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欢,惹上纨绔太难缠》 第1章 重生 云姝恍惚醒来时,只听得耳边传来了一阵温热的气息:“公主殿下,你醒了?” 这声音清润低沉,是极好听的。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名穿着鸦青色麒麟纹长袍的男子慵懒躺在墙角,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那男子一双深邃的黑金色眼眸打量着她,目光炽热,意味不明。 她环顾四周,昏暗阴沉,破败不堪,瞧着应该是在冷宫。 不对,她不是死了么? 那男子似笑非笑,又说道:“听说明日陛下要亲自为公主殿下择选夫婿,不知道公主殿下想要选谁?” 云姝听完,整个人愕然愣在原地。 明日陛下要亲自为公主殿下择选夫婿…… 她重生了! 还重生到了与许开霁订亲的前夜! 上辈子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在云姝心里徒然留下无尽绵长的恨。 前世她本是不受宠的公主,母妃得了皇帝宠爱被封贤妃,可因为出身低微惹得皇后嫉妒,早早离世。 好不容易她才费尽心机除掉自己那两个丧尽天良的哥哥和心狠手辣的皇后,成功登上帝位。 最终因为许开霁那一句“姝儿,你信我,我定然护你一生平安喜乐”而误了终生。 她爱他,甚至连年号都取为霁安。 可没想到她登基之后,许开霁暗中培植党羽,独揽前朝大权,架空了她这个女帝。 那时候她还并未醒悟。 她还觉得不过是权势而已,只要他爱她,给他又有何妨? 可再后来他哄骗云姝和离,打掉了他们的孩子,将她囚禁在宣明殿中,每日逼她喝药,甚至还娶了别的女子! 霁安六年四月初十,本是个百事皆宜的黄道吉日,也是玄商国摄政王许开霁的大喜之日。 在前朝叱咤风云、独揽朝政的摄政王与临安侯府宋家的千金大婚,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乃是一段佳话。 那日京城十里红妆,甚是繁华。 可偏偏就在这一日,玄商国女帝云姝薨了。 举国哀悼三月,摄政王的婚事也只能作罢。 云姝这才发现许开霁根本就不爱她,他心里只有权力和地位。 说到底,她上辈子不过是个笑话! 云姝回过神来,心中悲愤与悔恨的情绪翻腾着,眨眼间几滴眼泪便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晃悠悠落了下来。 “怎么还哭了?”那男子以为云姝受了委屈,语气有几分心疼。 前世她走得突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他怎么也没想到还能一朝重回少年时。 眼前的云姝肤若凝脂,眉若轻烟,杏眸流光,倾国倾城。 是十年前的样子没错。 他见云姝不说话,便取下了腰间的一壶酒,在此处寻了两个酒碗,擦拭干净之后斟满酒递给云姝。 “公主殿下,要我说今日定然是有人想要毁你清白,好搅黄你的婚事。你我也算是有缘分,既然同样被关在这里,不如喝了这杯酒,你我就认栽吧。” 云姝还记得前世这一夜她的两个哥哥——云景和云沣为了败坏她的名声,给她下了迷药,将她关入了冷宫之中,还找来了一个喝了媚药的侍卫与她关在一处。 前世这时她已经与许开霁私定终生,于是她在冷宫中以死相逼,这才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可她瞧着,面前这男子不像是个侍卫。 莫不是这一世发生了什么变故? 她没有接过那杯酒,只是冷冷说了句:“能不能搅黄还不一定呢。” 云姝起身,想要查看周围有没有能够逃出去的地方。 那男子也不恼,一个人喝完了酒,道:“我已经查过了,这门上落了两把锁,我身上也没带武器,除了这门,没有别的出路。” 云姝听完,走到他面前沉声道:“既然你也猜到今夜有人在背后算计我,一会若是有人问起,你如实回答便是,你我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男子看着云姝,噙着笑说道:“一会可有好戏看了。” 此刻他耳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应当就是今夜将他们两人关在此处的幕后之人前来“抓奸”了。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有人吗?公主殿下可是在里边?” “问什么问,直接踹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门外话音刚落,那男子便将云姝一把拉进了他的怀中,抬头稳住了云姝的唇,欺身而下,气息粗重将她反压到了墙上,火热的手掌顺着她的腰际往下滑落,另一只手便要褪去她的衣衫。 突如其来的吻像暴风雨一般让云姝有些措手不及,她想要挣扎,可那男子死死钳制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也许是他刚才喝了酒,这吻还带着几分醉意,酒味在云姝口中氤氲,气氛顿时旖旎暧昧了起来。 她挣脱不开,只得张口咬住他的唇,眼瞧着血都快渗了出来,可那男子却不肯松手。 前世他喜欢了云姝十年,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终究是眼睁睁看着云姝嫁给了旁人,还落得个万分凄惨的下场。 他只恨自己前世软弱而又背负了太多,未能护住她。 这一次,说什么他都不会放手了。 思及此,万般情绪都化为此刻的缠绵,他搂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把云姝嵌进身子里一般,吻也越来越急促,让云姝有些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哐当一声,门被人踹开了。 最先走进来的是一个太监,瞧见两人这般颠鸾倒凤的场景,顿时脸一红,羞愧地跑了出去,回话道:“大皇子,二皇子,这……公主殿下……” 云景和云沣两人相视一笑,知道自己计谋得逞,道:“干什么支支吾吾的,不会说话了吗!” 说罢,两人便一前一后走进了屋。 “这!姝儿妹妹,你在做什么!怎么在这冷宫中与侍卫私通!实在是……实在是有伤大雅啊!” 都还没看清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云景就先行一步故作惊讶道。 云沣紧跟着也惊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姝儿妹妹,明日父皇还要为你择夫婿,你怎么能做出这等有辱清白之事!” 等两人演完了之后,那男子这才有些不舍松开云姝,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看向云景和云沣,勾起嘴角笑道:“二位皇子可看清了,小爷我可不是什么侍卫。” “萧少钦?你怎么会在这?” 第2章 亲都亲了 云景和云沣两人看着萧少钦,默然不做声,颇有些不知所措。 这萧少钦可以说是京城里的小霸王,谁看了都得避着走。 萧家家主萧瀚升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骁骑大将军,三朝元老,手握兵权,掌管着禁军和兵马司,而萧少钦的姑母又是太妃娘娘,打小便将萧少钦宠上了天,因此也就养成了他这般纨绔的性子。 整日里喝酒赌钱不说,还流连于烟花场所,京城里的世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到萧家去。 “今晚小爷我本来在春满楼喝酒听曲儿,太妃娘娘突然召我入宫,不知怎的阴差阳错就给人打晕了送到此处来,二位皇子,你们说说,我怎么会在这?” 萧少钦话中有话,听得云景和云沣二人后背一凉。 此刻云姝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的激吻之中缓了过来,红着眼看向萧少钦,骂道:“萧少钦?你到底想做什么?” 前世她对此人倒是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萧家最后在北伐时全家战死,景文帝为此悲愤不已,捶胸顿足。 她也知道这萧少钦向来目中无人惯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萧少钦胆子竟然这么大,竟敢强吻她? 上辈子她虽是个傀儡女帝,可也是接受过朝臣三跪九拜之人,旁人见了她也得恭恭敬敬行礼道一声陛下! 可萧少钦似乎并未看出她脸上的愠色,反倒是笑吟吟凑到云姝耳畔说道:“公主殿下,亲也亲了,你莫不是不想负责吧?” 云姝听完,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萧少钦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想要让她嫁与他? 明明是他主动的,怎么就赖上她了? 还没等云姝回答,萧少钦便取下身上的披风给云姝捂上,又对云景和云沣二人道:“二位皇子放心,我与公主殿下一见钟情,已经私定了终身,明日我便会亲自求太妃娘娘与陛下说明此事,求娶公主殿下。” 上一世他被太妃娘娘传唤进宫,第二日才知道冷宫中发生的事情,懊悔不已。 重活一世,他本想偷偷救出云姝,奈何自己那个没脑子的侍卫封离办事不靠谱,他阴差阳错叫人给打晕了送到此处。 不过如此也好。 若是将她救了出去,第二日她还是会选许开霁。 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生米煮成熟饭。 只有把她留在身边,他才放心。 云景和云沣见状,心中顿时大喊不妙。 今日本来是毁了云姝清白,搅黄她的婚事,可怎么却弄巧成拙,给她送了个乘龙快婿? 萧少钦虽纨绔,可萧家的势力连皇上都要忌惮几分,若云姝真攀上了萧家,那还得了? 萧少钦瞧见两人这石化一般的表情,甚为满意地笑了笑。 然后他便抱起云姝便往霓裳宫走去。 这一世,他对云姝,势在必得。 …… 翌日,晨光熹微,旭日东升。 “公主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青黛慌慌张张推开门,日光顿时洒了进来,晃得云姝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她已经许多年没感受过这般耀眼的光芒了。 “怎么了?做事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云姝悠悠转醒,大概是昨日她被下了迷药,回宫之后便一觉睡到了现在。 “今日宫里那些人都在说昨晚公主殿下为了攀上一门好亲事,给萧家二公子下了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这话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陛下听了勃然大怒,宣公主殿下前去问话呢!” “宫里人还说公主殿下只怕自己嫁不出去,又贪恋萧家的权势,竟然连萧少钦都能看得上!” 青黛急切说了一大堆,可又见云姝不慌不忙起身,心里颇有些疑惑:“公主殿下,您怎么一点都着急呀?” 云姝莞尔一笑:“青黛,你一会去帮我做两件事。” 她早就猜到云景和云沣不会轻易作罢,玷污她的身子不成,便要玷污她的名声! 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嘱咐了一番青黛之后,云姝这才云淡风轻道:“叫白芷进来替我梳洗吧。” 等梳洗打扮之后,云姝这才仔细看了看铜镜之中的自己。 肌肤晶莹,唇若点樱,整个人带着几分清冷,却又因那双潋滟凤眸多了几分娇媚,端的是风华无双,出尘脱俗。 十年前的自己,原来是这般模样。 她都快忘记了。 “走吧,去宣明殿。” 她收敛神色,吩咐道。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她便到了宣明殿。 景文帝与皇后两人一左一右坐在龙椅之上,云景和云沣站在两侧。 看到她那些所谓的“亲人”如今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真是荒唐!”景文帝见到云姝,一股怒气便升腾而起。 皇后虽已步入中年,却风韵犹存,她跟着缓缓开口道:“姝儿,本宫知道你母妃去的早,是本宫对你照顾不周,可你也不能如此没有礼数,你可知错?” 云姝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然后故作不解问道:“敢问母后,姝儿何错之有?” 云景开口道:“妹妹,你怎么能够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云沣也跟着附和:“是啊妹妹,你怎么说也是玄商国的公主,婚事的事情自然有父皇和母后给你做主,你也不必如此毁了自己的名声,倒贴萧家呀!” 云姝起身,不怀好意看着云景和云沣,道:“要姝儿说,两位哥哥,想要陷害人,也得想个万全策不是?” 云景顿时急了:“你什么意思?” 云沣也道:“妹妹,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昨夜要不是我与大哥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你竟然在冷宫中私会外男。” 云姝冷哼一声:“二哥,昨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语气一冷,如珠玉落盘,又接着说道:“昨日大哥和二哥冲进房内,还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便给姝儿安了个私通侍卫的罪名,今日怎么又改口了?怎么又变成了私会外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昨夜太黑了,我与二弟看着像是个侍卫,一时说错了罢了。”云景连忙解释。 云姝又道:“那请问两位哥哥,若是我真的想要私会外男,又为何会自己把自己锁在房内?这恐怕有点说不通吧?” 云景和云沣两人脸色一变。 他们竟没想到如今这云姝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从前若是遇到这般情况,云姝定然只会哭哭啼啼说自己冤枉。 今日怎的如此镇定? 而且平日里云姝是个软性子,受了委屈也都是憋着,今日却变得如此咄咄逼人,语气强势,有理有据,一番话问得云景和云沣两个人都有些答不上来。 良久,云沣才奸笑一声:“莫不是妹妹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搅,这才叫人上了锁?还是妹妹怕到手的郎君跑了?” 云沣料想云姝拿不出证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因此他也有恃无恐了起来。 云姝听完,也不恼,反倒是莞尔一笑,道:“对了,今日早晨姝儿还听说了一门趣事,两位哥哥可还想听?” 她知道,这两人不到黄河是不会死心的。 云景只觉得她笑得瘆人,有些狐疑答了句:“何事?” 云姝回首:“青黛,把人带上来!” 第3章 睡了个懒觉,娘子就没了? 她话音刚落,只见一名穿着绿衫的宫女绑了个侍卫走进了宣明殿。 云景和云沣二人瞧见那侍卫的模样之后,顿时脸色惨白。 云姝似笑非笑:“听说就在冷宫附近,而且就在昨日夜里,这侍卫将冷宫一位宫女给玷污了,父皇,母后,你们说巧不巧?这侍卫,不会就是昨夜二哥口中的那个吧?” 她怎么会知道这侍卫? 云景顿时慌了,支支吾吾说道:“你…你…你少在这里胡编乱造。” 云姝见云景还在遮遮掩掩,一步上前便取掉了那侍卫口中含的帕子,厉声道:“今日皇后和皇上都在此处,正好也该好好整治整治后宫之中的风气,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你说说,该怎么处置!” 那侍卫听完,知道在后宫中私通宫女是死罪,情急之下慌忙道:“皇上、皇后娘娘饶命!小的……小的是被人下了媚药才会玷污宫女的!” “哦?那你说说,是谁给你下的药!而且我怎么记得,你不是太初门的侍卫么?怎么跑了半个皇宫,到了冷宫去!”云姝又问道。 那侍卫幽幽看了一眼云景和云沣二人,哑了声。 是谁下的药,众人都心知肚明了。 “简直胡闹!”景文帝拍了拍龙椅,怒声道,“身为玄商国的皇子,你们二人竟然做出这等腌臜之事!真是给朕丢脸!” “好了!本宫听来听去,想来就是个误会。”皇后瞪了云景和云沣一眼,轻拍景文帝的后背,开口稳住了局面,“云景和云沣不懂事,皇上不要因为此事气坏了身子,回头本宫必定好好罚他们。对了,今日不是来给姝儿挑夫婿的么?” 皇后的哥哥是当朝太傅,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后的面子,景文帝还是要给几分的。 若说云景和云沣是明摆着和云姝不对付,那这皇后便是在暗地里使手段之人。 表面与云姝一团和气,实则处处针对云姝,笑里藏刀。 想到这里,云姝只觉得一阵恶心。 “嗯。”景文帝这才消了些怒火,“不过姝儿,若你真想嫁给萧家那边,只怕是还得好好去解释解释昨晚的事情。” 皇后听完,赶紧说道:“皇上,臣妾觉得那萧家公子恐不是良配!萧家二公子本就是个纨绔,不学无术的性子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再者外面这风言风语传的厉害,萧将军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只怕是姝儿嫁过去也会遭罪。” 不用皇后说,萧家这浑水,她可不想去淌。 再说昨日夜里萧少钦竟然敢当众非礼她,她可不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云姝听完,当即跪下磕了个头道:“父皇,姝儿昨夜与萧家二公子什么都没发生,父皇不信,可以让稳婆来给姝儿验身,姝儿的守宫砂也还尚在!姝儿早就有了心仪之人,还望父皇成全!” 景文帝皱了皱眉头:“不会是许家那孩子吧?” 许开霁此时还是御史台的一名御史,但宫中早就有许多关于两人的传闻,前一世景文帝也是如此问她,她还记得她当时回答:姝儿与许开霁两人情投意合,已经私定了终生,姝儿此生,非他不嫁。 现在想来真是太蠢了。 云姝昂首,一字一句答道:“不是。父皇,姝儿心仪之人,是沈家公子,沈宥之。” “沈宥之?哦,朕想起来了,是景文十三年那个状元郎吧?”景文帝问道。 “嗯。”云姝点点头。 “朕还记得,当年他写了一篇论赋税,老御史都夸天下文章无人能出其右,后来朕要封他为户部侍郎,他却说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的散官,向朕求了个国子监祭酒,教书去了,真是有趣。” 沈宥之此人前世是她的左膀右臂,这辈子她早就断情绝爱,不再相信爱情二字,若是非要嫁人,她便要嫁一个她信得过的人。 再者沈宥之此人出身低微,官职也不高,嫁给他,也能让皇后放心。 只有让皇后放松了警惕,她才有机会反击。 反倒是萧少钦,萧家家主手握兵权,太妃娘娘又是他的姑母。 要是云姝真嫁给萧少钦,皇后定然不会放过她。 云姝没猜错,皇后听到此人不过是个国子监祭酒,也松了口气,答道:“皇上,这姝儿自小没了母妃,本就是命苦之人,既然她有了心仪之人,不妨就顺了她的心意。” “嗯。这亲事,朕便做主了。”景文帝点头应允了此事。 云姝又道:“父皇,母后,姝儿还有一事相求。” “哦?” 云姝行礼道:“父皇,冷宫那位被玷污的宫女甚是无辜,还恳请父皇饶了那宫女一命!” 按照后宫里的规矩,那宫女身子已经不干净了,若云姝不替她求情,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景文帝微微思索了一番,这才开口:“嗯,准了。” “谢父皇、母后成全。”云姝磕头谢过之后,这才退出了宣明殿。 等云姝和景文帝离开之后,云景顿时撇嘴冲皇后撒娇道:“母后!云姝她竟然敢怼我!” 皇后看了一眼自家儿子,看来自己素日里是把他惯得太厉害了。 她道:”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不是跟本宫说万无一失吗?” 云景委屈道:“母后,我跟二弟也不知道这萧家的二公子怎么就莫名其妙跑到冷宫来了……” 皇后长叹了一口气:“还好沈宥之只是个国子监祭酒,要是她真嫁给了萧少钦,萧家可是有兵权的!” “母后,你有没有觉得,云姝现在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云沣小心翼翼问道。 皇后听完,突然变了脸色。 云沣这么一说,还真是。 云姝瞧着虽有一副十五六岁豆蔻年华的相貌,可那双眼睛却好像笼罩了层层迷雾一般,让人捉摸不透,眼神也不像寻常闺阁女子一样灵动。 反倒是,有几分死气沉沉,还有几分老练果敢。 这么一想,皇后心里也打起了鼓。 “而且我看那萧少钦好像对她还挺上心的,只怕就算是两人做不了夫妻,萧少钦也会在背后护着云姝那贱人!”云景恨恨说道。 今日他被云姝怼的哑口无言,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你们二人以后做事更要小心。”她缓缓开口道,“你们二人也快到弱冠之年了,立储在即,可千万不能让贤妃生的那两个小崽种落了好处。还有,云姝留不得了,夜长梦多。冷宫那位,你们去打点一下,本宫只怕云姝查到当年贤妃的事情。” “是,母后。” 云景和云沣两人脸上都露出了诡异的笑。 …… 已经日上三竿,萧少钦这才懒洋洋起身洗漱,唤道:“封离!赶紧去把小爷那身月白锦袍取出来,一会随我进宫去找姑母,替我提亲。” 只见萧府正殿上掠过一个黑影,片刻后封离便堪堪停在萧少钦面前,回话道:“主子,恐怕这亲提不了了……” 萧少钦剜了封离一眼:“怎么回事?” “刚才宫中传来消息,说是皇上已经给公主殿下指婚了,驸马爷是国子监的一个祭酒,名叫沈宥之……” 封离颤颤巍巍说道。 他每说一个字,萧少钦的脸就黑了一分。 敢情他就睡了个懒觉,自家娘子就没了? 可他没想到,重活一世,云姝竟然没选许开霁,反倒是选了沈宥之。 封离见萧少钦不说话,试探问道:“主子,还进宫吗?” 萧少钦话音一冷,道:“不去了,先去解决了这个沈宥之。” 第4章 你敢叫人,我就敢再亲一次 出了宣明殿,云姝并未直接回霓裳宫,而是去了一趟御史台。 她还记得御史台外的一处院子中种了许多海棠树,就是在这院子中,她第一次见到了许开霁。 后来每年她都会来此处赏海棠,每年都会再一次遇见许开霁。 直到一年前在此处,许开霁对她说:“姝儿,你信我,我替你报仇,护你一生平安喜乐。” “姝儿,你怎么来了?” 温润的声音拉回了云姝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男子身上。 许开霁穿着官袍,身形清瘦,容颜如画,甚是清隽雅逸。 上一世的她怎么也没想到,看着如此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却骗了她十年。 许开霁见她没有说话,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姝儿,我听说今日陛下为你指婚了,驸马爷是国子监祭酒沈宥之,姝儿,你可是被皇后逼的?从前我能帮你,这一次也可以帮你,你信我。” 云姝斜看了许开霁一眼,面不改色道:“许大人怎么说也是个御史,读书数十载,怎么,连规矩都不懂了?见到本公主,为何不行礼?” 许开霁听完,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姝儿,你别开玩笑了,若真是皇后逼你,我定会帮你想办法。” 云姝看着许开霁这副模样,恨不得现在就将他千刀万剐。 他这一字一句说得如此真切,当年她也笃信不疑,可偏偏这一切都是装的! 她干净利落给了许开霁一巴掌,那响声清脆悦耳,听得她心中畅快得紧。 她道:“许开霁,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不过是个小小御史,高攀公主,你也配?从前我对你虚情假意,你莫不是还当真了吧?要我说,好好做你的御史,别想着借自己的亲事往上爬!怎么?许大人还不行礼?” “姝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许开霁伸手想要搂住云姝,却被云姝一把推开。 “别碰我,恶心。” 云姝一想到这双手也曾经抱过别的女人,脸上便不自觉露出了鄙夷不屑之色。 “父皇已经为我指了婚,为了避嫌,从此以后,你我一别两宽。”云姝冷冷说道,“许大人,你若是再不行礼,我可就要治你的罪了。” 许开霁目光有些涣散,沉下脸行礼作揖,咬着牙说道:“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云姝满意笑了笑:“许大人,平身。往后莫要再忘记行礼了。” 她知道,凭借许开霁的能耐自然是能够在前朝谋个好前程的,等他一步一步爬上高位,功成名就之后,她再一点一点将他拥有的东西都毁掉,也让他尝尝前世她那般生不如死的滋味! 今日来,她就是要与许开霁划清界限。 自此以后,她对他没有情分,只有恨。 青黛瞧见云姝出了御史台,赶紧上前给她披上了披风,道:“今日风大,殿下仔细点别着凉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宫吧。” 云姝忍住悲痛,强行笑道:“走吧。” 青黛又道:“殿下吩咐我给那宫女送些钱和衣裳去,奴婢已经照办了,只是奴婢不明白殿下为什么要替她求情?” “做了好事,自然是会有回报的。” 云姝一番话说得不清不楚,青黛也不甚明白,却也没再多问了。 昨日过后,似乎自家殿下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青黛心想如此也好,免得以后在宫中再受人欺负。 等回了霓裳宫,云姝便觉得有些乏了。 用过午膳之后,她屏退了下人,正准备打个盹。 刚合上眼,便听到了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于是她警惕看向四周,目光正好撞上半躺在霓裳宫窗前的萧少钦。 细碎的阳光洒在萧少钦的脸庞上,颇有几分少年绝艳的意境。 云姝感叹了句,只可惜这人是萧家的二公子,不然,嫁个花瓶似乎也不错? 她开口问道:“怎么是你?” 萧少钦悠悠开口:“我来,就是要坐实公主殿下这私会外男的罪名。” 云姝揉了揉脑袋,心想这萧少钦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上自己了,甩都甩不掉。 “萧家二公子赶紧走吧,今日父皇已经为我指婚了,你再不走,我可就要叫人了。” “你敢叫人,我就敢再亲一次。”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云姝也有些恼了。 重活一世,她还没开始报仇,怎么就招惹上了萧家这个纨绔? 萧少钦嘴角微翘,伸手从腰间取下来一枚玉佩,拿到云姝面前晃了晃。 云姝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沈宥之的玉佩。 前世她为了拉拢沈宥之,命人去打听过沈宥之的身世。 沈宥之出身贫寒,父母早逝,是私塾的夫子一手将他带大,教他读书写字,所以沈宥之将这位夫子视作亲生父母一般供养,这枚玉佩便是夫子留给他的。 沈宥之将这枚玉佩视为生命一般,如今玉佩落在萧少钦手中,想来萧少钦应该是背后对沈宥之做了什么不利的事情,想拿这枚玉佩来与她谈条件。 云姝沉声问道:“你把沈宥之怎么了?” “没怎么,不过是今日中午我遇到这沈大人被李家追债,差点都叫人给打死了,你说说,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所以我便替沈大人还了债,沈大人心中感激,便把这枚玉佩送给我了。”萧少钦缓缓说道。 云姝听完心中一惊。 他怎么知道李家的事情? 前世她便是查到了这沈宥之进京赶考乃是借了李家的钱,而他不过是个国子监祭酒,每年的俸禄连养活自己都只能算勉强,他为人又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愿意做那些贪污之事,哪里来的钱还李家? 本来他平日里对李家也甚为照顾,还亲自教李家那儿子读书写字,李家人便也没有计较。 前世她故意挑唆李家前去要债,她做了个顺水人情,并且三顾茅庐,说明自己的诚意,这才成功将沈宥之收买,为自己所用。 可今日这戏码怎么在萧少钦身上上演了? 看来还真是冤家路窄,连收买别人的计策都用得一模一样。 “萧二公子还真是心地善良。”云姝违心奉承了一句。 萧少钦听得倒是挺洋洋得意,笑道:“是啊,沈大人对我,那是感激不尽,只是沈大人这般不懂圆滑处事之人,往后在官场上难免会惹到什么大人物,那时候,我就不一定能救得了了。” 云姝听明白了,这萧少钦是拿沈宥之来威胁她呢。 说罢,萧少钦一个纵身从窗前跃了下来,走到她面前,步步紧逼将她压到了背后的屏风之上,不怀好意道:“公主殿下,你还想选谁?” 云姝也不躲,直直对上了萧少钦的眸子。 他的目光炽热真诚,让她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昨夜昏暗,她看得不太真切,如今他就离她只有一寸的距离,她这才发现萧少钦面目清秀,清秀之中还带着三分轩昂气度,俊朗无双,真真是个美男子。 “我不过是个没有母妃的公主罢了,说得好听是玄商国的公主,说得不好听,便是个无权无势的野种,哪里像萧家二公子,爹爹是骁骑将军,姑母是太妃娘娘,衣食无忧,这一辈子都会平安喜乐。” 说到此处,云姝垂下了眸子,“萧二公子,你到底是为什么,就偏偏看上我了呢?” 第5章 刺客 萧少钦凝视了云姝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道:“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道士说我前世罪孽深重,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含恨九泉,那道士说若这辈子我再不珍重,便会让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我可不想下地狱,所以我来娶你了。” 他一字一句说得郑重其事,敲在云姝心上,云姝只觉得刹那间鼻子一酸。 可片刻之后,他又变回了那般纨绔模样,笑道:“开玩笑,小爷我才不会下地狱。公主殿下,你我乃是月老牵的红线,要问,你就去问月老吧。” “我可以答应这门亲事,但你我须得约法三章。”良久,云姝才开口。 “说来听听。” “第一,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 萧少钦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若是我忍不住想管呢?” “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已经牵扯进来了。”萧少钦想都没想,便如此答道,“第二呢?” “第二,你我之间本就是逢场作戏,我是不会与你同房的,你也不能对我用强。” “可以。” “第三,三年之后,你我须得和离。” 三年之后,景文帝驾崩,若不出意外,那时云姝已经成功报仇。 萧少钦没有回答,只是松了手,耍无赖道:“反正今日我已经和太妃娘娘说了此事,公主殿下一会只需要点头便是。” 说完,他便又一个纵身从窗户翻了出去,只留下云姝一人愣在原地。 云姝怎么觉得,这人好像真的讹上她了? 萧少钦从霓裳宫出来以后,封离赶紧上前扶住他:“主子,药拿来了,现在要用么?” 萧少钦捂住腰嘶了一声,道:“回府再说,在霓裳宫外上药,丢不丢人!” 封离瞧见自家主子那锦袍背后都要渗出血来了,难免心疼了一阵。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嘟囔了一句:“太妃娘娘下手可真狠,就算是主子犯了错,也不该叫人打了一百板子呐。” “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那还不赶紧走,小爷我要疼死了。” 萧少钦刚走没一会,青黛便进来传话了,说太妃娘娘要见她。 云姝没有多问,便起身往太妃娘娘宫中走去。 景文帝的母妃去得早,是这位柳太妃带大的,因此太妃娘娘也算得上是景文帝的半个生母。 按照玄商国的规矩,若非皇帝生母,是不能被立为太后的。 但景文帝十分尊敬柳太妃,柳太妃在后宫之中的地位实则和太后无异。 太妃娘娘要见她,约莫就是为了萧少钦一事吧。 从霓裳宫穿过御花园,便到了长秋殿。 四月的天气,说冷不算冷,只是风吹着还是有几分寒意,云姝又打小身子弱,一边走着一边捂紧了披风。 突然她眼尖瞧见御花园一头的树丛之中似乎有个人影,还没看清到底是谁,下一秒只见一位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中年女子便从那边冲了过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 那人速度极快,匕首仿佛离弓的利箭一般往直直往云姝的胸口刺去。 是她! 她还记得前世此人乃是在她成亲之后才出现的,看来昨夜没能让她失了清白,皇后有些心急了。 好在前世云姝登基之后学了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此刻侧身躲了过去,那匕首只是微微刮破了云姝的手臂。 云姝看向一旁脸色诧异的青黛,喊道:“青黛!快去叫人!” 青黛惊慌失措,点了点头便往霓裳宫方向跑去。 可那女子似乎是和云姝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满眼通红盯着云姝,见她躲了过去,又是一个回身往云姝扑来,嘴里还喃喃道:“你不死,我也活不了!我也活不了!” 云姝虽会些功夫,可毕竟是个女子,身子又弱,顷刻间被她扑倒在地。 匕首抵在云姝的喉咙之上,下一秒便能够割破她的脖颈。 云姝定了定神,小心翼翼道:“我认得你,你是贤妃宫中的宫女,名叫怀夕,是也不是?” 那女子听到怀夕二字,神色有些缓和,可片刻后又将那匕首压得紧了些,絮絮叨叨说着:“贤妃……贤妃已经死了!不杀了你,我也活不了!我的女儿在他们手里,我的女儿……” 云姝抓住这个空档,从袖中摸出来一根簪子。 重生之后的她比前一世更加小心谨慎,这簪子中藏了十根毒针,可杀人于无形,她今日回宫之后便一直藏在身上。 咻——地一声。 正当她要用那毒针之时,压在她身上的女子突然口吐鲜血,不过半秒的时间便倒了下去。 云姝这才发现那女子背后中了一箭。 “还好我来得及时。” 紧接着萧少钦从一旁的假山之上一跃而下,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了封离。 “你怎么来了。” 刚才情势紧急,云姝不敢大意,那女子倒下后,她才松了口气。 “我掐指一算,月老说我那未过门的娘子今日有血光之灾,还真是。”萧少钦扬了扬嘴角。 萧少钦方才刚要回府,正巧撞见了云景往冷宫而去。 他便想起上一世皇后要对云姝下毒手,找的就是冷宫中那个贤妃生前的宫女。 贤妃是怎么死的,宫中人都心照不宣,只可惜没有证据,扳倒不了皇后。 这宫女是当年在重华殿守夜的人,后来被皇后收买背叛了贤妃,贤妃死后,这宫女便疯了。 不得不说皇后这算盘打的极好。 若是这宫女成功杀了云姝,那便是解决了皇后的心头大患,而且这宫女本就疯疯癫癫的,杀了人,皇后也可以用她精神失常搪塞过去洗脱嫌疑。 若这宫女没能杀掉云姝,反倒是被云姝制服,那皇后也没什么好怕的,左右都是个疯子,还知道贤妃当年的秘密,她死了,那秘密就永远守住了。 前世云姝没能躲过方才那一刀,活生生调养了半年才好转,这一世说什么他都要护云姝周全。 这会青黛叫来的护卫也赶过来了,为首那人在周围查看了一番,又问候了云姝几句,这才命人将那女子的尸身拖走。 “今日多谢萧二公子,我还要去太妃娘娘宫中,来日必定好生感谢二公子。”云姝行礼道谢。 她正欲离去,萧少钦却一把勾住了她的手。 云姝回头望了萧少钦一眼,只见萧少钦扯下了衣衫一角,抬起云姝刚才被划伤的手臂,冲封离道:“药呢?” “主子,这……这可是刚从太医院取来的上好金疮药,西域进贡来的,千金难求……”封离眼巴巴看着手中那药,颇有些不舍。 萧少钦瞪了封离一眼,一把抢过了封离手中的药,仔仔细细涂在了云姝受伤之处。 他一个七尺男儿,动作却轻柔小心,生怕弄疼了云姝。 等涂完药后,他又用那扯下的衣衫给云姝简单包扎了一下,这才柔声说道:“女儿家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云姝愣了愣,恍然想起当年云景和云沣偷偷将她囚入冷宫中,一边命人用鞭子抽打她,一边谈笑风生,赌她能够挨过多少鞭子。 那疤痕粗糙丑陋,就像是有千万条蛆虫在爬一般难看,任凭她后来找了多少名医都无法消除那疤痕…… “小爷我的箭术极好,若是我不想让她死,她就死不了。” 这时萧少钦突然凑到云姝耳畔意味深长说道。 第6章 定下婚事 “太妃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萧少钦那句话信息量极大,云姝还在细细斟酌,皇后和柳太妃便已经赶了过来,而这萧少钦也眨眼间腾空消失了。 一旁的封离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久才愣愣追了上去:“主子,您跑这么快干嘛!” 萧少钦只扔下了句:“不走留在那丢人吗!” 封离揉了揉脑袋,主子莫不是害羞了? 这时柳太妃已经走到了云姝面前,她仔细瞧了瞧云姝,关切说道:“宫中的守卫当真是个摆设,竟然有人敢在光天白日之下行刺公主,回头哀家定要让皇上好好查查此事!” 前世云姝与柳太妃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只知道宫中有这么一位深居简出的太妃娘娘,却从来未曾见过。 云姝行礼道:“谢太妃娘娘关心,姝儿并没有什么大碍。” 云姝面上虽客套了几句,但心里也知道皇后做事滴水不漏,只怕景文帝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皇后见到云姝平安无事,脸上颇有些诧异,但随后又变成了深深的厌恶。 她岔开话题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母后,今日把我和姝儿叫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柳太妃似乎并不喜欢皇后,都没正眼瞧皇后一眼,只是淡淡说道:“今日把你们二人叫来,是要替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谈亲事的。” “哀家知道,早晨皇上已经给姝儿定下了亲事,只是少钦方才在我面前好说歹说,说什么这辈子非姝儿不娶,哀家本来不想管这些事情,只是少钦是我那妹妹唯一剩下的儿子,萧将军又常年不在京城,哀家不得不多留点心。” “可……”皇后自然是不想云姝攀上萧家的,因此想要出言阻拦。 “少钦已经跟哀家说了,昨日的事情是他吃了酒才对姝儿做了荒唐事,根本不是后宫中传的那样。” 柳太妃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哀家也罚了,哀家说这女子的清白比天还大,若是他真想求得姝儿原谅,那哀家就得按照家法处置。少钦也是用情至深,二话没说,生生在哀家这领了一百板子,姝儿,你说说,这亲事你肯答应吗?” 柳太妃直接越过皇后问云姝的意思,这摆明了就是不想给皇后面子。 云姝听完柳太妃这一番话,竟没想到萧少钦为了她挨了一百板子,方才她怎么一点都没瞧出来? ——她看他面色红润,倒是挺春风得意的。 其实嫁给谁她都无所谓,若真嫁给萧少钦,有了柳太妃和萧家的助力,她的筹码也会多几分。 可她也知道,树大招风。 一旦嫁给萧少钦,那皇后这边定然会更加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罢了。 若她不嫁,说不准萧少钦会想什么法子对付沈宥之。 到时候弄巧成拙,沈宥之便不能为她所用了。 况且刚才萧少钦救了她,应当不会害她。 云姝磕了个头,道:“萧二公子一番情意,云姝不敢辜负。” 柳太妃乐呵呵笑了几声,又对皇后道:“好,好。少钦还跟哀家说,今日早晨姝儿说与沈宥之情投意合,定然是气话。好在圣旨还没传下去,皇后,圣上日理万机,你又是六宫之主,这件事情你便做主了。” 皇后面露难色:“母后,皇上那边怕是不太好说……一国之君,岂能出尔反尔?” 柳太妃道:“你怕什么?这件事情是哀家做的主,外面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那就都冲着哀家来。皇帝孝顺,这才听了哀家的话。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柳太妃一番话不容置喙,皇后也只能认了这亲事,默默点了点头。 “瞧这时辰,也该用晚膳了。姝儿,哀家看你有眼缘,你便随我回千秋殿用膳吧。”柳太妃道。 柳太妃只留云姝,却闭口不提皇后,皇后杵在一旁,只觉得颇为尴尬。 她只能讪讪道:“母后,那我就先退下了。” 等皇后走后,柳太妃又道:“少钦跟我说了,你不敢答应这门亲事,是怕皇后针对你,是也不是?今日有我出面,皇后必然不会多说什么的。” 云姝听罢,心中嘀咕道:这萧少钦还真会编。 她不想答应这门亲事,只有三分是因为皇后,剩下七分都是因为萧少钦。 毕竟京城里的家世好相貌佳的姑娘谁想嫁给萧少钦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皇后的哥哥是当朝太傅,位高权重,圣上对她也要礼让几分。她又是个锱铢必较的主,看不惯你也正常,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莫要与她计较,家和才能万事兴。”柳太妃劝道。 柳太妃的意思是今日她帮云姝出了口气,希望云姝以后能够识大体,不要与皇后计较。 云姝面上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置可否。 懂事? 懂事的人只会被欺负。 前世她日日忍辱妥协,最后皇后却还是对她动了杀心。 上辈子她活得太苦太累,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辈子她只想快意恩仇,手刃仇人。 她第一个要算计的,便是皇后。 在柳太妃处用过晚膳之后,柳太妃又特意命身边最信得过的嬷嬷叫了两个侍卫护送云姝回宫。 得了太妃娘娘的青睐,一时之间,云姝可以说是风光极了。 云姝回到霓裳宫之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便叫来了青黛服侍自己洗漱。 青黛一面给云姝宽衣,一面说道:“公主真是好福气,现在有了太妃娘娘给公主撑腰,皇后娘娘以后必定不会再欺负公主殿下了。” 云姝却笑道:“哪有这么简单?太妃娘娘总不能给我撑一辈子的腰。” 等换好衣服之后,云姝正准备就寝,转头又想到了什么,叫了青黛进来:“青黛,你明日去太医院那边取一些金疮药来,要最好的,就说是太妃娘娘让你去取的。” 她虽不信任萧少钦,可萧少钦毕竟为了她受了伤。 若是不还了这个人情,她心中过意不去。 青黛听完,问道:“可是公主殿下手臂的伤口还疼?” 云姝没有回答,这时她突然想到今日萧少钦的那番话,整个人遽然起身,吩咐青黛道:“青黛,你随我去金吾卫一趟!” 青黛有些不明所以:“公主殿下,可现在天已经黑了,此时去金吾卫恐怕被皇后娘娘知道了……” 青黛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云姝已经往霓裳宫外冲了出去,便也没有多想,赶紧跟了出去。 等云姝冲出去之后,躲在暗处的一个宫女也跟着往皇后所在的玉芙宫走了去 第7章 这就是欲擒故纵? 云姝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金吾卫。 金吾卫乃是景文帝设下的暗卫,宫中大小囚犯都会被送往金吾卫,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刺杀她的宫女——也就是贤妃生前的宫婢怀夕,也会被送到金吾卫处。 而这金吾卫的统领,便是萧少钦的爹,萧家家主萧瀚升。 到了金吾卫,云姝已经跑得出了一身细汗。 金吾卫的侍卫见了云姝,也有些诧异:“公主殿下?” 云姝大喘了一口气:“侍卫大哥,今晨行刺我的那名宫女可是被送到了这里?” “是,但送过来的时候那人流了许多血,估摸着已经死了,早就被我们扔到停尸房去了。”那侍卫点了点头,漫不经心说道。 死了? 可云姝觉得萧少钦应该不会骗她。 若是能从怀夕口中问出些当年之事,扳倒皇后她也会更有把握。 虽然前世她也曾怀疑过重华殿那一场大火并非意外,她也曾调查过皇后,可最后却无疾而终,这一次,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把握,她也要试一试! 云姝坚定说道:“那可否带我去停尸房瞧瞧?” 那侍卫更疑惑了:“公主殿下去停尸房这等阴暗晦气的地方作甚?” “这缘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只是事关重大,恳请这位侍卫大哥通融一番!” 云姝言辞恳切,那侍卫终于松了口,将她领到了停尸房外。 “公主殿下,小的今晚还要当值,就不陪殿下进去了。” 那侍卫打开停尸房正门之后,行了个礼如此说道。 云姝点点头,随即便走了进去。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还带着夜晚料峭的寒意。 跟在云姝身后的青黛瞧见这满满一房子的尸体,只觉得瘆得慌,紧紧扯住了云姝的袖子,哆哆嗦嗦说了句:“公主,这里不会有鬼吧?” 云姝安慰她道:“只要心里没有鬼,自然就不怕鬼了。” 青黛似懂非懂,仍旧还是躲在云姝身后,不敢吱声。 “找到了。” 云姝借着微弱的月光,瞧见了怀夕的“尸体”。 她一步上前探了探怀夕的气息,虽有些微弱,但还是能感受到一二,这便说明怀夕还没有死! 就在这时,一阵清润的声音传来:“公主殿下大半夜不睡觉,莫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吧?” 青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下了个半死,差点尖叫出来。 而云姝却泰然自若转过身,果不其然,是萧少钦。 她猜到了他会来。 既然是他故意留了怀夕一命,那他今晚必然会来,并且他肯定也有办法救怀夕。 萧少钦脸上漾着笑意,缓步向她这边走来,然后他伸手替怀夕把了把脉,道:“只是失血过多,一会我给她扎几针便会醒过来,公主殿下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云姝瞧他把脉的样子专注认真,倒是和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太一样。 她见萧少钦从怀里摸出一包银针,指了指问道:“这,从哪学的?” 萧少钦故作神秘:“小爷我天赋异禀,自然是自学成才。” 随后他又瞥了一眼云姝,见云姝一脸不屑,这才解释道:“自小习武,跌打损伤都是常有的事情,家父自我记事起便一直奔波于各大军营,从前受了伤都是大哥照顾我,可大哥死后,便只能自己学些医术了。” 云姝愣了愣,没有说话。 她这时想起萧家最后的结局,心里难免唏嘘了一番。 前朝后宫之人就像活在砧板上一般,只能被上位者鱼肉。 萧少钦自顾自捣鼓了一番,往怀夕身上扎了好几根银针,等到最后一根银针刺入怀夕太阳穴之时,云姝明显看到怀夕微微张了张嘴。 几人又等了片刻,怀夕这才悠悠醒了过来。 云姝此刻心中波澜万千,一想到母妃之死的真相可以大白,她便急切开口问道:“怀夕,我且问你,当年贤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怀夕看了看面前几人,神色有些惊慌,只是喃喃了几句,声音微弱如同蚊蝇。 “我知道你是装疯。”云姝又说,“我还知道你有个十五岁的女儿养在宫外,你若是肯说出当年的真相,我便能助你出宫与你女儿团聚,可若是你不说……” 云姝脸色一狠:“那我也可以让你和你的女儿共赴黄泉。” 怀夕别过头,脸色无奈而又悔恨:“都怪我……贤妃……是被皇后给害死的……” 云姝心头一跳,握紧了拳头,果然是皇后! “我当年只是收了皇后的钱,皇后说,无论重华宫发生了什么,我都装作没看到就行。若非如此,再加上我装疯卖傻多年,皇后也不会放过我的……”怀夕说着说着,两行清泪便从眼中涔涔落了下来。 云姝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当年并未参与谋划,因此也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若是找不到关键性的证据,是扳倒不了皇后的。 她虚弱地握住云姝的手,道:“公主殿下,我不是故意要行刺你的,只是皇后拿了我女儿要挟我,若是我不杀你,我女儿就活不了了……” “你别害怕,你将当年的事情如实说来,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怀夕摇摇头:“没用的,皇后心狠手辣,当年知情之人除了我,只怕都已经死了。” “你且好好想想,还有没有旁人?” 怀夕思考了良久,这才缓缓开口:“我记得贤妃出事后没多久,重华殿一个侍卫便被调去了宣明殿,可后来此人没过多久就又出宫去了……” 虽说都是侍卫,可这重华殿的侍卫与宣明殿的侍卫却大不相同。 宣明殿乃是皇帝平日里处理政事之地,若是能在宣明殿当值,便有很大概率能得到皇帝的赏识,因此宫中侍卫都争着抢着想去宣明殿。 这侍卫被调去了宣明殿,可却放着这么好一份差事不做,出宫去了? 实在是蹊跷。 云姝知道,要翻这么多年的旧案并非易事,可若是能够找到证据证明是皇后所为,一来可以打压皇后,二来也能够还母妃一个真相,因此这件事情她必须去做。 就算是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不能放过。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你只需要在停尸房内装死,明日便会被当作死人被抬去乱葬岗,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接你同你女儿团聚。” 云姝说罢,萧少钦又给怀夕施了一针:“我先暂时帮你隐住鼻息。” 怀夕听完,感激涕淋:“多谢公主殿下和萧二公子!” 随后云姝又问了些有的没的,这才结束了对话。 “问完了?” 见两人聊的差不多了,萧少钦开口问道。 云姝瞧见他倚靠在墙边抱着手,一副懒洋洋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一般,刚想出言讽刺几句,却被萧少钦夺了话头:“更深露重的,还是我送公主殿下回去吧。” 云姝本想拒绝,结果萧少钦却将她的手一把拉了过去,紧紧握住,就像是攥着什么心爱之物一般。 云姝下意识要躲,挣扎了一番却挣脱不掉。 萧少钦狡黠一笑,开口道:“公主殿下躲什么?姑母已经允了你我的婚事,现在你我见面可不算私会,旁人要说顶多也是说我们两人有些心急,但那些流言蜚语,小爷我可不管。” 罢了,云姝也不想同他多讲。 两人便这样齐头并肩走出了停尸房。 青黛跟在两人身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不知道为何自家主子一开始还说不喜欢萧二公子。 她心想,这不会就是话本子里说的,欲擒故纵? 她晃了晃脑袋,又赶紧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玉芙宫中。 皇后躺在床榻之上,隔着帷幔问话道:“你确定看见云姝去了金吾卫?” 跪在地上的宫女不是别人,正是霓裳宫的白芷。 白芷点点头:“千真万确,奴婢不会看错,公主殿下她带着青黛去了金吾卫。” 皇后斟酌了片刻,道:“本宫知道了,你这次立了功,本宫重重有赏。” 白芷磕了个头:“能为皇后娘娘办事,是奴婢的荣幸!” 第8章 该跪在霓裳宫外的,是皇后你吧? 回了霓裳宫,云姝实在是乏了,直接和衣睡了过去。 梦里一片火光,青烟冲天而去。 只见熊熊烈火之中一名女子已经奄奄一息,气若游丝,而站在火光之外的一个小女孩哭着喊道:“母妃!母妃!” 女孩看着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肉嘟嘟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她拼命向往那烈火之中冲去,想把躺在火海中的女子拉出来,可她整个人却被另外一个女婢抱住,拉着,动弹不得。 那女婢抽抽噎噎说着:“大公主,贤妃已经没救了!” 贤妃已经没救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让她从梦中猝然醒来,她惊坐而起,大大喘了几口气,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又用手拭去了额头上的密汗,喃喃道:“原来是个梦啊。” 原来是个梦,可又不是梦。 她起身拉开床幔,才发现天已经大亮。 “青黛!青黛!” 青黛闻声进来,服侍云姝起床,这时她瞧见窗前案桌上放了两个棕色的小瓶子。 她觉得有些疑惑,拿起来看了看,道:“真奇怪,公主殿下,您之前吩咐奴婢去拿的金疮药早些时候奴婢已经放在这里了,可那药不长这样呀,我记得是个白色的瓶子。” 云姝接过那瓶子看了看,这才发现药瓶上还贴了张纸条,写的安神药。 那字写得遒劲有力,都说字如其人,云姝看着倒是有几分像萧少钦写出来的字。 “这是安神药。”云姝淡淡答道。 “可奴婢明明拿的是金疮药。”青黛道。 云姝脸上不自觉漾起了笑意:“定是太医院的人做事马虎,拿错了。” “那奴婢要不再去一趟太医院?” “不用了,正巧这几日我有些睡不着。”云姝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瓶药收进了案桌上的木盒之中。 “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这时白芷进来传话道。 云姝眼角微微沉了下来,扫了白芷一眼。 白芷果然是去通风报信了。 那日在她茶里下迷药,将她送去冷宫的人也是白芷。 她莞尔一笑,明媚得比这春光还耀眼:“快请母后进来。” 有了前世的阅历,她自然也知道,杀人是最简单的。 她现在大可以找个筏子将白芷送出宫去,可白芷终究是个棋子,她要对付的是背后收买白芷的人,昨日她敢去金吾卫,自然是已经想好了退路。 棋子既然可以为皇后所用,那也能为她所用。 云姝换了身衣裳,便去了霓裳宫的前殿。 见云姝来了,皇后难掩厌恶,摆出架子道:“云姝,你可知错?” 云姝故作无辜问道:“母后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不知道姝儿哪里又惹母后不满意了?” “昨日深夜你私自前往金吾卫的停尸房,可有此事?堂堂公主大半夜跑到那种地方去成何体统?莫不是又要私会什么外男吧?”皇后讽刺道。 “母后,姝儿可不是私自……” 云姝话还没说完,皇后便甩下脸色道:“还敢狡辩!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成日里谎话连篇,真是有辱皇家脸面!看来是本宫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了,今日必得好好教教你宫里的规矩!今日便罚你跪在霓裳宫外,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得起身!” 云姝笑了笑,却根本没有要起身去罚跪的意思,看得皇后顿时火冒三丈。 皇后骂道:“你要忤逆本宫吗?” 说罢,她便想要抬起手给云姝一巴掌。 “堂堂皇后,说话如此竟然如此没有教养!” 这时霓裳宫外传来了柳太妃的声音,紧跟着柳太妃便走进了正殿,怒视了皇后一眼:“皇后,你平日里便是如此对姝儿的吗?” 皇后见了柳太妃,顿时慌了神。 柳太妃怎么会来霓裳宫? 她有些心虚道:“母后……是姝儿有违宫规在先,臣妾也只是想给姝儿一个教训……” 柳太妃微微抬眉:“哦?有违宫规?皇后都还没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要忙着给姝儿定罪了么?” 皇后一时之间窘迫到了极点,尴尬圆场道:“臣妾是得了消息,说姝儿昨日夜里私自前往金吾卫停尸房,臣妾只怕此事传出去对姝儿的名声不好……” “住口!还在狡辩!”柳太妃呵斥了一声,“昨日夜里是哀家让姝儿去的金吾卫,怀夕与哀家有过几分交情,虽说她也是活该,可哀家素日吃斋念佛,慈悲为怀,这才让姝儿去金吾卫打点一番,也算是了了哀家一桩心事。” 皇后听完,整个人如被雷劈,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会是柳太妃的意思? 她赶紧起身给柳太妃行了个礼,认错道:“都是臣妾太过草率,冤枉了姝儿!” 柳太妃冷哼了一声:“只怕是该跪在霓裳宫外的,是皇后你吧?” 云姝在一旁作壁上观,待到皇后苦苦求饶后,这才开口劝道:“太妃娘娘,母后也是一片好心,再者误会已经解开了,太妃娘娘便不要再因此生气了,小心伤了身子。” 柳太妃见云姝开口,这才稍微松了口:“今日看在姝儿为你求情的份上,哀家便不计较此事了,就罚你三个月的银子吧。” 皇后咬牙磕头谢恩道:“多谢母后!” 片刻后皇后又挤出笑脸:“姝儿可不要记恨本宫,今日本宫已经派人去查了昨日的事情,那宫女从前是伺候贤妃的,贤妃死后,她便发了疯,被打入了冷宫之中,昨儿个不知道怎么的从冷宫跑了出来。” 云姝抬眼:“昨日那宫女临死前跟姝儿说过了,她叫怀夕。” 皇后怔了怔,随即又掩饰了过去:“冷宫的侍卫看守不力,本宫已经打发了,今后想必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说来也怪,听说昨夜姝儿刚去了金吾卫那边,本宫本来今日还想去金吾卫亲自问问此事,结果金吾卫的人却一早就将人拖到乱葬岗去埋了。” 皇后这是在套她的话呢。 云姝心想还好昨日回来之后又偷偷命人去给萧少钦送了个信,让他吩咐金吾卫的人提前将停尸房的人送去乱葬岗。 不然怀夕只怕就小命不保了。 云姝笑而不语,一双眸子直直盯着皇后,皇后只得又道:“那宫女疯疯癫癫的,只怕是说的话也不可信。” 云姝点点头:“是啊,她还说母妃的死并非意外,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皇都亲自说了重华宫走水乃是天灾,果然是个疯婆子。” “她都说了什么?”皇后急切问道。 “母后问这个做什么?”云姝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看着皇后,“母后刚才不是还说,这怀夕疯疯癫癫的,说的话也不足为信么?莫不是母妃的死,和母后有什么关系?还是说怀夕和母后有什么关系?” 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有些心虚说道:“能有什么关系?本宫是一宫之主,倘若贤妃当年真的不是死于意外,本宫也有义务查明这件事情,还贤妃一个真相。” “母后真是公正公平,不愧为六宫之主。”云姝软声说道,一颦一笑之中仿佛真是在夸皇后一般。 皇后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只能讪讪道:“好了,姝儿,你昨日受惊了,好好歇息吧,本宫就不打扰了。” 云姝起身送了送皇后,看到皇后有些失神,她便知道自己的计谋奏效了。 而皇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套话却又什么都没捞着,对云姝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愤愤离去之时还不忘对身边的宫女撒气:“没用的东西!都是没用的东西!” 第9章 难道真的只是单纯想对她好? 皇后走后,柳太妃叹了口气:“我原以为皇后只是嫉妒,竟没想到她心肠如此歹毒!” 云姝默不作声,只是让青黛给柳太妃端了碗热茶来。 柳太妃拉住云姝的手,道:“姝儿,你嫁给了少钦,往后便是萧家的人了,若是皇后胆敢再如此欺负你,你只管告诉哀家,哀家给你做主!且不说你救了冬青一命,就冲你萧家儿媳这层身份,哀家也该护你。” 云姝笑着答道:“多谢太妃娘娘好意,太妃娘娘这番话当真是让姝儿受宠若惊。” 冬青便是那日在冷宫被玷污的宫女。 而这冬青原先曾经于柳太妃有恩,只是冬青的主子已经随先帝陪葬,而按照宫中的规矩,冬青也只能待在冷宫之中。 她前世便知道冬青与柳太妃这层关系,因此那日才在皇帝面前给冬青求了情,卖了柳太妃一个人情。 而柳太妃刚才那一番说辞,也是昨日云姝告诉她的。 柳太妃本还不信皇后会如此歹毒,可今日一见,她也算是彻底看透了皇后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昨日金吾卫的事情也是云姝故意让白芷去给皇后通风报信的。 皇后自以为抓住了云姝的把柄,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在云姝的算计之中。 一面可以给皇后一个教训,一面还能拉拢柳太妃,一石二鸟,云姝甚是满意。 只不过,这还才刚刚开始呢。 “对了姝儿,你昨夜去金吾卫可是查出了什么?是否当真如你所说,贤妃之死另有隐情?”柳太妃又开口问道。 云姝点点头:“是查出了些,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 “后宫中波诡云谲,皇后又看你如此不顺眼,往后你说话做事都得小心谨慎,千万不可落了话柄。”柳太妃一番话语重心长,听得云姝心中难免一酸。 她自小便没了母妃,与弟弟在宫中相依为命,受尽了屈辱,倒是第一次听旁人如此推心置腹地叮嘱自己。 “太妃娘娘放心,姝儿必定会谨言慎行。” 柳太妃点点头:“好了,哀家也要起身回宫抄写佛经了。” 云姝又亲自将柳太妃送到了霓裳宫外,这才坐下歇了会。 “公主殿下方才演得可真好,当真是处变不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云姝下意识往窗边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正在翻窗的萧少钦。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云姝道:“堂堂萧家二公子,太妃娘娘的亲侄子,怎么就喜欢翻窗?” 萧少钦指了指紧闭的正门,颇有些无奈说道:“公主殿下莫不是想让我踹门?” 云姝被她这一番话堵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前一世她怎么说也是当过女帝的人,可却在萧少钦面前吃了好几次哑巴亏,让她心里颇不是滋味。 萧少钦昂然道:“我已经查过了,那侍卫姓刘,现下在京郊开了一家糖水铺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云姝心想这萧少钦做事倒是妥帖,一点也不像是个纨绔子弟。 传闻中说他嗜酒成性,整日流连烟花之地,只怕是他在故意藏拙。 她自诩上辈子识人无数,可却怎么也看不透萧少钦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对她好? 不过若他不碍自己的事,跟他合作倒也无妨。 如此想着,她便点了点头,随萧少钦一同出宫去了。 她不相信皇后真的会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只怕这从这侍卫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 万事总要走一步算十步,这也是她前世得来的道理。 马车一路沿着长安街往京郊而去,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春日里的日光总就像是柔雾一般,淡淡地铺洒在楼阁飞檐之上。 京城内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小姐,到了。” 出了宫,云姝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让青黛叫她小姐。 这一次她又故意没带上白芷,想必白芷此刻正在给云景和云沣通风报信,皇后那边,应该也急了。 云姝同萧少钦两人一起下了马车,往糖水铺走去。 “二位客官,要喝些什么?”一位面色黝黑的男子走了上来,招呼道。 云姝眼尖瞧见他手掌虎口处有老茧,便猜出他就是当年那个侍卫。 只有常年习武之人才会在此处有老茧,她不会认错。 云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来两碗甜汤。” “好嘞——两碗甜汤!”那男子熟练地冲后厨喊了一身,又拿起肩上的抹布开始收拾桌子。 云姝趁此机会,故意说道:“郎君,你可听说了?今儿个早晨公主遇刺,那刺客是贤妃生前的宫女,名叫怀夕,据说那怀夕临死之前说什么贤妃当年之死不是个意外,是有人陷害的!皇上听说了这件事,正准备重新调查此事呢!” 萧少钦见云姝一副世家小姐在背后聊八卦的好奇表情倒是惟妙惟肖,自己若是不配合她演戏倒是都有些说不过去了,他便道:“听说了,不是说那萧家二公子领了这个案子,说要查这件事情吗?” 他叹了口气:“都说萧家二公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定然用不了几日就能查到背后主谋。” 云姝心想她叫他一声郎君,他还真开始自夸起来了。 再一看那掌柜的脸色,已经暗了下来,难掩惊慌。 “哟,真是巧了,怎么,妹妹也喜欢这家糖水铺子?” 这时云景和云沣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见坐在角落之中的云姝,阴阳怪气说道。 他们两人接到了白芷的消息,说云姝出宫去了,还不让白芷跟着,心中便有些奇怪了,问过皇后之后,两人更是不敢大意,匆匆叫了辆马车,一路尾随云姝来到了此地。 本来他们二人以为云姝要查当年贤妃之事是故弄玄虚,现在看来,云姝可能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了。 这掌柜的不能留。 云景死死盯住这糖水铺的掌柜,已经动了杀心。 云姝冷哼了一声:“两位哥哥,怎么就这么喜欢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呢?” 云姝在马车上便注意到有人一路尾随,不用猜也知道是云景和云沣两人。 “你!” 云沣气急败坏指着云姝,随即又想到今日来是有正事要处理,便又看向那掌柜的,怒斥道:“你这黑心商户,上次我和大哥在你这里吃了一碗甜汤,结果回府之后拉了三天的肚子,你莫不是找死?敢在汤里下药!” 第10章 一剑杀了算是便宜了他! 那掌柜的看见云景和云沣两人便已经慌了神,听到他们二人这番话,更是面如死灰。 他知道云景和云沣是来灭口的。 他连忙跪下求饶:“二位大人饶命!就算是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给二位大人下药呀!” 云景根本不听他解释,出发之前皇后已经嘱咐过了,斩草要除根。 他二话不说便拔起手中的剑,正准备砍下那掌柜的脑袋,可只听得一阵兵刃摩擦声响,他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自己的剑已经折成了两截。 萧少钦虽纨绔,可也是自幼习武,他眼疾手快,此刻手中的剑已经直指云景的咽喉,只差一寸,云景便会死。 云姝瞧见这般情景,骂道:“光天化日之下,毫无证据便想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们这般举动引得周围的客人纷纷围了过来,众人议论纷纷。 “是啊,这刘老三卖了许多年的糖水,从来没出过问题。” “一看那两人就是来找茬的,竟然还要杀人!” “真是世风日下!” 云景气急败坏道:“萧少钦,你敢动我!” 萧少钦语气一冷:“你试试?反正大不了咱俩一起死,只不过这糖水铺子背后的秘密,可就保不住了。” 他眸色一沉,顷刻间便如同寒潭一般,看得云景有几分怕了。 云景知道,萧少钦是真的敢和他玉石俱焚的。 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云景顿时泄了气:“你……你把剑拿开,有话好好说。” “要是我不呢?”萧少钦玩味看了云景一眼。 “你想要怎样?” 萧少钦笑了笑:“昨日你欺负我家夫人的事情还没跟你算账呢!” 他回头看了眼云姝,宠溺问道:“娘子你说,这种人是直接一剑杀了好,还是留着慢慢折磨?” 云姝抬眼:“一剑杀了算是便宜他了。” 萧少钦跟着点点头:“也是,还是留着慢慢算这笔帐吧。” 说罢,他才将剑收了回来,又一只手拎起了在一旁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掌柜的,不屑说道:“从前的禁卫,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真是讽刺。刘老三是吧,跟我走一趟大理寺吧?有点事情,还要好好问问你。” 刘老三整个人瘫倒在地,根本无力反抗。 云姝跟着萧少钦大摇大摆从云景和云沣面前走过,临了云姝还说了句:“两位哥哥,兄妹一场,妹妹也奉劝两位哥哥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云沣听完,面露凶色。 就在云姝和萧少钦领着刘老三即将走出糖水铺子的时候,云沣突然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往刘老三胸口刺去。 鲜血涌出,刘老三瞪大了眼睛,四肢疯狂抽搐。 云沣似乎还不放心,拔出那匕首又刺了一刀。 “不好!” 云姝惊叫一声,剜了一旁满脸阴翳的云沣一眼,冲候在门外的青黛喊道:“青黛!快叫大夫!快!” 云沣见云姝慌了神,忍不住大笑了几声,走到云姝面前道:“跟我们斗?妹妹,你还是嫩了些。” 云景也跟着得意笑了笑。 他面无表情擦了擦匕首上的血,便同云景模仿着刚才云姝的步子走出了糖水铺子。 云姝有些懊恼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刘老三,后悔自己不该大意。 她双手捂住刘老三受伤处,想要尽力替刘老三止血,但那鲜血却源源不断涌了出来。 “不……不是我……霍家……” 刘老三使出全身力气呻吟出了这几个词,然后便昏了过去。 “小姐!小姐!大夫来了!” 这时青黛领着一个大夫匆匆跑了进来。 云姝着急道:“快!快来人将刘老三抬进马车之中,送去萧家医治!” 说完她又眼神示意了一番萧少钦,萧少钦也极为配合将刘老三抬上了马车,又叫那大夫随行,一路往萧家而去。 云景和云沣见状,得意地回宫跟皇后汇报。 皇后听完之后,皱了皱眉头:“你们二人亲眼见到人已经死了?” 云沣轻哼了一声:“放心吧母后,我可是捅了两刀,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刘老三肯定活不了。” 皇后却突然拍了拍桌子,怒道:“云姝那小贱人如今可不好对付!本宫已经派人去查了,怀夕的女儿今日早晨失踪了,金吾卫那边本是到了中午才会把人拖去乱葬岗的,可偏偏今日一大早便将人送了出去,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而且今日云姝还让她在柳太妃面前出了丑,她顿时又怒了几分。 看来从前是她小看了云姝。 云沣听完,愣了愣:“母后的意思是,怀夕没死?” 皇后眼中掠过一丝狠厉之色:“贤妃死了也是活该,她别想查出什么来!你们二人给我死死盯住萧府那边!若是人还没死,那就想办法让他开不了口!” 云景和云沣二人还从未见过皇后如此失态,心下跟着也有几分怕了,只能道了声好,便匆匆派人监视萧府去了。 另一边云姝和萧少钦两人已经将刘老三抬回了萧府,安置在了西厢房之中。 西厢房外的侍卫将整个房间围得水泄不通,而萧少钦又花重金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前来会诊,看来是势必要将这刘老三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云姝在萧府中待了半日,一直到日头西斜,这才离开。 可她并未直接回宫,而是又回了一趟糖水铺子。 云景和云沣想要杀人灭口,她偏不会让他们如意! 糖水铺子发生了命案,如今大门紧闭,一片萧瑟,隐约还能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啜泣声。 云姝轻轻叩门,问道:“刘夫人可在?” “谁?”一阵怯懦无力的声音传来。 云姝柔声道:“我是来替你丈夫伸冤的。” 这时大门嘎吱一响,从缝隙之中探出了一个娇弱的女子。 她抹了抹眼泪,哀叹道:“没用的,我知道今日害我夫君之人位高权重,我夫君被人救走之后,他们还威胁了我一番,说若是我将这件事情闹大了,我娘家人便都不能活了……” 她一边呜咽着,一边又道:“而且他们还说我们糖水铺子卖的东西不干净,勒令我关门……若是没了这铺子,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活了……姑娘还是走吧!” 她垂着头刚想关门,云姝却一把推开了门道:“那夫人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夫君被奸人所害么?夫人就甘愿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若是无人敢反抗,这样的日子便永远不会结束!” 刘夫人听完愣了愣,直直抬起头对上了云姝的眸子。 那双眸子之中有坚韧,有不甘,有愤恨,也有希望,竟然也将她这般向来委曲求全之人感染得有勇气了起来。 她咬咬牙,问道:“那姑娘说,我该怎么办?只怕我去报官,他们却官官相护,最后此事也只能无疾而终。” 云姝道:“我有办法。” 第11章 我谋的,是这江山 “姑娘有什么办法?” 云姝笑了笑:“也并非所有官员都是尸位素餐之人,据我所知,那国子监祭酒沈宥之便是个好官,虽说官职不高,可却古道热肠,一心为民,若是夫人将你夫君的遭遇告知沈大人,他必定会想办法帮夫人伸冤。” 刘夫人听完云姝这番话,眼中顿时闪出了光亮:“当真?” “我骗夫人做什么?” “好……多谢姑娘……若真能还糖水铺子和我夫君一个清白,我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姑娘大恩!” “夫人言重了。” 云姝说完这番话,这才离开了糖水铺子,雇了辆马车往宫中去。 “殿下还是放不下沈大人?” 青黛在马车之中试探问道。 云姝打趣道:“小小年纪,别的不学,倒是净看画本子学些谈情说爱之事,早知道我就该把你早早打发出去!” 青黛一听云姝这么说,立刻摇了摇头:“不要,青黛要伺候殿下一辈子!” “我与沈大人之间,并不是男女之情。好了,我打个盹,一会快到了你记得叫醒我。” 青黛点了点头,看来自家殿下放不下的,应当是萧二公子了。 本来云姝想利用婚事拉拢沈宥之,可偏偏萧少钦横插一脚,坏了她的事。 前世的法子也被萧少钦用过了,她正愁该怎么收服沈宥之此人,好巧不巧,云景和云沣就给她送了个大好的机会。 那她若是留着不用就太可惜。 第二日云姝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匆匆起床洗漱了一番,便带着青黛往御史台去了。 刚进了御史台的院子,她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圣上明明说了要广开言路,文武百官若是有什么谏言可直接递奏折到御史台,我等小官平日里见不到皇上,只能通过御史台上达圣听,敢问罗监察使,为何我的折子你偏偏不送到皇帝面前?” “沈祭酒,你可不要血口喷人,不过是御史台的人遗漏了,你莫要急躁,且多等几日。” “我呸!我看你们分明就是铁了心要包庇两位皇子!” “沈祭酒,你也是读书人,怎么能无凭无据就乱给人扣帽子!” 云姝远远看见沈宥之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手中拿着奏折与御史台的罗监察使据理力争。 她果然没猜错,沈宥之这般胸怀大义之人,必然是会帮刘家的人伸冤的。 她微微整理了一番衣衫,这才款款上前问道:“一大早路过御史台,便听见此处吵吵闹闹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参见公主殿下。” 沈宥之回身看见云姝,恭恭敬敬行礼道。 罗监察使是皇后的人,自然是瞧不上云姝这个不受宠又无权无势的公主的,不过碍于现在人多眼杂,也只能不情愿行了个礼。 然后才漫不经心解释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不过是沈祭酒昨夜递了封奏折过来,御史台的人疏忽了,今日早晨没给圣上送过去罢了,但沈祭酒偏偏就揪着这事情不放,非说是我们御史台故意扣下了他的折子——” 他话还没说完,沈宥之便打断道:“什么叫我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昨日我这折子可是夹在众多折子中间的,若真是遗漏,怎么还能偏偏就漏了我这封夹在中间的不成?” 罗监察使见沈宥之还开始上纲上线了,顿时也没了耐心,干脆道:“沈祭酒若是想污蔑我们御史台,怎么说都成,总之这折子就是漏了!” 云姝冷冷看了罗监察使一眼,道:“既然是漏了,不如现在送过去?左右刚下了早朝没多久,父皇应该还在宣明殿处理政事。” 罗监察使面色一冷,终于露出了本来的模样:“不过是个洗脚婢的女儿和区区国子监祭酒,也敢教本大人做事?” “你竟敢对公主如此无礼!”沈宥之忍不住又骂道。 “公主又如何?不过只是一层身份罢了,谁不知道后宫中掌权的是皇后?” 云姝斜睨罗监察使,微露讥嘲:“罗监察使不妨试试,若是今日本公主在御史台出了事,柳太妃会如何?皇上会如何?萧家,又会如何?” 云姝淡淡的语气中却又透露着几分威仪,听得罗监察使心中咯噔一下。 他也知道柳太妃前些日子对皇后甚为不满,而萧家那边……听说那萧少钦被云姝迷得神魂颠倒,那般纨绔子弟,他可不想惹…… 罢了,不过是封折子,凭皇后的手段,应该也不会让云景和云沣受罚。 他这才松了口:“我这就送到宣明殿去。” 云姝满意一笑:“甚好,我瞧沈大人甚为投缘,不知沈大人可有空与我闲聊几句?” 沈宥之心中感激云姝帮她解了围,自然是没有推辞。 临走之前,云姝还意味深长对罗监察使说了句:“公主虽只是一层身份,可这层身份,却始终都是我的。” 她声音清冷沉稳,听得罗监察使一阵胆寒。 说罢,云姝环视四周,正好瞧见了另外一旁围观的许开霁,冲他璀然一笑。 许开霁在一旁听到了刚才所有的对话,他惊讶于云姝的变化,仿佛一夜之间云姝就从一个能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柔弱公主变成了颇有城府之人,同时一股嫉妒也从他心中油然而生。 他忘不了云姝那日对他所说的话:不过是个御史罢了,高攀公主,你也配? 得不到,他偏要。 总有一天,他会让云姝乖乖跪在他面前,求他宠她。 离开了御史台,云姝这才对沈宥之推心置腹道:“沈大人,我知道你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出身,只求个祭酒的身份也并非是淡泊名利,而是因为如今昏官当道,你自知就算是你想改革,也做不出一番成就来,可若是我说我能帮你,你可愿意为我筹谋?” 沈宥之眉心微蹙,他没想到一个养在深宫之中的公主竟然能说出这等话来。 是了,他并非是不问朝事,只是如今前朝波诡云谲,人人都想着如何自保,真正愿意为百姓说话的人少之又少,他退居国子监,也不过是无奈之举。 思索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不知公主,所谋何事?” 云姝笑了笑:“我谋的,是这江山。” 沈宥之惊讶万分:“公主想称帝?” “不错,沈大人也看到了,如今皇后在后宫只手遮天,而太傅在前朝把持朝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江山不姓云了呢。”她冷笑一声,“而云景和云沣二人无能,不过是皇后的附庸,学的也都是些腌臜手段,把江山交给他们,无异于亲手将百姓送入水深火热之中。” 沈宥之对云姝这番话不可置否,毕竟从刘家那事情和今日御史台一事便能看出玄商国积弊已久。 而反观云姝,虽是闺阁女子,可所思所见远甚于云景云沣,连他都不得不佩服于云姝的眼光和智谋。 最终他点点了头,冲云姝行了个大礼,道:“下官必当尽心尽力,辅佐公主殿下成为一代明君。” 云姝展颜,扶起沈宥之道:“必不会让沈大人失望。只是国子监祭酒的官职实在是太寒碜了些,配不上沈大人满身才华,既跟了我,沈大人且等着在前朝大展拳脚吧。” 第12章 妇唱夫随 与此同时,宣明殿中的景文帝正在批阅奏折,而在他身旁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萧少钦。 萧少钦一边替景文帝研墨,一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今日怎么想着来朕这里了?”景文帝没有抬头,只是如此问道。 萧少钦不紧不慢回答:“回皇上的话,姑母说这几日有些头晕,我便在京城里头寻了些偏方给姑母送来瞧瞧,正好就把棠州大营那边的军报替我爹送过来了。” 景文帝停下手中的笔,扫了萧少钦一眼:“不知不觉都长这么大了,听闻你在京城中名声不太好,可如今娶亲在即,可想在前朝领个官职约束约束自己?” 萧少钦笑道:“皇上真是高看少钦了,少钦志不在此,也没那个本事,萧家有我爹就够了。” 萧少钦怎么会听不出来景文帝的言外之意? 他爹手握玄商国的兵权,如今他又娶了公主,若是他再入仕,只怕萧家就该让皇帝忌惮了。 过满则亏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 “本来你大哥也是个好苗子,只可惜……” 景文帝叹了口气,又继续批阅奏折了。 就在这时,宣明殿的太监总管刘和走了进来,道:“参见皇上,御史台那边说今日漏了封折子,刚才又差人送了过来。” “哦?拿上来给朕瞧瞧。” 景文帝抬眼,接过了刘和送上来的折子。 萧少钦瞥了一眼那折子,上面写的乃是沈宥之的名字。 昨日她说她有办法,看来她果然做到了。 重活了一世,他没想到云姝也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不似前世那样软弱,还运筹帷幄了起来。 他微微眯了眯眼,不愧是他的娘子,这般算计,都快赶上他了。 景文帝打开那折子,一字一句读了起来,可越往后读,脸色就越难看。 最后他干脆把那折子扔在一旁,骂道:“云景和云沣这两个不争气的!真是给朕丢脸!朕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两个好儿子!” 萧少钦故作不解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气?” 景文帝指着那折子,青筋突起:“朕那两个竖子跑到宫外一家糖水铺子去喝茶水,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掌柜的在茶水中下毒,将人给殴打了一顿,还勒令那掌柜夫人关门,往后不得再在京城做生意,如此欺压百姓,真是要把朕给活活气死!” “糖水铺子?可是刘家糖水铺子?”萧少钦问道。 景文帝蹙眉道:“莫非你也知道这家铺子?” “说来也巧,昨日少钦也去了那家铺子,去的时候那掌柜的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左右围观的人却没一个人敢叫大夫,少钦心想总不能见死不救,便将他抬回了萧府,替他请了大夫诊治。” “竟然还有这等事情!” 萧少钦勾起嘴角又道:“说来还真怪,昨日少钦刚把这掌柜的救回府,晚上府里就闹了刺客,那些刺客个个都身手不凡,招招要取那掌柜的性命……” 景文帝脸色一变,若有所思了起来。 闹了刺客? 那这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萧少钦虽没明说,可听这番话的人但凡不傻都能听得出来,这刺客就是云景和云沣派来杀人灭口的。 但刘老三不过只是一个糖水铺子的掌柜,怎么宫中的两位皇子会如此在意他的生死? 景文帝沉吟了片刻,问道:“人可醒了?” “已经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虽说醒了,但却虚弱得不行。” “让他好好养着,若是缺了什么药材,从宫里拿。”景文帝如此说道。 萧少钦谢恩道:“多谢皇上关心,只是那刘老三醒来第一句话便说要见皇上和皇后,少钦本以为他是在胡言乱语,便没有在意,可今日正好说起了此事,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 “他要见朕和皇后?”景文帝揉了揉太阳穴,“等他养好了些,朕明日亲自去你府上见他,朕倒要看看不过是一个糖水铺子的掌柜,怎么还能将两位皇子和萧家都牵扯进来了。” “谨遵皇上旨意。” 萧少钦又看了一眼那奏折,似是随口赞了一句:“沈大人倒是个为名请命的好官。” 景文帝听罢,又拿起了那奏折:“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难怪朕读着这奏折觉得写的甚好,字字珠玑,针砭时弊,原来是他写的!国子监祭酒的位置实在是太委屈他了。” 萧少钦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景文帝。 糖水铺子一事看似事小,可皇子在京城中横行霸道,出手伤人,压榨百姓却无人敢伸冤,足以见得皇后的势力。 而这沈宥之却不畏强权,又有真才实干,肯为百姓办实事。 是时候为前朝注入一些新鲜血液了。 他沉声道:“刘和,你去给吏部那边传个话,擢升沈宥之为户部侍郎。” “是,陛下。” 随后景文帝又对萧少钦道:“好了,朕也有些乏了,你还是去陪陪太妃吧。” 萧少钦停下研墨,行了个礼便退出了宣明殿。 出了宣明殿他便往霓裳宫外的云水亭走去,今日他约了云姝在此处见面。 他还记得上一世他与她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此处,只怕云姝已经不记得了吧。 那时候云姝不过八岁的年纪,贤妃也刚去世没多久,前一夜她犯了错被皇后罚在云水亭外磕头。 当时正值寒冬,她便跪在殿外,一个头一个头磕着。 暗红的血从额头渗出,如潺潺溪水,又像是一朵朵盛开在血色里的孤傲红梅。 后来那白玉砖都被她磕出了裂纹。 好不容易皇后饶过了她,第二日却又要叫她去奉茶。 就是在那时候他遇见了云姝。 那时云姝娇小的身子外只薄薄裹了一件白色的素衣,整个人看起来羸弱苍白,额头上还束了一条白色的纱带,应当是为了遮掩伤口。 她一眼看见了随萧少虞入宫面见柳太妃的萧少钦,瞧见他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他问:“你额头上怎么了?” “磕头磕的。” “不疼吗?” “疼啊,但疼也要忍着。世事无常,都是一场虚空,只有活着,才是最真实的。” 他竟没想到,那般小小的身躯却能说出这般悲切之词。 这句话他记了一辈子,也成了他后来绝处求生的信念。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是公主,可明明是被人呼喊千千岁的公主,却在后宫中活得连蝼蚁都不如。 上辈子他没能救她,也没能亲口说出那份爱意,这辈子,他定不会重蹈覆辙。 “萧二公子久等了。” 云姝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脸上随即漾出了笑意:“今日可算是不用翻窗了——” “我听说了,沈宥之被父皇擢升为了户部侍郎。” “这差事,为夫办的可还不错?” “你为什么要帮我?” 萧少钦望着云姝,一双绝美的桃花眼中缱绻着无尽的深情,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那般纨绔:“妇唱夫随,不帮娘子,还能帮谁?” 第13章 该收网了 云姝如今对他这副满口胡诌的模样已经司空见惯了,想来他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她也懒得计较。 她又问:“萧府那边,二公子可准备好了?鱼儿已经上钩了,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萧少钦点点头:“小爷我办事娘子还不放心么?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便亲自去大觉寺合八字,择选良辰吉日,迎娶娘子过门。” 云姝只当没听到他后边那几句话:“万事皆要小心,皇后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瞧着还是公主殿下手段更高明一些——” 萧少钦故意如此说道。 云姝一时语塞,转身要走,却又被萧少钦一把拽了回去。 他道:“这块砖是坏的,娘子小心。” 云姝愕然看了萧少钦一眼:“你怎么知道?” 这砖是她磕坏的,她自然知道。 可他怎么知道? 萧少钦没有说话,亲手拉着云姝从另外一侧走了出去,然后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又开口问道:“公主殿下对沈大人,真的别无他想?” 云姝昂首:“沈大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又一身浩然正气,只怕是京城中的女子无人不仰慕沈大人吧?反观萧二公子,整日里花天酒地,难道萧二公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如何么?” 萧少钦脸一黑,匆忙行了个礼:“时辰不早了,公主殿下先回吧,我也要回府去瞧瞧刘老三了,这时候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说罢,他转身便离开了。 走了没几步,封离就凑了上来:“主子,府里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打点好了。” “嗯。”萧少钦点点头,“你再去帮我做一件事。” “主子请说。” “找人去把沈宥之揍一顿!”萧少钦愤愤说道。 “啊?” 封离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主子不是今日早晨才帮了沈大人一把,怎么现在又要揍他? “啊什么啊,叫你去你就去!” “哦。” “对了,别把人给打死了,稍微给他点教训就行了。”萧少钦思索了一会,又道,“还有,扮成皇子宫里的人去!” “是,主子。”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他花天酒地? 他不过是在韬光养晦罢了! …… 这一日云姝一夜好梦。 第二日她一早备了马车出宫,刚到宫门口,马车堪堪停了下来,没过多久,满身是伤的沈宥之便进了马车。 云姝看了看沈宥之,脸色惨白,整只右手还缠满了绷带。 她颇有些疑惑:“沈大人这是怎么了?” 沈宥之叹了口气:“昨日吏部的文书刚下来,没过多久便来了一群人,二话不说便将下官殴打了一顿,国子监许多人都瞧见了。” “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打朝廷三品官员?” “看那些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宫里的,或许是他们看下官不顺眼吧。”沈宥之忍着疼说道。 云姝心里觉得十分奇怪,云景和云沣就算是再怎么猖狂,也不至于派人去当众殴打朝廷命官,更何况沈宥之前脚刚上奏指责了云景和云沣,这时候出手未免有点太过招摇了。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昨日萧少钦那番话,不会是他吧? 难不成他在吃沈宥之的醋? 想到这里,云姝难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公主殿下笑什么?”沈宥之疑惑问道。 云姝摆了摆手:“无妨,既然国子监的人都看到了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府上的,只怕他们也逃不了干系了,正好,今日我找你来也是为了此事。” “殿下但说无妨。” “我要你替我做太傅的内应。” 云姝知道,前朝太傅不倒,即便是扳倒了皇后也没什么用。 皇后、太傅、云景云沣、许开霁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沈宥之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什么?” 云姝分析道:“如今我们势单力薄,若是一开始就明着跟太傅作对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枪打出头鸟,沈大人得先明哲保身,再谈天下大计。” “可下官刚在皇帝面前说了二位皇子的不是,太傅怎么会……”说到这里,沈宥之幡然醒悟,“原来如此!太傅正需要下官这样一个人!公主殿下当真是思虑周全!“ 云姝点点头:“不错。皇上已经开始忌惮太傅了,太傅正需要一个皇上信得过的人做他的内应,沈大人与我那两个哥哥闹得越大,皇上便越会相信沈大人不会与太傅同流合污,而太傅,也越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去皇上面前打探虚实。”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宥之如今对云姝佩服得是五体投地,难免开口称赞道。 云姝又嘱咐道:“不过太傅此人阴险狡诈,沈大人还需小心。” “殿下放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下官所寻不过是天下正道,孟子云,虽千万人,吾往矣。” “沈大人深明大义,我定会护你周全。” 她知道沈宥之的才干,任将相都不为过。 “好了,今日还有一出好戏呢。”云姝收敛神色,如此说道,“青黛,送沈大人下车,往萧府去吧。”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萧府。 萧少钦候在萧府门外,亲自将云姝迎了进去。 如今正是四月,春意款款,柳絮花繁,萧府园子外的海棠在春风的轻拂下簌簌而动。 云姝看得有些失神,竟没听到萧少钦问她话。 “娘子一直盯着这海棠花做什么?” 片刻后萧少钦算是明白了,又道:“明日我便让人把这些海棠都砍了,换成梅花。” 云姝这才回过神来,只见萧少钦穿着一身金丝滚边墨色暗花袍,身姿挺拔,浓眉修目,衣袂随风而动,霎那间让她有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梅花?” 云姝对上他那双眸子,总觉得好像自己的前世今生都已经被他看穿。 “我与娘子心有灵犀。” 萧少钦笑了笑,她的事情,桩桩件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忘? 她本喜欢梅花,可前世却因为许开霁,在宣明殿外种满了海棠。 要他说,还是梅花和她更配一些,凌霜孤傲,暗香如故。 云姝岔开话题:“人怎么样了?” “送回来那天就已经死了。” “没有走漏风声吧?” “放心吧,自然是没有的。” 说着,萧少钦便将云姝领进了后殿。 云姝瞧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把萧府的西厢房围得水泄不通,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也就放心了。 没过多久,萧府外便传来了通传的声音:“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云姝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好戏就要开始了。 第14章 药里没毒 “怎么姝儿今日也来了?” 皇后瞧见萧少钦身后的云姝,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似乎是没想到云姝会出现在此处。 云姝得体行了个礼,道:“参加父皇、母后,今日是萧二公子将姝儿请到府上来的。” 萧少钦解释道:“正是,这几日姑母不是时常夜里做噩梦,睡不好觉么?我听闻从前贤妃也有过这种情况,因而将公主殿下请到府上来问问。” 皇后听到贤妃两个字,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好端端的,提起贤妃做什么?这不是故意勾起皇上的伤心事?” 景文帝拂了拂衣袖:“也罢,你们订了亲,也该好好熟悉了解一下。少钦,今日那刘老三把朕和皇后叫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萧少钦点点头:“正是,好巧不巧,刘老三说此事正和从前的贤妃有关。” 萧少钦再一次提起贤妃,皇后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她那日派刺客前来暗杀不成,反倒是打草惊蛇,让萧少钦借此事在景文帝面前做了文章,萧府也加强了守卫,今日听萧少钦这意思,刘老三果真是没死,而且还说出了当年的事情。 她眸光一沉,扶着景文帝跟着萧少钦往西厢房去了。 只见西厢房外全是侍卫把守,房中一张屏风隔开,透过屏风可以瞧见里边的沉香木床榻外搭了一层白色帷幔。 几人刚进了屋,屏风后就传来了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皇后不耐烦说了一句。 景文帝也道:“是啊,这刘老三人呢?” 众人入坐后,萧少钦便无奈说道:“皇上、皇后娘娘且慢,刘老三伤得太重,全靠一副药吊着性命,臣还要请大夫给刘老三喂完药后,他才有力气面见圣上。” 皇后听罢便道:“皇上,臣妾也听闻了这刘老三的事情,说来都是景儿和沣儿做得不好,因此今日他们便想着戴罪立功,特意求了臣妾给刘老三带了几副药过来,都是西域进贡来的,臣妾觉得应该对刘老三的病情有帮助,不如这会叫人煎了?” “皇后娘娘,这药材还得让府里的大夫检查一番。”萧少钦道。 皇后笑吟吟回答:“这是自然。” 随后萧少钦便叫了几个大夫进来把药材取了出去,那些大夫商讨了一阵之后进来回话说这些药材确实都是上好的补药,吃了对刘老三的病情大有裨益。 景文帝神色缓和了些:“还算这两个竖子知道些好歹!” 皇后见景文帝如此说,便即刻叫了人进来拿药去煎,说罢,还颇为得意看了一眼云姝和萧少钦。 几人又等了一会,这时煎药的女婢端了一碗药进来,道:“娘娘,药煎好了。” 说着,那女婢就要端起药往里屋走。 这时云姝起身上前拦住那女婢:“且慢,姝儿怎么觉得,皇后娘娘不会如此好心?” 她等的便是这一刻。 刘老三其实在那天就已经死了,云姝故意设了这个局,目的就是要引蛇出洞,让皇后觉得当年之事暴露,亲自动手杀人灭口。 按照皇后的性子,上次刺杀刘老三不成,她不信皇后今天会不动手。 这药里,必然有毒! 皇后听完,颇有些讶异:“姝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姝轻蔑一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验一验就知道了。” 皇后又道:“可笑,刚才萧家已经派人检查过了,这药根本就没有问题,姝儿,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污蔑本宫!” “刚才没有问题,现在就没有问题了么?” 皇后越是表现得抗拒,她就越有把握这药里有问题。 “那你倒是说说,本宫为何要害一个与本宫无冤无仇之人?” “和皇后娘娘无冤无仇?只怕是他知道了太多秘密,皇后娘娘早就想杀人灭口了吧?” 景文帝见两人马上就要吵起来了,于是开口阻拦道:“好了!既然要再查一次,那就查,皇后,你身正不怕影子斜,让姝儿查吧!” 皇后看了景文帝一眼,委屈道:“皇上!您也怀疑臣妾不成?景儿和沣儿本来是一片好心,却被姝儿恶意揣度,难道连您也不信景儿和沣儿吗?” 说着,皇后便要哭了出来。 萧少钦在一旁煽风点火道:“此言差矣,用事实说话,这才能够证明皇后娘娘的清白。” 景文帝深以为然:“查吧。” “皇上!” 皇后还想再争取一番,只听景文帝说:“好了,皇后,莫要再多言。” 皇后也只能作罢,狠狠看了云姝和萧少钦一眼。 云姝此刻成竹在胸,赶紧命人取了银针上来。 她亲自将那银针放入药中,等了片刻,可那银针却丝毫没有反应!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药里不可能没毒啊! 于是云姝又将那银针在药中轻轻搅拌了一会,可银针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皇后阴翳一笑:“怎么,银针没有反应,姝儿还不相信么?难不成姝儿就这么想栽赃陷害本宫??” 云姝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回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莫非是皇后已经知道刘老三死了? 可萧少钦明明说没有走漏风声—— 还是说,萧少钦是皇后的人? “不可能……”云姝喃喃了一句,“怎么会没有毒呢?” 景文帝在一旁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姝儿,如今已经证实了这药里没毒,你可放心了?朕知道你心中对你母后颇有微词,可无论如何她也是你母后!你万不该以如此心思揣度你母后!” 皇后跟着说道:“是啊姝儿,本宫怎么会害一个老百姓呢?我说萧二公子,今日耽搁了如此之久,你还是赶紧把药喂了,让刘老三出来面见圣上吧,本宫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大事!” 萧少钦听完,跟着替云姝捏了一把汗。 刘老三已经死了,今日之事不过是云姝设的局而已,刘老三是不可能出来面见景文帝的。 云姝此刻脑子里一团乱麻,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对—— 云姝蓦然明白了,难怪她总觉得今日之事颇有些奇怪,皇后果然阴险奸诈! 她脸上不自觉扬起了笑意,死死盯住皇后,让本来还在得意的皇后后背一凉。 “母后好计策,既然是上好的补药,方才又验过没有毒,不如母后喝了?” 第15章 太傅 皇后心中一怯,支支吾吾道:“本宫又没受伤,哪里需要补药?” “是不需要,还是不敢喝?” 云姝并未多言,只是端起那碗药往屏风上泼了出去,只听得砰——的一声,那屏风上沾了药的地方瞬间便化为了腐水。 云姝冷哼一声:“这就是母后所说的,上好的补药?” 皇后看得呆了,整个人如被雷劈一般,惊恐万分。 景文帝见状也极为诧异:“这又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验过了,药里没毒么?” 云姝解释道:“药里确实没毒,只不过这药碰过银针之后便有了剧毒,母后,你说是也不是?母后果然是把姝儿算计得明明白白!” 是了,今日之事奇怪便奇怪在这里。 若是皇后想要杀人灭口,倒也不必如此声势浩大说给刘老三带了一副药来。 云姝和萧少钦都盯着她呢,她带来的东西,云姝说什么也会亲自查验一番有没有毒的。 所以皇后干脆将计就计,利用云姝的疑心,特意选了一味本来没毒,但遇上银针之后便会产生剧毒的药来。 这一样来不仅可以让云姝吃一个哑巴亏,还能悄无声息毒死刘老三。 这时萧少钦领了一个大夫进来,那大夫跪下回话道:“皇上,皇后娘娘,方才小人发现皇后娘娘带来的药材之中有一味名叫银锁阳,这味药材本身是上好的补药,可若是遇到金、银等物便会产生剧毒,因此小人特意前来禀明皇上,此药千万不能碰金、银首饰……” 那大夫说完,景文帝顿时火冒三丈:“皇后!今日你必须给朕一个解释!” 云姝捂着嘴笑了几声:“是啊,母后方才还说自己与刘老三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害他呢?” 皇后眼见着事情败露,只得跪下求饶道:“皇上!臣妾糊涂!可臣妾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景儿和沣儿啊!臣妾也是担心这刘老三醒来之后不肯放过景儿和沣儿,所以才下此毒手!还请皇上看在臣妾护子心切、并未酿成大错的份上饶过臣妾吧!” “护子心切?”云姝走到皇后面前,狠狠瞪了皇后一眼,“母后,实话告诉你吧,刘老三已经死了!若不是你心肠歹毒,或许你所做之事也不会败露了!” “什么?刘老三已经死了?你骗本宫?” “刘老三死了?姝儿,这又是怎么回事?”景文帝也跟着问道。 云姝笑道:“刘老三虽然死了,可母后,你可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贤妃一事,知情的人可不只是刘老三!萧二公子不如现在把人带上来,也好让大家看看母仪天下的皇后背地里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萧少钦听罢,挥了挥手,紧接着封离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背后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便是怀夕。 皇后看到怀夕,整个人就像发疯了一样扑了上去:“你果然没死!你在装疯!敢在本宫面前耍花招,本宫今日定要杀了你!” 封离上前一把推开了皇后,将她钳制住。 云姝瞧见皇后这如同疯狗一般的模样,心里别提有多爽快了。 她看向怀夕和另外一个男子,道:“今日皇上在此,必然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你们且将当年重华宫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或许能够将功折罪。” 怀夕点了点头,先一步说道:“参见皇上。奴婢名叫怀夕,是贤妃生前的贴身婢女,当年重华宫走水并非是天灾,而是皇后娘娘所为!皇后娘娘当年用奴婢在宫外的女儿威胁奴婢,只说那夜重华宫会起火,她要奴婢压下此事,等火势开来再叫人救火……” 景文帝听罢,难掩悲痛:“原来是你!皇后,你已经执掌后宫,又何必对贤妃苦苦相逼!” 另外一位男子也上前回话道:“皇上,小的本是重华宫的侍卫霍五,那日纵火一事本来皇后娘娘找的是刘老三,可刘老三那夜身体不舒服,与小的换了班,他只说让我往重华宫东南角扔一方燃过的烛火,还给了我一大笔钱。可小的没想到重华宫内被人泼了火油,小的那方烛火不过片刻时间便引燃了整个宫殿……” 刘老三在临死之前嘴里念着霍家的名字,云姝便觉得有些奇怪,因此命人去调查了一番,这才查到这城南的霍家老五也曾在宫里当过侍卫。 一番盘问之后,霍五也承认了当年自己所做之事。 霍五说自从那日纵火之后,每一夜他都会做噩梦,梦到自己杀了人,因此愿意说出真相,还自己一个安心。 景文帝长叹了一口气,瞥了皇后一眼:“皇后,朕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云姝又道:“母后,若你还存有一丝善念,但凡你不对刘老三动杀心,或许今日就能逃过一劫了,只可惜你已经心狠手辣到了如此地步,最终也只能自食恶果!母妃从前在宫中向来敬重你,你却如此对她!” 皇后面目狰狞看着云姝:“云姝!你竟敢算计本宫!你等着,本宫定然不会放过你!” 景文帝勃然大怒:“皇后!你到底还有没有点皇后的样子!” 皇后阴郁看了一眼景文帝,痛苦说道:“是啊,皇上,若是没有我那个太傅哥哥,只怕这皇后的位置,早就落到贤妃手上了吧?我为自己,为景儿和沣儿谋一个前程,又有什么错?我何错之有?皇上,您说啊!” “错就错在你不该害无辜之人的性命!”云姝厉声呵斥道。 她还记得当年重华宫那场大火,母妃在火海之中被活活烧死,痛不欲生。 可幕后黑手却仿若无事,仍旧在后宫执掌大权,宫中之人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活生生将真相吞了下去。 今日,她总算是能将真相大白了! 景文帝叹了口气,扫了皇后一眼,正欲开口处罚,这时有人匆匆进来通传:“皇上,陈太傅来了。” “他来做什么?”景文帝抬眉说道。 “皇上!不好了——” 景文帝话音甫毕,只见一位头发花白,一脸渔网纹的老者匆忙走了进来。 他看似不经意瞥了皇后一眼,然后跪下道:“皇上,不好了!” 景文帝微微皱眉:“陈太傅快快请起,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清摇摇晃晃起身,一脸忧愁:“工部和户部刚才闹起来了,就说是去年兴修宫殿一事,工部说银子不够了,户部说国库空虚,两边人吵得不可开交,这不,都闹到内阁来了。” “什么?真是一天到晚给朕添堵!”景文帝没好气骂道。 陈清随之叹了口气:“是啊,这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都是微臣的学生,微臣好说歹说,这才把他们给劝走了,只是这银子一事,还得皇上定夺,否则只怕是赶不上今年六月祭祀一事了。” 云姝心中嘲讽了几声,这陈清来得还真是时候。 而且这话里话外无不在吹捧自己,明摆着是在告诉皇帝,前朝没了他可就要出大乱子了。 “朕知道了,一会把工部和户部的人都叫到宣明殿来问问。”景文帝道。 陈清点点头,看到皇后,故作诧异道:“妹妹?你怎么也在这里?敢问皇上,这是发生了何事?” 第16章 小爷我也会吃醋的! 景文帝方才被陈清一番话转移了注意力,这才想起皇后这件事。 “皇后无德,当年害死了贤妃,今日还想当着朕的面杀人灭口!” 陈清瞪大了眼睛:“竟然还有这等事情?妹妹,你怎么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说罢,陈清连忙跪下磕头道:“幼妹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都是臣这个做哥哥的错,臣愿意代替幼妹受罚!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哥哥!” 皇后呻吟了一声,又跪到了景文帝面前,道:“皇上,哥哥上了年纪,受不得罚啊!此事都是臣妾的错,皇上要罚,就罚臣妾一人吧!” 好一出兄妹情深的戏码! 可云姝看了只觉得恶心。 是了,陈清此番前来的目的众人都心知肚明,陈清拿户部和工部要挟,景文帝也不敢罚重了。 她只听得景文帝颇为厌恶地说了句:“罢了,就将皇后禁足在玉芙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随意外出!” 云姝恨了一眼陈清,没有说话。 若是没有陈清,单单杀害妃子这条罪名,就足以让皇后打入天牢了! “多谢皇上开恩!” 皇后和陈清两人都谢道。 景文帝摆了摆手:“今日就到这里吧,陈太傅,快快随朕回宫去。” 说罢,陈清和皇后等人便跟着景文帝离开了萧府,只留下云姝徒然站在原地,咬紧了牙关。 这是萧少钦走到她面前,道:“公主殿下莫急,凡是总要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 是啊,她重活一世,定要亲眼看到皇后死在她面前! 她莞尔一笑:“萧二公子放心,我还留有后手。” “沈宥之?” 云姝没有反驳:“不错,萧二公子,此人你动不得。” 沈宥之可是她的一盘大棋,不能随便再让萧少钦这人胡来了。 “你威胁我?” 云姝昂首看着萧少钦:“怎么,威胁不得?” 萧少钦笑了笑:“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小爷我也会吃醋的。” 云姝白了萧少钦一眼:你吃醋关我什么事? 她没有说话,转身就要走。 等云姝走后,萧少钦又把封离叫了上来,二话没说就是一脚踹了上去:“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将人打得太重了么!” 封离颇为委屈:“主子,您昨日明明说的,不要将人打死了……这意思,不就是往死里打?” 萧少钦脸一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封离无语了。 “他伤得很重?” “断了一只胳膊,脸上也被打残了。” “才断了一只胳膊她就这么紧张???”萧少钦脸更黑了,“看来得早点把娘子娶进门了,免得被别的小子肖想了去!” …… 云姝回到霓裳宫后,这才开始仔细回想今日之事。 兴修宫殿? 陈清想要护皇后,那她便连陈清一起算计。 想到这里,云姝心生一计,她将青黛唤了进来,道:“青黛,你去给沈大人送封信,就说明日下早朝之后我约他在云水亭外一见。” “啊?那萧二公子那边……” 青黛想起方才萧少钦的暗卫封离前来跟她说为了沈大人的安全,让她务必看好自家殿下,千万不可再与沈大人有过多的接触,不然封离也不知道萧少钦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虽然没太听明白,可封离说得郑重其事,她也跟着怕了起来。 “他不敢。”云姝眯了眯眼睛,淡淡说道。 “哦……” 青黛点了点头,男女之情果然复杂! 不过她却深以为然——那萧二公子再怎么纨绔,可在自家殿下面前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云姝在云水亭外等了一会,便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沈宥之。 “参见公主殿下。”沈宥之行礼道,“不知道公主殿下匆忙把下官叫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内应一事如何了?”云姝开口问道。 沈宥之回答:“昨日下官在陈太傅面前旁敲侧击了一番,下官瞧着此事十有八九是成功了,今日内阁议事,陈太傅还让下官一起参加。” 云姝笑了笑:“皇后出了事,太傅也急了。今日内阁议事,商量的可是去年兴修宫殿一事?” 沈宥之有些讶异:“公主殿下怎么知道?正是此事,昨日户部和工部还因为这件事情闹了起来,工部说兴修宫殿的木材还不够,需要户部再拨三百万两银子,户部却说按照去年的预算,工部已经超支了,如今国库空虚,说什么都不肯给,此事已经闹到皇上面前了。” 云姝眉头一展,一副皆在她掌控之中的表情:“既然投靠了太傅,怎么说也得给太傅办点实事不是?此事我有一计,沈大人今日内阁议事时不妨告诉太傅。” “何计?” 沈宥之将信将疑。 毕竟这件事情诸位大臣昨日辩论了许久也没有得到个解决方案,他虽然知道云姝并非寻常女子,可却也不相信云姝能够给出什么好的应对方法。 云姝缓缓开口道:“宫中所建宫殿的木材都来自锦州,锦州距离京城约莫有五百里的距离,其实工部大部分的花销都花在了木材运输之上,是也不是?” “正是,运送木材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 “如今玄商国内运送木材都是采用陆运,陆运不仅一次能够运送的木材数量少,而且需要的人力也更多,为何不采用水运?据我所知,京城护城河之水就来自锦州的练江……” 听到这里,沈宥之如同醍醐灌顶,大赞了句:“妙哉!下官怎么没想到还能走水路!是了,从练江开一条运河到护城河所需要的钱财比陆运所花费的钱财少得多,而且一旦开凿了这条运河,那便是一劳永逸之举,可以省下约莫一千万两白银!” 昨日景文帝说这宫殿关系到祭祀之事,不能不修,只说让内阁官员想办法省钱,那些官员大多都是从增加赋税或者减少工匠费用上想法子,却没人从原材料处着手。 如此看来,这确实是一条独辟蹊径的妙计。 云姝点点头,笑而不语。 前世登基之后她想修葺重华殿,可又苦于木材运输开销巨大,正是许开霁给她出了这么个计谋。 不得不说,许开霁此人品行虽然不怎么样,但才干也确实是有的。 这时沈宥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沈大人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公主殿下想出了此等妙计,只怕是太傅又要在前朝大出风头,往后太傅的位置就坐得更稳了……”沈宥之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下官不明白,公主殿下为何要帮太傅?” 云姝笑吟吟道:“帮?本公主可没说是帮。” 沈宥之没太听明白云姝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可见云姝也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图,便只能应下了此事。 第17章 撩完就走,有这样的么? 送走了沈宥之,云姝又领着青黛去了一趟尚食局。 青黛有些不解:“公主殿下,咱们去尚食局做什么?” 尚食局掌管着宫中的饮食,须得按照后宫中的职位等级每日做好膳食送到相应的主子手中。 只是云姝自幼在宫中不受宠,而这尚食局的宋尚食又是皇后一手提拔起来的,给霓裳宫送些剩菜剩饭过来也是常事,故而青黛是极其讨厌尚食局的人的。 云姝云淡风轻说道:“借高利贷。” “借高利贷?”青黛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殿下,此事要事被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罪名!殿下可千万别跟青黛开玩笑!” 云姝却不以为然:“青黛,你可信我?” “自然是信。”青黛把头点得如同捣蒜。 云姝笑了笑:“那你别问了,跟我一起去便是。” 青黛还是有点没缓过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她瞧着云姝一点都不害怕呢! 云姝没有多言,迈开步子便往尚食局去。 这么些年皇后穿金戴银,在后宫中捞了不少钱,靠的可就是尚食局这位宋尚食在宫中放高利贷。 所以她去借贷,皇后自然是不会说去的。 况且现在皇后还在被禁足,只怕是也无心管这些事情了。 而景文帝现在正被兴修宫殿一事烦着呢,估计也没那心思关心她在做什么。 “哟,这不是公主殿下么?” 还没到尚食局,云姝便听到了宋尚食阴阳怪气的声音。 “见过宋尚食。” 宋尚食轻蔑看了一眼云姝:“怎么,什么风把公主殿下给吹来了——” 云姝莞尔一笑,凑到宋尚食耳边说了一句:“宋尚食,五百万两的单子,你接还是不接?” 宋尚食顿时脸色一变,愣在原地,眼珠子转了转,又打量了一番云姝。 “公主殿下怎么知道……” 她话还没问完,云姝便道:“自然是有我的消息渠道,这个宋尚食就不要多问了,我就问你,这单子你接还是不接?” 宋尚食有些犹豫:“公主殿下借这么多钱做什么?” 云姝哼了一声:“宋尚食素日里做生意都管这么宽么?本公主给你每月十分的利息,半年以后,连本带利悉数还你,就问尚食大人,这生意你做还是不做?” 每月十分的利息?! 玄商国律法规定,百姓私下借贷月利不能超过三分,就算是她放高利贷,顶多也就收到七八分的利息,可这云姝一来直接跟她说每月十分的利息…… 这样算下来,半年之后云姝连本带利需要还她八百万两! 半年几乎快翻倍赚了! 这生意要说她不心动自然是假的…… “好,那公主殿下随进屋内我签字画押。”宋尚食一咬牙,还是答应了这笔生意,“不过丑话可得说在前面,就算你是公主,可若是欠钱不还,一样要偿命。” 云姝笑着点点头,在票据上按下了手指印:“这是自然。” 这宋尚食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百万两,看来她这么些年在宫中确实是没少赚钱。 云姝眸光一沉,不过她的好日子也是时候到头了。 “宋尚食什么时候能把钱送到本公主宫中?” “明日我便会派人去,公主放心,咱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信用二字。” “好。” 云姝轻快答应道,然后便领着青黛出了尚食局。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青黛此刻已经瞠目结舌,五百万两!每月十分的利息!公主殿下是怎么敢的…… 她现在越发觉得如今公主殿下和从前不一样了。 “青黛,你可认识皇后宫中的宫女?”这时云姝一句话让青黛回过神来。 她愣愣点了点头:“奴婢有个姐妹在玉芙宫当差。” “那你可否让她帮我办件事情?” “殿下请说。” 云姝道:“你就让她去皇后宫中散播些谣言,就说我从尚食局回宫之后,一掷千金,买下了京城最贵的夜明珠。” “好,奴婢明日就跟她说。” 云姝满意点点头,然后便回了霓裳宫。 她刚推开寝殿的大门,就瞧见一个人影闪了过去。 云姝沉声道:“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说罢,她便若无其事点燃了烛火,烛光辉映之下,萧少钦的脸显得更加俊美无双了。 阴魂不散。 云姝在心里说了句。 合着这萧家二公子成日里是没事做么?天天往霓裳宫跑…… “算小爷我一个,我出二百万两。”萧少钦环抱双手,慵懒躺在墙角,不怀好意看着云姝。 云姝的语气有些愠了:“你又跟踪我?” “公主殿下怎么就不知道洁身自好?都是有婚约的人了,还整日和别的男人私会,若是我这个做夫君的不盯着看着,只怕娘子都要被人给拐跑了——” “无聊。” 云姝自然知道萧少钦口中那个别的男人是沈宥之。 这人是不是也太容易吃醋了? 她和沈宥之谈的可都是正事,没有半句不正经的。 说罢,萧少钦走近了些,脸色也严肃了起来:“说正经的,我出二百万两,娘子缺钱了,怎么说我这个做夫君的也该帮衬帮衬不是?” 云姝若有若无笑了一声:“萧二公子就不怕做了赔本的买卖?” 萧少钦勾起嘴角:“我的钱,就是娘子的钱,娘子爱怎么花怎么花。再说,小爷我可不信娘子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是重活过一次的人,自然知道这买卖不会赔。 只是他想不明白云姝为何也能如此笃定? 云姝又在心中骂了一句:巧言令色,没个正经。 她刚准备将萧少钦撵出去,没想到萧少钦却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自顾自说道:“是我来晚了么?还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总觉得,这一世的云姝和从前不一样了。 招招是算计,步步看因果,从前这个年纪的云姝断不会有这般城府的。 虽说如此也好,便不用受皇后那些人的欺辱了,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疼——毕竟她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云姝被萧少钦搂在怀中,感受着萧少钦的体温,听到他狂乱的心跳声。 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没有挣扎,只是顺从的闭上了眼睛,仿佛这般温暖的感觉转瞬即逝,如同昙花一现,南柯一梦。 “公主殿下,若是有事,尽管找我。” 萧少钦温热的气息如同一根羽毛划过她的脸颊,让她不自觉泛起了红晕。 “我说过,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刘老三一事萧家已经掺和进来了,莫不是公主殿下想过河拆桥,甩掉我不成?” 没等云姝回答,萧少钦又道:“公主殿下面子薄,不愿意开口求人帮忙,那你就当我赖上你了吧。” 说罢,萧少钦松开了手,瞬间又变成了那般纨绔的模样,一个纵身翻出了窗户,留下一句:“时候不早了,小爷我该去喝酒了。” 云姝看着萧少钦离去的背影,心想这人可真是太难缠了。 撩完就走,有这样的么? 第18章 离间计 第二日,玉芙宫中。 已经到了正午时分,皇后这才悠悠转醒。 甚至连衣裳都懒得换,皇后便唤了个女婢扶自己去殿内四处走走。 正在这时,她听到宫中的宫女在纷纷议论着什么。 “偷偷摸摸说些什么呢?怎么,瞧本宫被禁足了,你们一个个懒筋也犯了?还不滚去干活!” 皇后本就心中郁闷,看见这些宫女聚集在此处不好好干活,瞬时不满急了,开口便骂道。 那些宫女也不敢多言,她们都知道皇后的脾气,只能低着头离开了。 “你站住——”这时皇后叫住了面前的其中一个宫女,问道,“方才听你们在议论公主,怎么,那个小贱人又在本宫背后耍什么花招?” 那宫女哆哆嗦嗦跪下回话:“皇后娘娘……没……没什么……” “怎么,你是活腻了?”皇后厉声呵斥。 那宫女跟着抖了抖,人都给吓傻了,连忙磕头回答:“皇后娘娘恕罪!就是宫中传闻公主殿下去了一趟尚食局,随后便一掷千金,买下了京城最贵的夜明珠,大家也只是好奇那夜明珠到底长什么模样,因此才在此处议论!” “尚食局?夜明珠?”皇后喃喃了几句,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夜明珠可不便宜,买一颗少说也得一千万两银子,连她自己都舍不得花这个钱。 尚食局可是她私下放高利贷的地方,莫不是云姝在尚食局借了高利贷? 她顿时脸色一沉:“叫宋尚食把这个月的账单送过来——” 伺候皇后的人也不敢耽搁了,生怕惹恼了皇后,几乎是小跑着就出了玉芙宫。 没过一会,账单送了回来,皇后即刻翻开账单仔细检查了一番。 “四月廿四日,五百万两……” 皇后指着那账单上面的一行字,问前来回话的尚食局宫女:“这笔贷是借给谁的?” “这……” “是云姝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不知……” “好啊!好啊!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本宫不过是被关了禁足,你们这些人就一个个见风使舵!”皇后登时站了起来,踹了那尚食局的宫女一脚,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五百万两?五百万两只怕是夜明珠的影子都摸不着吧?怎么,你们尚食局跟了本宫这么多年,还想私吞银子不成?见本宫落魄,都欺负到本宫头上了是吗?” 说着,皇后话音一转:“还是说,你们尚食局上赶着想要巴结云姝呢?” 那宫女听完皇后这一番话,连忙磕头道:“皇后娘娘冤枉啊!尚食局怎么敢背叛娘娘!这确确实实是只借了五百万两银子……” 皇后听那宫女还在狡辩,直接将手中的账本甩在地上,似乎是还不解气,她又走到那账本面前用力跺了几脚,道:“好,好,你们等着,等本宫解了禁足,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你们这些狗东西!” 皇后也知道,这罗尚食从前也会虚报些银子中饱私囊,不过都是些小数目,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了。 可如今至少差了五百万两的账,这她是绝对不能忍的! 况且正好是在她被禁足的时候,这不是摆明了不给她面子? 这一口气要是她咽下去了,只怕往后在宫中再无威严可言。 想到这里,她眯了眯眼睛,唤道:“来人,把景儿和沣儿叫过来,皇上问起来,就说本宫想念儿子了。” 皇后在玉芙宫大发脾气的事情没多久便传到了云姝的霓裳宫,青黛一边模仿着皇后的样子,一边说:“皇后娘娘肯定是给气坏了,哈哈哈哈。” 云姝也被青黛的样子给逗笑了:“青黛,你学的还真有几分像!” “是啊,公主殿下这一招离间计用的太妙了,要我说,那罗尚食肯定活不久了,从前她总是给霓裳宫送些剩菜剩饭,现在看她要被皇后收拾了,这莫不就是狗咬狗?真是太快人心!” “我们可不能让罗尚食轻易死了。”云姝如此说道。 青黛不解:“为何?难不成咱们还要帮罗尚食不成?” “不错,我们就是要帮罗尚食。” 这时门外突然嘎吱一声响,打断了云姝的思绪。 “什么人敢偷听公主殿下讲话?”青黛第一个冲出去查看。 云姝莞尔一笑,她竟然忘了这件事。 “出来吧。”云姝声音陡然变冷,“白芷。” “白芷?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黛看到门后的人,颇有些难以相信。 不过说来也奇怪,往日公主殿下最器重的便是白芷了,可最近这些日子都不见公主殿下带白芷出门。 云姝起身,走到白芷面前,道:“可听够了?” 从前留着白芷,不过是因为白芷还有用。 可如今贤妃一事已经真相大白,这种卖主求荣的奴婢,她是断然不会留的。 更何况今日她还敢偷听她说话。 白芷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整个人软软跪在地上,哀求道:“公主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本公主都不知道吗?给我下迷药将我送进冷宫,差点毁了我的清白,给皇后传话说我深夜去了金吾卫……桩桩件件,我都清楚得很,白芷,枉我如此信你,你却在背后做这些勾当!” 青黛愣了愣:“是你!原来都是你做的!公主殿下把你当自家姐妹一样看待,从来不曾缺过少过你的东西,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我……我……”白芷一时语塞。 云姝叹了口气,她本还想留白芷一条性命。 只是今日她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那也不能怪她心狠了。 “青黛,若是做奴婢的偷窃主子的物什,该定什么罪?”云姝不紧不慢问道。 “这……会被判处绞刑。” 青黛这一次明白了云姝的意思,她看了一眼白芷,也跟着叹了口气。 白芷垂下了头,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眼神呆滞望着霓裳宫外的高墙,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魂一样。 “本公主的夜明珠被这女婢偷了,将她送到慎刑司去吧。” 云姝说完,别过了头。 “是。” “对了,青黛,你在玉芙宫那个姐妹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名叫紫苑。” “过几日去将她讨到咱们宫里来吧,让她跟着皇后一起送死可惜了。” “多谢殿下!” 第19章 越鲜艳的东西,越可能有毒 打发了白芷,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了。 春末的风带着丝丝夏日的燥意,但又少了几分盛夏的酷热,甚是舒服。 云姝叫上青黛:“青黛,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们去尚食局寻些糕点吃。” 青黛点了点头,将云姝扶了出去。 云姝想起前世云景和云沣也是极尽奢靡,到了四月,每日下午尚食局都会给她的两位哥哥送一份樱桃糖糕,这种糕点工艺繁复,并且原材料樱桃也是黎川的贡品,寻常老百姓是吃不到的,就连宫中的主子想要吃也颇有些困难。 她猜,今日尚食局送的这份樱桃糖糕,必然是会出问题的。 云姝迈着步子,算准了时间,款款往尚食局而去。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往云景云沣住处走的宋尚食和两个尚食局的宫女。 云姝见到宋尚食,笑吟吟道:“巧了,这不是宋尚食么?” “公主殿下?”宋尚食颇为勉强行了个礼。 “宋尚食可是要给我那两个哥哥送甜点去?”云姝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宋尚食背后的宫女端着的糕点,那糕点上巧妙点缀了两个樱桃,瞧着倒是色香味俱全。 “不错,大皇子和二皇子就爱吃这樱桃。” 宋尚食刻意强调了樱桃二字,好像是在炫耀一般。 ——毕竟此物云姝是吃不到的。 今日她听说皇后查了尚食局的账本,还对前去送账本的宫女大发雷霆,说尚食局瞒着皇后做假账,这会她便要借着送糕点的名头,亲自去二位皇子面前解释一番,也好让云景和云沣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说好话。 云姝听罢,在心里嘲讽了几声——不过是樱桃罢了,前世她登基之后,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 就算是后来她被软禁在宣明殿,许开霁也不敢轻易动她。 她收敛神色,意味深长道:“这樱桃倒是红的鲜艳,只是宋尚食可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越是鲜艳的东西,越可能有毒么?” 说道这里,她故意顿了顿。 她的声音本是婉转温柔的,可却因着这刻意的抑扬顿挫加了几分料峭的寒意。 “尚食局最怕的,应当就是送的吃食里边有毒吧?” 宋尚食听完云姝这番话,心里咯噔一下。 往日送给两位皇子的东西都是她的亲信做的,因此她也不会特意去试毒。 可今日听到云姝这番话,她心中疑虑陡升,转头看了一眼背后端着托盘的宫女,只见那宫女双手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心虚。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宋尚食顿时冷声说道:“拿银针来试试毒。” 那宫女听罢,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颤抖着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尚食见状,心中已经了然。 看来今日只要她把这樱桃送到皇子宫中,云景和云沣便会叫人验毒,查出来樱桃有毒,她便是意图毒害皇子之人,且不说小命能不能保得住,至少这后半辈子在宫中是别想立足了。 好啊,不过就是她私底下拿了些银子,那些银子还没有孝敬给皇后的零头多,可皇后却想要对她下杀手! “回尚食局。”她沉下脸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云姝在一旁看着宋尚食从一开始的洋洋得意到现在的郁闷烦躁,笑道:“宋尚食,母后犯了那么大的错,都已经被关禁足了,你又何必还像一条狗一样跟着她身边,摇尾乞讨?要我说,这尚食局的生意宋尚食做得风生水起,离了母后难不成就不行了?” 宋尚食眼珠子转了转,没有说话。 云姝又道:“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相信一个人太难,怀疑一个人却很简单。” 云姝这番话说得没错。 皇后已经怀疑她了,就算是往后她再怎么表忠心,只怕是皇后也不会重用她了,说不定还会把这高利贷的生意给收回去,那她就没得银子赚了。 宋尚食仔细斟酌了片刻,屏退了身后的两个宫女,问道:“那按照公主殿下的意思,奴婢该怎么做?” “把糕点给我,我吃。”云姝道。 “这里边有毒。” “就是要有毒。” 宋尚食听完,心头一跳,张大了嘴道:“你想陷害皇后娘娘?” 云姝笑意盈盈:“不算是陷害,顶多是以牙还牙,再说了,还能帮宋尚食解决一个后患不是?不过,到时候还需要宋尚食在父皇面前说几句话。” 宋尚食明白了云姝的意思。 云姝是想让她在景文帝面前说这里边的毒是皇后下的。 是了,她是皇后的人,宫中众人都心知肚明,再加上皇后才被云姝揭了短,要对云姝下手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只要她出面作证这毒是皇后指使的,皇后必然就没有活路了。 杀害嫔妃,又意图毒死公主,这样的罪名,就算是太傅想保皇后,只怕也保不住了。 犹豫了片刻之后,宋尚食最终还是点点头,将那糕点悉数给了云姝,并吩咐尚食局的人重做一份给二位皇子。 云姝让青黛接过糕点,满意说道:“宋尚食深谙变通之道,必能在后宫中混出一番成就来。” 说罢,她便带着青黛离开了此地。 回了霓裳宫后,青黛看着手中那一盘糕点,问道:“公主殿下,您真的要吃么?这里边可有毒……若是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就算是要对付皇后娘娘和罗尚食,也不用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呀!” 云姝瞥了一眼那糕点,糕点上点缀的红樱桃鲜艳可口,可她却没什么食欲,甚至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快要吐了出来。 她登基之后的第二年,那时她已经被软禁在宣明殿之中了,还怀有身孕,一整个四月每日尚食局也会给她送樱桃来。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许开霁吩咐的。 而那些樱桃里边,都有慢性毒药,最后让她滑了胎。 她收回眼神,淡淡道:“都处理掉吧。” “啊?”青黛挠挠脑袋,“哦。” 随后青黛又点点头,将那些糕点都悉数倒掉了。 另一边宋尚食回了尚食局之后,一直觉得心神不宁,罚过那背叛她的宫女之后,便跟自己的心腹说起了此事。 她的心腹宫女听完之后,大喊不妙:“尚食大人这是中计了!” 宋尚食只觉得自己右眼皮跳得厉害,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奴婢问过了,皇后娘娘之所以会起疑心,都是公主殿下在背后散播谣言,说她从尚食局回宫之后,一掷千金,买了京城最贵的夜明珠,因此皇后娘娘才会觉得咱们尚食局吞了钱!这可是一出离间计!尚食大人可千万不能上了这个当!” 宋尚食跟着吓出了一身汗:“原来如此!差点就被人给算计了去!” “要我说,尚食大人不如将计就计,在皇后娘娘面前卖个人情,也好消除皇后娘娘的误会才是——” 宋尚食深以为然:“你说得没错,我这就去找皇后娘娘!” 第20章 积积阴德 说罢,宋尚食便领着自己的心腹悄悄去了玉芙宫。 皇后现在面上被禁足了,可实际上后宫中人都知道,只要陈清不倒台,皇后就永远是皇后,所以也没人敢多管皇后的事情,就算是皇后想要见个人,或者是在宫殿外走两步,看守的侍卫也权当作没看见。 经由玉芙宫的宫女通传之后,宋尚食被人领进了玉芙宫。 她还没看清皇后的面貌,只见一个茶盏劈头盖脸朝她砸了过来,紧接着便传来皇后恼怒的声音:“你怎么还没死?怎么,发现糕点里有毒,来找本宫兴师问罪了?” 宋尚食赶紧磕头道:“皇后娘娘,我们中了那云姝的奸计了!” “什么?”皇后一只手托着下巴,手肘拄在太师椅上,语气颇有些轻蔑和不耐烦。 虽说她被禁足了似乎对她的日常生活也没什么影响,只是不能随意外出还是让她觉得十分不爽快。 宋尚食见皇后微微缓和了神色,这才把刚刚在御花园中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并且又慷慨陈词道:“奴婢对皇后娘娘衷心一片,绝对不敢做出背叛皇后娘娘的事情,因此这才马不停蹄前来玉芙宫禀报娘娘,此事绝对是个打压云姝的好机会啊娘娘!” 她话音刚落,只见又是一个茶盏砸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是啊,云姝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尚食局借高利贷呢? 她怎么没想到这是离间计! “小贱人!小贱人!还敢算计本宫!我看她是活腻了!”皇后蹬地站了起来,把这几日心中地不满都发泄了出来,面目狰狞得连宋尚食看了有些怕。 她添油加醋道:“是啊皇后娘娘!您可千万不能信了她的话!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去皇上面前揭发她……” 皇后阴险一笑:“本宫正有此意。” 说罢,皇后便抬了抬手,示意宋尚食起身,然后大摇大摆走出了玉芙宫。 宫外的侍卫想要拦,可被皇后狠狠瞪了一眼之后,顿时也蔫儿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往宣明殿而去,面面相觑。 …… 日头正好,阳光洒在霓裳宫中,熏得云姝整个人懒洋洋的,忍不住想打个盹。 春困秋乏,大约就是如此。 可她刚准备合上眼,青黛就匆匆进来传话,说是皇后和皇上来了。 云姝无奈叹了口气:“本还想睡个午觉——” “我的殿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睡午觉,奴婢看皇后那般笑里藏刀的表情就知道她准是又要作妖了。” 青黛扶起云姝,又拉好了床幔,活像个老奶奶一般叨唠了几句。 云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都敢编排皇后了,不过母后确实是要作妖了,她是长辈,我们也得配合她演演戏。” 说罢,她便摆出了一副慌张的神情往正殿走去。 见到景文帝和皇后,她还没来得及行礼,倒是先被皇后抢了话头:“皇上!您可要给臣妾做主!上次云姝便暗中算计臣妾,这次她还想故技重施,栽赃陷害!臣妾……臣妾都已经被禁足了,整日里吃不好睡不好,还得担心被人算计,这后宫是没法待了!” 皇后委屈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扯着景文帝的衣袖,眼瞧着几滴眼泪便要落了下来。 云姝心想上辈子她怎么不知道皇后戏演的如此之好? 她笑道:“参见母后,父皇。” “既然母后说后宫没法待了,不如去大觉寺出家当个尼姑,也好给自己赎赎罪,积积阴德,免得日后死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说罢,她又剜了皇后一眼:“还有,姝儿怎么记得,母后似乎是还在禁足吧?” “姝儿,不得无礼!”景文帝也是瞧云姝说得确实有些过了,这才开口,“还有你,皇后,你说姝儿要栽赃陷害你,还跑到朕面前又哭又闹的,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被她这番怼的哑口无言,良久才道:“你!云姝,你以为你的计策天衣无缝么?实话告诉你吧,本宫的命还长着呢,你想算计本宫还是嫩了些!” 说罢她看向宋尚食:“宋尚食,你把今日发生之事都一五一十告诉皇上!” 宋尚食闻言,赶紧说道:“今日奴婢本想去给二位皇子送些点心,可在御花园遇见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点心抢了去,奴婢觉得有些蹊跷,便跟着公主殿下,这才瞧见公主殿下往那点心里边下了毒!” 她刻意提高了音量,加重了下毒二字,又接着说:“宫中人人都知道皇后对奴婢有恩,奴婢是皇后娘娘一手提拔起来的,公主殿下往糕点里下毒,这不就是摆明了要栽赃皇后娘娘?” 说完她又抽噎了几声:“公主殿下,你好狠的心!皇后娘娘在宫中对我们这些奴婢都是极好的,要奴婢说,贤妃那件事情说不定皇后娘娘也是被冤枉的!” 她这脏水泼得倒是有理有据,演戏也演得极好,果然和皇后“一脉相承”。 云姝听完,却丝毫不慌,反倒是一副十分讶异的表情,满脸无辜:“宋尚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本公主根本就没见过你呀!” 青黛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公主殿下今日都未曾出过霓裳宫!” 宋尚食一听,有些慌了,又道:“皇上,皇后娘娘,那樱桃糖糕定然是在霓裳宫中,一搜便知!” 云姝泰然自若:“是得搜,不然姝儿可就平白无故被人安上了个栽赃陷害的罪名,还真是人在宫中坐,祸从天上来——” 景文帝被这几个人吵得头都大了,干脆道:“赶紧搜。” 说罢,几个侍卫便将霓裳宫里里外外全都翻了一遍,可愣是没找到宋尚食口中所说的樱桃糕点。 皇后这会人都傻了,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面如土灰。 “皇后,你到底还想怎样?整个后宫都被你搅得不得安宁了!”景文帝也没了耐心,若说从前他对皇后还有几分怜爱,可现在见皇后变成了这般模样,顿时对皇后也厌恶到了极点。 皇后阴狠看了一眼宋尚食,一只手死死握住景文帝的手胳膊:“都是她!这个贱婢定然和云姝是一伙的!好一个忠心耿耿!你就是条卖主求荣的走狗!皇上,这样的人留不得!”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给自己找替罪羊!”景文帝甩开了皇后的手,如此说道。 宋尚食也傻了,此刻只能疯狂磕头:“皇上饶命,奴婢……奴婢也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指使才会陷害公主殿下。” 云姝在一旁作壁上观,看着宋尚食和皇后两人互相攀扯,一时觉得这两人真是又可怜又可笑。 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宋尚食从前为皇后赚了那么多钱,鞍前马后,而皇后也极为信任宋尚食,一手将她从浣衣局提拔到了尚食局。 可为了保命,这两人倒是完全不顾及从前的恩情了,宫中之人果然凉薄! 景文帝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问云姝道:“姝儿,此事你是受害者,你说说,朕该怎么罚?” 第21章 道歉 云姝娇笑一声:“父皇,姝儿以为,定然是这宋尚食教唆母后,我记得宋尚食从前是浣衣局的吧?既然做不好尚食的位置,那便回浣衣局吧。” 宋尚食听到此话,如同当头一喝:“公主殿下,求您……求您饶过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惯了阔绰日子,再回浣衣局干活,倒还不如直接把她送去天牢。 景文帝见她吵得烦,直接让人把她拖了下去,点点头算是应了云姝的话。 接着他又看向皇后:“皇后,此事就算是与你没有关系,可你禁足期间私自出宫,听信小人谗言,污蔑公主,也该罚!往后你每日抄写佛经十遍,给朕送到宣明殿来!还有,明日你亲自上门,给姝儿赔礼道歉!” “皇上要臣妾给她赔礼道歉?”皇后脸上满是仇恨和绝望,几近崩溃,“臣妾,臣妾是不会给这小贱人道歉的!今日分明是她算计臣妾!” 景文帝只当没听见皇后这番话,径直走了出去,留下了句:“若是不想道歉,皇后便去冷宫反省反省吧。” 等景文帝走了,云姝斜视了一眼躺在地上披头散发的皇后,说了句:“皇后娘娘还不走么?” “你给我等着!” 皇后红着眼眶,眼中满是仇恨,咬牙切齿说道。 “死到临头了,母后也只能放放狠话了。”云姝轻快说道,“不如母后给姝儿磕个头,说不定姝儿还能考虑留你一命。” “哈哈哈哈哈——”皇后顿时笑出了声,就像是魔怔了一般,“云姝,在这宫中斗了这么多年,本宫还没输过!你母妃死在我手里,你也逃不掉!还有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弟弟,你们都别想逃!” “皇后娘娘失心疯了,赶紧差人将她送走吧。”云姝面无表情吩咐着,头也不回便走进了内殿。 前世登基之前她心软,见皇后苦苦哀求便饶了她一命,可云姝怎么也没想到,皇后却害死了她的弟弟。 这一世她定要新账旧账一起算! 命人将皇后拖走了之后,云姝又差人给沈宥之送了一封信,然后便歇息了。 明日皇后还要来给她道歉呢,她怎么能不养精蓄锐? 第二日,云姝早早便醒了,她穿了一身如意云纹细锦衣,衬得整个人清丽脱俗,娉娉袅袅。 等到快正午时分的时候,皇后才姗姗来迟。 云姝看见皇后,连忙迎了上去,笑道:“见过母后,你们先下去把,我有些体己话要跟母后说。” 皇后都没正眼看云姝,十分不情愿委身说道:“昨日是本宫失察,听信了谗言,冤枉了姝儿……” 皇后话还没说完,云姝便打断道:“听母后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挑事的,哪里有半点道歉的样子?” 皇后本就心中窝火,云姝这番话就像根导火索,直接把她给引燃了:“想让本宫给你道歉?你也配?这次是本宫失策,可下一次你就没这么走运了!” 云姝斜睨了皇后一眼:“母后,你可别忘了,今后你是住冷宫还是玉芙宫,可全都看今日你这歉倒的如何。哦,对了,母后你猜,昨日你想让罗尚食替你顶罪,那她会不会怀恨在心,把母后从前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说出来?” 说罢,云姝轻笑一声:“私放高利贷,打掉了瑜贵人的孩子,逼死了尚食局前任尚食……母后当真是好手段!” 皇后登时扬起了手,瞪大了眼睛,瞧着便是一巴掌要打下来。 云姝看准时机,一把抓住皇后的手腕,道:“母后莫急,姝儿还没说完呢。” 云姝语气顿时凌厉了起来:“母后,姝儿早就劝过你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坏事做得多了终究是会遭报应的,你害死了我的母妃,我的弟弟也因你落下了痨症,终日只能关在房中,全靠一副药吊着性命,像你这般作恶多端的人,早就该去死了!” 说着,她便摸出了衣袖之中的簪子,一步一步将皇后逼到了角落之中。 皇后看见云姝脸上那股狠厉之色,顿时慌了神,想要挣扎可却又被云姝死死钳制住了,只能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道:“你,你要做什么?”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你想要谋害皇后?本宫可是皇后!六宫之主!你敢动本宫?景儿和沣儿不会放过你的!我哥哥也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一个踉跄,瑟瑟惊惧,被云姝吓得两股战战,胸口起伏不停。 云姝抿嘴笑道:“云景?云沣?陈清?母后以为,他们还能活多久?”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疯了!你疯了!”皇后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皇后的喊叫引来了霓裳宫外的侍卫,云姝在听到一阵脚步声之后,莞尔一笑,将手中的簪子扎进了自己的胸口,鲜血顿时染红了云姝的衣衫。 她用力拔出簪子,对上皇后惊恐的眸子,将那簪子塞进了皇后手中。 “母后,快到五月了,御花园的牡丹也快谢了——” 这时一群侍卫冲了进来,云姝抽动着嘴角,虚弱喊出了一声:“母后,你怎么如此狠心,竟然……要取姝儿性命!” 说完,云姝便垂下头,昏了过去。 皇后这时只觉得一阵冰凉从尾椎骨传上来,她望见手中带血的簪子,惊魂未定,连忙抛了出去,喃喃喊道:“不是我……不是我……” 青黛见状,上前扶住云姝,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醒醒啊!来人,快叫御医!” 说罢,青黛又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屋内就只有您和公主殿下两人,而如今公主殿下倒在血泊之中,您又手握凶器,不是您刺伤了公主殿下,还能是谁!奴婢这就去找太妃娘娘!” 说着青黛便要往霓裳宫外跑去。 皇后惊骇万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于是她又捡起方才扔掉的簪子,想要拦住青黛。 刚才进来那些侍卫本还有些不敢抓皇后,可现在见到皇后又要伤人,直接冲上前便将皇后制服,只听为首的侍卫下令道:“将皇后娘娘带到金吾卫去,你,将今日霓裳宫发生的事情禀告皇上,请皇上定夺!” 皇后又是撒泼又是踹脚,可终究还是被那些侍卫给拖走了,嘴里还一直在念叨:“云姝!你等着!云姝!你不得好死!” 第22章 多活了三天也够了 云姝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青黛和紫苑正在替云姝换衣裳,这时青黛瞧见云姝眼皮子好像动了一动,随即云姝便缓缓睁开了眼。 青黛一阵狂喜,转而又呜咽了起来:“呜呜呜,公主殿下,你可算是醒了!您怎么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可吓死奴婢了!” 一旁的紫苑瞧见也跟着笑了起来,匆匆跑到外殿去传话:“公主殿下醒了!公主殿下醒了!” 云姝只觉得浑身酸痛,四肢无力,隔了好久才虚弱开口道:“我这是昏迷了多久?” 青黛一边替云姝擦了擦脸,一边道:“整整三天三夜呢!那太医说,簪子只差那么一点点便刺中了心脏,若是刺中心脏,殿下可就没命了!” “皇后呢?” “皇后娘娘已经被陛下给关进了天牢,连带着玉芙宫里的奴才都一并被打发了,还好殿下早早将紫苑救了出来,不然紫苑就要跟着玉芙宫的人一起去浣衣局了。”青黛如此说道。 听到皇后被打入了天牢,虽然胸口在隐隐作痛,可云姝心底却畅快了许多。 这时砰——地一声巨响,吓得青黛打了个激灵。 云姝也跟着望了过去,只见房门被人推开,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不着修饰的萧少钦。 云姝瞧他似乎是瘦了些,穿着的袍子都有些不合身了,松松垮垮耷拉在他的身上。 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精神萎靡,看着有些神思恍惚。 萧少钦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握住了云姝的手腕,眼眶发红:“你不要命了!你可知道若是那簪子偏了一寸,你就醒不过来了!” 青黛见萧少钦将云姝的手腕都掐得发紫了,忍不住说了句:“萧二公子,殿下才刚刚醒,身子还很虚,您这是做什么?” 萧少钦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冲动了,这才收敛了神色,语气也平和了些:“醒了便好,总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云姝这才有机会说话:“萧二公子怎么在这里?” 青黛意味深长笑了笑:“殿下,您出事之后,萧二公子可是每日都来霓裳宫,今日您喝的药还是萧二公子亲自煎的呢。现在这霓裳宫上下可是没人不知道萧二公子。” 萧少钦听罢,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霓裳宫的宫女都这么八卦?你们倒是说说,哪只眼睛瞧见小爷我煎药了?” 青黛笑而不语,只在心里说了句口是心非。 云姝虚弱一笑:“青黛,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话想跟萧二公子说。” 青黛懂事地点点头,知趣退了出去。 “你……每日都来?” “问这个做什么。”萧少钦似乎是还有些恼,别过头说道。 云姝脸上却漾起了微笑:“皇后被打入了天牢。” 萧少钦听云姝这么一说,登时又来了火气:“皇后皇后,你就知道皇后!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身子?难道这世界上除了报仇,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值得你留恋了么?” 云姝也没想到萧少钦反应这么大,愣了愣,没有说话。 他是在担心她? 可她与他从前未曾见过,也没有交集,虽说是有一纸婚约,可她从前总觉得他们只见不过是一桩交易。 萧家需要一个妻子,而她,也需要一个于她有助力的夫君。 仅此而已。 可不知道为什么,云姝却总觉得萧少钦似乎把自己看得很重要,就仿佛他们之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一般。 每一次萧少钦对她好的时候,她都会一遍又一遍怀疑他真的别无所图么? 也许是因为前世许开霁让她的心死了,重活一世,她总觉得爱情这东西虚无缥缈,不可信。 萧少钦见云姝没有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刚才那番举动吓到了云姝,懊悔说道:“是我语气重了些……我说过,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你的,你尽管开口,不必一个人承受……” 上辈子她已经过得太苦太累,这辈子他不想让她再如此拼命了。 “再过半个月,等公主殿下伤养好了,姑母会亲自陪我们去大觉寺合八字,挑选良辰吉日,我爹不日也将回京城,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我会亲自将殿下接入萧府,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 良久,萧少钦又开口说道。 云姝点点头,算是应下了此事。 倘若萧少钦对她是真心,她也必当以真心相对。 怕就怕,这表面的真心背后是别有用意。 “殿下先休息吧。” 说罢,萧少钦下意识想要从窗户翻出去,一只脚刚要跨过窗户,转头才想起来今日自己是名正言顺来探望未婚妻的! 随后他故作镇定,迈开步子又从正门大跨步走了出去,惹得云姝差点笑出了声。 出了霓裳宫,萧少钦眸光顿时沉了下来,将封离唤了出来。 “主子有什么吩咐?” 萧少钦眼底扬起了杀意:“皇后在天牢中可还好?” “咱们的弟兄们看着呢,每日都是大刑伺候着。” 封离见萧少钦这表情,心里就知道皇后这下完蛋了,惹谁不好,偏偏要惹公主殿下? 萧少钦笑了笑:“既然如此,让她多活了三天也够了。” 封离心中了然:“明白。” “浅音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还没呢主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要查只怕是也难。”封离摇了摇头。 萧少钦叹了口气:“难也要查。” 上辈子他临死前,也就只剩下两个心愿了,一便是没能救回云姝,第二,就是眼下这件事情。 既然重活了一世,总不能还像前世一样糊涂。 萧少钦走后,云姝颤颤巍巍起了床。 虽说是胸口的伤还未好,但她也还是能走动。 青黛有些心疼劝道:“公主殿下,您这伤还没好全,再多休息几日吧。” 紫苑也道:“是啊殿下,伤筋动骨一百天,您这都快伤到心脏了,怎么也要养个半年才能好全。” 云姝却执意要出宫走走,叫了青黛陪她一起。 等出了霓裳宫,云姝这才吩咐青黛道:“青黛,有一件事情还需要你去替我办。” “殿下请说。” “尚食局内宋尚食从前的住处里边挂了一幅仕女图,那仕女图背后有一个机关,你明日带着宫正司的人去把那机关背后藏着的东西取出来。” “那里边还藏着东西?” “没错。”云姝淡淡说道,“是宋尚食放高利贷的账簿。” 宋尚食以为去了浣衣局就结束了么? 皇后的根,还没拔干净呢。 第23章 皇后死了 第二日,宋尚食正在浣衣局内干活,这时突然来了几个宫正司的人,二话不说便将她给抓到了审讯室内。 宋尚食正疑惑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这时一抬眼看见了宫正身旁的青黛,心中大喊了一声不妙。 宫正此刻正襟危坐,扫了宋尚食一眼,开口道:“宋尚食,你可知罪!” 宋尚食也不傻,装聋作哑道:“宫正大人,不知奴婢犯了什么罪?” 说到奴婢两个字的时候,宋尚食咬了咬牙,从前她可是和宫正平起平坐,如今见了她却要自称一声奴婢,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 青黛见状,从袖中掏出了账本甩到了宋尚食面前:“证据都在这里了,你还想抵赖不成!在宫中私放高利贷,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宋尚食看到那账本,愣了一愣。 这账本她藏得极其隐秘,就算是她出事之后也未曾告诉过别人,高利贷的生意也都是在暗中进行的,怎么这黄毛小丫头竟然知道账本放在什么地方! 她心里打起了鼓,账本现在明明白白摆在这里,她估计是逃不掉了。 不过,临死之前她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别忘了云姝还在她这里借过五百万两的高利贷! 于是她道:“青黛姑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是我放高利贷,可你家公主殿下难道就是什么干干净净之人了么?就在五日之前,你家公主殿下还在我这里借过五百万两的高利贷!宫正大人,就算是奴婢我有罪,那公主殿下也有罪!” “还有这等事?”宫正看了一眼青黛。 青黛呸了一声:“上次你污蔑我家公主殿下也就罢了,怎么你还想故技重施?公主殿下怎么会跟你借高利贷?真是笑话!还五百万两,这天大的谎你也撒得出来!” 宋尚食见青黛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神色有些慌乱。 她定了定神,又道:“宫正大人,奴婢有字据为证!”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又得意了一番。 公主又怎么样?在她这里借高利贷,还不是一样得立字据画押! 说罢,宋尚食便说出了字据所在的位置,宫正司的人便前往搜查去了。 没过多久,宫正司的宫女便端了一个小箱子回来,回话道:“宫正,确实是有字据。” 宋尚食颇为得意看了一眼青黛,这些字据背后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她藏得比账单还隐秘,寻常人是找不到的,所以她自信云姝的字据一定在里边好好的放着。 到时候字据一拿出来,云姝也免不了罪责! “打开看看。”宫正下令道。 其中一个宫女打开了箱子,在里边翻翻找找了好一阵,拿出来了一张字据道:“这里边确实有公主殿下的字据,上边写的也确实是五百万两银子!” 宋尚食笑了笑:“青黛姑娘,你方才不是还说,公主殿下没借过么?怎么,你们是忘记了我这里还有字据不成?” 她笑声还没停,只听得那宫女又道:“只是公正大人,这字据上边没有画押,奴婢瞧着像是伪造的。” 顿时宋尚食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什么? 她那日明明是亲自看见云姝在字据上按了手印的,怎么会没有? 她错愕说道:“这位姐姐,你再仔细瞧瞧,怎么可能没有画押?公主殿下明明在我这里借了五百万两银子!奴婢第二日就将银票给公主殿下送了去,怎么可能没有呢?” 青黛心想还好那日自家殿下在手指上涂了药,涂了这种药之后,就算是按了手印,那印迹也会挥发掉,不过两日的时间就会消失不见。 不然这时候只怕就要被宋尚食反咬一口了。 想到这里,她呵斥道:“你还想污蔑公主殿下不成?” 宫正也皱了皱眉头:“你这等心肠歹毒之人说的话只怕也不可信!公主殿下素日里为人低调谦逊,怎么可能会去借高利贷!好了,这件事情已经查明,你私放高利贷,按照宫规,当处死刑!” 宋尚食顿时匍匐在地,求饶道:“都是皇后娘娘逼奴婢的!都是皇后娘娘逼奴婢的!还请宫正大人看在往日同为女官的份上,饶奴婢一命!奴婢不想死啊——” 宫正起身,拂袖瞥了她一眼:“你以为你从前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么?如今落到这个下场,也是活该!来人,把她抬下去!” 宫正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端着毒酒的宫女便上前将宋尚食拉了出去。 青黛见状,在心里骂了一声活该。 随后,她又想起云姝吩咐的话,遂行礼对宫正道:“宫正大人,我家殿下说这些借高利贷的人也并非都是想要通过高利贷去赌博之人,许多宫女都是处于无奈才会去借高利贷,殿下已经禀明了太妃娘娘,说要亲自彻查此事,赏罚分明,才能在后宫树威。 宫正深以为然:“是应当如此。” 她也是觉得放贷和借贷之人都进行一刀切的判罚是不合理的,如今皇后已倒,后宫都是太妃娘娘在管事,太妃娘娘都发话了,她自然要答应的。 见宫正点了头,青黛便拿走了刚才那个盒子,回了霓裳宫。 “公主殿下,您要的字据奴婢都拿过来了。”青黛见了云姝就立刻把那箱子递了过去,还一边赞叹道,“还真是被公主殿下算得准准的,那宋尚食都死到临头了,还想拉公主殿下给她垫背,她也配?” 云姝笑着接过那箱子:“她就是那般恶毒之人。” “还是咱们殿下厉害,从宋尚食那白白拿了五百万两银子还教训了宋尚食一顿!”青黛夸赞道。 如今宋尚食死了,皇后也倒台了,那她背后的高利贷生意自然是只能不了了之了。 所以云姝就从她那白白拿了五百万两银子。 云姝笑而不语,她的目的本来就只是这五百万两银子,至于后续的事情,不过都是顺便罢了。 她不紧不慢打开了那箱子,从里边拿出了一张字据,画押的人名字叫柳如溪。 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她将那字据收了起来,又对青黛道:“青黛,你同紫苑一起这剩下的借高利贷的人一一核验清楚,到底是被逼无奈还是染上了赌瘾,查清楚了之后,该罚的罚,该赏的赏。” 青黛点点头:“公主殿下秉公办事,往后宫中定然不会有人再欺负殿下了!” 青黛抬起了头,如今霓裳宫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殿下!殿下!”这时紫芙匆匆跑了进来,喘了口气后道,“天牢那边传来消息,皇后在里边自尽了!” 第24章 柳家娘子 云姝皱了皱眉头:“自尽?” 她可不相信皇后会畏罪自尽。 皇后若不是自尽,那又是谁敢在天牢里边杀了皇后呢? 她心下琢磨了一番,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萧少钦。 禁军是萧家的人,只有他才能在天牢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将皇后给杀了。 他明明未曾入仕,但势力却已经渗透到了禁军之中,甚至连皇后都敢说杀就杀,若说他真只是京城之中的一个纨绔子弟,云姝是断然不信的。 萧家不除,若是日后投靠了云景和云沣二人,必然会成为她的心头大患。 可他帮了她那么多次,她该信他么? 云姝想得有些头疼,竟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重生之后,她向来都是杀伐果断,谨小慎微,走一步,看十步,可偏偏怎么也看不透萧少钦这人,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罢了,等嫁入了萧家,自然有的是机会试探他背后的秘密。 不过眼下皇后死了,她心里却是无比畅快的。 下一个,便是陈清了。 皇后和陈清一倒台,云景和云沣便没了靠山,就凭云景和云沣的脑子,只怕是在宫中连半日都活不下去。 至于许开霁,她可不能让她轻易死了。 她要眼睁睁看着许开霁一步一步往上爬,然后,再亲手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都一一夺走! 让他也尝尝前世她那般生不如死的滋味! 思及此,云姝看了一眼手中的字据,唤道:“青黛,紫苑,你们二人去备辆马车,咱们出宫一趟,去找找这个柳家娘子。” “是。” …… 御史台内,许开霁正望着满树的海棠花发呆。 一个小斯轻手轻脚走了过来,对许开霁说道:“大人,天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畏罪自尽了,看来后宫要变天了。” 许开霁回过神来,眼神复杂,明灭不定。 皇后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他竟没想到那夜之后云姝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这才不过半月的时间就把皇后扳倒了,还替沈宥之谋了个大好的前程。 “是萧家的人做的,皇后不可能畏罪自尽。”良久,他才如此说道。 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起伏。 这不是他的推测,而是肯定。 “萧少钦……”许开霁缓缓念出了这个名字,掺杂着愤恨与不平,“驸马的位置本该是我的……如今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大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那小厮劝道,“不如咱们想办法毁了公主殿下的婚事?” 许开霁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公主殿下现在不好控制,就算是成了驸马,于大计也无益。再者凭她现在的智谋和城府,两位皇子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去投靠那些看起来势弱的一方。” “这是为何?” “因为只有这样,救人于水火中,二位皇子才会对我感激涕零。”许开霁笑了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云姝?好好的乖巧公主不做,非要往火坑里跳,那就不要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是,大人。” …… 云姝出了宫便往城南的柳府而去。 柳府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算是书香门第,府邸坐落在芙蓉湖畔的归云巷中,雅丽清秀,别有一番风味。 云姝刚下马车,便看见一位满脸横肉的老夫人拎着扫帚在打人,被打的那位姑娘穿着一身破烂的衣衫,脸上挂满了泪痕。 那扫帚是用荆条做成的,打在身上就如同针扎一般,生生地疼,可那姑娘愣是没有吭声,就这么活活熬了过去,一脸倔强。 “住手!”云姝喝斥了一声。 那老妇人闻声看了过来,叉腰骂道:“嚷嚷什么嚷嚷,你又是谁?我们柳府的家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手么!” 青黛一听,冲上前也跟着叉腰道:“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你眼前这位可是咱们玄商国的大公主!见了公主这般无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公主?什么玩意也敢在这里冒充公主?”那老妇人咂咂嘴说道。 青黛被她气得一跺脚,赶紧拿出了公主的令牌:“见了令牌,还不跪下!” 那老夫妇人看见令牌,顿时傻了眼,还真是公主啊! 公主无缘无故怎么到他们柳府来了? 她赶紧跪下磕头道:“参见公主殿下!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主殿下,都是老奴的错!还望公主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老奴!” 云姝却根本没搭理她,任由那老妇人在一旁磕着头。 她上前扶起了刚才挨打的姑娘,柔声问道:“伤得重吗?” 被打的姑娘虚弱地抬起了头,眼神涣散,尽力想要起身给云姝行礼,可终究身体太过疲惫,只勉强说了句:“参见公主殿下。” 云姝看见她的样貌,还是颇为惊讶——此人,简直和母妃长得一模一样! 虽说前世她知道这姑娘后来被家里人卖到了宫中成了婢女,最后阴差阳错被景文帝看上,得了无限恩宠,被封为淑妃。 可今世再见,她还是诧异于世上竟然真的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公主殿下!那贱女人本已经跟高家订了亲,可她却不守妇道,背地里和别的男人私通,还去借高利贷!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活该挨打!” 刚才那老妇人见状,骂道。 云姝回过头剜了她一眼:“本公主让你起身了么!继续磕!” 那老妇人被云姝这番话震慑住了,瞬间闭了嘴,又开始磕起了头。 被打的姑娘听到老妇人的指控,几滴眼泪涔涔落了下来,她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与别人私通……” “我信你。”云姝将她扶了起来,如此说道。 那姑娘愣了愣,又是泪水涌出,一时让云姝也有些不知所措。 云姝轻拍她的后背道:“我知道你在宫中借了高利贷,不过这件事情太妃娘娘已经查清楚了,你借高利贷是无奈之举,并无恶意,太妃娘娘向来赏罚分明,因此并未责怪你。” 说完,云姝从袖中拿出了那张字据:“这字据现在还你。” 那字据上画押处写的名字,正是柳如溪。 柳如溪冲云姝磕头谢道:“多谢公主殿下!多谢公主殿下!” “我知道,你是为了安葬你的母亲才会去借这笔高利贷的。高家与你从小定了娃娃亲,可后来高家飞黄腾达了,便瞧不起你是庶女出身,因此才故意到处散播谣言,说你和别的男人私通,是也不是?” 柳如溪愕然:“公主殿下怎么知道……” “且不管我怎么知道,你告诉我,你甘愿一辈子被人打压,抬不起头来么?你甘愿就此背负私通的名声么?” 云姝一字一句说得慷慨激昂,听得柳如溪心头一震。 她不甘心! 云姝看向那老妇人,又道:“这世道就准男子三妻四妾,可女子只要稍微与别的男子走得近了些就是不守妇道,未免对女子也太为苛刻了。这位嬷嬷,我瞧着你也是女人,怎么,若今日是你的女儿在这里被人打骂说不三不四,你可还下得去手?” 老妇人听得一时哑口无言,整个人愣在原地。 “可高家那边非说是我不守妇道,勾引别的男人,坚持要退婚不说,还要我拿出一百两银子赔偿他们……我没有钱了……” 第25章 感动哭了? 云姝笑了笑:“银子本公主帮你付了,婚事你也退了,不过想要证明自己的名声,倒是还有一条路子可以走。” “公主殿下请说!” “马上便是三年一度的选妃大典了,只要姑娘你入宫为妃,谣言便会不攻自破,高家人也会跟着被打脸。” 柳如溪一惊。 入宫为妃? 是了,参加选妃大典之前每位姑娘都会被验身,若她不是处子之身,在那个时候便会被遣送出宫。 可若是她没有,自然就能证明她完璧无暇! 而且若是她有幸被皇上看中,以后高家人见了她都得磕头叫一声娘娘。 左右她现在已经是这般模样了,倒不如进宫去搏一搏,虽说帝王薄情,可总也比高家那些豺狼虎豹好得多! 更何况,高家人还害死了她的娘亲! 想到这里,柳如溪给云姝磕了个头:“多谢公主殿下指点,今日公主殿下大恩大德,如溪若有来日,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云姝满意笑了笑:“那就祝姑娘成功入选。” 不消她祝福,就凭柳如溪这样貌,必然是能够入选的。 而且还会成为后宫第一宠妃。 说完,云姝便让紫苑给了柳如溪一百两银子,这才离开。 到了霓裳宫外,云姝远远瞧见沈宥之已经等在云水亭之中。 “公主殿下。” 沈宥之永远是这般克己守礼,见到云姝便行礼道。 “沈大人今日前来云水亭可是有什么事?”云姝道。 “公主殿下之前吩咐下官做的事情已经有了些进展,那日内阁议事时下官提出了修建运河一事,皇上和陈太傅都已经应允了,眼下已经派人去开凿护城河了。”沈宥之说道,“还有上次公主殿下来信说让下官去云州那边私下里购置些木材运送回京,下官也已经照办。” 云姝点点头,沈宥之办事她自然是放心的。 “七百万两银子可还够?”云姝问道。 “够是够。只是下官不解,既然公主殿下已经想出了修运河这么一条妙计,又为何要再另外买木材,并且走陆路运送到京城呢?等运河修好了之后走水路岂不是能够省下一大笔钱?” 沈宥之左思右想,实在是不明白云姝这般安排到底是有什么用意,今日干脆便问了出来。 云姝莞尔一笑:“因为等到今年五月修成之时,云州那边会连着下半个月的大雨,练江发大水,船只被淹,那些木材浸了水,自然也就用不了了。” 沈宥之诧异问道:“公主殿下怎么知道五月一定会发大水?”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前世正是今年五月发了大水,陈清命钦天监夜观星象,钦天监说是她这个公主命犯煞星,冒犯了天神,因而景文帝不得不下令将她囚入天牢之中,日日抄写佛经赎罪。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云景和云沣日日在天牢中折磨她。 不过这些她自然是不能告诉沈宥之的。 她只是淡淡说道:“沈大人信我便是。” 沈宥之知道云姝的能耐,没有多问。 云姝见他神色有些奇怪,欲言又止,于是又问道:“沈大人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沈宥之犹豫了片刻,索性还是说道:“下官家境贫寒,素日里生活也十分拮据,得知公主殿下受了伤,也做不了别的事情,只能从京城的药铺之中买了些调养的药材,还希望公主殿下不要嫌弃……” 说罢,他缓缓从袖中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郑重其事递给了云姝。 云姝看着那盒子,心里百感交集。 便是这样一个光风霁月、一心为民之人,可景文帝在位时他怀才不遇,而等她登基之后他又处处被许开霁排挤。 偏偏那时候她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听信了许开霁的谗言,最后逼得沈宥之辞官回家,还落了一世的骂名。 云姝红着眼眶接过那盒子,谢道:“沈大人有心了。” “宫中尔虞我诈,还望殿下珍重。” “沈大人也是,尤其是许开霁此人,千万要小心。”云姝叮嘱道。 沈宥之颔首,行了个礼,这才匆匆离去。 等云姝也离开之后,云水亭上掠过了一个黑影,那黑影速度极快,如飞鸿踏雪一般在后宫之中轻盈穿梭,最后停在了长秋殿内的花园之中。 “什么事?” 萧少钦此刻手中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正百无聊赖蹲在长秋殿的草丛之中斗蛐蛐。 “主子,今日公主殿下又去见沈大人了。”封离小心翼翼说着。 说完,他便往后退了几步。 果不其然,萧少钦听完这句话,整个人蹿地就站了起来,一只脚往封离这便踢了过去。 封离庆幸还好自己躲得快,不然今日又要挨一顿打。 “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一一说来。” 封离道:“说了什么倒是听不清,就是……就是今日沈大人送了公主殿下一盒子药,公主殿下似乎都快被感动哭了!” 萧少钦甚是不解:“什么名贵药材,她还能被感动哭?” “小的瞧着好像就是些寻常补药……” “寻常补药?你确定?感动哭了?” 萧少钦一连三个问句,问的封离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没错……”封离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都有些没底气了。 “封离,你随我回府一趟!”萧少钦一声令下,封离只能乖乖跟着萧少钦往宫外而去。 另一边云姝刚回了霓裳宫,正准备叫尚食局的人做些酒酿圆子来,这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响动。 云姝皱了皱眉头,示意紫苑出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紫苑领了命,没一会进来回话道:“殿下……外面来了好多人,抬了好多东西到咱们宫里来,大大小小都堆满了!不过奴婢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来到底是什么人送过来的。” 云姝心中起疑:“出去看看。” 说着,她前脚刚踏出正殿大门,就看见园子里边的路已经被堵死了。 她走到最近的一个箱子面前,打开那箱子,只见箱子里边密密麻麻堆满了人参、燕窝、红枣等药材…… 第26章 娘子可还满意? “这些都是给娘子的。” 云姝还没开口说话,只听得远远传来了萧少钦的声音。 “萧少钦,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云姝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么多的药材,且不说她能不能吃得完,就是这霓裳宫只怕都塞不下。 况且现在她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也能够四处走动了,只要平日里稍微注意些,再过半个月约莫就能大好了,实在是要不了这么多药材。 “娘子不必担心,萧家世代习武,我爹从前又整日都在带兵打仗,因而皇上就喜欢赏赐我爹这些药材补品什么的,这些不过都是冰山一角,娘子要是还嫌不够,我再给娘子运些过来。” 云姝瞧着那些侍卫还在往霓裳宫里边搬东西,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萧少钦是准备让她把这些药材当饭吃吗?? 就算是当饭吃,她也吃不了这么多呀! 于是她即刻拒绝道:“不必了,萧二公子还是运回去吧。” “娘子大病初愈,正是要补身子的时候。”萧少钦隔着那些药材箱子远远喊道,“今日我已经跟姑母说了大觉寺一事,等定了婚期,洞房花烛夜之时若是娘子还没养好身子,那可不行,姑母还等着抱侄孙呢——” 说完,萧少钦又问了句:“娘子不说话,可是被感动哭了?” 感动哭了? 云姝十分好奇萧少钦为何会觉得她感动哭了。 她拗不过萧少钦,只能吩咐青黛和紫苑将那些药材通通搬到侧殿去。 搬了好一会,总算是挪出了一条路来。 萧少钦这时又捧来了一个箱子,如数家珍道:“这乃是千年人参,这是西域进贡来的金丝燕窝,这红枣虽看着不起眼,但其实名为玉城脆枣,是养气血的好东西,这些药材,娘子可还满意?” 云姝扶额:“满意。” 她要敢说不满意,只怕萧少钦过一会不知道又要运些什么东西过来,她可消受不起。 萧少钦见状,关上盒子,又道:“小爷我已经同姑母说过了,再过三日我们便去大觉寺合八字,择定良辰吉日。” “好。” 见云姝这么说,萧少钦这才满意离开,殊不知云姝只是想赶紧把他打发走…… 云姝望着萧少钦离去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她还真是拿萧少钦半点办法都没有。 “青黛,你把方才那些箱子都清点出来,给各宫的娘娘还有太妃娘娘那边都送些过去,放在霓裳宫里坏了可惜了。”云姝说道。 “好。” …… 元安殿内。 皇后本就是戴罪之身,因而皇后死后景文帝下令不准隆重举办丧礼,也不得入葬皇陵,可云景和云沣毕竟是皇后所出,为母后披麻戴孝也在情理之中,因此元安殿内也挂了白,一片萧瑟。 云景睨了一眼跪着的许开霁,语气里尽是嘲讽和不屑:“就凭你?” 云沣也道:“区区小小御史,也敢在我和大哥面前说什么帮我们报杀母之仇?真是大言不惭!” 许开霁磕了个头:“二位殿下还没明白么?如今的公主殿下早就与从前不一样了,若是二位殿下如此坐以待毙,往后怕是只有被公主殿下欺压了,说不定这皇位……” “放肆!”云景说着就是一脚踹了过来,“皇家的事情也是你等小子敢随意讨论的?玄商国历来还没有过立女子为帝的先例,她想当皇帝?未免也太痴心妄想了!” 许开霁便知道这云景是个沉不住气的人。 不过越是这样的人,王后他便越好掌控。 所以他并未恼怒,反倒是好言相劝:“大皇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呐!难不成二位皇子真以为皇后娘娘是畏罪自尽?” 提及皇后,云景和云沣脸上均露出一丝悲切。 许开霁知道自己的激将法奏效了,他又道:“二位殿下天资聪颖,出身高贵,只是公主殿下太过奸诈,机关算尽,下官也是为二位殿下着想,担心二位殿下天性纯善,中了云姝的奸计呐!” 许开霁又磕了个头:“还希望二位殿下给下官一个机会,下官必定让云姝知道自己的身份,让她以后不敢再与二位殿下作对!” 云沣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觉得许开霁说得十分有道理,也劝云景道:“哥哥,我瞧他说的不无道理。云姝敢害死母后,我们可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总要想些法子。” 云景气得一跺脚,他从前可是根本没有把云姝放在眼里! 云姝?不过就是被他踩在脚下的蚂蚁罢了,他想让她死,她就得死! “那你说该怎么办?”云景看了一眼许开霁。 许开霁抬头:“皇后娘娘可不能白死了,二位殿下也要让云姝尝尝苦头。” “你有何计策?” “下官听闻再过几日萧家二公子要和公主殿下一同前往大觉寺合八字,不如趁此机会……” 许开霁凑到云景和云沣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两人听完之后均称赞道:“好!好!此计甚好!许大人,没想到你还有点用处。” 许开霁笑了笑:“下官日后必当为二位皇子鞠躬尽瘁。” “二位皇子,还有一事。”许开霁又道,“从前有皇后娘娘替二位皇子在皇上面前说好话,可现在皇后娘娘没了,二位皇子总得再找个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有人吹吹枕边风,二位皇子的美德才能传到皇上耳边——” “许大人可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下官瞧着,丽妃就不错。” “丽妃?”云沣嗤之以鼻,“父皇都多少年没去过丽妃宫中了,而丽妃也已经年老色衰,许大人于其让我与哥哥去巴结丽妃,倒不如在一个月后的选妃大典上下下功夫。” 云景也道:“是啊,而且丽妃不争不抢这么多年了,只怕丽妃也没这个心思管这些事情。” “非也,正是因为丽妃不争不抢,所以才更能看出来丽妃娘娘心思深沉。从前皇后娘娘在后宫中掌权,丽妃娘娘自知没什么实力,这才选择了韬光养晦,可如今便是她的一个机会,只要二位皇子肯帮她,她必定会对二位皇子感激涕淋。” 许开霁看得很清楚,丽妃只是暂避锋芒。 冲在前面的人不一定是能够笑到最后的人,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却一定不简单。 他不会看错。 再者正如云沣所说,丽妃年纪大了,又沉寂了这么多年,让最不可能得宠之人得宠,丽妃才会更加感激。 “好了,既然许大人如此说,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吧。”云景开口道,“许大人放心,事情办得好,我自然会在舅舅面前美言几句。” “是。”许开霁阴恻恻一笑,退出了元安殿。 第27章 巫蛊之术 三日之后,已经到了五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梅雨时节的京城总是断断续续下着雨,殿内湿热,连带着云姝的伤也好得慢了些。 去大觉寺那日天公作美,阳光也明媚了起来。 云姝特意选了件四喜如意云纹纱绣裙,寓意吉祥,也算是求个好兆头。 她刚踏出霓裳宫,远远地就瞧见一位穿着浅蓝色纱衣的女子往她这便走了过来。 “见过丽妃娘娘。”云姝心中虽已经起了疑虑,但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云姝记得前世丽妃此人一直在后宫中默默无闻,不过最近这些日子宫里倒是有传闻说景文帝已经连续好几日召幸丽妃了。 丽妃长得雍容柔美,虽已经上了年纪,可看不出半点衰老,反倒是多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韵味,显得她整个人更加华贵妩媚了起来。 她熟稔地拉起云姝的手道:“姝儿,想必你也听说了,许是我熬出了头吧,皇上这几日日日召幸我,可我也知道,树大招风,马上又是三年一度的选妃大典了,所以……” 丽妃在云姝面前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都没有自称本宫。 云姝开口道:“丽妃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我知道今日姝儿你要去大觉寺祈福,后宫嫔妃不能随意出宫,这是我亲自做的一个香囊,还望姝儿替我带到大觉寺去帮我祈福。” 说罢,丽妃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香囊。 那向南边缘有金线绣成的团云纹,瞧着小巧精致,一看丽妃便是花了许多心思在上边的。 云姝拿不准丽妃到底有没有别的意图,只是既然丽妃已经委身求她了,她也不能直接拒绝了,于是便收了下来:“丽妃娘娘对父皇一片真情,自然会感动上苍。” “多谢姝儿。”丽妃喜出望外,开口谢道。 等丽妃走后,云姝这才打开那香囊,只见里边有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云姝收起字条,又仔细检查了那香囊,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起身往大觉寺而去。 大觉寺位于京郊,云姝在马车上颠簸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到。 大觉寺本就是皇家祭祀祈福之地,不对寻常百姓开放,而今日公主驾到,为了确保公主的安全,侍卫则更是把大觉寺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下马车之时萧少钦已经等在寺外了。 住持也早早候在寺门外,见了云姝和萧少钦,行了个礼道:“两位施主里边请。” 本来这婚姻大事应该是由父母双方出面交换庚帖,合八字,择良辰,可萧瀚升远在棠州练兵,景文帝日理万机,贤妃又早早离世,说好要来的柳太妃也因得两日前偶感风寒,身体抱恙不得不留在宫中修养。 所以今日便只有萧少钦和云姝亲自来了。 云姝心里苦笑了一声,前世她嫁给许开霁之时,甚至连场像样的婚礼都没有,而她重活一世,婚姻大事竟然也无人做主。 想到萧少钦也是如此,云姝竟然觉得他们有些同病相怜。 不过她瞧这一路上萧少钦兴致却是极高,连走路似乎都带风,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烦请二位施主将庚帖交由本僧,本僧这便去合八字,等合完八字,二位施主便可择良辰吉日。”住持停在了雄安殿前,如此说道。 佛门圣地,萧少钦这等纨绔也不敢胡来,乖乖将庚帖交给了住持。 等住持走后,云姝便想起丽妃嘱托她的事情,于是对萧少钦道:“萧二公子,我还有些事情,想去拜一拜观世音菩萨。” “我陪你。” 容不得云姝拒绝,他便先行一步往殿内走去。 云姝拿他没有办法,只得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殿内金碧辉煌,四周燃着宫灯,菩萨塑像前点了一排红烛,层叠明亮的烛火辉映在云姝脸庞之上,显得她整个人更加柔美了几分。 云姝前面是一只精致的青铜兽鼎,这便是平日里供皇室子弟上香供奉的器物。 云姝取了香烛,点燃之后插进了面前的青铜兽鼎之中,又双手合十,闭眼祈祷了一番。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打破了大觉寺的清净。 “就是这里!那邪祟就是在这里!” “赶紧进去搜!” 云姝皱起了眉头,透过殿内的窗户往外一看,顿时大喊不好——莫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大觉寺的人这时也已经拦了上去:“皇家寺庙,岂容你们这些粗俗莽夫随意搜查?扰了佛祖清修,难道你们就不怕佛祖怪罪下来么!” 领头的侍卫颇有些为难:“大师,今日大皇子在宫中突发疟疾,痛不欲生,太医说了这是有人在用巫蛊之术,而后钦天监的人算出来这邪祟就在大觉寺,若是邪祟不除,大皇子出了什么事情,我等回去也不好交差啊!” “大觉寺怎么会有邪祟?”住持问道。 “今日来大觉寺的……不是公主殿下和萧家二公子么……”一个小僧低声说了一句。 云姝听到这里,逐渐觉得事情不对劲了起来。 云景在宫中莫名其妙发了疟疾? 对了,那个香囊! 她随即将那个香囊取了出来,又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萧少钦见状,也觉得今日之事太过奇怪,他道:“我瞧瞧。” 说着,他拿过了云姝手中的香囊,他用力一扯,将那香囊扯坏了,云姝这才发现原来这里边还有个夹层! 萧少钦慢慢取出那夹层中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符咒! 丽妃难不成是云景和云沣的人? 她这两个哥哥还真是不择手段,偏偏选了她合八字的日子陷害她! 砰——地一声,殿门被人推开,几个侍卫直接冲了进来。 云姝来不及思考,也顾不得疼,当机立断便抓起那香囊连着符咒冲向了殿内熊熊燃烧的烛火旁边。 证据毁了,云景和云沣就算是想要害她,也少了几分把握。 “什么东西!” 那些侍卫见状也跟着扑了过去。 萧少钦还没反应过来,不过他见云姝一双手伸进了香烛之中,被火烤的似乎都已经发焦了,心下也慌了,下意识跟着扑了过去:“你做什么!手不要了么!” 第28章 割肉献血 在那些侍卫的阻拦之下,云姝最终还是被领着回了宫。 她的双手火辣辣的疼,已经被烫出了水泡,不过还好藏在香囊之中的符咒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她只恨自己一时大意,差点就酿成了大错。 “萧二公子,这事跟您没关系,您就先回吧。” 宣明殿外,刘和拦下了跟在云姝身后的萧少钦。 萧少钦冷笑一声,一双深如寒夜的眸子染了一层阴沉:“刘公公,怎么就没关系了?钦天监的人不是说邪祟在大觉寺么?今日小爷我也在大觉寺。” 刘和愣了愣,心想这萧家二公子还真是不知好歹,他好心好意卖他一个人情,这人还不领情,非要上赶着往里边凑。 这件事情明摆着就是冲云姝来的。 罢了,左右他劝也劝过了,没再多言,只是侧身让出了一条道来。 “大哥!大哥!你醒醒啊!” 还未进宣明殿,便已经听到了云沣的哭喊声。 景文帝皱了皱眉头,看着围在一旁的太医:“没别的法子了?” 太医们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他们把过脉了,这大皇子的脉象平稳,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不仅没有问题,并且还身体康健! 这种情况,他们只能开些补药,可不敢胡乱用药。 要是本来没问题,用药用出了问题,那他们都是要掉脑袋的! “皇上,这都是邪祟在作怪!若是邪祟不除,只怕大皇子是醒不过来的!”另外一边钦天监的人上前回话道。 景文帝叹了口气:“大觉寺那边怎么样了?” 正在此时,一个侍卫进来回话道:“皇上,大觉寺那边已经搜过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今日公主殿下和萧家二公子在大觉寺合八字,小的赶到之时,公主殿下正拿着一个香囊往烛火里扑……” “香囊?”钦天监的人瞬间提高了音量,“这香囊恐怕是有问题!皇上可还记得巫蛊之术?巫蛊之术演变到现在,只需要一张符咒便能够要了人的命,下官恐怕这香囊之中另有蹊跷!” 云沣也故作惊讶:“听大人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一件事情!那便是母后死的那晚,也在天牢里边发现了一个香囊……莫不是……”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众人也都懂了。 是啊,皇后莫名其妙畏罪自尽,此事疑点未免太多,可若是按照云沣这么说,云姝用巫蛊之术害死了皇后,现在又想加害于云景,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景文帝的面色很快阴沉下来。 巫蛊之术? 且不说这是后宫的禁术,景文帝的生母便是因为这巫蛊之术丧命,因而他对这种邪术更是痛恨至极。 倘若后宫真的有人在用巫蛊之术,他必不会轻饶! “公主可带回来了?”景文帝冷着脸问道。 “在门外候着。” “带进来!” 景文帝一声令下,云姝便被两个侍卫给押了进来。 云姝在门外已经听到了方才的对话,她努力压抑着自己愤怒的神经,一双燃着火的双眸静静注视着宣明殿中的所有人。 云景云沣会聪明到去拉拢丽妃、利用皇后的死做文章,还牵扯上了巫蛊之术,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用想,他们二人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 “姝儿,你解释解释吧。” “父皇,姝儿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个香囊,那香囊本就是祈福用的,只有在别有用意之人眼里才会变成巫蛊之术。” 云姝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声线的颤抖,平得让云沣气得牙痒痒。 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丝毫不慌! 云沣呸了一声:“那香囊里边分明就有符咒,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 云姝一抬眼,眼神如切冰碎玉:“二哥哥,你都还没见过那香囊,怎么知道里边就一定有符咒?” “既然你说香囊没有问题,那为何侍卫前去搜查的时候你要急着销毁证据?妹妹,我劝你还是认罪吧!你如实招来,说不定父皇还会念几分父女之情,从宽处置!” 云沣以为这次自己胜券在握,语气也跟着得意了起来。 “父皇,仅凭钦天监的几句话您就相信姝儿在后宫中行巫蛊之术么?如果这样的话,姝儿也可以花一百两银子四处散播谣言,就说二哥哥身上穿的衣裳里边夹了符咒,也是在行巫蛊之术!” “你!”云沣指着云姝,气得面容都扭曲了。 是了,那符咒被烧掉了,他现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奈何不了云姝。 不过他可不会就此罢休! “可如今大哥昏迷不醒,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有法子,父皇!您若是不惩戒云姝,只怕是大哥就醒不过来了呀!”云沣着急说道。 景文帝揉了揉太阳穴,问钦天监的人道:“既然你说是公主用了巫蛊之术,所以景儿才会昏迷不醒,那你且说说,此术该怎么破解?” 钦天监的人回话道:“这……要解巫蛊之术,须得下巫蛊术的人割肉献血方可破解!” 云沣阴险一笑,只要云姝割肉献血之后云景醒了过来,那就算是找不到证据,也能证明云姝就是对云景用了巫蛊之术,再连带上皇后的死,这样一来,云姝必然逃不掉了! 云姝却讥讽一笑,割肉献血? 亏自己那两个好哥哥也想得出来。 这巫蛊之术本就是装神弄鬼,什么破解之法也不过都是他们胡诌的罢了。 “割肉鲜血?未免有些荒唐。”云姝鄙夷地抬了抬眉毛。 “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此事都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心肠歹毒,对大哥用了这种邪术,大哥也不至于到现在都醒不过来!再说了大哥怎么说也算是你的长辈,能为大哥割肉献血,这是你的福气!” 云沣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是啊皇上,如今连太医都没有办法,若是不试一试,只怕大皇子就没救了!” 这下连候在外面地萧少钦都听不下去了,径直冲进了殿内,一脚踹开了拦着他的几个侍卫,道:“真是荒唐!割肉献血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只怕是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心都是黑的吧!” “萧少钦,你做什么!”云沣骂道,“宣明殿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他本来想着萧家有兵权,因此并不想把萧家牵扯进来,可这萧少钦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既然给他面子他不要,那他索性便撕破脸皮了。 萧少钦跪下行礼道:“皇上,今日之事简直太过荒唐,公主怎么说也是皇室血脉,毫无证据便被人诬陷说使用巫蛊之术也就罢了,还要让公主殿下割肉献血,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玄商国王室不明事理,不分黑白呐!” 闹出来个萧少钦,景文帝此刻更觉得烦躁了。 正在几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云姝站了出来:“父皇,姝儿有办法可以治好大哥。” 第29章 良药苦口 云沣讪笑一声:“太医都没有办法,你说你有办法,你当父皇是傻子么?” 云姝也跟着笑了笑:“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姝儿的偏方能够治好大哥,这样一来不就洗刷了姝儿的冤屈么,二来大哥也醒过来了,两全其美。” 说完,云姝便跪了下去:“父皇,若是云姝的法子治不好大哥,云姝甘愿受罚,任凭处置!” 云沣眼珠子转了转,思量了一番。 这云景本就是装病,无论云姝用什么法子,云景都是不会醒过来的,所以今日云姝必定会栽在他手上! 于是他索性便没有再说话。 景文帝见云姝这般决绝,也答应了让云姝试一试:“姝儿,你且去试试,可若是没能治好景儿,那在后宫私自使用禁术,再加上欺君之罪,朕可就要数罪并罚了。” “姝儿说到做到,若是不能治好大哥,姝儿定会承担后果!” 云沣在一旁嘲讽了一句:“妹妹,话可不能说得太满了。” “二哥,你的算盘也不要打得太响了——”留下这句话,云姝便叫来了几个在宣明殿伺候的太监,悄声吩咐了他们几句。 那几个太监听了云姝的话都目瞪口呆:“公主殿下,这……真的可以么?” “放心吧,这是偏方。”云姝似笑非笑。 那几个太监愣愣点头,然后便下去准备东西了。 过了一会,一位太监端了一碗药进来,他刚走进宣明殿,殿中就弥漫起了一股臭鸡蛋的味道,引得众人纷纷捂住了口鼻。 “什么药这么大的味道。” “这药的味道也太难闻了吧。” 云沣也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味道中掺杂着一股屎尿的臭味,简直恶心得让人作呕! 他皱起了眉头:“云姝,这哪里是什么药!你莫不是想毒死我大哥?” 云姝勾唇一笑:“二哥哥放心,良药苦口,若是这药不能治好大哥哥,我必当领罚,绝不多言!” 云沣方才已经答应了让她试一试,此刻也不好反悔,只能看着云姝命人端起那碗药走到了云景旁边。 萧少钦本还有几分担心云姝,可又瞧见云姝这般淡定,干脆也就等在一旁准备看好戏了。 云姝扫了云景一眼,看他面色红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睡觉呢。 钦天监的人说他中了巫蛊之术,也不知道这些太医白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是做什么用的! 云景似乎也闻到了药的味道,虽尽力克制着,但云姝还是看得出来他浑身都在抗拒。 她笑吟吟接过那药,凑到云景身边,直接便将拿药灌了下去。 云景被呛得剧烈咳嗽了几声,只觉得嘴巴里边又哭又涩,鼻腔也全都是这般恶臭的味道,整个人几乎都快干呕了出来。 不过他知道现在他不能醒,因此只能生生将药咽了下去。 云姝这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古书上记载,这童子尿加上鸡屎乃是驱邪的好药,不知道哥哥喝了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浑身神清气爽?良药苦口,这药虽然臭了些,恶心了些……” 还没等云姝把话说完,云景登时便坐了起来,将刚才咽下去的药生生吐了出来,嘴里还大喊道:“来人!来人!拿水来!拿水来!” 一想到刚才吃下去的东西是屎尿,云景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浑身恶心得汗毛都倒立了,只想赶紧把那些污秽的东西都吐出来。 云姝却在一旁叫好:“呀!哥哥你醒了!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告诉皇上和二皇子?” 站在一旁的太监还没反应过来,听了云姝的话,这才匆匆跑去前面传话道:“皇上!二皇子!大皇子醒了!” 云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脸色不知道有多难看:“醒了?怎么可能?” “醒了?”景文帝也跟着站了起来,往后殿走去。 还没到后殿,那股恶臭的味道又扑面而来。 此刻云景正两眼空洞坐在床榻前,他面前是一滩极其恶心的呕吐物,他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一遍又一遍漱口,冲洗着鼻腔,脸色也十分惨白。 “哥哥!你怎么样了!” 云沣故作关心,上前问道。 却不料云景此刻整个人都疯了,一把推开云沣,怒吼了一声:“滚!” 云姝捂着嘴笑了几声:“父皇,姝儿瞧着大哥哥恢复得不错,说话都中气十足,看来姝儿那个偏方甚是管用呢,这下父皇可相信姝儿并未用过什么巫蛊之术了么?” 景文帝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还言之凿凿的钦天监官员,心中已然明了。 那官员两股战战,惊恐万分,跪下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臣也只是担心大皇子,怕大皇子出了什么差错呀!” “担心?”云姝语气一冷,“可方才大人的语气分明就是要置姝儿于死地!还要姝儿割肉献血!怎么,如今钦天监的人都是一群神棍,说话都不用过脑子的吗?” 此人拿景文帝的痛处做文章,景文帝自然心里也是十分不爽的。 “来人!拉下去打入天牢!”景文帝一声令下,周围那些侍卫便冲下来将人拖了下去。 “太医呢?” “臣在。” “再给大皇子瞧瞧。” 那些太医现在多少也明白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看来云景是装病。 只是云景是皇子,他们也不敢瞎说,只能统一了口径,说大皇子是中了风,吃了公主殿下的药,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景文帝拂袖骂了一句:“一群庸医!连皇子生的什么病都看不出来!” “丽妃娘娘驾到——” 好巧不巧,这时丽妃来了。 丽妃穿着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虽颜色素雅,但不难看出来料子成色极好,价格不菲,看来这些时日丽妃过得倒是不错。 她莲花移步而来,婉转开口道:“皇上,臣妾听闻今日宣明殿内出了大事,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景文帝见了丽妃,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些。 他拉起丽妃的手:“爱妃不必担心,不过是有些奸佞在背后陷害姝儿罢了,如今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丽妃莞尔一笑,声音柔弱得都快掐出水来了:“臣妾听说是因为一个香囊?皇上,那香囊是臣妾给姝儿的,臣妾想着姝儿今日要去大觉寺,因此才给了姝儿一个香囊,让姝儿带着帮臣妾去祈福,说来都是臣妾的不好,臣妾也没想到这香囊竟然害姝儿受了冤枉。”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事情查清楚的时候来说几句好话。 并且先一步大方承认那香囊是她的,还能避免云姝日后再拿香囊做文章,左右那香囊里边的符咒都已经被云姝烧了。 她这次算计虽然不成,可这样一来她也没有损失什么。 丽妃这人看来不简单。 “爱妃想去大觉寺直接跟朕说一声,朕带你去不就好了。” “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好了,姝儿,你受了委屈,今日本该是你和少钦合八字的日子,朕看这八字也不必合了,朕直接让钦天监择个良辰吉日,你们尽快完婚吧。” 景文帝如此说道。 云姝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根本没法做主,只能答好。 本来她也没对这门亲事抱有什么希望,如此一来倒是直接省去了很多麻烦。 重活一世,她对这些倒是麻木了,只要能亲眼看着前世的仇人生不如死,就算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无所谓。 “都散了吧。”景文帝摆了摆手,“闹了这么久,朕也累了,这后宫什么时候能安宁些。” 云姝行了个礼,这才退出了宣明殿。 “公主殿下!”萧少钦跟着走了出来,喊住了云姝。 “萧家二公子可还有什么事?” 第30章 银子不够了 “娘子放心,你我之间不用大觉寺合八字,小爷我私底下已经找人算过了,你我乃是天作之合、天赐良缘,今生今世注定要当夫妻的。”萧少钦扬着眉毛说道。 云姝笑了笑,萧少钦此人惯会胡诌,多半也是靠这一张嘴皮子在京城那些青楼里边哄得姑娘一愣一愣的,云姝还听说春满楼里有个姑娘知道他订了亲,说要投湖自尽。 只是她前世遇到了许开霁,萧少钦说的这种话,她自然是不太信的。 “手怎么样了?”萧少钦指了指云姝的手,问道。 方才事情紧急,云姝倒是没顾得上手上的伤,这才仔细看了看,有好几处皮肤都烧得拧成了一团。 不过疼倒是没那么疼了。 她摇摇头:“一会找太医院拿点药罢。” 这点小伤,比其她前世所受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等我回了萧府给你送些治疗烫伤的药来。”萧少钦道。 等了片刻,萧少钦见云姝没什么反应,又道:“对了,公主殿下,我听说许开霁此人投靠了云景和云沣两位皇子,而且他好像在暗中查你的事情,公主殿下可要小心了。” 重活一世,萧少钦心里清楚许开霁的能耐。 机关算尽步步为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样的人最难缠。 “知道了。” 云姝抬头望着远处房檐上的两只屋脊兽,抿了抿唇。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不知道沈宥之那边怎么样了,那批木材可不能出问题。 皇后自小娇生惯养,嫉妒心强,沉不住气,倒是好对付。 可陈清和许开霁却不一样。 这两人都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过的,后宫那些手段跟前朝一比,那都是小巫见大巫,因此她需要更加谨慎。 萧少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怀中掏出来了一把扇子,抬起扇子掩面遮住了日光,道:“无妨,娘子要是赔了钱,夫君再给你补上,咱们萧府不差这二百两银子——” 举手投足之间还真是十足十像个纨绔。 萧少钦的言外之意是沈宥之办不好的事情,他可以替她办了。 云姝心想这人怎么就这么小肚鸡肠,偏偏要和沈宥之对着干,索性她也懒得理他,道了声谢说若是有他能帮忙的她一定不会客气,然后就回宫了。 今日去大觉寺,她只带了紫苑一个人,在大觉寺出事之后,紫苑便被那些侍卫带回了霓裳宫,现在她见云姝安然无恙回来了,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公主殿下,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情。” 青黛在一旁也道:“是啊殿下,奴婢听到宣明殿那边的人说什么巫蛊之术,这眼皮一直跳得都停不下来。” “好了,已经没事了。” “对了,公主殿下,沈大人来了。”青黛又道。 云姝皱了皱眉头,她为了掩人耳目,跟沈宥之约好的是每月朔望两日在云水亭相见,今日并非朔望日,沈宥之来找她,莫不是那批木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许开霁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急匆匆便赶了过去。 沈宥之在云水亭中来回踱步,听到脚步声,一回头便看到了云姝,他行礼道:“公主殿下。” “发生了什么事?” 沈宥之有些局促道:“公主殿下,银子……银子不够了。” “怎么会不够?”云姝有些诧异。 她之前已经算过了,五百万两是足足够了的,再加上萧少钦那边又给了两百万两,一共七百万两,朝廷里边给工部拨的银子还不过只有四百万两呢,七百万两怎么会不够? 沈宥之叹了口气:“那些木材实在是太多了,招人眼球,沿途那些州府的官员看了,都以为是做什么大生意的,因此起了贪欲,克扣了不少的关税,目的不过是为了中饱私囊罢了!” 云姝竟没想到这些地方官员贪污到了这种地步,见到钱便忍不住想要贪了去。 可许开霁那边已经在查她了,若是这批木材不赶紧运送到京城,一来可能会误了时机,二来若是被许开霁查出来了,难保他不会从中作梗。 云姝不想多生事端,如今只能想办法再去找点银子了。 她宽慰沈宥之道:“沈大人放心,银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且好好看着那批木材,万不可出什么问题。” 沈宥之又道:“还有一事,公主殿下,这批木材运送回京之后,没有存放的地方。” 云姝笑了笑:“此事我自有打算,沈大人不必担心,只是沿途运输还需要沈大人费些心思。” “自然。”沈宥之见云姝胸有成竹,心里也算是稍微安心了些。 等沈宥之走了之后,云姝便问青黛道:“青黛,最近丽妃娘娘是不是十分得宠?” 青黛一面给云姝披上了披风,一面道:“是啊,丽妃娘娘这几日几乎夜夜侍寝,听说就昨儿个皇上还送了丽妃娘娘一套纯金打造的首饰,价格不菲,这等恩宠还是宫里头一份呢。” “我记得,丽妃娘娘似乎也是商贾出身。” “好像是吧。” 丽妃此人懂得隐忍又心机深沉,没什么背景极好拿捏,做事妥帖还能哄得景文帝开心。 最重要的是丽妃年纪大了,把丽妃送到景文帝面前去,倒是不用担心丽妃再生出个一儿半女同云景和云沣争皇位。 云姝心想许开霁倒是挺会选人。 只是他毕竟是个男子,不懂后宫中女人的痛处是什么。 云景和云沣再怎么好,终究是皇后的孩子。 丽妃再怎么得了恩宠,就算是日后被立为皇后,终究景文帝是会薨的。 没有个孩子傍身,往后的日子如何,还真不好说。 毕竟云景和云沣可不像景文帝那般孝顺。 这个道理,丽妃应该是懂的。 而且马上就是三年一度的选妃大典了,年轻的姑娘们进了宫,丽妃的恩宠还保不保得住,也不好说。 谁能没有私心呢? 就算是丽妃心机再怎么深沉,手段再怎么老练,也逃不过这私心二字。 思及此,云姝准备即刻出宫一趟,去见见柳如溪。 …… 云姝到柳府的时候,柳如溪正在做杂活。 经过上次那件事情之后,柳府的嬷嬷似乎是以为柳如溪攀上了云姝这个高枝,因此私底下对柳如溪也没那么恶劣了,只是偶尔说她几句。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柳如溪抬头看见云姝,有些诧异。 云姝扶起她道:“柳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在宫外叫我姝儿就是。” 柳如溪点点头,停下了手中的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道:“说来还真得感谢公主殿下……哦不对,姝儿妹妹,若不是上次妹妹给我想了那个法子,只怕是现在柳府的人还以为我跟别人私通,败坏名声呢。” “户籍可是已经交上去了?”云姝璀然一笑,柔声问道。 “是啊,也验过身子了,等查过户籍,没有问题之后便要入宫学习礼仪了。”柳如溪开口道,“高家来退婚那日还趾高气扬的,后来听说我要入宫参加选妃都傻了眼了,真是大快人心。” 云姝瞧柳如溪眼神里都闪着光,心里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只是若你不想落选,还是得上心些。”云姝道。 云姝知道,凭柳如溪的样貌,定然是能够被景文帝看中的,但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好生打扮一番,胜算也更大。 “唉,府中主母还想等我进宫之后给家里赚点钱,又怎么舍得花钱给我这个庶女置备入宫的物什。” “没有那便自己挣。” 第31章 送子药 “自己挣?”柳如溪瞪大了眼睛,“姝儿妹妹,你莫不是在说笑吧,我们又没有本钱,怎么挣?如今在京城租一个铺子都要花不少银子呢。” 云姝摇摇头:“不用租铺子。” 柳如溪更疑惑了:“不租铺子怎么挣钱?” “卖送子药。”云姝道。 “送子药??”柳如溪素日里都待在闺阁之中,听到此等和男女之事有关的词,唰——地一下就脸红了。 云姝点头:“不错。参加选秀的秀女哪一个不想得了皇帝的恩宠?父皇子嗣单薄,仅有先皇后生下了两位皇子,以及我的母妃产下了一子一女,若是他们能够怀下龙嗣,自然恩宠无限,所以这送子药不愁卖不掉。” 虽说这事并不是非得柳如溪去做,只是柳如溪乃是参加这一次选秀大典的秀女,让柳如溪亲手去做这件事情,一来可以拉拢各位秀女,二来也比云姝去卖这送子药更有信服力。 柳如溪有些犹豫:“可这药从何而来?” 云姝眉眼弯弯:“我宫中倒是攒了挺多补药,你只需要将这些补药搭配起来,磨成药粉,这些可都是极好的药材。” 云姝仔细回忆了一番那日萧少钦是怎么说的:“那些都是千年人参,还有西域进贡来的金丝燕窝,以及养气血的玉城脆枣,寻常药铺是买不到的,其中大多都是贡品,虽说不一定有送子的功效,但吃了也绝对是对女子的身体大有裨益的。” 虽然之前她已经差人给各个宫的娘娘和主子都送了一箱子药材去,奈何萧少钦实在是给的太多,如今霓裳宫中都还剩下了好几十箱子,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药材呢。 现在可算是找到用处了。 柳如溪还是有些担心:“可若是没有送子的效果,只怕没人会相信。” 云姝却道:“效果不都是靠一张嘴说出来的么?只要做好宣传,不怕没人信。买的人多了,其余的娘娘和小主也会害怕自己没买到这送子药,耽误了自己的前途,只会跟着买,到时候名声响亮了起来,也就能赚很多钱了。” 云姝又补充:“届时买的人多了,总会有人能诞下皇子的。那时候我们只需要说这都是送子药的功劳——” 柳如溪有些不可置信,这法子可不就是空手套白狼? 只需要用些不相干的药材,便能够赚一大笔钱,而且那些秀女没有一个是不想得了恩宠的,这样的生意肯定是稳赚不赔。 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件事情。 云姝笑了笑:“那好,过几日我便叫人给你把磨好的药粉送过来,不过这件事情柳姑娘最好还是不要亲自出面,我瞧着上次打你那个嬷嬷倒是挺会说话的,不如让她去做这件事情。” 此事毕竟还是有风险,若是让柳如溪亲自去做,东窗事发只怕会引火烧身。 云姝看得出来那嬷嬷是个贪财之人,只要跟她说做这件事情能够牟取暴利,她定会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到时候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能把自己撇干净,再者那嬷嬷从前如此咄咄逼人,出事了让她吃点教训也不算过分。 还有一点,她是生过孩子的人。 卖起这送子药来,也会更有信服力。 到时候只要柳如溪在秀女中间这么提一嘴,事情传开了,银子自然也就来了。 “就按照姝儿妹妹说的办。” “嗯。” 云姝又叮嘱了一番相关细节,这才回了宫。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天边挂着几颗稀疏的星星。 云姝前脚刚踏进霓裳宫,就见到了前来宣读圣旨的刘和。 “公主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刘和一笑起来,脸上的五官就挤在了一起。 说着他便打开了手中握着的圣旨:“公主殿下接旨吧。” 云姝即刻跪下:“臣女接旨。” 刘和一板一眼念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玄商国大公主云姝,才貌双全,恭谨端敏,朕躬闻之甚悦。萧家二公子萧少钦,少年英才,怀瑾握瑜,与大公主堪称天设地造。今二人两情相悦,朕特拟旨为二人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尚书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念完之后,刘和又摆出了一副极为喜庆的表情,捏着个兰花指道:“咱家这就先行恭喜公主殿下觅得良人了。” 云姝接过圣旨,谢道:“多谢刘公公。” 是不是良人她不知道,但总比前世嫁给许开霁好。 不过这圣旨里边写萧少钦少年英才,怀瑾握瑜,未免也有点太假了吧? 刘和捂着嘴咯咯笑道:“皇上命咱家来说一声,礼部那边已经选定了良辰吉日,婚礼就定在下个月初十,还有约莫一个月的时间,公主殿下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云姝点点头,又谢了刘和一番。 日子都已经定好了,云姝还有些恍惚。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嫁人了,怎么说也不该有什么期待,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跳得很快。 “好了,既然圣旨已经送到了,那咱家就先回宣明殿伺候皇上了。” “刘公公慢走。”云姝亲自将刘和送了出去。 …… 元安殿内,一拨接着又一拨的宫女从殿内端着水盆走进去又走了出来,时不时能听到呕吐和谩骂的声音。 “云姝!云姝!这个小贱人!我迟早要让她不得好死!” 云景一边咳嗽着一边破口大骂,一想到云姝竟然敢给他喂童子尿和鸡屎,他便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许开霁跪在一旁,劝道:“大皇子,此时可千万不能着急,不然又要中了云姝的奸计了。” 云景一脚踹了过去:“你口口声声跟我说此计万无一失,怎么却还是没能抓住云姝的把柄?妈的那个小贱人,竟然敢给我喂鸡屎!” 想到这里,云景又是一拳打在了床榻边上。 “大哥,你小心手。”云沣皱着眉头劝道,“要我说这次咱们计划虽然失败了,可好歹还是挫了挫云姝的气势,并且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云景还是觉得不解气,想着又是一拳打了过去。 许开霁道:“二位皇子,云姝此人诡计多端,不好对付。不过下官近日瞧她跟沈宥之走得很近,不妨从沈宥之此人身上下手,沈宥之背后必定有什么秘密!” “丽妃倒是聪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差点父皇就要怀疑我是装病了。”云景道,“沈宥之那人也烦得很,上次就是他在父皇面前告了我和二弟的状,说我们打伤了刘老三!” 许开霁又劝道:“丽妃也是为了自保,如今我们可丽妃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丽妃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沈宥之自然也是要对付的,不过总得一步一步来,二位皇子,急不得呀。” 云景听许开霁说得也有道理。 确实也是,如今云姝不好对付,整治她手下的一个小喽啰还不简单? 沈宥之算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云景瞬间心情好了些。 心情好了,他便觉得手有些不舒服了起来。 抬起手一看,刚才捶床的手都肿了起来,此刻正火辣辣地疼。 登时他脸色便难看了起来,气急败坏道:“好疼!快,二弟,传太医来——” “是是是——”说着,云沣便下去叫人了。 第32章 喝醉了,得娘子给我醒酒 第二日,清风如丝,碧空如洗。 云姝闲来无事,在御花园中转了转,正准备回宫之时好巧不巧撞见了从长廊另一边走过来的许开霁。 她本不欲搭理许开霁,都没正眼瞧他,径直便要走。 却没想到许开霁凑了上来,规规矩矩给她行了个礼:“公主殿下这是要去哪?” 云姝总觉得许开霁身上有一股儒雅温润的气质,倒不像是个寒窗苦读数十载的穷酸书生。 只是再好看的皮囊、再脱俗的气质也掩盖不了他那颗恶毒的心。 想到这里,云姝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什么时候本公主做事还要跟许大人汇报了?许大人不会以为当了两位皇子身边的一条狗,就能和本公主相提并论了吧?” 许开霁眼底划过一丝阴翳,伸手抓住了云姝的胳膊:“公主殿下,你不会真以为萧少钦是什么好人吧?萧家手握兵权,萧瀚升与太傅陈清在前朝平分秋色,如今皇上已经想要动太傅了,萧家覆灭也是早晚的事情。公主殿下,下官奉劝一句,现在退婚还来得及——” 云姝听完笑了笑,一双眼睛盯着许开霁,眼神里边就像裹了刀子一般。 她道:“那也比嫁给你好!阳奉阴违的小人!许开霁,你以为你还能快活几天?” 许开霁瞳孔骤然放大,青筋突起,手也握得更紧了些,冷怒道:“我哪里不如萧少钦?我哪里不如他?他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无非也是就投胎投的好了些——” 云姝只觉得胳膊被箍得有些疼了,想要甩开许开霁,可怎么也没想到许开霁就像是着了魔一般,整个人变得凛然凶狠了起来,一步一步将她逼到了角落之中,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微弱说了一句:“你哪里都不如他——你放开我!” 她另一只手想要去拿藏在衣袖里的簪子,却没想到许开霁又将她另一只手也死死捏住,她只能大喊:“来人哪!来人哪!” 就在这时,只听得啪——地一声,许开霁衣袖上便沾满了呕吐物。 萧少钦感觉自己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摇摇晃晃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这谁啊敢挡小爷我的道?” “主子,这是御史台的许御史,许开霁。”一旁跟着的封离小声说道。 说完,紧跟着刘和也来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刘和掐着声音,捏了个兰花指大喘了几口气,“萧二公子,您走错方向了,千秋殿在那边——呕——” 说着他便瞧见了许开霁身上那滩恶心的东西,忍不住转过身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看向萧少钦道:“二公子,您昨晚这是喝了多少酒呐,都吐出来了,一身的酒气,太妃娘娘见了免不了又要说您一顿,您还是赶紧先去醒醒酒吧。” 许开霁也闻到了那呕吐物的味道,瞧见自己衣袖上全是污秽,皱了皱眉头,只得放开了云姝的双手,行礼道:“见过萧二公子,刘公公。” 刘和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挥舞着道:“许大人,您也赶紧去换身衣裳吧。” 萧少钦却悠悠开口:“慢着!许开霁是吧?撞了小爷我就想走?你知道小爷我是谁么?” 刘和心想这下完蛋了。 许开霁惹谁不好,偏要惹这位小霸王。 而且还是还没醒酒的小霸王! 他还记得上次萧少钦进宫的时候也是喝多了酒,歇在千秋殿,千秋殿一个宫女也不知道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的,竟然想爬萧少钦的床,结果硬生生被萧少钦给踹出了门,揍了一顿,那宫女后来觉得羞耻至极,投井自杀了! 想到这里,刘和不免哆嗦了一下。 许开霁也有些不耐烦,自己惹了一身的晦气不说,明明是萧少钦先撞上他的,怎么现在倒打一耙说是他撞了人? 可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小小御史,萧家他自然是惹不起的。 他刚想解释,却听到一旁的云姝也开口了:“怎么,许大人今日是眼睛长在背后了么?接二连三撞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大人是个瞎子呢。” 许开霁顿时有口也难辩了。 刘和赶紧圆场道:“许大人,您啊,就赶紧道个歉,免得多生事端。” 说完,刘和冲许开霁一挑眉,暗示了许开霁一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妃娘娘那边还等着他回话呢,他可得赶紧把人给带过去。 许开霁哼了一声,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 他躬下身子行礼道:“是下官莽撞了,萧二公子没伤着吧——” 许开霁话还没说完,萧少钦又是呕——地一声往他身上吐了一滩,这一次正正吐在了许开霁头上,又是一阵恶臭传来。 “昨晚这酒也太烈了。”吐完,萧少钦仿佛没听到许开霁刚才那番道歉一般,自顾自说道,“许大人刚才说什么来着?” 许开霁握紧了拳头,此刻整个人都快炸了。 刘和见状又赶紧劝道:“二公子,刚才许大人跟您道歉呢。” 刘和怕萧少钦没听清,故意提高了音量,许开霁只觉得更尴尬了。 “道歉啊。”萧少钦点了点头,又是一个踉跄,被封离和刘和稳稳扶住了。 云姝在一旁看得都快笑出了声,心想萧少钦演技还真是不错。 许开霁强忍着愤怒,咬牙问道:“萧二公子,下官现在可以走了么?” 萧少钦都没正眼看许开霁,反倒是走到了云姝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一把将云姝搂了过来,道:“这不是我家娘子么?巧了,娘子怎么也在这里?” 刘和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萧少钦又要干嘛。 他冲许开霁使了个眼神,示意许开霁赶紧走,留在这里不知道萧少钦还得闹出什么事端来。 许开霁行了个礼,转身欲走,又听到萧少钦轻飘飘说了一句:“元安殿不会是进了什么脏东西吧,主子奴才都一身臊臭味,娘子,你可得离他们远一点。” 许开霁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离开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可就少说几句吧。”刘和又捏着兰花指道,“您还是赶紧去千秋殿吧。” 没想到萧少钦却死死搂住云姝,言语之中竟然还有几分娇嗔:“刘公公,小爷我醉了,得醒酒,不然姑母又要罚我了。” 云姝愣了愣。 醒酒就醒酒,搂着她是几个意思? 刘和会意一笑,一副明白了的表情:“咱家知道了,咱家这就去跟太妃娘娘传话,就说是萧二公子想公主殿下了——” 说着,刘和便扭着腰离开了。 云姝一脸茫然:他是怎么听出来萧少钦想她了的? “娘子,还不快去准备醒酒汤。” 萧少钦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好听得如同敲金砌玉,惹得云姝心头一阵狂跳。 第33章 有几分小娇妻的味道了 云姝一只手托起萧少钦的头,道:“人都走了,还装。” 萧少钦愣地站直了身子,嘴角还噙着笑:“真喝醉了,娘子还不信?” 一旁封离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想到自家主子在公主殿下面前竟然是这么说话的! 颇有几分小娇妻的味道了。 平日里自家主子在府上和京城里,甚至是在宫中那都是横着走的,谁都不敢惹他。 他咂咂嘴,果然一物降一物—— “今日太妃娘娘找你,什么事?”云姝又问道。 萧少钦环抱着手,靠在长廊的柱子旁边,懒懒答道:“自然是为了婚礼的事情。太妃娘娘的意思是,礼部那边已经拟好了嫁妆单子,萧府呢自然就要按照那单子回礼,还有便是公主殿下嫁到萧府之后,萧府腾出了一个宅子作为新房,如今也要修葺装点一番。” 云姝点了点头。 礼部那边的单子她也看过了,称不上豪华,却也不算寒碜。 只是景文帝说了如今玄商国国库空虚,一切从简,再加上她又是个不受宠的公主,本来公主成婚应该在皇宫外另建府邸,可到了她这里,倒是什么都没有了,她成亲之后便搬到萧府去住。 因为这事情,京城上下也有不少人非议。 都说这哪里是嫁公主,就是稍微有权有势的世家嫁嫡女也比她的气派大。 对比之下,太妃娘娘倒是上心了。 于是她道:“也不必如此麻烦,想来我这公主也不过是个虚名。” “娘子放心,为夫都会一一操办好。”萧少钦笑了笑,“对了,姑母说了,成亲是女子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虽说娘子天生丽质,可我想着总归还是得添置些胭脂水粉,不如娘子现在随我出宫去买些?” 云姝还没说话,青黛倒是在一旁先开口说道:“殿下,听说飞羽阁那边新上了好些胭脂水粉——” 云姝嗔怪道:“青黛,如今你胆子真是越发大了,主子都还没发话,你倒是先答应了。” 青黛顿时捂住了嘴。 云姝却又道:“既然你都帮我答应了,那不去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 说着,云姝便起身,走了几步又往回看了萧少钦和青黛一眼,含着笑道:“怎么,不去了?” “去去去。”萧少钦看得有些呆了,良久才匆忙起身。 飞羽阁是京城最大的胭脂铺子,宫里许多娘娘主子都会来这里挑选胭脂,也正是因此,飞羽阁在京城中也名声大噪。 里边的胭脂自然也都是一等一的货色,价格嘛,也不便宜。 云姝转了一圈,挑了又挑,最后在两款胭脂里边犹豫不决。 “青黛,你瞧瞧哪个好看?” 她拿起那两盒胭脂在手背上试了试,叫青黛过来帮她选。 萧少钦闻声凑了过来,挑眉道:“小爷我瞧着都挺不错的。” 青黛仔细瞧了瞧,也道:“小姐,奴婢瞧着也都挺好的,显气色,不过小姐生的好看,涂哪个都好。” “掌柜的。”云姝听罢,将掌柜的叫过来问了一番价钱。 那掌柜的一看就是个圆滑之人,开口先是夸了云姝一遍,然后才道:“这两款胭脂在咱们店里都卖的极好,这款赛江南涂在脸上红润自然,这款满园春则比较清淡素雅一点,不过这两款的价格都是一样的,只要一百两银子就能买到。” 掌柜的咧嘴笑了笑,望着云姝。 云姝一听要一百两银子,顿时将那胭脂还了回去:“什么胭脂这么贵?” 她现在几乎所有的银子都已经给了沈宥之那边,如今自己身上确实是没什么银子,况且这胭脂她瞧着也没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买与不买也没什么影响。 再说了,女为悦己者容,可她却早就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现在的她只觉得爱情会让人蒙蔽双眼,成为她复仇路上的绊脚石。 那掌柜的陪笑道:“这位小姐,这些胭脂可都是咱们飞羽阁作坊里边手工制作的,工艺繁复,绝对是值这个价格的。” 云姝却坚持道:“不用了,青黛,我们走吧。” “萧二公子?”云姝又唤了一声。 萧少钦见云姝挑了太久,他百无聊赖,手托着下巴等在一旁,差点在飞羽阁里边睡了过去,此刻突然被云姝叫了一声,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迷迷糊糊道:“娘子买好了?” “买好了。”云姝点点头,她不想让萧少钦看出她的拮据。 萧少钦一眼瞧见了掌柜的手中那两盒胭脂,还有青黛脸上失望的表情,于是在离开之前指着掌柜手中的胭脂又道:“这两盒胭脂看着不错,给小爷我包下来吧——” 掌柜的喜笑颜开:“好嘞。” 说着萧少钦便付了银子,走出了飞羽阁,拿了那两盒胭脂递到云姝手中道:“定亲礼。” 云姝愣了愣,没有接。 萧少钦还想再劝几句,这时街道一边传来了一阵吆喝声:“小心!小心!都闪开!” 云姝闻言转身一看,只见一匹骏马正往她面前冲了过来。 那马速度极快,眼瞧着就要往她身上碾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少钦将手中的两盒胭脂硬生生塞给了云姝,将云姝推到了一旁,后脚一垫便纵身跃上了马。 他两腿一夹,手勒住了缰绳:“娘子别怕!” 他话音还没落,那马似乎是受了惊吓,萧少钦骑上马之后那马便嘶叫得更加厉害了,左摇右晃,在街道之上横冲直撞,嗖——地一声便没了踪迹。 云姝这才缓过神来,拉住青黛道:“快救人——” 说着,两人便跟了过去。 这时禁军的人也来了,封锁住了街道,开始四处搜索。 云姝焦急等着,没过一会那马又跑了回来,背后似乎还拖着什么东西。 云姝定睛一看,这不是萧少钦么! 她喊道:“快来人,萧家二公子在这里!” 说着那些禁军的人便跟着冲了上去,用缰绳勒住了马,而此时只听得砰——地一声,萧少钦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大叫了一声:“疼死小爷我了!” 第34章 抓大皇子的奸 封离跟着上前将萧少钦扶了起来:“主子,您没事吧?” 萧少钦蓬头垢面,好不容易大喘了一口气,幽幽开口道:“你说呢?” 封离愣了愣:“主子,您的骑术明明就是最差的,就别逞能了……” 萧少钦小时候学骑马从马背上摔下来过,因而落下了后遗症,打小十分害怕骑马,萧家世代武将,萧少钦虽纨绔,但武艺确实不差——除了骑术。 封离叹了口气,爱情真是让人面目全非! “闭嘴吧你。” 萧少钦在心里暗自骂了封离一百遍。 云姝也走了过来,看着萧少钦此刻颓废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竟觉得有些喜感。 她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关切道:“没事吧?” 萧少钦顿时笑道:“没事,没事,不过就是匹发了疯的马,算不得什么。倒是娘子你没事吧?” 嘴硬。 云姝在心里暗自说道。 “真没事?“ 萧少钦却挥挥手,云淡风轻道:“不疼,没什么事。” “主子,都流血了……”封离弱弱说了一句。 萧少钦眼风扫了封离一眼:“你少说一句会死?” 封离立刻闭嘴了。 “赶紧叫太医来瞧瞧吧。”云姝看向封离,嘱咐道,“封离,你也快将萧二公子送回萧府,我看二公子多半是扭伤了脚,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得好好养着。” 这时萧少钦凑到她耳边说道:“这马是宫里的。” 云姝眼神复杂了起来。 她猜也是,京城最繁华的地带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一匹失控的马? 想必是今日许开霁吃了瘪,这才教唆云景和云沣出此下策,想让她受些皮肉之苦。 萧少钦压低了声音,又道:“那些木材娘子可找到地方存放了?” 云姝一惊,他怎么知道木材的事情? 她吩咐沈宥之去办这件事情的时候,多次嘱咐过沈宥之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否则前面的谋划都会功亏一篑了。 “娘子也不必如此诧异,我与娘子本就心有灵犀,娘子要做什么为夫自然是知道的——”萧少钦缓缓开口道。 云姝道:“我自有办法。” “再过半个月,大皇子怕是就要行冠礼了吧?行了冠礼之后,大皇子也要外出开府了,我听说大皇子的府邸位于临安巷,离皇宫倒是很近,离护城河也挺近的……” 萧少钦一番话意味深长,听得云姝又是一惊。 他怎么知道她在打云景的主意? 云景今日想要害她,她自然是要给云景送一份“回礼”的。 “我倒是有个主意。”萧少钦又凑到云姝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一箭双雕,既能报了今日之仇,又能够解决了木材的问题,萧二公子果然是心思缜密,算无遗漏。”云姝道。 “都是跟娘子学的。” 萧少钦咧了咧嘴,有些得意忘形了,可又不小心牵扯到了受伤的地方,紧跟着又哀嚎了一声。 “主子,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 封离在一旁道。 “总有一天小爷我要割了你的舌头!” …… 夜色如漆,树影抖擞,天边就像染了墨一般。 元安殿外悉悉索索一阵声响,紧接着一个太监走了进去,跪下回话道:“大皇子,今儿个您可得好好快活快活——” 云景邪魅一笑:“小凳子,你说今晚给本王带了好东西来,是什么东西?” “小的见大皇子最近心神不宁,想来是被之前那些烦心事所困扰,因此便想着为大皇子分忧,大皇子您呐就是太过操劳了,合该好好休息休息,放松一下的。” 那太监也是个见惯了人情世故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哄得云景心头畅快极了,脸上也露出了迫不及待的表情:“油嘴滑舌,先把东西带上来瞧瞧。” “好嘞。”那小太监轻快答道,然后拍了拍手,“都上来吧。” 紧跟着有好几个带着面纱的人莲花移步走了上来,一个个都是腰若拂柳,身段柔美,风姿绰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楼的花魁齐聚一堂了呢。 只是等那些人摘下面纱之后,云景这才看清,原来这些全都是男子。 可样貌却不输女子。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云景看得都呆了,“小凳子,品相倒是不错。” 小凳子会意一笑:“您这话说的,小的知道您好这一口,这些都是京城里顶好的伶官儿,伺候主子也是有一手的,大皇子且好好享受吧——” 说完,小凳子又转过身对那些伶官说道:“能够伺候皇子,这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都给咱家伺候好了,银子少不了你们的!” “是。”那些男子一个个都行礼道好,含情脉脉看着云景,说着便围了上去。 “大皇子,奴家喂您吃糕点。” “大皇子,奴家伺候您宽衣。” 伶官本就是戏子出身,声音柔美,听得云景如痴如醉,随即便沉沦在“温柔乡”里边了。 “好好好——”云景答道。 小凳子瞧见云景那欲仙欲死的表情,捂着嘴笑了几声,这便退了下去。 他早就发现云景此人的喜好不一般了,那些青楼里的花魁这位大皇子可是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偏偏就对唱戏的感兴趣,他果然没猜错,大皇子是个断袖! 如今他找了这么些伶官来,指定能把云景伺候得好好的,届时他也能在元安殿混出个名堂来了。 如此想着,他便美滋滋走出了内殿,走之前还不忘带上了门。 躲在元安殿外的云姝看到这一切,也跟着笑了笑。 云景好男色,这也是前世她无意之中发现的。 不得不说,萧少钦想的这个主意还真是损。 既然云景老想着败坏她的名声,那这一次,她也要让云景吃吃瘪。 想着,她便冲背后的青黛和紫苑说道:“走,我们也去抓抓奸——” 随后她便去了一趟金吾卫,说是她路过元安殿,听到殿内好像有人在求救,她一个弱女子不敢贸然前去查看,只能来请金吾卫的人一同,怕是大皇子出了什么事情。 金吾卫的人也不敢怠慢,跟着云姝便来了到了元安殿。 一行人刚进了院子,只听得一阵求救声传来:“救命啊,救命啊——” 金吾卫的人刷一下脸就红了。 这是在求救没错,但怎么听着,有点奇怪呢? 云姝却道:“我先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罢,她便推开了内殿的大门。 眼前的场景让金吾卫的侍卫们都吸了一口凉气。 第35章 大皇子是个断袖?! 元安殿内一片旖旎,混杂着汗味和香味,烛火摇曳之中,只见云景趴在地上,背上满是伤痕,周围围了一群衣衫不整的……男子…… 其中一个手中还拿着鞭子,正欲往云景身上打去。 围在元安殿外的金吾卫个个都面颊绯红,只觉得喉头干渴——他们还从来未曾见过这般……放荡的场景。 而且还是男子之间! 云姝也跟着捂住嘴,语无伦次道:“大哥,你……你……” 云景闻声看去,见到云姝和金吾卫的人,顿时一脸窘迫,慌忙之间赶走了围在自己周围的伶官,扯起一件衣服拢在身上,尴尬道:“云姝?你怎么会在这里?” “所以方才那救命是大哥喊的?”她又问道。 这时金吾卫的人更害臊了,简直都不敢正眼看云景了。 没想到平日里仪表堂堂的大皇子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说不准哪日他们便会被云景瞧上,然后就像今晚一样被叫到元安殿伺候,想到这里,他们个个心里都打起了鼓。 云景此刻耳根子都红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晚的事情会被这么多人撞见! 这让他往后在宫里怎么做人! 只怕是那些下人们见了他都得避着走…… 云姝愣了愣,催促那些金吾卫道:“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走!大皇子没事,今夜你们什么都没看到……” 那些金吾卫这才反应过来,都忙不迭跑了出去,生怕再看到点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云姝也跟着便走出了元安殿,只剩下云景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思考着往后该怎么办。 良久他才回过头,看见那一片跪倒在地的伶官,心里十分烦躁。 “还不快滚!”他骂道。 那些伶官见状,哆哆嗦嗦便退了下去,片刻都不敢耽搁了。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云姝便醒了过来。 “公主殿下,您醒了?昨日夜里的事情都传开了,现在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大皇子是个断袖,好男色,而且还有些特殊的癖好,就连前朝好些官员都听说了,一个个都上奏给皇上,说什么国本不保。” 青黛一边服侍云姝穿衣裳,一边说道。 紫苑在一旁给云姝梳了个朝天髻,也跟着道:“是啊,宫里传得可离谱了,听说现在大皇子还在宣明殿外跪着呢。” “父皇这么快就宣大哥问话了?” “这样大的事情,可不得重视。”青黛道。 云姝笑了笑:“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顺便帮大哥说些好话。” “啊?”青黛摇了摇头,十分不愿意,“大皇子可不是什么好人,公主殿下还要帮他?” 云姝没有说话,只是等青黛和紫苑两人给她梳洗好了之后,便往宣明殿赶了去。 刘和见了云姝,赶紧道:“哎哟公主殿下,您来的真不是时候,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呢,大皇子在里边跪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云姝却道:“刘公公,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此事。” “公主殿下还是不要去触皇上的霉头了。”刘和一副设身处地为云姝着想的表情,苦口婆心劝道,“上次皇上在气头上,咱家就进去送了个茶,皇上也不知怎么的就看咱家不顺眼了,生生让咱家端着那茶在外头站了五个时辰。” 说起这件事情,刘和似乎觉得腿又有些疼了。 云姝心里却想:刘公公你背地里说皇上坏话,这样合适吗? “刘公公放心,我有分寸。” 刘和见劝不动云姝,只能作罢,叹了口气将云姝领了进去。 云姝刚走进宣明殿大门,只见云景哭哭啼啼跪在里边,甚是委屈,而景文帝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手扶着额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哭,就知道哭!做出这样的荒唐事,你还好意思哭!” 云姝见了,怎么觉得这场景有些……奇怪? 她先行了个礼:“参见父皇,父皇,这件事情不能怪大哥。” 景文帝瞥了云姝一眼:“不怪他还能怪谁?堂堂皇子,居然大半夜在寝殿内做出这等败坏风俗之事,如今宫中都在传大皇子好男色,玄商国国本不保!云景,你好意思在这里哭!” 云姝劝道:“父皇,这事真的不能怪大哥。姝儿昨日出宫,正好撞见宫外的一位道长,此人精通风水堪舆之术,那道长说,大哥未来的府邸里有脏东西,只怕是这脏东西害得大哥做了这等荒唐事!那道长还说,之前大哥那病说不定也是那脏东西造成的——” 云景一听,心想他怎么没想到还能这么说! 这样一来整件事情就和他没有关系了,都是那府邸里边的脏东西祸害的! 现在他也顾不得其他了,左右先把眼前这事情给解决了,于是也赶紧附和道:“妹妹说的是!难怪昨日我总觉得自己身体不受控制,说不定就是那脏东西附身了!” 景文帝听完云姝那番话,本来还将信将疑,但又听到云景也这么说,再加上他本来也是个迷信之人,便有七八分信了。 且不管此事是不是真的,总之说云景是被脏东西附身了也比昭告天下说皇子是个断袖要好。 云姝接着又道:“父皇,姝儿觉得,不如让那个道长去驱邪试试?”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云景。 云景心领神会,跟着附和:“是啊,若万一那脏东西再来元安殿……”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景文帝听完,深以为然,毕竟这可是关系到皇族颜面! 于是他点了点头:“准了,姝儿,这件事情你就去办吧。” “只是这驱邪短则需要一个月,长则需要半年时间,恐怕大哥行冠礼之时不能及时搬进府邸了。”云姝皱了皱眉头道。 云景抢着回答:“还是驱邪重要,驱邪重要。” 景文帝见云景一点也不着急,干脆也就点头同意了:“嗯,就这么办吧。” 云姝笑着点了点头。 就算是不驱邪,只怕云景往后也不敢再做出这种事情了,所以她只需要随便找个人演一下驱邪的道长,然后云景那处府邸便可以暂时用来堆放木材了。 景文帝又瞪了云景一眼,骂道:“往后你要再做出这种荒唐事,你也就不必来见朕了!这一个月你且好好在元安殿内思过吧!” 云景磕了个头:“父皇说得是。” 他心想还好自己够机智,本还以为这次怎么也得在宣明殿掉一层皮呢。 想着,他便匆匆离开了宣明殿。 云姝的目的已经达成,她也准备离开宣明殿,这时只见丽妃摇晃着身子走了进来,道:“皇上,臣妾今日去御花园里折了几支花,可偏偏就找不到相配的花瓶。” 景文帝见了丽妃,起身搂住丽妃的细腰,宠溺道:“朕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爱妃就因为这点小事生气,无妨,朕一会叫刘和给你送一套白瓷过去,这可是今年锦州特供的。” 云姝心中啧啧了几声,她知道丽妃并不是这等有闲情雅致之人,丽妃甚至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又怎么会想着去插花? 想到这里,云姝心生一计。 第36章 两个白瓷 云姝看向景文帝道:“姝儿听说这白瓷极其难得,乃是锦州那边的官窑特制的,好几年才能烧制出来一个,成品率极低。白瓷色泽光润明亮,乳白如凝脂,姝儿也想瞧瞧呢。” 丽妃听完,心里颇为得意,如今这后宫之中的恩宠可全都在她一个人身上,不过是一个白瓷,算不得什么。 她满面春风道:“姝儿这话说的倒是让臣妾都不好意思了。” 云姝又道:“不如丽妃娘娘办一个白瓷宴,也好让后宫各位娘娘主子们都开开眼,想来许多人都是没见过白瓷的,定然都稀奇的很。” 景文帝听完倒是深以为然:“姝儿这主意不错,近来宫中繁杂事情太多,后宫也一团乱麻,皇后薨了,虽说太妃那边暂时代管着后宫,但太妃总归年纪大了,不好太过操劳,丽妃,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办事情稳重,人也细心体贴,不如就趁此机会跟后宫里的人都熟络熟络。” 丽妃听景文帝这意思,似乎是想让她代管凤印,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连忙答道:“臣妾遵旨。” 云姝也跟着奉承了几句:“恭喜丽妃娘娘,那姝儿就先告退了。” 是夜,丽妃回了宫便懒洋洋躺在贵妃椅上,周围几个宫女上前伺候着,又是捏肩又是捶腿,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得丽妃不悦。 “芸儿,那白瓷处理掉了吗?”丽妃合着眼,淡淡问道。 旁边的一个宫女回话道:“娘娘放心,都处理掉了,拿到京城一处黑市铺子当掉了,那铺子极其隐秘,寻常人肯定查不到的。价钱也已经谈好了,就等过几日找机会送出宫去了。” 丽妃点点头:“别走漏了风声就行。” 芸儿道:“此事做得极其隐秘,娘娘放心,再说了,如今娘娘宠冠后宫,谁敢跟娘娘对着干?” 丽妃听完,微微蹙眉,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只可惜本宫年纪大了,再过两个月又是选妃的日子,若是这送子药真的能帮本宫诞下龙子,那本宫在这后宫的位置才算是坐稳了。” 她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一直被皇后打压着,好不容易才出人头地,她可不想只是昙花一现。 能不能赢得恩宠是一回事,但能不能保持住恩宠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芸儿劝道:“娘娘别担心,那送子药可神了,据说一吃一个准。买药那嬷嬷说她当年就有不孕之症,后来就是吃了这药,没想到已经三十了还怀上了孩子,总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丽妃心想也只能如此了。 又过了两日,天气越发热了起来。 白瓷宴也跟着办了起来,宫中都在传丽妃宫中有一套白瓷,精美绝伦,乃是白瓷之中的上乘之作,云姝自然也是要去凑凑热闹的。 云姝前脚刚走出殿门,后脚就撞见了萧少钦。 他一手握着折扇,面色含笑,笑容慵懒之中带有几分风流。 萧少钦拄着个拐杖走到云姝跟前,道:“娘子可是要去丽妃处?正巧我也想去,白瓷可是难得一见,更何况又是如此珍稀的白瓷——” 云姝看他举手投足之间神采奕奕,只觉得时间似乎在此刻都静止了。 只是那拐杖让云姝有些出戏。 萧少钦又挥了挥扇子,冲她招手道:“公主殿下发什么呆呢?” 云姝这才回过神来:“走吧。青黛,你随我一起,紫苑你就留在霓裳宫中。” 萧少钦伸出折扇帮云姝挡了挡阳光:“今日太阳晒,娘子当心些。” 云姝也没多说什么,就任由他走在外面帮她挡阳光,青黛走在两人背后忍不住捂嘴笑,心里忍不住又感慨自家殿下和萧二公子还真是郎才女貌! “姝儿来了,芸儿,快去端茶。” 丽妃瞧见云姝,十分热络招呼道,随后她看见萧少钦,又道:“这位想必就是萧家的二公子吧,瞧着还真是一表人才。” 云姝心里难免吐槽了一句:一表人才也就罢了。 丽妃此人极会说话,也难免哄得景文帝日日宠信她。 云姝如今还没和丽妃撕破脸,必要的客套话还是要有的,她也随意夸了几句,两人闲聊了片刻,没过多久景文帝和云景、云沣也跟着来凑热闹了。 景文帝是丽妃特意叫来的,无非是想在后宫众人面前炫耀一番自己的恩宠罢了。 至于云景被关了好几日,也难得借此机会能够出来透透气,自然是没有多想便来了。 而且他如今还得靠着丽妃在景文帝面前说说好话呢。 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人来了,等时间差不多了,丽妃便道:“今日大家来本宫宫中,想必都是为了瞧一眼这传说中的白瓷,本宫幸得皇上宠爱,皇上将这白瓷赐给了本宫,芸儿,把白瓷拿出来给大家瞧瞧吧。” “是,娘娘。” 芸儿转身走进内殿,抬出来了一个盒子。 她取出盒子之中的白瓷,摆在布置好的案桌之上。 那白瓷在阳光照射之下更显得晶莹剔透,华丽无比,引得众人都纷纷赞叹,丽妃自然也是得意极了。 这时云姝突然道:“青黛呢?” “姝儿,怎么了?”景文帝闻声问道。 云姝着急道:“父皇,姝儿的贴身婢女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竟找不到人了。” 丽妃跟着看了过来:“姝儿莫急,我这就让人四处找找看,好端端一个人总不能无缘无故消失了吧。” 丽妃话音甫毕,这时只听得宫殿一旁传来了一阵争执的声音。 “哪个宫的贱婢,竟敢在丽妃娘娘宫中四处乱窜?”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内急……” 云姝道:“是青黛的声音——” 说着她便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今日来围观的众人也跟了过去,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姝穿过一处水榭亭台,便瞧见了哭哭啼啼的青黛。 而青黛一旁站着一个宫女,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丽妃宫中的大宫女,她手中抱着一个布袋,神色看着有些恼怒,正在指责青黛。 那宫女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声音惹来了这么多的人,一时有些慌了,只想赶紧将青黛打发走:“好了好了,你回去吧,我不跟你多说了。” 青黛擦了擦眼泪,正准备起身,突然脚下一滑,一不小心撞到了那个宫女。 那宫女似乎也没反应过来,手中拿着的布袋顺势一滑,眼看就要落在地上,她心中大喊一声不好,这时萧少钦将手中的折扇微微用力弹了出去,只见折扇拖住了那布袋,布袋稳稳落在地上。 接着那宫女伸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青黛脸上:“毛手毛脚的贱婢!” 可当她瞧见那布袋滑落后,顿时瞳孔放大,整个人惊讶无比,就像是撞了鬼一般。 众人跟着一瞧,那布袋里边竟然是一个白瓷花瓶! 第37章 偷梁换柱 这下众人都傻眼了,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白瓷花瓶? 萧少钦道:“刚才我们瞧那个,不会是假的吧?” 萧少钦这么一说,人群里跟着便炸开了锅。 “刚才那白瓷虽说仿的有七八分像,但是我听说这锦州产的白瓷能透光,在阳光照射下微微泛白,可我瞧着那白瓷似乎有些泛黄,透光效果也不怎么好。” 人群中又有人如此说道。 “这……丽妃娘娘不至于拿个假的白瓷来骗我们吧。” “是啊。” “这可是皇上赏赐的,不会有假吧?” 众人议论纷纷,连景文帝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丽妃,这是怎么回事?” 那宫女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丽妃也颇为尴尬,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做事稳妥的莲儿竟然如此不小心。 买白瓷那边也不知怎的,一开始不急,突然又催起来了。 本来她是想趁今天人多眼杂把东西给送出去的,没想到竟然露了馅。 想到这里,丽妃突然余光瞟了一眼云姝,云姝也正笑意盈盈看着她。 不对,云姝的宫女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突然她就明白了,原来云姝早就设计好了要算计她! 她还以为上次香囊一事云姝并没有猜到幕后黑手是她,看来云姝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丽妃娘娘怎么不说话?”云姝开口问道。 那婉转清越的声音传到丽妃耳中,丽妃只觉得如同魔咒一般。 她正准备开口解释,云姝却又抢先道:“丽妃娘娘不会是想包庇这个贱婢吧?” 丽妃愕然:“姝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姝笑道:“丽妃娘娘真是糊涂,这贱婢偷偷摸摸换了丽妃娘娘的白瓷,想要偷梁换柱,自己则拿着这真正的白瓷出宫去换钱,丽妃娘娘,这等手脚不干净的贱婢,还留着做什么?” 丽妃听完,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若是不把所有的责任都甩给莲儿,那她也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偷偷换掉白瓷。 她只能讪讪说道:“是……是啊……这贱婢竟然敢背着本宫偷梁换柱!” 莲儿一听,脸都给吓得惨白。 可她心里也清楚,这罪名她必须顶了。 不然若是让皇上知道丽妃在偷偷买那种药,只怕是丽妃宫中所有的人都脱不了干系了。 这时众人也跟着议论道:“这宫女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做出这等事情。” “想钱想疯了吧?” “皇上赏赐的东西都敢偷,果然是贱骨头。” 丽妃呆呆站在原地,不敢看莲儿一眼,她生怕莲儿闹起来将自己买送子药的事情捅了出来,只能低声对莲儿说了一句:“放心,本宫会照顾好你家里人的。” 莲儿面如死灰,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 她垂下头,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方才仗着自己是丽妃宫中的大宫女打骂青黛的气焰瞬间也没了。 良久,景文帝才发话:“真是晦气。丽妃,这宫女是你的人,该怎么罚,你来定吧。”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景文帝口中的厌烦之意,丽妃也不敢替莲儿求情,只能摆手道:“拉下去,赐白绫吧。” 莲儿就这样被人拉了下去,甚至连冤枉都没有喊,安静得出奇。 景文帝又道:“丽妃,你宫里的人也该好好查一查了,手脚不干净,做事不利索的,直接打发去浣衣局吧。” 说罢,景文帝便离开了此处。 见景文帝走了,众人也知道今日这白瓷宴只能不欢而散了,也跟着离开了。 丽妃听出了景文帝的言外之意。 她连自己宫里的人都管教不好,又怎么能够管理后宫呢? 她本还想要借着这次白瓷宴的机会好好拉拢一番后宫的人,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让这么多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想到这里,她眼底划过一丝狠厉,云姝,都是云姝! 云姝却面若无事,眨了眨眼睛看着丽妃:“娘娘这是怎么了?看着似乎脸色不太好?” 丽妃咬了咬牙:“多谢姝儿关心,本宫没事。” 云姝点点头:“没事就好,要姝儿说,丽妃娘娘宫里的人手脚不干净,这白瓷还得小心保管着,毕竟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父皇御赐的,要是被人偷了去可就不好了,会落人话柄——” 丽妃却道:“姝儿不必担心,白瓷如此贵重的东西,要真丢了,本宫自然会担起这个责任。” 今日已经出了一次事故,若是再出一次事故,只怕是丽妃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怎么说这东西都是御赐的,而且还如此珍贵,若是她不好好看管,一来是对皇帝的不尊重,二来也说明她对宫里人约束无方,做事不够仔细小心,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云姝倒要看看,没了白瓷,丽妃怎么凑钱买送子药。 她也该让柳如溪那边去催催丽妃的账了。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可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而她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将丽妃的丑恶嘴脸揭露出来,丽妃自然就必死无疑了。 她与丽妃无冤无仇,可丽妃却想要算计她,跟云景云沣同流合污,既然招惹了她,那也别怪她无情无义。 后宫中,最忌讳的就是心软二字了。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扶起了青黛,问道:“疼吗?” 青黛一边脸都被打肿了,泛着红。 她道:“没事的殿下,以前您不受宠的时候,咱们霓裳宫里的人做什么都被人压着,也没少挨打,青黛只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好好的,只要殿下好好的,青黛做什么都成。” 云姝觉得心头一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青黛……” 这一世,她定会护好青黛。 “殿下,快到午膳时间了,咱们也赶紧回霓裳宫吧。”青黛道。 “娘子急什么?今日我已经同姑母说好了,一同去陪姑母用膳。” 萧少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云姝面前,一把折扇半掩着面,如此说道。 云姝心想也确实许久没见过太妃娘娘了,便应了下来,跟着萧少钦去了千秋殿。 云姝走后,丽妃独自躺在贵妃椅上发呆。 良久,芸儿进来道:“娘娘,尚食局那边送了午膳过来,您还是用些吧。” 丽妃兴致不高,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她知道若是不抓紧机会重新讨得景文帝的信任,等到新人入宫了,自己便永远没有机会了。 她本以为云姝是个好欺负的,毕竟在宫中这么多年,云姝向来是被皇后压着欺负的,景文帝似乎也不甚喜欢这个公主,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云姝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表面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心思缜密,一步一步都将她给算计得透透的。 她有些后悔自己招惹了云姝,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让云姝知道了那件事情,只怕云姝就算是和她同归于尽,也不会放过她。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凛,叹了口气,对芸儿道:“你去父亲那边回个话,就说那件事情我答应他了。” 芸儿有些犹豫:“娘娘……” “不用再说了,就如此吧。” 第38章 云祁回宫 云姝到了千秋殿时,饭菜都已经备好了。 柳太妃穿着一身素衣,端端正正坐在一旁,见了两人便展颜笑道:“少钦和姝儿来了?快坐。” 说着她又瞧见了萧少钦瘸着的腿,皱起了眉头:“你这腿怎么弄的?” 云姝行礼回答:“回太妃娘娘,萧二公子是为了救姝儿才弄伤了腿。” “哦?哀家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萧少钦却道:“姑母,我没事,太医那边说就是扭到了,养几日就好了,您别担心,对了,今日您不是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么?” 柳太妃见萧少钦这么说,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左右萧少钦小时候也是极其不听话,扭伤个腿摔伤个胳膊都是常有的事,也该让他长长记性! 她道:“正好姝儿今日也来了,之前你跟哀家说的事情,哀家同皇上商量了,皇上那边同意了。” 萧少钦有些难以置信:“真的?” “真的,姑母还会骗你不成?” 云姝一时不知道这柳太妃和萧少钦在说些什么,听得一头雾水。 萧少钦回过头,脸上漾起了笑意,对云姝说道:“娘子只怕是没听懂。” 柳太妃眼神温柔看着云姝:“姝儿,少钦之前跟哀家说你在宫中无依无靠,母妃又早早离世,所以这才跟哀家说,让哀家同皇上商量商量,将你那个养在黎川的弟弟给接回宫来。” “什么?”云姝惊讶问道,“太妃娘娘的意思是,云祁能回宫了?” 当年贤妃死后,年仅五岁的云祁也跟着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虽然说命救回来了,但却因此落下了痨症,再后来皇后教唆钦天监的人给景文帝上书,说是云祁适宜去离京城较远的黎川休养,于是云祁小小年纪便被送往了黎川。 这一去,已经十年了。 云姝还记得云祁离开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奶团子,十年未见,不知道云祁现在可还好? 想到这里,云姝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前世她在宫中自顾不暇,更加没有本事护住远在黎川的云祁,最后云祁在黎川病发身亡。 重活一世,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将云祁接回宫来。 只是如今后宫之中波诡云谲,她只怕云祁回宫之后反倒是卷入这些是非之中,对他的病情无益,所以只是暗中派人打听着云祁的消息,并且也在四处寻找能够治疗的云祁的方子。 况且将云祁接回宫来也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之事,她也在暗中谋划。 竟没想到萧少钦提前她一步将此事与太妃娘娘说了。 柳太妃摸了摸云姝的头,道:“祁儿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被送到黎川那样的地方,虽说黎川山水好,可毕竟是个蛮夷之地,身边又没个熟悉的人照料,怎么说祁儿也是个皇子,总不能一直不回京吧?” 柳太妃说着,只见几滴眼泪已经在云姝眼眶中打转了。 云姝心里自然是喜悦的。 毕竟已经十年了…… 她连忙起身行礼,感谢道:“姝儿多谢太妃娘娘!” 柳太妃将云姝扶了起来,又为云姝整理了一番鬓边的碎发:“好孩子,哀家帮自己的侄媳妇那也是应当的,只要你往后能够与少钦好好过日子,哀家也就放心了。” 说着,柳太妃又将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亲手给云姝戴上:“少钦的母亲去的早,这镯子便是当年她出嫁的时候留下的,现如今哀家就送你了,你就当是哀家的一番心意。” 云姝推脱道:“太妃娘娘,如此贵重的东西,姝儿不敢收。” 柳太妃握住云姝的手,劝道:“收下吧,因着贤妃的关系,这么些年你在宫中也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好不容易嫁人了,自然是要风风光光出嫁的,虽然皇帝说这桩婚事不得铺张,但该有的东西还是得有,缺了什么少了什么你跟哀家说,哀家亲自去找皇帝。” 云姝看了柳太妃一眼,心头一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重生之后,她从来都是步步算计,也未曾将自己的真心拿出来过,就连第一次见到柳太妃,她不过也只是想利用柳太妃对付皇后。 可柳太妃却是真真切切对她好的。 她这辈子本就不再有什么奢望,可偏偏现在却莫名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从她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萧少钦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道:“娘子也不用太感动,往后娘子想要什么只管说,苦尽甘来嘛,总有天会等到好天气。姑母,赶紧吃菜,都凉了。” 云姝一愣。 总有天会等到好天气么? 她还以为她这辈子,终究只能活在复仇的阴影下了。 柳太妃抽出了萧少钦手中的筷子,教育他道:“胡闹,还没成亲就整日胡诌,娘子是你叫的么?看来是哀家把你惯得太厉害了!” 萧少钦却岔开话题道:“姑母,今日可有岁寒堂?” “你啊你,整日就知道喝酒,如今成亲了,也该收收性子了。”柳太妃嘴上虽然如此说着,却还是叫人拿了一坛酒上来。 萧少钦拿起那酒道:“醇香馥郁,果然是好酒。” 云姝瞧萧少钦那滑稽的模样,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似纨绔,实则是小孩子心性罢了。 她在心中如此评价道。 三人便如此有说有笑用过了午膳,萧少钦许是因为今日心情大好,喝了不少酒,浑身都是一股酒味。 他腿本就受了伤,又喝了酒,走起路来更加跌跌撞撞了。 柳太妃看了颇有些不放心,云姝便说亲自将他送出宫去。 刚出了千秋殿,云姝先吩咐青黛回霓裳宫去熬一碗醒酒汤,萧少钦这副样子,她只怕是又会在宫中惹出什么事情来。 “姝儿——” 她这头刚嘱咐完,便听到萧少钦低声喊她的名字,嗓音轻柔魅惑。 不是云姝,也不是娘子,是姝儿。 她看向他,对上他炽热的眸子,他的眼底带着毫不躲藏的直白的爱意,云姝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萧少钦俯身弯腰,半垂着睫毛,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 她感觉到他的嘴唇蹭过了她的鼻尖,就好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蹭了一下,酥麻的感觉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他呼出的气息也是暖暖的,他的嘴唇在她柔美的脸庞上逗留了片刻后,最终还是轻轻吻上了她的嘴角。 第39章 萧二公子喝醉了爱撒娇 那一霎那云姝竟然没有躲开,反倒是配合着他。 她甚至都忘记了现在两人在御花园的长廊之中,忘记了礼义廉耻,忘记了周围随时可能会有路过的宫女和太监。 似乎时间都已经静止了一般。 萧少钦的手在她腰间游走,紧接着他的手指抚摸到了她背后的腰带。 他手指轻轻一勾,那腰带便解开了。 已经五月,天气闷热,云姝外面只是套了一件薄薄的纱衣。 腰带散开,纱衣滑落,只要他再解开一层,她雪白的肌肤便会一览无余。 云姝的呼吸也开始急促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就在这时,萧少钦却突然松开了手,喃喃说了一句:“不可以……” 说罢,萧少钦摇了摇头。 云姝怔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是为了她才停下的? 他是在担心她的名节受损吗? 那那晚他强吻她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这么多? 好不容易云姝才缓过来,只见到青黛远远跑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罐药汤,道:“殿下,醒酒汤来了——” 青黛堪堪停在云姝面前,见到云姝这般衣衫不整,满脸红润的样子,心里跟着打起了鼓:她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于是她试探问道:“殿下,奴婢可是需要……回避?” 云姝整理了一番衣衫,又气又笑:“不必,醒酒汤给我吧。” “哦。”青黛点点头,将手中那药汤递给了云姝。 却不想萧少钦见到那碗药汤,立即捏住了鼻子道:“小爷我不喝,小爷我没醉,小爷我千杯不醉!” 说完,萧少钦又挽起云姝的手臂晃了晃:“不喝,不喝嘛~” 云姝眨了眨眼睛,这又是什么情况? 萧少钦这是在撒娇么? 青黛也跟着眨了眨眼睛:“殿下,这可怎么办?” 云姝无奈道:“不喝便不喝吧,青黛,过来帮我扶着萧二公子。” 说着,两人便踉踉跄跄将萧少钦送到了太初门外。 这一切都被躲在一旁的许开霁看在眼里。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复杂深沉,冷若寒潭。 “萧少钦?你也配?不过就是仗着萧家的兵权和柳太妃罢了,总有一天,我要亲眼看着你死在我手中!云姝是我的,玄商国的帝位也是我的!” 他咬牙切齿道。 “许大人,大皇子那边叫您过去一趟。” 这时一个小厮前来传话道。 “知道了。”许开霁冷冷说着,余光又瞥了云姝和萧少钦一眼,这才离开。 他得不到的,萧少钦也别想得到! 许开霁到了元安殿时,云景和云沣正十分焦灼在殿里来回踏步。 “许大人,你可算是来了。” 见了许开霁,云景如释重负。 自从许开霁跟了他俩之后,也为他俩出了不少主意,虽说并未实实在在打击到云姝,可云景和云沣两人还是对他的才华十分肯定的,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因而对他也十分信任,还将他提拔为了御史台的监察使。 “见过二位皇子。” “免礼免礼。”云景扶起许开霁,开门见山道,“许大人应该也听说了丽妃那边的事情吧?现在丽妃找到本皇子这里来了。” 许开霁对此事确实略有耳闻。 也不知道丽妃为何这么急着要银子,竟然胆子大到把皇上亲赐的白瓷掉了包! 他问道:“丽妃娘娘如何说?” 云景道:“丽妃说她有个弟弟,科举考了五次了还没中,她爹想着她既然在宫里得宠了,怎么也能在父皇面前为她弟弟说几句好听的话,给她弟弟谋个一官半职。” 想到这里云景就来气。 本以为丽妃是个安静老实的主儿,可这丽妃不仅没能帮他除掉云姝也就罢了,现在还赖上他要他给她做事情。 丽妃还拿那巫蛊一事要挟他,说若是他不答应,便将陷害云姝的真相告诉景文帝,大不了他们俩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云景马上便到了弱冠之年,景文帝也有意让他帮着处理些政事,他本想借此机会为自己在前朝培植些势力,但没想到却给丽妃做了嫁衣。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毕竟在后宫中除了先皇后,还没人敢指挥他做事情! 许开霁咂嘴道:“考了五次都没中,想来也是个蠢材。” “哼!” 云景只觉得胸闷气短,心里头郁闷极了。 云沣似乎稍微冷静些,劝道:“大哥你就随便给他个官职好了,总比和丽妃撕破脸好。” 许开霁点点头:“二皇子说得不错,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把丽妃捧得高了,若是她自己不知检点,不用我们出手,后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云景听许开霁这话倒是说得不错,他看啊,丽妃现在就是仗着自己有景文帝的恩宠得意忘形了,都快忘了自己那些恩宠是怎么来的了! 许开霁接着又劝道:“丽妃现在还有利用价值,如今还是得顺着她的意思来。” 云景又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许开霁知道,他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对了,大皇子,下官还有一事禀报。” “你说。” “下官总觉得,云姝她要给大皇子您的府邸驱邪一事有古怪。” “此话怎讲?” “云姝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帮大皇子想办法?” 许开霁一语中的,听得云景也跟着疑虑陡升:“有理,有理,这件事情背后必定有猫腻,许大人,你可得好好查查,说不定云姝又在背后使坏!” 许开霁行了个礼:“是,下官必定查清此事。” …… 另一边云姝刚回了霓裳宫,便叫来了紫苑问话。 她先是环顾了四周一眼,确认没有别的人之后,这才小心翼翼问道:“紫苑,我听青黛说,从前你是学过刺绣的,并且还未进宫之前曾经在一家极为有名的裁缝铺子里边做过活,可有此事?” 紫苑道:“回殿下,确实如此。” 云姝点点头,又低声问道:“那你可会做鞋?” “做鞋?” 紫苑有些奇怪,这宫里的衣物都是尚服局管着的,怎么云姝倒问起她来了? 云姝又点点头:“没错,我想做一双鞋。” 萧少钦总归是因为她才摔伤了腿的,她心里过意不去,而且萧少钦还帮她解决了云祁的事情,因此她便一直想着要怎么补偿感谢一番,可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来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毕竟萧家不缺钱,也不缺稀奇物什。 最后她决定亲手给萧少钦做一双鞋,这样既能够凸显出她的心意,又不会太过廉价。 只是她自小便不怎么擅长这些手工活,所以才想找紫苑帮忙。 紫苑歪着头想了想:“奴婢从前确实曾在一家裁缝铺子里边做过活,可负责的也只是裁剪衣裳和刺绣的部分,并未做过鞋。” 就在云姝有些失望的时候,紫苑又道:“不过奴婢觉得,这些应该都是相通的,奴婢或许可以试一试!” 云姝喜出望外:“好,那此事就教给你了,你且去学。” 紫苑领命道好。 紫苑学了好几天,总算是摸出点门道来了,于是便按照书上的步骤开始教云姝。 经过云姝的不懈努力以及无数次的失败,最后终于做出了一个成品。 “殿下好生厉害!奴婢瞧着这鞋十分完美!”紫苑看了云姝的成品之后,夸赞道。 青黛也笑道:“殿下为了萧二公子,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呢。” “我瞧着也不错,就他了!青黛,你给萧府那边送过去吧。” “好嘞,公主殿下,奴婢这就去。” 萧少钦收到这鞋别提有多高兴了,整日里都穿着这双鞋,就连睡觉都没有脱下来过。 这夜他照常去春满楼喝酒听曲,跟京城里的那些个世家子弟一起高谈阔论。 突然一阵异味传来,引得众人皆捂住了口鼻。 第40章 萧二公子有脚气! “萧兄,你有没有问道一股脚臭味?” 萧少钦点点头:“这也太臭了……” “什么味道,春满楼的姑娘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这时萧少钦才发觉这味道好像是从自己脚下传来的…… 他赶紧搪塞了过去:“今日府中还有事情,小爷我就先行告辞了。” 众人都十分疑惑:“二公子怎么走得如此匆忙?” 萧少钦没有多言,一股脑冲出了春满楼,叫来了封离匆匆回了府。 回府之后,萧少钦立刻将自己关进房里,脱下脚下那双鞋,顿时一阵熏天的臭味传来,惹得封离干呕了一阵,这才道:“主子,这什么味道,也太难闻了,小的都快被熏死了!” 萧少钦也捏住口鼻嘟囔道:“小爷我也快被熏死了,快叫嬷嬷来将这双鞋拿走清洗一番!” “定是少爷你整日穿着这鞋不肯换,闷出了脚气!” 封离被熏得受不了了,音量也跟着提高了些,于是萧府众人便都知道了:二公子有脚气! 萧少钦剜了封离一眼:“小爷我没有脚气!” 嬷嬷闻声赶了过来:“二公子,您这屋里什么味儿这么大,老奴给您熏点香吧。” 说罢,嬷嬷只见萧少钦扔了一双鞋出来,道:“嬷嬷赶紧把这双鞋拿去洗一洗。” 嬷嬷见那双鞋都发臭了,忍不住也跟着捏住鼻子:“谁家的鞋用皮革做鞋底呐?这不闷出脚气才怪咧!” “小爷我没有脚气!”萧少钦在屋子里又重复了一遍。 但嬷嬷充耳不闻,只是骂骂咧咧将那双鞋拎了起来,快步离开了院子。 …… 没过几日,这萧家二公子有脚气的事情就传遍了全京城,自然也传到了云姝的耳朵里。 这日云姝照例早早起了床,在御花园里散步,只听得好几个宫女在议论着什么。 “你听说了吗,就萧家那二公子,有脚气!” “有脚气?不是吧?” “我听说有一日萧家二公子去春满楼喝酒,那臭气熏得春满楼的姑娘们都受不了了!” “有这么臭?” “我听说是因为那萧家二公子的鞋有问题,据说那双鞋是皮革做底,这等不透气的鞋子,又在初夏时节穿,自然是会闷出臭味。” “原来如此,也不知道是谁家做鞋,竟然用皮革做底,寻常不都是用罗帛、纹锦.草藤、麻葛等物么?” 云姝每听他们说一句话,脸上就尴尬了几分。 她转过身看向紫苑:“紫苑,她们说的,不会是我做的那双鞋吧?” 紫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可能,那鞋我是照着书上写的教公主殿下做的,书上写的还能出问题么?” “你看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紫苑仔细想了想:“叫……叫什么《奇珍大全》……?奴婢想着,这奇珍应该就是珍贵奇特的意思,按照这里边的方法做出来的鞋子,定然是十分有新意的。” 云姝扶额,叹了口气。 紫苑这理解能力实在是有待提高呀…… 这下萧少钦不会以为自己在故意整他吧? 算了算了,不想了,不就一双鞋,萧少钦也不至于如此小气吧? 云姝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如此安慰自己道。 这时青黛急匆匆从霓裳宫跑了过来,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三皇子从黎川那边来信了!” 云姝跟着心头一跳,云祁有消息了? 她忙道:“快给我瞧瞧!” 青黛含着笑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云姝,云姝读完之后,仔仔细细将信收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云祁说他已经从黎川动身出发了,约莫再过十日的时间就能抵达京城,应该能够赶上我大婚的日子。” “太好了,公主殿下!” “嗯。” 云姝也难得发自真心地笑了出来。 毕竟前世她自从云祁五岁离开京城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云祁了。 云祁回宫的消息不胫而走,也传到了丽妃的耳朵里。 这时丽妃正在喝着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送子药,一旁的芸儿说道:“娘娘,卖药那婆子说了,这药得慢慢喝,慢慢品。” 丽妃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生怕自己哪个步骤出了问题,导致这送子药不能让她生个皇子出来。 “本宫的弟弟那件事情可处理好了?”丽妃悠悠问道。 “都处理好了,现在冯公子在工部那边当了个六品的小官,许大人那边说皇上最器重的就是工部,再加上现在兴修运河的事情,工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冯公子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往后的仕途定然是一番风顺。” 丽妃冷哼了一声,心想也是。 她父亲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若不是她给他解决了冯博衍的仕途,冯家也不会这么快就把银子给她的。 芸儿又道:“对了,奴婢听说三皇子要回宫了。” 丽妃听完芸儿这句话,整个人骇然起身,死死握住了芸儿的手,颤抖着问道:“芸儿,你说什么?” 芸儿被丽妃掐的有点疼了,有些吃力地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丽妃听完就像是失了神一般。 “云祁要回宫了?他不是一辈子都会待在黎川养病吗?怎么就突然要回宫了?”丽妃喃喃说道,又恍惚坐了下去,眼神涣散看着远方。 云祁的病,是她害的。 当年是她把云祁骗进了重华殿。 也是因着那一场大火,云祁吸入了不少浓烟和灰尘,再加上云祁本就身子弱,因此才落下了痨症。 后来也是她教唆皇后将云祁送走了。 她嫉妒贤妃不过是个洗脚婢出身,却偏偏最得景文帝宠爱,还诞下了一儿一女,而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并且在贤妃得宠之后,景文帝再也没有召她侍寝过。 她本以为云祁会带着这个秘密老死在黎川。 可如今云祁要回宫了,云姝又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处处提防她。 若是云祁想起了当年是她将他骗到了重华殿,那云姝还会放过她么? 想到这里,丽妃脸上顿时露出了杀意。 云祁决不能回宫! 第41章 娘子真是心灵手巧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到了五月中旬,天气越发暖了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赖床。 这一日是秀女入宫的日子,云姝想亲自去瞧瞧柳如溪。 “青黛,快些收拾,若是误了时辰就不好了。”云姝催促道。 青黛手忙脚乱给云姝收拾,嘴里嘟囔着:“这不是殿下您自己起晚了么?奴婢再怎么快,也得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行不是?” “多嘴。”云姝嗔怪了一句。 云姝穿了件墨绿撒花烟罗衫,衬得整个人清丽脱俗,青黛也是个手巧的,给云姝梳了个相配的挽月髻,又点缀了些簪子步摇,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出了霓裳宫。 从民间选上来的宫女先得入宫学习一个月的宫规和礼仪,然后才能参加选妃大典,宫正司的嬷嬷会为各位秀女分配住所,她打听过了,柳如溪的住处就在离霓裳宫不远的听澜轩。 还没到听澜轩,云姝就瞧见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丽妃。 “谁家的贱婢不长眼睛?冲撞了本宫还不跪下!”丽妃似乎有些不悦,正骂骂咧咧着。 云姝再定睛一看,冲撞丽妃的不是别人,正是柳如溪。 被分配来伺候柳如溪的宫女见了丽妃便哆哆嗦嗦跪了下来,回话道:“参见丽妃娘娘,这位是新进宫的秀女,还不懂宫里的规矩。”柳如溪跟着也跪了下来:“参加丽妃娘娘,是民女不懂规矩,还望丽妃娘娘息怒!” 丽妃哼了一声:“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个秀女。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柳如溪闻言,微微昂首。 丽妃看见柳如溪的那张脸时,瞬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张脸,简直和当年贤妃长得一模一样! 若是让皇上看到这张脸,说不定此人便会成为后宫里的第二个贤妃! 她顿时对柳如溪生出了好几份厌恶之情,颇有些高傲道:“长得也不过如此!本宫奉劝你一句,若是想要讨得皇上的喜欢,就别再穿这么俗的衣裳了,这种做工和布料的衣裳,本宫宫里的奴才都不会穿。” 柳如溪愣了楞,咬紧了牙关。 云姝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慢悠悠走上前笑道:“我当是谁呢,听这语气声音还以为是浣衣局哪个嘴碎的奴婢,胆子大到竟然敢管新进宫的小主穿什么衣裳了,没想到竟然是丽妃娘娘!是姝儿失礼了。” 说完,云姝又凑到丽妃耳边说了句:“本公主宫里的奴才都不会管这等闲事,怎么,丽妃娘娘近日见不到皇上,闲来无事,只能在这里指指点点了么?” “你!” 丽妃气急败坏指着云姝,被她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柳如溪磕头道:“二位主子莫要生气,丽妃娘娘教训奴婢也是出于好心……” 丽妃这时想要云祁即将命不久矣,云姝也快活不了几日了,心里稍微舒坦了些,便也不跟云姝计较了,只留下一句:“姝儿,本宫真希望几日之后你还能笑得如此开怀。” 然后便扭着腰离开了。 云姝看着丽妃那搔首弄姿的模样,心想景文帝是瞎了眼么? 然后她扶起了柳如溪:“柳姑娘,后宫不比柳府,人人都想得到皇上的青睐,也为此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你往后更加需要小心。” 柳如溪点点头:“如溪知晓了。” “往后若是这位丽妃娘娘再欺辱你,你先忍气吞声一段时日,盛极必衰,她如今在后宫这般耀武扬威,我瞧啊,几日之后笑不出来的应该是她吧。” 云姝说完,又命青黛将手中的盒子交给柳如溪:“这些都是我挑选的一些首饰,我知道现在你也不缺钱,不过这些都是我的一番心意,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便收下吧。” 柳如溪望着云姝,只觉得心头一暖。 从前在柳府,她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 若不是云姝,只怕她现在还留在柳府之中被人耻笑欺负,断不会有今日这般风风光光站在听澜轩前。 如今她是宫里的秀女,未来有可能会被皇帝选中封为嫔妃,因而连柳府的人都得对她恭恭敬敬的。 “对了,柳姑娘,送子药的事情……” 柳如溪收敛了一番神色,这才道:“丽妃娘娘那边已经派人送来了二百万两银子,说起来我家那嬷嬷也是真的会忽悠人,丽妃娘娘似乎把那送子药看得跟神药一样,稀罕的不得了。我这里赚到的银子也都三七分成,跟沈大人那边送了过去。” 说完,柳如溪又低声说了句:“我听说,丽妃娘娘的银子是她家里人给的,不过她家里人之所以愿意给,是因为她替她弟弟冯博衍在前朝谋了个官职。” 云姝心里了然,感谢道:“这件事情多谢柳姑娘了。” “公主殿下言重了。” “多出来的银子你也不妨去京城购置些产业,柳姑娘,你本就没什么出身背景,在这后宫中,没有权便得有钱,往后成了主子,打赏下人贿赂公公们都是一大笔开销。”云姝又语重心长嘱咐了一番。 柳如溪答了声好。 这时她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云姝说道:“对了,公主殿下,我瞧着丽妃娘娘好像是从宫正司那边出来的,身上似乎还有些血腥味。” “哦?”云姝揣摩了一番。 她本就觉得丽妃今日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丽妃无缘无故去宫正司做什么? 而且丽妃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云姝直觉丽妃又在背后耍什么手段。 “我知道了,今日秀女们应当还要跟着宫里的嬷嬷们学规矩,你且好好休息休息。” “好。” 说罢,云姝这才离开了听澜轩。 回到霓裳宫后,云姝一眼就瞧见了躺在窗前的萧少钦。 正门不走,就爱翻窗,她也见怪不怪了。 “丽妃有鬼。” 萧少钦见云姝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能一瘸一拐跃下了窗户,走到云姝面前如此说道。 “猜到了。”云姝眼底掠过一丝狠厉之色,“她是想对云祁动手吧。” “聪明。”萧少钦勾了勾嘴角,夸道,“需要我出手么?不如小爷我直接找几个人去把丽妃给杀了。” 后宫嫔妃说杀就杀,萧家人现在说话已经这么嚣张了么? 云姝摇了摇头:“我自有妙计。” “哦?” “我有弟弟,她不也有么?” 云姝笑了笑,那笑意之中带着三分讥讽,七分诡谲。 萧少钦知道云姝拿定了主意,也没有再多问,反倒是语气缓和了些,道:“娘子,外面人都传我有脚气。” 云姝有些心虚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萧少钦一只手勾起云姝的下巴,意味深长道:“娘子倒是,心灵手巧。” 云姝一时语塞。 怎么说她也是一片好心不是? “好了,再给你做一双还不成吗?”云姝语气也软了下来,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她理亏在先,也没什么好狡辩的。 “那可不成,小爷我的名誉都被毁了。”萧少钦得理不饶人,“娘子可知道,男子的名誉比性命还重要。” 云姝:“……” 怎么你整日去花满楼的喝酒的时候不在乎在乎自己的名誉? “那你想怎样?” 萧少钦得意一笑:“记着,此事就算是你欠我的。” 云姝心想这人还真是善变,一会在她面前撒娇打诨,一会又气势凌人,真是难缠。 萧少钦跟着又笑了笑:“该去喝酒了——” 说罢,他便一瘸一拐又从窗户翻了出去,冷不丁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低头一看,道:“哪个不长眼睛的!” “奴才知错了,奴才也是不小心,夜里太黑了,没瞧见这位大人。” 那人蜷缩着身子,看着有些可怜。 萧少钦便也没跟他计较:“罢了,看你也是个可怜的人。” 说完,他又一瘸一拐出了宫。 等萧少钦走后,刚才那人这才抬起了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许开霁。 他手中死死握住一块玉佩,满脸戾气。 第42章 山鸡永远也变不成凤凰 又过了几日,总算是到了云祁入宫的日子。 这一日云姝早早就等在了宫门外,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十年未见,云祁可否还认得出她来? “青黛,你帮我瞧瞧,今日这身打扮可还行?”云姝整理了一番碎发,问道。 青黛笑了笑,劝道:“公主殿下您就没担心了,您今天绝对是全京城第一好看、第一得体的美人。” “不对,是全玄商国。”紫苑补充道。 “好了,你们就别贫嘴了。”云姝道。 说完她又看了看时辰:“时辰也差不多了,云祁怎么还没到?” 虽说云祁在黎川待了十年,可毕竟也是皇子,皇子回京,礼部是需要提前安排的,云祁一路回京的行程也都是礼部在负责,时间都是算好了的。 青黛也有些疑惑:“是啊,不是说好了巳时到么?” “肯定是礼部那些大人们繁文缛节太多了,在路上耽搁了吧。”紫苑道。 “再等等吧。”云姝淡淡道。 “这不是姝儿吗?”丽妃扯着嗓子喊道。 她今日穿得极其华贵,叉了满头的金钗,云姝看了不禁撇嘴:知道的知道她是后宫嫔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暴发户的女儿呢! 丽妃看着满面春风,高兴极了,走到云姝面前便道:“听说今日祁儿就要回宫了,姝儿往后在宫里也算是有个人照应了。” 面上虽这么说着,可她心里想的却是云祁的死期马上就到了。 她今日是特意来看热闹的。 “青黛,你有没有听到一阵狗叫声?”云姝对丽妃的话充耳不闻,反倒是有些疑惑问起了青黛。 青黛摇摇头:“没有呀殿下。” 云姝这才看了看丽妃:“原来是丽妃娘娘呀,刚才我听到一阵狗叫,竟然没注意丽妃娘娘来了。” 丽妃怫然不悦:“哼,云姝,本宫好心好意来祝你们姐妹团圆,你竟然说本宫是狗!” 云姝扭头道:“我什么时候说丽妃娘娘是狗了?你们可听见了?” 紫苑和青黛均摇摇头:“殿下未曾说过。” 云姝又看向丽妃:“丽妃娘娘,您可不要贬低自己说自己是狗呀。” 丽妃恼羞成怒,握紧了拳头:“云姝,你等着,一会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就在这时,太初门外一个太监跑了过来,云姝定睛一看,是景文帝身边的刘和。 刘和一路跑得气喘吁吁,见了云姝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捏着兰花指道:“哎哟,公主殿下,不好了,不好了,三皇子的马车出事了!” 丽妃听完故作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三皇子可还好?” 云姝就静静在一旁看着丽妃表演,默不作声。 刘和见了丽妃着实被吓了一个激灵:“哟,丽妃娘娘,您这满头的金钗着实是吓到老奴了。” 丽妃有些尴尬,讪讪道:“刘公公,你且说三皇子如何了?” 虽这么问着,但丽妃心里却知道云祁肯定活不了。 她找的可都是宫正司里边那些被关了好些年的侍卫,这些人大多都是因为在宫里赌博或者杀人了被关进了宫正司的,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为了能出宫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况且在宫正司那种阴森森的地方关着,指不定人都会给关疯。 她花钱将这些人放出来,只谈了一个条件。 那就是在云祁入宫之前将刺杀云祁,不留一个活口。 刘和又喘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三皇子倒是没事,三皇子的马车里边坐的是工部新上任那个员外郎。” 说到这里,刘和似乎想起来这员外郎好像和丽妃还有些关系,于是又开口道:“老奴想起来了,丽妃娘娘,这员外郎好像是您的亲戚吧?” 工部新上任的员外郎? 丽妃大吃一惊,恐惧顿时从她背后袭来…… 她颤颤巍巍开口问道:“刘公公,不会是冯家公子,冯博衍吧?” 刘和一拍脑袋:“对,是叫这个名儿,瞧老奴这记性。那冯员外郎死得可惨了,活生生被袭击的刺客捅了十几二十刀子,浑身的官服都烂成一条一条的了,还没等太医来,就断气了,真是可惜了,大好的前途就这么给毁了。” 云姝看见丽妃整个人都快昏厥过去了,道:“丽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姝儿刚才瞧丽妃娘娘还喜气洋洋的。” 丽妃死死盯了云姝一眼,没有说话。 她虽一直不喜父亲重男轻女,可再怎么说冯博衍也是她的亲弟弟! 云姝……云姝竟然害死了她的亲弟弟! 云姝莲花移步上前,扶住丽妃道:“娘娘小心,可别摔着了。” 说完,云姝又笑着取下了丽妃头上的一根簪子:“丽妃娘娘不会真以为,插了几根金簪子,就能变成金枝玉叶了吧?山鸡就是山鸡,就算是插上凤凰毛,也变不成凤凰。” 说着,她十分鄙弃地将那簪子甩在了一旁。 “你!云姝,本宫不会放过你的!冯家也不会放过你的!” 云姝冷哼了一声:“丽妃娘娘还想着冯家?娘娘莫不是忘记了,那些杀手可都是你找来的!冯家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云姝这句话给了丽妃最后一击,丽妃愕然愣在原地,脸色惨白。 是啊,那些杀手是她雇的。 倘若她父亲知道了,定然会以为是她想要动手杀了自己的弟弟! “呀,刘公公,丽妃娘娘晕过去了!”云姝喊道。 “哎哟,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几个贱婢还不把丽妃娘娘扶回宫里去请太医来瞧瞧?”刘和指着一旁杵在原地的宫女,道。 说着,那几个宫女便一左一右扶着丽妃回了宫。 刘和跟着叹了口气:“说来也巧,若不是今日那冯员外郎阴差阳错上错了马车,只怕遇刺的就是三皇子了!公主殿下,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您再稍等一会,老奴估摸着快到了。” 云姝笑了笑,天下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一切不过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罢了。 她故意让沈宥之给冯博衍传话说冯家老爷突发中风,冯博衍这才急匆匆要从京郊进宫,而冯博衍的那辆马车也是她故意安排的。 至于云祁的马车,她已经提前通知了让马车改道,从南门入京。 丽妃这次可真是作茧自缚了。 若不是她对云祁动了杀心,云姝也查不到当年原来是她将云祁骗入了重华殿。 云姝一直以为云祁的病是场意外,可如今看来,哪里有什么意外? 就像今日一样,冯家的人也不会觉得是一场意外。 她只要稍微动动手脚,便能引诱冯家老爷查到那些侍卫的身份。 到时候冯家和丽妃撕破脸皮,她只用等着看狗咬狗的好戏便是。 “姐姐!”这时一阵清越的声音传来。 第43章 小奶团子长大了 云姝被这清朗的声音拉回了思绪,远远地只见穿着狐裘的云祁正往她这边走来。 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可云祁却披着狐裘,手里还拿着一个袖炉。 云姝打量了一番云祁,整个人瘦弱单薄,似乎只要刮一阵风就会被吹走一般。 愧疚的情绪霎那便涌上云姝心头,她只恨自己这十年来无能,不能揭穿皇后和丽妃的真面目,将云祁从黎川那种蛮夷之地接回京城来!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云祁一笑起来便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明明已经是十五的年纪了,个子也已经蹿得和云姝差不多高了,可云祁的心性却还是跟个小孩子一样。 云姝眨了眨眼睛,努力控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长高了,也长开了。” 云祁咳嗽了几声,然后钻进了云姝的怀里:“姐姐,祁儿可算是见到你了,你在京城过得可还好?皇后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我还听说你订亲了,姐夫对你可好?是哪家的公子?” 云祁一连串问出了一堆问题,一双眼睛扑棱着看向云姝。 云姝摸了摸云祁的头,云祁的头发是软软的,摸着就像在揉棉花一样十分舒服。 云姝心想,不过还是十年前那个小奶团子罢了。 她道:“好了好了,先回宫吧,礼部那边说往后你就住在永宁宫,回去咱们慢慢说。” 云祁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猛地咳嗽了几声。 云姝赶紧拍了拍云祁的后背,给他顺了顺气:“怎的病越发严重了?” 云祁笑了笑:“姐姐别担心,已经好很多了,就是每日都得喝药调理。” 云祁说得漫不经心,云姝却听得十分难受。 她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云祁的病! 领着云祁去往永宁宫,又同云祁聊了会天后,云祁便觉得有些累了,云姝知道他沿途奔波了数十日肯定是会有些疲惫的,因此也就让云祁先休息了,她自会禀明皇上,等云祁身子好些了再去面圣。 回霓裳宫的路上,云姝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 青黛一路扶着云姝,冷不丁瞧见霓裳宫外似乎等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丽妃! “殿下,丽妃娘娘好像来霓裳宫了。” 云姝笑了笑:“去看看吧。” 说着,云姝便往丽妃这边走了过来。 丽妃看见云姝,神色暗淡了一会,可随即又一咬牙,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道:“姝儿,算我求你了,你救救我吧,我没有想要害自家弟弟,只要你……只要你出面作证,说那些人都是冲着云祁去的……我求求你了!我好不容易熬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今日重得恩宠,我不想就这么前功尽弃了!” 说着,她伸手拉住了云姝的裙摆,做出一副云姝不答应她便不松手的模样。 云姝轻笑一声,弯腰看着丽妃:“丽妃娘娘熬了这么多年,也知道恩宠来之不易,又为何要自己作死,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云祁的病是怎么来的,如今我只是要了冯博衍的一条命,丽妃娘娘且试试,若是往后你还敢动云祁,下次死的,或许便是你们冯家全家了!” 丽妃摇了摇头,满脸悔恨:“我知道错了,是我不该害云祁,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只求你出面帮我作证,冯博衍……我弟弟不是我害的!” 冯家就冯博衍一个独苗,她从前也颇为瞧不起冯博衍,觉得冯博衍没什么本事,可偏偏冯府的人都偏袒他,因此她大小便和冯博衍关系不好。 所以只要她爹知道那些侍卫是她花钱雇的,不用猜也会联想到是她想害冯博衍! 且不说若是冯家把她告到大理寺去,说她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会如何,就单单是她花钱从宫正司雇那些侍卫这一件事,也足够让她在后宫中身败名裂! 所以她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了,只能委身来求云姝。 云姝又是轻蔑一笑:“丽妃娘娘,敢做不敢当么?” 丽妃垂下头,有些绝望地愣在原地,嘴里却还是喊着:“算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 云姝一只手勾起丽妃的头:“丽妃娘娘落魄成这般模样,姝儿看了还真是心疼,姝儿给你想一个办法,不如丽妃娘娘上吊吧。只要娘娘死了,冯家那边气也就消了,还能以死自证清白,父皇肯定会被丽妃娘娘的忠烈感动的。” 丽妃瘫坐在地上,听到这句话顿时昂起了头,一脸惊恐往后爬了几步:“不可以!不可以!本宫不可以死!本宫的孩子还没生出来,本宫还没当上皇后!” 云姝啧了一声,又凑到丽妃耳边说了句:“丽妃娘娘还真是蠢,杀了一次人,就不能杀第二次了?” 丽妃心头一跳。 杀了一次人,就不能杀第二次了? 只要冯家的人死了,就没人会来找她的麻烦了。 这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她跌跌撞撞爬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现在这般狼狈模样了,慌忙便回了宫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抓紧时间,可千万不能让冯家的人查到那些侍卫的身份!得在冯家查到之前将冯家灭口! 云姝看见丽妃这疯疯癫癫的背影,叹了口气:“为了权势,后宫里的人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青黛也看得心惊肉跳:“殿下,丽妃娘娘不会真的要杀害自己的亲生父母吧?” 云姝心里斟酌了一番,缓缓开口道:“冯家是无辜的,我本来就只是想对付丽妃而已,罢了,救他们一次吧。” 冯家与她无冤无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云姝并不想将丽妃的过错迁怒于冯家,况且冯家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等教训也算是够了。 她想了想,然后叮嘱了青黛一番。 青黛点点头:“殿下是非分明,青黛佩服!” 第44章 杀人 丽妃浑浑噩噩了一夜,辗转难眠,第二日天刚大亮便起了身,连梳洗都顾不上了,径直便问芸儿道:“那件事情如何了?” 芸儿宽慰丽妃道:“娘娘放心吧,那些侍卫都是亡命之徒。” 丽妃点了点头,稍微放宽了心。 走到这一步,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她在心里默默为冯家的人哀悼了一番,也劝自己道:“爹,娘,你们不要怪女儿心狠,若非是你们太过偏袒弟弟,女儿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跪下道,“娘娘,您娘家的人现在正在太初门外跪着说要面见圣上!还抬了一句尸体在外面,说是什么您心狠手辣,派人杀掉了自己的亲弟弟,还想要杀人灭口!” 丽妃遽然起身:“你说什么?” “就是冯家的人现在正在太初门外闹事……” 丽妃心中大喊不好,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那些侍卫会失手? 芸儿说了那些侍卫都是些亡命之徒…… 是云姝! 她就知道云姝不会这么好心帮她! 肯定是云姝给冯家那边送了消息,说她要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丽妃气得浑身发抖,恼怒中又带着几分害怕。 她决不能让皇上知道这件事情! “走,我们去看看。”丽妃眼底杀意纷飞,“对了芸儿,给本宫备一件新衣裳。” 芸儿听到丽妃这般语气,已经有些怕了。 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太初门外。 冯家老爷和夫人跪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具尸体,尸体没有用白布盖着,就如此明晃晃摆在太初门外。 那尸体全身上下满是伤痕,几乎都快找不出一处好皮肤了,甚至有的地方都已经溃烂脓肿,看着十分瘆人。 冯老爷哭诉着:“丽妃!你个白眼狼!冯家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却想要杀害自己的亲生父母!” 冯夫人也在一旁泣不成声:“可怜我的儿啊,好不容易在工部谋了个官职,却又惨遭毒手,给人害成了这般模样!” “我要面见圣上!” “苍天有眼,定不会放过丽妃这种毒妇!”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咒骂着、哭喊着,周围那些太监侍卫想赶也赶不走,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去金吾卫那边通传了一声。 毕竟他们也摸不透这两人是什么居心,不敢随便禀告皇帝。 若是这两人想要故弄玄虚借此机会刺杀皇帝,那他们可就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什么人胆敢在太初门外喧哗!” 冯老爷和冯夫人闻声抬起了头,止住了哭泣。 他们本以为终于等来了皇帝,可怎么也没想到,来人便是他们口中控诉的女儿,丽妃。 丽妃面无表情走到两人面前,笑得宛若蛇蝎一般:“爹,娘,怎么跪在这里?” 冯老爷和冯夫人愣了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周围的侍卫见状,上前道:“见过丽妃娘娘,这两位老人家说是您家里的人,还说要见皇上,这……” 丽妃看了看周围的人,道:“都是个误会,你们且先退下吧,本宫还有些事情想要跟二位说。” “原来如此。” 周围的侍卫心想原来是个误会,于是便纷纷退了下去。 冯老爷一看傻眼了:“不是的,老身要见皇上!冤枉啊!” 丽妃看了一眼芸儿,芸儿心领神会,一步上前用帕子捂住了冯老爷的嘴:“就凭你,还想面圣?你可知道污蔑我家娘娘是什么罪名?” 另一边的冯夫人见状,惊恐万分,起身想要叫人,却又被丽妃一把拽了回来。 “爹,娘,为了女儿的前途,您二位就忍一忍……” 冯夫人颤抖着说道:“你……你想要做什么?冯府可未曾亏待过你的!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了博衍!” “本宫没杀他!”丽妃吼了一声,吓得冯夫人一阵胆寒。 “同样都是您的孩子,怎么冯博衍就高人一等?从小他吃穿用度都比本宫好,就连本宫问冯家要点钱,都得先帮他解决了前途你们才肯给,这么多年在宫中你们可曾想过本宫过得如何?如今不过是要了你们一条命,怎么你们就如此害怕了?” 丽妃一句句质问让冯夫人哑口无言,她只是掩面哭泣。 “时间差不多了。”丽妃笑了笑,取下了头上的一根纯金簪子,“这可是皇上送的。” 说罢,她凑到冯夫人面前,一簪子刺进了冯夫人的腹部。 紧接着她又起身,看向正在拼命挣扎的冯老爷。 丽妃没再多言,又是一簪子刺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她见冯老爷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便取下了含在他口中的手帕:“爹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玉儿,爹娘……从未偏袒过你弟弟……怪只怪他不争气,而你又太优秀了……”冯老爷口含鲜血,吃力说着,“爹娘还以为你过的很好呢……都是我们不好……” 说完,冯老爷的头便垂了下去,没了气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丽妃愣了愣,最终还是面无表情起身,淡淡吩咐芸儿道:“处理一下吧,然后替本宫更衣。” 芸儿还有些后怕,她怎么也没想到丽妃会亲手将自己的亲生父母给杀了。 好久她才回过神来,答了句好,然后便忙手忙脚将冯老爷和冯夫人的尸体拖走了。 丽妃转过身,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另一边云姝也得到了消息,说是今日早晨冯家的人在太初门外闹事。 她刚准备起身去看看,结果紫苑又来回话说冯家的人莫名其妙不见了,太初门外的太监和侍卫都说是丽妃娘娘来了,说是个误会,把人给劝走了。 “劝走了?”云姝有些不敢相信。 “那些侍卫是这么说的。”紫苑道。 云姝自然是不相信的。 若冯家人真这么好劝,丽妃也就不会来求她了。 冯家的人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皱了皱眉头:“你们下去查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冯家人不可能无缘无故便消失了。” 说来也气,她明明叮嘱过冯家的人,若是要伸冤,直接去大理寺状告丽妃,可他们偏偏要自作主张闹到皇宫来。 且不说皇宫这种地方不是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能随便进的,就算是真的把皇上给喊来了,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皇上也是会让大理寺先调查一番的。 他们这般还把丽妃给招来了,无异于是断送了自己的命! 可前脚紫苑刚走,后脚金吾卫的人便来了。 青黛拦住那些侍卫道:“你们做什么?这里可是霓裳宫,容不得你们胡来!” 为首的侍卫拿出一块令牌,道:“公主殿下涉嫌三起命案,小的们也是奉皇命行事,烦请公主殿下随我们走一趟。” 说罢,那些人便冲进了霓裳宫。 云姝定了定神,道:“青黛,你留在宫中等消息,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便去告诉沈大人和萧二公子,本公主跟你们走。” 第45章 打入天牢 到了宣明殿外,云姝一眼就瞧见了三具蒙着面的尸体。 她叹了口气,看来冯家人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不过丽妃也是真的胆子大,竟然敢在太初门外杀人,她疯了么? “公主殿下,请吧。” 云姝不卑不亢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满脸阴沉的景文帝和在他旁边哭哭啼啼的丽妃。 丽妃跪在地上,整个人憔悴无比,形容枯槁,抽抽噎说着:“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呀!姝儿……姝儿就算是记恨臣妾,有冤有仇便冲着臣妾来就好了,为何要害我家三条人命!这还不如让臣妾死了算了!” 丽妃一字一句说得悲壮可怜,不得不说,丽妃的演技确实比皇后好了许多,她这般让云姝听得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景文帝也大为所动,扶起丽妃道:“爱妃请起,朕必定会查明真相。” 说完,他看着云姝道:“姝儿,此事可是你做的?” 云姝泰然自若,镇定回复道:“父皇,此事决计不是姝儿所为,从昨夜到今晨姝儿都没有出过霓裳宫!丽妃娘娘,姝儿与您无冤无仇,您又何苦如此诬陷姝儿?” 丽妃瞪了云姝一眼,眼底尽是仇恨。 她道:“云姝!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狡辩!芸儿,你且把你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跪在一旁的芸儿上前回话道:“娘娘,皇上,公主殿下她先是杀害了冯家公子,然后嫁祸给娘娘,惹得冯家老爷和夫人以为是娘娘所为,于是今日早晨便跪在太初门外伸冤……” 听到这里,云姝立即反驳道:“你胡说!冯博衍分明是丽妃自己杀的!杀害自己的亲生弟弟,丽妃娘娘,您可真狠毒啊!” “一派胡言!”丽妃也严词反驳道,“皇上,杀害臣妾弟弟的凶手已经找到了,皇上不信可以亲自审问!” “哦?”景文帝抬眉,“带上来!” 说着,金吾卫的人便带了几个穿着囚服的侍卫进来了。 那几个侍卫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景文帝开口问道:“说吧,冯博衍是怎么死的?”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但说无妨!”景文帝又道。 于是其中一个侍卫才上前回话道:“都是公主殿下指使的……公主殿下将小的们从宫正司的牢狱中救了出来,说只要我们能够杀死冯家的公子,便能够还小的们自由。小的们在牢狱中被关了这么多年,哪里受得了这等诱惑?于是便被猪油蒙了心,做了这等傻事!” 说着,那侍卫又幽幽看了一眼云姝。 云姝听完,心头一惊。 看来这些侍卫已经被丽妃给收买了,只会为丽妃做假证。 景文帝拍了拍龙椅,登时青筋外露:“胡闹!冯博衍怎么说也是工部的员外郎!” 芸儿见状,又添油加醋道:“不仅如此,公主殿下还教唆冯老爷和冯夫人前来闹事,说冯公子是娘娘杀的!娘娘怎么会害自己的亲弟弟!” 丽妃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可怜我爹娘听信了云姝的谗言,今日来太初殿想要讨回公道,好不容易被臣妾劝走了,可云姝见自己的奸计没能得逞,于是便杀了臣妾的爹娘!姝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恨我?” 芸儿十分配合地拿出了所谓的凶器,道:“这便是公主殿下杀人用的簪子!还有,在霓裳宫外奴婢还抓住了一个宫女正在焚烧带血的衣物!” 云姝看了一眼芸儿手中的簪子,这是她之前送给柳如溪的! 定然是丽妃的人偷偷拿走了! 如今看来丽妃是有备而来,如此多看似合理的证据摆在她面前,她现在十分被动。 可为何昨日丽妃还来求她救她,今日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这等心思缜密的算计,不像是丽妃能够做出来的。 莫非是许开霁在背后出谋划策? 景文帝已经怒不可遏了:“姝儿,朕本以为你是个本分乖巧的孩子,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三条人命呐!” 云姝磕头道:“冯家的人不是姝儿杀的,丽妃娘娘如今倒是把姝儿的所有退路都堵死了,不过公道自在人心,丽妃娘娘杀了人,总会露出马脚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嘴硬!”丽妃剜了云姝一眼。 “父皇,云姝并未害人性命!既然丽妃娘娘想要陷害姝儿,必定是什么伪证都已经做好了,话也已经套好了,姝儿当下自然是无法辩驳,只是父皇,三条人命这么大的案子,怎么能够只听信丽妃娘娘的一面之词!” 云姝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她需要时间来自证清白,也需要时间来谋划安排。 丽妃却恨不得云姝现在立刻马上死在自己面前,于是说道:“还有什么可查的!皇上,您不能让臣妾的爹娘和弟弟就这么白白死了!” 云姝悠悠开口:“怎么,丽妃娘娘如此激动,莫非是这件事情背后还有什么蹊跷,娘娘怕交给大理寺一查就露出了什么马脚不成?” 说罢,云姝又冷哼了一声:“既然娘娘笃定就是姝儿害死了冯家的人,为何又怕大理寺的人查?若三司会审查出来也是姝儿杀了人,姝儿心服口服,甘愿以命偿命!” 丽妃握紧了拳头看着云姝,不再说话。 她知道云姝的要求合情合理,只是她怕夜长梦多。 她本想还在说些什么,景文帝却发话了:“好了,那这件事情就交给大理寺去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姝儿,你既然是嫌犯,那这几日就在天牢里待着吧!” 丽妃只能作罢,心想能让云姝在天牢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随后景文帝便起身离开了宣明殿,丽妃也哭哭啼啼跟了上去。 金吾卫的人见状,将那三具尸体抬去了大理寺,而云姝也被关进了天牢。 她只有这几天的时间为自己翻案了。 如今被关在天牢,她希望青黛能够及时通知沈宥之和萧少钦,否则她人被关在天牢之中,就算是想做些什么,也处处掣肘。 第46章 你来做我的暖床奴婢 天牢里阴森晦暗,此起彼伏的喊叫声如同鬼魅一般在云姝的耳边回荡。 已经过了半日了,但还是没有消息传来,云姝跟着也有些担心青黛是不是出事了。 是她大意了。 她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丽妃会为了权势亲手杀掉自己的亲生父母,还能够如此淡定自若地安排好这一切来栽赃陷害她。 果然,人心是最不可信的。 咚,咚,咚…… 一阵脚步声传来。 云姝下意识抬起头,本以为是沈宥之或者许开霁,偏偏却看到了一张她最不想看到的脸。 许开霁通身穿着青衫,气质儒雅,与这天牢格格不入。 “许大人,就一炷香的时间,您也别让小的们为难。”许开霁身旁的狱卒摸出了钥匙,打开了牢狱的大门。 “知道了。”许开霁淡淡说道,手却往那狱卒身上塞了一锭银子。 狱卒喜笑颜开:“那小的就退下了。” 云姝看着许开霁,一言不发。 许开霁也盯着云姝,良久才开口:“世人都说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为什么公主殿下却能够在一夜之间恍若换了个人一般呢?” 云姝呸了一声:“不过是看透了某些人的真面目罢了。” 她不想与许开霁废话,她也猜到今日许开霁来就是为了羞辱她的。 羞辱么? 她怕的根本就不是羞辱。 这点羞辱根本就比不上前世许开霁对她所做的万分之一! 她怕的,只是不能将许开霁碎尸万段! 许开霁笑了笑:“让下官猜猜,公主殿下在等谁呢?是萧家二公子,还是沈大人?” 云姝抬眼,脸上露出了愠色:“丽妃背后,是你在指点吧?” 许开霁不置可否,伸出手勾起了云姝的下巴,玩味似的打量了一番。 不得不说,云姝确实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云姝却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骂道:“你放开我!” 许开霁勾起嘴角轻哼了一声:“公主殿下如今倒是越发脾气大了。不妨告诉殿下,太傅已经开始怀疑沈宥之了,沈宥之如今自身都难保,公主殿下不会还想着他能来救你吧?” 云姝知道沈宥之所做的事情本就十分危险,陈清也是个城府颇深之人,倘若陈清知道沈宥之对他假意逢迎,只怕是会恼羞成怒。 “萧家那边也因为结党营私正在被调查,萧二公子怕是也自顾不暇吧?”许开霁阴阳怪气说道,“萧少钦洁身自好,可难保他爹不会……” 云姝恨恨看了许开霁一眼,眼神里宛若藏了刀子一般。 许开霁这步棋,下得果真老辣。 如今就算她是被冤枉的,也无人替她伸冤! 许开霁笑吟吟看着云姝,语气轻薄道:“公主殿下,下官不如给您指条明路。” 云姝没有说话。 许开霁又道:“公主殿下可还记得之前在御史台上所说的话?下官高攀公主,是下官不配。可如今公主殿下成了阶下囚,走投无路,不如公主殿下考虑考虑来我府中伺候,若是伺候得好,我便救你。” 他眼神之中全是挑衅,说完,还补了一句:“下官有能力设下这局,自然也有能力将公主殿下救出来。到时候公主殿下便来下官府中做个暖床奴婢,下官也不会亏待公主殿下的。” 云姝又呸了一声。 他果然是恶毒至极! 他想让她出卖自己的身子去求他,做梦! “你想得美!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委身求你!” 许开霁通身的气场诡异到了极点,眼底寒光乍现:“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如萧少钦?公主殿下,从前下官可是一心一意对你!” 一心一意? 云姝嗤之以鼻,许开霁莫不是在自欺欺人感动自己吧? 他这般阴沉奸邪之人,或许根本都不懂什么叫做一心一意! 过了一会,许开霁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这才淡淡开口道:“公主殿下且好好想想吧,除了我,现在没人可以救你。若是想好了,你就叫外面的狱卒来通传一声,我倒是很想看看公主殿下搔首弄姿的样子呢——” 说罢,许开霁转身离开了牢狱。 呵。 云姝轻哼一声。 许开霁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若是连尊严都没有了,何谈喜欢? 她于他,不过是一件得不到偏想要的物品罢了。 他只是为了满足他那可笑的虚荣心,却要打着爱她的名义! 上辈子她已经被骗过一次,这辈子怎么说也该长点教训了。 再说,她可不需要他救! 不过若是按照许开霁所说,沈宥之被陈清怀疑,萧家又出了事,确实如今她已经没得选了。 这局,她又该怎么破呢? 又等了半日,还是没有人来。 云姝心里大概已经确定许开霁没有骗她了。 沈宥之和萧少钦都出事了。 她飞快地思索了一番,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拍了拍天牢的铁栏杆,喊道:“来人哪!来人哪!” 过了一会一个满脸疤痕的狱卒走了过来,嘴里还不耐烦骂道:“吵什么吵!” 云姝冷然道:“我要见许大人。” 许开霁早就已经打点好了关押云姝的狱卒,那狱卒心领神会,玩味似的看了云姝一眼,道:“知道了,公主殿下也不过如此,为了保住性命连身子都能出卖。” 说着,他还咯咯笑了几声,然后转身离开了。 云姝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既然许开霁想把她困在这里,那她就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入夜,几个蒙面人悉悉索索将云姝给救了出去,领着她到了一处别院。 看来许开霁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将她放进房间之后,紧接着几个丫鬟便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丫鬟掌了灯之后,另外一个丫鬟道:“公主殿下,我家主子爱干净,还请您沐浴更衣。” 云姝笑了笑,换下衣服便进了浴桶之中。 说着是沐浴更衣,不过是为了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带凶器罢了。 “这簪子……”那丫鬟缓缓开口道。 云姝抬眉冷眼看着那丫鬟:“这簪子乃是本公主的母妃留下的遗物,怎么,这也要取?” 丫鬟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坚持道:“公主殿下,这簪子恐怕还是……” “罢了,你要拿就拿去吧,不过可千万别给本公主弄丢了。”说着,云姝缓缓取下了簪子。 那丫鬟正要接过去,结果云姝却迅速将簪子指向了那丫鬟的脖子,只见咻——的一声,一根毒针从簪子之中射了出来,直直扎进了那丫鬟的咽喉。 丫鬟还来不及喊叫,便昏厥了过去。 另外一个丫鬟见状,惊恐万分,正欲呼喊,云姝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轻声道:“想要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做。” 那丫鬟点点头。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许开霁的声音:“惊蛰,谷雨,怎么还没好?” 第47章 我伺候的可好? 云姝见状,收回了簪子,嘱咐那丫鬟道:“说马上就来。” 名叫谷雨的丫鬟点点了头,颤颤巍巍道:“主子,马上就来,公主殿下正在换衣裳。” “嗯,动作快些。” 说罢,云姝已经从浴盆中走了出来。 谷雨小心翼翼伺候着云姝换了一身衣裳,说是衣裳,其实也就是一件内衣外面加上薄薄的纱衣。 白若凝脂的皮肤在那纱衣的映衬之下若隐若现,魅惑无比。 云姝心想重活一世,没想到许开霁还变得这般重口味了。 只可惜他大约是活不过今晚了。 随后云姝又上前将方才那丫鬟脖子上的毒针拔了出来。 被毒针所伤的创口极小,若是不仔细查看,几乎是不会被人发现的,所以应该没人会猜到这个丫鬟是怎么死的。 还好她这辈子随时随地都带着这藏有毒针的簪子,否则还不知道这次该如何脱困。 她虽不会什么武艺,可有了这簪子,也算是能够在危险时刻救她一命。 这也是她重生之后便先行命人打造了这支簪子的缘由。 “走吧。” 云姝淡淡开口,语气中听不出来半分情绪。 谷雨也不敢多言,只是走在前面带路。 穿过了花园之后便到了一处正殿,谷雨上前叩了叩门:“主子,人带到了。” “进来吧。” 谷雨推开了门,只见房间四周都布置了红烛,正中央还放着一个博香炉,里边燃着香,有一股迷乱浓烈的味道,引得整个正殿之中烟雾缭绕。 “奴婢就先告退了。” 见云姝进了正殿后,谷雨便离开了。 “公主殿下,还不快来给本大人暖床?” 迷雾之中云姝只觉得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紧接着便抚上了她的腰,将她横抱而起。 云姝知道是许开霁。 她虽心里觉得恶心极了,可现在却不能露出马脚。 她的手如同蛇一般缠上了许开霁的脖颈,语气温柔魅惑:“许大人,别急。” 云姝也笑了笑,另外一只手帮许开霁解开了衣衫。 上辈子她可是女帝,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 说着,她又一个侧身将许开霁反压在了身下:“本公主喜欢在上面。” 许开霁阴笑了一声:“嗯?看来公主殿下颇有经验。” 云姝的手游走在许开霁的胸膛之上,她妩媚说道:“我伺候得可好?” 许开霁似乎极为享受这种感觉,沉醉其中,好久才答:“不错,往后只要公主殿下乖乖伺候本大人,我自然会保公主殿下洗脱冤屈。” “那丽妃娘娘呢?” “她?”许开霁冷笑一声,“丽妃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口气可真大。”云姝的声音顿时阴冷了起来,她找准机会取下了头上的簪子,趁许开霁不注意,看准时机启动了机关。 可她却没想到许开霁似乎早有准备,他将身旁的被褥掀起,轻轻一扫便将那毒针卷了出去,整个人起身扼住云姝的双手,将簪子打落在一旁,怒道:“你果然想杀我!” 云姝有些失神,她没想到许开霁这么轻易就躲开了。 许开霁将她逼仄到床榻一角,眼中燃着怒火:“你就这么恨我?宁愿死也不肯伺候我?” “是。” “好,那我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着许开霁便想要强吻上去。 云姝奋力想要躲开,可奈何许开霁的力气实在太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冷箭射了过来,直指许开霁的命根处。 “啊!”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许开霁忍不住嘶吼了一声,然后便低头瞧见了自己双腿之下开始涌出鲜血。 云姝看着那支熟悉的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萧少钦来了! 这时门被人一脚踹开,只见萧少钦冲了进来。 “我在这里!”云姝一把推开许开霁,起身回应萧少钦道。 萧少钦听到云姝的声音,没有迟疑便冲了上去,一把将云姝搂紧了怀中,懊悔道:“我来晚了,我来晚了,许开霁他……他没有做什么吧?” “萧二公子来得正好。” 云姝也不知道为何,在萧少钦怀里总觉得无比踏实和安心。 这时许开霁从床上滚了下来,双手捂住自己的命根子,满脸阴森,疯了似的喊道:“来人!来人!抓刺客!” 萧少钦上前看了许开霁的双腿一眼,颇为戏虐地冷笑一声:“怎么,许大人是想把这件事情闹得京城中人尽皆知么?” 他前世就知道许开霁此人阴险狡诈,可他没想到他竟然可恶至极,想要让云姝给他献身! 如此卑劣之人,只是让他从此以后断子绝孙都算是好的了! 说罢,他又道:“许大人可别忘了,今日你是偷偷将公主殿下从天牢里送出来的,怎么,私劫囚犯的罪名,你担待得起?” 许开霁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听到这一句,却闭了嘴。 是了,他今日的打算本来就是先将云姝给接出来,等一度春宵之后再将云姝送回去。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再加上天牢那边的人他都打点好了,这便不会有人发现云姝不在了一个晚上。 可若是事情闹大了,那这个罪名他确实担待不起。 “哼。不过就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小小官吏罢了,肖想公主,你也配?”萧少钦啐了一口。 说罢,萧少钦便抱起云姝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许开霁看见两人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嘴皮都快咬出血了:“萧少钦!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他两腿之下又传来一阵剧痛:“来人,给本大人叫个大夫!” 另一边云姝躺在萧少钦怀中出了许府,只觉得浑身疲软无力。 “热……” 她感觉身上仿佛火烧一般,奇热无比,骨子都酥软了。 萧少钦一愣,这才想起许开霁房中燃着那香。 那香不会是催情香吧? 第48章 来日方长,娘子不必急 “热,好热……” 云姝靠在萧少钦怀中,嘴里呢喃道。 她只觉得浑身好像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一般,伸手便要去解开身上那件纱衣的束带。 感受到云姝如此亲热的气息,萧少钦整个人就像触电了一般,有些不知所措。 他虽然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可却从来未曾和女子如此亲密接触过呐! 顶多也就是亲过云姝一次,拉了拉手…… 云姝这般如此主动的情景还从未遇到过。 可还没等他思考出下一步该怎么办,云姝已经褪去了最外面的纱衣,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看得萧少钦心脏一阵狂跳。 他赶紧又将那即将滑落的纱衣拉了起来,给云姝穿好。 一边穿着还一边自言自语道:“咳咳,小爷我可不想趁人之危。” 可云姝此刻已经失去了神智,满脑子都是那些旖旎情事,反手便握住了萧少钦的手,又将那纱衣解开了去,还搂住了萧少钦的脖子,让萧少钦动弹不得。 萧少钦又是一愣。 催情香的效果竟然如此之好? 眼看着云姝便又要褪去身上最后一层衣衫,萧少钦一闭眼,给云姝点了穴,大喘了一口气:“公主殿下,不是小爷我不怜香惜玉,只是确实别无他法了。” 他虽看似纨绔,可骨子里却是个正人君子。 成亲之前他不想占她的便宜,也不想她遭人非议说她不守贞节。 至于那次强吻…… 不过也是权宜之计。 想着,他又看了一眼躺在怀中的云姝,明眸皓齿,眉清目秀,那一双狐狸眼生得甚是妩媚,可却又不是风尘女子那种妩媚,而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独有的清丽之美。 他笑了笑:“来日方长,娘子不必急。” 似乎是并不介意云姝听不见这句话一般,又小心翼翼替云姝穿好了衣裳,将云姝送回了霓裳宫。 青黛和紫苑几乎是一夜没有合眼,一直在担心云姝,远远瞧见萧少钦将云姝送了回来,青黛揉了揉眼睛:“紫苑,我没看错吧,那是公主殿下和萧二公子吗?” 紫苑也跟着仔细看了看:“好像是!” 说着两人便迎了上去:“萧二公子,公主殿下!” 萧少钦见了青黛和紫苑,吩咐道:“你们赶紧去给殿下泡壶热茶暖暖身子,牢狱阴寒,她一个姑娘家只怕是吃了不少苦。” 这热茶还有个功效,便是可以解这催情香。 “是,奴婢这就去。”两人说着便忙活了起来。 萧少钦将云姝抱回了床榻之上,给她解了穴,又亲手喂云姝喝了热茶。 过了一会,云姝悠悠转醒,出了一身的汗。 她有些迷糊:“萧少钦?我这是在哪?” 她只记得今晚自己去了许开霁府上,然后许开霁识破了她的计划,然后她便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萧家不是出事了么? 萧少钦怎么在这? 萧少钦见她满脸疑惑,解释道:“公主殿下,现在情况紧急,来不及多说,你即刻去一趟宣明殿,找皇上申冤。” “去宣明殿?” 她揉了揉脑袋,这才想起来今夜发生的事情。 是了,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在天牢,若是不先发制人,还不知道明日许开霁又会想出什么毒计来陷害她。 况且她现在还是戴罪之身。 云姝勉强支起身子,道:“我知道了。” 说着,她便踉跄着走出了霓裳宫。 这一局棋步步都是凶险之极,只要走错一步,那就是满盘皆输。 她本就失了先机,若此时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只怕便永远也洗不清自己的冤屈,往后都只能任人宰割了。 “公主殿下,您去哪?”青黛刚拿了新衣裳进来,便瞧见云姝头也不回冲出了霓裳宫,有些担心想要追上去,却被萧少钦拦住了:“让她去吧,这一步只能她自己走了。” 青黛有些没听明白,却也没再多问了。 云姝便这样一步一步光着脚走到了宣明殿外,虽说已经是五月,可夜里毕竟风寒,而且她还只是穿了一件纱衣,更加觉得夜风凛凛了。 她强忍着寒冷,在宣明殿外跪下磕头,一声一声喊道:“姝儿有事求见父皇!” 刘和闻声而来,见到云姝也是一惊。 “公主殿下?”刘和迈着小腿走上前,啧啧叹气,“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么在这?还有这身衣裳,这……” 借着月光,刘和瞧见云姝衣衫不整,落魄苍白,难免跟着有些心疼。 他在皇帝跟前伺候了这么多年,也是眼瞧着云姝长大的。 他记忆中景文帝与云姝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可以说是没有半分父女之间的情谊,只有客气和规矩,再加上之前云姝又被皇后百般刁难,所以宫里的人都传云姝不受宠。 可怎么说云姝也是公主呐! 刘和有些不忍心,扶起了云姝道:“公主殿下快快请起,有什么事等奴家去通传一声。” 云姝却执拗地不肯起身:“刘公公,姝儿乃是戴罪之身,姝儿只求父皇能够见姝儿一面!” “好好好。” 景文帝这会已经歇下了,刘和也是顶着被骂的风险进去通传了一声。 云姝又跪了一会,景文帝这才姗姗来迟。 他扫了一眼云姝,脸色之中看不出来半点心疼。 他想到云姝有可能害死了三条人命,反倒是有几分厌弃:“你怎么穿成这样?” 云姝已经被风吹得有些头疼,她磕头回话道:“父皇,云姝自知自己无才无德,可怎么说也是玄商国的公主,云姝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差点被奸佞之人玷污!云姝就算是有罪,只要大理寺的人查明,云姝自然会伏法,可却不能忍受如此屈辱!” 云姝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听得刘和心都揪成了一团,在景文帝耳边道:“公主殿下似乎真是受了什么委屈。” 景文帝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你说说,你受了什么屈辱?” “都察院监察使许开霁觊觎云姝已久,此次云姝被关在天牢,许开霁便趁此机会买通了狱卒,将云姝迷晕了送到他府中去,还让云姝打扮成这般模样,说只要云姝乖乖从了他,便能够将云姝从天牢中救出来!” 云姝说着说着,前世今生的苦楚似乎都涌上了心头,难免哽咽了起来。 “若不是萧家二公子及时赶到,云姝只怕是已经没了清白!” “这……”刘和听了都觉得甚为震惊。 一个小小的都察院监察使竟然敢胆大妄为到这等地步! “许开霁?”景文帝哼了一声,“刘和,给朕把他叫到宫里来!玄商国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49章 洗刷冤屈 宫里通传的太监到许府的时候,许开霁正躺在床上一边呻吟一边骂人。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没用的东西!”许开霁忍着疼痛嘶吼着。 一个小厮哆哆嗦嗦跪下道:“大人,外面有人……” 话还没说完,许开霁便又骂道:“不见,滚啊!” 方才那些大夫都已经给许开霁瞧过了,他的命根子是保不住了,一想到这里,他就无端地想要发火。 萧少钦! 他一定是故意的! 如今他就跟宫里的太监有什么区别? 那小斯被许开霁的声音震得抖了抖,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低声道:“大人,那是宫里的公公。” 听到公公两个字,许开霁更气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就跟癫狂了一般吼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都说了本大人谁也不见!” “哟,许大人真是好大的口气,咱家倒要问问许大人,皇上您见不见?” 刘和闻声走了进来,不紧不慢说道,一只手还捏着个兰花指。 许开霁一惊,景文帝要见他?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床上惊坐而起。 不好,云姝定时去景文帝面前说了些什么! “怎么,许大人还不走?莫不是等着金吾卫的人来将你绑过去吗!” 刘和怎么说也是在皇帝面前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人,面对许开霁一点都不在怕的,他这番话音刚落,许开霁便手忙脚乱从床上爬了起来,惊慌着拢上了一件衣服。 可毕竟刚经历了那种事情,他只觉得双腿都有些麻木了,疼痛感一阵一阵传来,引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滚下了床。 一边的小厮上前扶住他:“大人小心。” 刘和却不屑一顾:“许大人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想玷污公主殿下呢?” 许开霁听完,攥紧了手。 可他知道,不能得罪刘和。 于是只能装作没有听见,一瘸一拐就跟着刘和进了宫。 许开霁到了宣明殿时,景文帝已经命人给云姝换了一身衣裳。 他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他之前打点过的狱卒正跪在景文帝跟前。 那狱卒对上许开霁黝黑的眸子,打了个寒战,继续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是收了许大人的银子,今夜也是奴才将公主殿下送到许大人府上的……许大人还说,还说只要公主殿下乖乖就范,就会帮公主殿下洗刷冤屈。” 说完他狠狠磕了个头:“皇上,奴才也是见钱眼开,才会做出这等事情,还望皇上恕罪!” “你胡说!到底是什么指使你攀扯我!”许开霁登时便指着那狱卒骂道。 他不能承认这些是他做的,否则就都完了。 云姝见状,跪到了景文帝跟前,眼眶红红的,满声怨恨道:“父皇,姝儿就算是再傻,也不会用自己的名节开玩笑!许大人,你分明就是见我和萧家二公子订了亲,心中不悦,便想要用这种法子来害我!真是好狠毒的心!” 许开霁一脸无辜:“公主殿下为何要诬陷下官?” “父皇若是不信,大可将萧家二公子也传到宣明殿来问问!今夜若不是萧家二公子,姝儿往后的人生便都毁了!” 听到萧少钦的名字,许开霁眼底划过了一丝阴翳。 景文帝犹豫了片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信谁,就在这时,丽妃来了。 丽妃穿着一身素衣,头上戴了一朵白花,整个人看着憔悴可怜。 她听说许开霁今晚出了事情,于是便匆匆赶了过来。 毕竟冯家人的那件事情是许开霁帮她处理的,如今他们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也怕许开霁在皇帝面前说了些什么不利于她的事情,因此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云姝?你不是在天牢里关着吗?”她故作惊讶问道。 景文帝看见丽妃,心里稍微舒服了些,朝她挥了挥手示意丽妃做到他身边。 丽妃扭着腰含着笑便走了过去,径直坐在了景文帝的腿上,看得云姝心里一阵恶心。 穿着丧服却又如此不知检点,果然这丧服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也是,能够亲手杀死自己亲生父母的人,大概也谈不上有良知了。 景文帝同丽妃说道:“姝儿说今日夜里许监察使买通了天牢的狱卒,将她掳到了府上,想要玷污她,丽妃,这事你怎么看?” 丽妃张大了嘴,道:“这怎么可能呢?臣妾虽身在后宫,却也有所耳闻,许大人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倒是姝儿,从前便行为不检点,订婚前夜还和萧家二公子共处一室……” 丽妃话还没说完,可话里的意思景文帝却听明白了。 云姝放浪,许开霁守礼,所以今晚断不可能是许开霁将云姝掳回了府。 丽妃又凑在景文帝耳边道:“况且之前宫里不是还有传闻说姝儿心悦许大人已久?” 景文帝顿时皱起了眉头。 云姝见情况有些不对,立即又磕头道:“父皇,今日若是不能为姝儿伸冤,姝儿宁愿一死!” “皇上,宣明殿外头有个秀女求见!” 这时刘和跑了进来,说道。 “秀女?她来宣明殿所为何事?”景文帝本来就已经够烦了,今夜又来了个秀女,他只觉得这事情简直要没完没了了。 刘和道:“那秀女说是知道一些有关冯家那案子的内幕,想要禀报皇上。” “冯家那案子?”景文帝思忱了一番,“叫她进来吧。” “遵命。” 说着刘和便将那秀女领了进来。 云姝一看那穿着打扮便知道是柳如溪。 她来做什么? 她不过是一个秀女,人微言轻,根本就帮不了她什么,甚至还有可能惹怒了皇上,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云姝一时也有些担心了起来。 却不料柳如溪十分镇定跪下回话道:“奴婢见过皇上。” “嗯,起来回话。”景文帝淡淡说道。 可当他见到柳如溪抬起头来的一瞬间,顿时淡定不起来了。 “玉柔……?”恍惚间,景文帝喃喃了一句。 不对,贤妃已经死了! 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丽妃的手指甲也死死抠进了肉里,是她! 这个小狐狸精竟然敢到皇帝面前来搔首弄姿! 景文帝回过神来,收起了刚才那副惊讶的神色,又道:“你说你知道冯家那桩案子的内幕,你且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第50章 许大人怕是有心无力了 柳如溪看了一眼云姝,眼神之中满是心疼。 随后她坚定回答景文帝道:“回皇上的话,公主殿下是被冤枉的!” “可有证据?”还没等景文帝开口,丽妃就先行一步问道。 柳如溪点点头:“证据便是那凶器,杀害冯家老爷和夫人的簪子其实并非是公主殿下的,公主殿下曾与奴婢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公主殿下看奴婢可怜,又没什么首饰,所以才命人将自己的首饰挑选了一些送给了奴婢,而杀害冯家老爷和夫人的簪子便是公主殿下送给奴婢的其中一支!”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可那簪子前几日奴婢便找不见了,应当是被有心之人拿走了想要嫁祸给公主殿下!” 没错,那簪子上镶嵌了一颗绿玛瑙,乃是从前西域进贡的,后来景文帝赏给了贤妃,贤妃用这绿玛瑙做了一支簪子,贤妃死后,这簪子便留给了云姝。 所以景文帝一看到那支簪子便笃信是云姝行凶无疑。 云姝心头也是一惊,她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而丽妃人证物证俱在,景文帝也自然而然带入了她便是凶手,可她竟然忘记了,那簪子她早就已经送给柳如溪了! “姝儿,可有此事?”景文帝缓缓问道。 “确有此事,姝儿与柳姑娘一见如故,又得知了柳姑娘身世悲惨,这才送了柳姑娘一些首饰。”云姝回答。 丽妃眼见云姝就要洗脱冤屈,心中有些不悦:“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能洗脱云姝的冤屈了吗?本宫家里三条人命就如此不值钱?” 柳如溪又道:“不止这些!还有一日奴婢曾经瞧见丽妃娘娘从宫正司出来……” 不错,那些宫正司的囚徒虽咬定云姝是幕后黑手,可云姝从始至终并没有去过宫正司! 既然她没有去过,又怎么可能和那些侍卫串通一气,杀害了冯博衍呢? 想到这里,云姝即刻道:“原来如此!姝儿知道了!不如父皇去查查冯府的账本,想必这些天来丽妃娘娘应当是从娘家拿了不少钱吧?” 买送子药加买通那些宫正司的囚徒,这些花销可都不小。 丽妃顿时有些慌了,解释道:“怎么,冯府给本宫那送银子来有什么问题吗?” 云姝冷笑一声:“拿点银子?可不止一点吧?而且冯家公子参加了那么多次科举都没中,怎么就偏偏冯府给丽妃娘娘送了银子来,冯家公子就做了官了?而且还是眼下最吃香的工部的官,若说这两件事情之间没点联系,云姝可不信!” 景文帝一时也起了疑虑。 后宫之间斗来斗去也就罢了,他最忌惮的便是后宫有人染指政治。 毕竟已经有了一个皇后和陈清的前车之鉴。 丽妃见景文帝已经有些怀疑自己了,娇嗔道:“皇上,这无凭无据的事情,您可不能冤枉臣妾!臣妾去宫正司不过是想了解一番后宫的事情,您之前不是还说让臣妾学着打理后宫吗?” 云姝也知道,现在她一时半会拿不出可以直接证明丽妃杀了人的证据。 可现有的证据也足以证明杀人的不是她了。 她道:“姝儿自知打小父皇便不喜欢姝儿,可即便如此,姝儿也不能忍受随便被人非议!姝儿做事只求坦荡二字,若是做过的事情,姝儿自然敢做敢当,可若是没做过的事情,姝儿也绝对不会承认!” 景文帝看了一眼云姝和柳如溪,神思有些恍惚。 仿佛就回到了十年前贤妃还在的时候。 那时候他每日都会去贤妃宫中看望,云姝每次见了他都会咧嘴笑。 都说孩子出生之后第一个会说的词是娘亲,可偏偏云姝最先学会的是喊父皇,那时他别提多开心了,甚至都给云姝想好了往后的封号,要让云姝成为玄商国最风光的公主。 可惜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他其实心里也清楚贤妃为何而死。 盛极必衰,贤妃得了无限恩宠,自然会招人妒忌。 当年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好好调查此事,可在陈清的怂恿下,前朝众多官员都说贤妃狐媚惑主,若是他沉溺美色定然会祸国殃民。 他的皇位来之不易,他只能妥协。 可后来每次深夜梦回之时想到贤妃葬身火海,他便愧疚不已,以至于见到云姝他都会浑身不适,就仿佛云姝的存在是在一次又一次提醒他,他是杀害贤妃的凶手。 所以他才会如此不亲近云姝。 说到底,都是他的心结罢了。 他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姝儿,朕信你,至于杀害冯家三人的凶手到底是谁,刘和,你去传朕口谕,大理寺那边给朕继续再查,务必要查出个结果来!至于今晚的事情,许大人,若是你坦坦荡荡自然也不会空穴来风,前朝不需要你这般行为不检点的官员,如此,你还是做回你的御史吧!” “皇上!”许开霁满眼愤恨,“皇上,下官真的冤枉呐!” “好了,不必多说,你们都退下吧!” 说着,景文帝缓缓起身,离开了前殿。 “皇上,您别气坏了身子。”丽妃眼看着景文帝离开,即刻也起身跟了上去。 柳如溪长舒了一口气,方才说她不紧张是假的,第一次面圣,她怎么能不慌? 不过好在景文帝相信了她说的话。 她起身扶起云姝,关切道:“公主殿下可还好?” 云姝愣愣点了点头。 刚才景文帝看她那眼神,是悔恨吗?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景文帝这般看她。 良久,她回过神来,拉住柳如溪的手:“今日多谢柳姑娘了。” 柳如溪笑了笑:“其实这都是萧公子的主意,萧公子早些时候来找过我,那些话也都是萧公子说的,本来我还想着皇上怎么会轻易相信我一个小小秀女说的话,好在皇上是信了,也算是还了公主殿下一个清白。” 是他? 云姝皱了皱眉。 萧家不是出事了吗? 他哪里来的时间安排这些? 不过他的思虑倒是周全。 柳如溪神似贤妃,由柳如溪开这个口,且不说别的,光是看在贤妃往日的情分上,景文帝只怕都要心软几分,倒不失是个好计策。 只是萧少钦怎么会知道柳如溪的事情? 他一个纨绔公子,也不过问后宫的事情,怎么就能想到用柳如溪来做这件事情呢? “想什么这么出神?公主殿下,我扶你回宫吧。” 说着,柳如溪便搀扶起云姝。 云姝点点头,前脚刚要迈出宣明殿,便听见许开霁的声音:“云姝,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乖乖让你跪在我面前,求我宠幸!” 云姝扬起笑意,回头玩味似的看了一眼许开霁的命根处:“许大人,你怕是,有心无力了。” 第51章 萧少钦:她的身段,我熟 云姝的笑意如同一根根针扎在许开霁身上,他猛地用手捶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许大人,您还是赶紧回吧。”刘和听到声响,如此说道。 许开霁这才缓缓起身,一瘸一拐走出了宣明殿,临走时还不忘眼风扫了一眼云姝。 许开霁离开后,刘和走到云姝跟前,笑道:“柳秀女,皇上叫您进去呢。” 柳如溪一愣,指了指自己:“皇上叫我进去?” “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咱家就先在这里贺喜了。” 柳如溪顿时脸红了。 她知道刘和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她选择了进宫,这一天早晚会来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云姝也跟着笑道:“柳姑娘,你去吧,得了父皇的恩宠,往后柳府的人便再也不敢欺侮你了,不仅如此,见了你还得行礼呢。” 柳如溪又喜又怯,跟着刘和进了内殿。 云姝看着柳如溪的背影,心中也唏嘘了一番。 前世她在宫中无依无靠,总觉得许开霁就是自己的天,她只为了许开霁而活,可重活一世,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世间这些感情,有柳太妃对她的慈爱,还有柳如溪与她的互相扶持,有青黛和紫苑对她的衷心,还有…… 萧少钦对她的情感。 算是爱情吗? 她说不清楚,总之,应该是美好的吧? 想到这里,她脚步跟着也轻快了些。 “公主殿下!您回来了!”青黛远远瞧见了云姝,便迎了上来。 自从云姝离开后,她心里便一直担心着,生怕出了点什么事情。 现在见到云姝平安无事,青黛打心里高兴极了。 云姝道:“没事了,对了,萧二公子呢?” 青黛挠挠头:“萧二公子已经走了。” “走了?” “嗯,您刚去离开没多久,萧二公子就走了。” “罢了。”云姝有些失落,不过现在夜已深,若是他留在这里只怕也不太好,“他一向都这样无礼惯了,连说都不曾说一声就走了。” 青黛眨了眨眼睛,自家殿下这是在怪萧二公子走了么? 果然,殿下是舍不得二公子的! 而另外一边,躺在春满楼里的萧少钦打了个喷嚏:“谁在骂小爷呢?” “好了,你就别乱动了。” 坐在萧少钦面前的是一位相貌俊美的男子,身着白衫,气质儒雅,他一双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银针,正往萧少钦背上扎去。 “明尘,你轻点!”萧少钦嚷嚷着。 这时封离走了进来,回话道:“主子,那人死活不招。” 萧少钦顿时脸色沉了下来:“那就继续。” “主子,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封离抬眼看着萧少钦。 “那就请人给他医治,治好了再继续。”萧少钦眸光一沉,面不改色说道。 “是,主子。” 封离也知道,自家主子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对了。”萧少钦喊住封离,“封离,你去查查,牢狱里哪些狱卒对我家娘子动过手,统统都换掉,把手砍了扔到乱葬岗去。” 封离点点头,心想自家主子可真狠! 明尘笑道:“少钦,你还真是护短,牢狱里那些狱卒怎么说也是金吾卫的人,你就这么肆意妄为,小心你爹回来收拾你。” 萧少钦不以为意,懒懒打了个哈欠:“既然是金吾卫的人,怎么却连我的人都敢动?这般不识抬举,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明尘意味深长一笑:“你对公主殿下这般好,可我瞧着,她却看不出来。每次你都是在背后偷偷做这些事情,这样她又怎么能够看到你的好?” 萧少钦听完,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依你之见,那该如何?” 明尘颇为神秘道:“男人得学会卖惨,才能博取娘子的欢心。你看,今日你若非是你及时从云州赶了回来,只怕是她就已经被许开霁给侮辱,失了名节了。而你又为了她受了这么多伤,若是不告诉她,那这些伤不就白受了?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是了,萧瀚升在云州那边带兵,查到了一个军官贪污军饷,事急从权,还没来得及上报朝廷,萧瀚升便私下处理了那军官。 皇帝本就忌惮萧家有兵权,所以若是这件事情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边,皇帝肯定会怀疑萧家。 前世萧瀚升便是如此被人参了一本,然后被景文帝召回了京城,关在萧府查了一个月,这才又放萧瀚升回了云州。 重活一世,萧少钦早早便算到了这件事情。 所以才会提前去云州拦下那军中想要将此事传回京城的细作。 只是他没想到偏偏在他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云姝便出事了。 得了京城的密报之后,他从云州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路上却遇了刺客。 他好不容易才杀了回来,也落下了一身的伤。 不过他觉得这点小伤,也没有必要说出来让云姝担心,故而才闭口不提的。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萧少钦细细品味了这番话,良久之后一拍脑袋,觉得甚有道理,“小爷我知道了,不过,明尘,你又没成过亲,这些男女之事你怎么知晓的?” 明尘一时语塞,讪讪道:“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只有你这等不解风情之人才不懂。” 萧少钦想了想,也是。 明尘风流倜傥,是江湖中的妙手圣医,也是京城中出了名的说书人,他每日看了那么多话本子,说了那么多儿女情长的事情,想必是要比自己懂一点。 前世他错过了云姝之后,心里也容不下别人。 活了两世,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亲近女子,确实得多学学。 “嗯,明尘,以后你还得多指点指点小爷我,这方面,还是你懂得比较多。”萧少钦拍了拍明尘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 明尘只觉得萧少钦这话怎么听着不像是在夸他呢? “对了,你托我做的嫁衣,我也叫人做好了,不过你都没有量过公主殿下的身段,不怕做出来不合身么?”明尘又道。 萧少钦勾起嘴角一笑:“不会,她的身段,我熟。” 明尘扶额: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萧少钦确实也没瞎说,前世云姝死后,替她收尸的是他,所以她的身段他确实了如指掌。 他还记得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就很瘦,别人都说女子嫁了人,生了孩子怎么也得长胖一圈,可云姝死时,身上几乎都没有多余的赘肉,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好,那明日我叫人给你送过来。”明尘道。 “对了,你明日再帮我买点洋葱吧。”萧少钦想了想,又道。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不是你说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第52章 娘子,我快疼死了! 在天牢里关了一日,昨日夜里又闹了一晚上,云姝只觉得身子都疲软了,第二日整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 “青黛?紫苑?”她懵懵懂懂睁开眼,想要让青黛给她打盆水来。 过了一会青黛走了进来,神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云姝起身,看着青黛问道。 青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殿下,萧二公子来了。” “他来了便来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左右他也是无礼惯了的。”云姝云淡风轻说着。 青黛咽了咽口水,将云姝扶了起来:“殿下,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云姝一脸疑惑,跟着换好衣裳便去了前殿。 萧少钦眼尖瞥见了云姝,匆忙对封离招手道:“东西呢?” 封离手忙脚乱递了个洋葱上来,萧少钦将那洋葱拿到眼睛面前擦了擦,然后又塞给了封离,开始抽噎道:“好疼,哎哟,疼死了!” 云姝被萧少钦这叫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萧少钦整个人躺在担架之上,衣衫不整,眼眶红红,几滴眼泪瞧着就要落下来了,嘴里还在呜咽着,看起来十分可怜。 “娘子!你可算是来了!”萧少钦撇了撇嘴,委屈道。 云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情况? 这般蹩脚的演技,云姝看了都替萧少钦尬。 她转过身看向青黛,青黛也一脸茫然,小声道:“殿下,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今日一大早封离就将萧二公子给抬进了霓裳宫,莫不是萧二公子中邪了吧?” 云姝心想有道理。 萧少钦定是中邪了,不然怎么会跑到霓裳宫来哭哭啼啼的? 这时萧少钦还在喊道:“娘子,你怎么这么狠心?为了将你从天牢中救出来,小爷我可是千里迢迢从云州赶回来,路上还遇到了劫匪,受了重伤,你看!这伤口都发脓了!” 说着他又要反手去扯背后的衣衫,想要将那些伤口都“展示”给云姝看。 云姝赶紧上前阻止他:“不必了不必了,多谢萧二公子,萧二公子对云姝的大恩大德,云姝必将牢记在心!” 萧少钦听完,颇有些羞怯眨了眨眼睛,捂着脸道:“娘子可是想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云姝提高了音量。 这萧少钦还真是口无遮拦! 霓裳宫里这么多人,他竟然就这样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萧少钦侧身,一只手撑住头,颇为慵懒看着云姝:“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说的么?英雄救美,然后那姑娘身无长物,所以只能以身相许咯。” 云姝有些无语了。 青黛素日里看画本子她打趣也就罢了,怎么萧少钦一个七尺男儿,整日里也看那些儿女情长的画本子? 她怎么不知道萧少钦还有这等癖好? 见云姝不说话,萧少钦又开始吼叫了起来:“封离,好疼,小爷我感觉心力交瘁,背上就像是被刀刮一般,封离,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 封离赶紧呸了两声:“主子,可不兴这么咒自己!” 云姝瞥了一眼萧少钦的后背,确实是有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口。 还有一些看着都已经发白了,不知道是伤口太深露出了里边的骨头还是伤口发脓了。 云姝看着,只觉得十分揪心。 他是从云州赶回来的吗? 所以他是因为她才会受了这么多伤? 但是昨日他却什么都没说。 想到这里,云姝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很疼吗?” 萧少钦眨了眨眼睛,把头点得和拨浪鼓一般,睫毛上挂着的几颗泪滴跟着都被甩了下来,十分委屈道:“疼死了,那些劫匪下手可真狠啊,招招致命,要不是小爷我武艺高超,只怕娘子今日就见不到我了!” 刚才云姝还有几分心软,觉得萧少钦为了她受伤,她心中过意不去。 可又听到他这番话,他确定不是在变着法夸自己? 罢了,怎么说他也是因为自己受伤的。 “青黛,你去把我箱子里那瓶金疮药拿出来,封离,把你家主子抬到内殿去吧。”云姝吩咐着。 萧少钦见状,赶紧又乖乖躺好了。 明尘这小子果然没骗他!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 看来以后他得在云姝面前多卖卖惨才行。 封离在云姝的指挥下将萧少钦抬进了内殿,然后退了出去。 云姝一只手用帕子捂住嘴,另外一只手将萧少钦的衣衫掀开,露出了里边的伤口。 她瞧见萧少钦背上不仅有昨日受的新伤,还有许许多多的旧伤。 众人都只知道他是萧家的纨绔,自小被太妃娘娘宠上了天,无人管教,偏爱赌博和喝酒,可却没人知道他身上也曾受过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伤,甚至有些伤口瞧着就让人十分触目惊心。 这绝对不会是一个纨绔子弟会有的伤口。 萧少钦面上总是一副对什么事情都不以为意的洒脱,可云姝知道,越是洒脱的人,背后承受的可能越多。 所以,他背后又有什么秘密呢? 他接近她,会不会也是和他背后的秘密有关系? 云姝愣了愣,这才用勺子舀了些药膏,轻轻涂在萧少钦背上。 药膏冰凉的触感引得萧少钦敏感地瑟缩着身子,云姝见状,嗔怪道:“别乱动。” 萧少钦两只手拖着下巴,一身微光,眉眼霁明,一双眸子看着云姝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道:“娘子这般模样,还真是少见。” 记忆中的云姝,似乎总是一身戾气。 可现在他却仿佛透过云姝能够看到明月风清,山河辽阔。 重活一世,还是挺好的嘛! “萧家出了什么事?”云姝岔开话题,问道。 萧少钦道:“没什么,就是些小事罢了,不过人在高位,必须得处处小心,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爹虽然不怎么管我,对我呢也比较严厉,不过怎么说也是我爹,总不能不管。” 云姝心想萧少钦还真是是非分明,有情有义之人。 “那袭击你的那些刺客可查出来是谁的人了么?”云姝又问。 萧少钦笑道,仰头看着云姝:“那些人都是死士,死活不肯说,不过呢他们也并非做得滴水不漏,我查了,应该是许开霁的人。娘子你说,我与这许开霁素不相识,可怎么他就这么讨厌我呢?” 云姝眼神闪烁:“我怎么知道。” 萧少钦又道:“早先听闻娘子曾与许大人有过一段情缘,宫中人都以为娘子择选夫婿那日定会选择许大人,可娘子又为何没选?” 第53章 你可曾后悔过? 萧少钦的问题又一次勾起了云姝的回忆。 她两眼放空,淡淡回答道:“不为什么,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我也做了个梦,梦到我和他成亲之后,他助我除掉了云景和云沣,而我成了玄商国最尊贵的女帝,可我登基之后,许开霁却将我软禁在了宣明殿之中,打掉了我们的孩子……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我怕它成了真。” 萧少钦一惊,这梦和他前世所见简直是一模一样。 若真是如此,倒是让云姝长了记性。 往后与许开霁划清界限,也免得重蹈覆辙。 他道:“可小爷我觉得,许大人似乎是真喜欢公主殿下,否则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将殿下从牢狱里救出来,想要占有殿下了吧?” 这一世确实有了许多变数。 许开霁便是其一。 他费尽心思将云姝打入天牢,可最后似乎只是为了占有云姝。 前世的许开霁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云姝听完,冷笑了一声:“若是喜欢都如同他那般,我宁可一辈子都不要被人喜欢。” “那公主殿下可曾后悔过?” “后悔什么?”云姝抬眼,语气里全是冷漠和淡然,“后悔这辈子过得太舒坦了么?” 说完,她收起了药膏,又给萧少钦穿好了衣衫:“好了,这药上次我用着效果不错,想来萧二公子应该过几日便会好了。往后不要再为我这般冒险了,我本就是无心之人,我怕这人情还不清。” 萧少钦笑了笑:“还不清,那就欠着,小爷我想救,难不成娘子还要拦我?” 每次都这样。 云姝越是抗拒,萧少钦便越是主动。 云姝叹了口气,如果她还是前世那个她就好了。 这样或许她就不用欠萧少钦这么多了。 闹了一个中午,云姝总算是把萧少钦送走了,她坐下来歇了会,这时青黛凑了上来:“公主殿下,礼部那边把大婚当日的流程都拟了个单子送了过来,您瞧瞧有没有什么问题?” 云姝接过单子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道:“就这样吧。” 她也不想为了这等小事去与礼部的人争执。 “对了,奴婢听说女子出嫁之前,都得给夫君绣一个香囊,您要不也绣一个?萧二公子瞧了肯定会特别高兴的。”青黛道。 “不绣。”云姝直截了当道。 上次那鞋让她可出了不少的丑,她现在明白了,她就不是个做手工的料。 让她绣香囊,别又惹出了什么事情来。 青黛有些失望:“好吧,可咱们民间都说若是绣一个香囊,往后夫妻之间必定会长长久久,恩恩爱爱。” “这种迷信的话你也信。”云姝说道,然后躺在了床榻之上,“好了,我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 青黛无奈退了下去,可前脚刚踏出内殿,脚尖还没着地,她就听见云姝在背后问道:“青黛,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青黛将脚收了回来,点头道:“自然,奴婢表姐嫁人之前就绣了个香囊,现在表姐和表姐夫可恩爱了!” 云姝若有所思:“既然如此,那便勉强试试。” 青黛咧嘴笑了笑:“殿下就爱口是心非,明明心里就在意萧二公子得很。” “谁说要给他做了?我是想给云祁做一个香囊,保佑他身体康健。” “是是是。” …… 元安殿内。 啪——的一声,一个茶盏砸了下来,碎片溅起,从许开霁手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许开霁跪在地上,只听云景劈头盖脸骂道:“许大人,你可知道这次你误了大事!你不会是心里还念着云姝吧?” 若不是许开霁偷偷将云姝从天牢中接了出来,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云姝也就只能在天牢里边等死了! 想到这里,云景就气得直跺脚。 云沣也道:“是啊许大人,这可不是顾及儿女私情的事情,就算是……就算是你馋云姝的身子,等到定罪了之后再做那些事情也不迟呐,这一次真是坏了大事了!” 许开霁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他向来都是心狠手辣,机关算尽的。 若是平常对别人,他确实不会做出这等愚蠢的事情。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云姝指婚那次开始,他就总觉得自己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就会注意到云姝,现在的云姝和从前判若两人,也让他异常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是下官莽撞了。”许开霁道。 云景似乎是还觉得不解气,又是一个茶碗砸了下来。 “唉!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云沣上前劝云景道:“大哥,你也别急,往后日子还长着,总归是能够想到别的办法的。” “可是现在丽妃不得宠,风头全都被那个新来的秀女给抢了。”云景有些头大。 他听说昨晚来了个秀女名叫柳如溪,长得神似贤妃。 往后只怕是这个秀女要宠冠后宫了。 毕竟当年贤妃有多得宠,宫里人人都是知道的。 丽妃见不了皇帝,于他们而言,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甚至还可能成为一个拖油瓶。 许开霁却道:“二位皇子放心,这出戏还没唱完呢。” 都已经一天过去了,他那个地方都还在隐隐作痛。 萧少钦害他成了个不男不女之人,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哦?你又有什么计策了?”云景问道。 “大皇子不如派人查查您府邸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许开霁阴恻恻说道。 云景有些不解:“那府上不是有脏东西么,云姝说派人去驱邪了,怎么,有什么问题?” “……” 许开霁一时也无语了。 云景为什么会在元安殿内召集那么多伶官他自己还不清楚么? 旁人当他是中了邪,他自己不会也当真了吧? “大皇子,您的府邸,现在被云姝用来堆放木材了。”许开霁也不指望云景会去查这件事情了,直接便将结果告诉了云景。 云景瞪大了眼睛,更为不解了:“她放木材做什么?莫非是买了桃木来驱邪?” 云沣也忍不住了,道:“大哥,驱邪那就是个幌子,云姝实际的目的应该就是用您的府邸来存放木材。” 云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她为何要存放这些木材?” 许开霁扶额:要是他知道就好了。 不过他还是好声好气解释道:“下官正在调查此事,不过云姝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囤积这么多的木材,她背后必定是在谋划些什么,我想,不如趁此机会,给她的教训,顺便也挑拨挑拨她和萧少钦之间的关系。” 云景虽没有听得太明白,不过还是点头附和道:“那这件事情你就去办。” “是。”得了云景的首肯,许开霁磕了个头便退了下去。 临走之前,他紧紧攥住了手中握着的玉佩。 第54章 火烧府邸 第二日,云姝正在霓裳宫中绣着香囊,这时柳如溪来了。 云姝起身行礼,道:“见过淑妃娘娘。” 柳如溪赶紧将云姝扶了起来:“公主殿下,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柳如溪那夜被景文帝留在宣明殿中,第二日便被封为了淑妃,直接跳过了秀女选妃大典,足见景文帝对柳如溪的喜爱。 云姝还记得前世柳如溪也是如此,宠冠后宫。 柳如溪瞧见云姝在做针线活,问道:“姝儿是在给萧家二公子做香囊么?民间都说若是在成亲之前送给夫君一个亲手做的香囊,往后必定会幸福美满。” 云姝笑了笑,没有说话。 柳如溪看云姝这蹩脚的手法,忍不住也笑了出来:“这里应该这样绣才对。” 说着,她便纠正了云姝一番。 “让淑妃娘娘见笑了。” “这香囊,最重要的不是好看不好看,而是心意,青黛,你说是不是?” 一旁的青黛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淑妃娘娘说的是。” 云姝听完,脸上泛起了绯红:“你们在说什么呢?这是给云祁做的。” 她话音刚落,只见紫苑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脸着急道:“公主殿下,不好了!” 云姝放下手中的香囊:“怎么了?” “那……那大皇子的府邸起火了,里边的东西都全被烧成了灰!” 起火了? 云姝一惊,怎么会突然起火了? 云景在宫外的府邸中全都堆放的是她从云州那边买回来的木材,若是起火了,那这些木材岂不是都被烧成了灰? 她愣了愣,有些恍惚问道:“可有查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沈大人在外面候着……”紫苑道。 云姝看了一眼柳如溪,柳如溪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太方便,于是便道:“皇上喜欢喝我熬的莲子粥,算算时辰也该去尚食局那边盯着了。姝儿,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嗯。”云姝点点头。 柳如溪走后,紫苑这才将沈宥之给领了进来。 沈宥之身上的衣衫有好几处都被烧焦了,脸上也被熏得黝黑。 他咳嗽了几声,这才行礼道:“公主殿下,是下官办事不力,那些木材……全都没了,大皇子的府邸如今已变成了一片废墟。” “沈大人不必多礼,这并非是你的错。” 云姝虽心里也着急,可还是先安慰着沈宥之。 她知道沈宥之这些天一直帮她盯着那些木材的事情,十分辛苦,此刻也不好过分苛责,只能先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打算。 她道:“沈大人且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宥之道:“昨日夜里,下官正在清点木材,突然看到府邸东南角冒起了青烟,随后便是一阵糊味传来,下官心想肯定是着火了,赶紧命人去灭火,可偏偏平日里都是装满了水的水缸昨晚一点水都没有了,众人只得去河边挑水,但这样一来一去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偏偏那大皇子的府邸又是用松木做成的,火势一下子就蔓延开了……” 沈宥之一脸悔恨:“都是下官疏忽了,那么多木材,竟然没想到要防火!” “松木?”云姝听了,如此问道,“寻常不都是用杉木或者金丝楠木吗?” 皇宫中的大部分宫殿都是用金丝楠木做的,金丝楠木不宣不燥,经久耐用,可以说是最好的木材,再次一点也是用杉木,用松木的倒是十分少见。 沈宥之解释道:“去年一年宫里头都在兴修祭祀宫殿,大部分的好木材都运到宫里去了,大皇子的府邸本来也是用的金丝楠木,可是后来木材不够,工匠们又赶工期,所以掺杂了不少的松木。” 经过这段时间做木材生意,沈宥之也对木材有了不少的了解。 况且他身在工部,这些也都是必须得知道的常识。 云姝了然:“松木易燃,若真烧起来了,确实是不好扑灭,那你可有发现是谁纵火?” 沈宥之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沈宥之听完,深吸了一口气,将怀中的玉佩递给了云姝:“这是在府邸之中找到的玉佩,想来应该和纵火之人有关系。” 云姝看了一眼那玉佩,色泽通透,做工精良,背面雕刻了一个萧字! 萧少钦? 是了,木材的事情,除了沈宥之,就只有萧少钦知道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 难怪萧少钦之前要给她出主意算计云景的府邸! 原来萧少钦是早就知道云景的府邸是松木做成的,极易着火,所以他只要引燃一个小小的火种,那么整栋府邸便都会燃烧起来! 云姝突然就将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一种愤怒、悲切而又无奈的情绪顿时涌上了云姝的心头,她拿起刚才那个香囊,用剪刀将香囊剪得稀碎,狠狠扔在了地上。 她真傻! 重活了一世,怎么还是这么傻呢? 她为什么还会这么单纯的相信萧少钦对她,是真情实意的呢? 他救她,他帮她,不过和当年的许开霁一模一样,只是为了利用她谋事罢了,真是杀人诛心! 是啊,若是萧家能够和陈家联谊,萧家有兵权,陈清又是内阁首辅,只要两家人连手,景文帝是不敢动他们分毫的! 萧家帮了陈清一次,就算是两家联谊的敲门砖了。 云姝只觉得自己如坠深渊,心里万分酸楚,可又无法言说。 总归是她在自作自受罢了。 沈宥之见到云姝这般模样,有些担心问道:“公主殿下,您还好吧?” 云姝苦笑一声:“没事,人大抵都是这样,为了利益,什么是不能出卖的呢?我不也是这样么?” 沈宥之叹了口气:“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木材没了还能再想别的法子,我担心的是陈清会怀疑起你来。”云姝道。 “陈清已经开始怀疑下官了,前日他将下官叫到了他的书房中,问了些话,当时下官搪塞了过去,算是打消了些他的疑虑,可此事一出,陈清必然会查到大皇子府邸中存放的是木材,也难免会又起疑心。” 云姝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沈大人,你务必要小心,木材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 沈宥之答了声好。 “好了,你也先退下吧。” 说完,云姝起身走进了内殿。 就在她刚到床榻面前之事,突然一阵心绞痛传来,她只能伸手扶住床榻,勉强支撑住了自己的身子,可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快被抽空了,不一会儿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55章 你在怀疑我? 云姝再醒过来时,已经入夜了。 青黛和紫苑两人守在她身边,好不容易见她醒了过来,青黛赶紧将云姝扶了起来,紫苑则出去打了盆热水。 “公主殿下,您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青黛神色有些凝重,“您刚从天牢回来,气血都还没恢复好,这时候就应该好好休息,奴婢总觉得自从那次从冷宫回来之后您就心事重重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姝摇摇头,这时她眼尖瞧见了墙上的人影,冷冷道:“萧二公子请出来吧。” 青黛有些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只见萧少钦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环抱双手,咧着嘴笑了笑:“听说娘子生病了,特意来瞧瞧,见娘子睡得香,便不忍心打搅了。” 云姝只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就像当年的许开霁一样,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就是个傻瓜。 她眸光一沉,面无表情:“萧二公子,你我虽说已经订了亲,可毕竟还未拜堂,所以往后你我还是得避避嫌,免得旁人说玄商国的大公主是个不守礼节和妇道的人。” 萧少钦听出来她语气之中的疏离和冷淡,一时有些失神。 他道:“娘子可是睡糊涂了?” 云姝冷哼了一声,屏退了青黛,看向萧少钦道:“萧二公子最近可有丢什么东西?” 萧少钦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何云姝会这么问。 云姝强撑着身子,从床榻之上起身,在梳妆台旁边的盒子之中拿出来了一块玉佩,递给了萧少钦,道:“这玉佩可是萧二公子落下的?” 萧少钦看到那玉佩,脸色一变。 他道:“这块玉佩怎么会到了娘子这里?这玉佩小爷我已经找了好几天了,还以为是府里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偷走了去。” 这块玉佩是他大哥萧少虞送给他的,乃是用蓝田玉打造,珍贵无比,而玉佩后边的萧字也是全京城最好的工匠雕刻的,精美无比,整个玄商国都找不出第二块。 云姝忍住胸口的刺痛,眼底闪过苦涩。 她果然没猜错,他一直都在骗她! 是,她就不应该轻易再相信别人! 想到这里,云姝冷冷剜了一眼萧少钦,语气如冰:“那萧二公子可知道,昨夜大皇子在宫外的府邸着了火?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么,对吗?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对吗?” 一连好几个问句,问得萧少钦有些懵了。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云姝这番话背后的意思——他被人算计了! 有人借他的玉佩挑拨离间! 他抓住云姝的手腕,整个人离云姝只有一寸的距离,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公主殿下,你在怀疑我?” 云姝摇头:“我怎么敢怀疑萧二公子呢?” 萧少钦本想将她一把揽进怀中,可瞧见云姝脸上抗拒而又痛苦的神色,他突兀地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如今的云姝敏感多疑,事事都要走一步看十步,自然也不会因为他的否认就放下警惕。 可他又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他知道云姝在打那批木材的主意,那是因为他是重活过一世的人,所以他知道再过半个月南边一带就会下暴雨。 届时练江发洪水,所有船运的木材都会被淹,而在这个时候若是云姝提前通过陆运囤积一批木材,那么就能狠狠赚一笔钱,说不定还能算计陈清一番。 他总不能告诉云姝,他重活了一世所以猜到了她的计谋吧? 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会相信。 云姝见他不说话,心中则更加笃定了。 她苦笑一声,最终挣脱了他的手,坐回了床榻之上。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像她这样的人,就应该一辈子孤独终老,断情绝爱。 “你走吧。”她语气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连愤怒和悲伤都没有了。 萧少钦就这么看着云姝,良久才转身。 云姝以为他要离开,别过头不再看他,却没想到萧少钦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他的头托在她的肩膀之上,云姝能够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 他坚定道:“玉佩是我的,但我没有做过那种事情,我也永远都不会对你做那种事情。” 两生两世,我所求的,不过都是你能平安喜乐。 最后这一句,萧少钦本想说出口,最终还是忍住了。 云姝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想去看。 看了只会让自己更难受吧? 她这样想着,没有说话。 “今日我来,本来是给公主殿下送嫁衣的。婚事仓促,皇上又说不能铺张,想来这做出来的嫁衣也不会有多好,所以我便请了宫外最好的绣娘做了一件玄商国最好的嫁衣,封离一会便会送过来,公主殿下若是得空,不如试试。” 萧少钦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云姝咬牙闷住哭声,可等到萧少钦走之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不行,她不能哭。 陈清还活着,云景和云沣还活着,丽妃还活着,她不为自己,就算是为云祁也应该振作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她有了前世的阅历,必然能够再想出别的办法解决木材的事情。 她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把陈清拖下水,不能在这关键的时候功亏一篑! 云姝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抽丝剥茧分析起现在的情势。 现在若是再去运送一批木材肯定来不及了,并且她手头上也没有足够的银子了,所以只能从陈清那一批木材上下功夫。 想到这里,她将紫苑叫了进来:“紫苑,你去将沈大人请到云水亭来。” “公主殿下,方才沈大人家的小厮过来传话,说是沈大人今日被陈太傅给请到府上去了……”紫苑说道。 云姝脸色一变,还真是祸不单行。 看来陈清那边已经有所怀疑了,她必须要想个法子保住沈宥之,打消陈清的疑虑。 不然她损失的可就不止是沈宥之,还有整个计划了。 她打起精神,道:“紫苑,青黛,你们二人跟我去一趟淑妃娘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