃不吃就是他的事了。” 陈树喜出望外,又问:“县主,是吃了解药,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是吧?” “毒是一点一点恶化的,我那也不是金丹仙药,一颗就能根除痊愈。解药每天一颗,连服七天。他想吃剩下的六颗,就每天去我那儿取。” “谢谢县主,县主辛苦,县主真是人美心善,观音菩萨在世。” 陈树目送沈暖暖走的看不见了,才赶紧小跑的回去院子。 沈暖暖躺床上,很累,却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一摞画纸,就是那一个一个自己。 戌时,三个宝回到屋子,在外间脱去一身寒气,才回到卧室,一个一个跳上床,钻进母亲的被窝。 沈暖暖捞起软软的风宝塞怀里:“东厢房给你们留了房间,怎么来这儿了?” 风宝嘿嘿笑:“娘,初来乍到换了地方有点怕,所以想和娘一起睡。” 沈暖暖明知道风宝没说实话,还是笑着将三个宝都搂进怀里。这一刻,有三个小家伙,真好。 第二天,雪过天晴。 三个宝推开屋门,发现外面整个成了一个白色的世界。他们兴奋的跑进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玩够了,吃完早饭就去陪明宗说话。 外面很冷,沈暖暖不想出门,窝在房间里在火炉上烤地瓜,看画本子消磨时间。 如意轻轻推门进来:“小姐,晋王来了。” 沈暖暖眼皮都没抬一下:“嗯,知道了。” 邺景州一进来房间,就闻到浓浓的烤地瓜味。早上没什么食欲,只喝了一碗白粥,现在肚子正好饿了。 火炉上放着几个地瓜,沈暖暖坐在一边的躺椅上,手里翻着个画本子看着认真。 邺景州也没打断她,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火炉边,将地瓜挨个翻个身。 房间多了一个人,一个认真看书,一个认真烤地瓜,安静的异常和谐,好像一对老夫老妻。 地瓜烤好了。邺景州挑了一个烤最好的吹了吹,递向沈暖暖:“烤好了,吃吧。” 沈暖暖斜睨一眼过去,不接。邺景州收回去,将地瓜皮小心翼翼的剥了一半,放到碟子里。碟子放到一凳子上,凳子推到沈暖暖的躺椅旁边。 回手,又拿了一个,一边剥皮一边说道。 “你的药总是很神奇。我昨天服下那颗药,到现在都没怎么咳嗽。” “……” “刚才去看父皇,他和三个宝玩牌呢。三个宝很贴心懂事,句句皇爷爷叫着,父皇很开心。” “……” “沈佳宜关在一个密室里,你若是想看,可以让陈树带你去看她。” 沈暖暖终于不再沉默,将手里的画本子放下,从躺椅上坐直身体:“沈佳宜还活着?” 邺景州点头:“对外是说死了,其实留了她一命。朱家这次没有杀了我,不会罢休。我留着沈佳宜,也是朱家谋害皇子的证据。” 还有一个原因,沈佳宜是沈暖暖的表姐,就算沈佳宜该死一万次,他也还是留了她的性命。 沈暖暖觉得邺景州这么做是对的。 剥了皮的地瓜太诱人了。沈暖暖终于忍不住,拿起凳子上剥好的地瓜咬一口,又软又糯又甜,特别好吃。 吃人家嘴短,沈暖暖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解药放到凳子上。但邺景州看都没看那颗解药,低头也咬一口手里的地瓜。 “父皇有生之年,不想看到皇子夺位,血流成河。而朱家,现在也没到天怒人怨的时候。所以,如今只能等,等一个合适的一网打尽的时机。” 沈暖暖眼睛眨了眨,问:“那时机到了,你们是只铲除朱家,还是连带废帝呢?” “仁宗不仁,且毫无主见,没有帝皇之相。” 沈暖暖明白了,呵了一声:“所以,终究是你成了最后赢家。” 邺景州又咬一口地瓜,一脸满足。 “父皇的确是留下了那样的密旨,但我拒绝了。邺景宸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 沈暖暖眼睛瞪起很大,邺景州的这个拒绝,是意料之外,但又是意料之中。但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太后中意你,明宗也中意你,别人争的头破血流丢命掉脑袋都要抢的东西,你为何一次一次拒绝?” 邺景州再咬一口地瓜,好像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吃一样。咽下这一口,才道。 “我厌恶争权夺势,我母亲也一直希望我过简单的日子。而且,我身上有一半异国血统是不争的事实。异族有异心,朝中人的忌惮便是君臣离心的开始。而经历了这么多,邺景宸的性子被磨的差不多,相信他未来会是个好皇帝的。” 的确,邺景宸变了,变了很多。经过这么事,磨去一些棱角,他更加稳重和踏实了。 “你主动让位,别人却不知道。如果邺景宸到时候也不容你,你又该如何自处?” 邺景州转头看向窗户,唇角勾起一抹笑。 “我想去大鄯看看。去看看母亲生活过的地方。经过这些年,那湖水里的毒应该没了。被大祭司带走的大鄯百姓,若是想回来就回来。若是不想回,我更无事一身轻。天高地阔,总有我容身之处。” 第265章 迦关失守 沈暖暖从邺景州的眼睛里看到了对自由的向往。 他从出生到五岁,被关在涵翠苑。从涵翠苑离开就进了凤泽宫。几年后,又被太后带走在慈宁宫多年。后来出了宫,有了自己的晋王府。却又是病体缠身,多在府里呆着。 身在皇家的权力中心,却不为权利所动,这可不是谁都做到的。不明情况的时候,背负大鄯灭国之仇,也没有迷失自己。 骗人是不可原谅,又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不错的人。见他和明宗已经有了后面计划,便也不操心那些了。 “我收到大哥从迦关送来的信。沈家军的粮草被烧只是诱敌深入的计策,烧的只是很少一部分,大部分都是道具。沈家军故意示弱,大月氏组织了几次围攻,都是小胜。 大月氏军心大躁,已经在调集所有主力,要给迦关致命一击,然后东下夺京州了。我大哥的计划就要成功,准备关门捉狗,彻底打退大月氏,三十年不敢入侵大邺。” 邺景州听到沈暖暖这么说,忽然心生一计。 “暖暖,我有一个主意,西北侯若是愿意改变一下作战方案。不仅能继续关门打狗,还能一举解决了朱家这颗毒瘤。” 沈暖暖来了兴趣,挑起眉头看着邺景州:“什么主意?” “这个……会让沈家军受些委屈。” “无妨,你说说看。” 邺景州说出自己的谋划,沈暖暖听得眼底亮了。但不确定大哥会不会同意如此,便立刻休书一封,邺景州派了八百里加急送去迦关。 今年的除夕是明宗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年。因为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他是和儿子,孙子一起度过的。 强撑着精神过了春节。年初二,明宗的精气神卸下去,人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 病床前,明宗拉着沈暖暖的手,说了很多话,还久久不愿意松开。 “暖暖,我愧对……沈家和你父亲。” 沈暖暖终究是不忍,伏在床边,小声:“太上皇的确愧对沈家,愧对我父亲。但有个事,我现在想和你说,我父亲没有死。” 明宗浑浊的眼睛忽的变的明亮,提着的一口气都粗了几分,抓着沈暖暖的手也异常用力。 “你说……真的?” 沈暖暖点头:“当初,我救下了我父亲,然后用假死药帮他金山脱壳,混在沈家军里,给他送去了迦关。” 明宗听到这个事,一滴浑浊的泪从眼角滑落。是喜极而泣,迦关稳固,这大邺的的万里江山就稳固了。 “有青武在,大邺稳矣!” 明宗用最后的力气喊出这一句,手从沈暖暖的手上滑落,人也闭上眼睛,含笑九泉。 太上皇宾天的消息送去京诚。仁宗为太上皇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前前后后一个月,才送入皇陵。 这期间,邺景宸的伤彻底好了,邺景州回到京城。沈暖暖的百草堂也开起来了。 朱皇后已经病重,基本不能下地。 仁宗下了朝堂要去凤泽宫,却被相国舅舅拦在了乾元殿。 “皇上,选后的事迟迟定不下来。迦关那边连连败仗,如今东宫那边也有动静传出。这内忧外患的,皇上倒是拿个主意啊。” 仁宗有些不耐烦:“相国,这事刚才朝堂上不是已经商议了。摄政王的意思是,太上皇大丧未过,不宜立后。迦关那边,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有沈家军在就不会有事。 至于邺景宸和邺景州,更不足畏惧。那都是朕的手足兄弟,一个三千幕僚离开,失去武功的废人。一个无心权利的异族之子,都没有资格竞争。真不明白,相国在害怕什么。” 朱相国很铁不成钢,脸色特别难看。 “皇上,您现在是一国之君,怎么能什么都听摄政王的呢?他一介武夫,哪里懂什么朝政?臣是朕的亲娘舅,所思所想都是为了皇上所想啊。” 仁宗烦躁的很:“相国,你是朕的娘舅不假,但是摄政王是朕的皇伯,是先帝亲封的摄政王。摄政王所思所想皆是为大邺的江山。朕听摄政王的话,有错吗?” 说完,他侧开身子,避开朱相国,就往凤泽宫走去。 朱相国身边的侍卫小声:“大人,每天这个时候,县主都在凤泽宫。皇上着急去并不是看皇后,而是……心里还对县主念念不忘。” 朱相国熊袖笼里的手暗暗握紧,眼底也崩出一抹萧杀。 “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本想再等一段时间,一切都稳操胜券再动手的。但是现在,皇上在沈暖暖的影响下,越来越听摄政王的。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免得夜长梦多,他要提前行事了。 只是,现在还少一个契机。 凤泽宫。 仁宗紧赶慢赶,终于在院门口,看到和婢子一起出来的沈暖暖。 “暖暖,母后今天的身体如何?” 沈暖暖叹口气:“太后病发的很快,我也无力逆天。最后的日子,就是让太后少遭点罪罢了。” 仁宗安慰沈暖暖:“你的医术朕最是清楚,你已经尽力,就不要有心理负担了。” 沈暖暖点点头,又道:“老南王最近公务太多,身体有些吃不消。皇上去看太后吧,我去给老南王看诊。” 仁宗没有进去凤泽宫,而是转头跟上沈暖暖的脚步:“母后这边晚一会儿再来也可。正好,朕有事情跟摄政王商议。” “哦。” “暖暖,朕听从你的建议,多和摄政王议事,多听他的建议。果然,朝政上的事,比以前得心应手多了。” “皇上手握江山,还能谦虚听我劝,真的很荣幸。” 沈暖暖说着又叹口气:“就是,迦关最近战事不利,沈家军吃了几次败仗,我都愧对皇上了。” “暖暖说的哪里话,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要过于焦急。朕相信沈家军。” 仁宗这一句话刚落,就有人飞奔来报:“皇上,战报!八百里加急战报,迦关失守,大月氏大军已经开往庸州!” “什么?迦关失守!” 仁宗看到涂着火漆的战报,吓得目瞪口呆,身子一晃,差点没坐地上。 第266章 改朝换代 沈家军大败,迦关失守,百姓逃了,大月氏的虎狼之军长驱直下。 大邺被入侵了,要亡国了。京中百姓乱了,朝中也乱了。 “老西北侯才是定国神针,新的西北侯就是不行。” “如今沈家军大败,西北侯和忠义侯下落不明。这要派谁带兵去阻敌?” “朝中这些年重文轻武,能带兵打仗的不是老了,就是太嫩毫无经验。” 朝中乱做一团的时候,忽然又有人来报,草原带兵强行越过木木河,已经占领边城。 草原和大邺两国友好几十年,虽然近年草原崛起,也露出不安分的端倪。但这样明目张胆的撕毁和平条约,毫无征兆的举兵来犯,还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大月氏凶西边而来,草原自北边南下。两国夹击,一时间大邺主权和安全受到建国来前所未有的挑战。 朝中争议过后,朱相国提出一个建议:朝中兵分两路,太子殿下带一路兵,去抗击大月氏。摄政王带一路军去抗击草原大军。 沈暖暖不满意这个决定,道:“太子殿下如今重伤初愈,武功尽失,就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带兵打仗?” 朱相国却道:“太子亲征,只是鼓舞士兵,并不需要自己披甲上阵。身边会带上很多将领的。” 沈暖暖无话可说了,别人也什么都不说。 如今,朝中大部分是朱家的人,摄政王再有威望,也是孤掌难鸣。 三日后,点兵结束,东宫太子和摄政王披挂上阵,金戈铁马,每人带兵十万,奔赴战场。 城外,十里长亭后的山坡。 沈暖暖看着两个队伍向着两个方向开拔,旌旗招展,尘土飞扬,唇角带起一抹笑。 “朱家借刀杀人,让邺景宸去应敌大月氏,摄政王去应敌草原,就是让他们送死的。” 六公主嫁去了草原。这次草原发兵的由头就是六公主要为哥哥讨回公道。邺景宸若是去抗击草原,那还打什么,见面就是会师。所以,他必须是要去抗击大月氏的。 而老南王和草原有仇。当年,老南王拒绝草原公主的大胆求爱。草原公主一气之下嫁给了别的王子。结果那王子是个短命的,没几天就死了。草原公主成了寡妇,后来追去西南还要嫁给老南王。 老南王依旧不愿意,命人撵走了草原公主。草原公主颜面尽失,气愤离开,结果出了意外,死在了西南的毒雾林里。这事成了草原的结,多年对老南王恨意难消。 如今老南王带兵去抗击草原,无疑也是仇人见面。 邺景州目光远眺,看着天边隐隐浮动的暗云,道:“要变天了。我们谋划到现在,终于在等收网了。” 半个月后,两边军队都到了目的地。战报雪片一片的传到京城,战事焦灼,一时间难分胜负,三方都有死伤无数。 就在京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忽然又传出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仁宗发了罪己诏,说自己德不配位,才引来战争不断。愿意主动禅位给舅舅。 至此,朱家称帝。改国号为吉,封号始宗。 凤泽宫。 病床上虚弱无比的朱皇后,惊讶得瞪大眼,不敢相信的看看被打断腿,昏迷不醒的儿子,又看看龙袍加身的哥哥。 “为什么!本宫对你还不够么!你这是为什么!” 始宗一脸阴狠且得意的看着妹妹,道:“妹妹,你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执着为什么呢?你是朱家的人,如今这江山由朱家人坐,你应该高兴啊。 你的儿子软弱无能,根本就不适合做皇帝。他就适合坐在轮椅上,所以,哥哥成全他余生继续坐轮椅。你说哥哥是不是很好。” 朱皇后手指着哥哥,歇斯底里:“你……你这个窃国贼!你不顾亲情,忘恩负义!” 始宗忽然笑的好大声:“这个世界,哪有什么亲情和恩义。成王败寇,天经地义。如今这朝中大部分是我的人。军队里也早安插了我的人。邺景宸和老南王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就算用兵出奇,扭转战局。最后,还不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如今,大邺气数已尽,是时候改朝换代了。” 朱皇后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 “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又能怎样?觉得朕会怕那些么?” 始宗忽然凑近,笑着说道:“你给明宗下毒,想让他早点给你儿子禅位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他临死说的也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 朱皇后忽然吐出一口鲜血,瞪大眼睛,整个人慢慢往后仰去,直挺挺的气绝了。 始宗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扔到妹妹的脸上,盖住她瞪大的血红眼睛。然后一甩袖子转身。 “装殓不发丧,直接送去皇陵。” “仁宗旧疾复发,送去别宫养病。” “朝中有不服者,杀!百姓中有闹事者,杀!” 但出乎新皇意外,朝中无人不服,京城百姓也风平浪静。晋王病了,闭门不出。吴王和齐王主动送上贺书,将无用和草包发挥的淋漓尽致。 大邺亡了,无一人发声。始宗开始洋洋得意,但渐渐觉得不对劲儿。 这一切太顺利了,顺利的就好像假的一样。 “皇上不好了!皇上不好了!” 始宗一脚踹过去:“朕好的很,你敢诅咒朕!” 报信的禁卫被踢的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上,沈家军进城了!百姓给打开的城门,老西北侯带着新西北侯和忠义侯从三个城进来。三路如今已经会和到宫门前!” 始宗大惊失色。 “沈家军?怎么可能!沈家军不是在迦关被打散了么!老西北侯,更是早死了。你是见鬼了么,在这胡说八道!” “他没有胡说八道,沈家军没散,,老西北侯也没死。朱贼,今天,倒是你的死期。” 忽然,一声冷喝殿外传来。 始宗慢慢抬头看去,就见邺景宸一身甲胄森严的站在门外的阳光下。他提着剑,剑尖滴血,刚杀了一个想要阻止他的大内高手。 而邺景宸身后跟着的,则是老当益壮的老南王。 始宗眼睛瞪大,双腿开始发抖:“你们……你们不是已经死了么” 第267章 那两个人打起来了 邺景宸提着剑一步一步进入大殿,目光如炬,唇角冷笑。 “朱贼,我们若是不死,你又怎么敢改朝称帝呢?” 始宗吓的连退三步,这才知道他的第六感是准的,这些日子隐隐的不安的事真的发生了。 “你们居然……你们居然用假死诱我称帝谋反!” 老南王走进殿里,一刀砍翻那个报信要跑的禁卫,摆着手:“不要抬举我们,可不是我们设计出的这样的妙计。是晋王和县主设计的,老夫和太子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角色而已。” 始宗听蒙了:“晋王和县主,这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可是凤泽宫的人!” “我们,从来不是凤泽宫的人。” 沈暖暖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邺景州。 再不用为父亲守孝的沈暖暖今天穿着一身帅气利落的红色骑马装。美艳动人,英姿飒飒的走进大殿。 “朱老贼,是我一个小女子和晋王一个病秧子,给你下的套,意外么?” 始宗看看沈暖暖和邺景州,又看看毫不反驳的邺景宸和老南王。他不懂,他怎么都不懂,骄傲不可一世的东宫太子,手握权利的摄政王怎么会听他们两个差遣。甚至是,那两人看向他们的眼神还满是敬佩。 “你们……到底怎么做到的?又做了什么?” 沈暖暖看向邺景州:“你说?” 邺景州摇摇头,宠溺的看着沈暖暖,轻声道:“你说。” 沈暖暖便当仁不让了。 “好吧,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头绪太多,先从我爹说起吧。我爹当初并没有被毒死,而是我给解了毒。但为了不再让明宗忌惮,就假死去了迦关。后又带着同样假死脱身的霍豫去了大月氏,调查当年大鄯国被灭的真相,和探查内部作战消息。 所以呢,大月氏攻打迦关,烧粮草是假的,只是沈家军设下的一个计谋。从那一刻开始,从迦关送回的战报便都是假的。无论是败仗,还是百姓撤退都是假的。因为,京城派去的探子不是被晋王的人杀了,就是给收编了。 大月氏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沈家军给打败了。新皇死了,皇子死了,大皇妃和月重楼公主被囚禁在迦关的地牢里。西下的大月氏强兵,是沈家军乔装改扮的。殿下不是去应敌的,而是和沈家军会师。 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草原会借机挑起战争。摄政王正面应敌,但因为有沈家军和太子殿下的左右助攻,草原大败,六公主被祭旗,一战回到五十年前。退回草原腹地,再不敢出来。 而后,才有了你的人得手,暗杀殿下和摄政王成功的消息传来。你觉得称帝的障碍都扫除了,于是谋反登基。而如此,也正好给了我们一个诛杀朱家最好的借口。毕竟,谋反者,人人得而诛之。” 沈暖暖和邺景州这一计,一石三鸟。打散了大月氏,打退了草原,名正言顺的诛朱家,灭逆臣。 始宗听了沈暖暖的这一番话,面色苍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偏偏,自欺欺人的道:“就算我谋反又如何,朝中拥戴我,百姓爱戴我。成王败寇,我只是输给了你们这群小人!” 邺景州淡淡道:“朝中的平静,百姓的平静,是因为本王早派人安抚过。此时,百官正在忙着写你的罪诏呢。” 始宗破了大防,双腿一软,跪倒地上。 还以为自己谋略过人,将一切都操控在掌心。却不知道,沈暖暖和邺景州搅动乾坤,才是掌控一切的那一方。 沈青武的死是假的,太子的死是假的,摄政王的死是假的,就连那大大小小的战报也全是假的。他在京城,自以为知晓天下,殊不知,就是一个瞎子聋子。 始宗被人押着送进了地牢。时候不大,隔壁地牢又送进来一个人,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女人看见始宗就扑上来,肮脏的手伸过手臂粗的栅栏来抓始宗。 “老匹夫,都是你!要不是你许我后位,唆使我去杀晋王,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始宗看到沈佳宜更气,也冲过来,手伸过栅栏就抓住了沈佳宜的头发。 “你这个贱女人,我好心救下你,就让你帮我做一点事,你却坏我好事!” “你个王八蛋!你不是好心,你是利用我杀人!” “天上不会掉馅饼。你对我若是没用,我又为什么费劲救你!” 两个人隔着栅栏互殴互撕,一边,记录官早铺好了笔墨,一字不落的记录。 国不可一日无君。 摄政王和邺景宸来到邺景州面前,催促他换龙袍登基。 邺景州却道:“二哥,你是东宫太子,换龙袍的该是你。” 邺景宸摇头,真心道:“经过这么多事,几度生死,我早已经看明白。老四你心存大义,谋划有略,才是最适合做君王的人。二哥这个太子徒有虚名,不敢也不配觊觎那个位置。” 邺景州也不废话,从衣袖里拿出一卷圣旨,慢慢展开:“太子邺景宸听先皇遗诏。” 邺景宸愣了愣,赶紧撩起衣袍跪下。身边的老南王跟着跪下,院子里赶来的沈家军,沈家父子也随着跪下。 “奉天承运,明宗诏曰:吾归于五行,身陨天地。谨于今时祗告天地,皇位不可空悬,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太子景宸能行此大任。必当革故鼎新,尚赖亲贤,共图新治,与民更始。盼,国运昌盛,千秋万代。钦此。” “……” 邺景州读完圣旨,邺景宸没有反应。 摄政王也愣了一下,赶紧起身,过去看了一眼遗诏,还真是写的传位太子邺景宸。他眼里满是不相信,但没有说什么。 邺景州上前一步,将圣旨合上,递向邺景宸:“太子殿下,接旨吧。” 邺景宸手动了一下,但又放下去:“是不是搞错了?父皇对我失望透顶,怎么会将皇位传给我?” “父皇留遗诏的时候,身体已经极度虚弱。这遗诏是父皇口述,我亲自执笔,暖暖一边作证下完成的。” 邺景宸转头看向沈暖暖。眼底还是带着不信。 沈暖暖上前两步,从邺景州手里拿过圣旨,塞到邺景宸手上。 “先皇留遗诏的时候,我的确就在旁边。你不信的话就自己看啊,盖着先皇的印章呢。这所有人看着呢,还能给你下套坑你啊。” 邺景宸曾经梦到过很多次接传位诏书的画面,却从没有一次梦到传位诏书是这种硬塞的方式。 而且,最近经历过太多事,见识了晋王的心怀和睿智,心境早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对曾经梦寐以求的王位,早已经释然了,也放下了。 第268章 新帝被迫登基 邺景宸深呼吸一口气,打开圣旨。一字一句看过去,果然,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的是传位给他。 这怎么可能?他做过那么错事,他不配坐这个位置。 邺景州后退一步,对着同样跪着的邺景宸下跪:“请新皇登基,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邺景州如此了,摄政王也只能如此。而后,西北侯和整个沈家军,也恭迎新帝登基。院子里呜呜泱泱跪倒一大片,山呼万岁。 邺景宸在脑子一片混乱之中,被人簇拥的迎上龙椅。 晋王府。 老南王穿着便装来找邺景州。 进门看到邺景州,气呼呼的道:“先皇立遗嘱的时候,本王可是在的。遗诏上立的人选明明是你啊。” 邺景州扶着老南王坐到椅子上。 “皇伯伯,二十多年前太后想扶你上位,你为何藏拙逃避拒绝那个位置?” “这个……” “皇伯伯,这些年,你后悔过年轻时候的那个决定么?” “……” 老南王被怼的半天没动静。 邺景州很正色的又道:“皇伯伯,人各有志,我对皇位没有半点兴趣。每天呆在那个高墙之中,坐在那个高高的龙椅之上,早要上朝,晚要批阅奏折。除了拥有权力,什么都没有。 没有朋友,没有自由,没有自己。我之前已经过了二十多年那样的日子,早就厌烦了。皇伯伯,外面很大,草原,沙漠,南海,山巅,我想去走走看看。” 老南王明白了,也欣慰的笑了。抬手拍拍邺景州的肩膀。 “你小子啊,像当年的我。别人眼中梦寐以求的龙椅,在我眼里却是枷锁。只是,那个位置也需要合适的人来坐,不然生灵涂炭啊。” 邺景州给老南王亲手奉上一杯茶。 “皇伯伯当年跟太后推荐了我父皇。如今,我觉得二哥是很合适的人选。这段时间,黄伯伯没觉得二哥变了很多么?” 老南王点头:“这一阵和你二哥共事,他性格沉稳,人也谦逊很多。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学就会。现在的他,的确适合做一个君主了。” “能得到皇伯伯的肯定,那我就放心了。” 老南王喝一口茶,又叹口气:“国丧期间,皇家子女一年不能婚嫁。你和暖暖这又生生错过一年,可真是急死我了。” 邺景州抿了抿嘴唇,轻声:“皇伯伯,就算没有国丧,暖暖也不会嫁我。” 老南王赶紧将茶杯放下,跟着着急:“暖暖气还没消?我瞧你们这一阵挺好的,做事默契你来我往的,还以为你们和好了呢。” “我们现在是朋友,以后……就顺其自然吧,不执着于那个关系后,我们相处的挺好。” 邺景州转头看看更漏,起身又道:“皇伯伯,今天百草堂要来很多药,需要人手帮忙。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不留皇伯伯了。” “这个重要,暖暖的事,对你来说都是大事,你快去忙吧。新皇登基,我事儿也很多呢。” 老南王笑呵呵起身,和邺景州一起出门。 沈暖暖没开药堂的时候,就已经名声在外了。只是听说诊费高的吓人,普通人不敢来找罢了。 如今她开了百草堂,一楼分了两个区,贵宾区和平民区。贵宾区装修豪华,相应收费高。平民区设施一般,但价格亲民。 当然,患者来看病,不用衣服或是头衔分辨是贵宾还是平民。患者自由选择。你穿金戴银,一身绫罗绸缎,只要去平民区,照样收亲民价。 百草堂不是只有沈暖暖。贵宾区有御医院离职的陈御医坐镇,贫民区有杜衡和半夏看着。楼上有熏蒸室,推拿室,艾灸室,都请了专门的郎中服务。 沈暖暖现在做掌柜,一般时候是摆烂偷懒。若是遇到疑难杂症,不管是谁,她都是亲自上手。 百草堂里还请了几个伙计和学徒,平时忙的过来,但若是有药商来送药,就会变得异常忙碌。 沈暖暖和如意从外面回来,还在跟如意说刚才接生的那个产妇,以后要注意什么。一进后院,就见各种药堆了满满当当。邺景州正挽着胳膊干活,三个宝没闲着,陈树更是干的卖力。 如意小声:“小姐,他们又来了。” 沈暖暖斜睨一眼如意:“爹已经认你做女儿,你名字都进沈家族谱了,怎么还叫我小姐。” 如意现在叫沈如意,西北侯的女儿,沈暖暖的妹妹,也是她的关门二弟子。 身份不同了,还半路学起本事,上门提亲的都要将门槛踩烂了。但如意一个都不看,高门大户的官宦子弟,她都不看。 沈青武也尊重如意,两个女儿一视同仁,不干涉她们的婚姻。不管做什么,她们高兴就好。 沈如意改口:“姐,我们急着回来干活,现在却有人干了。” “两个显眼包。” 沈暖嘟囔一句,然后走过去。 “晋王,如今新王登基,百废待兴,你这个做臣子的不去朝堂来我这儿干什么?就算你不想入朝堂,不是说世界很大,想出去看看么?我这儿就一个小院子,可没什么好看的。” 邺景州站在阳光下,额头有一层薄汗,脸上却带着笑:“一个人走世界没意思。我在等个伙伴。什么时候她忙完了,就和她一起上路。” “你的伙伴是谁?” 邺景州没有回答,只留下个‘你猜’的眼神,就继续干活去了。 沈暖暖翻个白眼,转身离开。陈树乐呵呵上来,想和如意说句话,如意瞪过去一眼,转身跟上姐姐。 邺景州见陈树悻悻回来,嫌弃的很:“赶紧干活,你看如意想搭理你么?” 陈树哼哼一声:“说的好像县主想搭理你似的。” “陈树,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啊。” 三个宝看看邺景州,又看看陈树,一起摇头,叹气。两个加一起凑不齐一个恋爱脑子,还互相嘲讽,就这还追老婆呢,打一辈子光棍吧。 月上中天,万籁俱静。 邺景宸一个人坐在金华殿的桌案后,抬手捏捏鼻梁,又揉揉太阳穴。 他眼睛酸疼,脑袋也浑浑的,但桌上还有很多没批完的奏折。低头看看身上的龙袍,又看看珠帘后偷偷打瞌睡的内侍。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现在还不如那个内侍,连偷睡一下都不能。 第269 邺景宸做了大邺的皇帝,号勤宗。借此勉励自己,要做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忍着疲惫,将奏折批完,起身去长庆殿休息。走在寂静的夜里,四周空旷的没有一点动静。远处黑漆漆的殿宇,就好像一个个会吃人的怪物。身边除了内侍,什么都没有。 夜风瑟瑟冷,高处不胜寒。 邺景宸忽然有些明白了,邺景州为什么一意孤行不要皇位。皇城外面,天大地大,还有沈暖暖。而黄城里面,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东宫府邸的侧妃也早遣散了。真正是除了权利,只有批不完的奏折。 这就是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圈地自囚。为此,伤害了最纯粹的爱情,弄丢了世上最好的沈暖暖。 邺景宸回去长庆殿也睡不着,索性换上一身便衣,悄悄离开皇宫。 第269章 你好,老朋友 邺景宸做了大邺的皇帝,号勤宗。借此勉励自己,要做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喝一口冷茶,强忍着疲惫,将奏折批完,起身去长庆殿休息。 走在寂静的夜里,四周空旷的没有一点动静。远处黑漆漆的一座座殿宇,就好像一个个会吃人的怪物。极目远眺,望的最远的地方是一堵高墙。 夜风瑟瑟冷,高处不胜寒。 邺景宸忽然有些明白了,邺景州为什么一意孤行不要皇位,沈暖暖为什么坚决不要嫁入皇家了。 皇城外面,天大地大。皇城里面,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真正是除了权利,只剩下孤家寡人。 邺景宸忽然苦笑起来。圈地自囚,这居然就是自己和母亲曾经努力争取,梦寐以求的东西。为此,伤害了最纯粹的爱情,弄丢了最好的沈暖暖,母亲更因此连命都没有了。 邺景宸回去长庆殿换上一身便衣,悄悄离开皇宫。 西北侯府,云锦阁。 沈暖暖睡了一觉,小腹涨的满满的。都怪睡前吃了半个瓜,迷迷糊糊的起来去趟耳房。回来想继续睡,却发现窗外有个影子。 期初没有在意,以为是树影,又瞥了一眼后,才发现是个人影。而且,那影子一动不动,似乎有意让她发现。 “是谁?” “邺景宸,可否一叙。” 窗外人出声,不高,正好能让沈暖暖听见。 孤男寡女,三更半夜,房间夜会,换做别人肯定不会见面。但沈暖暖却点了蜡烛,请人进来。 邺景宸今非昔比,九五之尊。如果他有龌龊的心思,会直接一道圣旨,宣自己进宫做他的女人。而不是夜半来此,故意站在窗边让自己发现了。 沈暖暖还给邺景宸到了一杯冷茶。 “皇上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邺景宸缓缓的摇摇头。不过几个月,死去又活过来,他看着沈暖暖的眼神云开雾散,是千帆过境后的平静,也是大恩之后的由衷敬佩。 “刚批阅完奏折,皇宫空旷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不知不觉就来了这儿。” 沈暖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淡淡道。 “世间难得两全其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皇上九五之尊,江山脚下,权利在握,享受子民膜拜和敬畏的代价,就是要承受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人生是一条只能往前走的单行路,不能后退。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邺景宸自嘲的呵了一声:“是啊,人生只能往前走,就算做错了,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顿了一顿,他又道:“今天早朝上摄政王希望我能尽快立后。今天收到的折子,也有一半人上书,希望我能下旨尽快开展选妃,充盈后宫。” “你之前将东宫的那些侧妃和侍妾都遣散了,如今后宫空无一人也是不妥。只是……” 沈暖暖斜睨邺景宸:“百官让你立后,你却深夜来我儿,是何用意?” 邺景宸挑眉看向沈暖暖,目光深邃而幽暗。看的沈暖暖想骂人的时候,他仰头喝完茶杯中剩下的冷茶,一脸正色。 “我深夜来此,是想请你转告摄政王。我的后宫,不立后,不纳妃,不生子。” “……” 沈暖暖愣了好一下,然后等了眼睛:“你脑子有病吧?病的还不轻呢。当皇帝的不立后,不纳妃,不生子,将来你死了,皇位传给谁?” “将来我死了,皇位自然是传给应该传的人。” 邺景宸说完这句起身,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看着沈暖暖的眼睛。 “今晚我以茶代酒,祝暖暖余生安乐,早日找到自己的意中人。” 说完,他仰头喝完杯中的冷茶,放下茶杯,转身离开。 楚城站在门外,小声问:“小姐,没事吧?” 沈暖暖摇摇头:“没事。只是老朋友叙叙旧。” 楚城放心了,回去自己房间。 沈暖暖坐到桌边,看着那桌上的空杯半晌,慢慢勾起唇角笑了。 原来时间久了,恨和怨念真的会淡,会消失。代替原主回到京城,再见邺景宸的第一面,满眼的恨,杀了他的心都有。而现在不仅释然了,甚至,她下意识里脱口说出了‘老朋友’这三个字。 沈暖暖,我没有资格替你原谅。我只想告诉你,他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如今,你若还有一点意识,会怎么想呢? 天边微亮,沈暖暖睡不着,索性出去走走。 晨曦里,院中的迎春花,枝头冒出一朵粉色的新蕊。沈暖暖高兴的小跑过去,踮起脚闻闻那花蕊,清香淡雅。 冬天过去了,春暖花开了,真好。 “暖暖,暖暖,你快去看看你嫂子!” 沈秉蓝忽然冲进妹妹的院子,身上穿着中衣,脚上的鞋还少了一只。惊慌失措的模样,毫无侯爷形象。 沈暖暖也吓坏了,赶紧跟上哥哥去他院子。路上得知,嫂子昨晚没胃口吃的少,今早被饿醒了。沈秉蓝疼媳妇,就自己去厨房做了一碗面。结果这面吴氏没吃几口,就开始吐不止。 沈秉蓝怀疑那面的原材料是不是不干净,吴氏是不是中毒了。 沈暖暖急慌慌的去了,给吴氏一切脉又笑了。 “哥,嫂子没事,食物也不是不干净。她这样是有喜了,你又要做爹了。” 沈秉蓝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反复确定了三遍。还是吴氏含羞带怯的扯了扯沈秉蓝的衣袖。 “夫君,你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暖暖一直给我调理身体。我刚才想叫你,觉得自己可能是有喜了,你不必慌张,但你鞋子没穿好就跑出去了,我叫都叫不住。” 沈秉蓝可太高兴了,吴氏的身体好了,自己又做父亲了。这份激动,让他站在床前,一时间手足无措,居然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早饭后,沈暖暖去百草堂转一圈。 在贵宾区的桌案后坐的百无聊赖呢,孙德兰来了。 这几个月,她成功瘦身下去,减了几十斤不说,前几天还传来了好消息,怀上了宝宝了。今天,她和弟弟孙德忠一起来百草堂,就是给沈暖暖从锦旗的。 沈暖暖给孙德兰切脉查看,身体一切正常。聊天中,还得知了另一个好消息,孙德忠因为父亲被刺杀身亡,成了孙家的顶梁柱。 至此,他苦练武功,苦学读书,用心管理整个家上下。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再不是曾经的放荡模样。因此被西北侯看中,招进了沈家军,还封做了百人长。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衔头,手下也只有一百人。但是孙德忠却高兴的不行,他给自己立下誓言,下一步就是千人长,然后是先锋官,最后是将军。一步一步,他也要成为西北侯那样顶天立地的人。 第270章 新的一程,开始 孙德兰和弟弟还没走,李寻芳又来了。 李寻芳在沈暖暖的影响下也改邪归正了。不在女人堆里打滚,而是好好读书,决定参加今年的秋闱考试。 今天他来找沈暖暖,是有一些书本上的东西不能理解,过来求教的。 “李寻芳,大考又不考望闻问切,你有问题不会,找朝中那些大学士去啊,书院的孟院长也行。我一个郎中,真帮不到你。” “暖暖你别谦虚了,你的学问可比朝中那些大学士厉害。就是孟院长,都说你是天下第一奇女子,说有时间要来拜你为师呢。” 沈暖暖听得头有些大,自己是干了一些事,但也不至于成了天下第一奇女子吧。青城书院的孟院长都要来拜自己,那不是疯了么? 若是再来个明星效应,大家见孟院长都来找自己,别人也来找自己,那自己还能不能好好赚钱,安静生活了? 这一刻,沈暖暖想到了跑。 沈暖暖是个行动派,想到就要去做。正好,沈家军在京城修整结束,忠义侯要带着沈家军开赴迦关戍边防。 “爹,大哥,我要和二哥一起去迦关。” 晚饭的时候,沈暖暖跟父亲提出这个想法。 沈青武愣了一下,道:“暖暖,边关苦寒,这个时候都还下雪呢,你去那边做什么?” 沈秉蓝也道:“暖暖,你若是觉得京城没意思,想四处走走,那就去江南。江南气候宜人,风景优美,更适合游玩。” 沈暖暖摇头:“江南我也会去的,但现在我想去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想看沈家军几十年守着的国界边关。我还想看看二哥喜欢的那个阿依到底多可爱好看。” 正好好吃饭的沈秉虹忽然被点到,筷子上的一根菜掉到碗里,脸也忽的红了大半。 “暖暖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阿依了?” 沈暖暖咬着筷子嘿嘿笑:“二哥若是不喜欢阿依,怎么时常将她挂在嘴边,不见你说别的姑娘呢?” 风宝一边跟风:“听璎珞姐姐说,在迦关那边,阿依是月亮的意思。二舅每晚看月亮,还说月亮无论盈亏圆缺,都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这难道不是意有所指么?” 被一个小孩子戳中了心事,沈秉虹的脸上挂不住,放下筷子,撂下一句吃饱了,就起身走了。 如意绷不住笑:“二哥害羞了,爹,咱家要办喜事了。” 沈青武笑着点头:“看这样,的确是要办喜事了。只是国丧没过,我们虽然不用守一年,但半年还是要的。等到时候,爹就去迦关,帮你二哥提亲。” 吴氏如今掌家,说道:“时间过的快,儿媳趁着现在身子不沉,就提前备起。彩礼什么的都要准备好,可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 沈秉蓝心疼妻子,让她好好养着,那些自己去准备。 三个宝也想跟着去迦关。 沈暖暖有些犹豫,一来,出去就等于休学,不能去书院了。二来,父亲年纪大了,孩子在家还能多陪陪外祖父。 沈青武道:“三个宝不怕苦的话想去就去。学东西不是只在学堂,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路上,才是最好的课堂。” 三个宝高兴坏了,围上来抱住外祖父。还说要将一路的所见所得都记录下来,回来给外祖父看。 沈暖暖见父亲希望孩子一起去,便也答应带着了。 三天后,忠义侯带着沈家军出发迦关。几辆马车跟在队伍后面,马车的后面,是骑马慢慢跟着的楚城。 出了城,十里坡外。 楚城忽然在马车边说道:“小姐,晋王和他的两个随从跟上来了。” 沈暖暖没有一点意外,如意却小声咕哝一句:“他们跟上来干什么?” 三个宝彼此交换个眼神后,风宝笑嘻嘻:“可能是顺路。” 沈暖暖掀开车帘子,探出半个头。看到邺景州骑着马从后面走到了车边上。 “晋王,你这带着随从,马上还挂着包袱,是要远行啊。” 邺景州转头看着沈暖暖,一本正色的:“我要去大鄯看看。你这跟沈家军一起,是去迦关么?” 沈暖暖点头:“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趁着孩子小,带他们四处游学,走走看看,省得做井底之蛙。” 邺景州笑了:“那可真巧。我此去大鄯,迦关是必经之路。这一段路程,看来我们要同行了。” “大可不必,你们骑马走得快,我们行军走的慢。” “我不着急赶路。” 邺景州说着看向凑到车窗前的小脑袋,主动问:“车厢里闷,你们要不要出来,跟我们同乘?” “好啊。” “娘,我们出去骑马了。” “娘亲,我们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三个宝不等沈暖暖答应就叫停马车,推开门,迫不及待的出去。 风宝上了邺景州的马,山宝水宝上了陈和陈树的马。三个小家伙被身后的人安全的保护着,迎着风,笑着,闹着。画面异常和谐,看的沈暖暖不觉着也笑了。 如意小声:“姐,你早知道晋王会跟来一起?” 沈暖暖呵了一声:“有那三个小内奸,他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如意有点叹气:“三个宝表面装着和晋王生疏,实际上在偷偷撮合你们。要不你也别端着了。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你对晋王早就不气了。” 沈暖暖斜睨如意一眼,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也没说什么。 的确,她对邺景州不气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很多的夜,他站在院中的默默守望的身影。可能是她爱吃百膳居的糕点,他就亲自上门去学。可能是她讨厌朝堂的尔虞我诈,他就拒绝勤宗的三顾茅庐,只做一闲散王爷。 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 毕竟是颜值在线,她是真有点抵抗不住。 人生那么短,何必和自己过不去?从今天开始对他不抗拒,就顺其自然,最后收获什么结果,就交给时间和天意好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