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第一仙》 第一章 春去秋来桃花开 秦历十八年,秋。 远山青黛,秋风拂波,有渔人吟棹歌,泛舟武陵溪。 “老人家,老人家!” 听到远岸急声呼喊,打渔老翁划桨而去,晨霭朦胧间,倒也能看到春风杨柳岸的情景,那是一个身穿鱼龙官服的天策府卫,搀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剑客。 “江湖的打打杀杀,和老夫无关。” 小舟即将靠岸,老渔翁看了一眼那年轻人,摆摆手就要离开。 “老人家,他要去桃花源,还请老人家带他一程!” 带刀侍卫语气焦急,听到“桃花源”三字,老渔翁双手停顿,两眼如鹰盯着那侍卫,也握紧了手中的木桨。 “是谁让你来找老夫的?” “是他。” 侍卫指了指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白衣剑客,急切声道:“他叫李纯阳,他的父亲叫李剑诗,还请老先生带他去桃花源,求得生天!” 燕国第一剑仙,李剑诗! “你说他是李剑诗的儿子,何以为证?” 啪! 那侍卫想都没想,直接将一个黑色剑袋丢到了船上,破烂的剑袋里,两柄宝剑摔了出来。 老渔翁也不犹豫,拔剑验实,看到两柄剑散发的青紫光华,他这才点了点头。 江湖名剑,清风、明月,的确是李剑诗的佩剑,看来这个年轻人,自己是非救不可了。 随即,老渔翁举棹点水,江面顿时荡起宏大涟漪,化作一条水龙将李纯阳挟裹而起,落在舟上。 这般凝水成型的本事,令那名神情焦急的天策府卫不由得看惊了。 “小子,回去吧。” 老渔翁朝着岸边的年轻人说了句,手中长棹再动,竟使得江水倒流,很快,小舟便隐入晨霭中,岸边依稀传来几声道谢。 “这么年轻就出来和人搏命,究竟有什么样的恩怨?既然来了,自然不必担心仇家追杀,毕竟这桃源,有不少人欠着你父亲的人情呢。” 看着舟上那个容貌俊秀、遍体鳞伤的年轻人,老渔翁不禁发出感叹。 ······ 秦历十九年,秋去春来,人间四月桃花开。 一间破旧的小酒馆里,三个年轻人举杯畅饮,脸上都流露着醉醺醺的笑容。 “等去了中原,一定得搞把名剑耍耍,才不枉我在桃源苦修剑艺六年。” “要说名剑,还得是秦王的佩剑‘天诏’最好,那可是在兵器谱排名第一的。” “非也非也,天衍剑排第一,不过因为他秦岱宗是皇帝罢了,你让他跟小爷过两招,说不定小爷用木剑都能废了他!” 两个年轻剑客,皆是桃源中那号称剑宗凌绝顶的徒弟,大师兄谭松鹤,二师弟张承影。 两人越说越激烈,都急的脸红脖子粗,直呼当朝皇帝名讳却不以为然,毕竟是身处桃源,要换在大秦国土范围任何一个馆子里,恐怕在座几人,都要被判个大逆不敬的罪名丢了脑袋。 席间,唯独那个面容清秀的青年默不作声,他只是饮下碗里的桃花酿,嘴角含笑,自觉两人谈论的话题很有趣。 很快,面容憨胖的大师兄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用袖子抹了抹油润的嘴巴,朝着秀气青年憨憨一笑。 “纯阳,你是从中原来的,你说说,你都见过什么好剑?” 张承影也止住了嘴,看向青年。 “呵呵,我见识浅薄,不知名剑,两位老哥真感兴趣,等去了中原,机缘巧合,自然就能看到各种名剑了。” 李纯阳轻描淡写地说着,脸庞多了几许苍白,谭松鹤二人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李纯阳这家伙,嘴严的很,关于自己的事情闭口不提。 两兄弟跟他认识了半年有余,关系融洽,但他们对李纯阳的了解,仅仅是知道他有一个很厉害的爹。 依稀记得李纯阳初来桃花源的那个清晨:村口打渔的老翁驾舟而回,舟上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年轻人,老渔翁吆喝了几声,竟是使那医仙易秋年和他们的师父凌绝顶同来将他迎接上岸。 这等情景,在桃花源称得上是大排场了。 李纯阳到来的那几日,桃源二百隐士对他是议论不绝,谭松鹤二人也得知,李纯阳胸口有道长达九寸的剑伤,每到夜里子时,那个年轻人浑身都会散发寒气,连榻前的炉火都变的黯淡。 有人认出了那道剑伤的来历:江湖名招‘广寒毒’,中招者伤口极难愈合,寒毒会缓慢封堵身体的全部经脉,直至被冻成冰块! 也是多亏了易秋年妙手回春,为李纯阳针灸药浴,这才保住了他的命,只是受此重创,李纯阳一身武功尽废,身体变的极为孱弱,连拔剑都困难。 原本还想和这名中原来客切磋剑艺的谭松鹤,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正因为体寒虚弱,易秋年给李纯阳提了两条建议:一,平心静气,暂且放弃练剑;二,饮酒驱寒,每日适量服用。 所以,这半年里,李纯阳几乎没有碰过剑,而且每天都能从易秋年那里拿些沽酒钱,张承影比较精灵,一开始知道了这事儿,就撺掇着师兄结识李纯阳,为的是馋酒时候能在他那里尝上两碗。 一来二去,喝酒闲侃就成了几人的乐趣。 “纯阳,你受伤前武功是什么水平?一品?二品?”张承影问道。 听到这里,李纯阳没有答惑,只是抬起左手,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他这是在说,自己是武道五品的境界。 “哈哈,吹吧你就!” 张承影摇头大笑起来,他拜在剑宗门下学了六年,天赋比起谭松鹤还要高上一点儿,现今十九岁也不过是武道四品的水准,李纯阳才十八岁,怎么可能到五品境界? 李纯阳也不反驳,只是轻笑着饮下美酒,望向窗外开得正盛的那片桃花林。 “纯阳。”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清柔呼唤,三人纷纷望去,只见身着白衣外罩青纱的年轻姑娘,手挽着一个药篮,正倚着窗户看向李纯阳。 “雪儿。” 李纯阳点首回应,谭松鹤三人看着窗外体态嫮姱、容颜姣美的丽人儿,都是端正了态度,俨然从市井混混变成了有修养的公子哥。 雪儿,这可是整个桃源公认的第一美人儿,也是桃源最具盛名的武道天才。 和桃源多数隐士一样,她是从七国争霸期间,避乱而被村口的老渔翁收养的孤女,性格温和,举止端庄,因此,不少好事者推敲过她的身份,应是某地名门望族之后。 “纯阳,易老爷子让我来叫你,该泡药浴了。” 雪儿轻启丹唇,语气温柔,李纯阳也不贪酒,和两兄弟告辞,披上大氅走了出去。 第二章 琴剑相知弑秦王 人间四月,路边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二人缘溪行,李纯阳扭头问道:“闭关三个月,修为大有长进吧?” 闻言,雪儿只是浅浅一笑,含糊其辞地回答:“应该能打得过谭松鹤。” “不错,等离开桃源,有这一身使枪的好本事,找个小城开宗立派不成问题。” 对于雪儿的回答,李纯阳赞叹一声,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 村口那个神秘的打渔老翁,是雪儿的师父,据说那老翁精通各种长兵武功,雪儿本就天赋惊人,在渔翁的教习下,更是练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枪法。 雪儿闭关之前,老渔翁和凌绝顶曾安排了一场徒弟之间的切磋,当时雪儿只用了一支划船桨,就打得张承影狼狈不堪,用凌绝顶的原话说就是:奶奶的,老渔翁收了个‘蓬莱神枪散人’见了都得垂涎的宝贝徒弟! “开宗立派,以后要是有了那种想法再说吧。” 正说着,二人走进了一座古朴宅院,芬芳浓郁的药香味儿传入鼻孔,令人心旷神怡,院子里粗麻布衣打扮的老医仙和老渔翁,各自坐在木凳上,谈笑风生。 这座宅院有数间大房,是医仙、渔翁、李纯阳、雪儿四人的居所。 “见过医仙、渔老前辈。” 李纯阳向二人行了礼,易秋年捋着寸长白须,点首微笑。 “医室的木桶里,药已经配好了。” “多谢易前辈。” 道完谢,李纯阳便进了医室,站在药浴桶旁宽衣解带,一副并不算健壮的身体上,隐约能看到大大小小的疤痕,尤其是胸口那道斜疤,从心口到右肩,虽然已经愈合,但看起来仍是让人感到怵目惊心。 热气升腾,炉火荧耀,轩窗映出青年朦胧的影子。 在院里闲坐的娇美姑娘,时不时瞥一眼窗户,老渔翁和医仙都看出了端倪,笑而不语。 “呵呵,雪儿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老渔翁淡笑道。 闻言,雪儿立刻收回眼神,她知道渔翁的意思,小脸上顿时挂着一抹羞红,正色回道:“我就是想看看,那道剑疤有没有医仙爷爷说得那般恐怖,九寸长。” 雪儿伸出两只纤细玉手,比划了一下长度。 医室里,李纯阳盘膝坐在木桶里,运转内息,祛除寒毒,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滑落,那种畅快感却令他几乎虚脱,双目微合,沉沉欲睡。 “令堂已经安葬,你取了‘清风明月’,就回来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恍惚间,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雨夜,云梦山剑庐,满目慈祥的华发老人,为自己披上一件蓑衣。 “徒儿谨记师父叮嘱。” 夜雨潇潇,李纯阳策马急奔武陵,找到那年轻的天策府卫,接过了清风、明月。 “张春寒是准六品的修为,又自小在宫里修炼‘广寒毒’这门剑术,你这一去,怕是九死一生!” 身着鱼龙服的青年抱刀叹息,嘴皮子磨破了也劝不住这位固执的好友。 “死在别人的剑下,还是在愧疚里活着,我李纯阳···没得选。” 说完,剑者背起剑袋,朝着武陵官府而去····· 回忆渐渐朦胧,李纯阳睁开双眼,不禁伸手去触摸胸口的剑疤,满桶的药水没了温度,院里的人也各自回屋睡去。 已经是深夜了。 李纯阳呼出一口浊气,从浴桶里走出,打开窗户,院子里的桃花正悄然飘落。 “该回中原了。” 翌日,武陵溪。 “老人家,老人家!” 雾气迷濛,春风杨柳岸,一名黑衣轻履,头戴斗笠的年轻刀客,朝着溪里畅游的小舟呐喊。 “又是这个人,好像是叫秦淮吧。” 老渔翁辨识出了岸上惊呼者的声音,当初和李纯阳闲聊,对方提起过这个冒死把自己带到杨柳岸的好友,渔翁撑舟而渡,缓缓靠近岸边。 “老人家,李纯阳可还在桃源?” 秦淮满脸焦急,与半年前送李纯阳来此时如出一辙。 “尚在。” “前辈,辛苦您回去一趟,告诉他,蒹葭被抓了,今日夜里护送囚犯的官兵就会出发,将她从武陵押往渝州,死罪无恕!” 听到青年的话语,老渔翁挤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色,旋即,他轻挥长桨,示意年轻人上来。 “我带你去桃源,你和他当面说清楚。” “多谢前辈!” 秦淮上船后如释重负,想拿起另一只木桨,加快行舟速度,然而被老渔翁单手轻按,被迫将木桨又掷下。 “呵呵,驾舟的活还是让老夫来做吧,秦淮,去年你来这里,还是穿的一身官服。”老渔翁不忧不喜地说道。 “是,当时晚辈在武陵城天策府任职,自打秦皇遇刺,就和父亲一同卸任了。” “秦皇遇刺?” 一向不对朝堂事感兴趣的老渔翁,听到这几个字,同样是感到震惊。 “去年十一月在秦皇寿宴上,燕地的燕云柯和徐渐离,借着舞剑奏琴的名义,刺杀了秦皇,现今由秦皇二公子秦牧当政。” 秦淮说完,自顾摇了摇头,显然,他现在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但依着江湖传闻,似乎也对这位新皇帝并不认可。 “燕云柯、徐渐离,都是年轻后辈吧,至少在七国争霸期间,老夫从未听过这两人名号。” “燕云柯是燕国人,第一任鬼谷派掌门高徒,向来深藏不露,对外声称自己只有武道一品修为,所以在寿宴上舞剑的时候,也没有人把他当回事儿;那徐渐离,则是儒门中的一个琴师。” 老渔翁点了点头,十八年前,秦灭齐、楚、燕、赵、梁、虞六国,一统天下,六国后人想要刺杀秦皇的如过江之鲫,燕云柯是燕人,为亡国而弑君,倒也合乎情理。 秦淮之前所任职的天策府,就是秦朝在各州、城、郡设立的特殊机关,干的都是些替朝廷刑杀反臣、缉拿乱党的活。 而秦淮接下来一番话,也印证了老渔翁的猜测。 “当年秦朝大将白翦,率兵攻克燕国国都武阳,从城南到城北,一连屠了十几万百姓,燕大侠的家人全部蒙难,天下一统后,秦皇在仙阳城大兴土木建造锁春宫,从全国各地抓掳上千绝色女子,据说其中有一位是那徐渐离的未婚妻,所以,两个心怀憎恶的人,同入仙阳,完成了弑君的壮举。” “燕云柯、徐渐离。” 老渔翁划动长桨,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名字。 这两个名字,必定会被儒门史官载入史册,也必定被江湖人奉为传奇。 很快,小舟行到一处两岸尽是桃花林的地方,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来到桃花林的尽头,便是一座大山,秦淮随老渔翁上了岸。 这山水之间,雾气朦胧,两岸景色依稀难辨,秦淮心中暗自称奇,这种地方,甚至无法分辨东南西北,不愧是江湖第一隐居圣地! 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好一副人间画卷。 秦淮一路上惊叹不绝,跟老渔翁来到了家宅。 院子里,李纯阳坐在石凳上,用一块绢布,细心擦拭着两柄宝剑,紫青光华交错,印证着双剑的不同凡响。 雪儿则是坐在石桌对面,抱着一杆桃木枪,静静看着。 第三章 轻舟棹歌送白衣 “这是我头一回见你用剑。”雪儿浅笑道。 “嗯,身体伤势基本痊愈了,再泡药浴就是浪费药材了,易前辈说要想完全祛除体内寒毒,得找到两样稀世至宝,千年雪灵芝和淬阳金珠。” 铛! 白衣剑客右手握剑,左手两指并拢,轻弹剑身,发出清脆声响。 “所以,我要回中原了,要一起走吗?”李纯阳笑问道。 雪儿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启唇:“把我也带上吧,如今天下一统,我也想去看看太平盛世的模样。” “纯阳!” 一声大喊打破了院里的清净,秦淮冒冒跌跌地闯了进来,李纯阳转身细看,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将宝剑掷下,朝着来客迎去。 兄弟重逢,免不了一阵热烈拥抱,看到李纯阳安然无恙,秦淮紧皱的眉头这才舒缓。 “好久不见,我还说这几日回中原找你,没想到今天能在桃源重逢!” 李纯阳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容,秦淮也发觉了异样,李纯阳的性格,似乎比以往更稳重了。 这时,在药屋里挑选药材的易秋年也听到了外面的喧嚣,披着一件旧袍子走了出来。 “哈,秦淮,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不等李纯阳说完,秦淮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掌,眉间有愁。 “纯阳,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蒹葭被抓了。” 李蒹葭,李纯阳的亲妹妹。 听到这个消息,李纯阳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在桃源休养的这段日子,他的心态已经变得很平和了,但李蒹葭,那是他在世上最挂念的人。 “说清楚。” 李纯阳咽下一口愤气,尽量让自己镇定。 “去年,秦皇在寿宴上被刺杀,刺客正是燕国后人,也是你的师叔——燕云柯,所以,第二任秦王秦牧一上位,就下令清剿燕国后代,让各州郡斩首所有燕国遗族的罪犯,以树皇威,我昨日得知消息,你那个在凤凰郡的远房舅舅已经被满门抄斩,今夜,蒹葭会被押往渝州。” “师叔?” 李纯阳再次被震惊到了,他的师父,是现任鬼谷派掌门,此前,李纯阳还有两位离开鬼谷的师叔,其中一人,就是燕云柯。 据师父所言,燕云柯是他们那代三名弟子里,天资最低、剑法最差的。 但就是这么个听起来平平无奇的师叔,干了件震惊全秦的大事。 “为什么?是因为去年那件事么?”李纯阳皱着眉问道。 “唉,是那渝州的官,他们下令抓了上千名燕地诸族的后人,想要在秦皇驾到时,举行大屠杀,以讨皇帝欢心,妈的,像蒹葭这种被无罪而抓的,少说有五百口子!” 秦淮说着,同时也对李纯阳兄妹这两年的遭遇感到悲戚。 李纯阳听完,也是恨得咬牙切齿,要是换做自己去年的心性,八成就夜里摸黑去渝州府走一遭了! “易前辈、渔翁前辈。” 李纯阳看着两位年事已高的老者,拱手作揖,鞠了一躬。 “纯阳现在就要离开桃源,恕我不能和诸位好好道别了。” “此番回中原,你要记得找到那两样珍宝,祛除体内寒毒,否则,经常动用体内真气,会加快寒毒的复发,切记,切记。”易秋年语重心长地说道。 “师父。” 雪儿忽然起身,看向老渔翁,后者心领神会。 “令尊当初在燕赵两境行侠仗义,在北武林传出不少佳话,老夫也曾受他帮助,但我年事已高,曾经的恩惠,就让雪儿代吾报答好了,雪儿,什么时候回来,由你自己决定。” 老渔翁的话语,李纯阳听得明白,他是要让雪儿和自己一同回中原,救出蒹葭,也算了他一桩心愿。 刚好,李纯阳和雪儿交情不错,就算后者不帮忙营救妹妹,自己也愿意带她往中原南北各走一遭。 “好,那我们这就出发。” 李纯阳点首默许,兀自去石桌将两把好剑装进剑袋,系在身后,这便是他的全部行李了,雪儿也是取来师父赠予的绿沉枪,用麻布裹严,抱在怀里。 “易前辈,要是见到老谭那两兄弟,告诉他们我先回中原了,有机会的话,请他们去云梦山剑庐喝酒。” 桃花山洞,李纯阳淡笑着和易秋年告别,随即和秦淮、雪儿踏上了小舟。 时值正午,武陵溪仍是雾霭苍茫,老渔翁悠然划桨,李纯阳三人则是相对而坐,商议救人的对策。 “凤凰郡到渝州,需要经过一处野山坳,那里地势险要,我们可以先行埋伏,因为此次押送的犯人几乎没有修士,除了那领头官是天策府的修士,其余官兵,估计不超过二十个。” “只有一个修士带队的话,这倒是好办,我和雪儿缠住那些官兵,你去救蒹葭,事成之后找地方会合。”李纯阳沉思道。 “正面接触,怕是会起冲突,让雪儿姑娘去救蒹葭好了。” “不行。” 李纯阳摇了摇头,道:“带头的是天策府的人,要是起冲突,估计会认出你的刀法,再说了,雪儿的本事可不在你之下哦。” “好。” 秦淮点点头,停止了谈话,老渔翁轻吟棹歌,伴着兴于水面的春风悠悠回荡。 “对了,自从秦皇遇刺,朝廷除了清理燕地遗族,也开始派人插手江湖恩怨,你在武陵官府做的那些事儿,倒是没了风声,连酒馆里的说书先生都不提了,似乎···已经无人追查。” 闻言,李纯阳淡然一笑:“最好是。” “不过我很好奇,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张春寒是死于一剑封喉,但后经查证,他的身上除了剑伤,还有几处刀伤。” 经秦淮一提醒,李纯阳自然也想到了那个雨夜,他看着一脸疑惑的秦淮,启唇又止。 “《侠客行》或者《纵横剑道》当中,有记载刀招么?” 秦淮复问,雪儿好奇地看着李纯阳,期待他能说些什么,就连老渔翁也停止了吟唱,竖起耳朵。 《侠客行》,是燕国第一剑客李剑诗自创的剑谱,十八奇招尽数以诗命名;而《纵横剑道》,乃是鬼谷派第一任掌门鬼谷禅,于两甲子前在云梦山悟道而撰写的剑法,分为‘合纵上篇’与‘连横下篇’,剑招变化万千,诡秘无常。 秦淮与李纯阳相识多年,也算是知根知底,他知道李纯阳练剑十年,修习了《侠客行》和《纵横剑道》的‘合纵篇’。 “师姐以前学过刀,在剑庐和她切磋的时候,我也学了几招,那夜就胡乱用上了。” 李纯阳站起身来微笑回答,绾髻余留几缕散发,随风而摆。 一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秦淮和雪儿互望一眼,也不再多问,唯一能确定的是,李纯阳有些刀法造诣。 “秦淮,等事情办完了,你又何去何从?”李纯阳平静地问道。 “不知道,我就想着游历中原各地,多见识点儿刀法,遇见瞧上眼的姑娘,带回武陵成亲,呵呵,听起来是不是很平淡?” 刀客摘下斗笠,以手为枕躺了下去,一派清逸翛然。 “这样的悠哉生活,应该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雪儿忍不住道了一句。 “不做官了也好,各州郡贪官数量年年累增,想要出淤泥而不染可不容易,再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也不适合你。” 李纯阳如实回答着,心里有些窃喜,等自己处理完各种事情,去昆仑寻找千年雪灵芝的时候,或许,这位好友是陪同的最佳人选。 “呵,父亲在任的时候,年年来府上送礼的数不清,说的都是些阿谀奉承的鬼话,现在呢,那些家伙在街上看见我们父子都装瞎,趋炎附势之辈,算是看清了。” 秦淮撇了撇嘴,眼里尽是厌恶之色。 这时,小舟已靠近春风杨柳岸。 老渔翁似是心情不错,划桨吟歌。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李纯阳三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杨柳依依,满目春色,三人上了岸,各向老渔翁道了声珍重,便是向着凤凰通往渝州的官道行进。 第四章 清宵劫囚变数起 中原,凤凰郡。 三位侠客沿着柳堤,一路穿过几个小村庄,步行二十里,来到了那条山坳里的官道。 “秦淮,你确定会走这条道么?” 三人来到埋伏点后,李纯阳心有忧虑,不禁又问道。 “这是去渝州唯一一条官道,几十个犯人押一块儿,不可能走那些羊肠小路,我以前也押送过几次囚犯,一般犯人的名单都会在天策府修士的身上,你俩可千万要搞毁人名册,不然,他们以后根据册子清点逃犯,到时候全城通缉蒹葭,怕是连你也要受牵连。” “那天策府修士的武功大概在什么境界?”雪儿问道。 “一般都是二品、三品的修为,嘿嘿,像我这种四品修为的,很少会干这种活。”秦淮咧嘴一笑,言语间透露着些许得意。 普天之下,练武者无数,而有很多人能开辟丹田,修炼真元,增寿长生,参悟天地造化,这样的人便被称为修士。 修士一途,自然也有着强弱高低差别,从武道一品至武道九品,再到天人、宗师、登仙的境界,每一境的跨越都是艰难万分,需要付出极大努力的。 秦淮、雪儿只有十九岁,已然都是四品修士,可谓同龄修士中的佼佼者了,而李纯阳天资卓绝,已经能跻身世间武道奇才之列! 日暮时分,夕阳在远山孤标留下最后一缕余晖,暗夜来临。 这是一个满月的夜。 铛啷!铛啷! 马铃声在山坳悠悠响起,李纯阳三人脸上蒙着黑巾,伏在隐蔽处向外探首,远处火把荧耀,伴着窸窸窣窣的打骂声,预示着护送囚犯的官兵即将到来。 “除了犯人,还有三辆盖着帘布的大囚车,有些奇怪。” 待到护送队伍临近,李纯阳细数着囚车数量,心里隐隐不安,一般情况下,只有那些穷凶恶极的修士罪犯才会用囚车押送。 “你看,蒹葭!” 秦淮一声低喝,打断了李纯阳的思考,他顺着秦淮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犯人队伍里的那个小女孩。 只有十四岁的李蒹葭,此刻蓬头散发,一身皱巴衣服上沾满泥垢,活脱脱一副小乞丐的模样,她双手戴着镣铐,跟随队伍行进。 看到自己的妹妹这副惨状,李纯阳心起涟漪,也顾不得再分析囚车的存在。 “雪儿,走。” 李纯阳定了定神,脸色变得冷峻,抓起剑袋就走,月色下,剑客施展轻功纵身一跃,白衣飘袂,宛若谪仙降世。 雪儿则是跳到一棵大树的树枝上,面向一众官兵,缓缓解开绿沉枪的裹布。 “有刺客!” 官兵队伍里一声惊呼,一名穿着鱼龙服的天策卫来到最前方,按着腰间刀柄,与李纯阳对视。 “什么人,竟敢挡官府的队伍,活腻了不成?”天策卫高喝一声,企图用‘官府’二字吓住白衣剑客。 “山里日子不好过,兄弟只想借俩钱来花花!” 言罢,李纯阳旋剑启锋,飞身斩向天策卫,对方亦是及时抽刀横在身前,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甫交战,便是刀光剑影,李纯阳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伤势,但凭精湛剑术,仍能使出三品左右的武道修为,不一会儿,天策卫的右臂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剑。 那些官兵见状,也深知遇到了硬茬,纷纷拔刀冲向李纯阳,刹那间,只见一抹翠虹划过,三个官兵的刀被当场震飞,戴着斗笠的青衫女子横枪而来,挡下全部官兵。 “好机会。” 躲在暗处的秦淮,见到全部官兵出手,他亦是急奔而出,朝着李蒹葭掠去,但刚来到囚犯队伍后面,树后竟是也飞身出现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背着一支亮银大戟,竟是直奔最后方的三座大囚车。 “看来劫囚的不止我们,越乱越好!” 秦淮没多想,他径直来到李蒹葭面前,在小姑娘惊愕的目光下,斩断了她的镣铐,后者不明所以,甚至因为害怕缩了缩手脚,而秦淮并没有打招呼,直接将她单手抱住,就欲逃走。 轰! 于此时,那三辆大囚车帘布被气场掀开,只见刚才的黑衣蒙面人被震退数步,取下了身后大戟。 其中两辆大囚车里,坐的都是天策府修士,约莫着十五六个,另一辆囚车上,是一个琵琶骨被绳钩洞穿,四肢被浑铁长链锁住的白发老人,布衣褴褛,容颜枯槁。 囚队最前方,李纯阳和雪儿联手,将那些官兵尽数打伤,二品修为的天策卫,也是被当场打昏,李纯阳趁机摸索出了他怀里的册子。 “纯阳,不对劲。” 雪儿提枪指着后方囚车,只见十几名天策卫跳下来,为首那人端坐在囚车顶部,面容阴鸷,他衣服上绣的鱼龙镶着银边,这是比天策卫高一级的天策总司,一般修为都在四品以上! 那些天策卫犹如野马脱缰,个个拔刀而出,秦淮、蒹葭,连同那名蒙面人立刻陷入了包围,李纯阳二人见势不妙,只得前来救场。 “哈哈哈,没想到兄弟也是来救人的江湖义士,待会儿我缠住他们,你带吕大师离开!” 包围圈里,蒙面人声音粗犷,认定了秦淮和他是一路的,也是来拯救那囚车上的老人。 “我···” 秦淮刚要辩驳,却看清了囚车顶端那名天策总司,眼里多了一丝紧张,这个人他见过,是凤凰郡的总司,陈莽,五品境界! 让一位天策总司亲自押送囚车,想必那名华发老人,高深莫测。 “来者何人?”天策总司喝声问道。 “楚人,项锦川!” 蒙面人重喝一声,双手紧握亮银大戟,一身真元荡起万千尘埃,饶是有四品修为的秦淮,也不禁为之惊叹。 项锦川自报名号,李纯阳二人也纵身来到了秦淮身边,看着躲在秦淮身后的小女孩,剑客没有言语,只有等杀出生天再和她解释了。 “天策总司,陈莽,五品修为。”秦淮小声提醒了一句。 “已经乱套了,天策卫把我们也当成这个项锦川的同党了!”雪儿皱了皱秀眉。 “区区四个楚地刺客,也敢来劫囚,杀!” 陈莽挥刀令下,天策卫持刀齐上,李纯阳和项锦川一前一后,挥紫剑、甩银戟,似是两条游龙起舞,直接杀开两条生路! “快走!” 李纯阳一声提醒,秦淮也顾不得多想,在雪儿的护持下,急忙抱着蒹葭离开了山坳。 “一式:月底修箫谱,玉人捧露盘!” 面对两名天策卫的夹击,李纯阳单剑旋光,宛若一轮明月降世,直接震碎了那二人的刀,这是他出桃源后,第一次使用《侠客行》的名招!” 似是看出了剑招的非同凡响,囚车中关押的老人,动了动眼皮,紧盯着李纯阳。 第五章 齐国大贤吕藏韬 “二式:细雨鸣春沼,金盏倒垂帘!” 剑者白衣无双,一人一剑穿梭在天策卫之中,此间不断有人受伤,鲜血飘洒,项锦川亦是霸道绝伦,一只大戟连着刺死三人,直接杀到囚车处,欲要救人。 “妄想!” 陈莽冷喝一声,手起刀出,雁翎刀朝着项锦川的脑袋旋斩而下,幸得一道翠绿枪影及时出现,将雁翎刀震飞。 雪儿轻眨美目,冷静无言,纤手举着绿沉枪,对准了陈莽。 山坳里的战斗,因为陈莽的出手,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楚地的人,倒是都挺会玩枪的。” 面对身材纤瘦,满身柔水般气意的青衣女子,陈莽只是耸了耸肩,抬手纳气,将雁翎刀收回手里,指向了项锦川。 很明显,他还不觉得一个小丫头片子能造成什么威胁,反倒是这提戟之人,霸气外露,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唰! 只见李纯阳刺伤一名天策卫,回到雪儿身旁,三人又被围了起来,秦淮则是带着蒹葭躲了起来。 “二位义士,我来对付这个总司,还请你们先带大师离开。” 项锦川后撤一步,与李纯阳背靠背相站,后者满心疑惑,他可不认识什么吕大师。 “项兄,这位大师,可有名号?” 李纯阳发问,项锦川愣了一下,旋而开口道:“齐国唯一一位以文入道的天人境大儒,吕藏韬!” 吕藏韬! 李纯阳和雪儿,都是眉头微皱,一向镇定自如的李纯阳,面露疑色。 这位吕大师的名号,据说在七国争霸期间传的震天响,李纯阳居住在武陵城的时候,听外祖父提起过这个人。 吕藏韬,齐国人,自幼精读诗书,以文入道八十年,天人境修为,能够引用真气幻化成刀、枪、剑、戟四种大杀器,摧山断河,不在话下! 但齐国史书上记载:吕藏韬不慕名利、不食官禄,一生都在游历诸国,致力于教化愚民、传经授学,谓之圣贤。 “他可是天人境的修士,怎会这般落魄?” 李纯阳瞥了一眼囚车上的老人,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能确定的是,吕藏韬绝非恶人,他受到官府囚禁,怕是另有隐情,自己干脆就好人做到底,帮项锦川一把。 “项兄,你去把总司引开。” 李纯阳声音细微,项锦川会意,立刻舞起亮银戟,杀向陈莽,那天策总司身形掠动,火光与月光的光彩交织下,刀戟相会,眨眼就是十数招过去。 雪儿也不作声,兀自举着绿沉枪,警惕四周天策卫的动作,李纯阳趁机来到囚车上,一剑劈开木笼,又斩断锁链,使白发老人暂时恢复了自由。 只是,两道绳钩穿了他的琵琶骨,李纯阳担心其安危,也不敢贸然挑钩。 “杀了他!” 陈莽一声令下,那些天策卫再度冲向李纯阳,雪儿急忙来到囚车上,掌中真气迸发,如江涛流水之势,击飞数人。 而另一边的战斗中,项锦川被陈莽虚晃一刀后,胸膛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连连后退,身后一名天策卫趁机挥刀力劈而下,幸得反应及时,这一刀只是砍在了肩头,鲜血涔流。 打伤了项锦川,陈莽挥手示意众人围杀他,而自己则是拎着刀,一步步走向囚车。 “长烟落日!” “衡阳雁去!” 雪儿秀眉微蹙,当下抬枪出招,使的招式正是老渔翁所教的《渔舟唱晚》枪法,一杆绿沉枪在空中画出漫天烟云,其中隐隐有雁鸣之声。 陈莽仅是再前踏一步,仿佛进入了烟云画卷,侧方枪尖掠刺而来,他急忙挥刀格挡,一时间被雪儿杀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如此凶悍的枪法,惊住了有着五品修为陈莽。 “《渔舟唱晚》,得有二十年没在江湖中出现了。” 盘膝坐定的老者,缓缓开口说道。 即便深陷死境,沧桑的老脸上也没有丝毫波澜。 “前辈识得此枪法?”李纯阳不禁问道。 吕藏韬没有回答,他只是抬着眉头看了一眼这位年轻剑客,两只枯瘦手掌微微颤动。 “天策府的刀法,霸道而狠厉,但只要是使单手刀,就有致命的破绽。” 老人平静地说着,李纯阳若有所悟,握紧了明月剑,看向陈莽。 这时,陈莽已经破了雪儿的枪法,他的真气极为雄浑,每一次挥斩都逼得雪儿辛苦挡招。 “就算是反应很快,后腿和前胸,他也只能顾及其一。” 待到老人说完,李纯阳直接提剑而下,闪到陈莽侧面,对方自认为一对二游刃有余,先是振刀击退了雪儿,再回身一击,挡住了李纯阳的偷袭。 “区区二品修士,也配和我为敌?” 就在陈莽暗自轻视白衣剑客的同时,但见剑影瞬移,从他的腿部挪开,以极快的速度落在陈莽的护心甲上。 哧—— 剑光一闪,胸甲显痕,鲜血四溅! 剧烈的疼痛感传来,陈莽咬牙暴退十数步,另一只手捂着伤口,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纯阳。 刚才那一招,难道是因为自己大意了? 不对,那一招根本避无可避! 陈莽的眼神变得阴沉,其余天策卫见到总司受伤,纷纷回到他身边,为他护持。 一剑过后,李纯阳面色不改,径直回到囚车上,背起了老人,项锦川和雪儿断后,陈莽吃了亏,不敢再贸然下令阻拦。 那个白衣剑客,一招就打伤了自己,战下去,怕是只有玉石俱焚了,自己吃的是当差饭,不值得为此丢了性命。 很快,李纯阳三人带着老者离开了山坳,与秦淮、蒹葭会合后,他们直接钻进了深山老林,避开那些追上来找线索的天策卫。 山中野地,李纯阳放下老者,转身就抱住了满身脏垢的小姑娘,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给李蒹葭吓得不轻。 “你··你是谁呀?你想干嘛?” 李蒹葭奋力挣脱了李纯阳的怀抱,剑客满眼歉意,解下了面巾,秦淮等人亦是。 看到熟悉的俊逸面孔,小姑娘张了张嘴巴,两眼通红,直接呆在原地哭出了声。 “哥!” “不哭不哭,现在安全了,小蒹葭。” 李纯阳蹲下身子,把妹妹抱住,轻声安慰着,项锦川看到这一幕,却是满脸惊愕,旋而因为肩膀的疼痛,呲了呲牙。 “你受伤了。” 雪儿扯下一块裹枪布,示意项锦川坐下,给他包扎起来。 “你们···你们不是来救大师的,是来救这个小姑娘的?”项锦川猛然反应过来了,惊问道。 “对。” 三人齐齐点首,吕藏韬坐在一旁,干裂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第六章 一生功力传四侠 “多谢大师刚才的指点。” 安慰好蒹葭,李纯阳来到老人面前,拱手道谢。 “呵呵,《侠客行》,上乘剑法,如果老夫没猜错,你是李剑诗的子嗣。” “在下李纯阳,家父正是燕国剑客李剑诗。”李纯阳点首,同样面露微笑。 说完后,吕藏韬又看向了项锦川。 “小川。” “老师。” 不等雪儿给自己包扎好伤口,项锦川立刻放下大戟,跪在吕藏韬面前,行了叩师礼。 “这几年可还有研学兵法?”华发老人问道。 “有,自从老师离开楚地,弟子经常抄写前代各国兵法书,但领悟不到太多精髓,仍想向老师求教。” 项锦川一改刚才霸气的姿态,变的毕恭毕敬,可见他是很敬重这位老师。 “呵,怕是没机会了。” 吕藏韬呼出一口气,面容平静,但他看了一眼在场四人后,倏然面露惊色,准确的说,他是把目光放在四人的兵器上面了。 刀、枪、剑、戟。 “呵呵···是巧合,还是天意?” 吕藏韬竟是轻笑起来,因为身体虚弱,不禁喷出一口鲜血。 “老师受伤严重,我这就带老师找大夫医治!” 项锦川神情焦急,但吕藏韬只是轻轻摇头。 “小川,死亡,并不一件可怕的事情,趁着还有气,老夫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你们三个也过来。” 老者开口,李纯阳、秦淮、雪儿也坐在了他面前。 “你们可知血莲教?” 老者提问,四人点首。 当今天下,江湖人以祖龙江为界,划分南武林和北武林,两座武林当中,存在数之不尽的大小门派,而老人口中的血莲教,兴于南武林洞庭湖一带,其势力范围之广,七十二分舵堂口遍布南境,教中弟子十万众,可谓南武林第一大门派。 血莲教教主,褚惊涛,更是一代宗师大圆满境界的修士,与北武林剑道之巅峰宋乾元,合称北绝南冠。 “近些年来,血莲教仗着势大,教中弟子在武林兴风作浪,无恶不作,而那褚惊涛,放任属下勾结各州、城、郡、县官府胡作非为,给这太平盛世添了一层乌烟瘴气,咳咳···” 吕藏韬说到激动处,轻咳数声,脸色愈发难看。 “半年前,老夫游历洞庭湖,未料,褚惊涛竟然率领教众围杀我,与他交手后,老夫才得知,他修炼了《血煞经》,靠吸食人血快速提升修为,那日老夫中了他一掌,重伤而逃,功体日益受损,到现在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前辈为何不将此事昭告天下?朝廷天策府、儒释道三教、武林各大名门正派岂能坐视他褚惊涛祸害人间、恶贯满盈?” 李纯阳皱着眉头,他实在没想到,受到万人景仰的血莲教主,竟会是这般德行,为了自己的武道,不惜残害苍生! 用鲜血铺满前路,落脚的时候,不会觉得恶心、惭愧吗? “江湖的事儿,不能让三教和朝廷的人插手。” 老人摇了摇头。 “现今北武林执牛耳者,唯有剑圣可号令群雄,与褚惊涛匹敌,可惜他早早归隐,老夫一直在寻他,数日前途经凤凰郡,我已是命在垂危,恰遇那天策总司,他废掉了老夫的功体,想要趁着押囚,将老夫带去渝州的血莲教分舵,领一笔重赏。” 啪! 吕藏韬刚说完,锦川重重捶了一下地面,义愤填膺,道:“奶奶的,凤凰的天策府和血莲教有勾结,要知道,官府人员私通江湖门派,这在当朝可是死罪,我要是皇帝,至少诛他陈莽三族!” “小川、纯阳,你们四个年轻人既然知晓了褚惊涛的禽兽行径,就一定要找到剑圣,请他主局,血莲教的日益壮大,怕是将来必成扰乱大秦社稷的祸端。” 听罢,四人默然点首。 深山处传来一阵清风,吕藏韬深吸一口气,滴血的嘴角露出微笑,老浊的眼睛里满是欣慰,好似放下了重担,再无罣碍。 微风轻掠,众人忽然变得警惕起来,他们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真气,弥漫天地,细细探查,发觉那股真气的源头来自眼前命危的老人。 “以文入道八十余年,一身天人境功力藏敛于丹田。” 吕藏韬自顾说着,他整个干瘦的身体都在颤抖,白发纷扬,好似风中落叶般。 “今日,老夫送你们一份薄礼!” 说罢,强烈的真气能量爆发,冲破老人头顶,一身灿耀光华,照的漫山遍野现光明。 于此时,李纯阳、秦淮、雪儿和项锦川,都是被这股真气压制的浑身动弹不得,半步宗师境的气场,当真恐怖。 “吕前辈若是发功,那陈莽怕是会直接被搓成灰!” 李纯阳顿悟,或许是吕藏韬早就算定有人会去劫囚,他攒了一身真元不用,就是想在临终前,给后人留下些传承。 随着光辉渐渐隐淡,吕藏韬使出自创武学《幻兵诀》,八十年功力化作刀、枪、剑、戟四道幻象,各自进入四位年轻侠客的身体,四人就地打坐,接受幻象传承,李蒹葭则因为害怕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偷看着这一幕。 良久,四大兵器幻象融入四位侠客体内,吕藏韬的身影竟变得模糊起来,肉身渐渐化作虚无。 “李纯阳拜谢前辈传功,我们一定不忘前辈嘱托,找到剑圣。” 李纯阳同其他人拜谢吕大师,个个心情沉重,在他们看来,这样一位为苍生造福的大儒,不该是这个结局。 气场散尽,躲在树后的李蒹葭小心翼翼地走到李纯阳旁边,呆呆地看着老人。 “老爷爷的身体,好像要消失了。” 李蒹葭眨了眨眼睛,吕藏韬苍老的脸上噙着笑意,身体缓缓漂浮起来。 只刹那,老人体内最后一缕真元散尽,身体化作漫天光点,消逝于天地。 远处忽而有寒鸦凄啼,似是为圣贤的落幕,谱下一曲哀歌。 “楚人项锦川,恭送老师仙游!” 项锦川拱手行礼,旋而握紧了拳头。 嗖! 就在这时,尖锐的爆竹声,打破了山野里的寂静。 天空中不断有爆竹炸开,形成一朵朵猩红色莲花状,单听声音,燃放爆竹的人距离他们不过一里远。 “这是血莲教独有的爆竹,一般用来请求支援,肯定是有天策卫发现我们了,怎么办?” 秦淮皱着眉头,看向李纯阳。 “我们还斗不过陈莽,要是再来几个血莲教分舵的高手,可就有大麻烦了。” 李纯阳说了几句,随即下定决心。 “先去离这儿不远的青陶郡吧。” 其他三人点首,没有异议。 现在凤凰到渝州的路径,保不齐哪里会遇上天策卫或者血莲教的人,只能是先去距离此地最近的青陶郡避避风头,其余事以后再作打算了。 第七章 避风通往青陶郡 夜色下,五人在山野里兜兜绕绕,终在天亮前出了大山。 李蒹葭不会武功,李纯阳一直将她背在身后,施展轻功,小姑娘一夜未合眼,竟是倚着哥哥的肩膀睡着了。 又向西行了十余里,五人进了青陶郡管辖一个镇上,奔波一宿,侠客们无不是感到饥肠辘辘,神情疲惫。 在镇上转悠了一阵,李纯阳等人水足饭饱,又买了几件衣服,这才找了间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各自歇息。 到了傍晚,太阳落山之际,李纯阳等人才陆续醒来,各自收好武器换了衣服,又聚到了一屋。 待酒菜上齐,五人相对而坐,李蒹葭早就饿极了,也不顾女儿家的端雅态,直接狼吞虎咽起来,四位侠客见状,均是会心一笑。 睡了这么长时间醒来,大家都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项兄,你的伤好些了吗?”李纯阳拿着酒壶,给项锦川满上了一碗。 “哈,区区小伤,过几天就好咯,来,干一个。” 项锦川也不含糊,一副豁达豪爽的态度,端起酒碗就和李纯阳对碰,二人都是大口饮尽。 “李兄、雪姑娘、秦兄,这趟没能救回吕大师,算是我一桩憾事,这碗酒,咱们敬他一生大义,干!” 项锦川给所有人满上了一碗,脸上挂着些许遗憾之色,李纯阳陪他又干了一碗,雪儿不会喝酒,秦淮酒量极差,二人都是抿上一口,便红了脸。 李纯阳连着喝了两碗酒,仍是面不改色,扭头不紧不慢地问道:“项兄,此行过后,又要去哪里?” “我嘛,当然是回家,楚地的落星城,练武、学兵法,派人打听打听剑圣的下落。” 项锦川大大方方地说着,他父亲是一城太守,自己在楚地名望也很高,扒着自己的人脉找人是最好的方式。 “项兄是想着在战场上建功成名吧,不太现实。” 秦淮摇了摇头,再道:“大秦北境修筑长城,挡住了敕勒川的游牧民族,现在可是太平盛世。” “呵,我可没说想要北上建功,自从秦牧上位,西境、南境各州的郡官员都有点儿不守国律的苗头,要是有个好机会,我就直接号召楚地民众起义,重建楚······” 不待项锦川说完,李纯阳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秦淮和雪儿也是被惊了一下。 “项兄,这话可不能乱讲。” 李纯阳恢复了温和的表情,项锦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了。 “哈,李兄,你们三个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听罢,李纯阳静静地看向一旁吃相可爱的小丫头。 “我身上有伤,需要两件宝物医治,得去洛阳和昆仑走一遭,沿途打听剑圣的下落,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带妹妹回师门,保证她安全无虞。” “哥哥真好,哥哥吃肉。” 李蒹葭笑着扯下一条鸡腿,放进李纯阳的盘子里。 “我倒没什么事儿,就跟你回云梦山去了,不过,咱们路上可要小心被官府通缉。”秦淮皱了皱眉,道。 “应该不用担心。” 雪儿浅浅一笑:“陈莽抓了吕大师,是为了和血莲教做交易,他要是向上级汇报此事,会掉脑袋的吧?” “雪儿说的有道理,回云梦山得经过渝州,咱们先在青陶郡住几天,探探风声再作打算,来,喝酒。” 李纯阳又端起酒碗,和项锦川畅饮,几个人这才舒缓了心情。 ······ 两日后,李纯阳去马市上买了几匹不错的青鬃马,他和雪儿带的盘缠差不多用光了,好在项锦川财大气粗,掏银子直接抵押了半个月的食宿费用。 “纯阳,怎么只有三匹马啊?” 后院马厩,秦淮看着李纯阳牵回来的马匹,感到疑惑。 “一匹给项兄,雪儿不会骑马,我骑一匹带着她,另一匹是你和蒹葭的。” 李纯阳淡笑回答,秦淮不禁看向雪儿,此时,雪儿白净的脸蛋上现出一抹红晕,轻咬丹唇,随手抓起一块麻布,擦拭着绿沉枪。 “原来如此,嘿,雪姑娘,你在中原人生地不熟的,不怕李公子给你拐跑呀?”秦淮调侃道。 “他在桃花源答应过要教我骑马,就当是兑现诺言咯。”雪儿轻声反驳了一句。 踏! 这时,项锦川满头大汗地来到了后院,二话不说,抄起葫芦瓢就往瓮里舀水喝。 “怎么了,项兄。”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家伙事儿,看向项锦川。 “秦皇南巡,昨个儿到的渝州,明天去武陵,得经过咱这个镇子,外头那些乡野民夫,都在扫大街,还有一大堆县令、亭长都过来候着了。” 项锦川说完,三人脸上露出了期待、忧愁、好奇的不同表情。 “秦皇出巡,会征调周围各郡县的天策府高手护驾,说不定就有凤凰郡天策府的人,纯阳,我们现在离开吧,避免节外生枝。” 秦淮忧心忡忡,可他看到李纯阳的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神色。 “皇帝南巡,那些阉人也会在场的吧。”李纯阳抿了下嘴角,似是自言自语。 “据说秦岱宗在位出巡南境的时候,扈从无数,光是以赵隳为首的阉党就有上千人,怎么,你跟阉党有仇?”项锦川半开玩笑地回答着问题,秦淮则连连摆手示意他住口。 听到‘赵隳’这两个字,李纯阳只觉得胸口被巨石狠狠地撞了一下,面色显得有些苍白,他合上双眼,很快恢复了平常。 “我们不走,我想看看赵隳的模样。” “太监有什么好瞧的?”项锦川很是不解,秦皇所到之处,百姓们无不是想一睹天子真容,李纯阳怎么偏偏对一个太监这么上心? “李纯阳,你可别犯傻,蒹葭还在客栈里呢!” 秦淮忽然脸色骤变,吼了好友两句。 “呵,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干蠢事儿的。”李纯阳心平气和,雪儿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启唇又止。 “行了,我先上去了,明天长长见识,后天早上我们就走。” 拴好青鬃马,李纯阳纵身跃上客栈二楼,从窗户进了自己的房间。 雪儿和项锦川面面相觑,唯一知道实情的秦淮,只是摇头叹气,在二人的细问下,什么也不肯讲。 终是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雪儿从前堂泡了壶茶水,端着上楼,用手指背轻叩屋门。 第八章 白衣剑客忆往昔 屋子里,李纯阳已是赤裸着半个身子,修长的五指在胸口的伤疤上轻轻摩挲。 “赵隳,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模样,但我常常会梦到时你,每梦见一次,我都会杀你一次!” 李纯阳自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写满了冷漠,他只有在独处的候,才会露出这副面孔,仇恨没有蒙蔽内心,但他从未忘记那种痛苦。 嗒!嗒嗒! 敲门声传进耳朵里,李纯阳使自己保持冷静,披上外衣过去开门。 “没有打扰到你吧?”雪儿柔声问道。 李纯阳见她一人,又是端着茶具,摇了摇头,请她进了屋子。 “有什么事吗?”李纯阳温和一笑,声音琅然。 雪儿没有先答话,而是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盏茶,推到李纯阳面前,这才开口。 “纯阳,能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吗?我上来找你,不仅仅是因为好奇。”雪儿清澈的双眸里,有着些许忧色,语气极尽温柔。 看到雪儿这副模样,李纯阳终是伸出手捏着茶盏,松了口。 “十八年前,燕国国君因疟疾暴亡,天遇大旱,民不聊生,秦国趁机出兵讨燕,很快就攻破了国都武阳城,燕国大将军岳毅为了百姓,率军放弃抵抗,降于秦皇。” 李纯阳抿了口茶,继续道:“秦将白翦屠了武阳城十万百姓,那秦皇为了平抚燕地百姓的怒火,册封岳毅为武阳候,燕地诸城交由他来治理,也就是那一年,岳毅的女儿岳淑贞,和燕国第一剑客李剑诗结为了夫妻,他们伉俪情深,一年后生下一子,取名李纯阳。” 雪儿不禁张了张嘴,旋而平缓了心情,如此听来,李纯阳算是名门英雄之后。 “秦历十年,西域魔宫势力壮大,为一统江湖,血洗南北武林各大门派,父亲和剑圣宋乾元,还有师父唐扶摇三位剑道宗师,率领六千余武林修士,齐上天山雪顶,那一战,双方势力死伤无数,最终,魔宫宫主被数千道剑气封印于雪山深渊,父亲气竭身亡、师父和剑圣受到重创,这才换的秦境江湖至今九年太平。” 李纯阳的眼里,流露出一抹骄傲的神采。 父亲在天山舍了命,两座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此大义之丰绩,天下独绝! “嗬,可谁又能想到,父亲仙逝的消息传到仙阳城,成了朝廷诸官眼里的机会。” 李纯阳不禁冷笑:“数年后,在外祖父的治理下,燕地兵民皆顺于秦律,而秦岱宗却以‘笼络人心,称霸燕地,有心叛秦’莫须有的罪名,缴了外祖父的兵权,让他离开燕地,南下几千里去武陵任职太守,外祖父为了燕地百姓和麾下将士的安危,只能从命。” 说到这里,李纯阳使劲摇了摇头。 “我当时只顾在云梦山学剑,没有想过这其中利害,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后悔,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父亲的保护,外祖父和母亲到了武陵,周围亲信越来越少,全是那狗太监赵隳安排的官员,他为了扩张自己在宫外的势力,故意在武陵散布外祖父叛变的谣言,去年秋,外祖父在法场被执死刑,赵隳的义子张春寒上任武陵太守,那个畜牲,看中了母亲的美貌...” 李纯阳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就是他,逼得母亲悬梁自尽!” 话音落,雪儿红了眼眶,不禁为李纯阳感到心疼。 “是秦淮和他父亲,帮忙收了母亲的遗体,我得知消息赶去武陵,安葬了母亲,就找秦淮要回了清风明月,趁雨夜入官府,杀了张春寒!” 李纯阳摸着桌子上的剑袋,声音渐渐平静。 这两把剑,是父亲的遗物,一直都是母亲保管着,而现在,转到了自己手里。 风月依在,物是人非。 雪儿点了点头,她现在明白了,为何李纯阳听到赵隳两个字后,会露出那副憎恨表情。 害死他外祖父和母亲的主谋是赵隳,李纯阳必然不会忘记这个死仇。 明天秦皇御驾经过青陶郡,亲眼见到赵隳的话,李纯阳会不会... 雪儿忽然伸出玉手,轻轻按住了李纯阳的拳头。 “纯阳,你可不能做傻事。” “放心好了,我不会蠢到在街上对赵隳拔剑的,他可是入了宗师境界,我就想记住他的模样,报仇的事,要等恢复功体之后,再做打算。” 雪儿这才想起,李纯阳是个很理智的人,自己的劝说,似乎有点儿多余。 “求药、悟道的路上都有我陪着你,不过,等哪天看够了中原山水,我就回桃花源了。”雪儿浅笑道。 “看够?”李纯阳否认地摇了摇头。 “中原十万里,长城内外、祖龙江南···一辈子都看不够的。” “那我们就赌一局,你输了,跟我回桃花源。”雪儿说道。 猛然,李纯阳看向雪儿,后者的眼神也不闪躲,四目相对间,李纯阳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胆小鬼。” 见李纯阳默不作声,雪儿只是付之嫣然一笑,起身离开,不再打扰他休息。 夜华褪色,朝云叆叇,行露未晞。 新的一日,大街上早已是一片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人头攒动,大量官兵提前赶来维持治安,让出一条正道,大部分平民百姓都被堵在了巷子里,一些有武功的侠客来到屋顶上观望,乡绅官贵们则是排成一排,待在街口恭迎圣驾。 也只有天子驾到,能有这般大的排场了。 破旧客栈的二楼,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李纯阳五人都收敛了自身真气,同那些寄宿的客人们倚着栏杆观望远方。然而,将近等到正午,一支大纛王旗才出现在众人视野,旗面随风舞动,露出一个由金丝织就的“秦”字,惹人注目。 “来了。”李纯阳随口说了句。 “真是威风,光是前面举旗的铁骑队伍,就得几百个人。”项锦川不禁发出赞叹。 随着鼎沸的欢呼声,大秦三百重甲铁骑列队前进,战马个个是大宛、汗血的绝良品种,执旗者个个铁甲寒光,腰挎宝剑,马背上挂着雕弓箭袋,霸气绝伦。 甚至有几个没见过这种阵仗的幼儿小孩,吓得躲在娘亲怀里“呜呜”哭着。 “这些铁骑兵,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得是二品以上的武道修为。” 目送着开路的铁骑兵经过,李纯阳心中自语,几百人的气场,就已经让他有了紧迫感。 “秦王陛下驾到!” 一道尖锐又阴柔如女的声音传来,大街上的官员兵士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青陶郡百官,恭迎秦王陛下驾临!” 忽来一声九霄龙吟,天色惊变,云雾中似有数条金色龙影游现,正是帝王气运的兆象! 待气运兆象散去,街口,一众红服高帽的宦官列成两排,街头巷尾、树枝上、屋顶,遍布天策卫,山呼般的“吾皇万岁”声中,只见六匹宝马拉着一架精刻九条龙的金龙辇,缓缓驰来。 第九章 西陵秋水西陵雪 金龙辇,红锦篷。青陶郡,天子行。 大秦皇帝身着华贵龙袍,头戴圣冕,听着四面八方的欢呼声音,仍端坐不动,一副睥睨天下的威严神态。 似是有些倦乏了,秦牧索性就合上了双眼,左手放在身侧正襟危坐的美貌皇妃的手上。 皇帝身旁的妃子,凤冠华服下只露出一双白玉般的纤纤小手,戴的镯子、耳珰、簪钗,都是出自各州名匠之手,价值连城。 那皇妃的容貌,更是出水芙蓉,我见犹怜的绝美,绝代衣饰着在她身上,更是锦上添花,显得清雅高贵。 她此时正不断向诸官百姓们点首示好,面露微笑,李纯阳只看了她一眼,亦是暗道一声绝色,随即感到有些似曾相识,不禁回首看向了雪儿。 雪儿亦是紧盯着龙辇上的高贵妃子,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我的天,好像!” 秦淮最先忍不住惊叫一声,双眼不断在皇妃和雪儿的脸上移动,一个是高贵无比的大秦皇妃,一个是初出桃源想看看太平盛世的渔翁徒儿,根本两不相干。 可是,皇妃和雪儿的面容,几乎生的一模一样,无非就是神态有异,一个清雅,一个飒然。 在中原待了十多年,皇朝的有名人物,李纯阳几乎在酒馆里都听说过,他对这位皇妃也是有些知情的。 二十年前,秦灭虞国。 秦国丞相慕容子恪惜才,力保虞国丞相西陵渊免于死刑,后者因感激而留于慕容世家,成为座上宾,为慕容子恪出谋划策。 就在前几年,秦王的二公子秦牧,一次偶然造访慕容家府,看上了院里一个小姑娘,此女,名为西陵秋水。 李纯阳听到不少人高呼“秋妃娘娘”,猜测龙辇上的绝世美人就是西陵秋水了。 “竟如此相像。” 李纯阳也不禁说了句,这时他才想到,在桃花源的时候,谭松鹤那两兄弟,分析过雪儿的身世,或许··· 待雪儿收回目光,李纯阳刚想问些什么,对方却先开了口。 “你想看的人,出来了。” 剑客急忙转身,在出巡队伍里扫视着,只见龙辇后面,有两位权倾朝野大官驭马缓行,一个八卦袍加身的道士;一个头戴花翎帽,身着御赐蟒袍的大宦。 李纯阳的目光,全放在了蟒袍宦官的侧脸上,华发红唇、白面相有几分女儿柔态,这位,正是被前皇帝秦岱宗称作臂膀的赵隳。 秦并六国后,朝中有两个大人物,一位是总领百官要务的左辅丞相,儒门圣贤慕容子恪;另一位就是一生忠心侍奉秦王的右弼太宦,赵隳。 可皇帝此番南巡,当朝丞相并未随行,反倒是多了个道士,这一点不禁让人们议论纷纷。 此时,太宦手持拂尘,驭马悠然行进,两眼却一直盯着金龙辇,时刻警惕皇帝安危,殊不知,客栈上的倚栏人,也在紧盯着他。 直到万人仪仗全部离开,李纯阳深深地看了一眼太宦的背影,眼里没什么波澜。 “彼可取而代之。” 见识了这宏大场面,项锦川忽然发出慨叹,以表雄心。 “项兄且不可胡言。” 秦淮急忙拉了一下楚人的衣角,他在天策府待过几年,对这种话语比较敏感。 要是真被天策府的人听到,项锦川怕是不能活着离开青陶郡了。 几条巷子里,天策卫和官兵们眼见皇帝远去,也打算跟上,继续维持前面几个镇子的治安。 踏。 一名天策总司忽然停下脚步,按住了腰刀,望向正街。 “是吕老头的真气,不过,好像不止一股。” 总司大人脸上露出疑惑,他在凤凰郡的时候,和吕藏韬交过手,今日明显感知到正街某处有属于吕藏韬独有的真气。 踏! 陈莽没有多想,顺着感知找去,他翻过几座宅院,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一间破旧的客栈。 这时,李纯阳等人都回了屋子,陈莽一无所获,他怕打草惊蛇,只好退回了巷子。 “距离此二十里,有一个血莲教的分舵紫莲堂,是时候报那一剑之仇了。” 陈莽眼中充满狠厉之色,当即招呼过来一个手下,附耳说了几句。 傍晚,客栈。 雅间的饭菜上齐后,李蒹葭颠颠地去插上门闩,李纯阳、秦淮和项锦川,则是直勾勾盯着雪儿。 “你们···干什么。” 终究是女儿身,被三个大男人这么看着,雪儿脸颊微红,轻咬丹唇。 “雪儿要是稍微打扮一下,可就真和大秦的皇妃一模一样了。”李纯阳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说道。 “是啊,雪儿姑娘莫不是虞国后人?”秦淮也旁敲侧击。 “是。” 面对二人迫问,雪儿只得点首承认。 “那···秋皇妃和你?”李纯阳故意欲言又止。 “她是我姐姐。” 看着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雪儿轻叹一声,索性把自己的身世讲了出来:“我本名叫西陵雪,和姐姐是孪生姐妹,四年前,父亲病故,我和姐姐就暂居在慕容家府,一次偶然,秦牧来拜访慕容老先生,我在院子里和他遇上了。” 正说着,雪儿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满。 “这件事挺复杂的,简单说,当时秦牧在前堂找到老先生,说想要娶我,可我生性自由,不喜欢宫廷生活,偷听他们谈话的时候,姐姐看上了这个家伙,所以,以假乱真,慕容先生带姐姐入了宫,而我,和师父去了桃花源。” “听起来有点儿可惜。”秦淮轻轻摇头,当时雪儿要是答应了,那今天坐在金龙辇上的皇妃,就是她了。 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对呀,谭松鹤说,七国争霸的时候,你就跟老渔翁去了桃花源,时间对不上呀。” 李纯阳刚说出完,一只玉手就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傻瓜,谭松鹤、张承影的话也能信?”雪儿嫣然一笑。 李纯阳仔细想了想,亦是会心一笑,顺手给雪儿夹菜表示歉意。 “你们两个,呵呵?” 秦淮也不明说,一旁的蒹葭小姑娘、项锦川都似懂非懂的笑了起来。 “吃你的饭吧!”李纯阳也用筷子夹起几块牛肉,放到了秦淮的碗里。 入夜,大街上,一个怀里揣着刀袋的黑衣人走进了客栈,他先是扫了一眼周围吃饭的客人,没有发现异样,就直接来到柜台。 “这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找人。” 黑衣刀客面容冷峻,他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那是天策总司独有的物件,见此令牌,别说市井小民,就算县令乡绅,也得小心掂量着对方来意,掌柜的看到令牌,惊得不敢出声。 “客官要找什么人?” “你就跟我说说,上边儿都住这些什么人,尤其是结伴来的。”陈莽说道。 掌柜的翻出账本,开始向总司大人汇报。 “前几日白天,来了几位侠客,三个年轻的男人,一个姑娘,还有一个小女孩儿,其中一个男的,好像肩膀有伤。” 听到这个消息,陈莽皱了下眉头,他确定这伙人就是那夜劫囚的楚地人。 只是,少了一个老人,吕藏韬。 “难不成,他们杀了吕藏韬,吸收了他的功力?” 想到这里,陈莽脸色骤变,吕藏韬要是死了,那他就得不到血莲教的赏金了。 第十章 紫莲堂主张丛云 夜深人静。 小镇的大街上,连个打更人都不见。 十多个刀客穿着黑衣跃上客栈二楼,他们翻过栏杆,看准四间相邻的客房,悄悄摸过去,想要展开暗杀行动。 铛啷! 忽然,一阵清脆铃响打破了夜的寂静,为首的黑衣刀客往下看去,自己的脚刚好踩在一条细长丝线上,触动了简单的机关。 “妈的,大意了!” 陈莽咬牙大怒,挥手示意其余人拔刀,斩破窗户,想要杀众侠客们一个措手不及。 殊不知,一间客房的窗户被破坏之际,月光洒进来,刚好照在锃亮剑锋上,竟隐约显现紫光。 唰! 白衣剑客纵身而起,剑势如惊鸿照影般迅疾,两个蒙面刀客几乎同时被砍断握刀的手! “啊!” 惨叫声响起的同时,又有一人冲破窗户,抡着亮银大戟旋杀而出,逼得那些蒙面刀客不得不跳到街上,以避杀势。 “终究还是来了。” 李纯阳提剑立在栏杆上,望着那些人手里的雁翎刀,剑眉微皱。 “纯阳!” 只见西陵雪一只手擎着长枪,一把将蒹葭抱住,来到了李纯阳面前。 “果然是你们几个,说,吕藏韬在什么地方?” 暗杀失败,陈莽摘下了脸上的黑布,直截了当的问道。 客栈的旅客们都吓得不轻,纷纷逃离,月色下,独留两方人马对峙。 “无可奉告!” 项锦川只答了四个字,他是个火烈性子,想起自己被陈莽砍了一刀,再见仇人,分外眼红。 踏! 只见项锦川拎着大戟力劈而下,陈莽抬脚重踏,一记拔刀斩出重重残影,刀戟相会,火花迸溅,接下来便是接招拆招,两人在大街上连着斗了二十回合,陈莽不占上风,猛然爆发真元,与项锦川对了一掌。 轰! 只见青石路面崩碎,项锦川和陈莽各自退了十余步,竟是平分秋色。 “这才几日不见,他的功力明显大有长进。”陈莽皱着眉头,握了握有些酸麻的手掌。 “项兄的功力,已经不在陈莽之下。” 李纯阳很公平地说了一句,按理说,二人都有伤在身,实力不全,但项锦川和陈莽打平手,兴许是因为吕大师的传功。 如果项锦川动用了兵器幻象,说不定能压陈莽一头。 “咳咳,要不是老子有伤在身,刚才一定宰了你!”陈莽恶狠狠地说道。 “放弃吧,你这些人,拦不住我们,再打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李纯阳语气平静,试图让陈莽罢手。 “本堂主倒想看看,区区四名修士,怎么与我们拼个两败俱伤!” 不远处话音落定,陈莽的脸上露出得意神色,只见一名紫衣男子施展轻功,踏空而来,街道、屋顶,数十人包围了过来。 “糟了,是血莲教的人!” 秦淮看清那些来者服饰一致,而且眉间都印着红色莲花状印记,由此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紫衣男子落在陈莽身旁,负手而立。 “张堂主,吕藏韬就是被他们救走的。”陈莽说道。 闻言,紫衣男子只是动了下手指,数十名教徒向楼上几人丢出飞刀,李纯阳和秦淮急忙拔出刀剑,边挡边退,保护雪儿和李蒹葭的安全。 最终,四人也落在街上,互成犄角之势。 “在下血莲教紫莲堂堂主张丛云,几位要是主动告诉我吕大师的下落,或许,可以换一条活路。”紫衣男子表明身份,言语中极尽威胁之意。 对方虽然是个并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堂主,但修为要在四人之上,李纯阳眼里满是警惕。 “痴心妄想!” 项锦川有心试探张丛云的本事,率先掠戟上前出战,可对方却是不闪不避,在戟尖距离眉心不足三寸时,他立刻抬手,迸发真元,仅凭两指就夹住了戟枝,再催真气,将项锦川逼退。 “六品的修为。” 李纯阳看得明白,心里暗自揣摩。 他要是用上吕大师传承的真元幻象,顶多能发挥出武道三品的修为,光是张丛云和陈莽联手,四侠就难以应付,再加上这些教众、天策卫,又要分神照顾蒹葭··· 这似乎,已成死局。 想不出安然脱身之策,李纯阳默默解开身后剑袋,取出了清风剑,他饱提丹田内三分真气,准备应战。 “呦,双手剑?可惜你体内真元紊乱,也就是个二品修士吧?” 张丛云冷嘲一声,陈莽却皱了下眉头,道:“张堂主,切不可小看此人,我胸口这一剑,就是让他给伤的。” 闻言,张丛云看向李纯阳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当即单手纳元,提掌来战。 只见白衣飘袂,双剑启锋,李纯阳周身荡漾紫青交织的剑光,双手剑法使得炉火纯青,但张丛云凭借鬼魅身法,每一次袭来的斩、挑、劈、刺,都能被他轻易闪躲。 大街上,所有人都在凝神屏息注视着二人的战斗,雪儿紧了紧手里的绿沉枪,一旦李纯阳陷危,她必定及时出手。 铛!铛! 二十余招后,张丛云双手汇聚雄浑真元,任凭李纯阳的剑砍在他的衣袖上,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张丛云顺势用双手抵住两道剑锋,身体稍微前倾,抬腿一脚踹在李纯阳的胸膛上! 见白衣剑客连连退步,张丛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提掌攒劲袭来! 踏! 青衣女侠瞬间掠出,长枪一刺如灵蛇吐信,张丛云不得不旋身回躲,四品修士的枪招,足以将他刺伤。 李纯阳一直退到秦淮身旁,轻咳两声,面色有些苍白。 刚才的交手,他已经找到了张丛云武功的破绽,但对方的手臂上有护具,这才被反踢一脚。 只见张丛云撕开衣袖,露出双臂的护具,从手肘到手腕,是两串精铁打造的紫环,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敢硬接李纯阳的剑。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西陵雪退到李纯阳身前,秀眉微蹙。 “杀!” 不等几人商量对策,张丛云一语令下,教徒们一拥而上,秦淮和项锦川互视一眼,二人同时爆发真元,化作一道恢弘光柱,冲天耀目。 冲在最前面的教众,当场被真气震倒一片,茫茫光影中,浮现出一杆通体炽焰燃烧的大戟,一支嵌着金环的刀。 “幻兵诀,赤炎戟!” “幻兵诀,金环刀!” 于此时,青陶郡上空,有人驾雾而行。 仔细看去,一团云雾上面,一身淡蓝长袍的年轻女子盘膝坐定,拂尘搭在胳膊上,腰间别着阴阳玉佩,赫然一副道姑模样。 皙白清丽的脸蛋上,眉心点朱砂,双眸微合,似已沉沉入睡。 倏然,不远处大街上涌现刹那白光,惊扰了小道姑的美梦。 “烦死了,刚进入修炼状态就被打搅!” 小道姑气呼呼地睁开眼睛,无比烦闷又有些好奇,口中念语,朝着白光涌现的街道驾雾而去。 第十一章 一剑抟彩庄梦蝶 街上,楚人、刀客,各自动用吕藏韬大师的真元,化作两件杀器幻象,齐指张丛云。 “这是吕藏韬所创的儒门武学《幻兵诀》,怕不是他们四个,平分了吕藏韬的真元!”陈莽皱着眉头,恨得咬牙切齿。 吕藏韬肯定是临终前,把一身功力传给了他们! “看来吕藏韬已经死了,不过···把你们几个带回去也能交差!” 张丛云面露狠色,手掌轻挥间卷起一阵尘涛,他的气场隐隐压住了两道兵器幻象。 秦淮和项锦川立地结印,金环刀与赤炎戟旋斩而下,街面崩碎,激起万千石尘,紫莲堂主纵身闪躲,两件杀器落下,一连震碎了他身后数面墙壁。 一击未果,张丛云旋身而起,双拳直接砸向二人,秦淮和项锦川也本着拼死一搏的精神,不顾身体即将受创,各自攒力再催幻象,金刀火戟从两个方向杀向张丛云,对方如果不收手,必定会被幻象击中后背! 届时,他必遭重创! 须臾间,秦淮和项锦川各受一拳,幸得李纯阳手疾眼快,抛出双剑替他们挡消了大部分气劲,二人仅是倒地,受了些轻伤。 而刀戟幻象也在此时刺中了张丛云,二人为之一喜,这种以伤换伤的手段,他们绝不亏本! 气浪波及百步开外,由于秦淮二人尚不熟悉杀器幻象的使用,各自使出一击后,真元不足,幻象瓦解,又飞回了二人体内。 “呼,值了。” 秦淮揉着心口,期待着尘烟散尽时,看到张丛云的狼狈相,可其他血莲教弟子看到这一幕,根本不为所动。 只见一缕血光自尘烟里显现,张丛云如鬼魅般疾步踏出,他身上闪烁着斑斑血点,一记重拳打在秦淮身上! 几乎没有防备的刀客,被拳劲砸进客栈里,撞碎桌椅,不禁喷出一口鲜血! 张丛云,毫发无损! 看着对方浑身上下仿佛被鲜血洗涤了一样,项锦川恍然大悟。 “这是血莲教独有的功法,金刚血衣!” 项锦川说出来之后,秦淮也是悔的不得了,本以为能以伤换伤,却是低估了对方的本事,自讨苦吃了。 “纯阳,你带蒹葭走吧。” 西陵雪轻声细语,松开李蒹葭的小手,让她去哥哥的身旁。 “雪儿,你觉得我会让一个姑娘家,替自己挡刀吗?” 李纯阳没有正面回应西陵雪的话语,眸子里平静如水,他只是感到有些愧疚,蒹葭还小,这青陶郡不该是她的终点。 “别苦费心机了,你们五个,谁都走不掉,束手就擒可免皮肉之苦!” 陈莽对二人的对话感到有趣,终究是年轻人,竟个个把情谊看重,把生命看轻。 “呵,皮肉之苦这四个字,陈总司应该是体会到了。”李纯阳冷笑,瞥了一眼陈莽的胸膛,那是明月剑划过的地方。 “找死!” 想到那一剑之耻,陈莽遏不住心中怒火,拔刀动身,李纯阳把蒹葭推进客栈里,交由秦淮看管,自己则是左手明月,右手清风,双剑合璧,一战天策!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缺月挂疏桐,飞雪满群山!” 李纯阳以剑成诗,招招精髓,陈莽深知对方剑法高超,也不敢懈怠,饱提真元,全力以赴。 天策卫、血莲教教众,则是在张丛云的带领下,杀向其余三人,西陵雪与项锦川固守客栈,应付来敌,情急之下,雪儿亦是使出幻兵诀,一杆巨大的白龙枪横在门外,百夫莫开! 铛!铛! 刀光剑影,刹刹飞虹,面对陈莽的猛烈进攻,李纯阳镇定自若,双剑倒旋,开始变化剑招。 又是一次刀剑相接,李纯阳看准时机,体内真元泄在剑锋上,强烈的剑气直接震飞了陈莽的刀! 他所使的剑法,正是《纵横剑道》的合纵篇。 “咳咳。” 由于运气过多,李纯阳忍不住又轻咳两声,而这一幕,被不远处高阁瓦顶的道姑看了个正着。 “侠客行,李前辈从未收徒,那你···肯定是纯阳了。” 年轻道姑认出了李纯阳的剑法,也不犹豫,轻挥拂尘,周身真气聚拢,在脚下形成云雾。 唰! 趁着李纯阳喘息,陈莽再提起雁翎刀,狠心劈去,前者双剑招架,被震退十数步,后背撞在墙壁上。 “刚才损耗了不少真元,强行使用幻兵诀,必遭寒毒反噬···” 李纯阳单膝跪地,双手拄剑,额间沁出汗珠,面对步步逼近的敌人,或许,只能是拼命了。 “新雁过妆楼!” 忽而一道璀璨剑光,如鸿雁展翅自百步之外杀来,直接落在陈莽的后背上,砍出一道醒目剑痕,若非甲衣护体,这位天策总司的身体已经断成两截了! “噗!” 忽遭重创,陈莽直接趴在地上,吐出鲜血,后背鲜血淋漓,这一剑,令他功力全失。 “是谁?”张丛云脸色骤变,顺着剑光斩来的方向看去。 蓝衣女子左手拂尘,右手桃木剑,驾雾而来,李纯阳都没看清她的面容,竟是自顾一笑,松了口气。 她刚才使的剑法,亦是出自《侠客行》,这套剑法除了李纯阳自己,父亲在十几年前还教过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小姑娘,来者,必然是她。 “道真派,问鼎崖,玉衡真人南柯子首徒——庄梦蝶!” 听到女子自报名号,张丛云脸上神情复杂,只得招呼手下回到街上,与其对峙。 庄只见梦蝶驾雾落到李纯阳身旁,又看见躲在客栈里的小姑娘,她的美目中露出喜色。 “纯阳、蒹葭,真的是你们!” “好久不见,庄姐姐。” 李纯阳拄剑问候,道姑将他轻轻搀扶起来,满眼心疼,语气温柔:“发生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反正这些家伙都不是好人。”李纯阳回答道。 庄梦蝶不禁翻了个白眼:“哼,朝廷狗腿子天策府、武林败类的盛产地血莲教,当然都不是好人。” 听到这句话,秦淮张了张嘴,不由得苦笑一声。 李纯阳这位故人,对天策府的看法实在太过偏颇了。 “这个人,是他在云梦山剑庐的师姐吗?”雪儿看着蓝衣女子和李纯阳如此亲近,脑海里闪过诸多疑问。 “庄姑娘,谋杀天策府总司,这可是要进大狱的。” 张丛云检查了一下陈莽的伤势,怒声道。 “天策府勾结武林门派,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目的,这要传出去,他还有命吗?”庄梦蝶狡黠一笑,看向倒地不起的总司大人。 “姑娘说的没错,凤凰郡天策总司陈莽勾结血莲教,谋害儒门吕藏韬大师,今夜正是要杀我们灭口。”项锦川简单解释道。 “废话少说,我们血莲教与道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庄姑娘现在离开,我可以不计较你打伤总司的事情。”张丛云迸发真元,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秦淮从后院牵来三匹青鬃马,为逃离做准备。 “本姑娘现在要带他们离开,你想阻拦的话,尽管试试。” 庄梦蝶娇哼一声,纤细两指并拢,自剑柄擦至剑尖,桃木剑上闪耀五色神光,化作无数彩蝶,铺天盖地。 “一剑抟彩,化蝶梦境!” 随着庄梦蝶舞剑,无数彩蝶形成似有似无的结界,将张丛云罩在其中,一旦对方有不善动作,她不会手软。 此时的紫莲堂主,心有不甘的咬了咬牙,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早就听说过庄梦蝶这个人,对方虽然只有武道五品的修为,但师从道门十二真人之一的南柯子,练就一身道门绝学,真要动手,他毫无胜算。 就算是能赢过她,自己也要掂量掂量将来是否能承受住道真一派的怒火。 “走。” 张丛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纯阳等人,当即收敛真元,示意教众离开。 “纯阳,你们骑马先走,姐姐随后就来。”庄梦蝶担心对方杀个回马枪,所以并未撤去道法。 “庄姐姐,多谢。” 李纯阳纵身上马,一把将雪儿拉到身后坐下,项锦川、秦淮、李蒹葭也上马后,几人迅速离开了小镇。 第十二章 巴山夜雨喜来客 深夜,五人驭马行了十余里路,道姑驾雾追来,离地一丈,与他们同行。 “纯阳,伤势严重吗?”庄梦蝶关心地问道。 “并无大碍,倒是我这两位朋友,得好好休养几日。”李纯阳看向秦淮和项锦川。 “嗯,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庄梦蝶一句话把几人都问住了,项锦川要回楚地,可身上有伤,恐怕遇到麻烦不能解决,其他四人去云梦山,但要经过有血莲教分舵势力所在的渝州。 他们现在需要找一个清净之地养伤,之后再作其他打算。 “你们要是无处可去,就先和我回巴山道观吧。”庄梦蝶提议道。 “巴山?道门在巴山也开设道观了?”李纯阳发出疑问,他在有关道门的书籍上了解过其势力分布图,并没有标注巴山一带。 “咳咳,是新开的一处道观。”庄梦蝶轻咳两声,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好吧,还请庄姐姐带路。” 眼见李纯阳答应,庄梦蝶欣然一笑,轻挥拂尘,生出一阵清风,将李蒹葭从马上拉到了云雾中躺下,让她安然睡去。 从青陶郡往巴山,百里之遥,一路上李纯阳和庄梦蝶几乎是无话不谈,了解彼此近况。 第二日傍晚,众人终于抵达巴山山脚。 此境山脉绵延,人烟稀少,巴山在这群山中,并不是很起眼,独一条通往西境的官路,也是崎岖难行。 春风乍起,万象更新,花草树木都呈现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气息,然而,在庄梦蝶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残破不堪的客栈。 寒鸦栖枝,凉风阵阵,客栈在即将到来的夜色笼罩下,显得有些阴森。 “到了。” 庄梦蝶落到地面上,一脚踹开破落大门,笑吟吟地招呼着诸位进入。 “庄姐姐,不是说去道观吗?”李纯阳感到疑惑,忍不住问道。 “嘿嘿,简单介绍一下,这里就是道真一脉的新势力,巴山梦蝶道观,姐姐我呢,就是这个道观的观主,各位请进观歇息吧。” 庄梦蝶极为热情地邀请众人进入,为首的李纯阳却是面露苦笑,什么道观,根本就是住宅都不算,乞丐看了都得摇头! “咳咳,李纯阳,不给面子是不是?”见众人不为所动,庄梦蝶立刻换了副表情,李纯阳只好拉着妹妹的小手,踏进了客栈。 虽然说破旧,但能看出来,客栈上上下下有被打扫过,唯一有色彩的物件,就是墙壁上挂了幅太上老君的画像,李蒹葭因为害怕,紧紧握着哥哥的手,生怕有什么妖魔鬼怪。 随后,雪儿、秦淮、项锦川也勉为其难走了进来,庄梦蝶从贡桌上拿了把蜡烛,放到桌子上点燃,照亮了屋子。 “哎呦!” 秦淮刚找了把椅子坐下,却直接给椅子腿坐断了,自己摔了个倒栽葱。 庄梦蝶连忙致歉:“抱歉抱歉,六年前客栈里发生了一场命案,整个儿就荒废了,这都是老物件,大家注意点儿。” 听到有命案,李蒹葭更是吓得往哥哥的怀里挤了挤,李纯阳直摇头,这道观属实忒寒碜了。 “庄姐姐,我们今晚吃什么?”李纯阳问道。 “窖子里有菜,五里外的镇子上有肉摊儿,你们安心歇着,姐姐去去就回。” 庄梦蝶说完,前脚出了门,后脚又走了回来,笑得一脸尴尬。 “咳咳,纯阳,你身上有银子没?” “庄观主,我这里有,你拿着用吧。”项锦川听得出言外之意,把腰间的钱袋递给了庄梦蝶。 待到这位孤家寡人的观主离开,李纯阳四人都是忍不住相视一笑。 随后,项锦川和秦淮上了二楼,运功疗伤,剩下三人,在桌前端坐歇息。 “纯阳,在路上听你们两个谈话,她是令尊的徒弟,然后又是道真派一位真人的徒弟,这是怎么回事儿?”雪儿开口问道。 “这可说来话长了。” 李纯阳喝了半碗水,启唇道:“庄姐姐是燕国武阳人,在秦将白翦率兵屠城的时候,她的家人全部遇难,父亲看她有些武道天赋,就收养了她,教她剑术,直到天山魔祸平定,父亲去世,有位云游的玉衡真人来到武阳,说她有道心什么的,就把庄姐姐带去了问鼎崖学道。” “原来如此。” 雪儿轻轻点首,怪不得二人关系如此亲密。 “道门三大派,道真一脉弟子遍天下,你没考虑过跟着庄姐姐一起去问鼎崖?” “嗬,想过,当时也问了,可那老头儿说我这两只手都适合练剑,不能学道,他临走还说什么让我改练单手剑,得腾出一只来握姑娘的手。” 李纯阳撇了撇嘴,显然,这个玉衡真人不太正经。 “哥哥昨天上马,好像握了雪儿姐姐的手吧?” 李蒹葭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电闪雷鸣,吓得小姑娘一阵激灵。 小雨淅淅沥沥,不一会儿雨势渐大,凉风穿堂而过,李纯阳正担心着庄梦蝶,后者就驾雾飞进了客栈,身上少有雨点淋湿的痕迹。 “好大的雨呀。” 庄梦蝶呼出一口气,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李纯阳二人则是上前帮她取了肉食和两坛美酒。 随后,几个人在厨房里忙活起来,饭菜备齐,雪儿这才上楼招呼秦淮二人。 嘭! 众人就座后,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李纯阳打开酒坛盖子,嗅到一阵熟悉的酒香。 “杜康?” “对,这两坛酒是叫杜康,这你都闻得出来?”庄梦蝶感到一阵惊讶。 “呵呵,‘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洛阳产的好酒,在云梦山喝过。”李纯阳笑了笑,没有多说话,开始挨个倒酒。 “这一碗,敬庄观主,救命之恩!” 项锦川又是第一个起身举酒饮尽,李纯阳、西陵雪、秦淮三人亦然,要不是庄梦蝶及时赶到,他们都得交代在青陶郡。 “几位不必道谢,说起来倒挺巧的,武陵一别,我和纯阳有半年未见了,能在青陶郡重逢,也算是天意。” 庄梦蝶嫣然一笑,纤手举盏,与李纯阳碰盏。 “武陵?” “半年?” 秦淮和雪儿似是从庄梦蝶的话语中听出来了些重要信息,二人恍悟。 “所以,去年在武陵官府,庄观主也···” 秦淮满脸惊讶,欲言又止,庄梦蝶却是轻点螓首。 “好了好了,不提旧事,庆祝大家都平安吧。” 李纯阳面露微笑,示意秦淮不要再追问下去,他提起酒坛,挨个儿倒酒。 巴山夜雨,红烛摇曳,破败的客栈里,六人相对而坐,饮酒长谈,温馨而美好。 今夕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第十三章 蒹葭拜师梦蝶观 酒过三巡,两坛杜康美酒空空如也。 秦淮不胜酒力,早早回了客房休息,余下几人秉烛夜话,谈论各自今后。 “纯阳,听你说要带蒹葭回云梦山,那里很安全,但未免有些太无聊吧,蒹葭,你想去剑庐吗?” 庄梦蝶也喝的醉醺醺,白净娇美的脸上挂着一抹酡红,她一手拽住李蒹葭小姑娘的衣角,把她揽在自己怀里。 “庄姐姐,好像喝多了。”雪儿凑到李纯阳耳边,以手掩嘴轻声道。 看着庄梦蝶这副模样,李纯阳揉了揉额头,道:“庄姐姐不是经常喝酒,但我记得她酒量可比我要好,两碗还不至于喝醉。” “梦蝶姐姐,你喝醉了哦。”李蒹葭也没有回答问题,只是拿着花绢布,仔细擦去她嘴角的酒渍。 “嘿嘿,小家伙,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别和你哥哥回剑庐了,就待在这里,姐姐教你道术好不好?” 庄梦蝶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轻轻捏着蒹葭的小脸儿,对于这个问题,小姑娘不知怎么回答,扭头向李纯阳抛去求助的目光。 “这……” 李纯阳一时哑然,他感觉庄梦蝶是在胡言乱语,难不成,她真把这个破烂客栈当成自己道观了? 剑客正思考着,忽然传来“啪嗒”一声,只见西墙半个窗户因为受不住大雨的浸蚀,分段垮掉了。 项锦川和李纯阳赶紧过去找木板之类的物件,浇了半身的雨,醒了酒,这才堵好窗户。 待二人重新入座,庄梦蝶搂着李蒹葭,直勾勾地看着李纯阳,对方却偏偏不看她,二人颇有些各怀鬼胎的意味。 这时,雪儿用剪刀裁掉了已经燃焦的烛芯,使屋子里的光更明亮。 李纯阳深知姐姐的脾气,再不回答刚才的问题,怕是要发飙了,他只好回道:“蒹葭还小,也不一定有学道的天赋,先让她在云梦山待几年,以后想学什么,看她自己意愿吧。” “哦?李公子该不是觉得我这道观太小,连个小姑娘家都容不下吧?”庄梦蝶直言,一语道破了对方心思。 项锦川和雪儿缄口不言,他们也看得出来,庄观主这是想留下蒹葭教她道术,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梦蝶观寂寥,观主是想找个伴儿。 随即,庄梦蝶又开始疏导蒹葭:“蒹葭,你也知道啦,哥哥有伤在身,得去好多地方求药,他不能带着你,剑庐里面都是些不会照顾人的大男人,他们整天练剑,也不会带你下山玩儿的。” “什么都是大男人,有个师姐···” 不等李纯阳说完,庄梦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者闭了口。 一想到要在山上待着,李蒹葭使劲摇了摇头,启唇问道:“姐姐,我待在客栈···哦不,梦蝶观,就不会无聊了嘛?” “当然那不无聊,你想想呀,附近这么多镇子,姐姐会经常带你去集市玩儿,再说了,你学点儿道术保护自己,也免得哥哥远游时一直担心你,对不对呀?” 听到后面这两句,李蒹葭看了一眼李纯阳,随即认真点了点头。 “哎哎哎,是不是太草率啦!”李纯阳见妹妹答应下来,不禁有些急了。 “草率什么?” 庄梦蝶白了他一眼,道:“要是不放心蒹葭,李公子也一并留下来好了,你可别忘了,你十二岁那年说过要娶本姑娘的,刚好,一个徒弟,一个相公。” 闻言,雪儿、项锦川都是脸色微变,竖直了耳朵。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李纯阳满脸苦笑,只恨当时年少无知,随口说的话竟被当做誓言。 “这才对嘛。” 庄梦蝶浅浅一笑,又转过身对李蒹葭说道:“蒹葭,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梦蝶观第一位弟子了,为师特封你为首席大弟子,师父会的道术,以后都教给你。” “好。”李蒹葭兴奋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一师一徒,连个潦草的仪式都没有,梦蝶观算是正式成立了。 木已成舟,李纯阳也不再多言,蒹葭要真能学到点儿保命的本事,倒也不错,只是客栈里就她们两个人,想来是有些不放心。 深夜,窗外大雨渐歇,众人也各自回了屋子休息。 接下来几日,李纯阳四人在梦蝶观住着,庄观主自己忙得不可开交。 先是花了一天时间往返问鼎崖,向师父及一干师叔师伯们讨了大量银子,带回来几筐道书,然后就是请人重修客栈,在门口立了块镌刻“梦蝶观”三字的大碑。 七日后,破旧的客栈已是焕然一新,而李纯阳经过这些日休养,修为也回到了三品巅峰左右,这让他更迫切想要祛除体内寒毒,不然,他修炼真元的速度会越来越慢,还要时刻担心被反噬的风险。 雪儿则是闲时帮着在门外种了些花草竹木,添几分春意盎然。 唯独不变的,就是梦蝶观的人数。 庄梦蝶一直在周围村镇宣扬招收弟子,可人们见她这副年轻模样,便不肯让孩子们学道,来来去去,倒是有不少见她貌美而来说媒的妇妪。 待项锦川、秦淮伤势恢复,便是到了分别的日子。 这日,清阳曜灵,惠风和畅。 客栈外,项锦川背着大戟,向众人告别后,驾马奔往楚地的道路,而李纯阳在门外一再嘱咐李蒹葭要时刻跟紧师父,生怕她遇上危险。 “好啦,我会照顾好蒹葭的,你就安心回北境求药吧,别忘了你有个妹妹在这里就行。” 庄梦蝶似是感到有些心烦,招呼着李纯阳走人,顺手解下腰间的锦囊,丢给了他。 “这是?” 李纯阳看着这绣了八卦图的锦囊,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很轻。 “这里面有十几张符纸,是我从师父那儿偷的,神行符、回春符什么的,你应该用得上。” “那就谢谢庄姐姐了,等我恢复伤体,一定再来巴山,请保重。” 李纯阳也不客气,收好锦囊,上了青鬃马,一把拉过雪儿的玉手,秦淮也翻身上马,三人两骑,朝着渝州地界行去。 第十四章 世间传闻长生术 李纯阳三人上了路,绕过几座大山后,便是平川之地。 “纯阳,加快速度吧,关城门之前到不了渝州,咱们就得在野外过夜了。” 秦淮驭马上前,示意对方要快行此程。 “好。” 李纯阳点了点头,秦淮不再多说,一鞭子甩在马背上,策马疾行而去。 “雪儿,抱紧我的腰。” 李纯阳说完,雪儿慢慢伸出两只玉手,搂住了李纯阳,未料,剑客侧着脸,琅然一笑:“驾马的人,要想不摔下马背,一是两腿紧拢,二是自己的手得抓稳,我可以抓着马轭的缰绳,你呢?” 闻言,雪儿只是在他身后轻咬银牙,搂着他腰部的两只手不太自然。 “你要是在巴山教我骑马,今天倒也不用这么辛苦。”雪儿答了一句,言语虽然温柔,但李纯阳听得出姑娘心里是怄气的。 李纯阳没有反驳,只是腾出来一只大手,握紧了雪儿的双手,直到她搂紧了自己,这才松开。 “抱紧了,当心摔下去小脸变花猫。” 剑客最后叮嘱一句,亦是策马扬鞭,在荒原草地上疾行,青衣姑娘承受着颠簸,双手不禁搂的更紧,皙白光润的小脸,慢慢贴在剑客的后背上。 落日之前,三人抵达了渝州。 然而,城门外,有上百名官兵列阵待命,十几个天策卫高手也在城墙上巡守。 “什么情况?” 李纯阳下马,来到秦淮身旁,皱着眉问道。 “咱们来的不巧,听说城里有个大户人家被灭门了,现在全城戒严,捉拿案犯,许进不许出,咱们要是进了城,恐怕得等到官府破案才能离开。” “真是不巧啊。” 李纯阳不由得感叹一声,他们现在绕道,山路崎岖马难行,要是进城,待几天倒无所谓,万一碰上血莲教分舵的人,那就麻烦了。 “这种灭门大案,官府一定会追查到底的。”雪儿附声道。 “不对劲儿,全城戒严,还有这么多人进城,我看大部分都是江湖人士。”李纯阳眯着眼睛,看着排队进城的队伍。 前脚进城的几人,都身着白袍锦衣,看起来像武陵飞雪楼的弟子;紧跟着被搜身的那几个身材魁梧的修士,乃是来自石碣门;队伍最后面跟着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为首者拄着根木杖,自不必说,只有丐帮的行头才会这么寒酸了。 就在这时,天际忽然有一位大修士凌空踏步而来,衣白如雪,浓墨般的长发散而不乱,好似谪仙降世。 此人的出现,引起了李纯阳的兴趣。 能够不借助外物凌空飞行的,至少是位天人境修士。 “什么人?” 随着官兵一声高喝质问,那名白衣修士也不恼怒,翩然来到城门处落脚,队伍里一些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场面顿时变的熙熙攘攘。 “在下,君无期。” 白衣修士自报姓名,竟是惊得那官兵点首致歉,立刻换了一副笑脸。 “敢问剑魁来渝州所为何事?” “前些日子,南境陆续出现了几个小宗派被灭门的事情,今又听闻渝州也发生了类似的案子,君无期特意前来关注,希望能找到些相关线索。” 君无期言语琅然,那带头官兵也不提搜身之事,立刻挥手放行,任凭这位被称作“剑魁”的年轻人入城。 “连剑魁都来了,有意思。” 李纯阳望着那白衣修士的背影,唇边噙着笑意,眼里有着几分难以掩消的崇敬之意。 “剑魁?什么意思?”雪儿满眼疑惑地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 秦淮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道:“自从秦灭六国,天下太平,各地江湖门派越来越多,儒释道三教为了帮秦国安抚这些江湖门派,决定每隔十二年,举行一场武林盛会,名为‘玄黄盛武’,召集天下群雄,以不同兵器、武学分类,评选江湖高手,君无期前辈,就是在上一届玄黄盛武,打败了在场所有剑道高手,享誉剑魁之名,如今,已是名震天下。” “没错,据说在十年前,君无期前辈自修剑道、籍籍无名,可现在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大人物了。” 李纯阳也忍不住赞叹一句。 一场灭门案,竟引得周边各大小门派修士前来,还有剑魁这等真正的江湖高手,看来,此事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走吧,进城看看。” 李纯阳说罢,秦淮和雪儿都轻轻点头,尾随队伍前进。 直到三人都进了城,不远处又有两名侠客结伴骑马而来,一男一女,均是背负剑袋,身着布衣,头戴斗笠的装束。 “哪个门派的,报上姓名。”官兵照例拦住了二位侠客。 “北武林鬼谷派,肖玉婵、赵破虏。” ······ 傍晚时分,渝州城里热闹非凡,李纯阳三人连着找了三家客栈,别说住店,连个落脚吃饭的地儿都没有,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三人看到了不少结伴出现的江湖客,想来他们进城的目的是一样的。 走街串巷好一阵子,李纯阳这才找到一家有空房的客栈。 “几位客官,住店还是吃膳?”店小二见有客人进来,擦桌布搭在肩上,笑容满面走了过来。 “住店吃饭,三个人,还有两匹马。”秦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衣襟道。 “呦,刚好楼上还剩两间客房,里面请,我给您把马栓后院。”店小二扒着头往外瞅,看到还有一个白衣剑客,一个青衣姑娘,他只当这是一对儿情侣,就要出门牵马。 “慢着慢着,就两间客房?”秦淮一把拽过店小二的衣服,复问道。 雪儿在外面听得清楚,亦是想到这店小二误会了他和李纯阳的关系,二人相视一眼,有些尴尬。 “对,两间。” 店小二点了点头,秦淮竟是忍不住咧嘴一笑,看向门外两人。 “我单独一间,你们两个呢?”秦淮不断挑眉暗示道。 “行了行了,别开玩笑了,让雪儿单独一间,咱俩一屋挤挤睡。”李纯阳不忍看雪儿这副尴尬不知所措的模样,急忙把店小二拉出来,让他去牵马。 另一个跑堂伙计则是引三人入座。 “两碟小菜,一只叫花鸡,三碗小面,再来一壶女儿红。” 李纯阳点完吃食,扫了一眼在座不少持刀佩剑的江湖修士。 待到酒食上来,剑客忍不住又叫住了伙计:“小二,听说昨夜渝州发生了一起灭门案,怎么招来了这么多的江湖修士?” “呦,这可是大事儿。” 店小二四处瞅了瞅,压低了声音:“听说啊,那一家大户花重金买到了一枚玄金钥,不知怎么给走漏了风声,这可就被盯上了,之所以被灭门,八成是和玄金钥有关。” 玄金钥! 听到这三个字,李纯阳脸色微变,如果真是因为玄金钥出现才招来这么多修士,那倒也不奇怪了。 “什么是玄金钥?”雪儿轻眨美目,问道。 “早在四、五年前,江湖忽而有一个传闻,说是大秦境内,有一处仙人坐化的秘境,里面藏着长生不老之术,但没有人知道其位置所在,而四枚玄金钥,是打开秘境的关键之物。”李纯阳解惑道。 “说来也怪,就这么一个江湖传闻,现在是人尽皆知,据说那长生之术,连凡人都能修炼,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秦淮继续说着,雪儿却轻轻摇头,她显然是不相信的。 如果世间真的存在一种能让凡人长生的法术,那朝廷、三教、武林无数修士入道苦练十年、百年,甚至舍命倒在这条路上的意义又是什么? “其实这两年,也没什么人关注这个传闻了,谁曾想,有关玄金钥首现江湖的消息,又在渝州传了出去,有意思。” 李纯阳默默饮了口酒,秦淮的脸上有几分兴奋之色。 “别管是真是假,反正咱们现在就在城里,等抓住了凶手,咱们也赶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第十五章 白袍女子天仙貌 陆续几日,李纯阳三人都在城里安分待着,街上传来多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消息,有人说凶手是个神偷,一般人找不到他的行踪;有人说在城东看见了凶手,浑身是血面目狰狞;还有人说是血莲教分舵所为,惹来城内江湖修士一片声讨。 客房里,雪儿细细数了下三人身上凑的银子,秦淮和李纯阳则是饶有兴致地望着街上的景,谈论天下英雄事。 “两位大侠,银子不多了,只够再吃住三日的。”雪儿一句话,把窗边二人拉回了现实。 “应该够了,至少现在不只是官府,还有很多江湖门派在寻找凶手,就算是藏在地缝里,掘地三尺也能找到。”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可李纯阳倒是显得浪静风恬,不以为然。 “哎,街尾那儿有动静。”秦淮招手,示意二人过来。 李纯阳和雪儿凑到窗边,望着秦淮指的方向,街尾处,热热闹闹的集市,此时变的一团糟,不知道是听了什么消息,此间不断有巡逻官兵、江湖修士奔往同一个地方。 “这是抓到凶手了?”雪儿问道。 秦淮和李纯阳都摇了摇头,这几日谁也没出过客栈,自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走,跟过去看看。” 李纯阳不犹豫,抓起剑袋就纵窗跃下,秦淮和雪儿跟随其后,三人施展轻功,穿过熙攘人群,沿着另一条街,随着人流来到城东,赶到事发现场。 那是一处满栽杨柳的池塘,水里生长着许多终年盛放的火色莲花,岸边几间宅院,被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应该是血莲教的一个据点儿。”李纯阳望着水里的莲花说道。 火色莲花,在洞庭湖一带水域大量生长,是血莲教的重要标志,一般血莲教在各城中的据点,都会选在有池塘的位置,种上火莲,以便各地教众相互寻找传信。 因为天策府的介入,大量江湖修士们被迫站在池塘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里发生的事情。 李纯阳三人也在附近听得明白,昨天夜里有人暗杀了整个血莲教据点的教众,而且,凶手的杀人手法极其残忍。 正听着,只见一些官兵打开宅院大门,将一具具尸体抬出来。 细细看去,那些尸体多数是衣不蔽体,四肢形如枯木,好似被吸干了血液,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在夜里睡觉遇害的。 “呵呵,血莲教作恶多端,八成是哪个看不惯的侠客所为。”秦淮看着几十具尸体,敞言道。 “我看未必,杀人手法如此凶残,绝非武林正派。” 李纯阳摇了摇头,恰逢此时,不远处来了一队人马,约莫五十人,带头的是个紫衣修士,正是紫莲堂堂主张丛云! 看到张丛云出现,李纯阳三人互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后退,退到人群后面。 “真是晦气。”秦淮忍不住骂了一句。 “纯阳。” 雪儿拉了一下剑客的衣袖,李纯阳转过身来,顺着雪儿的目光向远处望去。 只见高大城墙上,有一位白衣修士背负双手居高临下,正是剑魁君无期。 剑魁的出现,引得不少侠客注目,但他仅仅是看了一眼那些从院里抬出来的尸体,眼神古井无波。 没多一会儿,君无期转身不知去向,好似他对这个案子并不感兴趣。 不远处,又有一名打扮怪异的修士进入人们的视野里,那是一名面罩白纱的女子,秀发如瀑,体态娴美,宽大的白袍罩在身上,真如天仙降世! 白袍美女自顾从人群后方走向池塘,她周身散发的阴寒气息,使得修士们纷纷避让,经过李纯阳身边的时候,剑客也瞥见其面容,一双眼眸里波光潋滟,勾人神魂。 饶是李纯阳定力不错,也不免感到心头微颤,但女子对于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早已是见怪不怪,只是神情冷漠地穿过人群。 踏! 白袍女子莲步轻移,凌波而动,施展轻功在水上行走,来到张丛云一行人面前。 “很诡异的真气。”李纯阳的眼神始终在白袍女子身上,他看得清楚,对方刚才走过的道路上,凝落了一地薄霜,自己还从未见过这种功法。 “咳咳。” 秦淮忍不住在身旁轻咳两声,这才打破李纯阳的思考,后者见到雪儿脸上挂着一抹讥笑,不禁正了正神色。 “好看吗?”雪儿柔声问道。 “谁?”李纯阳装出一副不明所以表情,草草掩饰过去。 院子之外,白袍女子到来,血莲教教众均是向她行礼,张丛云也急忙上前拱手作揖,一脸毕恭毕敬的模样,那些天策卫亦是纷纷退后,不敢对此女有丝毫冒犯。 只见白袍女子对张丛云说了几句话,后者连连点首,再也没有半点儿一堂之主的风度,直到她离开,张丛云这才敢昂首抬腰。 “这个人会不会是血莲教的高层人员?”秦淮不禁问道。 “应该不是血莲教的人,她的眉间没有红莲印记,而且她的真气寒冷如雪,估计出自北境门派。”李纯阳分析道。 就这样,三人和众修士们一直待到中午,也没见天策卫们查到什么线索,或许,这和前几日的灭门案,本就不是同一人所为。 随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李纯阳三人也回到了客栈。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吃完饭食后,三位侠客都是各回客房,盘腿在床榻上修炼起来,他们对凶杀案没兴趣,只不过是想知道有关玄金钥消息的真假,连着这么多天没信儿,八成就是有个嘴欠的一时哄起的传闻。 时间流逝,店铺关门,客栈打烊,街上行人越来越少。 “玄金钥出现啦!” 忽而一声自街上传来,客栈里哗啦啦的全都是起床开窗的声音,正要入睡的李纯阳和秦淮,亦是顾不得穿好衣服,打开窗户。 只见数里之外,一股血色真元冲天而起,天现异象,照亮小半个渝州城。 “我去,真的假的?”秦淮仍是满脸怀疑,但客栈内外,也有不少江湖修士高喊着“玄金钥现世”的言语,引得越来越多的人上街。 “纯阳。” 屋外传来雪儿的唤声,李纯阳轻轻摇头,道:“不管真假,先去看看咯。” 李纯阳二人穿好衣服,给雪儿开门。 三人没有多言,纷纷跳窗,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同周围诸多不同门派的修士齐往血光涌动之地。 第十六章 西域剑魔南宫胤 暗夜茫茫,冷风飒飒,渝州城某座宅院里尸体遍地,血腥味儿扑面刺鼻。 院子里,一柄三尺长剑插在地面,通身呈现狰狞血红之色,似有灵性一般,不断汲取周围尸体的血液,淬炼己身。 因为吸收了大量鲜血,这柄邪剑爆发出恐怖的真元能量,登时血光冲天。 “血光起,邪剑出!” 院子里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忍不住狞笑起来,浑身笼罩着一股死亡气息。 待到血光褪散,男子将邪剑入鞘,坐在石凳上闭目养神,他手里还捏着一支形状奇特的金色钥匙。 “就在这里!” 这时,院子外传来数不清的脚步声,还有不少侠客从附近围墙绕了过来,他们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到了院子里的惨景,以及握剑端坐的男子。 觉察到有大量修士到来,黑衣男子不为所动,反而故意摊开了手掌,露出金色钥匙。 “玄金钥,是玄金钥!” 有人大喊一声,门外的修士们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七八十个人破门而入,他们也不畏惧遍地死尸的场景,直接把黑斗篷男子给围了起来。 “果然是玄金钥。” “这个家伙杀了这么多人,还拿到了玄金钥。” 一说到玄金钥,修士们个个都是眼红无比,想来江湖传闻并非假的,而是真有此物。 也就是说,长生不老术的秘密,并非虚传。 于此时,李纯阳三人也跳到了一处屋顶,俯视院子里的场景,这一夜,方圆十里灯火彻明,赶来小院的修士、官兵更是趋之若鹜。 “各位,都是冲着我手里的玄金钥而来吧?”黑衣男子声音沙哑,起身问道。 “废话少说,说出长生术的秘密,我们可以饶你不死!” “快说!” 飞雪楼、石碣门等一干五、六品境界的修士站在最前方,举着武器威胁男子开口,同样,他们紧盯着玄金钥的眼里,充满了贪婪之色。 “呵呵,你们这些凡夫废物,有什么资格知晓长生不老的秘密?又有什么资格,觊觎本座手中的玄金钥?” 男子冷声嘲讽了一句,立刻激怒了院子里所有修士,但这也恰恰说明,他手里的,就是货真价实的玄金钥! 踏!踏! 飞雪楼两名高手怒不可遏,同时拔剑杀向黑衣人,他们的目的,实则是将玄金钥抢到手! 唰! 只见黑衣人安坐不动,五指按剑向前方一推,恐怖的剑意如洪水决堤般倾泻而出,两名飞雪楼修士当场爆体而亡! 恐怖剑意一出,逼得前方几十名修士齐心协力抵御,这才幸免死伤,但他们身后的院墙,尽数崩毁。 仅仅是动了下手里未出鞘的剑,就有如此恐怖的力量,他们与此人的修为根本差了不知多少个档次,修士们都是凝神屏息,氛围变的剑拔弩张起来。 “天人境修士,怪不得面对这么多的修士包围,仍然安坐如山,只要他想走,就算在场所有修士合力,也拦不住他的。”李纯阳立在屋檐上,轻声道。 “这个人释放的剑意,带有很强的阴邪气息,究竟是哪个门派的高手?”秦淮不禁发出疑问。 踏! 一剑震慑在场全部修士,黑衣人缓缓起身,将玄金钥揣进怀里,然后拿着剑朝外面走去。 “大家齐心协力,决不能让此人离开!”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再次激起众人的欲望,于是,上百名修士退到街上,各自爆发真元,想要拦下黑衣人。 “呵呵,‘残血夕虹’已经饮够千人血,可你们这些废物,根本没资格让这绝世名剑出鞘!”黑衣人握着手里的血红宝剑,冷声道。 旋即,修士们使出杀招,纷纷冲向黑衣人,后者也不退避,爆发血色真元,只使剑柄剑鞘,就把各路高手打的落花流水,或死或伤。 李纯阳三人却是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只是在比较安全的高处静观战局变化。 “不行,实力太悬殊了,就算是九品境界的修士,也难以抗衡天人境修士,这根本就是送死。”李纯阳不禁轻叹摇首。 “他们都想得到玄金钥,明明是为求长生,可偏偏在此丢了性命。” 这时,天边一阵白虹闪过,雄浑掌气贯天彻地,直直落向那名正杀得酣畅淋漓的黑衣人。 轰! 白虹落在地面,不知震毁了周围多少座宅院,黑衣男子引动真元护体,这才挡消了掌势,那些江湖修士们纷纷躲闪,生怕遭受波及。 “是剑魁。”李纯阳看了一眼凌空踏步而来的白衣修士,低声道。 “南宫胤,你好大的胆子!” 白衣剑魁声如洪钟,气势非凡,只此一语,惊得无数人面色骤变。 南宫胤,那可是西域赫赫有名的剑道高手之一! 剑魔,南宫胤! “呵呵,竟然被认出来了。” 黑衣男子抬头看着正翩然落地的白衣修士,脸上也不紧张,反倒直接摘下了斗篷,一张苍白的中年面孔,双眼透出嗜血的红色。 “好久不见啊,大名鼎鼎的中原剑魁!”南宫胤脸上露出一抹狞笑,道。 君无期见到遍地的死尸,不禁握紧了双拳。 “今日见城东那些尸体上,都带有一股煞气,我第一想到的就是你,南境近期发生的灭门案,可都是你所为?” “对,我最近得到一柄绝世宝剑,需要饮千人之血淬炼。”南宫胤坦言回答道。 “十年前的玄黄盛武,我就该取你性命!”君无期语气平静,眼里却是有着不加掩饰的杀意。 二人对话间,所有人都是凝神而待,不敢出声。 关于剑魁与剑魔的交集,李纯阳亦是有所耳闻的。 秦历九年,第一届玄黄盛武,剑道高手的决战,就是君无期对战南宫胤,最终以君无期的胜利而结束,而以杀人淬剑提升自身武功的南宫胤,受到万众唾弃,在无数讨骂声中,愤然回了西域。 这一走,便是十年未有关于他的消息。 而君无期被封为剑魁之后,并没有开宗立派,仍是坚持在武林行侠仗义,声名大躁至今。 二人的剑道或许只差寸许,但剑心之别,可谓天渊。 “说我入邪道,呵,难不成我要像你一样活得这般拘谨,才算是正道?” 剑魔冷笑一声,紧了紧手里的剑鞘,道:“今天你不也是为了我手中的玄金钥而来的么?” 闻言,君无期依旧心如止水,伸手指向那些被南宫胤杀害的武林修士。 “无需再废话!” 言罢,剑魁体内真元运转,缓缓转身,望向一众江湖人士。 “今夜,君无期誓为武林除掉祸害,在场诸位豪杰,谁愿借我一剑用之?” 面对剑魁询问,在场剑修都是眉头紧锁,这倒并不是他们不愿意借剑,而是担心自己的兵器,配不上剑魁的身份。 而且,他们也都听说过一个传闻:玄黄盛武,剑魁与剑魔那一战,最终双方的剑器都被损毁,自此,剑魁走遍武林,想要打造一件绝世好剑,但十年已过,仍未寻得。 凡器劣兵,毫无灵性气机可言,根本承受不住天人境修士的真元爆发,只怕一交战,便会让剑魁因此稍逊半筹。 “云梦山鬼谷派李纯阳,愿借明月剑助剑魁立斩魔寇!” 第十七章 剑歌四起论正邪 一声高呼,惹得无数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屋檐。 说话之人,是一名年轻的白衣剑客,待到剑魁看向自己的手,他便将两把剑从剑袋中抽出,借着月光,其中一柄宝剑的剑锋上,映出淡紫寒芒。 “清风明月。” 君无期看到剑客拿出来的两柄宝剑,不由得感到讶异。 这两件兵器,乃是在江湖传闻的兵器谱上,排名并列第三十六的存在,是燕国剑客李剑诗的佩剑,双剑早在九年前随着李剑诗仙逝而匿迹,想不到今日,重现武林! 难不成,此人是李剑诗的子嗣、徒弟? 嗖! 君无期沉思之际,只见李纯阳抬手将明月剑掷出,插在剑魁前方的地面上,如此宝剑借给别人,年轻剑客的脸上平静如水,没有丝毫吝惜之色。 “君无期在此谢过少侠。” 随即,君无期拔剑,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并拢聚集真元,自剑柄擦至剑尖,使的明月剑紫光愈盛,剑势更上一层楼。 “除了你,我是真想不到还有谁够资格让‘残血夕虹’开锋!” 南宫胤森然一笑,邪剑出鞘,在他周身荡漾起血色涟漪,正与邪的交战,令无数人观望。 嗖! 只见剑魔率先出手,血剑画影,直刺君无期面门,后者身形微动,长发飞舞间,手中明月宝剑铮鸣作响,挡住了血剑攻击。 铛!铛! 伴着一阵阵金铁交击的催命杀音,君无期和南宫胤各自饱提真元,二人从地面打到半空,离地百丈有余,若非今夜明月满弦,地面的修士都难以窥见二人的身影。 “剑歌四起·江流宛转!” 天空中,对杀数十招之后,君无期饱提一身真元,引得天地间气息化作无尽波浪,环绕在南宫胤周围,消磨他的护体真元。 “君无期,你的杀心,实在是太浅!” 面对极招威逼,南宫胤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紧张,只是抛下一句嘲讽,单手挥剑,邪煞之气登时弥漫天地,与君无期的剑气此消彼磨,不分伯仲。 “血剑逝云烟!” 滚滚血元在邪剑之锋汇聚,南宫胤举剑斜斩而出,气刃若鹏翼延展,将那滔天波浪尽数斩碎。 看到这一幕,即便强如君无期这般,俊逸的面孔上也不禁露出些许惊色。 十年前,他可是凭着自创的《剑歌四起》,在玄黄盛武的天级擂台上,压得南宫胤始终不得上风,而如今,南宫胤能以招破招,其功力当真远超从前。 血色剑气一路势如破竹,君无期只好再度挥剑,将剑气抹消,强烈的剑气能量在空中荡开,逼得二人各自倒退,间隔百丈,冷冷相望。 就这么凭空对峙,君无期的目光,逐渐落在南宫胤的兵器上面,虽然都是天人境修士,但南宫胤的真元明显比自己差了些许,他能破了自己的剑招,与其手里邪兵有很大的关系。 “我猜,你是在好奇这件兵器。”南宫胤看破剑魁的心思,道。 君无期听得清楚,却不言语,静静思量着战术,毕竟十年未见,对方剑法大有长进,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这把剑,名为‘残血夕虹’,通身由千年赤铁所铸,比起那《兵器谱》排名前三十的兵器不遑多让,光是为了唤起杀性,此剑就饮过千人之血,君无期,这把剑,是为了杀你而存在的。” 南宫胤眼里的血红之色愈发浓郁,残血夕虹亦是微微震鸣,散出的阴邪气息形成一片血涛,好似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凄嚎。 “剑歌——!” 望着剑魔一脸得意并凶狠的表情,君无期再祭杀招,誓要诛魔! “这个南宫胤该是有备而来,又持邪兵在手,剑魁恐无胜算。” “一定要杀了他,不然,玄金钥被他带回西域,长生术秘密的线索又该断了。” 地面上,江湖修士们望着天空上的剑决,不少人都是替剑魁捏了把汗,李纯阳聚精会神地看着,先不说二人正邪有别,光是观看这种顶级高手死战,对他以后参悟剑道也有所帮助。 “剑歌四起·山岳潜形!” 君无期单剑启锋,施展新的剑招,真元能量散去又汇聚,形成一座座山岳,气势雄浑,几乎掩盖了他的身影。 “没用的,我这十年来,可是一直在研究你的剑术,从而寻找破解之法,你今生休想赢我第二次!” 南宫胤杀心骤起,持剑杀入一座座山岳幻象之中,与君无期不断对招,虽然受到万钧之力的压制,但残血夕虹的邪煞之气,以极快的速度侵蚀凝化山岳的真元,南宫胤意在让君无期步步陷入劣势,从而找到他的破绽! “南宫胤,满是邪念的剑心,注定你难成正果!” 对招之际,君无期不紧不慢地说着,眼中自有鄙夷之色。 “残血夕虹淬了上千人的血,为的就是取你性命,他们之死,何尝不是因你而有的杀孽?” “靠,这个南宫胤真是颠倒黑白,明明是自己的恶行,却要推到剑魁前辈头上!”秦淮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为了打败剑魁前辈,使自己剑心蒙尘,从而沦为残害苍生的恶人,真是一步错,一生错。”雪儿轻声言语道。 二人对剑魔的评论,李纯阳都认可,他习剑也有些年头了,能拎得清是非对错。 李纯阳现在精修剑道,是为了复仇杀不仁不义之人,或许以后剑心会有所改变,但他绝不允许自己成为南宫胤这样的剑道败类! 殊不知,此时在街角处,血莲教人马也从城东据点陆续赶来,为首两人中,有一名紫衣男子,正是紫莲堂堂主张丛云,另一个则是副堂主,余山。 张堂主率众来到,他一眼就瞥见了屋檐上的三位侠客,当即惊慌地招呼着手下躲藏起来。 “又是这三个人,真是冤家路窄啊。”张丛云冷声言语,眼里透着几分杀气。 “那日在青陶郡,要不是道门的人出面,本堂主早就带他们回总舵交差领赏了!” “张堂主,你前几日说的几个年轻人,就是他们?”余山问道。 见到张丛云点头,那名副堂主的脸上,露出些许喜色。 “堂主,你不是说,他们几个身上都有吕藏韬的真元么,若是你我吸收了这些真元,修为必定大幅度提升!”副堂主眼里露出贪婪之色,道。 闻言,张丛云思量片刻,点首认同。 “在场有一部分修士,论功力和修为都不弱于本堂主,玄金钥是没戏了,但咱们来一趟,也不能空手而归。” 张丛云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教众分散,他和余山各带一队,悄悄围了上去。 李纯阳三人只顾得观望天空上的战斗,尚未察觉到即将降临的杀机。 第十八章 险象绝生侠客来 夜色下,杀机重重,几十名血莲教众围住了李纯阳三人所在的小院。 这时,秦淮活动了一下筋骨,无意转身之际,看到了一些正上跳下窜的身影。 “什么人?” 秦淮大喝一声,李纯阳和雪儿受惊,急忙握紧了兵器,回首凝望。 这时,张丛云和余山正跳上墙檐,眼见打草惊蛇,他们不得不又正面应战。 “张丛云!” 雪儿秀眉微蹙,刚才那么混乱的场合,都没见到有血莲教的人,若早知他们会来,三人就不该出现在明处。 “张堂主从武多年,就只学了些背后偷袭的卑鄙手段吗?”李纯阳望着血莲教众人,神情坦然地嘲笑道。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本堂主倒是想看看,今夜还有谁能救你!” 张丛云也不言语,提掌第一个杀向李纯阳,白衣剑客见势不对,清风剑出鞘,身形若游龙,与张丛云展开对决。 “把他们全都打成残废,杀!” 随着余山一声令下,血莲教众纷纷杀出,他本着吸干李纯阳三人真元的心思,想趁着街面动乱速战速决,将他们打残带回堂口,从而达到目的。 余山自身有着五品境界的修为,他趁着秦淮和雪儿与教众们战斗的空档,拔刀而起,将目标锁定了雪儿,想以她为突破口。 觉察到身后杀机,西陵雪倩影微动,秀发舞如泼墨,绿沉枪震退三名敌人后,直接转身挥击,打在余山的大刀上,发出铮鸣脆声。 偷袭未果,手腕甚至隐隐作痛,这让余山不得不警惕起来。 面前的青衣女子,在月色的照耀下,于高处握枪挺立,宛如一位驰骋沙场的女将,英姿飒爽。 “雪姑娘,让我来对付他!”秦淮担心雪儿敌不过紫莲堂副堂主,急声提议道。 “不必。” 面对刀客的担心,西陵雪只是启唇轻吐二字,缓缓将枪尖对准了余山,好似挑衅。 “呵,真是个美人儿,算是老子今夜有福了!”看清女子的绝美容颜,余山顿生歹心,眼里添了些许邪色,战斗的欲望也更强烈了。 另一方,李纯阳和张丛云在高墙上缠斗着,二人不断击毁墙壁、树木,吸引了不少江湖修士的眼光。 “是那位刚才借给剑魁明月剑的少侠!” 有人认出李纯阳,高呼一声,但修士们也认出了他的对手的身份,血莲教的人,他们都按紧了自己的兵器,跃跃欲动。 李纯阳借给了君无期一把名剑,又是鬼谷派的徒弟,这两个理由,让侠客们都想助他一把,但惹了血莲教,其后果不是他们所属的小门派能承担起的。 踏! 只见张丛云步步紧逼,打的李纯阳难以招架,后者虽然镇定,但自身不断消耗真元,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血莲变·鹰爪击!” 张丛云一掌击退李纯阳之后,饱提真元,掌势变化,双手仿佛化作两只飞鹰血爪,杀向剑客。 哧—— 只见李纯阳侧身闪避,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要命一招,他身后的老槐树,被撕了数道三寸厚的裂痕,可见此招之凶厉,自己的身体,可不如这百年老树更坚韧。 “幻兵诀·青釭剑!” 趁着张丛云重新攒力之际,李纯阳手掌微握,身体迸发出一道蕴含极为雄浑真元的白光,冲天一瞬间,化作了一柄闪耀翠芒的巨剑。 青釭剑出现,令在场一些儒门修士感到惊讶,他们都深知《幻兵诀》是大儒吕藏韬前辈的功法,而今被这个年轻的白衣剑客用出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拿着李剑诗大侠的双剑,使着吕大师的武学,一切都预示着李纯阳身世不凡。 “就算有幻器,本堂主杀你亦是轻而易举!” 张丛云的眼中有了一抹嫉妒的神色,他再次杀向李纯阳,但后者仅是利用青釭剑抵挡攻击,一直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呦,天上有人打架,想不到街上也有。” 不远处的围墙上,又是有两位侠客因为好奇而赶来,二人都是背负剑袋,衣装简朴,正是鬼谷派的大师兄赵破虏与二师姐肖玉婵。 赵破虏抱胸而立,看着剑魁与剑魔拼杀,也扫了一眼界面的战斗。 “是血莲教的人。”肖玉婵浅声说道。 要是拿在场的女性修士相比较,也只有雪儿的容貌、性格和她如出一辙,只不过肖玉婵年长雪儿几岁,她的眸子里有着几分‘喜怒哀乐不行于色’的端庄温婉。 “这些混蛋可是在南武林无恶不作,要敢惹到我头上,呵呵。” 布衣男子冷冷一笑,但眼神落到那名被张丛云攻击的白衣剑客身上时,他的脸色发生了变化。 “玉婵师妹,那个人···是不是很眼熟?” 男子急忙扯了一下师妹的衣袖,让她也认真看看那个白衣剑客。 “那是?!” 此刻,青釭剑的真元难以再维持其形,再受张丛云一击,便散去了幻象,回归李纯阳体内。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李纯阳施展《侠客行》名招,想着来个攻其不备,但剑锋刚抵在张丛云面前三寸,对方就及时用带有紫色铁环的铁臂奋力一靠,震得李纯阳虎口出血,清风剑脱手而出,飞出数丈远。 失去了剑的剑客,此刻面色苍白,只得借助体内真气流转,恢复迅速流失的体力。 看到李纯阳用了《侠客行》,人群中传出一阵唏嘘声,有几双眼睛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小子,你和你的朋友,都将成为我练功的补品,放弃无谓的挣扎吧!” 张丛云肆声大笑,慢慢走向李纯阳。 倏然,几支飞刀从人群中杀出,张丛云急忙催动血色真元护体,这才挡住了偷袭。 “谁?谁干的?谁敢偷袭本堂主?” 张丛云勃然大怒,望向人群,无人回答他的问题,可修士们个个都面色不善,这让张丛云心里有了几分忌惮。 “这是我张丛云与他们的私人恩怨,如果在场诸位谁想帮忙,那就是和血莲教为敌,日后,南武林再无其立锥之地!” 此言一出,人群中的确散去了不少的杀气,可仍有人紧握兵器,欲要动作。 似是不放心,张丛云再次问道:“还有人想要插手么?” 嗖! 但见一柄长剑自百步之外飞杀而来,张丛云想要抵挡,却是被凌厉的剑气击碎手臂上的铁环,若非躲闪及时,他的胳膊就被直接斩断了! “谁?谁敢放肆?”张丛云恨得咬牙切齿,怒声大吼。 “血莲教的畜生,你爷爷我在这儿!” 高墙上,赵破虏双手抱胸,身姿挺立,眼里尽是不屑。 第十九章 合纵连横破血衣 “师兄?!” 惊见来者面容,李纯阳的脸上露出喜色,这正是他在云梦山上的大师兄,赵国名将赵穗的后人,赵破虏! “纯阳!” 不等赵破虏言语,一道清丽女声叫住了李纯阳,她轻踏三千微尘,自另一处掠至李纯阳面前。 “小师弟,真的是你!” “师姐!” 肖玉婵见到李纯阳,二人仅是照面,她便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一把抱住了久久未见的小师弟。 “师父老人家很担心你,我们去了好多次武陵,始终没有你的消息···”肖玉婵眼眶发红,言语哽咽。 李纯阳默不作声,他心里也有些后悔,在云梦山上学剑的时候,师兄师姐一直都待他极好,自己在山下惹的麻烦,也都是他们出面处理的,自己当时冲冠一怒入武陵官府,后又去了桃花源,合该让好友送出一封信往剑庐,免去众人忧虑。 “李公子,你再搁那儿煽情,小爷的武道就要在这里画上句号了!” 正在与血莲教教众们厮杀的秦淮,看到李纯阳那里的情况,忍不住大喊一声。 “师姐,还请你和师兄帮忙对付这个张丛云,我的朋友们有危险。” 李纯阳松开师姐的怀抱,又与赵破虏对视一眼。 “师兄,拜托了!” “放心吧,师兄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赵破虏淡淡一笑,纳气收回长剑,与肖玉婵一前一后,合战张丛云。 李纯阳则是拿回了清风剑,再入战局,帮助秦淮。 “竟然是云梦山的弟子!” 张丛云心中暗惊,面部表情有些不淡定了,他见识不算多,可也听说过在北武林名气极盛的鬼谷派。 两甲子以前,鬼谷派第一代掌门鬼谷禅,乃是在当时万千剑修中的第一位登仙之人,自他飞升天界,鬼谷派又由其弟子唐扶摇接任,这位曾领导了剿灭西域魔宫大战的老剑翁,更是让鬼谷派在九年前名扬武林! 江湖有传,鬼谷派两代掌门所收弟子,都是有着极高的练剑天赋,甚至能青出于蓝的天才翘楚。 今夜,张丛云一下子就对上两个,属实让他心惊。 但一想到李纯阳三人体内蕴藏的精纯真元,张丛云不肯放弃这个机会,选择以一敌二。 另一条街上,冷冷清清,只有西陵雪和余山二人,刀枪会战,已是交锋五十个回合,二人都损耗了不少的真元。 “幻兵诀·白龙枪!” 只闻清声龙吟,闪耀白光化作一条白龙枪,游荡在雪儿头顶,余山见状,劈出刀气想要将白龙枪斩成两段,但在雪儿的控制下,白龙枪连着躲开了数道刀气,一枪刺入余山肩头! 哧! 枪尖破功,鲜血四溅,余山抽刀连连倒退,这才躲开白龙枪的攻击。 “可恶,小瞧她了!” 被一个比自己修为还要低一品的女子打伤,这让余山非常恼火,但他并没有失去理智,一边抵挡着巨大长枪的突刺,一边寻找雪儿的破绽。 “她现在聚精会神地操控兵器幻象,必然难以再顾及本体安危。” 余山心生一计,当即饱提真元,脚下生风,不断向西陵雪身后奔跑,看似躲避攻击,实则是要偷袭她! 于此时,似是看穿了对方阴谋,西陵雪两只玉手,握紧了绿沉枪。 轰! 就在白龙巨枪轰碎地面的时候,余山立刻拎着大刀,自雪儿身后,全力劈向她! 千钧一发之际,但见青衣飘袂,西陵雪双眸凝神,转身便是刺出一记重枪,当场刺穿了余山的喉咙! 回马枪! 余山临失去气机之前,睁大的双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之色,他没有料到,雪儿会早有防备。 他也没想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会使得出这般出神入化的枪法! 戳! 雪儿收回长枪,呼出一口浊气,她也没不多看一眼倒地的尸体,便又去前街找李纯阳和秦淮。 “雪儿!” 李纯阳二人杀得痛快,地上死尸一片,剑客看到雪儿安然无恙地赶了过来,也舒缓了提心吊胆的心情。 “张丛云呢?”雪儿四处看看,一脸惊讶地问道。 “在那里。” 李纯阳淡淡一笑,带着雪儿跃上屋顶,看着一处被很多修士们围观的战局。 战圈里,张丛云被两个剑客压得几乎喘不过气,身形极其狼狈。 “他们是?” “之前和你说过的,我在云梦山的大师兄赵破虏、二师姐肖玉婵。”李纯阳满脸信心向雪儿介绍这二位,现如今他们都是六品的武道修为,二人联合出手,张丛云别说赢了,能否活着离开这条街都是问题! 唰!唰! 赵破虏和肖玉婵配合无间,两把剑使得在火把照耀下刹刹映眼,张丛云被逼至角落,只得强催体内真元,挡下杀招。 果不其然,双剑落在张丛云的衣服上,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对方几乎毫发无伤。 “金刚血衣,这种武学防御很强,但会损耗大量真元!” 一些江湖人看出了张丛云使的防御功法,不知是有意无意,大声喊了出来,让赵破虏二人听到。 “呵,就算是固若金汤,我今天也要给他破了!” 赵破虏对张丛云施展的防御武学不以为然,单手提剑,积攒真元,他的身后幻化出一道道上下游离的剑气。 肖玉婵见状,也明白了赵破虏的意思,轻点螓首,长剑倒旋,真元在其身后幻化成一道道左右环绕的剑气。 “合纵篇!” “连横篇!” 只见赵破虏和肖玉婵双剑合璧,二人修为顿时提升一个档次,无数幻象飞剑凝化的阵法,将张丛云罩入其中。 “居然是双剑合璧,这两个年轻人,或许将来在剑道的造诣上,能超过唐老爷子。” “听闻二十年前,唐扶摇为了救一位老友,亲入佛门圣地,用双手剑打败了佛门两位宗师境的菩萨,可见此招恐怖。” 修士们众说纷纭,都是暗暗赞叹两位年轻侠客的剑招。 张丛云深陷剑阵,根本找不到赵破虏和肖玉婵的破绽,只能全力催动金刚血衣,抵挡着一道道剑气的攻击。 然而,凌厉的剑气在他身上划出很多伤口,一身紫衣被刮得褴褛破烂,鲜血横流。 赵破虏和肖玉婵趁着张丛云真元不足,当即在剑阵中止步,二人一前一后,同时举剑刺出,使张丛云破功,血衣化作斑斑血点,他的前心后肺被同时洞穿,口中喷出鲜血。 唰! 二位剑客收剑,张丛云双膝跪地,嘴唇蠕动。 “噗···血莲教···不会放过···” 话未说完,张丛云两眼一黑,脑袋下垂,当场毙命! “师兄和师姐的双剑合璧,真是练得炉火纯青。” 看到张丛云身亡,李纯阳赞叹一声,和秦淮、西陵雪来到了赵破虏二人面前。 第二十章 三尺秋水荡魔海 南境,渝州。 夜空下,风萧然,名剑对邪剑,白衣战黑衣。 李纯阳等人与血莲教众人大战至落幕,空中死决的两位剑中翘楚,已经交手三百回合,不分胜负。 刹!刹! 又是一次明月剑与残血夕虹的碰撞,君无期和南宫胤各自凌空退百步,趁机恢复损耗的真元,冷冷对峙。 “再不走的话,引来三教的高手,恐怕回西域路上又要受一阵追杀,太师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该走了。” 南宫胤恶狠狠地瞪了君无期一眼,他对这位白衣剑魁恨之入骨,当真是想今夜舍命将他打败,挽回自己十年前在玄黄盛武时扫地无存的颜面。 可惜,他是带着任务来到渝州的,暴露了身份,那可就麻烦了。 “南宫胤,你走不了的。”君无期似是看出了剑魔的心思,冷声道。 “呵,君无期,接下来这一招,你可瞧好!” 话语落尽,南宫胤双眼仿佛被鲜血洗涤过一样,几许青丝变白发,苍白的面容上也有了一些皱纹,整个人显得格外狰狞,仿佛一头久未嗜血的野兽! “魔剑道·血剑功成万骨枯!” 刹那间,南宫胤体内真元散出,化作弥天血涛,一层层翻涌的血浪中,隐约可见尸骨累累,凄嚎之声不绝于耳,那些至悲至怨的真气能量,迅速汇集在鲜血剑锋之上,形成惊世一招! 也就是在这时,君无期的脸上浮现极怒之色,望着南宫胤身后形成的恐怖幻景,这位半生在两座武林行侠仗义的剑魁,不禁红了眼。 为了铸成一把剑,南宫胤这十年来,究竟枉杀过多少无辜··· 刹! 只见君无期单手起剑,周身真元扩散方圆十里,恐怖的剑意形成怒卷狂风,不断斩击着前方邪气森然的血海。 觉察到剑魁周身真元能量骤增,南宫胤毫不犹豫地一剑斩出,尸骨血海遮掩月光,朝着君无期倾泻而去,如此强烈的剑势,看得地面上不少修士头皮发麻,身体惊颤。 “三尺秋水破长空!” 面对恐怖杀招,君无期迎难而上,提剑掠进血海之中,众目睽睽下,血海刚刚吞没了剑魁的身体,便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分为二,发生爆碎,在渝州城里如降了一场血雨! “怎么会?!” 南宫胤眼里满是震惊,面容仿佛又苍老了几分,而君无期那舍身入血海的绝世一剑,其横扫的剑气撕碎血海之后,继续蔓延,远远望去,仿佛连天空都给斩碎了! 剑魔此刻呆滞在原地,任凭君无期一剑刺向自己。 为什么? 自己以杀入道,西域苦练十年,而今又持有淬血的宝剑,全力一招,为什么伤不到君无期?为什么被他一剑破之? 南宫胤想不通,也不甘心。 就在君无期即将持剑刺入南宫胤身体的刹那,忽而一道绝世刀气如残月行天般袭来,势要重创剑魁。 哧—— 君无期反应迅速,只好回身迎击刀气,刺出的剑锋在南宫胤的胸膛上划下一道醒目的伤痕,鲜血飞溅之际,他提剑招架,虽未能伤到自身,但也被刀气逼退。 踏! 感受到胸口传来的疼痛,南宫胤咬牙作罢,朝着刀气袭来的方向闪逃而去。 “不愧是名盛中原的剑道魁首,以后有机会,定要讨教一番!” 雄浑的男声自暗处传音而来,言语里有着对君无期剑法的肯定,也有几分跅弢不羁的傲然。 “高手。” 君无期在心中暗自称赞了一句,刚才那道刀气,至少是从三里之外斩过来的,悄无声息又暗藏杀势,八成也是位天人境高手! 这样的高手会帮助南宫胤,属实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望着迅速消失在视野中的剑魔,君无期忍不住轻叹一声,他是有心诛杀此人,但再添上一位使刀高手,自己占不到便宜。 “罢了。” 君无期收敛了一身真元,然后御风回到街面,立在一干江湖人士面前。 “诸位,暗中有人相助南宫胤,今夜之事就此作罢,但君无期绝不会任由此孽贼为祸武林,假以时日,一定将其诛杀,还那些无辜者一个公道!” “好!” 剑魁慷慨陈词,在场修士们无不是拍手叫好,有他这样一位侠肝义胆之士,是武林的福气。 随即,君无期走到李纯阳面前,主动将明月剑归还。 “多谢少侠借剑,这份情义,君无期谨记。” “剑魁前辈不必如此拘礼,行侠仗义本就是我修武的初衷,该为之事,责无旁贷。” 李纯阳轻轻点首,面带微笑地接回了明月剑。 忽然间,李纯阳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他看了一眼在场众修士,上前一步,对剑魁附耳道:“剑魁前辈,我这里有一件关于武林安危的大事,可否移驾别处细说?” 闻言,君无期眉头微皱,旋而面容恢复平静,淡笑转身。 “诸位,在下尚有要事,告辞!” 君无期向众人抱拳,修士们亦是回礼,各自散去。 李纯阳五人,则是带着剑魁来到一处阒寂之地,将吕藏韬临终前交代的事情,尽数告诉给了君无期。 自己现在打听不到剑圣宋乾元的消息,倒不如请君无期出面帮忙寻找。 “如此说来,那血莲教教主借着《血煞经》记载的嗜血秘术,是有心登仙。” 君无期眉头微皱,亦是感觉此事不简单,开口再道:“昔年玄黄盛武,我倒是见过剑圣一面,还向他讨教了几招剑法,自那以后,剑圣就再未出现在武林,要找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看来剑魁前辈也不知剑圣所居何处。” 李纯阳暗暗点头,他听师父讲,剑圣自往西域覆灭魔宫后,就在北境归隐了,天下无人知晓他现居何处。 “现今血莲教势大,南武林中,也就是‘丐帮’势力能与之抗衡,可惜丐帮弟子多数流离失所,各地主事长老也并非同心,有闻丐帮帮主沐逢春在苏杭一带,我这便去登门拜访,有望能集结南武林各大小门派,收集证据,共讨血莲教!” “如此甚好。”李纯阳稍稍心安。 “各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君无期不多言语,和李纯阳几人告别后,飞身离开渝州。 “我们回客栈吧。” 待剑魁离开后,李纯阳、雪儿、秦淮三人,和师兄师姐在岔路口暂别,各回客栈,约定明日一早相见。 第二十一章 渝州分袂洛阳行 翌日,清晨。 赵破虏和肖玉婵来到了李纯阳三人居住的客栈,众人在一间屋子里围着桌子坐下,开始商议要事。 毕竟他们在渝州杀了不少血莲教教众,一旦其他堂口、分舵得知消息,肯定会来报仇,万一遇上个舵主什么的,那可是大麻烦。 “凶杀案破了,现在已经开城门,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马上动身前往洛阳,等你拿到了淬阳金珠,我们再回云梦山。”赵破虏提议道。 “好,听说奇珍阁阁主是师父的老朋友了,想来此事会较为顺利。” 李纯阳淡笑着看了一眼座上的两位好友,自打离开桃花源,他们三个一路上不断受到追杀,要不是他李纯阳运气好,在青陶郡巧遇庄梦蝶,又在渝州碰上师兄师姐,他们仨的命,早就归天了。 “这一回,师姐与你一起,你可不许再胡来了。”肖玉婵俏脸微变,一本正经的警告道。 见到师姐这副模样,李纯阳只得讪讪点头,回客栈路上的时候,他也知道师姐和师兄这段时间一直为找他而奔波。 听师姐说,她和师兄在南境各地找了他很多次,最近又是耳闻秦王要屠杀燕地遗族之事,他们担心蒹葭,连夜赶往凤凰郡,可并没有找到她,而后又在武陵寻找数日,一直到盘缠快用光了,这才打算回往云梦山,似乎冥冥之中的注定,三人得以昨夜在渝州重逢。 随后,肖玉婵大费口舌地教育起了李纯阳,赵破虏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一睁眼,看向秦淮。 刀客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问道:“赵大哥,有什么事情吗?” “我怎么就把这茬儿忘了。” 赵破虏自顾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皱着眉回答道:“前阵子我们去武陵拜访了你家,你父亲他生了一场大病,有几个儒生在旁照顾着,临走前,他叮嘱我若是遇到了你,让你赶紧回家。” “父亲生病了?病况如何?”秦淮急得直接站了起来,眉头紧锁。 “他现在卧床不起,体内真元紊乱,找了不少大夫名医都无力诊断病因,他现在怀疑是常年练刀埋下的祸根,等到丹田枯萎,真元散尽···” 赵破虏不再说后话,只是轻轻摇头。 秦淮呆在原地,眼眶发红,连呼吸声都显得急促,李纯阳上前想劝说几句,却无从开口。 “纯阳,我就不陪你去洛阳了。”秦淮声音有些哽咽。 “回家好好照看伯父,或许只是一些杂疾,多休养几日就恢复了,你可记得代我们向他老人家问好。”李纯阳安慰道。 “嗯,我先走了!” 秦淮收敛了悲伤的情绪,向众人告别,随后,李纯阳和他去后院牵马,他们要往城北离开,秦淮要往南门离开,这次分道扬镳,不知再见又是何时了。 “如果伯父真得了难以探究的重病,你可以去桃花源请教一下易前辈。” 客栈门口,李纯阳等人和秦淮告别,后者纵身上马,听着好友的劝告,轻轻点首。 望着秦淮策马远去的背影,雪儿站在李纯阳身旁,轻启丹唇。 “渔师父以前说过,他泛舟武陵溪二十年,接引了一些在江湖上名声不错的修士退隐桃花源,但他绝不会接朝廷的人,上次让秦淮乘舟,已经是破例了。” “总该要试试。” 李纯阳轻声细语,眼底也有着一抹沉重,生离死别的事情,落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安然无恙,只求竭力而为了。 送别秦淮,四位侠客也上马朝着城北行去,渝州至洛阳,遥遥两千里。 不紧不慢,三日行程,李纯阳四人终是抵达了洛阳,千年古城,钟灵毓秀,早在七国争霸前的天熙皇朝,洛阳城就是一座极为繁荣大城市,可与长安、姑苏、仙阳等大城相媲美。 “纯阳,我身上没有银子了。” 城门外,李纯阳和雪儿同骑一匹马,姑娘仍是轻轻搂在他的腰间,附耳说道。 “呵呵,到了洛阳城,就等于到自己家了,哦不,在这里可比剑庐生活要好太多。” 李纯阳言语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驾马进城。 赵破虏和肖玉婵的脸上表情,亦是显得轻松愉悦,唯独雪儿不解其意,这样的大城市,没有银子还怎么活?难不成,混进丐帮的队伍里乞讨? “你给我说清楚。”雪儿撅了撅小嘴,似是有些不满。 “那日在巴山喝的杜康酒,感觉味道如何?”李纯阳反问一句。 “就是有点儿苦,有点儿辣,酒都一个样呀。” “我的三师兄,就是洛阳城最大酒庄的小主子,称得上是家财万贯,富甲天下了。” 听完李纯阳的解释,雪儿恍然大悟,怪不得知道了没有银子后,他们三个还都是一副谈笑春风的模样,丝毫不慌张。 “大师兄是赵国大将军赵穗的后人,二师姐出身梁国皇室,他们都有极高的武道天赋,至于三师兄,他的天赋倒是平平无奇,现在也只有三品的修为。”李纯阳笑道。 “你不是说,剑翁前辈收徒的要求很严苛吗?”雪儿好奇地问道。 “不错,所以三师兄一开始上山就被赶了下来,但他聪明的很,知道师父好酒,在剑庐的日子又是衣食清贫,干脆就花重金请了些师父的故友,抬了几担子杜康酒上山,等师父喝醉了,在那些人的撺掇下,师父就在一张协议上按了手印。” “有趣。”雪儿轻笑道。 正说着,忽闻酒香飘溢,一行人又在正街上走了二里路,来到了一家大户门口,高耸院墙上满铺琉璃瓦,上等花梨木做成的门框门扉,檐下大匾金绣“杜宅”两个大字,光是这外面看起来,就比洛阳官府还要气派。 “什么人?” 守门的家丁们见到来了四个侠客打扮的修士,纷纷按住了腰间刀柄,雪儿是第一次来赵宅,对此暗自称奇,连守门的家丁都是三品修士,这得多大的家业? “劳请传话给你家少爷,就说是云梦山鬼谷派赵破虏带人求见。” 大师兄心平气和地回答道。 “鬼谷派?” 一听是云梦山鬼谷派的客人,那些家丁们一改刚才的不善态度,立刻变的恭敬起来。 有人入宅报信,没过多久,便是有一位公子哥儿,在十几个家仆的拥簇下走了出来,但看其打扮,衣服是由当世最贵蜀锦织就,手腕上的宝镯、腰间悬挂的玉佩,无不是珍稀玉石精雕而成。 正因为身上衣饰太过华丽,以至于没什么人在意他那肥头大耳的体态容貌,反正给人第一感觉就俩字儿——富贵。 此人,正是洛阳杜氏酒庄的少爷,杜有财之子,杜忘忧! 杜公子看到李纯阳一行人,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两颊的两坨肉一颤一颤的。 “纯阳!” 杜忘忧上前一把将李纯阳抱起来,原地绕了三个圈,可见其看到小师弟心里有多高兴。 “你小子,失踪了半年,可是让师父和我们一阵好找啊!” 拥抱过后,杜忘忧一拳捶在李纯阳胸口上,要说赵破虏和肖玉婵下山寻他是出力,那这位三师兄就是在此期间不断出财的那个。 师兄师姐来返武陵的盘缠,在江湖各门派搜集消息,都是杜忘忧在帮忙。 一番寒暄,杜忘忧招呼着众人进宅,但李纯阳一把将他拉到了旁处。 “师兄,借点儿银子,我要去趟奇珍阁。” 李纯阳说完,杜忘忧心里还疑惑着,这位师弟可从来不佩戴首饰,怎么今个儿?他不禁瞥了一眼那名容貌温婉娇美的青衣姑娘,这才似懂非懂地一笑。 “给姑娘挑首饰,好不好的不重要,得贵重,显得咱大气!” 第二十二章 儒门琴圣曲流觞 杜宅门前,杜忘忧将自己沉甸甸的钱袋解下,递给了李纯阳,后者点首默谢,将钱袋揣进了怀里。 “师兄、师姐,我就先不进去了,我带雪儿去奇珍阁一趟,晚膳我们在外面吃。”李纯阳向众人暂别。 “等等,奇珍阁的老阁主我见过几回,淬阳金珠这东西很珍贵,他不一定舍得给,师姐跟你们一起去吧。” 肖玉婵似是不放心李纯阳二人,当即提议要跟着,雪儿浅浅一笑,道了声“好”,但赵破虏却是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回来。 看到赵破虏眸子里透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肖玉婵这才如梦初醒般,不禁赧然一笑。 李纯阳带着雪儿去奇珍阁,可不完全是为了淬阳金珠。 “算了,你们去吧,记得早些回来,师姐有些累了,就不陪你们了。” 肖玉婵临时反悔,雪儿有些疑惑,李纯阳也不作解释,轻轻推搡着她去了街上。 “李纯阳,他们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走在繁华的大街上,雪儿忍不住问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很快,李纯阳和雪儿便是到了奇珍阁的楼下,二人走进去,入目琳琅,美玉珍宝应有尽有,来此的客人,基本也都是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家。 “请问,解老前辈在不在?”李纯阳来到柜前问道。 “阁主老人家在楼上歇息,阁下是?”掌柜的发出疑问。 “在下是云梦山鬼谷派的弟子,特意来奇珍阁,希望能向老阁主借一样珍宝。” 听到是鬼谷派的来的,掌柜立刻放下手边的生意,让二人稍等片刻,自己上楼去请老阁主。 “你口中的解老,就是你师父的旧友吧?”雪儿问道。 “没错,他本名解玄,大概有七品的武道修为,当初远赴西域剿灭魔宫,也随师父一并同往,算是一位老英雄了。” 很快,掌柜在楼梯口叫住了李纯阳二人,招手示意他们上去。 珍宝阁顶楼,一间雅室里炉香缭绕,身著长袍的白须老者在一块蒲团上盘膝静坐,他抬眼看到两位年轻的修士后,慈祥一笑,请他们入座。 “在下李纯阳,拜见老阁主。” “贤侄不必拘礼,老夫可是常常听扶摇老友说起你,十八岁就入了武道五品的境界,当真是北武林后起之秀,此番到我奇珍阁,想必有要事,不妨直表来意。” 解玄轻抚长须,态度平易近人,两名小童在他的示意下,给来客斟茶。 “前辈,那我就直说了,我体内丹田被一种剧毒侵蚀,需要千年雪灵芝和淬阳金珠为药引,将剧毒祛除。” 淬阳金珠?千年雪灵芝? 解玄的库收收账忽然停顿了一下,暗暗吃惊,李纯阳所寻这两种药材,都是绝世珍宝,他不禁问道:“可否细说?” “是这样的,我曾与人比剑,挨了一招,致使体内淤积了一种名为‘广寒毒’的毒息。” 正说着,李纯阳也不遮掩,当即褪下上衣,露出胸前那道狭长的剑疤,雪儿在一旁也忍不住偷望,果真如易秋年所言,剑疤长达九寸,换做一般人,早就没命了! “广寒毒,老夫没记错的话,这是一种极为阴邪的剑法,中招者必定被毒息淤塞经脉,直至化成冰雕活活冻死,还从未听说有人中此招后能活下来的。” 了解了来龙去脉,解玄更是高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不过他接下来的话语,让剑客有些失望。 “不瞒贤侄,老夫这里的确曾有一枚淬阳金珠,那件宝物白日里吸收太阳光辉,在夜晚能大放光彩,但前阵子儒门琴圣特意来洛阳求此宝物,老夫将金珠拱手送他了。” 听到淬阳金珠送了人,李纯阳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先生所说的琴圣,可是长安抚顶仙楼的儒门四圣之一那位曲流觞前辈?”雪儿忍不住问道。 “没错。” “雪儿也知道琴圣?”李纯阳发问,他从未去过长安,也不怎么了解儒门势力的大人物。 “琴圣曲流觞,琴技无双,亦修剑道,在儒门有着极高的地位,不过最让人称奇的是,他已经在世活了一甲子,但身形容貌,看起来仅仅是年及弱冠,听父亲说,虞国灭国之前,琴圣曾往丞相府做客,向父亲讨要过几卷琴谱。” “一甲子容貌未改,的确奇怪。” 解玄和蔼淡笑道:“我这便修书一封,详细说明贤侄需要用淬阳金珠祛毒的事情,贤侄可带信走一遭长安,琴圣心性善良,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有劳前辈了。” 李纯阳抱拳感谢,等解玄写完书信交到他手里,剑客这才安心一些,遂而向他告辞,带着雪儿来到楼下。 “长安距洛阳也有八百里路途,我们先回云梦山,还是先去长安?”雪儿轻声问道。 “先回剑庐,向师父老人家报个平安,不过那是后话了,今天不提这些。” 李纯阳琅然一笑,在楼下拉着雪儿的胳膊,道:“小姑娘,看看有什么稀罕的。” 雪儿吃了一惊,她不是很理解剑客的用意,但奇珍阁里的饰品都很华丽,令青衣姑娘动心。 但是绕着台子走了半圈,雪儿不禁摆了摆手,低声说道:“这里的东西都很贵的。” “呵呵,你只管挑就是了,这一路上跟着我担惊受怕,祸事不断,就当是谢礼了。” 李纯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回想从桃花源到洛阳,一路上的遭遇,雪儿从未抱怨过半句,自己也没有带她看过秦境各地的良辰美景,李纯阳都替雪儿觉得有点儿委屈。 “李公子可真是有良心呀。”雪儿笑着调侃了一句,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不一会儿,雪儿挑了枚翡色玉石镯子,自顾戴在纤细皓腕上,满意一笑。 “就这个吧。” “好!” 李纯阳也不犹豫,从钱袋里抖出两块金元宝,放到了柜前。 二人就要离开时,门外又进来一男一女。 粗略看去,男子生的一副孤傲面孔,一双淡看世间万物的眼神,更添几分清冷之感,随他而行的女子,清丽的脸上挂着抹微笑,眼底清澈如水,给人一种极为清纯惹怜的感觉。 而女子穿着修身的锦织袍子,如羊脂玉般光洁的双腿也是在行走间会露出来,吸引着路人的眼睛,不知是有意无意。 “这才二月初,穿成这样,不怕冷么?” 李纯阳忍不住上下打量着那名女子,心里正疑惑,恰巧锦袍女子无意转身,剑客与她对视之际,忽感浑身麻木,出于本能的警惕反应,他立刻抓紧了雪儿的小手,眼神回避。 雪儿发觉异样,急忙看向李纯阳,只见他满脸通红,喘气声也变的不平稳。 这一副面容,令雪儿极为恼火,她当场松开李纯阳的手掌,气哄哄地走了出去,只当对方是看了一眼那位姑娘,出于害臊羞涩做出的反应。 而锦袍女子将这一幕尽窥眼底,忍俊不禁地轻笑,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 “雪儿,雪儿!” 李纯阳回过神来,也不敢再瞧一眼那女子,急忙跑出了奇珍阁,在街上拦住了西陵雪。 第二十三章 绝世刀法风之极 日沉西山,大街上人影依稀。 “李公子,劳请你让路。”雪儿白了李纯阳一眼,没好气儿的说道。 “听我解释,刚才那种情况,我···” 李纯阳急得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庞,心跳仍有些急促。 “解释什么,真相不都挂在脸上了吗?”雪儿娇哼一声,不再搭理李纯阳,自顾在街上寻找饭馆酒肆。 “奇怪,奇怪!” 剑客握了握感到发麻的拳头,又晃了晃脑袋,他确定自己是很清醒的。 可刚才那个女人,不对,是那个女人的眼神,让他变成了这副模样,李纯阳努力回想,当时只是与她对视了一眼,他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如千年不化的墨般的黑色,继而变的色彩斑斓,也就是那时,李纯阳的身体变得麻木,浑身真元萎靡。 “这个女人,不简单。” 李纯阳回顾了一眼奇珍阁,虽然自己心有疑虑,但刚才的行为惹得雪儿很不高兴,他只得先追上去安抚佳人情绪,并未过多思考那对男女的来头。 “雪儿!” 追上西陵雪之后,李纯阳平缓了自己的心情,连说带劝地又把她拦住,就近找了家酒肆。 二人对桌相坐,点好了酒食,李纯阳向青衣姑娘赔了个笑脸,对方却只是轻轻抚摸着新买的玉镯,清美的小脸上尚余几分恨色。 “行啦,别愁眉苦脸了,让其他桌客人看到,还得以为我李纯阳请仇家共餐呢。”李纯阳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副模样,不对,之前在渝州,你看那位白袍姑娘也是如此,恨不得眼睛长在人家身上吧?”雪儿戏谑地问道。 “当然不是。” 李纯阳正了正神色,将自己刚才与锦袍女子对视后的反应告诉给了雪儿。 于此时,奇珍阁。 “请问二位想买些什么饰品?”掌柜笑吟吟地接待新进来的一对儿男女。 然而,那名女子笑着眨了眨眼睛,清丽的脸蛋上浮现出我见犹怜的表情,道:“您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现在就让奇珍阁关门?” “这?” 掌柜的和几名护卫面面相觑,平日里奇珍阁都是夜间戌时才关门的,他们猜不到这个姑娘的心思。 本来想着一口回绝对方,可掌柜的与锦袍女子对视后,脸色瞬间变的苍白,眼里也失去了神采,他似乎想挣扎一下,但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不只是他,锦袍女子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凡是与她对视的,都停止了动作,眼神呆滞,身体动作极不协调,宛如行尸走肉! “可以吗?”锦袍女子轻眨美目,复问道,眸子里的黑色如深不见底的死潭般令人心悸。 “关门。” 掌柜的毫不犹豫下令关门,那些顾客们似是受到了精神的控制,纷纷移步离开了奇珍阁,几个护卫也立即去关上了正门。 “接下来,就看你的咯。”锦袍女子娇声看向冷傲男子。 “你先出城吧,等‘墨梅’将事情办妥,我与他一并离开。”男子说完后,负手转身,随意抽去一名侍卫的腰刀,沿着阶梯一步一步上楼。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啊。” 锦袍女子撇了撇小嘴儿,示意一个侍卫开门,在街上踽踽独行。 踏!踏! 听到楼梯处传来脚步声,雅阁里无风吹拂,却招来阵阵莫名杀意,老阁主坐在蒲团上,苍白鬓发拂动,他慢慢饮了一口茶,脸上表情风轻云淡。 很快,冷傲男子提刀上楼,立在门外看向解老。 “杀气不消,则杀业不尽。”解玄平静地说道。 “说的没错,不过···”冷面男子看了一眼那两个小侍童,续言道:“让他们走吧,我不杀孩童。” 闻言,解玄挥了挥手,那两个早已受惊的孩子,急忙跑下了楼,但就在下楼的时候,男子挥手用刀背击打在他们的脖颈处,二童立刻昏倒在地。 “我不杀他们,但也不能让他们去街上。” “呵,直说来意吧,老夫年过古稀,少有在江湖树敌,你这么年轻,想来是仇家后代寻仇而来。”解玄缓缓起身,道。 男子摇了摇头,冷冷一笑,显然是在告诉对方,他猜错了。 “在下风无忌,奉魔宫太师之命,取你项上人头一用。” 听到‘魔宫太师’这个称谓,解玄的脸上露出一抹极为震惊的神色,魔宫太师,这个人早在九年前的那场诛魔之战时重伤身亡,难道,他当时只是假死? “好了,既已知道实情,那就上路吧。” 风无忌神情不改,只是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刀身,顿时荡漾起恐怖凌厉的刀气,斜斩而出,解玄急忙闪身,这才躲过此招。 轰! 刀气斩过,只见解玄身后的窗户尽数破碎,自知对方实力不俗,解玄连忙倒退,从楼上落在奇珍阁的后院。 落地之后,解玄才发现后院里的侍卫们早已死绝,满地都是鲜血,他们尸体上都有着一枚见血封喉的梅花镖,这种暗器,在江湖上较为常见,但杀手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杀光侍卫,足以见其本事。 而杀手此时正欹坐在楼阁顶上,身着黑衣,手里把玩着一枚暗金色泽的钥匙,静静观望院子里的战斗。 “风之极·斩沧浪!” 风无忌纵身跃下,出手便是杀招,院子里凭空生出狂风,在他的刀尖回旋,恐怖的刀意不断袭杀解玄,老者的衣服顷刻便被斩的破碎褴褛。 虽有七品武道修为,但自己的真元凝结的防御,甚至连一道刀气都抵挡不住! 解玄苍老的脸上,终是浮现出诧异和惊慌的表情。 “《风之极》,这是金刀派的绝世武学!”解玄望着眼前这个不过三十出头的男人,忍不住揣测起他的身份。 数年前,北武林金刀派掌门人在夜里被谋杀,绝世刀谱《风之极》也就此失踪,想来此事与风无忌脱不了干系。 “没错,死在这种刀法下,也不算委屈你老人家。” 风无忌饱提一身真元,手里的兵器承受不住这恐怖的能量,节节崩碎,然而真元化作一缕极为精纯的青色刀气,震得院墙瓦片不断崩塌。 半步天人境! 风无忌两指并拢,缓缓指向解玄,后者根本无力反抗,但他决意向外界发出信号,双拳激荡真元能量,化作白虹冲天而起! 唰! 与此同时,凌厉刀气推斩出去,直接穿过了解玄的身体,震碎院墙。 一阵微风吹过,老先生的脑袋滑落在地,半截尸体也倒了下去。 望着那道渐渐消散的冲天白虹,黑衣刺客平声道:“这恐怕会招来不少洛阳的高手出面,任务还要继续么?” “当然继续,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此事么。”风无忌平静地说道。 黑衣刺客点了点头,掠身来到大街上,手里捏着金色钥匙,引起了很多人关注。 饭馆里,李纯阳正和雪儿商量着要不要回趟奇珍阁,他望了一眼大街,恰好又看到了孤身独行的锦袍女子。 “她出来了!” 第二十四章 黑衣刺客玄金钥 见到锦袍女子现身,李纯阳眼里有些警惕,二人向外看去,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也未见到那名与她同行的冷面男子。 “出去看看。” 李纯阳放下酒盏,拿起剑袋就冲了出去,雪儿感觉此事蹊跷,也紧随其后。 果然,那名锦袍女子在街上孤零一人,莲步向城门而去,恰在此时,天空闪出一道璀璨白光,二人急忙回身凝望,光芒闪耀的方向,正是奇珍阁! 突来变数,街上行人立刻变的慌乱,没过多一会儿,但见一名黑衣男子从奇珍阁的楼顶跃下,日暮时分,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其手里捏着的金色之物,李纯阳一眼就认了出来。 玄金钥! 这已经是他见过的第二枚玄金钥了! “要不要去看看?”雪儿问道。 李纯阳瞥了一眼黑衣人闪身离开的方向,冷静分析道:“他拿着玄金钥从奇珍阁出来,说不定解老阁主已经遇害,雪儿,你回杜宅叫师兄师姐他们过来,我跟上去看看。” “多加小心!” 雪儿轻点螓首,劝告一声后,便朝着杜宅急奔而去。 嗖!嗖! 听到街上有不少人高呼着玄金钥出现的消息,一些客栈、酒肆里住店吃饭的江湖修士都匆匆上街,甚至有些人在澡堂子、妓院,衣衫不整地赶了出来,可见“玄金钥”三字,对他们有着多大的吸引力。 “先是渝州,又是洛阳,这其中有何种联系?” 李纯阳百思不解,他先是进了奇珍阁,在后院看到了老阁主的尸体,阁主的手边,有着一个被打开的精美木盒,李纯阳翻开细看,里面好几层裹布,有着被钥匙压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盒子里之前装过一把钥匙。 “难不成,解老阁主得到了玄金钥?” 李纯阳眉头微皱,暗自摇头,解老前辈乃是豁达之人,这盒子的存在,颇有些栽赃的意思。 解玄喜欢收集各种奇珍异宝,洛阳城里人尽皆知,或许,这正是那黑衣人做的局,解玄则是一颗关键棋子。 很快,奇珍阁的掌柜、侍卫们都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后院,他们看到解玄的尸体,无不是放声痛哭,掌柜的吓得腿软,直接瘫倒在地。 “掌柜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纯阳急忙将他扶起来,问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 掌柜的脸色煞白如纸,那些侍卫们也纷纷摇头,他们告诉李纯阳,当时他们就在奇珍阁里待着,忽然感到两眼发黑,失去了知觉,等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是走出了几百步。 “被控制了?” 李纯阳最先想到的是那名锦袍女子,此事或许就是她所为,在场侍卫都是两品、三品的武道修为,竟被她轻松控制,剑客回想与她对视的那一刻,不禁感到一阵心悸。 还好当时,她对自己并没有杀心。 踏!踏! 天笼夜色,数名侠客匆忙来到奇珍阁,见到赵破虏等人,李纯阳将事情经过简述了一遍,眼下除了锦袍女子、黑衣刺客,还有那名冷面男子不见踪影。 “也就是说,谋害解玄前辈一事,至少有三个人参与,他们当中必有一个实力远超七品修士的高手,不可轻敌啊。”赵破虏皱着眉头分析道。 “已经派人通知洛阳天策府了,分路抓人吧,我让家丁们去追那个锦袍女子,咱们找找那个黑衣人,说不定能把玄金钥抢到手,我还从没见过这稀罕玩意儿。” 杜忘忧出于好奇,遣走了众家丁,剩下他和赵破虏、肖玉婵、李纯阳、西陵雪五人,走出奇珍阁,顺着刺客逃走的方向追去。 “大家可要小心了,如果是那名黑衣刺客杀了解老,咱们联手也难以对付。“ 在路上,肖玉婵劝告道。 “师姐放心,就算是天人境的修士,也别想伤到我们半分。”杜忘忧满脸自信,咧嘴一笑。 如此听来,这位大腹便便的酒庄少爷,手里还捏着某种强大底牌。 唰!唰! 五人翻过墙猛追时,不远处忽然荡起强烈的能量波动,一座座房屋倒塌,惊起漫天尘烟。 “应该是找到刺客了!” 听着兵器交击的铮鏦脆鸣,几人加快了步伐,穿过烟尘,入眼便是一处旷地,几十名来自不同门派的江湖修士和天策卫,将黑衣刺客包围了起来,中心圈里,已经有数名修士倒在了墨色剑锋下,不幸殒命。 “交出玄金钥!” 在一众江湖修士们的逼迫下,刺客只是面露嘲笑,故意将手里的钥匙揣进怀中,没有丝毫慌张。 这时,杜忘忧带头闯进人群,天策府的人看到是酒庄少爷,也不敢有冒犯,纷纷让路,识趣儿的拔出雁翎刀,护在他周围。 “说,是谁指使你杀的奇珍阁阁主?”杜忘忧大声斥问道。 “呵呵,这个老家伙,想要私吞玄金钥,我岂能让他如愿?长生不老,他可不配!” 刺客狞笑一声,使得修士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坚定神色,昔日听闻渝州出现了玄金钥,被西域剑魔带走,今天,他们誓要把第二枚现世的玄金钥抢到手! “杀人偿命,自古不变的规矩!” 赵破虏并不稀罕什么长生不老的传闻,他只知道解玄是师父的故友,当即拔剑而出,杀向黑衣刺客。 铛!铛! 甫交手,便是杀招尽出,黑衣刺客剑法奇特,每一次出剑都如折枝挑花,看起来力道轻微,实则暗藏杀劲,赵破虏渐落下风,这也激起了他的战斗欲,开始施展《纵横剑道》中合纵篇的剑法,二人杀的有来有回,一时难分胜负。 “七品修为,这还远远不够,估计凶手只能是那个人了。” 在二人的对招中,李纯阳看出了对方的武道修为,奇珍阁里,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杀害了解玄,怎么也得是九品修士,看来只有那个冷面男子了。 三十几个回合后,两个人的剑招愈发迟缓,因为黑夜使视野模糊,限制了二人的状态。 与此同时,官兵们举着火把陆续到来,又将战圈照的明亮,黑衣刺客有心脱身,只能是且战且避,想找机会从人群杀出一条生路。 “墨梅已经被包围,玄金钥也被他们看了个清楚,计划成功。” 不远处,一颗百年老槐树上,冷面男子负手观望战局,在他觉得时机成熟之际,举起手掌示意,隐藏在暗处的蒙面黑衣刺客,纷纷露头,前去解围。 沙!沙!沙! 正在众人观战得津津有味时,暗夜里闪过不计其数的流光,落在最外层人群的身上。 伴着惨叫声传来,十几名修士中镖倒地,李纯阳等人立刻警惕起来,拔出武器迎战,与暗处奔袭而来的刺客们交锋。 “可算是来了。” 墨梅冷笑一声,剑上荡起真元,将赵破虏逼退,随即身形暴退,就欲逃离现场。 “别想逃!” 赵破虏提剑紧追而去,墨梅一边回头,一边丢出梅花镖,但始终甩不掉对手,无奈下,他只得吹了声口哨。 茫茫夜色,但见前方百年老槐树上纵身跃下一道冷酷身影,他仅仅是弹指一击,就激荡出极为磅礴的真元能量冲向赵破虏,剑客提剑格挡,却被恐怖气劲直接轰飞数十步,两脚在地面上擦出两道极长的痕迹! “咳咳!” 虽是挡下了这弹指一击,但也耗费了大量真元,赵破虏不敢再贸然出手,只能立在原地,观望着黑暗里那道身影。 第二十五章 摘星楼与修罗刀 “敢问阁下是何门何派?为何要杀害解老前辈?” 赵破虏凝眉质问,肖玉婵和李纯阳也赶了过来,他们也都觉察到了黑暗中那道人影身上散发的恐怖真气。 “你们几个年轻人,不是我此行的任务目标,识相的话就速速离开,否则,我不介意刀下再添几具冤魂!” 风无忌冷声威胁,亮出了手里的兵器,风痕刀。 “好大的口气啊!”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有人施展传音之功,声声深沉,响彻夜空,风无忌似是感受到了杀机,立刻握紧手中刀,收起了懒散的神情。 所有人都露出警惕的眼神,唯独杜忘忧面露微笑,毫不紧张。 “有高手!” 风无忌向墨梅抛去一个眼神,示意他先行离开。 果不其然,夜空中猛然杀出来一位身著道袍的灰发老者,其掌中真元疯狂暴涨,化作一只弥天大手,朝着墨梅印罩而去! “风过留痕!” 只见风无忌挥刀力劈一击,雄浑刀气撕裂地面,激起滚滚尘土,在墨梅即将被镇压之际,刀气将弥天巨手划成两截,强烈的爆炸能量,轰的方圆一里地面沉陷,绽开无数裂痕。 “好刀法!” 老道士赞叹一句,缓缓落在地上,鹤发轻摆间,显得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态。 “师兄,这位高人是谁?”李纯阳不禁凑到杜忘忧跟前,细问道。 “他是道玄派的一位天师,周北斋,现在是杜宅的上宾,为了雇请他,虽然没花什么银两,但许了他不少酒庄的极品佳酿,呵,有的酒,连师父老人家都没品尝过。” 听完杜忘忧的回答,李纯阳、雪儿等人暗暗吃惊。 道门自创始至今,已经有千年传承,大致分为道真、道玄、道虚三派,要论名声地位,除了十二位掌教真人,再往下就是天师级别的道士了,能请到这样的大人物坐镇杜宅,当真是能保家中人财万无一失。 “洛阳城里竟然有这等高手居住,属实意外。” 风无忌挥刀,眼里诧异神情渐趋于平静,墨梅被掌劲震出百步之外,则是被赵破虏、肖玉婵、李纯阳三人前去截住,难以脱身。 “北斋前辈,解玄前辈就是被此人所杀,切不可放他离开!”杜忘忧高喝道。 只见周北斋点首应下,双手真元汇聚,八卦道袍猎猎作响,他只有九品武道修为,但精通诸多道门奇术,对上这位半步天人境的刀法高手,自然是不畏惧。 “道门之人也入了世俗,做个一宅护卫,这要传出去,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风无忌冷声问道。 “呵呵,老夫不过是贪得几两杯中物,才会坐镇杜宅,保洛阳一隅平安。” 周北斋的眼里渐渐显得澈明,挥动手里拂尘,再道:“倘若道门人人入世,像你这种恶徒,怕是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言罢,天师作法,拂尘生风,脚下道阵直冲千丈高天,夜空再添乌云密布之象,忽而雷霆乍现,正是天罡道术之一的“天雷术”。 轰隆隆! 伴着轰鸣之声,一道紫色雷霆以万钧之势落下,杀向风无忌,后者脚步轻踏,立定姿势,旋刀使雄浑真元在地面形成狂风,迎难而上,与雷霆对击! 风雷动,天地变,天象道术与绝世刀法的对决,威力可怖,周北斋再挥拂尘,使出道术腾云驾雾,盘膝坐在雾霭之上,居高临下,乌云中不断孕育出雷霆,轰击风无忌。 于此时,赵破虏和肖玉婵施展出合纵篇与连横篇的剑术,逼得墨梅提剑抵挡,虽然自身修为要高过这两名年轻剑客,但他们两个联合所使剑诀,配合无间,隐隐压得他难以招架。 “我们要不要也过去帮忙。” 雪儿持枪挑死一名黑衣刺客后,侧颜问道。 “不必,师兄他们足以应付,我们在此护持便好,免得他们被暗器偷袭。” 眼见暗处又杀出来一批刺客,李纯阳双剑以待,和雪儿固守原地,不让他们去帮墨梅解围。 混战期间,残垣断壁后面,又有一名身着鬼脸异服的男子出现,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墨梅所在的地方,自顾伸手按了按斗笠,另一只手则是握着一柄镌刻着鬼面花纹的长刀。 “平沙落雁!” “碧海潮生!” 只见肖玉婵和赵破虏双剑联袂,剑招飘忽不定,连着在墨梅身上划出数道伤口,但对方似乎是故意接招,趁着二人收剑时,丢出了数枚梅花镖! 嗖!嗖!嗖! “师妹小心!” 赵破虏来不及多想,当即一掌将肖玉婵推出数步远,自己的肩上、胸口,各自中了一枚飞镖。 “师兄!” 肖玉婵俏脸神情骤变,赶紧上前查看赵破虏的伤势,后者忍着剧痛拔出了飞镖,但伤口血流不止,暂失气力,握剑的手也在微颤。 就在墨梅要趁机离开时,倏然,一道黑影自断壁出掠身而来,神秘的异服男子拔刀直冲三人战局! 李纯阳最先看到他,当即要阻拦,可面对清风明月双剑之威,男子根本不屑一顾,仅仅是顺势挑了一刀,澎湃刀气若丛丛鬼影袭来,直接将双剑震飞,李纯阳也被硬生生逼退。 二人功力深浅,可谓相差甚远! 踏! 只见神秘男子行动迅速,转眼间便是来到墨梅身后,而后者还在为自己即将脱身沾沾自喜,忽感刀意袭来,惊了一身冷汗,立刻回首挥剑,可对方杀势极快,鬼面花纹的刀锋,瞬间在他后背上撕开一道怵目惊心的血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墨梅失了方寸,后背上鲜血淋漓,再加上刚才两道剑伤,他的战力不足七成。 而这个步步逼近的神秘人,大致也有着七品的武道修为。 “师兄,我这便替你报仇!” 肖玉婵轻咬银牙,当即再度挥剑冲向墨梅,后者此时身受重伤,面对两名实力相近的高手逼杀,他打算殊死一搏。 “交出玄金钥,可留全尸!” 神秘男子冷漠地说了一句,但肖玉婵已经杀了过来,与墨梅交战在一起,这让他感到极为不悦。 情急之下,墨梅抛出所有的梅花镖,肖玉婵不断挥剑斩击,可那神秘人直接上前将她一掌推开,挥刀抹碎所有暗器,然后杀向墨梅。 面对神秘人的凌厉刀法,墨梅几乎是无力抵挡,他狠心一咬牙,将怀中玄金钥抛出,想要以此物吸引对方。 殊不料,神秘男子单手抓住钥匙,同时挥刀连斩三击,好似划出了三道残月影像,全部落在了墨梅身上,其中一道斩在他的脑袋上,使其当场毙命! “修罗刀,《兵器谱》上排名八十一的名器!” 赵破虏认出了神秘人的兵器,大吃一惊。 秦境东海地域,有一个专门培养刺客的门派——“摘星楼”,据江湖传闻,摘星楼里最负凶名的刺客,其所使武器便是修罗刀,让他盯上的目标,必将沦为刀下亡魂! 此人,名为萧偃月。 李纯阳和雪儿也觉得此人不简单,他们急忙过去把师姐拉了回来,墨梅已死,此事暂告段落。 可肖玉婵的眼里,此刻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踏! 得到玄金钥,萧偃月就欲离开,可肖玉婵不知怎么,忽然情绪爆发,急声道:“你给我站住!” 这一语,惊住了李纯阳等人,但萧偃月听到后,仅仅是侧头看了她一眼,便收刀消失在夜色下。 于此时,另一处战局。 轰!轰! 连着接了七道雷霆轰击,饶是强如修为在半步天人境的风无忌,也感到有些吃不消,他找准机会,躲开一道雷击,纵身而起,手中风痕刀铮铮作响,指向天师。 “风凛刀劫破云关!” 只见天色微变,狂风怒号,卷的落叶尘土漫天飞舞,滚滚刀息化作数重风刃,斩向周北斋,老天师只好引动雷霆之力,在身前形成一面雷壁,竭力挡消那些凌厉杀伐的气劲。 “糟了,墨梅!” 风无忌得以喘息,但恰好看到墨梅被萧偃月斩首的一幕,他不禁皱了皱眉头,此番洛阳之行,变数实在是太多了。 “玄金钥被不知名的江湖修士拿走,也算是完成了计划,只可惜折了墨梅······” 轰隆隆! 这时,周北斋再度释放真元,助长雷霆之势,风无忌随手向地面劈出几道刀气,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往城外飞去。 那些黑衣刺客,亦是迅速抽身离开,刀剑杀声渐渐止歇,方圆一里尽是疮痍,不知又有多少江湖修士,永远倒在了这里。 第二十六章 足轻电影青骓马 夜晚,洛阳杜宅。 正厅里,八灯悬照,炉香袅袅,李纯阳等人都坐在椅子上歇息,闭目养神,整座宅院的护卫有不下五十人,想来那些神秘人,也绝不敢来此进行报复。 踏! 杜忘忧进了门,众人纷纷起身。 “忘忧,大师兄的伤势怎么样了?”肖玉婵蹙着秀眉问道。 “放心好了,梅花镖虽然有毒,但我已经安排了洛阳最好的医师给他祛毒,现已无碍,只是需要静养半个月,这段时间,你们尽管放心在这里住下。” 杜忘忧肥胖的脸上露出笑容,肖玉婵这才松了口气。 “呵呵,那我们就在洛阳歇一阵子吧,过几日再回云梦山拜见师父,免得他老人家再为我忧心。”李纯阳笑道。 “好,带着雪儿姑娘一路上吃了不少苦,该让师父老人家见见。”杜忘忧挤了挤眉眼,雪儿的小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窘态,似乎在座几人,都误会了她和李纯阳的关系。 雪儿不禁俯首看了一眼自己皓腕上戴的镯子,缄口不语,有些事情,等时机成熟也就顺其自然了,再说,总不能让她一个姑娘家先开口讲吧··· “对了,师姐。” 李纯阳忽然想到在与刺客们搏杀的时候,肖玉婵喊了那名神秘刺客一句,他忍不住发问:“师姐,你和那名使修罗刀的刺客认识吗?” “我···”肖玉婵站在原地,两只玉手微微紧握,似是犹豫不决。 “哈,大师兄也刚好想让我问问师姐,刚才是什么情况来着。” 杜忘忧笑着请肖玉婵上座,然后众人都在她身旁,希望能听到些奇闻。 “纯阳,你还记得在山上,师姐教你的那半套刀法吗?”肖玉婵转身看向李纯阳,淡声问道。 “嗯,记得。” 李纯阳点点头,再言:“那是梁国王族的修士才能学习的刀法武学,名为《破城刀法》,师姐只学了半套刀招,在山上也教给我了。” “萧偃月斩杀那名七品刺客的时候,用的就是《破城刀法》里的‘三环套月’,我看的很清楚,不会错的。” “师姐的意思是,那个萧偃月也是梁国皇室的后人?” 李纯阳感到有些惊讶,他很清楚师姐的身份,梁国皇帝的女儿,也就是一国之公主,梁玉婵,但大秦灭梁的时候,连诛梁氏皇族百余人,师姐当时年幼,被师父带回云梦山,也就此改了姓氏。 “或许是吧,我也不敢确定。”肖玉婵轻眨美目,摇了摇头。 梁氏灭族时,她尚且年幼,只记得那日有一个比自己年纪大不了几岁的皇兄,在秦军烧杀抢掠的时候,竭力把她藏进了一处大瓮下,这才幸免于难。 但皇宫里的大屠杀,她也是被唐扶摇偶然救走后才知道的,当年的恩情,她铭记于心,只愿那位皇兄也能受天垂怜,免遭杀祸。 “以后有机会再见,向他问一下就是了,要是能寻得亲故,再好不过。” 杜忘忧安慰着肖玉婵,让她将此事暂且搁置,众人又闲聊了几句后,见天色已晚,便在几名仆人的引领下,都回了客房休息。 翌日,吃过早膳,肖玉婵留在杜宅照顾雪儿,李纯阳则是在雪儿的提议下,答应陪她一起去城外马场练习骑马。 杜宅外面,李纯阳和雪儿翻身上马,杜忘忧伸出肥厚手掌捋了捋青鬃马的鬃毛,嘴唇下扬,随手递给李纯阳一个钱袋。 “乖乖,这匹青鬃马都老了,顶了天儿也就日行八百里,城外马场最近有不少西域、敕勒川来的良种好马,你瞧上眼的就只管买下来,雪儿姑娘也是,可别到时候儿说是我杜宅的客人,连匹马都买不起,丢了师兄的面子。” 杜忘忧半开玩笑地说着,李纯阳二人谢过这位财大气粗的师兄的好意,便驾马向城外行去。 “听说骑马不是件容易事儿,有的马性子激烈,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驯服。” 城外林间道,雪儿轻搂着李纯阳的腰,心里有些忐忑,不禁开口道。 “呵呵,我也听说《渔舟唱晚》这部枪法,世间没几个人能学成,还不是被雪儿使得炉火纯青?” 李纯阳淡淡一笑,一只手落在雪儿的小手上,好言安慰着:“这几天咱们就在马场练习骑马,等你学会了,我们再回云梦山。” 闻言,雪儿点首,嘴角微翘,好似对剑客的回答比较满意。 “李纯阳,话说等我们到了云梦山剑庐,你打算怎么向唐老爷子介绍我呀?”雪儿浅笑一问。 “这个···” 李纯阳被问住,一时哑然,思量片刻后,半开玩笑地回答道:“就说是在桃花源里拐了个小姑娘咯。” “呵,真是没正经的,不想理你了。”雪儿忍不住缩回了小手,在他的腰间掐了一下。 这个李纯阳,好像每次都刻意回避她话语里的言外之意。 殊不知,剑客的俊逸面孔上,露出些许愁容,他又如何听不出雪儿的意思,只是自己现今内伤不愈、家仇未报,顾不得儿女情长。 百年武道,茫茫剑途,等所有事情都处理掉,再和雪儿坦言也不迟。 闲聊间,已是到了马场外。 正值春风四起,栅栏围起来的马场,百亩沃土,芳草鲜美,有不少人田间策马驰骋,好不快意! 二人下马后,直接走向马厩,找到伙计。 “二位公子、小姐,是要买马还是骑马?”伙计上前笑吟吟地招呼着二人,帮李纯阳拴好了他的青鬃马。 “这位小姐要练习骑马,练会了就买,你可得给我们挑几匹品种良好的马。”李纯阳伸手晃了晃钱袋,示意自己不差钱。 “呦,不瞒公子,这马棚里的大部分好马,前些日子都被驻守长城的一位军爷买去了,只剩这两匹极好的青骓马。” 正说着,伙计带着李纯阳二人来到马棚,果然有两匹体型健硕、毛发青白相杂的宝马。 “这青骓宝马,可一跃三丈、日行千里,早有古人诗赞曰:‘足轻电影,神发天机,策兹飞练,定我戎衣’,您看怎么样?” “不错,但既然是好马,为何没有被军官买去?”李纯阳轻抚着马背,半信半疑地问道。 “呵,那位军爷带的银子不够,所以就留下了这两匹性情较为温顺的青骓马,您要是瞧得上眼,一匹二百两银子,如何?” 听着伙计的讲述,李纯阳也不在乎他说的真假了,当即和他约好,先让雪儿试骑,她要是能驯服,就把两匹青骓马一并买下。 约定既成,李纯阳则牵了一匹青骓马到马场,这回是让雪儿在前面拉着缰绳,他则坐在后面教她驾马的技巧。 在野地里训练了大约一个时辰,正应了马场伙计那句话,青骓马奔跑速度极快,而且性情温顺,雪儿也是很快掌握了驾马的技巧。 “好了,你自己试试吧。” 李纯阳翻身下马,提议让雪儿自己骑马在马场跑个来回。 只见雪儿轻点螓首,兀自在野地里纵马飞驰,要是青衣换戎衣,再拎上绿沉枪,妥妥有巾帼女将的风范。 马场上,十来人驾马同行,一位身着绮衣,座下白马的公子,看着在身边策马而去的青衣姑娘,顿时睁大了眼睛。 赶着雪儿在栅栏处勒马停足,绮衣公子向旁边的铁甲侍卫招呼了一声。 “白靖,你看那个青衣姑娘,是不是有点儿像咱们大秦的皇妃?” 侍卫定睛仔细看向西陵雪的面容,又看了一眼满脸喜色的公子,顿时会意,道:“公子眼光独到,是否要在下去问询一番?” 第二十七章 权贵三代慕容词 “好,你告诉她,本公子是当朝丞相慕容子恪之孙、洛阳太守慕容奇之子,慕容词。” 绮衣公子坐在马上,白净脸上露出一副对青衣美人志在必得的神情。 白靖闻言,也不废话,直接领着几名扈从,驾马奔向雪儿所在的地方,后者见到这一幕,小手握紧了缰绳,以备不测。 “果然是神似皇妃的天仙容貌。”白靖策马来到雪儿前方,看清楚她的面容后,心中不禁暗自惊叹。 “敢问姑娘芳名,何许人也?”白靖直截了当地问道。 眼见是几个铁甲侍卫,雪儿心里没什么好感,只是轻轻摇头,也不作答,就欲驾马离开。 未料,白靖驾马拦住了她的去路,没有打算放她离开的意思。 如此蛮横强留自己,西陵雪不禁秀眉微蹙,怒声问道:“阁下拦我可有要事?” 白靖淡淡一笑,伸出鞭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慕容词,道:“姑娘,我家公子慕容词,乃是当朝丞相慕容子恪之孙,他刚才见姑娘驾马之术有些瑕疵,有心和姑娘探讨一下,还请姑娘赏个脸。” “原来是慕容老丞相的后代,我还是不与这类人接触的好,免得泄露自己身份。” 听到对方回答,雪儿神情不改,轻启丹唇:“我不认识慕容词,也无需和他探讨马术,本姑娘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告辞。” 雪儿拒绝的很干脆,甚至没有看一眼白靖口中的那位公子,她拉动缰绳,轻挥长鞭打在马背上,使青骓马快速奔腾起来,回去找李纯阳。 “废物,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搞不定!” 慕容词看到雪儿离开,忍不住大声咒骂一句。 自打记事起,二十多年来,光是凭着父亲和爷爷两位长辈的名声,就让他在洛阳一带混的风生水起,要说富贵,锦衣玉食张手即来,未曾短缺;要说风流,怀里搂过的良家女子个个风姿绰约,桃花美貌。 今日所见的青衣姑娘,很合自己胃口,岂能让她轻易离开? 慕容词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兀自驾马追了上去,白靖一行人也紧跟其后,慕容公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可担不起责任。 “奇怪,那些人好像在追雪儿?” 李纯阳看到这一幕,当即拿着剑袋翻身上马,急奔过去,二人会面后,慕容词也带人来到,将他们围住。 “果然是和皇妃相媲美的人间绝色!” 望见雪儿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美容貌,慕容词满脸激动,但他看到一旁的年轻剑客,不禁收回了目光,手握折扇,摆出一副高傲姿态。 “雪儿,这人是谁?”李纯阳凑到雪儿跟前,低声问道。 “不认识。”西陵雪轻轻摇头。 “原来姑娘叫雪儿。”慕容词脸上的笑容愈加明显,再扭头看向李纯阳,道:“不知这位是?” “李纯阳。” 李纯阳平静回答,只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眼见二人衣束平淡无奇,慕容词赶紧抖出来自己祖上两辈名号,企图镇住李纯阳和雪儿,可他们都不为所动,这让慕容词颇为尴尬。 换做以往,无论平民百姓还是江湖侠客,只要是听到丞相名讳,都免不了对自己一阵恭维奉承。 “呵呵,慕容公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何必拐外抹角。”李纯阳淡笑道。 “我家公子向来喜好结交江湖豪杰,看两位仪态不凡,不妨认识一下,现在也快到正午了,一起找家酒肆吃个饭,如何?”白靖开口打着圆场,慕容词则是一个劲的点头,痴痴地盯着雪儿,只要能结识她这般人间绝色,别说一顿饭,金银财宝他也舍得出! “不必了,我们走。” 雪儿对慕容词看向自己的眼神感到厌恶,示意李纯阳离开。 “年轻人,你走可以,雪儿姑娘——必须赏这个脸!” 二人刚驾马转身,白靖就拦在了前面,他的语气顿时变得冷漠,向李纯阳抛去一个凶狠的眼神,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铛!铛! 其余侍卫见状,均是抬手握住了刀柄,慕容词的脸上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这种手段他可不是头一回用了。 “看来是不打算善了了。”李纯阳可不惯着这位慕容公子,当即解开剑袋,清风明月虽是准备出鞘。 “放肆,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白靖脸色骤变,率先拔刀,释放出一身真元,护在慕容词前面。 “四品。” 觉察出对方修为,李纯阳镇定自若,对白靖的警告置若罔闻,当即左手明月剑,右手清风剑,坐在青骓马上,颇有几分杀意。 慕容词见这个年轻人油盐不进,也深知碰上了硬茬,他不会武功,只得引马慢慢后退。 “纯阳,给我一支剑。”雪儿轻声说道。 “呵,你一个姑娘家凑什么热闹。”李纯阳回首淡笑,示意她安心,要是对付不了这帮杂鱼,他也愧对师父与父亲的精心教习! 更何况,在巴山梦蝶观临行前,庄梦蝶给了他一个装有符纸的锦囊,至今还未用过。 “哼,你倒是有魄力,那就赌一把好了,你和侍卫长单挑,赢得了你们只管走,要是输了,雪儿姑娘得陪我,你跪下来给爷爷我磕三个响头!” 慕容词看到雪儿这般关心李纯阳,不禁眼红,咬牙切齿地提出了建议。 “废话真多,要不你和我打?借你用一把剑。” 李纯阳笑着向慕容词挥了挥长剑,对方吓得一个激灵,白靖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大手重拍马背,提刀跃起,照着李纯阳的脑袋就砍了过去! 刀剑无情,战局倏开,李纯阳早有防备,架起双剑格挡,强势刀劲震得李纯阳双手发麻,就连胯下青骓马也微微颤抖,他的修为只恢复到了三品,硬接四品修士的刀招,还是有点儿吃力的。 铛!铛! 交击数招后,李纯阳翻身下马,在野地里施展《纵横剑道》的招式,使得双剑若紫光青电,白靖没有料到他的剑法这般强大,一个不留神,铁甲护肩挨了一记突刺,好在他躲闪及时,仅仅是铁甲被刺穿,没有受伤。 “小看你了!” 白靖冷哼一声,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紧了紧手里的铁环大刀,使出一套极尽杀伐气势的刀法,李纯阳专心应付,清风剑挡住大刀的劈砍,明月剑就势运出,再度刺向白靖,殊不知对方狠心硬接此招,仍凭剑锋没入铁甲寸许! 戳! “猛龙翻江!” 只见白靖奋力转身,爆发体内真元,将剑锋震出体外,溅落一地鲜血,他的刀势也无比凌厉,直接撕裂了李纯阳半截衣裳。 “以伤换伤,以命换命,这样凶猛残忍的刀法,江湖罕见!”李纯阳被刀势逼退数步,凝神以对,他暗暗猜测,对方八成是军营出身。 这样的人,就算是武功极低,也有着寻常修士所没有的坚韧凶狠! 李纯阳当机立断,变化剑招,他将明月剑插入地面,只使一柄清风,施展起《侠客行》,剑法如诗,脚步轻踏间,竟是真元荡漾,引得尘土飞扬! “番马舞西风,晴色入河川!” 一阵西风自剑锋席卷而起,白靖面露惊色,他急忙御剑格挡,然而,李纯阳挟裹风势,剑剑飞虹,他似乎并不打算攻击白靖本人,而是不断斩击他手里的刀。 铛!铛!铛! 在阳光的照耀下,刀剑交击刹刹映眼,终是白靖难撄其连绵不断的剑势,真气溃散,铁环大刀陡然崩碎! 第二十八章 江湖最美洛花魁 失去兵器后,白靖面色苍白,大声喘息,眼里有着一抹不甘。 他自身真元要比李纯阳强一些,但没想到,对方剑招变化莫测,趁着自己没有时间反应,从而出奇制胜! “承让了。”李纯阳反手握剑,向白靖抱拳道。 白靖嘴唇蠕动,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输了就是输了,而且自己已经受伤,再打下去,恐怕就不是断刀这个结果了。 “白靖!” 眼见侍卫长落败,慕容词满脸烫红,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气得浑身发抖。 “我输了。”白靖咬牙承认。 打败白靖之后,慕容词忌惮李纯阳的武功,也不敢再继续纠缠下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去。 李纯阳担心再生变数,他在马棚处付了四百两银子,便和雪儿驾两匹青骓马回往洛阳杜宅。 回到杜宅,李纯阳将他和雪儿在马场的经历,告诉给了众人,听到慕容词的名字后,饶是在洛阳声名赫赫的杜少爷,也不禁皱了下眉头。 “这个慕容词啊,可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仗着他爷爷、父亲的声势,向来胡作非为,方圆几百里的城、郡、县、乡,凡是有姿色的黄花闺女,都让他祸害了个遍。” 杜忘忧一说起慕容词,眼里写满了厌恶,转即又是露出一抹嘲笑,再道:“不过最近这几年,他倒是安分些了。” “呵,八成是吃过教训吧?”李纯阳猜测道。 “没错,据说这小子去年进仙阳拜见慕容子恪,想要讨个一官半职,但经过长安的时候,在天香阁喝大了,硬是要让花魁与他同寝,这可惹恼了不少在座听曲儿的江湖修士,那一夜,慕容词的护卫个个都是惨死当场,连那五品修为的侍卫长,都被削掉了脑袋,要不是天策府的人及时赶来,呵呵,他慕容词,肯定是别想活着离开长安!” 杜忘忧脸上仍是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那件事情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慕容词谋官的计划,也因此泡汤,属实是给他爹他爷长脸了! “花魁?师兄说的可是那位师从儒门琴圣,被誉为江湖第一美人儿的洛花魁?”李纯阳睁大了眼睛,但看到雪儿疑惑的表情后,便又收回了略有羡意的目光。 “不错,正是那位洛紫嫣,民间流传有两句话:‘万春宫首西陵妃,江湖最美洛花魁’,嘿嘿,师弟你懂得也不少嘛。” 杜忘忧憨憨一笑,推搡了一下李纯阳。 对此,剑客只得付之一笑,花魁的名气,整个秦境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洛紫嫣自幼习得琴技舞艺,双亲病故后,更是师从儒门琴圣曲流觞,因生了一副沉鱼落雁之貌,年仅十六岁便名动长安。 而那时,正值第一届‘玄黄盛武’的魁首评选,也不知是谁撺掇着要评出世间最美的姑娘,最终人气最高者便是洛紫嫣,深居长安的小姑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得了个‘花魁’的美誉,甚至有老一辈修士称其是仙界洛神转世,这份赞誉,世间独她一人! “洛花魁现今芳龄不过二十五六,委身勾阑却出淤泥而不染······” 杜忘忧饶有兴致地向众人解说长安的美人,可肖玉婵蹙着眉,打断了他。 “不要再说什么花魁了,还是说说正事吧,幸好纯阳和雪儿及时回来,不然,还不知要出多大事情呢。” 肖玉婵一番言语,又将众人拉回现实,照李纯阳二人所讲,慕容词哪里有半点儿交朋友的意思,根本就是觊觎雪儿的美貌! “哼,要是让老子遇上,管他什么王公贵族之后,非要狠狠教训他不可!” 赵破虏倚着床沿,用力捶了一下被褥。 “听父亲说,慕容词最近要上任泰平郡郡守一职,估摸着这段时间他会待在洛阳官府,雪儿姑娘,你就安心在杜宅歇息好了,他要是敢到我这里找你,本少爷可不会惯着他!” 杜忘忧安慰着雪儿,后者轻点螓首,却瞥了一眼李纯阳。 李纯阳立刻会意,雪儿这是不希望因为她的存在,而让杜忘忧惹上麻烦。 “呵,师兄,我想着今天下午就动身回云梦山,过阵子还要去长安抚顶仙楼拜访琴圣,等我身体好了,再来洛阳找你喝酒。” 李纯阳说完,肖玉婵点首附和道:“我也觉得还是趁早离开洛阳,免得再因为慕容词这个家伙,平白生出事端。” 听着师姐师弟的提议,杜忘忧虽然舍不得他们离开,但为了雪儿安全,也只得认同。 最终决定,是让赵破虏留在洛阳养伤,李纯阳、雪儿、肖玉婵三人同回云梦山剑庐。 午膳过后,便是告别,李纯阳三人驾马离开杜宅,往城门行去。 殊不知,自打离开马场,慕容词就安排了手下跟踪二人进城,随后,慕容词在各处城门安排了侍卫,为的就是监督西陵雪是否还会现身。 在洛阳城,太守慕容奇可谓是一手遮天的人物,而慕容词,也早已与天策府、衙门、监牢各官府势力的官员混熟,在马场吃了瘪,这让他恼羞成怒,更坚定了要得到青衣姑娘的心思。 李纯阳三人不知此事,他们前脚出了城,后面便有人急匆匆奔往慕容府,向慕容公子报告。 府院中,慕容词正斜坐石桌前,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揪根细草,逗玩笼子里的芙蓉雀,看起来颇有几分闲情逸致,但公子的脸上无精打采,马场里的那道青衣倩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公子,公子!” 一个仆人匆匆来到慕容词面前,鞠躬作揖,急声道:“禀公子,您找的那个雪儿姑娘,刚刚出城,走的是东边官道。” 听到有西陵雪的消息,慕容词立刻站了起来,瞪大了双眼,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 “除了她,还有谁?”慕容词急切地问道。 “还有两个剑客,一男一女,其中那个男的,就是今天在马场和白老大比武的那个。” 慕容词闻言,开始动起了歪心思,他想到这三人都会武功,单是凭手底下这些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近雪儿,只能请高手帮忙了。 “父亲巡查其他郡县估计明日回城,现在天策府暂归我管,你去把那天策总司叫来,告诉他,本公子瞧上了一个姑娘,他要是帮忙,三千两银子!” 慕容词咬咬牙,下了血本,听得那仆人都愣了一下,在长安天香楼,与花魁对坐听曲儿观舞,也才二千两啊! 随后,仆人忙忙跌跌地去找洛阳的天策总司,果不其然,在银子的利诱下,总司大人按照吩咐,亲率一队人马出城,紧追李纯阳三人的踪迹。 第二十九章 云梦山上水镜谈 洛阳东行五百里,有群山伫立,云蒸霞蔚,山中苍柏翠竹,受秋风不落,遇冬雪不凋,四季春色,恍如梦里仙境。 云梦山,剑庐。 此间竹阁几座,芳草萋萋,正值黄昏时分,有两位鹤发苍颜、仙风道骨的老人,立于山巅,远望西天云霞变化。 “落日满天熔,山外水连空。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帕头束发的麻袍老人忽然清声朗诗,苍浊老眼中倒映出黄昏美景,他背负双手,嘴角含笑,心情似是无比畅然自在。 “呵呵,跟那个年轻诗人在一起久了,剑翁也是‘出口即华章’了。” 另一位老者收敛了惆怅的眼神,淡然一笑,他着一身蓝纹锦袍,手镯戒指腰间玉,都极尽珍美,颇具神气,和这位被称为‘剑翁’的老者相比,简直就是朝中权贵与乡村野夫的区别。 “水镜先生特意来天书崖望气,有何收获?”剑翁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古人云:天机不可泄,但依老夫之见,人可知天数,亦可逆天命,讲与你听也无妨。” 水镜先生轻捋长须,缓缓开口:“北望紫气凌云,想来是长城之外的敕勒川,有大人物出关入世;西望赤霞成狰狞虎形,西域楼兰国,恐生战祸。” “大秦国疆纵横百万里,兵将百万、三教修士遍天下,只要不是天上仙人犯秦,先生无需忧虑。” “剑翁言之有理,只是你的话里有朝廷、三教,何故没把两座武林的江湖门派算上?” 水镜先生深深地看了一眼剑翁,但对方脸上的表情仍是风淡云轻,并不予以回答。 “剑翁可知齐国的儒门大贤,吕藏韬?”水镜先生问道。 闻言,麻袍老人眨了眨眼睛,却猜不透水镜问话的缘由,只得认真点点头。 “数年前,老夫有缘与吕大师在南境滕王阁一同望气,其结果,对咱们整个秦国来讲,很不如意。” “莫非,关乎大秦国运气数?”剑翁平静而问。 “是和象征国家气数的气运金龙有关。” 水镜言语,唐扶摇听得明白,‘气运金龙’这四个字,天下人人皆知。 史书记载:数百年前,天熙皇朝历代皇帝,都可以传承仙界降生的十条气运金龙,但天熙最后一任皇帝武庚寅,暴虐无道,荼毒苍生,惹得天上仙人恼怒,关闭了天井,自此仙凡两隔,十条气运金龙也藏匿神州各地。 后来,诸侯叛乱,武庚寅身死道消,世间传闻,谁得气运金龙眷顾,谁便能成为天下国主,因此,战祸延续数百年,直到秦灭六国,江山勘定,秦岱宗总共才找到了九条金龙,为大秦护国。 也就是说,气运金龙是否存在于国疆,守护国主,则是一个国家能否延续的重要原因。 当然,天井关闭,让武道成仙之路,也变得难如登天,天熙皇朝之后,世间宗师凤毛麟角,而登仙之人,在近百年间,也仅仅是有一位《纵横剑道》创始人,鬼谷禅。 “那一日,吕大师亲眼看到云霄里现数道光华,照向大地,天上九道金龙气运黯然失色,这是国运衰败的前兆。” 水镜先生握了握拳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恨意。 “吕大师告诉老夫,他亲眼看见了四道光华,降临世间各地,但后来黑夜降临,后面是否还有光华陨落,他也看不清了,呵,巧的是,他指的其中一道,我沿路寻去,正是云梦山的方向。” “呵呵,哈哈哈哈!” 听到水镜的话语,剑翁竟是忍不住抚怀大笑,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的意思是,从云梦山走出去的修士,会搅乱秦国气运?” 水镜先生漠然点首,吕藏韬的望气术高他一筹,他相信那位儒门大贤的预测。 “水镜啊水镜,你可真是糊涂,国运衰败与繁盛,和那所谓的狗屁气运何干?秦岱宗为筑长城,累死了燕赵之地二十万民夫;仙阳城一座万春宫,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这样的国,凭什么有气运?” 剑翁一番话语如剑锋般犀利,水镜先生也没有想到,老人竟会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畅快直言,要知道,这种辱国言论,在律法中可是杀头死罪! “剑翁为何不信?可不要忘了你的师弟燕云柯,去年在仙阳做了什么!” 听到水镜提起燕云柯,剑翁的脸上,竟是生出一抹傲然之色。 “他做了什么我不清楚,反正老夫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唐扶摇似是想到了什么,再道:“哦,也不怕被人背后捅刀子。” “你!” 水镜先生知道唐扶摇是在暗讽始皇帝被刺杀一事,当即气得面红耳赤,但面对这位剑道宗师,他也只能压住心中怒火。 “我此行来云梦山,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望气,二是代慕容丞相递交一封信件。” 言罢,水镜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唐扶摇,后者对此信亦是感到惊讶,他从未见过慕容子恪,更谈不上交集,他致信于己,其中字句必写有利弊。 剑翁接过信,水镜转身道了句“告辞”,兀自走下天书崖。 “水镜,如果九年前你也肯去天山,你们或许能一笑泯恩仇。”望着水镜的背影,唐扶摇轻声说道。 行路的华服老者,顿了顿脚步,侧颜道:“他李剑诗是英雄,老夫不是。” 说完后,水镜迅速下山,与此同时,山间林野有着数道人影随他一同离开,那些人,皆是宫中的武道高手,是专门保护水镜先生的。 故人离去,山间清风徐来,唐扶摇阖目轻叹,叹这‘前人恩怨,后人承续’的江湖旧事。 天边日色泛红,李纯阳、雪儿、肖玉婵沿着官道东行三百里,抵达了青岩郡,远远向东方望去,隐约可见山峦叠嶂,这也就意味着,再行二百里,便能抵达云梦山了。 “这附近村镇上应该有旅馆,歇一晚上再回剑庐好了。” 李纯阳提议,肖玉婵和雪儿都是轻点螓首没有异议,于是,三人绕了小半个镇子,这才找到一家旅馆,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家旅馆外面有不少官兵把守,街上也较为清冷,好似有什么大人物在此借居。 李纯阳三人想进去,却直接被官兵拦了下来,他们只得上马,另寻了家破败酒肆,付了两倍于旅馆的住店钱,老板这才吩咐下人收拾出两间空房。 安排妥当,三人在桌前就座,殊不知慕容词带着二十余人已经追到了这里,几名天策卫跳上高耸的树枝,趁着落日余晖,探视小镇的一砖一瓦。 第三十章 小镇酒肆刀剑红 “禀公子,一家酒肆外面,拴着三匹马,其中两匹是青骓,估计他们是在吃饭。” 负责探视的天策卫跳下高树,汇报情况。 “好,不枉本公子远行数百里追来,让天策府的人去找酒肆老板,就说这三个人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在他们的酒菜里,加些佐料。” 慕容词脸上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轻轻捻了捻两根手指,侍卫长白靖立刻会意,与天策总司细说公子的计划。 很快,两名乔装打扮的天策卫进了酒肆,他们瞥了一眼李纯阳三人所在的位置,确认目标后,他们直接向酒肆老板亮出了天策腰牌,惊得老板脸色骤变。 而后,两人与老板嚼舌一番,放下一包药粉,后者连连点首,旋即吩咐跑堂伙计取来一壶好酒,将药粉一股脑儿倒了进去。 李纯阳三人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酒食几乎吃尽,却在这时,一名伙计端着木盘走来,将酒壶放在桌子上,笑吟吟地看着三人。 “唉,这酒不是我们要的。”雪儿急忙说道。 “小姐误会了,我家老板看这位公子独饮了半壶杜康也无醉意,想来是位品酒的高人,小店最近来了一种南境烈酒,唤名‘女儿红’,免费让公子品鉴,希望公子能提些建议。” 伙计满脸敬意,李纯阳则是忍不住嘴角上翘,撸起了袖子,既然是南境新出的烈酒,尝一尝也无妨嘛。 “难不成,这女儿红比杜康还要好?” 肖玉婵感到好奇,顺手给自己斟了一小杯,只喝了一口,便秀眉微蹙,再饮一口,涨红了小脸。 “哈,师姐,这酒很烈吧?”李纯阳笑着问道,顺手接过酒壶,满上一杯。 “好怪的味道,是有酒的苦辣味道,但好像掺了什么杂质,米粉?粗面?”肖玉婵合动牙齿,轻轻摇首。 李纯阳倒也不以为意,他举起酒杯,放到鼻尖处用力嗅了一下,也像师姐一样皱了下眉头。 “怎么样?”雪儿见他表情微微变化,不禁开口询问。 谁知李纯阳并不答话,仅用舌尖舔了一下杯中酒,立刻吐了出来,脸上表情恢复平常。 他看了一眼老板和几个跑堂伙计,压低声音道:“师姐,这酒里面掺了东西,勿要再饮。” 肖玉婵和雪儿听到,都是俏脸变色,他们第一反应就是老板故意在酒中下药,想要谋财害命! 须臾间,师姐脸颊涨红,双眸中神采渐无,单手拄着侧脸,即将陷入沉睡。 李纯阳仍是面容镇定,他从庄梦蝶赠予的锦囊里捏出一张符纸,放到庄梦蝶唇边揉碎,登时升起一缕微不可察的轻烟。 而后,剑客与青衣姑娘互视一眼,便也低头趴在了桌上,但手掌抓紧了椅子旁的斜靠的剑袋。 “纯阳、玉婵姐姐!” 西陵雪急忙起身轻晃李纯阳的身体,声音焦急,门外两名乔装的天策卫见状,向着街尾吹了声口哨。 “得手了!” 慕容词听到哨声,差点儿没高兴地从马背上摔下来,洛阳的天策总司、白靖等人,纷纷围住酒肆,吓得客人们立刻跑光了。 踏! 在白靖的保护下,慕容公子手执折扇,踏进门内,他看到昏倒在桌子上的两位侠客,以及玉面冷眼的雪儿姑娘,当即笑得春风满面。 “雪儿姑娘,咱们又见面了。”慕容词毫不客气地打量起西陵雪,这样一个容颜清纯、脾气倔强的小美人儿,着实激起了他的征服欲望。 “慕容词,你这个人可真是将卑鄙无耻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雪儿怒声骂道。 “嘿嘿,姑娘误会了,这些馊主意都是白靖出的,我今日前来,别无他求,就是想姑娘叙叙感情,想我慕容词出身相门,家财用之不竭,官途顺水行舟,要说配姑娘你,应是绰绰有余了。”慕容词咧嘴一笑,矜己自饰起来。 “公子这么好的家境,配长安花魁也绰绰有余才是。” 听到花魁两个字,慕容词顿时嘴角抽搐,笑容僵在脸上,那场事件发生后,他再无颜面入长安,可谓是一生之痛。 而今又被眼前人提起,慕容词不禁气的咬牙,向白靖招手。 “给我拿下她,不许毁了脸,本公子非要折磨她三天三夜!” 慕容词一声令下,白靖立刻拔刀冲上前来,雪儿提着绿沉枪,却是后退一步,俏脸上毫无惧色。 嗤!嗤! 只听得拔剑之声,倒在桌子上的两位侠客,竟是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肖玉婵和李纯阳双剑出鞘,齐齐斩向没有防备的白靖! 铛! 饶是白靖反应迅捷,他也只挥刀挡住了肖玉婵的剑,而李纯阳一剑旋斩,直接砍下了他的左手! “啊!” 白靖顿时痛呼一声,手腕处鲜血喷涌,慕容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下了一跳,怔在原地,可年轻的白衣剑客早就做好了打算,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提剑再度刺向慕容词! “放肆!” 洛阳的天策总司见势不妙,急忙去保护慕容词,千钧一发,雁翎刀划出一道残虹,震退了李纯阳。 “六品。”李纯阳淡淡言语,似是在提醒肖玉婵和雪儿。 虽然砍了白靖一只手,但对方仍是人多势众,有六品境界的总司带头,他们三个不占上风。 酒肆里,双方对峙,剑拔弩张,慕容词倒是显得云淡风轻,毕竟是一个小镇子,就算见血,自己出些钱财压住就是了,不会对他的官途有影响。 “杀了这两名剑客,每人加赏二百两银子!” 慕容词再挥折扇,退到街面上,天策总司率先出手,肖玉婵起剑迎招,天策刀法与连横篇剑法被二人使得驾轻就熟,刀光剑影交错,一排排椅子桌子碎裂,支撑房梁的立柱也添了创痕,摇摇欲坠。 雪儿和李纯阳自知难以脱身,一左一右杀出了酒肆,在街上与侍卫、天策卫混战。 而这时,另一条街道上的官兵听到打斗声,急忙进入那家了重兵把守的小旅馆。 旅馆二楼,最大的雅室内,松木燃香,其烟袅袅,有身着宫内婢装美人,抚琴演奏清音,另有两名美俾正给一位白发老者褪下绣着仙鹤的良锦官服,即将为他浴身。 “启禀丞···老爷,另一条街上有人打斗。”一名官兵跪在门外禀言。 “何人所为?”老者声音平静地问道。 “有身穿鱼龙服的天策卫,还有几个江湖修士。” “哦?天策卫?想来是在捉拿要犯,不妨去瞧一瞧,备轿。” 老者又穿好官服,戴上一顶红花雀翎长冠,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下楼。 街面的战斗愈演愈烈,李纯阳和雪儿使出幻兵诀,青釭剑与白龙枪停悬半空,两件大杀器闪耀青白相间的光芒,惊得那些天策卫不敢轻举妄动。 “幻兵诀?!” 高天之上,华服老者御剑向青岩郡飞来,他看到小镇上出现的兵器幻象,顿时大惊。 莫不是吕藏韬,也来了青岩郡? 第三十一章 左辅丞相慕容氏 小镇上,只闻隆隆巨响,尘烟漫天而起,一座破败的酒肆轰然倒塌,肖玉婵和天策总司都是及时抽身,又在残墙断壁的废墟上冷冷对峙。 未料,滚滚尘烟之中,出现一道苍老的身影,正向众人走来。 刹! 一道剑光耀过天际,朦胧黑夜霎如白昼,好似忽来大雨滂沱,浇息漫天尘烟,正在打斗中的众人,衣服沾染雨点后,都是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制。 来人,正是水镜先生。 “可恶,有人来搅局!”慕容词愤愤地看着那名信步跨入战局的老人,恨不得过去给老家伙两巴掌! 水镜先生在大街中央背手立定,他的目光带有些许敬意扫过全场,然而,并未见到吕大师,青釭剑与白龙枪的使用者,居然是两个年轻人,这让水镜先生不由得感到诧异。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何会使用吕藏韬大师的《幻兵诀》?”水镜声音冷然质问。 “纯阳,你可见过这个人?”雪儿与李纯阳并肩站立,细声问道。 “没有,不过看他这身装扮,应该是个朝廷的官,最好不要轻易吐露关于吕大师的事迹。” 李纯阳满脸警惕,一字未发,但这也惹得水镜先生不满,只见他轻挥锦袖,身后那柄通身如水浪波纹形的凌波剑,荡起层层真元波浪,顷刻间便包围住二人,意在警告。 “丞相到!” 一声起,几乎惊得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水镜先生并未撤去剑阵,但也朝着力士抬着官轿的方向,低首行礼。 嗒! 官轿落定,侍卫们小心翼翼地撩开幕布,搀扶着丞相大人出轿。 夜色下,有人掌灯用长杆挑起,照亮街道,看清那人模样后,天策卫无不是半跪行礼,道一声“拜见丞相大人”。 “左辅丞相,慕容子恪。”雪儿浅声言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她在丞相府上住了十数年,今日在青岩郡再遇,他们三个必定是安然无恙了。 “原来这位就是秦国丞相。” 李纯阳暗暗惊讶,在秦王出巡南境的时候,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丞相并未出现,今日得见,华冠鹤服,果真是有几分鸿儒气宇。 慕容词见到慕容子恪,又看了一眼雪儿,顿时变得不知所措,毕竟,他现在作为,是带着洛阳天策府的人公然强抢民女,要让老丞相知道了,那可就惨了。 “爷爷!” 慕容词眼珠骨碌一转,顿时心生一计,他也不顾官员之间的高低礼节,立刻眉飞色舞地奔向老丞相,后者仔细看去,竟是自己的宝贝孙子,也是伸出了双手,眼里厉色化作慈祥。 “爷爷,为何你会在青岩郡?”慕容词立刻装出一副孝顺乖巧的模样,主动搀扶着老丞相的胳膊。 “呵呵,皇上南巡归来,我便走一遭北境诸城,身为臣子,当为国主排忧,乖孙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老丞相伸手指着李纯阳等人,询问道。 此时的慕容词,额头早已沁出汗滴,但他还是强装一副正义凛然的面容,怒声道:“经过洛阳天策府的调查,这几个人是杀人犯!” 此言一出,李纯阳、西陵雪、肖玉婵都是握紧了兵器,恨不得立刻杀掉这个搬弄是非的家伙! “哦?听闻洛阳奇珍阁阁主解玄遇害,可是他们所为?”慕容子恪问道。 “啊对对对,解玄遇害一事,和他们有重大关系,这三个家伙逃出了洛阳,所以我就带着天策卫一路追到了这里,为的就是将他们绳之以法!” “好!”老丞相欣慰地笑了,自己这个在外口碑极差的宝贝孙儿,可算是做了回正经人事儿! 天策总司也在一旁附和,所有人都指认李纯阳三位就是凶手,诬陷过后,丞相便是要水镜先生抓人,西陵雪则是微微一笑,在剑境中朝着丞相作揖。 “晚辈西陵渊之女西陵雪,拜见丞相大人!” 话语刚落,水镜先生急忙撤去剑阵,紧盯着西陵雪的面容,而慕容子恪也推开了搀扶之人,连走数步,借着高灯悬照,看清了那张绝世美颜。 “雪···雪儿,真的是你!” 慕容子恪喊出西陵雪的名字,热泪盈眶,后者走上前来,再度行礼。 慕容词则是一脸懵,在场的唯独李纯阳知道雪儿和丞相的关系,他自认危机解除,便和师姐收了剑。 一老一少,在街上寒暄起来,听着他们的谈话,慕容词这才了解,西陵雪,就是当朝皇妃的亲妹妹! 这时的慕容词,吓得双腿都发软,只得双手扶着轿子,背上直冒冷汗,怪不得这个青衣姑娘,会和皇妃西陵秋水长得如此相像! 西陵秋水,秦历十五年入宫,至今才十九岁,已然成为二世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他慕容词竟然还敢对皇妃的妹妹有所图谋,这事儿要传进宫里,惹得皇妃动怒,他们这些人都得脑袋搬家! 正谈话间,慕容子恪忽然眉头紧锁,似是察觉到了一些问题,他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孙儿,却是吓得后者怔在原地。 “雪儿,你们怎么成了朝廷要犯?” 老丞相发问,正应了西陵雪所想,她甚至没有去看慕容词苦苦哀求的眼神,自己却清泪盈眶,小脸上露出愁容,一副惹人怜疼的模样。 “老爷爷,我们不是朝廷要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西陵雪伸手怒指慕容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老丞相坦言。 完完整整地听了慕容词的罪行,老丞相的脸色愈发难看,恨铁不成钢地望向身后的“乖孙”,那年在长安天香楼发生的事情,其耻辱性之强,让老丞相至今难忘,没想到,慕容词今天又演绎了这么一出好戏。 慕容家的脸面,可算是丢在地上了。 “孽子···孽子!” 老丞相颤颤巍巍地伸出枯瘦手掌,招呼慕容词上前来,问道:“西陵雪姑娘所言,可是属实?你要再敢有半句假话,我···我今日便清理门户!” 踏! 水镜先生听到后,立刻闪到慕容子恪身旁,拄着凌波剑,虽面色平静,但他这副模样可是吓得周围人胆战心惊,慕容词哪里还敢说假话,连连点头,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水镜!” 慕容子恪大喊一声,水镜先生立刻会意,当即来到慕容词面前,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两颗牙齿混着鲜血从嘴里飞了出来,弱不禁风的公子倒在地上,直接昏死过去。 眼见慕容词受到惩戒,雪儿也没有不依不饶地追究,洛阳的天策卫们则是赶忙将公子送往医馆,趁机脱身,大街上再度变得清冷。 “总算是有惊无险。” 李纯阳呼出一口气,但清风明月入鞘之际,恰好被水镜先生看到。 “李剑诗的佩剑,你是何人?”水镜先生质问道。 “云梦山鬼谷派弟子,李纯阳。” 第三十二章 两代传人决胜负 李纯阳,李剑诗的儿子李纯阳! 水镜先生一双苍浊老眼轻眨,细细打量起这位器宇不凡的年轻剑客,白衣飘袂,清风明月,无论面孔和气质,的确和李剑诗有几分相像。 才下云梦山,就见到了李纯阳,往昔场景在脑海历历浮现,水镜先生不免感慨一声。 “老夫,江湖人称水镜先生,与你父亲算是老相识。” 听这位老先生自报名号,李纯阳面露讶异之色,他年少时,确实在父亲口中听说过老人的一些事迹。 七国争霸期间,曾有一场江湖论剑,评出了十位用剑高手,父亲和水镜先生皆在其列,他们的年龄虽然差了许多,但都喜好诗词,常常在一起饮酒作诗,交情颇深,后来因为一些变故,竟惹得父亲与水镜先生拔剑相向,剑斗之后,二人不欢而散。 夜色朦胧,力士起轿抬着老丞相回了旅馆,李纯阳、肖玉婵等人亦是在水镜先生的邀请下进了馆。 灯烛高照,水镜先生支开肖玉婵和西陵雪,自己带李纯阳在雅间入座,用满满一桌酒菜招待他。 “晚辈,多谢先生款待。”李纯阳真挚道谢,放下剑袋,倒酒夹菜,也不拘谨。 “不必道谢,这一桌酒菜,权当是还债了。”水镜先生轻捋白须,一笑淡然。 还债? 正大快朵颐的年轻剑客,对这句话听得疑惑,慢慢放下了筷子,问道:“能否请先生细说?” “呵呵,你不用那么谨慎,接着吃,老夫给你讲段故事,就当是下酒菜了。” 水镜先生正襟端坐,启唇道:“大概是二十年前,秦朝攻灭虞国,我与令尊同游燕赵之地,论剑、论诗,到最后又论天下事。” “彼时,秦岱宗身负四道天龙气运,拥兵八十万,又有白翦、戚渊渟这等战无不胜的猛将,强秦吞并六国已是发蒙振槁之事,在武阳游玩时,令尊好酒好菜的招待了我,我向他坦言要入仙阳做秦国皇子们的剑术老师,并邀他一同前往,可惜啊,令尊一口回绝,因为他不认可秦国奉行的‘以杀止杀’的战争之道。” 一边说着,水镜先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眼里有着微弱的恨意。 “自那以后,我便入秦,未再与令尊见面,欠的那顿晚宴,也没机会还他,直到始皇帝派军与燕赵两国联军,在函谷关血战,我与令尊战场再会,却是拔剑相向。” 李纯阳点了点头,那场战斗他只听父亲提过几句,好像是父亲带着燕赵两地的江湖修士,去帮助联军抗秦,但是遇上了一位同样带着不少修士帮助秦国加入战局的故人,他们二人在山中决斗,最终落了个两败俱伤。 “呵呵,那天似乎和令尊说了很多话,说的什么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剑斗时削平了几座山头,溪河也截流,最后我们都受了剑招重创,只得各自领人退出战场。” 说罢,水镜先生饮尽杯中酒,眼里的恨意渐渐消无,再道:“后来啊,这件事情在燕赵之地广传,令尊成了燕国的大英雄,毕竟他凭一己之力,逼得我率领的上千名修士罢战,而我,因为生于赵国而效力于秦国,成了他们口中数典忘祖、叛国背义之人。” 看着水镜先生的表情变化,李纯阳也有些感悟,他与父亲那场对决,都是为国而战,但在燕赵之地关于他的传闻都极其恶劣,这也难怪水镜先生眼中会有恨,只是这份恨意,随着时间的流失,老人也逐渐淡然了。 “流言蜚语,先生不必计较,各为其主,无可厚非。”李纯阳好心安慰道。 “呵呵,庶人之见,本不该挂念于心,但有太多的人说,我水镜自创的《镜花水月》剑法,不如令尊的《侠客行》,这样的质疑,老夫至今不能接受。” 水镜先生轻轻摇头,再道:“秦并六国后,本想着找机会再和令尊切磋一场,不论修为,只论剑术,堂堂正正的对决,广邀天下客来见证,老夫会亲手打败李剑诗,以杜悠悠众口!” 这是恨意难消啊··· 李纯阳这才反应过来,水镜先生可以背负骂名,但绝不允许旁人亵渎蔑视自己苦修的剑法! “我致信令尊,请他往太华山一决胜负,他也同意赴约,可惜,他去天山之后,未能再回中原,我在剑翁那里打听到,你是他的儿子,早将《侠客行》练得炉火纯青,所以,这场战约,由你来替令尊完成吧。” 闻言,李纯阳伸手刚端起的酒杯停住,又缓缓放下,他看着眼神坚定如炬的老先生,心中不禁有一丝心酸,这场未竟之剑决,过了近十年也不肯放弃,老先生未免也太执着了。 “只是切磋剑术的话,李纯阳愿意接受。”李纯阳为解水镜心中罣碍,同意这场剑斗。 “呵呵,若是老夫亲自与你一决,无论胜负,都会被天下人耻笑,到时候还要落个‘为老不尊,欺负后生’的骂名,既然你已经答应,那就等到下一届玄黄盛武,你与我的徒儿一决胜负吧。” 水镜先生抚须敞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或许在他看来,他教授的弟子,是一名百年不遇的剑道奇才! “好,下一届玄黄盛武,无论修为高低,李纯阳一定赴约。” 李纯阳斟满两杯烈酒,与水镜先生对饮,这场前人赌局,算是有了着落。 第二日,清阳曜灵,惠风和畅,旅馆外,李纯阳告别水镜,与肖玉婵、雪儿,驭马回往云梦山。 “纯阳,那位水镜先生可是与你父亲有交集?” 行路途中,肖玉婵好奇地问道,于是,李纯阳将昨夜剑决一事,告诉给了二人。 “前人赌局,后人来解,这场剑决的输赢,会关乎到两部剑法在江湖武学地位的高低,你知道水镜大师的徒弟是谁吗?”雪儿冷静分析过后,再次发问。 “不清楚,下一届玄黄盛武就能见到了,我等他来找我。” 李纯阳脸上一抹淡然,单是论剑法的话,他也算得上是北武林无数剑修里的天才,自己只管医好寒毒,精进剑法与修为就是了,至于水镜先生的徒弟什么水平,现在知道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水镜先生的徒弟,是秦国名将戚渊渟之子,戚潇然,年龄与你相仿,他在仙阳城名气也很大,我在丞相府的时候,听说除了水镜先生的《镜花水月》,他还学过不少西域佛门的武学,练了一身钢筋铁骨的本事。” “佛门武学,在中原可不常见,听雪儿这么讲,戚潇然学的有可能是锻体功法‘金刚不坏’,你可要留心。”肖玉婵亦是好心劝说道。 “好好好,两位美女的告诫,我都会谨记于心。” 李纯阳笑着回答一句,眼神里依旧充满信心,戚潇然这个名字的出现,不仅仅代表他的脑海中多了个人名,更意味着他的生平,又多了一桩江湖事。 第三十三章 春秋十剑江湖名 二百里,策马行,山清水秀,云岚环抱。 群山之中,李纯阳三人驾马沿着山路行数里,又绕过一处苍翠竹林,这才望见了矗立在溪边的几座竹阁。 此地,便是北武林赫赫有名的鬼谷派领地,剑庐。 下马后,李纯阳长吁一口气,四处瞧望,半年未归,仍是满目春色,他牵着青骓马,走过古桥,雪儿和肖玉婵则是在后面跟着,始终和他保持距离,这场师徒重逢,她们只想临远静观。 竹阁中住的老人,要是看到他回来,肯定是一脸欣慰吧? 踏! 恰巧,麻袍老者正从阁子里悠然地走出来,他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似是运气修炼了一阵子。 “早就察觉到山里有修士经过,破虏、婵儿,你们······” 唐扶摇面露微笑,漫不经心地说着话,但他睁眼看到眼前白衣青年之后,话音戛然而止,紧紧盯着那张熟悉面容,清风吹动雪鬓霜鬟,竹阁外落叶有声。 “师父。” 年轻剑客松开手里的缰绳,弃剑跪在地上,望着仿佛比去年又苍老几分的面孔,眼眶染了晚间赤霞,十步之外的耄耋老人,十指轻颤,无语无答。 “师父,小师弟回来啦。”肖玉婵忍不住在桥上启唇提醒了一句。 “哦,哦,是纯阳回来了,赶紧起来,起来。” 唐扶摇匆忙走了几步,抓住李纯阳的肩膀,把他扶了起来,后者口中不停地向师父道歉,唐扶摇也不顾平时一代宗师的风采,胡乱说话安慰着爱徒,一老一少的脸上,都是高兴并着伤感。 直到肖玉婵和雪儿过来,二人这才稳定了情绪,进入竹阁正厅。 师徒重逢,侃侃长谈,直到落日散晖时,肖玉婵做了一桌饭菜,雪儿点燃灯火,老剑翁又让李纯阳从地窖里取出两坛好酒,四人这便桌前对坐,氛围融洽。 “这么说,你还要去长安城、昆仑山,哪里是回家,根本就是来剑庐向我告别啊。” 唐扶摇认真听着李纯阳说完半年来发生的事情,苍颜挂着一抹愁容。 他既惊讶于李纯阳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斩杀了六品境界的张春寒,也惊叹于桃源医仙易秋年把爱徒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神妙医术。 而关于吕藏韬传功给四人,并且交代他们寻找剑圣、覆灭血莲教的事情,老爷子则抱着支持的态度。 北武林剑圣早已隐退江湖,难寻其踪,而血莲教是南境最大的门派之一,除之不易,如果李纯阳医好伤势后,想为此做些什么,他这个当师父的一定竭力帮衬。 “师父,弟子打算在剑庐将修为恢复至四品境界,再前往长安拜会琴圣,这段期间,好好陪您老人你家解闷儿。” 李纯阳笑着敬了老人家一碗酒,但老人的脸上仍有愁容未消,想来是忧心他体内的广寒毒。 “纯阳,那场剑决,你不该答应水镜的。”唐扶摇语重心长地说道。 “水镜先生和我讲了他与父亲的往年经历,我也为他们感到很遗憾,既然是父亲答应了他,要评出《侠客行》与《镜花水月》的高低,我答应老先生这场剑决,也算是了结父亲一桩未竟的心愿吧。” 李纯阳回答完,老剑翁却是连连摆手,苦笑一声:“傻孩子,你被那老头儿给忽悠了!” 闻言,李纯阳与在座两位美人儿面面相觑,难不成,水镜先生说的那场剑决是他杜撰的? “函谷关之战过后,水镜先生在燕赵两国的名声很差,而那之后,你父亲踏入宗师境,江湖上才有了对这两部剑法踩一捧一的传闻,水镜不甘心,向你父亲致信约他往太华山决战,但你父亲岂愿与故友拔剑?函谷关之战,是为了护国迫不得已为之,他本无此意,所以,你父亲在回信中拒绝了战约。” 唐扶摇将往事娓娓道来,李纯阳恍然大悟,当时父亲拒绝了剑决,但水镜先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一直记恨于心,直到昨日,自己与他相会,这才让他再次萌生了剑决的想法! 水镜先生撒了谎,李纯阳还痛快的答应了······ “呵呵。” 李纯阳不禁感到好笑,启唇无奈地说道:“就因为一道江湖传言,水镜先生不至于这么较真儿吧。” “纯阳,你应该还记得师父与你说过的‘春秋十剑’吗?”唐扶摇正色问道。 “当然。” 李纯阳点首,回忆起师父讲过的旧事。 二十年前,国家战祸不断,也掀起了数不清的江湖纷争,鬼谷禅飞升仙界那年,他曾向天下剑客发出邀请,要在太华山展开一场论剑大会,评出天下最强的十位剑修,此事一传,在江湖上掀起轩然波涛,前往太华山的剑修如过江之鲫,修为高、剑法好的,都想趁此机会扬名,本事不济的,也愿意登山凑个热闹,见证一下何为剑道翘楚! 这场论剑大会,对那个时代的剑修们有着极大的意义,而且也间接影响了太平盛世时,三教为帮助朝廷安定江湖门派而举办的‘玄黄盛武’。 论剑之会,举行了整整十日,最终只有九位剑道高手在太华山春秋树上刻下了名字,再加上高深莫测的鬼谷禅,共计十人,合称‘春秋十剑’。 “一宋二张三剑翁,四水五诗六弦轻。峨眉飞雪凌绝顶,登仙鬼谷问长生!” 李纯阳不禁念出了他父亲当年在太华山写的四句诗,诗里所言,正是根据十位剑修排名所作。 首屈一指,道门北武林剑圣,宋乾元! 其次,南武林蜀山大长老,张洪崖! 第三,北武林云梦山鬼谷派第二代掌门,剑翁,唐扶摇! 第四,秦国一品剑师,水镜先生。 第五,燕国文才剑客,李剑诗。 第六,儒门朝天阙之主,月满弦。 第七,佛门峨眉山焚香寺,释剑菩萨,顾秋韵。 第八,东海多情锦书楼楼主,暮成雪。 第九,云南大理国,剑宗凌绝顶。 而真正的剑道巅峰,便是史上第一位入剑道登仙之人,鬼谷禅! “之所以水镜会如此执着剑决,是因为‘春秋十剑’的排名上,他高过你父亲,所以有人刻意贬低他的剑法,这让他无法接受,水镜,已经是深陷囹圄了。” 唐扶摇解释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水镜与李剑诗从结交到决裂,实属是两人的遗憾。 师徒二人饮酒畅谈,肖玉婵和雪儿则是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故事。 “师父,三师叔的事情,我在桃花源听好友说了,朝廷没有派人为难您老人家吧?”李纯阳皱眉问道。 他早就听秦淮说过,秦王遇刺,举国哀悼期间,秦牧与右弼太宦赵隳勾结,夺走九龙气运,又将他的哥哥,也就是秦岱宗在位时立的太子秦长苏赶出了仙阳,自己篡权称帝,而后,因为燕云柯、徐渐离刺杀秦王一事,二世皇帝下令清剿燕国遗族、罢黜儒门官员,李纯阳担心,宫廷内务处理完,秦牧就会腾出手来对付鬼谷派。 毕竟,这是三师叔学剑的地方。 问题一出口,屋子里顿时寂静,唐扶摇沉思片刻,点首默认了李纯阳担心之事会发生的可能。 老者缓声道:“秦岱宗在位时,朝廷与武林的矛盾就已经显现了,那西域魔宫为祸南北武林之时,殃及无辜百姓不计其数,朝廷却顾忌出兵西域,会引得楼兰国趁机犯疆,所以,秦岱宗对此无动于衷,直到上千名修士齐上天山,剿灭了魔宫势力,这才保得江湖太平,但那场胜战,也让朝廷开始忌惮江湖门派,一旦有人揭竿,在国境造成的影响,怕是远超周边诸国的侵略!” 第三十四章 竹阁真心换真情 云梦山野,剑庐竹阁,灯火摇影,论事天下。 “师父在北武林德高望重,如果朝廷要对付鬼谷派,想来金刀派、五岳宗那些势力,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是自然,老夫听闻那秦二世南巡时,要求修缮各州郡官道、漕运码头,加重徭役,有不少百姓逃往了南越之地,长此以往,南境必有人起义!” 唐扶摇说完,李纯阳和雪儿互视一眼,面露淡笑,师父这番话,说不定将来真会应验,依稀记得在青陶郡,项锦川醉酒,就说过类似的话。 楚地十余城,基本上都听命于项锦川的叔父,落星城太守项山梁,他们如果起义,势必连同南越诸蛮族,扰乱整个南境! “对了,我们在青陶郡见到了秦王南巡的队伍,但左辅丞相慕容子恪并不在场,而且,南巡的队伍里,没有什么儒门文官,反倒是多了些道士。”李纯阳向师父叙说着自己经历的新鲜事儿。 “哦?” 剑翁的脸上,白眉微皱,遂而舒缓,仿佛悟到了些什么。 忽然,唐扶摇面露微笑,道:“如此说来,罢黜儒门官员的政策,也关系到了老丞相的地位,怪不得他会派水镜来云梦山,向老夫致信!” 唐扶摇明白了一切,当即从袖口中取出一封已拆封的信,递给李纯阳。 剑客出于好奇,急忙打开了信件,里面写的内容,让他和肖玉婵、雪儿,都是无比震惊。 “瞧见了吧,你在武陵官府刺杀张春寒一事,早就被慕容子恪的手下查的一清二楚,但他刻意压下了此事,并未告诉赵隳和秦王,赵隳总领各州郡天策府的要务,又收过几十个义子,老夫要是没猜错的话,儒门在朝廷中势微,慕容子恪的丞相位置恐将不保,所以他为了巩固宫外势力,便也开始联络江湖修士,为的就是与赵隳分庭抗礼。”唐扶摇分析道。 “只是这信上还说,这件事情,他代表朝廷不再追究,但需要师父欠他一个人情,以后偿还。”李纯阳皱着眉,心里很不舒服,明明是他自己闯的祸,可慕容子恪竟将此事当成了师父的把柄,信中字句,是暗含威胁。 “呵呵,受恩容易偿恩难,只要值得就好。” 唐扶摇的脸上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在他看来,欠下一个人情,保全徒弟安危,这份只赚不赔的买卖,他愿意签字画押。 “这封信,恰恰证明了慕容子恪将来会有求于我,所以,一旦朝廷要对鬼谷派有动作,他肯定还会致信老夫,罢了,不提了,喝酒!” 老人淡淡一笑,散去愁容,招呼着李纯阳喝酒,直到两个坛子空空如也,李纯阳和唐扶摇才各自回屋睡去。 翌日清晨,肖玉婵和雪儿早早起床喂马,那师徒二人,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 李纯阳在床上躺着,听着院外黄鹂清鸣,自顾伸手揉了揉发痛的额头,眼睛慢慢睁开,朦胧看到青衣姑娘正坐在床边,唇露浅笑。 “你醒啦。” 雪儿温柔问话,李纯阳眨了眨眼睛,随后,姑娘将桌子上的壶盖子掀开,盛了一碗热乎乎的醒酒汤,剑客则是两手拄着身子,倚着床头坐了起来。 接过汤碗,李纯阳张了张发干的嘴唇,会心一笑:“一醒来就有热汤,雪儿的好,我会一直记得。” “你呀,就会嘴上说好听的,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中原会有这般隐居胜境,四季如春,倒也不输桃花源。”雪儿浅笑道,昨天一路走来,她对云梦山周边的景色颇为满意。 “要是喜欢这里的话,那江南烟雨、塞北草原、东海诸岛、西陲沙漠,我们趁着腿脚利索的时候一起去看看,看够了就留在云梦山,如何?”李纯阳忽然一脸认真地问道,雪儿的表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如何’这个词听起来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哦,但感觉不到真诚。” 雪儿摇摇头,又轻声道:“去长安、昆仑求药,参加下一届的玄黄盛武,对了,蒹葭还在巴山呢······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云游秦境千里、万里不重要,将来是否留在云梦山或桃花源也不重要,你的心里一直有我就好。” “喜欢的姑娘,自然会在心里占得一席位置,不管你怎么理智分析我刚才话中的逻辑,李纯阳还是要说,我喜欢西陵雪姑娘。” 闻言,青衣姑娘侧过身去不忍看剑客那一双星目里认真的眼神,皙白美貌的小脸上像是染了夕霞,姑娘轻咬丹唇,没有言语,只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依稀记得在青陶郡那个夜晚,她半开玩笑的和剑客打赌,但对方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她还调侃了一句‘胆小鬼’,现在呢,剑客深情告白,竟是惹得自己心中兵荒马乱。 “李纯阳,你是不是带我离开桃花源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了?要把本姑娘拐来云梦山?”雪儿轻咬银牙,鼓起勇气扭过头来。 “嗯。” 李纯阳也不回避这个问题,点首默认,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可以再退缩。 “那我···那···你养好伤之后,和我去桃花源,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征求师父同意。” 雪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要是李纯阳一句告白,自己就欣然答应,那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好。”李纯阳点头应下,喝光了碗里的汤。 “纯阳,纯阳啊。” 就在这时,唐扶摇自另一间屋子,呼喊着李纯阳的名字。 剑客的脸上不禁挂起一抹歉意,雪儿也不计较,李纯阳便下床穿上靴子,赶紧去了老爷子那屋。 “师父,怎么了?” 李纯阳推门走进屋子,看到老人盘膝坐在床上,正在阖目修炼。 “呵呵,怪不得小姑娘肯放弃在桃花源的安生日子,随你几经周折返回云梦山,原来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唐扶摇睁开眼眸,淡笑道。 刚才两人含情脉脉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我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李纯阳不禁叹了口气,原来师父叫他过来,只是想调侃几句。 “确有要事,为师感觉到了一阵真元波动,想来是有修士闯进了山野,就在剑庐西边三里左右,你去看看。” “好,弟子明白了。” 李纯阳点点头,急忙回到自己的屋子,把剑袋从墙壁上取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雪儿好奇地问道。 “师父说有几个人在剑庐附近转悠,不知道是什么目的,我去看看,你就在这里待着好了,等我回来。” 李纯阳轻轻揉了揉雪儿的小脑袋,示意她安心,毕竟是客人身份,要有危险的话,他就更不能让西陵雪去了。 第三十五章 桃源故友入山来 李纯阳取剑离开了剑庐,施展轻功往山间道路穿梭,在高处巡查是否有修士出没。 正如唐扶摇所料,李纯阳在一棵大树上向西望去,看到了两名修士的身影,那两人都是身着布衣,背负剑袋的打扮,漫无目的地在山野里找路,看起来有些许落魄。 “有些眼熟。” 李纯阳隔着二里地也看不清楚那二人面孔,只好跳下树来,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跑了过去。 须臾间,三人在狭窄崎岖的小路照面,李纯阳从岩石旁跳出来,那两名修士顿时警惕拔剑,只当是遇到了劫匪。 “谁,是谁?”身材肥胖的男子大声吼问道。 然而,三人看清彼此面容后,都是睁大了眼睛,旋而面目喜色。 “老谭、承影!” “纯阳!” 三名剑客相认,谭松鹤急忙上前给了李纯阳一个紧实的拥抱,后者闻到他身上有些酒糟、酸腐的味道,再看那面容削瘦的张承影,满脸尘土,衣裳也破了几处,要是手里再揣个碗,准让人以为这是个丐帮弟子。 看着二人落魄的模样,想来是从桃花源到云梦山,这一路上没少栽跟头。 “老谭,你们怎么来这里了?”松开拥抱后,李纯阳不禁笑问道。 “害,甭提了,我们离开桃花源,想着凭本事找口饭吃,先是去了武陵,听说天策府招人,我俩都是四品修为,就想过去试试。”张承影一边说着一边叹气,脸上有着怒色。 “没选上?”李纯阳试探性问道。 “呵,纯阳你没看见,那天我和师兄在擂台上战无不胜,可到最后,那天策总司说我俩不会用刀,得先交二百两银子,他奶奶的,能办好事情就行了,干嘛非得要求用刀?” 谭松韵也是一脸怨气,武陵的天策总司根本就不是诚心招纳天策卫,而是想受贿,交了银子,就算是个残废也能待在天策府,不交银子,就得直接滚蛋! 江湖路,不好走啊。 此时,谭松韵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不禁一脸尴尬地看着李春阳,后者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儿,淡淡一笑。 “闲话一会儿再说,先跟我回剑庐吧。” 李纯阳在前面带路,谭松鹤刚想在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张承影伸手拦了他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肚子,示意他先解决温饱问题。 很快,三人辗转路径,来到了剑庐,李纯阳跟师姐说了他俩的情况后,肖玉婵热情地请二人进屋,然后去灶房给他们做些饭菜。 “谭松鹤,张承影?” 雪儿从内屋走出来,看到这两个落魄的剑客,不禁感到惊讶。 “我去,雪儿也在啊,你俩拜堂了?” “呦,你的伤好了没,会不会对孩子也有影响?” 谭松鹤二人看到雪儿姑娘后,忍不住调侃起李纯阳,白衣剑客苦笑一声,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西陵雪轻咬丹唇,脸颊红烫,她真想捶死这两个口无遮拦的家伙! 桃源四人再会,屋子里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唐扶摇也不禁被他们的谈话所吸引,慢悠悠地推开屋门,与这对儿师兄弟互相问好。 “松鹤,你们怎么会这副模样?”众人入座后,雪儿好奇地问道。 “额···”谭松鹤伸手搓了搓脸上的灰尘,开口解释道:“我俩在武陵做官不成,就找了个大户人家当侍卫,但那天承影偷看···” “咳咳!” 张承影轻咳两声,一个劲儿地给谭松鹤使眼色,可李纯阳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忍不住扭头偷笑。 “哈,就是我俩惹了点儿小祸人,让老爷给赶出来了,后来就去你那老朋友秦淮家里,住了几日。” 秦淮! 李纯阳立刻收敛了神色,皱眉道:“你们怎么认识的他?他父亲现在可好?” “前阵子渔翁前辈带我俩离开桃花源,恰巧看到一个刀客在岸边等候,他说他叫秦淮,是你的朋友,听他说,他父亲得了一种奇病,卧床不起,想请易秋年前辈帮忙,但渔翁前辈并未让他上船,因为老医仙说过,此生绝不救朝廷的人,你应该也知道,秦淮的父亲秦北海,以前是武陵的天策总司,而且也是南境各大城郡里面,功劳最多的一位总司,死在他手里的江湖修士······” 谭松鹤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李纯阳会意,也为秦淮的父亲感到遗憾,秦北海半生都在为朝廷效力,只要是通缉犯,都逃不过他的雁翎刀。 此时,肖玉婵端上来了饭菜,谭松鹤和张承影也顾不得仪态,狼吞虎咽起来。 “后来啊,我俩就想着来找你,半路上银子被偷了,这才一路磕磕绊绊来到云梦山,哦对了,秦淮写了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谭松鹤吃完一大碗米饭后,从怀里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件,丢给了李纯阳。 李纯阳接过信打开细看,里面所写内容,充满了悲感与无奈,看到最后一段话,剑客眉头紧锁。 “父之恶疾,世间罕见,桃源医仙不予援手,我只好另寻他法,素闻南境百花谷谷主精通医术,我将不日启程前往拜访,但愿求得回天神药,佑父亲平安。” “秦淮,要去找百花谷谷主帮忙。”李纯阳手里攥着信,摇了摇头。 “百花谷谷主,医术高明,尤为擅长针灸,在武林的名气仅次于易秋年,她对看诊的人要价极高,有钱的一口价,十万两银子,没钱的就得帮她做事,呵,麻烦的很。”唐扶摇语气淡然地说道。 “前辈,有多麻烦?” 雪儿眨了眨眼睛,好奇询问,张承影二人则是一边听着一边舔净碗里的米饭,让师姐再给盛两碗。 “这么说吧,付不起高昂诊金的,就得给她干活儿,帮忙杀人、救人什么的倒也正常,据说玄黄盛武时评选的那位刀魁独孤凌云,去年在她那里看病,条件是要在百花谷当三年的护卫;你那个学道的姐姐叫什么来着,哦对,小庄,她的师父去百花谷求药,花了数月帮忙在谷里布一座道阵。” 听唐扶摇说完那些关于百花谷的奇闻趣事,雪儿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秦淮去百花谷求药,就得和谷主做交易,万一对方让秦淮做些违背个人意愿的事情,那可就进退两难了。 “是啊,他父亲的病症,太奇怪了。” 谭松鹤大口吃饭,表示此病无解,他和师弟亲眼看到了卧病在床的秦北海,丹田萎靡,形如枯槁,浑身经脉淤塞,一衰再衰,这是修士大限近终的征兆。 “三师兄,对了,三师兄!” 李纯阳忽然想到了远在洛阳的杜公子,十万两白银,对杜忘忧来说,不过是小数目。 “秦淮如晤:知令尊病重,吾心怅然······” 李纯阳很快就写好了书信,内容也很简单,如果秦淮受到百花谷的刁难,自己就帮他跑一趟洛阳,找杜忘忧借钱! 第三十六章 天书石壁纵横诀 云梦山,剑庐。 张承影和谭松鹤到来,李纯阳便让他们留此暂住些日子,等到自己恢复四品修为,带他们一起去长安。 他们两个是剑宗的弟子,凭一身本事,在长安城里安身立命不是问题。 往后数日,李纯阳都在室外清修,山野里的天地灵气较为浓郁,照他自己估计,只需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恢复修为。 雪儿和肖玉婵也是同他一般,吃饭、睡觉、打坐、闲侃,日子过的平淡适然,只有新来的这对儿师兄弟,整天跟两只猴子似的,几天时间看遍了整片山野,顿又觉得百无聊赖,想要赶紧去长安,见识何为百城独绝,何为人世繁华。 新的一日,李纯阳像往常一样在溪边打坐清修,却恰巧有人往小溪里投石子,惊动了剑客,转头看去,师姐立在后面,面露浅笑。 “怎么了,师姐?”李纯阳起身问道。 “师父让你去天书崖,就现在。” 闻言,李纯阳脸上也浮现出喜色,天书崖,顾名思义,两座如被天剑切过的百仞山壁连接在一起,遥远望去,就像是一卷掀开内页的天书,矗立在群山之间,那里是唐扶摇修炼的地方,设有结界,常人难以进入。 自打来到剑庐拜师,剑翁就告诉他天书崖是禁地,只有在传功的时候才能去那里,大师兄和二师姐都已经去过了,分别习得‘合纵篇’、‘连横篇’的剑诀精要,今日唐扶摇要他前往,李纯阳自然是欣喜万分。 “好,我这便前去,劳请师姐告知雪儿她们一声。” 肖玉婵轻点螓首,李纯阳冲进竹阁,取出清风明月,揣着一颗激动的心,踏上了通往天书崖的山间歧路。 百仞崖下,鸟语花香,碧草如茵。 雪鬓霜鬟的耄耋老人,仍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他伸出干瘦手掌,缓缓按在山壁上,猛然间,一道真元自掌心传导至山体,竟是引得大地微震。 “吼!” 低沉的龙吟之声自地底响起,好似对老人的回应,而后又没了动静。 “呵呵,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唐扶摇自言自语,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和煦微笑,此时,他感到有人来到附近,便轻挥手掌,真元瞬出,将无形结界辟出裂痕,让年轻的剑客自由进入。 “师父!” 李纯阳来到天书崖下,向唐扶摇行礼。 “可知为何叫你来此?”唐扶摇问道。 “弟子不知,不过,能猜到七七八八。” 李纯阳淡笑回应,老剑翁点点头,伸手示意他望向两座相连的掀页状山壁。 “两年前,你大师兄在这里学了‘合纵篇’的精要,去年,那你二师姐在这里学了‘连横篇’的精要,老三没天赋,学不成,刚好今年就到你了。” 唐扶摇言语间,双手捏印,大地顿生浩瀚真元,化作万千剑气如暴风席卷而起,在唐扶摇的操控下,剑气风暴不断凝实,最终形成两柄破空巨剑,冲向天书山壁! 令人惊奇的是,两道恐怖的剑气并未将山壁轰碎,而是如泥牛入海一般,冲进了山体之内,好似在解除封印,于此时,两扇山壁表面,浮现出斑斑金光,光芒耀眼。 待到金光褪散,李纯阳睁开眼睛,看到了山壁上镌刻的剑招图案,正是《纵横剑道》完整的剑诀精要! “碧海潮生、折柳绣春、白猿攀峰、一剑绝尘······” 李纯阳自顾念着那些剑招的名字,一目十行,但当他看到连横篇的剑招,不禁感到惊讶,回神看向师父。 “师父,这不止是‘合纵篇’的剑诀精要。”李纯阳说道。 “没错,这是完整的‘纵横剑道’,是祖师鬼谷禅飞升前所作,纯阳,你的武道天赋和剑道天赋,都远超师父当年,将来在武林的成就也定然要高过你的三位师兄师姐,所以,从今日起,你就在这天书崖下,练习两篇剑诀精要好了。” 年纪十九岁,就能学到完整的《纵横剑道》,李纯阳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师父,弟子如今身心俱弱、家仇未报,何德何能···”李纯阳眉头紧锁,正发出疑问,却被唐扶摇开口打断。 “破虏和玉婵虽然有天赋,但他们学的是单手剑,而你不一样,早在学习《侠客行》的时候,你就能熟练使用双剑施展剑法,以此基础,你一个人练好《纵横剑道》也未尝不可,不要妄自菲薄。” 说罢,唐扶摇掌心纳气,引得李纯阳身后清风明月出鞘,他的左右手各握一柄长剑,在李纯阳面前演练起来,将连横篇与合纵篇的剑法结合,招式千变万化,一人双剑,方是《纵横剑道》的真正精髓! 年轻的剑客,立在原地不动,双眸紧紧盯着师父出招的动作,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便也在脑海中演练起来。 唐扶摇将双手剑式运用的炉火纯青,少间,已经是百招剑法,李纯阳看得正过瘾,老爷子却突然收剑,长长吁出一口气。 “看懂了吗?”唐扶摇笑问道。 “合纵篇与连横篇的剑招衔接几乎毫无破绽,但师父刚才那些招式,大概是七分合纵,三分连横。”李纯阳眼神中有些犹豫,是否继续道出自己观看后的真实感受。 “你是想说,为师使这两篇融合的剑法,不够浑然天成,对吧?” 唐扶摇心平气和地发问,李纯阳认真点了点头。 “哈哈哈,到底是天赋异禀,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夸赞过后,唐扶摇正色解释道:“为师一开始也是只学了合纵篇,直到祖师将掌门之位传我之后,又在山壁刻下剑诀精要,我才习得连横篇的剑招,所以,即便是双剑合璧,我也无法将《纵横剑道》的剑招发挥到极致。” “原来如此。”李纯阳茅塞顿开,想来师父让他观摩山壁上的剑术,也是希望他能尽快练好《纵横剑道》。 “说到连横篇,你二师叔苏擒龙是将此篇剑法练得出神入化,他若在这里,必能让你们的剑术更上一层楼,只可惜他远赴西域,十年未归,唉!” 唐扶摇忍不住一声短叹,李纯阳自然也听他老人家说过这位剑技超群的二师叔。 据说二师叔苏擒龙是齐国人,与剑翁不同,这位师叔性格爽朗,喜好在武林行侠仗义,只要遇上不平事,就要管上一管,虽然结识了不少江湖好友,但也树敌累累。 十年前,苏擒龙的妻子和女儿在东海一带被仇家杀害,然而,大仇未报,他也受到了暗杀,奄奄一息之际,有位云游僧人救了他,不知那名僧人说了些什么,竟让苏擒龙放下了仇恨,离开东海,随他远赴西域,至今杳无音信。 唐扶摇也曾去西域寻找,无果而归,或许这位师叔,已经不在秦境了。 第三十七章 双剑合璧一人成 天书崖下,楝花繁盛,风敛余香。 年轻剑客聚精会神地望着两座山壁上镌画的剑式,兀自提剑演练起来,左手握清风剑,施合纵篇精要名招,右手持明月剑,展连横篇精要奇式,渐入天地无我之境。 一连三日,李纯阳都在天书崖闭关练剑,但因体内寒毒未消,他每出百招,便需要短暂休息,始终不能尽兴,饶是如此,他也已经将山壁上刻画的纵横剑法精要熟记于心,不断推陈出新,单剑诀变双剑诀,练成二十余式。 “平沙落雁,弱柳扶风!” “长烟东逝,寒影摇红!” 到了第四日,李纯阳在山壁下演练剑法,双手起剑,合纵连横,树前斑斑剑痕,惊斩一地落花。 两篇剑法的结合,他已经能使出四十招。 “好,好!” 待到李纯阳收剑,唐扶摇大声拍手叫好,苍老的面容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自己凭着宗师境界,又常常来天书崖修炼,几十年也不过才练好八百招,李纯阳与他相较,根本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还是差些感觉。” 李纯阳呼出一口气,并没有因为唐扶摇的叫好而得意,他来到师父身旁,一屁股坐在树下,用手帕擦拭额头的汗珠。 “等去了昆仑,顺便在西域打听打听师叔的下落,我使连横篇剑法的时候,还做不到游刃有余,希望能向他讨教一二。” 说罢,李纯阳揪开酒葫芦的盖子,喝下一口杜康,脸色微变,精神大振。 “呵呵,等你医好了伤,想在西域待一阵子也无妨,若是真能遇到你二师叔,代为师与他好好叙叙,就告诉他,当年残害其妻女的仇人,我已经寻得,是否回来报仇,凭他意愿。” 唐扶摇说完,也饮了一口酒,然而,他手里忽然抓紧了葫芦,脸上浮现一抹淡笑。 “有人。” 李纯阳急忙起身,四处环望,并未看到任何身影,不禁发问:“是在结界外面?” “不错,呵呵,你已经练了数日,该找个人和你比一下。” 李纯阳正疑惑间,唐扶摇伸手轻拍地面,身体带起一阵风波,腾空掠向结界,果然,无形结界边缘,正有两名剑客东张西望,想要进入此地。 只见唐扶摇手掌轻挥,拨开结界,让两名剑修走了进来,二人看到凌空而立的老剑翁,都是尴尬地笑了笑。 “剑翁前辈勿怪,我们就是太无聊了,闲着没事儿溜达溜达,谁知一个不小心来了天书崖。” 张承影脸上赔着笑,却也不忘朝着山壁那里观望。 “呵呵,随老夫来吧。” 知道二人是故意来此,唐扶摇却并未点破,他引着谭松鹤和张承影来到天书崖下,然而,面对李纯阳的招呼他们都置若罔闻,二人目光被两面山壁上刻画的剑法所吸引。 唰!唰! 鬼谷派绝世剑法,岂能让旁人窥学?唐扶摇太守掀起滔天剑气,抹灭了山壁上的剑法内容,谭松鹤二人这才悻悻收回眼神。 “想当年,剑宗可是大理国最强剑修,剑法无名,却是招招藏蕴杀势意境,你们两个都得他真传,本事应该也不差。”唐扶摇笑谈道。 “嘿嘿,我们哥俩资质愚钝,家师传授的本事也就学了一二,听剑翁前辈的意思,是要让我们露一手咯?” 张承影听得出唐扶摇的言外之意,不禁看向李纯阳,早在桃花源的时候,张承影和谭松鹤就想跟他切磋剑艺,然而对方身体抱恙,只有二品的修为,他们只得作罢。 但今日不同,李纯阳已经恢复了三品巅峰的实力,又深学《纵横剑道》精髓,单是剑艺切磋,也不怕被人说是胜之不武。 “纯阳,出剑。”唐扶摇淡淡一笑,旋身坐在大岩石上面,准备观战。 “承影,请!” 李纯阳将清风剑嵌在地上,只使一把明月剑,朝着张承影双手抱拳,对方也不犹豫,亦是拔剑上前。 “我可是早就想领教了!” 张承影说完,饱提一身真元,冲向李纯阳,双剑启锋,倏开战局,二人先是试探性出招,寻找彼此破绽,出招有所收敛,可见二人之谨慎。 剑影纷纷,铮鏦作响,二十招过后,桃源来的剑客急于占势,突刺一剑,被李纯阳收剑挡住,他便趁着挟持之际,催动真元,长剑震鸣,将李纯阳逼退数步。 “李纯阳,你只管出招,何必遮遮掩掩?”张承影一边说着一边出剑,但见白衣飘袂,李纯阳旋身闪躲,竟是连剑都晃出虚影,逼得对方步伐倒退,不知回防何处。 “平沙落雁!” 李纯阳一剑平斩而出,张承影急忙突剑护住肩部,然而前者剑法倏变,又一招“弱柳扶风”朝着他的腰部斩去,这一击蕴含真元,若是命中,必然见血。 铛! 张承影竭力挥剑,虽然护住了自己的腰,但剑势难消,他的剑脱手而出,被气劲震得虎口发麻。 “我来!” 谭松鹤眼见师弟不慎落入下风,他也坐不住了,大手拍地一掠,拔剑从侧面杀来。 铛!铛! 初次交手,李纯阳能感觉到,虽然二人师出同门,但张承影的剑法明显凌厉迅疾,而这位师兄的剑招,则是显得强势凶猛! “他们都是四品修为,以招拆招的话,需损耗大量真元,太不利于我了!” 李纯阳面对谭松鹤与张承影的联合出剑,镇定的面容上多了一丝凝重之色,他没有过多犹豫,伸出左手用真元将清风剑收进手中,双剑合璧! “师兄,你攻他左身上路,我攻他右身下路!”张承影提议,谭松鹤点首,二人配合想当默契,只攻不守,意在对方体力耗尽,易出破绽! 谁知,李纯阳双剑起手,沉着应对,好似能一心两用般,就立在原地岿然不动,清风明月映出紫青光华,接挡着二人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波回野渡,月照闲堤!” “雨打梨花,落日生晖!” 合纵连横两篇剑诀,李纯阳熟练运用,招式衔接无差,谭松鹤二人攻势极快,却也难近三尺之内! 须臾,五十招尽,草地上布满剑痕,周遭楝树枝残叶落,目之所见尽是疮痍。 谭松鹤、张承影二人累的满头大汗,四品修为却奈何不了一个三品剑客,这已经不单单是剑法高低的问题了。 铛! 又是四剑相会,三人体内均释放出磅礴元气,气劲横扫方圆,各自退后数步。 这个时候,三人都是气喘吁吁,李纯阳脸色苍白,却也战意未消,这场战斗,畅快淋漓! “行了行了,到此为止!” 谭松鹤直接丢了剑,伸手向李纯阳竖起了大拇指。 张承影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决定罢手,再打下去,恐怕就真急眼了! 当初在桃花源酒馆,他问李纯阳受伤前是什么水准的修为,对方只是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现在看来,李纯阳并未吹嘘。 江湖代有人才出,这名白衣剑客,将来必是一位能比肩‘春秋十剑’的风骚人物! 第三十八章 五人五骑出剑庐 “不错,剑宗的无名剑法果真不俗,既有凌厉迅疾之招,亦有刚猛凶悍之势!” 剑上争锋结束,唐扶摇轻轻拍手,对张承影和谭松鹤的剑法颇为认可,当他的眼睛落在李纯阳身上的时候,更是和颜悦色。 李纯阳的剑道天赋,的确在自己之上,或许,远超他父亲。 李剑诗是燕国赫赫有名的诗人、剑客,除却剑术,骨子里也有些儒风的慷慨柔情,四十余岁的年纪,他便踏足宗师境界,是天下公认剑道、诗文翘楚,李纯阳专修剑道,精益求精,将来的成就不会输他! “多谢前辈夸奖,不过我们还是没发挥出真正实力,刚才没吃饭。” 张承影笑着回答,一个劲地给谭松鹤使眼神,毕竟两人联手都没能打败李纯阳,属实有些逊色了。 “啊,对对,我们两个没吃饱,也就发挥了七成,哦不,五成功力。”谭松鹤伸出五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李纯阳和唐扶摇都心知肚明,笑而不语,比起张承影,谭松鹤的演技略显拙劣。 “想看的也都看了,回去休息吧。”唐扶摇面色温和地笑道,谭松鹤二人也听的明白,收剑告辞,不再打扰李纯阳的清修。 二人走后,李纯阳看了一眼抹去剑诀精要的山壁,在脑海中回忆着,两篇剑诀内容,他都已熟记于心。 就在李纯阳要继续练剑时,唐扶摇忽然招手示意他过去。 “纯阳,刚才的剑决,为师能感觉出来,你体内真元已经快恢复到四品境界了,但五十招过后,你的体力就难以支撑身体继续战斗,想来是‘广寒毒’要复发的征兆。”唐扶摇眉头微皱,分析道。 “师父说的是,自打离开桃花源,为了压制丹田里面的毒息,所需要的真元越来越多,不过倒也无妨,等去了长安拿到淬阳金珠,几乎就能将毒息彻底压制住,之后再找到千年雪灵芝,把毒息排出体外就好了。” 李纯阳点首微笑,通过片刻休息,他脸上的苍白之色也渐渐消退。 “不宜久等。” 剑翁仍是一副忧心模样,他觉得李纯阳看轻了自己的病症,一旦不慎,寒毒从丹田中扩散,对身体经脉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害,甚至危及性命! “为师虽然不舍你出云梦山,但你的身体恐怕坚持不了太多时日,长安之行,不容迟缓。” 说吧,唐扶摇右手两指并拢,体内涌出一缕极其精纯的白色真元,在指间环绕,随后,他伸出手指点在李纯阳的后背,剑客也不犹豫,双手结印,将元气炼化入体,元气虽然只有一缕,但以他的修为,只能炼化七分,纳入丹田。 良久,李纯阳睁眼开口,呼出浊息,他借着这一缕真元能量,已经恢复了四品修为。 “多谢师父。” 李纯阳就欲行礼,被老爷子一把扶住。 “纯阳,此去长安,琴圣必然不会为难你,但去昆仑采摘千年雪灵芝,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得有人护你才行,你可记得你外祖父听封武阳候时,他手下有一名副将许乘风?” “许乘风?”李纯阳愣了一下,旋而道:“乘风叔叔,我当然记得,外祖父离开武阳,去武陵的时候,他就解甲归田了,莫非他在长安?” “没错,他现在居于长安城东的打铁巷,近年来,我与他暗中互通书信,也知晓他现在是九品的武道修为,你带他一同前往昆仑好了,如今秦二世下令清剿燕地遗族,他的名字也常常被官府提起,此行护你,他也可以谋条生路。” 听完唐扶摇的话语,李纯阳轻轻点首,因为慕容丞相和师父之间的微妙关系,自己目前是安全的,不会因为清剿燕地遗族的政策遭到迫害,但这位许乘风叔叔就不同了,他是外祖父生前最得力的部下,在燕地名气极大,算得上是一枚朝廷的眼中钉。 “好,弟子谨记。” 经过一番细谈,师徒二人也离开了天书崖,回往剑庐。 竹阁里,李纯阳四人对坐桌前,开始商量着去长安的事宜,谭松鹤二人则是向剑翁讨了些银子,去集市买马,他们铁了心要去长安闯一闯,谋取功名。 “呵呵,说来也巧,你们四个都是从桃花源出来的,明日又要一同前往长安,有何感想?”唐扶摇看向雪儿,和蔼地问道。 “纯阳为了治伤要奔波几千里,谭松鹤和张承影呢,算是去长安奔前程,至于我嘛,还没想好。” 西陵雪一边说着,一边侧颜瞅着李纯阳,她对这位对自己倾诉情肠的剑客,有些难以表态,却又满怀期望。 数日前,二人真心对话,意味着她人生的重锤已然敲定。 唐扶摇和肖玉婵瞧出端倪,不约而同地笑了,几人的目光都落在李纯阳身上,后者似无察觉,并未启齿。 “山水逍遥,纵马得意,不枉一世快活,这是纯阳所期待的人生,雪儿姑娘如若也对此有所向往,今后,你们不妨结伴同行。”唐扶摇启唇淡笑,却又感觉自己话语不严谨,再道:“当然,老夫说的‘今后’,不止是代表从剑庐去长安的一段时日。” “咳咳,还是师父最懂我。”李纯阳拳心贴着嘴巴,故意轻咳两声。 “多谢前辈指点迷津,雪儿会好好考虑的。”雪儿轻点螓首,暗自伸腿在桌下踩了李纯阳一脚。 “玉婵,明日你陪纯阳他们去一趟长安吧,等见到了许乘风,你再去洛阳带破虏回山。”唐扶摇似是放心不下这几个初入江湖的年轻人,便要肖玉婵护他们此行。 “弟子谨遵师命。” 肖玉婵浅浅一笑,脸上有着温柔之色,刚才的谈话中不难看出,李纯阳和雪儿关系非同一般,她这个当师姐的,也为纯阳感到欣慰,就算师父不讲,她也会主动请求护送几人前往长安。 半日过后,谭松鹤二人买马归来,几人将所有待以解决的事情商定完毕,便各自入房休息,准备明日共赴长安之行。 夜尽天明,山野雾色苍茫,五人告别剑翁后,策马扬鞭,就此出山! 第三十九章 泰平郡里不太平 离开云梦山,五人骑马向西奔行,一日时间走走歇歇,过了六百里,黄昏时分,他们抵达了泰平郡。 “纯阳,找一家客栈歇息吧,有点饿了。” 几人牵着马走在大街上,谭松鹤揉了揉略显肥圆的大肚子,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 “好。” 李纯阳点首答应,便一路留意街上的饭馆儿、客栈,此地距离长安还有二百里,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正午就能进城,此时,几人心情都很轻松惬意。 少间,五人找到了一家门面较大的客栈,名为‘悦来客栈’,他们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并没什么客人,生意很是凄清。 “呦,几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跑堂伙计很是热情地迎接几人进入客栈,李纯阳的面容露出几分警惕之色,他看了看外面熙熙攘攘,再看悦来客栈里面,也就零散几桌客人,现在正值晚膳时间,里外场景,差异太大了。 “吃饭,也住店,嘿嘿。” 不等李纯阳答话,张承影急忙凑了上来,而谭松鹤早已饿极,他连忙招呼着跑堂伙计去牵马,自己则是拽着李纯阳和师弟进了客栈。 “好马,好马呀!”跑堂伙计一出门,看到那两匹出自洛阳马场的上乘青骓,便忍不住赞叹起来。 “小二,你可要给我们喂好这几匹马,明日还得赶路。”李纯阳朝那名伙计喊了一句,对方立刻收敛了欣喜的面容,连连点头。 本来李纯阳还在犹豫是否要在悦来客栈休息,但看这哥俩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他也不禁放松了警惕,五人在一张桌前对坐,点了酒菜。 “纯阳,有点儿怪。”西陵雪声音细微,指了指刚才那名跑堂伙计。 “他就是一个看店上菜的,怎么会知道这几匹马的品种?” 闻言,李纯阳刚端起来的茶杯又放下,他一进门就觉得悦来客栈有问题,但他们几个人生地不熟的,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里是泰平郡的一条主街,东西往来的商队都要路经这里,按理说,悦来客栈开在这么繁华的地段,客人进出方面,就算不是络绎不绝,也不该是这般清冷。 这时,跑堂伙计端着菜盘走了过来,他将菜肴放下,李纯阳四处瞧瞧,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伙计,这么大的客栈,怎么客人如此稀少?” “嘿,您有所不知啊,天策府、衙门的官爷,经常来这儿吃喝,而且他们动不动耍脾气、撒酒疯,打扰其他客人的兴致,所以到了晚上,咱这儿的客人就少了,毕竟谁也不想无故摊上麻烦。” 跑堂伙计口中满是对官府的抱怨,李纯阳几人听完他的解释,这才放下戒心。 尤其是谭松鹤和张承影,凡是他们到过的州城郡县,当地百姓对官府都是满怀牢骚与怨恨,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 几人吃饱喝足,便各自上楼休息,消散一日奔波的疲倦。 “不好啦,有盗贼!” 翌日,天蒙蒙亮,五人还在睡梦中,只听得后院一声惊呼,李纯阳从梦中惊醒,立刻抓起剑袋,开窗探视后院情况。 只见几个干杂活的伙计围着马棚,议论纷纷,客栈老板连裤子都没穿好就冒冒跌跌地走了过去,李纯阳定睛扫着棚子里的马,不见两匹青骓,心里暗叫一声不妙,直接翻窗跳进了后院。 “发生何事?马呢?”李纯阳皱眉质问道。 “哎呦,客官,对不住您嘞!”昨日那名负责牵马的伙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使劲给剑客磕头,口中念叨着:“昨个儿夜里我听到后院有声音,以为是有野猫,就没在意,刚才我来后院喂马,才看到您那两匹青骓都给丢了!” 踏!踏! 于此时,西陵雪四人,以及那十来个住店的客人也来到了后院,总共丢了五匹马,都是青骓、大宛、紫飒的良种。 “盗马贼?” 李纯阳看了看四周高大的院墙,镇定思考,后院大门紧锁,墙壁上也没有脚印痕迹,如果真是盗马贼所为,那要将马匹悄无声息地弄出去,必然是轻功极好的修士;另外一种可能,偷马的人,根本就是客栈的跑堂伙计! 然而,李纯阳后面的猜测,被悦来客栈的老板的当场推翻。 “报官,快,去报官!”客栈老板心急如焚,招呼着一名伙计去报官,他自个儿则是向丢马的几位客人诚恳道歉。 “纯阳。” 雪儿上前,将李纯阳拉到一旁,低声道:“依我看,就是这客栈里的人干的。” “如果是他们做的话,还主动去报官,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李纯阳轻轻摇头,短时间里也想不明白。 “现在怎么办?我们去找马?”谭松鹤问道。 “解玄前辈写的信,装在马鞍的兜子里了,等官府的人过来再说吧。” 李纯阳握了握拳头,丢一匹好马倒没什么,但失去了信,他贸然去抚顶仙楼,可就不好跟琴圣搭话了。 几人在客栈里歇了半个时辰后,来了数名衙役,李纯阳向他们说明了丢马的经过,可衙役们并没有展开搜查,只是让丢马的人安生着等消息,便离开了悦来客栈。 “这件事情,另有蹊跷,我刚才在外面打听了一下,这悦来客栈的老板,和衙门、天策府私底下有钱权交易。” 室内,五人对坐分析眼下情况,肖玉婵把自己在街上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肯定是让那几个跑堂的给偷了,我去找他们老板!”张承影认准了是客栈里的人偷的马,就要起身找客栈老板。 “承影,稍安勿躁。” 李纯阳伸手将张承影拉住,冷静地说道:“就算找人,也得找对人才行,我看客栈里的伙计一个都没少,这应该不是他们干的,但保不齐是他们引狼入室,给马贼开门,偷走了两匹青骓!” “那你认为,我们该找谁?”雪儿问道。 “昨天那个给咱们牵马的跑堂伙计,把他叫进来。”李纯阳仍是一脸平静,他松开张承影的手腕,后者会意,立刻走了出去。 很快,那名跑堂伙计满脸歉意地进了屋子,李纯阳让他先坐下来。 “说说吧,是谁策划的?” 李纯阳言语平静,但他的手按住了剑柄,这给跑堂伙计吓得不轻,他向后看去,张承影已经堵住了门。 “我我···我不知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 跑堂伙计支支吾吾地道歉,李纯阳却并不买账,他一改往常温和态度,眼神冰冷,当即一手将伙计的脑袋按在桌子上,拔剑抵住他的脖子! 突如其来的杀机,在场所有人都是为之一惊。 肖玉婵刚想劝阻,雪儿却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示意她不用插手。 “哎呦呦,公子、爷爷,我真不知道!” 跑堂伙计吓得脸都青了,仍是一副无辜表情,但李纯阳并未怜悯他,而是轻轻移动剑锋,划开他脖颈处的皮肤,鲜血顿时流在桌子上。 “老子耐心有限,再不说,你的脑袋···” 不等李纯阳将威胁的话说完,伙计吓得顿开哭腔:“我说我说,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说!” 李纯阳面不改色,一把将伙计身体扶正,暂收剑锋。 “十五里外,落花涧宝骏寨,那里的人都是盗马贼,应···应该是他们干的!” “悦来客栈、泰平郡的官府、宝骏寨,彼此勾结,是么?”李纯阳一针见血,那名伙计脸上满是惶恐,不敢言语。 然而,伙计不敢开口,众人心里也都明白了,泰平郡,不太平! 第四十章 溪涧小寨讨青骓 问话过后,李纯阳将跑堂伙计赶了出去,几人在屋子里商议对策。 “以前在洛阳听说过这个宝骏寨,里面聚拢了五十来号人,以买卖马匹为生,也经常干一些盗马、打劫客商的勾当。”肖玉婵轻眨美目,启唇道。 “呵呵,偷到咱们头上来了,干脆就来个为民除害,我跟师兄去一趟,量他宝骏寨四十几号人,也奈何不了我俩!”张承影提议道,这可是个扬名的机会,师兄也在一旁点头。 “宝骏寨寨主叫马伯乐,是个资深六品修士,咱们不能轻敌。”肖玉婵秀眉微蹙,谭松鹤和张承影这才有所收敛。 “这样吧,我和师姐去宝骏寨找马,看看那跑堂伙计所言是否属实,雪儿、松鹤、承影,你们就待在悦来客栈,监视客栈老板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问题等我和师姐回来再说,切记,不要发生冲突。”李纯阳面容平静地说道。 对此,雪儿无奈点首,虽然她想和李纯阳去宝骏寨,但她也明白剑客这么安排的用意,鬼谷派在北武林名声极大,李纯阳和肖玉婵是剑翁的徒弟,倘若那两匹青骓真被他们所盗,谅必马伯乐也不敢怠慢,二人可平安去回。 “好吧,我们没意见。” 谭松鹤和张承影知道他们是打算和平解决此事,便也没了去宝骏寨的兴趣。 协商达成一致后,李纯阳便和肖玉婵离开了悦来客栈,二人施展轻功,往十数里外的落花涧掠去。 没过多久,二人已是来到落花涧,此境只有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远远望去,清水溪流,岸边落英缤纷,有一处村寨,最外面围了一圈高大栅栏,里面隐约传来马的嘶叫声。 “纯阳,那里应该就是宝骏寨了。”肖玉婵指着岸边村寨说道。 “我会向他们言明来意,如果青骓在此,他们不肯归还,那就只好动粗了。”李纯阳握了握拳头,他也不喜欢武力解决问题,且看马伯乐是什么态度吧! 很快,二人沿着河岸来到了寨子的正门,两个手握大刀的护卫看他们是步行来的,便认定李纯阳和肖玉婵想买马,二人互通一个眼神,拦住了他们。 “宝骏寨规矩,要想进寨看马,先交五两银子。”一名护卫冷漠开口,伸出了手掌。 本着不惹事的心思来找马,李纯阳从怀里摸索了一阵,发现自己没有带银子,尴尬地看向肖玉婵,然而,后者也是轻轻摇头,出门匆急,没想到得掏银子才能入寨。 “咳咳,我们手里不差银子,但想向二位打听一下,宝骏寨里可有卖良种的青骓?”李纯阳故作淡定,希望能从这两个护卫嘴里套话。 “呵,你们来的可真巧了!”光头护卫正要回答些什么,却被另一名护卫一巴掌扇在脑袋上,他反应过来,立刻闭嘴。 “你们是干什么的?宝骏寨里什么马都有,但不交钱,不许进!”护卫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李纯阳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那两匹青骓,现在就在寨子里! “这位兄台,劳请通报一声你们的马寨主,就说我们是云梦山鬼谷派的弟子,有要事求见。”肖玉婵面露微笑,心平气和地说道。 然而,这两个护卫都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光头大汉道:“管你是什么鸟门派的弟子,我可告诉你,想找我们寨主套近乎买马的人多了,但规矩不能变,先交钱,再进寨!” 这一句话,惹得李纯阳及不高兴,眼神也逐渐变冷。 “有钱交钱,没钱滚蛋!” 再一句,李纯阳忍无可忍,当即拔出明月剑,冷漠开口:“让你们马寨主出来,否则别管我不客气!” 于此时,岸边小路来往的行人中,一名白袍女子莲步轻移,亦是向宝骏寨而来,她身著一件宽大雪色长袍,青丝如瀑,白纱遮颜,正是李纯阳那日在渝州见到的天仙般女子。 白袍女子望见李纯阳在宝骏寨门前与护卫刀剑相向,她不禁停下了脚步,美眸微眨,静观不语,同时有些路人因她而驻足不前,痴痴地看着这位“春风拂波去,落花人独立”的倾城绝色。 “放肆,还敢威胁老子,找打!”光头大汉挥舞着大刀就向李纯阳劈来,然而后者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手腕轻抖,用剑柄敲击他的胳膊,顿时震得那光头大汉整条手臂酸痛,龇牙咧嘴,大刀脱手。 “有人闯寨!”另一名护卫见势不妙,急忙向里面大声喊叫,很快,二十多个护卫持刀拥着一人跑了出来,为首者穿了身兽皮短衫,双手抱胸,眼神凶恶地看着门外的两个年轻人。 里面买卖马匹的,外面道上赶路的,也都过来凑个热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敢来我宝骏寨闹事儿,活腻了不成?”马伯乐声音粗犷,问道。 看到正主出面,肖玉婵抱拳施了一礼,道:“在下云梦山鬼谷派弟子,肖玉婵,这位是我的师弟李纯阳,如有冒犯,还请马寨主多多包涵。” 肖玉婵自报家门,马伯乐的态度有所缓和,剑翁唐扶摇乃是北武林赫赫有名的宗师境修士,他可招惹不起。 “你们来此,所为何事?”马伯乐问道。 “马寨主,昨天我们寄住在泰平郡的悦来客栈,但夜里丢了几匹好马,听闻宝骏寨做的是马匹买卖的生意,所以今日特意前来拜访,敢问马寨主今日可有收两匹青骓?” 肖玉婵一番问话,护卫们面面相觑,马伯乐也是脸色骤变,好似有些后悔,两匹青骓马就拴在寨子里,客人们也都看到了。 可问题是,他要回答有青骓马,刚好是两匹,那宝骏寨就和泰平郡昨夜发生的盗马案脱不了干系,要是说假话,恐怕身后这些客人,就要道破事实了。 “呵呵,我这儿可是有不少品种优良的好马,二位,进来细说吧。” 马伯乐脸上露出笑容,招呼着李纯阳二人进去,同时,他背在身后的手掌,微微晃动,一名护卫会意,悄悄转身去了院子。 李纯阳和肖玉婵互视一眼,同意进寨,毕竟他们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此行目的,只求带回青骓,以及马鞍兜子里的信件。 于是,在马伯乐的引领下,二人随他进了宝骏寨,向养马大院走去。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正门时,白袍女子玉足点地,施展轻功翻过高大栅栏,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远窥养马大院里的情景。 第四十一章 三方勾结官商匪 大院里,养马百匹,在马伯乐的带领下,李纯阳二人在院子里挨着马棚仔细寻找。 二人移步间,马伯乐带人随行,细细看去,棚子里有军营培育的良品飒露紫、西域产的大宛、适合在草原奔杀的蒙古马,甚至还有一匹通身雪色毛发,无丁点儿杂毛,堪称极品的‘夜照玉狮子’。 正如马伯乐所讲,院子里有不少好马,唯独不见青骓。 “呵呵,两位也看见了,我这寨子里没有青骓,但有不少足以媲美青骓的好马,你们想买的话,看在唐老爷子的面子上,绝不多收银子!” 马伯乐笑容满面,眼里露出几分轻蔑之意,刚才自己已经招呼手下把青骓马藏了起来,这两个年轻人找不到马,估计就离开了,谅必他们也不敢造次。 “呵呵,马寨主在落花涧一带混得风生水起,在下想问一句,宝骏寨每盗走一匹好马,要往泰平郡官府交多少税?悦来客栈的人,又能分得多少银子?”李纯阳轻笑着问道。 此话一出,惹得在场买马的客人纷纷色变,马伯乐倒也不恼,装作疑惑不解的模样摊了摊手,道:“年轻人,我宝骏寨做的可是正经生意,你要是没钱,干脆就···” 马伯乐话语并未说完,朝着正门摆了摆手,示意让李纯阳二人识相离开。 “嘘——” 忽然间,李纯阳吹了声口哨,另一座院子里顿时出了马的嘶叫声,突如其来的变故,马伯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意识到谎言被揭穿,正要狡辩,可李纯阳根本没给他机会,当即纵身一跃,闯进院子! 踏! 马伯乐眼疾手快,急忙上前制止,肖玉婵玉手出剑,逼得他不得不闪避,而白衣剑客立在院墙上,看到了那两匹被盗的青骓马! 两个护卫正牵着青骓马进入暗房,但被李纯阳看了个正着,后者朝着马伯乐露出一抹嘲笑,自顾跃进院子,掌中蕴含真元,将两扇木门震开。 门扉敞开,水落石出,客商们了然真相,纷纷指责马伯乐的虚伪,白袍女子趁着现场混乱,她瞪了马伯乐一眼,旋而掠向拴着‘夜照玉狮子’的那处马棚。 唰!唰! 开门后,李纯阳拔剑斩断拴马绳,护卫见他来势汹汹,也不敢贸然动手,只得任他牵着两匹青骓,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内院。 “马寨主,这两匹青骓是怎么来的,我无心过问,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李纯阳说完,就欲上马,可马伯乐的眼神,变的极为凶狠。 “站住!”马伯乐一声厉喝,双手抱胸,拦在肖玉婵和李纯阳面前,道:“今一早儿,是有人把马卖到了我这里,但出于江湖道义,马某不能言明其身份,再说,我也管不着谁是这青骓马的主人,只是你不掏银子就想带着青骓离开,宝骏寨可还没有这个先例!” 马伯乐拦路,那些护卫将客人们赶出去之后,也都凑上前来,将两名年轻侠客围住。 “呵呵,还谈江湖道义,马寨主何必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们干的就是盗马的勾当,与泰平郡官府私通,这其中可有道义?”李纯阳面色平静地问道。 伪善面具被毫不留情地揭穿,马伯乐恼凶成怒,拿起一把大刀就向李纯阳劈过来,他决不能让二人带走青骓,否则,对宝骏寨的生意大有影响,但他也知道对方是鬼谷派弟子,就本着赶走二人的打算,出刀威慑。 铛! 然而,李纯阳和肖玉婵同时出剑,二人挡下凶猛刀势,各自退了一步,面对人多势众的局面,二人也无惧。 与此同时,泰平郡。 时至正午,在西陵雪三人的监视下,他们发现悦来客栈的老板带着两个伙计离开了客栈,在街上行走,逐渐消失在三人视线中。 “这老家伙鬼鬼祟祟的模样,肯定没好事儿,咱们跟过去看看?”张承影问道。 “咱们三个不能都过去,得有人留在客栈。”雪儿回答道。 一番简单的商议后,谭松鹤和张承影决定去跟踪客栈老板,让西陵雪在客栈留守,他们两个拿着剑袋,悄悄出了客栈,穿过熙攘人群,与客栈老板一行人保持着五十步距。 片刻,客栈老板走进了一条巷道,而那两名伙计,则是一左一右,守在巷子外,警惕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果真有蹊跷!” 谭松鹤有些吃惊,他和张承影藏在人群里,琢磨着怎么进去打探情况。 “上墙。” 张承影指了指墙头,二人相视一笑,他们立刻跑进另一条巷子,施展轻功翻到住宅内墙上,猫着腰前进,最后趴在房顶上,小心翼翼地向下面探头。 幽深巷子,客栈老板正和一名布衣男子说话,二人脸上都挂着得意的笑容,只见老板从怀里取出一张钱庄银票,递给了男子。 “这个月马寨主在咱们郡搞了二十多匹好马,这是他的一点儿心意,委托我交给您,还请孙总司笑纳,郡守大人那一份儿,劳请您送到府上。”客栈老板和和气气地说道。 “不必麻烦,郡守大人昨夜去了溢香园,一会儿要路过这里,你亲手交给他便是,话说以后这宝骏寨在泰平郡的生意,都归你程老板管了吧?” 那位被称为孙总司的人,扫了一眼银票上标明的五百之数,脸上笑容更显。 “哪里哪里,没有您和郡守的帮忙,我一个客栈老板,可不敢冒着杀头的罪做这种生意。” 谭松鹤、张承影两兄弟在房檐上凝神屏息,身体纹丝未动,他们听得清楚,这泰平郡里,竟真是官、商、匪三方相互勾结,如此一来,昨夜丢马的事情,不能指望官府了。 孙总司收好银票,同程老板走出小巷,两位剑客偷摸着在屋顶、墙头上慢走,小心翼翼地跟踪他们。 待二人走出巷子后,只见街上行人纷纷躲避,让开一条道路,大街中央,有四名力士抬着华丽官轿,横行无忌,里面坐着的,正是泰平郡新上任的郡守大人。 “来了!”孙总司一声招呼,程老板也赶紧换了副恭恭敬敬的面孔,谭松鹤二人趴在屋顶上,藏敛一身丹田真气,竖起来耳朵。 “泰平郡天策府总司孙尚,请见郡守大人!”孙总司拦轿行礼,里面的人听出他的声音,当即下令力士落轿。 踏! 只见一位衣着锦绣的公子走出轿子,他的脸颊沾了不少胭脂唇印,而且有未褪消的酒意,两名力士见状,急忙将他搀扶住,这一幕引得街上许多百姓驻足细看,要不是见他头上歪戴着一顶官帽,准让人以为是个不成气候的富家公子哥。 此人,正是慕容子恪的宝贝孙儿,新上任的泰平郡郡守,慕容词。 “是···是孙总司啊,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用跟我汇报,你看着处理就行,小爷···小爷先回府上睡了。” 慕容词脑袋发沉,不打算再跟孙尚说话,对方急忙让手下站在路边,轰走附近路人,然后将悦来客栈的程老板拽过来。 程老板毕恭毕敬地走到慕容词面前,将一张价值千两的银票掏了出来,递进他的手里。 第四十二章 夜照玉狮白袍女 慕容词拿到银票,原本死气沉沉眼睛顿时睁大了几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错不错,程老板只管发财,有什么事儿就来府上找我,这泰平郡里,小爷我就是这个!”慕容词得意忘形,伸出一根大拇指自喻,他才上任郡守没几天,手里的银票已有数万两。 “妈的,官、商、匪相互勾结,让这种狗官来治理泰平郡,朝廷的人也都是瞎了眼!”张承影气愤地低声骂道。 “这种事情咱们管不得,先回客栈吧。” 言罢,谭松鹤刚要起身,忽然觉察到身后有杀气,他立刻拔剑,但来者出手极为迅速,谭松鹤转身只看到了刀光闪过,自己虽提剑挡住,但也被强大的力道震飞出去! 铛! 刀剑交击后,谭松鹤倒飞数步,他双手平摊后退,自屋顶安然落在街上,天策总司立刻招呼着官兵们将他围住。 “师兄!” 张承影眉头微皱,定睛一看,刚才出刀偷袭谭松鹤的人,身着铁甲,使一柄铁环大刀,虽只有四品修为,但他眼里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杀气,此人正是慕容词的侍卫长,白靖。 “竟敢偷听郡守谈话,你们两个是什么人?”白靖举刀指着张承影,冷声叱问。 与此同时,落花涧,宝骏寨。 双剑联袂,大刀无情,李纯阳和肖玉婵将纵横两篇剑法使得炉火纯青,马伯乐一时竟有些招架不住,他买个破绽,让肖玉婵只身攻来,自己却连退数步,让她与李纯阳隔开十步之距。 “给我上!”马伯乐一声令下,宝骏寨的护卫们,个个都是举刀冲向李纯阳,白衣剑客见此来势,不禁也动了杀意,那些护卫里,只有十几个一品、二品的修士,李纯阳置身包围,清风明月,双剑启锋,游刃有余! 但肖玉婵那里就不容乐观了,只见马伯乐浑身真元迸散,刀尖寒芒显露,蓄势一击向她斩来,肖玉婵提剑招架,却是被刀势轰退十余步,她脚下地面塌陷,周围墙壁崩塌、树木尽数摧折! 如此恐怖的威力,马伯乐的修为已然是突破了七品境界! “低估了他!” 肖玉婵秀眉微蹙,她以前听说过马伯乐是个资深六品修士,今日一见,却是比自己境界高上一层。 “连横篇·碧海潮生!” 肖玉婵纤手握剑,饱提七分真元,幻化江潮奔涌而出,其中夹杂凌厉剑势,马伯乐自知对方剑术高明,他连连避战,寻找机会。 院子里,受惊的马匹到处奔逃,白袍女子则是骑着夜照玉狮子,在树下观望李纯阳、肖玉婵二人,与宝骏寨众人的战斗。 “有趣。” 白袍女子轻声呢喃,玉手摩挲着马鞭,其容颜隐藏在面纱下,看不见半分表情神态。 很快,在肖玉婵激进的攻势下,马伯乐被逼至一处墙角,他猛然挥刀反击,爆发真元,若电光闪烁,耀得人眼昏花。 “紫电连环斩!” 马伯乐手中长刀旋起紫色电光,转守为攻,肖玉婵难以直视刀光,只得挥剑退步,好在她的剑法精妙,再接下一记刀招后,凭感觉判断马伯乐的心口位置,连刺数剑! 铛!铛!铛! 刹那间,刀光剑影,马伯乐及时举刀挡住了心口,他脸上的杀意愈加明显,悄悄伸手,解开腰间缠了一圈暗器飞刀的裹布。 “去死!” 马伯乐明着挥刀杀来,肖玉婵提剑应对,可她哪里会想到,来者直接甩开腰间的裹布,十数把飞刀如虹,径直射向肖玉婵! “糟了!” 未能料到对方使用暗器突袭,肖玉婵来不及多想,饱提真元,在身前凝成防御,虽然挡消了飞刀攻击,但马伯乐提刀力劈而来,她就算能挡住此招,也免不了受重伤! 千钧一发,只见一根马鞭飞甩,毫不留情地抽击在马伯乐的侧脸上! 啪! 马伯乐身子斜着倒在地上,他只感觉两眼昏花,半张脸鼓了起来,有一道醒目鞭痕,火辣辣的疼。 “是谁?”马伯乐恶狠狠地问话,向鞭子甩来的方向看去,见到了白袍胜雪的女子。 “敢偷本姑娘的坐骑,你可真是活够了!”白袍女子居高临下,言语冰冷,她没有自报家门,却让马伯乐吃了一惊。 夜照玉狮子的确是他偷的,想必这又是一个被盗马的找上门来了。 白袍女子轻挥玉手,竟引得一番冬月寒风吹至,但见屋檐结霜,枝头挂冰,院子里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高手!” 马伯乐心中暗叫不妙,他在落花涧一带作乱数年,也见过不少上门讨马的,可这一回,他踢在铁板上了! 白袍女子与马伯乐对峙之际,肖玉婵连忙向她道谢,李纯阳斩杀两名护卫后,也瞧见了她,当即心里微惊,这正是他在渝州见过的那名女子。 面对两名女子的步步紧逼,马伯乐不禁后背冒汗,眼下想要脱困,最好的办法就是骑走这匹夜照玉狮子,逃往泰平郡找官府帮忙! “杀了那个白袍女人!” 马伯乐大喊一声,立有两名护卫举刀去杀白袍女子,李纯阳见状,明月剑脱手而去,紫虹闪动,一剑穿透两人心肺! “嗯?” 正要动手的白袍女子,见有人帮自己杀了护卫,她不禁抬眸望了一眼战圈里的白衣剑客。 踏! 趁着白袍女子失神,马伯乐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持刀冲来,二十步、十步、五步,眼见到了马前,白袍女子仍不为所动,他挥起长刀,身体动作却是变的僵硬,浑身上下都染了一层薄霜! 这时,马伯乐才意识到自己受到了对方释放的真气压制,他竭力催动真元,勉强退后数步,大口喘息,眼前神秘女子的修为,至少是八品境界! “本想留你一条生路,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白袍女子跃下马来,双手结印,其周身真气竟是化作无数冰锥,在她的运转下,缓缓指向马伯乐,封锁了他的全部退路! “玄冰诀!” 玉手轻握,千道冰锥刺杀而出,马伯乐竭尽全力御气抵挡,手中的刀都被冰锥震碎,可实力相差太大,须臾间,已经是遍体鳞伤,满身飘红。 踏! 白袍女子莲步轻移,缓缓拔出李纯阳刺死护卫的明月剑,马伯乐口吐鲜血,脸上惊恐无比,他跪在地上正要求饶,剑锋已是刺穿了他的心脏。 嗡! 只见真元散出,马伯乐眼神溃散,就此殒命! 面对此景,肖玉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前这个白袍女子,真是无情! 第四十三章 桂月蟾宫玉无瑕 宝骏寨里,白袍女子一剑刺死马伯乐,那些护卫们,便各自奔逃,作鸟兽散。 厮杀止歇,院中静阒无声,肖玉婵收剑向白袍女子抱拳道:“多谢女侠出手相救,敢问女侠名号?” 肖玉婵感谢她刚才的帮助,李纯阳也走了过来,面前女子白纱遮面,腰若风中弱柳般不堪盈握,浑身有着一股清冷脱俗的气质,好似天上璞玉落人间。 细细打量片刻后,李纯阳感觉有些不礼貌,便赶紧收回了目光。 “不必道谢,我名玉无瑕,是桂月蟾宫宫主玉青瓷座下弟子。” 玉无瑕启唇,言语不掺杂任何情感,给人一种“冷若冰霜,不可近焉”的感觉,旋而她转身看向李纯阳,纤纤玉手握着明月剑,递给了他。 “此剑不凡。”玉无瑕清声道。 “明月剑,与清风剑是一对儿,在江湖所传的百兵谱上排名三十六。”李纯阳一边回答一边收剑,玉无瑕自报身份,却是让他更觉得对方神秘莫测。 桂月蟾宫,这是北武林长白山一带的隐世门派,宫主玉青瓷,乃是宗师境的修士,他所创的心法《冰蟾玉经》,可使修士容颜不老,青春常驻,所以其座下弟子,几乎都有着年轻面貌,至死方改,江湖有传闻,儒门琴圣曲流觞,便是受到了玉青瓷的帮助,年过花甲,面容犹俊。 想到这里,李纯阳不禁又看了白袍女子一眼,他难以窥探面纱下隐藏的面容,但按照有关《冰蟾玉经》的传闻来看,她可能是一名倾国倾城的妙龄佳人,亦可能是一位手脚不灵的花甲老妪! 而且,玉无瑕的修为是八品境界,三十岁能跨入此境,已是能跻身天骄之列,她的年龄,应该不会很低··· “清风、明月,这是李剑诗前辈的剑。”玉无瑕心中惊讶,不禁看了一眼李纯阳。 但李纯阳想到自己有要事在身,便没什么心思再揣测玉无瑕的身份,他吹口哨唤来青骓,与师姐各自上马。 “玉姑娘,后会有期了。” 白袍佳人轻点螓首,李纯阳和肖玉婵驾马离去,看着二人愈行愈远的背影,玉无瑕秀眉微蹙,刚才还剑的时候,似乎忘了向年轻剑客道谢。 泰平郡。 大街上,官兵们将前后道路封锁,战局外挤满了看热闹的路人,只见张承影和白靖在屋顶刀剑相向,十数招后,张承影因战斗经验不足,被白靖逼至边缘,他虚晃一招,趁机纵身跃下,与谭松鹤站在一块儿。 两名才出桃源不久的剑客,持剑并肩,冷对官府众人,慕容词把他们当成了刺客,急忙躲在轿子里,让孙尚和白靖护在旁边。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似是因为害怕,慕容词脑子清醒了几分,怒声问道。 “我们在悦来客栈丢了两匹好马,所以才跟踪这个程老板,此事关系重大,还请郡守大人明察,将马匹还给我们!”谭松鹤回答道。 “马丢了?” 慕容词疑惑着看向程老板,后者一脸尴尬,这种生意他做了很多次,还是头一回被受害者指认,程老板的眼睛不禁看向慕容词手里的银票。 想清楚了来龙去脉,慕容词急忙收回银票,正了正官帽,辞严义正地说道:“程老板做的是客栈生意,赚的银子两辈子都花不完,他怎么会偷你们马呢?这肯定是盗马贼干的,和程老板没有关系!” 慕容词说完,谭松鹤和张承影都是恨得咬牙切齿,他们刚要反驳,慕容词意在威胁,道:“你们两个这是诋毁、诬陷,按罪论处的话,每人关打牢三日,哦不,七日,得好好反省!” “放你娘的屁!” 谭松鹤忍不住破口大骂,他紧握着手中长剑,眼神发狠,一个当官的,竟是无耻到了‘有钱就有理’的地步,他无法接受这种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世道! “放肆,竟敢辱骂郡守大人,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孙尚脸色大变,挥手道:“来人呐,把这两个家伙抓进大牢,大刑伺候!” 官兵们纷纷拔刀,准备动手,兄弟二人进退不得,也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这时,孙尚和程老板的脸上,都挂着肆无忌惮的笑容,这泰平郡,终究是官权与商财的天下! 张承影同样是对此恨得咬牙切齿,但他仍不甘心地看向慕容词,直言道:“我亲耳听到,天策总司和悦来客栈老板、宝骏寨盗马贼有权财交易,郡守大人如果不肯严惩他们,那这泰平郡,谁还会恪守公平正义的原则?” 慷慨陈词,换来的却是慕容词无情嘲笑。 “呵呵,遵循公平,那还经什么商?坚守正义,那还当什么官呢?有权有钱,腰杆子才硬,真是两个糊涂蛋!” 慕容词一番话尽,谭松鹤和张承影都是感到无比心凉,他们无法理解,这种人怎么能当上郡守的! 踏! 倏然,孙尚踏前数步,刀锋直抵谭松鹤喉咙而去,张承影反应迅速,提剑挡消刀招。 “师兄,一起杀出去,泰平郡待不住了!” 言罢,兄弟二人起剑,同时冲向后方的官兵,但孙尚本着杀人灭口,岂能放他们离开?当即拎刀再来,与谭松鹤战在一起,仗着五品修为,又有常年累战经验,二十招后,便是占尽了上风。 “程老板,这两个人什么来头?”慕容词立在轿前,一边观战一边问道。 “额,他们一行总共五个年轻人,都是侠客打扮,其中两人骑的马,在宝骏寨卖了三百两银子,估计他们身上也有不少盘缠。”程老板笑着回答道。 “白靖!” 慕容词眼神发亮,把白靖叫过来,阴沉一笑:“本公子才上任泰平郡,不想闹出命案,你动手吧,但千万别打死,说不定能从这两人身上榨出点儿油水儿!” 白靖点首,拿着刀悄悄穿过围观人群,来到了张承影身后,此时的张承影,正与官兵酣战,他自知不能杀人,所以出手一直有所保留,殊不知,身后有刀锋索命而至! 哧! 就在这时,刀光横闪,张承影只觉得后背一阵火辣辣地疼,头脑发昏,单手拄剑半跪在地上,他的后背有一道三寸余长的伤口,流血不止。 “无耻!” 张承影咬紧牙关,面色苍白,他转身怒视白靖,痛骂一声。 “你们两个,谁都走不了!” 白靖眼里有杀意,步步走来,张承影拄着剑再度起身,倒也不惧战死。 第四十四章 谭张兄弟运不济 “承影!” 眼见师弟受了重伤,谭松鹤心中万分焦急,一剑拨开索命而来的长刀,伸手搀扶住张承影。 “识相的话,就束手就擒,免得自讨苦吃!”孙尚意在威胁,刚才他与谭松鹤交手,没有占得半点儿便宜,只盼着二人不再抵抗,再打下去,万一稍不留神受了伤,那可就丢脸了。 “我兄弟二人,生的一副侠肝义胆,秉着公平正义的原则行走江湖,今日,岂会向你们这些狗官低头!” 谭松鹤的脸上,怒意不消,白靖与孙尚见状,都是心知此事难善了,他们招呼着手下生擒张承影,二人则相互配合,杀向谭松鹤一人。 铛!铛! 战局再开,刀剑无情,张承影拖着伤躯,艰难迎战,谭松鹤以一敌二,力不从心,二十招过后,面对双刀疯狂的攻击,他手中剑锋已是卷刃,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 “奶奶的,呼···呼!” 又是一次刀剑碰击,谭松鹤被气劲震退数步,大口喘气,正当提剑再战,孙尚和白靖的脸上露出得意笑容,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张承影拄剑倒地,身上再添朱红,有数把刀锋抵在了他的脖颈。 “师兄,快走!”张承影自知难逃此劫,只得声嘶力竭招呼谭松鹤离开。 然而,在两名高手的凝视下,谭松鹤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而他本人,也没打算抛弃师弟。 “真是重情重义啊!”慕容词在轿前拍手叫好,脸上露出一丝蔑笑,道:“现在放下你的剑,停止抵抗,否则,我要他现在就身首分离!” 闻言,谭松鹤看了张承影一眼,立刻弃剑于地! “给我打!” 慕容词大喊一声,白靖和孙尚同时提掌攒劲,印在谭松鹤的胸膛上,后者直接倒飞出去,肥胖的身体砸在地上,在街面震出一个浅坑。 “咳咳···” 谭松鹤最终咳出鲜血,肥胖的脸上尽是苍白,硬接那两掌,全凭身子骨硬,只见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双腿颤颤巍巍。 “还能站起来,不错。” 孙尚冷笑一声,抬腿又是一脚,将谭松鹤踹倒,白靖也上前踢着他的小腹,打的谭松鹤不断吐血,灰头土脸,活像一只任人欺凌,落魄的狗。 “师兄!”张承影扬眉眴目,双手抓开紧贴脖颈的刀刃,几近疯狂地挣脱后,拖着伤躯来到师兄面前。 孙尚和白靖似乎也有些累乏,停止了对谭松鹤的拳打脚踢。 “放了我师弟。” 谭松鹤浑身是伤,他伸手紧紧抓着张承影的衣袖,看向慕容词,言语中已是带着哀求之意,可年轻的郡守另有算盘,并没打算饶过他们。 “抓住那个瘦子,押往大牢!” 慕容词令下,官兵们用绳子绑了张承影,任凭谭松鹤苦苦哀求,毫无作用,外围观望的人们也都无动于衷,他们可怜这两兄弟的遭遇,可谁要是敢当出头鸟,其下场一定惨不忍睹。 “三天之内,拿五百两银子来大牢赎人,呵,过了这个期限,也不用刑罚,他自己怕是都撑不住吧?” 慕容词咧嘴一笑,眼里尽是鄙夷之色,上轿之前,还不忘向谭松鹤啐一口唾沫。 此时,李纯阳和肖玉婵各骑一匹青骓,飞速奔往泰平郡。 “纯阳,回去之后,我们便启程前往长安吧,悦来客栈的事情,与泰平郡官府说了也无用。”行路间,肖玉婵说道。 “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们!”李纯阳一脸怒色,露出嫉恶如仇的眼神,他倒不是因为丢失青骓想报复悦来客栈,而是觉得那些恶人为非作歹,与官府勾结,实在可恨! “衙门、天策府的人都不靠谱,咱们干脆直接拜访郡守,严查官商勾结的行为,我就不信这泰平郡里,没一个清官儿!” 李纯阳眼神坚定,他一定要让悦来客栈的人,都受到严惩! 正说着,已是到了城外,同时来此的,还有一队官府人马,约莫四五十人,个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统一黑甲绸衣,腰挎精工短弩、背负两截短枪的装束,气势森然。 “都是修士。”李纯阳觉察到他们身上都有真元波动,出于警惕,他伸手挽了挽衣角,遮住衣服上的血迹。 这一队打扮奇怪的官兵最后面,有六匹骏马拉着一顶华丽的轿子,如此阵仗,不难判断,里面坐的是朝中大官。 等官兵们进入城门后,李纯阳和肖玉婵这才慢悠悠入城,回往悦来客栈。 客栈里,西陵雪饮尽杯中茶,迟迟不见谭松鹤兄弟二人回来,她也坐不住了,单手拎起绿沉枪的裹布,就走出了客栈。 “雪儿!” “纯阳!” 恰逢李纯阳与肖玉婵驭马回来,三人会面,均是面露喜色。 “老谭和承影呢?”眼见缺了谭松鹤和张承影,李纯阳忍不住问道。 于是,西陵雪将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三人言谈间,忽有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肥胖男子,闯进了他们的视线,男子在街上一路扶墙前进,模样凄惨。 “老谭?” 李纯阳望着乞丐一般落魄的男子,虽半信半疑,但他还是一路跑了过去,看清对方面容,当真是谭松鹤! “老谭,发生何事?”李纯阳见他气力虚弱,想要为他运气,但谭松鹤一把抓住李纯阳的手腕,他的手忍不住抖颤。 “纯阳,救救承影,救救他···” 谭松鹤眼里布满血丝,话未落尽,竟是有两滴眼泪滑落,一向老实憨厚的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身心俱挫。 “承影怎么了?你慢慢说。”李纯阳三人都是面露焦急之色,只愿张承影不会发生意外。 “承影身受重伤,被官府抓进了大牢,泰平郡郡守要我拿五百两银子赎人,可我哪里有银子?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谭松鹤的脸上,尘土、眼泪、伤痕相织,满是愧疚与悔恨。 谭松鹤说完经历,李纯阳剑眉紧锁,握紧了拳头。 他是真没想到,整个泰平郡,官商匪相互勾结,就连那郡守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狗官慕容词,老子一定亲手宰了你!”谭松鹤怒吼一声,心血翻涌,又是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虚弱到了极致。 然而,听到“慕容词”这三个字,李纯阳三人的表情都是无比震惊。 “在洛阳的时候,听说慕容词要上任某地郡守一职,没想到竟是泰平郡,如此作为,只怕他在任期间,要苦了一郡百姓。” 西陵雪握紧手中枪袋,望向远街,道:“走,我们去官府!” 闻言,谭松鹤使劲儿摇头,就他们这几个人去官府,无济于事,弄不好还得搭进牢里,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凑足银子赎回张承影。 “雪儿,你是打算用慕容老丞相的名义,逼他放人吗?”肖玉婵问道。 “嗯。” 西陵雪轻点螓首,而后,四人就地分别,肖玉婵带谭松鹤去附近医馆治伤,李纯阳则是与雪儿齐往泰平府,再会慕容词。 第四十五章 赵隳义子龙鳞殿 泰平郡官府。 议事大厅里,当地富商、官吏、名门大家,共坐一堂,好不热闹。 仆人陆续端上美酒佳肴,琴师抚弦,歌伎起舞,慕容词欹坐主席位置,身边堆放的珍贵礼物如小山般累叠,今日收礼物数,新上任的这位郡守大人,自是心情大悦,连连趁兴饮酒。 如此花天酒地,倒是像极了大型的怡红妓院、风月勾阑。 众人享乐间,门外忽然有一名仆人匆忙进入,他的脸上满是惶恐之色,跪在案前。 “禀···禀报郡守大人,府外来了···来了一队官兵。”仆人结结巴巴,半张脸皮都在抖颤。 官兵? 琴音歇,歌舞罢,原本欢声如雷的议事厅里,变得鸦雀无声,在场官商无不是色变,慕容词却是不以为意,仍躺在美人儿怀里,饮了一口酒。 “哪里来的狗屁官兵?竟然敢搅爷爷我的兴,你出去告诉他们,有事儿明天再报,今日爷爷我身体抱恙!”慕容词一脸厌恶之色,想着让仆人撒谎打发他们离开。 “不···不是啊大人,那队官兵打扮都跟咱们郡里的官兵不一样,他们身穿黑甲、背着短枪,全都是武道修士!” 闻言,身为天策总司的孙尚猛然起身,面容惊慌失措。 “龙鳞殿的人!”孙尚咽了咽唾沫,道。 一听“龙鳞殿”三字,慕容词吓得丢了手里的酒盅,脑子立刻清醒了一些,他想要站起来,却是因为酒劲太大,身体软绵绵地又倒在了椅子上。 “快,快收拾!”慕容词的脸颊,从酒红色变得阵阵发白,浑身都在颤抖。 龙鳞殿,这是仙阳城的朝廷势力,由二世皇帝秦牧设立,所有龙鳞卫都是有武道的修士,共计一千二百人,他们的主要职责是保护秦氏皇族安全、维护宫内治安,另外,龙鳞殿有权力清查全国官府,一旦发现官员贪污受贿、滥用职权等行为,可在证据确凿后,将其就地问斩!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慕容词听说过龙鳞殿办事狠辣无情,毕竟是由皇帝陛下直接掌管,他如今在议事大厅这般行为,怕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他立刻唤来府上所有仆人,清理大厅,那些官商们也是吓得手脚发软,都从后院逃了出去。 “还不来人迎接,呵呵,这慕容丞相的孙子,倒是挺傲气。” 官府外,华丽轿子里的人,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他的丹田中散发出灰白真气,聚集在指尖,一个弹指,震开轿门帘幕,真气能量如一道利箭射在官府的门框上。 轰! 真元爆炸,泰平府的两扇大门顿时崩毁,吓得一众护卫、奴仆逃散。 而后,男子缓缓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只见他面容清俊,但有一头和年轻面貌格格不入的灰白长发,眼眸里无光无彩,静若死潭,衣上满是黑色龙鳞纹饰,整个人看起来器宇轩昂。 就在这时,慕容词、孙尚等人慌慌张张走了出来,他们看到黑衣男子后,立刻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慕容词也心知肚明,他爷爷的名字,怕是镇不住这些龙鳞卫。 会面之后,黑衣男子嗅到浓烈难消的酒气,他看着慕容词一副纵欲过多,醉醺醺的颓废模样,忍俊不禁。 “呵呵,想必阁下就是慕容丞相的孙儿慕容词吧?”黑衣男子笑问道。 “哦,正是在下,敢问您是?”慕容词虽然脸上醉意难解,但还有些许意识,不禁发问。 “龙鳞殿镇殿使,蔺羽。” 对方报了名字,慕容词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除了皇帝陛下,龙鳞殿大小事务都由两位镇殿使管理,蔺羽便是其中之一,而且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右弼太宦赵隳的义子! “慕容公子无需紧张,在下是要前往青岩郡一带办理要事,路经泰平郡,想在府上休息一日,公子意下如何?” 眼见慕容词面相难看,蔺羽当即表明来意,让他放下心里忌惮,他猜得出慕容词刚才在做什么,但看在慕容丞相的面子上,他不打算为难这个纨绔子弟。 “好,好,请进,请进!” 慕容词反应过来,这才松口气,迎接蔺羽等龙鳞卫入府。 少顷,李纯阳和西陵雪也来到了官府门外,二人怒气冲冲,但看到破碎的大门后,也都冷静下来,断定泰平府出事了。 二人正疑惑着,几个家丁带着扫帚、担子走了出来,收拾残破的大门,西陵雪兀自走上前去,亮出绿沉枪,令家丁们胆战心惊。 “你是何人?官府门前亮兵器,这可是大罪!”一名家丁装着胆子吼道。 “叫慕容词出来,你告诉他,西陵雪前来拜访!” 西陵雪音容俱有怒意,那些家丁门不敢含糊,立即有人去找慕容词报告此事。 此时的慕容词,正在一间雅室接待蔺羽,家丁进来后,附耳低声道:“门外有个叫西陵雪的小姑娘,嚷嚷着要见郡守。” “她怎么会在这儿?” 慕容词满脸惊愕,旋而正了正神色,向蔺羽赔笑:“镇殿使请在此歇息,在下有些要事处理。” 待蔺羽点首,慕容词急匆匆赶了出去,毕竟对方是当朝皇妃的亲妹妹,自己可不敢再对她有丝毫不敬的想法。 慕容词走出门外,看到西陵雪和李纯阳,他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果然是他们,上回在青岩郡挨了一巴掌,他每每回想起都觉得脸疼,二人今日来访,只愿不是来为难他的。 “原来是李公子和雪儿小姐,不知二位来泰平府,所谓何事?”慕容词低声下气地问道。 “你在街上抓了个叫张承影的剑客,对吗?”雪儿怒声问道。 “啊这···确有此事,他和另一个胖子诬陷官府、造谣生事,已经被关押大牢了。” 慕容词小心翼翼地回答着,看着二人满脸愤色,怕不是和那人有关联。 “听说凑不够五百两银子,就不许赎人,让承影死在牢里,是么?” 李纯阳清声发问,慕容词却是心里发怵,暗骂自己不长眼,先是龙鳞殿蔺羽到访,现在又来这么两位人物,今天算是倒了霉运! “慕容公子,我西陵雪别无他物,只此一杆绿沉枪,可否能抵押五百两银子,换张承影出狱?” 西陵雪晃了晃手里的翠色长枪,再次发问,惊得慕容词背后直冒冷汗。 “您二位,和他认识?”慕容词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错,慕容词,你以权谋私,勾结商匪,这要是传出去,别说你自己官位不保,没准儿还会连累老丞相···” 不等西陵雪指责完,慕容词连连道歉,这种话可不兴说出来,他府上还坐着一位杀官不眨眼的镇殿使呢! “拿着我的郡守令牌,去大牢放人!” 慕容词当即招呼下人,他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递给西陵雪,可后者来意本就打算严惩他,自然没有接受银票,但眼下救出张承影是要事,既然对方答应放人,她和李纯阳也只好暂且罢休。 在仆人的指引下,李纯阳二人来到泰平郡大牢,见到了被关押的张承影。 阴暗潮湿的监牢里,只有一层薄草铺垫,张承影整个人倒在地上,遍体鳞伤,昏迷不醒。 李纯阳将他背出来的时候,见他身上衣衫破损,还有几道鞭痕,想来他是入牢之后又挨了鞭刑,而今已是半死不活。 “天策府的总司,那些和慕容词利益往来的官商,都不能放过他们!” 李纯阳背着张承影来到医馆,看着他身上缠裹的大量纱布,不由怒从心生,誓要为他和谭松鹤讨个公道,驱散泰平郡的阴霾。 “现在松鹤和承影都受了重伤,得在医馆待半个月,要不你先去长安,我和玉婵姐姐留下来照顾他们。”西陵雪提议道。 “不行,泰平郡可不安全,宝骏寨马伯乐已死,说不定会有其他势力来寻仇,慕容词反复无常,他能为了五百两银子草菅人命,我们任何人留在这里都有生命危险。”李纯阳轻轻摇头,思量对策。 他们五个人,在泰平郡无依无势,想要扳倒慕容词这帮人,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不如这样做,咱们回悦来客栈,逼那老板详细说明他们的所作所为,然后去长安抚顶仙楼,听说书圣与画圣都在宫中任职,请他们处理此事,想来传到慕容丞相那里,他绝不会坐视不管的。”李纯阳思考片刻,启唇道。 “如此可行,官府之事,就该让朝廷的人管治,那我们现在先回客栈?” 二人商量过后,李纯阳找到肖玉婵,向她言明此事,后者点首答应负责照顾谭松鹤、张承影两兄弟,李纯阳和雪儿则是回往客栈。 泰平官府,慕容词安排佳肴款待龙鳞殿众人,酒席间,他和蔺羽有一句没一句,自己一直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生怕哪句话惹得镇殿使不高兴,泰平郡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得掉脑袋。 “蔺大人,下官敬您一杯,自仙阳远赴青岩郡一带,想来是有要事吧?”慕容词举杯敬酒,但后面的话刚出了嘴,他就后悔不已,龙鳞殿出城办事,一向是机密紧要,他慕容词不过郡守职位,没资格打听。 然而,蔺羽脸上风淡云轻,并不在意,他先是喝了杯中酒,一边伸手捋着灰白长发一边回道:“我是奉公行事,去找一个人,听秋妃娘娘说,她的妹妹现今寄居在云梦山剑庐,奉娘娘旨意,带那位姑娘回仙阳皇宫。” 慕容词闻言,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酒杯没抓稳,摔在了地上。 看到慕容词这副大惊失色的慌张模样,蔺羽只觉好笑,漫不经心地问道:“慕容郡守莫不是也听说过此事?” “镇殿使,您口中秋妃娘娘的妹妹,可是复姓西陵,单名一个‘雪’字?”慕容词试探性地问道。 “嗯?” 蔺羽收敛了笑容,眉头微皱,旋而舒缓,关于秋妃妹妹出现在青岩郡这件事情,是慕容老丞相告诉给她的,慕容词是丞相之孙,他知道这件事倒也正常。 “没错,我找的人,就叫西陵雪,听说也是一位同秋妃般花容月貌,亭亭玉立的小美人儿。” 啪! 蔺羽刚说完,慕容词就激动地合手拍掌,开口道:“西陵雪小姐,就在泰平郡!” “你说什么?此话当真?”蔺羽似是不信,一个箭步闪到慕容词面前,凝眉发问。 “是真的,下官刚才出去见的人,就是她,她来···” 慕容词红晕的脸上,又恢复了几分理智,欲言又止,他要是说出来和西陵雪的过节,以及对方来官府的目的,恐怕这位镇殿使大人,真会要了他的小命! 但是在蔺羽寒冷如刀的眼神下,慕容词不敢撒谎,只得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自己今日罪行。 可蔺羽根本就不在乎他做的那些贪赃枉法的事情,他的目的,是西陵雪。 “慕容词,看在丞相大人的面子上,本使不会追究你在泰平郡的作为,照你刚才所讲,西陵雪小姐是住在悦来客栈,对么?”蔺羽认真地问道。 慕容词使劲点头,并答应带蔺羽前往。 于是,在慕容词和孙尚的引领下,龙鳞殿众人齐往悦来客栈。 此时,悦来客栈里。 从官府后院逃回来的程老板,也是被李纯阳二人抓了个正着,听说马伯乐死亡的消息,程老板也自知碰到了硬茬,面对二人威胁,只得坦言吐露罪行。 “两位大侠,你们行行好,我给你们五千两银子,还请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程老板坐在椅子上,被麻绳五花大绑,苦苦哀求。 “呵,你的命值五千两,那我朋友的命,怎么就只值五百两?”李纯阳冷笑一声,问道:“程老板,这公平吗?” 程老板吓得面色苍白,只好又搬出靠山:“你们杀了马伯乐,郡守大人很不高兴,要是我也死了,天策府的人一定会缉拿你们的!” 然而,李纯阳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程老板顿时眼冒金星,不敢再吱声。 “你们这些徇私枉法的家伙,都不会有好下场,马伯乐,只是一个例子!” 李纯阳刚说完,便听到街上有嘈杂慌乱的声音,他和雪儿互视一眼,立刻来到窗边,沿着窗缝向外探去,只见一队严阵以待的黑甲兵士立在客栈外面,街上行人皆被驱逐。 “他们是什么人?看装束应该是官兵。”西陵雪未曾见过这种打扮的士兵,不禁发问。 对此,李纯阳也只是摇头,他在落花涧来泰平郡的道路上,看到过这些人,但对他们来历一无所知。 第四十六章 杀人何须问理由 大街上,龙鳞殿的修士们站成一排,立在悦来客栈外面,只闻马嘶之声,六匹骏马拉着华丽官轿到来,身着黑色龙鳞服的俊逸男子,缓缓下轿,眸若死寂水潭,毫无灵性波动。 镇殿使一到,慕容词、孙尚等人也随后赶至,他们向蔺羽说着什么,均是弯腰屈膝,一副恭敬从命的态度。 “糟了,是慕容词!”西陵雪秀眉微蹙,她认为这些黑甲修士,都是慕容词请来的帮凶,要找自己和李纯阳的麻烦。 “这些人都是修士,雪儿,若有不对,你只管驾青骓离开!”李纯阳抓起剑袋,眉目凝重,做好了决定。 “悦来客栈,西陵雪小姐可在楼上?” 蔺羽负手立在街上,声若洪钟,传至客房里,这倒是让西陵雪感到惊讶,她从未见过这名黑鳞服修士,思量须臾,西陵雪打开了窗户,居高临下,看向蔺羽。 “本姑娘名叫西陵雪,至于是不是你找的那位小姐,就不得而知了。” 西陵雪和李纯阳并肩立于窗边,二人都是握紧了手中兵器。 “果真是一模一样!” 望见西陵雪的清丽容貌,蔺羽亦是感到吃惊,青衣长发,丹唇俏容,相对于西陵秋水,雪儿虽无半点儿娇柔端庄之美,但这柳眉杏眼间,颇有几分英姿侠气。 江湖人有传,“万春宫首西陵妃,江湖最美洛花魁”,眼前此女若精装细扮一番,定也会是惊动秦境的人间绝色。 蔺羽收回略感艳羡的眼神,朝着西陵雪拱手道:“在下龙鳞殿镇殿使蔺羽,奉秋妃娘娘之命,前来寻找西陵雪小姐!” “姐姐?” 西陵雪心生疑惑,她忍不住看向身旁剑客,李纯阳看了蔺羽一眼,压低了声音:“我看此人修为远在师姐之上,他要是慕容词请来的帮凶,根本不必这般大费周章,他说的应该属真。” 听完李纯阳的分析,西陵雪轻点螓首,与他一并下楼,出了客栈。 “姐姐派你找我,可有要事?”西陵雪面容平静地问道。 “自从小姐离开丞相府,秋妃娘娘对小姐日夜思念,经常派人打听小姐行踪,前些日子听闻小姐出现在青岩郡一带,所以,娘娘特意派在下前往带小姐回仙阳,入宫相见。”蔺羽说话间,微微低首,以示尊敬。 面对皇妃的亲妹妹,他可不能有任何怠慢。 “姐姐要我去仙阳皇宫找她?” 西陵雪秀眉微蹙,当初西陵秋水入宫做了二皇子秦牧的皇妃之后,便是极力邀她也找个皇亲国戚的年轻才俊嫁了,但雪儿极其厌恶官员之间争权夺势、勾心斗角的行为,便委婉拒绝了。 雪儿只喜自由,无心尘事,也正因为本着游历山川湖岳的想法,又对身旁这位当初受伤来桃花源的剑客有些好感,她才会和李纯阳离开桃源,来到中原。 二人互生情愫,约定山水逍遥的余生,今日蔺羽要带她回宫,她岂能愿意? “西陵雪小姐,皇妃娘娘担心你一人游历江湖,恐生祸端,所以要在下不惜代价接你入住仙阳,居一品官宅,享朝廷食禄,月奉白银万两!”蔺羽虽然年轻,但眼光毒辣,他看的出西陵雪对朝廷的厌恶,只好说出条件来利诱她。 “不必如此麻烦,本姑娘现有要事在身,没空儿去仙阳,再说,我可不是一个人。” 雪儿拒绝的很干脆,伸出小手揽住李纯阳的胳膊。她也很想念姐姐,但眼下要和纯阳去长安、昆仑,这个时候离开,是弃他于不顾,更何况,自己进了仙阳,什么时候再能出城,就不好说了。 看到二人如此亲密,蔺羽眉头微皱,这个白衣青年看起来模样俊秀,却不过一介江湖剑修,西陵雪身份尊贵,岂可让此人染指? “哦,对了,你是给朝廷办差的,贪赃枉法之类的事情,你管不管?”西陵雪轻眨美目,问道。 “还请西陵雪小姐明示。”蔺羽面容平静,慕容词、孙尚等人则是心里发怵,向雪儿投去乞求的目光。 然而,西陵雪如实向蔺羽吐露他们的罪行,李纯阳则是将程老板五花大绑带了出来,那程老板也认不清时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乞求慕容词救命。 少间,蔺羽了解了前因后果,面色不改,他先是瞪了一眼慕容词,又扫过在场所有人,似是心里打定了主意。 “西陵雪小姐,你说的那两位朋友,现在何处,能否引我一见?” 蔺羽发问,西陵雪便和李纯阳带路,几十人随行,来到了医馆。 此时,谭松鹤和张承影都醒着,满身缠裹纱布,慕容词倒是聪明,直接来到二人榻前,哀声道歉,怀里银票如废纸,全都掏了出来,目前这形势,他也顾不得脸面了。 “打伤你们的人,是孙尚和白靖,对吧?”蔺羽负手而立,平静地问道。 张承影点了点头,将自己在屋顶听到的事情抖了出来,孙尚和程老板面色阴晴不定,现在也不能寄希望于慕容词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我身为泰平郡天策府总司,为百姓除害安良,岂会与恶商勾结,你这是诬陷!”孙尚遭到指控,勃然大怒。 “够了!” 蔺羽面色一变,缓缓启唇道:“官商勾结,当免官职俸禄,受牢狱大刑,更何况,你当街欺辱西陵雪小姐的朋友,罪加一等!” 只见蔺羽手掌一招,自有手下拔出背后短枪,递给了他。 “不要,不要!” 孙尚顿惊慌失措,立刻退出室外,蔺羽面容冰冷无情,灰白真气凝汇在短枪之上,自顾抬手掷出,短枪划出一道飞虹,杀向孙尚。 嗖! 感受到杀机,孙尚只得拔刀招架,但他的雁翎刀立即被气劲震碎,短枪穿透他的身体,将他直接钉在了墙壁之上,鲜血四溅! 只一招,便是杀了这位五品境界的天策总司! 如此一幕,吓得程老板撒腿就跑,一名黑甲兵士抬手拉弩,一支弩箭直接射中他的后心,程老板倒地,死不瞑目! 连着死了两人,接下来,蔺羽冷眼看向了白靖,后者狠心一咬牙,直接跪在地上。 “白靖知错,请镇殿使大人手下留情!” 白靖跪地求饶,却换不来镇殿使的怜悯,只见蔺羽又取一支短枪,对准了白靖。 慕容词虽然心里害怕,但因为白靖是他的贴身侍卫,他只得壮了壮胆,开口求情:“白靖是长城军营出身,杀过不少犯境的羌胡人,还请镇殿使高抬贵手。” 嗖! 短枪出手,刺穿了白靖的脖子,鲜血泊泊流淌,他睁大了眼睛,眼神涣散,终是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李纯阳等人都是感到吃惊,他们都希望程老板、孙尚、白靖这些人受到制裁,但没想到蔺羽出手这般狠辣,直接判了他们死刑! “你···你没有证据,凭什么···杀我的人?”慕容词又气又急,说话也结巴了。 “慕容公子,人证也是证据,再说,你认为我杀人需要理由么?” 蔺羽语气平和,再道:“看在慕容丞相的面子上,本官不追究你的问题,换做另一位镇殿使处理此事,你身为主谋,肯定死在他们前头!” 蔺羽伸手指着两具尸体,慕容词大气不敢喘一声,龙鳞殿的人,当真是都是杀人不长眼的活阎王! 第四十七章 赴死罪请西陵雪 医馆里,尸体被黑甲兵士抬走,慕容词也在蔺羽示意下慌张离开,小院重归于寂静。 “这些人手里每一锭银子都是脏的,他们死不足惜。”谭松鹤欹坐在病榻上,嘴角微微上扬。 “慕容词那狗官不下台,泰平郡就不得安宁。”张承影似是心有不甘,在他看来,几条走狗抵命不能解决问题,最该受到裁决的,应是慕容词那条漏网之鱼! “别考虑那么多,你们两个就在此安心养伤吧,有雪儿的身份摆在这儿,慕容词不敢在对你们有所侮慢。”李纯阳淡淡笑道。 “呵,我算是看出来了,还是当官儿好,你看刚才那个什么镇殿使,杀人如探囊,等到了长安,我得凭本事进天策府,再不济,先当个衙门捕快也行,慢慢往上爬!” 张承影说完,谭松鹤却并不认可他的想法,道:“当官也不怎么样嘛,整天被人吆来喝去,摊上孙尚这种狗官,除了伤天害理,鱼肉百姓,学不到半点儿好,这也违背师父教我们习武的初衷。” 踏! 此时,蔺羽走进了病室,他先是拱手向西陵雪行礼,后将目光落在张承影和谭松鹤身上。 “你们两个这么年轻,本领也不差,真要想做官儿,不如就留在泰平郡,‘游弈使’一职尚有空缺,手底下三五十人,平时负责郡里的日夜巡逻,可有兴趣?”蔺羽淡言道。 “有兴趣,当然有兴趣!” 张承影眼看有机会做官,顿时面露喜色,绷带一扯,又疼的龇牙咧嘴,谭松鹤则是合上眼睛,置若罔闻。 “好,那就定了,你只管在此养伤,本官会将此事告诉郡守,做不做得了好官,看你本事。” 蔺羽说完,嘴角轻勾,眼神挪移到西陵雪的面容上,后者美眸轻眨,秀眉微蹙,对张承影即将上任泰平郡游弈使一事,不喜反忧。 “镇殿使大人,不会平白无故送官职的吧?”雪儿轻启丹唇,问道。 “呵呵,既然是西陵雪小姐的朋友,本官自然要好好安排,这几位如果愿意,可随小姐一同前往仙阳,任武职,享食禄。” 蔺羽言语间,又看向李纯阳、肖玉婵,但两名剑客并不为此动容,李纯阳淡笑开口,道破对方的心思。 “说到底,是想让雪儿去仙阳城,所以才会对我们许以官位,镇殿使武功超群,杀几个四、五品的修士如汤沃雪,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如何威逼利诱,我都不会去仙阳,你只管告诉姐姐,将来有机会,雪儿自会去找她,共叙长情。” 西陵雪态度明确,她要与身旁这名白衣青年闯荡天下,陪着他闻名于江湖,刀光剑影的生活,也胜过宫中的安然樊笼。 “看来,问题出在这个人身上。”蔺羽双眼盯着李纯阳,目光不善。 “纯阳与我,皆出身云梦山剑庐,师从鬼谷派二代掌门唐扶摇,我劝你不要对他有杀心。”肖玉婵清声道。 鬼谷派! 蔺羽眉头一挑,只得收回目光,李纯阳和肖玉婵是剑翁的弟子,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真要靠武力解决此事的话,他可要掂量一下他自己,甚至整个龙鳞殿,是否有能力浇灭一位宗师境强者的怒火。 “棘手···” 狭小的医室里,三言两语间,氛围竟是变的剑拔弩张,双方态度都很极端。 然而,蔺羽脸上露出笑意,似是打算妥协,他向屋外走出去,李纯阳和西陵雪这才松了口气。 “众龙鳞卫听令!” 医馆小院,蔺羽令下,数十名黑甲兵士纷纷跪地,抱拳听命,李纯阳等人出于好奇,便守在窗边观望外面的情景。 “秋妃娘娘有旨,不惜一切代价请西陵雪小姐入宫,龙鳞殿自创立以来,还从未有完不成的任务,此次亦然!” 蔺羽面容冷漠,伸手指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龙鳞卫,道:“你,去请西陵雪小姐!” 众目睽睽下,那名龙鳞卫立刻起身,进入医室。 “在下龙鳞卫周峰,请西陵雪小姐入仙阳皇宫!” 周峰跪地相请,眼神坚毅,西陵雪握紧了自己的小手,回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去仙阳!” 言罢,那名叫周峰的龙鳞卫,默默起身退了出去,他来到院子,缓缓拔出一支短枪,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枪刃穿喉,周峰跪地身亡! 如此一幕,看呆了医室里的所有人,仅仅是因为雪儿不答应去仙阳,他就自杀了! 周峰死在面前,蔺羽面色不改,阔声说道:“龙鳞殿二品修士周峰,于泰平郡执行任务时殉难,当上报皇帝陛下,取白银八千两,赐仙阳城外一宅,告慰其家中妻儿!” “人命关天,他凭什么···” 西陵雪声音哽咽,对蔺羽施展的狠毒手段难以置信,周峰明明是自杀,但她感到了愧疚。 其余人也紧握拳头,心中五味杂陈,这蔺羽握有对龙鳞卫生杀予夺的权力,为了达到目的,当真是视生命如草芥! 院中,蔺羽又招呼一名龙鳞卫入室。 “在下龙鳞卫石雨,跪请西陵雪小姐,入仙阳皇宫!” 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语气,西陵雪声音颤抖,回道:“出去告诉你们镇殿使,我不去仙阳是我的自由,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不必自尽。” 闻言,石雨默不作声,仅仅是摇了摇头,眼神中有一丝无奈,他回到院子里,亦是效仿周峰,拔枪穿喉! 啪! 又一具尸体倒在院子里,鲜血流淌,染了一大片朱红,西陵雪的小手开始发颤,只觉心脏跳的厉害。 李纯阳伸手抓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推开窗扇。 “蔺羽,你滥杀无辜,他们何罪之有?”李纯阳怒声吼道。 只见蔺羽转过身来,摊了摊手,反问道:“李少侠说我滥杀无辜,你见我动手了?” “你!”李纯阳咬牙切齿,平常一向镇定自若的他,也见不得这种情景。 “本官奉命行事,若带不回西陵雪小姐,在场所有龙鳞卫,都得以死谢罪,谁敢不从,连诛三族!”蔺羽的眼神冷漠无情,院子里死寂无声。 “再请!” 蔺羽令下,又是一名龙鳞卫站了出来,走向医室,视死如归。 “够了!” 只见西陵雪缓步踏出,看向蔺羽的眼神,满含怨恨,这样的目光,令后者不由地皱眉。 “小姐肯回心转意,等同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今承此恩,他日再报!” “今承此恩,他日再报!”龙鳞卫们异口同声,蔺羽嘴角微翘,付出两条人命,换来西陵雪同意入宫,很值。 啪! 就在蔺羽暗自窃喜时,一只玉手落在他的脸上,清脆的耳光声传来,龙鳞卫们拔枪欲动。 西陵雪这一巴掌,是因恨而出。 镇殿使反应过来,望着面前怒颜冷眼的佳人,只得朝门外伸手,口中道一个“请”字。 医室里,李纯阳拦住肖玉婵三人,默叹一声,孤身来到院子里,与西陵雪同出医馆,往悦来客栈行去。 两厢情愿,天不注定的今相离,对命运施以紧扼,奈何也抵不过人心使然。 ······ 悦来客栈后院,李纯阳解下一匹青骓的绳扣,牵着它来到西陵雪面前。 “不能陪你去长安了。”雪儿声音温婉,皙白清丽的小脸上,有着几分愁色。 “你和你姐姐分别数年,她一定很想念你,也该见一面,至少看到你安然无恙,免得她担忧。” 李纯阳回以微笑,他也舍不得雪儿离开,但蔺羽草菅人命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残忍,这让两个才出江湖的年轻人无法接受,他们只能妥协,免死更多无辜。 “仙阳到长安的路途不算遥远,你去抚顶仙楼求得淬阳金珠之后,需要借此物修炼多久?”雪儿问道。 “淬阳金珠蕴藏至阳灵气,照易秋年前辈所讲,得需七日才能在丹田中完全炼化,雪儿,此番前去长安,我还要见一位故人,请他陪我同往昆仑求药,他是九品境界的高手,这段时日你就在仙阳待着好了。” 李纯阳向西陵雪提起许乘风这个人,示意在她安心,要去昆仑,必是一路翻山越岭,跋涉大漠荒原,危险重重,李纯阳亦不愿带着雪儿涉险。 闻言,西陵雪自顾摇首,轻启丹唇:“我不怕。” 话语落定,李纯阳抓过雪儿的皓腕,将她轻拥入怀,后者并无抗拒,小脸贴在剑客的肩膀上,缓缓合眸。 白衣剑客、青衣姑娘,拥抱间感受彼此心跳,院外桃花又落一株,春去夏来,人间美好,或止于此矣。 “抱歉。” 剑客附耳轻声言语,雪儿慢慢睁开双眸,主动离开青年的怀抱,回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所以不必向我解释,纯阳,我会在仙阳等你,帮你打听关于赵隳的一切消息,如果时间太久的话,我就会回桃花源了,到那个时候,是否再相见,得看本姑娘心情。” “好,李纯阳在此立誓,医好体内寒毒之后,一定去仙阳寻你!” 李纯阳举手发誓,西陵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牵着青骓,和他一起出了客栈。 望见二人上街,蔺羽拱手向西陵雪行礼,六匹骏马拉着的华丽官轿,就停在她面前。 “西陵雪小姐,请入轿。”蔺羽伸手示意道。 “不必了,不习惯。”西陵雪冷声回应,自顾骑上青骓,向白衣剑客晃了晃皓腕上的玉镯。 “我会一直等你。” 待到李纯阳点首,西陵雪便驾马离去,蔺羽则是带着龙鳞卫紧跟上去,为小姐护行。 望着愈行愈远的佳人,李纯阳握了握拳头,心中五味杂陈,此行长安、昆仑,但愿自己身上不会再惹是非。 良久,李纯阳独自驾马回到医馆,向谭松鹤与张承影辞行。 “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我和师兄就留在泰平郡,等我上任游弈使,一定做个好官,慢慢往上爬,最好能爬到‘镇殿使’那样的官位,权势滔天,何其快哉?” 医室里,几人侃谈,张承影脸上始终有着笑容,谭松鹤则是一个劲儿摇头,他对官府失望,压根儿不想给朝廷卖力。 “难得师弟喜欢,你就当什么游弈使好了,我是打算在郡里找个押镖、护人的活,攒点儿银子,然后开个武堂,教人习剑,师父教的剑法,总不能到咱这里埋没了不是?”谭松鹤淡笑道。 两兄弟言语间,吐露彼此抱负,比起张承影,谭松鹤的人生道路,则显得途短狭隘了。 “既然你们决定留下,就好好养伤吧,有机会的话,我会来泰平郡看望你们,老谭、承影,后会有期!” “纯阳,玉婵师姐,后会有期!” 李纯阳与肖玉婵起身,向二人辞别,随后,各自驾马离开了泰平郡,往长安行去。 第四十八章 抚顶仙楼打铁巷 秦历十九年,夏。 黄昏时分,云蒸霞蔚,李纯阳与肖玉婵驾马来到长安城外。 阡陌间莺飞草长,溪水畔丽人捣衣,暗闻歌吹声,知近长安路,远眺百千家似围棋局,高灯悬照十里映天红! 这便是长安,文人骚客笔下的古韵绝都,世间最繁华。 “纯阳,你看那座楼阁。” 城外古道,肖玉婵手里举着长鞭,指向城中一座极为高耸的楼阁,危楼之顶,有金光闪耀,天色愈发阴暗,楼顶的光亮就愈发耀眼,与其他楼阁悬挂的灯火比起,简直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我还是第一次来长安,光看这城外光景,就不是寻常城郡可比的。” 李纯阳淡淡一笑,沿着高楼金光的指引,与师姐快马加鞭,在夜晚来临时进了城。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路看去,遍是坊市商铺,而这,仅仅是长安一隅,吆喝声、叫卖声、讨价声不绝于耳,李纯阳二人只得随着人流,走街串巷,许久才找一家有空闲客房的客栈。 晚膳时,李纯阳便开始向客栈伙计打听起抚顶仙楼的位置。 伙计如实告诉二人,城中那一座最高的楼阁便是抚顶仙楼,楼顶闪耀金光之物,便是李纯阳苦苦寻找的淬阳金珠! “这淬阳金珠果真神奇,白日里吸收太阳光辉,夜晚发亮,几十里外都看的到,我们吃完饭就去拜访琴圣前辈,如何?”肖玉婵问道。 李纯阳看了看外面夜色,摇了摇头:“要到抚顶仙楼,需十里路,我看还是不要夜里去拜访了,明天一早我们再动身,反正已经到了长安,不急这几个时辰。” 李纯阳说完,肖玉婵点首同意,二人吃过晚膳便各自入客房休息了。 翌日清晨,二人上马离开了客栈,前往抚顶仙楼,十里路途,少顷即至。 只见仙楼三十三层,雕梁画栋,近观真如一杆冲天巨枪,刺破云霾,仙楼周围尽是些石雕、清泉、松柏的景物,颇具文风意境。 “此地是抚顶仙楼,闲杂人等,不得登楼。” 李纯阳二人登上石阶,有两名头戴方冠,身着长衫的儒生前来出言拦阻,他们对江湖修士有极高的警惕心。 “在下云梦山鬼谷派弟子,李纯阳,我们想要拜访琴圣曲流觞,他可在楼中?”李纯阳自报身份后,开口询问。 “真不巧,曲先生昨日去了仙阳,不知何时归来,还请二位先回。”一名儒生回答道。 “这···” 李纯阳不禁皱了下剑眉,淬阳金珠就在仙楼上面,琴圣却在仙阳城,这要是等个十天半月的,会耽误很多事情。 踏! 此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步踏上石阶,他手持一卷画轴,身上穿的华服针织长寿松、丹顶鹤图案,精神矍铄,目光深邃。 “吴先生好。”两名儒生见到老人之后,立刻颔首行礼。 “咦?这两位是?” 老人看到李纯阳和肖玉婵都是侠客装束,不禁心生好奇,发出疑问。 “在下李纯阳,来自云梦山鬼谷派,这是我的师姐肖玉婵,我们是来拜访琴圣先生的,敢问您老人家是?” “呵呵,想来是唐老爷子的徒弟。” 老人暗暗惊讶,单手抚须,和蔼笑道:“老夫吴连山,是抚顶仙楼的画圣,琴圣先生现今不再长安,有什么事情,不妨说与老夫听听,力所能及,” 李纯阳闻言,脸上愁容消去几分,直言道:“在下身中奇毒,需要‘淬阳金珠’医治,我曾往洛阳奇珍阁拜会解玄阁主,向他问要此物,彼时,他将淬阳金珠赠予了琴圣前辈,但为帮我,他拟了一封信,让我带着来仙楼找他,以求金珠祛毒。” “原来如此。” 吴连山点首,不禁望了一眼危楼之顶,说道:“这‘淬阳金珠’,乃是琴圣最珍爱之物,老夫无权代他做决定,估计再有两日,他就能回来了,此事我会转告他,少侠可择日再来拜访。” “好,有劳画圣前辈转告,在下告辞。” 李纯阳颔首道谢,便与肖玉婵离开了抚顶仙楼,骑上青骓,还不忘看一眼淬阳金珠所在的楼顶。 “纯阳,我们就在附近找家客栈好了,等琴圣回归,再来拜会。”肖玉婵提议道。 “难得来一回长安,不妨四处转转,走,我们先去城东找一个人。” 李纯阳神秘一笑,带着师姐走街串巷,来到长安城东一处人迹稀少的地方。 铛!铛! 只见不远处的巷子里,黑烟冲天,隔着一里都能清楚地听到打铁锻造的声音。 二人牵着马匹走进打铁巷,约莫有二十户人家,都经营着铁匠铺,铺子里各种各样的兵器甲胄,看得人眼花缭乱,由于长年受到烟气熏染,砖瓦墙壁都成了炭黑色。 “这里就是你那位许叔叔住的地方?”肖玉婵四处瞧看,问道。 “对,这里的打铁匠,几乎都是来自燕国和赵国,他们有着秦国工匠所不能比拟的锻造术,两国覆灭后,他们就来了这里,专门为王公贵族打造兵器,因此,清剿燕地遗族的政策并没有殃及到他们,许叔为避难,就在打铁巷隐居了,改名许峰。” 说完,李纯阳就在一处铁匠铺停下了脚步,里面的光膀大汉,正挥舞重锤敲打烙铁,锻造一支枪头。 “两位,想打造什么兵器?”大汉见有来客,热情地问道。 “大叔,我们是来找人的,他叫许峰。” 李纯阳发问,却惹来大汉警惕的目光,他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许峰作甚?” 几人言语间,其他铁匠铺的工匠听到后,纷纷停下手头工活,探出半个身子,望向李纯阳二人。 “在下燕国文才剑客李剑诗之子李纯阳,前来探亲。” 李纯阳道明身份,不少铁匠都是恍然大悟,细细打量起这个年轻人,李剑诗的名声,在北境称得上是家喻户晓,几个铁匠也有耳闻李纯阳的名字。 “原来是大剑客的儿子,二位且随我来!” 光膀大汉咧嘴一笑,抓起一块麻布,拭去脸上汗滴与炭黑,带着李纯阳二人来到巷尾,破落小院,门扉紧闭,这便是“许峰”的家。 咚咚咚! 李纯阳用手背轻轻叩门,院中传来一道清朗声:“若有要事,君请自入。”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纯阳自顾推开院门,和肖玉婵走了进去。 院子里,梨树下,一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双手握持一杆铁枪,枪法无双,回转动微风,漫天梨花谢,渐趋登峰造极之境! 李纯阳四处观望,小院简朴,独一棵梨树可见生机,青石地面上,经踩踏产生数不清的裂痕,阴暗墙角处堆满了损坏的枪头,由此不难看出,这位用枪高手经常在院中练习枪法,未有懈怠。 第四十九章 焚书坑儒黜百家 铛! 只见微风四散,梨花落地,中年男子握枪立地,长长吁出一口浊气。 而后,男子转过身来,看向两位来客,模样俊俏的年轻姑娘,他未曾见过,但看到这位手持剑袋的白衣青年,男子眉心舒缓,眼中有着惊讶之色。 “纯阳贤侄?!”许乘风惊呼道,旋而弃枪向他走来,李纯阳也是轻笑颔首,前者伸出一双粗糙大手,抓住他的肩膀,仔细观察一番,便是开怀大笑。 “许叔,好久不见。”李纯阳笑道。 “你小子果然还活着!”许乘风的脸上有着一抹欣慰之色,随后拴好马匹,带二人进厅上座。 一壶春茶,三五瓜果,这便是许乘风家里最好的待客之物了。 “去年唐老爷子传信于我,说是你去武陵久日未归,我本来是打算去帮忙找你的,但没想到,你师叔和一个琴师杀了秦岱宗,朝廷便又对燕地百姓施行镇压,凡是燕国遗留的名门望族,全部杀头,所以,我只好作罢,继续留在长安打铁巷,看到你平安,我也就放心了!”许乘风欣慰地笑道。 “旧事不必再提,许叔,这次来长安找你,是有要事相托。” 李纯阳喝了口热茶,将自己希望许叔陪同去昆仑求药的想法尽数吐露出来。 “从长安到昆仑,一路可沿官道穿过凉州地界、西荒城,但过了西荒城,接下来的数百里路,可就不好走了,你一人前去,的确是危险重重,不过放心,有叔在,定带你取得千年雪灵芝,恢复伤体!” 许乘风拍了拍胸膛,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听说凉州地带贼患猖獗,而那西荒城,虽说是属于朝廷管治,但城中官兵毫不作为,甚至与贼寇勾结,你们可要万分小心!”肖玉婵秀眉微蹙,好心劝告。 “哈哈哈哈!” 对于肖玉婵提出的顾虑,许乘风只是肆声大笑,眼神睥睨无羁,那些所谓的危险,对他来说,不过是更好的历练! “师姐,我们会谨慎行事的,我这位叔叔,虽说曾经在军中只是外祖父的副将,但他练得一身好枪法,整个燕国无人可敌!”李纯阳夸赞道。 六国争霸天下,许乘风年仅二十岁,就当上了燕国的镇边将军,坚守燕国北境安定十年之久,函谷关之战时,长城未建,敕勒川有游牧部族挥兵五万,想要南下开疆,而许乘风只率轻骑五千,就将敌军杀得七零八落,逐燕境以北四百里方肯罢休! 赫赫功绩,一战成名,从此,许乘风在军营中的声望,仅次于燕国大将军岳毅! 而他的枪法,学自赵国名将赵穗,也就是赵破虏的爷爷,听闻许乘风使一杆虎头寒铁槊,常与一些北武林用枪高手切磋,未尝败绩,也正因此,江湖人认可他的高超枪法,给他起了个绰号——‘北境枪王’! “此番护你去昆仑,我刚好可以趁此机会离开秦境,去长城之外的霜叶林原,等入得天人之境,再作其他考虑。”许乘风淡笑道。 “霜叶林原,那可是一处秦境与敕勒川接壤地带,只有流民才会被发配到那里去,许叔要想隐居精进修为,也该找一个远避战祸,灵气浓郁的胜地才是。” 李纯阳皱了皱眉,许乘风这份打算,颇有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意味,一旦让敕勒川的游牧部族知道他的踪迹,那些家伙肯定会欺他势单力薄,找他寻仇! “呵呵,贤侄不必多虑,自从天下一统,便陆续有百姓、修士离开了秦国,与放逐的流民在霜叶林原安居,这些年来,我一直与他们有联系,到现在为止,林原住民超过两万,修士近千人,所以,我打算对那里的流民进行整顿,筑城演兵,说不定,将来秦国发生叛乱什么的,有机会夺回燕地!” 许乘风说完,李纯阳恍然大悟,他这个叔叔可谓是野心勃勃。 “说到叛乱,听闻秦牧称帝之后,要在祖龙江以南广开漕运,加重南境百姓徭役,楚地诸城官员,都对他有所不满,而且秦牧最近又整了一出‘罢黜百家,独尊道术’的国策,以至于儒门在朝廷势微,道门独大,三教之间若是发生矛盾,大秦王朝内部,可真就要垮掉咯。” 许乘风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自古儒生入仕,为帝王修策治国,可秦牧偏偏要让道门中人掌权,一群好修术、造符、炼丹的人,多半是身在朝廷心在野。 安定天下,自有道门的功劳,但要说治天下,斗转星移,王朝历代,非儒门不可! “琴圣前辈,可是为此事去的仙阳?”李纯阳好奇发问。 “没错,‘罢黜百家,独尊道术’的政策一出,各州城郡县,上奏劝书者不下千人,因为一些儒生言辞激进,惹恼了秦牧,他派人焚毁了诸多儒门典籍,还抓了几百名上奏的文官、儒生,要将他们活埋,曲流觞就是为此事去了仙阳,悲剧能否避免,且看秦牧心思了。” 许乘风叹息一声,秦牧自上任后,苛政压民、暴政治民,更甚于秦岱宗,长此以往,秦朝必将重蹈数百年前“天熙皇朝”的覆辙! “真是丧心病狂的手段,这个秦牧,怕不是天熙最后一代皇帝武庚寅转世!”肖玉婵不禁感慨道。 “秦岱宗在位期间,大皇子秦长苏受百官拥戴,是当之无愧的皇帝人选,可秦岱宗遇害后,赵隳倚仗宫中权势,硬是帮秦牧获取了九龙气运,将他扶上了龙椅,说到底,那个狗宦官才是罪大恶极!” 听着许乘风的咒骂,李纯阳动了动手指,自从在青陶郡看到赵隳的面容,他至今不忘!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朝得到机会,他势必亲手斩下太宦的头颅,告慰外祖父和母亲的在天之灵! “行了,你们还年轻,最好对朝廷的事情避而远之,将来有了本事,再有想法也不迟。” 许乘风的脸上恢复平静,开口劝告,他知道李纯阳与赵隳之间的仇怨,只望他暂且放下恨意,先成长起来,毕竟初生牛犊难敌老奸恶虎。 第五十章 四侠再会长安城 与许乘风约定好远赴昆仑事宜之后,李纯阳便和肖玉婵告辞离开,驾马往抚顶仙楼附近街道,找了家客栈住下,等待琴圣回归。 数日等待,亦不见琴圣,好在附近商坊极多,热闹非凡,李纯阳和肖玉婵常常走街串巷,颇感新鲜,这几日过的倒也不算无趣。 又是一夜清风起,火树银花,市井喧嚣。 李纯阳和肖玉婵在客栈吃晚膳时,陆续来了不少住店旅人,富家商贾、江湖侠客、豪门公子等等,没一会儿,客栈里已是满席。 “奇怪,莫名其妙来了这么多人。”肖玉婵对此感到好奇。 “师姐,你看他们的神态表情,个个都是垂丧模样,似乎因为什么事情败了兴致。” 李纯阳观察入微,似乎大街上也比往日更热闹些。 “唉,咱们千里迢迢来天香阁,就是为了听洛花魁弹曲儿,谁知道她偏偏今夜身体抱恙,真是扫兴!” 旁边桌前,几位肥头大耳的富商对坐,他们谈论着一个天香阁的丽人儿,个个紧皱眉头,面对珍味佳肴也无心举筷。 而李纯阳听到“洛花魁”三个字,也是提起了兴趣,不禁竖起耳朵,一边饮酒一边偷听他们谈话。 当初在洛阳,忘忧师兄和他说过这位名动江湖的绝世美人儿,这几日在长安街上也是常有耳闻。 天香阁,就坐落在抚顶仙楼二里外的朱雀街,李纯阳和肖玉婵也曾经过,红砖青瓦,雕栏艳灯,四五朱颜于门外迎笑,如此光景,哪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不会动心?不想入之猎奇? 但经过朱雀街的时候,李纯阳只是放慢青骓的脚步,偷瞄了几眼而已。 毕竟刚与雪儿分离,每每想之,心中犹感悲戚,二是丹田寒毒未消,需清身寡欲,当然,即便没有这些杂事烦扰,掂量掂量钱袋里的几两碎银,李纯阳也就没了这份闲心。 这天香阁因洛花魁而闻名于世,是长安最大的勾阑,别说听曲、观舞、佳人陪酒,光入阁费就需五十两银子,李纯阳要是脑袋发热进去瞧一眼,他和师姐接下来数日都得睡大街。 “这也不能怪洛花魁,人家是因为伤心才闭门不出的。” 旁边桌上,又有一人开口,还刻意压低了声音,李纯阳和肖玉婵都感到好奇,仔细听着。 “我是从仙阳来的,听说秦王派人在城外挖了个大坑,要把几百个儒官活埋,这件事情惊动了儒门高层,朝天阙的主事月满弦、抚顶仙楼的琴圣曲流觞,都去宫里求情了,可秦皇根本不见他们,到了午时三刻,大将军白翦直接下令,把儒官统统活埋!” 听着客人的谈话,李纯阳二人感到惊心,这一场“焚书坑儒”的悲剧,势必引起儒门不满,朝廷失去儒官扶持,等同自断臂膀! “这件事情已经传到长安了,听说棋圣钟离和书圣羲之都罢官了,洛花魁身为琴圣弟子,肯定也很悲伤。” “每个月的既望之夜,天香阁都会让洛花魁举行抛绣球的活动,谁抢到绣球,谁就能在红纱帐后坐观花魁唱舞,嘿嘿,那可是长安最热闹的日子,等到那天,她肯定会出现的。” 客栈里,有千里迢迢赶来的客商、挥霍祖上家业的公子、闲云野鹤略显落魄的修士,七嘴八舌,众说纷纭,多半都与洛花魁有关,可见这位被称为“江湖最美”的佳人,究竟有多大的魅力。 “如此听来,琴圣应该很快就会回归。”肖玉婵说道。 “嗯,再歇几日好了。” 李纯阳正答着话,却见有数名风尘仆仆的旅人走进客栈,他们衣着朴素,满脸汗尘,似是某个大户人家的车夫、家丁。 “这几个人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李纯阳眯了眯眼,默默关注着他们。 “掌柜的,你们这里可还有客房?”一名车夫问道。 等掌柜的回应后,车夫开口定了三间甲字号客房,十间乙字号客房,付押金的时候,他直接掏出一张价值五千两的银票,如此大气,惹得在座不少富商唏嘘。 踏! 于此时,又有几个黑衣侍卫打扮的男子,拥着一位衣着锦绣,手持折扇的年轻公走了进来。 “掌柜的,一间甲字号客房,好酒好菜都上来!”公子挽了挽衣袖,态度甚是嚣张。 然而,掌柜的和跑堂伙计都是满脸尴尬,只得悻悻回道:“最后三间甲字号客房,让这几位爷订了,咱这儿还有几间乙字号客房,您看···” “放肆,我家少爷可是芙蓉县县令之子,岂能住乙字号客房?”一名侍卫开口骂道。 只见那位锦衣公子,脸上露出蔑笑,随手抓出一张银票,朝那些衣着朴素的人挥了挥。 “甲字号客房,一宿五十两,本公子出五百两买一间,看你们这打扮,还是省省钱住丙字号客房吧!” 锦衣公子说完,故作一副嫌弃模样,捂了捂鼻子。 闻言,家丁们面面相觑,遂而面露怒色。 “这点儿钱,打发要饭的都不算够,装什么阔气!”车夫反讽一句,气的锦衣公子面红耳赤。 “大胆,找打!” 一名黑衣侍卫脸色骤变,拔刀即出,李纯阳眼疾,抬手便甩出一只酒碗,打在那名侍卫手腕,痛得他立刻将刀扔到了地上。 “谁干的?是谁干的?”黑衣侍卫恼羞成怒,大声斥问,却无人回答,李纯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举筷吃饭。 这种不平事,他非要插一手。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体态肥硕,衣饰镶金嵌银的公子哥进入客栈,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布衣侠客,背负剑袋;一个灰袍道士,仙风道骨。 杜忘忧、赵破虏、周北斋! 认出三人之后,李纯阳和肖玉婵都面露喜色,但他们心照不宣,静观其变,想看看杜忘忧如何处理此事。 “少爷!” 车夫看到杜忘忧,立刻说出刚才发生的事情,客栈里的食客们,也都停下碗筷,要看看热闹。 “五百两银子···呵呵,井底之蛙罢了,不用搭理他们。” 杜忘忧淡笑一声,便直接忽视了芙蓉县县令公子的存在,招呼着赵破虏和周北斋往楼上走去。 “你们放肆,给本公子道歉!”锦衣公子气的怒声大吼,带头的黑衣侍卫,立刻捡起长刀,又要对杜忘忧动手! “不好!” 赵破虏刚拔出长剑,但观一道紫虹闪过,直接刺断了侍卫手里的长刀,插在锦衣公子身旁的柱子上。 如此惊心动魄,吓得那位公子面色苍白,赵破虏和杜忘忧却认出了那柄环绕紫气的剑——明月! 这是小师弟李纯阳的佩剑! 顿时,两位师兄面露惊诧,拨开一桌桌客人,见到了在角落一桌的白衣青年。 “师姐,纯阳!” “大师兄,忘忧师兄!” 客栈里,云梦山四侠相会,彼此面容都显露笑意,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洛阳一别,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第五十一章 雨夜仙楼窃金珠 四侠重逢,一片欢喜,锦衣公子看着悬在头顶的宝剑,自知碰到了硬茬,连忙带人离开了客栈。 而后,周北斋离开客栈,拜访在长安城里安居的故人,李纯阳四人则是在楼上雅间入座,共叙前尘。 “好久不见,纯阳,我和大师兄都以为你还在云梦山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长安,还和师姐一起。” 桌前,杜忘忧与李纯阳对饮,闲聊旧事。 “这几日我们就住在客栈里,等琴圣回来,希望能求得淬阳金珠。”李纯阳琅然笑道。 “呵,淬阳金珠可是珍稀至宝,世间难寻,甭管那儒门琴圣出什么条件,师兄一定帮你得到金珠。” 杜忘忧底气十足地拍了拍胸膛,赵破虏却是四处瞧望,面露疑色:“纯阳,那个叫雪儿的小姑娘呢?没和你一起来?” 闻言,李纯阳、肖玉婵面色微变,但在座的没有外人,李纯阳便和他们解释起了西陵雪的身世,以及他们在泰平郡发生的事情。 “特娘的,这个慕容词,真是该好好教训一番!”杜忘忧气得拍了下桌子,叹气一声,作为师兄,他为李纯阳和雪儿二人的遭遇感到遗憾。 “对了,大师兄,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为何不回云梦山,反而和忘忧来了长安?”肖玉婵好奇地问道。 赵破虏似是不愿启齿,他不禁看向杜忘忧,后者一番挤眉弄眼,他只得干咳两声,回答道:“忘忧说长安城里的酒肆,有很多种从各地运来的好酒,我俩寻思着给师父带几坛尝尝,所以就来了,嘿嘿。” 肖玉婵欣慰一笑,轻点螓首,李纯阳则是嘴角含笑,默然不语,只是为了买酒的话,忘忧师兄才懒得出洛阳呢! 少间,窗外有雷鸣声起,旋即便是夜雨落下,淅淅沥沥。 四人在雅间把酒言欢,外头街上却是传出惊呼,小贩们收了摊位,行人纷纷在雨中急奔回家,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渐归于寂静。 踏!踏! 雨夜,客栈外,只见一名穿着修身锦袍的年轻女子走在街上,身姿曼妙,眉目含情,一双羊脂玉般光洁的美腿半隐半露,酥手撑一把油纸伞,朝着抚顶仙楼行去。 天色灰暗,细雨朦胧,有三名身着绣花黑衣的蒙面人,在楼阁瓦顶间穿梭,他们头戴斗笠,使得武器也不相同,始终有意和锦袍女子保持百步距离,悄无声息。 抚顶仙楼,三十三层危楼之顶,淬阳金珠闪耀微光,却因层层雕檐阻隔照不到地面,几名儒生披蓑衣、提灯笼,在仙楼周围巡视。 踏! 此时,锦袍女子撑伞来到,那几名儒生提灯细看,发现是一名女子,便都放松了警惕,不以为然。 “这里是儒门领地,抚顶仙楼,姑娘来此所为何事?”一名儒生问道,他提着灯笼照在女子的脸上,映着一张清纯容貌。 “我来此,是为陪各位公子的。” 锦袍女子轻声言语,主动伸出一只玉手抓住那名儒生的衣襟,其他几个儒生见状,只当她是附近风月场所的的浑倌,便都聚了过来,仔细打量起她的身材相貌。 成功勾引到这些儒生,锦袍女子面露浅笑,双眸里的神色似千年不化的墨,旋而又变幻七彩斑斓,儒生们与她对视之际,都是感到身体麻痹,眼神变的呆滞,怔在了原地。 “除了你们和棋圣的弟子方琦,这抚顶仙楼里面,可还有其他人值守?”锦袍女子望着三十三层均有微光荧耀的仙楼,问道。 闻言,儒生们均是呆滞摇首,锦袍女子丹唇含笑,玉手轻挥间,三名黑衣人自暗处掠来,一人放哨,两人随锦袍女子来到仙楼门外。 “淬阳金珠,就放置在抚顶仙楼第三十三层,据说其间布有结界机关,石竹、紫荆,你们两个破掉结界之后,只管取走金珠,若是触发机关惊动外人,我和鸢尾会处理。”锦袍女子说道。 “锦花堂石竹遵命!” “锦花堂紫荆遵命!” 名为石竹与紫荆的黑衣刺客,立刻冲进正门,借着墙壁悬烛的光亮,在楼层间飞檐走壁,锦袍女子则是立在门外,美目微合,纤手结印,一股清幽真气扩散方圆数里。 踏!踏!踏! 于此时,八方街道巷里,竟是不断有行人冒雨走出,朝着抚顶仙楼赶来,他们与那些儒生一样,均是神情呆滞,好似一具具受到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 抚顶仙楼,二十八层。 一间宽大的闺房里,画景屏风,四壁垂帘,红烛荧耀,炉香游弋,最惹注目的,则是室内摆放的十几张古琴,每一张都是价值千金的世间珍品! 这便是长安花魁洛紫嫣的居处。 待最后一缕炉香燃尽,香枕软塌上,泪痕沾翠袖,温婉女子美眸轻眨,柔声哼唱。 “长安有高楼,仙人客此读春秋。我辈多清仕,呕心书解天下忧。君王无良道,儒生似芥成寇雠···” 半曲未尽,夜雨潇潇,打断女子悲戚忧思,她缓缓起身,披一件绣霞白毛鹤氅,玉足点地,临窗观雨。 于此时,两道黑影自窗边掠过,正是石竹和紫荆,抚顶仙楼二十八层以上,均被门锁封堵,他们只好走外面的爬梯。 如此一幕,惊得洛紫嫣伸手轻掩丹唇,旋而,步步无声,纤手轻抚案上的桐木琴,一缕不同于真元的气息自她指间流转。 很快,石竹和紫荆来到了楼顶,无形结界之中,悬着一尊青铜古钟,钟下有一处玉台,淬阳金珠便是置放在玉台之上。 二人催动体内真元,打破结界后,紫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取走闪耀着金光的宝珠。 嚓! 不料,锦袍女子提及的机关就在玉台里面,感应到金珠缺失,玉台直接发生了爆炸! 轰! 沉闷钟声自楼顶传至地面,奈何,负责巡视的儒生都受到了控制,唯独二十八层的闺房里,有一位佳人受惊。 “糟了,淬阳金珠!” 洛紫嫣秀眉微蹙,自知是金珠失窃,她推开窗户,正好看到两名刺客携淬阳金珠往楼下奔去。 铛! 钟声回荡,声震十里,惊动了客栈里的侠客。 “这是···钟声?”李纯阳问道。 “没错,这是抚顶仙楼楼顶的青铜古钟,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杜忘忧站起身来,面色凝重。 “很多人往抚顶仙楼的方向去了!”赵破虏扒着窗户,看到街上有诸多行人,他们动作僵硬,宛若行尸。 “走!” 李纯阳毫不犹豫地抓起剑袋,戴了顶斗笠就从窗户跳了出来,紧接着,赵破虏和肖玉婵也跟了上去,杜忘忧则是派人去寻周北斋。 踏! 长街上,雨声急,白衣剑客掠过那些聚集在一起的路人,看到他们目光呆滞,如中惑术,李纯阳自觉不妙,提高了警惕。 第五十二章 剑客琴姬初相遇 抚顶仙楼,二十八层。 紫荆与石竹取得淬阳金珠,急奔而下,洛紫嫣倚在窗边,瞧见他们二人逃走,本是打算出手夺回宝物,奈何高楼危耸,她所学轻功较差,只得紧咬银牙,愤然看着他们离去。 “今夜是方琦值守仙楼,为何不见他?” 洛紫嫣秀眉微蹙,担心同门遇害,她立即穿上一双绣云履,抱着一张桐木精制的镂金古琴,追了出去。 于此时,李纯阳孤身一人来到抚顶仙楼,只见此地已经聚集了上百名普通人和修为低劣的修士,他们站在仙楼之下,细雨淋身而不自知,好似在守护着什么。 如此一幕,惊得李纯阳立刻拔剑,他不经意间抬头望向楼顶,刚好发现淬阳金珠消失了。 漆黑雨夜,天际雷霆轰鸣,借着雷光闪耀刹那,李纯阳看到了抚顶仙楼正门檐下的女子。 见到女子身着锦袍,一双玉腿外露,李纯阳不禁凝眉,他想到了在洛阳奇珍阁的那名女子,再看周围所有失去自我意识的人,定是她没错了,杀害解玄阁主的凶手之一! 钟声响过,除了李纯阳,附近有不少人穿蓑笠、打着伞赶了过来。 “兄台,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一名好事儿的大叔走到被控制的修士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料,那名修士双眼无神地转过头来,咬牙切齿,拔出腰间短刀就捅进对方的小腹! “啊!” 惨叫声传出,李纯阳立刻斩出一道剑气,将持刀的修士打倒在地,但那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竟是发疯似的跑向李纯阳,势要取他性命! 无奈下,李纯阳只得提剑招架,周围那些赶过来的人们,均也受到了这些被控制者的攻击,惨叫连天。 接招的同时,李纯阳开口劝告,试图唤醒对方意识,却毫无作用,他只得狠下心来,一剑结果其性命。 “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在此打斗?” 肖玉婵和赵破虏赶过来,亦都心生警惕。 “淬阳金珠被盗,估计盗贼还在楼中,这些行为疯狂的人,都被那个女人的眼睛控制了!”李纯阳回答,举剑指向锦袍女子。 听罢,师兄师姐面面相觑,他们不太信李纯阳的话,一个女子用瞳术控制上百名人,这得是多么可怕的能力? “不管了,试试看吧!” 赵破虏盯紧了那名锦袍女子,长剑出鞘,孤身向她杀去。 然而,锦袍女子只是轻眨幻彩双眸,甫招手,便是有几十名修士从四面八方掠来,护在她面前。 面对这些本事一般的武修,赵破虏一人一剑,势如破竹,但他不愿滥杀无辜,所以在出招时,略有保留。 “鸢尾,交给你了!” 锦袍女子淡淡言语,躲在暗处的黑衣刺客漠然点首,抓着一杆黑铁白缨枪,以迅雷之势杀向赵破虏! 铛! 电光石火,千钧一发,李纯阳抛出清风剑,打在枪尖上,这才使鸢尾没能偷袭成功,赵破虏发觉身后来敌,长剑倒旋挥斩而出,二人枪剑交锋,气浪横扫方圆十数丈! “七品!” 初次交手,感知对方修为,赵破虏不禁紧了紧手中长剑,肖玉婵亦是来到鸢尾身后,对他形成夹击之势。 此时,只闻爆碎声响,抚顶仙楼有人破窗而出,紫荆和石竹本着快速逃离的想法,直接从十楼施展轻功跳了下来。 “盗贼!” 李纯阳瞧见二人,当即认定就是他们偷走的淬阳金珠,此物关系自己性命安忧,他立刻提剑追了过去。 紫荆二人成功取得淬阳金珠,锦袍女子面露微喜,她看到李纯阳向二人逃离方向追去,自然是不肯任他坏了计划。 “哪里走!” 锦袍女子两手结印,数名被她控制的修士猛然倒地,他们体内真元席卷而出,环绕在女子面前。 数道真元凝成一道飞剑,朝着李纯阳射来,剑客见状,只得双剑起招,挑起台阶上的石狮子,挡消了飞剑攻势。 轰! 石狮子陡然崩碎,爆出万千石尘,李纯阳甚至都顾不上看一眼锦袍女子,神色焦急地追击紫荆二人。 踏!踏! 两名黑衣刺客同时落地,决定穿过抚顶仙楼的后院,逃离此处。 殊不料,高楼之上,有佳人纤手扶着栏杆,抱琴深望。 看到两个刺客跑到后院,洛紫嫣的小脸上,竟是露出一抹浅笑,只见她素手捏弦,再掀阵阵无形气劲。 此招正是儒门四绝学之一,浩然气! 嗖! 手起弦落,浩然正气化作凌厉剑芒,射进院子中央之地,似是因浩然气的出现,地面隆起,浮现出琴、棋、书、画四张图绘。 嗡!嗡! 图绘消散之余,一股浩然正气弥天而起,盖笼整座院落,紫荆和石竹正要越墙逃走,却被忽然出现的结界罩住,仍凭他们如何发力,都难以突破。 结界出现,洛紫嫣仍是秀眉微蹙,她拜琴圣为师,这些年来,学过不少儒门功法,但自己的本事够不够对付这两个盗贼,她不敢确定。 “淬阳金珠是师父的珍爱之物,一定要夺回!” 洛紫嫣正欲下楼,却见有一名白衣剑客匆匆奔来,他手中双剑,荧耀紫青光芒。 “盗贼休走,交出淬阳金珠!”李纯阳高声喝道。 紫荆和石竹互视一眼,各自摘下背后袋子,亮出武器,紫荆手持一柄精铁剑,石竹握着一柄精铁刀。 光是二人身上散发的真元气息,就让李纯阳感觉到了杀意。 “四品武修而已,杀了他,去前面和心魔、鸢尾会合!” 话语落定,紫荆提剑杀向李纯阳,他有着七品的武道修为,要杀四品修士,简直是屠鸡宰狗! 面对强敌来袭,李纯阳双剑合璧,体内迸发出一股强大的青色真元能量,在头顶幻化成巨剑。 “幻兵诀·青釭剑!” 紫荆距离李纯阳只剩十步,巨剑倏出,前者挥剑运转七分真元,这才挡消其攻势,李纯阳则是趁机倒退,他深知自己不是这二人对手,眼下只能且战且退,等周天师来支援了。 铛! 此时,石竹抛出精铁长刀,挟裹真元能量,将青釭剑幻象震飞,紫荆再度杀向李纯阳,二人配合,极为默契! “琴道杀音·青锋破云!” 高楼上,洛紫嫣见剑客有危险,玉手拨动两弦,浩然气在弦上蓄势惊发,化作一道青锋横扫而出,紫荆专心对付李纯阳之际,后背受到青锋斩击,顿时鲜血飘洒! 此击虽不致命,但伤口裂痕痛意难忍,紫荆失去三分战力! “这是儒门武学,结界必是楼上之人所为,杀了她,或许能破结界!”紫荆恶狠狠的盯着高楼上的人影,道。 石竹听闻,当即掠身腾空,全力斩出一道刀气,洛紫嫣急忙闪躲,电光石火间,刀气径直劈碎了栏杆,在墙壁上留下深痕。 就连洛紫嫣身上的羽白大氅,也被削碎了一大截! 此时的洛紫嫣,紧抱着怀里的镂金古琴,小手微颤,引得浩然结界有所震动,她的念力很差,又因为心中害怕,已是难以维持结界的运转了。 踏! 石竹掠上高楼回廊,不断向着洛紫嫣挥砍,后者只能顾及自己安危,无暇再引用浩然结界。 轰! 结界爆碎,浩然气散,四幅图绘黯然失色,洛紫嫣也被逼至角落,进退不得。 望着距离自己百尺之高的地面,洛紫嫣紧咬银牙,合上眼眸,抱琴跃下。 于此时,李纯阳即将离开后院,但他看到有人自楼上坠落,不禁剑眉紧皱,回望一眼身后杀意浓烈的刺客,决意救人。 踏! 只见李纯阳纵身跃到青釭剑之上,借力腾空而起,双手弃剑,紧紧抱住急坠而下的温软香躯。 刹那间,夜雨初歇,雷光一闪。 怀抱中的女子,著一身红紫相间的襦裙,青丝流瀑,明眸皓齿,黛眉如画,耳悬珍珰,玉面如雪胜雪白,丹唇似枫深枫色,眉心一点朱砂印,所谓天仙亦不及! 这样一副人间独绝的容貌,教人不敢细看。 惊觉身体被两只有力的手掌紧拥入怀,洛紫嫣睁开双眸,雷光映照着年轻俊秀的面孔,四目相会,无问无答。 好在李纯阳向来遇事镇定,默默收回了眼神,须臾间,已是抱着姑娘安然落地。 第五十三章 凤凰清音破瞳术 待李纯阳松开手掌,洛紫嫣便是抱着镂金古琴,足尖着地,轻点螓首。 “多谢公子相救。” 洛紫嫣认真看了一眼李纯阳,但剑客并未回话,只见他双手微动,清风剑与明月剑赫然在握。 铛! 眨眼之间,石竹举刀迎头劈来,李纯阳双剑启锋,见招拆招,刀剑生辉,刹刹映眼。 “快走!”李纯阳侧颜道。 洛紫嫣只得照做,躲到发生混战的广场上,但她并未放弃夺回淬阳金珠的想法,玉手再抚琴弦,引动天地间未消散的浩然气。 帮助佳人脱困,李纯阳孤身应战,他本就与石竹差着两层修为,十余招过后,已是渐显力疲。 这时,紫荆从后面追赶过来,拔剑刺向李纯阳,洛紫嫣见状,玉手轻抬,弦上浩然音波化作一道皎洁月光,横斩而出。 面对如此浩瀚气劲的冲击,紫荆不敢大意,只得收剑架在身前,然而,月光斩来,浩然气散,紫荆根本无力抵挡,当场被震飞十丈之远! 浩然之招,无可比拟,紫荆倒飞之时,上衣被气劲撕碎,一颗巴掌大小的金色珠子甩了出来,灿灿金辉,照的十方明亮如昼。 “淬阳金珠!” 金珠出现,李纯阳和洛紫嫣都是有心夺取,但剑客被石竹缠住,已是自顾不暇,洛紫嫣轻咬银牙,贸然抱琴翩然而去。 哒! 眼见淬阳金珠落地,身遭重创的紫荆,口中喷出鲜血,艰难起身,掠步来夺! “琴道杀音·流风回雪!” 洛紫嫣再拈琴弦,浩然气化作疾风卷向宝珠,同时,紫荆伸出左手,指尖碰到了淬阳金珠,殊不料,那股疾风竟有回旋之势,挟裹着珠子转向洛紫嫣。 众目睽睽下,淬阳金珠落在洛紫嫣手里,紫荆双眼血红,竭力甩出精铁剑,直指洛紫嫣! 面对杀剑袭来,洛紫嫣避无可避,只得将淬阳金珠抛给了李纯阳,她自已则是抱琴颤立,恍见无常索命,酆都开门。 双剑抵消刀招后,李纯阳顺手接住了宝珠,将其揣进怀中,他回望洛紫嫣那里,倘若此剑刺中佳人,必然要落个玉损消香的下场! 深知洛紫嫣危险,剑客动容,倒旋一剑,借着刀气之势,闪到了洛紫嫣身旁。 戳! 紫荆一剑袭来,李纯阳移身护在佳人面前,任由剑锋刺伤了自己的肩膀,鲜血飞溅。 好在紫荆身遭重创,此招并无太大威力,仅是没入肩头一寸有余,而石竹也趁机杀来,两名刺客联袂之招,李纯阳陷入九死一生之局! “月出东山上,风起秀林间!” 就在洛紫嫣不知所措的时候,李纯阳强催体内真元,左手明月剑挑开刺入肩头的剑锋,右手清风剑旋转卸去刀锋霸劲,《侠客行》名招再现,竟是破掉了石竹二人攻势! 在洛紫嫣惊诧之际,李纯阳强忍右肩伤痛,转身抓住洛紫嫣的皓腕,带她在混乱的人群里穿梭。 “淬阳金珠在那个女人手里!” 紫荆声嘶力竭的呼喊着,鸢尾和锦袍女子均是面色凝重,他们此行任务就是取得淬阳金珠,而且今夜之前,他们还找了在抚顶仙楼的暗桩帮忙,若是无功而返,他们都必会受到重罚! 鸢尾旋舞着黑铁白缨枪,想要去抢走淬阳金珠,但面对赵破虏和肖玉婵的夹击,他难以脱身,锦袍女子眼神微变,双瞳中光彩浓郁,那些被她控制的修为较低的修士们,竟是纷纷口吐鲜血,丹田中真元不断释放,飞向锦袍女子。 嗡嗡! 锦袍女子双手结印,逐渐掌控了数十道真元,她没有任何武道修为,却借着他人的真元力量,在身后凝结出一颗面容狰狞的白色骷髅头。 “瞳术·幽灵火!” 只见巨大的白色骷髅头,空洞的眼眶里荡漾着幽蓝色火焰,凡是看向火焰的人,都会感到莫名恐惧,毛骨悚然。 哧—— 两簇幽灵火射向李纯阳和洛紫嫣,赵破虏当机立断,长剑抛空,引动浩荡真气斩碎了火焰。 随后,四人会合,与那些赶来支援的儒生、侠客们站在一起,在李纯阳的提醒下,他们都对锦袍女子多有警惕,不去看她的眼睛。 “纯阳,你受伤了!” 肖玉婵看到师弟右肩流血,当即扯下一块衣布,为他包扎。 “纯···纯阳,这位姑娘是?”赵破虏看到抚琴佳人的天仙容貌,不由得感到惊艳,李纯阳此刻面色苍白,摇了摇头,他并不知对方名字。 “洛花魁!” 此时,有侠客认出了洛紫嫣的身份,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也惹来众人回眸,面对无数道倾慕目光,洛紫嫣轻点螓首。 而李纯阳的脸上,亦是露出惊讶的眼神,当时自己只想着救下临危佳人,岂知她就是江湖传闻中的洛花魁! “怪不得忘忧说,有人为听她一曲而掷千金!”赵破虏看着洛美人儿的绝色容貌,喃喃自语道。 “杀!” 锦袍女子一声令下,被控制的人们纷纷冲向李纯阳等人,幽冥火焰四射,战端再起。 “他们这是怎么了?”紧迫情势下,洛紫嫣看向那些形如活尸的人,发出疑问。 “他们受到了控制,是瞳术。” 剑客回答后,洛紫嫣纤手拨动琴弦,强引天地间的浩然之气。 叮! 琴音铮鏦,竟似凤凰清鸣,声音扩散方圆数里,闻音者无不是感到心神澈明,那些受到瞳术控制的活尸人,一个个怔在了原地,呆滞的眼睛里,逐渐恢复了神采。 突如其来的凤凰清鸣,扰乱了锦袍女子心智,毫无防备的她,脑海中精神溃散,只觉头晕目眩。 “噗!” 锦袍女子猛然喷出一道血箭,顺着音源,她看到了人群中拥护的抚琴佳人,眼中初现惊惶之色。 这个女人,破了她的瞳术! 而奏音过后,洛紫嫣皙白如玉的小脸上,露出几分疲色,她忍不住抛下镂金古琴,纤纤玉手抓扶着白衣剑客的胳膊,这一招,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体力。 “心魔,这是何故?” 惊见锦袍女子吐血,鸢尾立刻过去搀住她的胳膊。 “能破我上官莞的瞳术,她不简单,一定要除掉她!” 上官莞眼中的幻彩渐渐消散,恢复如初,但她看向洛紫嫣的眼神,有着极浓杀意。 “现在杀她,恐怕不易,淬阳金珠也被他们抢回去了。”鸢尾皱眉道。 紫荆受了重伤,那些修士们恢复了意识,他们四个拼死一搏,都未能杀掉洛紫嫣,抢回李纯阳手里的淬阳金珠! 此时,不远处有道人驾雾而来,上官莞自知大势已去,深深地看了一眼洛紫嫣,轻挥袍袖,带着鸢尾三人逃离。 不少儒生们追了过去,但他们忌惮上官莞的瞳术,只得保持着安全距离,进行跟踪。 危机暂消,李纯阳只觉得胸口闷热难忍,立刻伸手从怀中取出淬阳金珠,此物由天地间最精纯的火元孕育而成,随便削去一角都是大补之材,至阳至纯,当真不失为人间至宝。 李纯阳望着淬阳金珠有些失神,他离开桃花源,就一直在寻此物,几番起起落落,今夜终于得见,可它现在并不属于自己。 “紫嫣姑娘,请收好。”李纯阳松开拿着宝珠的手掌,递向洛紫嫣。 佳人颔首,小心翼翼的收回淬阳金珠,但李纯阳刚才的表情被她尽窥眼底,这位剑客似乎有心事,与此物相关。 第五十四章 救命恩情铭芳心 待到上官莞等人远走,杜忘忧这才与周北斋来到抚顶仙楼,二里外,朱雀街头,亦有一位华服老者在儒生们的拥护下赶往此地。 “师兄、师姐、纯阳!” 胖师兄杜忘忧立在云雾上看到了三位剑客,立刻向他们挥手示意,而后,周北斋驱雾落向地面,杜忘忧心急,还有一丈高的时候,他直接跳了下来,但因为体态憨胖,两脚挨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呦!” 杜忘忧痛得嗷嗷直叫,李纯阳急忙跑过去将他扶起,看到小师弟右肩有伤,杜忘忧也顾不上揉揉自己发痛的屁股,从怀里取出一包上好的金疮药,仔细涂在他的伤口处。 “纯阳,抚顶仙楼发生了何事?”周北斋负手走到李纯阳面前,开口询问。 遂而,剑客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述,听到“瞳术”二字,老天师点了点头,此种妖术,他也曾有耳闻。 正说着,赵破虏几人也走了过来,杜忘忧笑着招呼,但看到那一袭红紫襦裙的绝色女子之后,胖师兄两只眼睛瞪得像铃铛一样大,旋而面色激动,伸手指着洛紫嫣。 “洛···洛···” 杜忘忧口齿不清,洛紫嫣不禁掩嘴轻笑,颔首启唇:“杜公子。” “你们认识?”李纯阳惊讶地看着二人。 “有劳杜公子经常照顾天香阁的生意,奴家和姐妹们才有得安生日子,洛紫嫣在此谢过。” 洛紫嫣点首致谢,杜忘忧立刻笑容满面,却也知对方是出于礼貌才会这样说。 他这些年在天香阁消遣,掷银十万两有余,算得上是天香阁的一位大客人,但杜公子自个儿心里清楚,就算没有他光顾,洛紫嫣也是照过安稳日子,天仙容貌,无双琴技,不知多少商贾大户愿为她一掷千金! “大师兄,你们两个此次来长安,当真是为了给师父买酒?”肖玉婵不禁看向赵破虏,问道。 闻言,二人只得讪讪一笑,不予回答。 踏! 远处灯笼明亮,众儒生随画圣吴连枝来到,华服老人走到石阶上,望着雨水混杂暗红鲜血的地面,以及诸多倒地尸体,不禁皱眉。 “画圣先生。” 见到画圣前来,清理现场的儒生们向他纷纷行礼,可吴连枝并不理会,一双老眼中透出些许厉色。 “方琦在何处?”吴连枝朗声发问,在场儒生均是摇头不知。 洛紫嫣作为儒门中人,向吴连枝说明了上官莞四人盗窃淬阳金珠之事,画圣手中抓紧了画轴,面露悲戚:“方琦失踪,很有可能落进贼人手里,唉,老夫又当如何向棋圣交代!” “何必为此懊恼,派人查找凶手,才是眼前要事。”周北斋开口道。 悲戚之余,见劝言之人身穿八卦道袍,吴连枝不禁面色微变,抚顶仙楼,如何能有道士? “儒门之事,岂容你一朽道妄言!” 吴连枝怒声发话,此时正值朝廷尊道欺儒,两教纷争之际,他看见道士就如遇寇雠! “腐儒,无礼!”周北斋脾气一上来,痛快地骂了回去。 两教的高层人物言语针锋,儒门画圣手中画轴轻鸣,道门天师周身渐起卦象,二人对峙,仙楼下的氛围登时变的剑拔弩张! “画圣先生,您误会了,若非他们帮助,淬阳金珠已经被盗走了,而且这位李少侠,救了弟子的命。”洛紫嫣急忙出面解释,将宝珠从镂金古琴的暗匣里取出。 淬阳金珠还在?! 看到闪耀金辉的宝珠,吴连枝面色大惊,转瞬又恢复常态,见到李纯阳和肖玉婵也在场,他脸上的怒意这才有所收敛。 随后,洛紫嫣向仙楼正门方向伸出玉手,五指并拢。 “雨后清寒,请诸位到仙楼上暂歇。” 面对花魁邀请,杜忘忧和赵破虏脸上露出了喜色,两位老人也各自收回真气,免了一场争斗。 然而,李纯阳有伤在身,又因损耗太多体力感到疲倦,兀自向吴连枝拱手行礼,言道:“夜色已深,在下就不打扰前辈休息了,告辞。” 待画圣点首,李纯阳拖着一身疲惫走下了石阶,赵破虏等人也只得跟在他身旁,回往客栈。 “公子,留步!” 洛紫嫣一语即出,李纯阳、杜忘忧、赵破虏均是驻足回首,但洛美人儿的目光始终落在白衣剑客身上,两位师兄尴尬发笑,向后退去。 佳人抱琴,步步生莲,来到剑客面前,相视间,李纯阳略感不自在,只得将眼神移至别处,洛紫嫣轻启丹唇,道:“公子连着救我两次,还受了剑伤,可我还不知公子姓名,是何许人也。” “在下名叫李纯阳,是鬼谷派的弟子。” 李纯阳回答后,仿佛知道洛紫嫣想说什么,他便抢先开了口。 “今日之事,紫嫣姑娘不必记挂于心,告辞。” 言罢,李纯阳转身离去,徒留佳人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失神,此人年龄不及弱冠,却是有颗常人所不及的仁义之心,洛紫嫣久居天香阁,形色纷杂的江湖过客,她见了太多太多,但像李纯阳这样的人,甚至鲜有耳闻。 “我洛紫嫣从未亏欠于人,这份恩情,理应择日报答才是。” ······ 雨后清宵,众人在客栈里共处一室。 李纯阳盘膝坐在床榻上,调理丹田真元,抑制毒息,周北斋则是讲起有关“瞳术”的传闻。 “瞳术源于西陲之地,早在天熙皇朝统治天下的时候就存在于世,相传楼兰国的第一任君王,天生彩瞳,后经妖术师帮忙,练成了能够摄人心魄的瞳术,凡是与他对视的人,都会变得毫无意识,而那位君王的后代,也都传承有这种天赋,没想到啊,人人畏之的瞳术会在今夜再现江湖。” “记得师父也讲起过有关瞳术的传闻,西域魔宫曾有一位护法练就此术,但诛魔之战过后,那名护法身死道消,瞳术就失传了。”肖玉婵思索道。 “瞳术这么厉害,有没有办法能破解?”杜忘忧好奇发问。 闻言,周北斋颔首,抚须言道:“练就瞳术的人,都有着极为强大的精神力量,就算是命悬一线,也能轻易夺人意识,欲破瞳术,需扰乱施术者的心神,或唤醒被控制者的意识,据老夫所知,儒门琴圣曲流觞便有此本事,洛紫嫣能以琴音打伤那名女子,想来是受了琴圣教习。” 李纯阳在榻上闭眼不语,但几人的对话他听得仔细,周北斋所讲,他颇为认可。 刚才在抚顶仙楼外,洛紫嫣抚弦奏音,那些形如活尸的人,都逐渐恢复了意识,而他就在美人儿身侧,听到琴音之后,亦是感到一阵舒适,这种能力,着实令人称奇。 第五十五章 画圣私居一丘貉 长安雨霁,夜深不静。 因为抚顶仙楼发生祸事,一队队官兵奉命挨家挨户搜查凶手,大街小巷,鸡飞狗跳。 子丑时分,天策卫们一路追寻凶手受伤后在地上留下的血迹,最终认定凶手就躲藏在朱雀街。 “开门,开门!” 朱雀街头,两名官兵用力拍击着一处大户私宅的院门,四五个天策卫都是倚着墙壁,按紧雁翎刀,以备不测。 吱—— 少间,有人敞开门扉,面带愁容地走了出来。 “抚顶仙楼多人遇害,我等奉命搜查凶手,请老人家带我们入院搜查!”两名官兵冲着华服老人大声说道。 然而,老人静默不语,一旁的天策卫探出脑袋瞧见了他,立刻推开了官兵,拱手向老人行礼。 “在下不知这是画圣先生的住宅,多有冒犯,还请谅解!” 其余人一听是儒门画圣,纷纷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今夜之事,老夫也倍感痛心,你们不辞辛劳追查凶手,实属长安百姓之幸,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凶手,告慰那些逝者的灵魂。” 吴连枝称赞一句,旋而面色凝重地说道:“老夫刚才已经去过抚顶仙楼,听说那几个凶手修为不俗,请各位多加小心!” “多谢画圣先生提醒,我等会谨慎行事,夜色已深,我们这便去别处寻找,您老人家请回。” 天策卫们个个陪着笑脸,知趣儿地关上了院门,带人去搜查其他人家。 回到屋子后,画圣点燃蜡烛,照着四道身影。 “吴连枝,你说抚顶仙楼今夜只有那方琦值守,可现在倒好,紫荆身受重伤,你如何解释?”石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声质问道。 “洛紫嫣每日都会去天香阁弹琴,今夜未去,实属意料之外,但老夫再三叮嘱,你们取得淬阳金珠之后,就赶快从正门离开,可你们愚蠢至极,非要去后院,那里可是有着一座由我们儒门四圣亲手设下的浩然法阵!” 吴连枝坐在椅子上,冷哼一声,再道:“庆幸吧,换成是我来运转法阵,你们两个早就成尸体了!” “你!” 听到画圣言语,石竹气得就欲拔刀,好在鸢尾冷静,按住了他的手。 “吴前辈,今夜没能取走淬阳金珠,责任在我们,只是那位江湖人称‘花魁’的女子,为何能破解心魔姑娘的瞳术?”鸢尾问道。 “洛紫嫣,不过是跟曲流觞学了些琴技、儒门的音波武学罢了,依老夫愚见,她能破瞳术,多半是因为‘浩然气’。” “请先生细说。”上官莞秀眉微蹙,道。 “浩然气,本就具有宁神安心之效,再以琴音辅之,便能使这安神之效更深一分,当然,心魔姑娘的瞳术要是能达到令师那般地步,则无人可破。” 吴连枝说完,上官莞的眼睛里透出几分杀意,这个叫洛紫嫣的人,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决不能留其活在世上! “对了,淬阳金珠现今在洛紫嫣手中,被她藏进镂金古琴的暗匣里,要是等曲流觞回来,你们就没有机会了,而且前几日,有鬼谷派的弟子来求要淬阳金珠,以他的身份,曲流觞必然会忍痛割爱。”吴连枝提醒道。 “事不宜迟,明夜,不管洛紫嫣是在抚顶仙楼,抑或天香阁,本姑娘一定会杀了她,夺得淬阳金珠!” 上官莞美眸轻眨,眼瞳彩色愈深,只闻踏步之声,隔壁屋子里走出一名魁梧青年,他手中抓着一张铁板棋盘,身后背着一黑一白两个袋子,除了他的眼神黯淡之外,整个人看起来并无异常。 “画圣先生,劳请你明日仔细盯好洛紫嫣的行动,此事若成,太师一定感您的恩。” ··· 翌日,碧空如洗,清阳曜灵。 经过一夜休息,再加上金疮药的神效,李纯阳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只觉浑身轻松。 “也不知道官府有没有抓到凶手。” 剑客自言自语,兀自打了盆清水洗脸,锦绸束发,又换了身干净白装,一个人溜出客栈,往抚顶仙楼行去,因为关系到淬阳金珠,他对此事格外上心。 于此时,抚顶仙楼周围,聚拢了许多百姓,石阶下躺着几十具蒙盖白布的尸体,一些妇孺认出家人尸体,当场悲声哭泣,其余人则都是来看个热闹。 忽然间,街上马铃悠悠,来了一位神秘的丽人儿,她身着玉袍,面罩白纱,光是一双弱水明澈的眼眸,和那婀娜姽婳的身材,就惹来无数炽热目光,胯下骑着一匹西域名马‘夜照玉狮子’,更显其身份尊贵。 白马配玉人,世间一绝景! “怎会这么多人?难不成,抚顶仙楼今日有盛会举行?” 玉无瑕美眸轻眨,翻身下马,玉手牵着夜照玉狮子前行,美颜如雪,三千青丝长及柳腰,丽人儿一颦一动都令人唏嘘,只是她身上自有清冷寒息流转,凡近身者都如临冰河,她就似是一朵盛开于西子湖中的白玉莲花,可近观而不可亵玩焉! 玉无瑕自顾行走着,没有言语,围观的人们知趣地向两侧倒退,给她让出一条道路。 “劳请通报曲流觞先生,桂月蟾宫玉无瑕求见。” 守在石阶下面的儒生,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但听到她是来找琴圣的,便赶紧收回了心思。 “琴圣先生去了仙阳,尚无归期。”见有客人到访,吴连枝立在石阶上,开口回道。 “老夫画圣吴连枝,是抚顶仙楼主事之一,姑娘来此,有何要事?” 闻言,玉无瑕丹唇道:“求淬阳金珠一用。” 又是一个想要淬阳金珠的! 吴连枝眉头微皱,那些天策卫都按住了腰间刀柄,凡是来找淬阳金珠的人,都有可能是昨夜凶手! “此女打扮神秘,是否真是桂月蟾宫来的也不得而知,嗯,昨夜之事,倒不如先栽赃给她,免去上官莞的嫌疑,让她今夜能顺利抢走淬阳金珠。” 吴连枝深深地看了一眼玉无瑕,冷笑道:“听说昨夜来的凶手,有一名女子。” 画圣话音刚落,天策府及众官兵便是围住了玉无瑕,刀兵相向,后者的小脸上满是惊讶,但出于警惕,她释放出寒冰真气,可如此一来,更让那些官兵笃定她就是凶手之一。 那些逝者的家人听说找到了凶手,纷纷对着玉无瑕破口大骂,百夫所指,无端谤言,佳人玉手轻握,真元化作寒流弥漫八方,地面霎起霜寒色,惊得众人逃窜。 “此人必是凶手,抓住她!” 官兵们一拥而上,玉无瑕有八品武道修为,自然不惧,举手弹指间,寒流在周身形成冰罩,仍凭刀枪斩击,牢不可破。 “有人在打斗!”李纯阳提着剑袋走在街上,丝丝寒息拂过面容,他意识到有高手在释放真元,出于好奇,便是向抚顶仙楼急奔而去。 第五十六章 仗义执言解误会 抚顶仙楼之下,玉无瑕因被误会,与天策卫们斗得不可开交。 铛!铛! 天策卫们挥舞雁翎刀,疯狂砍击着冰罩,更有精通异法的儒生,在远处释放出一道道流光,轰在冰罩之上。 嘭! 终于,万千冰晶碎裂,玉无瑕秀眉微蹙,只得玉手掐诀,满地寒霜惊尘起,真元涌动,化作一面数丈高的冰晶巨墙。 “冰垣术,去!” 玉无瑕抬手轻推,那面冰墙夹杂着排山之势向天策卫们镇压而去,眼疾手快的,都躲到了一旁,修为不济的几人,则是被冰垣压了个正着,举手托着冰垣苦苦支撑。 然而,玉无瑕本就无杀意,一直控制着冰墙不会彻底镇压而下,她见那些天策卫们眼中露出慌色,便打算收手。 “放肆!” 殊不料,画圣吴连枝轻挥锦袖,枯手作法,伴随着浑厚的浩然之气释放出来,一卷画轴自其袖中飞出,于半空缓缓展卷。 画卷之上,但见崇山连绵,千岩万壑,层峦叠嶂,一副栩栩如生的山中景色。 此物,正是儒门至宝之一的“藏山图”。 李纯阳这时也走到了人群中,他望着空中盘旋的画卷,略有所思,但扒开人群,看到那一匹夜照玉狮子,剑客顿感吃惊。 果然,顺着前路望去,石阶之下,立有一位玉袍佳人,三千青丝,绝美倩影,李纯阳直接认出了她是谁。 “画圣吴连枝,本姑娘与你无冤无仇,何故诽谤我?”玉无瑕见吴连枝动了真格,冷声质问道。 然而,吴连枝对她的话语置若罔闻,自顾抬手掐诀,浩然气在空中不断凝实,化作耸峰山岳,在地面投下一大片阴影。 “既然如此,别怪本姑娘无情了!” 玉无瑕轻眨美目,两根纤细玉指并拢,压在天策卫身上的冰垣缓缓浮起,指向吴连枝本身。 儒生们见状,都是来到画圣前方护持,为头顶的山岳幻形灌注真元,这一招,足以打伤天人境高手! 嗖! 剑拔弩张之际,但见一道紫虹闪过,剑锋嵌入石阶栏杆中,正是明月剑。 自知有人干涉此事,画圣、玉无瑕均是抬眼望向飞剑袭来的方向,那是一名穿着寻常侠客打扮的年轻剑客,手里提着剑袋,自人群中一步步踏入战局。 “李纯阳!” 吴连枝和玉无瑕都认出了此人。 “画圣前辈,为何要这般大动干戈?”李纯阳走到玉无瑕身旁,平声询问,后者见他有解围之意,便是收敛了几分寒息。 “昨夜李纯阳目睹了上官莞的容貌,李代桃僵之计不可成了。” 吴连枝心中思量,缓缓散去头顶的浩然气,回道:“此女今日来抚顶仙楼,说是找琴圣,她白纱蒙脸不肯示人,老夫听闻昨日刺客当中,有一个穿长袍的女子,所以我···” “不是她,画圣前辈误会了!” 不等吴连枝说完,李纯阳连连摇头,指着玉无瑕解释起来:“昨夜那名女子善用瞳术,穿着的一身锦织长袍,这位姑娘是桂月蟾宫的弟子。” “哦?桂月蟾宫,那是北武林宗师玉青瓷创立的正道门派,想来是老夫误会了。”吴连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苍老的面容上有着些许歉意之色。 玉无瑕则是蹙眉瞪了他一眼,自觉此事蹊跷,她刚才自报了身份,这吴连枝装作没听到,他肯定是出于某种目的,而故意诋毁自己! “唉,昨夜抚顶仙楼发生命案,老夫心愁一夜未眠,玉姑娘,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你见谅。” 吴连枝身为仙楼主事之一,德高望重,他现在主动向小辈行礼道歉,还不等玉无瑕回应,那些儒生们都是窃窃私语起来,言语间尽是对画圣的赞誉。 “既然琴圣不在,玉无瑕择日再来拜访。” 佳人轻点螓首,没理会吴连枝这茬,她转身看向李纯阳,道:“多谢李少侠今日解围,玉无瑕谨记。” 听罢,李纯阳点了点头,如此近距离对视,剑客看清楚了她那双美目,眸子里有着些许湛蓝光彩,颇具神妙,但面纱之下的光景如何,李纯阳猜不到。 事情得到解决,玉无瑕便去牵夜照玉狮子,一个人骑马离开。 “真是侠义心肠呢。” 抚顶仙楼,有佳人倚着窗沿,呢喃低吟,刚才外面那一幕场景,被她尽观眼底。 “小姐,该梳妆了。” 闺房里,有侍女捧着摆有宝簪金钗、玉梳胭脂的木盘,在妆镜前小心侍候。 “先放下吧。” 洛紫嫣轻眨美目,默默望着楼下那名与画圣谈话的年轻剑客,若有所思,少间,又有几位剑客来此,是赵破虏、肖玉婵和杜忘忧。 而后,白衣剑客拱手向吴连枝行了一礼,与三人离去,渐行渐远,转街已是不见。 “翠云。” 洛紫嫣轻唤一声,妆镜前的侍女立刻走到了窗边。 “小姐有何吩咐?” “如果有人挽你性命于危难,你会如何报答?”洛紫嫣轻吟问道。 “这···翠云不知。”迟疑片刻,翠云又低声续答:“要看恩人想要什么酬劳了。” 报恩要看对方的意愿么?可那个人不求任何回报的,不如···为他献上一曲好了。 “翠云,放消息出去,今日既望之夜,我会去天香阁。” ······ 秦境,仙阳。 早市,衣铺花摊、面馆酒肆,长街上熙熙攘攘,有一位衣着光鲜的年轻儒生正向城门外行去,只见他面白唇红,神采潇然,这副俊丽模样,惹来不少双眼睛在他身上游离。 此人,正是儒门琴圣,曲流觞。 只见曲流觞缓步行走间,一手捧着琴书,一手轻抚长发,可见其对琴道痴迷,他身后则是跟着两名小童,一人背负书筐,一人背负琴囊。 “琴圣先生留步!” 待曲流觞等人穿过长街,有娇声自身后传来,打断他的游思,曲流觞回首望去,是一名骑着青骓追来的秀美姑娘。 小姑娘下马后,径直来到琴圣面前,理了理衣裳,似乎是对这身绫罗绸缎还不太适应。 “西陵雪。” 曲流觞默默道出对方名字,面露微笑,眼神里有着几分感激之色。 一日前,秦王下令在仙阳城外坑杀儒生,彼时,这位自称是秋妃妹妹的小姑娘,帮助十几名儒士逃出生天,其中就有他身后这两名小童,因此,曲流觞对她心存感激。 如果小姑娘此番前来,是要找自己帮忙的,那他一定义不容辞。 第五十七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仙阳城门,西陵雪牵马来到曲流觞面前,向他拱手行礼。 “琴圣先生,您今日可是要返回长安?”西陵雪轻声问道。 闻言,曲流觞面露微笑,颔首回道:“不错,西陵姑娘如若有事相托,直言无妨。” 眼见对方看破自己心思,西陵雪启唇直言:“我有一个来自云梦山的···朋友,名叫李纯阳,他身中剧毒,需要炼化淬阳金珠续命,但我也听闻此珠是前辈心爱之物,所以,小女子恳请前辈,能忍痛割爱,救他一命。” 听完西陵雪的请求,曲流觞点首思量,究竟是什么样的毒,会需要淬阳金珠来解?此物至阳,有有些灵性,若是入体炼化,恐怕会落得个烈火焚身的下场! 曲流觞眉头微皱,这却让小姑娘误会了他对此很为难的意思。 “琴圣前辈若是答应,西陵雪将来一定厚报!” 看着小姑娘脸上略显紧张的表情,曲流觞琅然一笑:“西陵姑娘,淬阳金珠不过玩物,抵不过一条性命,但我现在不能答应你的请求,等亲自见过你那位朋友,知他善恶之后,我会再做定夺。” 闻言,西陵雪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她有听闻琴圣心善,他这么说,无非是想看看李纯阳的品行如何。 “西陵雪在此,先谢过琴圣前辈,还有一事,希望您能代我将这封信件交给他。” 西陵雪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曲流觞,清美的小脸上有斑斑羞红,后者接过书信,点首答应。 “我一定亲手将信件交予李少侠,姑娘保重,告辞。” 言罢,曲流觞带着两名小童离去,西陵雪立在原地,小脸上尚余喜色,盼着年轻剑客体内的寒毒能尽快祛除,来仙阳与她相会。 偌大的仙阳皇宫,如樊笼一般,西陵雪想不明白,为何姐姐甘愿一生居此,当然,西陵秋水也无法理解,为何妹妹执着于江湖险恶,跅弢不羁。 “淬阳金珠世间罕见,如何比不得一条人命?” 这时,一头灰白长发,身着龙鳞黑服的男子翩然而至,立在西陵雪身旁。 西陵雪自然知道来者是谁,秀眉微蹙,忍不住白了男子一眼,道:“这个问题本姑娘回答不了你,镇殿使不妨下黄泉,去问问那些死在你手中的冤魂。” 蔺羽闻言,脸上表情仍是清冷平静。 “小姐,该回宫了。”蔺羽清声道。 “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提醒!”西陵雪娇哼一声,翻身骑上青骓,临行前,又侧颜启齿:“倒也不必每天像捉拿要犯似的跟踪本姑娘,小心我向姐姐告状,说你对我图谋不轨!” 说完,小姑娘驾马远去,蔺羽停留在原地,默默道出一句“有趣”。 ··· 长安客栈。 晌午时分,李纯阳等人共座一室,把酒言欢。 “纯阳,昨夜我记得洛花魁说你救了她一命,真有此事?” 杜忘忧面露憨笑,开口发问,赵破虏和肖玉婵亦是定睛看向李纯阳,他们昨天回客栈时就想问这件事儿,但李纯阳当时因为受伤在榻上休息,几人只得按耐住心中疑问。 眼看师兄师姐均是一副期待的模样,李纯阳刚端起的酒碗又放下,将昨天在抚顶仙楼后院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哎呀,师弟真是好福气!” 杜忘忧一巴掌拍在李纯阳胳膊上,眼里满是羡慕,他在天香阁掷下万金有余,与洛紫嫣的交集,也仅仅限于隔着一道红帘,听佳人抚琴演奏,起舞吟曲,没想到,李纯阳与她的初见,便是这般暧昧,惹人眼红。 “那后来呢,你离开的时候,人家要你留步,和你说什么了,留名?报恩?” 李纯阳轻轻摇头,道:“她问了我的名字,仅此而已,一点儿小伤而已,算得上什么恩情?” 剑客端碗饮酒,杜忘忧却是叹息。 “师弟天性聪明,怎么遇到这种事情,脑袋就成榆木疙瘩了?你嘴甜一点儿,俘获美人儿芳心,喜结良缘也说不定。” 杜忘忧话音刚落,便是脸色微变,悔不该言,他忽然想到了那位雪儿姑娘,她要是在这儿,听到自己这番言论,肯定会心寒的。 “忘忧,你少喝些,免得又胡言乱语。” 肖玉婵伸手将杜忘忧手中酒碗夺下,李纯阳则是若无其事,面色平静,他知道师兄只是随口调侃两句,并无恶意。 咚咚咚! 这时,刚好有人在外面敲门,解了尴尬氛围,杜忘忧过去开门,是两名杜宅家丁。 只见一名家丁面露喜色,压低了声音,与杜忘忧附耳说着什么。 听到家丁说完,杜忘忧脸上也乐开了花,他看向赵破虏,后者顿时会意,亦笑而不语。 “好消息啊,离这儿不远有个酒肆新开业,据说全是南境的名酒,晚上过去搞几坛,师兄,到时候你们回云梦山给师父带上。” 杜忘忧咧嘴一笑,赵破虏连连点头。 “干嘛非要晚上去?”肖玉婵心生疑惑,忍不住问道。 “先晚上过去喝两壶嘛,不品尝一下,怎么分辨好酒和劣酒?” 闻言,肖玉婵若有所思,旋而看向李纯阳,道:“纯阳,你晚上和他们一并过去吧,你的丹田里淤积寒毒,喝些温酒对身体也好。” “好,纯阳听师姐的。”李纯阳淡然轻笑,他能看出来,两位师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衣香鬓影也! 吃过午膳,几人各自回房休息,直到黄昏时分,有家丁驾马拉轿来到客栈下,杜忘忧便招呼着李纯阳和赵破虏上去。 “师姐,我们走了。”李纯阳撩开轿子小窗的锦帘,向肖玉婵暂别。 肖玉婵颔首浅笑,扭头看向周北斋。 “周天师喜欢饮酒,何不与他们同去?” “老夫今日身体不适,就不馋酒了。”周北斋背负双手,淡淡一笑,他今晚可不能跟杜忘忧走一块儿,否则,明天长安就得传出些一代道门天师寻花问柳之类的流言。 “纯阳,去过天香阁吗?”轿子里,杜忘忧笑问道。 白衣剑客并未回答,只是轻轻摇首,午膳时他就猜到了杜忘忧的心思,只是未当面揭穿,这种事情要让师姐知道,他们都免不了挨一顿口头教训。 “嘿嘿,实话告诉你吧,咱们现在就是要去天香阁,今天是五月十六,里面有抛绣球的活动,在座的宾客,谁能接到洛花魁的绣球,就能上台与她对坐,独享她抚琴一曲,那可是醉人心神,称之为天籁仙音也不为过!” 杜忘忧咂了咂舌,回想起以前一掷千金,听洛花魁弹曲儿的日子。 “今夜,一切听师兄安排。” 李纯阳淡笑道,眸中有着几分期待之色,他对什么抛绣球的活动没兴趣,就是想进去听听,何为人间天籁! 第五十八章 天香阁里绣球来 五月既望,酉时。 皎月当空,星辰繁布,人来人往的朱雀街,自有一方勾阑灯火明照,琅彩满堂,朱漆门外,衣香鬓影迎权贵,喧媚声里,银两如尘散粉胭。 天香阁,当是长安最热闹。 “呦,这不是杜公子,里边儿请!” 外头,负责招揽生意姑娘们认出了杜忘忧,个个都是喜开笑颜,杜公子招了招手,自有家丁掏出银票分发下去,他则是被几个俏丽倌人揽着衣袖进入大堂里,李纯阳、赵破虏还是头回来听曲儿,二人脸上的表情明显不自然,对那些喜颜迎来的倌人婉而拒之。 大堂里张灯结彩,宾朋满座,杜忘忧又付了一笔重金,在戏台下讨了张桌位,美酒佳肴,最是得意。 “大师兄、小师弟,这儿又不是青楼,干嘛那么拘谨?”杜忘忧笑看着李纯阳二人。 “额,我觉着没区别。”赵破虏摇首道。 “不妨告诉你们,据我所知,这天香阁真正的主人,就是琴圣曲流觞。”杜忘忧刻意压低了声音,旁边几个陪酒的姑娘们装作听不见,但都嘴角噙着笑意,可见这种传闻她们也有所知晓。 闻言,李纯阳和赵破虏来了兴趣,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这天香阁以前做的,的确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可后来因为一些变故,琴圣将此地买了下来,交由洛花魁打理。” 杜忘忧饮了口酒,再道:“这一对儿师徒啊,都是心性善良,所以,自打洛花魁接管天香阁,这里风气就变了,那些苦命出身的姑娘们,要么在台上弹琴唱戏,抑或是在台下招揽陪客,日子过的可比那些青楼的浑倌好太多了!” “这么说来,倒是我们误会了,那洛花魁也算是天香阁半个主人,何苦还每日登台弹琴卖艺?”李纯阳好奇发问。 “呵呵,你信不信,这大堂里的人,半数以上都是来听洛花魁弹琴的?人家练了一身儒门绝学浩然气,她演奏的琴曲能让人感到清心宁神之效,她要是不在,天香阁的生意绝不会像今日这般门庭若市,更何况,她在天香阁的赚的银两,都用来救济穷苦人家了。” 听完杜忘忧的言语,李纯阳剑眉微皱,旋而舒缓,洛紫嫣一介女流,却有这般仁义作为,世间罕见,他不禁抬眸望向戏台,对洛紫嫣的出场多了一分期待。 旋即,杜忘忧使个眼色,让姑娘们给师兄师弟敬酒,二人亦是就刚才那番言语宽了心,同其他桌客人一样,把酒言欢。 于此时,二楼雅室,有佳人颔首低眉,探窗望向大堂,美目流盼,最终落在一位白衣剑客身上。 “翠云,看到那位白衣少侠了吗?就坐在杜公子身旁那位。”洛紫嫣轻言唤来侍女。 翠云扒着窗户往外看去,看清李纯阳之后,便对小姐点了点头,笑吟吟道:“那位少侠很俊俏呢。” “待会儿你把绣球拿给他,引他来这处私阁。”洛紫嫣将手里的绣花球递给了翠云。 洛紫嫣这番的言语,让翠云感到震惊,同时她也意识到李纯阳应该就是昨夜救小姐一命的人,此恩理应报答,但也不能自毁清誉。 “小姐,您今天不上台了吗?要是我平白无故地将绣球拿给李少侠,指不定明日街上会传出来多少流言蜚语呢。” “先为他弹上一曲,我再登台,以李少侠的性格,就算你把抛绣球抛给他,他也未必会接着。” “每个月既望之夜,小姐一曲千金难求,满座客人里,多半是想着碰运气接小姐的绣球,他既然来此,肯定也是这种想法。” 洛紫嫣闻言,浅浅一笑,不再回答,比起翠云的猜测,她更相信自己的推测。 天香阁,戏台上,琴师抚琴,伶人翩舞,不知过了多久,琴音落定,伶人退至幕后,数百双眼睛都盯紧了锦装帷幕,等着洛花魁出场。 少间,帷幕被一只皙白小手掀开,众人瞩目,却见一名侍女双手捧着绣花球走了出来,台下先是传来一阵阵失望叹息,旋而欢声鼎沸,多数客人都是站起身来,眼神灼热。 “咦?我怎么记得是洛花魁先出场弹一曲,然后才有抛绣球的环节,今天规矩改了?”杜忘忧自言自语,拉着赵破虏站了起来,准备抢绣球。 李纯阳对此场景只是淡然一笑,他也对那位佳人的出场抱有期待感,但无非是想听她演奏琴曲。 若真有清心宁神之效,说不定对自己的病体也有好处,至于抢到绣球,能获得与洛紫嫣共坐一堂的机会,他没兴趣。 然而,众目睽睽下,翠云捧着绣花球,一步步走下戏台,两只眼睛之中望向一人,顺着她的目光,所有宾客都看向了那名静坐席间,模样俊秀的白衣侠客。 “李少侠,小姐请你上楼。”翠云将绣花球递到了李纯阳面前。 “绣花球凭什么给他!” “小丫头片子,你脑子有病吧,绣球是要扔要抢的!” “我们要看洛花魁,请她出来!” 台下一片哗然,杜忘忧和赵破虏脸上惊喜交加,他们也没想到,这价值千金的绣花球,直接就送到李纯阳手边了。 大堂里骂声一片,翠云只得向愤懑的宾客们解释起来:“李少侠是我家小姐救命恩人,请各位稍安勿躁,小姐弹完这一曲便会登台。” 听到这里,宾客们陆续安静下来,昨夜抚顶仙楼发生的事情,他们都有所耳闻,只是这绣花球直接给了李纯阳,惹得不少人嫉妒眼红。 “原来是要报恩,也罢,我若婉拒,怕是会在这天香阁落个不识好歹的骂名。” 李纯阳四处瞧看,大堂里没有一双善意的眼神,他正准备接过花球,忽然停住了手掌,看向翠云。 “敢问姑娘,听这一曲,得收多少银两?” 李纯阳发问,翠云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她看了一眼李纯阳身旁的杜忘忧,便如实回答:“既望之夜,临案听一曲,只需百金。” 一百金,就是一千两银子。 李纯阳张了张嘴,刚要回绝,杜忘忧却是推搡了他一下,低声道:“纯阳你只管上楼,银子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有杜忘忧出财,剑客本可无虑,可他却是毅然收回了手掌,一千两银子听一支琴曲,如此奢侈至极,不是他李纯阳过的日子! “不必了,请转告紫嫣小姐,李纯阳不求回报。” 此言一出,便又是引得满堂哗然,翠云亦是面露惊讶,可真是让小姐说中了,这个年轻剑客,别说抛绣球时他不会抢,现在送到手边了他也不拿! 来天香阁消遣的,怎么会有这种人? 于此时,楼上雅室开了两扇轩窗,传出一道温婉声音。 “洛紫嫣,只收公子一两碎银。” 第五十九章 一两碎银半支曲 一两银子?! 大堂里一阵唏嘘,李纯阳只觉得四面八方的眼神,犹如一道道利剑刺在身上,略感痛意。 刚才一直怂恿李纯阳上楼的杜公子也惊得目瞪口呆,一两银子,听一支曲儿,那些流落街头的劣技琴师也不止这个价呀! “李少侠。”翠云见李纯阳出神,不禁浅声提醒一句。 “哦。” 李纯阳望了一眼楼上雅室的轩窗,点首道:“既是如此,李纯阳没有理由拒绝了。” 说罢,剑客接过绣花球,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翠云。 大堂里哀息私语不断,众目睽睽下,李纯阳随翠云上楼,来到私阁门外,他便是嗅到一阵馥郁芳香。 “请。” 待李纯阳进入室内,翠云立在外头,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扉。 听琴雅室,只余剑客琴姬,幽幽相会。 李纯阳立于门帘后,入眼所见,假山流水,翠柱花屏,梁上悬挂红彩,炉香霭霭朦胧,松木案上,整齐摆着一张张世间珍稀宝琴,给这间闺房里,平添几分儒风雅韵。 “李少侠,请入座。” 红绸帘里,有佳人临案抚琴,流音莺燕,倩影朦胧,剑客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走过屏风,与洛紫嫣隔帘对坐,矮脚桌上奉着一壶茶,一只青花盏。 “百金一曲,贵吗?”洛紫嫣浅声问道。 “不清楚,我是头一回来天香阁,以前没听过紫嫣姑娘弹琴。”李纯阳思量片刻后,启齿回答。 “那要是一两银子听一支曲子,也贵吗?” 洛紫嫣再问,李纯阳缄口不言,不知如何回答,就在他犹豫时,佳人纤手轻挥,以浩然气荡开二人相隔的那道薄纱红帘。 刹那间,香霭消散,李纯阳的双眸里,映着洛紫嫣的盛世美颜。 她今日著一身鲜艳红锦襦裙,金钗玉簪束发,玉眸青蛾,眉间点红,耳悬珍铛,这样一张天仙容貌,惭愧世间丹青手,神来之笔描不成! “昨夜救命之恩,奴家只有以此相报了。” 洛紫嫣轻言浅笑,李纯阳颔首,便挪移了眼神,漫不经心地起壶斟茶。 叮~ 纤手拨弦,三两柔声,清气浩然,正是长安坊间名曲《落花词》。 二人相隔七尺有余,李纯阳正襟端坐,流音婉转,动人魂魄,浃髓沦肤,他只觉遍体松快,百骸舒然,往日忧愁于此时历历皆消。 这样的感觉,让李纯阳迅速静下心来,忍不住抬眸望着抚琴佳人,正看得有些痴迷,自觉失礼,便合上了双眸。 大堂里,此时亦是鸦雀无声,大多数宾客阖目凝息,听得一二声楼上传来的天籁流音。 忽而琴声戛然,余音绕梁,李纯阳不禁睁开了眼睛。 一曲《落花词》,竟如此浅短? 剑客正疑惑间,只见洛紫嫣轻挥水袖,白玉十指再动琴弦,美目顾盼,丹唇微启。 “飞镜悬天映红尘,锦瑟流年莫倾寻。瑞雪曾消弗冬意,桃花萎谢始别春。” 洛紫嫣启唇吟唱,绵绵盈耳,李纯阳捏起茶杯饮尽,却似陈年烈酒入喉,令他为之沉醉,心中有说不出的畅然。 果真,杜师兄没有骗他,洛花魁弹琴吟曲,当真可解烦忧。 可一曲唱罢,往昔忧愁仍是会浮上心头,想到这里,李纯阳好似酒醒了几分,剑眉微皱。 而天香阁外,朱雀街上又有一行人出现,他们均是身着暗红纹饰的黑衣,眉心刺着一朵火色莲花印记,为首之人,是一名黑衣青年,面容俊逸,手握一件长柄珍稀剑器。 这些人一出现,街上行人便是都纷纷避让,尤其是认出他们身份的那些江湖修士,大多都是眼中流露出厌恶之色,对他们嗤之以鼻。 无恶不作的血莲教,已是在两座武林臭名远扬! 朱雀街头,则是有一位白袍美人儿驻足,漫不经心地瞧望着往来行客。 “玉姑娘,好久不见。” 黑衣青年率众来到玉无瑕面前,颔首笑着向美人儿打招呼,可玉无瑕只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让那名男子感到有些尴尬。 “温舵主,琴圣不在抚顶仙楼,求淬阳金珠一事,或许要拖延数日。”玉无瑕冷声道。 “呵呵,一切都听玉姑娘的,只要拿到淬阳金珠,温某便算是欠下你一桩人情,有机会的话···” 不等那温舵主说完,玉无瑕冷声回道:“温舵主何必装糊涂,当初我在洞庭湖借用贵地修炼三个月之久,是我欠了你的人情,所以,此事若成,你我今后两不相欠。” 玉无瑕言语清冷,毫无情面,可那温舵主仍是不死心,始终面露微笑,期待能拉近和她的关系。 “不管玉姑娘怎么想,温玄笙唯有付一片真心回应。” 温舵主见玉无瑕不答话,便抬眼望向街上最精致的一座楼阁,再道:“久闻长安天香阁洛花魁琴艺无双,其曲音能助人安神宁气,玉姑娘也曾习琴多年,或许对此有些兴趣吧,在下能否请你同往,入阁听一曲?” 闻言,玉无瑕纤指微动,她此番来长安,听满街都在风传一个绰号“洛花魁”的女子,这的确引起了玉无瑕一些兴趣。 “说来也巧,我正要去天香阁,温舵主请便。” 说罢,玉无瑕自顾往天香阁行去,她就是想看看,什么容貌称得上是江湖最美,什么声音算得上是人间天籁! 与此同时,画圣私居里,有一名黑衣刺客背着大刀,翻过墙进入院子,正是石竹。 “我亲眼看到了,洛紫嫣现在就在天香阁二楼第一间屋子,只有一个客人在里面听曲儿,这一曲唱罢,估计她就要去大堂了。” 石竹说完,上官莞立刻起身,幻眸中有着几分杀意,为了完成任务,她特意换了一身与锦袍风格迥然不同的浅黑衣装。 “真是天赐良机,鸢尾、石竹,趁着这个机会去杀了她,夺走淬阳金珠,大堂里那些修士交给我。” 上官莞发令,鸢尾和石竹便是立刻动身离开了宅院。 “五月既望,今夜天香阁的客人,不下五百之数,你如何对付得了?” 石桌前,是一名相貌孤傲的男子,幽幽问话。 “风无忌,你可瞧好,不是我一人。” 上官莞的眸子里光彩变幻,室内缓缓走出一名身着儒服,手持棋盘的青年,较昨日不同,青年的眼神,已与常人无异。 “你的瞳术,比起你师父如何?”风无忌问道。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将瞳术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别说方琦,就算是儒门琴圣、江南剑魁那样的高手,他也能控制。” 说完,上官莞轻轻招手,带着方琦离开了宅院。 “那么,街上的麻烦,就让我来解决。” 风无忌自言自语,慢慢喝下一口茶后,便也起身,拎起了风痕刀。 ··· “陋室稀闻行客声,槐门掩泣逝情真。明月清照六千里,难见关外不归人。” 雅室里,洛紫嫣丹唇吟曲,弦调升华,案前白衣侠客醉心陶然。 踏! 忽然,窗外异响,李纯阳立刻警觉,似是有人刚刚跃上二楼的回廊,于此时,大堂里又来了两位客人。 “去。” 上官莞轻言,方琦漠然点首,一步步走向戏台,手中棋盘隐约现光。 第六十章 心魔惑术乱斗起 天香阁,大堂里正道走来一名魁梧男子,有些儒生认出他是棋圣钟离的弟子,纷纷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可他不为所动,自顾走上戏台,一览台下宾客。 嗡! 一股真元能量自方琦体内散发,他将棋盘抛掷半空,众目睽睽,棋盘逐渐幻化,不断延展膨胀,像是一面大镜子,悬于横梁之间。 杜忘忧等人见状,都以为这是洛花魁出场前的杂艺,竟是纷纷拍手叫好。 只见方琦单手微握,棋盘中竟是投下一片片镜影虚像,上官莞缓步自人群中走出,双眸幻彩,望向悬空棋盘。 刹!刹!刹! 棋盘中赫然出现一双巨大的幻彩眼眸,那些投在大堂各个角落的虚幻镜面,里面也都浮现出同样的眼眸。 “不对!” 赵破虏自觉有异,当场拔剑,一些同他一样反应过来的修士,亦是亮出兵器,打算对方琦动手。 然而,上官莞轻眨美目,无数双幻彩眸子同动,凡是与彩眸对视的宾客,都是僵住了身体,动作形如活尸! “是瞳术!”杜忘忧惊呼一声,也不敢正视那些镜面幻象,小心翼翼地向后方偷瞄,正是有一名女子在操控这一切! 赵破虏定了定神,立刻持剑杀向上官莞,可戏台上的方琦也在此刻出手,身体轻抖,身后两个袋子里,飞射出一枚枚黑白棋子。 嘭!嘭! 觉察到有杀意,赵破虏连忙躲闪,那些看起来平淡无奇的棋子,每一枚都能打穿桌椅,崩毁青石地面! 须臾间,大堂里乱作一团,少些意识清醒的修士,与宾客们缠斗在一起,赵破虏则是本着近战剑搏的想法,杀上戏台,与方琦单打独斗。 天香阁,二楼雅室。 随着两扇轩窗崩毁,美妙琴声戛然而止,李纯阳早有防备,面对猛然刺向洛紫嫣的黑铁白缨枪,单手掀桌,打在枪身上,使得枪刃插进了柱子。 惊见刺客,洛紫嫣蛾眉微蹙,弦动浩然气,击退了持刀杀来的石竹。 “走!” 李纯阳立刻闪到洛紫嫣身旁,握住她的纤细皓腕,带她从正门离开。 二人略施轻功,从回廊直接落在大堂中,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大堂里到处都是厮杀声,一些被控制的修士挡住了大门。 翠云见情况危急,急忙从后门逃出去,招呼着后院的侍卫们杀进来,保护洛紫嫣的安全。 “方琦!” 望见戏台上与赵破虏斗得不可开交的那名青年,洛紫嫣连忙呼唤他的名字,然而,方琦毫无反应,只像一件杀人兵器。 这时,杜忘忧也被数名修士缠住,只有三品武道修为的他,手忙脚乱地穿梭在桌椅间,李纯阳踏步飞身如燕,掌心真元暴涌,似是受到牵引,清风剑、明月剑同时出鞘,在李纯阳的控制下,剑气横推,刺伤那些修士,为师兄解围。 “妈的,早知道这么个情况,生拉硬拽也得让周天师跟着来!”杜忘忧气喘吁吁,李纯阳将清风剑递给他,询问情况。 待杜忘忧解释一通,李纯阳便也警惕那些镜面虚像,拔剑四顾,看到了上官莞,以及那面悬梁棋盘。 “我试试,能否破她的瞳术。” 洛紫嫣定神凝眉,将镂金古琴放在桌上,纤手拨弦,浩然之气荡开十方,幽幽之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刹那间,不少修士都摆脱了瞳术的控制,可上官莞仿佛早已料到,嘴角轻勾,眸中异彩大盛。 于此时,大堂里的全部镜面幻象,陆续爆碎,化作一缕缕青烟,吸入烟气的宾客们,再度失去意识,受到上官莞的控制。 “不管用?” 洛紫嫣看着那些失去意识的宾客,步步逼近,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按理来说,在浩然气与琴声的作用下,这些人早该恢复了意识。 踏! 只见上官莞缓步驻足,立在洛紫嫣面前十步之外,冷笑道:“这可是南境苗疆特产的迷魂烟,只要吸入体内,短时间里五感皆失,配上我这招‘镜影诀’,就算是琴圣在此,也未必能唤醒他们。” “好阴毒一女子,你究竟想做什么?”洛紫嫣叱问道。 “淬阳金珠,还有···你的命。” 上官莞表明来意,目光落在镂金古琴上面,鸢尾此时也来到她身旁,石竹则是守住后门,欲要逃走的宾客,都成了刀下亡魂。 “小姐快走!” 十几名侍卫为护洛紫嫣周全,挥刀而动,要为她杀出一条生路,可他们根本不是鸢尾的对手,后者使得一杆白缨枪梨花乱舞,一名名侍卫惨死在血泊中。 洛紫嫣此时如履薄冰,却仍打算对上官莞出手,破解其瞳术,她作为天香阁半个主人,是在不忍心看着客人们一个个惨死大堂。 古琴摆定,水袖飞扬,洛紫嫣正欲出招,却是有白衣剑客将她拉到身后,侧颜道:“我来对付她。” 说罢,李纯阳挑眉看了一眼梁上的巨大棋盘,洛紫嫣会意,立刻抚弦释放浩然琴音,化作一道道无形风刃,劈在棋盘上面。 “琴道杀音·风卷残虹!” 嗡! 在风刃的连环攻击下,棋盘震鸣,所有镜面幻象也为之颤动,上官莞神情略微急切,可李纯阳已是握剑杀来,让她难以分神。 面对一招招诡变剑术,武道修为极差的上官莞,只得引动迷魂烟雾攻击李纯阳,但剑客早已用真元护体,丝毫不受影响。 “方琦!” 一声娇喝过后,戏台上的青年不顾自身安危,肩头挨了赵破虏一剑后,飞步掠向上官莞,两只手里捏着十几颗棋子,弹指倏出,杀向李纯阳。 铛!铛! 白衣剑客举剑挡消两颗棋子攻击,便是向一旁闪去,任由那些棋子呼啸而过,将天香阁的正门直接打穿! 嘭!嘭! 一枚枚棋子落在街上,将地面轰碎,惊起万千石尘,街上行人们呼喊着逃散,玉无瑕和温玄笙也在这时赶到,变的警惕起来。 “天香阁里面,一定发生了祸事。” 玉无瑕轻踏三千微尘,欲入阁一探究竟,离正门不足十步之距的时候,竟有刀气呼啸而来,她急忙抽身闪避,只听得铿锵之声,刚才自己站立的地方,有一柄形状古怪的长刀嵌入地面。 “谁,是谁在偷袭?”温玄笙拔剑欲动,血莲教众们也都来到他身旁。 “现在离开,活路可寻,往前一步,酆都开门!” 漠然声音响起,只见高阁之上,风无忌双手抱胸而立,居高临下,神情冷傲。 “高手。” 玉无瑕明眸微眨,单是从刚才那道刀气的强度来看,这名孤傲男子的修为比起她来,只强不弱! 第六十一章 寒毒复发侠命危 朱雀街头,玉无瑕、温玄笙与风无忌冷冷对峙,天香阁里,杀声不绝。 鸢尾解决掉侍卫们之后,立刻将目标转移到洛紫嫣身上,握着白缨枪朝她刺了过去。 于此时,洛紫嫣强催体内浩然气,释放出一道凌厉无比的风刃,这才得以将悬空棋盘斩碎,四周镜面幻象消失之际,白缨长枪自她身后刺来! 铛! 千钧一发,洛紫嫣只得挥手将镂金古琴甩向身后,趁机脱身,那古琴被长枪一击穿碎,满天碎屑,暗匣也落在了地上。 “就是此物!” 看到暗匣出现,鸢尾面露喜色,立刻将其拾起,向门外奔去,就在这时,赵破虏飞剑而至,又逼得鸢尾不得不回身应对。 石竹和上官莞见到暗匣到手,均是朝着鸢尾聚拢,三人成犄角之势,就欲逃出天香阁。 “淬阳金珠被抢走了!” 杜忘忧在战圈外看得明白,立刻大呼一声,对此物最上心的李纯阳,自然不肯放任他们离开,立刻提剑追了上去,赵破虏和洛紫嫣则是紧跟其后。 嘭! 朱门崩毁,三道身影冲出天香阁,鸢尾一马当先,他看到白袍女子挡前,只当她也是敌人,当即挥舞白缨枪杀了过去。 来者不善,莫名杀意,玉无瑕立即催动寒冰真气,玉掌倏出,结布漫天冰晶,抵消了枪势。 温玄笙见到有人突袭玉无瑕,自知表现的机会来了,抽出鞘中沥血剑,横扫恐怖血光,本就损耗了大量气力的鸢尾,面对一位八品修士,和一位七品修士的联击,当即被逼退十余步,回到了大堂。 “回来了?” 李纯阳见鸢尾被打了回来,也没有多想,他和赵破虏左右夹击,打的鸢尾措手不及,身上添了数道朱红。 “放肆!” 风无忌见状,两指并拢,嵌在地面的风痕刀嗡嗡铮鸣,恐怖的刀意弥漫方圆数里,半步天人境的气场压制,令玉无瑕和温玄笙感到不适,二人只得退回街上,上官莞和石竹得以脱身。 “这都是什么人?” 石竹忍不住皱眉,平白无故出现两名实力不次于鸢尾的高手,这让他们很被动。 刹! 只闻枪剑交锋之声,李纯阳和赵破虏势如破竹,和鸢尾从天香阁大堂打到朱雀街上,而后追出来的是洛紫嫣、方琦、杜忘忧等人。 “血莲教的人!” 赵破虏看到温玄笙以及几十名血莲教众,以为他们和三个刺客是一伙的,不由分说,剑锋直指温玄笙! 风无忌一跃而下,想要去帮助鸢尾,而玉无瑕见李纯阳在追击此人,便知鸢尾一行非是善类,当即凝结冰垣拦住了风无忌去路。 朱雀街上,尘土飞扬,剑拔弩张,谁也分不清敌友,顿时陷入混乱。 “李少侠,发生何事?”玉无瑕忍不住启唇发问。 “他们偷走了抚顶仙楼的淬阳金珠,就在这个人手里!”李纯阳大声回答,伸手指着鸢尾。 淬阳金珠! 这四个字一出口,玉无瑕和温玄笙的脸上,均是露出惊色,他们此行长安,为的就是这件罕世珍宝! “还望玉姑娘出手相助!”李纯阳自知玉无瑕修为高深,当即请求道。 只见玉无瑕轻点螓首,纤手微动,半空中凝结出无数冰锥,指向鸢尾,就算没有李纯阳的请求,她也不会放任鸢尾离开! “让我来!” 不等玉无瑕出手,温玄笙挥剑而动,直取鸢尾,赵破虏和李纯阳也追了上去,面对三人围攻,鸢尾渐觉体力不支,自乱方寸。 “风龙狂吟饕四野!” 如此乱势,惹得风无忌恼怒,只见他单手横刀,真元暴涌,恐怖的刀气化作一条怒号风龙,席卷而出,荡碎冰垣。 “吼!” 风龙吟,刀光扫,势不可挡,一座座房屋倾塌,街道地面寸寸崩毁,玉无瑕却是正面迎招,寒冰真气凝聚出十几面冰壁,一阻风龙狂势! 轰!轰! 朱雀街上,爆炸声连绵不绝,漫天冰晶碎裂,玉无瑕娇躯倒飞百步,才勉强稳定身形,八品修为,终是难敌半步天人境! 风龙爆毁,但其余劲依旧横推而出,李纯阳眼见洛紫嫣即将受到刀气波及,明月剑光华大盛,脱手而出,他倾出七成真元,悉数注入剑身,这才挡消了余波。 “噗——” 霎时,李纯阳只觉头晕眼花,体内气血翻涌,猛然喷出一道血箭,半跪在地上。 “李少侠!” 洛紫嫣急忙上前搀扶住李纯阳,一只玉手贴在他的后背上,释放出浩然气,帮他恢复气力,疏通经脉。 可洛紫嫣不知道的是,李纯阳此时,丹田内淤积的寒毒发生扩散,他的体温正快速下降,五月炎夏,剑客喘息间,口中吐出的是冷清白气。 “寒毒发作了。” 李纯阳剑眉微皱,却也顾不得打坐疗伤,他艰难地站起身来,望向另一处战局。 “鸢尾!” 此时,风无忌掠空而来,鸢尾听到声音,急忙从怀中取出暗匣,抛上半空。 踏! 众目睽睽,只见白袍飘袂,一只纤纤玉手接住了暗匣,风无忌目露惊色,旋而持刀杀向玉无瑕,后者虽实力不如他强悍,但身法极为飘逸,不断躲着杀招。 “太好了,玉姑娘拿到了暗匣。” 李纯阳面色苍白,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然而,既定之事,再起异数! 嗖!嗖!嗖! 地面上,方琦在上官莞的控制下,踏着残垣断壁拼命追杀玉无瑕,不断抛出黑白棋子,而抚顶仙楼的方向,亦有一名华服老者,脚下踏着一幅山水图卷,掠空而至! “妖女休走,放下淬阳金珠!” 吴连枝大声呼喊,眼中有着极为浓烈的杀意,枯手掐诀引动《藏山图》,浩然气化作连峰山岳,对着玉无瑕逃离的方向镇压而下! “画圣前辈,住手!” 洛紫嫣神色焦急地惊呼一声,她只以为是画圣误会了玉无瑕。 面对画圣祭出的杀招,玉无瑕轻咬银牙,也没有时间解释,看着风无忌步步逼近,她直接将暗匣丢了下去。 “好机会!” 温玄笙看到暗匣近在咫尺,当即飞身去夺,风无忌也不含糊,挥刀劈下凌厉刀气,吓退了温玄笙,而后,刀气直接劈碎暗匣,淬阳金珠一分为二,各自闪耀金光,一块儿被风无忌掠身及时抓住,一块儿则是落在街上,被石竹拿到。 “走!” 风无忌大喝一声,上官莞等人迅速逃离,李纯阳眼见石竹拿到了一半淬阳金珠,他强催体内真元,决意舍命一搏! 踏! 李纯阳经过一名血莲教众身旁时,拔出了他腰间的长刀,迅速向石竹奔去。 “找死!” 石竹见李纯阳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骤起杀意,握紧了精铁刀,准备一招砍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李纯阳倒持长刀奔来,石竹凝聚真元,手起刀落! 铛! 众目睽睽下,李纯阳竟是挡下了石竹的刀击,但因为对方力量太强,刀锋仍是划过肩头,流出殷殷朱红。 “飞燕还巢!” 趁着石竹拔刀再砍之际,李纯阳使出肖玉婵教他的《破城刀法》,手中长刀旋动,砍下了石竹的左手! 唰! 左手即断,那一半淬阳金珠脱手而出,被李纯阳稳稳接住。 “石竹!” 鸢尾看到石竹被砍断手掌,李纯阳夺走了半块淬阳金珠,他举着长枪就向李纯阳刺来,此时,剑客体内寒毒爆发,再也没有半分气力。 这一枪杀至面前,好似酆都开门,九死一生! 嗖! 惊见远天之上,一道流光划过,哀嚎之声乍起,李纯阳发觉自己没有受到伤害,抬眼望去,鸢尾整个身体被一支木枪刺穿,钉在了石墙上! 如此威势,堪称恐怖! 第六十二章 琴音浩然镇毒息 长安,朱雀街头。 鸢尾即死,所有人都是惊得哑然失声,石竹捂着流血不止的断臂,在风无忌的掩护下,慌忙逃离。 “好厉害的枪法,就算是我,也未必能轻易接下,何况···是支木枪!”玉无瑕望见鸢尾被木枪刺杀的一幕,不由得凝眉。 “是许叔。” 李纯阳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单手紧紧握着半块淬阳金珠,想要挪移步伐,却是因寒毒流经四肢百骸,提不起半分气力。 踏!踏! 就在剑客身躯后仰,即将倒在地上的时候,两道倩影同时掠至他身旁,一只红绸水袖揽住李纯阳左臂,一只纤白玉手挽住他的右臂。 “我焯!” 看到两位绝代佳人搀扶住李纯阳,杜忘忧不禁爆了句粗口,对这幕情景实在是难以置信。 普天之下,霞姿月韵、沈腰潘鬓的俊逸青年多如尘石,怎么偏偏自己的小师弟,就这般好命? 李纯阳被洛紫嫣和玉无瑕搀扶着,颤颤巍巍地伸手将半块宝珠递还洛紫嫣,后者尚未来的及开口道谢,他便是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两位美人儿互视一眼,均是神情怪异,她们都感受到了李纯阳身上散发的寒气,最终,玉无瑕松开了手掌,将李纯阳推到洛紫嫣怀中,后者轻点螓首,代李纯阳向她致谢。 半空中,风无忌觉察到不远处有一股强悍真元涌动,他只得握着半块淬阳金珠,向上官莞、石竹逃离的方向掠去。 “贼寇休走!” 吴连枝意识到事态变化,淡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李纯阳,便驾着藏山图追上风无忌。 “方琦,不可留!” 吴连枝使出传音之术,风无忌恍悟,身形凌空停驻,此时的方琦,身上伤痕累累,依旧追随着上官莞。 “带此人出长安,势必遭到儒门势力追杀,若留下他,等瞳术效果消失,他恢复意识,画圣的身份就会暴露。” 思考须臾,风无忌挥刀起势,他与吴连枝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唰! 只见一道刀气劈出,立刻斩向方琦,可怜的儒门后生,就这样被刀气枭首!而后,风无忌体内真元暴涌,再出一掌,吴连枝催动浩然气进行抵御,却是不敌对方掌势,胸膛遭创,口中喷出鲜血,落回地面。 “好强!” 洛紫嫣再次面露惊色,她久居抚顶仙楼,深知画圣本事,那个刀客能一掌将他打伤,其实力恐怕能与师父相媲美! 落回地面,吴连枝在儒生们的搀扶下走到方琦的尸体前,确认他毫无生机,立刻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纯阳,纯阳怎么样了?”赵破虏和杜忘忧见师弟昏倒,一块儿赶了过来,杜忘忧摸了一下他的衣服,急忙收回手掌,满脸惊惶。 此时的李纯阳,遍体冷如寒冰,全凭体内残余真元,以及手中散发温热的淬阳金珠吊着半条命。 “带他去仙楼,我可以用浩然气为他疏通经脉。”洛紫嫣说完,赵破虏便是背起李纯阳,奔往抚顶仙楼。 “淬阳金珠只剩下半块儿了!”温玄笙神色焦急,就欲上前向洛紫嫣讨要宝珠,但玉无瑕伸出一只玉手,将他拦下。 “此物属于琴圣曲流觞,那洛花魁做不了主,再说,你现在讨要,就不怕被儒门的人怀疑你的动机吗?” 玉无瑕冷静言语,这才让温玄笙打消了念头,刚才那帮刺客只夺走了半块淬阳金珠,恐怕还会杀回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等琴圣回归,让玉无瑕上门讨要。 “玉姑娘处处为温某着想,在下实属感动。”温玄笙脸上露出笑容,趁机阿谀玉无瑕。 然而,玉袍美人儿神情冷漠,剪水双眸望着洛紫嫣一行人离去,若有所思。 “为帮儒门的人夺回淬阳金珠而舍身拼命,若非暗中飞来那支木枪,他必死无疑,该说他是愚蠢,还是···有义?” 玉无瑕颔首低眉,心中疑问难解,有机会的话,自己要向他讨个明白。 抚顶仙楼,二楼客房。 软锦床榻上,李纯阳面色难看至极,好似正承受着无尽痛苦,在洛紫嫣的要求下,几名儒生将烧得正旺的火炉推到床前,一缕缕纯白寒息从李纯阳身上散发出来。 就连他的衣服,都肉眼可见的染上一层薄霜。 “二位,李少侠是曾身中剧毒?还是修炼过什么异门功法?”洛紫嫣切声问道。 随后,赵破虏将李纯阳的情况如实告知,这让洛紫嫣心头微震,颔首低吟:“也就是说,他需要淬阳金珠续命。” 洛紫嫣不禁回想起昨夜,李纯阳拿到淬阳金珠,便递交给了自己,今夜亦然,他舍命抢回半块金珠,第一反应就是归还,并没有想将此物占为己有的意思。 如此侠正心肠,洛紫嫣更坚定要救他的心思,哪怕耗尽自己的浩然气! 叮! 只见洛紫嫣不惧寒息影响,抚弦弹琴,一道道浩然气随着琴音没入李纯阳体内,将他体内被寒气堵塞的经脉疏通,可浩然气转进丹田时,受到极大阻力,广寒毒几乎冻结了他的整个丹田! “褪去他的衣服!”洛紫嫣一边弹琴一边说道。 赵破虏和杜忘忧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这么做。 “快!” 洛紫嫣娇喝一声,二位师兄这才开始动手,将李纯阳的衣服扒了个精光,没有了衣服的阻碍,这让他体内寒气更快地流散,一股股浩然气也趁此包裹住他全身。 大量浩然气进入李纯阳体内经脉,这才逼得那道广寒毒重新汇聚于丹田里,洛紫嫣又将淬阳金珠抛在剑客的小腹上,为他驱寒。 虽说是救人于危,但洛紫嫣还是偷偷打量一番剑客赤裸的身体,目光游移间,不觉脸颊微烫。 半个时辰左右,李纯阳体内终是不再散发寒气,面容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叮! 最后一道琴音落定,洛紫嫣轻挥水袖,拭去额间香汗。 “好了,我用浩然气疏通了他的经脉,现在暂时无恙。” 闻言,赵破虏和杜忘忧也舒了口气。 但在此时,肖玉婵和周北斋来到了仙楼医室,看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师弟,肖玉婵俏脸满是怒色,大声怒斥赵、杜二人。 “纯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肖玉婵眼眶发红,心疼不已。 “师姐,都怪我,早知如此,我一定不带他去天香阁!”杜忘忧面露悲色,追悔莫及。 “李少侠旧伤复发,是因我而起,杜公子不必自责,他目前不会有性命之忧,请几位宽心。” 洛紫嫣慰言一句,起身为李纯阳盖好被褥。 “这段时日,洛紫嫣一定尽心尽力照顾李少侠,天色已晚,还请诸位先入客房休息。” 洛紫嫣说完,翠云便走进来,招呼着赵破虏等人去客房。 吱~ 门扉关紧,医室里重归寂静,炉火渐息,洛紫嫣欹坐椅子上,静静的望着那张清秀面孔。 忽然,李纯阳似是感觉到炉火的灼热,身体蜷缩,一只手掌袒在秀被外面,无意抓住了佳人的红襦裙摆。 对此,洛紫嫣轻轻伸出自己的小手,握住剑客的手掌,一缕缕浩然气散发,驱散残余的寒气,让他能安然睡去。 夜里子时,抚顶仙楼千灯俱息,独一间医室,炉火摇影。 第六十三章 儒门琴圣归长安 次日,清阳光辉穿过轩窗,照得半间医室明亮。 躺在床上的剑客,缓缓睁开双眸,眼中一切朦胧事物,逐渐清晰起来,呼吸之间,又嗅到一缕美人幽香。 “这是哪里?” 李纯阳眨了眨眼睛,自觉腹间发热,隐约有金光闪耀,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触摸,可自己的右手受到了束缚,微微侧首,看到了洛紫嫣。 这时,洛紫嫣正矮身倚在床边,两只纤细玉手握着他的手掌,佳人侧颜合眸,睡相祥然。 虽然对这一幕感到惊讶,但李纯阳定了定神,仔细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他只记得自己昏迷之前,被玉无瑕和洛紫嫣同时搀住,之后,应是洛紫嫣带他来了这里。 “寒毒被镇住了?” 李纯阳发觉自己的丹田中有一股极其温和的气息,不同于他修炼的真气,那道气息的存在,使广寒毒难以流转,完全受到了压制,而自己被子上,放置着半块淬阳金珠,始终散发温热。 剑客伸出另一只手掌,将淬阳金珠拿住,那种温热之感令他浑身适意,心心念念之物,终又落到自己手中,只可惜,它现在的主人还是琴圣曲流觞。 此时,洛紫嫣觉察到李纯阳的微妙动作,不禁睁开双眸,她看到对方苏醒,略显疲惫的俏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你醒啦!” 洛紫嫣轻言浅笑,旋而抓起李纯阳的手掌,感受到温热,她心中的悬石这才落定。 “那一半淬阳金珠可有拿回来?”李纯阳问道。 洛紫嫣轻轻摇头,道:“画圣前辈已经派人去追查此事了,这些天你就住在仙楼好好养伤,等师父回来,我一定向他请求将此物赠予你。” 手掌摩挲着半块有些许温热的宝珠,李纯阳那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疲笑,虽然性命得以保住,但他现在无法运转真气,要想恢复这副孱弱病体,也只有寄希望于淬阳金珠了。 “那我就提前谢过紫嫣姑娘了。”李纯阳躺在床上,拱手向洛紫嫣道谢。 可他这般举动,惊得洛紫嫣俏颜失色,佳人连忙将他的手掌暗下,轻咬丹唇。 “李少侠此话真是折煞奴家了,你三番五次地救我性命,舍身夺回淬阳金珠,这些恩情累加起来,洛紫嫣只恨无以为报,怎么还敢听你的‘谢’字?” 洛紫嫣说罢,李纯阳不再回话,他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抬眼看到绣被旁的衣物,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但被子已经滑落,上身袒露出来。 洛紫嫣见状,却只是微微浅笑,伸出玉手替他将绣被往上扯了扯,李纯阳不禁猜想着,或许昨夜是洛紫嫣帮他脱的衣服,顿时面露尬色,呼吸也有些急促。 当他的视线再次落到对方俏脸上,剑眉微挑。 “紫嫣姑娘,你在此守了我一夜?” 洛紫嫣轻轻点头,浅笑道:“你安然无恙就好,对了,昨夜你临危之际,有人抛了一支木枪,杀死了那名黑衣刺客,你可知是谁?” 李纯阳心里明白,却装作若有所思,摇了摇头,许乘风的身份,他不能暴露给任何人。 二人闲聊间,肖玉婵等人也走进了医室,看到小师弟睁眼,众人均是松了口气。 时至正午,长安城门。 熙攘大街上,有一名身穿儒服,面容英俊的长发男子直往抚顶仙楼而去,过路的儒生们看到他,纷纷躬身行礼。 琴圣曲流觞,自仙阳归来。 “哥几个猜猜,昨夜天香阁,谁得到了洛花魁的绣球?” 路边,几个摆摊小贩凑在一张破木桌前,颇有闲情逸致地谈论着什么。 “我猜,肯定是个大官儿。” “听说有些在西域做丝绸买卖的大商人路经长安,个个家财万贯,是不是他们?” “都不对,是个打扮土气的江湖修士,说来也怪,人家那可真是受到了洛花魁青睐,一支名曲,只收了他一两碎银!” “放你奶奶的屁,那些个儒生写的小说里,也不敢这么编造啊!” “真的假的,普天之下,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花魁的眼?” 曲流觞走在路上,听着路人都在风传关于自己徒弟的事情,他早已见怪不怪了,长安街坊每天散布的流言,光是和洛紫嫣有关的,足载五车,句句都当不得真。 至于一两银子一支曲儿,更是无稽之谈! 此时,一家客栈里,温玄笙邀玉袍美人儿共用午膳,后者却只是依着桌角,玉手托腮,漫不经心,她心知肚明,温玄笙此举,无非是想引她摘下面纱,一窥自己容貌,这一副殷勤模样,实在难入她的眼睛。 “报,琴圣曲流觞归来,就在这条街上!” 忽然,有教众闯门报信,温玄笙听到消息,忍不住起身,神情激动。 “太好了,倒也没让我们久等!”温玄笙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满怀期待地看向玉无瑕。 踏! 玉无瑕轻挥袍袖,轻眨美目,道:“温舵主在此安生歇着,本姑娘自己去拜会琴圣,此事成否,且看人意。” 说完后,玉无瑕莲步轻移,缓缓走出客栈。 在她走后,温玄笙握了握拳头,呼出一口气,他此番来长安,一是为求淬阳金珠,欲借此物提升修为;二是想追求玉无瑕,这名女子当初在洞庭湖借地修行,他可是亲眼看到了她的绝世容颜,若能与她结欢,倒不失为人生最大一桩喜事! 只可惜,因为血莲教在南武林名声败坏,自己倾尽所能,也无法讨得玉无瑕半点儿欢心,眼下,还是先将半块淬阳金珠拿到手,之后再考虑如何俘获美人儿芳心的事宜。 大街上,曲流觞带着两名侍童,愈行愈急,打进城起,就陆续有儒生告诉他前两个夜晚发生的祸事,事关淬阳金珠,以及棋圣弟子等近百条人命,作为仙楼主事之一,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踏! 忽然,白袍飘潇,玉足点地,挡住曲流觞前行之路。 “晚辈玉无瑕,见过琴圣。” 玉无瑕? 曲流觞停步,看着面前身着玉袍,蒙罩白纱的神秘女子,恍然如醒,开口问道:“姑娘可是桂月蟾宫宫主玉青瓷的高徒?” “正是。” 见玉无瑕点首应答,曲流觞暂且宽心,道:“玉姑娘匆忙拦路,想来是有要事,但说无妨。” “小女子受人之托,已在长安等候多时,想向前辈讨一件珍宝,淬阳金珠。” 淬阳金珠,又是一个求要淬阳金珠的! 曲流觞不禁哑然,他曾受玉青瓷救命之恩,玉无瑕是其座下弟子,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拒绝,可在仙阳城,他同样答应了西陵雪。 “当初解玄赠送淬阳金珠与我,曾言此物受天地精华凝聚而成,或许藏有世间卦师亦难解的天机,如今有人窃之、有人借之、亦有人求之,莫非是天意?” 曲流觞眉头微皱,心中思量片刻后,问道:“昨夜在朱雀街,有刺客进入天香阁,经过一番死斗,他们带走了半颗淬阳金珠,此事,玉姑娘可有听闻?” “昨夜小女子在场,另外半颗淬阳金珠,被云梦山鬼谷派弟子舍命抢回。” “那名鬼谷派弟子,可是名叫李纯阳?”曲流觞急忙开口再问。 “嗯,李少侠为人正义凛然,已经将金珠交到您的弟子洛紫嫣姑娘手里。”玉无瑕说完,眸子里现出一抹异样,她明明是代温玄笙求要淬阳金珠的,刚才言语里,为何称赞了李纯阳一句? 闻言,曲流觞面露微惊,旋而收敛了表情,看来,玉无瑕并不知道,她口中的这位李少侠,也是为淬阳金珠而来。 “此事关乎多人性命,甚至是整个抚顶仙楼的安危,我需先回仙楼调查清楚,请玉姑娘在长安小住几日,等事情处理完,我自会派人来请姑娘。” 曲流觞同样是给了玉无瑕一个模糊不清的说法,出于礼貌,玉无瑕点首应着,不再多言。 在她看来,今日这番言谈,淬阳金珠已是唾手可得,多等几日也无妨。 第六十四章 侠肝义胆红颜怒 抚顶仙楼,琴圣归来,吴连枝率众儒生在外面迎接。 “画圣,为何不见紫嫣,昨夜之事,她可有受伤?”曲流觞问道。 “昨夜,紫嫣在天香阁遇刺,幸得被一个鬼谷派弟子保护,她安然无恙,但那位少侠受了重伤,现在二楼医室休养,紫嫣在照顾他。” 鬼谷派弟子,难不成···又是李纯阳?! “对了,那位叫李纯阳的少侠,是来求借淬阳金珠的,他携有解玄手信,其中真假,请你观后自辩。”吴连枝说完,将书信从怀中掏出,递给琴圣。 果真还是李纯阳! 曲流觞心有疑惑,却没有再问,自顾接过信笺,一边走进仙楼一边展阅书信。 二楼医室,众人吃过午膳后,为了保持清净,肖玉婵、赵破虏、杜忘忧和周北斋离开,独留红裙佳人照顾裸身剑客。 “奴家修炼的浩然气,虽远不如四圣他们修炼的精绝,但也能暂时镇压你体内寒毒,现在我以琴音化气之法助你安神,弹得不好听,也请李少侠勿要见怪。” 洛紫嫣盘坐在松木案前,纤手抚琴,李纯阳倚着床头,安然阖目。 咚咚!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洛紫嫣蛾眉轻蹙,只得放下古琴,开门之后,是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儒服清雅,面容温和。 “师父!” 洛紫嫣原本略显忧愁的小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惊喜之色,琴圣回归,李纯阳有的救了! “紫嫣,那位李纯阳李少侠可在医室?”曲流觞轻轻点头,便是问起了李纯阳。 洛紫嫣没答话,就欲拉着琴圣的胳膊带他走进医室,但曲流觞抓住她的纤细皓腕,浅声道:“我想单独和他谈谈。” 难不成,师父和李纯阳认识? 洛紫嫣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听从师父安排,让琴圣一人进入医室,她则是只身立在门外,关上门扉的时候,故意留了条缝隙。 踏! 曲流觞一个人走到床边,入目所见,是一个半裸着上身的年轻侠客,他细细打量,除了那张俊秀面容令人称道,看不出有其他过人之处。 李纯阳见来的是一位年轻儒生,礼貌微笑示意。 “阁下是?” “曲流觞。” 曲流觞平声回答后,李纯阳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男子,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琴圣,真是如传闻说的那样,容颜永青! 李纯阳拱起双手就欲行礼,却被曲流觞单手轻轻按下,道:“李少侠有伤在身,无需拘于礼节,曲某略懂医术,可否让我为你号脉?” 曲流觞自顾坐在床边,李纯阳也知趣儿伸出了手掌。 须臾间,曲流觞收回手掌,神情温和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少侠体内经脉运气不畅,丹田中真气紊乱,这是中毒极深或练功入魔才会有的症状,不过,好在有一缕浩然气在你体内,保你经脉无恙。” “琴圣先生所言甚是。” 李纯阳点首,旋而伸手将那半颗淬阳金珠递向他,道:“昨夜有刺客杀入天香阁,想要抢走淬阳金珠,在朱雀街一番死斗后,在下只夺回了这半颗,现在,物归原主。” 看着剑客递过来的宝珠,曲流觞神情犹豫,若有所思,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解玄阁主的信件,我已展阅,信中言明李少侠的身份,以及来此目的,只是,这淬阳金珠关乎少侠性命安危,也关乎一个人情。” 曲流觞说完,李纯阳似懂非懂地会意道:“救命之情,李纯阳没齿不忘。” 然而,琴圣淡然一笑,言道:“我所说的人情,与少侠无关,而是指早在十数年前,我欠下的一桩人情,今日,有人在街上拦住我,其目的亦是讨要淬阳金珠,此物给她,这份人情也就还清了。” 李纯阳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有所转变,回想起这一路的遭遇,不禁握紧了手掌。 他记得是五人五骑出的云梦山,在泰平郡,经历一系列生死要事,张承影当上了游弈使;谭松鹤对官府失望,彼时无所欲求;与他互定情衷的姑娘,也被蔺羽带往仙阳······ 想着想着,李纯阳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要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何必带师姐、雪儿、谭松鹤、张承影四人走这一遭! 云梦山到长安,遥途八百里,故人皆散。 “既是如此,人情为大,淬阳金珠虽说珍稀,但世间不止一颗,抑或有代替之物,李纯阳另寻便是了,也望琴圣前辈能借此物偿还人情,以免将来,再陷左右抉择。” 李纯阳收敛了情绪,向曲流觞点了点头。 曲流觞缓缓阖目,心中已有定夺,他忽然想到了临出仙阳时,西陵雪追来时对他提出了请求,现在看来,那个小姑娘,除了有一颗仁爱之心,她的眼光也不错。 “天大的人情,又如何抵得过一条侠肝义胆的命?” 门扉大敞,一声娇喝,只见洛紫嫣自顾闯了进来,眉眼含怒,看向曲流觞。 “这个问题,你心里有答案,又何必质问为师。”曲流觞淡然回应。 “师父,他救过我的命,不止一次,你手里的半块淬阳金珠,也是他拿命来的,凭什么···为什么你三言两语,就要弃他性命于不顾?”洛紫嫣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微红。 “不巧,李少侠已经同意了。” 曲流觞言语间,依旧心平气和,可洛紫嫣眸中唯余失望,轻咬银牙,一向端庄温雅的模样,此时不禁显得有几分失态。 她没想过,一向心淳善良的师父,今日对李纯阳的态度,会是这般无情。 “曲流觞!” 就在琴圣收好宝珠,即将起身时,洛紫嫣喊出了他的本名,也就是这句话,惊得曲流觞又坐在了床边。 曲流觞还从未见她这般动怒,对自己如此无礼。 医室里的气氛顿时哄得紧张起来,李纯阳也惊讶于洛紫嫣的反常,他刚开口发劝,红裙美人儿却是扭头瞪了他一眼,让他噤了声。 “是因为他救了你的命吗?”曲流觞看着洛紫嫣,问道。 “就这条理由,还不够吗?” 洛紫嫣反问一句,琴圣哑然,他们十几年的师徒情分,洛紫嫣向来知书达理,对自己谦恭有礼,今日却冷语迁怒自己,显然,她是下定决心非救此人不可! “既然如此,合该找个公平的方法,决定淬阳金珠归属。” 曲流觞沉思少许,启唇道:“李少侠,这半颗淬阳金珠,将由你和另一位求此物的姑娘公平竞争,明日午时,天香阁,你们二人以琴技高低,决出淬阳金珠的归属,当然,你可以找一位琴师代你赴约,如何?” 闻言,李纯阳和洛紫嫣相视一眼,均若有所悟,二人同时点首。 “叨扰许久,李少侠先好好休息吧,但是别忘了,明日午时之前,找一位琴师。” 曲流觞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洛紫嫣轻踮脚步,送他离开医室。 “或许,朝堂权势,万贯家财,也都比不得一副侠肝义胆。” 曲流觞离去之际,轻言细语,只有洛紫嫣一人听得到,佳人粉面玉琢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疑色。 既然师父也认为李纯阳的性命重要,为何刚才还故意说出那些毫无道义的话,激怒自己? 第六十五章 明日午时当赴约 待琴圣离去,洛紫嫣理了理衣裙,便又来到床榻前。 “紫嫣姑娘,你可知琴圣口中那位‘姑娘’的来头?”李纯阳欹坐,平静地问道。 “不知。” 洛紫嫣轻轻摇头,微启丹唇,认真地说道:“李少侠放心好了,明日午时的琴决,奴家代你应约,师父刚才言语有些无情,或许是因为前阵子仙阳城外焚书坑儒之事,他的悲愤情绪尚未消减,还请你见谅。” “呵呵,琴决之事有劳姑娘了,不过,依在下愚见,该是你误会了琴圣先生的意思。” 李纯阳淡笑言语,洛紫嫣蛾眉微蹙,美眸里流露着疑惑的神情。 “琴圣说的琴决,公平决出淬阳金珠的归属,算是一石三鸟之策,一来,那位同求淬阳金珠的姑娘若是赢了,琴圣便偿还了恩情;二来,如果我请的琴师获胜,淬阳金珠归我,则不枉解玄阁主生前与他的深厚交情;其三,是和紫嫣姑娘有关。”李纯阳娓娓道出自己的见解,淡笑着看向洛紫嫣。 闻言,洛紫嫣颔首沉思片刻,恍悟开口:“你是说,明日琴决一事,师父猜到了我会帮你赴约,如若获胜,奴家便等同还了少侠的恩情?”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至于其中真假,姑娘慧眼自辩。” 洛紫嫣轻点螓首,心镜若明,李纯阳的猜测,她表示认同,再结合琴圣离开医室时说的话语,八九不离十。 从一开始,琴圣应该是就打算将淬阳金珠交给李纯阳的,只是这一番转弯抹角、旁敲侧击之后,他要给洛紫嫣一个机会,一个偿还剑客救命之恩的机会! “师父,是在为我考虑,可我刚才不仅没有会意,还故意出言不逊···” 洛紫嫣轻咬银牙,温柔美貌的玉脸上,两颊微红。 “话说紫嫣姑娘,明日琴决,你有几成把握能赢?”李纯阳想起来正事儿,不禁问道。 “我尚不知琴决的规则,不过单论琴艺、琴曲的话,只要那位姑娘的本事不超过师父,我的胜算应该有这么多。” 洛紫嫣浅浅一笑,伸出两根纤细食指,在身前交叉比划了一下,她的意思很明确,有十成获胜的把握! 李纯阳会意,便是剑眉舒缓,安定了悬心。 日暮时分,华灯初上,曲流觞一人行在长安街头,直往玉无瑕居住的客栈而去。 巧的是,琴圣刚刚踏入客栈门槛,便看到了一名黑衫公子和一位玉袍佳人自楼梯走下,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黑衣修士。 玉无瑕不经意间的转身,看到了门口的儒服青年,皙白玉面,顿时现出惊讶之色。 “血莲教?”曲流觞看到温玄笙等人眉心处的血莲印记,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不禁心生厌恶,他身为儒门高层,自然对江湖各大小门派都有所知晓,在南武林与丐帮齐名的血莲教,无恶不作,臭名远扬。 若不是来寻玉无瑕,他都耻于与这些人同在一个屋檐下。 而玉无瑕回过神来,轻咳一声,秀眉微蹙,向温玄笙示意,但后者只觉得莫名其妙,毕竟他从未见过曲流觞,不知其容貌,温玄笙正想说些什么,玉袍佳人已是飘袂来到琴圣面前,颔首行礼。 “琴圣前辈,没想到我们又在此相遇了。” 玉无瑕率先开口,曲流觞却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眼睛在温玄笙身上游弋须臾,遂而收回,面容表情也恢复往常温和。 “玉姑娘,能否移步外面一谈?” 曲流觞清声发问,玉无瑕轻点螓首,随他走出了客栈,临出门时,还不忘向温玄笙抛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上楼。 玉无瑕心里清楚,如果让曲流觞知道,她是为血莲教的人来讨求淬阳金珠,此事计划,恐怕皆成泡影了。 “这便是儒门琴圣?果然如传闻说的那般,是个年轻儒生的模样。” 温玄笙眉头紧皱,他是头一回看到曲流觞相貌,只望对方没有对他和玉无瑕的关系产生猜疑。 “玉姑娘,刚才那位相貌不俗的公子,可是你的朋友?”曲流觞旁敲侧击地问道。 闻言,玉无瑕愣了一下,旋而点头应答,她和温玄笙的关系,算不得朋友,但要是直明说了,那此行算是白来一遭了。 “呵,今夜来客栈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关乎淬阳金珠。” 随后,曲流觞将琴决一事告知了玉无瑕,后者听闻,俏脸上露出一抹从容之色,她在宗门的时候,经常弹奏些燕赵之地的名曲,就琴艺而言,可算得上乘。 “明日午时,玉无瑕一定赴约,前辈能否告知,您口中那位江湖修士是何来历?”好奇心的驱使下,玉无瑕启齿问道。 “呵呵,玉姑娘明日自会见到他,你放心,秉持公正原则,我也未曾向他言明你的身份,如果姑娘对自己的琴技没有足够信心,可在长安城里找一位琴师代你赴约。” 听完曲流觞的话语,玉无瑕美目轻眨,神色潇然,她性格一向孤标傲世,练有不俗的琴技,长安城里,三千琴客,能出之右者屈指可数! 玉无瑕也想不出,明日琴决,何人够资格替代她! 眼看着玉无瑕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曲流觞只是温和一笑,就此告辞,回往抚顶仙楼。 “玉姑娘,那位琴圣趁夜来访,他可是答应将淬阳金珠给你了?”温玄笙在二楼瞧见曲流觞离开,便匆忙下楼,找到玉无瑕。 “那半块儿淬阳金珠,可不止你一个人想要。” 玉无瑕回答一句,这让温玄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急于使用此物修炼功法,提升修为,偏偏今天出现了竞争者,莫不是有人故意找茬,和他过不去? “淬阳金珠的归属,将由一场关乎琴技的胜负来决定,明日午时之后,你便在天香阁外面等着,本姑娘会拿到此物,还你人情。” 玉无瑕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客栈。 翌日,巳时。 本是饭后午睡的时辰,朱雀街上,却如夜市般热闹,陆续有风雅乐师、撰曲善才进入天香阁里。 少间,街上有一个打扮土气,头裹白巾的中年男子悠悠行路,他在天香阁附近找了个清净角落坐下来,神情自然。 “小子,要是再有人敢来抢你的救命之物,我可不会让其得逞。” 中年男子望着那座华饰楼阁,暗自轻笑,却闻香风扑面,一道匆匆行路的玉袍倩影在他身前停足。 铛啷。 只见玉袍佳人单手提着一副琴囊,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几两银子,丢在地上,旋而漠然转身,直入天香阁。 “呵呵,真没想到会有一天,被人当成了叫花子,这位姑娘,想来是个好人。”男子笑着捡起银子,口中喃喃自语。 天香阁,戏台上的布置极其精致,左右各摆有一张琴案,相隔一道翠幕,为午时琴决做好铺垫。 二楼一间雅室,命垂危难的白衣剑客,正平躺在香枕软榻上,肖玉婵、赵破虏等人俱在,闲聊间,红裙佳人在侍女的陪同下走进了屋子。 “诸位,请在此稍歇,午时琴决,洛紫嫣一定不负李少侠所望。” 只见洛紫嫣今日面涂淡妆,般般入画,粉唇轻启间,深深看了软榻上的剑客一眼。 “有劳紫嫣姑娘。” 李纯阳点首,神情淡然,从昨日谈话之后,他便坚信洛紫嫣会取胜,将淬阳金珠送给自己,如此,也可让她心了一桩恩情债事。 于此时,玉无瑕进入天香阁,孤身赴约而来。 第六十六章 绝代双娇琴艺决 天香阁,洛紫嫣退出雅室,独自走下楼梯,在屏风后静坐深思,等待琴决之刻。 踏! 此时,琴圣现身,只见他单手负于身后,身形飘然,另一只手托着半颗淬阳金珠,放置于戏台中央,宝物一亮相,金光大盛,照耀十方,台下不断有惊叹声传出。 “此物或许真如解玄所说,关乎天机。”曲流觞眼神不舍地看了一眼淬阳金珠,低声自语。 铛! “午时将至,请二位琴师登台!” 一声锣响,大堂里顿时鸦雀无声,只见玉无瑕穿过人群,在曲流觞的引领下,最先登上右边戏台,解开琴囊,在琴案前坐定。 而曲流觞离开戏台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窗户,烈阳穿窗照在戏台下的光线,缓缓向右边戏台推移。 紧接着,洛紫嫣自屏风后出现,莲步轻移,缓缓登台,相隔一道红帘,谁也不知彼此容貌。 二人对照,一者仪风翩然,半身侠气,冷艳无双;一者温婉如月,大家闺秀,自衿端重。 且不论琴艺高低,光是这两派风格迥异的姽婳仙姿,就吸引座间八百位琴客目光游移不定,不少人窃语猜测,那位身着玉袍的姑娘,其面纱之下,或是一张不输洛花魁的天仙容貌。 踏! 少间,曲流觞起身,手指轻弹,便是引浩然气将桌子上两张琴谱飞出,各自落在洛紫嫣与玉无瑕的琴案上。 两位佳人翻阅琴谱,一人秀眉舒缓,一人启唇微笑,很显然,她们对这首琴曲都不陌生,甚至烂熟于心。 “二位,你们面前呈现的,分别是长安乐坊名曲《落花辞》的上阙和下阙,谁在演奏时出现错误,谁就算输,现在,请得上阙篇者,先手演奏。” 曲流觞说完,只闻纤手拨弦声,玉无瑕弹奏起《落花辞》上阙,琴音如飞瀑,隐约透露着些许冷漠之意。 洛紫嫣将两只纤细玉手放在琴案上,静闻对方弹奏琴曲上阙,不禁感到讶异,心中暗道:“《落花辞》的唱词所述,是一位痴情女子与一名滥情儒生的故事,其曲调应是绵柔温情又暗含幽怨,可她所弹曲调,少有悲伤,颇具潇洒自由之意。” 半曲未成,台下琴客们私语不断,就连曲流觞也是暗暗点首,这首曲子,是他当初在长白山养伤时,亲手教给玉无瑕的,没想到,她演奏此曲,竟有这般不同意境。 “嘿嘿,是《落花辞》,这可是洛花魁经常弹奏的曲子,她这半阙下来,对方肯定认输!” 雅室里,杜忘忧将窗户开了道细缝,听着这惊艳满堂的琴音,脸上露出笑容。 然而,李纯阳倚靠床沿,双目微合,待细细听闻后,他便否认了杜忘忧的看法,自顾摇头,坚定地说道:“这不是洛花魁弹的。” “咦?纯阳你能听出来?”肖玉婵好奇地问道。 “《落花辞》,我只听过紫嫣姑娘弹的半曲,她弹奏时的琴声,和现在听到琴声,曲调截然不同。” 李纯阳说完,杜忘忧和赵破虏面面相觑,莫非那一夜,师弟进了洛紫嫣的私阁,真就是认真听曲儿了?换作常人拿到绣球,与花魁对坐,肯定是全神贯注地将眼睛放在美人儿身上,心里兵荒马乱! 这样想来,师弟还真不是一般人····· 少顷,《落花辞》上阙即成,无一处错误,玉无瑕收手罢弦,眸子里流转着傲然之色,她对自己的琴艺,可谓是信心十足。 台下一片哗然,惊声不断,终是在曲流觞的示意下,大堂里再度恢复了寂静。 叮! 紧接着,洛紫嫣开始弹奏《落花辞》下阙,流音绕梁,以曲入境,先如男女结欢,后似女子泣诉,软化了一众琴客的心。 仅有一道红帘相隔,玉无瑕听得清楚,不禁秀眉微蹙,对方弹奏曲调代入的感化情绪,似是得到了琴圣真传,甚至···青出于蓝! “莫不是洛紫嫣?” 玉无瑕心中暗道,眸子里现出疑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请的动那位‘江湖最美’的长安花魁?况且,她是琴圣弟子,却参与今日琴决,此中玄妙,让她不禁怀疑是琴圣舍不得淬阳金珠,故而设局,要洛紫嫣赢过自己! 但很快,玉无瑕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堂堂儒门琴圣,半生奉行仁义,他绝不会用这种阴暗手段! 叮! 只闻最后一道琴音落定,听得痴迷的琴客们,恍如大醉方醒,连连拍手称快。 同一首《落花辞》,玉无瑕弹奏的上阙,洛紫嫣弹奏的下阙,曲调大庭相径,但都称得上是精彩绝伦! 曲流觞拍手过后,面露温和笑意,缓缓起身。 “二位在弹奏此曲的过程,均未出现失误,所以,这一局算是平局。” 只见琴圣手掌轻挥,自有两名琴童各背着一个装满琴谱的竹筐上台,分别走到二位佳人身旁。 “竹筐里的琴谱,是全国各州郡流传的乐师佳作,每一卷的弹奏难度,都要高过刚才那一首《落花辞》,现在,你们各自挑选出一卷琴谱,同时弹奏,期间失误最少的一方,便是获胜者。” 曲流觞语罢,洛紫嫣和玉无瑕均是开始在竹筐里翻找,即便是广学千卷琴谱的洛紫嫣,也在筐里找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琴谱,只是她现在无心学习新曲,要找一卷自己最拿手的,赢过那位琴艺不凡的姑娘。 最终,洛紫嫣的目光,落在一卷名为《上邪》的琴谱上,这首琴谱未配曲词,传闻是由一对乐师夫妇所创,分为悲、欢、离、合四篇,洛紫嫣曾苦练多时,她不禁转身望向二楼一间雅室,心思落定,毫不犹豫地取出了《上邪》。 而玉无瑕则是取了一卷名为《易水寒》的琴谱,皙白玉面,流露几分得意。 “好,请二位琴师同时弹奏所选琴曲!” 稍歇片刻后,曲流觞起身开口,掀开第二轮比试的序幕,台下琴客们的脸上,均是浮现出期待神色。 叮! 玉手拨琴弦,绕梁三两声。各展风华采,异曲境不同! 洛紫嫣手起弦落,琴声化境,若有一对儿乐坊新人成婚,山盟海誓,相敬如宾,夫唱妇随,顿时哄起在座宾客忧思愁感;而玉无瑕亦不甘示弱,流音乍如凄风呼啸,化境易水河畔,故人赴死,折柳相送,听的歌台下众人慷慨激昂! 曲流觞阖目辨识两首曲子,听到情深处,亦不禁感叹,戏台上的两位佳人,真能算是当今琴界的绝代双娇! 第六十七章 易水寒与上邪曲 天香阁里,为争淬阳金珠归属,洛紫嫣、玉无瑕各倾所长,弹得两首调子截然不同的琴曲,声绕横梁,动人心弦。 大堂里,人语俱寂,琴客们都是效仿曲流觞,合眸定神,静听琴曲,辨识两首曲子在弹奏过程中,是否有差。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两支曲子一块儿弹的?”大堂里两位佳人比艺,杜忘忧听不出门道,只觉心烦,自顾关上了窗户的细缝。 赵破虏和肖玉婵坐在桌前喝茶,心里默默为洛紫嫣祝福,毕竟,她的输赢,关乎师弟安危。 “很熟悉。” 李纯阳漫不经心地开口,其余三人均是面露诧异。 “怎么,纯阳,你可别告诉我,这两首曲子洛花魁私底下给你弹奏过。”杜忘忧半开玩笑地调侃道。 “她们弹得是两首曲子,其中一曲的调子让我觉得熟悉,应该是《易水寒》。” 李纯阳平静回答,《易水寒》,这是在燕赵之地广为流传的名曲,前半段调子凄清,使听者如临寒冬时节的易水河畔,后半段则是穿云裂石,振奋人心。 少年时,他在武阳城里,经常在大街小巷里听到此曲。 “没错,就是《易水寒》,我也听过!” 赵破虏一拍脑门,如梦初醒,他身为赵人,对此曲亦有耳闻,经李纯阳这么一提醒,他也记了起来。 “这么说来,那名和洛花魁比试琴艺的姑娘,应该是来自燕赵之地。” 肖玉婵开口轻言,李纯阳默不作声,他只是惊讶于会在天香阁听到熟悉的琴曲,至于对方如何来历,他没兴趣了解。 时间流逝,洛美人与玉无瑕的较量也渐趋白热化,在场宾客的心境,无不是被两曲琴音所渲染,个个都听得如痴如醉,渐入梦幻。 午时三刻,阳光穿过轩窗,洒落在玉无瑕身上,也照的案上宝琴锃亮,只见玉袍佳人轻眨美目,眉间也沁出些许汗迹。 “不能输!” 玉无瑕轻咬银牙,心中暗道,她现在正在弹奏《易水寒》的后半段,也是此曲难度最大的一段,玉手拨弦愈发急促,好似有侠客论剑,声声铮鏦,听起来惊心动魄! 叮! 忽然,一滴香汗不经意间滑落在琴弦上,玉无瑕纤指点落,使得琴音曲调发生了变化,曲流觞正襟端坐在椅子上,未睁双眼。 突然落下的汗滴,使玉无瑕出现了失误,玉颜首现惊色,她虽然在认真弹奏,却也一直留意对手的琴声,到此为止,对方还未有失误之举。 随着指间拨弦急促,玉无瑕心中竟是有些忐忑,只觉无端生出烦闷之感,她正觉得疑惑时,眉间汗滴再次落下,一声惊弦,乱了方寸。 “不出所料。” 曲流觞缓缓睁开双眼,他没有去看戏台上的两位佳人,而是面露微笑,望向西墙的窗户。 叮! 很快,两首曲子都是接近尾声,玉无瑕不愿认输,坚持到最后一道琴声落定,方才罢手。 于此时,一曲《上邪》浑然始终,洛紫嫣轻启丹唇,呼出一口清息,拿起案上红绢,细细擦拭额间香汗。 “也不知那位姑娘弹奏的如何,或许,又是一场平局吧。”洛紫嫣心中暗道,不禁望了一眼红色帷帘,她刚才在弹奏时,心无旁骛,自然不知对手弹奏的如何。 踏! 听戏大堂,寂静无声,只见曲流觞率先起身,为两位佳人的演奏拍手,其余人亦是叫好,满堂喝彩。 “结束了!” 李纯阳慢慢从走下床榻,开了半扇轩窗,手掌紧握,静观外面场景。 “琴技比试,正式结束。” 曲流觞清声开口,服袖一挥,释放出一股浩然气,将戏台上的红色帷帘卷起,两位佳人互望彼此,眼中均是浮现惊讶之色。 前天夜里,她们在朱雀街会面,真要说起来,洛紫嫣还要谢谢这位玉袍女子,若非她出手缠住那名半步天人境的刀客,淬阳金珠,早就被那些刺客带走了! “果然是洛紫嫣。”玉无瑕心中暗道一声,缓缓起身,向洛美人点首示意。 “洛姑娘琴艺无双,玉无瑕愿赌服输。” 说罢,玉无瑕深深看了一眼横梁上闪耀金光的宝珠,便收琴入囊,就欲离开。 “竟然是玉姑娘。”李纯阳透着窗户看的清清楚楚,那位求取淬阳金珠之人,正是桂月蟾宫弟子玉无瑕! “想不到她也是为了淬阳金珠来的,幸好紫嫣赢了。” 李纯阳长长舒了一口气,当他的目光落在玉无瑕的秀发上面,不禁暗觉惊讶,玉袍美人儿那如瀑流般的青丝,似是渲染冰蓝之色,就像是她的眼眸里的色泽。 “玉姑娘请留步。” 正当玉无瑕走下戏台,洛紫嫣自她身后叫住了她,待前者回眸,红裙佳人颔首低眉,向她致谢。 “前夜之事,洛紫嫣挚谢玉姑娘仗义出手,赶走了那些刺客,只是这淬阳金珠···实在抱歉。” 洛紫嫣致谢又致歉,玉无瑕轻眨美目,不以为意,但出于好奇,她还是问了一句:“敢问紫嫣姑娘,是受了何人之托,求取淬阳金珠?” “云梦山鬼谷派的李纯阳少侠,急需用这半颗宝珠续命,他似乎,也与玉姑娘相识。” 李纯阳?! 听到熟悉名字,玉无瑕面露惊讶,旋而舒缓秀眉,她对于这场琴决的失败,竟是有些释怀了。 光是那次在抚顶仙楼前的仗义执言,玉无瑕就对这位年轻的白衣剑客有了些好感,她似乎也明白了,为何那一夜,李纯阳作出了舍命之举。 “说实话,我来此求淬阳金珠,是想偿还一桩人情,不过,天大的人情,也抵不过一副侠肝义胆,望李少侠能早日恢复病体。” 随后,玉无瑕似是想到了什么,纤手揽住洛紫嫣香肩,浅声道:“玉无瑕有一言,如鲠在喉,但若当堂说出,恐惹琴圣前辈生愤,还有劳你代为转告。” “玉姑娘请讲。” “画圣吴连枝,似乎和那夜闯入天香阁的刺客有关系。” 眼见洛紫嫣眼中流露出惊讶表情,玉无瑕便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香肩,再道:“前些日我去抚顶仙楼拜访琴圣,吴连枝一口咬定我就是窃取宝珠的刺客之一,他根本不听我的解释,是李纯阳现身帮我解了围;而后,那夜我与刀客打斗时,拿到了装有淬阳金珠的匣子,吴连枝又欲取我性命,事后他也未做任何解释,思来想去,或许···” 话语未尽,玉无瑕便是合上了嘴唇,她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此事是否会传进曲流觞的耳朵里,且看洛紫嫣如何斟酌了。 “玉姑娘所言,紫嫣慎重考虑之后,自会向师父禀明。” 说罢,玉无瑕收回玉手,就此转身,离开天香阁。 望着离去的玉袍倩影,洛紫嫣蛾眉轻蹙,只希望她的猜测是毫无根据的缪言,不然,儒门内部将来恐生重大祸端! 第六十八章 淬阳金珠终入手 天香阁里,琴决落幕,流音散尽,街上阴角处歇息的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想来是结束了。” 许乘风自语间,只见朱红门扉敞开,玉袍佳人携琴囊走出,街角出现一行人匆匆赶了过来,为首男子,手持血纹剑鞘,面容轩逸,气态不凡,而那些血莲教众,也都换了寻常百姓打扮。 “玉姑娘琴艺精湛无双,温某距天香阁外五十步有余,犹能听到靡靡仙音。”温玄笙走上前去,开口便是一阵恭维,眼中满含期待。 玉无瑕闻言,轻轻摇头,道:“温舵主,这场琴决是我输了,未能取得淬阳金珠,欠你的人情,玉无瑕择日再报。” “输了?” 温玄笙脸上笑容凝固,旋而皱眉,似是不甘心地问道:“玉姑娘所言当真?” “我的对手,是天香阁花魁洛紫嫣。” 此言一出,温玄笙大惑方解,整个江湖,两座武林,谁不知道洛花魁琴艺人间独绝?玉无瑕虽有不俗琴艺,但并非以此为生,今日输给了洛花魁,倒是情理之中。 只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竟能请动洛紫嫣出面相助,这让温玄笙匪夷所思。 “既是如此,温某就不再考虑讨要淬阳金珠的事情了,玉姑娘身心劳累,请回客栈歇息吧。” 温玄笙收敛了面部情绪,要与玉无瑕先行离开,佳人前脚刚走,他便转身向血莲教众们抛去一个冷漠眼神,两名教众会意,留在了原地。 “留两个人,八成是想打探风声。” 许乘风待在角落看的清楚,轻轻抿了下嘴角,便是起身,走向那两名血莲教弟子。 “回去告诉你们那位舵主,勿要再打淬阳金珠的主意。”许乘风言语平静,一口道破二人心思。 “你是何人?胆敢管我们的事情,当心脑袋不保!”一名血莲教弟子恶狠狠地发话,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呵呵。” 只见许乘风淡笑一声,眨眼间,两只手掌已是落在二人肩膀上,雄浑真气催发,压得二人好似浑身筋骨寸断,俯首看去,脚下地面层层绽裂! 如此恐怖的暗劲,比起他们的温舵主,只强不弱! 两名血莲教修士的脸上,均是浮现出惊惶之色,待许乘风松开手掌,他们立刻撒腿逃命。 街上发生的这一幕,身处天香阁雅室的白衣剑客,全然无知。 吱~ 门扉轻启,曲流觞与洛紫嫣齐入雅室,后者见到李纯阳,嫣然一笑,伸出纤纤玉手,半颗金珠,鲜灼耀眼。 “救命之恩,李纯阳没齿不忘!”李纯阳拖着病躯,抱拳行礼。 “要谢,就谢谢师父吧,第二场琴决能赢过玉姑娘,是他老人家暗中相助。”紫嫣轻笑道。 曲流觞并未回答,淡淡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三位剑客,赵破虏、肖玉婵、杜忘忧互视一眼,均是知趣儿地找了个借口,走出雅室。 “在下愚钝,愿闻详情。”李纯阳出于好奇,开口道。 “其实也没什么,曲某只是暗中引浩然气,为紫嫣排解午时闷热之息,而玉姑娘所坐位置,正受窗外烈阳光照,第二场比试时,因为光热之感,扰乱了她的心绪,所以,她在弹奏之时,频频出现失误。” 曲流觞娓娓道来,面容平静,他这番巧妙计划,为的就是让玉无瑕铩羽而归。 “可是如此,岂不违背先生前日所说的公···”李纯阳剑眉微皱,欲言又止。 “李少侠是想说,曲某这番作为,有失公正,对吧?”曲流觞看破剑客心思,清声问道,他的脸上仍是挂着温和笑意,毫无半点儿愧色。 闻言,李纯阳轻轻点首,曲流觞再道:“不妨告诉你,昨夜我去玉无瑕所在的客栈找她,欲向她说明琴决一事,然而,我发现血莲教的人与她同行,后经打听,玉姑娘求取淬阳金珠,是为了赠予一名叫温玄笙的人,助他修炼功体,据曲某所知,此人是血莲教在荆州势力的舵主,虽然年轻,却有着常人所不及的阴狠手段,最近荆州有一些江湖门派被灭,多数是他所为。” “血莲教。” 李纯阳眼中暗含愤色,如闻寇雠,他不禁想起了身受褚惊涛迫害的吕藏韬大师,以及从青陶郡追杀他们到渝州的紫莲堂堂主,张丛云。 “呵呵,淬阳金珠若是被玉姑娘拿去,那将来温玄笙在武林中作出不义之举,恐怕就有人会借这半颗宝珠做文章,说我曲流觞与血莲教有染,这等诋毁之言,曲某以后,可不想听到半句!” 曲流觞说完,李纯阳剑眉舒展,明白了琴圣的意思,血莲教名声败坏,他一定是不希望这半颗淬阳金珠的存在,用以助纣为虐。 “师父已经解释清楚,李少侠可无虑收下此物。” 洛紫嫣将淬阳金珠递给李纯阳,后者欣然接受,兜兜转转,经历劫祸,终于是拿到了这枚人间至宝。 “李少侠,恕曲某冒昧问一句,你打算如何使用此物,恢复伤体?”曲流觞问道。 “此物中蕴有极为灼热的灵气能量,需碾磨成金粉,待灵气消散,日服一两,辅以真气流转经脉炼化,汇于丹田,方能将体内寒毒毒效降至最低。” 李纯阳所说,正是医仙易秋年,在桃花源时和他说的药方子。 “嗯,听起来是可行之法。” 曲流觞淡淡一笑,他本以为李纯阳会对如何炼化淬阳金珠毫无头绪,现在看来,似乎无需他施用浩然气帮助。 “对了,这封信是西陵雪姑娘在仙阳时,托我交付与你的,前两天诸事繁多,曲某一时忘却,请少侠见谅。” 曲流觞从宽袖中取出信笺,递给了李纯阳,剑客一听说是雪儿写的信,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喜色,反倒是洛紫嫣,蛾眉轻蹙,略觉惊讶。 洛紫嫣这两日常常陪在李纯阳身边,师父口中的那位西陵雪姑娘,她未曾听剑客提起。 仔细回想,李纯阳确实少言。 “琴圣先生,雪儿在仙阳,过得可还好?”李纯阳开口询问,手里握着的信笺,也不急于拆封。 “这···” 曲流觞一时哑口,少思片刻,回答道:“曲某与西陵雪姑娘的交集,仅限于她那日救了十数名儒生,听闻她是秋皇妃的妹妹,现今住在宫里,衣着绮罗,食味珍肴,至于这种生活,对她来说是否如意,曲某不知。” 闻言,李纯阳只得点首,掂了掂手里的信笺,自觉有些沉重,雪儿的想法,或许是在信中言明。 第六十九章 天道谶言正邪知 浅谈片刻,曲流觞便离开了雅室,留下洛紫嫣照顾他。 哧—— 只见李纯阳小心翼翼地撕开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纸,拽出半张,毫无字迹可寻。 “莫不是装错了信?” 李纯阳眉头微皱,暗暗思量,毕竟半张纸都是空白,洛紫嫣见他神情犹豫,以为他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信中内容,便翩然转过身去。 待整张纸取出,只瞧见两行字,似是一首词,右下角署着“雪儿”二字。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李纯阳默默念出了信中首句,只见他满脸疑色,眉头微皱,读而不解其意。 可洛紫嫣听到这一句,顿时心领神会,这首词名为《上邪》,正是她刚才所弹琴曲的和歌。 “看来,那位西陵雪姑娘,应是李少侠的意中人。”洛紫嫣心中暗道,忽有一阵莫名失落感涌来,让她感到心神不宁,是因为刚才弹琴太紧张了?抑或出于对李纯阳所念情词的触动?洛紫嫣自己也不清楚。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纸书信,从头到尾念完,李纯阳半句也看不懂, “这句‘长命无绝衰’,应该是说想要长生不老、容颜不衰···” 李纯阳正认真揣摩时,只闻“噗”一声娇笑,洛紫嫣扬起水袖,轻掩丹唇,他这才想起身旁尚有一位精通儒文琴理的佳人。 “‘长命无绝衰’,意指爱意长久,永无衰绝。” 洛紫嫣转过身来,启唇问道:“那位西陵雪姑娘,可是与李少侠两情相悦?” “嗯,我答应医好寒毒之后,陪她游历中原,共度余生。” 李纯阳点首,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他本以为雪儿会在信中向他诉苦,或写一些宫中事闻,没想到,她写的是深情诗词,可惜,自个儿没瞧懂··· “紫嫣姑娘,那这后面几句,又是何意?”李纯阳将信笺递给洛紫嫣,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只见洛紫嫣轻咬银牙,明明是雪儿姑娘写的一首痴情词,李纯阳却让自己解释,总感觉有些不妥。 “简单说就是,若与君情意断绝,除非山岳夷平,江水涸竭,凛冬云霄生雷,炎夏苍穹落雪,天地合连一处!” 看着剑客求知心切的表情,洛紫嫣无奈启唇解释,不觉间,已是两颊微红。 “原来是这种意思,险些误解了。”李纯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再次抓起信笺,掂在手里,似乎比刚才略显沉重。 虽然纸轻字少,却是情意浓。 “多谢紫嫣姑娘指点,咳咳!” 李纯阳眉开眼笑,正要起身作谢,丹田里忽然毒息翻涌,如万蚁噬身,令他忍不住轻咳起来,面容苍白一分。 “李少侠!”洛紫嫣急忙起身,纤纤玉手按在他的后背上,释放出一缕浩然气,进入他的体内,帮他暂缓毒息噬体之痛。 少间,丹田中恢复平静,李纯阳将半颗淬阳金珠放置在桌上,掌心运转真气,欲要一掌将其拍碎。 嘭! 只见李纯阳一掌印下,雄浑气劲直接震碎了桌面,而那淬阳金珠毫无损坏,甚至没有散落半点儿金屑! “怎会如此坚硬?” 李纯阳甩了甩发痛的手掌,望着摔落在地上的金珠,心中惊讶。 那名半步天人境修士,仅凭一道刀气就将淬阳金珠劈成两半,他竭力一掌,却不能让金珠损坏半点儿,实在匪夷所思。 洛紫嫣弯身拾起温热宝珠,玉手紧握,一缕浩然气释放出来,亦是未能使淬阳金珠受损。 “怪哉。” 白衣剑客摇了摇头,旋而走出雅室,唤来赵破虏、肖玉婵、杜忘忧和周北斋。 众人围在一块儿,只见周天师两指并拢,将自身真气笼至两指之间,恍若森寒剑锋,直指淬阳金珠。 嗡! 雄浑气劲散开,李纯阳等人受到波及,均是倒退数步,可定睛望去,淬阳金珠仍是完好无损! “不对啊,那天夜里,我亲眼看到那名刀客将金珠分成两半的!”杜忘忧惊讶地说道,他了解周北斋的实力,一介天师,怎会破不开半颗宝珠? “此物有异。” 周北斋收敛了真元,正欲上前细看,只见淬阳金珠发生变化,灵气迸散,金光大盛,照亮整间雅室,耀得所有人难以睁眼直视。 待到灵气散去些许,淬阳金珠浮空旋动,自上而下,铺就一道金光天幕。 “果真有异象!”李纯阳面色大惊,自觉这半颗金珠并非简单之物。 “有字!” 洛紫嫣一语即出,众人凝眉细看,光幕之上,赫然显形八个篆字。 “真龙国运,伏命北川。” “三教无为,帝君摈冕。” 不知过了多久,李纯阳等人尚在出神,金光帷幕缓缓黯淡,八个篆字随之散去。 “这两句话看起来,像是两道谶语。”李纯阳若有所思地说着,其余人均是点首,表示认同。 “嗯,这枚淬阳金珠,或许承载着玄妙天机,须找卦师一解,老夫虽是道门中人,却未曾习过卜卦之术。” 周北斋说完,洛美人儿续言道:“师父曾在滕王阁教琴时,与玉衡真人学过一些卦词,我去请他。” 洛紫嫣暂别众人,离开天香阁,回往抚顶仙楼。 于此时,凉州地界,西荒城外。 一处风沙岩,上官莞、风无忌、南宫胤三人立于巨岩之下,神情警惕,静观周围动静。 风沙骤起,巨岩上,一位黑袍老人缓缓起身,他手中托着一件人间至宝,在烈日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吾皇,老朽已经拿到淬阳金珠,三年之内,吾必将为您打破封印!” 黑袍老人伸出枯瘦手掌,隐藏在兜帽里的面容,伴着沙哑声音,浮现笑意。 嗡! 忽然,淬阳金珠生变,散出无比热烈气息,灼痛老者的手掌,惊得他不得不松手,任凭金珠落地。 上官莞等人注意到岩石上的变化,均是纵身跃上,四人围着金珠,定神凝望。 只见半颗金珠缓缓浮空,投出一道写有八个篆字的金色天幕。 “神州异数,妖祸黄泉。” “阴阳同路,天下永安。” 浮空十六字显形,黑袍老人自语道:“似乎是两桩谶言,关乎天下局势,不对···应是关乎整个天下的安危。” “太师,此谶言会不会对您的计划有所影响?”上官莞轻言问道。 “呵呵,自古以来,人间流传的谶语数之不尽,十有八九,都是虚妄流言罢了,吾从来不信,再说,吾之计划,不过是与两座武林有关,谈不上整个神州、一座天下。” 黑袍老人淡淡言语,旋而将淬阳金珠收入袍袖,转身看向南宫胤。 “剑魔,这段时日,你就不必回天山了,找个合适的机会,把玄金钥留在西域。” “属下遵命。”南宫胤点首道。 第七十章 儒门身份白衣卫 长安城,天香阁。 二楼雅室里,曲流觞随洛紫嫣匆匆赶来,与众人再会。 只见琴圣单手运转浩然气,包裹住半颗淬阳金珠,手掌用力一握,整间雅室梁柱都有所颤动,即便如此,那半颗宝珠,依旧完整如初。 “当真坚不可摧!” 曲流觞同感惊讶,他记得李纯阳说过,整颗金珠被一名刀客斩成两截,可今日却难以撼动分毫,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淬阳金珠一分为二,或许是天意吧。” 周北斋随意一语,让曲流觞想起了初次得到淬阳金珠的场景,那个时候,解玄亲手将此物赠予他,言明此物藏有天机,今日再看,曲流觞便是笃信不疑了。 “紫嫣说淬阳金珠发生异变时,出现了十六字谶语,诸位可有记下来?”曲流觞正了正神色,问道。 “真龙国运,伏命北川。三教无为,帝君摈冕。”周北斋回答道。 闻言,曲流觞让洛紫嫣取来纸笔,在宣纸上写下这十六个字。 “光幕上的两句谶言,是由篆体写就,应是在天熙皇朝统治期间的著作,‘北川’二字,意指北境的敕勒川,这两句意思是说,象征国家气数的九龙之运,会毁灭于敕勒川一带。” 曲流觞解释后,李纯阳、赵破虏和肖玉婵互视一眼,各有所思。 他们三个在剑庐的时候,剑翁说过,水镜先生前往天书崖望气,预言敕勒川一带会有大人物入世,结合谶言的解释,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敕勒川游牧部落与秦国会有一战。 “‘三教无为,帝君摈冕’,说的是失去三教扶持,帝王将不再是帝王,天熙皇朝覆灭前,朝廷上确实无三教官员辅佐武庚寅,后面这两句谶语,已经应验了。”曲流觞说道。 “依老夫之见,后面这两句,未必是意指天熙皇朝的覆灭,‘帝君’二字,说不定是指秦牧。”周北斋清声淡语,虽然他是道门中人,但对前阵子秦牧下令“焚书坑儒”的荒唐政策,表示极为反感。 “世事如棋,变化莫测,周天师说的也不无道理,我等非是朝廷官员,作为局外人,就静观其变吧。” 曲流觞面容平静,旋而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周北斋,道:“周天师身为道门中人,对陌狼烟可有了解?” 陌狼烟,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周北斋冷哼一声,回道:“自从三教至圣飞升仙界,道门逐渐演化成道真、道玄、道虚三脉,分别主修符箓、阵法和炼丹之术,这个陌狼烟,本是道虚一脉掌教真人之一,道号玉枢,去年秦岱宗遇刺,他受了秦牧秘邀入宫,专为皇室炼制各种丹药,大权在握,骄奢淫、欲,无所不为!” 周北斋伸手抚须,眼神冷漠,陌狼烟这般行径,当真是有损道门门风! “嗯,曲某前些日,同一众儒生前往仙阳皇宫请命,听闻此人正忙于炼制长生不老药,经常用活人试药,害死了不少无辜百姓,天师可知?”曲流觞问道。 他问话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托周北斋,将此事公布道门诸道场,声讨陌狼烟! “竟有此事?!”周北斋眉头紧锁,他没想到陌狼烟为了圆满秦牧的长生梦,竟会枉杀无辜。 “此事,多谢琴圣先生告知,等我返回洛阳,便修书散往问鼎崖、天姥山,与其他掌教商议,只要罪证确凿,陌狼烟,当受天雷之刑!” 对话过后,周北斋便离开了天香阁。 李纯阳感到丹田寒毒蠢蠢欲动,不禁回到了床榻,双腿盘膝,将淬阳金珠掷于身前,此物暂不可破,他只好尝试吸纳其中的精纯灵气。 室内无声,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李纯阳,只见他双手结印,暗发真元,自淬阳金珠之内抽出一缕灵气,继而入口吞服,游转经脉。 精纯的灵气能量入体,李纯阳只觉一身经脉受到灼烧,苍白面容变的烫红无比,若不是提前利用真元炼化了一部分灵气,他现在已经被烈火焚身了。 见到李纯阳身体表面发生异状,曲流觞立刻释放浩然气,助他安神,剑客猛然睁眼,口中如有烈火,喷出一阵热息。 “李少侠,你现在感觉如何?”洛紫嫣忍不住问道。 “浑身燥热,这淬阳金珠的灵气,确实能压制寒毒,可惜我修为太浅,功体孱弱,再吞服一缕灵气,恐怕就要焚身而亡了!” 李纯阳面红耳烫,摇了摇头。 “师父,有没有办法帮他?”洛紫嫣蛾眉微蹙,向曲流觞投去求助的眼神。 “办法倒是有,只可惜李少侠,不是我儒门中人。”曲流觞淡淡说道。 此言一出,赵破虏等人都是面露疑色,听不出言外之意。 “儒门内功浩然气,除了有安神宁心之效,还可以疏通、保护修士体内经脉,如果李少侠用浩然气炼化淬阳金珠的灵气,像刚才那般焚身之痛,至少可减弱七成。” 曲流觞笑着解释,李纯阳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浩然气、君子风、幻天时、春秋卷,并称儒门四绝,只有儒门的天骄奇才可以修学,但在下是鬼谷派弟子,与此无缘。” 李纯阳说完,却是惹来洛紫嫣一个白眼。 “师父又没说让你改投儒门,傻瓜。” 洛紫嫣娇哼一声,赵破虏和杜忘忧却是面面相觑,听洛美人儿这语气,总觉得有些暧昧的味道。 “不错,浩然气的确只有儒门弟子可学,不过,如果李少侠愿意,倒是可以在抚顶仙楼挂个虚职,免得将来,同门说我曲流觞传授绝学于外人。” 曲流觞说的明明白白,师兄师姐们的脸上,均是露出羡慕之色,浩然气,这可是儒门最上乘的内功绝学! “既是如此,李纯阳先提前谢过先生,至于挂职一事,也全凭先生做主。” 李纯阳拱手道谢。 “好,那李少侠在儒门的身份,就是天香阁的‘白衣剑卫’,负责维护天香阁的治安,月奉十五两银子,你的直属上司是紫嫣,虽然职位不高,但会记录在册,你要记住了。” 曲流觞说完,李纯阳认真点了点头。 洛美人儿坐在椅子上,不禁嫣然一笑,自从师父修炼了浩然气,几十年来仅仅传过她一人,今日破格,想来是他很看重这位年轻剑客。 第七十一章 琴圣亲传浩然气 床榻上,李纯阳与曲流觞,一前一后,盘膝坐定。 “私养浩然气,善恶界分明。心守仁德义,清节共此生。” 话音落定,曲流觞缓缓举起双手,一缕缕无形浩然正气,自他体内释放,李纯阳同样是举起手掌,四掌相对,他自觉一阵气息流转经脉,遂而进入四肢百骸,一番洗骨伐髓,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感! 李纯阳感受着浩然气游离于身体内外,慢慢合上了眼睛,着手修炼起来,浩然之气,虽是心法,却无要诀,全凭一颗毫无邪念的侠义之心,进行自我体会。 “他们两个这样坐着传功,已经半个时辰了,可我看纯阳也没什么变化啊。”杜忘忧悠闲地躺在藤椅上,轻语道。 “欲修浩然气,需心无旁骛,暂时摒除脑海中的一切杂念,看李少侠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已经进入了这种修炼状态。” 洛紫嫣轻启丹唇,低声解释,一双美目忍不住落在李纯阳的清秀面容上,在她想来,如果这位剑客能留在长安,日后必是一位儒门的风云人物。 “李纯阳,你可要瞧好!” 琴圣传音入耳,刹那间,李纯阳只觉心境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恍若置身茫茫云海,一呼一吸,皆是世间最纯净的气息,而拨开云雾,却见黑云压城,山河疮痍,草木枯败之景象,伴有凄嚎哭厉之声,令他忍不住身体微颤。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良言入耳,李纯阳定心正身,双手结印,云海升腾,无穷无尽的浩然之气环绕周围,驱散黑云,消弭邪息,李纯阳就这样静静望着这一幕,饶是天崩地坼,亦处之泰然! 很快,心境恢复如先,茫茫云海,唯有自我。 “你已经领悟了浩然气的修炼之法,倘若有一日,你以武道入天人、宗师之境,仍是侠心不改,那么,你将能让这片云海幻化于现实,为你所用,此术名为——‘浩然无界’!” 话语说尽,浩然心境塌毁,李纯阳的意识回归现实,猛然睁眼,只见曲流觞缓缓收回手掌,面露微笑地看着自己。 “好快!” 洛紫嫣看到二人睁眼,心知琴圣的传功已经结束,略感惊讶,当初琴圣教她修炼‘浩然气’的时候,传功时间,足有三个时辰! 嗡! 李纯阳身心俱疲,略微活动了一下手掌,浩然气自丹田中涌出,沿着经脉流转,温养着他的一身筋骨。 “多谢琴圣先生传功!”李纯阳面露喜色,连忙向曲流觞行礼道谢。 “呵呵,真要说起来,或许这正是你该得的机缘。” 曲流觞起身下榻,将淬阳金珠放到李纯阳面前,后者这一次没有使用真元,而是催动浩然气,吸纳金珠灵气的同时,直接消去七分灼热之息,入口温热绵柔,若饮美酒佳酿,灵气流转丹田,抵消广寒毒息。 成功化去一抹寒毒,李纯阳心情愉悦,照他估计,只需十日左右,便能将那些四散难抑的毒息,彻底禁锢在丹田之中,日后,再寻得千年雪灵芝服用,即可将毒息完全祛除! 最重要的是,只要镇住毒息,李纯阳就能重新修炼真元,精进武道修为。 “李少侠,哦不···李剑卫,好好疗伤吧,有什么问题的话,找你的上司解决。”曲流觞看到李纯阳安然无恙,调侃一句后,便离开了雅室。 随后,其余人也都离开,独留李纯阳一人,吸收灵气,消解体内寒毒。 直到日暮时分,有人轻叩房门,李纯阳这才停止了修炼,伸个懒腰,下榻去开门。 只闻一阵香风扑鼻,映入眼帘的,粉面佳人亭亭玉立,纤手抱琴立在门外,她的身后,则是数名端着菜肴酒壶的侍女。 “纯阳,该吃晚膳了。” 洛紫嫣轻启丹唇,李纯阳有些发愣,听着美人儿柔声唤着自己的名字,他还有些不适应。 “哈,多谢紫嫣姑娘送膳。”李纯阳笑着回应一句,揉了揉自己的肚皮,敞开了门扉。 然而,那些侍女将美酒菜肴摆好之后,洛紫嫣轻挥水袖,她们便会意,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合上了屋门。 李纯阳正要动筷子,发现这一幕,不禁心中起疑。 “紫嫣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李纯阳问道。 “嗯,想问一件事情,你和玉姑娘有交集吧?对她为人,有何看法?”洛紫嫣直言问道。 李纯阳少思片刻,开口回答道:“我与她仅是见过几面而已,算不得交集,不过要说她为人,就依着那夜刺客杀出天香阁,她肯出手帮忙来看,她应该不是个坏人。” 洛紫嫣闻言,蛾眉微蹙,玉无瑕为人非恶的话,那她离开天香阁之前说的话,可能真是事实。 “我记得那一夜,画圣前辈要出手伤她,还喊她‘妖女’来着,此事,你可记得?” “当然,这事儿确实有些怪!” 李纯阳一边倒酒一边回答道:“那天早上,玉姑娘去仙楼拜访琴圣先生,但被画圣先生误认为盗贼之一,我当时出面解释,言明了她的身份,到了夜里,在朱雀街打斗的时候,玉姑娘接住了暗匣,按理说,画圣前辈此时赶过来,应该是保护她的安危,没想到他好像是有意向玉姑娘下死手···” 李纯阳欲言又止,停住手里正要夹菜的筷子,看了一眼洛紫嫣。 “纯阳,你不用紧张,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玉姑娘离开天香阁之前,她说琴圣前辈,很有可能暗中勾结刺客,谋取淬阳金珠。” “玉姑娘所言,的确不是空穴来风,无论真假,也请紫嫣姑娘稍加留意,告知琴圣先生,以免抚顶仙楼再生不测。” 李纯阳回应了一句,却未表明自己态度,他现在虽然算是儒门中人,但毕竟很快就会离开长安,画圣吴连枝是否有问题,还是要让洛紫嫣、曲流觞等人投石问路,暗查证实。 “好,这件事情,我会和师父商议,不过,你现在也算是儒门的人了,不妨改一改‘姑娘’的称呼,我年长你几岁,叫姐姐吧,或者···阁主。”洛紫嫣浅浅一笑,算是给李纯阳出了一道选择题。 “姐姐”和“阁主”相较,自然是前者更显亲切。 望着洛美人儿那双略有期待之色的美眸,李纯阳放下筷子,拱手道:“纯阳不过是暂居天香阁的一个过客,儒门身份也是虚职,承蒙紫嫣姐姐照顾,多谢。” 闻言,洛紫嫣小脸上喜色未减,翩然起身,从琴囊中取出那张雕着凤凰首尾的桐木宝琴,铺放在琴案上。 “都叫姐姐了,何必还这么客气。” 洛紫嫣纤手抚弦,弦声若凤凰清吟,安神效果极佳。 “这是师父的琴,名为‘凤凰栖梧’,在江湖兵器谱上排名二十九,这几日,我会用琴声帮你引导你体内的浩然气,直到你内伤痊愈。” 说罢,洛美人便开始拨弦弹曲,李纯阳心中甚是感激,他自己也没想到,几番救命之恩,竟换得来如此厚报! 第七十二章 长安城外送君行 在天香阁养伤期间,李纯阳与洛紫嫣独处一居,已成常态,二人以姐弟相称,从一开始的拘谨,逐渐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剑客会向她讲起习武之后,十数年来的经历见闻,洛美人则是一曲弹罢,与他聊闲长安城里,来来往往的江湖名人。 约莫十日,在洛紫嫣绝妙琴音的疏导调理下,李纯阳的内伤几近痊愈,对于浩然气的吸纳、炼化、释放,亦是轻车驾熟,自打来到长安至今朝,历经种种际遇,让他颇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 但李纯阳不知道的是,因为洛花魁数日不登戏台,天香阁夜里的人气有所下降,不少王公贵族、万财商贾重金求其因,得到的只有侍女翠云的一个解释:天香阁有位侠客伤势未愈,小姐为其弹琴疗伤。 本来这种说辞,就勾着无数闲人的好奇心,可三师兄杜忘忧,偏偏在醉酒时说出了那名侠客的名字:李纯阳。 于是,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便都流传着这样一条蜚语:北武林鬼谷派弟子李纯阳,英雄救美;儒门天香阁花魁洛紫嫣,暗许芳心。 又是一日艳阳天。 雅室里,李纯阳盘膝坐在床榻上,双手结印,炼化完了淬阳金珠中最后一缕灵气能量。 “啪嗒”一声过后,淬阳金珠黯淡无光,遂而化作齑粉,人间至宝,荡然无存。 “广寒毒的毒性已经压制了九分,真要是再复发,除非我耗尽体内的浩然气!”李纯阳淡淡一笑,心情无比舒畅。 于此时,赵破虏、肖玉婵、杜忘忧也从外头悄悄走了进来,不想打扰到李纯阳休息,然而,白衣剑客已经痊愈,正站在床边,抖落一席金珠粉尘。 “师兄,师姐。”看到三人后,李纯阳颔首问候。 “呵呵,师弟,今日气色不错,可是痊愈了?”赵破虏笑问道。 “身体已经无碍,淬阳金珠的灵气也全都炼化了,正打算出门转转,这几天都窝在这间屋子里,实在烦闷。” 李纯阳扯过一条绸布,在镜子前束扎乌黑长发,整理衣容,听说他要上街,赵破虏三人不禁面色微变。 杜忘忧轻咳两声,忍不住开口道:“师弟啊,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长安,去昆仑?” “明天。”李纯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明天?是不是太仓促了?”肖玉婵凝眉问道。 “我现在内伤痊愈,修为也恢复到了五品,是时候去昆仑采摘千年雪灵芝了,等体内寒毒完全祛除,我还要精进修为。” 李纯阳转过身来,认真言道:“再有两年,就是第二届‘玄黄盛武’了,我要是不抓紧时间修行,怕是都没资格当那戚潇然的对手,如此,岂不辱没咱们鬼谷派名声?再者,家仇未报,我难以心安。” “既是如此,那就明天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城吧,今天就别出去了。”杜忘忧尴尬一笑,赵破虏和肖玉婵则是忍不住叹气。 “为何?”李纯阳心存疑惑,问道。 “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整个长安都知道了,紫嫣姑娘近些日经常和你共处一室,各种流言蜚语,满大街风传,哦对,有不少她的追求者,像什么大将军戚渊渟的外甥、五岳宗门的少宗主、全国最大茶庄的汴梁富商,都搁外面排着队想找你算账呢!”赵破虏无奈解释道。 闻言,李纯阳的嘴皮不禁抖动一下,这么听起来,那些家伙肯定是误会了自己和洛紫嫣的关系。 真要说起来,自己确实对人家有几分好感,可并未有任何僭越之举,几天不出门,无端生是非? “要怪就怪你三师兄这张嘴,喝大了和别人到处乱说,流言蜚语,早就传出长安了!”肖玉婵忍不住白了杜忘忧一眼。 李纯阳不禁苦笑一声,照他们三位所说,自己一旦出了天香阁,怕不是就得脑袋挨闷砖! 自己虽然说以前也想过在江湖中扬名,像父亲、师父那样,凭着无双剑术,抑或是侠肝义胆,没想到,头回在江湖上有了名气,竟是源于和紫嫣姑娘传出的一段绯闻······ “好吧,那我今天就不出门了,劳请师姐去一趟打铁巷,告知许叔叔,明日卯时,城西相见。” 说罢,肖玉婵点首,李纯阳则是一人走到回廊,倚着轩窗向外探去,果然,朱雀街上人迹冷清,除了几个行讨的丐帮弟子,街头街尾,大都是些江湖修士、带刀官兵。 李纯阳不禁叹息一声,心中暗想,但愿此事不会让紫嫣姑娘难堪。 日暮黄昏,洛美人儿如时进入李纯阳的房间,为他弹琴安神。 然而,洛紫嫣欲将‘凤凰栖梧’从琴囊中取出,李纯阳便按住了她的纤纤玉手,将一副碗筷放到桌上。 “紫嫣姐,一起吃吧。” 雅室清寂,四目相会,面对李纯阳热情相邀,洛紫嫣轻点螓首,将琴囊放在案上,与剑客在桌前对坐。 “这几样,都是南境荆州一带的名菜,尝尝。”洛紫嫣浅笑道。 饶是多日相处,常见洛紫嫣这般桃花笑容,可李纯阳仍然感到惊艳,一副不属人间的花容月貌,胜过这世上任何美景。 “紫嫣姐,我的伤势已经痊愈,明天,我就要离开长安了,去昆仑寻找千年雪灵芝。”李纯阳面露淡笑,顺手为洛紫嫣夹了一道菜。 “这么着急?” 洛紫嫣蛾眉微蹙,旋而舒缓,启唇道:“也是,解毒一事,不宜迟缓。” “听说琴圣先生近日离开了仙楼,所以,只能向姐姐一人告别了,这杯酒,敬紫嫣姐姐心存仁爱,救苦救难,善行长安。”李纯阳淡淡一笑,斟满一杯酒,兀自饮尽。 “本是该为之事,师父教的。” 洛紫嫣亦是回敬一杯,若有所思地问道:“纯阳,如果没有中毒,那你的修行之路,是像现在这样奔波各地,还是偏安一处?” “呵,在云梦山习剑的时候,就没想过一辈子都待在云梦山,这段时间见识过长安繁华,也觉得够了。” 剑客的回答,佳人点首会意,对他来说,长安这座城,太小。 踏。 洛紫嫣翩然起身,浅笑道:“我觉得你这几日说的故事,很有意思,本想着编成琴曲弹与你听,可惜,你明日就要离开了。” 说罢,美人儿往案前坐定,掀开琴囊,纤手轻抚凤凰栖梧。 “给你弹一首《上邪》吧,等你再来长安的时候,新的琴曲也就编好了,不过那时候再想听,可就没这么容易咯。” “呵,到时候,再救紫嫣姐姐一回。”李纯阳淡笑道。 “乌鸦嘴。” 洛紫嫣娇哼一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旋而,拨弦弹奏,清音婉转,伤感并着欢愉的曲调,剑客不禁忆起那位青衣姑娘。 人家陪着自己出了桃花源,他却没能在泰平郡守住她,每每想起,心中余愧。 李纯阳又喝下一杯烈酒,弃箸起身,施展浩然气,引得墙上悬挂的明月剑飞入掌中,兀自在琴声中舞起剑来。 香阁雅室里,佳人抚琴,侠客舞剑,二人无语无言,同抒半生儿女长情,共谱一卷江湖闲章。 昔卿坐弹琴,妙音绝宫商。昔我起舞剑,三尺明月光。 长安只初见,夜尽天一方。深愁何来解,唯有掌中觞。 翌日,破晓时分。 长安城西,李纯阳驾着青骓悠悠远去,前方自有一位身着布衣、头戴斗笠的侠客,牵着一匹黑鬃马,等待良久。 “师兄、师姐、紫嫣姐姐,请回吧。” 城外,李纯阳抱拳向众人辞别,手中还握着一支洛紫嫣亲手赠予的翠柳枝。 “没想到,洛姑娘也肯出城折柳送别,我这位师弟,面子不小。”杜忘忧笑着打趣儿道。 “杜公子说笑了,纯阳对我有救命之恩,送他一程,也是出于担心他内伤未愈,不宜鞍马劳顿。” “既是如此,倒不如留他在天香阁多住几日。”赵破虏直言道。 闻言,洛紫嫣轻咬银牙,道:“偌大一座长安城都留不下的人,我洛紫嫣,凭什么留的住?” 洛紫嫣一语,惊得赵破虏、肖玉婵、杜忘忧三人齐齐凝眉,听她这语气,似是有些埋怨李纯阳的意思。 佳人合两只水袖负于身前,深望一眼愈行愈远的白衣,遂而转身,再未有半刻停留。 桐木清绝三两声,长安城外送君行。 山色黛苍人远去,桃花红艳谢春风。 第七十三章 拦路意求寒铁槊 林间小路,李纯阳与许乘风驾马西行,清阳当空,照在二人身上。 “怎么,一路上心事重重,无精打采,这可不是闯荡江湖的侠客该有的神态。”许乘风说道。 “只是觉得有些落寞,莫名其妙。” 李纯阳轻轻摇头,回望一眼长安,却是草木葳蕤,遮住了视线。 “是舍不得离开吧,呵呵,你现在也是个江湖名人了,三番五次救那位号称江湖最美的花魁姑娘于危难,既望之夜的一支曲子,人家只收了你一两银。”许乘风笑谈,这些都是他在打铁巷里听到的趣闻。 “紫嫣姐姐那是为了报恩,没想到,这事儿传到街上,味道就变了。”李纯阳撇了撇嘴。 “是么?我怎么听说紫嫣姑娘为了帮你疗伤,连着十几天未登台演出,只是报恩的话,琴圣传你浩然气的时候,这份恩情就已经报完了吧?” 许乘风继续调侃发问,李纯阳哑然,满脸苦涩。 他回想着昨夜和洛紫嫣弹琴舞剑,心照不宣,何其默契,后来他也提及此事是否会影响到洛紫嫣个人,但美人姐姐并不以为意,她亲口所说,长安城中风传的绯闻,很多都跟她有关,要是自己事事计较,怕是早就气到命短了。 “对了,许叔,你常与霜叶林原的流民书信往来,可有听说敕勒川一带,出现了什么大人物?”李纯阳开口问道,就此转移了话题。 “这倒是没听说,不过敕勒川近几个月来,确实不平静。” 许乘风策马悠悠,自顾取出腰间酒壶,往嘴里灌了几口,再道:“半个月前,有人来信,说是敕勒川有个蒙古部落的首领,自称什么‘蒙古皇帝’,此人善于征战,带着几千蒙古骑兵,横扫了十几个游牧部落,到处建城、抢掠,至今已有八万兵甲,依我看,再这么下去,敕勒川上百个部落,都会被他整合到一块儿!” “蒙古皇帝?呵,自打天熙皇朝到秦并六国,数百年间,敕勒川一带出了十几位王,可还没出过皇帝。” “是啊,如此看来,这个蒙古皇帝野心勃勃,是想要一统敕勒川,甚至挥军南下,进犯大秦,就因为长城外最近常有游骑出没,那枪魁李擎苍、大将军白翦,昨日各率兵马北上,驻守长城,估计三、五年间,就会出现战事。”许乘风据实分析道。 闻言,李纯阳点了点头,看来,那谶言上说的“真龙国运,伏命北川”,或许在不久的将来,确会发生。 “能预测到几百年后的世间变局,这卦师的本事,当真厉害。” 李纯阳正思索时,却见许乘风勒马停足,一双眼睛如鹰眼锐利,扫视周围环境,其手掌也握紧了背后枪袋。 “有人跟踪我们。” 许乘风说完,李纯阳也急忙运转起浩然气,以防不测,同时心中惊讶于许乘风敏锐的观察力,他自己一路上毫无知觉。 这时,二人已经行至林间道路尽头,阳光普照,却照不穿繁茂枝叶,李纯阳只得眯着眼睛,仔细探视林中情况。 然而,风摇叶落,燕雀啾鸣,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再不现身,便要当心被刺穿身体,小命不保咯。”许乘风骑在马上,声音敞亮。 踏! 只见林中跃出一人,身着黑色龙鳞服饰,束扎一头灰白长发,与李纯阳二人相距不过十丈。 “蔺羽。”李纯阳认出那人面容,喊出了他的名字。 随后,两侧树林中“沙沙”作响,枝头上、草丛里,出现了几十名龙鳞卫,均是身着黑鳞甲胄,手持精工短弩,背负两杆短枪的装扮。 “李少侠,好久不见。”蔺羽背负双手,主动与李纯阳搭话,一双眼睛却是饶有兴致地望着许乘风。 “许叔,此人是龙鳞殿镇殿使之一,名为蔺羽,八品武道修为。”李纯阳低声提醒道。 “镇殿使此番拦路,所为何事?”李纯阳问话,语气漠然,他对蔺羽没有半点儿好感,他在泰平郡为了请雪儿入宫,逼杀了两位龙鳞卫,这种极端手段,李纯阳无法认同。 蔺羽的脸上,仍是保持着不喜不忧的平静,直接越过李纯阳的问题,望着许乘风说道:“李少侠倒是聪明,知道此去昆仑之路凶险,便找了一位高手陪同,可惜,秦王有令,凡是燕地望族名门之后,格杀勿论!” “什么燕国遗族之后,你可瞧好了,这是儒门琴圣曲流觞新收的弟子,天香阁白衣剑卫,李纯阳!” 许乘风伸手指着李纯阳说道,他的意图很明确,是打算用曲流觞的名号镇住对方。 “呵呵,李少侠的身份,早已在仙阳传开,既是儒门中人,我自然不打算动他,可是···名彻燕赵两地的枪王许乘风,不会也有其他身份吧?” 蔺羽面露淡笑,林间所有龙鳞卫迅速装好铁箭,举弩对准了许乘风。 “何以见得,鄙人就是许乘风?”被对方一语道破身份,许乘风毫无惧色,反问一句。 “五月既望,听说那天夜里在朱雀街,李纯阳差点儿死在刺客枪下,二里之外飞来一支木枪,结果了刺客性命,这般本事,可没几个人办得到,本使派人暗查此事,昨天发现李纯阳的师姐,那姑娘叫肖玉婵是吧,她一个人去了打铁巷···” 蔺羽娓娓道来,却是被许乘风冷声打断:“不必再说了,年轻人,许某这颗人头,你今天带不走。” “呵,枪王误会了,本使算是枪界一晚辈,要论枪法,我只佩服三人,戚渊渟将军、枪魁李擎苍、北境枪王许乘风,今日拦路,是为这杆虎头寒铁槊。”蔺羽不禁望向许乘风手中的枪袋。 “哈哈哈哈,那么多人值得你佩服,只能说明你本事不行。”许乘风竟是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语气半带嘲讽,令蔺羽不禁皱了皱眉。 随后,枪王解开裹绳,寒铁槊亮相,在阳光的照耀下寒芒毕露,随意舞动几下,似有虎啸之声,惊得满林燕雀高飞。 “想要这杆槊?”许乘风笑问道。 “不错,我想和你比一场枪法,我要是输了,自会让路,可你要是输了,这杆宝槊,从今往后归我。” 话语落尽,自有龙鳞卫送上一杆精铁枪,蔺羽面部神情,犹有几分傲然。 “我要是不答应呢?”许乘风一边问话,一边纵身下马。 “那恐怕,李少侠会有危险了。”蔺羽淡然一笑,轻轻挥手,龙鳞卫们便是将弩箭对准了李纯阳。 听到这句,许乘风面色微变,龙鳞卫都是武道修士,李纯阳虽恢复五品修为,但单独对上他们,绝对毫无胜算。 这一战,免不了。 “呵,那就请吧。” 许乘风手提寒铁槊,一步步走过蔺羽身旁,来到树林外的旷野。 第七十四章 北境枪王展风采 林野间,艳阳高照,风声飒飒。 “这场对决,合该公平一些,我只用七成真元,你只管全力以赴。”二十步外,许乘风单手握着虎头寒铁槊,淡言道。 “未免太自信了。” 蔺羽眼神一凛,体内真元迸发而出,风卷一地落叶,环在他身体周围,骇人气势,惊得青骓倒退,李纯阳只得下马,催动浩然气,抵御气场余波。 “孤枪诀,山岳之倾!” 蔺羽长枪一动,满地落叶,旋成巍峨山峰之貌,投下一片阴影,而身处阴影中的枪王,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他顿了顿足,踏沉脚下大地,蓄藏暗势。 轰! 只见蔺羽甩动长枪,巍峨山岳轰然倒下,气势极强,许乘风轻喝一声,持槊迎上,山岳阴影对上槊锋,好似巨象践踏一条渺小游蛇。 抨击之间,却见巍峨山岳逐渐崩解,许乘风举着寒铁槊的动作,岿然未动,任凭蔺羽不断催加真元能量,仍是抑制不住山岳的倾颓之势。 轰! 但闻一声轰天巨响,山岳幻象四分五裂,真元流窜,在地面砸出一个个深坑,方圆数里,同遭震撼! “怎会?” 蔺羽眉头微皱,脸上的傲然之色有所收敛,他这身武艺,习自戚渊渟将军亲传,曾以《孤枪诀》之招,打败过一名九品修士,可对上同为九品的许乘风,第一招相会,竟是败的这般毫无悬念。 “如你所见,许某,只用了一只手。” 许乘风故意晃了晃自己的左手,证明自己并未尽力,然而,这句话听进蔺羽耳朵里,只当对方是挑衅,心中燃起怒意。 踏! 一招之差,视作耻辱,蔺羽提枪掠步而来,枪尖饱藏真元,光芒闪烁,一个翻身举刺,直杀许乘风面门,后者却是不紧不慢,手中寒铁槊顺势一舞,轻易接下此招。 倏然,枪槊交锋,再开战端,二人在旷野上打斗,许乘风身形移位,却是不离六尺之内,好似一座古钟,仍凭蔺羽将枪法使得天花乱坠,也奈何不了他。 转眼间,便是交锋二十余招,蔺羽意在试探许乘风的真实本事,却发现自己杀势尽出,甚至不能逼得对方离开原地六尺之外! 单论枪法的话,就连戚渊渟对上自己亦需尽全力,可这个许乘风,仅是动用七分真元,就能轻易接下自己一次次进攻! 蔺羽心头忽然有一种耻辱感,就在他再一次挥枪刺向许乘风,枪王竟是向左挪动半步,任他有破竹之势,也轻易躲过,而后,许乘风左手抬起,直接抓住了蔺羽的枪杆。 四目相会,蔺羽眼中满是震惊,但许乘风只是嘴角挂笑,掌中真元爆发,将蔺羽连人带枪推飞百步之外! 恐怖的暗劲自枪头传遍全身,蔺羽倒飞出去之时,虎口震裂,鲜血横流,整根双头尖枪,因承受不住雄势,寸寸断裂。 哧—— 双脚擦着地面滑退十余步,蔺羽这才勉强稳定狼狈身形,此时的他,眼中傲然之色全无,代替的是疑惑与惊讶。 “这不···” 蔺羽眉头微皱,正想说一句“这不可能”,却在启唇后,话语咽回了肚子里,事实摆在眼前,许乘风仅是力发一掌,就将他推出百步之外,他不能欺骗自己。 “从一开始,我就处于以不变应万变的状态,几乎没有挪动脚步,所以,你心中产生了不甘,饱提真元刺出了这一枪。” 许乘风提枪言语,面容平静,开口再言:“但你没想到,你刺出的这一枪,我选择了闪躲,那你为此耗费的真元、体力、精神,又有何意义?” 听着这似是嘲讽,又似是点拨的话语,蔺羽只是冷哼一声,自顾闪回树林,又取来一名龙鳞卫身后的两只短枪,合二为一,向着许乘风缓缓举起。 “再来!” 蔺羽惊喝一声,再度杀向许乘风,他的枪法较于之前有所变化,但北境枪王仍是固守六尺之境。 铛! 枪槊交击,蔺羽眼中怒火更盛,许乘风那只握槊的手,有所颤动,他心知对方已是拼尽全力,便也认真起来,真元倏出,震退蔺羽。 “孤枪诀,江河之断!” 只见蔺羽双手舞起双头尖枪,汇聚天地真元,在头顶绘成一条蜿蜒江河,滔滔拍岸之势,不断冲击着许乘风。 唰! 长枪一划,竟有恐怖枪意袭出,斩断天上江河,流水尽化无匹之势,倾泻而下,震得许乘风衣袖猎猎作响,脚下地面碎裂万段。 “虎啸山林!” 许乘风大喝一声,声外音波回响,体内真元能量暴涌,手中寒铁槊铮鸣,竟是同起虎啸之声,惊得林中无尽叶落,万禽俱飞,两匹骏马慌乱奔逃,幸而李纯阳眼疾手快,拽住了两条绳子。 “好强的气场!”李纯阳不禁感到惊诧,他以前见过许乘风练枪的模样,却未曾想,他一出手,竟有这般惊天动地的气势! “吼!” 虎啸之声传进密林,此间正有一名玉袍美人儿驾马前行,夜照玉狮子闻到声音,亦是惊得向后奔逃,玉无瑕只得催动寒冰真元,强行将宝马拉住,使其安神。 望见前方萧萧叶落,禽飞兽走,玉无瑕秀眉微蹙,玉眸中露出疑色,她猜测前方数里有人打斗,虽然不想涉事其中,但这是她的必经之路。 “速往一观。” 下定心思,玉无瑕在林间策马飞奔,临近树林尽头,却见有数十名龙鳞卫在此,一名龙鳞卫立刻将手中短弩对准了她。 “前方龙鳞卫办事,自请绕行。” 然而,玉无瑕并未搭理这名龙鳞卫,她骑在马上,看到了那道被围在中央的白衣身影。 李纯阳! 听到后方马嘶之声,李纯阳转身回望,正好与玉无瑕对视,二人眼中,均是浮现出惊讶之色。 彼此谁都没想到,竟又会在这里相遇。 “玉姑娘。” 李纯阳面露微笑,朝着玉无瑕点首示意,他刚要前进几步,那些龙鳞卫便是拦住了他,玉无瑕见状,自知剑客受到挟持,凝眉而望。 “玉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李纯阳好心开口提醒了一句,他不希望玉无瑕也摊上事儿。 闻言,玉无瑕只得驭马后退,但还是忍不住启唇问道:“李纯阳,可需本姑娘帮忙?” 李纯阳听得清楚,立刻摇头,他虽身处包围,但也能自保,等到许乘风和蔺羽比试结束,这些龙鳞卫自然会撤去。 看到李纯阳摇头,玉无瑕仍是有些不放心,退开十余丈之后,勒马驻足,暗中提起真元,随时准备帮助李纯阳解围。 “奇怪,我为何会想要帮他?”玉无瑕轻眨美眸,心中自发疑问,要说是因为他在抚顶仙楼前帮自己解围之事,那夜朱雀街头出手帮忙,也算偿还恩情了。 深思而无解,玉无瑕不禁又抬眸看向白衣剑客,或许,是因为自己出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江湖道义,抑或是因为,自己不愿看着他就此断送了性命。 第七十五章 戚赵将军英雄惜 林外旷野,杀气萧然。 许乘风使出一招虎啸山林之后,大地沦陷,满目疮痍,震荡漫天枪意弥散,江河逆流,蔺羽受到气劲波及,身形再度倒飞出去。 轰! 江流散尽,真元皆消,蔺羽的身体连着撞倒两棵古树,这才在树林中止步,单手持枪拄地。 “噗!” 蔺羽只觉体内气海翻涌,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形略显狼狈,灰白长发如浊水飘摇,这一招,竭他全力为之,竟还是败的如此彻底! 而这也注定,他今日得不到一直心心念念的虎头寒铁槊了。 “我输了!” 蔺羽捂着胸膛,面色苍白地走向许乘风,开口认输,与此同时,一直处于警惕的李纯阳,也松了口气。 “你还算年轻,枪法已臻小成,再过十年,或许你在枪之道的成就,不会输于李擎苍。”许乘风淡言道。 “呵,再练十年,不输李擎苍。”蔺羽冷笑一声,再道:“玄黄盛武的时候,你也是如此想的么?世人皆知李擎苍斗败了十七位善使长兵的高手,唯独你北境枪王,没有赴约。” 闻言,许乘风握紧了手中的寒铁槊,回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自认枪法不如李擎苍,而不敢参加玄黄盛武,与他一战?” 蔺羽使劲点了点头,他在仙阳听到的传闻,单论长兵,世上除了蓬莱神枪散人童渊,唯独李擎苍可称天下第一,北境枪王,名列其下。 ‘枪魁’,不过是一个名衔,真要说对手的话,戚渊渟将军倒是算得上。” 言罢,许乘风自顾摇头淡笑:“说了你也不明白,何必与你多费口舌?” 瞧得上戚渊渟将军,却没把李擎苍当对手? 蔺羽听不明白,可许乘风并未给他再问的机会,后者抬眼望向林间被包围的李纯阳。 蔺羽会意,轻轻一挥手,让那些龙鳞卫退去,李纯阳就此牵着马走出了密林,玉无瑕从后面也跟了上来。 “雪儿,在仙阳过的可还好?”李纯阳望向蔺羽,清声问道。 “西陵雪小姐,现今与秋妃娘娘深居皇宫,锦衣玉食,龙鳞卫随时听候差遣,比起江湖险恶,宫中最是安然。” “那就好。” 李纯阳点了点头,他很思念雪儿,但蔺羽说的不无道理,此去昆仑变数未知,她留在仙阳,可保平安。 “有劳镇殿使帮我带个话,从长安传出去的关于我的流言蜚语,请她一概不要相信。”李纯阳若有所思地说道。 蔺羽点首应下,他知道李纯阳和西陵雪关系匪浅,只不过,小姑娘要是知道了那些谣言,恐怕就在仙阳皇宫待不住了。 “走了,回去多练练枪法。” 许乘风招呼李纯阳一句,同时也蔺羽道别。 “下次再见,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松离开!”蔺羽拭去嘴角血迹,神情冷漠地说道。 于此时,许乘风翻身上马,扫了一眼蔺羽。 “如果刚才你赢了,那不光这杆寒铁槊归你,许某的项上人头,怕是也保不住,毕竟你要借此扬名,对吧?” 蔺羽惊讶过后便是点头,既然对方看破了他的心思,那他再撒谎,就显得可笑了。 “心思不正,所以你赢不了。” 留下这句话,许乘风驾马转身,带着李纯阳和玉无瑕离开。 “我一定能赢你,我曾与戚渊渟将军较量,不输他分毫!”蔺羽只觉受到讽刺,忍不住咬牙怒吼,折断了双尖枪。 “愚蠢!” 许乘风似是恨铁不成钢,勒马回望,朗声道:“你真的以为,凭你的拙劣枪技,能与戚渊渟将军相提并论?他曾在函谷关杀我燕赵联军三百,血不染身,你凭什么认为你们两个较量时,他没有手下留情?” 说罢,三人三骑西行而去,徒留黑服青年怔在原地,默然无语,望着他们的身影淡出视线。 ··· “玉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旷野上,李纯阳与玉无瑕并马齐驱,开口问话。 “西行昆仑山,你们呢?” 玉无瑕回答之后,李纯阳和许乘风均是面露惊讶,他们没想到对方与他们同一道儿。 “巧了,我们也要去昆仑山,不如一起吧,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李纯阳面目微笑,邀请玉无瑕同行。 “我···”玉无瑕一时哑然,陷入了同意或者婉拒的抉择。 她生性孤独,厌与任何人有交集,所以行事一向独来独往,干脆利落,但此行去昆仑,她也是头一回。 回想起在长安的时候,听闻曲流觞亲自教李纯阳修炼儒门绝学,而洛紫嫣姑娘也对他颇为上心,以此看来,她倒是不担心李纯阳的为人,可他身旁那位善使长兵的高手,身怀九品修为,这让她不得不心生警惕。 “玉姑娘,多谢了。”行路间,许乘风开口向玉无瑕道谢。 “为何谢我?”玉无瑕感到疑惑,不禁问道。 “呵,那日在天香阁外头,你将许某当成了乞丐,好心扔下几两银子,想来姑娘也是心善之人,不妨一同上路吧。” 闻言,玉无瑕这才回想起来,琴决那日,确有此事,她当时只当许乘风是乞丐,没想到,对方是位九品高手。 “所以,那支杀死刺客的木枪···” 玉无瑕话音未落,许乘风便是点了点头,一枪刺杀七品修士,这对他来说,不算困难,更何况,当时鸢尾没有任何防备。 “好,玉无瑕愿意和李少侠、许前辈同往昆仑。”玉无瑕轻点螓首,答应了二人请求。 然而,玉无瑕始终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沉默寡言,李纯阳因为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一路上没能闲住嘴。 “许叔,那个蔺羽为何看中了你的虎头寒铁槊?” 许乘风边驾马边饮酒,拍了拍身后枪袋,道:“你可知这寒铁槊的来历?” “听闻东海一带,曾有铸器师遍寻天下,找到三样珍稀良材,以此铸成凤翅镏金镋、龙胆亮银枪和虎头寒铁槊,这三件奇兵现世之时,引得无数江湖高手血战争夺,最终,皆被蓬莱仙人带走,至于寒铁槊怎么到的许叔手里,那我就不清楚了。”李纯阳淡笑道。 “不错,这三件奇兵现世后,在江湖兵器谱上列名三十一、三十二和三十三位,赵穗将军年轻时,曾因赵国受难之际东游拜访仙人童渊,为求一件奇兵,杀敌救国,那位童渊先生看重他大义,便送了他这件寒铁槊。” 讲到这里,许乘风又喝下一口酒,将自己的过往经历娓娓道来。 “后来,各国连年战祸,赵将军遇上了使用凤翅镏金镋的戚渊渟,彼时一战,三日未分胜负,自那之后,赵将军便与戚渊渟暗中结交,二人虽效国有别,却也英雄相惜,常常暗中来往。” “这是传闻,还是真的?”李纯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秦赵两国,数百年宿敌,两国将军竟暗中私通,这件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当然是真!” 许乘风凝眉定神,再道:“我本是赵将军的弟子,他老人家曾引我见过戚渊渟,那时我年轻气盛,硬要跟他切磋一下枪法,结果自是败的毫无悬念。” “在他们两位的指点下,我日夜苦练,心无旁骛,不以任何高手为目标,就是想着不断精进自己的枪法,直至赵将军心病复发,他临终前,将这杆虎头寒铁槊传给了我,再后来,我用此器打败了不少江湖高手,在北境落了个‘枪王’的称号。”许乘风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我想,蔺羽是看中了寒铁槊,也想打败许叔而扬名天下。”李纯阳若有所思道。 许乘风点了点头,他从蔺羽的身上,找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或许今日过后,蔺羽也能明白,想要扬名,需一心苦练枪法,不断自我超越,而非是打败某人,踏着他的尸骨,得到一件名器。 第七十六章 烈阳树下闲话谈 旷野上,奔腾百余里,李纯阳三人穿过仙阳王都,行在通往西域的官道。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三人在一处茅舍吃过午膳后,便随着来来往往的商队,在道边儿树下乘凉。 “再行五百里,过了玉门关,咱们就能抵达凉州地界。” 李纯阳盘腿坐在树荫下,铺开地图,用树枝比划着接下来要走的路线。 “入夜前,估计是到不了玉门关,不如在此多歇息一会儿。”许乘风躺在一块儿布毯上,双手为枕,用斗笠盖着面庞,悠然阖目。 “难得树荫下有清风,就依许前辈之见吧。” 玉无瑕轻点螓首,然而,李纯阳听到她管许乘风称呼“前辈”,不禁抬首望向她,此时,玉无瑕单手轻抚夜照玉狮的雪鬃,背对着李纯阳,一身玉袍无尘无染,三千青丝披在身后,光是这道绝美倩影,就令在场无数过客望而生慕。 “她的头发,很怪。”李纯阳心中暗道,他很清楚地看到,玉无瑕的秀发,隐约呈现冰蓝色泽,好似冰泉流瀑,他在落花涧与玉无瑕初会时,她的秀发并无这般异样。 轻轻抚过骏马雪鬃,玉无瑕转身想要找一处坐下歇息,可望着乱石堆砌的道路,以及林间的朽烂木桩,佳人美眸中,流露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嫌厌之色。 风起尘飞,玉无瑕不禁轻挥长袖,揉了揉自己的面纱。 “玉姑娘,不妨坐这儿吧。”李纯阳将自己的红绸毯子铺好,向玉无瑕示意。 “多谢。” 佳人颔首,便是坐在李纯阳身旁,略显冰冷的气息传来,令剑客感到无比舒适,出于好奇,他想问问玉无瑕的年龄,却又觉得有些不礼貌,正当他沉思之际,玉无瑕却是先开了口。 “这条毯子,是紫嫣姑娘送你的吧?”玉无瑕清声问道。 “嗯,玉姑娘怎么知道?”李纯阳心中惊讶,他自己只有清风、明月双剑,至于马背上满满一包袱的东西,都是洛紫嫣为他远行准备的。 “这条毯子是使用珍贵蜀锦织就而成,散有不同的花香气味儿,想来是女子闺阁之物,李少侠和洛姑娘传出的一段佳话,长安城中,可谓是家喻户晓。”玉无瑕平静回答道。 “我只是紫嫣姐姐的下属···”李纯阳想要解释一番,却也知道自个儿嘴笨,只得苦笑一声,转移话题。 “话说玉姑娘去昆仑,所为何事?” “和你的目的一样,也是为了活命。”玉无瑕轻眨美目,伸出一只玉手,轻抚秀发。 “我因为修炼《冰蟾玉经》,武道境界提升的太快了,导致根基受损,需要用昆仑山一带的冰蟾蜍之血做药引,恢复丹田根基。” 闻言,李纯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只知道《冰蟾玉经》是武林中最上乘的心法之一,内修能使修士吸取大量天地真气,迅速提升武道修为;外修能使容颜不改,永葆青春。 至于此心法的缺陷,他从未听说过。 “对了,那半颗淬阳金珠,可还在少侠身上?”玉无瑕忽然问道。 “淬阳金珠的灵气被我炼化之后,就散成了一地齑粉,玉姑娘那日出现在天香阁的戏台,也是为此物而来吧?” 李纯阳好奇发问,他从琴圣口中得知,玉无瑕来长安,是为了帮温玄笙求取淬阳金珠,但依她性格,不该是和血莲教的人沆瀣一气,此中必有缘由。 玉无瑕轻点螓首,旋而看向李纯阳,启唇道:“早知道李少侠也求取此物,我根本不会参加那场琴决,救一位侠客,远比偿还一桩人情更重要。” “怪不得。”李纯阳若有所悟,这么说来,应该是玉无瑕欠了温玄笙的人情。 “我以前在南境修行时,因为功体出现了缺陷,在洞庭湖养伤数月,期间受过血莲教荆州分舵舵主温玄笙的照顾,欠下了这桩人情,但那个家伙似乎有意追求我,很烦。” 玉无瑕凝眉冷目,她从想过和温玄笙这样的人有交集,此人道貌岸然,表面上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背地里不知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她从洞庭湖离开后,便对他避之若浼,只盼着早日还了人情。 李纯阳闻言,愈发好奇玉无瑕的年龄。 “恕在下冒昧问一句,玉姑娘,今年芳龄几何?”李纯阳终是问了出来,玉无瑕不禁回眸与他对视。 自她出了桂月蟾宫,游历中原南北,遇到的陌生人不计其数,初次相会,他们都会来一句“敢问姑娘芳名”,紧接着一句“姑娘芳龄几许”。 然而,聊不得几句,这些人嘴里的连篇废话,眼里的淫、秽之色,都让玉无瑕感到极为厌恶。 久而久之,她便保持着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易接近她。 今日李纯阳冷不丁这么一问,又唤起了玉无瑕的警觉,但这名剑客的询问,她并不是很反感。 “要论年龄,你可以叫我姐姐。”思量片刻,玉无瑕给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如此听来,或许和师姐、紫嫣姐姐年龄相仿。”李纯阳暗暗思索,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玉无瑕的武道天赋,甚至超过了蔺羽那等天骄。 许乘风那里却是传出“噗嗤”一笑,扣在脸上的斗笠微微颤动,可见他是听到了二人谈话。 随后,李纯阳和玉无瑕互视一眼,都是缄口不言。 一个时辰过后,三人继续驾马上路,跟着断断续续前往西域的几家商队,奔往玉门关。 傍晚时分,夕阳余晖落在古老的城墙上,铺一道红彩,城门关合,只剩零零散散的官兵,在城头巡逻。 李纯阳三人远远看到这一幕,决定明日出关,他们牵马走进关内小镇,随便找了家客舍住了下来。 吃饭时,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多数都是手里抓着兵器,李纯阳三人会意,提高了警惕心。 “凉州不比中原,这里民风彪悍,贼祸猖獗,秦境以内有名的贼寨,十之有九都在凉州,所以,玉门关附近的城郡里,光是官兵就有五万余人,常年有剿匪平祸的战事发生。”席间,许乘风向二人谈起了凉州。 “嗯,凉州以前就是梁国,师姐的故乡。”李纯阳淡笑道,他以前常听师姐提起梁国独有的风物趣闻,等明日出关,便能亲眼领略一番西凉异景了。 第七十七章 贼寇劫财提剑往 夜尽天明,又是一日新的路程。 李纯阳、许乘风、玉无瑕三人驾马出了玉门关,虽只有一段古老城墙之隔,但关外关内,景致迥然不同。 远见风沙莽莽,天色泛黄,树木灌丛中也难窥几许青绿之色,从西域来的商队,正行往玉门关,有皮肤晒得黝黑的青年人,骑着高峰骆驼,吹起了羌笛。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玉无瑕骑着夜照玉狮子,悠悠道出两句诗,纤手从行囊中取出提前备好的大氅,附在身上,遮挡风沙。 “呵,运气不怎么好啊,赶着了这么个大风天,估计今天也就能走到落日岭。”李纯阳抓着地图卷轴说道。 “这可是好事儿,凉州贼寇猖獗,唯独那落日岭称得上是一方净土,在那里过夜,也免得睡觉时担惊受怕。” 听完许乘风的话语,李纯阳点了点头,落日岭,纵横八百里,乃是秦境之内,佛门最大的圣地。 “据说,佛门强者中,像孔雀大明王菩萨、地藏菩萨这等堪比武道宗师境界的高手,都居于落日岭,分别执管凉州北地、南地的佛门势力,这二位,和你师父以前有些过节。”许乘风笑谈道。 “听师父说过。”李纯阳剑眉微皱,自觉当时佛门两位菩萨处事不妥。 “能否细谈?”玉无瑕似是被二人对话引起了兴趣,轻眨美目,平静问道。 于是,三人并马齐驱,白衣剑客道出一段唐扶摇的过往。 “这件事情得有二十年了吧,那时候师父才入宗师境,他的忘年交老友,东篱前辈,因为误入落日岭的千佛石窟,竟被两位菩萨打成重伤,要他自赴火海,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这不像是佛门的手段。”玉无瑕秀眉微蹙,道。 “那两位菩萨说,东篱前辈是去石窟盗窃他们的佛门武学,对外界影响甚大,所以此事要按佛律究办,以儆效尤,呵,听说师父当时为了救东篱前辈,打伤了两位菩萨,这才逼得佛门放人,如今千佛石窟经过工匠修缮,也不再是佛门密藏,成了一处供奉香火之地。” “东篱前辈,略有耳闻,听说他是位气功师,参与了那场天山诛魔之战。” 三人边行边聊,日暮时分,方才抵达一处荒无人烟的山地。 但见山峦绵延数里,其中一侧山壁少有凹凸,如天剑斩切般平整,上面雕刻着一尊单手托着脑袋,躺在地上,面露阖目宁神之貌的巨型佛像。 此地,名为卧佛山。 夜风凛凛,李纯阳几个闪身来到卧佛石像的头顶上,遥望西方,不禁皱了下眉头。 “咱们走错道了,距离落日岭至少还有二十里路程。”李纯阳苦笑一声,道。 “呵,倒也正常,毕竟是风沙天气,就在这卧佛山找地方休息一晚吧。”许乘风淡笑道。 随后,三人沿着整个卧佛山转了半圈,这才找到一个早已无人居住的村落,走在古道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大风呼啸间,卷起一重重屋檐茅草,黄尘漫天飞舞,给村子笼罩上一层诡异气氛。 玉无瑕秀眉微蹙,释放真元护体,挡消扑面而来的飞尘,要不是为了活命,她这辈子都不会想来西域之地。 “那有间破庙!” 李纯阳举着火把,照亮依山而建的一座破败庙宇,整个村子,唯独这间庙宇保存的还算完整,三人虽是不情愿,但眼下也没更好的选择了。 踏进庙宇,只见一尊单手捏印的石铸佛像,遍体创痕,座下连个供奉香火的桌案都没有。 “还行,门窗都完好,就是屋顶破了几个大窟窿。”许乘风四处瞧瞧,望着屋顶的破洞,眼中并没有太多嫌弃之色。 哧—— 门窗紧闭后,李纯阳找来个火盆,将庙里的干柴点燃,使房间里有了温度,但屋顶窟窿处,夜风呼啸进来如鬼哭般难听。 玉无瑕将大氅放下,倩影飘潇,玉足踏在佛像头顶,倾出真元,凝聚成冰晶,堵住了那些窟窿,这才使庙里安静了些。 “这些似乎是剑痕。”玉无瑕落在石像的手心上,轻轻触摸着佛面上的深邃创痕。 “附近山头可有不少贼寨,佛像遭到破坏,还有这村子废弃,八成都是因为匪祸。”许乘风坐在火盆前,取出备好的干肉,和李纯阳对坐饮酒。 随后,三人草草吃过饭食,便各自躺在毯子上睡下。 直到亥时,忽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玉无瑕睁开双眸,她脑海中最先想到的是有盗马贼出没! 嘭! 玉袍佳人翩然起身,径直冲出了破庙,看到夜照玉狮子和其他两匹马都拴在篱柱上,安然无恙,她这才舒了口气。 “发生了何事?”李纯阳和许乘风也都冲了出去,定睛望去,不远处有十数支火把荧耀,隐约有叫喊声。 “在这种地方,又这个时间聚众出没,还真不好猜是什么人。”许乘风凝眉道。 李纯阳登上破庙屋顶,发现不远处陆续又燃起了几十只火把,嘶喊声愈发明显,借着微弱月光,李纯阳看到有人驾马急奔而来。 “站住!” 待到那人驾马进入村子,李纯阳大喝一声,竟是吓得他从马背上跌落,重重摔在地上。 玉无瑕翩然落地,拦在那人面前,只见逃命的人身着西域装束,脸上染了一大片血红,像是被吓破了胆,跪地朝着玉无瑕磕头。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喂喂喂,什么好汉,你可瞧清楚了,这是位姑娘。”李纯阳来到玉无瑕身旁,双手抱胸而立。 “你们···你们是?”西域人看清二人衣着打扮,这才松了口气,但脸上仍挂着恐惧之色。 “我们是路过的,前面发生了何事?”李纯阳伸手指着火把密集之处,问道。 “我家主子是来秦国做买卖的楼兰商人,我们路经此地,在卧佛山过夜,没想到被马贼盯上了!” “马贼有多少?是不是修士?”李纯阳没有细问事情经过,而是直接问他眼下情况,他已经有了救人的打算。 “得有七八十个人,两个戴着红头巾的头目,是五、六品的修士,商队的护卫,现在恐怕被杀光了!”仆人不禁向李纯阳投去求助的目光。 闻言,李纯阳紧握双手,望向许乘风,此时,枪王怀里抱着一根寒铁槊,静坐在岩石上,点首无答。 “带路!” 李纯阳说完,便是回破庙取了剑袋,骑上青骓,就要跟着那名仆人去救人。 “许前辈不去么?”玉无瑕回眸问道。 “李剑诗在北武林小有名气的时候,不是靠着满腹文才、高超的剑术,而是一副侠热心肠,如今,他也在走这条路,我就不抢风头了。”许乘风淡然一笑,眼里有着几分赞许的目光。 “义无反顾,却不懂得量力而为,这是愚蠢的表现。” 望着那名消失在夜色中的白衣剑客,玉无瑕启唇冷言,旋而缓步走向那一匹夜照玉狮子。 第七十八章 清风明月刀剑鸣 凉州,卧佛山。 月光黯然,夜风潇潇,伴着刺鼻的血腥味道,给古老的卧佛山壁之下,添了几分肃杀。 只见有十几个衣着奇异,手持刀兵的楼兰人,护着骆驼、以及一担担珍贵货物,巨大的佛像之首后面,是一位的大胡子商人,浑身上下都镶满了金银首饰,此时的他,满脸惊慌地瘫坐在地上。 而这一只楼兰商队的前方,围了六、七十个凶神恶煞的凉州汉子,为首二人,均是座下大宛马,身着甲胄、头戴红巾,标准一副恶匪的装扮。 嚓! 只见其中一名红巾头目,在衣服上擦了擦刀上血迹,锋刃森寒,指向卧佛之首。 “自从我火云寨成立,头一回因为劫道折了这么多弟兄,大商人,这笔账怎么算?”红巾头目大声斥问道。 那些楼兰人听到火云寨三个字,都是脸色难看,也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经常往返凉州商道,深知火云寨的凶名,大当家郭如泰、二当家郭焕、三当家郭烛,都是修为不低的武道修士,手底下聚拢了一百号人,专门干的就是劫道生意! 就在刚才,火云寨的匪人趁着他们休息,突袭而来,二话不说就是杀戮,商队的护卫战死了一大半,这才换得十几条马贼性命。 “在下是楼兰商人关鸠,与西荒城城主拓跋舟颇有交情,关某愿分出一半财货,也与火云寨交好,还请各位好汉刀下留情!”楼兰富商扒拉着石壁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探头,与匪人言好,希望能换得一条活路。 “哈哈哈哈,此地据西荒城有千里之遥,拓跋舟之名,可唬不住老子!” 三当家郭烛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贪婪,再道:“不过,既然大商人你想结交朋友,那就拿出点儿诚意来,财货全都留下,人可以走了。” 二当家郭焕也是面露喜色,那些财货,少说值十万两黄金,要是对方答应郭烛的条件,他们可就发了大财,也不用再折损人马。 “这···”关鸠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舍不得这批货物,也摸不透土匪的心思,就算把东西全留下,郭焕、郭烛也未必会放他们活路! 关鸠心知此时的处境,已经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正欲开口答应,却听到有马蹄声响。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有两人两骑,从黑暗中驰来。 “主人,主人,我带来了一位少侠!”仆人坐在马背上高喊着,关鸠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惊喜,转而又变得沮丧。 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一个年轻剑客能做什么? “哈哈哈哈,二哥你看,这娃娃估计年龄都未及弱冠!”望着那名背负剑袋、容貌俊秀的青年,郭烛忍不住嘲笑道。 “匪贼而已,神气什么?”李纯阳翻身下马,出言反讽一句。 “找死!” 郭烛挥了挥手,立刻有五六个恶匪持刀冲向李纯阳,那些楼兰人都是为他捏了把汗,这位年轻少侠勇气可嘉,可要是接不住人家三刀两刀,那就成笑话了。 面对众贼杀来,李纯阳毫无惧色,丹田真元倏出,身上衣袂飞扬,背后清风、明月出鞘,甫一握,便是青紫交错,寒光闪映。 唰!唰! 两道剑光斩过,血花迸溅,立刻有四名恶匪倒地,如此骇人之势,吓得后边那名恶匪当场后退,然而,一支长刀直接刺穿了他的后心。 “连个杂碎都解决不了,留这废物何用!” 郭烛眼神凶狠,自顾跃下马来,手中旋着长刀,一步步走向李纯阳。 “少侠当心,他是五品修士!”有个楼兰人担心李纯阳敌不过郭烛,当即大声提醒道。 闻言,李纯阳仍是面容镇定,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他如今恢复了五品修为,虽然和去年相比差了很多,但收拾一个同境修士,足够了! “这么年轻,就有了四、五品的修士的水准,算是一代天骄了,只可惜,老子不介意这卧佛山下多添一具尸骨!”郭烛恶狠狠地说道。 “废话真多。” 李纯阳冷哼一声,凝眉敛色,双剑起手,施展出《侠客行》名招,郭烛也不甘示弱,饱提一身真元,单刀迎上。 铛! 刀剑交击,寒芒映眼,李纯阳借以双剑之势,直接占得一分上风,郭烛举刀招架之际,暗暗心惊,他能感觉出来,这个年轻人出剑极快,而且招式不俗。 “烈火锋!” 嗤嗤! 郭烛迸发真元,点击刀身,竟是震得长刀凝出炽红火焰,化作一柄烈火锋刃。 铛!铛! 于是,郭烛接下来的攻击,都似火蛇起舞,李纯阳抽身闪躲,避免与火刃接触,双手却是紧握清风明月,蓄势待发。 二人正缠斗时,不远处,玉袍女子立在岩石后面静观其变,她见到李纯阳步步倒退,不由得蹙了蹙眉。 “打不过么?”玉无瑕自言自语,玉手两指轻捻,凝聚出一根冰针,一旦李纯阳陷入危险,她便会出手。 铛! 再一次交击过后,李纯阳握持双剑,青紫光华刹刹映眼,惊起漫天沙尘若雪飘飞! “缺月挂疏桐,飞雪满群山!” 唰! 李纯阳双剑齐出,滔滔飞雪瞬间湮没烈火刀势,郭烛自知中计,急忙脱身,可白衣剑客势如破竹,提剑刺碎了他的真元防御,旋而剑锋挑在他的胸膛处,倾斜一划。 只闻见“哧”的一声,郭烛的胸甲被划碎,鲜血飞洒出来。 “老三!”郭焕见郭烛受伤,当即大喝一声,跃下马来,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这么久没有打过架了,还好剑法没有生疏。”李纯阳望着明月剑沥血滴落,对自己刚才的战绩还算满意。 “大哥,这小子使得是中原剑法,很不一般!”郭烛伸手捂着胸膛,咬牙切齿地说道。 “哼,他不简单,咱们凉州流传的刀法也不是吃素的!” 郭焕伸手弹指,震出一缕刀气,在真元的加持下,迅速化成一道燃烧烈火的气刃,径直斩向李纯阳。 面对郭焕的攻击,李纯阳手中明月剑一转,横斩而出,虽是击碎了烈火刀气,但他的身形也被震退数步。 “六品。” 觉察对方是六品修为,李纯阳先是剑眉微凝,遂而眼神中燃起战意。 “怎么,怕了?”借着周围火把的光亮,郭焕看到李纯阳面容的表情变化,不禁冷笑一声,问道。 “六品而已,我怕什么?”李纯阳撇了撇嘴,反问一句,六品修士,他去年就杀过一个。 如今,他已经将《合纵》、《连横》双篇精要练至小成,对付这些匪盗,足够了! 第七十九章 百步飞剑取人头 “狂妄!” 郭焕气的咬牙切齿,真元倾泻于狭长刀锋之上,燎起滔滔火焰,再次杀向白衣剑客。 于此时,那些楼兰人都是凝神屏息,眉头紧皱,担心李纯阳会落败,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三品修士,如果李纯阳打不赢,那这座卧佛山下,将成为他们所有人的坟墓。 唰! 郭焕提刀掠火,搅动万千尘齑,却见李纯阳双剑合璧,变化招式,一手横举清风剑,一手倒持明月剑,结成半攻半守之势,正是合纵连横! 铛!铛! 李纯阳白衣飘袂,甫一转身,便是双剑同挑,拨开火刃,紫青光华绚丽交织,刹刹映眼,郭焕一连劈砍出十几招,都被李纯阳轻松化解。 久攻之下,难占上风,郭焕不禁勃然大怒,连一个五品修士都搞不定的话,这要是传出去,他可就成凉州其他匪窝里的笑话了! “烈旋八方!” 面对李纯阳的精妙剑法,郭焕运转磅礴真元,双手紧握长刀,身形旋舞而起,刀光所划,若一条火焰巨蟒盘绕而出,每一击斩在古佛石像上,都会崩出怵目惊心的燃痕! 踏! 李纯阳一直沿着山壁佛像倒退,他试图举剑挡消那势如破竹的烈焰刀光,可双手虎口被刀劲震得隐约作痛。 “还算是有点儿本事!” 白衣剑客身形翩然倒飞数步开外,避开凶猛刀势,遂而双剑启锋,光华闪掠,惊起满地尘涛! “长烟东逝·寒影摇红!” “大江拍岸·碧海潮生!” 李纯阳催动真元,使出纵横双篇的连招,剑势如虹,好似双龙出渊,一剑挟住郭焕的长刀,卸去其刀劲,另一剑凌厉回旋,自郭焕肩头斜扫而下! 唰! 剑光一扫,郭焕急忙抽身倒退,与李纯阳拉开距离。 而后,众目睽睽下,只见郭焕身穿的胸甲铁片崩碎,弥留的剑气斜着撕开铁甲,脱落在地,他自己也是感到了疼痛,捂住胸膛,鲜血直流。 这一剑,自他肩头至肋下,划出一条狰狞的剑痕! “《纵横剑道》、《侠客行》,这两套剑法,已经被他使得炉火纯青了。”在岩石下观战的玉袍美人儿,忍不住对年轻剑客施展出来的本事,赞叹一声,但出于警惕心,她的两根芊芊玉指之间,仍捏着冰针,静窥战局变化。 “二哥!” 郭烛眼见郭焕受伤,立刻又提着长刀冲向李纯阳,那些楼兰人见火云寨两个头目都落败,纷纷叫好,提起了精神。 愤怒咆哮的郭烛,全力挥刀砍向李纯阳,但后者毫无避意,直接双剑交叉挡下,二人僵持之际,都是不断释放真元,压制彼此。 铛! 终是郭烛因为受伤,战力削减两成,握刀的手掌忍不住颤抖,被李纯阳的剑气逼退,直接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不妨一起上吧。” 李纯阳呼出一口浊息,双剑拄地,郭烛起身欲要再战,却是被郭焕伸手拦下,他恶狠狠地盯着李纯阳,举起长刀。 “谁能杀了他,回寨赏一百两白银!”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莽夫,郭焕大吼一声,便是引得十几个马贼杀了过来,那些楼兰人见状,也不再畏战,前来帮助李纯阳。 他们心里很清楚,只有这位白衣剑侠不死,他们才有活的机会! “一百两白银,呵,我就值这个价钱?”李纯阳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冷哼一声,挥剑再上,白衣双剑,绝代无双! 苍茫夜色,李纯阳以一敌二,郭焕和郭烛二人配合默契,前后突袭,却始终被清风、明月双剑抵住刀锋,近不得剑客周身半步。 斗了十数招之后,两名马贼挥刀砍来,李纯阳双剑同出,直接将二人刺死,郭焕看准时机,从后面挥刀偷袭李纯阳。 “月照闲堤!” 李纯阳拔剑猛然一转身,甩出明月剑,逼得郭焕抽身闪避,而后,剑客一脚踏在山壁之上,借力纵跃,清风剑锋倾泻一股浩然气,当场震碎郭烛的长刀,无比精准地挑断了他的手筋! 伴着一声惨叫,郭烛步步紧退,李纯阳提剑杀势再出,另一只手则是催动浩然气,将明月剑收回。 眼见郭烛再次受创,郭焕倾泻一身真元,三尺长刀淬火,斩击而出,好似一条炽红匹练,直抵李纯阳后心,于此时,郭烛也从地上拾起一杆朴刀,耗尽真元才堪堪挡消浩然剑气! 电石火花之间,只见郭焕刀舞烈焰,郭烛握刀舍命一搏,白衣剑客面对前后同攻,却仍是面不改色,强催体内浩然之气,泄于两道剑锋。 铛!铛! 刀剑交鸣过后,二闻刀碎之声,再闻剑锋破甲之声,李纯阳已是举着清风剑刺进郭烛的心脏,明月剑挡住了身后火刃。 此时的郭烛,口中鲜血喷涌,趁着最后一丝意识,他伸手死死抓住了清风剑,竟令李纯阳一时难以拔剑。 “杀了他!” 郭烛嘶吼一声,口喷鲜血如箭,便是歪了脑袋,郭焕愤恨无比,看准时机出刀,拨开明月剑,势要杀死李纯阳为兄弟报仇! “危险!” 玉无瑕秀眉微蹙,玉手捏着的冰针,弹指震出,微不可察。 嗖! 刀锋距离李纯阳只有三寸之余时,剑客松开清风剑的剑柄,立刻闪开,而岩石后面射出的冰针,也在眨眼间刺穿了郭焕的手臂! 咔嚓! 冰针入体,化作寒冰真气,立刻将郭焕的手臂冻结。 刺骨之感传遍全身,郭焕痛得丢下长刀,也意识到附近有高手暗助李纯阳,满脸愤怒也化成了惊恐。 “回寨子,请大哥出面!” 郭焕狠心一咬牙,也不去看自家兄弟死不瞑目的尸体,当即拖着伤臂向后闪去,跳上大宛马,带着其余贼寇落荒而逃。 “想逃?” 李纯阳舒气定神,盯紧了郭焕,手中明月剑紫华大盛,一缕缕浩然气附着剑锋之上。 五十步! 八十步! 百步! 李纯阳单手轻甩,明月剑化作一道紫虹飞袭而出,马背上惊惶的二当家,似是觉察到了杀机,猛然一回头,紫色光华在他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唰! 只闻一声马嘶,蕴有凌厉剑势的飞剑,已是抹过郭焕的脖颈,血溅三尺,身首异处! 清风明月斩贼寇,百步飞剑取人头! 郭焕即死,吓得那些贼寇慌不择路,四处奔逃而去,楼兰富商关鸠看到贼人远去,这才敢从石像后面出来,不断朝着李纯阳拱手道谢。 而李纯阳来到郭焕尸体旁,仔细探看,眼见他的手臂呈现冻结之状,李纯阳立刻意识到是玉无瑕出手相助,但环顾四周,不见佳人倩影。 “诸位,凉州多匪盗,你们趁夜赶路吧。”李纯阳起身,向众人好心提醒道。 “在下关鸠,是楼兰珠宝商人,少侠神功盖世,今夜杀贼解围,我等感激不尽!” 关鸠点首拜谢,与李纯阳寒暄几句后,便吩咐仆人去取黄金白银,一袋袋的金子捧在面前,李纯阳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 “谢礼就不必了,火云寨的人说不定会杀回来,请关老板抓紧时间赶路吧,在下先行告辞。” 李纯阳收剑入袋,便是骑着青骓回往破庙。 第八十章 西荒少主拓跋扈 回到破败村落,只见许乘风仍是坐在石头上,稳然不动,玉无瑕则是立在夜照玉狮子旁边,纤手轻抚白鬃。 李纯阳翻身下马,深深地看了一眼玉无瑕,然而,后者察觉到他的归来,仅是转身相望,沉默不语。 “‘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感觉如何?”许乘风率先开了口,顺带将自己的酒壶丢给李纯阳。 年轻的剑客,若有所思,喝下一口温酒,润润喉咙,道:“这种感觉,描述不出来,但刚才要是不去的话,这一宿我肯定睡不着。” “呵呵。” 许乘风淡笑一声,点了点头,再问道:“知不知道那些马贼什么来头?” “听那些楼兰人讲,他们都是火云寨的人,带头的那两个让我给杀了,是火云寨二当家、三当家。” “凉州最有名的贼帮,并称‘三十三宝寨’,也就是三十三个大匪窝,其中就有这个火云寨,那大当家怎么也得是个七品修士,他要是今夜带人找上门来,你怎么应付?”许乘风问道。 “麻烦找到北境枪王的头上,那估计今夜过后,火云寨就要从凉州除名了。”李纯阳不禁恭维了许乘风一句,直接把责任从自己身上撇清。 “这话儿从你嘴里说出来,叔能接受,回去睡觉了,明早还要赶路。”许乘风站起身来,拍了拍衣上灰尘,进了破庙。 随后,李纯阳又走到玉无瑕面前,颔首道:“玉姐姐,多谢你出手了。” “都叫姐姐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挨刀。” 玉无瑕语气淡然回了一句,便也推开庙门,旋而侧首道:“其实我是多此一举,你应付他们两个,绰绰有余。” 言罢,美人儿轻挥袖袍,进了破庙,李纯阳的脸上,却是露出一抹疲惫笑意。 虽然玉无瑕言谈举止,都给人一种冷若冰霜的感觉,但从这些日交集来看,她也有一副侠骨善肠,或许,拒人千里,只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办法。 翌日,微风徐来,清阳曜灵。 三人走出破庙,各自上马,一路急奔,赶往落日岭,沿着岭间官道,五百里走走停停,到了落日岭一隅,丰齑镇。 这是个不算繁华的镇子,似乎是受佛门的影响,百姓多数身着粗布衲衣,家家户户门前摆有佛龛,街上僧人寻常可见,氛围一片安然祥和。 “小二,喂马!” 三人来到一家旅馆,将马匹交给跑堂伙计喂养后,便是在桌前坐下来歇脚。 “接下来,咱们离开落日岭一直往西走,就能抵达西荒城了,额···”李纯阳说着,不禁露出一抹尴尬笑容。 “盘缠不够了,出长安的时候,走得太急,忘了跟三师兄要银票了。” 李纯阳说完,许乘风摊了摊手,道:“你也知道,叔住在打铁巷,穷困潦倒,身上一分银子都没有。” 玉无瑕闻言,忍不住白了李纯阳一眼,面纱之下隐藏的,不知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没记错的话,昨个夜里那名楼兰富商,拿了好几袋子金银财宝送你当做谢礼,你给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救人是出于自愿,要是收了人家的谢礼,这不就成交易了嘛。” 李纯阳刚反驳完,许乘风就忍不住笑道:“得,喝西北风吧。” “傻瓜,想当侠客也得填饱肚子才行,清风剑和明月剑,能抵押不少银子。”玉无瑕开口挖苦一句,李纯阳立刻摇了摇头,这两把剑很重要,是他闯荡江湖不可或缺的陪伴之物。 三人聊闲间,街上行来一队骑马官兵,他们身上的甲胄,不同于中原州郡官兵,是较为轻盈的锁子甲,腰间配刀,手持长弓,背负箭袋。 这一队官兵的领袖,是个弱冠之龄,身着绮丽绢布甲的年轻官员,在他的带领下,众官兵行往其他镇子。 “西荒城的少城主来了,真是年少英雄啊!”跑堂伙计扒着门往外看,忍不住赞扬一声。 “小二!” 许乘风来了兴趣,招手唤来跑堂伙计,毕竟他们也要经过西荒城,不妨先打听一些消息。 “门外那些人,什么来头?” “他们是西荒城的官兵,那个带头的年轻人,就是少城主拓跋扈。”提起这位少城主,伙计的脸上露出笑容,清清嗓子,继续问道:“客官是不是从东边儿来的,路上可有听说,昨夜在卧佛山死了一群匪贼?” 闻言,李纯阳三人均是脸色微变,默不作声。 昨夜那群贼寇,是李纯阳杀退的,但他担心丰齑镇上有贼匪耳目,还是当做不知情的好。 “好像听说有这么回事儿,这跟那个少城主有关系?”许乘风试探性地问道。 “肯定有关系哇,那些火云寨贼人,就是少城主拓跋扈带人清剿的,听说杀死了三、四十个呢!”跑堂伙计喜开笑颜,并没有注意到李纯阳三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等等,你是说,昨个夜里,拓跋扈带人在卧佛山一带剿匪?”许乘风复问道。 跑堂伙计用力点了点头,这件事儿,一大早就在落日岭各处村镇传开了,拓跋扈率兵游街,得了不少名气。 啪! 只见玉无瑕玉手拍在桌子上,摆放的茶壶杯盏,均是泛起一层薄霜,惊得店里客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好意思,我这位姐姐功法特殊,她没别的意思。” 李纯阳知道玉无瑕是为此事感到气愤,连忙赔个笑脸,打了圆场。 等到客人们收回目光,跑堂伙计离开,玉无瑕忍不住轻启丹唇。 “诳时惑众,欺世盗名,无耻!” “玉姐姐,气大伤身。”李纯阳面色云淡风轻,兀自斟了一盏茶水,推至玉无瑕面前。 “呵呵,反正也要经过西荒城,等到了那里,你不妨找机会跟那拓跋扈比试一下,看看他有什么能耐。”许乘风面露嘲讽,在他看来,名声需是靠自己亲手获取的,拓跋扈的行为,他瞧不上。 “此事尚无定论,未必就是那拓跋扈所为,或许另有人风传。” 李纯阳面色温和,他倒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要是拓跋扈剿匪的“事迹”传进火云寨,自己也就不必担心被郭如泰之流报复了。 第八十一章 欲见真容氛围冷 吃过晚膳后,许乘风去了后院练枪,李纯阳和玉无瑕则是闲来无事,去了附近几个镇子的夜市。 长街上,灯火通明,来往客商络绎不绝,大大小小的摊位,尽是凉州独有的衣裳饰品,琳琅满目。 剑客陪着玉袍佳人走在街上,双手抱着后脑勺,悠然自得,忽而岭下山风吹来,玉无瑕的面纱微微起伏,这可让李纯阳得了机会,立刻偷瞄过去,可见到的,只有一只及时掩住面纱的纤纤玉手。 “又没看到。” 李纯阳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声,他很好奇那张面纱下的容颜,但姑娘家不愿以貌示人,他只得作罢。 然而,剑客脸上的表情变化,被美人儿捕捉在眼里,玉无瑕轻眨美目,启唇道:“李少侠,可看清楚了?” 突如其来的发问,令李纯阳略感惊讶,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对方一眼看穿,当即边行边回答道:“只看到了玉姐姐遮挡的手。” 随后,李纯阳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好奇心比较重,玉姐姐不要误会。” “在长安和紫嫣姑娘结缘,这世上还有哪位女子,能入得了李少侠的眼?”玉无瑕忽然止步,停在一处衣摊,一边欣赏着各种奇珍服饰,一边问道。 “我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她在仙阳。” 李纯阳平静回答,离开长安这么久,来往凉州的路上,也偶尔听闻行客说着白衣剑客和花中魁首的故事,对此不实流言,他早已释怀。 “哦?如此看来,你桃花运不错。”玉无瑕轻点螓首,语气中似是有对李纯阳某方面能力的认可。 这回,李纯阳不再答话,他和洛紫嫣的事情,玉无瑕误会就误会吧,无关紧要。 衣摊前,老板瞧见玉无瑕这般衣容,自觉对方身份高贵,立刻眉开眼笑地取出最贵的一件衣裳递到她面前。 “嘿嘿,这位姑娘真是端丽冠绝,花容月貌,若再配一件西域的锦袖白羽裳,无疑是仙女下凡呐!” 玉无瑕纤手轻轻抚过衣角,的确,这件衣裳是用上等的素锦织成,放到中原任何一间铺子售卖,都不得低于五百两银子。 而李纯阳看着满摊子的精致衣裳,则是暗暗叹气,他也想给雪儿挑几件合适的衣裳,等回中原时给她带上,可自己现在囊中羞涩,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说,雪儿住在宫里,锦衣玉食,日后再见,或许她也瞧不上这些地摊儿货。 “如何?”玉无瑕手里抓着衣角,转身一语,打破李纯阳的沉思。 剑客只是粗略扫了一眼,笑着敷衍道:“不错,玉姑娘喜欢就好。” “公子好眼光,我看您和这位姑娘天造地设,郎才女貌,这件锦袖白羽裳,一口价,五十两银子,您拿走!” 小贩说话时,两眼却是一直看着李纯阳,他故意提高了嗓音,惊得周围商客投来目光。 “什么?!” 李纯阳立刻回过神来,他指了指玉无瑕手里抓着的衣裳,欲言又止,他出门就是想在镇上转转,压根儿没带钱袋。 就算带了,那点儿银子也不够啊! 瞧见李纯阳一副忐忑不安,有苦难言的表情,玉袍美人儿竟是微微侧首,附耳轻声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咯。” 调侃完剑客,玉无瑕将自己的钱袋取出,李纯阳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一枚金元宝丢在了小摊上。 “这位姑娘的衣裳,本公子帮她买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玉无瑕和李纯阳转身回望,只见是一名骑着黑鬃骏马,腰挎宝剑,身着绢布甲的青年公子。 瞧见马上公子的装扮,二人不禁互视一眼,他们在旅馆里看到那队官兵头领,就是眼前之人,西荒城城主之子,拓跋扈。 此时的拓跋扈,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玉无瑕,刚才他打远处就瞧见这位身姿姽婳的玉袍佳人,现在凑近一看,光是那双幽蓝清澈的玉眸,就令他心神荡漾,无比吃惊。 “极品!” 拓跋扈不禁在心中暗暗称道,他居于凉州,也见过不少绝色,但像玉无瑕这般气质超然的中原女子,他还是头回见,但仅仅是欣赏到一双眼睛,这可不太够。 拓跋扈主动投财示好,就是想看看那素白面纱之下,藏着一张怎样的容颜。 殊不料,玉无瑕看到他,立刻想到了在旅馆中听到的那些言论,原本平如静水的美眸里,多了一抹冰冷之色。 “姑娘有天仙之姿,何故白纱遮面,不肯示人?”拓跋扈咧嘴一笑,问道。 对此,玉无瑕置若罔闻,直接丢下了那件素锦白羽裳。 “不要了,我们走。” 玉无瑕抓了一下李纯阳的衣角,甚至没有再瞧一眼拓跋扈,便转身回往小旅馆,剑客也没多说什么,快速跟了上去。 看到美人儿离去,拓跋扈眉头紧皱,咬了咬牙,在凉州地界,还从未有人敢对他这般无礼! “我今天还就是要揭开你的面纱,看看是什么货色!”拓跋扈心中气愤不已,但这街上人来人往,他要保持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亲自追过去讨问,有失身份。 短思片刻,拓跋扈的脸上又浮现出笑容,低声向一旁的侍卫问道:“你看那个女的,像不像逃犯?” 二人互望,侍卫立刻明白了公子的意思,当即驾马追了上去,横立街头,拦住李纯阳和玉无瑕的去路。 “这位姑娘,请摘下你的面纱!”侍卫单手按着刀鞘,大声喊道。 “凭什么?” 玉无瑕秀眉微蹙,玉手紧握,她不知道对方来意,可李纯阳瞧了一眼不远处的拓跋扈,立刻心领神会。 八成是这个拓跋公子,看上玉姑娘了。 “观你衣着体态,很像一名我们西荒城正在通缉的要犯,你若是想自自证清白,请摘下面纱,容少城主亲眼一观!” “以权谋私!”李纯阳听的明白,忍不住说了一句,哪里有什么要犯,根本就是拓跋扈想瞧一眼玉姐姐的容貌! 很快,看热闹的人纷纷聚拢过来,拓跋扈也带着众侍卫来到。 “这位姑娘不要误会,近日西荒城中常有刺客,本公子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不是刺客。”拓跋扈的脸上,露出一抹诡计得逞的笑容。 “我要是不呢?” 玉无瑕冷言相对,脚下街面已经泛起一层薄霜,任何人,都没资格强迫她! “杀人啦,有刺客!” 就在李纯阳、玉无瑕与拓跋扈等人对峙之际,长街一角忽然传来惊呼声。 真有刺客?! 拓跋扈满脸震惊,思度片刻,他只得暂且放下自己的脏心思,大手一招,带着侍卫们奔往街头。 于此时,伴着哀嚎之声,一缕血光冲天而起,吓得街坊商客们纷纷逃窜。 “要不要去看看情况?”望着消弭的血色光华,李纯阳下意识地握紧了背后剑袋,转身问向玉美人儿。 “走。” 玉无瑕也没犹豫,与李纯阳并行追了上去。 第八十二章 小镇再遇萧偃月 凉州,落日岭下,丰齑镇。 青石板街,到处倒是慌忙逃命的百姓,祥和熙攘的夜市光景不再。 李纯阳二人追到小镇街头,一缕清风拂来,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味窜入鼻孔,令两位侠客提高了警惕。 拓跋扈在一众侍卫的围护下,来到命案发生之地,但见四周房屋倒塌,尘埃茫茫,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 然而,自那一缕血光消散后,此地只有些许真气残留,不见人踪,刚才那名惊呼“有刺客”的目击者,也被一剑封喉。 待到尘埃四散,拓跋扈只看到了几双来来往往的靴印,没有任何头绪。 “把周围村镇的官兵都叫过来,一定要彻查此事!”拓跋扈一声令下,自有侍卫点燃了独特的爆竹,传信给落日岭附近的其他官兵。 李纯阳和玉无瑕来到一具尸体前,剑客矮身半蹲,伸手扯开其衣服,轻轻摩挲在他的流血伤口处。 “是剑伤。” 李纯阳剑眉微皱,继续看了两具尸体,无一例外,都是被一剑刺穿心脏、喉咙部位,一击毙命! 玉无瑕观察了一番这些尸体,发现他们身份并不单一,有平民、僧人、修士,她不禁清声道:“这个凶手的目的,可能是故意杀人,吸引官兵的注意。” “从刚才那道血光,以及残留真气来看,此人修为不低,或许···”李纯阳猛然睁大了双眼,他忆起了在渝州城的那个夜晚,见到的冲天血光。 而制造那场血光异象的人,正是西域剑魔南宫胤,李纯阳摇了摇头,但愿是自己猜错了。 命案发生之后,丰齑镇上的修士们,纷纷赶过来看个热闹,就在官兵们挨家挨户搜查之际,一处残墙后面,刀气凭空斩出,直接削去一名官兵的脑袋! 嗖! 刀气之势,凌厉非常,眨眼间便是划碎半条街的木竿灯笼,悉数倒地,而后,黑衣男子单手拎刀,扒着墙跳了出来,欲要摸着黑溜出镇子。 一路悄行间,他的另一只手臂不断有鲜血流出,滴落在地上,可见是刚刚受了伤创。 哧! 无意间,黑衣男子手中刀锋划在青石路面,清脆的响声传出,立刻引起玉无瑕的注意。 “什么人?” 玉无瑕秀眉微蹙,立刻闪了过去,街上灯火俱灭,月色溶溶,只见得一名黑衣人急奔,向着镇子外逃去。 而后,佳人玉袍飘潇,轻踏微尘,施展出上乘身法,朝着黑衣人逃离的方向追去,后者因为手臂受伤,顷刻间,只与玉无瑕相差不足百步。 “鬼刃苍鸣!” 黑衣男子手中长刀微动,刀身上鬼面花纹愈显狰狞,猛然嵌入地面三寸有余,青石板碎,声如鬼啸。 唰! 只见长刀真元暴涌,震碎路面,激起万千石块,杀向玉无瑕。 令那名男子没想到的是,这位玉袍佳人毫无退意,那些石块飞溅在她周围,纷纷受到寒冰真气的抵御,化作一颗颗冰石,散落而下。 “八品!” 黑衣男子眉头微皱,重新寻找逃离路径,本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想法,他毫不犹豫冲向那些修为较低的官兵们,打算杀出一条活路。 此时,李纯阳也随着江湖修士们赶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黑衣男子手里的刀,不禁皱眉,看向玉无瑕,玉美人儿也凝眸回望,二人互视一眼,异口同声。 “另有其人!” 冲进包围中的黑衣男子,面对数名官兵来袭,提刀招架之际,倒转刀锋,斩断他们的手臂。 “《破城刀法》!”李纯阳惊声道。 他看的很清楚,那人使的刀法,正是《破城刀法》中的‘飞燕还巢’! 此种刀法,只有梁国皇室之人可学,李纯阳所知道的,除了师姐肖玉婵,便只有那名摘星楼的顶尖杀手。 讶异过后,李纯阳盯紧了黑衣人手中的刀,鬼面花纹,刀意森然,是兵器谱排行第八十一名的修罗刀,那么,此人定然就是萧偃月了! “这个人,或许是师姐口中的那位皇兄。” 李纯阳有心问一问萧偃月的真实身份,转身对玉无瑕说道:“还请玉姐姐出手,帮我拦住此人!” 说罢,玉无瑕倩影轻移,掠至萧偃月身前,后者此时如陷狂势,斩杀了十数名官兵,那些江湖修士们都躲的远远的,毕竟谁也不想看个热闹就把命给丢了。 而一心擒贼的拓跋公子,早已退出百步之外,咽了咽唾沫,他知道自己本事低微,倾尽所能也敌不过此人。 萧偃月刀势强悍,可玉无瑕并不畏惧,玉手掐印,凝化一方无形结界,将萧偃月罩入其中,寒气升腾,时若凛冬,仿佛连山间吹来的风,都会被冻结于这片天地。 玉无瑕使出武学《玄冰诀》,寒息滚滚席卷而来,逼得萧偃月寸步难行,只得催动体内真元,护住全身。 “萧偃月!” 李纯阳闪到玉无瑕身旁,喊出了他的名字。 闻言,萧偃月眉头微皱,不作回答,他成为摘星楼杀手至今,杀过的人不计其数,面前这两名侠客,或许就是寻仇而来。 “是谁教你学的《破城刀法》?” 李纯阳问话,令萧偃月心中生疑,出于警惕与好奇,他只是冷声回问了一句:“与你何干?” “你,认不认得,或者说,记不记得有一个叫梁玉婵的姑娘?”李纯阳清声再问,这让萧偃月更加疑惑,他的脑海中回想着这个名字,忽而感到头痛欲裂,险些松了手里的刀。 “不知道!” 萧偃月一咬牙,提刀聚气,衣袖猎猎作响,蓄势之招,强行破开结界一隅,他面色苍白地逃离出去,施展轻功行走在屋墙上。 “怎么哪儿都有你认识的人?还要再追么?”玉无瑕白了李纯阳一眼,问道。 “我觉得不必了,这些人不是他杀的,他也受了伤。”李纯阳轻轻摇头,毕竟萧偃月不是杀人凶手。 “谁让你们放他走的?”拓跋扈此刻跑了过来,气急败坏地质问道,这名刺客修为高深,要是今夜拿下他,自己必定在凉州声名远扬! 闻言,李纯阳将双剑收回剑袋,淡笑道:“我们本事不济,打不过他。” “你!”拓跋扈咬牙切齿,拔剑四顾,侍卫们死的死、伤的伤,他也不好对二人动怒。 “拓跋公子杀得了火云寨的贼寇,面对一个受伤刺客,又有何惧?”玉无瑕冷言嘲讽道。 嗖! 倏然,月色下,一道寒光闪过,直接插在萧偃月行走的院墙上面,恐怖的气浪直接荡碎整面墙壁,将萧偃月掀翻在地! “噗!” 受到气劲冲击,萧偃月体内丹田,气海翻涌,不禁喷出一口鲜血,再添一层伤势。 突如其来的变数,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吃惊,纷纷回头,只见高阁屋檐,立着一名手持长槊的布衣男子,月色照耀下,挺拔身形更显王者之风! 第八十三章 江湖再现墨藏锋 众目睽睽,北地枪王纵身一跃百步,立于残墙之上,侧首看向李纯阳。 “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说出来,八品修士可不好逮。” 随即,李纯阳也跳上墙头,望着狼狈起身的萧偃月,有许叔这等高手护身,他自然是无所畏惧。 “萧偃月,你是不是梁国后裔?” 李纯阳的问题极为简短,听在杀手的耳中,却是如遭雷击,处于杀手的本能,他紧闭嘴唇,不予回答,可他暗暗回想,却没有任何答案。 连同刚才那些问题,汇集在一块儿,萧偃月想要忆起些什么,忽而脑海空白,头痛欲裂。 他只记得,年少时被送往一处囚牢,执行死刑之前,是楼主买了他的命,给了他一卷《破城刀法》,自此,他便成了黑夜中的一支索命刀锋,替楼主大人摘下一颗颗头颅,命令即得,无有不从。 至于为何被关押在囚牢里,又为何能轻易将《破城刀法》练至大成,萧偃月不知道,他也曾想过,却如今夜这般,毫无答案。 “梁国,你说的是曾经的这片土地?”萧偃月手里紧握修罗刀,警惕地问道。 “对,我并无恶意,如果你的身份属实,在下愿意引你见一位故人。”李纯阳心平气和地说道。 闻言,萧偃月摇了摇头,他刚才只是好奇问了一句,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梁国后裔,只不过,看对方并无杀机,萧偃月也有心弄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 就在萧偃月欲要开口问些什么,各镇官兵们纷纷赶来,拓跋扈壮着胆子也闪到墙头,拔剑指着萧偃月。 “说,你为何要杀这些无辜百姓?” 拓跋扈开口逼问,李纯阳不禁皱眉,这个家伙,但凡验一下尸体上的伤,也不会唐突地认定萧偃月是凶手。 “那些人,不是我的杀的!” 萧偃月眉头紧皱,望着周围陆续赶来的官兵,立刻开口解释,可拓跋扈立功心切,哪里会管他所言真假,冷声道:“死到临头还不认罪,本公子一定将你斩首示众,告慰丰齑镇百姓!” 拓跋扈举剑一指,官兵们纷纷冲向萧偃月,后者虽有伤在身,但仍能发挥五成功力,凭着超然刀法,进攻退守,立于不败。 “尸体上全都是剑伤,他用的刀,凶手另有其人!”李纯阳大声喊道。 遽然,天边掠来一道黑袍身影,头戴恶鬼面具,双手抱胸,凌空而立。 如此般冯虚御风的能力,必是九品境界之上的强者,此人一现身,萧偃月眼中生出希望,顿时拖着伤躯暴退数步,前者大手一挥,衣袖作响间,数枚袖剑射出,直指许乘风! “放肆!” 许乘风沉喝一声,手中寒铁槊逆旋,一声荡天虎啸,化出磅礴真元,将袖剑悉数打落,玉无瑕也起手凝招,化出一面冰晶墙壁,挡消第二波袖剑攻击。 “天人境高手,不可小觑!”玉无瑕来到李纯阳身旁,提醒了一句。 “有可能是摘星楼的楼主,夜王!”许乘风凝眉道。 数番袖剑抛出,将官兵们杀得七零八落,黑袍男子掩护萧偃月逃走后,似是不肯罢休,手中亮出一柄短剑,剑柄处挂着黑白相间的长穗。 “行云一色斩!” 夜王单手捏着短剑,好似儒生执笔,以天地为宣纸,磅礴真元泄于短剑之上,竟是生出漆黑墨色,逐渐幻成一条细丝般的剑气,在夜色笼罩下,人眼难以辨识。 然而,李纯阳望见那柄短剑之后,眼中满是震惊之色,剑如笔,剑招如作水墨画,此剑正是当年他的三师叔刺杀秦岱宗时使用的名剑,墨藏锋! “墨藏锋!”玉无瑕低吟一声,美眸轻眨间,亦是感到惊讶。 去年凛冬时节,她行走两座武林,城中坊间,大街小巷,全都是关于燕云柯刺杀秦岱宗的消息。 据闻,鬼谷派燕云柯,与儒门琴师徐渐离,在秦王寿宴上弹琴舞剑助兴,彼时,趁着秦岱宗酩酊大醉,徐渐离施用琴道杀音,舍命一招,强行拦阻护主而来的九龙国运,燕云柯则是展露出七品修为,以墨藏锋划出水墨结界,将秦王刺杀于宝座之上! 此事发生后,‘墨藏锋’这件短剑也被广为人知,但谁也没想到,此器竟在今夜,重现江湖! “是师叔的剑。” 李纯阳想要努力看清夜王的面容,却只见一张恶鬼面具,于此时,夜王手中短剑横推而出,微不可察的剑气,藏敛无尽杀意,凌空斩下。 哧!哧! 剑气所过之处,楼阁倾塌,石柱截断,一些未能察觉到杀机的修士,身体被剑气擦到,直接身首异处,血溅当场! “狂风扫岳!” 许乘风双手紧握虎头寒铁槊,丹田中真元暴涌,八方大地,无端升起阵阵狂风,以排山之势,迎击细如墨丝的剑气。 歘! 但见狂风贯开前方一切建筑,惊卷尘漪,如此骇人之势,却仅仅是挡住了那一缕剑气,并未将其荡碎。 “不差。” 夜王淡淡言语,似是赞许,旋即手中短剑再度横斩,众目睽睽下,数缕墨色交织并斩而来,竟是将狂风分解,风势消弭之际,许乘风当机立断,闪躲之际,反手推出一掌,将李纯阳和拓跋扈击飞。 唰! 剑气落在地上,惊起漫天尘涛,拓跋扈吓得脸色青白,要不是许乘风及时推这一掌,他必定身首异处! “九品修为,能接下天人境之招,你不简单。”夜王居高临下,声音沙哑,对许乘风赞言道。 “墨藏锋,怎会在你手里?”许乘风持槊问道。 “无可奉告。” 言罢,夜王转身收剑,掠出丰齑镇,消失在夜空中。 “多谢大侠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拓跋扈反应过来,立刻向许乘风道谢。 其目光仍是游移在玉无瑕身上,但因为许乘风救命之恩,他的眼神倒也不像刚才那般肆无忌惮了。 “拓跋公子,玉姑娘绝非你口中的刺客,她是和我们从中原来的,尚未经过西荒城。”李纯阳说道。 “了然,了然!” 这般言语,令拓跋扈感到汗颜,他想向玉无瑕致歉,但美人儿只是冷漠转身离去,许乘风和李纯阳也不再逗留,同玉姑娘回往旅馆。 昏暗房间里,三人对案而坐。 “纯阳,为何燕大侠的墨藏锋,会在夜王手中?”玉无瑕浅声问道。 李纯阳轻轻摇头,道:“燕师叔刺杀秦岱宗的时候,我还在桃花源养伤,后来听好友秦淮所讲,师叔自刎于仙阳大殿,墨藏锋被秦牧所得,按理说,此兵器不该是夜王能接触到的。” “摘星楼十几年前就是一方专门培养杀手的小势力,那时候‘夜王’也不过是个七品修士,没想到,如今他已是天人境高手,摘星楼也成了秦境内最大的杀手组织。” 许乘风不禁感慨一声,夜王这个人,在江湖上算得上是凶名赫赫,但无人知晓其姓名以及真实身份,可谓神秘至极。 “‘墨藏锋’在江湖兵器谱上名列第二十八位,现在却落入夜王手里,我想,他应该是与朝廷有来往。”玉无瑕沉思道。 闻言,李纯阳和许乘风颔首,表示认同。 一番短谈后,三人便收了心思,各自回房入睡。 第八十四章 玉面桃花颜胜雪 翌日清晨,旅馆外,狂风怒号,黄尘漫天,只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大街上见不到半个人影。 面对如此恶劣天气,李纯阳三人仍是有心赶路,各自披了件袍子用来挡风,驾马离开丰齑镇。 沿着山岭行有五十里路,三人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他们想找个地方休息,却是已经穿过了附近最后一个村落。 无奈之下,三人只得找到一处砂岩,临时避风。 “再走四百余里,就是西荒城了,照这鬼天气,不好走啊。”李纯阳牵着青骓,全身裹在袍子里,与二人搭话。 “风势要是再大些,咱们就返回落日岭吧,万一找错路,那可就麻烦了。”玉无瑕说道。 言谈之间,许乘风忽然听到远方有呼啸之声,不禁眉头微皱,他探出半个脑袋,眯着眼睛想要看清远方情况,却被风尘遮眼,甚至难辨方向。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许乘风一脸严肃的问道。 “好像是风声,比刚才的风大。”李纯阳竖起耳朵听了片刻,回答道。 呼呼! 尘土滚滚,扑面而来,强劲的风力吹得三匹骏马都难以站立,李纯阳三人各自催动真元,这才勉强站稳脚跟。 随后,三人肉眼隐约可见,一股风暴自与远方袭来,直指此处砂岩! “不好!” 许乘风大喝一声,体内真元暴涌,单手拄着寒铁槊嵌入地面,李纯阳会意,亦是半蹲在地,抓住了寒铁槊。 面对恐怖风势,玉无瑕玉手紧紧抓着缰绳,生怕夜照玉狮子被卷走,但仅仅是立在砂岩下,她自身也有被风暴卷飞的危险。 “把手给我!” 李纯阳腾出一只手来,示意玉无瑕抓住,后者不禁神情犹豫,慢慢伸出了玉手,然而,剑客无比粗鲁地伸手,直接抓住她的手掌,紧紧握住。 刹那间,李纯阳忽然想到了从前一幕,那是和庄梦蝶的师父,南柯子前辈谈笑时。 “你这两只手都适合练剑,不能学道,呵呵,以后改练单手剑吧,得腾出一只来握姑娘的手···” 呼呼! 风暴之势,无可阻挡,转眼间便是卷至砂岩处,只闻轰的一声,半块巨大的砂岩竟是被当场卷飞! 就在风暴漩涡摧残砂岩之际,夜照玉狮子因为慌乱强行挣脱了缰绳,玉无瑕忽而手中失力,娇躯直接腾空而起,幸得李纯阳抓紧了自己的小手,这才没有被风暴卷走。 “糟了!” 枪王双手攥住寒铁槊,却见地面逐渐显现裂痕,风暴狂势直接掀起另外半块砂岩,撞击在玉无瑕的娇躯之上! 刹那间,地面掀裂,许乘风拔槊而起,李纯阳也与玉无瑕失手分散,三人同时被卷入了风暴漩涡! 荒原上,风暴骤起,移卷百里之外,直至一处山野,其中狂势,方才逐渐消弭。 时值正午,山野中狂风俱散,一棵参天古树之下,满地尘石中,犹见背负剑袋的半截白衣。 忽然,白衣微动,抖落尘石,李纯阳慢慢爬了起来,身形无比狼狈,他挪了挪脚,一屁股坐在树下,双手满是血色划痕。 “还好,还好。” 李纯阳呼出一口气,搓了搓脸上的灰尘,风暴消弭之际,他被甩到了这处山野,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意识清晰,身上也并无大伤。 剑客坐在树下稍歇,忽然,一声马儿的嘶叫声,惊得他立刻站了起来,那是夜照玉狮子的声音。 “玉姑娘,许叔!” 李纯阳没有犹豫,立刻动身,朝着马嘶声传来的方向急奔而去,但愿玉无瑕和许乘风,也是安然无恙。 剑客施展轻功,翻过半座小山,入目所见,尘土中躺着一位玉袍佳人,雪鬃骏马正绕着她周身徘徊,时不时嘶叫一声。 踏! 李纯阳身形闪到佳人身旁,只见她身上玉袍残缺,一双柔荑玉臂浮现斑斑血痕,目光游移在她的脸上时,剑客神色微惊。 玉无瑕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面纱。 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孔,白皙雪颜,琼鼻粉唇,姿貌天然,任是天下技艺最精湛的画师,手执百般良笔,也难描美人儿三分真容,好似一块天生的璞玉,无需半点儿雕琢,已是人间至绝! 初见玉无瑕绝世容颜,李纯阳竟是看的有些发痴,此时,佳人黛眉轻蹙,好似正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李纯阳这才回过神来,将玉无瑕轻揽入怀,急催体内浩然气,两指点在她的眉心处,唤醒她的意识。 少间,玉无瑕缓缓睁开一双玉眸,那澈若冰河的湛蓝色泽,配上一张绝世美颜,简直是占尽尘间芳华第一流! “咳咳。” 佳人启唇轻咳,睁眼看到熟悉的俊秀面孔,竟是稍有心安,紧握的十指也逐渐展开。 “我们,这是在哪里?”玉无瑕细声问道。 “不知道,风暴刚刚散去,我们和许叔分开了。”李纯阳轻轻摇头,环顾四野,满目唯有荒凉山色。 随后,玉无瑕看到夜照玉狮子也还活着,粉唇间竟是露出一抹浅笑,李纯阳见状,不禁暗暗惊叹,一向将情绪藏于面纱下的冰山美人儿,在微笑时,竟这般动人心魄。 “扶我起来吧。” 玉无瑕说罢,李纯阳一手托着她的香肩,小心翼翼地将她上半身扶起,美人儿秀眉微蹙,只觉后背疼痛难忍。 “玉姐姐,你的后背有伤!” 李纯阳发现自己沾了一手血迹,再看玉无瑕身后,袍子破碎,渗出殷殷朱红,这是她被砂岩撞击时受的伤。 玉无瑕强忍疼痛,望向夜照玉狮子,道:“包袱里有金疮药。” 闻言,李纯阳便起身去取了一包药粉,放在玉无瑕面前,而后,四目相会,玉无瑕忍不住咬唇道:“我···你···” “我帮你上药好了。” 不等玉无瑕说明己意,李纯阳已是心中了然,待美人儿点首应允,李纯阳便盘膝坐在她的身后,轻轻褪去白袍,露出一双光华如玉的香肩,再向下褪了三寸,便是露出了伤口。 李纯阳深呼一口气,运转浩然气,轻轻贴在玉无瑕的后背上,为自己安神镇定的同时,也帮助她减轻痛觉。 涂好金疮药,李纯阳也就收回了浩然气,替玉无瑕穿好袍子,此时的美人儿,雪颜两颊,开出两朵绯红桃花。 “多谢。” 玉无瑕道谢后,兀自运转起《冰蟾心经》,恢复功体,忽然,她睁开了双眸,伸出玉手触摸在俏脸上,这时她才意识到失去了面纱,而李纯阳正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你!” 玉无瑕轻咬粉唇,美眸中有几分冷怒之色,李纯阳立刻反应过来,收回了眼神。 “玉姐姐别误会,我找到你的时候,那张面纱就不见了。”李纯阳急忙解释道,对方的眼神,这才有所缓和,启唇好似有话要讲,最终,化成一声轻叹。 “风尘满面,一定很难看,让你见笑了。”玉无瑕轻言一句,旋而又合上双眸,着手恢复体内真元。 李纯阳想要开口回话,却又不忍打断她修炼,只得合上嘴唇,一个人溜上了山坡,探视周围道路。 第八十五章 火云寨主郭如泰 凉州,无名山野。 经过一个时辰的修炼,玉无瑕缓缓睁开双眸,于此时,李纯阳从山坡上走了下来,趁着佳人修炼期间,他爬上矮山之顶,探视周遭情况。 “玉姐姐,伤势恢复的如何?”李纯阳来到树下,关心地问道。 “我的背后伤势严重,目前只能恢复六成功力,好在没有伤到腿脚,不影响行动。”玉无瑕轻点螓首,站起身来,道:“你去山顶探路,情况如何?” “站在山顶能看见落日岭,大约距此以南二十里,也不知许叔去了哪里,以他的修为,应该不会在风暴中受伤。” 闻言,玉无瑕沉思片刻,再度启唇:“我们不妨先沿着风暴经过的地方往回走吧,说不定可以和许前辈碰面,就算遇不到,我们也能在入夜前抵达落日岭,找处村镇歇脚。” “好。” 李纯阳颔首答应,玉无瑕则是走到马前,从包袱中取出一张崭新的面纱,遮住一双寒眸之下的光景,对此,剑客不禁面露淡笑。 “有什么好笑的?”玉无瑕美眸轻眨,如两潭寒水,冷然无情。 “世间有传,‘万春宫首西陵妃,江湖最美洛花魁’,依我看,得再加上一句,‘玉人一笑生百媚’。” 李纯阳诚挚的称赞了一句,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面纱下藏的是一张倾国绝色,单论容貌的话,尘世间能出玉无瑕右者,寥无一二! “呵,张口就是诗句,和李剑诗前辈学的么?”玉无瑕娇哼一声,面色无喜无忧。 “反正是好话,玉姐姐不喜欢听,那就算咯。” 李纯阳不再多嘴,单手拎起剑袋,步行带路,玉无瑕掠身骑上夜照玉狮子,看着自顾走在山路间的剑客,她张了张嘴唇,却说不出任何话语。 彼时,黑云消散,晴空万里。 二人走出无名山野,沿路赶往落日岭方向,匆匆数里,又至一处废弃村落。 因为背后伤势,玉无瑕不得不下马暂歇,她虽运转寒冰真元消解了外伤,但体内经脉受创,需数日方能恢复。 断墙前,二人静坐无言,养精蓄锐,殊不知附近一座荒山山顶上,正有几双眼睛望着他们。 “看打扮是两个过路的修士,我觉着那个白袍子女人,身材不错!”一名贼寇紧盯玉无瑕的倩影,眼里尽是邪淫之色。 “自打二当家、三当家的遇害,大当家的这两日茶饭不思,怎么着,兄弟几个把这女人搞过来?” 几个贼寇正商量着是否动手,忽然一人走上山来,只见他身着铁甲黑衫,体态肥胖,眉间纹着炽红火焰的印记,此人正是火云寨大当家,郭如泰。 “妈的,你们几个,干什么呢?”肥胖中年站在几名贼寇身后,大声斥问。 “大···大当家的,那边儿有两个人,像是迷了路的!”一名贼寇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闻言,郭如泰定了定神,朝着荒废的村子望去,看到玉袍女子的时候,他的眼神立刻变的火热起来。 “妈的,小娘皮这身打扮,可真是勾老子的心火!” 郭如泰呲了呲嘴,再看玉无瑕身旁的夜照玉狮子,不禁精神抖擞,这等极品名马,少说值千两银子! 与此同时,李纯阳从枯树前站了起来,取出清风、明月,拭去剑锋上的微尘。 “是他!” 一名贼寇看到双剑,立刻惊得脸色煞白,声音颤抖的说道:“那天夜里,杀害二当家和三当家的,就是一个使双剑的白衣人!” “落日岭周围镇子上有不少人传,杀我两位兄弟之人,是西荒城拓跋扈,那小子出门都带着几十个侍卫,今天怎么落单了?”大当家的脸色微变,叱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可他的样子,真的很像那个人!” 闻言,郭如泰挥了下肥胖大手,道:“叫上三、四十个兄弟跟老子走,不管是不是拓跋扈那小畜生,照样宰了,脑袋挂树上!” 声令即下,众贼纷纷跑进寨子,摇旗打鼓,招呼着小喽啰们集合,各自带上兵器,随大当家的下山。 废弃村子里,玉无瑕稍歇片刻,掠身上马,忽然,她听到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出于警惕,立刻释放出寒冰真元。 “有人正往这里来!”玉无瑕提醒一句,李纯阳见她眉目凝重,便也拔剑环望,但见漫漫飞尘之中,数队人马从不同方向奔来,剑客定睛细看,发现他们并未身着甲胄,不禁皱了皱眉。 如此阵仗,既然不是朝廷官兵,那就只有山贼流寇了! 嗖!嗖!嗖! 漫天黄尘中,飞来十几支暗箭,直指李纯阳,白衣扬袖间,清风剑横扫而出,将暗箭悉数打落,玉无瑕在一旁也瞧得明白,这帮人意在取李纯阳的性命。 “什么人,报上名来?”玉无瑕娇喝一声,纤手轻挥,寒风荡荡,惊得郭如泰等人驻马停足。 “火云寨寨主,郭如泰!” 郭如泰纵身下马,背着双刀,一步一沉,走向李纯阳,那些山贼亦是围住前后去路,势要截杀二人。 闻言,李纯阳和玉无瑕面色微变,果然,不是仇家不碰头! “寨主,就是他!” 一名山贼认出李纯阳的容貌,双腿忍不住打颤,那天夜里,此人凭着五品修为,连斩两位首领,当时给不少人都吓破了胆。 “你就是拓跋扈?”郭如泰恶狠狠地盯着李纯阳,开口质问,两只肥大手掌微微握紧。 “我名李纯阳,是中原来的剑客。”李纯阳面容镇定,他不知对方实力如何,但依着他在凉州听到的传闻,西凉三十三宝寨,火云寨排名下等,想来此人修为,也就仅高于郭焕、郭烛那两贼。 “我那两位兄弟,是你杀的?”郭如泰的眼神中,有着几分疑惑,他不相信郭烛、郭焕,会死于这个年轻人的剑下。 对此,李纯阳点首承认,玉无瑕心有忧虑,指间又捏起一根冰针,以防不测。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废话了,下辈子投胎,记得避开凉州!” 话甫落,郭如泰已是拔出背后双刀,铮鸣作响,强烈的真元能量自他体内散发出来,李纯阳早有防备,及时提剑招架。 铛! 双刀之势,赫赫如虹,刀剑交击间,李纯阳顿感真元受制,对方一招便是将他轰飞十数步。 “七品,不次于宝骏寨的马伯乐!” 李纯阳松握了几下略微发痛的手掌,眉目凝重,心中对郭如泰有了评价,以他现在的本事,哪怕竭尽所能地使出绝学,也未必赢得了郭如泰。 “老子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郭如泰暴喝一声,挥刀再砍,他虽然体态肥硕,但倚仗真元加持,一举一动都变得非常敏捷,李纯阳竭力闪避,但因未曾修过身法,他始终摆脱不了郭如泰的进攻。 叮! 与此同时,玉袍美人儿玉指轻弹,幽蓝冰针直袭郭如泰后脑,此击若成,他必死无疑! 殊不料,郭如泰反应极快,回身一刀,砍碎冰针,旋而凝聚磅礴真元,化作刀光斩向玉无瑕。 “冰垣术!” 无奈之下,玉无瑕只得掐诀结印,在身前凝成一面冰垣,这才挡消刀光之势。 而后,玉袍美人儿下马,纤纤玉手凝结冰霜,启唇冷声道:“那夜杀你火云寨贼寇,我玉无瑕亦有参与。” “你们都得死!” 郭如泰说完,抬眼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冰山美人儿,眸中浮现邪淫之色,毫不掩饰,又狞笑一声道:“不过你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死了,老子会废了你的武功,让我火云寨弟兄们轮番尽兴!” “好!” 火云寨的贼寇们,个个色心大起,紧盯着玉无瑕,李纯阳趁着间隙,闪到美人儿身旁,一前一后,形成守势。 听到郭如泰满口污言秽语,玉无瑕面不改色,微微侧首,浅声道:“看住这些贼寇,我来对付郭如泰。” “不行,你受的伤很重。”李纯阳皱眉回道。 “啰嗦!” 不等李纯阳再说些什么,玉无瑕美目横凛,兀自双手结印,滚滚寒息透体而出,瞬散方圆数里,周遭枯木残墙,尽染霜寒,如化凛冬之境! “好强的真元!” 郭如泰瞧得对方真元强势,心里正打着退堂鼓,却见玉无瑕秀眉微蹙,周围寒霜真气黯淡了几分。 “看来是受了重伤,那老子就更不能放过这大好时机了!”郭如泰再度挥舞双刀,锋上生出火焰,直袭玉无瑕! 凉州荒野双侠逢寇,冰火交织重铺战局! 第八十六章 江湖侠骨今夕在 废弃村庄里,玉无瑕单对郭如泰,她虽然身后遭创,但凭着高超的身法、武学,始终不落下风。 李纯阳立在夜照玉狮子旁,手持双剑,一边警惕着周围贼寇,一边注目玉无瑕二人的战斗,此战胜负,关乎生死。 “玄冰千劫!” 玉无瑕玉足点地,十指交叉,周身寒光冷照,漫天寒流化作数千道冰锥,如此恐怖阵势,令郭如泰神色微变,连连倒退。 嗤!嗤! 只见佳人轻挥广袖,冰锥尽数袭向郭如泰,后者挥舞双刀,刀尖火焰愈盛,凝化出两股熊熊火势,好似火凤展翼,四周枯木受到火星点击,剧烈燃烧起来。 轰!轰! 两股火焰能量交织,荡碎漫天冰锥,郭如泰毫发无伤,正当他得意之际,却见玉无瑕美眸轻眨,镇定自若,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散!” 玉人轻启粉唇,娇喝一声,体内寒冰真气再度爆发,弥漫方圆一里,满地冰晶残屑爆碎,滚滚寒流几乎瞬间将地面冻结! 郭如泰感到脚下凉意,正要移身,双腿却是被冰霜冻结,寸步难行,玉无瑕抓住机会,飘然起身,玉掌握着一支由冰晶凝结而成的冰剑,刺向郭如泰心口! 面对索命剑势,郭如泰只得慌忙挥刀应付,可对方剑上挟裹着强悍的寒冰真气,直接将他手中双刀震开,当剑锋距他胸膛不足三寸时,郭如泰只觉脚下冰霜碎裂,立刻抽身,这才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招。 此击未成,玉无瑕不禁秀眉微蹙,雪颜上添了一抹苍白。 在一旁静观战局的李纯阳,亦是心中暗叹,此地地面干燥炙热,冰霜难以维持,这才让郭如泰侥幸逃脱,不然,此战已经落幕! “妈的,小娘皮本事不差!”郭如泰见玉无瑕施展这般诡异的武学,不禁收敛了脸上欲望之色,心有余悸,继而提赞三分真元,泄于双刀。 “烈焰双龙斩!” 郭如泰大喝一声,双刀震鸣似龙吟,烈火席卷如龙影,将一地冰晶尽数消融,玉无瑕欲阻熊熊火势,提掌赞力,一面冰墙拔地而起。 轰! 殊不料,两条火龙虚影势如破竹,将冰墙轰碎,玉无瑕受到余劲冲击,娇躯轻颤,玉足后移,直到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揽住她的柳腰。 逼退玉无瑕之后,郭如泰趁胜追击,释放真元,增幅两条火龙之威,周围一切皆被焚毁殆尽。 “这一招要是接不住,黄泉路上,作伴同行吧!” 郭如泰狞笑一声,两条火龙盘旋半空,一左一右,猛然冲向二人! 李纯阳和玉无瑕互视一眼,心照不宣,各自施展绝学,对抗两道焚身龙影。 “雪照山城玉指寒!” “幻兵诀·青釭剑!” 白衣剑客双手结印,青光闪耀间,头顶浮现出一支巨剑幻象,凌厉锋芒直指一条火龙;玉袍佳人两指并拢,无尽寒流凝聚,举手一探,破岳之势,瞬发而出! 轰!轰! 极招相会,惊天动地,但见双龙爆毁,化作滔滔火雨降临而下,山贼们纷纷躲避,郭如泰也不禁满脸震惊,这一招是他的极限,倘若伤不到二人,他就要做群殴的打算了。 斑驳古道,微风拂来,吹散尘涛。 满目疮痍中,竟是有一道倩影翩然而出,玉无瑕两指轻弹,凝冰成针,再度刺向郭如泰。 戳! 这一次,郭如泰躲闪不及,冰针刺穿了他的肩头,鲜血洒落之时,寒流已是冻结了他的半截手臂! “杀!” 郭如泰怒吼一声,山贼们一拥而上,玉无瑕此刻脸色极差,接二连三地拖着伤躯催用真元,她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的状态。 面对众贼杀来,李纯阳一人迎上,双剑启锋,招招精绝,青釭剑也飞旋回转,以助声势。 “再这样下去,非得都送了命不可!” 李纯阳自知难以全身而退,看了一眼夜照玉狮子,暗暗下定了心思,他提剑再杀一名山贼,便闪到玉美人身旁,低声道:“玉姐姐,你先骑马离开!” “不,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玉无瑕自觉不妥,轻轻摇首。 剑客闻言,却是脸色骤变,他握紧了手里的剑,略带怒意道:“说什么蠢话?那两个恶贼是我杀的,要说偿命,也得是我来!” “你!” 玉无瑕轻咬粉唇,她没想到李纯阳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双侠并肩站立,应战数十名山贼,郭如泰则是单手操刀,趁着玉无瑕气虚体弱,从她身后偷袭而来! 玉美人觉察杀机,转身凝聚真元防御,却因真气不足被一刀破防,娇躯倾倒,立陷危势。 “玉姐姐!” 李纯阳手中飞出明月剑,挡住郭如泰一刀,旋而上前将玉无瑕拥入怀中,待对方再次劈砍而下,剑客引动青釭剑,落于身后。 嘭! 雄浑刀势,可破金石,青釭剑幻象受击,顿时消散,化作真气回归李纯阳体内,而刀锋顺势再落,斩在李纯阳肩头! 啪嗒。 鲜血点点落,玉袍染朱红,李纯阳以身挡招,这才换得玉无瑕安然无恙。 倒在剑客怀里的玉美人,遽然心头微颤,她想到了洛紫嫣,想到了那个夜里,李纯阳也为救她而舍命挡招! 天下太平,江湖侠骨已无多,舍身取义,更是人间最难得! 玉无瑕深深地看了李纯阳一眼,似乎明白了,为何他会受到洛紫嫣的青睐,这绝非是自己口中所谓的桃花运。 待到二人起身,郭如泰面露狞笑,刀锋指着李纯阳,道:“既然你着急投胎,老子就先送你上路!” 郭如泰单刀斩来,李纯阳连忙举剑招架,被刀气震得虎口出血,僵持之际,剑客一咬牙,强行运转浩然之气,双剑震鸣间,这才勉强逼退郭如泰。 铛!铛! 李纯阳双剑拄地,额间沁出汗珠,这一招过后,他自己也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 此时,荒山之下,火云寨领地。 一位风尘仆仆的旅人,牵着俊马走在崎岖路上,只见他身着金织长衣,面容坚毅,两鬓霜白,背负琴囊,于寨门前停足。 “什么人?” 两名把守大门的小喽啰看到旅人,立刻提刀冲出来,逼问道。 旅人却是置若罔闻,面露淡笑,探望寨子里的情况,一名山贼气得不耐烦,立刻把刀架在旅人的肩头。 “老子问你话呢,你是什么···” 轰! 不等那名山贼问完话,旅人抬腿便是一脚,将他踹飞出去,直接撞塌了一排木栅栏,另一名山贼看到同伙惨死当场,吓得双腿发颤。 “这里可是火云寨?”。 旅人拍了拍衣上灰尘,平声发问,山贼使劲点了点头,生怕惹得对方一个不高兴,命丧黄泉。 “那就对了,让你们首领,那个郭···郭什么玩意儿来着?叫他出来见我。”旅人背负双手,坦言道。 “我们大当家的,不在寨中。” 山贼回话时,其他贼人陆陆续续跑了出来,他们看到同伙惨死,不由分说,纷纷舞着刀兵冲向旅人,势要将他碎尸万段! 踏! 只见金衣旅人神情淡然,抬起一只脚,重重踏在地上,雄浑真元席卷而出,方圆数里同遭震撼! 大地破碎,满目尘涛,伴着惨叫之声,山贼们齐齐倒飞出去,无人能在此等恐怖真元的镇压中存活,鲜血飘洒如雨,十几条人命,同归于天! 火云寨领地,房屋倒塌,碑石碎裂,后续跑出来的山贼,看到如此血腥场面,都是吓得不轻。 “你们大当家的,现在在哪儿?”金衣人平声问道。 “他···他带人下山去了,就在数里外那个荒废的村子。” 金衣人对山贼的回答较为满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过了今天,火云寨将不复存在,你们都收拾收拾,找个地儿过安生日子吧。” 正说着,忽有一阵气息弥漫荒山,继而消散无踪,金衣人自觉熟悉,双手微微紧握。 这是儒门独有的绝学,浩然气! 第八十七章 儒门弓魁东方羿 荒山,火云寨。 金衣人从马背兜子里取出一张宝弓及数支铁箭,脚步轻踏三千微尘,移形换影,少时便掠上了山顶。 顺着那股气息源头望去,只见二三里外的废弃村庄,一众山贼围堵着两个年轻侠客,那山贼的首领,肥头大耳,使两把掠火长刀,金衣人见状,单手擎弓。 他手里这张宝弓,由珍稀紫金锻造而成,两边各镌刻着一只麒麟,拉弦时,犹闻清啸之声。 此兵器,正是江湖兵器谱上名列第五十位的麒麟弓! 嗖! 金衣人擎弓松弦,射出一缕化作长箭的真元,掠风而往,眨眼间便是飞出三里,擦过郭如泰的头顶! 嗖! 头顶风声忽然急促,郭如泰正有所觉察,却闻惨叫之声,数名山贼倒飞出去,接连撞击在残墙上面,睁目而亡! 他们的尸体叠在一起,均是心脏洞穿,就像是被一支利箭接连射穿了身体,郭如泰紧张瞧望,却不见任何杀器。 “有人暗中相助!”玉无瑕搀扶着剑客的胳膊,轻道一声,眉间愁容有所舒缓。 “阁下可是火云寨的人?” 众人疑惑之际,一道声音自远处荒山上传来,郭如泰不知对方底细,未敢有所怠慢,朝着荒山方向回道:“在下是火云寨寨主郭如泰,敢问阁下名号,为何出手杀我的人?” “儒门,朝天阙副主事,东方羿!” 金衣人传音数里,李纯阳听到是儒门中人,脸上顿生喜色,这位名叫东方羿的男子,除却儒门身份,亦是江湖中名气极盛的“弓魁”! 玄黄盛武,弓术造诣第一人! “儒门?” 郭如泰听得迷糊,他盘踞凉州数年,未曾敢与儒门势力结仇结怨,怎会招得这般高手杀上门来? “郭如泰,黄泉路上——走好!” 冷语一出,惊得郭如泰浑身颤栗,东方羿释放出真元,一手握弓,一手捏起铁箭,对准废弃村庄上空,箭镞闪耀起斑斑星辉。 “一箭流星落!” 嗖! 只见弓开如行月,箭去似流星,平平无奇的铁箭在空中划出一道长虹,郭如泰毫无察觉,但他听了东方羿刚才的话语,不由得紧张起来,紧握长刀,四处环望,生怕对方暗使杀招。 拨云见日,晴空万里,众人眯着眼睛,均是看到一道白虹闪过,郭如泰回过神来,欲要逃离,他的脚步刚离地,铁箭已是穿透了他的眉心! 戳! 一支铁箭穿透郭如泰的头颅,继而射在地上,震出一个深坑,可见其威力之强! 长刀落地,鲜血从郭如泰的眉心流下,他睁大了双眼,死不瞑目,身体如一滩烂泥倒了下去,这透脑一箭所蕴含的恐怖真气,震碎了他体内全部经脉! 郭如泰一死,山贼们纷纷抱头鼠窜,李纯阳二人就此脱困。 “你们两个,刚才是谁使的浩然气?可是儒门中人?” 玉无瑕帮李纯阳包扎伤口时,东方羿传音又至,剑客点首回道:“在下是天香阁白衣剑卫,李纯阳!” “呵,原来是李少侠,今个儿算是见着了!” 少间,二人闻得马蹄声,只见一名身着织金长衣的中年男子,手持麒麟宝弓,驾马来到满目疮痍的荒废村子。 东方羿下马后,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李纯阳,又看看玉无瑕,最后又将目光落在白衣剑客的脸上,暗暗点头。 “晚辈李纯阳,多谢东方前辈出手相救。”李纯阳被东方羿盯看的感觉不自在,便先行拱手道谢。 “能让紫嫣那丫头瞧上眼的可不是一般人,嗯,模样儿倒挺俊的。”东方羿开口笑道,可见他也是听闻了长安城里的流言。 “我听说李少侠此行欲往昆仑,为何这般落魄?” 东方羿开口发问,李纯阳便是将这数日来的遭遇告与弓魁,后者听闻,亦是感到同情。 “话说东方前辈,为何不在仙阳,来了凉州?”李纯阳问道。 “呵,我出仙阳,是为给一位西域的故人送礼。”东方羿伸手拍了拍身后的琴囊,再道:“经过此地,听闻有三十三个大贼寨,作乱凉州,所以沿路走来,顺便清理了几个,像什么黑风寨、白家寨、胡狼寨等等,哦,还有今天的火云寨。” 听着东方羿娓娓道来,李纯阳心中暗暗钦佩,这位享誉弓魁盛名的高手,身上并无太多儒生文气,反而有种‘遇事不平,拔刀相助’的侠意。 “天色渐晚,我们欲往落日岭安歇,东方前辈可愿同往?”玉无瑕轻眨美目,问道。 “不了,我已在凉州耽搁太久,该日夜兼程,去往西域送礼,后会有期。” 东方羿向着二人抱拳告辞后,驾马向西而去,李纯阳和玉无瑕,则是准备回往落日岭。 荒废村落,李纯阳拖着疲惫身躯,率先起身,向着落日岭方向走出数步。 殊不料,一只略发冰凉的纤纤玉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李纯阳回望一眼,只见玉无瑕颔首低眉,眼神故作冷漠。 “你是想累死自己,让本姑娘背着你的尸体去落日岭么?” 玉无瑕冷言一出,旋而看向夜照玉狮子,剑客心领神会,立刻打起几分精神,翻身上马,玉无瑕坐在他的身后,两只玉手半伸半缩,湛蓝如水的美眸里,眼神犹豫不决。 “多谢玉姐姐体谅。” 李纯阳侧首,言语温和地向玉无瑕道谢,见后者默不作声,他便拉拽缰绳,驱使骏马前行,坐在马背上的美人儿,不禁身形后仰,急忙抓住剑客的衣角,这才没有摔下去。 似是看出了玉无瑕的赧然之态,李纯阳淡笑道:“玉姐姐,把手给我。” 李纯阳向后伸出手掌,玉无瑕轻咬粉唇,雪颜两颊浮现绯红之色,犹豫片刻后,终是伸出了一只玉手,李纯阳将她的手抓过来按在自己腰间,便毫无留恋地收回了手掌。 “这条道路,免不了磕磕绊绊,玉姐姐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言罢,李纯阳驾马奔腾在荒原上,玉无瑕娇躯失衡,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剑客的腰,这才稳然。 前胸后背相贴,温软清凉之感传来,李纯阳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毕竟身后抱着自己的,是一位容颜不输洛紫嫣的人间绝色,少间,剑客又回想起了在巴山地带策马奔行的场景,雪儿也是这样搂着自己的,彼时,二人已经两情相悦,心照不宣。 如今,青衣姑娘身锁仙阳宫廷,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何时,想到这里,李纯阳不禁轻叹一声。 “其实,该道谢的是我,是你抗下了郭贼那一刀,救了我的性命。” 玉无瑕轻轻抱着李纯阳,看着他肩头的伤口,与自己玉袍上的血迹,开口道谢,语气也比以往柔和了几分。 剑客闻言,只是淡笑,为了保全自己而见死不救,李纯阳做不到,当时的选择,若有一点儿犹豫,他都会觉得愧对“少侠”这二字。 李纯阳虽然没有回话,但玉无瑕心中暗暗感激,她忽然觉得这一遭昆仑之行,与李纯阳为伍,是个正确的选择。 第八十八章 荒原胧月西来僧 黄昏时分,二人驾马来到落日岭边陲小镇,放眼望去,远近山峦之上,巍峨石窟,佛像林立,山顶更有一座大乘佛殿,浓漆重彩,雄伟气派。 二人在小镇下马,找了家客栈歇宿,残阳夕照间,洪钟大吕声响彻山野,石窟内外,千座大小佛像身上如铺金霞,熠熠生辉,形成一道佛门圣地独有的景致。 “不愧是千佛石窟。”李纯阳坐在门前长凳上,遥望群山金佛,不禁喟叹。 “那个地方,很特别。”玉无瑕悄然来到剑客身旁,指着千佛石像之间的一座矮丘。 顺着玉美人儿所指方向,只见矮丘上生有一株菩提古树,枝叶葳蕤,苍翠长青,树下荫凉,堆满了瓜果蔬食贡品,有些佛门信徒路经此处,均是会对着古树,虔诚合手,折腰而拜。 “千佛石窟有这么多佛像,百姓们为何偏偏向一棵树行拜?”李纯阳感到疑惑,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街上行走的百姓听到后,均是投来异样目光。 “当心言多必失。” 玉无瑕好心提醒一句,正逢一名僧人过路,他似是听到了李纯阳的话语,兀自在客栈前停下脚步,言道:“二位施主,想来是从中原而来。” 李纯阳认真点了点头,而后,那僧人一脸和气,主动解惑道:“菩提树,是三藏禅师诵经之地,梁国变凉州,二十年动荡,他曾在此广施善行,助千万流民安居乐业、渡乱世贼寇悔悟回头,禅师慈悲为怀,谓人间至善。” 说罢,那名僧人也朝着菩提树的方向,虔诚躬身,恭敬合掌。 “三藏禅师,我在长白山也有耳闻,他老人家行走神州万里,入城郡、出乡野,渡人无数。” 待僧人远去,玉无瑕靠近了李纯阳,附耳浅声再道:“据说戚渊渟将军,在函谷关之战过后,就受到了三藏禅师的点化,秦并六国之后,他欲解甲归田,连呈九道奏折请辞骠骑将军之位,但被秦岱宗一一驳回了。” “三言两语就改变了一位将军的心性,这位三藏禅师,还真是厉害。”李纯阳不禁也称赞一句,佛门出了一位三藏禅师,可谓人间大幸。 残阳将尽,西风骤起。 于此时,西荒城外三百里,原野上,两匹骏马啃食野草充饥,一名布衣男子双手横槊,盘膝坐在岩石上面休息,他的眼睛始终望着远方,期待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天色已晚,恐怕今夜是不到他们两个了。”许乘风轻叹一声,举起酒壶来,仰头张嘴,喝下最后一口烈酒。 遽然,两道身影闯入他的视线,许乘风面露淡喜,立刻起身,眯着眼睛仔细望去,却见是两名苦行旅人,一人手持禅杖,僧者模样;一人打着灯笼,侠客装扮。 许乘风不禁感到失望,又缓缓坐下。 少间,天际最后一缕斜阳照在枪王的面孔上,预示着夜幕降临,淡月轻云,原上疏风,迎着两位旅人来到。 踏! 只见苦行二人在岩石前驻足,手持禅杖的老人,面生白眉白须,精神矍铄,枯瘦手掌从红布袈裟中探出,正了正自己的莲花佛冠。 “阿弥陀佛,长夜已至,这位施主何不归家?” 老僧问话,许乘风只觉心烦意乱,回眼一望,见老僧打扮平淡无奇,但其手中禅杖,通身金铸,顶镶九环,这是佛门中人身份尊贵的象征。 “我在等两位朋友。”许乘风随口答了一句。 “月光荧照,难窥百步之外,荒原亦多豺狼猛兽,若故友难至,施主可往落日岭千佛石窟一带,任寻百姓之家,安身歇宿。”老僧淡言道。 “呵呵,大师的意思是,我在千佛石窟附近,随便找个地儿歇宿,人家就会收留我?”许乘风淡笑一声,摇了摇头,表示不信。 闻言,老僧转身看向那名提着灯笼的侠客,道:“明镜,请将灯笼、油烛之物,赠予这位施主。” 被称作“明镜”的侠客,轻轻点首,毫不犹豫地将灯笼递向许乘风,如此,令枪王感到有些吃惊,他接过灯笼时,仔细看了那人一眼。 只见他背负长剑,头发苍白,身上裹着一件衲衣,右袖空荡,可见是少了一只手臂,风尘仆仆的面孔上有一道长疤,若非有老僧在这儿,许乘风肯定会将他当成凉州匪盗,直接挥槊相向了! “执此明灯,可为施主照亮前路,还请施主收下。” 老僧声音诚恳,许乘风便接过了灯笼,态度变的谦恭了几分,道:“还请大师告知姓名法号,在下若等不到故人,明日一定前往千佛石窟,拜谢大师。”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三藏’,不敢图施主恩谢,只愿施主手上凶兵,此生不染无辜之血。” 老僧说完,便拄着九环锡杖,与明镜和尚一路东行而去。 “三藏,三藏···”许乘风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默默念着,忽然,他一巴掌拍在岩石上,大梦初醒一般。 “三藏禅师,这可是救苦救难的大善佛!” 许乘风只觉有些惭愧,三藏禅师是不会打诳语的,他指点自己可以去千佛石窟附近村镇歇宿,可自己却嗤之以鼻、不以为然,实在是冒昧。 荒原上,弓魁驾马奔往西荒城,胧月之下,但见一点炽光闪烁,出于好奇,东方羿临时改变了方向。 听到马蹄浅踏之声,许乘风不禁精神抖擞,提着灯笼照去,却又是一位金衣旅人。 “你是何人?为何一人孤身在野?”东方羿勒马停足,警惕地问道。 “有酒么?”许乘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咂了咂嘴,问道。 “没有。” 东方羿出于警惕,摇了摇头,殊不料,这可惹得许乘风出口成脏:“放屁,搁二里外老子就闻见了,是长安的春酿!” “呵,鼻子挺好使,中原来的吧?”东方羿自觉有趣,将自己的酒壶直接丢给岩石上的男子。 许乘风接过酒壶,往嘴里猛灌几口,心情酣畅,这才回答道:“我是打长安来的,今个儿遇上风暴,和同伴走散了。” 长安? 东方羿眉头一挑,细看对方手里的寒铁槊,切声问道:“阁下可是北境枪王,许乘风?” 许乘风闻言,差点儿没被美酒呛住喉咙,他瞧了瞧东方羿的面孔,自觉陌生,从未相见,可对方知道他的名号,这就很奇怪了。 “不错,我是许乘风。” “呵,真是巧了,在下仙阳城朝天阙副主事东方羿,枪王所说的故人,可是见到了李少侠和玉姑娘?” “正是,你可有见到他们?”许乘风立刻站了起来,脸上余有几分喜色。 而后,东方羿将下午在荒废村子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于许乘风,枪王得知李纯阳二人去了落日岭,他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稳然落定。 “哈哈哈哈,东方羿是吧,久闻弓魁大名,许某感谢你的酒,他日再会,必会还上!” 说完,许乘风就要骑马离开,去找李纯阳二人。 “枪王且慢,既然知晓李少侠他们无恙,不如今夜就偿还我的酒情吧。”东方羿笑道。 “有什么许某能帮到的,弓魁直说无妨。” “呵,听闻附近有一座飞凤寨,贼首聚众数百,为祸一方,在下有意前往除之,不知枪王有没有兴趣。” 东方羿说完,许乘风琅然笑道:“也好,我正愁路上盘缠不够,连酒都买不起了。” 儒门弓魁、北境枪王互视一眼,心照不宣,均是洒脱大笑起来。 今夜,凉州月色,须染三分猩红! 第八十九章 三藏禅师传善德 落日岭,千佛山下,夜尽天明。 客房里,李纯阳正在熟睡,忽然听到有人轻叩房门,剑客揉了揉惺忪双眼,自顾下床穿好靴子,快走几步去开门。 门扉敞开,李纯阳裂口嗅到一缕清幽淡香,精神为之大振,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蔚蓝长衣,披蜀锦白袍的冷艳美人。 玉无瑕今日换了衣装,令见了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然而,玉美人冷眉轻蹙,眼神不由自主地挪到一旁,藏于面纱下的表情,半似娇羞,半似恼怒。 “呵呵,没想到玉姐姐这么早就起来了。”李纯阳笑着和玉无瑕打招呼,后者也不答话,立刻将手里的崭新衣物扔在剑客的脸上。 李纯阳慌忙接住新衣,于此时,他发现自己上身赤裸,毫无遮拦,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尴尬一笑,面露歉意。 “这是在早市买的,你先试试合不合身。”玉无瑕转过身去,清声道。 “好,好,我先换衣服。” 李纯阳小心翼翼地合上门扉,对镜换了新衣,整理一番后,自觉合身舒然。 而后,剑客便敞开房门,邀请玉无瑕进入。 “以后再有人敲门,你···你别忘了穿衣服。”玉无瑕走进房间,忍不住教训了他一句。 “好,这衣服正合身,多谢玉姐姐了。” “你救了我的命,一件衣服,抵不了这份恩情。”玉无瑕依旧是冷眼冷语,她从来都不愿亏欠于人,昨夜在室中思索到深夜,她也想不出什么方式,能偿谢李纯阳的救命之恩。 或许,将来某一日,她也救李纯阳一次,这样才算是两不相欠。 对此,李纯阳只是面露微笑,转移了话题:“从这儿去西荒城的官道只有一条,我打算骑马先去探探路,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和许叔在半路相遇,实在找不到他,我再返回此地,明日我们一同前往西荒城,玉姐姐有伤在身,不妨在客栈休息一日。” “说的好像你没受伤一样。”玉无瑕不禁白了李纯阳一眼,但对方的提议,她心中较为认同。 二人正商议着,忽闻街上喧哗,惊声不断,出于好奇,二人各自起身,推开轩窗,观望外面场景。 只见大街小巷里,孩童、妇孺、官兵、旅客,熙熙攘攘,肩摩毂击,全都奔往一个方向,李纯阳眯着眼睛仔细望去,千佛石窟,菩提树下,坐着一位佛门老僧,其身瘦弱,好似风中残烛。 令人称奇的是,老僧身旁的侍奉者,并非佛门中人,而是一名身穿衲衣的断臂侠客。 “那位,会不会是三藏禅师?”李纯阳疑问道。 “不清楚,要不要···” “要,走吧!”不等玉无瑕说完,李纯阳便抓起剑袋,示意她一同前往,他并非佛门信徒,但就是想见一见,传闻中救苦救难的在世活佛! 两位侠客仗着自身轻功不错,出了客栈后,飞檐走壁,顷刻间便是来到山下,二人站在矮丘人群边缘,近观菩提树下的老态佛者。 白须老僧在蒲团上盘膝坐定,对周围熙攘之声置若罔闻,只见他双眸微合,启唇暗诵佛经,一只手握着木锤,敲打矮案上的木鱼法器。 咚!咚! 清脆之声,传出数里,回荡天地之间,嬉笑聒噪的人群,很快变的安静下来。 “很厉害的佛门心法。”玉无瑕浅声低吟道。 “这不就是打坐念佛么?算什么心法?”李纯阳不解地问道。 玉无瑕美目轻眨,扫了一眼周围树木,启唇道:“附近树上的蝉雀,都受到了木鱼声影响,变的安静了。” 闻言,李纯阳恍然大悟,与此同时,敲击之声戛然而止,一缕清风拂来,菩提落叶,老僧缓缓睁眼。 踏! 只见数名魁梧壮汉从人群中走出来,纷纷跪在地上,向禅师行起江湖抱拳之礼,令围观人群暗自发笑。 “三藏禅师,请救我们!” 一名壮汉跪拜叩首,看其模样似是走投无路,断臂侠客立即上前,将众人扶起,可壮汉们看到侠客脸上疤痕,个个都吓得不轻。 “说说你们的过去。”侠客撂下一句话,便又转身回到禅师身旁。 “我们···我们是火云寨的人。” 汉子们第一句话说完,就惹得周围百姓们鄙夷唾弃,凉州三十三宝寨,哪个不是臭名昭著?这些当山贼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禅师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在寨子里就是负责养马的,顶多宰过几头猪羊牲口,小偷小摸,从来没干过打家劫舍的活儿,昨天来了一位高手,杀死了郭如泰,我们几个就趁着晚上逃到了这里,希望禅师能为我们兄弟几人指一条活路!” 汉子们说明来意,再次向禅师跪拜。 三藏禅师闻言,眸里眼神温和,缓缓开口道:“《大智度论》有云:‘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不杀第一,’你们放下屠刀,欲摘头顶匪冠,可谓‘改邪’,但想要‘归正’,做平民百姓,须知一个‘戒’字。” “请禅师赐教。” “吾佛门有五戒,一曰不杀生、二曰不窃盗、三曰不邪淫、四曰不妄语、五曰不贪酒,各位施主,在此之前可有遵守其一?” 几个壮汉均是摇了摇头,他们在尊佛面前,欲求新生,不敢有半点儿撒谎。 “明镜,取些财物散与他们。” 侠客点首,从怀中拿出一袋银子,放在壮汉面前,言道:“落日岭下,鲜有兵事,你们若是肯谨遵佛门五戒,这些银子就当是帮你们安置家宅的费用了。” “我们一定遵守佛门的规矩,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壮汉们接过银袋后,脸上均是愁云散尽,露出喜色。 “各位施主,须知五戒之意:不杀生,诸行奉善而不恶;不窃盗,廉洁淡名而不贪;不邪淫,神貌端正而不秽;不妄语,恭德自谦而不逞;不贪酒,心如明镜而不误。” 禅师说完后,壮汉们使劲儿点头,李纯阳歪了歪头,低声道:“玉姐姐听得懂么?” “一知半解,大致意思就是劝人向善,不做坏事。”玉无瑕轻声解释道。 “喝酒应该不算坏事吧?你看那些江湖高手的人生中,哪个少的了酒?” 李纯阳淡笑一声,却惹来玉美人冷眼:“大饮伤身,醉失体面且多误事,不要把你在江湖上学的那些玩意儿,与佛门清规戒律相相提并论。” 双侠窃窃私语间,远街上来了一队官兵,打头的华丽官轿,五匹骏马并驾齐驱,而毂统辐。 “大人,前方有百姓聚集,挡住了咱们的路。”一名侍卫从前面街上跑到轿子前,拱手禀报。 “凉州贱民,胆敢挡本官前路,放肆!” 轿子里的官员气冲冲撩开秀帘,只见他体态肥硕,满脸横肉,残留着几抹唇红,他推开怀中两个美色婢女,眼里满含戾气地踏了出来。 “那是和尚?” 肥脸大官望着菩提树下的老僧,不禁心生厌恶,他整理了一下官服,伸手招来后面官兵。 “这群贱民挡住了本官的轿子,你们几个去开路吧!” 大官说完,几十名官兵冲上前去,开始驱逐百姓,你推我搡间,哗啦啦倒了一大片人。 官兵的蛮横行为,惹来村民们的不满,一些百姓和他们发生口角,等来的不是道理,而是拳打脚踢。 第九十章 菩提树下刀兵见 菩提树下,三藏禅师讲授佛法,千佛石窟周遭村镇,有了万人空巷的场面。 遽然,远街上传来厮打喧杂之声,老禅师合上嘴唇,站起身来,同无数人望向那里。 “发生什么事了?” 李纯阳和玉无瑕施展轻功,攀上古树高枝,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大道上来了一支车马仪仗,随行官兵五百,最前头的官兵们,与百姓们发生了争斗,似是想要开道。 “此地百姓多为佛门信徒,今日又都是来听三藏禅师讲道的,官兵们这般武力逼迫,已经激起民愤了。”玉无瑕望着那些殴打百姓的官兵们,轻启粉唇道。 果不其然,面对官兵们的暴力,大街上的百姓竟是越聚越多,甚至有些人手持棍棒,与他们对峙。 “一群顽固不化的贱民,速速给本官让路!” 肥头大耳的官员,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登上高处,大声斥责着百姓。 “朝廷的官。”李纯阳眼见大官身上穿的红色官服,绣有仙鹤纹饰,喃喃自语,红锦鹤服,这是朝廷文官才能穿的衣裳。 “听说朝廷除了太宦、丞相,每一位一品官员,都可佩金印紫绶;二品官员,则佩银印青绶,这个人官品不低。” 玉无瑕看着大官身上的青色绶带,解释道。 大官一出现,惹的百姓们民情激愤,熙熙攘攘,不少人都在咒骂他的祖宗,刚才那些官兵,不由分说就打伤了一众村民,他们肯定是受了此官之意。 “你们给我听好了,本官乃是仙阳皇宫正二品官员,鸾仪大夫赵瑭,我乃奉了皇上旨意,来大乘佛殿取佛门典籍,你们若胆敢阻拦本官去路,后果自负!” 赵瑭高声大喊,脸上横肉发颤,在他的示意下,步行、骑马的官兵们纷纷围了上来,个个目露凶光,那等骇人气势,令百姓们胆寒。 “赵瑭!” 李纯阳的眸子里浮现冷色,双手微颤,好似恨不得立刻过去宰了这个高官! 在太宦赵隳所收的众多义子当中,有两个在仙阳城中担任高职,可谓紧握权势,一个是龙鳞殿镇殿使,一品官蔺羽;另一个便是这个鸾仪大夫,二品官赵瑭! 此人年逾四十,是赵隳义子当中年龄最大的,虽无武学傍身,但因办事牢靠,心肠阴狠,被赵隳一路提拔,从地方行政官到此二品官位,皇宫文臣当中,赵瑭名声仅次于老丞相慕容子恪。 “你和他,有仇么?”玉无瑕瞧得李纯阳眼中异色,不禁问道。 “没有。” 李纯阳声音漠然,眼里的杀意却是难以消退,有些事情,他不打算让旁人知晓,但他自己记得很清楚。 秦历十八年,秋。 燕国名将岳毅,于武陵城法场被斩首,负责执刑的判官,就是赵瑭,当时李纯阳因为母亲的死,与庄梦蝶夜入武陵官府,道女布阵,挡消四散的真元气场;剑客刀剑同使,斩下张春寒的脑袋。 只可惜那个时候,赵瑭已经离开了武陵,带着外祖父的头颅,回往仙阳请赏··· 家仇未报,此恨不消,今日亲眼见到赵瑭,李纯阳自是心中有愤,但对方周围有数百官兵随行,他只能暂且打消念头,自己要是为杀赵瑭而赌命,那可就便宜了真正的罪魁祸首,赵隳。 “三藏禅师在菩提树下讲道,还请各位官爷绕两里路,去东边儿那条街,也能抵达大乘佛殿。” 有人好心指路,劝赵瑭绕路,可这位大官立刻恼凶成怒,他堂堂正二品官员,居然要给平民百姓让路,这要是传入去,岂不受天下人耻笑? “让本官为你们这群贱民绕路远行,真是天大的笑话,什么三藏、四藏的,让他滚开,否则别怪本官手下无情!” 赵瑭音容凶狠,意在吓散百姓们,可后面这句侮辱三藏禅师的言语,令百姓们再也无法忍受,只见人群中,有人手里抓着枚鸡蛋,奋力丢向赵瑭! 啪! “哎呦!” 鸡蛋在赵瑭脸上迸碎,溅的他一脸黄清,两名侍女慌忙地取出绢布为他擦拭,村民们纷纷喝好,可这也惹恼了赵大官。 “给我杀···杀光这群凉州贱民,我要让他们的血染红整个千佛石窟!” 声令即下,官兵们面面相视,均是犹豫不定,但他们回头看了一眼赵瑭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便都狠下心来,刀枪见血,杀害一众平民。 “糟了!” 李纯阳见到有人遇害,便是和玉无瑕从树枝上跃下来,赶往现场。 长街上,官兵们展开屠杀,百姓们纷纷逃窜,一时间凄声遍野,掩过大乘佛殿中的荡荡钟鸣,鲜血流淌,漫至剑客脚下。 “草菅人命,天理难容!” 李纯阳咬牙发恨,当即拔出双剑,玉美人则是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纯阳,冷静,你是燕国遗族,若在此动武,他们一定会抓你的!” “我不能看着他们滥杀无辜,而视如不见!” 李纯阳释放真元,两柄剑锋渲染青紫光华,此时,百姓们往剑客身后逃去,十几个官兵来势汹汹,似是真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细雨鸣春沼,金盏倒垂帘!” 白衣飘袂,剑锋森寒,《侠客行》名招再现,李纯阳双剑同斩,三分真元泄于天地,化作剑气横扫而出,十几名官兵齐齐崩甲,身形倒飞。 “赵大人,有个修士挡道!” 一名下官前来禀报,赵瑭站在高处,眼露凶光,李纯阳的出现,他并不感到意外,凡是这种杀人、救人的事儿,都少不了江湖修士的掺和。 只见赵瑭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道:“一个修士而已,让龙鳞卫去杀了他。” 听到赵瑭吩咐,下官立刻向后面传话,少间,官兵队伍里冲出来几十个骑兵,均是身着黑甲黑服,背挂双枪,腰挎短弩的精英卫士。 龙鳞卫们列成一排,举起短弩,几十支弩箭同时向李纯阳射去。 “冰垣术!” 正当剑客凝神准备抵挡弩箭攻击时,漫天寒流自身后呼啸而至,化成一面冰墙。 叮!叮!叮! 一支支弩箭掉落在地,玉无瑕翩然落在李纯阳身旁,五指轻推,冰墙荡毁,化作寒流,震得最前方数名龙鳞卫人仰马翻! “有高手!” 龙鳞卫们警惕起来,迅速翻身下马,个个提起双枪,形成进攻阵势。 “慢着!”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有两名侠客施展轻功,自官兵队伍后面,踩肩飞步而来。 只见二人打扮殊异,一者绮罗鲜丽,长发白容,手握的铁制折扇上,镌刻花树景致;一者虎背熊腰,目露凶光,双腕各戴着一串儿金环。 “小心了。” 玉无瑕瞧得落在赵瑭左右的二人,气势非凡,浅声提醒了一句。 于此时,菩提树前的老僧,在独臂侠客及众百姓的陪同下,亦是赶往山间长道。 第九十一章 一剑平退五百军 长街上,玉无瑕和李纯阳,并肩而立,剑气与寒流交织,不断杀退那些龙鳞卫的进攻。 踏! 只见鲜衣男子身形移位,旋开手中铁扇,好似铁花怒放,待扇刃斜斩而至,玉无瑕秀眉微蹙,纤手催运强烈寒流,这才将对方逼退。 “你们是何人?”玉无瑕冷声问道。 “陇南拳师,陈雄!” “临漳城,落花堂堂主,凌千峭!” 李纯阳二人闻言,顿生警惕,这两名修士,都算得上是江湖有名人物。 陈雄,八品境界,练有《雄山拳法》,刚猛无比,曾参加第一届玄黄盛武,败于当今拳魁,五岳宗宗主武嵩。 凌千峭,八品境界,手中铁扇,乃是兵器谱上名列第九十三的“铁树开花”,他所修炼的《落花诀》,亦是江湖上鲜有的扇器功法。 “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胆敢和官府作对!” 赵瑭居高临下,肥手一挥,官兵们立刻将李纯阳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百姓不过是挡了你的去路,何足至死?”李纯阳抬剑指着大道上一具具尸体,怒问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质问本官?” 赵瑭气的脸上横肉微颤,但他的目光落到玉无瑕身上的时候,立刻变了一副面孔,单看这名女子衣着体态,和那双霜寒美目,已是绝代无双,白纱遮面,更为其增添一分神秘之感。 赵瑭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玉无瑕,他本就好贪享色欲,仗着在宫中权势较大,阅女无数,甚至染指过万春宫的妃嫔,但像玉无瑕这样的冰山美人儿,他还是头一回见。 然而,玉无瑕对赵瑭投来的眼神,心生厌恶,冷冷回瞪了他一眼,惊得赵瑭背后寒毛倒竖,但身旁有凌千峭、陈雄两名高手,他的眼神又变得放肆起来,有恃无恐。 “你们两个,能不能拿下此女?”赵瑭伸手指着玉无瑕,问道。 两名修士默然不语,他们能觉察到玉无瑕身上散发的森寒气息,二人联手强攻,自然可以取胜,但恐怕也会付出重伤的代价。 “赵大人,此女修为不浅。”赵瑭身旁那名鲜衣男子,淡言道。 “本官想瞧清楚她的模样,你们要是做不到,那就酬金减半!”赵瑭语气阴狠,凌千峭二人不得不打足精神,互视一眼后,同时掠向玉无瑕! 铛! 电光石火间,三人已是交手数回合,玉美人以一敌二,施展玄冰诀。 “天寒地冻!” 只见滚滚寒流自玉无瑕体内流散,方圆一里凝落冰霜,众人身处其中,无不是感到森寒冷意,官兵们纷纷上前,用肉身为赵瑭挡寒。 “让我来!” 陈雄大喝一声,双拳并举,腕上金环铮鸣之际,雄浑真元在其头顶凝成巨型拳罡,猛然砸向玉无瑕。 轰! 千钧一发,玉无瑕翩然闪身,拳罡落在地上,震出一个深坑,万千飞尘迸溅。 “走!” 玉无瑕趁着尘涛莽莽,玉手挟住李纯阳的胳膊,往山上逃去,他们是为了救人才和官兵刀剑相向的,大乘佛殿的僧佛,一定会施予援手。 “哪里走?” 烟尘散去,凌千峭飞步急追而来,顷刻间便是来到李纯阳身后,玉无瑕深知剑客危险,当即挥手纳气,化出一道长枪般的冰锥,刺向凌千峭。 “落花斩!” 鲜衣男子倒持铁树开花,扇子开合之声,清脆悦耳,伴着涌动的真元,化出一道凌厉锋刃,迎接而上! 唰! 极招相会,但见冰锥爆碎,无形锋刃继而斩向白衣剑客,后者忽然止步,转身架起双剑,紫青光华,刹刹映眼。 轰! 锋刃轰击在双剑之间,李纯阳借着这股凌厉气劲,身形倒飞十余步,与凌千峭拉开了距离。 “那是?” 凌千峭望了一眼李纯阳手中双剑,不禁目露惊色,握紧了手中折扇,问道:“这···这可是李剑诗的佩剑,清风明月?”。 “不错。”李纯阳点首承认。 清风明月? 正与三藏禅师向官兵队伍行进的明镜,听到这番言语后,蓦然怔在原地,他抬眸望向李纯阳手中双剑,又看看其面容,嘴角竟是勾起一抹淡笑。 “已经长这么大了。” 明镜喃喃自语,兀自伸出手掌,按住身后剑柄。 “那你是?”凌千峭在再度发出疑问。 “北武林,云梦山鬼谷派弟子,李纯阳。” 鬼谷派?唐老爷子的徒弟! 凌千峭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忽然庆幸自己刚才那一招,没有伤到李纯阳,否则,恐怕今后北武林再不会有落花堂这个门派了! 要论天下剑道翘楚,须知“一宋二张三剑翁”,这位号称剑翁的宗师境强者,正是鬼谷派现任掌门唐扶摇,凌千峭久居临漳,对剑翁门下弟子也有所耳闻,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这个李纯阳。 燕国文才剑客,李剑诗之子! 陇南拳师听到李纯阳自报师门,也是暗暗收敛了杀意,他与凌千峭此行,是为了保护赵瑭安全,若因此得罪唐扶摇,那可就不值当了。 “李少侠,刚才多有得罪。” 凌千峭拱手道歉,却惹得赵瑭愤怒不已,他深涉朝堂政事,不知江湖门派,看到凌千峭的举动,他立刻怒道:“凌千峭,你他妈的发什么病,给本官拿下此女!” 凌千峭和陈雄听到命令,只得照办,他们两个有意绕过李纯阳,二人一左一右,直取玉无瑕。 眼见战端再启,李纯阳正欲出剑,却闻剑啸之声,自菩提树方向杀来。 剑光如虹,风摇落叶,直指凌千峭和陈雄,两名八品修为的高手,觉察杀意,立即联手催动真元,凝结防御。 唰! 但见剑光横扫而过,凌千峭手中折扇荡飞,陈雄双腕上金环崩碎,于此时,二人身上衣衫俱现一道横向的醒目剑痕! “什么人?” 凌千峭眉头微皱,抬眼发问,他心里很清楚,施展剑气之人并无杀心,否则,他们两个恐怕已经身遭重创了! “好快的一剑!” 李纯阳感到有些吃惊,同在场众人齐刷刷望去,只见一众百姓前方,身着衲衣的独臂剑客,正做出收剑入鞘的动作。 这一剑之快,非天人境之下修士可为! 明镜没有回答凌千峭的疑问,立于原地,颔首低眉,似是有意遮住面孔。 “佛门眼下,不容杀孽。” 佛语传来,众人止戈,只见三藏禅师手持九环锡杖而至,一步一行,自身竟散发出沛然佛气,官兵们纷纷让路,让他走到赵瑭面前。 “你就是那什么三藏禅师?”赵瑭瞧得禅师一副穷酸模样,皱眉问道。 “正是贫僧,施主身为朝廷官员,何故率众在此大开杀戒?”三藏禅师望着满地尸首,目含悲愤之色。 “本官奉皇上之命,来大乘佛殿取佛门武学,这群凉州贱民,目无法纪,阻我前路,无奈,本官只得出此下策。” 赵瑭言语间,脸上始终挂着笑意,枉杀无辜,心中毫无歉疚。 “阿弥陀佛,百姓无辜,罪不至死!” “哈,真要说起来,若非禅师在此讲经传道,也不会有这等事情发生,禅师之罪,可要高过这些贱民!” 赵瑭面色阴鸷,将罪责归咎于三藏禅师,明镜仍是独手按着剑柄,声音幽幽道:“给禅师道歉。”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威胁本官,信不信我下令痍平这穷乡僻壤?”赵瑭厉色回言,大手一招,周围五百兵士亮出杀器,光是这般气势,就吓得不少百姓心中生怯。 然而,只闻“嗖”地一声,明镜拔剑,澎湃剑气横延数里,好似有山风过境,嗤嗤作响,赵瑭头顶官帽落下,官兵队伍中不断传出刀枪俱折之声,众目所见,尽是人仰马翻的场景! 佛门圣地起杀业,一剑平定五百军! 望见这一幕后,李纯阳再度回首,他依然是只看到了明镜收剑入鞘的动作,心中惊叹不已,这一剑之威,让李纯阳更加确定,明镜的修为已入天人境界! 第九十二章 千佛山外再会首 千佛石窟,山间大道。 烟尘滔滔,五百官兵被明镜和尚一剑逼退,赵瑭脸色发白,头顶官帽掉下去的时候,他险些跌倒,幸得凌千峭二人赶到,从后面托住了他的肥胖身躯。 “你···你是何人?谋杀朝廷官员,这可是重罪,可诛你九族!”赵瑭的眼神中露出惧色,但他还是伸手指着明镜,试图恐吓对方。 “滥杀之罪,而不思悔过者,当入地狱,吾身为佛门中人,今朝愿冒天下之大不韪,送汝往生,来世善行人间!” 明镜单手合于身前,步步走向赵瑭,他的身上并无任何真元气息流转,但仅是一张划疤面容,就惊得在场所有官兵紧张起来,连凌千峭、陈雄二人,都是身体直冒冷汗。 “你敢!” 赵瑭吓得脸皮发颤,却还要作势,并非是他不怕死,而是他堂堂二品大官,一旦向佛门中人示弱,那就等于给朝廷丢脸,这事儿要传到仙阳,秦牧必会大发雷霆,届时,恐怕义父赵隳都保不住自己! “杀不得!” 李纯阳眉头微皱,浅声自语道,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赵瑭是罪魁祸首,但贸然将其斩杀,引来朝廷报复,那可就不是几十条人命的事儿了! “三藏禅师,我们愿意付出银两安置死伤的百姓,还请您让这位剑修手下留情!” 凌千峭眼见明镜真有杀赵瑭之心,甚至欲要拔剑,急忙看向三藏禅师,希望他能开口阻拦明镜。 “明镜,住手。” 三藏禅师喝住明镜后,忍不住叹息一声,赵瑭是朝廷要官,如果明镜将他斩杀于此,恐怕朝廷和佛门就要结怨了,一旦惹怒秦皇,势必又要祸殃各佛门寺庙。 “快,搬个箱子下来!” 眼见明镜止步,赵瑭也就坡下驴,喝令官兵们从马车上搬下来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放到禅师面前,掀开盖子,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映入眼帘。 “那些残害百姓的凶手,不可轻恕,他们应入千佛石窟清修一年,在佛前诚心忏悔。” 禅师的条件,赵瑭悉数答应,他被明镜吓得双腿发软,便想着草草了事,趁早离开这里。 “三藏禅师,如没有其他事情,本官这便上山去大乘佛殿,告辞,告辞。”赵瑭拱手道别之际,巍峨高山上,有佛音传来。 “鸾仪大夫赵瑭,若要取我佛门功法,当自山下三步躬拜、九步叩首,一路跪上千佛山顶!” 悠悠佛音,自山顶大乘佛殿传出,赵瑭闻言,脸色惊变,不禁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又是谁?” “世人谓我,地藏菩萨!” 地藏菩萨,佛门六座菩萨之一,大乘佛殿副住持! 赵瑭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都被这位佛门菩萨看在眼中,他只得再次搬出皇上,道:“我乃是奉了皇命,来取佛门功法!” “本菩萨乃是奉了佛祖之命,渡人间至恶!” 地藏菩萨佛音传遍整座千佛石窟,百姓们无不是为之拍手称快,李纯阳和玉无瑕则是趁此时下山。 “多谢明镜前辈出剑相助。”李纯阳路经明镜身旁,开口道谢。 “少侠,可否给我看看你的剑?”明镜声音沙哑,李纯阳没有犹豫,将双剑拱手递出。 殊不知,明镜和尚的眼睛,并未放在剑上,而是细细打量着白衣剑客,言道:“侠义之士当配侠义之剑,想必少侠是李剑诗之子,云梦山唐扶摇之徒吧?” 李纯阳点了点头。 “鬼谷派除了少侠,剑翁可还有收其他徒弟?” “还有三位,大师兄赵破虏、二师姐肖玉婵和三师兄杜忘忧。” 李纯阳说完,明镜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面容仿佛又苍老了几分,心中自语道:“为何仍是只有他们四个,难道···她没有去云梦山?还是说,她没能活着离开···” 明镜萦思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旋而正色再问道:“少侠是中原人士,为何来落日岭?” “在下身体有恙,要去昆仑采药,路上遇到了风暴,和同伴走散了,只得在这里暂歇一日。” 李纯阳说到自身有恙时,明镜暗觉疑惑,但听他言语,明镜想到了昨夜在荒原遇到的那位修士。 “少侠说的同伴,可是一位使长兵的江湖修士?” “对,他身穿麻织布衣,用的是长槊,前辈可有见过他?”李纯阳顿时面露惊讶,问道。 “往此官道上,西行二百余里,有一处荒原,那位施主昨夜就在原上等候了。” “许叔在等我们!”李纯阳回首笑道,玉无瑕轻点螓首。 “多谢前辈告知,我们这便去找他。” 李纯阳本想着向明镜讨教几招剑法,但急于寻找许乘风,他便立刻向明镜辞别,与玉无瑕回往客栈。 “十年了,你可还在守护那道真龙气运?云裳可有去找你?”明镜望着渐行渐远的白衣青年,不禁感慨一声。 “明镜,可有心事?”三藏禅师拄着九环锡杖来到明镜身前,淡问道。 “我想回中原一趟,消心中郁结,了毕生之愿。” “心有罣碍,竟十年未解,也罢,下次西行楼兰国之后,你便回中原好了,呵呵,彼时,贫僧脚下若还有余力,当陪你一同。” ······ 小镇上,李纯阳和玉无瑕同乘夜照玉狮,沿官道西行。 “那位独臂老剑客,你以前认得么?”玉无瑕坐在李纯阳身后,轻搂其腰,好奇地问道。 “不认识。” 李纯阳摇了摇头,他没有细看明镜的苍老面容,只瞥见了他脸上长疤,这种标志,李纯阳可不觉得眼熟。 “可是,他刚才看你的眼神很怪,包括他问的问题。” 玉无瑕秀眉微蹙,李纯阳却是不以为然,道:“玉姐姐多心了。” 二人正说着,苍茫古道上,驰来一匹骏马,正是青骓,而那青骓之后,是骑着大宛名马,背负枪袋的布衣枪王。 “许叔!” 李纯阳大喜过望,纵马前行,与许乘风会首。 “哈哈哈哈,纯阳、玉姑娘,你们果然在这儿,劫后余生,劫后余生啊!”许乘风看到二人安然无恙,敞怀大笑。 “风暴过后,我们遇到了火云寨的山贼,幸得有东方羿前辈出手相救。” “呵,我在荒原上与他相见,他向我言明了你们的遭遇,没想到,咱们···”许乘风口中话语戛然而止,他的目光,从李纯阳的脸上向下挪移,玉无瑕遽然反应过来,收回了搂在剑客腰间的玉手,雪颜两颊晕开两朵红霞。 “这才一天不见···”许乘风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哈,既然咱们都相安无事,不如趁早西行,天黑之前能赶到西荒城。”李纯阳纵身一跃,再度骑上青骓。 “我听弓魁说,你们两个都受了伤,不打算歇息几日?” 许乘风问完,李纯阳回首望了一眼赵瑭及数百名官兵,摇了摇头,道:“此地不宜久留,等到了西荒城再养伤吧,此中缘由,路上再和许叔详谈。” “那就走吧!” 玉无瑕丢下一句话后,双手紧勒缰绳,驾着夜照玉狮子先行,李纯阳和许乘风相视一笑,也不多废话,紧追上去。 烈日当头,三人三骑,行于凉州斑驳古道,直往凉州西域交界之地,西荒城。 第九十三章 城外小镇对酒谈 半日行程,三人已是完全离开落日岭地界,在荒原上驾马疾行。 二百里已过,李纯阳和许乘风侃侃相谈,从李纯阳二人见到东方羿一箭诛杀恶贼郭如泰,到许乘风单枪匹马扫杀飞凤寨数百贼寇,可谓惊心动魄! 反观玉无瑕,一路上缄口不言,只是默默听着二人畅谈昨日经历,玉眸微眨,恍现一抹不易察觉的愁色,似有心结未消。 “这么说来,你们是惹上了那个赵瑭?”许乘风听着李纯阳说完他千佛山下,仗义出剑的事情,不禁眉头微皱。 “对,因为百姓拦路,他就下令让官兵们大开杀戒,这样的狗官,合该千刀万剐!”李纯阳愤然道。 许乘风摇首,将手中酒壶递给剑客,让他饮下一口,平息怒气。 “还好是在落日岭,有佛门之人相助,倘若在这荒原野地,你与官府公然对抗的话,不光自己小命不保,怕是还会连累了玉姑娘。” 听着许乘风的话语,李纯阳一边将酒咽入喉咙,一边望向身旁的冰山美人,忽然有了几分悔意,刚才若因为自己的冲动,让玉无瑕身陷危境,那他便是一个万死不可辞咎的罪人! 李纯阳想要向玉无瑕致歉,然而,他的嘴唇刚张开,便闻佳人冷语:“你要是想道歉,就不必张嘴了。” 剑客不禁苦笑一声,他的心思,已经被玉无瑕猜到了。 “遇事冲动鲁莽,往往会弄巧成拙,心浮气躁,也是修武大忌。”玉无瑕好心提醒一句,语气有所缓和。 剑客闻言,默默点首,仔细回想,自打离开桃花源,他已经在外奔波数月,历经生死之难,虽然侠心未改,但性情有所转变,似乎没有了在桃花源养伤时,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冷静。 “呵,纯阳平时可不这样,今日鲁莽,想来是有缘由。”许乘风帮着李纯阳解释道,他似乎有些担心,李纯阳的形象会败坏在玉无瑕的眼里。 “或许,是出于对官府的厌恶。”李纯阳自语道。 他想起了与血莲教勾结的陈莽、洛阳纨绔子弟慕容词、三言两语逼杀龙鳞卫的蔺羽、滥杀无辜的赵瑭、还有那推出“罢黜百家,独尊道术”政策的二世皇帝。 这些人的作为,无不是让他心中生恨生愤。 “许叔、玉姐姐今日教导,李纯阳谨记。”剑客收了收神,向二人道谢。 浅谈过后,三侠驾马驰骋荒原,日落时分,直抵西荒城外,然而,三人为了安全起见,并未入城,而是在一处小镇落脚。 “这回不愁没有银子了。” 城外小镇,三人牵马走在街上,许乘风面露淡笑,拍了拍马背上的包袱,这里面的银两,全是他在飞凤寨取的。 “好,那我们就在这座镇子小住几日,养好伤再进入西域。” 李纯阳舒出一口气,这座小镇人迹依稀,想来不会有杂事烦扰,在这里可以安心养伤。 三侠来到镇上的客栈,准备晚膳歇宿事宜,殊不知,街头古树下,正有两名黑衣人会面。 一人身着墨色长袍,头戴恶鬼面具;一人黑衣长发,背负修罗邪刀,正是摘星楼夜王与萧偃月! “禀夜王,我已查明南宫胤踪迹,他现今还在西荒城内,前几日的城中血案,均是此人所为。” “不枉本王一路追到这西域边陲之地,终于有着落了。”夜王眼眸里划过一抹森然。 “夜王,南宫胤是天人境的修为,又精于剑道,恐怕您一人,不足将他制服。”萧偃月说道。 “呵,一人不足以,那就再请一名天人境修士帮忙。” 夜王冷笑一声,萧偃月却是听得糊涂,随夜王从摘星楼来到凉州的,只有他一人随行而已,哪里来的其他高手? “西荒城太守拓跋舟,有天人境的修为,再加上城内驻守的官兵,南宫胤插翅难逃,你在此等候,本王先入西荒城。” 夜王说完后,转身去往西荒城,萧偃月暗感惊讶,只得猜测夜王是与拓跋舟有深厚交情。 微风徐来,天色欲晚。 萧偃月闲来无事,在街头徘徊,忽然,他看到了几道熟悉身影,便急忙闪到墙角,暗暗窥探。 “他们怎会来这里?”萧偃月看到李纯阳三人走进客栈,不禁眉头微皱,想到了白衣剑客那天夜里说的话。 “是谁教你的《破城刀法》?” “你是不是梁国后裔?” “你,可记得一个叫做梁玉婵的姑娘?” 思索间,萧偃月忽感头痛,那一夜过后,他常常回想这些问题,但没有任何答案,他并不记得自己年少时发生的一切。 据夜王所说,自己出身贫寒,家中亲人早已死绝,是夜王给了自己新生,将自己带出牢狱,逐渐蜕变成一名绝顶杀手。 一个无亲无故,无朋无友的人,忽然在外人口中得知自己有杀手之外的其他身份,这激起了萧偃月的欲望,那颗切于找到答案的心,已然是按耐不住。 萧偃月握了握拳,下定心思,不管真假,他都要找李纯阳问个清楚! “小二,上酒!” 客栈里,李纯阳三人对桌相坐,待到酒菜备齐,各自下筷。 “一个杀手,公然在别人眼皮底下行动,真是愚蠢啊。”黑衣刀客来到客栈门前,望着进进出出的食客们,不禁自嘲一声,步入其中。 于此时,面对着正门的许乘风,看到黑衣刀客进来,猛然停下了筷子,眼中露出警惕之色,李纯阳和玉无瑕瞧见枪王面色有异,便也回首。 “萧偃月!” 看到来者,李纯阳面色微惊,立刻伸手按住椅子旁的剑袋,玉无瑕亦是悄然运转寒冰真气,以备不测。 “不要误会,我没有杀心。”萧偃月收敛真元,摊开双手,以示心诚。 “你来这里做什么?”玉无瑕冷声质问道。 闻言,萧偃月望着李纯阳,认真地回答道:“我来找他,问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对视片刻,李纯阳扯过一把椅子,放到桌前空位。 “坐吧。” “我想知道,我的身份。”萧偃月坐下来,直截了当地问道。 “要想确定你的身份,你得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梁国皇室后裔,这里是不是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李纯阳心平气和地回答,抬脚跺了跺地面。 “我已记不得年少时发生的任何事情,只有这道疤,看起来时间长久些。” 萧偃月伸出左手手掌,掌心处有一道淡化的疤痕。 “这道疤浅深有序,应是刀伤,我猜,是你伸手握住刀锋的动作,才会落下此伤,你当时是在救人么?抑或自救?”许乘风揣摩道。 “不记得了。”萧偃月漠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 “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那是谁教你练的《破城刀法》?”李纯阳不禁苦笑,一边问着一边给他斟了杯酒。 “夜王从牢中救了我之后,将刀法秘籍给了我,我只用一日,便将此刀法练熟。” “一日?十二个时辰?”许乘风满腹狐疑,问道。 见到萧偃月认真点首,三位侠客都是不敢置信,一日时间练成名扬天下的《破城刀法》,就算是刀魁独孤凌云、金刀派掌门风长衿那等用刀高手,也根本做不到! “你应该是失忆了,在遇到夜王之前,你就会这套刀法。”李纯阳思索片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许吧,我已记不清。”萧偃月摇摇头,再次开口发问:“李少侠说的那位梁玉婵姑娘,今在何处?” “她···” 李纯阳不禁犹豫,毕竟坐在身旁的这个人,乃是江湖数一数二的冷血杀手,他要是对师姐有所图谋,那自己今日言辞,将是为虎作伥之举! “罢了,依着师姐的性格,就算萧偃月不找她,她也会寻机去东海找萧偃月。” 剑客定了定神,回答道:“她是我的师姐,现今名为肖玉婵,住在云梦山,她学过《破城刀法》,从这点来看,或许你们以前认识,但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萧偃月点了点头。 “多谢告知,改日回中原,萧某会寻机拜访她。” 说罢,萧偃月起身告辞,夜王随时会回来,他不能在此耽搁太久。 “喂,有缘相见的话,别伤害她。”李纯阳斜坐在椅子上,端望刀客背影,道。 “萧某,绝不伤害那位玉婵姑娘,少侠自请放心。” 萧偃月漠然离开客栈,三位侠客慢慢收回眼神。 “呵,酒也没喝就走了。” 李纯阳淡淡一笑,接过刚才给萧偃月递的那杯酒,兀自饮下。 第九十四章 夜王为夺玄金钥 入夜,月上梢头,灯火阑珊。 西荒城内一隅,偏僻客栈外,街上行人杳至,微风徐来,吹得门前灯笼摇荡红影,周围门庭宅院,皆暗伏兵甲。 街角处,两道身影悄然而至,一人是摘星楼夜王,另一人身着暗金锁甲,肩挂黑绸军袍,拄着一杆暗金蛇矛,正是西荒城城主,天人境修士拓跋舟! “我在客栈方圆一里,安插了五百伏兵,谅那南宫胤逃不出西荒!”拓跋城主饶有信心地说道。 “呵呵,城主的本事,吾在中原早有耳闻,凭一杆蛇矛,叱咤凉州十数年,要论武力,拓跋城主可在凉州境内名列三甲。”夜王淡笑道。 “哈哈哈哈,在下这身本事,收拾些贼寇强盗,倒是绰绰有余。”拓跋舟虽然嘴上谦虚,但眼中有着对自己枪法极为满意的傲然。 “拓跋太守,你我还需小心谨慎,毕竟南宫胤不是泛泛之辈,今夜无论是夺走玄金钥,抑或将他斩杀于此,等吾回了中原,自会有诏书送往西荒,保拓跋城主加官进爵。” 夜王说完,拓跋舟立马道谢,脸上喜色难以掩饰,他曾是西域一修士,有一身不俗枪法,又曾帮着朝廷清剿西境匪盗,所以,秦岱宗在位时,便封他做了西荒城太守,至今十余载,未有提拔。 夜王的到来,可谓是他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 踏! 此时,客栈中,忽而踏出一道挺拔身影,只见他手持剑袋,面容身体都裹于黑袍之下,平添几分神秘。 “来了!” 夜王低吟一声,拓跋舟也收敛了情绪,二人的目光,紧紧追着神秘男子,客栈周边的兵士们,按刀不动,静等太守发令。 少间,黑袍男子在大街上止步,嘴角微翘,握紧了手中剑袋。 “这些年来,想杀我南宫胤的人不计其数,你们又算什么臭鱼烂虾!” 话甫落,血光惊现,南宫胤拔出残血夕虹,信手挥出一剑! 唰! 血光残影横斩而出,连着十几座宅院崩塌毁裂,但闻凄声惨叫,藏身于各处宅院的兵士,均是受到剑光席身,体内血竭而亡! “走!” 看到南宫胤施用剑招,夜王不再隐藏,身形闪掠至街头,与南宫胤对峙,拓跋舟招呼着凉州兵士们现身,将客栈之外围得水泄不通,他自己则是暗中观察,找机会出手。 “南宫胤,果然如传闻所言,杀人不眨眼。”夜王冷声道。 南宫胤缓缓收剑,用真气引来死者的鲜血,附着血色剑锋上,而后伸手褪去袍帽,露出一张略显老态的面容,他的眉鬓须发,均现苍白之色。 “既然知我名号,还不快滚开,残血夕虹,可不介意多饮一人鲜血。”南宫胤挥剑冷笑道。 “放肆!” 夜王单手拔出腰间墨藏锋,在身前点化几下,澎湃真元凝化万千墨彩,遽尔产生一道道细如丝线的剑气,袭向剑魔! 踏! 面对剑气袭杀,南宫胤有意离开,便不打算接招,当即踏地飞身,跃出官兵的包围。 唰!唰! 墨色剑气横斩过处,墙壁树木尽数截断,于此时,藏于黑暗中的刀客拔地而起,挥刀怒斩,逼得南宫胤不得不回身,提剑挡招。 铛! 只见剑魔旋剑起舞,荡碎墨色剑气,又劈出一道血虹,将萧偃月击飞百步之外。 “想要偷袭我,七品的水平可不够!”南宫胤望着使修罗刀的杀手,冷笑道。 “咳咳!” 萧偃月单刀拄地,只觉体内气海翻涌,不禁轻咳数声,在天人境修士面前,他的实力,实在太过弱小! “山水染墨,连山暮霭!” 漫天墨色真元如画,夜王手起剑落,若执笔描绘图卷,在空中幻化出一座座耸岳高山,向着南宫胤镇压而下。 “魔剑道·残阳如血!” 南宫胤暗觉身体受到山岳威势镇压,急催真元,泄于剑锋,残血夕虹邪气大盛,他提剑一举,迸发千道血光,照的方圆数里恍如血色地狱! 轰! 山岳威势,极剑血光,怦然轰撞在一起,两道天人绝招引发的恐怖气场,惊得檐瓦乱飞,弥天尘扬,兵士们也都自乱阵脚,一些没有修为的,当场被气势震碎脏腑,死不瞑目! 短暂僵持之际,千道血光将墨色山岳射的遍是疮孔,南宫胤正欲全力一击,却见一人手持暗金蛇矛,凌空踏步刺杀而至! “杀!” 拓跋舟暴喝一声,势如破竹,手中蛇矛直接刺破南宫胤护体真元,后者当机立断,收剑回防。 铛! 蛇矛与血剑交击,雄浑气势直接将南宫胤震飞,夜王看准时机,手掌前推,山岳就此镇下。 轰! 只见山岳爆碎,血光消弭,南宫胤当场受创,他拄剑立在深坑之中,身形略显狼狈。 “南宫胤,交出玄金钥,本王保你不死。” 夜王与拓跋舟同时来到,南宫胤这才明白二人是为获取玄金钥,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道:“江湖有传,谁能集齐四枚玄金钥,便可知长生秘术,这等天大的机缘,我岂能轻易让与你?” 言罢,南宫胤举剑荡出阵阵飞尘,趁机向城外逃去。 “魔头,哪里走!” 拓跋舟自然是不打算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提着蛇矛急追而去, 与此同时,真元余波散出城外,小镇客栈里,李纯阳盘膝坐在榻上静修,室内轩窗微动,有血色邪气漫入,继而消散无踪。 “好阴邪的气息!” 李纯阳睁开眼眸,下榻推窗,向外观望却不见任何异常。 “纯阳,刚才有没有觉察到一阵邪气?”许乘风也推开窗户向外探首,与李纯阳相视。 “嗯。” 剑客点首,蓦然惊见远处城郭上,浩瀚真元暴涌,血光冲天而起,似是有战斗发生。 轰! 只闻一声爆响,血光弥荡,真元流散,但见黑袍男子纵身凌空疾走,他的身后,有两人穷追不舍。 黑袍男子掠过小镇高空,借着月光的折射,南宫胤手中邪剑闪耀血芒。 “南宫胤,是南宫胤!”李纯阳认出残血夕虹,当即大呼一声。 “灵蛇出洞!” 夜王、拓跋舟紧追不至,后者饱提一身真元,单手倒举暗金蛇矛,轻轻一抖,似有灵蛇吐信之声,遂而朝着南宫胤奋力掷去! 蛇矛即出,在空中掀起排山之势,南宫胤有伤在身,觉察身后危机,自知无可避免,挥剑斩出雄浑邪元,消减蛇矛七分来势,借着冲击之劲向地面掠去。 “别想走!” 夜王提剑横斩,一缕墨色剑气将街边古树齐齐截断,南宫胤急催体内血元,双手持剑,用力一斩。 哧! 两道剑气呈“十”字形交击,其势骇人,荡碎院墙屋瓦,惊起万千飞尘。 踏! 此招过后,南宫胤双足擦着地面倒退数十步,稳住身形后,不禁伸出手背掩嘴轻咳,眼中满是嗜血之色。 “要不是遭了偷袭,老子今夜非拿你们两个的人头来祭剑!” 南宫胤愤声大喝,夜王二人没有回话,却心照不宣,各自落在街头街尾,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客栈里,客人、伙计们纷纷穿衣逃窜,唯独李纯阳、玉无瑕、许乘风三侠并立,悄然收敛真元,暗中观望此景。 第九十五章 三尺秋水破长空 “还是那句话,交出玄金钥,本王可保你性命无忧。” 夜王缓缓伸出手掌,向南宫胤示意,对方如他所愿,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暗金色泽的古纹钥匙。 “做个交易如何?”南宫胤手握玄金钥,笑容森然。 望见玄金钥后,夜王的眼神中透出一抹炽热,转瞬即逝,音容俱冷道:“接连挡招,屡屡受挫,你现在的功力怕是不到七成,你认为,你有资格和本王谈条件么?” “呵呵,本来还想让你用项上人头来换玄金钥,看来,夜王是不打算做赔本买卖。”南宫胤冷笑,复将玄金钥收入怀中。 “找死!” 夜王怒不可遏,提剑掠出,身如鬼魅般在南宫胤周围游移,后者定神敛色,横剑在握,接连挡下夜王的攻击。 虽说有伤在身,但南宫胤习剑数十年,其用剑之精,可谓一绝,任凭夜王千招百式,他仍能一一接下。 “原来,那就是玄金钥。” 透着窗户,玉无瑕望着街上的打斗,轻声自语。 “嗯,这枚玄金钥是南宫胤在渝州时所得,没想到被夜王给盯上了。”李纯阳回答道。 “在长安的时候,听闻江湖上流有四枚玄金钥,若能集齐,便可寻得长生之术,没想到这么巧,今夜就见到了。”许乘风淡笑道。 “还有一枚,在洛阳奇珍阁,那夜,解玄老阁主遭遇刺杀,玄金钥几经辗转,落到了萧偃月手里,仔细想想,摘星楼似乎对这长生之术甚为上心。” 李纯阳盯着夜王,若有所思。 “呵,秦牧诏陌狼烟入仙阳,其真正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让他炼制长生药,意图长生不死,估计用不了多久,朝廷也会派人打听玄金钥的下落。”许乘风言语间,扯下裹布,寒铁槊在月光照耀下生出冷晖。 “许前辈要出手么?”玉无瑕不禁问道。 “静观其变罢了,依我看,这个南宫胤是另有底牌,不然的话,他不会刻意与两位天人境高手纠缠,使自己逐渐陷入疲敝。”许乘风凝眉远望,他从三人的交战中,瞧得出一丝端倪。 轰!轰! 强者对决,剑去枪来,十数座房屋塌毁,满目残垣之中,南宫胤以一敌二,渐落下风,四周观战的兵士们,都躲的极远,生怕受到气劲波及,枉送了性命。 “灵蛇百缠!” “山水染墨,烟锁横江!” 拓跋舟与夜王同时出招,一者缓缓举枪指天,体内雄浑真元汹涌而出,化作百道灵蛇乱舞,看得人眼皮发麻;一者单锋泼墨,陡然画出烟雾,千丝万缕,横延数里,逼得南宫胤退无可退! “还真是想要我的命啊。”南宫胤见二人气势汹汹,竟是取出玄金钥,随手丢在地上。 夜王见状,心头一震,遂而凝眉冷声道:“杀了他!” 反观南宫胤,他似是知道夜王不会放过自己,丢下玄金钥之时,血剑启锋,天地间若有鬼哭之声回荡,一身邪元凝成嗜血之招! “血剑掩天光!” 鲜血巨剑凌空而现,霎时遮掩三分月色,夜王与拓跋舟未敢懈怠,立刻出招,百道灵蛇缠上血剑,使南宫胤难以挥发其威,万缕墨烟席卷而来,势要绞碎剑道之魔! “此魔可诛!”惊见南宫胤九死一生,李纯阳暗暗点首,前者无处可避,强接两名天人极招,非死即残! 踏! 三人极招相会,暗中竟有两人提剑踏空而来,其形之速,惊鸿照影! 于此时,萧偃月立在高处窥望三位天人高手的战斗,他最先发现那提剑两人,朝着拓跋舟和夜王掠去,蓦然一惊。 “夜王,有刺客!”萧偃月急声喊道。 铛! 夜王一剑劈下,南宫胤提锋招架,交击之声震如雷霆,好在前者听到萧偃月的呼声,未来得及多想,立刻抽身躲避。 反观拓跋舟,举枪如灵蛇乱舞,势破鲜血巨剑! “果然没猜错。”许乘风远远窥见这一幕突如其来的变数之局,淡笑言语,横槊掠出客栈。 千钧一发,夜王抽身,南宫胤争来喘息之机,拓跋舟并不知情,仍是固守原地,只见那两道身影踏步飞空,握剑直扫拓跋舟,招式一模一样! 戳!戳! 第一剑,先划暗金锁子甲! 第二剑,后透骨肉迸血花! 拓跋舟背后传来刺骨之痛,立觉头晕眼花,身体直坠地面! 砰! 只见拓跋城主双手拄着蛇矛,单膝跪地,身形极为狼狈,若非宝甲护体,刚才这暗袭之招,怕是会直接扫断他的脊骨。 然而,那两道身影并未打算停手,双剑启锋,再度刺向拓跋舟,夜王欲前去救他,却被南宫胤横剑缠住,无法脱身。 阎王索命,厉鬼勾魂,拓跋舟咬紧牙关,举矛欲做最后一搏,却见寒光闪烁,可与月色争辉,一支长槊救危而来! 轰! 寒铁槊锋至,雄浑气势竟是直接荡碎一道身影,逼得另一道身影闪离,与南宫胤会合。 “影子?”许乘风及时赶来,眨眼看到两道身影合于一身,暗暗吃惊,如此诡异的身法,他还是头回见。 “多谢义士出手相救,拓跋舟万分感激!” 北境枪王前来,拓跋城主立刻拱手道谢,而后,李纯阳、玉无瑕、萧偃月纷纷赶至,几人互望一眼,心照不宣,彼此没有招呼。 夜王见到是许乘风,担心他也是为玄金钥而来,脸上警惕不减,立刻指使萧偃月,去拾起玄金钥。 “你是何人?”拓跋舟面向那名身穿黑衣,面上蒙布的使剑刺客,怒问道。 “无可奉告。” 黑衣剑客淡语回应,随后提剑指向许乘风,缓缓开口:“虎头寒铁槊,呵,想必这位就是燕地的北境枪王了。” “不错。”许乘风淡言回道。 “听闻枪王早就是九品境修士,没想到避世十年,毫无长进。”觉察到许乘风未入天人之境,剑客不禁冷嘲一声。 闻言,北境枪王昂首立槊,面容镇定道:“天人境而已,有什么资格狂妄?真要交起手来,你未必能胜我个一招半式!” “呵,请教了!” 黑衣刺客话甫落,二人心照不宣,来到一处空旷之地,其余人等,皆欲见证枪王实力如何,便一路尾随而去。 哧! 月色下,黑衣人手中剑锋缓缓划地,引得四周真元涌动,绝招未成,已现七分凌厉剑势。 “三尺秋水破长空!” 刺客单剑起招,惊得李纯阳睁大了眼睛,他看得清楚,这分明是剑魁君无期的剑招,那夜在渝州,剑魁便是以此招斩伤了南宫胤。 “此人莫不是?”李纯阳皱了皱眉,不愿妄加揣测。 “一气撼五岳!” 许乘风身形岿然不动,掌中寒铁槊铮铮作响,一缕真元即出,挟裹磅礴威势,待到黑衣刺客提剑来攻,枪王横槊一推,好似有百重山峦平移,大地为之沉陷。 轰! 澎湃剑气撞上雄然山岳,天荡地沉,方圆数里同遭震撼,结成战阵的数百西荒兵士,瞬间被气浪震散,李纯阳和玉无瑕也是闪出百步之外,如此威能,非天人修士可招架! 爆鸣之声震彻天地,只见黑衣人倒退十步,许乘风仅退五步,二人元功强弱,高下立判。 “呵,算是我剑魁小瞧你了。” 黑衣刺客冷声回一句,提剑惊起无尽烟尘,与南宫胤逃出了小镇。 然而他临走时这句话,令夜王、拓跋舟等人面露惊讶,出身江南的剑魁君无期,怎会来到凉州?又怎会救走宿敌南宫胤? “他不是君无期。” 望着凌空逃走的二人,李纯阳斩钉截铁地说道。 “何以见得?”玉无瑕启唇发问。 “我见过剑魁使用此招,而刚才那人虽练有剑招其形,却毫无剑魁那般舍身忘死的超然剑意。” 李纯阳正解释着,另一旁,萧偃月将玄金钥递交夜王,后者未当众辨识真伪,直接收入袖中,然后向拓跋城主道别。 “拓跋城主,辛苦你出手了,待本王回归中原,今日许你之事必将一一兑现,告辞!” 夜王抱拳言语,声音沙哑,拓跋舟虽然受伤不轻,但听到夜王后面几句话,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 待夜王与萧偃月离去,李纯阳三人也要回小镇客栈,拓跋舟在士兵的搀扶下,叫住了他们。 “枪王今夜救命之恩,拓跋舟谨记,还请三位到府上歇宿,容我明日设宴,以谢此恩!” 拓跋舟话语即落,许乘风爽快地答应下来,李纯阳和玉无瑕知道此人是拓跋扈父亲,二人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出于礼貌,也没当面向拓跋舟言明那日在丰齑镇发生的事情。 第九十六章 闻名于世李纯阳 深夜,西荒城官府。 李纯阳三侠随拓跋舟进入府上后,自有仆人引领他们往客房歇宿。 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李纯阳这才悠悠醒来,穿衣、下床、提靴、整装,草草洗了把脸,剑客便走出了屋子。 晴空万里,微风不骄。 庭院里的草绿花红,令人赏心悦目,这是李纯阳远行凉州两千里期间,难得一见的景致。 “怎么不见许叔和玉姐姐?” 李纯阳心中疑惑,以为二人还在休息,他先是敲了敲许乘风的室门,无人应答,信步再至玉无瑕客房前,用手背轻轻叩门。 “谁?”客房里传来冷漠之声。 “是我,李纯阳,玉姐姐要是还在休息的话,我就不打扰了。”李纯阳回答道。 少间,客房屋门缓缓敞开,只见蓝衣佳人轻眨美眸,眉间似有一缕愁色。 “看来玉姐姐醒的比我早。” 玉无瑕并未搭理李纯阳的话茬,她小心翼翼地向外探首,确定庭院无人后,立即伸出一只玉手,抓着李纯阳的胳膊,将他拉进客房。 吱—— 玉美人插上门闩,随后娇叹一声,李纯阳瞧得糊涂,不禁问道:“玉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闻言,玉无瑕眼神闪躲,请咬银牙,道:“我···我没办法给自己的伤口涂药,所以···” 玉无瑕欲言又止,向李纯阳投来一道较为和善的目光,后者心中了然,淡笑道:“义不容辞。” 说罢,二人走过屏风,玉无瑕在软榻上盘膝面壁而坐,轻解衣裳,缓缓褪去半截,薄纱下的双颊,渐起绯红。 李纯阳扯过张椅子坐在床头,手里拿着半包金疮药粉末,他伸手将玉无瑕的长发撩起,嗅到一缕缕幽香,令李纯阳呼吸声渐趋不稳,厚重的鼻息落到光洁玉背上,佳人不禁娇躯微颤。 “不许乱看!”玉无瑕轻轻侧首,似是嗔怒,道。 “我可没乱瞧。” 李纯阳反驳一句,旋而徒手抓起一抹药粉,细心涂在伤口处,手掌贴着后背,传来的那种清凉之感,让剑客不由得心猿意马,只好暗暗催动浩然气宁神。 几经涂抹后,玉无瑕后背伤痕均是被药粉覆盖,李纯阳再取一帖膏纸,贴在伤口处,轻轻一拍。 “好了!” 剑客收回手掌,玉无瑕也迅速扯着对襟,穿上衣裳。 “谢谢。”玉无瑕轻声道谢,两颊绯红渐消,语气也没有了往日那般冷漠。 “哈,举手之劳,不足为谢。” 李纯阳舒出一口气,正当他起身时,胳膊碰掉了梳妆台的胭脂盒,好在他眼疾手快,慌忙抓着盒子,却也溅了一脸的浅粉胭脂。 点点胭脂入口,李纯阳不禁轻咳两声。 “铜盆里有清水。”玉无瑕好心提醒道。 “纯阳、玉姑娘!” 于此时,门外传来许乘风的急促的声音,李纯阳胡乱洗了把脸,便与玉无瑕去开门。 待两扇门扉打开后,许乘风望见二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只见李纯阳满脸水渍,唇间还有些许胭脂残留,玉无瑕衣裳不整,秀发略显凌乱,剑客和玉美人互视一眼,均是眸中露出慌张之色。 “呵,没事儿,打···打扰了。” 许乘风神情复杂,兀自转过身去,玉无瑕张了张粉唇,却不说出话,便回往妆镜前,整理仪容。 “许叔误会了,我碰翻了玉姐姐的胭脂盒,刚才在洗脸。”李纯阳苦笑着解释道。 “先进来把脸洗干净吧。” 玉无瑕言语传来,李纯阳却犹豫不前,许乘风面露微笑,顺手一掌将李纯阳推进了客房。 少顷,二人走出屋子,许乘风这才道明来意。 “拓跋城主中午在宴客厅宴请我们,没什么事儿的话,就一起去吧。” “一切听许前辈安排。”玉无瑕轻点螓首,李纯阳也开口附和,于是,三人在家仆的引领下,前往宴客厅。 时至正午,宴客厅里,包括拓跋城主在内的十余位西荒官员,已是入席坐定,静候北境三侠。 “父亲,今日宴请的高手,是哪里人士?”拓跋扈坐于副座,斟酒发问。 “北境枪王许乘风,他于昨夜救了为父,今日设宴,以作答谢。” 拓跋舟眼中露出一抹敬重之色,昨夜许乘风施展本领,逼退那名黑衣刺客,着实令他大开眼界,九品修为可胜天人半筹,放眼整个秦境也是罕稀之闻! “许乘风!” 听到这个名字后,拓跋扈先是一惊,遂而眼中神色复杂,那日丰齑镇上发生的事情,他未与父亲讲起,没想到,许乘风救了自己之后,又在昨夜救了父亲。 “父亲,许前辈此行几人?” 拓跋扈发问,眼神略显紧张又极为期待,自从见过玉无瑕,他这些日子都寝食难安,希望能寻得此女,一睹真容,但自己曾失礼于她,倘若今日再会,丰齑镇上的事情,怕是就要抖出来了。 倏然,三道侠影步入宴客厅,拓跋舟急忙起身相迎。 “果然有她!”拓跋扈的眼睛直接落在雪袍佳人身上,再见这般姽婳仙姿,更让他心火难抑,想入非非,当然,那些久居凉州,饱览群芳的官员们,乍然一见如此绝色,也是个个挪不开眼睛。 “三位,这边请。” 拓跋舟同众官迎李纯阳三人上座,于此时,玉无瑕瞥见拓跋扈,后者眼神闪避,她便也视而不见,与李纯阳坐在许乘风身旁。 叮~ 三位客人坐定,拓跋舟便招呼一众侍女进来,或纤手弹琴,或翩然起舞,给这场宴局添了几分光彩。 “拓跋城主,伤势可无恙?”酒过三盅后,许乘风关心地问道。 “无碍,无碍。” 拓跋舟轻轻摆手,笑言道:“能帮助夜王取得玄金钥,受点儿伤也值得。” “在下有一事不明,那夜王是东海势力摘星楼的楼主,城主为何会帮他?”许乘风不禁再问。 “嗯,告诉枪王也无妨,他昨个儿黄昏进城,直接掏出了一面金龙令牌,说是奉皇上之命,夺取玄金钥,然后他对我许以官禄,我便与他去追杀那南宫胤了。” 拓跋舟说完后,许乘风暗皱眉头,自觉此事另有蹊跷。 从夜王手持墨藏锋一事,以及拓跋舟的言语来看,这个夜王,还真有可能和朝廷有勾结。 但那金龙令牌,不该出现在夜王手中才是··· “拓跋城主,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一下。”许乘风端起一盅酒,边说边与拓跋舟对饮。 “枪王请讲。” “秦岱宗在位时,让工匠铸造过三块象征皇权的金龙令牌,一者归当今丞相慕容子恪,一者归太宦赵隳,至于这第三块,我在长安时,听闻是皇帝赐给了道门玉枢真人,夜王手里的金龙令牌,你可有细看?” 许乘风一语,犹如点醒梦中人。 拓跋舟双手即合,惊道:“哎呀,第三块金龙令牌给了道门的人?我久居凉州,不知朝廷要闻。” 拓跋城主苦笑一声,仔细想来,自己很有可能被夜王给蒙骗了,升官增禄之事,也将成为梦幻泡影! 一番短叹后,拓跋舟有意转移话题,出于好奇地问道:“枪王是燕地之人,何故来此凉州僻隅?” “纯阳贤侄身染恶疾,要去趟昆仑求药,我闲来无事,陪他往西域走一遭。” “你就是李纯阳?”拓跋扈惊讶地睁大眼睛,直视着白衣剑客,问道。 “不错。” 李纯阳点了点头,他不太理解拓跋扈何故会这般神情,难不成,他知道了那夜在卧佛山下,是自己连斩两名恶贼? 殊不料,拓跋扈深吸一口气,眼睛里充斥七分嫉妒,三分羡慕。 “听说李公子在长安被琴圣曲流觞收为弟子,又与洛花魁喜结良缘,好福气,真是令在下佩服,佩服!”拓跋扈起手抱拳道。 在场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在李纯阳身上,后者想要开口辩解,却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暗暗苦笑。 长安街坊的流言,怎么就传到了凉州?以此推算,这件事儿肯定早已传进仙阳,雪儿那里,瞒不住的。 那么南境呢?谣言会不会传到巴山一带,以后再见庄姐姐、蒹葭,免不了要被逼问一番。 “紫嫣姑娘都可以对此事处之泰然,你一个大丈夫脸红什么?难不成,流言比这凉州的贼祸还要可怕?”玉无瑕附耳轻言道。 李纯阳揉了揉额头,要说碰上贼人,只要手里有剑,他就不惧,但流言蜚语,剑客尚不知如何面对。 若因这个流言而闻名于世,倒有些对不住自己精修十一年的剑艺了。 “呵,没想到李少侠也是儒门中人,说来挺巧,前阵子有位儒门文渊阁的阁主,去了城外的幽篁居,一日前,也有位朝天阙副主事经过这里,你可与他们认识?”拓跋舟淡笑道。 “那位副主事是东方羿前辈,至于文渊阁阁主,在下从未与他谋面。” 李纯阳回答着,心中暗想有机会,去幽篁居拜访一下此人。 思量片刻,李纯阳兀自饮起酒来,玉无瑕举筷夹菜后,缓缓掀开半截面纱,递至唇间,细嚼慢咽。 而对座前的拓跋公子,时不时扫一眼玉袍佳人,后者撩开面纱时,露出半张面孔,他更加确定此女不凡,当是倾城绝色,心里不禁开始敲打算盘,如何能拿下此女。 一旦她离开西荒城,恐怕今生再也无缘相见! 第九十七章 鸾仪大夫入边城 凉州边境,西荒城里。 在拓跋城主的热情相邀下,李纯阳、许乘风、玉无瑕三人在府上食宿,养伤安神,不知不觉间,已是短住三日。 这日,天朗气清,玉无瑕的伤势已恢复九成有余,她推开客房门扉,正打算叫上李纯阳出门转转,却见有拓跋扈带着数名侍女,在阶下等候多时。 “玉姑娘,早安。” 拓跋扈着一身绮罗锦衣,面露微笑,赫然一副谦谦君子之风,拱手向玉无瑕道好。 然而玉美人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蹙眉冷眼,这个家伙,连着三日,常来庭中候着自己,按着玉无瑕的脾气,早该对他冷言相向了。 但她如今是客,不愿与拓跋扈结怨,只得收敛几分寒息,轻点螓首,以作回应。 “玉姑娘,这些都是我在早市上精挑细选的首饰、衣裳,你瞧瞧看,有没有喜欢的。” 拓跋扈有意向玉无瑕献殷勤,招了招手,让侍女们捧着一件件西域独有的华丽衣服,以及各种珍贵饰品,这些东西的价值,可不下于白银十万两。 玉无瑕虽然对拓跋扈没有好感,但还是扫了一眼,她发现这些衣服里面,有那一件她在丰齑镇选定的锦袖白羽裳。 由此可见,拓跋扈花了不少心思。 “拓跋公子有心了,不过,我玉无瑕算不上金枝玉叶、大家闺秀,如何配得上这些华裳金玉?还请收回。” 玉无瑕说罢,拓跋扈仍是面色不改,道:“玉姑娘这么说,倒是显得有些疏远了,家父要我好生照顾三位,此举权当是尽地主之谊。” “这些衣裳首饰,就当是朋友之间的赠礼吧,请姑娘择选一二收下!” 拓跋扈连番好言好语,玉无瑕听得明白,这家伙无非是想拉近与自己的关系,和温玄笙没什么两样。 吱~ 此时,又有一间客房屋门敞开,白衣剑客倚着门框,双手抱胸而立,面露微笑地看着拓跋扈。 “呵呵,拓跋公子起得挺早啊。” “李少侠也是。” 李纯阳和拓跋扈相互寒暄一句,遂而,一双星目望向玉无瑕,平静地道:“玉姐姐,你昨天教我的身法,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能不能再教教我?” “蠢死了,多少遍了还学不会!” 闻言,玉无瑕知道李纯阳是胡编了个理由为她解围,便故作嗔怒,一边骂着李纯阳一边走进他的客房,随后“咣当”一声,将两扇门扉合上。 庭中的拓跋公子,知道他们两个在唱双簧,不禁恨得咬牙切齿,暗叹今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刚才多谢了。”玉无瑕轻点螓首,向剑客致谢。 “呵呵,连着三天都这样,那拓跋扈还真是没少下心思,我要是个姑娘家,说不定就···”李纯阳淡笑言语,但看到玉无瑕忽然投来的冰冷眼神,他立刻合上了嘴。 “说到身法,你也确实该练一练了,等哪天姐姐闲下来,教你桂月蟾宫的《踏雪无痕》。”玉无瑕美目轻眨,道。 “如此甚好。” 李纯阳频频点首,他这十几年间,观摩过很多剑谱,还从未学过身法,如果玉无瑕肯倾囊相授,他也好练一身逃命的本领。 与此同时,西荒城外。 东方官道上,黄尘莽莽,一队约莫四、五百人的官兵,正向西荒城行进。 西荒城城门外,拓跋舟正带着官员们在此迎候。 骑兵勒马,步兵停足,华丽的马车上,自有兵士掀开帷布,请大人下轿,左右两侧,凌千峭与陈雄立定,护其安危。 “下官西荒城太守拓跋舟,恭迎赵大人!” 拓跋舟及众官拱手作揖,赵瑭在两位美侍的搀扶下,正了正官帽,挺着圆滚肚子来到拓跋舟面前。 “拓跋城主,免礼。”赵瑭肥手轻挥,对拓跋舟的态度还算满意。 “赵大人今来凉州边陲之地,真是让我这小小的西荒城,蓬荜生辉,不知大人近日来此,有何公事?” “本官奉皇上之命,往千佛山大乘佛殿取武学经书,谁曾想,那些佛门败类竟敢拒本官于山下,不肯相见,惹得我是心烦意恼。” 赵瑭抬手揉了揉额头,眼中闪过一抹淫邪,看着拓跋舟,道:“久闻凉州风物稀奇,尤以西荒最甚,本官今日跋涉数百里前来,不知是否有缘观赏?” 鸾仪大夫话语落尽,拓跋舟立刻会意,便恭敬地回道:“这一带姑娘们的衣着妆容,多有异域之风,下官已在府上备好酒食菜肴,请了二十位西域舞女,只等赵大人入城了。” “哈哈哈哈,好啊,拓跋城主做事,本官很是满意!”赵瑭阴笑数声,眼睛里的炽热光彩难以掩饰,他今日来西荒城的目的,便是要亲身体味一番,西境女子的风韵! 待到赵瑭回轿,拓跋舟这才收敛了脸上笑容,向一名官员发问。 “府上准备的如何了?” “一切都是依照城主吩咐做的,宴客厅布置的比过年那时候还要好,舞女们个个都是附近郡里的有名丽人儿,光是请她们入城,就花了四万两白银。” 闻言,拓跋舟舒出一口气,今日一大早就听说二品大官赵瑭,正往西荒城这边赶来,幸而拓跋舟知道赵瑭是个资深老色鬼,便提前做了准备。 夜王那里,对他许以的将军官位尚不知真假,但今个儿伺候好这位爷,自己离开这偏僻凉州去中原任高职;或者将周边郡地纳入西荒城管属范围,也就是人家三两句话,板上钉钉的事儿! “不要心疼银子,好生照顾赵大人。” 拓跋舟说完,兀自骑马陪着官轿入城,往西荒府行去。 没过多久,拓跋舟便引着赵瑭入府,落花堂堂主、陇南拳师及龙鳞卫们随行,其余官兵则是各自散去,在城里找地方寻欢作乐。 “不错,不错。” 赵瑭沿着院廊一路走来,清泉小池,红花翠柳,让他心情大悦。 待众人进入宴客厅之后,拓跋舟蓦然心中一惊,他想到了许乘风和李纯阳都是燕国遗族,尤其这位枪王,曾被神威大将军白翦视为大患! “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真是糊涂,赵大人要知道许枪王在府上,肯定会生出麻烦。” 想到这里,拓跋舟停在门前,唤来一名仆人。 “你去一趟客庭,告诉许枪王他们三位,朝廷鸾仪大夫来了这里,还请他们为了自身安危,不要在府中随意走动,对了,顺便把公子也叫到宴客厅里来。” 拓跋舟吩咐下去,那仆人便去了客庭,正遇着李纯阳、玉无瑕要出门,去城南幽篁居拜访儒门文渊阁阁主。 “李少侠、玉女侠,还请二位留步,今日不要离开客庭。” 仆人拦住双侠,将拓跋舟交代的事情,告诉给了他们。 “赵瑭来了西荒城?”李纯阳剑眉微皱,他们曾在千佛山下对抗官兵,赵瑭肯定认得二人,要是出门遇上,那可就麻烦了。 “回去。” 李纯阳当机立断,与玉无瑕去往许乘风的客房。 第九十八章 自古忠义两难全 “赵瑭来了?” 客房里,李纯阳将仆人对他们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给许乘风,后者眉头一挑,手掌摩挲着茶盏。 “这倒是一个机会。”许乘风神情平静,淡言道。 “许叔是想杀了这个狗官,给我外祖父报仇吧。”李纯阳心领神会地问道。 “没错,岳毅将军的仇,我也是一直记得。” 许乘风点点头,再道:“我记得你在路上说过,赵瑭一行人里,有几十个龙鳞卫随行,还有陇南拳师和落花堂主,若无其他高手保护,那取赵瑭人头,倒不算件难事。” “还请许前辈不要冲动,那二名江湖修士,都是八品境···” 玉无瑕话语未尽,却戛然而止,她想到许乘风那夜独战天人境刺客的一幕,北境枪王如此本事,区区八品修士,不足为惧,自己的担心,显得有些多余了。 “呵,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只不过,此事不能牵扯到拓跋城主,杀了赵瑭,我自然会远去敕勒川,但朝廷追究下来,拓跋城主免不了受罚。”许乘风面容镇定,思量两全之策。 “既然赵瑭不能死在西荒城中,那就等他离开后,我们假扮土匪,在官道上截杀他!”李纯阳说道。 “好主意!” 听着剑客的提议,许乘风双掌即合,点首认可。 客房里,三侠商议如何除掉赵瑭的计谋,宴客厅内,却是歌舞升平,推杯换盏的热闹景象。 “好酒,甚美!” 赵瑭欹坐在主位上,左右各有一位美伎陪侍,为他斟酒夹菜,数盏佳酿下肚,赵大人肥面通红,已有七分醉意。 “拓跋城主。” 赵瑭开口喊着拓跋舟,后者放下酒盏,点首回道:“下官在。” “本官有些累乏了,待会儿这些美人儿一个都不能少,都送我房间去!”赵瑭指着一个个舞姿曼妙、容颜俏丽的歌伎,两眼淫邪之色愈盛。 “一定让赵大人尽兴,日夜安享此乐。” 拓跋舟作答后,见赵瑭心情欢愉,他便想趁这个机会,跟赵大人提一些要求,毕竟西荒城这种偏僻之地,可不是朝廷要官常来的地方。 城主清了清嗓子,声音恭敬地说道:“赵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求。” “哦,说来听听。” 赵瑭双眼微合,两只手不安分地在歌伎娇躯上游走,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赵大人,凉州近些年来,贼祸猖獗,西荒城附近郡县,常常遭到贼人烧杀抢掠,下官一介武夫,愿为朝廷分忧,庇护周围郡县百姓。” 拓跋舟说完,赵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身为二品官员,在仙阳的时候,求他办事的人都踏破了门槛,拓跋舟的意思,他很明白。 “拓跋城主,你想以身作则,守护周围郡县不受贼盗祸害,此乃凉州百姓之福,但光是本官答应可不够,还须一封皇上的诏书。” “还恳请赵大人能在皇上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我也好让犬子将来能在凉州有个立足之地,为朝廷尽一片心力,光宗耀祖!” 拓跋舟拍了拍手,拓跋扈立刻带了几名侍卫,搬着箱子走进来,当众掀开一角,乃是整箱的黄金白银、珠宝玉石。 “一点儿凉州特色,还请赵大人收下。” 赵瑭看到箱子里的东西,立刻酒醒三分,满眼贪婪,频频点首。 “哈哈哈哈,既然是拓跋城主的心意,本官就却之不恭了,待我回仙阳,自会有诏书送来西荒城,到那时,定叫你受封一个将军之位,总管方圆五百里城郡兵马!” 赵瑭一语即出,拓跋舟父子立刻拱手谢恩。 “在落日岭时,听说有个贼寨被清剿了,好像叫什么飞凤寨,一夜之间就没了,也无人知晓是谁所为,此功干脆就添到贵公子头上,保他也能封个一官半职。” 拓跋扈一听此话,激动万分,却不敢贸然贪功,飞凤寨首领,是八品的武道修为,他一个五品修为的剑修,如何能对抗那般恶煞?此事真传进皇帝耳朵里,怕是不要落个欺君之罪! 想到这里,拓跋扈连忙回答道:“赵大人,飞凤寨的贼寇不是我所杀,是北境枪王许乘风前辈干的!” 话语即出,拓跋舟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许乘风的名字,从自己的儿子嘴里吐出来了。 “什么?许乘风?” 赵瑭眨了眨眼睛,似是怀疑自己听错,复问道:“小公子,你说飞凤寨的贼人,是被许乘风杀的?” “没错,是许前辈杀的,他亲口说的。”拓跋扈不知许乘风曾受朝廷的通缉,立刻如实回答。 “他现在人在何处?”赵瑭冷声问道。 “就在府中。” 这句话是拓跋舟故作沉静说的,事到如今,他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不至于引火上身。 赵瑭听到后,立刻惊得站起身来,陈莽、凌千峭见势有变,齐齐走到他身旁。 “好···好你个拓跋舟,那许乘风是朝廷通缉的燕地重犯,你竟敢与之私通!” “什么,他是犯人?”拓跋舟立刻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两只手却是紧握成拳,忍不住发颤。 若是自己与重犯私通的罪名成立,他这个城主就别想当了,说不定还会受到皇帝动用九龙气运的追杀! “嗯?拓跋城主不知道?” 拓跋舟的伪装,瞒过了赵瑭,后者看了一眼那箱金银珠宝,脸上怒色方才消了几分。 “下官实属不知许乘风是要犯,还望大人恕罪。” “说说吧,许乘风为何到了你府上,他是不是孤身一人?”赵瑭发问。 拓跋舟小心地解释起来,他没有提起夜王,只说南宫胤在城中作乱,许乘风救了自己一命,后将他们三人奉为上宾,一直留住到今日。 “这么说来,是有三个人,那叫李纯阳的是不是鬼谷派弟子?玉无瑕是不是穿着白袍子、面罩白纱的美人儿?”赵瑭一想起在千佛山下看到的冰山绝色,就忍不住想入非非。 “赵大人说的对,那个玉无瑕,的确美的不可方物,世间罕见!” 拓跋扈意识到自己失言,险些害了父亲,立马投赵瑭所好,言明玉无瑕貌美。 闻言,赵瑭心生一计,他若是擒得许乘风回仙阳,可算大功一件,亦能将千佛山下滥杀无辜的事情,嫁祸于许乘风、李纯阳和玉无瑕,皇帝陛下必然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拓跋城主,你可想戴罪立功?”赵瑭问道。 “下官愿意,一切谨听赵大人吩咐。”拓跋舟额间沁出汗滴,他已经猜到了赵瑭的心思。 “好,那你即刻将西荒城精锐兵士召来府上,与凌千峭、陈雄配合,擒住许乘风三人!” 赵瑭下令,拓跋舟面露难色,他若不从,定会落个勾结燕人,有心叛国的罪名,是为不忠;可要是对许乘风刀兵相向,此举是为不义。 忠义之间,自古以来两难相全。 “下官···遵命!” 拓跋舟终是做出了选择,落得个不义之名就罢了,总比丢了官位与性命要好。 第九十九章 北境枪王何所惧 凉州西荒城,官府宴客厅。 赵瑭、拓跋舟、凌千峭、陈雄四人商议擒杀北境枪王一事,不容迟缓,定于今夜。 “拓跋城主,你先召人集结兵马,到了晚上,在许乘风他们的饭菜里下点儿西域独有的‘软骨散’,届时,本官自会派龙鳞卫随你一拥而上,将他打成重伤后生擒!” 赵瑭的眼神里,多了一抹阴狠之色,他在椅子上挪了挪肥大的屁股,伸手轻拍拓跋舟肩膀。 “本官知道你前些日受伤不轻,但那许乘风不过一个九品修士,即便不施毒计,凭你的本事也能轻易将他拿下,此举若成,你便是立了大功一件,你在宴上的要求,等本官回了仙阳,自会请呈皇上陛下,保你平步青云。” 闻言,拓跋舟重重点首,心中却是略显忐忑,升官发财是他半生追求,可因此害了许乘风,他也会愧疚。 “下官一定会办好此事,让赵大人带许乘风回仙阳请功。” 拓跋舟的态度,令赵瑭甚为满意,他侧首看向凌千峭二人,再道:“晚上动手的时候,你们两个只管杀掉李纯阳,他的清风明月,本官打算回仙阳献给戚将军的公子,但切莫伤了那玉袍美人儿,如此尤物,当与本官共度良宵之后,再作处置。” “赵大人,李少侠是鬼谷派掌门唐扶摇的弟子,若是杀了他,恐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凌千峭回答道。 “放屁!” 赵瑭咬牙切齿地说道:“云梦山鬼谷派,巴掌大小的地方,门下弟子不过一手之数,你怕什么?实话告诉你,秦王陛下早已有心铲除此门派,唐扶摇那个老家伙,早晚跟燕云柯一样,削掉脑袋,挂在仙阳城城门上!” “属下遵命!” 凌千峭与陈雄抱拳点首,二人眼中却满是紧张之色,真要是杀了李纯阳,剑翁肯定对他们展开不死不休的追杀··· 黄昏院落溶月色,残阳照里淡风生。 客房里,美酒珍肴齐上,李纯阳三侠对坐,彼此相视,心情畅然。 吃了这顿晚膳,他们就要离开西荒城,去官兵队伍的必经之路,做好埋伏,截杀赵瑭! “咳咳。” 席间,许乘风轻咳两声,朝着李纯阳眨了眨眼,后者会意,装作漫不经心地为许乘风倒酒,边倒边言。 “玉姐姐,我已经打听过了,赵瑭明天就会离开西荒城,此事是为我外祖父报仇雪恨,我和许叔去就行了,劳请你在城西官道上等候。” “什么意思?”玉无瑕美目微冷,对李纯阳的话语极为不满。 “万一你们有危险,总该有人接应才是,尤其是你!” “此事不该让你牵扯进来。”李纯阳苦笑摇了摇头,他和玉无瑕言语不和,但都是为彼此安危着想。 玉美人秀眉微蹙,兀自夺过李纯阳手里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盏,当着两人的面儿,沉沉饮下。 “就你这点儿能耐,未必能对付的了那些龙鳞卫,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坟墓可就立在这荒凉边境了,连草都长不出来!” 玉无瑕没好气地白了李纯阳一眼,她也不想惹祸上身,更何况是刺杀朝廷要官,可她很担心这件事情,不会像李纯阳和许乘风想的那么简单。 长安走马到西荒,一路上跌跌撞撞到化险为夷,玉无瑕心里,已经是将这对儿叔侄当成值得关心的人了。 “好好好,那就依玉姑娘的吧,莫要辜负她一片好意。”许乘风淡淡一笑,举起了酒盏。 酒色清澈,酒香扑鼻。 许乘风的嘴唇刚触到盏边儿,忽然眉头微皱,仔细嗅了嗅盏中酒气。 “李纯阳,这酒···是不是有些烈了?”玉无瑕此刻伸出玉手,轻柔香额。 “呵,玉姐姐不胜酒力呀。” 李纯阳忍不住笑侃一声,而玉美人自觉娇躯无力,欲要起身,却是足下软绵,倒进李纯阳怀里。 “这酒,有问题!” 许乘风见到玉无瑕的异状,立刻泼洒盏中酒,李纯阳也急忙将怀中玉人扶起,此时的她,只觉体内真元涣散,轻启粉唇,却难以吐出半字。 嗡! 许乘风单手凝纳真元,一掌推出,将客房门扉震碎,庭中候着的兵士们,吓得立刻逃了出去。 “拓跋舟想杀我们!” 许乘风冷语即出,抓起了虎头寒铁槊,他与李纯阳合谋刺杀赵瑭,没想到拓跋舟竟勾结对方,想要除掉他们三个! 客庭外,赵瑭在一众龙鳞卫护持下,见到兵士逃出来,立刻意识到诡计败露,当即下令众人杀进去。 宽大庭院里,月色笼罩,兵戈映寒,许乘风最先踏出屋门,手握寒铁槊往地上一戳,青石阶阶碎,真元荡十方! “燕人许乘风在此,谁敢妄动?” 北地枪王大喝一声,目如虎瞳,惊得那些来势汹汹的兵士们,纷纷倒退。 “纯阳,你带玉姑娘先走!” 许乘风言罢,寒铁槊横扫呼啸,荡出雄浑真元,震得墙壁崩塌,官兵倒飞,为李纯阳二人开路。 “平沙落雁·弱柳扶风!” 李纯阳单手持着明月剑,斩杀数名拦路官兵,另一只手搀扶玉无瑕,带她去往马棚,骑上夜照玉狮子。 于此时,拓跋城主身着暗金锁甲,肩挂黑绸战袍,手握蛇矛,赫然是那夜追杀剑魔时的装扮,望着孤身杀出来的北地枪王,他眼中不得不酿出几分杀意。 “众士听令,布阵!” 拓跋舟纵身跃空,手中蛇矛轻抖,西荒城五百兵士立即分散开来,排布有序,五百长枪齐齐震鸣,竟是引得大地动摇,八方真元流溢,形成一座颇具杀势的战阵。 然而,山林纵有万凶险,猛虎独行无所惧! 踏! 只见许乘风横持宝槊,孤身入阵,四处环望一眼,最终将目光停在凌空而立的城主身上。 “此为戚渊渟所创的坚甲战阵,是也不是?” 拓跋舟漠然点首,道:“不错,今夜,枪王可亲身领略一番,我凉州兵士之精勇!” 闻言,许乘风只是冷笑,眼神睥睨四方,一人独发万军之势。 “请!” 一语即落,拓跋舟挥动蛇矛,五百兵士,三五成势,持枪杀向许乘风,高喝之声震彻天地。 平生未曾亲临战场的赵瑭,被这般气势吓得面皮发抖,令人将轿子后移百步,生怕自己受到波及。 “蛇鼠之势,何谓精勇?” 北境枪王虎躯一震,提槊来战,一杆虎头寒铁槊使得如梨花飞舞,凡是近身六尺者,皆落得个鲜血溅地,透身毙命的下场! “一气平四海!” 只见战阵之中,许乘风体内真元暴涌,所发气势令人骇然,众兵士齐对枪王时,李纯阳和玉无瑕趁机驾马奔出,向着城西逃去。 “快,截住他们,要是放走了那小美人儿,你们都得死!” 赵瑭看到李纯阳二人趁乱逃走,立刻让龙鳞卫们前去追杀。 拓跋舟见状,则是纵身跃下,手中蛇矛金光大盛,化作一条条游蛇,直指许乘风,后者刺死数名兵士后,手中长槊,朝天一举! 铛! 刹那间,蛇矛战宝槊,虎形对蛇影,交击铮声不绝于耳,电光石火,已是交战二十回合! 终焉,西荒城主与北境枪王都是攒力发劲,两股雄浑真元碰撞,形成一股风暴,席卷天地,方圆十里皆受震荡! 轰! 但见楼阁塌毁,池水迸溅,两位强者交战,直接将半座官府夷为平地,毁坏的墙壁、树木,不计其数! “哎呀!” 磅礴元气横推数里,远远观战的鸾仪大夫,被震倒在地,凌千峭二人将他扶起,却被赵瑭朝前推搡。 “快,你们也上,杀了他!”赵瑭意识到北境枪王的不凡,打算让两位八品修士参战,合力将其打败。 嗤嗤—— 疾风掠过,尘散烟消,废墟中,或死或伤的西荒兵士,已逾半百之数,许乘风与拓跋舟,各自立在一处残楼之顶,冷冷对峙。 枪王看了一眼溃散的兵士们,先声道:“五百人结成的坚甲战阵,形如虚设。” “今夜,你不可能活着离开西荒城。”拓跋舟轻轻摇头,声音漠然。 于此时,凌千峭和陈雄赶来,各占一方,杀招欲出,势要北境枪王留命于此! 第一百章 一夫当关破千军 月清冷,风萧飒。 西荒城中,四百凉州兵甲、六百朝廷军士、两名八品武修、一位天人高手,齐战北境枪王,面对如此阵势,许乘风握了握手中长槊,抬眼再看拓跋舟,无畏无惧。 “拓跋舟,我许乘风平生有三恨,一者,暗弄是非之鼠辈;二者,残害忠良之佞臣;三者,恩将仇报之小人!” 闻言,拓跋舟不语,陈雄却是双手抱胸,冷笑道:“说那么多废话,还不是想让拓跋城主放你一马?呵呵,让这么多人围着,心中惧怕倒也合乎常理。” “怕?哈哈哈哈!” 许乘风竟是肆声狂笑,刹那间红了眼,遂而抬槊指向陈雄。 “三合之内,许某取你人头,不过探囊取物矣!” “放屁!” 陈雄大骂一声,体内真元急催,率先杀向许乘风,单拳之势,可开嵯峨危山,可平静水深河! 众目睽睽下,惊见许乘风未动寒铁槊,仅是探出左手,与陇南拳师拳掌相会! 轰! 拳掌相会,顿时激起千层尘浪,只见许乘风身形岿然不动,陈雄那硕大的拳头,被他的手掌紧紧握住,二人对拼真元,此消彼磨间,那向来以拳术强悍成名的陈雄,竟是渐落下风! “你!” 陈雄惊呼一声,看着许乘风镇定自如的面孔,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欲要抽身,却始终挣脱不开许乘风的手掌! 咔嚓!咔嚓! 只听得骨骼碎裂之声,许乘风掌中力逾千钧,陈雄忍不住龇牙痛吼。 “不好!” 凌千峭眼见陈雄有危险,手掌轻挥,旋握铁树开花,身如飞燕而来。 “莽夫之勇,可笑!” 许乘风掌中攒力,直接握碎了陈雄整条手臂的骨骼,一脚蹬在他的小腹上,将他踹飞,凌千峭及时伸手将他接住,却也受到气劲冲击,二人齐齐倒飞出去。 轰! 只见凌千峭与陈雄分别撞击在石柱上,皆是身形狼狈,嘴角溢血。 “咳咳,他不是九品修士,不是!”凌千峭大声提醒着拓跋舟,再观陈雄,头脑昏厥,右臂筋骨寸断,战力顿失六成! “这才不过一招。” 许乘风稳立于残楼之顶,手里寒铁槊轻轻一挥,立刻引得在场千百将士神情紧张,赵瑭早已是吓得躲在官轿中,不敢吱声。 “拓跋舟,你若想取许某人头,干脆就换个地方,于此小住几日,我还真是不忍心毁了这里。” 枪王心系李纯阳二人安危,话语落尽,便是横扫雄浑真元,虚晃杀招,兀自转身朝着城西大道掠去。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本官追上去!” 赵瑭一声令下,拓跋舟这才招呼着兵士们去追杀许乘风,城门已经关闭,守在那里的都是朝廷精锐龙鳞卫,李纯阳三人能否逃出生天,皆看他们的造化了。 与此同时,李纯阳驾着夜照玉狮子,急欲出城,玉无瑕倒在剑客怀中,娇躯软绵无力,她暗中运作《冰蟾心经》,调转经脉真元,奔至城门在望之际,方才恢复一成。 “杀!” 正街上,数十名龙鳞卫驾马穷追不舍,二人来到城关前,这才发现城门已关,墙头上早有龙鳞卫装好弩箭,对准了他们。 “糟了!”李纯阳单手持剑,不禁剑眉微皱。 “李少侠,何故出城?” 此时,拓跋扈出现在城头,背负长剑,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望着二人。 宴客厅里,拓跋舟并未让拓跋扈参与这场谋杀,但他很是嫉妒玉无瑕和李纯阳亲密无间的关系,便偷偷在城关上等候,没想到真等来了二人,今夜,他要亲自会一会这个中原来的剑客! “杀!” 然而,不等拓跋扈拔剑,后面追杀来的那群龙鳞卫,均是下马拔枪,朝着双侠杀来,无奈之下,李纯阳纵身下马,保护玉无瑕安危。 “来吧!” 双剑启锋,紫青相映,李纯阳施展纵横剑道,攻守一势。 只见五名龙鳞卫率先提枪冲来,欲要刺穿剑客身体,下一瞬,竟是明月剑光横扫而出,五人齐齐破甲! “波回野渡·月照闲堤!” 面对四面八方杀过来的龙鳞卫,李纯阳双剑招架,却渐显疲竭之态。 “活捉玉无瑕!” 拓跋扈看到玉无瑕未出手,猜测她是服用了软筋散,兀自提剑自城头跃下,直取而来,此时,李纯阳被龙鳞卫们包围住,对玉无瑕的安危已是有心无力。 就在拓跋扈距离夜照玉狮子不过十步之余,玉美人轻咬银牙,两根纤纤玉指并拢,释放出一缕微弱的寒冰真元,化作一把冰锋,弹指而出。 然而,拓跋扈根本就没有避让,提剑一扫,便是将冰锋斩碎,数步前移,来到夜照玉狮子前。 “我倒要看看,这面纱下藏的如何一张面孔!” 拓跋扈趁着玉无瑕娇躯虚弱,伸出一只手掌,抓住她的洁白面纱,用力扯下。 哧—— 白纱飘落,雪颜惊现,玉无瑕此刻轻咬粉唇,美目含怒,她恨不得将这个五品修士冻成冰块! 而拓跋扈初见这般人间绝色,竟不自知地后退了半步,目中贪欲之色无以复加,他忽然有些懊恼,这样的极品美人儿,怎能便宜了赵瑭那个狗官! “玉姐姐!” 李纯阳轻踏微尘,纵身掠至夜照玉狮子旁,双剑并斩,拓跋扈慌忙拔剑应对,他没想到对方剑势极其凶悍,当场被震得手掌发麻,连退数步。 “纯阳!” 此刻,街上掠来一道魁梧的布衣身影,许乘风喊了一句,便是挥舞起虎头寒铁槊,磅礴真元凝化两股风暴,一股将龙鳞卫们杀退,一股则是朝着城门席卷而去。 轰! 只见得万千砖石崩毁,两扇红铁城门被风暴荡开,城头上的龙鳞卫,急忙举弩射箭,但无法穿透许乘风的真元护罩。 “快走!” 许乘风一人挡关,示意李纯阳离开,后者也不犹豫,纵身上马,侧首道:“许叔,城西之外有一处幽篁居,我们先去那里,或许可求得儒门中人相助!” 言罢,李纯阳便带着玉美人骑马出城,留的北境枪王一人断后。 踏!踏! 拓跋舟带人赶到时,发现城门已开,暗自舒了口气,但他仍是一副漠然表情,不由分说,率先而动,持矛刺向许乘风! “追,快把那个小美人儿,给本官追回来!” 赵瑭望见白马出城,急的面红耳赤,凌千峭、拓跋扈分别上马,带着一帮龙鳞卫追了出去。 这时,许乘风边战边退,二人从地上打到半空,二十招过后,不分伯仲,各自落在城头一端。 “许乘风,束手就擒,可免皮肉之苦!” 拓跋舟开口劝降间,不少龙鳞卫也跃上城墙,却见北境枪王伸手拭去脸上血迹,眼中战意凛然,李纯阳二人远去,他心中再无顾虑。 “你们现在停手的话,皆可免一死,许某,只取狗官赵瑭的性命!” 许乘风伸手指着远处官轿,千百兵士立刻结阵,保护鸾仪大夫安危。 “拓跋舟,领教了!” 拓跋城主单手结印,引动方圆十数里真气,蛇矛上金光暴涌,化成千道蛇影,霎时遮掩月色,天人合一之势,压得半座西荒城里,万物飘摇,楼阁欲坠。 “千蛇肆卷乱穹苍!” 眼见拓跋舟施展极招,许乘风单手横槊,赞许一声:“不差,再修十年,或可入天人大圆满之境。” 言罢,许乘风自身真元释放,隐约间,竟与天地间真气互有感应,只是那种波动,细微难察,似乎是枪王有意藏敛这般气势。 “虎啸惊雷破云关!” 面对千蛇噬咬,索命而至,再闻震天虎啸,一颗狰狞虎头出现在许乘风的头顶,此招,由他的真元与战意凝化而成,虎口未开,已有摧山之威! 刹那间,千蛇对虎首,两股无匹雄劲在空中悍然碰撞,劲风横扫方圆数里,大地崩坼,万物灰飞,兵士们手中火把尽数熄灭,轿子里的鸾仪大夫紧闭不出,瑟瑟发抖! 轰! 但闻彻天轰鸣,烟消云散,许乘风与拓跋舟各自倒飞出去,北境枪王落至边墙上,拄着寒铁槊稳住身形,他身上布衣有被噬咬的痕迹,张口喘息,可见是损耗了不少体力。 而那天人境界的拓跋城主,接连撞碎数面墙壁,暗金锁甲绽现裂痕,欲要再动,口中却喷出一道血箭,面色愈发苍白。 强者之决,高下立判,许乘风略胜一筹! 在场兵士看到拓跋城主落败,个个都是面露怯战之色,赵瑭亲见许乘风连败陈雄、拓跋舟两位高手,躲在官轿中不敢吱声,他突然意识到,这位名震燕赵两地的北境枪王,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赵瑭,速速出面受死!” 枪王一声暴喝,吓得赵瑭肝胆欲裂,兵士们神情紧张地握着手里兵器,准备迎敌。 “拓跋···拓跋舟,快来保护本官!” 赵瑭凄声如哭,拓跋舟便拎着蛇矛回到街上。 殊不料,此举正合许乘风之意,他脸上怒色渐消,立即跃下城头,往李纯阳二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第一百零一章 浩然气传幽篁居 西荒城外,冷月凄照,于人间散落淡许银辉。 密林中,李纯阳策马疾奔,怀中佳人暂时恢复些许气力,但仍是昏沉欲睡,只能运转丹田里的少许真元。 “有很多人在追我们。” 玉无瑕半倒在剑客怀里,美目微合,听着后方的马蹄仓促之声,不禁提醒一句。 “别怕,就算找不到幽篁居,我也会带你杀出生天!”李纯阳声音琅然,神色坚定,只要手中有剑,陷千军万马之合围亦无惧矣。 嗖!嗖!嗖! 此时,龙鳞卫们齐齐开弩,射出十余支连珠铁箭,寒光闪掠间,犹似无常索命而来,却见李纯阳微微侧首,单手操剑,划出一道凌厉剑气,将铁箭悉数斩碎。 而后,明月剑锋映现紫华,李纯阳手掌轻抖,连续震出浑然剑气,将道路两侧树木斩断,拦阻龙鳞卫的追杀。 “哪里走!” 这时,拓跋扈驾着一匹黑鬃大宛猛跃而起,越过那些断木,他手里举着短弩,装好铁箭,对准了百步之外的剑客。 嗖! 冷箭倏发,夹杂着烈烈真元,袭向李纯阳,这一次,剑客不得不回身接招,提起三分剑势,拨落铁箭,拓跋扈看在眼里,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眼见双侠就要出了密林,倏然,又有一股强悍的真元袭杀而至! 轰! 强烈的真气,惊得半座密林中树叶飘摇,夜照玉狮子受到真元余波震击,嘶鸣着摔了出去,李纯阳轻揽美人柳腰,纵身跃起,白衣飘袂,稳然落到密林之外。 借着月光望去,不远处翠色黯然,好似一座幽深竹林,其中隐约有灯烛微荧。 “前面应该就是十里幽篁了。” 李纯阳暗自思量,剑眉紧锁,眼下夜照玉狮受伤,他要是背着玉无瑕奔逃,怕是成了龙鳞卫们眼里的箭靶子。 踏! 此时,一道绮衣身影自马上落地,手持铁扇,目视李纯阳。 “李少侠,赵大人对此女志在必得,你现在弃她离去,可保性命无忧!”凌千峭冷声言语,意在威胁。 剑客闻言,只是小心地抱着玉美人,将她放下来,然后立在她身前,双剑并举。 “李纯阳,你以为长安城里的英雄救美,还能在我凉州上演第二场么?” 拓跋扈策马率众而至,他骑在马背上,提剑指着李纯阳,面露冷笑。 “只会暗放冷箭的家伙,这辈子也做不得英雄。” 李纯阳冷嘲一声,顿时惹得拓跋扈恼怒,刚才在城关里,他就有心和李纯阳过过招,现在对方四面楚歌,插翅难逃,更是个机会,倘若胜过鬼谷派剑翁之徒,他的名声也会在凉州远扬。 踏! 只见拓跋扈纵身下马,掸了掸绢布甲的尘土,步步走向李纯阳,凌千峭及众龙鳞卫也都知趣儿地停驻原地,打算欣赏这场剑斗。 “剑锋无眼,你可要小心了!” 说罢,拓跋扈单剑开锋,疾刺首招,李纯阳亦是只使一支清风剑,接、挑、拨、挡,一身守势,几乎毫无破绽可言。 连环十余招,拓跋扈未能占得上风,但李纯阳只攻不守,他心中暗觉对方怯战,回旋一剑,决意破势! “玉门春风!” 拓跋扈倾泻五分真元,举剑伴着铮鸣之声横劈而出,面对此招,李纯阳面容镇定,一缕浩然气缠绕清风剑,淡淡生辉。 “飞泉挂碧峰!” 《侠客行》名招再现,李纯阳剑出如滔滔飞瀑之势,直接碾碎了拓跋扈的剑势,恢弘气劲震得他身形倒退,长剑脱手而出。 一招相会,高下立判! 李纯阳实在没想到拓跋扈的剑术如此低劣,不禁摇了摇头,一边释放浩然气,一边淡笑道:“呵呵,拓跋公子所学剑艺,当属儿戏!” 话语传进拓跋扈耳中,惹得他万分恼怒,当即拾起长剑,奋不顾身地杀向李纯阳,势要讨回颜面! “粼水浣尘镜!” 李纯阳再出剑招,斜身挥斩,拓跋扈手中长剑瞬间崩断,剑光扫来,好似粼粼水波落在绢布甲上,他还未觉察到杀意,布甲已是被划碎,迸溅朱红! “不好!” 惊见李纯阳刺伤拓跋扈,凌千峭立刻出手,以绝对的碾压之势旋开铁扇,快如疾电,剑客回剑招架,却是力不从心,胸前出现一道醒目的斩痕。 血染白衣,好似朵朵红梅,盛放于凛冬寒雪之中,李纯阳忍着伤痛,退到玉无瑕身旁,急催浩然之气。 “李纯阳,杀了我!”玉无瑕粉唇轻启,道出冷语,她知道李纯阳敌不过凌千峭,也很清楚自己落到那个狗官手中,会是怎样的下场! 贞洁清白之身,宁可落得个剑下香消玉殒! “等等!” 李纯阳没有理会玉无瑕,反而示意凌千峭,道:“凌千峭,你可知她是谁?” “她的身份,与我不相干,我奉了赵大人之命,务必将此女擒回。”凌千峭眉头微皱,他猜不到李纯阳的心思。 “实话告诉你,玉姐姐乃是北武林桂月蟾宫玉青瓷的爱徒,抓了她,后果自负!” 李纯阳冷声回答,惊得凌千峭脸色骤变,阴晴不定,北武林共有三位宗师境强者,宋乾元、唐扶摇和玉青瓷,怎么在凉州,一下子遇上两位宗师的徒弟? 实在是巧的不可置信! 这时,玉无瑕也意识到李纯阳是在拖延时间,缄口不言,只是不知西荒城的战斗是否结束,倘若许乘风也遇害,那他们二人,可真就九死无生了! 与此同时,数里外。 夜风清寒,惊十里竹涛,宁幽小筑里,木石精雕,腐草流萤,两位清雅秀士,于此间临案秉烛对弈。 一者散发飘逸,身披卦袍,颇具道士之范;一者羽扇纶巾,举止儒雅,行有文才之风。 只见年轻道士眉头微锁,观局良久,手中举棋不定,迟迟不肯落子,那位俊秀儒生则是轻摇羽扇,嘴角微翘,好似胜券在握。 “好友,可有思得柳暗花明之良策?”儒生开口问道。 “明知故问。” 年轻道士不禁白了他一眼,将棋子丢回瓷罐,伸手揉了揉额头。 “刚才不该落子天元之位···罢了罢了,下次就不让着你了。” 道士不认输,兀自站起身来,儒生淡笑点首,也不当面拆穿他。 弈棋方罢,忽而清风徐来,伴着一缕浩然之气,拂人心神。 “浩然气?” 儒生微微握紧羽扇,眉头微皱,自语道:“这一缕浩然气,流转急切,毫不平和,或许是有同门在外,与人发生了争斗。” “那就去看看,万一他们的打斗扰了这幽篁居的清宁,我可不答应!” 只见道士宽袖飘忽,掌中拂尘微动,一缕缕真元在地面凝化出云雾,正是腾云驾雾的道法。 “走吧。” 二人踏上云雾,由道士驱驾着掠上天空,飞出十里幽篁,朝着浩然气的源头行去。 第一百零二章 诸葛琮与周瑾瑜 “李少侠,所言当真?” 密林之外,凌千峭满腹狐疑地问着,紧抓铁扇的手掌,已经握出些许汗迹。 “满口胡言,凌大侠,他是想拖延时间,等许乘风过来,赶快杀了他,把玉无瑕带回去!”拓跋扈拄剑跪地,一手捂着伤口,咬牙道。 闻言,凌千峭恍然大悟,自觉被戏耍,脸上挂着的紧张之色化为怒意,立即提着铁扇旋杀而上,却见玉无瑕恢复二分气力,玉手微抬,点出一道冰锋。 唰! 冰锋杀出,被凌千峭一击抹碎,李纯阳左手持清风,右手操明月,紫青光华闪隐间,再出侠剑名招。 “翠柳连荒岸,苍烟逐野舟!” 双剑起招,合势守一,凌千峭身形飘掠,手中铁扇划出一道道迅影,每一次的杀器碰击,都让李纯阳双臂发颤,他虽然有高超剑术,但自身真元孱弱,还不足以匹敌八品修士。 铛! 再一次的交锋之后,李纯阳抵不过铁扇凌厉之势,被凌千峭震飞右手的明月剑,手臂上再添新创。 “纯阳!” 玉无瑕娇喝一声,伸手扶住身形倒退的剑客,可她自己的身体也是虚弱至极,二人相互搀扶,累乏喘息,凌千峭一招手,龙鳞卫们纷纷围上来,各自拔枪。 “李纯阳,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凌某。” 言罢,凌千峭转过身去,示意龙鳞卫动手杀人,一时间,白衣剑客命如风中残烛,但他仍然单手提剑,另一只手被玉无瑕的小手紧紧握住。 “先杀了我。”玉无瑕声音冰冷,这是她第二次向李纯阳提出请求。 李纯阳目光平静,回眸看了一眼美若天仙的姑娘,相视之际,彼此眼神中透出慨然赴死的坚定之色! “玉姐姐,对不住了。” 正当李纯阳手中长剑倒旋,欲取美人性命时,忽而一阵微风掠境,看似平常,却震得龙鳞卫们手中兵器嗡鸣作响,脚步也难以前移半分。 “有变数!” 凌千峭自语一声,凝眉望向风来之地,但见夜幕之下,有两道脱俗身影驾云雾行来。 “道士?”凌千峭自知这是道门术法,心中暗惊,二人凌空停驻,在场所有人都看清了他们的衣容打扮。 一个年轻道士,一个年轻儒生。 “二位可是儒门之人?” 儒生轻摇羽扇,立在云雾上望向李纯阳和玉无瑕,琅然问道。 闻言,李纯阳心中悬石落定,立刻收剑,朝着云雾上的儒生抱拳道:“在下李纯阳,是琴圣曲流觞的学生,现任天香阁白衣剑卫!” 李纯阳! “哎呀,竟然是李少侠!” 那年轻儒生纵身翩然一跃,落在包围圈里,对周边杀气腾腾的龙鳞卫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李纯阳面前,细细打量一番,然后咂了咂嘴。 “相貌不俗,但较本公子还是差了些,听说紫嫣姑娘瞧上了你这身侠气,是也不是?”儒生自夸一声,轻笑发问。 李纯阳不禁哑然,怎么谁都知道他和洛紫嫣的流言? 待到道士也落地,李纯阳淡看一眼,这二人不过弱冠之龄,却各有一身不俗风范,想来是儒道两教的后起之秀。 “朝廷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这时,凌千峭冷喝一声,铁扇倏开,杀心不减。 “哦?” 殊不料,俊秀儒生只是上下望了他一眼,便又转身向李纯阳问道:“李少侠,为何会遭到朝廷官兵追杀?还是最精锐的龙鳞殿修士。” 眼见二人有意帮忙,李纯阳便如实道来:“赵瑭那个狗官,觊觎玉姐姐的容貌,暗中派人在我们的酒中下了药,所以,我只得带她逃出西荒城,一路上被龙鳞卫追杀至此。” 儒生与道士回眸看向玉美人,只见她玉袍加身,双眸若有星河回转,绽出斑斑湛蓝,琼鼻粉唇,玉面霜寒,可谓是倾国之绝色,整个人就像是一株冰山雪莲,人人见之,惊心动魄!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皆尘土!” 儒生不自觉吟诗,惊艳过后,他的眼中现出怒色,目视凌千峭,道:“赵瑭那个之辈,再修十世福分,也配不上如此玉璞美人!”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胆敢侮辱赵大人!” 凌千峭大喝一声,龙鳞卫们举枪对准了儒生,现场氛围剑拔弩张,却见道士站了出来,挺胸昂首。 “听没听说过,大名鼎鼎的‘儒道双杰’?” 道士一语,在场众人均是面面相觑,儒门、道门的有名人物,似乎没有号称“双杰”的这两位。 “咳咳,我昨天才给咱俩起的名号,他们不在幽篁居,又怎么知道?”儒生用羽扇轻拍了一下道士,后者这才反应过来,面容略显尴尬。 “敢问两位公子,姓甚名谁?”李纯阳处于好奇,忍不住问道。 话甫落,众目睽睽下,儒生面露微笑,正了正头上纶巾,先声道:“在下锦官城文渊阁阁主,周瑾瑜。” 随后,道士也开口自报身份:“在下道玄派小天师,诸葛琮。” 听到二人名号,凌千峭脸上并无慌张之色,他也算是在江湖上立足多年,可从未听过这两个名字。 再者,两个弱冠,翻不了什么大风浪。 “有救了。”玉无瑕伸手揽着剑客胳膊,对他附耳轻言。 “玉姐姐知道他们?”李纯阳低声问道。 玉无瑕轻点螓首,她曾游历南境,知道不少有名的年轻才俊,周瑾瑜和诸葛琮,绝对算的上是儒道两教的后起之秀! “阁下既然已知我二人名号,不妨请让出一条路来,李少侠伤势严重,需要回幽篁居医治。” 周瑾瑜言语平和,却是被凌千峭当成挑衅,三言两语就让他让路,如何能答应? “让路与否,但要看你的本事了!” 凌千峭有意试探二人本领,当即提扇来袭,风度翩翩的儒生,单手轻挥,周身竟是环绕起一股无形之风。 “君子风!” 只见凌千峭铁扇凌厉,斩在周瑾瑜身上,却毫无感觉,定睛细看,前方无人,仅存半道残影! 嗤嗤! 但闻风掠之声,周瑾瑜已经立在凌千峭身后,疾风之势登时撕碎他的衣服,若不是躲闪及时,后者身体已经受创! “杀!” 甫交手,凌千峭自觉对手不凡,下令龙鳞卫们动手,然而,小天师微扬拂尘,乍起惊雷之声,一张张符咒结成雷霆阵法,凡是触碰到符纸的龙鳞卫,都受到了雷霆轰击。 轰隆隆! 雷霆之威,无可避挡,眨眼间便将十余名龙鳞卫杀伤,逼得他们不得不退后,结阵以待。 周瑾瑜则是借着君子风这等集身法、掌法于一统的儒门绝 学,徘徊在凌千峭周围,后者杀招频出,却难以触碰到他的身体。 “五影随形掌!” 倏然,只见君子风化出四道残影,随着周瑾瑜自身起手而发出掌势,印击在凌千峭前胸、后背、左臂、右肩、眉心五处! 嘭! 掌势即下,凌千峭只觉眼前一花,浑身疼痛难忍,兀自抽身闪退十余丈,稳住身形,这才发觉自身受了五处轻伤。 “我本是一介文修,不善于使‘君子风’这般绝学。”周瑾瑜单手轻摇羽扇,虽是自谦之语,但俊秀的面孔上,有着几分傲然之色。 在儒生绝学与道士奇术的威逼下,凌千峭及一众龙鳞卫逐步退后,这二人本事不可小觑,想来也是有背景的年轻天骄。 “凌大侠,快杀了他!” 拓跋扈瞧见儒道双杰出手,护住李纯阳的安危,顿时急得面红耳赤。 “闭嘴!”凌千峭狠狠地瞪了拓跋扈一眼,这小子,到现在还看不清时势! 第一百零三章 双杰解危入幽篁 密林之外,双方人马对峙,乍闻一声清喝,林中花叶飘零,鸟兽惊散,一道染血布衣身影,提槊而出! “狂风扫岳!” 许乘风手中虎头寒铁槊绽放光彩,嵯峨山岳之势横推而出,前方挡路的几十名龙鳞卫,结阵以待,却是难敌此招之威,一冲即散! 轰! 山岳轰然之势传来,龙鳞殿的修士们或死或伤,许乘风径直杀出一条血路,来到李纯阳四人面前。 与此同时,密林里火把摇曳,正是拓跋舟驭马当先,率众追杀而来! “纯阳、玉姑娘,你们没事吧?”许乘风看到李纯阳身上两处大伤,忧心忡忡地问道。 “无碍,不足致命。” 李纯阳轻轻摇首,暗自舒出一口气,许乘风的到来,意味着这场西荒城变局,即将落幕了。 “拓跋城主。” 凌千峭来到拓跋舟的马前,眉头紧锁,简述刚才发生的事情。 闻言,拓跋舟借着火把之势,看清了道士与儒生的面孔,周瑾瑜此时面露微笑,向他拱手行了一礼。 “拓跋城主,前几日在下才路过西荒城,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呵呵,没想到今夜之事,周阁主和小天师也有兴趣参与。”拓跋舟淡笑着回了一句,眼神复杂,他很清楚这两个年轻人的来历,他们要是有心掺和此事,那自己的选择,唯有罢兵言和。 “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我自是无心搅局,可这位李少侠,是琴圣先生的爱徒,洛紫嫣姑娘的恩人,我若置之不理,怕是今后再无颜面入长安。” 周瑾瑜语气平静,却是言明李纯阳与曲流觞、洛紫嫣的关系,暗藏威胁之意。 “周阁主,我奉赵大人之命,擒此女回城,与李少侠无关。”拓跋舟回答时,双眼望向玉无瑕,他也深知动不得李纯阳,这一座小小的西荒城,如何禁得住鬼谷剑翁和儒门琴圣的怒火? “妄想!” 李纯阳忍着伤痛拔剑,立足于玉无瑕身前,许乘风淡淡一笑,也挥舞了一下寒铁槊,二人誓与玉无瑕共存亡之意,不言而喻。 “拓跋城主,李少侠有伤在身,我要带他们回幽篁居,劳请你转告赵瑭,要想带走玉姑娘,让他亲自来十里幽篁讨人,若是有光明磊落、名正言顺的理由,在下自然会帮他秉公处理此事。” 周瑾瑜说完,诸葛琮双手掐诀,大地上升腾起一阵云雾,将五人以及受伤的夜照玉狮子挟裹住,飞往竹林。 而拓跋舟和凌千峭看到这一幕,都是无动于衷,这些年轻后生他们得罪不起,至于那个所谓的朝廷要犯,他们也打不过,就算是赵瑭在此,也只能是干瞪眼,目送他们远去。 少间,五人乘着云雾来到幽篁居,在庭中落下。 “周阁主、诸葛天师,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落地之后,李纯阳向二人抱拳道谢。 “哎,李少侠不必如此拘谨,阁主、天师,不过是对外声称的名号,我们彼此年纪相仿,称我瑾瑜便可。”周瑾瑜摇扇淡笑,一副谦逊的模样,二十出头的年纪,已有君子之风。 “几位先不要闲聊了,李少侠受伤不轻,三位请随我来。” 言罢,诸葛琮引着李纯阳三人辗转回廊,进了一处修炼阁。 阁子里,四壁垂画,金炉香霭,使人感到些许惬意,许乘风进来之后,直接倚着墙壁坐下,呼吸声渐趋平稳,西荒城那场战斗,可谓酣畅,但与天人修士交手,逼得这位北境枪王损耗了六成之多的真元! 要是拓跋舟在密林外再动手的话,恐怕他也得负伤。 桌案前,李纯阳盘膝坐在蒲团上,小天师兀自取来药箱、纱布,伸手帮着他脱下白衣,破碎的衣服划在伤口处,令剑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李少侠,这种草药能够止血化瘀,使伤口快速愈合,但初敷时会产生痛觉,忍着点儿。” 小天师从药箱里取出草药,于此时,坐在墙角蒲团上的玉美人,已经借着《冰蟾心经》,将软筋散的药劲化消三分,只见她缓缓起身,径直走到李纯阳身旁,弯身欹坐。 “小天师,让我来吧。” 玉无瑕轻启粉唇,似是刻意收敛了几分寒息,诸葛琮和周瑾瑜相视一眼,后者笑着点首,他这才若有所思地起身腾出地方。 “我自己也能敷药,不必麻烦玉姐姐了。” 李纯阳话语刚落,玉无瑕冷然瞪他一眼,剑客便噤了声,感到浑身不自然,这可不符玉姐姐的性格。 在许乘风三人的注视下,玉无瑕伸手抓起草药,清冷的眼神不断挪移位置,似有几分娇羞之态,她将草药轻轻敷在李纯阳的手臂上,后者立刻催转浩然气,强忍着如蚁蚀骨的疼痛,瞥一眼绝世冷颜,便合上了眼睛。 “李纯阳,你又救了我一回,我该如何答谢?” 玉无瑕一边帮李纯阳缠着纱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必记挂于心。” 李纯阳声音轻颤,还是一如既往的答复,玉无瑕似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眸子里的冷清,化作安然之色,遂而轻点螓首。 少顷,玉无瑕扯过一条长长的纱布,帮助剑客包扎胸前伤口,清凉的玉指触摸到一条早已褪痂的痕迹时,她细细望去,只见那条伤疤从右肩延伸至心口右下,长约九寸。 “是因为这道剑疤,去的桃花源吧?”玉无瑕忍不住启唇发问。 剑客闻言,点了点头,当她伸手仔细去摸那道伤疤时,一只温热手掌握住了她的小手。 “玉姐姐好奇的话,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好。” 美人颔首,将纱布系成结,然后轻解玉袍,披在剑客的身上。 “呵呵。”在一旁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幕的周瑾瑜,不禁轻笑。 似是听到儒生笑声,玉无瑕回身向他走去,颔首道:“多谢周公子救命之恩,玉无瑕当择日报答。” “玉姑娘不必客气。”周瑾瑜温雅回答,不禁细看一眼美人衣容,一貌倾城,娇姿姽婳,所谓天仙亦不及,初见时心中暗觉惊艳,再见时依旧如此。 “好了好了,天色已晚,三位请在幽篁居客房放心住下,官府的人,轻易进不了此地。” 言罢,诸葛琮招呼着三侠入客房休息,而出于安全考虑,他则是与周瑾瑜再度驾雾飞上高空,巡视十里幽篁。 夜空下,诸葛琮在竹林上方驾雾穿巡,不时丢下几张符纸,布局道阵,以防万一,周瑾瑜则是静坐不语,似有心事。 “呵,满腹经纶的周阁主,为何一言不发?莫不是魂魄被那位姑娘给收去了?”诸葛琮不禁调侃道。 “尚不知玉姑娘身份来历,待明日细问,若能与她结一段缘分,算是周郎此生书卷上,锦上添花的一笔。” 第一百零四章 恩威并施弭兵祸 翌日,天朗气清,十里幽篁微风拂掠,翠竹幽幽如波涛起伏,落叶无声,飞入雅室竹阁。 经过一夜休息,玉无瑕、许乘风二人都是恢复了往日状态,唯独李纯阳伤势略重,仍需半月静养,方能痊愈。 “李少侠,我这幽篁居的草药,药效如何?” 阁子里,五人对坐,诸葛琮率先开口,笑问起李纯阳的伤势。 “嗯,这才一夜,几乎感觉不到痛楚了,比金疮药、血竭子的药效更佳,但不知何故,我总能嗅到一股嫩竹幽香。”李纯阳回答后,又细细轻嗅手臂伤口,香味依旧存在。 “呵呵,这可是幽篁居独有的疗伤之物,名为‘竹花散’,想来各位不曾在中原见过。”周郎轻摇羽扇,笑道。 李纯阳和玉无瑕均是点点头,竹心散,闻所未闻。 然而,许乘风弯身拾起一枚紫色竹叶,放到桌子上,道:“这应该是世间极为罕见的紫玉修竹,年年夏时开放竹花,捣成粉末敷在伤口处,止血化瘀,效果极佳。” “哎呀,枪王真是见多识广,猜的很准。” 诸葛琮点首再道:“紫玉修竹世间罕见,但这庭院后面栽有三、四十株,是幽篁居的主人用秘法育养的。” “幽篁居另有其主?我们被官兵追杀,在此小住,会不会给人家招来不快?”李纯阳剑眉微皱,问道。 “李少侠多虑了,幽篁居主人名为叶青锋,是我师父的老友,前阵子我腾云游于此地,碰巧他要去西域,便托我在此寄居,帮忙照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三位也不必担心那些官兵,我在竹林里布局了不少道阵,这幽篁居更有一座剑阵护持,即便是拓跋舟闯进来,也需吃一些苦头。” 诸葛琮说完后,李纯阳双眼中现出一抹惊讶。 “那位叶青锋前辈,可是号称‘青竹剑君’的凉州剑修?” “正是。” 诸葛琮点首,玉无瑕轻眨美目,看向李纯阳,后者心领神会,开口解释道:“二十年前,太华山,有十位顶尖剑修在春秋树上刻了名字,合称‘春秋十剑’,但除了他们,当时还有两位名气极盛的剑修未参加那场剑决,一位是二师叔苏擒龙,另一位便是青竹剑君。” “不错,我师父可是常常称赞叶前辈的剑法,当初若非恶疾缠身,‘春秋十剑’里面,叶前辈必占得一位!” 竹阁里,五人闲聊,谈笑风生,十里幽篁外,却是山雨欲来。 只见赵瑭如一座小山般立在轿子前,四周兵士林立,个个都举着干燥木枝。 嗤嗤! 竹林外,燃起熊熊大火,所有官兵在赵瑭的命令下,将手中木枝点燃,准备放火烧林。 “赵大人,赵大人!” 只闻马蹄匆促之声,拓跋舟下马来到赵瑭面前,他眉间愁色深重,恭敬行了一礼,开口道:“赵大人,那周瑾瑜和诸葛琮,是儒道两教的年轻才俊,而且背景深厚,万一伤到他们···” “哎,两个年轻人罢了,他们要是都死在这里,我们可以嫁祸于许乘风啊。” 赵瑭打断了拓跋舟的话语,阴冷一笑,可后者仍是有心劝告,只当放火烧林是一桩下下之策。 “但这么做的话,等叶青锋回来之后,怕是要到西荒城找麻烦。” “叶青锋算什么东西,岂值得拓跋城主畏惧?他要是敢找麻烦,本官一定让李擎苍将军,从长城点拨人马来助,定将叶青锋踏成肉泥!”赵瑭气急败坏地说道。 嗤嗤! 原上风势忽来,刮进密密竹林,赵瑭见时机一到,肥手轻挥。 “放火!” “且慢!” 正当官兵们欲要丢出火把之时,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伴着疾风,众人皆感觉到一股沛然佛气涤过身体,即便是最精锐的龙鳞殿修士,也在此刻杀心骤减。 赵瑭、拓跋舟等人回首望去,只见东道上来了两位苦行客,一人背负长剑,华发苍苍,空荡右袖随风而摆;一人头戴莲花佛冠,身著袈裟,持九环锡杖缓步行来。 正是明镜和尚与三藏禅师。 赵瑭再次见到二人,不禁想到自己被拒于大乘佛殿的事情,刚想要发怒,却又忌惮于明镜的本事,只得在兵士们的围护下,匆忙上前。 “禅师。” 拓跋舟认出这位德高望重的佛门禅师后,立刻放低了姿态,拱手问好,他也曾去千佛山拜访过禅师,托他派一些佛门弟子,帮助维护西荒城内外治安。 “拓跋城主。”禅师回了一礼,忧心问道:“贫僧昨夜寄宿于附近村镇,听闻西荒城兵士尽出,与三位中原来客发生了武斗,可有此事?” “不错,确有此事,那三个人里头,有两个是朝廷通缉的燕地要犯,三藏禅师,该不会是想保人吧?”赵瑭回话后,反问一句。 “贫僧来意,是为劝赵大人收兵。”三藏禅师说道。 “收兵?呵,禅师三言两语便想让本官收兵,凭什么?”赵瑭一脸不屑,捉拿许乘风等人,这算是为皇帝陛下除患,此举若成,属大功一件! 当然,赵瑭的心思可不止如此,据凌千峭、拓跋扈所言,那个玉无瑕,是当之无愧的倾国绝色,不得到此女,他心中不甘。 “怎么,你还想放火烧了这十里幽篁?”明镜言语平静地问道。 “有何不可?” 赵瑭话音刚落,明镜的手掌已经是按住了身后剑柄,吓得凌千峭等人纷纷举起兵器,他们都见过这位独臂剑客出招,他要取赵瑭性命,眨眼间即可完成! “放···放肆,你一个佛门中人,岂能随随便便动用杀器?”赵瑭的气势立刻萎靡下去,他摸不清明镜的心思,只恐他真会对自己挥剑相向。 “叶青锋与吾是旧交,你要毁他居所,作为朋友,吾岂能答应?!” 赵瑭看着半脸刀疤,面露狠色的明镜,不禁心悸,他意识到这些酒囊饭袋护不住自己,便向三藏禅师投去目光。 “禅师,禅师!” “明镜。” 随着三藏禅师一声清喝,明镜这才将拔出半鞘的剑锋收回,在场众人也各自松了口气。 “赵大人,我们各退一步,你现在收兵,离开此地,贫僧带你回大乘佛殿取经书武学,如何?”三藏禅师开口发问道。 “这···” 赵瑭不甘心地望着面前的幽幽竹林,与冰山美人儿仅有数里之隔,现在放弃,功亏一篑,但是,他此行凉州目的,就是奉皇帝之命取佛门武学,现又迫于明镜和尚的威胁,倘若不肯罢手,恐将有性命之危。 赵瑭思量一番后,咬了咬牙,点首答应。 “三藏禅师在佛门中的地位,比肩六座菩萨,还望你言而有信。”赵瑭收敛了脸上的阴狠,道。 “贫僧不打诳语。” 瞧得三藏禅师诚恳模样,赵瑭心中这才安稳了些,下令让兵士们熄灭火把,撤回西荒城。 “如此最好。”拓跋舟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忍不住瞥赵瑭一眼,这个精虫上脑的狗官,还不算太愚蠢。 待兵士们散去,三藏禅师向着幽篁身处,缓缓举起九环锡杖。 铛! 金杖落地,荡出一股沛然佛气,横扫无尽竹叶,越过数座道阵,拂至幽篁居庭中。 “有人!” 竹阁里,诸葛琮觉察到道阵有变,猛然起身,与此同时,众人皆感到一股佛气袭身而来。 正当李纯阳等人疑惑之际,幽篁之外,有佛音如洪钟大吕,回荡天地。 “朝廷官兵已退,望幽篁居众人平安。” 佛音浩荡,李纯阳和玉无瑕都听出了这是三藏禅师的声音。 “八成是三藏禅师,劝退了西荒的官兵。”李纯阳淡言道。 “嗯,眼下既无危险,请李少侠在此安心养伤,我先去外面看看情况。”言罢,诸葛琮走出竹阁,驾雾掠上高空,巡视幽篁周围情况。 第一百零五章 踏雪轻功竹间学 凉州,十里幽篁。 在三藏禅师与明镜和尚的恩威并施之下,赵瑭率兵回往千佛山取佛门经书,硝烟既散,竹林里恢复了往日的幽静安祥。 经过数日休养,李纯阳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他们一行三人作为来客,倒也没拘于太多礼节,常常与小天师、周阁主同饮酒,笑谈江湖趣闻。 对李纯阳来讲,这是打他从长安来到凉州期间,最潇洒无虑的时光。 这日,艳阳初照,玉无瑕早早就去药室取了药箱,来到李纯阳的客房,帮他换药。 床榻上,剑客脱下白衣,赤裸着上身面壁而坐,玉美人伸出两只清凉小手,将缠裹的纱布一圈又一圈地解下,胸前露出的狭长伤口,已经有结痂的痕迹。 “恢复的不错,再过几天,就该褪痂了。”玉无瑕望着伤口,捏着一把竹花散,平静而语。 “是竹花散的药效好,等走的时候,向小天师借两瓶带在身上,再往西域行八百里,还说不定有什么妖魔鬼怪拦路呢。”李纯阳飒然一笑,回道。 “西域地广人稀,昆仑山脉更是人迹罕至,要说祸乱,也就是楼兰、姑墨那些小国之间的战争了,我们到不了那么远,不用担心,许前辈呢,他会和我们一起去昆仑么?” “会。” 李纯阳点了点头,再道:“等护送我们到了昆仑山脉,他才会离开秦境,去敕勒川一带。” “千年雪灵芝,世间罕见,你可知道去昆仑哪座山上找寻?”玉无瑕轻眨美目,问道。 “这···”李纯阳哑然,明显是被美人给问住了,易秋年老爷子半生未曾离开过南境,解‘广寒毒’之法,也是他从古医典籍中找到的药方,临行前,他只告诉自己能在昆仑找到千年雪灵芝。 “昆仑著名的山峰共有十二座,合称昆仑十二峰,我师父的故友,白狐老人在玉柱峰隐居多年,寻找雪灵芝一事,可向他问询。” “如此甚好,等祛除了寒毒,须找机会跟昆仑各门派的剑修切磋切磋。” 李纯阳目光灼灼,他听师父讲过,天山魔宫将魔爪伸入两座武林之前,先是剿灭了昆仑一带的各大门派,如今天下太平,昆仑陆续出现了不少新的江湖势力。 群侠赴天山诛魔之时,是以宋乾元、李剑诗、唐扶摇三位剑道宗师为首,受此影响,昆仑新兴的各大小门派,多有剑修。 玉美人听到后,轻轻拍了一下剑客的肩膀,启唇道:“你剑法不俗,但最好不要惹事儿,要是遇到几个嫉妒你的小人,可比凉州的恶贼还危险。” 说罢,玉无瑕在李纯阳手臂上缠好最后一圈纱布,她似是想到些什么,翩然起身,道:“我有说过要教你桂月蟾宫的轻功么?” 剑客闻言,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回首,点了点头。 “玉姐姐说是有机会教我,练上乘轻功《踏雪无痕》。” 玉无瑕看了看窗外的景致,道:“那就从今日开始吧。” “好啊!” 李纯阳面露喜色,立刻穿衣起身,与玉无瑕走出竹阁,他正觉得久待在幽篁居有些无趣,趁此时学学身法,将来也好用来保命。 少间,李纯阳二人走出幽篁居,小路四周修竹茂密,正是练轻功的绝佳之地。 “踏雪无痕,讲究步伐连环,飘然不定,有百余种走法,步法不出错的话,近可躲闪长兵短刃,远能避开飞箭暗器,你可要睁大眼睛,仔细瞧好。” 玉无瑕提醒一声,李纯阳精神抖擞,聚精会神,只见玉美人衣袖轻扬,好似身轻如燕,玉足点地之时,未踩出任何痕迹,在李纯阳的注视下,她的倩影穿梭在竹林中,那些经她踩踏的修竹,甚至没有的发生晃动! “好轻功。” 李纯阳不禁赞叹一句,继续认真凝视玉无瑕的步法动作以及落脚点,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默默挪动了脚步,模仿了几个玉无瑕的动作。 少许,玉美人又从林中踏步而回,此期间内,一双玉足点着竹枝竹叶,未曾落地。 “看清楚了么?” 玉无瑕翩然落在李纯阳面前,轻启粉唇,一双玉眸认真望着剑客,后者点首,缓缓合上眼睛。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玉无瑕不解地问道。 而后,李纯阳睁眼,笑道:“在回想刚才看到的场面,玉姐姐应该是踩过二十五根竹子,我就照猫画虎试一试好了。” 玉无瑕正惊讶于剑客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后者便开始抬脚,照着她刚才的落脚点,施展《踏雪无痕》的步法。 踏!踏! 几个闪身间,李纯阳白衣飘袂,动作潇洒,在地上踩过数步,掠身一纵踩到竹枝,殊不料,脆弱的竹枝当即被他踏断,李纯阳身体失去平衡,略显狼狈地落回地上,险些摔倒。 见到剑客这般模样,玉美人竟是忍不住粉唇微翘,衣袖掩面,浅浅一笑,旋而恢复往常清冷。 “大意了。”李纯阳看着断裂的竹枝,摇了摇头。 “你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摔下来,看看这地上的踏痕,明显是没有掌控好落脚的力度。”玉无瑕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话说这《踏雪无痕》,练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学有所成?” “移步间能带起重重残影,并且不在地面留下落脚痕迹的时候,便算是小成;若能以天人之下修为,能凌空点踏五百步,赶追奔腾骏马的时候,便算是大成。” 玉无瑕说完,李纯阳更有心将这部轻功绝学练会,定了定神,再度奔入竹林中练了起来。 “不愧是北武林的上乘轻功秘学,果然精妙。” 于此时,有温和之声自身后传来,玉无瑕回首,只见身着精致儒服的儒生,面露微笑,轻摇羽扇,步步前行。 “江湖上流传的轻功,比不得儒门绝学‘君子风’。”玉无瑕见是周瑾瑜前来,清声回答道。 “玉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君子风虽是世间最飘逸的身法,但此武学缺乏凌厉攻势,不像《踏雪无痕》,除却轻功之术,尚有一招可杀人于无形的‘雪泥鸿爪’,谓之一绝。” 话甫落,美人蛾眉微蹙,美眸里流露出一抹惊讶:“周公子果真是见多识广,不错,《踏雪无痕》的确记载有一记杀招。” “呵呵,承蒙玉姑娘赞誉,既然有此招,为何不教与李少侠,想来他肯定感兴趣。”周瑾瑜面色谦和,问道。 “儒书中有云:‘骐骥一跃,不能十步,若登高必自卑,若涉远必自迩’,他现在要学的,是最基础的步法,不必知会‘雪泥鸿爪’这一招。”玉无瑕平静回应道。 “周郎受教了。” 周瑾瑜微微点首,看向玉无瑕的眼神,生出一抹倾慕之色。 数日相处,周郎知晓玉无瑕精于琴道,曾在天香阁与洛紫嫣比试琴艺,如今又见她谈吐不凡,想来是文才武功兼备,这般女子,如何不让人心中生羡? 若能携美人之手,同回锦官结缘,必然可成全一段传世佳话! 第一百零六章 朦雨青骓雁翎刀 十里幽篁,匆匆又过数日。 在玉无瑕的精心指教下,李纯阳对《踏雪无痕》的练习,已是初窥门径,双脚点踏修竹枝叶,行逾百步而不落地。 这日,正值黄昏时分,乌云密布,幽深竹林里,白衣飘袂,一边遍遍苦练轻功。 只见李纯阳的身影穿梭在竹林间,一步一踏,枝叶微摇,最终翩然落地,只惊起些许尘齑。 “不错,大有长进。” 美人颔首,向剑客投去赞许的目光,李纯阳习武资质绝佳,即便手中无剑,单凭此身法,也能与五、六品修士,进行不落下风的周旋。 “比起玉姐姐足不染尘,掠出残影的本事,还是差了太多。”李纯阳轻轻摇头,呼出一口浊息,挥袖拭去脸上汗珠。 “你的伤势还未痊愈,不宜久练,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玉无瑕轻抬玉眸,望了一眼沉闷乌蒙的天空,忽闻“隆隆”雷声,一阵凉风啸至,刮得茂密竹林起伏之势如翻浪江涛,随后便是细雨绵绵而落。 高秋八月,凉州初寒。 “快回幽篁居。” 李纯阳招呼一声,与玉无瑕各自施展踏雪轻功,掠回庭院。 雷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翌日卯时,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周瑾瑜与诸葛琮闲来无事,同坐一堂,温茶闲谈。 “沾衣欲湿桂花雨,吹面半寒紫竹风。” 周瑾瑜望着庭中雨景,出口成诗,正逢李纯阳也从客房辗转回廊来到,听见周郎吟诗,剑客立刻拍了拍手。 “周阁主好文采。”李纯阳笑言称赞道,他虽让听不懂诗句中的意思,但出自满腹文墨的周瑾瑜口中,想来应是一首好诗。 “呵呵,李少侠过誉了,这几日,《踏雪无痕》练习的如何?” 周瑾瑜一边为李纯阳斟茶,一边问道。 “勉强算是入门了。” 李纯阳诚心回答后,忍不住喟叹一声,看今天雨势,他是不能出去练习轻功了。 “话说周公子文采斐然,出口成诗,能不能也教我写上一两句?” 李纯阳握着茶盏笑问道,他想到了雪儿托琴圣带给他的那封信笺,便也有心学学诗词文章。 “呵,想不到李少侠还有这番雅兴,越来越像儒门的人了。”诸葛琮笑道。 正当周瑾瑜要回话时,忽闻一阵清幽芳香随风而至,玉袍美人立在门前,轻眨美目,瞥见李纯阳也在此,便轻移莲步,进了茶堂。 “咦?玉姑娘有天仙容貌,为何戴上了面纱?” 望着玉无瑕那张被白纱遮住的雪颜,周瑾瑜好奇发问。 “我曾闻古语:‘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所以我不想依着这张面孔,与那些心怀不诚之心的人交往。”玉无瑕轻启粉唇,回答道。 “呵,今日周郎又受教了。” 周瑾瑜微微欠身,心中暗觉可惜,似乎每一次与玉无瑕接话,都是以对方清冷且不留余机的回答而收尾,或许是玉无瑕早已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而以这种冷言冷语,婉拒他于千里之外。 庭外潇潇雨下,小天师忽然阖上双目,手指轻勾,似是觉察到了些异常。 “十里幽篁东面和西面的道阵,都已经启阵,可能是朝廷的人,兵分两路杀进来了!”诸葛琮眉头微皱,说道。 “赵瑭还是不死心?” 李纯阳凝眉起身,正打算回客房取剑,却闻西方有人施展传音之术,回荡于庭院之中。 “拓跋舟,特意来还李少侠的青骓马,望请许枪王能出幽篁居,来林中当面一叙!” 声音传来后,只见许乘风穿戴好蓑笠,从客房中奔出,他面容平静,似是早就猜到了拓跋舟会来十里幽篁找他。 “许叔,当心这是拓跋舟的陷阱!”李纯阳来到许乘风面前,警惕地说道。 “哈哈,纯阳你没听到拓跋城主刚才的话么?他是来还青骓马的,而且找我叙一叙,不会有危险,你们不必跟来了。”许乘风飒然一笑,兀自踏出庭院。 “许叔,不要忘了带上虎头寒铁槊,防人之心不可无!” 闻言,枪王侧首笑道:“纯阳,你不会真以为,那夜拓跋舟轻易败给我了吧?他要是真动杀心,我可未必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西荒城!” 说完后,许乘风冒雨奔往幽篁居西面的竹林,徒留白衣剑客凝神思考。 “既然枪王单独去与拓跋舟会面,那我就去一趟东边,看看是什么人闯入幽篁。” 小天师说完,回屋取了件蓑衣披在身上,施展腾云驾雾之术,飞往东面竹林。 “李少侠、玉姑娘,请放宽心,说不定只是远道而来的旅客,在十里幽篁迷了路。” 周瑾瑜将羽扇放下,细品盏中清茶,脸上毫无慌色,李纯阳二人见他这般模样,也都到桌前坐定,等待小天师、北境枪王平安回归。 十里幽篁,西竹林。 无形道阵之中,拓跋舟孤身一人而来,一手攥着蛇矛,一手牵着青骓马,绵绵细雨朦胧间,瞧得前方蓑衣身影急掠而来,他那紧皱的眉头这才舒缓了几分。 “拓跋城主,好久不见。” 踏! 许乘风来到拓跋舟面前,主动抱拳问好。 “许枪王为何不带兵器?你就不怕我假借归还青骓的名义,对你痛下杀心么?” “拓跋城主,许某那日曾在西荒城中出言侮辱了你,但你后来出招时手下留情,放我离去,若是因此事觉得不忿,城主只管提矛刺来,我许乘风绝无半句怨言,权当是向你赔罪了。” 言罢,许乘风摊开双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拓跋舟见状,紧了紧手中蛇矛,而后插在地上,将青骓马的缰绳递给了他。 “一恩还一报,你我不相欠了,以后再见,是敌是友,全凭天意。” 拓跋舟声音略显冷淡,转身就欲离开。 “当今朝廷,暴君无道,庸官执政,如何值得拓跋城主固守西荒而效忠?”许乘风大声问道。 “不值得又如何?当西荒城的城主,总比枪王颠沛流离的日子好过。”拓跋舟回答后,提起蛇矛,走出了竹林。 与此同时,十里幽篁,东竹林。 小天师驾雾凌空飞行,向下窥视情况,只见一座无形道阵里,数棵修竹倒斜,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衣客,正牵着马艰难行走在林间小路上,不时回头望望,好似辨不清楚方向。 “看他的打扮,不是朝廷官兵,或许迷路了吧。” 诸葛琮驾雾向下方飞去,距离地面还有数丈距离时,他披着蓑衣纵身跃下,拦住黑衣客的前路。 “谁?” 冷不防地出来个人,惊得那黑衣客立即拔刀出鞘,诸葛琮认出他手中雁翎刀,不禁眉头微皱,此人,合该是某城郡的天策府卫士。 “你是谁?为何擅闯十里幽篁?”诸葛琮问道。 “我是从中原来的,想拜访幽篁居主人叶青锋前辈。”黑衣客急忙回答,眼中含有期待之色。 这时,诸葛琮细细打量着对方,观此人面容清俊,应该不过弱冠之龄,身上衣服沾满泥泞,使得整个人看起来略显狼狈,想来是进入幽篁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叶前辈不在幽篁居,请回吧,顺便告诉你一句,叶前辈很讨厌天策府,等你哪天不干这差事了,再来拜访他老人家吧。” 诸葛琮冷声说完后,掸了掸斗笠上的雨水,就欲施法回归幽篁居。 “兄台请留步!” 黑衣客慌忙喊住诸葛琮,当着他的面扔下了雁翎刀。 “我以前是武陵天策府的天策卫,但现在辞官了,拿着雁翎刀,是为了防身之用,我跋涉几千里路才找到的幽篁,还望兄台给在下指条明路!” “呵,三言两语,如何能信?”诸葛琮心中是有些怜悯这位年轻刀客的,但幽篁居是青竹剑君的隐居之地,依他老人家的意思,是不愿与外界人士打交道的。 “我秦淮可以对天发誓,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姓秦?和当朝皇帝是一家啊,你还敢说你不是朝廷···” 诸葛琮正要发怒,忽而眼露惊色,欲言又止,他仔细盯着黑衣刀客的面容,问道:“你可是李纯阳少侠的好友,秦淮?” 闻言,秦淮满脸错愕,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陌生青年,会知道他和李纯阳的关系。 虽然心中警惕,但出于面见叶青锋的急切之心,秦淮颔首回应。 第一百零七章 刀剑双侠再聚首 十里幽篁,天雨淅沥。 庭院外只闻一声马嘶,坐在竹阁里的剑客立即起身,冒雨奔了出去,望见许乘风牵着青骓马平安归来,李纯阳的脸上露出喜色。 “青骓,安然无恙!” 许乘风将缰绳递给李纯阳,后者全然不顾衣服湿漉,伸手轻轻抚着马背,向许叔道了声谢,然后牵青骓去往马棚。 踏! 许乘风走进竹阁,脱下蓑衣,摘了箬笠,待他在桌前坐下,周瑾瑜好心递过去一盏热茶。 “拓跋城主此番来找许前辈,除了归还马匹,可还有其他事由?”玉无瑕清声问道。 “没有,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赶回来。”许乘风摇了摇头,饮了口热茶。 “李少侠,李少侠!” 几人闲谈间,正逢诸葛琮驾雾归返,他口中还一直喊着“李少侠”,声声急切,许乘风等人望去,只见云雾之上,除了小天师本人,还有一人一马。 待云雾落地后,诸葛琮向秦淮做个了请的手势,道:“秦少侠,这里便是幽篁居了,请先入阁稍歇。” “纯阳呢?他不是在这里吗?”秦淮环顾四周,只发现阁子里坐着的玉无瑕三人,未有熟悉的剑客身影。 “走,过去问问。” 诸葛琮眼看李纯阳不在,便带着秦淮经过回廊,进了竹阁。 “这位是?”周瑾瑜瞧得秦淮面生,不禁开口问道。 “他就是李少侠前几日闲聊时说的好友,冒死把他从武陵一路背到桃花源的那位,秦淮!” 诸葛琮道明了秦淮身份,顿时惹得玉无瑕三人目光投来,看得秦淮浑身不自在,但他也仔细瞥了一眼三人,眼神落在玉无瑕身上时,蓦然一惊。 此女,莫不是在渝州时见过? “常常听纯阳提起秦少侠,没想到今日在幽篁居得以相见。”玉无瑕主动开口打招呼。 “纯阳?!” 听着玉无瑕叫得这般亲切,秦淮脸上惊讶之色更甚刚才,当初渝州的惊鸿一瞥,如何使得李纯阳和这位姑娘有了交集? “小天师,刚才叫我作甚?” 正当秦淮满腹疑问之际,李纯阳冒雨从后院赶回,他前脚踏入门槛,便看到了一张略显狼狈的熟悉面孔,剑客脸上笑容僵住,旋而喜色大盛。 “秦淮!” “纯阳!” 刀剑双侠,今朝再会,二人立刻敞怀相拥。 “我还以为你已经到了昆仑,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松开拥抱后,秦淮满脸喜色,道。 “哈哈,这就是天意。”李纯阳笑着请好友入座,旋而一脸凝重,启唇道:“你怎么来凉州了?伯父的病势,可有好转?” “父亲没有得病,是中毒了。” 秦淮摇摇头,脸上挂着一抹惆怅,解释道:“遇害的也不止父亲自己,今年全国境内,凡是卸任天策总司一职的官员,都遭到了朝廷的人下毒谋杀!” “竟有此事?” 李纯阳剑眉微皱,其余人也都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听李纯阳讲过,秦淮的父亲曾是武陵城天策总司,为朝廷稳定南境诸城治安方面,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如今看来,颇有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意! “仙阳一带有传,秦岱宗遇害后,赵隳担心各地发生叛乱,便下令谋杀各城郡中武功、声望较高的天策总司,免得他们将来成为叛乱的祸端,据说秘密执行此任务的,是一个名叫蔺羽的龙鳞殿镇殿使。”秦淮眼中有愤,暗暗咬牙,想来是恨透了赵隳、蔺羽这类人。 “这倒也合乎常理,自古以来,宦官多是因身体残缺,而产生变态心理的阴毒、无情之徒。”周瑾瑜声音平静,但一语一句间都透着股对宦官的鄙夷、痛恶之情。 “伯父中的是什么毒?”李纯阳忧心问道。 “洛阳的杜忘忧公子,也就是你的三师兄,他遣人送来十万两银票,我便带着银票去了百花谷,幸好谷主医术高明,用针灸之术封住父亲的经脉,暂保他性命无虞,但据谷主所讲,这种毒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她也只能依着各类医书的记载,调配解毒之药。” 秦淮脸上喜忧参半,喜的是父亲除了不能动用真元,身体无其他异样,已经能下榻行走了,但他体内经脉日益衰败,怕是时日无多。 “所以你来幽篁找叶前辈,是为了求药?”诸葛琮疑惑地问道。 “不错,谷主说十里幽篁生有世间罕见的紫玉修竹,要我来借几朵竹花,用作解毒药引之一。” 秦淮回答后,李纯阳立刻向诸葛琮投去目光,后者现在是幽篁居主人,借竹花一事,他应该能做主的吧? 不料,小天师苦涩一笑,道:“不瞒秦少侠,幽篁居院子后面就长有紫玉修竹,现今八月高秋,竹花早已盛开,但恐怕不好摘取。” “为何?”李纯阳急切地问道。 “那里有一座叶前辈为保护紫玉修竹而布下的剑阵,名为‘幽篁剑阵’,外人涉足,必会受到剑气攻击。” “这也简单,让我试试把剑阵给破了。”许乘风淡笑道,他倒想看看,一座幽篁剑阵,能奈他何。 “枪王本领高强,自不必说,但强行破阵的话,只怕会引动剑气,毁掉整片紫玉修竹,等剑君回来,我也不好向他老人家交待。” 说罢,诸葛琮看向李纯阳,再道:“我见李少侠剑法不俗,倘若能从剑阵内部疏引、化解剑气之势,达到破阵的效果,那么地下剑气就会消弭,可保竹林不受损毁。” “既是如此,在下愿亲身一试。”李纯阳面露微笑,已是有心回屋取剑,殊不知,一旁端坐的玉袍美人,秀眉轻蹙,面纱下的雪颜,愈显清冷。 “天人境修士布下的剑阵,说闯就闯,你的伤完全好了么?”玉无瑕冷言倏出,李纯阳只得收敛几分笑容。 “怪哉!” 秦淮看着李纯阳和玉无瑕的面容变化,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一位冰山美人,竟然会关心李纯阳的身体状况,想来二人关系匪浅。 “呵呵,破阵之事,周郎愿意入阵帮忙,我曾观望过阵中剑气,知其强弱,若我与李少侠联手,就算无法破阵,也能摘取竹花后全身而退。”周瑾瑜轻摇羽扇,提议道。 “这位公子,还是让我和纯阳去吧,我和他懂得一些刀剑之招的配合,也请这位姑娘放心,若有危险,秦淮会在他身前以命护持。” 秦淮语罢,玉无瑕深深望了他一眼,脸上的冷色有所消减。 “一样的性格,怪不得你们两个是朋友。” 第一百零八章 舍身入阵摘竹花 午时,云销雨霁。 在诸葛琮的带领下,李纯阳一行人走出幽篁居后院,来到空地。 斜风忽掠,在无形结界上荡漾起清晰波纹,李纯阳立于结界十步之外的地方,弹指震出一缕真元。 叮! 真元即出,引动结界发生巨变,只见一阵阵紫色剑息从地底释放,在日辉的照射下,隐约可见缕缕剑光,这便是青竹剑君布设的‘幽篁剑阵’,纵横方圆一里,几十支世间罕见的紫玉修竹,就生长在剑阵中心。 “阵中的这些剑气,毫无凌厉杀意。”秦淮望着阵法结界,道。 “呵呵,秦少侠切莫小瞧此阵。”周瑾瑜淡笑道。 此时,许乘风也效仿李纯阳的动作,弹指震出一缕真元,点击在结界之上,待真元回返指尖,他不禁望向地下。 “真正的危险,在下面。” 周瑾瑜轻轻跺了跺脚,接过话茬,道:“不错,这些不过是用以维持剑阵运转的残余剑气,一旦你们入阵,引动地下的剑气,就知道有怎样的杀机了。” “天人境修士设下的剑阵,非同小可,我先用道术疏引部分剑气,再请两位少侠入阵。” 诸葛琮探出两指,袖中生风,数十道真元在他身前形成一面剑锋,径直刺入剑阵结界。 嗡! 剑锋入阵,顿时吸引护阵剑气席卷而来,两股强悍剑势此消彼磨,小天师手掌略微颤抖。 “入阵!” 一声轻喝后,李纯阳和秦淮相视一眼,提刀拔剑,舍身进入幽篁剑阵,在一旁观望的玉美人,此刻冷眸凝色,玉手微握成拳,只望二人安然无恙。 踏!踏! 李纯阳和秦淮进入剑阵之后,各自惊觉地下蕴藏着凶险剑气,二人并肩前行,小心避躲着剑气乱流,去往紫竹林。 少间,诸葛琮用道术凝聚的剑锋崩毁,使得大量剑气回归阵中,紊乱的剑气,似有灵性般觉察到了李纯阳二人的存在,纷纷杀出。 嗖!嗖!嗖! 一道道剑气犹如惊弦羽箭,在阵中掠起无数紫虹,李纯阳双剑当先,施展《侠客行》名招,将剑气悉数斩碎,为秦淮开路。 “秦淮,越是靠近紫竹林的阵眼,这些剑气的威力就越强!”李纯阳提醒道。 “明白。” 秦淮点首,疾步掠出,当他距离紫竹林只有五十步时,绿草丛生的地面,竟是辟开裂痕,一缕紫色剑光冲出来,逼得他止步退却,轻拍刀鞘,雁翎刀旋杀开锋! 唰! 一刀斩过,虽是将剑气斩碎,但秦淮清楚的看到,那些残余气劲,在阵眼的运作下,重新凝成新的剑气,这也就意味着,只要阵法不破,幽篁剑阵,就能不断孕育出剑气! “翠柳连荒岸,苍烟逐野舟!” 只见李纯阳掠身挥剑,真元迸发,紫青光彩闪烁间,形成两道雄浑剑劲,横扫而出。 嘭!嘭! 急速而出的剑气,将前方杀来的幽篁剑气抵消,秦淮趁机再次踏出,即将步入竹林时,眼前朵朵艳紫竹花开得绚丽,可不等刀客脸上露喜,但见修竹摇晃,紫叶轻落,一股恢弘剑气斜斩而至! “危险!” 李纯阳觉察到剑气凌厉之势,当即惊呼提醒,可秦淮此时已经来不及躲闪,他先是擎着雁翎刀挡下剑气斩击,身形狼狈倒退十余步,继而长刀旋转,脚步重踏,稳定身形。 嗖! 待到那一缕深紫剑气再次充盈真元,便又杀向秦淮,这时,黑衣刀客目露森寒,一改平日温和神色,五品修为展露之际,刀势陡然提升数倍,脚下大地也为之震颤! “狂刀如怒断龙涛!” 秦淮一刀竖斩而下,势可平定翻江浪,一怒镇杀海蛟龙! 轰! 狂暴刀气与深紫剑气相撞,顿时产生爆炸,只见剑气消弭,刀客身退数步,稳然而立。 “好刀法!” 李纯阳开口称赞,眼中略带吃惊之色,这般狂暴的刀意,绝非出自天策府的刀谱,想来是不见秦淮的这些日子里,他也得到了某些机缘。 立于剑阵之外的数人,亦是对秦淮施展的刀招感到惊讶,那种霸道刀势,竟能与幽篁剑阵中最强的剑气硬碰,实属强悍。 “这不像是天策府所练的《天策刀法》。”玉无瑕清声道。 “刀魁,独孤凌云。” 周瑾瑜轻摇羽扇,不紧不慢地道出一个名字。 “素闻刀魁身怀家族遗传的至尊狂血,所练的《乱世狂刀》刀法以霸道著称,他现在身居百花谷,必然是他教的秦淮这一招。”许乘风淡笑道。 “你怎么知道这是刀魁的招式?和他切磋过?”诸葛琮推搡了周瑾瑜一下,问道。 “刀魁曾在南境豫章郡练刀,因抑制不住体内狂血而凶性大作,一路打杀到滕王阁,彼时,琴圣先生在此教琴,他用浩然气帮刀魁镇压了凶性,然后,家父和我带他去了百花谷。”周瑾瑜娓娓道出一段往事。 而几人闲谈间,幽篁剑阵中的局势则是发生了巨变。 除却四处流窜的剑气,地下的精纯剑气凝化成九支深紫剑锋,指向闯阵二人,李纯阳和秦淮后背相靠,各自释放真元,准备应会幽篁剑势。 唰! 紫虹闪耀,九剑齐出,刀剑双侠各自施展绝学,接挡紫锋杀势,铮鸣之声不绝于耳,剑势之精,好似有九名不俗剑客持剑为而为! 铛!铛!铛! 接招之间,李纯阳忽觉浑身有种说不出的快意,精神为之大振,双手剑术使得炉火纯青,竟逼得九道紫色剑锋不能近身三尺。 “秦淮,我来疏引这些剑气,你去摘紫竹花!” 李纯阳说完,一双星目透出炽热光泽,只见他饱提浩然之气,倾泻双剑之上,一刺一举,一横一斩,无不展现出剑术的精妙。 “多加小心!” 秦淮趁着李纯阳孤身牵制九道幽篁紫锋,挥刀斩碎周围残余剑气,便急忙掠进紫竹林,大手一挥,将竹节间盛放的绚丽紫花收入囊中。 与此同时,面对九剑猛攻,李纯阳的剑招逐渐现拙,但他并无退却之意,依旧提剑接招拆招。 唰! 一道剑锋忽然划开白衣,碎布飘落,立在剑阵外的玉美人,美目微凝,其余人也是聚精会神观望着,担心剑客安危。 “不对,这绝不是幽篁剑阵的真正威力!” 李纯阳深陷危境,心中却是意犹未尽,天人境布下的剑阵,怎会被他轻易接下这么多招? 带着心中疑惑,李纯阳体内浩然气与真元再提三成,清风明月挥舞间,紫华与青光交织如网,将九道剑锋尽数笼于其中。 “破!” 李纯阳沉喝一声,剑网崩碎,九道紫剑皆现裂痕,继而整座结界发生震荡,地下残余的精纯剑气,尽数向半空中聚拢,缓缓形成一方紫色漩涡。 幽篁剑阵的阵眼! 阵眼倏开,李纯阳紧了紧手中剑锋,眸子里的炽热更甚之前,于此时,秦淮取了数朵紫玉竹花,闪到剑客身旁。 “竹花到手,我们走吧。” 秦淮象征性地拉了一下李纯阳的衣袖,却发觉对方纹丝不动,双目竟是有些失神地望着剑阵阵眼,以及那九道逐渐愈合裂缺的紫剑。 “秦淮,你先走。” 剑客平静一语,令秦淮忍不住皱眉。 “你,该不会是想破阵吧?这些剑锋,但凡有一道落到你身上,怕是半条命都没了!”秦淮急忙劝告道。 “走!” 李纯阳声音坚定,示意秦淮离开,立在剑阵之外的数人,亦是觉察到了剑客的异常。 “两位少侠,请速速出阵!”诸葛琮轻喝道。 殊不料,李纯阳双剑启锋,施展踏雪无痕穿梭在乱流剑气之间,白衣猎猎,惊起漫天紫叶,渐入某种超然境界。 “李纯阳!” 玉无瑕看出剑客的目的,立刻惊喊一声,李纯阳对此却是置若罔闻,剑阵里,唯有自我,以剑纵横! 第一百零九章 风月合璧破幽篁 幽篁剑阵,森森寒锋,竹花飞散,白衣纵横! 李纯阳决意破阵,单人双剑,拨开剑气乱流,步步赶向阵眼所在之处。 少间,幽篁阵眼中真元浩荡,使得九道深紫剑气恢复如初,威力再赞一成,齐齐指向白衣剑客,秦淮则是立在不远处,提刀自卫,警惕地看着剑客的一举一动,若是其陷危,他必将冒死带好友杀出剑阵! 嗖!嗖!嗖! 三支紫锋闪划而下,白衣剑客双剑流转浩然之气,全力一挡,却闻金铁交击铮鸣,清风明月颤动,李纯阳身形倒退数步。 “这才像是幽篁剑阵该有的气势!” 李纯阳喟叹一声,定睛凝望那些深紫剑锋,他习剑以来,与各种江湖修士交手,从来都是细找对方破绽,这些剑锋好似有人持之而动,想来也会有破绽。 三道紫色剑气浮在半空,重新收拢阵眼之中的真元,其余六道剑锋则是左右分散,趁势杀来,李纯阳施展踏雪轻功,招招避险,每一道剑锋之势都不亚于六品修士出招,一时间,逼得剑客体内真元消耗甚巨,稍不留神,便有性命之忧。 如此险象环生的一幕,看的阵外众人面露忧忡,许乘风手里握着寒铁槊,丹田真元悄然流转,随时准备出手。 “长烟东逝·寒影摇红!” “红霞映树·春风卷雪!” 清风荡荡,明月荧荧,李纯阳使着纵横剑道的精要名招,酣战六支剑锋,随着真元的不断释放,漫天紫虹闪动,剑阵阵眼的漩涡,亦是愈发明显。 “李少侠的剑法果然厉害,普天之下,除了他,任何一个五品剑修都做不到这般!”诸葛琮不禁称赞道。 “再过些年,或许能与仙阳戚潇然、蜀山叶红缨等天骄并肩,跻身剑道翘楚之列。” 周瑾瑜同样是给出一个不低的评价,戚潇然,当朝骠骑将军戚渊渟之子,水镜先生的爱徒,精通剑术与佛门功法;叶红缨,蜀山仙门大长老的传人,和李纯阳年纪相仿,已然是七品武道境界。 这两位年轻剑修,将来必是在朝廷、武林中各领风骚的人物,李纯阳,必然也是如此。 幽篁剑阵里,随着九支紫锋的剑势愈发强横,李纯阳渐感体力不支,浩然气只能运作七成,其余三成要镇压丹田毒息,再不想办法扭转局势,别说破阵了,能不能接下剑招都是问题。 “幻兵诀,青釭剑!” 刹那间,李纯阳体内旋出一缕青光,在其头顶化成一柄青泽巨剑,随即轰然斩下,如一块石碑护在身前,挡消九剑之势。 “幻兵诀,金环刀!” 与此同时,秦淮长刀一挥,同样是掌心射出一道金光,化成金环大刀,铿然作响。 唰!唰! 青釭剑与金环刀交叉斩出,两股由雄浑真元凝汇而成的凌厉之势,与九道剑锋碰撞,一击过后,刀剑气竭,回归二人本体,而那紫锋九剑再现裂缺! 趁此间隙,李纯阳抬眸望向剑阵阵眼,手中双剑缓缓收锋蓄势,这一刻,竹叶微摇,草野尘飞,超然剑意浑然而生! “青釭剑、金环刀、赤炎戟、白龙枪,皆出自吕藏韬大师的《幻兵诀》,两位少侠经历的机缘际遇,还真是令人生羡。”周瑾瑜不禁喟叹道。 “周公子满腹诗书,又精通儒门绝学,可谓文武全才,何必羡慕他人?李纯阳和秦淮的机缘,是需要在将来付出代价的。”许乘风淡言道,他听李纯阳说过,他们一行四人,皆答应了吕藏韬的遗愿。 且不说项锦川、西陵雪,单依着李纯阳和秦淮的性格,一定会为大义与血莲教结仇为敌,将来,也必然是血祸加身。 踏! 只见李纯阳纵身一跃,白衣飘袂,舍身出剑,直取幽篁阵眼,与此同时,结界荡漾,漫天剑气席卷而来,其势骇然,当能镇杀世间万物! “狂刀卷云河!” 秦淮为护挚友安危,陡然举刀,饱提九成真元,再现《乱世狂刀》杀招,登时千道刀光流转,如化滔滔江水,遮掩天上云日,与九道深紫剑气相碰。 哧! 剑痕即下,朱红飘洒,秦淮右臂被剑气擦伤,只得小心避躲,而李纯阳则是身入漫天剑气之中,两支剑锋,锵然合击。 “月出东山上,风起秀林间!” 剑气如网,笼罩着舍身入局的剑客,一道道凌厉之气划碎白衣,清风明月双剑齐出,抵着澎湃如涛的雄浑真元,惊鸿一瞬,刺破阵眼漩涡! 轰! 阵眼既破,周围环绕的索命剑气悉数消散,整座结界为之一颤,迅速发生崩解。 “成了!” 许乘风望着这一幕情景,眼中露出欣慰之色,缓缓松开握槊的手掌,玉无瑕等人亦是眉头舒缓,踏入破碎剑阵之中。 铛啷! 只见雁翎刀落地,秦淮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刚才使那一招,让他耗费了大量体力,手臂受伤,幸好李纯阳一剑破阵,不然,他们两个都得被剑气重创。 随即,李纯阳落到紫竹林中,开口吐纳间,两只手掌微微颤动,清风明月双剑光泽,也在此时变的黯然。 漫天剑气逼命,却无暇顾及,而是舍生忘死地出剑破阵,李纯阳回想起刚才的行为,忽然面色浮现苍白,心有余悸。 当时只想着突破幽篁剑阵,全然不顾生死,仔细想想,似乎太鲁莽了。 “记不清刚才怎么使得剑了,这会不会是师父所讲的剑意?”李纯阳自语,抬首望向阵眼消失的天空。 “秦少侠的刀招、李少侠的剑法,皆是精妙绝伦,周郎今日大开眼界了。”众人来到紫竹林前,周瑾瑜最先开口称赞道。 “周公子过誉。”秦淮连忙起身,脸上挂着笑容,能顺利摘得紫玉竹花,便不枉他长途跋涉数千里,辛苦这一遭! “刚才那一剑,把握有几成?”许乘风望着李纯阳,淡笑问道。 闻言,剑客凝思片刻,旋而摇头。 “没有把握,我甚至记不得刚才如何用的剑。”李纯阳将两柄宝剑收回剑袋,如实回答。 “是你脑袋发昏了。”玉无瑕漠然回应一句,湛蓝如冰湖的美眸里,余有一缕愤然之色。 听着玉美人的冷骂,李纯阳倒也不气,只是点头道:“抱歉,让玉姐姐担心了。” “你!” 玉无瑕秀眉微蹙,欲言又止,李纯阳这句话,似是在意指自己很关心他的安危。 “自作多情,你的生死与我何干?”玉无瑕不禁白了剑客一眼,雪颜余怒未消。 “玉姑娘且息怒,依许某看来,这极有可能是他悟出的剑意。” 许乘风担心二人发生争吵,便接过话茬,再道:“世间武修,只要将自身功法,譬如剑术、拳法、轻功,练至精熟,便能心生意境,施展武学时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听着枪王的解释,李纯阳半信半疑,刚才入阵搏命的那种酣畅感,已全然消失,仅此一次,他不能完全确定这就是剑道意境。 第一百一十章 竹阁浅谈人间事 幽篁居,客房。 刀剑双侠推门进入,秦淮倒也没拘束,自顾将雁翎刀放下,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沉沉饮尽。 “纯阳,你今日要真是能悟得剑意,那我这手臂的伤也不算白挨。”秦淮边喝茶边说道。 “呵,哪里有那么简单。”李纯阳从柜子里翻找药箱,轻轻摇头。 关于“心生意境”之说,他也有听师父讲过。 世间武道修士,将本身武学练到臻于大成后,此中悟性极高的人,则能在修炼、战斗时渐入一种超然境界,将自己的本事发挥到极致,而这类修士,古往今来,都可谓凤毛麟角的存在。 李纯阳拎着药箱坐在桌前,替挚友涂抹竹花散,好奇问道:“秦淮,你刚才在幽篁剑阵使的是什么刀法?以前没见你用过啊。” “《乱世狂刀》刀法,刀魁教的。”秦淮回答着,脸上浮现一抹淡喜之色。 “刀魁?独孤凌云?你怎么和他认识?他怎么会教你刀法?” 李纯阳面露惊讶,一个个问题如连珠箭般一并吐了出来,独孤凌云,与江南剑魁君无期一样,也是一位在武林中名气极高的天人境修士,近年来一直隐居于百花谷,秦淮承蒙他教授刀法,当真是难得的机缘。 “两个多月前,我还没收到杜公子送来的银两,就带着父亲去百花谷了,没想到,花月愁谷主因为父亲曾是天策府的总司,便处处刁难于我,不打算给父亲看病。” 秦淮放下茶杯,皱眉叹了口气,再道:“当时我心急如焚,却只得在谷外日夜等候,呵,说来也巧,那天偶然撞上独孤大侠出谷,因为父亲以前和他切磋过刀法,他也知道父亲为人,便去找花谷主求情,让我们先入谷了。” “所以独孤大侠在百花谷,收你当了徒弟?” “不是徒弟,是兄弟。” 秦淮摇摇头,道:“杜公子送来银子之后,花谷主答应给父亲治伤,这期间里闲无它事,独孤大侠看我有点儿练刀的天赋,干脆就认我当弟弟,教我刀法,他说他还年轻,没娶婆娘,师父这两个字,听着不顺耳。” 剑客闻言,淡然一笑,接着在好友的手臂上缠裹纱布。 然而,秦淮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喜色消失,又转为一抹愁容。 “纯阳,雪儿的事情,我听说了。”秦淮侧首开口,李纯阳手上的动作戛然停止,也只得化出一声轻叹。 “本想着这场昆仑之行,能带她一同前来的,但在泰平郡出了很多变故,雪儿去了仙阳,张承影和谭松鹤兄弟两个留在了泰平郡,五个人离开的剑庐,到了长安,就剩我跟师姐了。” 李纯阳不禁叹气,但想到在凉州遇到的种种事件,他心中是有些释然的,幸好没带着青衣姑娘来这里,在仙阳的安稳日子,总好过一路上的刀光剑影。 “对了,说到长安,我路经那里的时候,大街小巷里都传着一桩鬼谷派李纯阳和天香阁洛花魁结缘的传闻,杜公子好像也提过一两句,此事当真否?”秦淮问道。 对此,李纯阳只能是苦笑一声,每有一个人与他说起此事,他心里便会多一分对西陵雪的愧疚感,只恨流言蜚语,不得消停。 “是谣言。” 李纯阳心平气和地回应一句,给秦淮包扎好伤口后,倒了杯茶水喝下,润了润嗓子。 “你这一路上,就没听到点儿别的消息,比如说,剑圣前辈今在何处?” “没有,自打天山诛魔一战,剑圣就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我又从何寻起?不过听说剑魁最近在南武林,频繁与苏杭丐帮、峨眉焚香寺等南境门派的人来往,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集结各大门派修士,声讨血莲教了。” 李纯阳的脸上,恢复往常模样,眼里有着一抹期待的神情。 “等我去昆仑采摘千年雪灵芝,祛除丹田毒息之后,就折返中原,说不定也能赶上南境门派的大战,你、我、雪儿、项兄都去凑个热闹,也不算辜负吕大师的遗愿。” “那是当然,不过也别忘了赵隳那个阉人!” 秦淮的眼中透出几分灼热,比起李纯阳,他更喜好平淡安生的日子,但要是能在文人撰写的江湖典籍上,留下两三行属于自己的故事,倒也不算枉活一生。 而秦北海中毒一事发生之后,也注定了他和李纯阳,当视朝廷之人如寇雠,当在将来某日,携手提刀操剑,共讨权宦··· 闲谈过后,双侠身心疲倦,各自倒在床上睡去,直到夜色降临,小天师来客房招呼着二人吃晚膳,他们才悠悠醒来。 竹阁里,除却玉无瑕在室内清修,其余几人均已入座,秦淮有心向小天师道谢,却还不知道对方名姓,只好抓起酒盏,先起身敬酒。 “承蒙各位帮忙,秦淮今日才能取得紫玉竹花,这杯酒敬你们,但我实在不知各位名姓,还请见谅。” 秦淮说完,将盏中酒饮尽,本就不胜酒力的他,立刻涨红了脸,轻咳两声。 “秦少侠不必客气,入阵的是你和李少侠,我们只是旁观者,要说答谢,等哪日有缘与剑君相遇,向他老人家道谢一声便是了。”诸葛琮淡笑道,也是将自己盏中的酒喝下肚子。 “刚才睡着了,也没跟你说说这几位的身份,不过现在介绍也不迟,可要听清楚,免得你将来不知道找谁报恩。” 李纯阳侃笑一声,清清嗓子,伸手先落在许乘风面前,道:“这位是我以前和你提过的那位叔叔,他师从赵穗大将军,精通一切长兵杀器的使用,人称北境枪王。” 而后,李纯阳手掌依次落在儒道双杰面前。 “这位带你来幽篁居的,出身道门道玄派,是玉隐真人解尘鞅爱徒,极为擅长符箓、道术,江湖人称‘小天师’;而这位我可要给你着重介绍一下,周瑾瑜,滕王阁儒门武贤周雨谦之子,现任锦官城文渊阁阁主,长安坊间名曲《落花辞》的文案,就是他给写的,文采超群,天下第一!” “李少侠过誉,周郎不过是读过些经书,会写一点儿诗词歌赋罢了。”周瑾瑜立刻回辩两句,一张俊秀面孔,神情淡然。 “哎呀,真是有幸,能见得几位豪侠俊杰!” 秦淮面露惊讶,这三个人里,他听李纯阳讲过许乘风的事迹,而周瑾瑜和诸葛琮,其父其师,皆是儒道两教有名的人物,他在武陵也听说过。 尤其是滕王周雨谦,这可是秦岱宗大公子,秦长苏的老师之一! “哦,对了,还有玉姐姐,她是桂月蟾宫宫主玉青瓷的爱徒,武道天赋极佳,二十来岁,已经是八品修为了。” 李纯阳讲起玉无瑕的身份后,周瑾瑜若有所思,缓缓开口。 “李少侠,听玉姑娘所说,你们此去昆仑,都是为了活命,不知此行过后,三位有何打算?”周瑾瑜旁敲侧击地发问,想从李纯阳的口中套话,了解玉无瑕今后的打算。 “我嘛,恢复功体之后,就去仙阳找雪儿,带她外出游历中原南北,顺便精进修为和剑术,等着下一届玄黄盛武;许叔是护着我到昆仑山脚,然后北上敕勒川;至于玉姐姐,她说要回长白山,也等下一届玄黄盛武,说不定能搏个第二任‘法魁’的名号。” 李纯阳一边喝着酒,一边谈起三人今后,周瑾瑜原本想着套话,但听到许乘风北上,他的眼中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异色,旋而看向枪王。 “枪王北出秦境,想必是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但到了敕勒川,孤身一人,又该如何安身?”周瑾瑜笑问道。 许乘风如何听不出他话里有话,当即放下酒盏,言道:“周公子有何指教,不妨直言,许某愿闻其详。” “指教谈不上,周郎只是想向许前辈推荐一个去处,长城之外,敕勒川南,霜叶林原。” 闻言,许乘风、李纯阳的脸上神情,均是有所变化,出于好奇,枪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再问道:“霜叶林原,为何周公子让我去那里?” “据我所知,霜叶林原有不下万数的流民,多数出自燕赵两地,以枪王的名声,若是到了那里,无论做什么,必定都是一呼万应,可为枪王安身立命之地。” 周瑾瑜说完这些,欲言又止,看着许乘风点首默认之后,他便喝下一大口酒,似是壮胆,启唇试问道:“枪王以为,当今皇帝秦牧,和大公子秦长苏,谁来掌握国权,更有能力挽回天下之将倾之势?” “周郎,不可胡言!”诸葛琮急忙推搡了周瑾瑜一下,担心好友祸从口出。 “呵呵,周公子的问题,许某无言回答。”许乘风淡然一笑,喝了口烈酒,手里的杯盏却是越握越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分道扬镳入西域 “行了行了,咱们谈点儿别的。” 李纯阳感觉竹阁里气氛怪异,用一句各自心怀鬼胎来形容,亦不为过,他给几人挨个倒酒,与秦淮聊起旧事,换了话茬。 子时夜深,酒席欢散,众人各自回房入睡,唯独许乘风的屋子里烛火荧耀,窗户半敞。 啪嗒! 一支竹筒从窗户外飞进来,落在地上,尚未睡下的人,将竹筒拾起后,借着烛火明亮,缓缓打开,里面只放着一团皱纸。 “滕王北去扶新主,真龙南下定江山。” 看过皱纸上的两行字迹,许乘风面露淡笑,暗道一声“有趣”,便将其放在手心里撵成齑粉,随后吹灭烛火,安然入睡。 ······ 今后数日里,因为秦淮的到来,让李纯阳的脸上添了不少喜色,二人常常到紫竹林外切磋刀剑技艺,各展风采。 但因为李纯阳对《踏雪无痕》的练习有所荒疏,惹得玉美人一直没什么好脸色,终日待在竹阁里清修,而对她一见钟情的周郎,也没个机会得到美人的青睐,情芽久栽,却日日无果。 秦历十九年,桂月初六。 这日,幽篁居外,微风夹杂着竹叶飘落,众人同行在竹间小路上,已是到了分别之即。 “小天师、周公子,还请留步,有机会的话,也请你们来云梦山做客,即使我不在,师姐、师父也会代我好好招待你们的。”李纯阳双手抱拳,向儒道双杰告辞。 “呵呵,北境风光,有别于南境,日后有机会,自然是要游览一番长白山白玉池等良境胜景。”周瑾瑜轻摇羽扇,淡笑语中,自有言外之意。 “周公子救命之恩,玉无瑕没齿不忘,他日若在长白山相见,也请周公子入蟾宫做客。” “好,玉姑娘之言,周郎谨记。” 玉无瑕刚说完两句客气话,周瑾瑜便面露窃喜,美人诚心相邀,他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但周郎很快收敛了神情,望向许乘风。 “枪王若出秦境,入霜叶林原,一路上尚不知要遇到多少凶险,请多多保重。” 许乘风闻言,默然点首,他的眼里有几分对这个俊面儒生的赞赏之色,此子与其父一样深明大义,将来必定会在儒门担当重任,甚至,成为慕容老丞相那般国柱之才! “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安生在百花谷待着吧,等我带雪儿南下去找你。” 李纯阳向秦淮告别,又想到一桩不解之事,再道:“那夜在西荒城外,有名黑衣刺客使出了剑魁的名招‘三尺秋水破长空’,你回南境之后,暗中找剑魁打听一下此事,切莫让此人借用剑魁之名行凶作恶,玷污了他的名声。” “好,此事我记下了,西域从来不是太平之地,祝你早日恢复功体,平安归来。” 竹林中,双侠握别,随后各自上马,分道扬镳,秦淮策马东去,李纯阳、许乘风、玉无瑕向西而行。 半日后,苍茫古道上,三侠策马驰来,依照地图的疆域划分,李纯阳三人已经进入西域沙漠之地。 艳阳当空,灼烤着这一方天地,玉无瑕释放出些许寒冰真元,为三人纳凉,她所修炼的心法《冰蟾心经》,适于在凛冬时节、大雪铺布的地方修炼,经此炽热地带,美人眼中的湛蓝光泽,也不免显得有些黯然。 “一日时间,能不能穿过这片沙漠?”玉无瑕开口问道。 “我看看地图。”李纯阳说完,从马背兜子里取出羊皮图,手指按着上面画好的路线,仔细估算。 “少说得两日,咱们的马在沙漠里跑不快的,日行三百里就不错了,这种天气,对玉姐姐功体也有影响吧?”李纯阳好奇地问道。 “嗯,《玄冰诀》的威力,也就能发挥出七成。”玉无瑕轻点螓首,回答道。 “纯阳,等到了昆仑,知道去哪里找千年雪灵芝么?” 许乘风骑乘在马背上,一边饮酒,一边发问,自打那一夜和周瑾瑜交谈过后,枪王北出秦境,去往霜叶林原的心思便愈发强烈,但他也很担心贤侄的安危,一路上都犹豫着要不要陪他们二人进入昆仑。 “不知道,不过玉姐姐有一位在天柱峰隐居多年的前辈,进了昆仑山脉,我就跟玉姐姐一同上山拜会他老人家,打听打听哪些地方长有雪灵芝。” “呵呵,昆仑这地方,江湖门派多数都是新创立的,龙鱼混杂,善恶难分,想来倒是有些不放心你们两个,既然能找着前辈帮忙,那就最好不过了。” 听完李纯阳所说,许乘风心中悬石方落,继而回首看了一眼玉无瑕。 “玉姑娘,等许某离开后,就劳请你多多照顾纯阳了。” 玉无瑕美眸轻眨,平静地回答道:“许前辈未免有些难为我了,一个为了逞强而不惜性命去破剑阵的人,我该如何照顾?总不能因为一声‘姐姐’,小女子也把命搁在昆仑吧?” “哎哎哎,话里有话啊。”李纯阳知道玉无瑕还在生他的气,不禁赧然一笑。 沿着西域古道,复行几十里后,天色朦胧,见不远处炊烟袅袅,三侠策马而往。 令三人没想到的是,这是西域一处较大的荒废村落,连延数里,尽是被风沙掩埋的残垣断壁,几条纵横交错的斑驳土路,余有不少摇摇欲坠的破败屋宅矗立于此。 但就是这么个地方,聚拢了上千名来往西域的商人旅客,到处都是篝火人群,好不热闹。 “这些人似乎在这里停留了很久。” 行在土路上,李纯阳望着周围临时搭建的马棚,以及随地可见的残羹剩菜,轻声言道。 “估计是遇上麻烦了,这种鬼地方,常有天灾人祸也不稀奇。” 许乘风随口回答一句,旋而扬起长鞭,指着不远处一座破败屋宅,道:“怎么着,在这儿休息一晚?” “好。” 玉无瑕和李纯阳均是点了点头。 三人下马后,走进阴暗幽森的屋子,李纯阳点起一支蜡烛,放在土炕上,这才使屋子里有了光亮。 “玉姐姐,你先在这里歇会儿,我和许叔出去转转,顺便向周围商队讨些酒食回来。” “外面那些人来自各地,想必是龙鱼混杂,你们要小心。”玉无瑕好心提醒道。 李纯阳和许乘风点首,便是一同离开了破宅,最近的一支商队队伍驻扎地,就和他们隔着四五道墙,烤肉、美酒香味儿扑鼻而来。 “走。” 双侠使出轻功,翻过数道墙壁后,目中所见,篝火烧的旺盛,这支商队里头,约莫有二百人,许乘风前脚刚迈出去,借着火光,他瞥见了几副官兵甲胄,便立刻收回了脚,伸手扯了一下李纯阳的袖子。 “许叔,怎么了?”李纯阳面露疑色,问道。 “有官兵,等他们走了再过去,免得生麻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废弃村庄夜来人 西域,一处不知名的荒废村落。 夜色下,村子里数千人分散,晚膳期间,一支披甲带刀的官兵队伍来此巡视,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面对官兵的盘问,商客们多数都是摇头回应,有些人的脸上,布满了惊惶之色。 “你们是从凉州过来的,在这里待了多少天?有没有遇见什么可疑的人?” 残墙外,官兵首领将商队的老板叫到面前,细细盘问情况,李纯阳和许乘风则是小心收敛了真元,立在墙后偷听。 “我们在此已经待了两日,听说前面几个村子的人都死光了,官府封了道路,就没敢往前再走,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货商,没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商队老板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官府封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李纯阳剑眉微皱,轻声道。 “一会儿找个人问问。” 许乘风眼睛微眯,对此事来了点儿兴趣,一直等到官兵们离开,二人才从墙后跳出来,正遇见几个护卫围着篝火喝酒,便径直向他们走了过去。 “这位兄台,打扰一下,我们是从中原来的旅客,路经此地,听说西边有官兵封路,这是为何?”李纯阳来到一个护卫身旁,开口询问道。 “呵,小兄弟要是来西域游玩的,那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丢了性命!” 那名护卫伸手抹了抹嘴角油腻,再道:“听说前两日夜里,有几个杀人狂魔连着屠了那片村子数百人,杀人手法很是恐怖,个个死无全尸!” “这么狠毒?”李纯阳皱了皱眉,没想到西域地广人稀,竟有着比凉州更凶残的恶匪。 “有人传言,那几个杀人狂魔里,有天人境的修士,极可能是西域外境的人。”护卫再言道。 西域之地,纵横万里,以秦朝设立的边城为界,分为内外两境,毗邻凉州的西域内境,无兵家战事,匪患也鲜有听闻,但外境的那些小国,却是厉兵秣马,明争暗斗,终年无休无止。 “有趣。” 许乘风淡淡一笑,自顾坐在那名护卫身旁,说道:“冒着被官兵追杀的风险,从西域外境来到内境杀人,未免太愚蠢,除非他们有很重要的目的。” “这位兄台言之有理,那些家伙可能是冲着边城将士们来的。” “哦?何出此言?”李纯阳好奇发问。 “遇害的不止是百姓,还有一支从南境湘月城来的大商队,他们往边城运送药材货物,那晚就住在前头村子里,负责护送的修士全被砍了头,药物也全都被烧了。” 护卫解释过后,李纯阳二人恍然大悟,这么听来,还真有可能是那些杀人犯对守护边城将士们的挑衅。 不过,镇守边城的那位西域大都护,可不是什么善茬,麾下将士八万,要真证实了此事是某个外境小国故意为之,那可就别想着太平了。 闲谈片刻,李纯阳和许乘风也不久留,用银子买些酒肉,便回了破宅。 屋子里,风透残窗,烛影摇红。 “几百人的命案,恐怕会惊动朝廷,官兵们要在前面路上严守一两个月,咱们明天往南绕个十余里,走这条大路,赶上过路人多的话,也好蒙混过去。” 李纯阳在土炕上铺开地图,借着烛火微亮,伸手指着图上的一条临近水源的路线,说道。 “这条路可没你想得那么安全,不然那些商队旅人也不会在此耽搁数日。”玉无瑕轻轻摇头,目光定格在临近那条大道标注的湖泊图形。 “呵呵,折戟湖,的确不是什么善地。” 许乘风看着地图,不禁发笑,李纯阳不解二人之意,疑惑问道:“这条路上有什么毒蛇猛兽?” “毒蛇猛兽,可算不得什么大危险。” 许乘风饮了口酒,解释道:“这条路,正是二十年前梁国大军亲征西域的路线,当时梁军在那处湖泊之地与诸国混战,本是安定西境的必胜之战,却因一位善使术法的修士搅局,让梁军折损了数万兵马,大败而归,那一战过后,这处无名湖泊,便被称为‘折戟湖’。” “这倒是听师姐讲过,她说梁国在西域有一场败战,元气大伤,间接导致了后来国土被秦国吞并的局面,话说那名修士是何人?”李纯阳点了点头,问道。 “我只知那名修士出身楼兰,修为极高,玄黄盛武时评选的‘法魁’徐方璧,就曾受过他的指点,传闻他能与鬼怪对话,操控亡者灵魂,折戟湖之战过后,他与三藏禅师结缘,同在边城一带救苦救难,帮助两境流民安家。”玉无瑕轻启丹唇,回答道。 “不错。” 许乘风再道:“折戟湖这片地方,埋葬各国将士尸骨十万有余,受到那位楼兰修士的术法影响,折戟湖周边古战场经常会有怨魂出没,连进驻西域的官兵队伍都不会走那条路。” 剑客闻言,接着往地图上找其他路线,但无一例外,除了这条必经折戟湖的路,走其余路线需要他们经转数百里长途。 “那怎么办?绕路?” “绕什么路?那些兵甲怨魂虽然懂得战法,但战斗力不怎么样,闯过去就是了,我久疏战场厮杀,刚好借这个地方练练枪法。”许乘风摆摆手,神情傲然地说道。 “好,到时候就看许叔大展风采了。” 李纯阳点首,既然许乘风有把握能闯出折戟湖,那他就放心了。 吃过晚膳后,三人各自在一间破室里休息,准备明日离开废弃村庄,改路往折戟湖一带行路。 殊不知今夜,异数横生。 嗡! 深夜子时,残月当空,大漠荒原上忽然涌现出一道翠绿光华,耀亮了大片天空。 而光华消弭之际,惊见一老一少,朝着篝火明亮处急急而行,老人披着件染血青袍,手持宝剑,面色苍白,嘴角、胡须皆残留着血迹,可见是身负重伤,他身旁的小姑娘,约莫金钗、豆蔻年华,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好似受到过惊吓,连步伐都迈不稳,而令人称奇的是,小姑娘的头发,异于常人,是如春草嫩芽初生时的翠青之色。 “哎呦!” 小姑娘一个不注意摔倒在地,惊起一身沙尘,青袍老人回望一眼后方,未见任何人影出没,他这才缓了口气,扶起小姑娘,继续奔往废弃村庄。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赶到村庄边缘的一座破庙,老人回身拔剑,只见宝剑通身碧绿,好似竹叶之形,一剑倏出,气扫数里,荡起漫天沙尘,抹去了二人的脚印。 做完这些后,长剑弃地,老人倚着石墙坐在地上,大口喘息间,嘴角有鲜血渗出,小姑娘则是搬了一块石头堵住两扇破门,外头夜风呼啸如鬼哭,吓得她赶紧跑到老人身旁,伸手擦了擦小脸上的脏尘,眼泪汪汪。 “老爷爷,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呀?”小姑娘一边小声问着,一边掉眼泪,这几日经历的事情,让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与悲伤。 第一百一十三章 青竹剑君叶青锋 “丫头,你一定能平安回到湘月城,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那些坏人伤害你。” 破庙里,老剑客身心俱疲,嘴角却是挤出一丝微笑,安慰小姑娘,不许她放弃生还的希望。 待小姑娘认真点头后,老剑客的脸上浮现愁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若被那群不知名的刺客逮到,自己搭上性命,也无力保全这个小姑娘。 而且,这里是西域,距离湘月城万里之遥,如果让小姑娘自己离开,沿路还不知有多少凶险。 “老爷爷,这个村子里有很多人呢,我们找他们帮忙吧。”小姑娘拭去眼角泪水,说道。 “不可!” 老剑客忍不住咳嗽数声,解释道:“丫头,自古商人重利薄情,像令尊这般大义的商人,世间罕见,他们要是看到你的头发,必会取你性命。” 闻言,小姑娘的眼中又流出了泪水。 “就因为我吃过七窍玲珑丹,那些坏人就杀了父亲,和整个商队,还要杀了我,是吗?” 老剑客无奈叹息,他不愿回答小姑娘的问题,因为真相,比她自己猜到的还要残酷。 踏! 于此时,残月之下,四名衣着各异的江湖修士来到,他们立在破庙前的残墙前,彼此互望。 “孟槐,你确定那老家伙跑这儿来了?”背着剑袋的黑衣蒙面人,双手抱胸,问道。 “当然,刚才偷袭他那一掌,我的真元可是打进了他的丹田里,一路追过来,不会出错的,再说了,我可比你们更想要他的命,他识得我面目,岂能让他活着离开?” 名叫孟槐的中年男子,面容饰粉,眉点朱砂,耳垂挂着一对金环,声音半男半女,似是个从宫里出来的太监。 “杜鹃,过去探一探。”蒙面人眼神犀利,望向破庙,清声道。 踏! 只见一名黑衣刺客提剑而出,饱提真元泄在剑锋上,举剑劈碎庙门之际,一道翠绿剑光急速斩了出来,好在杜鹃反应及时,躲开了这一剑。 “哈哈哈哈,果真在此。” 孟槐阴笑数声,自顾踏步走破庙,边走边言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竹剑君,如今也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个破庙里头,莫不是正享用那小妹儿的玲珑玉体?” “放你娘的狗屁!” 青袍老人一脚踏破门扉,手持三尺青锋走出,双眼怒视着孟槐。 “孟槐,你这丧尽天良的畜生,迟早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青袍老人破口大骂,却是惹得孟槐一阵冷笑。 “叶青锋,你要是乖乖交出苗深的女儿,本主可以考虑让你死的体面一些,留个全尸。” 孟槐言语间,蒙面人与两名黑衣刺客也包围过来,各自取了兵器,散出真元,虽说叶青锋受了重伤,但他毕竟是天人境修士,仍有着临死反扑的本事,不可轻视。 “老爷爷,你快走吧。” 躲在破庙里的小姑娘,声音颤抖的喊了一声,她这时才意识到外面的坏人,是冲着她来的,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只望这位护她此行老爷爷,能一人脱困。 “令尊曾救我一命,今夜,老夫以死来偿!” 叶青锋言罢,决心以命搏命,一身真元散于方圆数里,手中剑锋翠芒愈盛,而蒙面人踏出一步,单手握剑,脚下的影子好似活了一般,缓缓站在了他的身旁,做出拔剑动作。 铛! 双剑启锋,战局倏开,叶青锋与蒙面人展开剑斗,剧烈的真元波动,惊起在废弃村庄里过夜的商客,陆续有人打着火把,寻找着散发真气的源头。 而破败宅院里,白衣剑客、玉袍美人、布衣枪王三人也被惊醒。 “这么强悍的剑气,八成是有人在打斗!”李纯阳抓起剑袋,猜测道。 “出去看看。” 许乘风话语即落,三人便是越墙走壁,朝着破庙的方向急奔而去。 “锋回剑转!” 破庙外,叶青锋使出剑招,手里的江湖名剑‘竹叶青’旋出强烈杀势,欲要斩杀眼前之人。 殊不料,蒙面人与他的影子同举长剑,相迎而上,挑飞竹叶青,两道剑气直接印在叶青锋胸膛! 嘭! 白发老剑客身形倒退,青袍再添朱红,面对天人境修为的蒙面人,他根本没有半分胜算。 “呵,青竹剑君可是凉州最有名的大剑修,没想到今夜,会死在我的手里,真是可悲啊。”蒙面人冷笑道。 “若非老夫突发恶疾,尔等宵小之辈,如何抵得住我一剑?”叶青锋目中含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叹命运造弄,让他受恶疾缠身,如今被恶徒索命,即将饮恨于此。 叶青锋心有不甘,拄着竹叶青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孟槐掌中凝聚真元,就欲送这位老剑客上路。 嗖! 只见一支冰刃自不远处刺来,直指孟槐,变数突生,惊得孟槐立刻运出掌势,将冰刃抹碎。 “是谁?谁敢偷袭本主?”孟槐声音尖锐地问道。 却见墙头站着三名中原打扮的侠客,他们都没有答话,而许乘风粗略打量了一番在场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老剑客身上。 “老剑修,何许人也?”许乘风朗声问道。 眼见有人救场,叶青锋竭力张口回话:“凉州十里幽篁,青竹剑君叶青锋!” 此言一出,李纯阳三人均是面露惊色,他们才从十里幽篁出来,便遇上幽篁居正主了?而且看此形势,这四人应该是要取叶青锋性命! 许乘风没多想,当即提着寒铁槊落到叶青锋身旁,他看了一眼老人的佩剑,正是兵器谱上排名第六十位的“竹叶青”,这也打消了三人心里的疑云。 “呵,又见面了,许枪王。” 这时,蒙面人发出一声问候,许乘风细细看去,这才发现对方正是那夜在西荒城外救走南宫胤的剑修! “又是你,冒充剑魁君无期的恶徒。”许乘风眉头一挑,握紧了寒铁槊。 “要小心了,这几个人当中,没有一个修为低于七品的。”玉无瑕轻启丹唇,小声提醒道。 “嗯,那个刺客我见过,当初在抚顶仙楼窃取淬阳金珠的几人里面,其中就有他,好像叫紫荆。”李纯阳望着杜鹃身旁的刺客,认出了他。 “杜鹃,就是这小子砍断了石竹一只手,一会儿杀了他。”紫荆望向李纯阳的眼神,充满了杀气,低声说道。 踏! 只见孟槐走到蒙面人身前,朝着玉无瑕探出手指,问道:“楼主,你既然识得北境枪王,何不将这位小美人也介绍一下?” “孟宗主,切莫因为女色耽误正事,当然,你要是能斗过她,今夜倒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蒙面人说完,冷不丁地提剑而出,黑影随行,双锋直指青竹剑君,幸而许乘风早有防备,当即推出长槊,寒光暴涌,震退蒙面人,但他的影子却是在消散之前,一剑索命而至! 戳! 只见叶青锋竭力提剑招架,这才堪堪挡住影子手里幻化的剑锋,身形踉跄退回破庙里,杜鹃和紫荆看准时机,同时出手,势要取剑君性命! “雪照山城玉指寒!” 玉美人翩若惊鸿,施展玄冰诀名招,滚滚寒流化如大雪铺盖而下,挡住庙门,而后两指并拢探出,隐有破山之势,逼退两名刺客,暂缓剑君之危。 “八品修为,小美人儿能耐不小啊!” 孟槐两眼直直地盯着玉美人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光是那一双湛蓝如天上星河倒映的美眸,就让他感到心痒难耐,更欲窥探被面纱遮住的绝世光景。 此时,许乘风、玉无瑕与孟槐四人对峙,李纯阳则是来到破庙里,搀扶住叶青锋,氛围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月下村庙混战起 废弃村庄边地破庙外,因为真元的流散,引来了不少暂居此处的行客,蒙面人只想着赶紧杀掉叶青锋,不愿多生事端。 至于那个来自湘月城的青发少女,他并没有兴趣,只不过是孟槐对她志在必得。 “许乘风,今夜之事与你无关,趁早离开,免得半世英名,殒葬在这荒凉漠地!”蒙面人深知许乘风的本事,故意开口威胁道。 “废话真多,这桩麻烦事,老子管定了!”许乘风话语落尽,手中寒铁槊挥旋声如虎啸,径直冲向蒙面人。 “该死!” 蒙面人眼神一凛,单手抬剑,真元倏发,浓浓夜色好似受他的剑锋牵引一般,化成与他身形相同的影像,杀气十足,兀自迎招。 “叶前辈,你还好吧?” 破庙里,李纯阳搀扶着叶青锋,掌中运转出一股浩然气,帮助他恢复伤体,但老剑客浑身经脉尽碎,已经是回天乏术,唯有丹田残余的二分真元,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咳咳,少侠不必费心了,老夫受恶疾缠身四十年,今日命终,也就无需再遭这份罪了。” 叶青锋形容枯槁,面目黧黑,他说话的时候,青发少女从石柱子后面偷偷溜了出来,李纯阳觉察到有其他人在,剑眉微皱,立即拔出了双剑。 “谁?” 一声惊问,吓得小姑娘又赶紧缩回了石柱子后面,叶青锋伸出枯瘦手掌,将李纯阳的手掌缓缓按下。 “少侠请收剑,莫要惊吓了稚衣。” 待李纯阳放下双剑,小姑娘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来小脑袋,借着屋顶漏进来的月光,剑客瞧得是一张脏兮兮的稚嫩小脸,便也消减了警惕。 “她是?”李纯阳不禁问道。 而老剑客正要开口回答时,他看到了李纯阳手里的两支宝剑,青光紫华,锋色清寒,正是赫赫有名的清风明月双剑! “清风明月?咳咳,少侠是什么人?” “在下云梦山鬼谷派弟子李纯阳,此双剑是家父李剑诗的佩剑。” 李纯阳回答后,叶青锋默默点头,苍浊老眼里涌出几分喜色,道:“好啊,李剑诗的儿子,剑翁之徒,那老夫就放心了!” 叶青锋白眉舒缓,朝着石柱子那里招了招手,示意青衣少女走过来,他有些话要交代给李纯阳,但在这时,只听得屋瓦崩碎之声, 紫荆与杜鹃各持精铁长剑,从东西两头杀入,势取两位剑客性命! 铛! 只见竹叶青翠光闪动,青竹剑君使出最后二分养命真元,挡住杜鹃猛攻之势,剑锋回转如竹叶飘摇,余劲震毁半座庙宇,将杜鹃击退。 而李纯阳与紫荆则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紫荆所使剑招迅如疾影,好在白衣剑客提前催运了浩然气,双剑架挡于身前,这才挡消此招之威。 轰! 破庙坍塌,惊起无尽尘涛,陆续赶来的商客们,都是站在远处观望,不敢贸然接近破庙,光是许乘风和蒙面人的战斗,气劲余波横扫过来,就让他们感到无比心悸。 “危险!” 李纯阳看到青衣少女在原地呆住,当即虚晃一剑,使出踏雪轻功,掠至少女身旁,将她拦腰抱起,遂而闪到空地。 “果然在这里!” 孟槐瞧见青衣少女之后,脸上显露一抹狞笑,他当初答应与蒙面人合作,将湘月城来的商队赶尽杀绝,就是为了得到此女! “孟槐,先杀了叶青锋!”正与许乘风缠战的蒙面人,大声提醒了一句。 此时叶青锋以重伤之躯,对战紫荆、杜鹃两名刺客,天人境修为只展露冰山一角,已是能与二人战个不相上下,孟槐暂时收回心思,衣袖猎猎作响,探出一只枯瘦苍白的手掌。 “春水漾波!” 孟槐掌中聚敛阴沉真气,一掌拍出,好似一汪春水荡开湖面,令周围残墙木石尽数崩碎,他距离剑君只有十步时,却见玉美人翩然落足,玉手一探,冷然接招! 嘭! 双掌相会,平分秋色,两道掌势各自夹杂着雄浑真元,气散方圆数里,震得脚下大地陷沉,染覆霜华。 对掌之后,孟槐只感觉一阵刀枪过体般的寒意,急忙抽身闪退,再看自己的手掌,已经凝结了些许冰霜。 “长白山一带的《玄冰诀》?” 识破玉无瑕的功法,孟槐的眼里露出一抹警惕,而玉美人也认出他的武学派别,不禁秀眉微蹙。 “合欢宗?”玉无瑕试探性地冷声问道。 “不错,本主便是合欢宗副宗主,孟槐!”孟槐自报名号,眼眉间余有几分得意之色。 听完他的回答,玉无瑕玉手微握,西域合欢宗,其宗主练有邪功《合欢妙法》,以男女欢爱之事进行双修,以达到快速增长修为的目的,门下男女弟子,皆修炼‘互采阴阳,各补所需’的淫乱之术,都已摒弃了羞耻之心,放荡形骸! 因此,合欢宗名声之臭,不亚于南武林血莲教。 玉无瑕缓缓望了一眼被李纯阳护在身后的小姑娘,嗔怒道:“竟然无耻到连小女孩也不放过的地步,你可真是畜生不如!” “呵呵,任凭美人儿怎么咒骂,本主听着便是,此女,我要定了!” 孟槐冷笑一声,惹得玉无瑕雪颜含怒,只见她玉掌攒劲,周身真气回转,凝化风雪铺卷之势,微凉夜色,再添肃杀寒氛! “你这种人,不该活在世上!” 玉无瑕袍袖轻挥,催运风雪袭向孟槐,后者亦有八品修为,在大雪纷扬中且战且避,时不时瞥一眼叶青锋,在他看来,老剑客已经是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自己拖住玉无瑕,紫荆二人,应该可以将他斩杀。 “大哥哥,你能帮一下老爷爷吗?” 青衣小姑娘担心叶青锋安危,不禁可怜巴巴地看着李纯阳,后者亦是有心助他脱困,握紧了双剑,回道:“当然要帮,但要找准机会。” 破庙周围,七修混战,叶青锋提着最后二分气力,苦战两名七品刺客,紫荆二人配合默契,剑招使得如连环铁锁,逼得老剑客寸步难移。 “剑华三千潇竹影!” 踏! 青竹剑君双足重踏,饱提真元,手中竹叶青翠芒暴涌,夜空下,漫布漠尘,却隐隐显现万千竹枝摇曳虚影,伴着风声清啸,向紫荆、杜鹃二人倾杀而出! 唰! 真元凝化的凌厉竹枝,未至二人身前,已是刮破他们的衣裳,震得精铁长剑嗡鸣作响,如此舍命之招,根本不是七品修士能够抵抗的! 残墙之上,蒙面人看到两名刺客陷危,当机立断,驱使影子暂且拦住许乘风,自己抽身跃下,提剑来索剑君之命。 “妄想!” 北境枪王识破对方心思,大喝一声,寒铁槊倒旋如梨花飞舞,刺破黑影之后,继而杀向蒙面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临终托孤湘月城 破庙外,战局火热,千钧一发。 蒙面人欲要一剑诛杀叶青锋,但许乘风手持长槊紧随之后,一向做事谨慎有余的他,自然是不认同这种以伤换命的代价。 铛! 只见蒙面人回身一剑,与寒铁槊交击,两股强烈的真元能量将二人各自震退数步,再度陷入僵持。 而叶青锋舍命出招扳回劣势之际,李纯阳将青衣少女推到残墙后面,自己而是持着双剑前来助阵。 “找死!” 紫荆望见李纯阳要来帮忙,不由得杀心骤起,剑锋一转,直指白衣剑客而去。 “月底修箫谱,玉人捧露盘!” 《侠客行》名招再现,李纯阳手中紫青双剑震鸣,化成两道光耀剑气,十字交叉斩出,但紫荆有着七品修为,自然是不畏惧,举剑相迎。 铛!铛! 凭着自身真元的强悍,紫荆一剑连破两道剑光,杀势不减,欲要将李纯阳斩首,后者似是料到他的心思,倒也没有闪避,双剑合击,散出清脆之音,体内陡然旋出一抹青华。 “幻兵诀·青釭剑!” 青光涌动间,好似漫天竹叶飘零,一支巨剑幻相浮现,护在白衣身前,紫荆虽然修为连压李纯阳两境,但当他的剑刃与巨剑剑锋相抵时,只觉气势此消彼磨,根本无力将幻相击破。 “叶青锋的剑气?”紫荆眉头微皱,道。 “不错,我在十里幽篁破了叶前辈的剑阵,顺便吸收了一部分残余剑气,以此杀你,绰绰有余!” 李纯阳神情漠然,盘旋在头顶的青釭剑,青光愈盛,其实他并无把握赢得紫荆,只是想借此恐吓他一下,但后者眼中,明显露出了忌惮之色,一时不敢妄动。 “哈哈哈哈,李少侠五品修为,能破老夫幽篁剑阵,当真是剑修中的一代天骄!” 听到李纯阳突破了幽篁剑阵,叶青锋拄剑半跪在地上,虚弱喘息,眼中流露出一抹欣慰。 “老家伙,竟然能挺到现在!” 孟槐见叶青锋仍有余力击退紫荆二人,不禁咬牙切齿,他与玉无瑕对了一掌后,借力抽身暴退十余丈,旋而双掌释放真气,缠住紫荆、杜鹃二人,将他们两个拽到身旁。 “拦住她!” 一声阴柔之语,两名刺客立刻会意,孟槐转身看向叶青锋,双掌中催转的真元气息节节攀升,玉无瑕追过来的时候,却已经受到二人拦路,对于护持剑君之事,有心无力。 “不妙!” 李纯阳眼见孟槐要痛下杀手,他深知自己的帮忙只是杯水车薪,但还是放下双剑,饱提一身真元,泄于青釭剑之上。 “刚才那一掌,老夫可记得清清楚楚。”叶青锋与孟槐对视,眼中布满血丝,他已是做好同归于尽的打算,枯瘦手掌颤颤巍巍地抓起竹叶青,四周恍若竹林映现,一枚枚飘落的竹叶,都带着凌厉如剑的杀意。 “春水催魂掌!” 只见孟槐双掌开合,一身真元倾泻在周围,滔滔春水如洪势决堤,朝着清影竹林铺盖而下,两股无匹雄劲怦然撞击,惊动方圆十里! 轰!轰! 强者绝招交会,大半个废弃村庄的屋墙在此时塌毁,远处遥望此战的修士们,也都感到大地隐有沉陷之势,一些人受到横扫而来的气劲冲击,无法维持身体平衡,连片摔倒在地。 “去死吧!” 一江春水挟裹着破竹之势,孟槐提掌杀下,叶青锋口中喷出鲜血,老态身躯摇摇欲坠,李纯阳猛然斩出青釭剑,护在剑君身前,却也仅仅抵挡住孟槐三分掌势,顷刻便崩毁成残缺的青光。 “快走!” 李纯阳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可叶青锋置若罔闻,竹叶青脱手落地,他的两根手指并拢,数里幽篁虚影瓦解,在其指间凝成一支紫色竹锋。 唰! 毫不起眼的竹锋,在剑君做出一个轻勾手指的动作后,朝天一斩,登时将一江春水分成两段,继而落在孟槐的身上,而后者的掌势也落在他的胸膛上。 轰! 极招相会,产生剧烈的爆炸,只见孟槐身上衣衫破碎,露出来一副深红色的铁甲,但那道紫锋何其凌厉,直接划开了红甲,鲜血迸溅,孟槐惨叫着倒飞出去,九死一生,而灯尽油枯的青竹剑君,承受双掌威势后,筋骨、经脉尽碎,身体重重倒下,眼神黯然。 “老爷爷!” 青衣少女在李纯阳的保护下,看到叶青锋倒地,一路哭腔地朝着深坑处跑去。 “结束了!” 蒙面人看到叶青锋挨了孟槐一掌,自知他必死无疑,而他分神之时,许乘风持槊划杀,破开他的黑衣。 铛! 只闻得尖刃刺骨之声,蒙面人立刻闪退,借着月光,许乘风看到了他所穿的红色铁甲,不禁眉头微皱。 “你是‘烽火蜃楼’的人?” “呵呵,上次见面,我可是自报过名号的,江南剑魁,君无期!” 蒙面人凌空而立,冷笑回答道。 “冒用剑魁名号的小人!”许乘风忍不住怒骂一句。 “哦,剑魁不喜欢,那在下换个名字就是,云南大理国,剑宗凌绝顶!” 蒙面人说完,随后单手操剑,体内雄浑真元席卷而出,在其左右化成两道人形黑影,李纯阳听到他的话语,不禁向空中望去,他曾在桃花源见过凌绝顶练剑,只见蒙面人以剑起招之式,与那位剑宗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一剑遨云海!” 澎湃剑气纵横数里,化出云海茫茫,遮掩天月,蒙面人悍然举剑一斩,其余两道影子亦是动作相同,刹那间,三道剑气穿云而过,直指北境枪王! 嗤!嗤!嗤! 许乘风置身云海中,难以窥视五步之外场景,他索性合上了双眼,听风辩位,身形回转间,荡出真元八成,挥槊横扫八方。 “狂风荡扫移峨山!” 极招倏出,立刻扫散茫茫密云,三道剑气受到气劲冲击,亦是节节崩碎,李纯阳等人见云霭消散,各自警觉周围,却发现蒙面人、紫荆、杜鹃,趁机带着孟槐逃离了此地。 “有形而无意,嗯,低劣的仿学剑招。” 李纯阳望着半空中崩解的剑气,凝眉自语,他见识过大理剑宗的剑法,而蒙面人借着诡异的‘影子’连斩三道剑气,也不及凌绝顶一剑之威! “老爷爷,你不要死,不要死!” 青衣少女的哭声打断了剑客沉思,他与玉无瑕、许乘风同时掠向深坑中,来到奄奄一息的老剑客身前。 “丫头,不哭。” 临终之际,剑君的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笑意,他的目光缓缓又落在李纯阳身上。 “咳咳···李少侠,她叫苗稚衣,是湘月城百药斋苗深的女儿,老夫恳求你···送她平安回归。”叶青锋道出小姑娘的身份,李纯阳听闻,嘴角微颤。 这位南境药师苗深,曾在天山剿灭魔宫一战后,救了许多侠义之士,师父也曾受其膏泽。 想到这里,李纯阳认真点首,旋而望向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一头翠青如春草嫩芽的长发,让他感到些许诧异,而同样是看着苗稚衣的玉无瑕,此时秀眉微蹙,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孟槐会对她下手。 “老夫命即终矣,这把竹叶青···代我助李少侠,平定江湖路上的凶险患祸,望你如李剑诗、唐扶摇那般,终成一代剑道翘楚!” “纯阳谢过前辈赠剑,托付之事,也决不负您所望。” 李纯阳说完后,老剑客又想了一桩要事,嘴角渗血,艰难开口:“武林传言,长生秘术,是有人故意···故···” 叶青锋话语未尽,已是虚弱地合上了嘴唇,两只眼睛空洞失神,一缕缕残余真气自他体内流转而出,散于这方天地。 “老爷爷,老爷爷!” 苗稚衣的小手紧抓着剑君的胳膊,泪如泉涌,李纯阳倚下身躯,手掌落到老剑客的眉间,替他永远地合上了双目。 “李纯阳恭送剑君,出尘仙游!” 第一百一十六章 烽火蜃楼玲珑体 五更残月,荒漠野地,风沙漫扬。 李纯阳、许乘风二人,在一众修士的帮助下,为仙逝的老剑客造了一口简易棺材,就下葬在破庙不远处。 黄土筑起矮坟,李纯阳搬了块破石碑立在前头,弯身行了一礼。 “老前辈,此地距离凉州三百里,恕我不能将你的遗体带回十里幽篁安葬了。” 此时的苗稚衣小姑娘,缩在玉无瑕的玉袍里,小声啜泣,这数日间发生的祸事,已经在她心里埋下恐惧的种子,生根发芽。 叶青锋老前辈一走,她便是无亲无故了。 “走,有什么事情,先回去再说。” 李纯阳环顾一眼四周外人,兀自收好名剑竹叶青,与许乘风三人回了破败宅院。 屋子里,李纯阳点燃蜡烛,照着小姑娘的稚嫩小脸,然后取来些剩余的清水食物,递到她面前,饿极的稚衣,也顾不得体面,狼吞虎咽起来。 “稚衣,令尊是百药斋的苗药师对吗?为什么你们会在此遇难?” 待她吃的差不多了,李纯阳坐在土炕上,悠悠开口问道。 “嗯,我父亲是南境最有名的药师,我们跟着湘月城的商队来到西域游玩,被坏人盯上了,他们说是找父亲报仇,就···杀了很多很多人。” 苗稚衣眼眶发红,玉无瑕伸手将她拉到怀中,安抚着小姑娘的情绪。 “仇人?” 李纯阳眼睛微眯,满腹狐疑,苗深在湘月城经营百药斋,姑且也算个商人,但他是重义轻利,半生都在救死扶伤,得是多么凶残无道的人,才会与他结下深仇? “老爷爷说,那些坏人都来自西域的昆仑、天山。” 苗稚衣说完,玉无瑕启唇再道:“在破庙外和我交手的那人,就是来自昆仑香炉峰的合欢宗,而那两名黑衣刺客,看他们用的剑法,不像是出自南北武林。” “应该是烽火蜃楼,两个刺客使的精铁剑,以及与我对战的那名天人修士穿的深红铁甲,只有蜃楼的人才会锻造。”许乘风淡淡地说出一个江湖门派的名字。 闻言,李纯阳和玉无瑕默默点首。 烽火蜃楼,这是一个由数百名西域外境修士组成的门派,在西域名气极盛,称得上是集百家之长,他们善使刀、剑、弓等几十种杀器,甚至精通战争策略、冶炼工法、岐黄医术,据说,凡是有武道修士想要加入蜃楼,最低也得在五品境界! 枪王解释过后,李纯阳接过话茬,道:“烽火蜃楼不归任何国家管属,亦正亦邪,只要给出足够的钱财,他们押镖护送、治病救人、教学武艺什么都做,但我听说曾在天山魔宫成为江湖第一大势力的时候,蜃楼楼主效力于魔宫太师,但魔宫覆灭时,其楼主身死道消,蜃楼的修士们也就解散了。” “是啊,如今烽火蜃楼势力有复出江湖的迹象,怕不是西域魔宫也要死灰复燃了。”许乘风正说着,李纯阳若有所思地看向苗稚衣。 洛阳奇珍阁,解玄遇害,他当时就想过这是西域魔宫的复仇之举,结合苗深一事,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看似风平浪静的江湖,已经是暗潮汹涌! “此事以后再说,你先想想接下来何去何从。”玉无瑕轻眨美目,道。 美人话语打断剑客沉思,李纯阳倒也没急着说自己的想法,反是向小姑娘问道:“稚衣,你的头发怎么是青色的?” “我···我···”苗稚衣眼神闪躲,一直支支吾吾不肯作答,她记得叶青锋说过,千万不要告诉人关于自己头发颜色改变的实情,否则会招来比杀身之祸更恐怖的危险! “我在叶老前辈临终前答应了他,一定将你安全带回湘月城,呵,要是信不过我,不说也罢。”李纯阳温和一笑,不再过问。 玉无瑕伸出一只玉手,轻轻抚摸着苗稚衣的小脑袋,平静地问道:“稚衣是因为吃过‘七窍玲珑丹’,才会导致头发颜色发生了这种变化吧?” 玉无瑕一语惊动其他双侠,李纯阳和许乘风互视一眼,均是恍然大悟,七窍玲珑丹,这是世间较难炼制的丹药之一,据医书记载,普通人服用此丹后,能够洗骨伐髓,开辟丹田,武道修为迅涨,甚至不生疾病,百毒不侵! “稚衣真的吃过七窍玲珑丹?”李纯阳忍不住又问道。 “嗯。” 这一回,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点头,既然这位玉袍姐姐已经知道了,那她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毕竟自己要回家,还得指望眼前这个模样俊秀的大哥哥。 “哈,小妹妹真是好福气,我要能吃到一颗玲珑丹,倒也不必辛苦走一遭西域。” 李纯阳淡然一笑,眼中带着几分羡慕,他要是有缘服用七窍玲珑丹,早就将寒毒排出体外,恢复功体了! “什么好福气?你···” 玉无瑕忍不住白了剑客一眼,想解释些什么,但当着稚衣的面,又不好吐露,粉唇微启间,只得换了言语:“李纯阳,刚才问你的话,你想好了没?” 听到这里,许乘风眉头一皱,看向苗稚衣的眼神,略带怜悯,似是知晓些玉美人未言明的事情。 可李纯阳并不知情,点首回道:“嗯,我想先带稚衣去昆仑,等我找到千年雪灵芝,恢复功体之后,再带她南下,回湘月城。”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要不先想想办法,告诉她家里人?”许乘风问道。 闻言,小姑娘轻轻摇头,低声回答道:“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和父亲来西域的事情,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不会有人找我,纯阳哥哥要去昆仑,带上我一起吧。” “好,等我功体痊愈,就带你回家。”李纯阳淡笑道。 至此,关于护送苗稚衣回湘月城的事情告一段落,小姑娘也在玉无瑕的安慰中沉沉睡下。 而后,玉美人将李纯阳带到了屋外,凉风拂过美人面,黛眉间起了愁色。 “怎么了,玉姐姐?”李纯阳好奇发问。 “你知道那个孟槐为什么想要掳走稚衣么?” 玉无瑕轻眨美目发问,李纯阳则是轻轻摇头,他听说过关于合欢宗的双修秘闻,但苗稚衣芳龄不过十三,又非修士,想来孟槐是对小姑娘另有所图。 “七窍玲珑丹,凡人服之,能够强筋健骨、益寿延年,但除此之外,若是处子之身的少女服用此丹,其身体则会变成‘玲珑玉体’,无需开辟丹田,就能源源不断地吸纳天地精元,藏储于体内。” “嗯?”李纯阳剑眉微皱,这些秘闻,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玉姐姐的意思是,稚衣小姑娘的体内,藏蕴着大量的精纯真元?” “不错。” 玉无瑕轻点螓首,旋而喟叹道:“古籍上有过类似的记载,曾经有江湖修士,豢养妙龄处子,让她们吞服七窍玲珑丹,待她们成年,青丝变黑发时,再与她们进行双修,吸干她们的精元,让自己的修为突飞猛进,那些姑娘,世人称她们为——炉鼎。” 闻言,李纯阳恍然大悟。 “那孟槐岂不是要···” 玉美人一双湛蓝美眸望向李纯阳,启唇道:“我们要保护好她,最好,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头发。” “好。”李纯阳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就算没有答应叶青锋前辈的遗愿,出于侠义二字,他也一定会护苗稚衣的周全!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折戟战场逢弓魁 翌日。 天色阴暗,云翳蔽日,李纯阳四人收拾好东西,便各自上马,出于安全考虑,玉无瑕为苗稚衣披了一条纱巾,裹住她的头发。 四人没有走官道,而是向南绕路西行,直到未时,天色愈发阴沉,朝前方望去,已经能看到古战场的遗迹。 “那里就是折戟湖,据说受到术法影响的兵魂,上天下水,无所不能,可要当心咯。”许乘风指着不远处的大湖泊,提醒了一句。 “折戟湖,很可怕的。” 苗稚衣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惊惶,不由自主地往玉美人怀中缩了缩。 “嗯?稚衣走过折戟湖这条路?”玉无瑕问道。 “没有,我听商队的人说,折戟湖湖底下有一只很恐怖的鬼怪,他能控制好多士兵的灵魂。”苗稚衣将自己听到的传言说了出来。 “呵呵,世人总是将超出理解范围的现实,曲解为鬼怪之谈,小姑娘不用害怕,就算真的有妖魔鬼怪,许某也一定可以将其消灭!” “以许叔的本领,闯过这片古战场不过是发蒙振槁之事,我也很想看看,那些术法制造出来的兵魂,有什么非同寻常。” 几人驾马边走边聊,很快抵达古战场边缘,只见斑驳沙石林立,一方湖水纵横数里,忽有微风拂来,却是令人感到刀枪过体的寒意,昏沉的天色,让这片无主之地更显幽森。 “这也没什么异常啊。”李纯阳四处瞧望,根本看不到什么兵士游魂,也感受不到任何真元波动,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可不要大意了,咱们应该是还没有进入到受术法影响的地方,你仔细看看百步之外,那些黄土下埋着的,八成是死人骨头。”许乘风喝了口酒,把虎头寒铁槊取出来,随后将酒壶递给李纯阳。 剑客也不推辞,同样是饮下一口烈酒,提足精神,面向玉无瑕,道:“玉姐姐,请你照顾好稚衣,我和许叔去前面探探。” “纯阳哥哥、许叔叔,请小心。”苗稚衣好心提醒道,她心里害怕的不得了,只盼着快些穿过折戟湖战场。 踏!踏! 李纯阳和许乘风纵马前行,他们刚来到几具死人骨头前面,折戟湖湖面上便是刮来一阵凉风,令二人心生警惕,操槊拔剑,环顾四周。 折戟湖,水面清澈,但其色泽幽深,好似化不开的千年浓墨,平添几分诡异之感。 出于好奇,许乘风骑着大宛来到湖边,定睛凝望,但眼中只有唯余墨黑倒映,倏然,一缕微弱难察的真气自湖水中流转而出,平白无故荡起涟漪。 “这是?” 就在许乘风疑惑之际,只听得翻浪之声,四、五道淡黑色泽的兵士灵魂从水中跃出,各自持着锈迹斑斑的兵器,杀向枪王! 唰! 好在许乘风早有防备,手中长槊一挥,将那些兵魂尽数斩碎,它们手中的兵器纷纷落地,铮鸣之声,好似发出的某种信号。 噗!噗! 折戟湖水声震如雷击,散出无尽真气,这一方天地之间,逐渐出现黑色兵魂,足有三百之多! “这些兵魂的防御很差,比不得普通人。”许乘风握了握寒铁槊,似是有些失望。 数百兵士游魂没有对二人展开攻击,而是落在地上,李纯阳看到这一幕,不禁说道:“它们好像没有敌意。” 言罢,只见那些游魂伏在地上,拿出黄沙下面隐藏的刀、枪、盾、戟等残破锈蚀的兵器,随后一个个面向许乘风和李纯阳。 这时李纯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句废话,一个个都把兵器拿捏在手,这还叫没敌意的话,那就有鬼了! 踏!踏! 只见那些游魂挥舞着兵器飘忽而来,许乘风单槊匹马,提起三分真元,举槊一刺,震荡出狂风移山之势,将前方上百只游魂碾得支离破碎,刀戟沉沙,恍现当年战争之景! 而李纯阳在许乘风后面,飞身下马,双手持剑,真元涌动,斩出紫青两道剑光,将后方袭杀而来的游魂悉数斩碎。 与此同时,折戟湖水面上真气流转,天地之间,不断凝化出新的兵魂,继续围攻二人,斩之不尽,杀之不绝! “这些兵魂很弱,我们可以闯过去。” 许乘风知会一声,继续在前面开路,李纯阳则是朝着玉无瑕二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赶紧过来。 “走。” 玉无瑕策马前行,真元化成寒流环绕在周身,凡是攻杀而来的兵魂,都被瞬间冻结,化成齑粉,四人三骑穿梭在这边古战场中,可谓是游刃有余。 “这些兵魂也没什么战斗力,全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恐怖。”玉无瑕提掌拍碎数道兵魂,神情疑惑地说道。 “那是因为这些兵魂体内真气稀薄,所以禁不住攻击,折戟湖里有几股很强烈的真元波动,散在了前面。” 许乘风解释完,便与李纯阳先行而去,沿着折戟湖的边路又过一里,二人均是感受到了较为精纯的真元,也正如枪王猜测的那般,这里的兵魂,本体强度已经能与一、二品修士相媲美。 正当大杀四方时,迎面数里,亦有一名孤独旅人驾马而来,他身穿织金长衣,两鬓斑白,自身散出的真元形成气罩,抵御着上百名兵魂的疯狂攻势。 “折戟湖这条路,果然是杀机四伏啊,给人一种亲临战场的感觉,隋大师的楼兰异术,当真是精妙绝伦!” 金衣旅人喟叹一声,自顾提壶喝了口酒,神情淡然,他有着半步天人境的修为,自然是不惧兵魂杀势。 嗡! “有人?” 疾风中伴着阵阵真元波动,金衣旅人立刻警觉起来,他轻挥手掌,一缕真气荡开阻挠视线的漫天尘沙,望见深陷兵魂围攻的两位侠客。 “怎么有点儿眼熟?” 金衣旅人定睛细看,一者身材魁梧,纵马挥舞长槊,大杀四方,好似一位战场临敌的将军,另一人白衣双剑,紫青光华隐现,可见剑法精湛。 “李纯阳,许乘风!” 认出这对儿燕地叔侄,金衣旅人的嘴角露出一抹淡笑,顿时来了精神,只见他取出兜子里的麒麟宝弓,信手从背后箭袋拈出一支铁箭。 “一箭流星落!” 东方羿开弓射箭,铁箭如一道流虹破空而出,挟裹着一股强烈的真元,势如破竹,穿碎数十名兵魂,精准的落在青骓马前方! 戳! 李纯阳望见箭支落地,神色微变,惊道:“许叔,当心这些兵魂会使弓箭!” “许枪王、纯阳,好久不见!” 此时,东方羿传音而至,双侠这才朝前方仔细望去,只见金衣旅人纵马驰来,正是儒门弓魁,东方羿!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阴兵虎符龙蛇阵 “是儒门朝天阙的东方主事!” 古战场上,李纯阳面露喜色,惊呼一声,玉无瑕听闻,亦是驾着夜照玉狮子冲了过来。 “狂风扫岳!” 许乘风大手一握,释放雄浑真元,遂而挥槊将前方兵魂尽数斩碎,为东方羿开路,让他安然到来。 “哈哈哈哈,真是巧啊,没想到弓魁也会来这鬼地方!”许乘风大笑一声,道。 “我去西域边城一带送了礼,现在回往中原,看你们的样子,似乎还没去昆仑吧。”东方羿问道。 “然也,我们在西荒城耽搁了不少时日,今天才到折戟湖。” 故人会面,言谈之际,折戟湖里波涛汹涌,一股股精纯真元释放出来,在天地之间,源源不断地形成战力更为强悍的兵魂。 “许叔、东方前辈,湖里有异物!”李纯阳眯着眼睛,望见折戟湖湖心处,缓缓浮现出一道身披甲胄,盘膝而坐的黑色人形,他的左手擎着一支残破大戟,右手手心里似是握着一面令牌。 “果然出现了,阴兵主将!” 东方羿望着湖心浮起的人影,自言自语道。 踏!踏! 几人在湖边会面时,近有两千名兵魂从四面八方杀来,湖心漂浮的人影,右手微动,那些兵魂好似收到了某种命令,立刻摆开阵势,排枪列戟、举盾收刀,形成两座不知名的战阵。 “许某自参军之后,学过不少有名的战阵图,但这些兵魂组成的战阵,还是从未见过。”面对两千兵魂结出的阵型,许乘风摇了摇头。 “龙蛇演义阵,第三任梁国大将军创立的阵法,攻守合一,不过这些兵魂很弱,以枪王的本事,硬碰硬就能破阵。”东方羿平静地解释道。 “哦?弓魁也懂战阵之法?”对于东方羿的回答,许乘风略觉惊讶。 “呵呵,听别人讲的。” 东方羿话语落定,只见湖心黑影左手持戟一推,两千兵甲列阵杀来,好似一龙一蛇游舞相缠,极具杀意,许乘风翻身下马,只身挡关,寒铁槊震如虎啸,荡出移山平海之势。 轰!轰! 连绵不断的爆炸声传出,惊起万千尘涛,整座折戟湖也为之受颤,频频现出涟漪,冲在最前方的兵魂,皆是被雄浑气劲震得七零八碎,兵刃也尽数断裂! 只此一招,灭杀兵魂三百,大削龙蛇阵之威,但湖心中的影子,手中大戟横推,上千名兵魂重新变化阵型,从左右两方杀入。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大雪寒流破千军!” 李纯阳手握双剑,玉无瑕袍袖轻扬,双侠各自施展绝学,烈烈剑光闪耀,斩碎百数兵魂,漫漫寒雪纷扬,冻消二百兵魂。 “这些兵魂杀不完。” 暂时解危后,李纯阳呼出一口浊息,双眼望着周围由真气重新凝铸的兵魂,道。 “擒贼先擒王。”东方羿举弓指着湖心处的黑影说道。 “这道影子的战斗力,应该不比许某弱上多少,就算将它打散,恐怕天地间的真气,还会将它复原。”许乘风平静说道。 东方羿点了点头,嘴角仍是挂着笑意:“枪王看到它右手中的物品了没有?那是能影响这片战场兵魂不断复生的关键之物,‘阴兵虎符’,只要拿到此物,就能破解折戟湖的诡异术法,勒令这些兵魂!” “弓魁前辈是从何处听来的破解之法?”李纯阳疑惑地问道。 “楼兰。” 东方羿淡淡吐出两个字,许乘风翻身下马,他的眼睛里露出几分灼热,声音琅然道:“弓魁所言,许某深信不疑,那我就会一会那道主将虚影,破了折戟湖的术法结界,也算是为西域做一桩好事。” “好,枪王只管大展风采,我自会伺机相助!” 东方羿说完,许乘风便掠身而出,手里提着虎头寒铁槊,挥舞之间,扫杀前方拦路兵魂,一脚临在水面上,湖波荡漾,引得那道盘膝人影回首,缓缓起身。 此时,为了安全起见,东方羿单手微握,雄浑真元四散,形成一个方圆十丈的坚固结界,阻挡周围来势汹汹的兵魂,李纯阳则是释放浩然气,加固结界防御。 四人在结界中望着湖面上一触即发的战斗,只愿许乘风能尽快取胜。 只见乌云渐散,光辉普照,黑色影子抖了抖身上甲胄,手里的大月牙戟显露锋芒,掠起道道残影,与许乘风槊戟交锋。 铛! 铮鸣声起,折戟湖上惊起一道道水柱,将军的影子倒飞数丈,它的战力稍逊枪王一筹。 然而,影子伸出那只攥着虎符的手掌,引动八方真气,湖边大量兵魂灰飞烟灭,化作一缕缕精纯真元,附着在它的甲胄之上,战力再提二分! “得有半步天人境的战力了。” 许乘风淡然一语,掠身再动,长槊挟裹着破风穿云之势而去,黑色影子手中大戟横扫,又是一次精准交击,平分秋色! 随后,枪王连着试了二十余招,槊戟激荡火星,湖水惊涛翻浪,他的招式全被黑影挡了下来,这也让许乘风心中愈发佩服那位楼兰术士,单是一座术法结界,就能培养出天人战力的诡异影子,他现在相信因他一人导致梁国大败的传闻了。 嗡! 黑色影子手里擎着月牙大戟,撩起滚滚黑浪,磅礴之势,遮掩天日,玉无瑕有心帮忙,当即玉手掐诀,天地真气冻结,化成纷扬大雪,向着湖心铺盖而出。 喀!喀! 只见折戟湖水面冻结,凝现一条冰路,许乘风得以有落脚处,而立在湖畔的东方羿,右手中麒麟弓绽现光彩,左手缓缓拈来一支铁箭。 “许枪王,留心阴兵虎符。” 东方羿话语刚落,弓弦微震,箭似流光射杀而去,穿破层层浪涛,无可阻挡! “一气撼五岳!” 于此时,许乘风大喝一声,骤起杀招,长槊尖处真元暴涌,如化狰狞虎形,一气荡开,与前方的惊涛骇浪发生碰撞。 轰! 真元靡散,水浪激荡百丈有余,只见一支铁箭穿透黑色人影的右手手腕,阴兵虎符脱手而出,浮在水面上,许乘风趁机踏着冰路冲杀过去,举着寒铁槊力劈而下,斩碎月牙大戟,连着划开黑影身上的甲胄! 哧—— 黑色影子的躯体,斜着断成两截,它吸纳着天地真气重塑躯体时,许乘风单手抓起阴兵虎符,回身掠往湖畔。 阴兵虎符到手,湖心处的黑色影子躯体逐渐消散,杀气得以平息,天地间数千兵魂亦是形体变幻,纷纷落在地面上,严阵以待。 “这些兵魂不动了。”玉无瑕轻眨美目,道。 “对,它们只听命于阴兵虎符,此物已被枪王拿到手,只有枪王能命令它们。”东方羿淡然一笑。 踏! 这时,许乘风掠至众人身前,缓缓摊开手掌,只见一枚漆黑如墨的令牌,镌刻着斑驳的虎形纹理,一缕缕真气在此中流转,带有微不可察的杀机。 “这阴兵虎符,能施令于所有兵魂?”许乘风环顾四周排列有序的兵魂,疑问道。 “当然,这是隋大师亲口告诉我的,哦对,他就是在二十年前布下这座术法结界的那位楼兰术士。” 东方羿之语,令李纯阳等人略微震惊,隋大师,天下法修第一人,隋箜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昆仑境外相别离 “想不到,弓魁竟与楼兰隋大师有交集,那这阴兵虎符···”许乘风欲言又止,眼神中略带几分期待之色,望向东方羿。 “呵呵,不瞒枪王,我此番入西域的西境,便是代一位故人给隋大师送礼,他久闻折戟湖一带兵魂作乱,便特地告诉了我破解之法,希望我能在回归中原路上,还于此地一片太平,这枚阴兵虎符的归属,他没有告诉我,枪王要是用得上,就收下好了。”东方羿淡笑道。 他自己孤身这条路,是为了解决兵魂之祸,碰巧遇上李纯阳等人,让许乘风帮了大忙,那这阴兵虎符,理应归他。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许乘风环望一眼周围列阵的兵魂,旋而将目光落在折戟湖的湖面上,他运转出一缕真元,注入虎符之中,借着虎符的特殊能力,将湖水中积蕴的精纯真气释放出来。 嗡! 只见一缕缕黑色真气升腾,湖面色泽逐渐归于清澈,许乘风走到湖畔,感受着天地间充盈的真气能量,兀自盘膝坐定,微微侧首。 “刚才的战斗中,让我找到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感觉,我打算用折戟湖的精纯真元尝试破境,还请各位暂避。” 许乘风说完,李纯阳俊秀的面孔上浮现一抹喜色,听许叔这意思,好像是有突破半步天人的契机! “呵呵,此地真元浓郁,不失为一处绝佳的修炼之地,李少侠、玉姑娘也可尝试。” 东方羿笑着解开腰间酒壶,喝了一口,递给李纯阳。 “这些真元,我就先不动了,只望许叔能渡过小天劫,成功破境。” 李纯阳神情平静地回答道,他虽然有心借此宝地修炼,但要是因为自己吸纳真元而让许乘风受到影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无瑕姐姐,我···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众人观望许乘风修炼时,苗稚衣望着密密麻麻的魁梧兵魂,心里发怵,开口问向玉无瑕。 “乖,暂时没有危险了,等许前辈突破修为境界,我们就离开,去前面镇子上歇息。” 玉无瑕安抚着小姑娘的情绪,湛蓝美眸中,亦是浮现一抹期待,她已经是八品修为,现在观摩一下九品修士的破境之法,她也可以长长见识。 铛! 北境枪王运转心法,随手将虎头寒铁槊嵌在地上,他在吸纳天地真元修炼之余,将其中二分真气聚拢在寒铁槊周围,以备不时之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日薄西山,从湖水中释放的真元气息,已经被许乘风炼化了九成,盘膝坐定的魁梧躯体,隐约绽现微光。 倏然,一阵清风拂过湖面,荡开几许涟漪,湖畔间的九品修士,只觉经脉舒畅无阻,浑身轻快飘然,好似一支轻鸿羽,又如一朵游天云。 许乘风缓缓睁眼,眸子中的视野比以往更加开阔,大手重拍地面,身形陡然腾起,凌空而立,未曾炼化的天地真元,亦是任由他调用,信手拈来! “喝!” 枪王身形落定后,大喝一声,震得天地动荡,一道光柱自他头顶冲天而起,正是突破半步天人境界之兆! “成功了!”李纯阳神情略显激动,道。 “许前辈在九品境界停足十年,今朝找到了突破的契机,实属不易。”玉无瑕轻眨美目,喟叹一声。 踏! 只见许乘风回首,举手投足,皆是有着远超以往的力量波动,他伸手抓起虎头寒铁槊,旋而看向李纯阳。 “纯阳、玉姑娘,该你们了。” 许乘风说完后,李纯阳二人心领神会,各自点首,并肩而立。 但闻一声虎啸,寒铁槊之上积攒的二分真元朝着李纯阳和玉无瑕席卷而去,二人合上眼睛,体内经脉尽开,迅速吸纳真气,进行修炼。 两人境界高低有别,修炼速度自然不同,许乘风释放出来的精纯真元,李纯阳只炼化了两成,其余八成被玉无瑕施展《冰蟾心经》所炼化。 “恭喜枪王,一举突破半步天人境界。”东方羿开口道贺。 “幸得有弓魁帮忙,许某才能借着虎符找到突破契机,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许某,义不容辞!” 东方羿闻言,淡然一笑,回答道:“枪王客气了,这算不得人情,不过我倒是有句话要讲明,上次在凉州剿匪,你说要去敕勒川招募流民,静待时变,若是有机会南下兴复燕地,还望枪王能够礼待儒门各方势力。” “儒门兴则天下安,儒门衰则庙堂乱,许某在长安,多有览读儒书文理,自以为受益匪浅,弓魁今日之言,许某没齿不忘。” 许乘风脸上的傲然之色有所收敛,重重点首。 “好,那在下就不多言了,我现在要回中原,后会有期。”东方羿与许乘风互相道别后,翻身上马,沿着斑驳古道一路东去。 直到月明星稀,一张夜幕在天上铺开,李纯阳二人这才陆续睁眼,虽然他和玉美人都没有突破修为,但二人体内的真元,比以往更加强盛。 “这股真气,比我以前修炼时吸纳的真气要精纯很多。”李纯阳起身握了握拳头,笑道。 “没想到改换折戟湖这条路,竟有如此收获,嗯?弓魁前辈已经离开了?”玉无瑕环望一眼,不见东方羿身影,清声问道。 “嗯,我们也走吧。” 许乘风说完,手里握着阴兵虎符,意念随之而动,折戟湖一带数千兵魂皆是在此刻消散,化成一缕缕真气涌入虎符之中,有了此物,无疑是随身带着一支军队! 四人各自上马后,趁着溶溶月色,一路穿过折戟湖的古战场,再行十里,在一处村镇歇宿。 翌日,李纯阳等人沿路西行,大漠变苍原,众人均是感到寒冷之意,只见远方群山插云,清岚缭绕,正是昆仑境内山景。 “终于到了!” 李纯阳悠然骑着青骓,双眼里倒映着一片嵯峨高山,嘴角挂起一抹淡笑,旋而望向许乘风。 “再往西走数里,就是昆仑山脉,向北而行,可出秦境入敕勒川,许叔,就送到这里吧。” 闻言,许乘风点了点头,开口道:“千年雪灵芝这种奇物,也不知道能在哪座山角能找到,你在昆仑要待一阵子,人生地不熟的,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记得跟玉姑娘商量着来。” 许乘风告诫一番后,再回首看向玉无瑕,道:“玉姑娘,有劳你照顾他了。” 玉无瑕没有言语,只是轻点螓首。 “放心吧,许叔,我能照顾好自己,还有玉姐姐和稚衣,此番去敕勒川,祝你能成功收复境外流民。”李纯阳双手抱拳,神情凝重地说道。 “好,那么,前面的路就该你们自己走了,多多保重,下一次,我们在燕地再会,告辞!” 许乘风开口道别,驭马转身,向北而行。 从中原到西域,数千里坎坷,历经生死之祸,离别之苦,李纯阳终是来到昆仑! 第一百二十章 落魄剑修燕小七 昆仑境内,李纯阳、玉无瑕、苗稚衣三人冒着凄凄寒风,沿山脚道路前行,进入山脉腹地,比起山外的冷清,这里倒是有几十个犬牙交错的村镇,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踏! 一方偏僻村庄外,李纯阳三人在此驻马,剑客望着周边十二座参差不齐的高耸山峰,暗暗惊叹天地自然的鬼斧神工。 只见有的山上好似铺了一层胭脂乱红,斑斑点缀如女子妆容,有的山上,长有青松万千,风摇间恍若波涛起伏,有的山终年积雪不融,有的山看起来荒芜森然。 “传闻昆仑十二山峰奇景殊异,今日得见,果然如此。”李纯阳喟叹道。 “十二峰奇景,除了自然造化,也曾受人为影响,以前昆仑修士多练有术法,各山峰的门派掌门、主人,不乏一些天人境界的高手,他们凭借自身所学的精妙术法,引用真气改变了山间环境。”玉无瑕启唇解释道。 “无瑕姐姐、纯阳哥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苗稚衣伸手揉了揉被纱巾遮掩的青发,好奇地问道。 “玉柱峰。” 玉无瑕伸手指向一座大雪铺盖的山峰,那座山距离他们最近,只有二、三里路。 “这座山看起来陡峭嵬巍,想必山路也是崎岖难行。”李纯阳远望玉柱山,不禁叹道。 “白狐前辈就在山顶隐居,但青骓和夜照玉狮上不了山,我们找家客栈留下马匹,然后再上山去拜访他好了。”玉无瑕提议,李纯阳也点首认同,三人牵马在镇子上找了客栈,顺便在此吃午膳。 晌午,破旧的客栈里,热闹至极,熙攘的客人中,多数是周边各门派偷摸下山来找酒乐的弟子们,龙鱼混杂,良莠不分,李纯阳三人提起了警惕,在一处角落桌前坐下。 待饭餐上齐后,李纯阳四处瞧望,在座的江湖修士,无论老少,大多数都是佩剑在身。 “玉姐姐说的不错,昆仑一带剑修居多。”李纯阳开口说道,眸子里闪过几分炽热。 “嗯,碧水门、拜剑山庄、藏剑宫等等,都是在昆仑新兴起的剑道势力,据说昆仑派的祖师爷,也曾练过几十年剑法。” 玉无瑕回话后,美眸中浮现出冷色,启唇再道:“李纯阳,我劝你不要有和他们切磋剑艺的打算,万一招来图谋不轨的小人,或者暴露了稚衣的身份,你···” “来了昆仑,一切都听玉姐姐的。”不等玉无瑕说完,李纯阳立刻赔上一副笑脸,他心里确实有和西域剑修切磋剑艺的想法,但桌前这两位的安全,他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要。 “美酒来咯!” 伴着吆喝声,跑堂伙计端来一壶温热的佳酿,刚放到桌子上的时候,一名旅客匆忙经过,和伙计撞在一起,眼见那伙计就要摔倒,李纯阳立刻起身,一手接着酒壶,一手托住伙计后仰的身体。 “抱歉,实在抱歉!” 那名旅客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歉意,随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差点儿洒了一壶好酒。” 李纯阳重新坐下,轻嗅壶中酒香,而刚才的旅人,被人一脚踹了回来,突然发生的变故,顿时让熙熙攘攘的客栈变的安静下来,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和李纯阳年纪相仿的落魄修士站在门口,单手握剑,用剑柄指着那名旅人。 “把你刚才偷的东西,还给人家。”年轻剑修眼神慵懒,说话语气深沉而有力。 听到这里,李纯阳剑眉微皱,立刻反应过来,他伸手往腰间摸索一阵子,发现钱袋不见了,正起身拔剑时,那名伪装成旅人的盗贼连忙将钱袋归还,满眼惊恐向李纯阳讨饶。 “这位大侠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盗贼看到李纯阳拔剑,吓得跪地磕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衣剑客也不想惹是生非,当即收剑入鞘,顺便将钱袋丢给玉无瑕保管。 “擦身而过,就能偷了我的钱袋,本事不小。”李纯阳脸上的怒色消减,洒然一笑,坐回了椅子上。 “走吧。” 李纯阳开口让窃贼离开,他立马起身要跑出去,但那名布衣修士伸手将他阻拦住,一双略带怒色的眼神看向李纯阳。 “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他肯定不长记性,以后还会偷盗别人的东西,你这算不算是助纣为虐?” 闻言,剑客不禁抬首与他对视,对方眼睛中的神采,让他看到一种很强烈的正义感,大概就是初入江湖的味道。 “多谢兄台仗义出手,此人已经归还钱袋,总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李纯阳平静地回答道。 “可是···” 布衣剑修想要反驳,却是神情犹豫,好似从李纯阳的话语中听出来几分道理,此时,周围客人们大小声议论起来。 “人家丢钱的都不打算深究,你干嘛那么不依不饶?” “年轻人就该大度一点儿。” 听着周围不冷不淡的声音,年轻剑修最终放下手掌,往旁边退一步,让那名盗贼跑了出去。 “这位兄台,多谢。” 李纯阳再次道谢,却是惹来剑修冷哼一声,对他的谢意不予理睬,李纯阳苦笑着摇摇头,坐下来给自己斟酒。 “小二,来一碗酒。” 只见那年轻剑修找了张空桌坐下,将自己的剑放在桌子上,一些人瞧得他衣容寒酸,都是窃窃私语,把他当成了下酒的乐子。 “这位客官,您只要一碗酒?”跑堂伙计过来招待他,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问道。 “对,一碗酒,暖暖身子!” 剑修自顾翘起了二郎腿,伸手将二两碎银拍到桌子上,他的言谈举止,令在座客人们忍俊不禁,纷纷投来冷眼。 “哈哈,二两银子下饭馆,真是稀闻!” 听着周围客人的冷嘲,年轻剑修眼神微变,满脸不服气地反驳道:“怎么?我这二两碎银不是钱?一碗酒还买不得了?” “酒是买的了,可你拿什么下酒?衣上泥垢?还是路边石子儿蘸酱油?” 有人发出讽问,引得客人们哄堂大笑,正在饮酒的白衣剑客,缓缓将酒碗放下,掂了掂温热的酒壶。 “没钱就拿剑抵押吧!” 又是一声嘲讽,这回,可是惹恼了布衣剑修,他伸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满脸愤色,身后却是有一只温热手掌按住他的肩膀,李纯阳示意他坐下,将自己的酒壶放在了桌上。 “独饮没意思,还望兄台给个薄面,一块儿喝两碗。”李纯阳一边说着一边坐下,布衣剑修听得出言外之意,收敛了脸上怒色,点了点头。 而起哄的客人们见有人解围,便也知趣地不再开口调侃。 “我看兄台年纪也不大,是哪里人氏?”李纯阳给对方斟了一碗酒,面露微笑,心平气和地问道。 “我是秦历一年七夕出生的,又在兄弟姐妹里头排行老七,就取了个燕小七的名字,家住在山外的燕子村。” 落魄的剑修伸手指了指外面,然后举起酒碗,向李纯阳挑眉示意,后者提碗与他相碰,然后一口饮尽,可燕小七明显是不胜酒力,碗里的酒喝了一半,清清嗓子,这才慢慢喝完。 “小二,再来一壶酒,一碟牛肉,一只烧鸡。” 李纯阳招手叫了酒菜,角落桌前玉美人秀眉微蹙,却也无可奈何,只是督促着苗稚衣赶紧吃饭。 “无瑕姐姐,纯阳哥哥为什么请他喝酒啊?是为了答谢吗?”苗稚衣眨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你纯阳哥哥就这德性,他恨不得跟全天下的剑修都喝上一碗。”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玉柱峰上白发翁 昆仑腹地,天气冷萧,镇上客栈里,有两名年轻剑修对坐,饮酒驱寒。 牛肉、烧鸡上桌,燕小七也不客气,扯过一条鸡腿往嘴里送,边嚼边道:“看你这打扮,不像是我们西域的人。” “嗯,我是从中原来的,名叫李纯阳。” 白衣剑客答话,燕小七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李纯阳,这个名字我记下了,等我那天成了昆仑最有名,不对,是西域最有名的大侠,一定到中原找你,还这一桌酒债!” “好,在下也很期待,将来某日能在中原修士的谈闻中,听到燕七大侠的名号。” “纯阳兄弟,话说你此番来昆仑,所为何事?有什么能让我帮到的地方,尽管开口。”燕小七涨红了脸,伸手地拍了拍胸膛。 “我的丹田里淤积了毒息,需要找一株千年雪灵芝做药引,恢复功体。”李纯阳说道。 “啊,千年雪灵芝,以前听说过,这玩意儿,翻遍昆仑山脉也不一定找得到,我正想着去天剑峰藏剑宫拜师,到时候帮你打听打听。” “藏剑宫招收弟子的规矩很严,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加入的!” 旁边桌子上的客人听到燕小七的话,不禁鄙夷道。 “我燕小七八岁习剑,自修过几十种剑法,凭我这身本事,就不信那藏剑宫不收我!”燕小七忍不住又动手拍桌子,震掉了他的佩剑。 那只是一把很普通的铁剑,甚至剑刃已经磨化,少有锋芒,但看剑身锃亮,一尘不染,显然是被燕小七精心擦拭过。 所有人都当燕小七是在吹嘘,又传出一阵冷嘲热讽,唯独李纯阳开口安抚他的情绪,险恶江湖,从来不会尊重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燕小七心中不忿,忍气吞声,眼眶有些发红,大口饮酒后,已经是醉的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纯阳兄弟,我跟你说,我是燕子村最厉害的剑客,前几天还来了个陌生人,他一眼就认准我有天赋,送了我这把剑,说是叫我去外面闯一闯,将来肯定大有作为!” 燕小七向李纯阳说起自己的故事,但后者只是淡然一笑,不表己意,那把铁剑,是燕小七所拥有的最具价值之物了,至少,它代表着有人对他剑道天赋的认可。 客栈里,李纯阳和燕小七一碗接一碗地对饮,直到两壶美酒空空如也,燕小七脑袋一歪,趴在了桌子上,合上眼睛的时候,仍是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剑柄,生怕被他人窃走。 望着熟睡的剑修,李纯阳摸了摸兜子,旋而起身来到角落一桌,早已吃完午膳的玉美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要不是李纯阳和燕小七喝酒,他们已经到玉柱山了。 “玉姐姐,咱们还有多少银子?”李纯阳笑问道。 “想干什么?”玉美人没好气儿地回问一句。 “他一个人初出江湖,身无分文,免不了栽跟头的。” 玉无瑕秀眉轻蹙,启唇道:“这个忙要是不帮,就显得我玉无瑕太小气了不是?” 说完后,玉无瑕将钱袋丢给李纯阳,起身带着苗稚衣走出客栈。 李纯阳取了钱袋,先是往燕小七怀里塞了十几两银子,又到柜前结了账,吩咐伙计扶燕小七去客房休息,这才离开客栈,去追玉无瑕二人。 少间,李纯阳追上二人,并行在道路上,直抵玉柱山。 呼呼! 山下寒风呼啸,有阵阵小雪从顶峰飘落,吹得苗稚衣小脸通红,李纯阳只好释放出真气,罩住三人,抵御寒风侵袭。 “纯阳哥哥喝了那么多的酒,还能走山路吗?”苗稚衣拉着玉无瑕的手问道。 “没关系,喝多了留他自己在这里过夜。”玉无瑕回答一句,似是对李纯阳的埋怨,后者听进耳朵里,不恼不怒,自顾走到最前面带路。 然而,三人沿着崎岖道路行至半山腰,这才发现已至尽头,根本没有登顶之路,抬眼望去,这一段陡峭山坡,只能是施展轻功而上。 “玉姐姐,那位白狐老人真的在玉柱峰?”李纯阳满腹狐疑地伸手指了指山顶位置。 “嗯,白狐前辈曾经在南境学过道术,登顶的山路应该是被他施加了障眼法,你照顾好稚衣,我用轻功上去看看。” 玉无瑕说完,李纯阳摆了摆手,道:“山坡陡峭难行,还是我去探路吧,刚好也醒醒酒。” 就在二人言谈间,山顶旋下来一股淡淡真气,有人传音而至,略显沙哑。 “是何人擅闯玉柱山?” 玉无瑕辨识出熟悉声音,立刻抬首向着山顶回答:“桂月蟾宫玉无瑕,求见白狐前辈。” “哦?原来是玉侄女来访。” 沙哑声音再度传来,李纯阳三人只觉一阵和煦微风拂下,山间厚重积雪渐渐消融,一条蜿蜒山路浮现,直抵玉柱峰。 “走。” 李纯阳、玉无瑕和苗稚衣迎细雪飘摇,一路行至山顶,远远望去,积雪覆盖的楼阁前,有几株红梅正开得血艳,而山路尽处,立着一块自然造化的高耸山石。 “上面好像有字。”李纯阳眯起眼睛望着山石,隐约能看到有经利器雕刻的字迹。 玉无瑕长袖轻挥,一股真气将山石上的积雪拂去,露出四行小诗: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东海痴情女,南山半朽道。 梨花恨岁长,无缘春棠小。 他年化蝶去,双飞共暮朝。 “玉姐姐,诗中何意?”李纯阳不禁问道。 “一桩遗憾。”玉无瑕只回答了四个字,抬眸望向楼阁,如果诗中的遗憾,来自于白狐老人的亲身经历,那她在这里解释给李纯阳听,未免显得有些不尊重老前辈了。 “纯阳哥哥的父亲不是燕国大诗人吗?怎么会不懂这首小诗的意思?”苗稚衣眨着眼睛,问道。 “咳,哥哥是剑修,很少学习书文,其实出来行走江湖,有一身好武功就够了。”李纯阳尴尬地笑了笑,随口找了个解释的理由。 “哦,就是没文化呗?等去了南境,我带你找我的老师,让他教你,他可是全天下文采最好的儒生!” 苗稚衣说完,李纯阳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自发笑,小姑娘家见识短浅,还说什么她的老师文采最好,难不成能比得过周瑾瑜? “无瑕侄女,玉柱峰终年积雪,天气微冷,有什么话,不妨先和你的朋友进来再谈。”老人和蔼的声音,再次从楼阁中传来。 闻言,三人径直走入疏篱小院,惊扰了数只雪狐逃回屋子,推开半掩门扉,暖意伴着炉香扑面而来,厅堂墙壁上,挂着一张阴阳太极图,几只雪狐正围着一位面壁而坐的清修老人。 “玉无瑕,拜会白狐前辈。” 老人听到问候,缓缓睁开苍浊眼眸,从蒲团上起身,回首间,白发轻扬,手里拂尘微动,颇具仙风道骨之姿! 第一百二十二章 峰顶楼阁明来意 玉柱山,峰顶楼阁。 白狐老人见到三位风尘仆仆的来客,面露和煦微笑,道:“无瑕侄女从中原远道而来,想必是有要事请求,来,先请入座。” 说罢,白狐老人手中拂尘轻扬,带起一阵和风,吹得炉子中的火焰更旺盛些,三人各自找了椅子坐下后,李纯阳解开背后剑袋,放到了桌子上。 “无瑕侄女,这二位是?”白狐老人坐在三人对面,开口问道。 闻言,玉无瑕伸手介绍道:“这位是李纯阳,燕国文才剑客李剑诗之子,这个小姑娘名叫苗稚衣,来自南境湘月城。” 听到李纯阳的回答,白狐老人白眉微皱,脸上的喜色有所衰减,代替的是一抹惊讶与不悦。 “李剑诗的儿子?”白狐老人复问道。 “是,在下也是云梦山鬼谷派的弟子。”李纯阳立刻起身,拱手回答道。 只见白狐老人单手轻拍桌角,真元即出,震得剑袋中双剑微鸣,各自弹出半截,显耀紫青光彩。 “清风剑和明月剑不假,模样确实也有几分相像。” 白狐老人凝望着李纯阳的面孔,神色复杂,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玉无瑕不知老人为何会在得知李纯阳身份后,产生这般巨大反应,她有意缓解气氛,当即伸手去解苗稚衣的头巾。 “屋子里不冷,解下来吧。” 玉无瑕替苗稚衣解开头巾,露出小姑娘的一头青发,果不其然,这立马吸引了老人的注意,后者的面部表情渐趋于平静,问道:“这小姑娘的头发,怎么是青绿之色?” 玉无瑕赶紧解释一番,这才让屋子里的氛围恢复如常,白狐老人又深深地看了李纯阳一眼,便收了目光。 “呵,玉柱峰常年罕有人至,没想到今天来的三位访客,还都有着不俗的身份,无瑕侄女,说说你们的来意吧。” “我们来昆仑是为两件事,一是寻找冰蟾蜍,二是寻找千年雪灵芝,听说白狐前辈久居玉柱峰,所以特意来找您问询。”玉无瑕轻启粉唇,言明来意。 “距此以南十五里有一处大雪湖,每到寒冬腊月,就会有冰蟾蜍在那一带出没;但这千年雪灵芝,可谓世间一奇,老夫倒是听过一些关于此物的江湖传言,但从未真正见过。”白狐老人答复道。 玉无瑕闻言,秀眉微蹙,看来她要在昆仑静待数月了,只望在寒冬腊月之初,大雪湖上就会有冰蟾蜍出没。 “请问白狐前辈,那些江湖传言,可有说千年雪灵芝生在何处?”李纯阳急忙问道。 “没有,传闻所讲,是说那千年雪灵芝吸收日月精华之后,能够释放灵气,影响周围草木生长,还有人说,千年雪灵芝具有灵性,懂得隐蔽,所以难以寻得,你远赴昆仑寻找此物,所为何事?”老人回答后,又好奇发问。 随后,李纯阳将自己身中广寒毒的事情说了出来,白狐老人轻轻点头。 “看来,此物关乎到你的功体恢复。” 白狐老人轻抚怀中雪狐,沉思片刻后,再道:“既是如此,老夫觉得你可以去找一个人,山下寒窑镇的回春医馆馆主邱河,他对昆仑境内所有药物、灵材研究颇深,你可以向他打听千年雪灵芝的下落,当然,如果他也不知情,那就只能自己在山脉中慢慢寻找了。” “好,多谢白狐前辈指点。”李纯阳拱手道谢,长长舒了一口气,千年雪灵芝,总算是有点儿着落了。 “无瑕侄女,你们现住何处?”白狐老人问道。 “我们今天才到昆仑,暂无定所,前辈若不介意,希望能在此借居些时日。” “呵呵,无妨,这座楼阁有几间空房,你们住着便是了,寒冬时节,还得等几个月。”说罢,白狐老人又将目光放在苗稚衣身上,他能感觉到小姑娘体内蕴藏的精纯真气,她将来要是入了武道,必能凭借玲珑玉体,突飞猛进,成为一位江湖高手。 “小姑娘,想不想学习术法?”白狐老人露出和蔼笑容,问道。 “想,但我没有丹田,吸收不了真气,家师说要等我成年之后,头发变成黑色,才可以成为修士。”小姑娘一脸苦闷,她也想从武,奈何体弱多病,要不是曾经服用过七窍玲珑丹,她都活不过十三岁。 “你的体内蕴有极为精纯的真元,散于四肢百骸,暗中隐伏,老夫曾学过一些道法,可以帮你疏通经脉,保你不出两个月,就能开辟体内丹田。” 白狐老人说完,苗稚衣睁大了眼睛,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老人面前,下跪磕了个头。 “老爷爷,那你以后就是我师父了!” “好好好,快快起来。”白狐老人脸上喜开笑颜,他也是没到苗稚衣会这么干脆地拜他为师,自己年老隐居,不问世事,在晚年收个资质不错的小姑娘当弟子,算是件意外之喜,自己精修的术法,也能有个传承。 李纯阳和玉无瑕看到这一幕,互望一眼,均是感到欣慰,稚衣能在白狐老人这里学些本事,将来也好自保。 就这样,苗稚衣拜了师父,李纯阳三人在玉柱峰暂居,给这座覆雪的清冷楼阁中,添了几分欢声笑语,而白狐老人对李纯阳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淡,白衣剑客百思无解,但他一心惦念千年雪灵芝的事宜,便也没将这桩小事挂于心头。 翌日,四人吃过早膳,李纯阳回房取了风月双剑,准备下山去寒窑镇,玉无瑕、苗稚衣、白狐老人送他出门时,老人家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当即开口。 “李少侠,留步。” “白狐前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吗?”李纯阳驻足回首,几只雪狐在他身旁跳跃玩耍着。 “到了医馆,记得买二两‘墨尘散’,此物遇水会变成墨黑之色,刚好给稚衣的头发染一下,免得将来下山还要处处提防。”言罢,白狐老人袖中飞出一块金元宝。 李纯阳接过元宝,细细掂量,约莫十两重,想来是那墨尘散极为珍贵。 “好,纯阳谨记。” 李纯阳点首回应后,沿着山路走下玉柱峰,而后施展出踏雪轻功,下山东行数里,便是到了寒窑镇。 寒窑镇,这是昆仑腹地较大的一座镇子,风气湿寒,草木枯萎,鳞次栉比的几排房屋缺檐少瓦,清冷古道上有着醒目的斑驳裂痕,街角街尾也看不见几个人影往来,呈现一派残败景象。 忽而有阵阵药香拂掠而至,李纯阳侧首望去,街头一隅,有一座不同于寻常家宅的院落,檐底挂着两个红皮灯笼,正门上的木匾,镶着“回春医馆”四个大字。 第一百二十三章 锦书痴情暮成雪 昆仑,寒窑镇。 大街上,李纯阳背着剑袋径直走进回春医馆的正门,清冷的院子里,七八间屋子相连,有几个小童在火炉旁熬制汤药,他们看到有人来访,都是停下手头的活,朝着剑客望去。 “你找谁?”一名抱着干柴的小童来到李纯阳面前,眨着眼睛问道。 “在下李纯阳,是受了玉柱峰白狐前辈所托,来医馆找邱馆主打听些事情。” 李纯阳说完,一间药房里传来轻微咳嗽声:“咳咳,受白狐先生所托,想必有要事,请入室吧。” 李纯阳推开药房门扉,只见四壁橱柜上,列着一排排医药古籍,最里面的屋子中,一位身着粗麻布衣的中年医师,正端坐在桌前翻阅医典。 “在下李纯阳,拜会邱馆主。”李纯阳拱手问候道。 闻言,邱河抬眼打量着这位年轻的白衣剑客,伸手示意。 “少侠请坐,不知白狐老先生有何要事,需要邱某帮助?” “白狐前辈让我来医馆,找馆主买二两墨尘散,另外,在下想在馆主这里打听一下,在何处能寻得千年雪灵芝。”李纯阳回答道。 “千年雪灵芝?” 邱河双目微眯,道:“此物生长于昆仑山间寒峭,极难寻找,已经有五年没有听说过关于千年雪灵芝现世的传闻了,少侠为何要找此物?” 随后,李纯阳将自己需要雪灵芝解毒一事娓娓道出,邱馆主点了点头,合上书卷,沉思道:“秦历十四年,我曾在小寒山北崖寻得千年雪灵芝,此物颇具灵性,遇湿寒水土便能成活,而且无需扎根,觉察到危险时,能够借着天地真气进行移位。” “它是可以活动的?”李纯阳脸上露出吃惊之色,有些不敢置信。 “呵呵,天地之大,无奇不有,邱某没有开玩笑,当初我为了追寻那一株千年雪灵芝,从小寒山追至蜿龙山一带,没少吃苦头,就在攀崖摘取之际,绳索断裂,我从山崖上摔了下去,好在保住了一条性命,可惜啊,无缘摘得此物。”邱河馆主回首往事,不禁叹息一声。 “这么听来,千年雪灵芝,不好找啊。”李纯阳剑眉微皱,心中暗道。 吱~ 只听见木轮碾地滚动声音,邱馆主扶着特制轮椅,行至墙角处的橱柜前,李纯阳这时才看清楚,邱河下半身残疾,他的左小腿被截断,只能靠轮椅代步,剑客猜测,八成是他找千年雪灵芝的时候,摔断了腿。 邱河翻开抽屉,取出来一卷自撰的书籍,伸手翻了寥寥数页,将绘有千年雪灵芝的图卷递给李纯阳。 “这便是千年雪灵芝,你若有心寻找,可以去昆仑山脉边境蜿龙山碰碰运气。” 李纯阳仔细看着图卷,整株雪灵芝好似一条盘卧的龙形,由精美的蓝彩纹路点缀,颇具仙灵之气。 “邱馆主,千年雪灵芝具有灵性,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引它出现?限制它的活动?”李纯阳随口问道。 “吸引千年雪灵芝的办法,邱某倒是想过,听说儒门有一内功绝学,名为‘浩然气’,这种气息极其温和,可以滋养天地间一切草木之物,按理来讲,如果在千年雪灵芝活动区域释放浩然气,应该能对它产生吸引。” 邱河话语刚落,李纯阳脸上愁眉舒展,露出一抹淡喜。 “真是巧了,在下学过浩然气。”说罢,李纯阳释放出一缕浩然之气,在指尖流转。 感受着温和的气息,邱馆主面上略有惊讶,不禁笑道:“没想到少侠是儒门中人,我看李少侠衣装打扮,该是中原剑客。” “不错,在下是鬼谷派弟子,曾受琴圣曲流觞先生传教,习练浩然气。” “原来是剑翁高徒,真是···”邱河的话语停留在唇边,眼睛里露出疑惑之色,紧盯着李纯阳的面孔,试探性地问道:“李少侠的父亲,可是燕国的李剑诗?” 李纯阳认真点了点头,甚至拔出风月双剑证明身份,对此,邱河一时哑然,伸手揉了揉额头。 “你刚才说,你就住在玉柱峰,白狐老先生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他对你态度如何?”邱河启唇发问。 “我告诉白狐前辈我父亲是李剑诗的时候,他好像不太高兴,邱馆主可知其中实情?还望解惑。” 李纯阳回答后,邱河淡然一笑,道:“呵呵,他应该是对往事释怀了,才会慷慨留你住下,不然的话,肯定一脚把你踢下山去了!” 李纯阳满脸疑惑,听着邱馆主开口道出一段往事:“白狐老人以前是道门的一位天师,不惑之年时遇见了在‘春秋十剑’里排名第八位的暮成雪,也就是当今东海之滨,多情锦书楼的楼主,他对正值年青风华的雪主心生爱慕,欲与她结为连理,可却屡屡遭拒,究其原因,就出在令尊身上。” “我父亲以前,和暮成雪前辈有故事?”李纯阳睁大了眼睛,他从来没听父亲讲过什么风流韵事,师父、娘亲也未曾提起,想来是他们都对自己刻意隐瞒了。 “这段故事,算是两个人的遗憾,令尊当年凭借一身精绝剑法,和满腹文才,在中原名气极盛,自然是惹得不少姑娘动了芳心,什么苗疆的蛇蝎娘子、东海女剑修暮成雪、楚国的三公主等等,所以,因为你父亲,暮成雪婉拒了白狐老先生的爱意,直到令尊与岳大将军的千金成婚,痴情的雪主变得心灰意冷,去东海创立锦书楼,从此断了情根。” 听完邱河的话语,李纯阳方才知道父亲的这些旧事,看来,白狐老人、暮成雪与父亲三人之间,关系微妙。 “所以,白狐前辈是因为被暮成雪前辈拒绝,才会来到昆仑山脉隐居么?”李纯阳问道。 “然也,情爱之事,难分对错,白狐先生对令尊是怀恨在心的,但听闻令尊率领武林群侠远赴天山剿灭魔宫,出于对这位剑中豪杰的钦佩,白狐先生的恨意也就慢慢消减了。”邱馆主不禁感叹道。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东海痴情女,南山半朽道··· 李纯阳回想起玉柱峰山石上的小诗,亦是忍不住叹息,但愿自己此生,不会步白狐老人的后尘,深陷儿女情长的泥沼。 第一百二十四章 深山温泉俏佳人 言谈过后,李纯阳有心回归玉柱峰,便从怀中取出了金元宝,放到桌子上。 “还请邱馆主给在下包二两墨尘散。” 邱河看着桌上的金元宝,伸手推回李纯阳面前,道:“墨尘散也算是比较珍稀了,但我不打算收钱,而是想和李少侠做一笔交易。” 李纯阳面露疑惑,不解其意,邱馆主再将手中药鉴翻到绘着奇异药草的纸页上,淡笑道:“这是龙鳞花,生于大雪湖附近,此物根藤极多且生有毒刺,一般的采药师都无法靠近,李少侠是五品修士,所以,邱某希望少侠能替我采摘十朵龙鳞花,换取墨尘散。” 李纯阳看了一眼书页上画着的黑红色花朵,又听他说此物生长在大雪湖附近,毫不犹豫地伸手拍了拍胸膛。 “邱馆主放心,在下这就动身,去大雪湖采摘龙鳞花,等我回来换墨尘散!” 李纯阳的脸上浮现一抹淡喜,昨日听白狐老人所讲,寒冬腊月,冰蟾蜍会在大雪湖出没,他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看看情况,万一走运找到一两只,那玉无瑕就不必在昆仑苦等数月了。 “好,也请李少侠多加小心。” 邱河拱手送别,李纯阳也不多废话,背着剑袋离开了回春医馆,孤身一人前往十五里之外的大雪湖。 逶迤山路,盤桓曲折,李纯阳倚仗着绝妙步法踏雪无痕,一路抵着风霜侵袭,穿过荒山野道,终是来到大雪湖。 只见湖边泥泞结冰,李纯阳仔细望去,难以窥见深邃湖底的景象,今日天气清寒,山野间除了几只觅食的梅花鹿,看不到其他活物。 李纯阳抬手凝汇真元,化出一道雄浑掌劲,崩击在大雪湖湖面山,顿时惊起数丈浪涛,然而,涟漪渐渐散去,湖面恢复平静,连一条受惊吓的鱼儿都看不到。 “八成是找不到冰蟾蜍了。” 李纯阳略觉失望,兀自收敛了真元,沿着湖边寻找龙鳞花的踪影。 少间,只见大雪湖附近的荒山下,生长着一大片长有钩刺的藤蔓,呈现黑红色泽,蔓延数百丈,是这天地荒色中难得一见的色彩。 而在藤蔓深处,生长着瓣如龙鳞的黑红色花朵,正是剑客答应帮邱馆主采摘的龙鳞花! 李纯阳从腰间取出布袋,释放真元护体,小心翼翼地踏入藤蔓交错之地,殊不料,那些藤蔓似有意识一般,开始发生扭曲,朝着李纯阳探出毒刺。 叮! 毒刺触碰到真元护罩,纷纷碎裂,显然是攻击力极差,出于警惕,李纯阳拔出明月剑,向着有龙鳞花盛放的地方前进,将剧毒藤蔓一截截扫断。 没过多久,白衣剑客便是摘取了十朵龙鳞花收入囊中,正好也走到了荒山上,远处升浮的袅袅白烟,吸引了他的注意。 “莫不是有人在那里修炼?” 李纯阳揣着好奇心,施展轻功离开了藤蔓缠绕之地,向白烟升腾处奔行而去。 行过一里,浓浓烟霭拂面而来,朦胧了剑客的视线,但仔细望去,仍是能看清此地花木葳蕤,青草丛丛,与这方山野的大片荒凉形成鲜明对比。 “没想到昆仑荒野,还有这种景色。”李纯阳暗叹一声,继续前行。 哗啦啦! 只听得清泉流响,又感到一阵温热,李纯阳意识到前方应该是一处天然温泉,他不禁加快了脚步,想要洗洗一身疲惫。 踏! 李纯阳大步来到草地边缘,撩散温热雾气,眼前一亮,果然是一座天然温泉,甚至能看到泉眼喷涌的热浪,在这般美景中泡泉洗浴,合该是一种享受。 “呼。” 李纯阳呼出一口白气,丢下剑袋,然后宽衣解带,脱去上衣,露出半身并不算很精壮的皙白肌肉,就在他坐在石头上脱鞋之际,温泉里忽然荡起一阵涟漪。 哗啦! 伴着泛水清声,一名赤身的年轻女子从水中游了出来,只见她伸手撩起湿漉漉的乌黑秀发,睁开美目,眼中倒映着水岸景致,以及···赤裸着上身的男人。 看到有人在岸边,女子蛾眉微动,继而美眸中露出惊惶之色,李纯阳也没想到水里有人,他正解着裤带,被眼前一幕给惊住了,四目相会,彼此都是大惊。 “啊!” 温泉里的女子娇呼一声,两只玉手立刻揽着双肩,又向后游了数丈之远,李纯阳被她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来,当即扒拉着靴子穿上。 “误会,姑娘···误会!” 李纯阳努力辩解着,但温泉水色清澈,娇美女子的身材相貌被他一览无余,雾气朦胧间,更惹剑客好奇窥探两眼。 “你···你还看!”温泉里的娇美女子娇嗔一声,两颊绯红,眼睛里似有泪水打转。 “抱歉,抱歉!” 李纯阳意识到错误,赶紧转过身去,摸索着上衣穿好,他想着和对方道歉,便坐在石头上没有逃走,而水中女子也趁机游到另一边,纵身跃起,躲在青石后面穿衣服。 少顷,听到玉足点地声,李纯阳这才慢慢转身看过去,只见那名女子穿着一身对襟彩纹锦衣,湿漉秀发披散,面如春初桃花,配上周边景致,好似一副画师笔下的美人出浴图! “姑娘,实在抱歉,我以为···” 嗖! 不等李纯阳说完,只闻一道剑鸣,锦衣美人儿玉手轻扬,引动真元,不远处飞来一柄细身宝剑,她握住剑柄之后,毫不留情地刺向白衣剑客! “误会!” 李纯阳惊呼一声,施展轻功倒退,小心躲避着女子的细剑攻势,他本就没有理,担心动手只会让加深误会,便没有拔剑相向。 “好色的登徒子,本姑娘绝不会放过你!” 剑客连着躲了十余招后,锦衣美人儿愤骂一声,轻咬银牙,两指并弹细剑剑身,荡出一道恍如粼粼水波的剑气。 戳! 李纯阳极力闪躲,但还是被剑气划到了衣服,衣角飘落间,明月剑出鞘,赫然在握。 “我说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李纯阳苦笑着解释道。 然而,锦衣女子眉眼间怒色未消,一副不杀了他誓不罢休的模样,手提细软长剑,再次杀向李纯阳。 “月底修箫谱!” 李纯阳单剑启锋,体内真元散出五成,施展《侠客行》名招,而对方剑如游蛇起舞,卷起几分剑势,悍然碰击。 铛! 清脆的剑击声响起,锦衣女子展现出六品境界的修为,真元自体内席卷而出,缠绕在细软长剑上,荡出一记杀招。 “西山飘雪掠寒风!” 嗤嗤! 细剑拂来,掀起寒风,真元凝化万千雪花飘落,李纯阳单手旋剑,稳然接招,每一片雪花落在剑锋上,都会激荡出“叮”的脆响,但对精通绝世剑法的李纯阳来说,这样的剑招,不过是花架子。 只见剑客有条不紊地将一阵大雪击溃,继而回身一剑起舞,旋开紫华,锦衣女子急忙举剑招架,双剑碰击时,雄浑剑气将她震退数步。 “你!” 锦衣女子的脸上,除了难以消减的怒色,又多出一抹惊讶,光是刚才那一剑之威,她就感觉到了自己与李纯阳的剑法不在同一个层次! 第一百二十五章 锦衣女子桃花面 “这个色狼,居然有这么精妙的剑法。” 锦衣女子感慨一声,继而提剑倒持,玉手化掌施展绝学,凝汇天地间的精纯真气,朝着李纯阳袭来。 “没完了?” 面对锦衣女子不依不饶的进攻,李纯阳剑眉微皱,有意吓退对方,他使用明月剑锋连斩出三道剑气,却是被锦衣女子掌劲尽数震溃。 “你逃不掉的!” 锦衣女子娇哼一声,玉掌势如破竹,仿佛只有杀了面前的白衣剑客,才能泄她心头之愤! “晴色入河川!” 李纯阳无心伤女子性命,他举剑虚晃一招,趁着对方躲闪之时,脚下生风,朝着寒窑镇的方向掠去。 “哪里走!” 锦衣女子提剑紧追而来,二人一前一后,正来到荒山与大雪湖的交界,李纯阳施展出踏雪无痕,小心翼翼地穿过黑色毒藤的交错之地,而那名女子见剑客步法缓行,自然不肯放过这大好时机,两指并拢,如利剑般刺杀而出! 面对身后杀势,李纯阳同样是回身一掌,两股气劲交锋,大雪湖面惊起涟漪,李纯阳也借势闪到湖边,凝眉喘气。 “登徒子,我看你往哪里逃!” 锦衣女子掠至李纯阳刚才立足之地,但她没有任何戒备,玉足前移,恰好被扭曲的毒藤缠住脚踝,一根毒刺没入小腿半寸有余! “小心!” 李纯阳大声提醒一句,却是为时已晚。 嗤! 剧烈地疼痛感令锦衣女子蛾眉微蹙,当即挥剑斩断那根毒藤,她刚才被愤怒冲昏头脑,只顾着对付李纯阳,这时方意识到自己陷危,望着大片蔓延而来的毒藤,不禁倒退两步,稍失方寸。 白衣剑客急于救人,便将清风剑也从剑袋取出,双剑启锋,划出两道凌厉剑光,斩碎几十根黑红藤蔓,锦衣女子回过神来,玉足轻踏,掠出毒藤的包围。 刹那间,四目相会,李纯阳见锦衣女子脱困,舒出了一口气,而后者此时眼眸里的慌色消失,但一想到刚才李纯阳在温泉边脱衣服,她又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细剑。 且不说李纯阳有意无意,自己完璧清白之身,被他看了个遍,叫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别以为本姑娘会原谅你!” 言罢,锦衣女子提剑来刺,右腿却是感觉一阵刺痛,娇躯失衡摔倒,细软长剑也脱手而出,插在李纯阳面前。 锦衣女子轻咬丹唇,回首看去,只见自己腿部伤口流血,黑红色剧毒正在向其他地方蔓延,她的半只脚都失去了知觉。 “糟了,是龙鳞藤的毒刺!” 李纯阳瞧见锦衣女子倒地,立马提着剑跑了过来,后者见他挥剑而至,玉手五指凝汇真元,准备做殊死之搏。 铛啷! 殊不料,李纯阳来到女子身旁,直接将风月双剑丢在地上,伸手去掀开她的裤脚,锦衣女子以为他要非礼自己,掌势倏出,将剑客震退十数步! “你···你别过来!” 锦衣女子拾起李纯阳的双剑,拄剑站起身来,眼中满是警惕与慌张,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方圆十里连个村庄都没有,李纯阳要是想做些什么,她只怕是无力自保。 “姑娘,你的伤口有毒,不及时处理的话,怕是整条性命都保不住!”李纯阳伸手揉着发痛的胸膛,皱眉劝说道。 锦衣女子轻咬银牙,看了看腿上的伤,又看了看李纯阳一脸认真的表情,只得暂时放松警惕,但双手仍是紧握着剑,生怕有变。 看到对方放下杀心,李纯阳这才大着胆子朝她走去,不紧不慢,距她五步之时,忽然使出踏雪轻功,身如残影般掠至其身后,双手握住她的两只皓腕,稍一发力,震飞风月双剑。 锦衣女子身体再度失衡,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揽住柳腰,将自己慢慢放倒在地。 “你!” 锦衣女子目露慌色,娇躯忍不住颤抖。 “抱歉了,在下是怕姑娘一时冲动,有意取我性命,只能出此下策。” 李纯阳点首致歉,毫不犹豫地释放出浩然之气,温和气息环绕锦衣女子全身,令她舒缓心神,俏脸上的红怒也渐渐消退。 哧! 李纯阳伸手拔出毒刺后,锦衣女子腿部的伤口不断流出黑红色的鲜血,他尝试用浩然气引出那些剧毒,但却是徒劳之举。 “这些剧毒,和姑娘的血融合在一起了。”李纯阳剑眉微皱,道。 “有什么办法?”锦衣女子亦是秀眉轻蹙,旋而咬牙道:“若是保不住这条腿,请你杀了我。” 锦衣女子眼神凝重,她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一个残废的结果。 “放屁,一条腿比一条命还重要?” 李纯阳皱着眉反问一句,随后单手握住女子的纤细小腿,启唇印了上去,替她将毒血吸了出来。 “你为···” 锦衣女子看着剑客为自己吸出毒血,不禁对自己刚才的作为产生了怀疑,他要真是个图谋不轨的色狼,又怎么会冒着中毒的风险帮自己? “噗!” 李纯阳吐出一大口毒血后,也顾不上擦拭嘴角血迹,当即从衣上扯下一条白布,缠裹住女子腿部的伤口,浩然气再出,封堵她腿部筋脉,这才勉强将毒血镇住,不再蔓延。 做完这些,李纯阳将青衣女子的腿放下,随意瞧了对方两眼,丹唇蛾眉,粉面桃花,只此面貌,称得上是一位俏佳人。 “我已经帮你镇住了伤口的毒血,但若不及时医治,还有有毒发的危险。”李纯阳一边拭去嘴角毒血,一边开口说道。 锦衣女子此时眼神复杂,她伸手支撑着娇躯站起身来,漠然回了一句:“登徒子,不要以为本姑娘会对你心存感激!” “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属意外,信不信由你。” 李纯阳摆了摆手,收起风月双剑就欲离开,临走时瞥见地上的细剑,若有所思地回首说道:“剑不错,可惜姑娘剑法太差了。” 听到李纯阳藐视自己的剑术,锦衣女子气的俏脸色变,嗔怒道:“登徒子,我一定亲手挖了你的眼睛!” 李纯阳对此置若罔闻,自顾离去,锦衣女子想要伸手去拾起佩剑,却是脚下失衡,忍不住又摔倒在地,腿部的毒伤,已经是令她寸步难行。 听到女子的轻声呻吟,白衣剑客忽然停足,自叹一声,转身走了回去。 “出于行侠仗义的本职,我可以送你回家。”李纯阳淡言道。 “不用你管!”锦衣女子气冲冲地回答一句,艰难起身,眼眶微红,她恨自己现在的无能为力,让一个外人看到了她的狼狈。 “呵,死鸭子嘴硬。” 李纯阳侃笑一声,解下背后剑袋,在她面前弯身,锦衣女子咬着银牙,终是伸手搭上李纯阳的双肩,白衣剑客将她背在身后,锦衣女子倒也自觉地替他拿起了剑袋。 “最近的一处医馆,在前面十五里的寒窑镇。”锦衣女子说道。 李纯阳意识到她说的应该是回春医馆,便沿着来时的路,施展轻功疾行而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春医馆美人怨 昆仑荒野,白衣剑客背着锦衣女子掠行十余里,终是望见人间烟火。 踏! 李纯阳走在寒窑镇的斑驳古道上,停住了脚步,深深呼出一口浊息,暂缓一身疲惫。 “呵,这才走了多远就累成这个德行,还好意思称自己是侠客?”背上的锦衣美人儿娇哼一声,似是怨气未消,故意嘲讽道。 闻言,李纯阳也不恼怒,淡笑着回应道:“背着个小怨妇跑了十五里,你以为多容易?” 小怨妇?! 听到这个称呼,锦衣女子顿时气的粉面露红,咬牙切齿地伸手捶了一下李纯阳的肩膀。 “你骂谁?” 锦衣女子怒问之际,李纯阳双手稍微用力,托着她整个娇躯向上一提,令锦衣女子忍不住娇吟一声,柔软胸脯贴紧了他的后背。 “色狼,本姑娘一定要杀了你!” 锦衣女子咒骂一声,恨不得狠狠地教训李纯阳一顿,但因为腿上毒伤发作,她必须收敛真气,只能是逞逞口舌之快了。 “呵,三言两语可杀不了人。” 李纯阳淡笑一声,旋而起步背着锦衣女子踏入回春医馆。 正值日暮时分,一名药童推着轮椅从屋内出来,邱河馆主望见李纯阳归来,脸上露出淡喜之色,转而又瞧见他背后那名衣发湿漉,满脸怨气的粉面美人儿,不禁感到惊讶。 “李少侠,琉璃,你们这是?”邱河坐着轮椅行了过来,满腹疑惑地问道。 “邱叔叔,我···” 锦衣女子礼貌地称呼一句,她想要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却感到难以启齿,欲言又止。 “哦,这位姑娘在大雪湖附近行走,不慎被龙鳞花藤蔓上的毒刺伤到了,我正好路过,好心帮她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带她来了医馆。”李纯阳胡乱编了个理由,回答道。 “李少侠果然是一身侠气,带白姑娘来医室吧。” 锦衣美人听到李纯阳的谎言,又听到邱河对他的侠义行为大加赞赏,当即气得娇躯轻颤,却又满脸无奈,事实如何,她自己最清楚。 可要是为了揭穿这桩谎言,实说自己在温泉里被李纯阳看了个精光的话,那就太丢人了。 在药童的指引下,李纯阳背着锦衣美人儿进入医室,在床榻前弯身,后者坐定后,抬腿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李纯阳踉跄着前移几步,险些摔倒。 “你···恩将仇报!”李纯阳转身怒言道。 邱河馆主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当即皱眉喝道:“琉璃,不得无礼!” 名叫琉璃的姑娘,只得撇了撇嘴,倚着床头坐定,邱河又转身向李纯阳解释道:“李少侠,这位是昆仑派三长老的女儿,白琉璃,性格有些刁蛮,刚才冒失行为,还请李少侠勿怪。” “何止刁蛮,简直就是只母老虎!”李纯阳心中暗道一声,耸了耸肩。 随后,邱河将白琉璃腿伤的裹布解开,望见一大片黑红色泽,不禁又皱了下眉头。 “毒血淤积过多,想必是你中毒之后又动用了真气,需要针灸封穴,引出毒血。” “好,一切听邱叔叔的。”白琉璃轻点螓首,但看到邱馆主从药箱里取出来一大包银针之后,不禁惊得花容失色,蛾眉微蹙。 李纯阳瞧见她面色骤变,幸灾乐祸地凑到床边,细细看着邱馆主为白琉璃针灸祛毒的过程。 只见邱河捏出一把银针,精准地刺在白琉璃腿部伤口的周遭穴位上,逼得毒血回流,从伤口处一点一点滑落。 “琉璃,现在先放轻松,等伤口毒血流尽,取针、上药的时候,那时你才会感到痛意,做好准备。” 邱河提醒一声,没想到白琉璃出于紧张,伸手抓住了李纯阳的胳膊,用力握着,好像这样做能有些安全感,减轻自己接下来要承受的痛苦。 白衣剑客微微发愣,却也自觉地照顾她的情绪,立在床头一动不动。 少间,最后一滴毒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继而流出来的鲜血呈现殷红之色,邱河缓缓伸出手掌捏住一支银针,小心翼翼往外拔出去。 鲜血回流之际,一股痛感涌上心头,白琉璃粉面显露一抹苍白,但还是咬牙坚持着默不吭声。 待十余支银针尽数取出后,白琉璃这才松了口气,双手卸力,慢慢松开剑客的胳膊,然而,邱河将一包药粉点在她的伤口处时,刺骨之痛传遍白琉璃全身! “啊!” 白琉璃尖叫一声,双手紧紧抓住李纯阳的胳膊,张口就咬在了他的手腕处。 “啊,你咬我!” 李纯阳亦是痛得龇牙咧嘴,本想着看白琉璃出丑相的,没料到自己也跟着遭罪了。 药粉在伤口处溶解后,那种刺骨之痛这才缓解了一些,白琉璃也慢慢松了口,在李纯阳的手腕上,留下两排清晰的咬痕。 “你···你!”李纯阳急忙抽出手掌,轻轻揉着,但看着白琉璃两眼汪汪的可怜模样,心中的愤怒只得化作一抹苦笑,浮在嘴角。 “你偷看本姑娘洗澡,我咬你一口,扯平了!”白琉璃伸出衣袖拭掉唇间的口水,娇声道。 邱馆主听到这句话后,亦是感到有些震惊,看了一眼李纯阳,又看看白琉璃,郑重地说道:“琉璃,不得胡言!” “哈,邱馆主放心,我不会和一个姑娘家一般见识的。”李纯阳急忙开口,然后将装有龙鳞花的布袋交给邱河。 “我已经摘得十株龙鳞花,现在交予馆主。” 邱河替白琉璃包扎好伤口,便顺手接过袋子,望着里面的黑红花朵,面露轻笑:“好好好,李少侠可是帮了邱某一个大忙。” 邱河接过布袋,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再道:“夜晚已至,李少侠奔波忙碌,不妨在医馆吃晚膳,住一夜,明日再回玉柱峰。” “好,劳烦邱馆主了。” 李纯阳点头应下,他下山之前就告诉过白狐前辈等人,自己要山下周围村镇里待几日,多打听一些关于千年雪灵芝的下落,在回春医馆入住,也可免食宿费用,何乐不为? “既是如此,邱某先离开片刻,请少侠代我照顾一下琉璃。” 邱馆主说完后,便招呼着外面药童来推轮椅,医室门扉轻合,李纯阳舒出一口气,扯过椅子坐下来休息,一双眼睛随意环顾,目光又落到白琉璃的桃花俏脸上。 只见白琉璃一脸幽怨,直接伸手将枕头丢向剑客。 “色狼,再敢乱看,我就让大师兄揍你!” 李纯阳一把接住枕头,脸上表情倒是显得风淡云轻,白琉璃从最一开始要杀了自己泄愤,到挖了自己的眼睛,再到要找大师兄揍自己,他听的出来,白琉璃对自己的恨意消减了很多。 “听你这意思,你大师兄很厉害咯?”李纯阳随口问道,如果白琉璃的大师兄是一位剑修,他倒是很有兴趣找机会与之切磋一番。 “我大师兄可是昆仑派最厉害的术士,他要是知道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一定···” “他一定会感谢我的,毕竟我救了他的师妹,不像某人,呵,恩将仇报!”不等白琉璃说完狠话,李纯阳直接开口打断,轻轻摇头。 “你!” 白琉璃气的咬紧银牙,满眼无奈,面前这个家伙,打又打不得,说也说不过,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第一百二十七章 聚众淫乱合欢宗 翌日,回春医馆。 李纯阳吃过早膳,便有心返回玉柱峰,将有关千年雪灵芝的消息告诉玉姐姐,她要是有兴趣陪自己去蜿龙山,自己也好有个人照应。 就在邱河派人去取墨尘散时,李纯阳回了医室,取自己的剑袋,刚一进门,就瞧见白琉璃坐在桌前,认真观赏着隐约映现紫青光华的风月双剑,玉指轻弹剑身,荡起琅然清音。 “真不错,那个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剑?呸,暴殄天物!”白琉璃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长剑,自言自语,眼里却是露出难以掩饰的嫉妒之色。 “怎么,看上我的剑了?”李纯阳双手抱胸,倚着墙壁问道。 锦衣美人听到声音后,回首望见双剑的主人,便急忙将风月双剑放到桌子上,抓起自己的细软长剑。 “呸,两把剑而已,谁稀罕呢。”白琉璃白了李纯阳一眼,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是是是,白姑娘是昆仑派三长老的女儿,见识甚广,自然瞧不上我这两支破剑。” 李纯阳淡笑着附和一声,旋而望向白琉璃的佩剑,启唇问道:“话说白姑娘的佩剑颇为奇特,此剑可有名字?” “绵雨剑,由西域软玄铁铸成,能和江湖兵器谱上排名第九十二的澄雪剑相比,当然,比起你这两支剑,更是要好千倍、万倍!”白琉璃极力夸赞了一番自己的佩剑。 旋而,她态度缓和,看向李纯阳,问道:“本姑娘拿绵雨剑换你这两支剑,怎么样?” “呵呵,不换!” 李纯阳走到桌边,将风月双剑装回剑袋,背在身后,没想到刁蛮任性的白琉璃,还能有这种鬼心思。 “切,不换拉倒!”白琉璃见李纯阳态度坚决,不禁秀眉微蹙,娇哼一声。 “李少侠,这是二两墨尘散,请收好。” 这时,邱河来到医室,将一包墨尘散交予李纯阳,后者拱手就欲告别,却被邱河开口叫住:“李少侠请留步,邱某还想劳烦你一件事情。” “馆主直言无妨。”李纯阳收好墨尘散,淡语回答道。 只见邱河望了一眼白琉璃,启唇道:“琉璃一日未归,想必白鹤长老已经是心忧如焚,我已备好马匹,劳请李少侠走一遭二十里外的天子山,送她回家。” “好。”李纯阳点首道。 “不用他管!” 白琉璃对昨日之事耿耿于怀,也不想再欠李纯阳人情。 “师兄他们现在肯定在到处找我,等他们找到寒窑镇,我再回去。” “唉,又在乱讲话,令尊身体抱恙,你早些回去,不要让他过度担心。”邱河皱眉劝说道。 闻言,白琉璃只得轻点螓首,听从邱馆主的好心安排,在李纯阳的搀扶下走出了医室,同他共乘一匹骏马,离开回春医馆。 二人一前一后,驾马行在凄凄古道上,向着云霭之中隐现的昆仑最高山峰行去。 约莫半个时辰,二人沿路又来到了山中野地,远远望去,依稀能看到大雪湖,以及那处白烟袅袅的温泉。 “可惜。” 李纯阳望着温泉所在之地,不禁开口轻叹一声,身前的锦衣美人儿,微微仰身倚着他的胸膛,蛾眉轻蹙,问道:“可惜什么?” “当然是可惜没能在温泉里洗浴一番,眼下只能先送你去天子峰,等回来的时候再洗咯。” “哼,别以为本姑娘会感激你。”白琉璃娇哼一声,若有所思地再道:“不过,你还算是个好人,昨天的事情,本姑娘不会追究。” “萍水相逢一场,姑娘对我的评价是好是坏,在下都不会记挂于心。” 李纯阳平静回答,却耳闻荒野温泉那边儿有嬉笑声传出,男声女音,纷纷杂杂。 “又有人在洗澡?”李纯阳好奇地望了过去,但烟霭朦胧间,看不到半点儿人影。 “你还看!”白琉璃只当李纯阳是色心又起,当即伸手握拳使劲捶了一下他的胳膊。 “别误会,我就是有点儿好奇。”李纯阳撇了撇嘴,道。 随后,二人继续驾马前行,去天子峰的道路,正好要经过那处温泉,行至雾霭边缘,嬉笑声音淡去,可又传出细微的娇喘之声,李纯阳和白琉璃都听得很清楚。 白琉璃猜的到温泉里那些人在行苟且之事,俏脸上露出一抹羞红。 “下贱、无耻!” 白琉璃不禁骂了一句,一想到自己昨日还在这种聚众淫乱之地浴身,她立刻感到恶心不适。 然而,似是有人听到了白琉璃的话语,温泉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只闻“嗖”的一声,有暗器袭杀而来,李纯阳立即拔剑。 铛! 金铁交击,一枚梅花镖击落在地,李纯阳一只手拽着缰绳,一只手紧握明月剑,将锦衣美人护在怀中。 就在这时,七八名衣衫不整的修士,从雾气中走出,有男有女,为首那名身材削瘦的男子,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左手搂着一名妩媚女修的腰肢,走上前来。 “妈的,我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打扰老子的雅兴!”削瘦男子怒气冲冲地骂着,挥手荡开雾气,望见了马背上的白衣剑客。 李纯阳见他们人多,又瞧了瞧怀中美人,他不想惹是生非,脸上露出一抹淡笑,回应道:“在下只是这荒山野岭间的过客,无心打扰各位,告辞。” 李纯阳勒住缰绳,驱赶着骏马前行,却是被两名男修拦住去路。 “呵呵,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为首的绮衣男子冷笑一声,目光落在白琉璃身上。 这时,李纯阳怀中美人的半张桃花面被衣袖遮住,令几人难以看清楚她的容颜,但白琉璃听到男子的声音后,不禁轻咬银牙,低声吟道:“他是合欢宗大弟子,宋煌。” 听到白琉璃的提醒,李纯阳更是小心提了提衣袖,不愿让白琉璃露面,他曾在废弃村庄见过合欢宗副宗主孟槐,深知他邪淫无道,恶贯满盈,想必其门下弟子,也都不是什么善类。 “呵,阁下拦路,有何指教?”李纯阳面容平静地问道,手中明月剑微微握紧,以备不测。 “少废话,把你的手拿开,老子要瞧瞧这个姑娘。” 宋煌边说边认真地打量起白琉璃的姽婳身材,眼神极其放肆。 “这位姑娘受了伤,在下负责送她回家,还望阁下谅解,不要为难我们。” 李纯阳淡然回答,他看得出来,宋煌对白琉璃起了歹意。 “你他妈耳朵聋了?大哥要看看这姑娘姿容!” 一名合欢宗弟子大骂一声,旋而抬手丢出梅花镖,想要打穿李纯阳的胳膊,但后者手中长剑微动,泄出三分真元,将梅花镖打了回去。 只闻“哧”的一声,梅花镖刺入那名男修的手臂,令他痛叫起来。 “找死!” 宋煌眉头微皱,愤然出手,掌中轰出一道强悍真元,势要取李纯阳性命,后者回身一剑,气扫天地,与之悍然碰撞。 砰! 剑气与掌劲相会,彼此抵消,李纯阳觉察到对方六品修为,眼中露出几分凝重,也就在这时,李纯阳衣袖下落,现出锦衣美人的桃花粉容。 白琉璃?! 望见姑娘面容,宋煌眼睛中的慵懒神采褪去,代替的是一抹震惊之色。 第一百二十八章 纵横剑会金刚体 “白···琉璃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荒野温泉外,宋煌看到剑客怀中的娇美姑娘后,一改之前的嚣张态度,变的谦逊起来,其余几名合欢宗弟子,亦是退回其身后。 白琉璃,昆仑派三长老白鹤之女,这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人物! “呵,看你们这阵仗,要是把我换成寻常人家的姑娘,怕是就要羊入虎口了,宋煌,你们合欢宗果然没一个好人!”白琉璃嗔怒道。 闻言,宋煌当即赔着笑脸,不敢有怒。 昆仑派三长老之女白琉璃美貌无双,早已传遍十二峰各大小门派,宋煌也是其追求者之一,可今日自己原形毕露,怕是无缘再与她有任何交集了。 “在下眼拙,没能认出是白姑娘,刚才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宋煌连忙赔罪示好,想要挽回一些自己在白美人眼里的形象。 “以后管好你自己!” 眼见宋煌态度还算谦恭,白琉璃秀眉舒缓,但眼中对他的厌恶之色难以抹消,李纯阳则是默默收了明月剑,有白琉璃的身份摆在这儿,谅必宋煌等人不敢造次。 此时,宋煌的目光落在李纯阳身上,不免眼红嫉妒起来,昆仑境内最漂亮的女剑修,怎么会被这个青年拥在怀中? “这位是?”宋煌紧盯着李纯阳的相貌,问道。 “在下李纯阳,外乡剑修,受了回春医馆馆主的委托,护送白姑娘回家。”李纯阳平静地回答道。 宋煌闻言,又偷瞄了两眼白琉璃的娇美容貌,当即心生一计,贼心不死地说道:“这附近山野常有凶残猛兽出没,危险万分,李少侠是外乡人,想必也不熟悉去天子峰的路,干脆现在回去吧,在下愿意护送白姑娘此程。” 对此,李纯阳摇了摇头,暗讽一句:“什么凶残猛兽,还能比居心不轨的人更危险啊?” “呵呵,李少侠要是执意送白姑娘去天子峰的话,说不定一人在归返途中,就会遇到危险啊。”宋煌开口笑答,眼中闪过一抹阴狠,言语中暗藏威胁之意。 “在下生死,就不劳阁下费心了,有那个时间,不如多学学儒门礼义。” 李纯阳神情平静,毫无惧色,拽起缰绳驾马离开,可剑客这般举动惹怒了宋煌,一个外乡人,竟然敢对自己冷嘲热讽? 嗖! 只见宋煌袖中飞出一只梅花镖,插在李纯阳二人前进的道路上。 “宋煌,你想干什么?”白琉璃回首怒声问道。 “白姑娘不要误会,在下绝不敢对你有非分之想,只是李少侠伤了我合欢宗的人,也不肯表示歉意,我作为大师兄,理应是要帮同门讨个说法。” 宋煌面色阴沉,伸手指着被梅花镖刺伤手臂的那名弟子,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找李纯阳的麻烦! “听这意思,阁下是不想让我安然离开了?”李纯阳剑眉微皱,冷声问道,他心中了然,宋煌有意针对自己。 “呵呵,想让我放你离开的话,要么你下马向我这位师弟磕三个响头认错;要么我废你一条胳膊,两不相欠!” “不要管他,我们走!” 白琉璃担心宋煌会对李纯阳动手,便催促他赶紧离开,殊不料,剑客直接翻身下马,来到宋煌面前,淡笑道:“阁下怎么不说说我的第三种选择?” “嗯?” 宋煌及合欢宗众弟子,均是面露疑惑,不知李纯阳何意。 “我要是废了你,谁还敢拦我去路?” 李纯阳话语落定,宋煌眼中顿起杀意,抬腿便是带着雄浑真气踹出一脚,剑客纵身暴退,身掠残影,险之又险地躲开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老子今天非要断你手足!” 宋煌饱提五成真元,周身掀起浑然真气,震得两只衣袖猎猎作响,李纯阳手指轻弹,清风剑、明月剑同时震出,赫然在握,战势一触即发! “李纯阳,小心!”白琉璃秀眉微蹙,坐在马上提醒一声,她知道宋煌突破六品境界多年,论实力,比起自己只强不弱,李纯阳和他打,胜机渺茫! 然而,白衣剑客双剑紧握,浩然之气席卷而出,面对宋煌攻势,凛然不惧,微微侧首回应道:“六品修士,不算什么强敌,白姑娘要是愿意学学中原剑法,那就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宋煌听到李纯阳的轻视之语,心中怒火更盛,当即提掌攒劲,倾出杀招,惊散茫茫雾气,朝着剑客攻来。 “月底修箫谱,玉人捧露盘!” 李纯阳初展《侠客行》名招,双剑掠出青光紫电,踏步而出。 叮! 只闻清声乍响,两只剑锋竟是与宋煌的真元碰撞在一起,难以前移半寸,李纯阳看得清楚,宋煌所使用的真气,好似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金铁障壁,寻常杀器不能将其突破。 “再探!” 李纯阳有心寻找这诡异防御之招的破绽,双剑并斩,仍是被宋煌双手接住,荡出清脆之音,对此,后者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笑意,原本刚猛无比的掌势,忽而变化,如一江绵柔春水,消解剑锋凌厉之势! 于此时,白衣剑客身形随剑而动,身形倒退,宋煌看准这一机会,刚猛一掌与绵柔一掌,合力攻杀而至,逼得李纯阳急催浩然之气护身,双剑交叉格挡,硬抗此招。 铛! 双掌之威,势可平移山石,李纯阳承受此击后,步伐连着倒退数丈,靠住后面的苍翠古树。 “刚柔并济,攻守合一,合欢宗怎么会有这等奇异掌法?” 李纯阳剑眉微皱,疑惑不解,即便他身形立定,清风剑和明月剑仍是受到余劲波及,铮鸣作响,自己的手掌也感到震麻。 “现在跪下磕头认错还来得及,不然下一招,我可不敢保证你这两条胳膊,还能不能长在你身上!”宋煌森然一笑,再次威胁道。 马背上的锦衣美人,眼见李纯阳落入下风,启唇提醒道:“宋煌除了合欢派的《春江图》,还偷学过佛门的《金刚不坏》!” “金刚不坏?” 李纯阳暗感惊讶,宋煌这种贪欲好色之辈,怎会学过佛门的上乘武学? “白姑娘误会了,在下曾拜师鬼佛主,他看我天资不错,便亲自将《金刚不坏》的外修之法传授于我,何来偷学之说?”宋煌一脸得意地问道。 “哼,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鬼佛主就是因为偷学了此功法,才会被逐出落日岭,他教了你,等同你也是偷学的!”白琉璃冷颜作答。 李纯阳听到二人谈话,并不是很在意宋煌过去的经历,他的一双眼睛上下打量对方,思考应变之策。 第一百二十九章 侠心剑意破金刚 “呵呵,在下是不是偷学的武功,等一会儿送白姑娘回天子峰的时候,自会向你解释。”宋煌眼中闪过一抹淫邪,道。 “万一缺了胳膊少条腿,怕是都骑不了马。” 此时,李纯阳在古树下冷嘲一声,惹得宋煌神情大怒,双手紧攥成拳。 “老子非得先剁了你的舌头!” 踏! 宋煌脚步重踏大地,踩出裂痕,单掌闪耀淡金光泽,挟裹着雄浑气势,朝着李纯阳轰杀而去。 “尘烟缥缈·疏雨横秋!” 李纯阳白衣飘袂,明月剑变化杀招,剑气流转间,如化茫茫云霭,使得宋煌暂时迷失进攻方向,随后再启清风剑刺出,直指宋煌眉心。 宋煌刺客被缭乱剑光所惑,忽而觉察面前杀机,来不及多想,金石般的双掌合力一拍,正好夹住青色剑锋! 叮! 剑锋一停,泄出的真气吹散宋煌的头发,后者掌心攒劲,正要发力之际,李纯阳竟是主动抽剑,施展出踏雪轻功,在他周围徘徊,时不时刺出凌厉一剑。 铛!铛! 然而,宋煌的淡金色护体真元,坚牢难破,每一次斩、砍、刺,都只是在其表面荡开涟漪,看着李纯阳徒劳的攻击方式,宋煌的眼神更是得意,一只手掌凝汇真气,使出《春江图》记载的绝学,打算一招击败对方。 “春水漾波!” 滚滚真气从宋煌掌中释放出来,如化层叠起伏的波涛,他大手一扬,无尽浪花荡飞,拍向李纯阳的胸膛。 但白衣剑客身法飘渺,连连闪避,总能巧妙躲开他的攻击,而宋煌不知道的是,李纯阳在躲避期间,正不停地释放浩然气,散布周围各处,坐在马背上的锦衣美人见状,面露愁容,忧心不减。 “刚才还说什么叫睁大眼睛看清楚,看你的狼狈么?自大狂!”白琉璃轻咬丹唇,心中埋怨李纯阳的鲁莽与自负,光靠身法,如何胜的了宋煌? “外乡来的老鼠,就只会躲避吗?”宋煌连着数招落空,不禁有些急切,立刻出言嘲讽,想要激怒李纯阳与他正面对抗,他的护体真元具有很强的防御,但长此下去,体力吃不消。 “呵,连我的影子都抓不住,是我高估你们合欢宗的功法了!” 李纯阳回讽一句,气的其余几名合欢宗修士面色骤变,与此同时,剑客似乎有意接招,当即停住脚步。 “好机会!” 宋煌看到李纯阳止步,饱提真元,轰出一道刚猛拳劲。 叮! 只闻双剑清吟,李纯阳持剑而动,汇拢天地之间散布的浩然之气,形成一股可劈山断河的磅礴剑势,硬撼来者凶猛拳劲! 嘭! 极招相会,惊得大地翠草横飞,氤氲消散,气势弥漫数里之外,白琉璃瞧得清楚,剑锋与重拳碰撞间,李纯阳竟是稍胜一筹,斩破宋煌的防御,将他震退数步! “刚才那股突然加持的气息,不似真元波动。”白琉璃暗觉惊讶,遂而恍然大悟,李纯阳刚才闪躲攻势,是有所预谋的! 滴答。 宋煌稳定身形之后,手掌微微颤抖,一滴滴鲜血自手腕处滴落在地,自己的防御被破,李纯阳一剑偏斜,刺伤了他的手腕,想到这里,宋煌紧盯着对方的眼神中,再无轻蔑之意。 李纯阳此时仍然面容镇定,持剑挺立,这般从容之色,让宋煌有了几分忌惮。 “果然,合力攻其一处,并非不能破解!”李纯阳平静地望着宋煌身体表面附着的淡金光华,思量片刻,已有良策。 “有两下子,倒是低估你了。” 宋煌冷哼一声,不再轻敌,气沉丹田,体内精纯真元流转而出,身体表面金光色泽更胜以往,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弛,骤起绵柔攻势。 “春水结江起万涛!” 只见宋煌双掌朝天,四周真气悉数上浮,化作一江春水,遮掩天日光辉,李纯阳望见此景,本着试探之意,弹指震出一缕真气,点入春江之中,回馈而来的感觉,却是极为微弱的气机。 “这片幻象之中蕴藏的真气波动,比三品修士的真元还要弱,不应该啊。” 李纯阳定了定神,暗觉不对劲,紧了紧手中双剑。 “去!” 伴着一声沉喝,宋煌单掌轻推,天上江水顿时朝着李纯阳倾泻而下,看似柔弱的真气波浪,在触碰到剑锋时,发生剧烈震荡,颇有种绵里藏刀之意! “粼水浣尘镜,桃花带露浓!” 李纯阳使出《侠客行》的剑招,双剑在身前快速斩击,荡碎暗藏杀势的浪涛,一道道剑光挟裹着真元掠出,交织成一片剑网,二人各展攻势,此消彼磨,均是耗费大量气力。 于此时,那些合欢派弟子蠢蠢欲动,甚至有人捏出暗器想要偷袭李纯阳,白琉璃看到这一幕,玉手轻扬,绵雨剑飞出,插在那些人面前的草地上。 “谁敢妄动,别怪本姑娘不客气!”白琉璃一声娇喝,令那些人收了心思。 李纯阳听到之后,趁着剑网破碎时,闪到一旁,望向白琉璃。 “没想到白姑娘还挺仗义。”李纯阳淡笑道。 “还有心情说废话,担心你的小命吧!” 白琉璃轻咬银牙,担心地回应一句,就目前看来,李纯阳使的剑法、轻功都极其精妙,但宋煌这个家伙,入六品境界多年,放眼昆仑各大门派,同阶修士当中,与他实力持平者,屈指可数! “找死!” 宋煌见李纯阳还有心思和锦衣美人说笑,不禁怒上加怒,当即再出一掌,掀起滔天浪花,却见白衣剑客眼眸微合,双剑回旋,嵌于身前大地,八方忽来滚滚真气,汇集剑锋之上! 嘭!嘭! 浪涛铺漫而下,尽数被剑气消弭,在宋煌震惊的眼神中,风月双剑拔地而起,震鸣作响。 “月出东山上,风起秀林间!” 李纯阳双掌推移时,心中剑意再现,双剑挟裹着极为强悍的气劲飞射而出,一剑刺入天上春江幻境,一剑直逼宋煌眉心! “怎么可能?”白琉璃望见李纯阳施展出以气驭剑的本领,当即惊得花容色变,他明明只有五品修为,如何能像天人修士一样,调用天地之间的自然真气,驾驭双剑出招?! 面对剑客陡然变化的剑道极招,宋煌眼中首现惶恐之色,他双手掐诀,使得一江春水泼洒而下,却是被飞旋而来的一剑破之。 哧! 明月剑挟裹雄浑真气,直直地刺穿幻境,强烈的真元能量四处流散,波荡出数里之外。 李纯阳与宋煌分定胜负之刻,不远处,正有一位修士骑着巨大的紫红葫芦,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飞行,只见他身着一袭绣梅红袍,手持鹿尾雕翎扇,面容轮廓棱角分明,眉心点有朱砂印,更显俊逸出尘之姿。 “咦?似是有人在打斗。” 梅花红袍修士觉察到一阵阵气劲余波,两指轻勾,使得座下葫芦改变方向,朝着荒山温泉飞去。 第一百三十章 昆仑法修程鹿鸣 大荒野,温泉外,寒风飒飒,氛围焦灼。 李纯阳一剑破掉宋煌头顶的幻境之后,大量真元流散,宋煌自身也如遭重创,附体金光在此时显得极为黯淡。 “到你了!” 李纯阳手指轻弹,清风剑剑势暴涨,刺向宋煌眉心,后者急忙伸手攒力,用力一拍,第二次接住了剑锋。 然而,与上一次不同,清风剑蕴藏的剑气极为凌厉,将宋煌的真元防御一层层剥开,直到距离他的眉心半寸之余,他这才堪堪抵消剑势,握住剑锋的两只金铁手掌,流出殷红。 宋煌为了挡住这逼命一剑,耗费了体内余有的七成真元! 白衣剑客瞧见机会,轻踏三千微尘,掠向宋煌,伸手抓住清风剑的剑柄,先是用力向后一扯,为剑锋注入真元,再度刺杀而出! 只闻“哧”的一道刺耳长音,宋煌身体表面附着的金光,被利剑划开一道缺口,继而迅速消弭,完全脱离了宋煌的肉身。 也就在这时,剑锋前移数寸,荡碎衣服,径直刺穿了宋煌的左肩,摧其经脉,鲜血迸溅! “啊!” 宋煌惨叫一声,极力抽身倒退,后背狠狠地撞在青石上面,气海翻涌,猛然张口喷出血箭,神色迅速萎靡。 “不可能···不···” 宋煌体力不支,跪在了地上,满眼不甘地望着李纯阳,他想要起身,却因金刚功体被废,如烂泥般瘫倒在地,这也预示着此番战斗,进入了尾声。 敌人倒地,李纯阳抬眸冷漠地环顾四周,那几名合欢宗弟子,均是咽了咽口水,不敢直视剑客的眼神,纷纷跑到宋煌身旁。 “呼!” 李纯阳呼出一口浊息,双掌释放出真气,风月双剑受到牵动,同时飞回他背后的剑袋。 “你们还要拦路么?” 李纯阳平静发问,惊得那些合欢宗修士,赶紧抬着宋煌逃离了此地,马背上的锦衣美人,望向剑客的眼神中,多出几分羡慕与敬佩之意。 赶走一群乌合之众,李纯阳回首看向白琉璃,冷漠的面色也变的温和起来。 “谢谢。”白琉璃轻点螓首,道。 “谢我作甚?”李纯阳表情错愕地问道。 “你刚才可以下马弃我于不顾,全身而退的,但你没有那样做。”白琉璃望着宋煌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再起丹唇:“我很讨厌宋煌。” “呵,我既然答应了邱馆主要安全护送你回家,就一定会履行承诺,总不能让合欢宗的色狼,毁了姑娘的清白。” 李纯阳轻轻摇头,旋而转移了话题,笑问道:“怎么样,全程观望刚才的战斗,学会了几招?” “我想知道你师从何人?刚才使的又是什么剑法?还有,以气驭剑,这应该是天人境修士才会的本领!”白琉璃连着道出心中疑惑,一向被同门师兄、长老称为天骄的她,今日看到李纯阳施展出精妙剑法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只是个见识浅短的井底之蛙。 “在下师从鬼谷派唐扶摇,刚才使的是《侠客行》与《纵横剑道》,至于你说的以气驭剑的本领,或许是因为我内心孕育出来的剑意。” 李纯阳回答之余,远天之上,有红袍修士乘着巨大葫芦飞掠而来,白琉璃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俏美的小脸上,满是震惊。 关于鬼谷派的传闻,白琉璃自然是听说过,一代掌门鬼谷禅,乃是史上第一位入剑道登仙的老修士;二代掌门唐扶摇,“春秋十剑”名列第三位的剑道宗师! 依此看来,李纯阳有这么高超的剑法,倒也不算稀奇,可他只有五品境界,就悟出了剑意,实在称得上一桩天下奇闻! “有人!” 李纯阳望见驾着葫芦飞来的身影,惊言一语,当即手掌微动,风月双剑齐出,白琉璃回过神来,看到紫红葫芦后,却是蛾眉舒缓,丹唇含笑。 “大师兄!” 白琉璃朝着葫芦上的人影轻轻挥手,红袍修士点头回应,随后纵身一跃,身形飘然如一朵流火红莲,落在李纯阳二人身前,巨大葫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被修士挂在腰间。 “师妹,果真是你!” 红袍修士面容上喜忧参半,来到马前,关心地问道:“你昨日未回天子峰,去了哪里?可有遇到危险?三长老和师弟们都很担心你。” “我···”白琉璃启唇止言,偷偷瞥了李纯阳一眼,再道:“我被龙鳞藤的毒刺伤到了,还好遇上李少侠经过,他带我去回春医馆,医好了毒伤。” 李纯阳听到白琉璃的解释,淡然一笑,看来她对自己的怨恨,已经烟消云散了。 “这位少侠救了你,理应好好答谢人家。”红袍修士望向白衣剑客,二人对视,彼此点首。 “李纯阳,他就是我的大师兄,程鹿鸣,昆仑境内的年轻修士中,他比任何人的术法都要厉害!”白琉璃喜开笑颜,夸赞红袍修士。 忽然,程鹿鸣看到李纯阳手中双剑,俊逸面容上露出一抹惊讶,不禁开口道:“李少侠的佩剑,可是清风、明月?” 李纯阳认真点了点头,心中却也有些疑惑,程鹿鸣一介昆仑法修,竟也识得风月双剑。 “家父是燕国剑客,李剑诗。” 白琉璃再一次被震惊到了,李剑诗,那可是名誉江湖的救世英雄,她没想到李纯阳师从剑翁,竟还是李剑诗的后人! “清风明月,兵器谱上排名第三十六位。”白琉璃喃喃自语,望了一眼自己的绵雨剑,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李纯阳的剑道天赋,以及他拥有的名剑、剑法,都令她万分艳羡。 “呵呵,原来是李剑诗大侠的后人,幸会幸会,在下是齐国人,年少时曾见识过令尊提剑平定东海数百贼寇的风采。” 言罢,程鹿鸣回身看向白琉璃,道:“琉璃,李少侠于你有救命之恩,还不快请他同往天子峰作客。” 白琉璃听到后,收了心思,正要启唇时,李纯阳先开了口:“行侠举义本是该为之事,在下不求报酬,我尚有要事在身,得回玉柱峰。” “既是如此,若有机会,还请李少侠上天子峰做客,程某一定好好招待。” 程鹿鸣回应之际,手掌轻挥,腰间葫芦迎风暴涨,引一缕真气挟裹住白琉璃的娇躯,将她放到葫芦上面。 “白姑娘、程兄,后会有期。” 李纯阳纵身上马,向二人抱拳,驾马回身。 “喂。” 白琉璃忽然开口叫住李纯阳,待他回首时,柔声再道:“是我误会你了,哪天再遇上,本姑娘还要向你讨教几招剑法。” “好。” 李纯阳点首,随即策马而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昆仑最险蜿龙山 昆仑,玉柱峰。 细雪微风,满山清寒,唯有燃烧正旺盛的炉火,温暖着一方楼阁。 大堂里,门扉紧闭,青发少女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学着身旁的白发老人打坐凝神,但小姑娘始终心不在焉,时不时睁开眼睛,瞥一眼在桌椅间玩闹的几只雪狐。 “稚衣,欲修道法,需先修道心,凝神静坐,用心感受天地真气流转之变化。”白狐老人盘膝阖目,淡言道。 “师父你都没有睁眼,怎么知道我没有在静修?”苗稚衣眨眨眼睛,好奇地问道。 “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是可以通过收敛真气感受到的。”白狐老人睁开眼睛,抬手在苗稚衣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这时,玉袍美人从楼上缓步走下来,当她望见厅堂里只有一老一少,湛蓝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忧色。 “玉姐姐!”苗稚衣小脸露笑,开口问候道。 “你纯阳哥哥还没回来么?”玉无瑕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闻言,苗稚衣轻轻摇头,白袍老人面容平静地说道:“无瑕侄女不必过于忧心,他要打听千年雪灵芝的下落,自然不止是去回春医馆,安心等待吧。” “我曾答应过李纯阳的叔叔,要照顾好他。”玉无瑕的美眸里忧色不减,轻启粉唇:“他是个路见不平敢于拔剑的侠客,但在江湖路上倒下去的,多半是这种人。” “呵呵,既是如此,老夫便撤去山中的迷阵,无瑕侄女是静心等待,还是下山寻找,可自行决断。” 白狐老人伸手轻抚怀中的温驯雪狐,面露淡笑,他听得出来,玉无瑕很担心李纯阳的安危。 “嗯。” 玉无瑕轻点螓首,旋而看向苗稚衣,道:“稚衣,姐姐不在的时候,你要听师父的话,好好修炼。” 苗稚衣点头后,玉美人便掠身离开厅堂,施展轻功,下山而去。 “师父,纯阳哥哥不会有事吧?”苗稚衣眨眨眼睛,问向老人。 “不会。” 白狐老人脸上仍是挂着一抹淡笑,道:“我能觉察到,李纯阳已经在上山了。” 闻言,苗稚衣睁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刚才不告诉玉姐姐,还让她下山呢?” “呵,无瑕若是不下山,李纯阳又如何知道有人关心着他?呵,好好修炼,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了。” 老人解释后,苗稚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玉柱山山腰处,白衣剑客踽踽独行,险峻山路间,正巧遇到下山而来的玉袍美人。 寒风拂过,夹杂着零碎细雪,朦胧之间,二人恍然对视,看不清彼此面容,但也能立刻辨识出对方。 “玉姐姐!” 李纯阳立刻伸手打招呼,面露喜色,玉无瑕没有回言,玉手微微握成拳头。 “你去了哪里?”玉无瑕轻踏微尘,翩然落在李纯阳面前,冷声问道。 “回春医馆啊,问清楚了千年雪灵芝生长之地,也带回来了墨尘散。”李纯阳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淡笑回应道。 “你没事就好。” 玉无瑕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剑客,瞧得他安然无恙,心中悬石方才落定,但她声音依旧漠然。 随后,李纯阳与玉无瑕迎着风雪,并行回到山顶楼阁。 吱~ 门扉敞开,李纯阳二人走了进来,苗稚衣看到剑客后,小脸上满是欢喜和惊讶,喜的是纯阳哥哥一切安然,惊的是白狐老人真的觉察到了他刚才在上山。 “纯阳哥哥!”苗稚衣礼貌地打着招呼,直接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过去迎接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剑客。 “稚衣,看看我带了什么。” 才入厅堂,李纯阳笑着将一袋糕点递给苗稚衣,顺手把墨尘散和金元宝从怀中取出,向白狐老人示意。 “白狐前辈,这就是墨尘散,邱馆主没有收钱,我帮他去了趟大雪湖,采了几株龙鳞花。” 白狐老人小心翼翼地掀开药包,看着漆黑如墨的粉尘,欣慰一笑,问道:“邱馆主可有告诉你,哪里能找到千年雪灵芝?” “他指引我去小寒山、蜿龙山一带找找看,说是此物生在悬崖峭壁之上,具有灵性,甚至能借用天地灵气进行移动。”李纯阳守着炉火搓了搓手,解开布满灰尘的白衣,回答道。 “蜿龙山?” 白狐老人的脸上出现一抹凝重之色,思索片刻,道:“老夫若没记错的话,邱馆主的双腿,就是在蜿龙山摔断的,那个地方,算是的昆仑的边缘之地,也是最凶险之地。” “嗯,邱馆主告诉我,蜿龙山一带很凶险,有的道路根本无法行走,只能倚仗轻功,或者攀爬。” 李纯阳解释后,白狐老人却是摇了摇头,凝重地说道:“蜿龙山之凶险,不在于山道崎岖,是因为有各种毒蛇猛兽常常出没,你要是想去,一定万分小心才是。” “我陪你去好了。”玉无瑕清声说道。 闻言,李纯阳脸上露出一抹淡喜,他的本意,也是想请玉美人此行陪同。 “多谢玉姐姐。” 李纯阳起身抓过一块儿糕点,递给玉无瑕,玉袍美人想要伸手推辞时,她恰好看到剑客手腕上的紫青痕迹,秀眉微蹙,一只玉手倏出,扣住他的手腕。 “这是?” 玉无瑕仔细瞧得李纯阳手腕上的紫青印记,隐约辨识出是两排女子咬痕。 而李纯阳也注意到玉无瑕的反应,意识到不妙,想要收手,玉无瑕的小手愈发用力,使他一时难以挣脱,而玉美人的眸子里,惊怒交加,好似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好你个李纯阳,竟敢去那种地方鬼混!”玉美人轻咬银牙,伸手揪住李纯阳的耳朵,不知是出于害羞还是愤怒,雪颜现出一抹红云。 瞧得玉无瑕这般反应,吓得苗稚衣伸手抓住白狐老人的手掌,后者却是嘴角勾着一抹淡笑,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疼疼疼,玉姐姐你想多了,我这是在医馆被人咬的!” 李纯阳疼的龇牙,待玉无瑕松了手劲,他便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吐露出来,当然,荒山温泉的故事,李纯阳自然是和白琉璃统一口径,只说了自己救人于安危,没敢提惊见美人浴身的误会。 “你···你干嘛不早说?我还担心你···你变坏了。”玉无瑕的美眸里怒色尽消,心中也有几分愧疚,但嘴上话语,仍是不改态度。 “白琉璃姑娘,那可是昆仑派三长老的千金,剑法也不错,你没和她切磋切磋?”白狐老人问道。 切磋? 李纯阳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发笑,白琉璃的剑法,他已经见识过了,其招式有些过人之处,但不算多。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双侠下山歧路行 昆仑,香炉峰,合欢宗。 精致幽雅的房间里,琴师抚琴,奏靡靡之音;美人起舞,转翩翩之姿。 金玉砌筑的锦席床榻上,躺着一名半裸上衣的长发男子,只见他面容苍白,神态颓然,双腿缠裹着纱布,左臂已经残失,有美人送上酒肴,他却视若无睹,不以为意。 “副宗主,请用膳。”一名眼神妩媚,穿着异域短裙的妖艳女子坐在榻前,伸手托住孟槐的脑袋。 孟副宗主嗅着她身上的馥郁幽香,眼中露出一些欲色,坐起来的时候,也不避讳其他人的目光,伸出仅有的右手,搂住异域女子的纤柔腰肢。 “本主养伤的这些日,只有艳美人儿才能让本主感到一丝慰藉。”说完,孟槐的凄白手掌在女子身上肆意游走,后者也是一脸媚色,欲拒还迎的模样,她是常与孟槐用《合欢妙法》进行双修的人,也靠着这种邪功达到了六品境界。 嘭! 就在孟槐将手掌伸进女子衣服里的时候,门扉被一众弟子撞开,惊住了室内的琴师、舞姬,歌舞停罢,孟槐脸上满是愤怒之色。 “副···副宗主!” 一名弟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后面的人,则是抬着昏迷不醒的宋煌,孟槐见状,目露惊色。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孟槐怒声质问道,他想要下去查看宋煌的伤势,但双腿断骨未愈,只得将异域女子推了出去。 “是···是一个外乡来的年轻剑修,他只有五品修为,但剑法很厉害!” 一名弟子说明情况之后,孟槐气的咬牙切齿,心中暗骂一声废物,异域女子过去查探宋煌伤势,的确是剑伤,但并不致命。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本主一定亲手撕了他!”孟槐问道。 “好像是叫李纯阳,穿着白衣,使两支冒着紫青光彩的宝剑。” 紫青光彩? 孟槐猛然一惊,他回想到在废弃村庄追杀竹叶青的那个夜晚,好像和紫荆、杜鹃对招的那个修士,就是此人! “哎呀!”想着想着,孟槐单手重拍床头,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邪色,既然李纯阳出现了,那么和他同行的那个玉袍美人儿会不会也在昆仑?那个拥有玲珑玉体的小姑娘,会不会也和他们在一起? 拥有玲珑玉体的女子,乃是天下间人人垂涎的修炼炉鼎! “张媚,吩咐下去,派出合欢宗所有弟子,打听这个叫李纯阳的下落,以及他现在的居处!” 异域女子点头应下,孟槐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邪欲之色,一旦得到那名青发少女,他必能突破九品境界的桎梏。 ··· 翌日,天色清寒。 玉柱峰上,李纯阳背着剑袋,和玉无瑕步出小院。 “白狐前辈,我们不在的这段时日,劳请您照顾稚衣了。”李纯阳抱拳说道。 “好,等你们安然归回归,稚衣的头发也就染成正常人的色泽了,老夫也会帮她开辟丹田,让她成为一名修士。”白狐老人淡笑道。 “纯阳哥哥、玉姐姐,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呀。”苗稚衣眨眨眼睛,恋恋不舍地说道。 “放心好了,我们会平安无事。” 李纯阳说完后,便与玉无瑕下了山,去来时的那座村镇上,取回马匹,各自驾马驰往昆仑最险之境——蜿龙山。 两日山路行程,夜色再临,双侠来到一处荒僻村镇歇宿,此地距离蜿龙山只剩五十里路,放眼望去,朦胧可见数座险峻高山,隐约耳闻虎啸狼嚎的起伏之声。 “听说蜿龙山一带多有猛兽出没,再往前面,估计就没有村镇了,这处小镇人烟稀少,到处设有栅栏、陷阱,估计也是为了抵御山中觅食的野兽。” 李纯阳牵着马走在路上,说道。 “嗯,但愿真如邱馆主所讲,你能用浩然气把千年雪灵芝给引出来,本姑娘可没兴趣在山中过夜。”玉无瑕望着远方高山,轻眨美目,道。 “有劳玉姐姐陪同我走这一路坎坷了,不管能不能找到雪灵芝,这份感情,李纯阳都会谨记在心。”李纯阳点首笑道。 闻言,玉美人的雪颜又恢复往日清冷模样,轻启粉唇:“你可别误会,我只是答应了许前辈要照顾你,不然···哼,算了,懒得和你说那么多废话。” 玉无瑕娇哼一声,兀自牵着夜照玉狮子走向镇上的旅馆。 看着玉美人冷漠而去的身影,剑客只是轻笑,相处数月,他对玉无瑕的性格已经有了大致了解,冷若冰山的外表下,仍有着一副侠义心肠。 在小镇上歇宿一晚后,第二日清晨,李纯阳和玉无瑕各自牵着马匹,离开小镇。 双侠走在陈年古道上,快到镇子边缘时,望见一众百姓聚拢,热热闹闹的样子,来往行人也多了起来,不似昨日那般清冷。 “莫不是有什么庙会?”李纯阳面露微笑,猜测道。 遂而,剑客忽然止步,脸上笑意也尽数褪去,前方古道上,依稀能看到尚未被尘土掩盖的斑斑血迹,前面的人群中,隐约传出哭喊声音。 “或许是有人受到野兽的袭击了。” 玉无瑕伸手指着地上的一滩血迹,旁边有被撕裂的衣服布片,以及野兽的梅花状爪印。 双侠互视一眼,牵马并行走向人群,目光掠过一道道错杂的人影,只见地上跪着十几名哀声痛泣的百姓,他们身前,是一滩滩怵目惊心的血迹,以及裹着白色麻布的尸体。 微风拂掠,依稀可见数具尸体都是残缺不全,甚至有一些碎骨断肢,李纯阳看到这一幕,不禁握紧了拳头。 “得是什么样的野兽,才能有这么大的破坏力?”玉无瑕望着小镇边缘的残破院墙,以及塌毁的房屋,轻眨美眸,问道。 “唉,是山里的吊睛白额虎,体型硕大,一只得有千余斤重!” 一名村民唉声叹气地解释着。 “那就杀了它,免得再有人畜遭受祸害!”李纯阳神情坚定地说道。 李纯阳的话语,立即吸引了村民们的注意,镇子上的老人,当即连连摆手,道:“少侠有所不知,白额虎凶猛非常,这些遇害的人,都是一、二品的江湖修士,附近曾有官兵上山,伤亡惨重,根本除不掉虎患。” “但总不能任由白额虎在镇子上作祸吧?” 李纯阳剑眉微皱,他已下定心思,要替村民们除掉虎患,白额虎所在的山头,正也是他们去蜿龙山的必经之路。 “年轻人,可要三思啊,刚才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剑修过来,非要一个人冒险上山,谁说也劝不住,唉,怕是有去无回了。” 老人说完后,李纯阳的脑海中最先想到了一个人,燕小七,这个初入江湖的年轻人,与他性格那么像,该不会是他? 想到这里,李纯阳毅然回首,看向玉无瑕,后者领会其意,轻点螓首,眸子里仍是一派清冷。 “走吧,玉姐姐。” 言罢,李纯阳翻身上马,他也像村民口中那名“年轻剑修”一样,对周围的劝声置若罔闻,行往山岭处。 “行侠仗义,倒真是不知危险。” 望着白衣剑客的背影,玉无瑕不禁轻叹一声。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黑衣修士白额虎 昆仑,无名荒山中,两位侠客驾马行至此境,寒鸦凄啼,草木萧疏,在阴沉天色的衬托下,入眼之处更显森然。 “镇上的村民们说,这附近有一处大洞穴,是吊睛白额虎的栖息之地。” 李纯阳勒马驻足,环望四周,但晨间淡雾迷蒙,望不穿百步之外的场景。 “太心急了,我们应该午时过来的,或者,带一位村民指路。”玉无瑕清声道。 “我这不是担心燕小七嘛,他还那么年轻,万一倒在这条不属于成为昆仑最强剑修的道路上,那该有多遗憾。” 李纯阳认真地说着,玉无瑕却是白了他一眼,启唇道:“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今日是否会葬身虎口成为遗憾,也不该你来说。” 说完,玉美人袍袖轻扬,一缕寒息滚滚荡出,驱散朦胧雾霭,袭扫尘泥落叶,露出两行依稀可辩的兽足脚印。 “应该是在前面。” 双侠沿着脚印淡去的方向,骑马行去,前方山路愈发险峻,但沿路走来,可以看到一些血肉残渣,嗅到淡化的血腥味儿,他们已经来到了野山山脚。 “看来得上山了。”李纯阳纵身下马,回身向玉无瑕说道:“玉姐姐,我先上去看看,劳你在此照看青骓。” “小心些。” 玉无瑕话语刚落,山中忽然传来一声震天虎啸,树摇石动,鸟雀惊飞,随风而至的还有一阵真元波动。 李纯阳意识到是有修士在与白额虎搏斗,当即释放出真气,施展踏雪无痕,奔上野山,他的身影很快便被密密麻麻的树丛遮掩,玉无瑕则是守在山下,纤手凝汇寒冷真元,以防不测。 踏!踏! 白衣剑客穿梭在山林之中,虎啸声愈发刺耳,少顷,李纯阳跃上一方山石,只见千步之外,树木倾倒,飞尘滚滚,隐约能看到一只体型庞大的锦毛大虎,正朝着一名黑衣侠客扑杀。 “好像不是燕小七?” 李纯阳立在山石上面,望向林子外与恶虎搏斗的修士,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发髻上系着两条红带,随风飘摆,他的身后左右各负一只剑鞘,李纯阳确定他并非燕小七。 “有意思。” 李纯阳眯着眼睛看向那人,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看的出来,那名剑修一直在巧妙躲避着白额虎的攻击,始终没有拔剑回击,想来他应该是有意戏耍白额虎,自己现在出面帮忙,怕是要坏了人家兴致。 “吼!” 吊睛白额虎暴吼一声,气震山林,一跃腾空数丈,直直地扑向剑修,然而他面不改色,不再闪躲,双手催转磅礴真元,两股掌劲悍然而出,与白额虎的锋利双爪发生碰撞! 嘭! 只见白额虎的庞然巨躯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黑衣剑修仅是倒退数步,脸上的慵懒之色,也在此时消减了几分。 “力量不差,怪不得能扑杀那么多村民。” 黑衣剑修喃喃自语,在白额虎翻身之际,他的双手各自按住一支剑柄,两道黑光闪掠,铮鸣之声仍回荡在剑鞘中。 “竟然也是个使双手剑的剑修。” 李纯阳感到有些惊讶,立在山石上细看,只见黑衣修士双手起剑,两柄剑锋虽是都映现黑光,但一剑色如千年不化的老墨,一剑色如横空蔽日的乌云,略显诡异。 唰! 黑衣修士亮剑之后,仍然岿然不动,以作守势,吊睛白额虎再次扑来时,他便双手擎剑,旋开两道势不相同的剑光,在恶虎的身上斩出两道血痕,但只此威力,并不能对其造成致命伤害。 白额虎的扑杀之势不减,黑衣修士后退一步,左手横剑招架,锐利虎爪与剑身碰撞,荡出刺耳之音,短暂僵持时,黑衣修士竟是趁着此间隙,身形一回转,头上发带飘忽,右手长剑锋芒毕露,径直在白额虎的一只前腿上斩出伤口。 鲜血飞溅,白额虎痛嘶一声,黑衣修士趁势追击,左手长剑刺入白额虎的庞然巨躯,令它再添伤创! “不错的剑招,他应该还没尽全力。” 李纯阳对黑衣修士的剑法发出一声赞誉,随后,他听到一声沉闷的虎啸声,抬眼望去,那只受伤的白额虎弓着庞大身躯,与黑衣剑修对峙,但声音不是从它那里发出来的。 白衣剑客环视四周,望见了一处野山虎穴,此时正有另一只白额虎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雌一雄?”李纯阳定了定神,抬手取下明月剑,他看着那只雌性白额虎飞奔而下,似是要与雄性白额虎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合攻黑衣修士。 唰! 李纯阳提着明月剑,掠出五百步,随时准备上前帮忙,而黑衣剑修看到雌性白额虎之后,仍然面不改色,双剑迎战二虎,游刃有余。 “一剑断魂斩!” 雌性白额虎弓身扑杀而来,黑衣修士首次横剑使出绝学,先是险之又险地避开其攻击,遂而单剑挟裹一股强悍真元,劈击在其侧身,剑锋没入肉躯三寸有余,鲜血横溅。 踏! 黑衣修士见不能一招毙命,在白额虎回攻之际,身形暴退十余步,神色清冷。 “这白额虎的肉躯,当真能与四、五品修士的肉身强度相媲美。” 黑衣修士暗暗惊讶间,雄性白额虎也趁机窜了上来,殊不料,一道紫虹流光闪过,击打在其庞大的身躯上,使白额虎的偷袭落空。 只见白衣飘袂,一人手持长剑纵身而至,立于黑衣修士身后,后者见有人帮忙,却是冷哼一声,心生厌恶。 “这位兄台,你只管专心对付那只母老虎就是了。” 李纯阳淡然一语,遂而提剑掠出,将单手剑剑法使得精妙绝伦,庞大的白额虎在他的进攻下,毫无招架之力,只得连连倒退,发生沉闷吼声,试图吓退李纯阳。 黑衣修士瞧得李纯阳剑法精妙,不禁眯着眼睛细看一番,心中暗暗称道,但那只雌性白额虎又扑了过来,他只得收了心思,专心迎战。 山林中,两位年轻的剑道翘楚,缠斗两只吊睛白额虎,彼此各展绝学,令山外无数百姓、官兵忌惮的大虫,却被二人逼得狼狈不堪,每一次剑锋划过,都令它们的肉躯上出现朱红飘洒的景象。 少间,在二人的合力剿杀下,两只大虫筋疲力竭,欲要逃回兽穴,但李纯阳和黑衣修士都是身法极快,赶在它们之前,拦在了洞穴外。 “月底修箫谱!” “一剑掠斜风!” 双侠起剑,心照不宣,两道剑光挟裹着不同劲势的剑气扫荡而出,劈碎周围一切木石,惊起百丈尘涛,最终斩碎两只吊睛白额虎的头颅,了结恶兽生命!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孤傲剑修裴惊鸿 砰! 满目疮痍的兽穴之外,两只吊睛白额虎均是被一剑毙命,陆续倒在血泊中。 李纯阳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单手倒持明月剑,看向身旁黑衣剑修,令他没想到的是,此时的黑衣剑修正用一种冷漠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这位兄台,剑法高超,不知师出何门?”李纯阳先是赞扬一句,又问起了对方身份。 “你是何人?”黑衣剑修并未回答,而是反问李纯阳一句,然而,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言语有些不妥,便又补上一句:“你的剑法,还不错。” “在下是中原鬼谷派弟子,李纯阳。” “鬼谷?” 黑衣剑修双眼微眯,眼中来了些兴趣,他伸手轻轻搓着两根细长发带,再道:“早就听说鬼谷派历代弟子,都是剑道非凡之才,在下,倒是很想讨教讨教。” 言罢,黑衣修士伸出手掌,微微一握,体内浑厚真元震动,身后一剑立即出鞘,赫然握住,剑锋直指李纯阳面门。 “你我素不相识,在这种地方切磋,未免太唐突了吧?” 李纯阳脸上挂着温和笑意,但看着对方认真而冷漠的眼神,他也只得紧了紧手中明月剑,收敛笑容,神色镇定。 “来!” 一声即出,黑衣修士持剑而动,李纯阳也不含糊,提剑招架,双剑碰撞间,激荡万千火星,甫交手,二人眼中的战意都是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 铛!铛!铛! 二人都本着试探的出招,短短数息时间,已经是交击二十余招,不分上下,黑衣剑修最先释放出真元,聚气凝招,想要占得一分胜之先机。 “一剑断魂斩!” 黑衣剑修悍然出招,李纯阳亦是饱提三分真元,泄于剑锋之上,遂而施展《合纵篇》的精要剑法,紫华映现,光芒四散,双剑锵然碰击,好似大地为之一震,气劲余波横推数里之外。 此时,玉美人骑着夜照玉狮子,静待李纯阳归来,剑气随风波动而至,令她秀眉微皱,心中生疑。 “奇怪,白额虎没有死么?” 玉无瑕喃喃自语,她刚才听到了白额虎亡命时的惨叫,为何又有战事?难不成,李纯阳和燕小七打起来了?抑或那人不是燕小七? 抱着数桩疑问,玉美人不再犹豫,玉足点地,将青骓和夜照玉狮子拴到一起,翩然掠入茫茫山林。 而在兽穴外,李纯阳接招之后,身形连退十步,神情变的凝重起来,他这时才意识到,对方刚才出招,是竭力而为之,那种眼神,根本是将他当成了仇敌一般! “鬼谷派出来的,就这些本事?还是说,你根本没尽全力?”黑衣剑修冷冷一笑,眼中生出傲然之色。 “再来。” 李纯阳立在原地,平静言语,黑衣剑修也不客气,眼中充满杀意,再度提剑而来,在李纯阳周围徘徊,他的身法也甚是诡异,能够带起数道残影,恍人眼目,白衣剑客凭着过往对敌经验,听风辩位,杀势来时,反手刺出去一剑! 只闻“铛”的一声,两支剑锋抵在一起,两股剑气碰撞,此消彼磨,李纯阳也在此刻觉察到几分不同寻常,黑衣修士使的那把剑,似乎夹杂着阴邪气息。 “大江拍岸·碧海潮生!” 李纯阳体内真元倾泻,剑势陡然暴涨数倍,如滚滚江涛拍碎堤岸,顿时驱破了黑衣剑修的剑气,二人各自退后数步,白衣剑客却感到一阵莫名心悸。 “很怪的剑。”李纯阳看着黑衣修士手里的剑,悄然运转浩然气,舒心宁神。 “此剑,名曰‘摄魂’,与我身后这把‘招魂’,都是用乱葬岗地下出土的阴铁所铸,你感到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黑衣剑修冷笑道。 “经常用这种剑,你自己的心智也会受到影响,万一那天走火入魔,这辈子的武道,也就到头了。”李纯阳面容平静的说道。 黑衣剑修闻言,脸色骤变,眼神也阴沉下来,自言自语道:“师父也是这样讲,还有那位白姑娘···可我凭这两把剑,横扫昆仑年轻一辈剑修,未尝败绩啊。” 踏! 黑衣剑修一边说着,一边举剑走向李纯阳,朗声再道:“你一个外乡剑修,有什么资格对我做出评价?” “何必这般执迷不悟?” 李纯阳剑眉微皱,亦是提起剑锋,四目相会,冷意如冰。 唰! 只见招魂剑出鞘,同样被黑衣修士握在手中,凌厉剑气泼洒如两条黑练,十字交叉,映出一幕坟场虚影,乍现凄凄鬼魂,森然可怖。 “十字灭魂斩!” 二人相距不足二十步,黑衣剑修再出极招,李纯阳的左手轻抬,清风剑旋杀而出,战局欲开之时,林间忽而射来一道寒流,将十字交叉的剑气尽数抹碎,惊得李纯阳二人各自退后闪避。 轰! 寒流落地,铺上一层厚重冰碴,李纯阳和黑衣剑修同时抬首望去,只见一位玉袍美人缓步踏来,姽婳娇身如仙,面罩白纱,只留一双湛蓝星眸在外,这般清冷气质,令黑衣剑修不禁多瞧了两眼。 “李纯阳,需要本姑娘帮忙么?”玉无瑕冷声问道。 白衣剑客心知此战已免,便摇了摇头,黑衣剑修也知趣地收了摄魂剑,这位冰山美人,修为比他高出一大截,再与李纯阳斗下去,恐怕要吃亏了。 “李纯阳,这个名字我记住了,在下是藏剑宫弟子裴惊鸿,有机会的话,该讨教你的双手剑。” 说完后,黑衣剑修就欲转身离开,而李纯阳听到他是藏剑宫弟子,不禁想到了燕小七,他在酒馆的时候,好像是说想入藏剑宫拜师学艺来着。 “裴兄弟,藏剑宫可有个新收的弟子,燕小七?”李纯阳问道。 “燕小七,呵。” 裴惊鸿冷笑一声,回答道:“他接住了我三招,还算有点儿天资,我让他上山了。” “那就好。”李纯阳点了点头,燕小七也算是有了个栖身之处,只是听裴惊鸿这语气,他似乎在藏剑宫有着不低的地位。 裴惊鸿说完后,兀自离开了此地。 “你不是来杀白额虎的吗?为何会与此人发生冲突?”玉无瑕望着裴惊鸿远去的背影,淡声问道。 “不算冲突,就是一场切磋,藏剑宫的剑法,当真不差。” 李纯阳亦是朝着裴惊鸿望去,自言自语道:“还会再见的。” 随后,李纯阳和玉无瑕下了山,驾马奔往昆仑边境。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地裂痕涌真元 昆仑边缘地带,天阴气冷,迎面霜寒。 李纯阳、玉无瑕北行四十余里后,高山拦阻,骏马停蹄。 “这里就是小寒山了,翻过这座山,才是蜿龙山。” 玉无瑕望着险峻拦路的山岳,秀眉微蹙,她和李纯阳都练有踏雪无痕,翻过这座山峰不成问题,只是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匹骏马无处安置。 二人互视一眼,均是面露苦涩,眼下还是牵着马另寻他路好了。 “边境的天气,似乎也要比昆仑腹地恶劣一些。” 李纯阳说完,翻身下马,攀上一树高枝,环望四野,隐约能见到方圆五里的依稀人影,他们行色匆匆,正从不同方向赶往小寒山和蜿龙山的交界之地。 此时,道路后面有马蹄声传来,李纯阳放眼望去,只见数名修士驾马急奔而来,他们赶到小寒山山脚后,发现没有前路,便也都勒马停足,暂作歇息。 “李纯阳。”玉无瑕轻唤一声,向白衣剑客投过去一个眼神,后者会意,直接从树上跳下来,脸上挂着笑容,走向那几名风尘仆仆的修士。 “各位大侠,请问去蜿龙山的路怎么走?” 几名修士看着李纯阳衣容打扮,都是冷漠地收回眼神,对他不予理睬,为首的魁梧修士大口喝酒,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怎么着,年轻人,你也想去争一处修炼宝地?劝你早早回家吧,免得把命留在这边境荒野。” 剑客闻言,立即摇了摇头,认真地道:“在下有伤在身,需要去蜿龙山寻找草药,用以疗伤,并不知道什么修炼宝地。” “哦,这样啊。” 魁梧修士看李纯阳面容平静,不似撒谎,便也放松了几分警惕,指着西边路径,说道:“这条路可以去蜿龙山。” “好,多谢大侠指路。” 李纯阳虽然心中对他口中所说的修炼宝地感到好奇,但这些人都是冷漠至极,他也不便多问,当即笑着点首道谢,回去找玉无瑕。 “西边那条路可以去蜿龙山,走吧。” 李纯阳说完,便与玉无瑕各自牵着马匹,走在崎岖难行的山道上,遇上一些草丛藤蔓生长之地,以及各类凶残禽兽,还需要李纯阳拔剑开路,约莫半个时辰,二人才从这条路走出小寒山,前方五里之内,再无任何遮拦。 “可算是走出来了。”李纯阳拍了拍身上尘泥,呼出一口浊气。 这时,阴沉的云霭散去,旭日展露一角,给这片清冷大地增添了几分和煦光彩,玉无瑕轻眨美目,玉指探出一缕真气,流转数里之外,通过真气回馈的感知,她觉察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玉姐姐,怎么了?”李纯阳疑惑地问道。 “东边儿有很多种不同的真气,应该是有大量修士在那里聚集,还有,你难道没有感觉出来么,这里的天地真气,似乎比昆仑腹地的更为浓郁,这可不太合乎常理。”玉无瑕轻轻摇首,道。 闻言,李纯阳凝神屏息,感受着外界流转的浓郁真气,点了点头,此地确实有异,一般真气浓郁的地方,都会有各大小江湖门派设立,但这里为何是荒无人烟,生机破败之象? “对了,刚才那些人说,这附近好像有什么修炼宝地,那处修士聚集的地方,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李纯阳问道。 “嗯,我很好奇那些人的目的,但你切记,不要随意拔剑,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 李纯阳点首,随后二人沿着小寒山北崖骑马东行,一路看去,地面上有显著的沉陷裂痕,而周围道路,修士们三五成群地赶来,双侠也都能感觉到阵阵精纯真气的波动。 “我能感觉出来,这些人当中,有八品境界的修士。” 玉无瑕轻言一句后,她便与李纯阳站上高处,凝望人群中的两道身影,那是两位境界同等的修士,一人身著绣着水波纹理的青衣,腰挎宝剑;一人披着白锦长袍,背负长刀。 只见他们面前的大地上,有着一条长达数里的深邃陷痕,正是刚才那阵精纯真气波动的源头,两位八品高手立在真气最浓郁的大地裂痕前,冷冷对峙。 “玉姐姐可认得这二人身份?”李纯阳问道。 “那个青衣修士,应该是碧水门的门主柳垂青,另外一人,倒像个闲游散修。”玉无瑕说完,又仔细看向二人。 “柳门主,石某在这处宝地修炼数月,已然是这里的主人,你今日贸然来搅我清修,实在是有违侠义。”白袍修士伸手指着柳垂青及他身后碧水门的众剑修,怒气冲冲地说道。 “呵呵,真当本门主不知实情?昨日此地发生地陷之祸,才涌出来大量的自然真气,石雍,你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再说了,此地朝廷都无人管治,你凭什么称主?” 柳垂青面露笑意地回答着,但手掌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他今日就是为这处修炼佳境而来,无论如何也要争夺到手。 “石雍,白云峰一带的散修,听白狐前辈说,他这个人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不是什么善类。”玉无瑕解释道。 “嗯,看来这些人都是为了争夺修炼地而来,目前除了石雍和柳垂青,都是六品以下的修士,他们是没什么戏了。” 李纯阳言语平静,对此并无兴趣。 “哼,你碧水门仗着人多势众,想要硬抢不成?”石雍脸上怒色更盛,拔出身后长刀。 而周围围观的修士们,也都是个个眼红,目露无奈,就算他们合力,也未必扳得倒这两位人物。 “这里的真气极为浓郁,你一个闲散修士哪来这么大胃口?再不走的话,我身后这些人,怕是要恼火了。” 柳垂青话语落下,在场的碧水门弟子、长老纷纷拔剑,威吓石雍。 二人争论间,氛围剑拔弩张,一些不看热闹的修士们陆续离开,沿着大地裂痕游走,寻找其它涌现真气的地方,就地盘膝修炼。 李纯阳虽然有心观摩一下碧水门的剑法,但眼下还有要事,便也收了心思,和玉无瑕骑马离开。 没过多久,双侠策马来到蜿龙山下,大地裂痕处,柳垂青和石雍发生战斗,余劲波及而来,惊扰林间鸟雀。 “这蜿龙山虽然险恶,但山上草木葳蕤,鸟兽云集,全然不似小寒山那里的荒凉景象,真是怪异。”玉无瑕望着山中景致,轻启粉唇,道。 “嗯。” 李纯阳点了点头,对比一下两座山峰的不同景色,自语道:“那座小寒山的气机,好像是被吸尽了一样。” 正说着,李纯阳忽然看到小寒山北崖发生了坍塌,不等他提醒玉无瑕,一股较为强烈的震感传到蜿龙山,大地沉陷,惊得两匹骏马嘶声连连。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千年雪灵芝现世 嗡隆隆! 大地沉陷之际,鸟兽惊飞奔走,山顶木石滚落,两匹骏马受惊逃窜,使得李纯阳和玉无瑕在山下分开,震感持续了数十秒,方才停歇。 “好险!” 李纯阳在一处陷痕前牵绳勒住青骓马,不禁捏了把冷汗,他正打算回去找玉无瑕的时候,大地裂痕中忽然涌出一阵自然真气,令李纯阳微微一惊。 “地下究竟有什么秘辛,竟能藏蕴大量的真气能量?”李纯阳剑眉微皱,他试着弹出一缕真气,没入幽深裂缝之中,却好似泥牛入海,无任何回应。 这也就意味着,地底积蕴的真气,浩瀚如渊! “呼!” 忽然,裂缝之中传来诡异声音,令李纯阳感到头皮发麻,提高了警惕。 “好像是某种野兽的呼吸声。”李纯阳弯下身子,竖起了耳朵,接下来,裂缝之中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消失。 “李纯阳,李纯阳!” 玉无瑕切声呼唤,打断剑客沉思,后者一边答话一边骑马往回走,隐约能看到几名修士正朝着蜿龙山急奔而来,或许他们意识到了这里的大地也出现了裂痕,想要占得先机,在此修炼。 “那些修士们朝这里来了,要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找到千年雪灵芝,怕是要有麻烦上身。”李纯阳苦笑一声,道。 “此事不宜久等,你现在就上山找找看,我在这里看住马匹,不管能不能找到千年雪灵芝,我都能随时接应你。”玉无瑕说道。 “好,玉姐姐自己保重。” 说完后,李纯阳一人独自上山,释放出浩然之气,寻找千年雪灵芝,玉无瑕则是来到一处远离裂痕的石壁下,拴好马匹,静心等待。 随着几十名修士的陆续来到,蜿龙山下变得热闹起来,各门各派的修士为了争夺最佳修炼地点,兵器相向,甚至有些人上山寻找裂缝,玉美人看到这一幕,只是平静观望,以李纯阳的本事,这些人对他造不成威胁。 此时,李纯阳正在蜿龙山山林中穿梭,凡是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他都会认真观视一遍,生怕错过关于千年雪灵芝的重要信息。 “蜿龙山周围,还有七八座高山,这么找下去,怕是三天三夜都不够!”李纯阳望着高耸入云的险峻山峰,不免叹息一声。 “不妨按照邱馆主所讲,用浩然气将千年雪灵芝引出来,实在不行,再去各座山头的悬崖峭壁找找!” 想到这里,李纯阳抛去心中罣碍,不再留意周围景物,施展出踏雪无痕,奔向蜿龙山的山顶。 少间,白衣剑客纵身攀至一方崖角,四处瞧望,高耸险壁上几乎看不见任何生长的花草,脚下踩着岩石,稍一用力,便是翻身来到山顶。 寒风凛凛,雾霭茫茫,除却周围几座山尖,已经望不见天地间任何景物,李纯阳走到一处视野较为开阔之地,盘膝而坐,释放出浩然气,弥漫小半座蜿龙山。 温和气息随风散于天地间,花草树木都受到了影响,有些甚至逆时节而生长开放,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浩然气飘至另一座险峻高山的半山腰,那是一片花草盛开之处。 噗! 似是觉察到浩然气的波动,一株盘龙形状的冰蓝色灵材从泥土中冒了出来,其根茎蜿蜒细弱,并未扎根于此,只见其随风而动,泥土中流散的自然真气,正滋养着周边的花草,此物,便是千年雪灵芝! 千年雪灵芝破土而出,随风摇曳间,竟是引动天地真气为它所用,乘风下山,飘忽不定,直往蜿龙山而去。 时值夜色初临,繁星密布,山顶寒风冷如刀剑袭身,李纯阳借着真元护体,不遗余力地将丹田真元转化成浩然之气,散于天地。 “呼。” 释放一阵浩然气之后,李纯阳神情疲倦地喘息一声,这种恶劣的天气情况,无疑是对他自身体力的考验,剑客始终不敢松懈,倘若浩然气真的能引来千年雪灵芝,那他此刻停歇,等同于半途而废。 “再这么下去,真气流失太多,丹田根基也会受损,再引不出雪灵芝就下山,明日去其他山头试试!” 李纯阳下定心思,饱提残余真元,双手掐诀,释放出一股极为强烈的浩然之气,弥散方圆数里,蜿龙山半山腰,几名在此过夜的修士觉察山上异状,陆续登山,意图峰顶有何种秘辛。 而在山脚,岩壁下盘膝清修的玉美人,缓缓睁开双眸,她觉察到了浩然气的波动。 “但愿能将千年雪灵芝引出来。” 玉无瑕暗道一声,遂而惊见一股刀气悍然斩来,惊动那些在大地裂痕前修炼的修士们,众人纷纷睁眼,目露怒色,但见到来者面容之后,他们心中刚升起的气势又迅速萎靡下来。 来人正是白云峰的散修,石雍。 踏! 石雍背着一口长刀,左手捂着漫出殷红的右肩,可见他是在白日里的争斗中,败给了碧水门一众剑修,他一步步走向蜿龙山山脚的裂痕,凡是挡在前路的人,都被他给赶走了。 “妈的,要不是碧水门人多势众,老子非要把柳垂青的狗头给砍下来!” 石雍怒骂一声,将长刀丢在地上后,盘膝而坐,独自占用此地的自然真气资源,用以恢复伤体,而在场数十名修士,无人敢触其怒火,只得另寻其他裂痕之地修炼。 夜色渐渐深沉,山野林中,万籁俱寂。 随着一阵寒风掠境,一株千年雪灵芝飘上峭壁,借着天地真气的波动,缓缓升浮起来,飞上悬崖一角。 也就在这时,李纯阳缓缓收了真元,起身舒展筋骨,大部分浩然气都在天地间消散,只余依稀几缕,在他周身环绕。 踏!踏! 数名修士费了好大的力气登上山顶,发现空荡荡的峰顶上,并无他们所想象的天地秘辛,只有一名白衣剑修,刚才那阵气息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这让修士们感到无比失望。 “喂,年轻人,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山顶?”一名修士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此修炼而已,山顶一人清净。” 李纯阳平静地回答一句后,千年雪灵芝正从悬崖飘落在他身后,皎皎月色的映照下,众修士望见一枚从未见过的冰蓝之物,均是感到惊讶,伸手指向千年雪灵芝。 “那是什么?” 听着修士们的疑问,李纯阳也好奇转身,俯首看去,那一株盘卧如龙形的灵材,闪耀着冰蓝玉石般的光泽,正在吞食着此地残余的浩然气。 千年雪灵芝?! 李纯阳面露惊色,浑身为之一颤,他心心念念寻找的罕世灵材,真的受到了浩然气的影响,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什么?”一名修士再度发问,他们看到了李纯阳脸上的喜悦之色,自然也能猜测到此物不凡。 然而李纯阳并没有功夫搭理他们,他小心翼翼地释放出浩然气,在双手的控制下,逐渐向千年雪灵芝收拢,打算一鼓作气将此物收入囊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蜿龙山顶散灵光 蜿龙山,山顶。 众目睽睽下,李纯阳不断催动出浩然气,五步之外的千年雪灵芝,也在不停地吞食着这股能够滋养天地万物的神秘气息。 “妈的,老子在跟你说话!” 一名修士见李纯阳不肯答话,立刻暴跳如雷,拔出腰刀,铮鸣之声乍响,惊动了千年雪灵芝,只见这株灵物引动天地真气,想要趁机逃走,李纯阳却是先其一步,手掌紧握,周围的浩然气迅速收拢,将千年雪灵芝罩入其中! “成了!” 李纯阳望着在浩然气罩中挣扎的千年雪灵芝,脸上喜色更盛,中原云梦、西域昆仑,苦苦奔走数千里,终于如愿以偿! 然而当李纯阳想要触碰千年雪灵芝时,却感受到此物竟然像修士一样,拥有护体真元,若不破解,则无法将它收入袋子里。 唰! 此时,一名魁梧修士拔刀斩向李纯阳,后者担心千年雪灵芝会受到波及,当即施展踏雪轻功闪躲,其他修士也在此时取了兵器,将李纯阳围在中间。 “这不过是一株普通药材,各位何必刀剑相逼?”李纯阳收敛了脸上喜色,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模样,开口问道。 “哼,这东西长得像灵芝,看起来还有生命迹象,怕不是天地孕育出来的灵物千年雪灵芝,你要想一人独吞,我们可不会答应!” 另一名见多识广的修士揭穿了李纯阳的谎言,其余人也都是目露贪婪之色,白衣剑客眉头微皱,一只手托着浩然气罩,一手轻抬,将明月剑震出剑袋,猛然握住。 “在下寻求此物是为了活命,还望各位侠士不要逼我,免得剑锋不长眼,今夜黄泉添新魂!” 李纯阳试图吓住这些修士,可那名为首的刀修,同样有着五品的修为,他本着人多势众的心思,想要强夺千年雪灵芝! “少废话,不交出雪灵芝,你别想活着走下蜿龙山!” 魁梧修士大喝一声,拎着腰刀砍向李纯阳,剑客身形翩然,连躲数招后,难以再退,便也挥剑迎击,刀剑交错,映现光采,甫一交锋,便是生死之搏! “细雨鸣春沼!” “缺月挂疏桐!” 李纯阳连使《侠客行》数记名招,剑光刹刹,逼得魁梧修士只能横刀招架,他没想到一个年轻人,竟然身怀这等剑中绝学。 哧—— 只见李纯阳一剑划开修士的衣服,后者惊退,手里紧握腰刀,神情略有忌惮之色,问道:“这么厉害的剑法,罕有见闻,你可是藏剑宫弟子裴惊鸿?” 裴惊鸿! 听到这个名字,李纯阳感到有些惊讶,看来裴惊鸿在昆仑境内名气极大,也难怪这些人会将自己误认成他。 然而,李纯阳并没有冒用其名,兀自摇了摇头。 “那我就放心了!” 魁梧修士冷哼一声,放下心中忌惮,提刀再来,招呼着其他修士也一并动手,李纯阳单手操剑,眼中露出杀意,固守方圆三尺境界,施展剑道绝学,逼得众人难以靠近。 铛! 当明月剑与魁梧修士的刀锋招架之时,两名剑客从后面掠来,想要偷袭李纯阳,白衣飘袂间,雄浑的浩然气震荡而出,直接将二人的铁剑震碎。 魁梧修士抓住机会,猛然爆发一股烈如雷霆的真元,刀势倍增,一刀逼退李纯阳,又欲伸手去夺千年雪灵芝。 “妄想!” 白衣剑客沉喝一声,五指微动,真元气息自丹田爆发,流转漫于明月剑锋之上,残月光影闪烁,化成紫色剑气,一路势如破竹,将魁梧修士的护体真元击碎,印在他的胸膛上! 哧! 剑气横扫,血光迸现,魁梧修士身形倒飞出去,但他的掌气也在此时震碎了浩然气罩,千年雪灵芝立即脱困,乘风朝着悬崖处飘落而去。 这一幕被修士们看在眼里,他们都是争先抢后地去夺这天地灵物,李纯阳的双眼中满是愤怒,双手即合,再用剑意,清风、明月双剑飞旋而出! 嗖!嗖! 两柄名剑在李纯阳运作下,连着斩伤数人,而他自己则是轻踏三千微尘,眨眼间便是来到悬崖边,纵身一跃,握住了千年雪灵芝。 落地刹那,一股寒冷气息从掌心弥漫整具身体,李纯阳连忙催动浩然气护体,他有心将此物装入袋子封存,当即五指紧握,硬生生将千年雪灵芝的护体真元捏碎。 嘭! 细微的破碎声传出,李纯阳正暗自庆幸时,千年雪灵芝的冰蓝色泽愈发旺盛,盘卧龙形的中心,射出一道不断聚拢天地真气而暴涨的灵光,直冲云霄! 嗡! 李纯阳受到强烈的气势冲击,千年雪灵芝当即脱手而出,但他根本顾不得身上伤势与疼痛,狠心一咬牙,手指轻勾,清风、明月朝着正欲逃离的千年雪灵芝旋杀而去。 与此同时,蜿龙山山脚! 嗡! 冲天灵光乍起,可与明月争辉,在场修士们无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所吸引,纷纷起身探望。 玉无瑕望向山顶,眉间喜忧参半,如果这道灵光的出现,意味着李纯阳找到了千年雪灵芝,自然是喜事一桩,可在场这些人龙鱼混杂,怕是不能轻易将其带下蜿龙山。 “灵光初现,蜿龙山山顶,必有灵物现世!” 石雍大喊一声,拾起地上的长刀,便率先奔往山顶,其余修士见状,也都揣着好奇心跟了上去。 而玉美人看了一眼夜照玉狮子和青骓后,玉手微握,不再顾及两匹马的得失,施展轻功,掠身登山。 而在山顶上,李纯阳气运风月双剑,两道剑气席卷如游龙腾空,挟裹住千年雪灵芝,大手一拽,便又将此灵物纳入掌中。 待到千年雪灵芝的护体真元尽碎,李纯阳先用浩然气将其罩住,然后装入袋子,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完成这一切,剑客脸上的凝重之色方才消减几分。 “杀了他,把千年雪灵芝抢回来!” 魁梧修士捂着胸前流血不止的伤口,举刀大吼,随即与其余几名修士齐上,想要强夺此灵物,但李纯阳剑法何其高超,双剑名招尽出,杀得这几名修士步步为退,难以近身三尺。 “我再说一遍,不想死的话,现在就滚下蜿龙山!” 李纯阳冷声言语,惊得几人不敢妄动,他们都看得出来,面前这个年轻剑客,本事极高,真要动起杀心,他们谁也跑不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地裂痕起惊变 风凄凄,月溶溶。 森然险峻的蜿龙山上,白衣剑客与数名昆仑散修对峙,与此同时,数十名修士正往山顶而来,冲在最前的,正是白云峰散修石雍。 少间,石雍纵身一跃,闪到一处距离山顶只有十余丈高的岩石上,看着山顶消失的灵光,他眼中的灼热之色不减,坚信有灵物现世,但这份机缘,他并不打算和外人分享。 石雍望着下方陆续奔赶而来的修士,眼神露出一抹冷色,遂而拔出身后长刀,对准了他们。 刹那间,奔在前方的修士们,个个都警惕起来,不敢再进一步,他们与石雍的境界差一大截,一旦后者起了杀心,必然落个非死即残的结果。 踏! 这时,玉袍飘潇,冰山美人翩然落地,立于众修士面前,一些人瞧得她那姽婳身姿,和半张如画般的颜容,都是瞪直了眼睛,但玉无瑕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气息,令他们又赶紧收了眼神,不敢再生半点儿僭越之心。 “好俊俏的小美人儿。” 石雍望着玉无瑕的面孔,眼露邪色,心中一阵骚动,这样的天仙丽人,他很是想上前摘去她的面纱,一窥真颜,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石雍只得收敛神色,紧了紧手中长刀。 嗡! 只见石雍释放出一股真元,挥刀一斩,荡出澎湃如浪的刀气,劈在玉无瑕及众修士的前路上,“轰”的一声巨响,岩石崩解,横连十余处的山路尽数倾垮! “他在毁路!” 玉无瑕意识到石雍的心计,秀眉微蹙,但为时已晚,面对迸散而来的碎块飞尘,她只得轻挥袍袖,在身前凝出一道冰墙。 石雍看着四处逃窜的修士们,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随即不再理会众人的咒骂声,提刀跃上山顶。 峰顶之上,李纯阳与数名修士对峙,石雍的到来,让李纯阳感到一丝危险。 “呵呵,居然有人捷足先登啊。” 石雍看着李纯阳等人,森冷一笑,继而举刀指着他们,问道:“刚才山顶出现的灵光,是怎么回事?” 魁梧修士自知是得不到千年雪灵芝了,出于愤恨,他便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石雍。 石雍听完后,顿时眼前一亮,千年雪灵芝,可谓天地至宝,别说一整株了,光是尝上一口,炼化掉其中真元,都对修士的功体大有裨益。 “小兄弟,把东西交出来吧。” 石雍满眼贪婪,一步步走向李纯阳,他虽然受了伤,但对付一个五品修士,简直轻而易举,可李纯阳轻轻摇头,握紧了风月双剑。 “你做梦!” 李纯阳声音冷漠而坚定,直接激怒了石雍。 “不知好歹!” 只见石雍暴喝一声,脚步重踏大地,踩出两处陷痕,刀锋在月光的映照下,寒芒毕露,甫动手,便是斩出一道凌厉刀光,在地上擦出一道狰狞裂痕,直取剑客性命! “翔云列晓阵,杀气赫长虹!” 李纯阳使出《侠客行》剑法绝技,体内真元与浩然气同时运转,强行迎招,可面对八品修士的悍然一击,两支名剑顿时脱手而出,白衣剑客的护体真元节节崩碎,连退数十步,才勉强稳定身形。 “咳咳,根本挡不住他的刀势,要想安然下山,只有试试青釭剑了。” 李纯阳的眼中露出凝重之色,两指并拢,弹出一道青色气息,在头顶盘旋,逐渐幻化成青釭巨剑。 此时,心系李纯阳安危的玉美人,立在断岩边,两只纤纤玉手引气掐诀,滚滚寒流席卷而出,在前方铺成一条寒冰道路,玉足点地,向着山顶奔去。 “呵,冥顽不灵,只能是自寻死路!” 石雍冷笑一声,再次催动真元,手起刀落,斩出一道比刚才更强势的凌厉刀气,危机之际,变数再生,只见无数道寒芒飞射而来,不停碰撞着刀气,叮鸣之声不绝于耳。 嘭! 只见雄浑刀气陡然崩毁,余下的数十支冰针刺向石雍,后者意识到有高手助阵,急忙横刀招架,这才堪堪挡消冰针的攻击。 “玉姐姐!” 看到飘落在身前的玉袍倩影,李纯阳脸上露出一抹淡笑。 “找到千年雪灵芝了吗?”玉无瑕微微侧首,问道。 “嗯,就在我怀里。”李纯阳回答后,玉无瑕似是也松了口气,旋而目光清冷地望向石雍。 “真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八品境界的高手,有点儿麻烦。”石雍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玉无瑕,千年雪灵芝乃是世间罕见至宝,他可不打算放弃这一机会。 踏!踏! 这时,一名名修士从寒冰凝结的道路上掠上山顶,但他们大多数都是来凑热闹的,眼见两位八品境界的修士对峙,便都退到一旁,静静观望。 “看你的样子,是想要千年雪灵芝?”玉无瑕轻启粉唇,问道。 “然也,怎么,姑娘是要拱手送给我,还是让我动手来抢?选择后者的话,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石雍拎着长刀,悄然运转真元,随时准备向李纯阳动手。 “本姑娘只是想提醒你,为此搭上性命,不值得。” 玉无瑕声音冷漠,玉手微握间,脚下大地顿时笼上一层冰霜,寒冰气流弥漫半座山顶,飘至石雍身前,意在威胁。 “哼,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本事,取我性命!” 话甫落,石雍提刀来战,玉无瑕单手一招,寒冰真气挟裹着清风剑猛然入手,立于方圆之地,有条不紊地接住对方的刀招,每一次刀剑碰击,都震散出浩荡真元,撼动山岳。 殊不知,山顶战斗愈演愈烈之际,蜿龙山山下,黑暗无光的裂痕深处,正有一头庞然大物,受到千年雪灵芝的灵气影响而苏醒,伴着沉闷嘶声,一双宛如灯笼般大小的蛇瞳睁开,映着血红光泽。 而在小寒山北崖之下,大地绽出万千裂痕,一缕缕真气升腾而出,在此修炼的修士们,无不是为之受惊,碧水门门主柳垂青也不禁拔出长剑,以防不测。 轰隆! 大地沉陷倾塌,一直延向蜿龙山。 “奇怪,似乎是地底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蜿龙山的方向移动。”柳垂青暗自揣测道。 “会不会和刚才蜿龙山山顶出现的灵光有关?”一位长老问道。 “八成是有灵宝出世,走,去看看!” 柳垂青唤来几名弟子,随他行往蜿龙山,与此同时,蜿龙山一带,陆续有看到灵光的修士,奔往蜿龙山,凄凄寒夜,愈发热闹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山林动摇现凶兽 “乱刀丛影!” 山顶之上,石雍手中长刀挥舞,漫天真元化成缭乱刀气,迷人眼目,玉无瑕护在李纯阳身前,两只玉手轻合,一面面冰墙拔地而起,形成防御之招。 砰!砰!砰! 乱斩而至的强悍刀劲,不断将冰墙抹碎,石雍本着一鼓作气打败对方的想法,掌中真元再提,刀锋又添三分威势,划出一道皎如残月的刀光。 嘭! 璀耀刀光荡碎无数冰晶,玉无瑕却是眉眼无惧,玉足点踏之间,地面升起凛冬时节般的刺骨寒意,弥漫峰顶,惊得在场修士们无不是御气抵挡,李纯阳也受到寒气威逼,只得催动浩然气护身。 而石雍破开数面冰墙后,提刀直抵玉无瑕喉咙,想要一招取其性命! 叮! 只见玉美人袍袖轻扬,两根纤纤玉指当即挟住索命刀锋,卸去七成刀劲,石雍惊觉寒气袭身,想要退后闪躲,双脚却是受到了铺地冰霜的禁锢,短时间内无法挣脱。 “上当了!” 石雍反应过来,为自己的轻敌感到后悔,玉美人纤指轻震,长刀铮鸣作响,立刻飞出石雍的手掌,继而便是两指朝前探去,点在其胸膛上。 叮! 寒流弥散,乍起霜华,石雍浑身感到一阵刺痛,脚下骤然爆发真元,这才腾身倒飞出去,一直退到山顶边缘,才稳住身形。 “不要自讨苦吃。”玉无瑕举起清风剑,冷声说道。 “哼,要不是老子刚才大意了,你的性命能否保住还得两说!”石雍身形略显狼狈,但话语仍然气势不减,至宝千年雪灵芝,岂能轻易放走? 眼见石雍贼心不死,周围其他修士也虎视眈眈,玉无瑕微微侧首,轻声道:“李纯阳,你先沿着我用冰晶铺出来的道路下山,我来阻止这些人。” “好,玉姐姐小心。” 李纯阳收了明月剑,在玉无瑕的护持下飞奔离开峰顶,在一众修士的追逐下,剑客施展轻功踏在冰道上面,石雍最先追上来,却被一道寒冰剑气拦住,玉无瑕翩然落在冰道边缘,众人忌惮她的本领,都不敢贸然再进。 直到李纯阳安然走下冰道,冰山美人玉指轻弹,身后道路绽现裂痕,化作万千冰晶坍塌,她自己也旋身掠下山崖,去追李纯阳。 “下山之后,快马加鞭赶回玉柱峰,这些人必然追不上来。” 李纯阳穿梭在山林中,剑眉微微舒缓,只要安然离开蜿龙山,千年雪灵芝的归属,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殊不料,整座蜿龙山在此时发生震动,岩石倾塌,绿木弯折,万千尘石从山林中爆发,李纯阳疾步倒退,这才堪堪躲过,突如其来的变数,令山上所有修士面容变色,玉无瑕急追数步,飘落至剑客身旁。 “哪里走?” 石雍惊喝一声,提刀追杀而来,但在他与李纯阳二人之间,塌陷的山体中猛然探出一颗硕大的狰狞蛇首,月光照耀下,只见那蛇首头上生角,通身黑鳞密布,双瞳血红可怖,长满森森利齿的口中,正吞吐着猩红蛇信。 “怪···怪物!” 石雍及时停住脚步,他望着狰狞的庞然巨蟒,身上直冒冷汗,已然忘却自己是有着八品境界的修士。 “这是什么?”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森冷嗜血气息,李纯阳凝眉发问,不禁握紧了明月剑。 “好像是古书记载的昆仑怪物,小心为上。”玉无瑕提醒一声,手中清风剑凝汇一层冰霜。 “嘶~” 黑鳞巨蟒沉嘶一声,似是在感应外界的某种气息,它的眼中凶光极盛,蜿蜒着庞大身躯,转向李纯阳和玉无瑕所在的位置。 嗖! 黑鳞巨蟒径直朝着二人噬咬而去,玉无瑕和李纯阳各自持剑凝招,两道剑光交错杀出,劈砍在巨蟒的头颅上。 嘭!嘭! 只见两道剑光崩碎,雄浑剑气仍不足以阻拦巨蟒来势,危急之刻,二人只得左右躲闪,让巨蟒咬了个空。 而后,众修士纷纷从山顶来到半山腰,观望这头破山而出的庞然怪物,黑鳞巨蟒的躯体,已经是在外露出八十丈有余,却仍然不见尾部出现,可见其多么庞大! “嘶~” 黑鳞巨蟒摆动头颅,一双蛇瞳又落在李纯阳的身上,此时的白衣剑客才意识到,这头凶物的目标,极有可能是千年雪灵芝! “李纯阳,快走!” 玉无瑕似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急声催促李纯阳离开,她自己则是玉足点地,腾上半空,手中清风剑凝结寒霜,四周真气悉数冻结成冰,在空中铺成一幅万道冰箭,蓄势欲发的景象。 踏! 李纯阳没有犹豫,怀里揣着灵宝,飞奔下山而去,黑鳞巨蟒再次噬咬而来,庞大的躯体将山中岩石、草木尽数碾碎,玉美人见状,轻挥剑锋,万箭齐发! 叮!叮!叮! 一支支冰箭刺在巨蟒身躯的鳞甲上,发出清脆之响,虽未能伤它肉身,但强大的寒冰之势,阻缓住了黑鳞巨蟒的攻击,随后,玉无瑕单手挥剑,运转《玄冰诀》,悍然成招! “玄冰一剑!” 只见天地间的寒冰气流,尽数汇于剑锋之上,逐渐形成一支长余十丈的冰剑,被月色衬出万千寒光,斜斩而落! 唰! 十丈冰剑斩向黑鳞巨蟒时,庞然凶物猛然回首张口,两颗森白獠牙径直咬在冰剑之上,只听得连环爆碎声响,寒冰剑断成数截,巨蟒的两颗獠牙也随之崩碎。 玉无瑕一招取得上风,玉掌翻覆间,凝汇天地真气,欲要再出绝学,不求击杀凶兽,但求将其打回地底,免得李纯阳遭到祸害。 然而,黑鳞巨蟒仰天怒嘶,整条巨躯上的黑鳞闪耀光泽,引得地底雄浑真气升腾起来,汇集在头顶黑角。 唰! 玉美人提剑再出,黑鳞巨蟒头顶的犄角爆发灵光,将她手中清风剑弹飞,身前的寒冰护罩也被瞬间击溃,气势恢宏的灵光碰击美人娇躯,整个人都受力倒飞出百步之外。 踏! 只见玉无瑕落在一处岩石上,不禁轻咳数声,运转起玄冰诀恢复功体,伤势虽然不重,但让她愈发感觉到黑鳞巨蟒的强大,李纯阳要真被它缠住,怕是十死无生! 想到这里,玉美人回眸望向逃离下山的白衣剑客,此时,李纯阳已经来到山脚,石雍提着长刀紧随其后。 “终于下来了。” 李纯阳纵身闪到拴着青骓、夜照玉狮子的大树前,暗自松了口气。 “哪里走!” 只闻一声大喝,石雍孤身追了过来,李纯阳正欲拔剑相迎,大地却在此时发生震动,之前的那道裂痕深处,传出了沉闷嘶声! 第一百四十章 飞剑突袭五十里 轰! 蜿龙山脚,爆炸声起,飞尘走石。 李纯阳与石雍面前的大地发生沉陷,一颗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大蛇首破土而出,灯笼般大小的血红蛇瞳,直勾勾地盯住了李纯阳,饶是后者一向遇事泰然不惊,此刻也不禁觉得浑身发冷,好似有千百刀剑加身。 李纯阳定了定神,握紧了明月剑,他的躯体与黑鳞蛇首相比,就像是一只丛间野兔对着一头猛狮,那一张血盆大口,能将他轻易活吞! “两颗蛇头?” 在与黑鳞蛇首对阵的玉美人,发现山脚这一幕后,秀眉微蹙,担心李纯阳安危,但面对攻势欲出的蛇首,她又不得不凝神提防。 只见山脚裂痕中出现的蛇首,吞吐红信,蜿蜒着庞大身躯,也要对李纯阳展开攻势,白衣剑客自然是不肯让出千年雪灵芝,脚下凝聚浩然气,悄然后退。 “嘶~” 巨型蛇首低嘶一声,猛然张口咬向李纯阳,后者立即施展出踏雪无痕,身形化出残影,顿时暴退百步,蛇首虽未能攻击到李纯阳,但其身躯一甩,直接撞碎大树,一口将青骓马咬死! 与此同时,夜照玉狮子挣脱了绳子,惊窜出去,李纯阳趁机纵身上马,随便找了条山路,奔行而去,这紧要关头,只要能逃出黑鳞巨蟒与其他修士的追杀,就是万幸之事了。 “李纯阳,你可一定要平安!”玉无瑕望着骑马离去的剑客,心中默默祈念。 然而,蜿龙山下变数再生,在李纯阳逃跑的方向,大地绽现裂痕,又有一颗蛇首出现,庞然巨躯直接堵住了剑客前行之路,三颗蛇首出现,却仍不见蛇尾,可见此凶兽何其庞大! “这是昆仑传说中的凶物,这是···深渊九头蟒!” 石雍看到出现的第三颗蛇首,以及周围不断发生塌陷场景的树林、小山,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去追李纯阳,比起千年雪灵芝,自己这条命更重要才是。 “嘶~” 第三颗蛇首同样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李纯阳身上,白衣剑客自知不敌,一边驾马重新寻路,一边挥手结印,使青釭剑盘旋在头顶,以保自身安全。 在两颗蛇首蜿蜒庞然巨躯的追逐时,附近的山缝里,也陆续出现其他蛇首,似乎一切都预示着,今夜,李纯阳难逃死劫! “雪照山城玉指寒!” 玉美人担忧李纯阳的安危,释放出一阵阵寒冰真气,两指并拢,滚滚寒流铺盖而下,落在巨蟒的鳞甲上,迅速发生凝结,随即指尖探出一道饱藏真元的气劲,硬生生将蛇首击退。 踏! 做完这些,冰山美人玉袍飘潇而下,躲避其他蛇首的攻击,下山去追李纯阳,而那颗被她打退的蛇首,蜿蜒着巨躯仰天一吼,犄角上爆发灵光,冲破天际。 五十里之外,昆仑至高山,天子峰。 明月悬照,星河铺布,一处悬崖边缘,有身披紫金大氅的老修士,于此间感应天地气机,坐在青岩清修,深渊九头蟒发出的冲天灵光,被他看在眼中。 “如此强烈的光辉,非天人境之下修士可为之。” 披氅修士缓缓起身,静观灵光消散的景象,他虽然满面皱纹,但那一双眼睛,犹如星辰般明亮有神,一头苍白华发随风轻摆,颇具仙风道骨之姿。 嗡! 只见老修士伸出一只手掌,轻挥之间,天地自然真气顺他心意而动,拂往灵光出现的源头,少顷,这股真气便行过五十里,飘忽在蜿龙山一带。 山脚下,夜照玉狮子弃主逃走,玉无瑕和李纯阳穿梭在数颗蛇首之间,持剑自保,任是江湖名剑之锋,也仅仅是能划碎蛇鳞,难以伤到深渊九头蟒的肉躯。 这时,碧水门门主柳垂青等人来到此地,目中所见,庞然凶物将蜿龙山搅的疮痍万千,他虽然也是八品境界高手,但看到九头蟒凶势赫赫,当即率众回退,不敢前进一步。 嘭! 一颗蛇首撞在大地上,惊起漫天尘涛,任是有青釭剑的抵御,李纯阳仍然被气劲震飞十丈之远,身形狼狈,但他的手掌一直横在身前,免得千年雪灵芝受损。 正当剑客欲要再寻生路,却被蜿蜒缠绕的庞大蟒躯围在中央,三颗蛇首均是目露凶光,欲将这个年轻人活吞。 “咳咳,以我现在的修为,根本对付不了这等凶物,只能赌命了!” 李纯阳暗暗咬牙,一跃数丈,刚刚跳出巨蟒躯体的缠绕之地,便有一颗蛇首张口噬咬而来,李纯阳利用真气,将青釭剑牵引到身后,想要挡住这一击。 咔嚓! 只闻一声清响,巨蟒口中尖牙直接咬碎了青釭剑,硕大的头颅狠狠地撞在李纯阳身上! 嘭! 白衣剑客狼狈地飞了出去,护体真元尽碎,摔倒后仍擦着地面滑出一段距离,明月剑也嵌进了一旁的岩石上。 “噗!” 后背遭受重击,李纯阳不禁喷出一口鲜血,他扶着岩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又伸手去拔出明月剑,面对两颗噬咬而来的蛇首,他已经无路可退,无处可避! 然而,厉鬼勾魂、无常索命之际,一道玉袍倩影翩然落地,只见玉无瑕强催七成真元,两股雄浑真气化出两面冰晶墙垣,一阻巨蟒攻势! 嘭!嘭! 两面冰墙崩碎,暂且挡消了蛇首的攻击,但因为过度运转《冰蟾心经》,玉美人的绝美雪颜上,浮现出一抹苍白,就连她身后披洒的墨色秀发,也出现了异状,隐隐闪烁起湛蓝光彩。 而在天子峰悬崖上,老修士通过真气回馈的信息,觉察到了蜿龙山一带发生的祸事,星辰眼眸中,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没想到百年过后,昆仑凶兽深渊九头蟒竟然又重现世间,看来,蜿龙山的地下就是它的巢穴。” 老修士轻抚胡须,手掌一招,昆仑派领地内,径直飞出去一柄平白无奇的铁剑,如流光般闪至老人的头顶。 “天地凝浩元,一剑越千里!” 老修士一指轻弹,铁剑如青翠流光般暴射而出,飞往蜿龙山,而在中途,飞剑经过一处小山村上空,带来一阵真气流波,惊动院子里清修的麻袍老人。 “千里飞剑,当属是宗师境界的剑修。” 麻袍老人抬首望向天子山一带,嘴角噙着微笑。 “呵呵,放眼整个昆仑内外,只你一位宗师,萧锟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残破剑锋斩蛇首 蜿龙山山脚。 冰墙爆碎之后,真元流散各处,为满目疮痍的山地上笼罩一层冰纱,玉无瑕立在李纯阳身前,娇躯微微颤抖,昆仑凶兽深渊九头蟒,其战斗力恐超天人修士! “走不掉了。” 面对两颗挺着庞然巨躯过来的蛇首,玉无瑕轻言一声,眼神中略有无奈之色。 李纯阳身形倚靠岩石,拄着长剑,也自知无生机可寻,慢慢伸手拭去嘴角血痕。 “抱歉。”李纯阳低声道。 闻言,玉美人回首瞥了他一眼,俏脸上略有怒意,道:“是本姑娘自己愿意来的,你道什么歉?” 玉无瑕说完后,只见两颗蛇首齐出,巨躯碾碎前方岩石树木,冲杀而来,李纯阳一咬牙,手中明月剑铮鸣作响,挟裹真元与浩然气,形成一道璀璨剑气,玉无瑕同样是玉手举剑,大雪纷扬中,寒流凝成剑气。 “浩然一剑!” “玄冰一剑!” 众目睽睽下,只见两道剑气斩向两颗蛇首,触碰到黑色的坚硬鳞甲后,登时溃散崩解,残余气劲横扫数里,一颗蛇首被冰霜镇住,但另一颗蛇首冲撞而下,玉无瑕横剑格挡在前,却也无力阻止这破竹之势! 只闻“嘭”的一声,护体真元溃散,玉无瑕当场被震飞出去,连退数十丈方才停住,遮面白纱也缓缓飘落。 “真是个美人儿,可惜,就要香消玉殒了。”石雍在远处瞧清楚玉无瑕的绝世容颜后,不禁感到惋惜。 “咳!” 玉无瑕体内经脉受损,粉唇间咳出一道血箭,整个娇躯肤色,都似染上了一层薄霜,而在李纯阳身后,又出现一颗巨大蛇首,庞然身躯遮蔽月辉,欲要将他一口吞下。 “李纯阳!” 玉无瑕惊呼一声,神情万分焦急,反观李纯阳,身陷亡命之境仍不为所动,一人一剑,巍然挺立。 “玉姐姐,劳请你走一遭仙阳,代我向雪儿道歉!” 言罢,李纯阳双目微合,再展剑意,浩然气环绕在剑锋之上,欲做殊死之搏。 嗖! 千钧一发之际,天边飞来一只翠光长剑,霎时斩在巨蟒身上,恐怖的剑气能量,顿时掀开百枚黑鳞,划出一道深邃剑痕,鲜血飘洒如练! “嘶!” 蛇首痛嘶一声,蛇瞳中的血红光泽愈发明显,其余八颗蛇首亦是如此,它们本是冲着李纯阳身上的千年雪灵芝而出现,此时却顾不得剑客,九首如临大敌一般,共对天外来剑! 飘荡的剑气能量漫过李纯阳周身,剑客望着停悬在空中的长剑,心知有高手来援,心中感激一番,便急忙收回浩然气,掠往玉无瑕所在的地方。 白衣剑客暂时脱险,玉美人的眼眶微红,直接上前将他抱住,忐忑焦急的心情,这才有所舒缓。 “好了,我没事。” 李纯阳平静地安慰一句,玉无瑕便松开了双手,双侠此时都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彼此搀扶着,漫无目的地朝着远方离去。 天子峰上,老修士双目微闭,借用天地间的自然真气,控制住铁剑,以意念运剑,朝着一颗蛇首劈斩而下。 唰! 剑之迅速,如电光石火,觉察到危险的蛇首正要回避,头顶的犄角却是在此刻滑落,这一剑之威,足以刺穿它的硕大头颅! 面对这一支铁剑,其余八颗蛇首蜿蜒扭转,方圆五里的大地裂痕中,不断涌出强烈的真气能量,汇集在八只犄角上面,长剑在老修士的控制下,破空刺出,却被八只犄角射出的灵光正面挡消。 天地之间的恐怖剑势,也在此刻受到灵光冲击,隐隐出现消弭之状。 “深渊九头蟒发出的灵光,竟能消蚀老夫的剑气,此凶兽在地底长眠百年,比以前更难对付了,可惜,老夫精修术法,剑道造诣甚浅,不能诛杀此凶!” 老修士立在悬崖边,白眉微锁,暗自惊叹一声,他虽然有着宗师境界的修为,但远隔五十余里,本领难以施展一二,他所能做的,就是拖住凶兽,护着蜿龙山附近的修士们安然离开。 “这么看来,还是有机会将千年雪灵芝抢到手的,连同那小美人儿,一箭双雕啊···” 蜿龙山下,修士们纷纷离开这危险之地,贼心不死的石雍,望着双侠逃走的方向,目中露出狠色。 嗡嗡! 天上铁剑集纳真元,凌厉之势散出数里,凡是被剑气触碰到的草木岩石,都出现了断裂之象,深渊九头蟒也在此时重新凝聚地底涌来的精纯真气,八只犄角上的灵光,比之前更加明亮! 哧! 三尺长剑横空斩下,九颗蛇首狰狞暴吼,八道灵光齐出,几乎照亮了整座蜿龙山,少顷,灵光与长剑悍然碰撞,山地动摇,光耀十方,李纯阳回望一眼此情景,暗暗惊叹。 单是凭空操纵一支铁剑,就能有如此威力,这种本事,绝非天人修士可为。 爆炸冲击过后,天上的铁剑陡然崩碎,化成数块碎铁,天子峰上的老人,眉间挂忧,他正要亲自动身前往蜿龙山时,却是觉察到一股非同寻常的真气,不知从何处而来,兀自缠绕着那支铁剑的碎片。 小村庄里,麻袍老人立在瓦檐上,轻挥衣袖,天地为之一震,他竟是与天子峰上的老修士一样,利用自然真气,远隔数十里,控制着铁剑碎片。 叮! 一枚不过七寸的残破剑锋,缓缓对准了狰狞咆哮的深渊巨蟒,刹那间,天地之间生出一股莫名剑势,碾的山石崩碎,大地沉沦,就连地底深处的真气,也悉数遭到镇压! 深渊九头蟒似乎感到了危险,血红蛇瞳中竟浮现惧色,庞大身躯也在此刻蜿蜒盘绕起来。 天空上的残破剑锋,毫无预兆地暴射而出,流光一闪,便是削去一只蛇首犄角! 唰!唰!唰! 破竹之势,无坚不摧,在深渊九头蟒闪躲之际,又有两颗蛇首犄角被当场切断,惊得凶兽暴吼连连,其余五颗蛇首上的犄角,强提真气,化出五道流光,袭向那枚在空中停留的残破剑锋。 “萧锟铻,你可有看到这一幕?” 小村庄里的麻袍老人,齿间含笑,喃喃自语,手掌轻挥间,残破剑锋受到感应,猛然崩碎,形成一道惊世剑气! 唰! 剑气横扫而出,将五道灵光尽数抹灭,悍然斩击在深渊九头蟒庞大身躯上,千百黑鳞崩解,一颗染血蛇首横飞而出! 啪嗒! 硕大的蛇首落地,两只猩红蛇瞳逐渐失去光彩,受此重创的深渊巨蟒,觉察到天地间的残余剑气后,八首蛇瞳俱现惊恐之色,蜿蜒着庞大身躯,从各处大地裂痕缩回地底。 第一百四十二章 玄冰封印解危难 蜿龙山下,深渊九头蟒受到重伤,狼狈地逃回地底深处。 “呵呵,真的是老了,换做二十年前,我这一道剑气,合该能连斩它三颗蛇首。” 麻袍老人挺身立在屋檐上,随手挥散蜿龙山一带的剑气,而在昆仑派领地,天子峰悬崖,老修士觉察到有人利用他的残破剑刃重创了深渊凶兽,不禁苦笑一声。 “老夫的剑道,终究还是浅了,如今你又来了昆仑,是想为残阳峰上的那道剑意,另寻一位新主吧?” 老修士自语一句,便也收了真气,转身回往居所。 月色溶溶,于整座昆仑之境洒下一片荒凉,好似今夜,一如往常,从未发生过什么惊险祸事。 庞然巨兽回到地底,意味着蜿龙山的危云消散,而逃往荒山野岭的双侠,也就此停住脚步,李纯阳与玉无瑕相互搀扶,在一棵枯树前坐了下来。 “呼,好险,幸亏有高手帮忙,那道飞剑能轻而易举地斩下巨蟒的头颅,想必他的剑道修为,与师父在伯仲之间。” 李纯阳脸上挂着疲倦笑容,暗自庆幸的同时,也对那位高人生出崇敬之意。 “帮我们的人,有可能是昆仑派的祖师萧锟铻,昆仑境内,只有他一位宗师境界的修士,等我们回去,一定要登山拜谢他老人家。” 玉无瑕盘膝坐在树下,一边运转《冰蟾心经》恢复伤体,一边说道。 “好。” 李纯阳点了点头,他不禁想到了白琉璃,与那姑娘分离时,她和她的师兄程鹿鸣,好像也说过,让自己有机会去天子峰做客。 “对了,刚才那么激烈的战斗,千年雪灵芝没有丢失吧?”玉无瑕清声问道。 闻言,李纯阳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袋子,伸手探入其中,将一株被浩然气缠裹的灵物取出来,呈现在玉美人眼前,言道:“此物含有极为冰冷的灵气,我也不敢贸然吞服,等回了寒窑镇,去找邱馆主问询一下。” “你去不了寒窑镇了!” 一声惊喝传来,李纯阳二人俱是觉察身后杀机,各自起身之际,只见一支森寒刀锋刺穿古树,冷冽刀气轰击在玉无瑕身上。 哧! 玉美人娇躯微颤,倒退十余步,湛蓝双眸中浮现出怒色,李纯阳则是拎着风月双剑,连斩两道剑光,将枯树斩断,但剑光触碰到树后那道身影之时,陡然崩解。 “高手。” 李纯阳沉声言语,提高了警惕,只见身披白锦长袍的修士,面露阴笑,步步走来,正是石雍! 看到来者,双侠均是面色微变,他们都受了重伤,即便联手,也难以对付此人。 “交出千年雪灵芝,可保你二人无虞,不对,应该是可保你自己无恙。” 石雍举刀指着李纯阳,旋而轻轻摇头,看向玉无瑕,他久居昆仑几十载,还从未见过这般绝世容颜,对方功体受损,他可不能放过这大好时机。 “你做梦!”李纯阳瞧出石雍的脏心思,不禁怒言道。 闻言,石雍冷笑一声,脚步重踏大地,向着李纯阳所在之地,举刀横扫而来,白衣剑客强催浩然气,双剑齐出,却难以抵挡对方平平一招。 铛! 刀剑交碰出清脆声响,李纯阳身形倒飞出去,石雍趁势追上,想要夺取他怀中的千年雪灵芝。 踏! 玉美人轻踏微尘,闪到李纯阳身后,将他稳然接住,右掌凝化寒冰真气,掌势倏发,逼退石雍。 “小美人本事不差,不过也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了吧?” 石雍的双眼在玉无瑕身上游走着,愈发放肆,咧嘴再道:“呵,石某曾经学过些合欢宗的秘术,等我取了他的性命,便服下千年雪灵芝,寻一处宝地与美人儿双修,如此,你我必然功力大增!” “无耻!” 玉无瑕冷言一声,轻咬粉唇,再向李纯阳借用清风剑,纤纤玉手引动寒冰真元,凝结成锋。 “玄冰一剑!” 冰晶剑锋旋杀而出,石雍有心再探玉无瑕底细,便没有闪躲,同样是将真气擦在长刀上,力劈一刀! 哧—— 剑锋与刀气相会,陷入僵持,此消彼磨间,玉美人的体力与真气迅速流失,飘扬的乌黑秀发,凝结蓝泽冰霜,最终,玉无瑕无力维持剑锋形态,冰晶爆碎,她也受到冲击,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抹血迹。 “哎呀呀,辣手摧花,石某还真是于心不忍。” 石雍面露邪笑,提刀走向玉无瑕,他现在可以确定,对方已经是元气大伤,于此时,不远处嘶声骤起,竟是夜照玉狮子奔行而来。 “李纯阳,你快走!”玉无瑕看到骏马归来,急忙招呼剑客先行逃离此地。 “妄想!” 石雍横刀拦在李纯阳与玉无瑕之间,一旦李纯阳有任何轻举妄动,他都能赶在玉无瑕帮忙之前,将他诛杀。 “玉姐姐,你走吧。” 李纯阳抬眼望向玉无瑕,眸子里神色坚定,以她的本事,就算功体受损,也能够逃出生天。 然而,玉美人并未答话,两只玉手微微握成拳头,美眸里的湛蓝光彩,似是在这一刻凝结成冰,一缕精纯真气从她丹田中释放出来,蔓延大地。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倒在这片荒凉之境?”玉无瑕心中暗道一声,双手掐诀,以她自身为中心的一里域内,天地间隐隐出现冻结之象。 凛风掠过,惊起寒波,石雍见她脚下不断凝实出冰霜,眼中也不禁收敛了几分慵懒,双手握刀,倾泻丹田真元。 “灵刀破山斩!” 石雍提刀凝出一道长约十丈的刀影,自半空斩落,直抵玉无瑕,然而玉美人不闪不避,刀影距离她的头顶仅剩三寸时,好似受到了抵挡,陡然崩碎! “那是?” 石雍凝眉望去,只见玉无瑕周身寒流形成一座冰罩,坚不可摧,他连续劈出数刀,仍不能撼动寒冰护罩,这让他感到一阵心慌。 “你···你的真元,明明很虚弱,怎会突然之间变得这般强势?”石雍皱着眉头问道。 然而,冰山美人无语无答,兀自踩着满地冰霜,走向石雍,刹那间,石雍只感四面八方有冷意袭来,他想要闪躲,双足却是被冰晶凝结,寸步难行。 “玄冰封魂术!” 玉美人娇喝一声,玉手微握,天地间凝汇的一道道寒冰真气,如落雨般杀向石雍,将他整个身躯冻结成一座冰雕,甚至穿过肉身,冻结他的经脉筋骨! “好厉害的术法,不曾见玉姐姐用过。”李纯阳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还好玉无瑕有强大的底牌,或许能就此诛杀石雍。 “上路吧!” 玉无瑕伸手招来清风剑,刺入冰雕之内,势取石雍性命!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名山洞救红颜 蜿龙山外,满覆冰霜的荒野之上,玉无瑕有意诛杀石雍,提剑刺入冰雕。 被封印的白云峰散修,此时满眼惊惶,急催体内真元,就在剑锋刺破他的心脏前的皮肤时,石雍将浑身真气运至一处,使得整座冰雕出现了裂痕。 “不好!” 玉无瑕看到这一幕,轻咬银牙,用力握着清风剑向前刺出,忽然,玉美人体内真元流散,剑锋挪移间,偏离了位置,刺穿了石雍的肋骨,鲜血流淌之际,石雍不惜毁掉半身真元,强行冲破了封印,身形暴退! 李纯阳见状,急忙上前补招,一剑横扫而出,石雍举刀招架,却因真元不足、功体大伤,被李纯阳硬生生击退数丈,狠狠地撞击在岩石上。 “噗!” 石雍喷出一口血箭,举刀的手掌亦是微微颤抖,李纯阳也在此时拄剑喘息着,脸上浮现一抹苍白,刚才那一剑,耗损了他太多的体力。 荒原上,三名修士均是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都有心杀掉彼此,却都是无能为力。 “咳咳,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石雍道出一句狠话后,拾起长刀,踉跄着逃离了此地。 望着渐行渐远的敌人,玉无瑕暗暗松了口气,想要动身,却因耗尽真元,眼前一黑,娇躯倒向地面,好在李纯阳及时走了过来,伸手扶住美人娇躯。 然而,李纯阳刚触碰到玉无瑕的肌肤,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后者的身体极为冰冷,而且略显僵硬,就像是在严寒下被冻僵了一样。 “玉姐姐,你的身体,为何?”李纯阳剑眉微皱,疑问道。 “刚才我用了《玄冰诀》的秘术,经脉受损,我···我控制不住丹田里的寒气了。” 此时,玉无瑕粉唇微动,口齿间吐出一缕白色寒息,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李纯阳的胳膊,双眸合闭,秀眉微蹙,可见是正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好冷。” 玉无瑕的口中颤抖地吐出两个字,长长的秀发,染上一层蓝霜,李纯阳急忙催动浩然气,帮助她疏通经脉,以她现在的状态,若是任由体内寒流乱窜,过不了多久,就会冻成冰块! “玉姐姐,坚持住!” 李纯阳轻声唤着玉无瑕,后者却无力回答,留在此地,恐怕石雍会杀个回马枪,原路返回,极有可能遇上蜿龙山顶的那些修士,眼下无路可去,李纯阳为了安全起见,吹了声口哨,唤来夜照玉狮子,带着渐入昏迷的玉无瑕,骑马向北而行,入了昆仑边境深山之地。 少间,李纯阳望见一处废弃山洞,他便赶紧抱着玉美人下马,躲了进去,狭小的山洞里,可避风寒,但这种阴暗潮湿的环境,只会加剧玉无瑕体内寒流的扩散。 李纯阳小心翼翼地将玉无瑕放到地上平躺下来,自己狼狈地坐地喘息,将体内所剩无几的浩然气尽数释放,围裹住玉无瑕的娇躯,自外而内地帮她抵御寒气。 然而,玉美人体内的寒流,比李纯阳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即便是有浩然气温养,地上仍然结出冰霜,寒气已然是破了玉无瑕的功体,正危及着她的性命。 “火,对,火焰!” 李纯阳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拾捡树枝带回山洞里。 锵!锵! 两枚火石碰撞间,溅射火星,将树枝点燃,温暖着整个山洞,即便如此,玉无瑕仍是双目微合,昏迷不醒,地上的寒霜被火焰驱散,却又有寒息不断从美人体内流散出来。 “火堆的温度不够?不对,火焰根本不管用,怎么办?怎么办?” 一向镇定自若,遇万事不惊的白衣剑客,不禁在此刻慌了神,他无法接受眼前人的生命慢慢消逝,更何况,这个人是与他一路颠沛坎坷,历经生死的玉无瑕! “淬阳金珠!” 忽然间,李纯阳想到了自己丹田中的积蕴的淬阳灵气,这种灵气乃是吸收了日照精华孕育而生,连广寒毒都能轻易镇压,必然也能镇压玉无瑕体内的寒流! 李纯阳坐在玉无瑕身旁,将她的娇躯扶正,双掌按在她的后背上,顿时,一缕缕寒息传入剑客掌心,令他有些不适,正要运转淬阳灵气,李纯阳脸上的神情变的凝重起来。 “玉姐姐修炼的《冰蟾心经》,乃是至阴功法,淬阳灵气又是至阳之气,会不会在她体内发生冲突?再者,用了淬阳灵气,我体内的寒毒···” 想着想着,李纯阳摇了摇头,他已经下定心思挽救玉无瑕,即便此举会引起丹田寒毒复发,赔上自己性命,他也要赌一把! 嗡! 淬阳灵气爆发,自李纯阳体内迸散,顿时将整个山洞里的冰霜融解,在李纯阳的控制下,一缕灵气注入玉美人体内,然而,玉无瑕的功体如冰山般坚不可入,灵气的功效甚微。 “不行,必须要让灵气流入玉姐姐的身体中,不然她的经脉会被寒冰真元冻坏的!” 李纯阳剑眉微皱,脑海中飞快地想着对策,此时,玉美人忽然双眸紧闭,轻咳起来,口中吐出寒息,可见她所承受的痛苦更胜之前。 “有了!” 李纯阳松开双手,任由玉美人倒在怀中,看着那张绝世无双的雪颜,剑客不禁咽了咽唾沫,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但那样做的话,怕是要冒犯玉无瑕。 “冷,好冷···” 玉无瑕娇躯颤抖,一只玉手紧紧抓着李纯阳的手腕,整个娇躯也不禁缩进他的怀中,迫切地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热。 “玉姐姐,得罪了。” 李纯阳下定心思,一手托着玉无瑕的脑袋,一手轻轻放在她的俏脸上,美人再次启唇吐出寒息时,李纯阳俯首而下,吻在她的粉唇间,霎时,冷意席卷全身,李纯阳缓缓合上了眼眸。 嗡! 双侠拥吻之际,淬阳灵气自李纯阳口中,流转进入玉无瑕的体内,沿着她的经脉游走,驱散寒息,另有一道浩然气在后,温养其经脉。 一刻钟过后,玉无瑕体内寒流受到了淬阳灵气的压制,一缕缕白息散出她的体外,僵硬的身体也逐渐变得柔软起来,暂时脱离了危险,但她功体大伤,体内真气仍不能像以前一样运转自如。 “果真有用。” 眼见玉无瑕的脸上出现几分红润,李纯阳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抹疲惫笑意,双眼也沉沉欲合。 第一百四十四章 美人娇怒奈若何 三更月色,万籁俱寂。 昆仑边境的狭小山洞中,李纯阳小心翼翼地将玉无瑕放到火堆旁躺下,两只玉手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火堆正燃的旺盛,照耀着那张如画一般的天仙容颜,李纯阳轻叹一声,褪下外衣,释放出淬阳灵气,整个身体都变得温热起来,他也躺在地上,伸手将美人拥入怀中。 “这样就不冷了。” 剑客轻言一句,合上了双眼,忘记一身的疼痛与疲倦,沉沉睡去。 翌日,天朗气清,蜿龙山一带陆续来了不计其数的修士,他们无不是为此地发生的巨变感到惊惶、震撼,整座高山看起来满目疮痍,山林野地中的裂痕,几乎无人敢靠近。 昨天夜里,很多人都听到了传闻:蜿龙山山顶出现了千年雪灵芝,地底深处,昆仑传说中的凶物深渊九头蟒苏醒,凶兽大肆破坏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剑,斩下了一颗蛇首,方才使得山中大祸消弭。 “没想到千年雪灵芝现世,会引出深渊九头蟒,百年前,好像是昆仑派的祖师用术法镇压的它吧?” “那可不,除了萧祖师,这昆仑境内,能一剑斩掉蛇首的,绝无二人!” “千年雪灵芝可是天地孕育的罕世灵宝,现今十二峰各门派出人来找,不知道是谁这么幸运,得到了此物。” 踏! 人群中议论纷纷,后面走来一名身着黑衣,背负双剑的年轻修士,只见他眼神漠然,纵身跃上一处岩石,环望蜿龙山的残破景象。 山脚下,无数黑色蛇鳞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光华,怵目惊心鲜血横流百丈之远,而在未干涸的血泊里,一颗硕大的蛇首躺在其中,蛇首虽然毫无生命气机,但其散发出来煞气,仍是令人不寒而栗,少有修士敢近之细细察看。 “深渊九头蟒的血,必然积蕴着大量煞气,用来淬剑再好也不过了。” 黑衣修士冷然一笑,飘身如影,落在庞然蛇首前面,在场不少人都认出了他的身份,藏剑宫最年轻的剑道天才,裴惊鸿! 众目睽睽下,只见裴惊鸿虎躯一震,身后招魂、摄魂两柄长剑飞出,赫然在握,奋力划开蛇首。 而后,裴惊鸿释放出真元,让两柄剑锋吸收蛇首中的精血,剑锋震鸣时,隐隐似鬼哭之声,令周围修士们感到毛骨悚然。 “没想到藏剑宫的裴公子也来了,他那两把剑可不一般啊。” “人家可是昆仑第一天才,别看他只有五品境界,前阵子还打败了合欢宗的宋煌呢。” “放屁,打伤宋煌的明明是一个外乡剑修,现在整个合欢宗都在找他,听说那小子还和昆仑派三长老的千金有点儿关系。” 人群中私语不断,裴惊鸿本来不以为意,但听到最后一句,他猛然睁开眼睛,双手控制剑锋淬血,微微侧首,问道:“那外乡剑修是什么人?” 不远处的修士闻言,立即回答道:“我也是听说的,那人和裴公子年纪相仿,也是使的双手剑,好像叫李什么来着?哦对,叫李纯阳。” 李纯阳! 裴惊鸿眼中露出一抹惊讶之色,昨日和他一起斩杀白额虎的就是李纯阳,他和自己切磋剑法,不分伯仲。 “居然能打伤宋煌,确实有点儿本事。” 裴惊鸿暗暗称赞一句,心中却是另有疑惑,李纯阳一个外地来的,怎会和白姑娘有关系?此事,合该在今后遇到李纯阳或者白琉璃的时候,问个清楚。 与此同时,日上三竿,夜照玉狮子在山洞外啃食着野草,时不时传出轻嘶之声,而山洞里的火堆早已熄灭,玉袍美人隐约听到声音后,幽幽醒来,只觉得脸上一阵温热,便睁开了双眸。 然而,目中所见,是半裸的男子上身,这让玉无瑕蓦然一惊,她想要起身,却发觉自己整个娇躯被两只有力的手掌紧紧抱住,李纯阳的下巴抵在她的额间,令她难以动弹。 “怎会如此?” 听着略显沉重的鼻息声,玉无瑕轻咬银牙,俏脸上顿时生出红霞,她只记得昨夜自损功体,赶走了石雍,后来,自己因身体虚弱,体内寒流溢散,昏迷的前一刻,只觉自己如坠冰窟··· 想着想着,玉无瑕又轻轻挪动着小手,小心翼翼地从李纯阳腰间收回,但这一举动惊醒了熟睡的剑客,李纯阳睁开眼睛,看到玉无瑕已经醒来,急忙松开了手掌。 “玉姐姐,你醒啦!” 李纯阳衣衫不整地坐了起来,脸上露出一抹喜色,玉无瑕轻点螓首,也若无其事地起身,二人对坐相望,神情各异。 “你···我,为什么会抱在一起?”玉无瑕秀眉微皱,问道。 闻言,李纯阳便开口解释起来,昨天夜里为了救玉无瑕,他弄得自己狼狈不堪,好在是有惊无险,美人苏醒,安然无恙。 “嗯。” 玉无瑕点首,正要向李纯阳道谢,却见对方眼神不自然,似是出于心虚,有意闪躲自己的目光。 “纯阳,你···”玉无瑕开口欲问之际,她忽然瞧见剑客嘴角残留的一抹粉红。 玉无瑕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拭掉唇间的一抹粉色,仔细对比,两者色泽竟是一模一样! “李纯阳,你非礼我!” 玉无瑕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当场发怒,娇身刚站起来,便又感到丹田寒流乱窜,令她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玉姐姐!” 李纯阳急忙上前将她抱住,玉无瑕见到自己衣裳凌乱,抬手就要打李纯阳,但纤纤玉手毫无力量,只是落在剑客的面庞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混蛋,你竟敢毁我清白···” 玉无瑕双目微合,轻咬银牙,口中吐出一缕寒息,由于急火攻心,她体内积蕴的寒气再度发生迸散。 “玉姐姐误会了,昨夜所为,全是为了救你的命,我绝无恶意!” 李纯阳紧紧抓着玉美人两只挣扎的小手,一边释放浩然气为她温养身体,助她宁神,一边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解释清楚。 听过解释后,玉无瑕不安的情绪才渐渐消停,李纯阳身上的温热,让她感到极为舒适。 “他是为了救我,我怎么还能怪他?” 玉无瑕轻咬粉唇,开口刚道出一个“谢”字,便又将后面的谢语吞了回去,脸上浮出一抹红云,身后的青年夺走了她的初吻,自己却要向他道谢,这让玉无瑕心里很不是滋味。 而白衣剑客是心有余悸的,昨夜毫无休止地释放出淬阳灵气,他能感觉到寒毒隐隐有突破丹田禁锢的迹象,好在关键时刻,淬阳灵气压制了玉无瑕体内的寒流,才避免了祸事的发生。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雪泥鸿爪杀人技 无名山洞里,玉无瑕吸收淬阳灵气,镇压住自己体内乱窜的寒流,随即离开李纯阳的怀抱,盘膝坐在火堆旁。 “昨夜之事,我不会怪你,反倒要谢谢你,只想着救我一命,而不是趁人之危。” “嗯,你不生气就好。”李纯阳点点头,也舒缓了心情,兀自取出怀中的灵宝,放到手掌中,仔细端摩,千年雪灵芝已经到手,祛除体内寒毒一事,指日可待! “千年雪灵芝之事,恐怕已经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我们贸然沿路返回玉柱峰,说不定会受到石雍等人的追杀,我想在这里歇息三日,恢复七成功体,你意下如何?”玉无瑕沉思片刻,轻眨美目问道。 “嗯,此事我也想过,这三日就在山洞里度过吧,等玉姐姐的伤好了,我们绕路去天子峰拜谢萧前辈,顺便看望一下白姑娘。”李纯阳淡笑道。 “好,但愿归途平安。”言罢,玉无瑕美目微阖,静静调息,恢复受创的经脉。 昆仑边境,杳无人迹的荒山野岭,双侠在此中度过,在李纯阳释放的浩然气的帮助下,玉无瑕的功体渐渐痊愈,三日时光,一晃即逝。 这日清晨,天色朦胧,玉无瑕在山洞中打坐清修,忽然双手结印,散出一阵寒息,她体内的寒流尽数归于丹田,身后披洒如冰瀑的秀发,也渐渐恢复墨黑之色。 美人缓缓睁开双眸,眼里的湛蓝光彩如往,颇为有神,但狭小的山洞里,除了一团将要熄灭的火堆,不见白衣俊影。 哧! 此时,舞剑铮鸣声从山洞外传来,玉无瑕缓缓起身,身形翩然掠至洞口。 只见李纯阳在野地里双手操剑,习练招式,眼神无比认真,斩、挑、刺、劈,每一个招式动作无不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尽显精妙无双! 玉无瑕默默地观望着他练剑,无语无言,眼神也比以往温柔了些,或许,仅仅是对这位白衣剑客而已。 自己昏迷的那个夜晚,李纯阳究竟对她做了什么,玉无瑕已无心深究,反倒是这几日一直对他心存感激。 “我好像对他···生不出任何恨意。”玉无瑕轻眨美目,心中暗道。 唰! 直到李纯阳回身一剑,二人目光相会,惊破玉美人的沉思,剑客眼中的杀气顿时消散无余。 “玉姐姐。”李纯阳收了双剑,点首问候,嘴角噙着微笑。 “勤学苦练,精益求精,难得你能保持这种良性习惯。” “呵,心里的石头还没落下来,我自然是不敢懈怠。”李纯阳回答道。 闻言,玉无瑕轻点螓首,相处了这么久,她也知道些李纯阳的心事。 李剑诗前辈和水镜先生在函谷关的那场未竟之决,要由李纯阳和戚潇然来完成;关于他外祖父、母亲的死,朝廷中的赵瑭、赵隳等人,皆是李纯阳的仇敌;让他牵肠挂肚的,还有那位现居于仙阳皇宫的西陵雪姑娘··· 想到这些,玉无瑕的美眸里闪过一丝忧色,转瞬即逝,她朝着李纯阳丢去一张干净绢布,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李剑诗前辈那样的剑道翘楚。” 李纯阳接过绢布,拭去脸上汗珠,回首笑问道:“那玉姐姐呢,你不断追求武道前途,又是为了什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玉无瑕雪颜微变,深深地看了李纯阳一眼,如实回答道:“我以前拜师学法,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我在游历中原的时候,亲眼目睹过很多不公不义之举,欺男霸女、官匪勾结、颠倒黑白之事数不胜数,所以,我很讨厌这座江湖。” 玉无瑕轻轻摇首,眸子里又浮现出冷漠之色。 “我希望将来能有资格承接师父的衣钵,掌管桂月蟾宫,在北武林惩恶扬善,减一些人间疾苦。” 玉美人的回答,让李纯阳心中生出几分钦佩之意,比起自己向往的山水逍遥,玉无瑕的理想,才更符合一代大侠的风范! “好了,先不提这些了,以前教你的《踏雪无痕》,现在练得如何?”玉无瑕平静地问道。 闻言,李纯阳将双剑收回剑袋,双足轻踏微尘,转眼便闪出十步之外,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林野中,身后跟着一道道残影,少间,便是沿路奔了个来回,荒草丛生的野地里,只能看到两行浅浅的靴印。 “不错,你的轻功已经达到小成的境界,也是时候教你那一招了。”玉无瑕轻点螓首说道,她对李纯阳施展出来的轻功水平,感到满意。 “那一招?”李纯阳面露疑色,他有些听不明白。 “《踏雪无痕》是北武林最上乘的轻功之一,除了步法,仍记载有一式杀招,名为‘雪泥鸿爪’,发势如迅雷疾电,可杀人于无形。” 玉无瑕说着,慢慢走到李纯阳身旁,伸出纤纤玉手,指着十丈之外的一棵枯树。 “看清楚。” 话语落定,只见玉无瑕轻踏微尘,玉手挟裹真气,以极快的速度闪到枯树前,五指微合如爪,似禽爪之锐利,又似兽爪之狂猛,“哧”的一声,玉无瑕身形已经掠过枯树,五指间有碎屑飘落。 “出手速度好快!” 李纯阳眼中浮现一抹惊讶之色,他刚才聚精会神的盯着玉无瑕的一切身体动作,却仍然没能完全捕捉到她出手的过程,再看那枯树之上,有着清晰的五指抓痕,深入三寸! 这要是换做正常人的身体,挨此一招,怕是骨肉皆碎,当场饮恨! “看清楚了吗?”玉无瑕立在枯树下面,问道。 对此,李纯阳轻轻摇头,而后,玉美人又来到他面前,慢动作演示了一遍,纤纤五指间的真气极其微弱,却是暗藏凌厉杀势,出手如离弦之箭,无比迅疾! “不应该呀,我看玉姐姐掌中运转的真气并不多,怎能在短时间内发出如此强势又迅速的攻击?”李纯阳开口问出心中疑惑。 “刚才这一招,是需要使用大量真气才能完成的。” 玉无瑕轻眨美目,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再道:“你要将释放的真气藏在手腕处,这样一来,使出雪泥鸿爪的时候,便能瞬间爆发其速度与威力,最重要的是,在对战时使出此招,五指间真气薄弱,会让你的对手掉以轻心,从而达到一击致命的奇效。” 听完玉无瑕的解释,李纯阳恍然大悟,握了握自己的手掌,他此刻也意识到,要是学会了“雪泥鸿爪”这一奇招,搭配踏雪轻功,他即便是不用剑,也能和同境修士相较量一番! “熟练掌握真气的运转和释放,非能一蹴而就,有时间再指点你吧。” 玉无瑕说完,抬眼望向远方山群,那是昆仑最高山岳,天子峰所在的方向。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寒冰真气镇灵宝 无名山洞外,李纯阳和玉无瑕简单收拾了包袱,共同驾着夜照玉狮子,改走一条罕有人至的小路,去往昆仑派领地所在之地——天子山。 陡峭山路,崎岖难行,约莫半日过后,一切安然平常,双侠走出深山,已经能望见另一座山脉中,高耸插云的天子峰了。 距天子峰还有十五里,双侠来到一个小村庄,打算歇息一阵再上路。 虽然二人都达到了可以不食五谷、餐风饮霞的境界,但多日未尝酒的李纯阳,耐不住嘴馋,向玉无瑕讨了些银两,买了个葫芦去打酒。 而出于安全考虑,玉无瑕牵着马停留在村外,替李纯阳保管着千年雪灵芝。 殊不料,李纯阳前脚刚走一会儿,包袱里的灵宝似是觉察到了浩然气的气息有所减弱,竟是开始释放真气,想要突破浩然气罩的禁锢! “看来,只有浩然气能让千年雪灵芝安定下来。” 玉无瑕秀眉微蹙,环顾四处无人,便轻轻拍打了一下包袱,指尖流转些许寒气,想要镇住灵宝,然而,感受到刺骨寒息的危险存在,千年雪灵芝愈发不安躁动,大量真气的释放,终究还是突破了气罩的保护! 嘭! 细微的破碎声传出,玉无瑕暗道一声不妙,当即感到一阵精纯的真元自包袱中爆发,扩散数里之外,千年雪灵芝趁时引动天地真气,不断冲撞包袱,想要从中逃脱。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玉无瑕感到不安,如果任由这股精纯真气扩散,势必会让附近境界较高的修士觉察到,要是引来那些人,恐怕她和李纯阳又要一路杀到天子山了! “只能先强行镇住雪灵芝的行动,等李纯阳回来了。” 玉无瑕轻咬银牙,释放出极为浑厚的寒冰真气,玉掌轻轻拍在包袱上面,霎时凝结起冰霜,继而迅速蔓延,将整个包袱裹了起来,从而截断了千年雪灵芝与天地真气的连接。 十里之外。 荒山山脚下,柳垂青带着一众碧水门修士回往白云峰领地,倏然间,一缕真气随风飘来,令他感到一阵吃惊,当即停下脚步,环望四周。 “怎么了,门主?”一名长老问道。 “千年雪灵芝。” 言罢,柳垂青合上双眼,释放真元,覆盖方圆数里,探知着那一缕真气的源头。 门下各弟子、长老,也都是面露惊色,在蜿龙山的时候,他们都看到千年雪灵芝被一个年轻剑修带走了,此人不过五品修为,若能找到他,说不定可以将灵宝抢到手! 最终,柳垂青睁开眼睛,凝眉远望,他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道:“这股真气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本主若是得到此物,必能突破九品桎梏!” 说完后,柳垂青眼中露出一抹凶光,轻轻招手,带着门下众修士奔往真气散来的方向。 这个时候,酒馆里走出来了几个身穿红绿华裳的修士,个个都喝的醉醺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着,过路的行人们也不敢招惹他们,纷纷避而远之。 “合欢宗的人,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玉无瑕见这几名修士朝着村外走来,出于警惕,她便牵着马来到一棵大树下,避免与他们接触。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几名修士吵吵嚷嚷着,才走出村外,就有人注意到了树下的骏马。 “呦,白鬃如雪,这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夜照玉狮子啊!” 一人指着树下骏马说道,其余人也都凑了过去,对夜照玉狮子指指点点,藏身在树后的玉美人,此刻凝眉咬牙,不想和这些酒鬼纠缠,只盼着李纯阳早早回来。 “好像没人管,小爷先骑一下看看。” 拎着酒壶的修士,跌跌撞撞地走向夜照玉狮子,欲要骑马试试,但他的手掌刚落在马背上,夜照玉狮后腿飞扬,踹在他的胸膛上,将他踢出数丈之外。 “哎呦,这该死的畜生!” 在众人的嘲笑中,那名修士灰头土脸地站了起来,掌中凝聚真气,打出一道掌风,忽然,玉袍美人从树后掠出,挡在夜照玉狮子前面,一指轻弹,将掌风震散。 玉无瑕未戴面纱,她一出面,那张天仙颜容与身上散发的清冷气质,顿时惊艳了那几个修士,几人趁着酒劲,睁大了眼睛打量着玉无瑕,眼里的邪色毫不遮掩。 “好一个天仙美人儿!” 拎着酒壶的修士发出一声惊叹,旋而和其余几个修士交换眼神,一同走向玉无瑕。 “你们想做什么?”玉无瑕神情冰冷地问道。 “呵呵,哥几个活了小半辈子,玩过的女人数不清,倒是还没尝过仙女的滋味儿。” 一名修士脸上挂着邪笑,丢了酒壶,伸出来沾满油泥的双手,踉跄着要去抓玉无瑕的皓腕,对此,玉无瑕眼中生出厌恶之色,弹指震出一缕真气,覆盖大地,冰霜迅速蔓延至那名修士脚下,冻住了他的双腿。 哧! 凛冬寒意袭来,顿时令那名合欢宗的修士打了冷颤,他想要挣脱脚下冰晶的束缚,却感到体内真元淤塞不通,只能眼睁睁看着冰霜自下往上蔓延整具身体! “快放了他!” 其余几名修士也意识到了危险,个个满脸红怒,可玉无瑕只是漠然回首,瞪了他们一眼,美目中透出的杀机,令几人感到些许惊慌,但趁着酒劲,四、五个修士还是一拥而上,想要对玉无瑕动手。 嘭! 只见玉无瑕玉手轻挥,冷冽的寒冰真气飘荡而出,瞬间将他们击退,一个个口喷鲜血,狼狈地摔在地上,而那名出言调戏玉无瑕的修士,整个身体已经被冰晶冻结,生命气息渐渐消无。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合欢宗的修士们觉察到玉无瑕的强大修为,都是担心小命不保,匍匐跪地,连连乞求。 “若不是有要事在身,本姑娘一定把你们都冻成冰雕!” 玉无瑕冷声启唇,旋即一掌拍碎冰晶,那一名合欢宗修士当场被震飞,浑身经脉受损,已沦为废人。 “多谢女侠饶命!” 眼见玉无瑕收回真气,合欢宗众人彼此拖着伤躯,踉踉跄跄地回到村子里,迎面恰好遇上打酒归来的白衣剑客。 “好酒!” 李纯阳握着葫芦饮了口酒,赞叹一声。 当他看到那些合欢宗的修士后,脸上顿生不悦之色,但细看他们个个灰头土脸,带伤在身,衣服上还残余着些许冰霜,李纯阳不禁抬眼望向村外,照他估计,八成是这些醉酒修士,在外面撞上了玉无瑕,然后被她狠狠教训了一顿! 第一百四十七章 石雍张媚索命来 “活该!” 李纯阳心中暗自冷笑,然而,一名修士与他擦肩时,看到他背后剑袋,猛然停足。 这个举动,令李纯阳骤起警惕之心,悄然运转浩然气。 “李···李纯阳!”一名修士声音颤抖地道出李纯阳名字,其余人也是面色微变,纷纷看向身着白衣的剑客。 “你是谁?怎会认识我?”李纯阳冷声问道。 闻言,那名修士正了正神色,心有余悸地回道:“你那日在荒山温泉,打伤了我们大师兄宋煌,我就在场。” “呵呵,怎么,要给你大师兄报仇?” 李纯阳语气淡然,缓缓伸手握住身后剑柄,这般举动,吓得那名修士浑身一颤,六品修士都奈何不了的人,他又怎敢招惹! “没···没,李大侠慢走。” 那名修士脸上挂着一抹假笑,说完后,便招呼着其他人赶紧远离李纯阳,同往一处小宅院。 “玉姐姐。” 村庄外,李纯阳拎着酒葫芦匆匆赶来,玉无瑕看到他之后,心中这才舒了口气,轻轻挥手,将冻成冰块的包袱丢了过去。 李纯阳接过包袱,双手感受到刺骨凉意,不禁感到吃惊。 “你去打酒的时候,千年雪灵芝好像是因为感受不到浩然气的存在,开始变得暴躁起来,冲破了浩然气罩的禁锢,我担心被附近的修士察觉到,只好把它给冻住了。”玉无瑕启唇解释道。 “有劳玉姐姐了。” 李纯阳点首道谢,旋而催动浩然气,一边融解冰块,一边笑问道:“玉姐姐,我刚才在街上,看到那些合欢宗的修士个个鼻青脸肿,是被你打的吧?” “你要是不馋酒,倒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玉无瑕白了李纯阳一眼,眸子里的神色,却没有责怪他的意味,再道:“我废了他们的功体,免得他们以后再祸害其他姑娘。” “侠女心肠,受教了。” 李纯阳正说着,冰块被浩然气震碎,刹那间,千年雪灵芝迸发出一缕真气,继而飘荡四方,李纯阳急忙强催体内浩然气,伸手握住灵宝,使其再次被浩然气包裹住,渐渐不再挣扎。 “走吧,免得再生是非。” 玉无瑕提醒一句,李纯阳将雪灵芝收进怀中,与美人翻身上马,继续朝着天子山方向前行。 然而,千年雪灵芝刚才释放出来的真气,再一次被柳垂青觉察到,这位碧水门门主心中暗喜,不禁加快了赶路的速度,隐约已经能望见不远处的小村庄。 村庄里,一处宅院。 几个合欢宗修士拖着伤躯,跌跌撞撞地走进院子里,他们有要事禀报,却听到屋子里传来男女欢爱的淫娱之声,还隐有真气散发出来。 院里众人,都猜到了室内有人在用妙法进行双修,虽然李纯阳的出现是大事,但屋里的女主人,甚至比宋煌身份还高一等,他们不敢贸然打搅。 “副···副宗主来了?”一名修士满脸惊讶地问道。 “他双腿都断了,还在香炉峰养伤呢。” “那里面的男人?” 几人低声议论着,面面相觑,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少间,屋子里的欢愉声停歇,但依稀还能听到有男子的粗重呼吸与女子的娇喘。 又过一会儿,身着红裙的妖艳女子推开了屋门,长发凌乱,脸颊还余有几分桃红,这人正是张媚,而她出来之后,几人都是眼神闪躲,不敢正面瞧她。 “你们这是让谁给打的?”张媚看到几人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不禁皱眉问道。 “一个八品修为的女人。” 一名弟子支支吾吾地说着,旋而再道:“张姑娘,我们看到了李纯阳。” “李纯阳?他人在何处?”张媚立即问道。 “他刚才在村子里打酒,这会儿应该是离开了,村外那个八品女修,好像是他的同伙。” “蠢货,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些禀报?” 张媚的脸上挂着怒色,质问众弟子,而众人齐齐望向室房,她这才收敛了怒意,眼神变的妩媚,说道:“这件事情要是让孟槐知道了,本姑娘就告诉他,你们对我欲行不轨,照他那个脾气,你们的命···” 张媚故意合上嘴唇,阴沉一笑,几名弟子听的是浑身直冒冷汗,连连点头。 “我们刚才什么也没听到,还望张姑娘以后在副宗主面前,多多美言。” “这还差不多,你们现在去通知其他人,追杀李纯阳,切不可让他回到玉柱峰!” 张媚冷哼一声,转而推开屋门,殷勤地说道:“石大哥,小女子想请你帮忙杀个人。” 赤身躺在床上的粗犷男子,还沉浸在刚才欢愉的余韵中,慵懒地问道;“说说看,是什么人?” “就是一个剑修,叫李纯阳,要是杀了他,孟槐一定会把《合欢妙法》的全篇教给我,到那时候,你我双修,必能使修为再进一层!” “呵呵,美人儿说的不错,那我···” 石雍从床上坐起来,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惊诧道:“你要杀的那个李纯阳,可是身穿白衣,使双剑的年轻人?” “不错,听说他身边还有一个八品修士保护,所以,需要石大哥拖住那人。” 闻言,石雍脸上露出一抹森然之色,他那一夜受了重伤之后,便逃来此地养伤,今日又听闻李纯阳二人消息,当真是冤家路窄! “千年雪灵芝,还有那外乡来的美人儿,我都要得到!” 石雍狞笑一声,迅速穿衣取刀,和张媚飞奔出去,势要结果李纯阳的性命。 村庄外,前路崎岖,李纯阳驾马慢悠悠地前行,打开葫芦,想着喝口酒润润喉咙,玉无瑕倚着他的胸膛,只觉酒气难闻,不禁秀眉微蹙。 “到了天子山再喝,哪儿来这么大的酒瘾?”玉无瑕轻言一声,便伸手夺过葫芦,将盖子拧紧。 李纯阳不禁面露苦笑,正想辩驳一番,却发觉身后传来浩荡真气,周边树木落叶飘零,好在玉无瑕始终保持着警惕,当即伸出玉手反推一掌,将那股真气震消。 “走!” 李纯阳剑眉微皱,头也不回地驾马急奔天子山的方向,可前方道路坎坷,夜照玉狮子的马蹄陷入泥泞数寸,艰难行进,这时,数道破空之声传来,李纯阳听声辨位,单手拔剑,回身一斩,将数枚暗器击飞。 刹!刹! “梅花镖?” 看着插在树木上的暗器,李纯阳神情凝重地向后望去,虽不见人影,但这种暗器足以说明,追杀他们的人,来自合欢宗。 “无需惧怕,就算是孟槐来了,也别想留住我们两个。”玉无瑕倾身下马,双手中凝结寒冰真元,作出守势。 “自然不惧。” 李纯阳轻描淡写地回应一句,便也下马落地,明月剑熠熠生彩,静待来敌现身。 第一百四十八章 林中战斗刀剑法 “呵呵,还真是你们两个。” 树林里,石雍单身拎着长刀走来,与李纯阳二人对峙,他的双眼落在玉无瑕的雪颜上,不禁泛起一抹灼热之色,这样一位完璧无瑕的人间仙子,只瞧上一眼,便令人终生难忘! “上次让你侥幸逃了,没想到你还敢在本姑娘面前出现,送死之举,最是愚蠢!” 玉无瑕冷言相向,让石雍又想到那一夜的狼狈,心有余悸,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若没猜错,那天夜里,你是自损经脉,才会爆发出那般强悍的真气,三日时间,任你丹田真元深厚,怕是也只能恢复七成功力!” 闻言,玉无瑕面不改色,石雍所言无误,自己的内伤并未彻底痊愈,但这也没什么好忌惮的,毕竟石雍当时也受了重伤,其功体必然有损。 “与你沆瀣一气的那些合欢宗的败类,也一并出来吧,何必畏畏缩缩,不敢现身?”李纯阳提剑淡笑道。 话语落尽,林中风吹草动,十几枚梅花镖飞射而来,李纯阳想要横剑格挡,身旁的玉美人却是先他一步,玉手轻扬,一面冰墙拔地而起,将梅花镖尽数挡下。 “呦,这般大言不惭地诋毁我合欢宗清誉,我还以为是什么英雄人物呢,还不是缩在女人身后?” 一声娇笑传出,只见红裙女子从树后现身,其余二十几名合欢宗弟子也陆续出现,围截前后道路。 “你是谁?”玉无瑕伸手抹碎冰墙,冷漠地看着张媚,问道。 “合欢宗,张媚。” 张媚自报姓名之后,趁着冰墙消失,看清楚了玉无瑕的面容,仅仅一眼,就令她心生震撼,眼中充满了嫉妒,她在合欢宗,也常常被人称赞貌美,但今日与这位冰山美人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废话少说,交出千年雪灵芝,不然都得死在这里!” 石雍道出狠话,旋即拔刀直指李纯阳,这么近的距离,他能觉察到千年雪灵芝就在此人身上,而张媚也很懂得配合,下令让合欢宗一众男女修士齐齐出手。 “大雪沉涛合千流!” 只见玉无瑕纤手掐诀,施展《玄冰诀》之招,指法变化间,体内真元爆发,周身映现出万千白雪纷扬的场景,旋而化作寒流,一股直冲石雍,一股如匹练般横扫合欢宗众人! 轰!轰! 强悍的寒冰真气,势不可挡,石雍横刀挡势,一连被震出十数步,才堪堪抵消寒流,而合欢宗众人本事不济,受到寒流冲击,当场倒了一大片,张媚自己也是被逼的身形略显狼狈。 “根本打不赢。” 张媚望着脚下迅速发生冻结的大地,以及周围林木覆盖的冰霜,心中暗道。 随即,她看了李纯阳一眼,计上心头,她的嘴角露出一抹阴笑,说道:“石大哥,你去拖住那个女人,我帮你取千年雪灵芝!” 对此,石雍并不是很乐意,张媚这个女人心机深沉,让她拿到千年雪灵芝,怕是不肯乖乖交给自己的,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毕竟有玉无瑕护持,自己也难以接近李纯阳寸步! “好!” 石雍只得开口答应,饱提丹田真元,手中长刀嗡鸣作响,锋刃对准了玉无瑕,张媚也不迟疑,提掌纳气,带着其他修士冲向李纯阳,此人能打伤宋煌,必然有不俗本事,她可不会大意轻敌。 面对四面来敌,李纯阳握剑立于方圆三尺之地,岿然不动,两名修士率先从身后打来两道掌印,剑客眼神一凛,森然剑锋抹碎掌势,继而连刺两击,划伤他们的手臂。 嗡! 刹那间,张媚也从正面攻来,她的右掌掌心汇集了大量真元,如水波荡漾,李纯阳左手轻挥,清风剑当即飞出剑袋,赫然在握,提剑一刺,荡穿层层水浪,与张媚的掌势相对。 “怎么会?” 张媚不禁眉头微皱,李纯阳的反应,实在是快,而他的剑势也颇为强悍,自己运足真气发出的掌劲,险些被他一剑破之! 嘭! 掌势与剑势相会,僵持数秒后,悉数崩毁,震倒周围树木,大地为之沉陷,二人受到气劲横扫,各自退后数步,拉开了战局。 “不错,但这不足以让你保全性命!” 张媚冷哼一声,双手缓缓举过头顶,指法变化,一股股真气从她体内释放出来,凝结出一柄巨大的波纹水刀。 “春水流影刀!” 在张媚的掌控下,波纹水刀带着一阵阵波涛之势,径直劈向李纯阳。 “有点儿本事。”李纯阳淡语一句,便紧握双手剑锋,紫青光华闪烁,已是做好迎战准备。 唰!唰! 只见李纯阳双剑迎招,在强烈的水浪冲击下,硬生生挡住流影刀的劈砍,但其杀势未减,镇压而落,李纯阳卯足力气,双臂微颤。 “呵,是我高估你了。” 张媚瞧得李纯阳这般费力接招的模样,不禁冷笑,她腾出一只手来,想要再施一招打败李纯阳,结果此战。 “取我性命,你还不够资格!” 李纯阳沉喝一声,体内浩然气猛然爆发,助长三分剑势,双剑齐斩,陡然划破层层水浪,将那支逼命而下的巨大刀锋斩成了两截! “翠柳连荒岸,苍烟逐野舟!” 突破刀势的威压,李纯阳轻踏尘泥,身形带起残影,双剑斩向张媚,后者面露惊色,双手连忙结印,天上残刀瓦解,化成滔滔水浪泼洒下来,在张媚身前迅速形成一道水幕。 铛!铛! 双剑并斩,瞬间撕碎了水幕,但张媚此时单手推出一掌,恰好印在李纯阳的胸膛上,二人各自受击倒退,高下难分。 而在另一处,石雍单刀来战,泄半身真气,连斩数刀,却被玉无瑕巧妙避开,后者玉手轻抬,惊起一地冰霜,化作无数尖锐冰锥,力推而出。 唰! 石雍举刀回旋,势如风暴般绞碎漫天冰锥,而玉无瑕趁势提掌攒劲,掠身而出,就在长刀抹碎最后一大片冰锥时,石雍只觉面前寒意森然,当即伸出另一只手掌来应对。 双掌相会,各遭震撼,玉无瑕和石雍都是以不全功体,大耗丹田真元而出招,只闻“轰”的一声,气劲横扫方圆数里,遍地林木倾倒断折,化成一片废墟! “咳咳,看来,你这几日恢复的还不错。” 石雍立在一棵断树上方,神色狠厉地看着玉无瑕,后者不言不语,只是瞥了李纯阳一眼,见他能和张媚拼个不相上下,她也稍稍心安了一些。 第一百四十九章 麻袍老人识风月 昆仑境内,树林废墟。 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李纯阳面对张媚及一众合欢宗修士,将《侠客行》剑法使的炉火纯青,无人能近他周身,短短时间里,已经有数名修士被他打伤。 “再这么下去,怕是我要受到重创才能诛杀此人,到那时,即便得到千年雪灵芝,此物归属也由不得我做主了!” 张媚瞥了一眼正与玉美人斗的不可开交的石雍,眸子里闪过一抹狠色,她有心得到千年雪灵芝这等自然灵宝,但她的本事不如宋煌,需合众人之力,才能斩杀李纯阳。 而眼下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自己保存实力,利用这些同门修士,用最小的代价斩杀李纯阳,届时,玉无瑕和石雍也拼个两败俱伤,她便能独占千年雪灵芝! 想到这里,张媚不再正面与李纯阳交锋,而是静观众人与他鏖战,自己收敛真元,等待最佳出手时机。 此时,合欢宗众修士个个施展绝学,十数道精纯真气化作水浪鞭影,从四面八方袭向李纯阳,后者虽习有绝世剑法,但一时面对这么多的术法攻击,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李纯阳饱提真元,泄于双锋之上,再现名招,清风、明月连续划出几十道剑气,斩碎百重春水浪涛狂势,又将那些修士击退,合欢宗众人见李纯阳本事不低,都不敢再轻易出手。 反观李纯阳,一招震退全部来敌,他眼中的凝重之色却是不减。 “这个张媚口口声声要取我性命,怎么现在不出手了?”李纯阳心中暗道,猜不到对方是何居心。 与此同时,李纯阳打酒的那个无名小村庄里,正有一位头戴斗笠、身后背着一柄巨剑的麻衣老人,在街道上悠悠前行。 走到村庄外,老人忽然停住脚步,抬首远望,他是觉察到了数里之外的战斗。 “昆仑境内,最近不太平啊。”老人轻言一声,旋而阖目,神游物外,弹指震出一缕真气,迎风远走数里,树林废墟的场景,一览无余。 比起两位八品修士的对决,老人似乎对那名深处包围中的白衣剑客更感兴趣。 “双手剑本就比单手剑难练,而他所使用的剑招,几乎毫无破绽可言,不错,后生可畏,当今昆仑,也就是藏剑宫培养的那个年轻人,有此本事了吧?” 麻袍老人淡然一笑,思量着此人会不会是裴惊鸿,但当他仔细看到剑客所用的双剑,一剑紫华流转,一剑青光溢彩,刹刹映眼,令老人心头微震,猛然睁开了双眼。 清风剑! 明月剑! “李剑诗···” 麻袍老人心中默念着一个名字,随即伸出枯瘦手掌,拍了拍身后剑鞘,轻声道:“清风明月,也是你的老朋友了。” 剑鞘里的巨剑微微震鸣,似是在回应老人的言语。 踏!踏!踏! 这时,碧水门众剑修,风尘仆仆地赶到小村庄,柳垂青神情焦急地四处环望,不见李纯阳二人,他追到此地,千年雪灵芝的真气也彻底消散了。 “老人家,可有看到一个身穿白衣,使着双剑的年轻人经过这里?”柳垂青来到老人面前,问道。 闻言,老人猜到他是想找那名在树林中战斗的年轻剑客,但看柳垂青等人面色不善,麻袍老人嘴角噙着笑意,轻轻摇头。 “从未见过。” 对此,柳垂青只得暗叹一声,催促众剑修进入村庄,分头寻找李纯阳的踪迹。 “那个年轻人若是李剑诗的子嗣,老夫理应该帮他一把。” 麻袍老人默默言语,随即在柳树下盘膝坐定,再次使出神游物外的本领,远望数里之外的战斗场景。 满目残破的树林中,合欢宗众修士与李纯阳形成对峙态势,而玉无瑕和石雍,彼此使出极招,两股强大真元形成的狂暴刀气与漫天冰晶,悍然轰撞在一起,惊得大地坍塌,树木横飞,无人可挡! 轰! 震荡过后,玉无瑕倚着冰墙轻轻喘息,石雍则是拄刀立地,面色苍白,他隐隐感觉到,再战下去,他必会落入下风。 “张美人儿,杀一个五品修士,怎需耗费这么长的时间?”石雍大声质问道。 张媚闻言,自知不能再拖下去了,当即回答道:“有劳石大哥出手帮忙,小女子这便杀掉李纯阳!” “众人退回来!” 张媚声令即下,十余名尚有战力的修士,纷纷退到她身旁,李纯阳也得以喘息之机,运转浩然气恢复体力,神情凝重。 “即刻排布‘采阳莲花阵’,杀了此人!” 张媚冷言一语,在场合欢宗弟子无不是面容变色,采阳莲花阵,这是合欢宗流传的一门阵法,只要参与结阵的修士,必然会损耗大量真气,折损阳寿! “只是个五品修士,不需要布阵对付吧?” “这么做的话,我们的功体都会受到损伤,还请张姑娘留情。” 面对众人的哀求,张媚装出一副淡然模样,笑道:“你们放心,由我来主阵,绝不会伤到你们的功体根基,只要杀了这个人,回宗门之后,我会给你们找最好的姑娘进行双修!” 张媚说完,修士们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十几个人站在指定位置,盘膝而坐,好似一朵朵盛开的莲瓣,而张媚立在中央处,运转起采阳莲花阵,双手掐诀,迅速凝聚着众人释放出来的真元。 “她体内的真元越来越强了!” 李纯阳觉察到异样,剑眉微皱,当即提着双剑杀向众人,可张媚似乎早有防备,手掌一招,坐在外围的修士们,纷纷被迫释放出真气,形成护罩,挡住了剑客的进攻! “这一招,送你下黄泉!” 张媚抬手吸纳大量阵中真元,盘膝坐地的修士们,个个浑身抖动,面容变的非常憔悴,为了运转莲花阵,他们付出了真元、体力,如果张媚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李纯阳,那他们的生命都将受到威胁! “春水连天掌!” 只见张媚轻喝一声,掀起上百道真元能量,散布在半空中,形成一只如小山般的五指巨掌,荡漾波澜。 “她现在的修为,已经接近七品的境界了。”李纯阳望向张媚,眸子里满含慎重之色,心中暗道。 张媚忽然拥有了这般强悍的力量,李纯阳也意识到,要想打败她,首先得破解那采阳莲花阵,可半空中凝结出来的真元巨掌,缓缓朝着自己镇压而下,他一时间也难以分神,思量应对之策。 第一百五十章 剑气流光挽命倾 “波回野渡·月照闲堤!” 面对遮掩天日的巍峨巨掌,李纯阳双剑启锋,使出《纵横剑道》记载的精要剑法,不断刺出剑气,穿透巨掌,但在源源不断的真元加持下,巨掌之势不减,雄浑气场压得李纯阳几乎动弹不得! “去死吧!” 张媚神情狠毒,俯身拍手之际,巨掌径直轰击在废墟上,只闻一阵巨大的轰爆声,大地尘泥飞扬,李纯阳释放的剑气,尽数消弭! 看到这一幕,张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以为李纯阳被巨掌虚影镇杀身亡,在她的掌控下,巍峨巨掌缓缓浮起,可那沉陷的大片废墟里,不见半点儿人影。 “没理由的,他怎么可能躲开这一招?”张媚脸上的笑容消失,睁大了眼睛,急切寻找着白衣剑客的踪影。 唰!唰! “啊!” 只闻两道长剑斩击之声,紧接着便是有惨叫声传来,张媚回头望去,李纯阳孤身立在众修士身后,两柄飞剑各自刺穿了一名修士的胸膛。 突如其来的变数,令其他修士感到惊惶,个个收敛自身真元,采阳莲花阵中的真气消散几分,几乎溃不成型。 “不要自乱阵脚,包围他!”张媚惊喝一声,其余人赶紧站了起来,将李纯阳围住,重新结阵。 “没想到吧,我能躲过那一掌。” 两具尸体倒地,李纯阳御气收回清风剑与明月剑,他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离开幽篁居之后,一直没有荒废对《踏雪无痕》的练习,刚才才能险之又险地避开那索命的杀招。 “你逃不了第二次!” 张媚眼神森冷,巍峨巨掌从身后冉冉浮起,逐渐破碎,化成茫茫江流,遮掩日光,于此时,张媚双手掐诀,吸纳阵法中的大量真元,一些布阵的修士们因为体力不支,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一群废物!” 张媚冷哼一声,根本不顾及同门修士的死活,引动天上江流冲刷而下,以众修士所立之处为边界,形成一座大型水罩,将李纯阳罩入其中,令他无法施展轻功逃脱。 “比刚才的真气还要强烈!” 李纯阳双手握紧长剑,不断释放出浩然气,准备作势破阵,然而,合欢宗众修士的真气被张媚吸收后,在半空中化成无数刀影幻象! “春水秘术,江流千刃斩!” 唰!唰!唰! 一柄柄由真元汇聚成型的水流长刀,以极快的速度斩向李纯阳,后者自知无可避免,只得挥剑迎击,每一柄长刀被他击碎后,都会化成水流崩散,利用莲花阵中流转的真气,重新凝聚成型。 短短数息时间,李纯阳已经斩碎几十柄水刃幻象,此时的他,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疲色,而这般过度损耗真气,越来越多的修士倒下,只剩八、九个修为高一些的,勉强维持莲花阵的运转。 “平沙落雁·弱柳扶风!” 李纯阳饱提真元,心中再起剑意,明月剑悬在身前,将斩杀而来的刀影尽数抹碎,左手微动,清风剑向着身后暴射而出,当场刺穿一名修士的喉咙! 歘! 鲜血飞溅之际,莲花阵逐渐瓦解,而在几十道水刃的连环攻势下,明月剑终是被击飞出去,一道水刃也在此时划破李纯阳的肩头。 村庄里,麻袍老人缓缓睁眼,神情凝重。 “不妙。” 老人轻叹一声,双手合掌,身后巨剑铮鸣,剑鞘中荡出一股强大的剑气能量,化作五彩流光,朝着树林废墟暴射而去。 唰! 这时,几十道刀影飞袭落下,李纯阳单手提剑,使出《侠客行》的剑招,将那些刀影纷纷斩碎,而张媚趁机掠身而来,跃空挥掌,饱藏强悍真元,印向李纯阳眉心处! 千钧一发,白衣剑客急催浩然气,提剑挡招,但因体力损耗甚巨,张媚这一掌,直接打飞了清风剑,最终印在他的胸膛上! 轰! 李纯阳受此重击,当场倒退数步,身形撞在水罩边缘,脸上浮现出一抹苍白。 清风明月皆失,李纯阳双手微颤,但眼中仍有着不肯屈服的战意,就在他合掌御气,引动两柄长剑之时,张媚抓住机会,手掌轻挥,两柄水刃旋杀而出,将清风剑和明月剑打落。 “一名剑客失去了剑,就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张媚冷笑一声,五指轻握,那座庞大的水元护罩猛然崩解,无数真气流窜,在她的控制下,形成一面高耸的巨大水墙。 “糟了,纯阳有危险!” 玉无瑕望见李纯阳陷入危势,面色微变,她抬手掀起一股寒冰真气,凝化成一柄冰剑,斩向那庞然巨墙,想要助他解危。 嗖! 冰剑飞掠途中,却是被一道雄浑刀气悍然击碎,施招之人,正是石雍。 “呵呵,想救他,门儿都没有,我就是要让你亲眼见证他的死亡,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石雍恶狠狠地说道。 “不该离他那么远的。” 玉无瑕轻咬银牙,暗暗后悔,她刚才与石雍对战时,担心战斗余波会误伤到李纯阳,便独自引着石雍来到百丈之外的地方,没想到如此一来,李纯阳现在陷危,她已经来不及去帮忙。 踏! 只见张媚来到水墙另一侧,隔着层层水波,与李纯阳对视,一边将手掌按在水墙上,一边阴沉地说道:“有本事,你再逃一次给我看看!” 啪! 张媚手掌发力,巨大的水墙轰然倒塌,李纯阳脚下生风,想要逃离此处,可他刚一转身,便是看到一道五彩流光正朝着自己袭来,其势之快,避无可避! 叮! 在李纯阳震惊的眼神里,五彩流光径直没入他的眉心,刹那间,脑海空白,五感皆失,猛然倒塌下来的水墙,在地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而被阴影所覆盖的白衣剑客,低眉颔首,不移半步。 “死吧!” 石雍远远望见这一幕,肆声狞笑,玉无瑕轻踏三千微尘,拼尽全力奔向李纯阳,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将其救下! 叮! 倏然,白衣剑客举起右手,两指并拢,浑身升腾起一股恐怖的剑意,众目睽睽下,那蕴含着强大镇压之势的水墙,在触碰到李纯阳手指的时候,竟是停了下来! “怎···怎么可能?” 张媚满面震惊,瞳孔猛然一缩,她很清楚地看到,李纯阳只用了两根手指,就抵住了倾倒而下的水墙!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剑意强抵十三刀 “他竟然伸手挡住了那面水墙,不对,他用的是手指!” 石雍看到李纯阳用手指抵住水墙的镇压,心中暗暗震惊,相离三百丈之远,他犹能觉察到那座水墙中蕴藏着多么强大的真元,换做是他自己,也得耗费不小的力气,才能抵住水墙的镇压! 踏! 玉无瑕心忧如焚,在李纯阳抬指抵住水墙的时候,刚好来到他的面前。 “纯阳,准备闪开!”玉无瑕来不及欣喜,只是急切地催促李纯阳一句,她自己双手掐诀,释放出一股寒冰真气,想要击破水墙。 然而,面对佳人的好意,白衣剑客仍然颔首低眉,默然不动,玉无瑕正觉得怪异,却见李纯阳浑身剑意初显,一股剑气横荡而出,饶是她有着八品修为,在剑气拂过周身时,也不禁感到一阵心悸。 唰! 无形剑气扫在那些合欢宗修士的身上,他们无不是口吐鲜血,浑身添伤,就连张媚的护身真元也被剑气消弭了几分,吓得她赶紧抽身倒退。 “怎会如此?难不成是千年雪灵芝的奇效?可他明明还没有吞服此灵宝呀!” 玉无瑕秀眉微蹙,百思无解,五品修士能够参悟剑意,已经是罕世奇闻,但能像李纯阳这般,仅凭释放出的剑意杀人,已经不能算是凡人的手段了! 咔嚓! 这时,李纯阳两指轻推,巨大的水墙上,迅速浮现出裂痕,继而真元四散,波纹荡漾,“轰”的一声,彻底爆碎,化作滚滚浪涛,流散八方。 立在尘泥中的剑客,浑身上下被水浪打湿,无人能看清他此刻的面容,唯独那嵌在大地上的清风、明月双剑,好似受到无形牵引,嗡嗡震鸣。 “为什么,为什么···” 李纯阳低首喃喃自语,原本灿若星辰的眸子里,空洞无光,他慢慢恢复了一丝意识,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这具身躯的掌控权,渗入眉心的那一缕剑意,比他这一身的真元能量还要强横! “抱歉了,未经允许,擅自利用你的身体。” 于此时,一道略显深沉的声音传入李纯阳的脑海。 “何须道歉?若没有你的帮忙,在下恐怕已经被碾压成一滩烂泥,是我该道谢才对。”李纯阳借着清醒的意识,低声道。 “呵呵,年轻人,你对《纵横剑道》和《侠客行》这两篇剑法的掌握,已经是炉火纯青,但你的剑道,不该受到固有招式的束缚,否则,再修十年,仍然是止步于此。” “多谢前辈教诲,李纯阳谨记在心,敢问前辈何许人也?”李纯阳问道。 “姓氏名讳,皆不重要,你我也算有缘,今日,吾借你之躯,随意演练两招,望你能参悟其中剑理,而非照学剑式。” 话语落尽,李纯阳的身体开始活动起来,在真元的牵引下,明月剑入手,他的眼中,浮现出些许杀意。 “石大哥,快宰了他,免留后患!”张媚看到李纯阳握住剑锋,急忙喊道。 “做梦!” 玉无瑕自然是不会让石雍伤害到剑客,莲步轻移,一袭玉袍挡在李纯阳身前,然而李纯阳朝着石雍所在之处默默前行,单手拎剑,剑尖在大地上留下一道长痕。 玉美人看着这一幕,轻声呼唤李纯阳的名字,却是没有任何回应,她只好催动寒冰真元,凝望他接下来的举动。 唰! 只见李纯阳举起三尺长剑,劈斩出一道平平无奇的剑气,石雍立马抽刀而上,他可是很惦念李纯阳怀里的千年雪灵芝,对方主动来到自己面前,他可不能放过这大好时机! 铛! 长刀斩碎剑气之后,石雍也来到李纯阳面前,二人刀剑相会间,真元荡散,尘泥飞扬,紧接着便是刀光剑影交错,一场顶尖的刀剑之决! 十个回合之后,石雍发觉李纯阳的剑法远超之前,他使出每一剑,都能精准地打断自己的刀击,隐约间,好似与自己对战的并非五品剑修,而是同境界的高手! “残月十二斩!” 石雍心中有些不安,当即使出自己最擅长的刀法,大量真气泄在长刀之上,渲染一层如皎皎月色般的银白光华,而他出招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唰!唰! 石雍连续斩过五刀,李纯阳单剑以对,他的剑法虽毫无招式可言,却使的行云流水,挑、斩、劈、刺,都能激荡出磅礴剑气,将自己的刀势抵消,似乎,自己如何出招,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我就不信了!” 石雍收敛了脸上的慌张之色,咬牙切齿,又连续劈砍出八道月光残影般的刀气,撕裂大地,李纯阳远避十丈有余,剑意更盛,明月剑再现寒芒。 嗖! 李纯阳松开五指,明月剑旋杀而出,好似一轮空中紫月,斩破重重刀气,但因他本身真元较弱的限制,临至最后一道刀气时,剑势萎靡,明月剑锵然落地。 唰! 刀影斩来,李纯阳急忙催动浩然气进行抵御,身形受到刀气冲击,连连退到玉无瑕身旁。 “纯阳!” 玉无瑕急忙过去搀扶住剑客的胳膊,湛蓝美眸里流露出一抹讶异之色,以五品修为,强撼石雍的绝招,这让她不禁开始怀疑,现在的李纯阳,已经不是真正的李纯阳了。 “咳,修为境界差距太大了。”李纯阳轻言道。 石雍一招得势,提刀追击而来,张媚也从后面提掌攒劲,杀向李纯阳。 “我来对付他。” 玉袍佳人身形翩潇,玉足点地,径直冲向石雍,李纯阳蓦然回首,伸手纳气,招来清风剑,作守御之势。 哧! 霎时,磅礴掌气与雄浑剑气碰撞在一起,两股强大的真元此消彼磨之间,张媚看的清楚,自己的掌气逐渐被长剑斩开缺口,森寒剑锋趁势刺来,直逼她的喉咙! 面对索命之招,张媚急忙抽身倒躲避,刚猛的剑势瞬间突破她的真元防御,一股剑气径直穿透她的左肩,鲜血飞流直下,要不是她反应及时,已经被剑气刺穿了喉咙! 一招未能取命,李纯阳手中清风剑朝上偏移数寸,正欲发力,体内疯狂流转的真元却是突然停滞,剑劲层层卸力,让张媚趁机远避十数丈,脱离了危境。 “怎会如此?你的丹田中明明还有一股很强的浩然气,为什么不能调用?” 小山村里,麻袍老人白眉微皱,借着剑气传音,发出疑问。 “前辈有所不知,我曾身中剧毒‘广寒毒’,后经琴圣先生传功,才将毒息尽数禁锢于丹田之中,若是动用这一股浩然气,只怕会引起寒毒爆发,功体尽毁而亡!”李纯阳轻言解释道。 “嗯,是吾未曾料想此事,既然如此,吾便再引一道剑气入你功体,助你打败此人!” 麻袍老人的话语悠悠传来,李纯阳却是摇头,回道:“不必了,欠下太多人情的话,我怕今后在历经江湖险恶,命数尽时,还不清!” 李纯阳单手拄着清风剑,缓缓阖目,自我意识逐渐恢复如初。 “有意思···” 麻袍老人淡淡一笑,不再言语,借着神游物外的本事,凝望树林废墟里的情景。 第一百五十二章 恶战落幕又来敌 树林里的战斗,因为李纯阳自身实力的提升,发生转变,玉无瑕拖住了石雍,而张媚被剑招打伤后,退到合欢宗众人的尸体前,单手捂着流血不止的左肩,眸子里出现慌色。 “这根本不像是···五品修士能使出来的剑法!”张媚心中暗道,她一想到刚才险些送了性命,身后不禁直冒冷汗。 然而,惊惶过后,张媚定神看去,只见李纯阳拄着长剑单膝跪地,周身真元萎靡,好似是因为使出刚才那一招,拼尽了全力,已然灯尽油枯。 这时,李纯阳身体微颤,收敛着残余真元,汇于右掌五指之上,指尖隐约有白芒闪烁。 “他现在一定是筋疲力尽了!” 张媚眼见李纯阳自身状态不佳,不禁又起了杀心,她现在离开,定能安然回归香炉峰,但这样的话,那千年雪灵芝,恐怕再也无缘得到。 正当张媚沉思之际,百丈之外,玉无瑕旋身飘掠,轻踏一节残树高枝,纤纤玉手中不断聚拢真元,凝实成一柄森寒的冰剑,居高临下指向石雍! “张媚,赶快动手啊!” 石雍惊喊一声后,双手举刀,衣袖猎猎作响,其周身似是形成一股股风暴之势。 “咳咳。” 石雍饱提七分真元,忽觉丹田内一阵空虚,忍不住喷出一口精血,脸色愈显苍白,刚才连着劈砍出十三记刀招,他已经到了极限,若不是为了千年雪灵芝,他才会不帮助张媚拼到这个地步! “点血断魂斩!” 只见石雍口中再吐鲜血,喷洒在长刀之上,点点鲜血溅落,好似一朵朵红梅绽放,刀势再提一分! “为了千年雪灵芝,真是够拼命的。” 望见石雍祭出这般舍命的杀招,玉无瑕自语道,湛蓝如冰河的美眸中,透出些许冷漠。 “玄冰一剑!” 玉无瑕玉手轻挥,冰剑暴射而出,石雍迎招劈出一道雄浑刀气,两者碰击之时,气劲横扫方圆数里,迸散无数寒芒,沉陷的大地,尽染一层厚重冰晶,如临进入数九寒冬时节! 刀剑之势僵持数秒后,石雍脸色骤变,他清楚地看到,自己斩出的恢弘刀气,正被冰霜迅速侵蚀,就连他的双手,都感到了寒冷。 “不妙!” 石雍渐觉体力不支,正欲闪避时,刀气与冰剑陆续爆散,飞溅的冰晶碎片,劈头盖脸地朝他打了过来,刺穿层层护体真元,在他的肩膀、腿部、胸膛上斩出十几道伤痕! 轰! 只见石雍惨叫着倒飞出去,连着撞碎数块巨石,狼狈地倒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眼中满含惧色,他想要逃跑,却是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而玉无瑕自然不放过这个除去大患的机会,施展出《踏雪无痕》,凌空点踏百步,两指并拢如剑,朝着石雍刺杀而去! “好机会!” 张媚看到石雍落败,玉无瑕又远离这里,她的眼中出现一抹喜色,立刻释放真元,化作滔滔水流,升腾而起,在白衣剑客的头顶上,逐渐收拢,凝成一只涟漪荡漾的巨掌! 无尽威压落下,李纯阳仍是保持着单手拄剑,半跪在地的姿势,这样的场景,被麻袍老人尽数看在眼中。 “李剑诗,吾不会让他倒在这里。” 半生看贯天下风云变幻,世事清浊的老人,于此时白眉紧皱,替李纯阳感到紧张,他正要帮助剑客,却又想到对方刚才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定、自信··· 忽然,李纯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松开了清风剑,单掌收敛体内所剩无多的真元,五指之间,散发出常人难以察觉的凌厉气息。 轰! 五指巨掌,轰然落下,酆都大门欲开,阎罗死簿落笔之际,却见李纯阳的身形如残影般移动,眨眼间掠出百步,冲至张媚身前,此时的张媚,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只能看着那一袭白衣在自己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雪泥鸿爪!” 李纯阳轻喝一声,五指如利爪般探出,张媚急忙伸手招架,却根本无用,凌厉五指划过,她的一条纤细胳膊瞬间爆血,骨骼寸断,半张脸也被指风刺破,留下五道清晰的抓痕。 “啊!” 张媚痛吟一声,整个身体倒飞出去,断手鲜血淋漓,令她疼痛难忍,半张面孔流血狰狞,另半张脸则是惨白无比。 戳! 与此同时,玉无瑕来到石雍身后,指间凝聚真元,化成一杆冰枪,径直洞穿了他的心脏。 “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 张媚撕心裂肺地指着李纯阳喊了一句,然后拖着伤躯赶紧逃离了此地。 望着远走的张媚,李纯阳只觉眼前一阵模糊,猛然跪倒在地,五指指尖鲜血滴落,大口喘息,刚才使剑时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全然消失,只剩疲惫与痛意袭身,令他几乎昏厥。 哧! 冰枪透体,石雍身体内的骨、血、肉、脉,尽数被冰霜冻结,双眼空洞无神,耷拉着脑袋,已经是殒命于此。 玉无瑕拔出冰枪后,便小跑着奔向李纯阳,单手拎着他的胳膊,后者却无力起身,只是顺势躺在地上,安然阖目。 “是刚才耗费了大量真元与体力的缘故吧?”玉无瑕秀眉微蹙,守在剑客身边,一只玉手点在他的手腕处,觉察到他体内流转的真气趋于平缓,佳人这才稍稍心安。 踏!踏! 此时,十数道身影赶到林中废墟,正是碧水门柳垂青率众追杀而来! “糟了!”玉无瑕当即警觉起来,她很清楚柳垂青来此的目的,但还是强装镇定,盘膝坐地,一边儿恢复真元,一边儿在周围凝实冰霜,随时准备动手。 柳垂青来到一棵倒地大树前,血腥味儿扑鼻而来,只见十几名合欢宗弟子的尸体横死此地,远处的岩石边,白云峰八品散修,其后心被利器洞穿,跪地而亡。 “妙啊,看来本门主来得正是时候。” 柳垂青缓缓抬眼,将目光落在玉无瑕和李纯阳身上,此时的剑客正躺地沉睡,对外界事物一无所知。 当柳垂青望见玉无瑕的绝美容颜后,心中蓦然一惊,他如何能想到,隐藏在面纱下的,竟是这样一副天仙面孔! “我去会会她。” 柳垂青让众长老、弟子停住脚步,孤身一人背着长剑,走向玉无瑕。 “柳门主来此,不知所为何事?”玉无瑕平静地问道。 “呵呵,姑娘该是心知肚明,千年雪灵芝,世间罕有,柳某得此之物,定能入九品境界!” 柳垂青脸上挂着一抹笑意,但他的体内散发出一股磅礴真元,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葫芦御火解危难 树林废墟中,柳垂青孤身一人与玉无瑕对峙,意在谋取千年雪灵芝,他的眼睛时不时瞥向倒地沉睡的剑客,已然是察觉到了灵宝就在李纯阳身上。 “本姑娘早在入昆仑之前,便听闻碧水门门主精通剑道,有一颗侠义心肠,今日,柳门主该不会做出趁人之危的举动吧?”玉无瑕清声言道。 “呵,闲话多说无益,只要姑娘肯交出千年雪灵芝,柳某绝不会为难二位。” 柳垂青笑着看向李纯阳,再道:“我看这位小兄弟身上负伤,不宜久拖,关于千年雪灵芝的留舍,姑娘可要三思。” 闻言,玉无瑕的眸子里浮现一抹冷色,看样子,柳垂青是对千年雪灵芝势在必得,但此物关乎李纯阳的生死,她定然不会轻易交出去。 “这件事,恕本姑娘不能答应。” 玉无瑕缓缓起身,单手按着清风剑,表明了态度。 眼见玉袍美人严词拒绝,柳垂青脸上笑意也逐渐消失,树林里的这场战斗,想必会引来附近修士,他没什么耐心和玉无瑕交涉,当即伸手拔出背后长剑,轻轻一震,一股磅礴剑气斜扫出去。 嗡! 面对剑气轰杀,玉无瑕单手提剑,饱提寒冰真元,但刚才为了诛杀石雍,她体内真元损耗甚巨,身前凝结的防御,节节崩毁,勉强挡住了这一击。 “欺人太甚!” 此时,一道深沉声音回荡天地之间,令柳垂青受惊,他还想着趁势打败玉无瑕,强夺灵宝,但听此语,或许是附近有人暗中相助他们。 “敢问阁下何许人也?为何不现身一见?”柳垂青双眉紧皱,大声问道。 “你不必知晓吾名,吾只想提醒你一句,恶行不止,当留命于此!” 深沉之声再度传来,这让柳垂青听得感到背后发凉,他暗中催动真元扩散数里,却根本捕捉不到声音来源,好似是这一方天地自然,对他发出的警告! 面对威胁之语,柳垂青犹豫片刻后,仍是紧握手中长剑,眼里的贪婪掩盖了惧色,千年雪灵芝,岂能因一人言语恐吓而罢休? 这时,远天之上,有一位身着梅花红袍、眉点朱砂的修士,乘坐着一只庞大的紫红葫芦,飞往天子峰。 “嗯?有人在打架?” 红袍修士望见下方已经化成废墟的树林,眉头微皱,仔细瞧去,似乎还有人在此对决,出于好奇,他轻轻拍动座下葫芦,朝着树林废墟飞去。 原本想再助李纯阳二人解围的麻袍老人,借着神游物外的本领,看到了红袍修士,他便安定下来,不再言语,静观变数。 一心想要得到千年雪灵芝的柳垂青,步步向李纯阳走去,手中长剑闪耀着翠青光彩,凌厉气势层层攀升。 “得罪了!” 柳垂青轻喝一声,提剑杀来,玉无瑕舍身拦在李纯阳身前,纤手凝气,结化晶莹冰垣,奈何对方攻势凶悍,只一剑,便将冰墙刺穿! 啪! 玉美人双手合拢,抵住翠绿剑锋,柳垂青本就无心久战,当即强催体内三分真气,施展碧水门绝学。 “碧水逆流!” 刹那间,真气化作滚滚碧色水流,注入长剑之内,自内而外消蚀冰墙,短短数息时间,巨大的晶莹冰垣坍塌崩解,玉无瑕也因抵不住凶猛剑势,被逼退十数步! 踏! 只见柳垂青举剑直刺玉无瑕,意在重创对方,殊不料,这紧要关头,忽见万千冰晶融化,一股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炙烤着残破大地。 突如其来的变数,让柳垂青心中大惊,他抬眼望向半空,只见有一团紫红火焰降下,势不可挡,他急忙退后闪躲,眼睁睁看着火焰将地表一切残木朽石灼化,散成黑炭粉末。 “昆仑派的御火术?” 玉无瑕看到落地袭来的火焰,心中暗道,没想到此遭蜿龙山之旅,竟得昆仑派高手三番五次暗中相助! “谁?”柳垂青咬牙切齿,怒问道。 “天子峰昆仑派,程鹿鸣!” 伴着一声清喝,巨大的紫红葫芦在地面投下一片阴影,轰然落地,而那大葫芦顶端,红袍修士手持一支鹿尾雕翎扇,翩然而立,宛若仙姿。 望见来人身影,原本怒气冲冲的柳垂青,不禁收敛了几分怒意,冷声道:“原来是昆仑派大弟子,怎么,你与这二人相识?” 程鹿鸣飞身而下,落在玉无瑕身旁,瞥见后者的绝世美颜,令他心头一震,如此绝色,在昆仑境内闻所未闻! “呵呵,我与这位姑娘素未谋面,但你们在此打斗,让这座树林毁于一旦,在下便忍不住来看看,发生何事。” 程鹿鸣面容神情恢复如常,淡言一句,他的目光扫见合欢宗众人以及白云峰散修石雍的尸体,更有兴趣了解情况。 “此事与你无关,无可奉告。”柳垂青面色不善地回答道。 “这位姑娘是?”程鹿鸣见柳垂青不肯回答,微微侧首,向玉无瑕问话。 “在下桂月蟾宫弟子玉无瑕,我与朋友正要一行天子山,路经此地受到了袭击,恳请这位侠士,能仗义相助!”玉无瑕双手抱拳,神情凝重,颔首道,她尚不知程鹿鸣为人如何,自然就刻意隐瞒了关于千年雪灵芝的事情。 “哦?桂月蟾宫,北武林的正道门派。” 程鹿鸣对玉无瑕的身份,以及她要去天子山的事情感到惊讶,理清思绪时,不经意间又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白衣剑修,那张俊逸的面孔,让他感到很熟悉。 “李少侠!” 程鹿鸣惊呼一声,急忙上前弯身,查探李纯阳伤势如何,见他只是陷入昏迷,红袍法修这才放心。 “不妙。”柳垂青眼神微冷,紧了紧手里的剑。 “玉姑娘,李少侠曾有恩于我师妹白琉璃,今日之事,程某义不容辞!” 言罢,程鹿鸣转身看向柳垂青,手掌轻挥,巨大的紫红葫芦表面,浮现火焰纹理,滚滚热浪升腾而起。 这时,柳垂青大手一招,门下长老、弟子陆续来到他身边,纷纷拔剑。 “程鹿鸣,既然你想保这二人平安,那本主就直说了,只要他们肯交出千年雪灵芝,今日将再无战祸!” “千年雪灵芝?” 程鹿鸣面露疑色,看向玉无瑕,无奈之下,玉美人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对方,红袍修士轻摇雕翎扇,点了点头。 “数日前,蜿龙山的巨变,引起了各大门派的重视,没想到万众寻找的自然灵宝,被李少侠所得,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护送你们安然登上天子峰,帮李少侠恢复功体。” 程鹿鸣的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安然上山,你做梦!” 柳垂青身旁,一位七品修为的长老率先出剑,径直刺向程鹿鸣,而柳垂青则是带着众剑修绕过紫红葫芦,奔向李纯阳。 凛风吹寒,阴云笼罩,废墟中战端再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幻镜双生火龙卷 哧! 七品境界的老剑修,饱提真元,移身刺出,流转着青光的三尺剑锋,距离程鹿鸣仅有一步之遥时,后者挥动雕翎扇,挡在面前,鲜艳红羽好似燃烧的烈焰,轻易抵住了剑锋凌厉之势。 “去!” 程鹿鸣手中雕翎扇再动,火焰席卷而出,将长剑吞噬,寸寸熔解,惊得那名长老当场后撤,连忙拍灭衣袖上沾染的火苗。 与此同时,柳垂青率众杀向李纯阳,玉无瑕本就功体不全,之前的战斗又损耗了太多真元,她双手掐诀,一座冰墙刚刚拔地而起,便被柳垂青一剑斩碎。 刹那间,紫红葫芦发出“嗤嗤”的燃烧之声,在程鹿鸣的指引下,大葫芦猛然腾起,径直撞向柳垂青等人。 嘭! 只见柳垂青单手凝汇雄浑真元,拍击在紫红葫芦上面,想要凭一己之力,挡住此灵物的攻势,然而,葫芦表面的流焰,不断灼烧着柳垂青手掌中真元,令他难以施展全部实力。 嗤嗤! 僵持数秒后,灼热的痛觉从掌心中传来,柳垂青只得收势,当他脚步后退之际,那庞然葫芦紧接着轰撞而至,将一众剑修轰飞。 强烈的震动声传出数里,陷入昏迷的白衣剑客也缓缓睁眼,伸手按在地面想要起身,恰好有一只纤纤玉手挽住他的手臂,稍一用力,让他坐了起来。 “呼。” 李纯阳呼出一口浊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看到如一座小山般的紫红葫芦后,意识到了是程鹿鸣来了这里。 “昆仑派程鹿鸣,他会护送我们回到天子山。”玉无瑕轻声安慰道。 “听白姑娘说过,他是昆仑年轻一辈里,最厉害的法修。”李纯阳嘴角微翘,兀自松了口气。 “程鹿鸣,这是你逼我的!” 柳垂青的手掌被灼伤,立刻恼羞成怒,手中长剑铮响,剑气疯狂流转,形成一座翠色流瀑,澎湃剑势齐齐指向程鹿鸣! “碧水飞瀑!” 面对狂暴的剑招,程鹿鸣稳然无惧,五指微微合拢,庞大的葫芦迎风缩回正常大小,旋转流火,落入程鹿鸣的手掌中。 “啪嗒”一声,程鹿鸣将紫红葫芦顶端的盖子拔开,一簇簇火焰如火龙般旋舞而出,与翠色流瀑悍然轰在一起,两势水火不容,碰撞间爆发出强烈的光波,但程鹿鸣与柳垂青都没有退让的打算,均是不断地催动真元,助长气势。 此消彼磨之际,程鹿鸣单手掐诀,弹出一缕极难觉察的真气流光,散于天地,但玉无瑕瞧得仔细,她看到那道真气化作千丝万缕,落在了柳垂青的身后。 “这股真气并不是很强,用来偷袭,起不了什么作用。”玉无瑕秀眉微蹙,猜不到程鹿鸣的心思。 “哼,雕虫小技!”柳垂青也觉察到了身后的真元,冷笑一声,再提三分剑势,奋力一斩,万千火星流散,程鹿鸣身形倒退十数步,掌心攒力,抹碎了袭杀而来的剑气。 嗡! 刹那间,只见程鹿鸣双手结印,大地上荒草尽燎,灼热气息爆发,柳垂青身后那一缕真气,竟是迎着火势暴涨,化成一面火镜,从中飞出一条条庞然火龙,火镜中释放的术法,与程鹿鸣刚才施展的术法,完全相同! 嗤嗤! 数条火龙在空中盘旋,随着程鹿鸣十指变幻,朝着柳垂青所在之地冲杀而下,突如其来的杀招,令这位八品剑修慌了神,单手提剑,不断斩击流火,被逼的狼狈不堪。 “幻镜双生!” 玉无瑕看到这一幕,心中微惊,程鹿鸣所用的术法,乃是齐地最负名气的奇术之一! “玉姐姐,什么是幻镜双生?”李纯阳好奇发问。 “这种奇术的运用,类似于莲花并蒂盛开,使出‘幻镜双生’之后,便能让你施展的术法一分为二,使一部分攻势藏于幻镜之中,打出其不意的效果。” 玉无瑕解释过后,李纯阳轻轻点头,静观两位高手的交锋。 嗤!嗤! 咆哮的火龙,在天地间游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在大地上燎下一道道黑影,而柳垂青为了抵御这些强大的术法杀招,手忙脚乱,不断催动体内真元。 仅仅一招相会,程鹿鸣便是占尽优势,他一只手揣着紫红葫芦,一只手合在身前结印,步步走向柳垂青之时,天空中乱舞的火龙,再添几分杀势! “程兄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用连环不断的攻击,打出柳垂青的破绽,或者···逼他离开。” 李纯阳淡言一句,随即拄着双剑起身,似有想到了什么,回首看向玉无瑕,问道:“玉姐姐,我昏迷的时候,可有一位剑修来此?应该是一位老人吧,他用一道真气控制我的身体,助我打败了张媚,好像还与石雍过了两招。” 玉无瑕闻言,轻轻摇头,回道:“凭借一缕真气,就能控制一个人的身体活动,这种本事,应该是宗师境界才能使用的‘神游物外’。” 玉无瑕抬眼望向天子峰的方向,再道:“等上了山,一定要仔细向萧锟铻前辈道谢。” “双龙焚祸!” 程鹿鸣看准时机,掌中催动磅礴真元,引动天空乱窜的流火,卷合成两条庞大火龙,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共敌柳垂青! 唰!唰! 柳垂青举剑连斩数道剑气,将两条火龙绞碎,然而散落的流火,沾染在他的衣服上,霎起火势,逼得他单手扯碎衣服,连连倒退。 万道火焰在半空中升腾,程鹿鸣立于其下,清逸翛然,目光平静地看着柳垂青。 此时,柳垂青身上衣衫破碎,手臂也有几处灼伤,他满眼不甘地望了李纯阳一眼,终是咬紧牙齿,收剑入鞘。 “程鹿鸣,今日之事,柳某会一直记得!” 柳垂青说完,率众愤然离去,林中战事,至此方算彻底落幕。 目观柳垂青落败,小山村里,麻袍老人淡然一笑,同样是望向高耸入云的天子峰。 “吾纵身行遍东海、北境、南疆、西域,已经有些年头,到了昆仑,也该见一见老朋友了。” 言罢,老人收回神思,脸上神色恢复温和平静,身后巨剑出鞘,锈迹斑斑,毫无光彩,从一些裂缺划痕处,隐隐能看到剑身的斑驳纹理,藏有几分灵韵。 “走!” 麻袍老人背负双手,纵身跃上巨剑,直往天子山最高崖顶。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子山上灵雨殿 树林里,战事皆消,身心疲惫的双侠,均是愁眉松缓,感到一阵舒然。 “附近有不少修士在往这里儿赶,二位,请随我一同上山吧。”程鹿鸣伸出一只手掌,向李纯阳二人发出邀请。 “好,劳请程兄带路。” 李纯阳吹了声口哨,唤来夜照玉狮子,他打算带着玉无瑕骑马行往天子山,程鹿鸣却是淡然一笑,当着二人的面,催动法诀,手里的紫红葫芦迎风暴涨,如一座小山般倾倒在地。 “上来吧,这样更方便一些,不然,登天子峰的山路险峻而漫长,马也会累坏的。” 程鹿鸣自顾飞身一跃十丈,立在紫红葫芦的顶端,在他的帮助下,一缕真气挟裹住李纯阳和玉无瑕的身体,将他们连人带马都落到葫芦上面。 “程兄,话说这大葫芦是什么宝贝?上次见面,我就觉得这玩意儿很厉害。”李纯阳伸手抚摸着紫红葫芦表层的斑驳纹理,疑问道。 “天火葫芦,这是西域外境隋箜篌大师,用秘法制作的宝物之一,只要往葫芦里面注入真气,就能源源不断地产生火焰,供我使用,在很久之前他将此物送给了师父老人家,一年前,师父又将此物传给了我,希望我将来能接任他的长老职位。” “果真奇妙。”李纯阳点了点头。 “我看程兄刚才使用的是术法‘幻镜双生’,你可是来自齐地?”玉无瑕轻眨美目,问道。 “不错,家父便是这门术法的创始人,在下自幼便受教学习了,可惜,一场护国之战,家父死在了战场上,那时秦军入城,大肆屠杀百姓,是一位名叫东篱的气功大师救了我,他带我西游诸地,最终让我在天子山落脚,拜师学术。” “呵,东篱前辈也是我师父的老友了,如此看来,咱俩也算是有缘。”李纯阳淡淡一笑,拧开葫芦盖子,喝了口酒。 “对了,李少侠何故来天子山?若是做客,程某当热诚相待。”程鹿鸣面色温和地说道。 闻言,李纯阳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告诉给了红袍修士,然而后者对于他想要答谢萧祖师的打算,只是轻轻摇头。 “不瞒二位,祖师老人家在忘忧崖闭关很久了,不肯轻易见人,飞剑斩蟒一事,有缘见他的话,再当面道谢吧,我先带你们去灵雨殿,见一见白鹤长老。” “好,一切听程兄安排,话说白姑娘的腿伤,可有好些?”李纯阳心平气和地问道。 程鹿鸣闻言,只是面露微笑,不予回答,在天火葫芦即将落在一座山腰大殿时,他才开口回一句:“琉璃师妹,应该很想见到你。” 此话一出,李纯阳并不感到意外,上次离别的时候,白琉璃亲口说过,希望能向自己讨教剑法,而玉无瑕听到后,冷如冰山面容不改,但眼中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嗡! 随着天火葫芦拨开层层云霭,李纯阳和玉无瑕也望见小半座天子峰的景色,峭壁错落,楼阁林立,入眼满是花红柳绿,一片春意盎然,生机之象。 而山腰间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古老大殿,气势磅礴,隐约还能看到殿外广场上,数百名修士练剑的大场面。 此地正是昆仑派领地之一,灵雨殿! 伴着冲啸之声,天火葫芦落向广场的时候,不断缩小,李纯阳、玉无瑕和夜照玉狮子,均是被一股真气裹住身体,安稳落地。 “是大师兄回来了!” 练剑的弟子们看到程鹿鸣的身影,顿时惊呼起来,可见这位大师兄,在昆仑派中有着极高的声望,而当玉袍美人现身,千百道目光齐齐指向玉无瑕,整个练武广场上,欢呼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在程鹿鸣的引领下,双侠跟在他身后,径直穿过广场,走向灵雨殿。 李纯阳与玉无瑕并肩同行,当他瞥见美人脸上的一抹冷色,不禁会心一笑。 “这些昆仑派的弟子们,似乎很欢迎玉姐姐。” 玉无瑕闻言,白了剑客一眼,她对周围人群中投来的目光并没有太大感触,只希望在天子峰做客的这段时日里,能够平安恢复功体,不会受人打扰。 踏! 灵雨殿殿门中,一名中年修士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锁眉敛色,目光严厉地走了出来,只见他身穿昆仑派独有的紫色长袍,长簪束发,背负双手,颇具仙风。 白鹤正想开口喝止弟子们的行为,恰好迎面走来三人,其中两人均是侠客装扮,他从未见过。 “弟子程鹿鸣,拜见白鹤长老。” 程鹿鸣上前一步,向白鹤拱手行礼,而李纯阳二人亦是点首示意。 “鹿鸣,这两位是?” 看到大弟子,白鹤长老脸上的厉色也缓和了几分,当即问道。 “这位姑娘是桂月蟾宫的弟子,玉无瑕。” 程鹿鸣介绍完玉无瑕后,又朝着李纯阳伸手,言道:“这位就是那天救琉璃师妹的剑客,李纯阳,来自鬼谷派。” 闻言,白鹤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连忙向李纯阳抱拳,开口言谢。 “我观李少侠身上有伤,玉姑娘体内真气不稳,想必是经历过战斗,请随我入大殿,鹿鸣,你派人去请医师过来。” 对于女儿的救命恩人,白鹤不敢怠慢,请双侠进入灵雨殿。 而在此时,一间柳拥花簇的闺房里,锦衣姑娘端坐在桌前,玉手抓着一块绢布,正仔细擦拭自己的绵雨剑,听到外面的热闹,她立刻站起身来,拄着一根竹杖,倚窗而望。 远远看去,广场上沸沸扬扬,灵雨殿的弟子们,个个激动地议论着什么。 “奇怪,来了什么客人?”白琉璃轻眨美目,自言自语道。 这时,正巧程鹿鸣经过窗外,白琉璃的俏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喜色。 “大师兄,大师兄,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红袍修士立在窗前,唇角含笑道:“来了一位朋友,你不打算去看看?” “如果是裴惊鸿,那就不见了,劳请师兄帮我推掉。”白琉璃秀眉微蹙,道。 “哦,那师兄要是说,来的客人中,有一位是北武林鬼谷派的弟子,师妹有兴趣见一见么?” “李纯阳!” 白琉璃惊呼一声,看到程鹿鸣微笑点首,她脸上的愁色尽消,代替的是一抹略显遮掩的喜悦。 而后,锦衣姑娘转过身去,拄着竹杖回到了梳妆台,程鹿鸣自顾守在门外,静心等待。 第一百五十六章 自然之灵天地生 天子峰,灵雨殿。 李纯阳坐在一张檀木椅上,半裸着上衣,露出受伤的肩膀,旁边则有一位医师替他擦拭血迹,涂抹药粉,感受着天子峰上较为浓郁精纯的真气,剑客不禁阖目养神。 “玉姑娘,我观李少侠衣服、身上俱有刀伤,不知何人所为?”白鹤端坐在主座上,平静地问道。 “白云峰散修石雍,还有一些合欢宗的人。”玉无瑕手里端着温热茶盏,细细抿了一小口,简单道出这几日的经历。 从离开玉柱峰之后,她和李纯阳似乎一路上都在遭遇危险祸事,好在总是能化险为夷,今日来到天子峰,双侠彼此一直紧绷的心弦,已经可以松缓了。 “嗯,如此说来,你们是要上山向祖师道谢,不过萧祖师有数年未下忘忧崖了,依我之见,此事可作罢,日后见到祖师,我一定转达二位的谢意。”白鹤长老淡笑道。 “除了答谢萧祖师这件事情,我是想来看望一下白姑娘的,只可惜一路遭受追杀,没能带些礼品。” 李纯阳睁开眼睛,微微点首向白鹤表示歉意,不等对方回话,两道人影匆匆奔入正殿,红袍修士搀扶着小姑娘,李纯阳当即辨别出那一袭对襟锦衣,面露微笑。 “李纯阳!” 白琉璃拉着程鹿鸣的胳膊,朝李春阳挥动小手,随后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一双美眸,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李纯阳,比起上一次相见,剑客身添新伤,面色也不大好看。 “腿上的伤,好些了没?”李纯阳笑问道。 “再过几日就痊愈了,你呢,怎么伤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人看你不顺眼?”白琉璃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颇有兴致地问道。 “琉璃,不得无礼!” 白鹤一脸严肃地教训道,锦衣姑娘只得撇了撇嘴,又将目光转移到玉无瑕身上,初次相见,玉无瑕点首示好,反观白琉璃,脸上不断产生惊讶之色,这位美人儿,想必就是李纯阳口中那位玉姐姐了。 “好美。”白琉璃心中自语,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外面弟子都乱成一团,八成都是因为玉无瑕的惊艳出现。 “李少侠,千年雪灵芝现在何处?”白鹤问道。 这时,医师为李纯阳包扎好肩部的伤口,后者直接从怀中取出被浩然气包裹住的灵宝,毫不犹豫地丢给了白鹤。 白鹤长老接住包裹,感到些许冷意,掀开层层裹布后,这株盘如龙形的自然灵宝,顿时吸引住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而千年雪灵芝在脱离李纯阳的掌控后,又开始不安地挣扎起来。 “无根而生,灵性十足,的确是千年雪灵芝。” 嗡! 只见白鹤长老催动真气,想要镇压住千年雪灵芝,可他没想到的是,灵宝感触到真气能量后,挣扎的意向愈发强烈,直到李纯阳轻挥手掌,发出一道浩然气,这才让雪灵芝安分了一些。 “竟然是儒门四绝之一的浩然气,李少侠的本事,当真是高深。”白鹤长老不禁开口赞叹一句。 “长老过奖了,话说在桃花源的时候,医仙易秋年前辈说过,我要想消解体内寒毒,须服下千年雪灵芝,白长老见识甚广,能否指点我该如何服用此物?” 李纯阳说完后,白鹤长老的眼神也变的凝重起来,轻轻摇头,道:“很多年前,昆仑境内有流传过关于此物的传闻,据说有一名天人境修士偶然获得了千年雪灵芝,将其整株吞服入体,然而,在很短的时间里,他体内的丹田、经脉、骨血因无法维持大量真气的流转,全部发生破碎,最终整个人爆体而亡!” 闻言,李纯阳不禁感到一阵寒意,千年雪灵芝的真气,连天人境修士都镇压不住,幸好自己没有心急,不然的话,他的人生篇章,也要在昆仑划下句号了! “听说那名修士爆体之后,从他体内冲出的灵光直破云霄,持续了一个时辰,才逐渐消弭。”程鹿鸣开口补充了一句。 “如果把雪灵芝研磨成粉末,每次服用一些,能不能···” “不可!” 李纯阳话语未尽,便被白鹤开口打断。 “这可是具有灵性的自然珍宝,一旦毁其形体,雪灵芝必然会发生自爆,大量精纯真气的冲击,就连我都未必能抵御!” 白鹤长老轻捋颔下长须,再道:“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个传闻,说是天地孕育而生的灵物,都蕴含有‘自然之灵’,如果通过某种方法,将千年雪灵芝的自然之灵摧毁,或者剥离出来,此物就会失去灵性,到那时,它所蕴藏的真气,便能任意调用了。” “白长老,可知抽离‘自然之灵’的方法?”李纯阳不禁问道。 “不知,毕竟是传闻,我还从未见有人试过,就算有方法,那也得深虑是否能进行尝试,不然,一旦激怒自然之灵,可就危险了。” 白鹤长老摇头轻叹,这无疑是又给李纯阳泼了一盆冷水,后者此刻感觉自己就坐在一个赌桌前,桌面上的抵押之物,是自己的性命。 “剥离自然之灵的方法,以前好像听师父说过。”玉无瑕轻启粉唇,道。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玉袍美人身上,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也是一桩传闻罢了,不过有些可信度,师父说,剑圣宋乾元前辈,曾在北境得到过一块儿具有灵性的九虹石,他用一年时间镇压了九虹石中的灵性,后在蜀地用此物与玄铁,打造成了巨阙。” 江湖兵器谱,第四名,参天巨阙剑! 闻言,李纯阳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天下纵横十万里,剑圣退隐江湖多年,谁也不知他身居何处,若想向他请教,当真难如登天! “剑圣宋乾元,当是武林一位传奇人物,只可惜无人知晓其踪,这段时日,李少侠不妨留居天子峰,等我找另外二位长老问询此事,一定有法子让你服用此灵宝,恢复功体。”白鹤长老淡笑道。 “好,那就有劳白长老费心了。” 李纯阳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眼下有关千年雪灵芝出现的奇闻,已经传遍昆仑,他和玉无瑕都有伤在身,又与合欢宗结怨,今在天子峰上暂住,倒也可保一时平安。 闲谈过后,在白鹤长老的安排下,李纯阳和玉无瑕入住客房,各自休息。 而天子峰绝顶之上,云海茫茫,来了一位御剑飞行的老剑修。 第一百五十七章 江湖剑圣宋乾元 昆仑,天子山。 乱峰插天,云海苍茫,老剑客挺身立在锈红斑斑的巨剑之上,凌空俯望整座天子峰,看到一座座广场上,尽是演武的昆仑派弟子,他的眼中浮现出几分欣慰之色。 “比起九年前,竟有这般大的变化。” 老剑客不禁抚须喟叹,遂而望向天子山绝顶,那片花草盛放如春,灵气氤氲之地,忘忧崖。 “老朋友,又要再相会了。”老剑客轻言一声,御剑飞向忘忧崖,但在飞行途中,他觉察到了一缕真气随风拂来,刹那间,云海翻腾,乍现万道紫华,形成一座庞大的结界,将半座天子峰罩入其中。 结界发生异变之时,昆仑派领地,众弟子纷纷抬首而望,灵雨殿、灵火殿、灵霄殿内外,三位紫袍长老身形掠起,在半空中相会。 “发生什么事了?”大长老段衡,眉目凝重地问道。 “有外人在忘忧崖方向,触发了结界,照着这般大动荡,此人修为绝不在天人之下!”二长老余星火同样是紧着眉头,回答道。 “怕不是冲着祖师来的!” 白鹤惊道一声,三人齐齐飞往忘忧崖,可整座崖顶被设下了禁制,任凭他们三个天人境修士合力,也无法突破那道真元障壁。 与此同时,结界发生震荡,一道道紫色真元凝化如剑,指向外来之人,短短数息过后,云海之中,形成一幅万剑开锋的宏大场景,颇为震撼! 面对万剑蓄发之势,麻袍老人似是来了些兴趣,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衣袖里探出一只枯瘦手掌,两指并拢间,体内真元席卷而出,在他身后凝现九道异彩剑光! “问天九虹!” 麻袍老人轻挥手掌,九道剑光彼此交错而出,万剑来袭,却是被急速飞旋的剑光尽数斩碎,铿锵之声响彻天空,没有任何一道剑锋,能接近老剑客周身十丈之内! 忘忧崖上,花间清处,身披紫金大氅的尊贵老人,缓缓睁开浑浊眼眸,结界之外的九道剑光,令他感到极为熟悉,九剑破空之声,更让他身临其境。 “真是让老夫意外啊···” 萧锟铻起身,五指震出一道雄浑真气,冲破真元障壁,随即向三位长老传音道:“一位老朋友到访而已,不必如此惊慌,各自回殿吧。” 闻言,白鹤、段衡、余星火三人只得遵循祖师之命,各自回往领地。 灵雨殿,一间客房内。 白衣剑客觉察到强烈的剑气能量,立刻推开窗户,同那些剑修弟子一样,望向茫茫云海,远隔千丈之外,他只能看到依稀紫光闪耀,猜不到那里发生了什么。 吱~ 这时,旁边闺房的屋门被推开,白琉璃拄着竹杖走了出来,小姑娘眼里亦是有着惊讶之色。 “白姑娘。” 李纯阳直接从窗户跳了出来,走到白琉璃面前,指着天边出现的异景问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这般强烈的剑气?” “那里是忘忧崖,萧祖师的闭关之地,估计有人在闯天子峰的护山结界,引发了结界中的剑气。” 二人言谈之际,云海中万剑崩解,护山结界再度发生震荡,三殿弟子们无不是面容变色,要知道,这座结界是由祖师亲手创造的,天人境修士都未必能将其撼动! “手下留情。” 萧锟铻御风飞上高空,随手挥散结界之外的剑气,麻袍修士见到他之后,亦是当场抹碎了九彩剑光,使得这一方天地重归寂静。 “锟铻大师,好久不见。”麻袍老人微微欠身,说道。 “呵呵,你的用剑之势仍不逊于十年前,老夫再不迎客的话,怕是要让你毁掉这座护山结界了,宋乾元。” 萧锟铻面含笑意,缓缓道出一个让整个天下都闻之色变的名字。 北武林道门剑圣,春秋十剑之首,宋乾元! 然而,当这位祖师拨开云雾,望见剑圣的相貌身形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满眼不可置信的神情。 “乾元,你的相貌,为何变成了这一副模样?”萧锟铻惊声问道。 “呵,九年未见,整个天子峰都换了模样,更何况吾一介凡人?” 宋乾元笑着回答一句,挺了挺略显佝偻的后背,伸手做了“请”的姿势,萧祖师只好转过身去,伸手抹消一处结界,带他登上忘忧崖。 绿草茵茵,花香袅袅,两位武道宗师席地而坐,共谱一话闲章。 “很好奇?”宋乾元见萧锟铻一直盯着他的面容细看,不禁开口问道。 萧祖师轻轻点首,神情凝重地道:“你的年龄大不了李剑诗几岁,为何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与天山那场战斗有关?” “然也。” 回忆起往事,宋乾元的脸上仍是一副平静之色,在时间的消磨下,他对那场关乎武林安危的战争,已经淡然如常了。 “和沈苍穹那一战,吾自毁了丹田根基,外加半生寿元,所以,养好了伤之后,也是风烛朽年,大限将至了。” “遗憾,遗憾!”萧锟铻忍不住长叹一声,这样一位真正的剑道翘楚,他是继鬼谷禅之后,当今江湖十八位宗师里,最有望登仙的,可丹田已毁,此生便是无缘仙路了。 “没什么好遗憾的,燕地李剑诗,还为此付出了性命,不是吗?”提起那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剑中豪杰,宋乾元的眼睛里,不免有些湿润,那个人的身死道消,让他最无法释怀。 “天山一战,共有六位宗师登顶,风满楼与两大护法同归于尽;老夫则是和徐君福联手将魔太师打入深渊。” 萧锟铻讲出天山战事,浑浊的眸子里闪烁着些许灼热,再道:“而以你们三个剑修为首,八百豪杰鏖战魔皇,死伤无数,当我看到沈苍穹登半仙之境的时候,和所有人一样,认为此战必输无疑,可你们将他引入深渊,成功封印了他,只是老夫至今也想不明白,三位宗师,如何能打败半仙之人?” “当时,吾与李剑诗、唐扶摇,引动方圆万里的剑气,却仍不敌沈苍穹一招,但好在受天眷顾,深渊崩塌之时,涌出了大量真气,李剑诗以身化剑,吾与唐扶摇合招,这才将沈苍穹封印。” 宋乾元轻描淡写地解释后,抬眼看向萧锟铻,再道:“说出来,祖师可能不信,吾以神游物外之功,追溯真气源头,似是在昆仑境内。” “昆仑?” 萧锟铻眉头微皱,自然是不太相信的,他久居昆仑百余载,要说真气最浓郁之地,也就是这座天子峰了,但宋乾元口中的那一股能用来封印半仙境界高手的大量真气,恐怕只有揽尽昆仑十二峰的真气,才能与之媲美! 第一百五十八章 桃花树下取珍酿 忘忧崖上,两位绝世强者对坐闲谈,一桩桩旧事重提,一场场惊心动魄,在二人言语交谈中重现过往情景,说到深处,两位老人的脸上,挂着些许属于轻狂少年的意气风发。 嗤嗤! 随着冷风拂掠,残阳暮色,江湖戏台的侠义故事缓缓谢幕。 “天色晚矣,你我豪兴不减,不如就此下山,移步雅室细谈。” 萧锟铻起身,请宋乾元下山,剑圣点点头,兀自收回巨阙,跟着这位祖师御风下崖,落在灵霄殿附近的一间精致阁楼前,然而,萧锟铻示意剑圣入室,自己则是轻勾手指,朝着灵霄殿的方向弹出一缕真气。 就在这时,灵霄殿正殿门扉敞开,一道紫袍身影掠出,正是大长老段衡。 “段衡,拜见师父。”大长老看到祖师下山,当即要行跪拜之礼,萧锟铻身形轻掠,径直闪到他面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呵呵,你这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了,以后不必再行跪拜之礼。”萧锟铻淡笑道。 “老夫这儿有位贵客,找几个好厨子,做些菜肴端过来,顺便去一趟灵雨殿,找白鹤要几壶好酒,他要是敢不给,你就把灵雨殿门前那棵桃花树给掀了,好酒都埋在那儿了!” 萧锟铻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大长老自然是不敢怠慢,点首应许之际,他抬眼想瞧瞧那位贵客模样,可此时麻袍老人已经走进了屋子,便只瞥见了几许飘洒的白发。 而后,萧锟铻走进阁楼,自顾在桌前坐下,宋乾元此时手持数支红烛,分放在各处,照亮整间屋子。 “呵,哪里有师父向徒儿讨酒喝的道理。”宋乾元一边将红烛放在桌子上,一边笑问道。 “老夫当初苦心费力地教他们术法、剑法,到了现在,要几壶酒不过分吧?”萧锟铻轻笑回应一声,遂而感叹道:“说起来,要不是他们三个,昆仑派也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昌盛。” 二人言谈间,灵霄殿大长老已经飞身来到灵雨殿领地,雅致的阁子里,李纯阳、白琉璃、玉无瑕、白鹤四人正在桌前对坐用膳。 “老二,老二!” 段衡不顾形象地推开屋门,冷风吹寒而入,四人受惊,均是放下了手中碗筷。 “师兄,发生了何事?”白鹤皱着眉头,立刻起身去迎接段衡,毕竟平日里没有要紧的事情,段衡不会亲自出面。 “快,把你珍藏的好酒拿出来几壶,师父他老人家等着喝了。”段衡一边说着,一边拉住白鹤的胳膊就要带他出门取酒。 “师父?他老人家下山了?”白鹤疑惑地问道。 “没错,那一会儿在外头擅闯结界的人,是师父的一位朋友,他老人家特意让我来找你,说你这里有好酒。” 段衡解释完之后,白鹤长老眉头舒缓,换了一副笑容,道:“我这里哪有什么好酒,山下馆子里卖的酒都不差,师兄你遣人下山打两壶好了。” “别废话,师父说了,你要是不拿酒,那我就折了灵雨殿门前那棵桃花树,万一掌劲用力过猛,下面藏着什么瓶瓶罐罐,可就保不住了。”段衡说完,便撸起一只袖子,掌中慢慢收拢真气。 “好好好,我拿,我拿。” 白鹤一脸无奈,急忙拽住大长老的手,他正准备出门取酒的时候,似是想到一桩事情,不禁回首看了看李纯阳。 “师兄来的正巧,我正有一事想问你。” “哎,先去取酒,路上再问,别败了师父的酒兴。”段衡此时顾不得听白鹤说话,拉着他胳膊就离开了屋子。 “萧祖师也喜欢饮酒?” 待白鹤离开,李纯阳抬眼看着白琉璃,好奇地问道。 “祖师不怎么喜欢饮酒,八成是为了款待他那位老友,爹爹酿的酒,是全昆仑最好的!”白琉璃笑道。 “你怎么还惦记着酒?白长老刚才应该是想询问一些关于千年雪灵芝的事情,你不打算跟过去问问?”玉无瑕轻眨美目,问道。 闻言,李纯阳放下了刚递到嘴边的酒盏,启唇道:“萧祖师是他们的师父,总不能因为我一个外来人,让他们耽误时间,败了祖师的酒兴吧?” “没关系的,爹爹、段伯伯、余伯伯他们三个,只是对弟子们的训练很严格,平日里为人都很和善的。”白琉璃说完后便站起身来,想要带着李纯阳出去找两位长老。 “行了行了,不急于一时,我这条命,还保得住。”李纯阳伸手抓住锦衣姑娘的皓腕,将她拽回椅子上。 而在外头,伴随着铲土的声音传来,白鹤从桃花树下刨出来两坛珍酿,嘴里嘟囔着什么,恋恋不舍地将两坛子酒递给了大师兄。 “有什么可抱怨了,酿了十年而已,要我说啊,你还是太抠了,干脆把酒都刨出来孝敬师父,自个儿留两坛子,等琉璃出嫁的时候喝,就够了!” 段衡轻挥衣袖,催动真气将两坛子美酒裹住,一双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地下那些坛罐。 “想都别想!” 白鹤长老急忙铲土将浅坑压实,随即一脸正色,问道:“师兄,你以前在中原待过十几年,有没有听说过能够将自然之灵从灵宝中取出来的秘术。” “你打听这个作甚?”段衡一脸惊讶的模样。 “饭堂里那个年轻人,是鬼谷派的弟子,他得到了一株千年雪灵芝,想要借此物之奇效恢复功体,但他只有五品境界,不敢贸然服用此灵宝。” 白鹤将关于李纯阳的事情说了出来,段衡闻言,陷入了思索,随即轻轻摇头,道:“以前只听说过道门那位剑圣,曾经降服过九虹石之中蕴养的自然之灵,师父与他是旧交,应该对此事了解较深,等明日清晨,你去找他问问。” “好。” 白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今晚师父宴请故友,他就不去打扰二人兴致了。 待段衡携酒飘然离开,白鹤长老又往桃花树下铲了些土,轻拍压实,然后才回到饭堂。 “怎么样,爹爹,段伯伯是不是把你的酒都给拿走啦?”白琉璃笑盈盈地问道。 “唉,又少了两坛。” 白鹤长老的脸上露出一抹肉疼之色,旋而看向李纯阳,表情恢复如常,道:“李少侠,吃过晚膳就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带你去灵霄殿领地见祖师。” “好。” 李纯阳笑着点了点头,听白鹤长老这意思,或许是萧祖师知晓如何将自然之灵从雪灵芝中剥离的方法,白琉璃的面容上,亦是浮现些许喜色,唯独玉无瑕一脸漠然,在她看来,只有事情得到了解决,才值得欢愉庆幸。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道真道玄敌道虚 灵霄殿领地,一座精致阁楼里,菜肴丰盛,美酒醇香,宋乾元与萧锟铻在桌前相对而坐,共举杯盏。 萧锟铻浅酌一口佳酿后,启唇问道:“游历昆仑数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北武林?还是继续西游外境诸国?” “回中原,去天姥山一带隐居。”宋乾元淡言回答道。 “嗯,好地方。” 萧锟铻面露微笑,轻轻点头,道门祖地天姥山,乃是道玄、道真、道虚三脉势力之滥觞,五百年前,道祖太上老君,便是在那里登仙,入了仙界。 “听闻道虚一脉掌权者陌狼烟,如今在朝廷任一品官职,七星殿殿主,同赵隳、赵瑭那帮恶官勾结,殿下弟子三千余众,经常做一些污损道门声誉的坏事。” 说到这里,萧锟铻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放下手中杯盏,道:“老夫没记错的话,剑圣也是出自道虚一脉,退隐之前,何不再为苍生谋一福祉?” “哦?萧祖师的意思是,吾去杀掉陌狼烟?”宋乾元面容依旧平静,一边饮酒一边问道。 “非也,传闻道真南柯子,道玄解尘鞅二位真人,集结两脉弟子,似是有意将中原南北的道虚一脉势力全部扫除,如此强硬手段,无非是想逼迫陌狼烟现身,将其制裁,但这样一来,不知要发生多少战祸,荒山野河,恐再添新冢。” 言罢,萧锟铻的眼中对宋乾元抱有期待之色,他虽远在昆仑,但还是心系苍生,一旦道门内乱,必然是憾事不穷,恩仇难了! “呵,吾又何尝不知道此事。” 宋乾元缓缓放下酒盏,衣袖轻擦唇角,开口道:“吾就不瞒祖师了,此番回往中原,吾就是想代表道虚一脉,与玉衡、玉隐两位真人和解,道虚一脉数百年大业,万万不能灭绝,断了传承!” “愿闻其详。”萧锟铻来了兴趣,眉间愁色舒缓了几分。 “吾打算收拢各地流散的道虚派弟子,在天姥山重设道场,引他们回归正道,至少向天下人证明,道虚一脉,并非都是陌狼烟那般贪权心腐之流。” 萧锟铻双手即合,面露淡笑,道:“好,既然剑圣有此义举,那老夫便派出八百弟子下昆仑,随你回中原帮忙,到时候找几位道虚一脉的天师协助,重铸道虚声名!” “不。” 宋乾元轻轻摇头,笑道:“吾这条命只有三年了,三年之内,吾会尽力摒除道虚与其他两派之间的敌对关系,至于道虚声名如何,且看那些后生们的本事了,而三年后,吾只愿身在山水之间,万物为伴,静闻风语。” 听罢,萧祖师的眼里流露出一抹憾色,他望着对坐那名面孔苍皱,华发如雪的麻袍老人,不禁轻声喟叹,昔年绝代无双的武林剑圣,不该是这副模样,更不该与这座江湖,只剩三年之期。 “先不提这些了,影响酒兴,说些有意思的事儿,吾这一路走来,听说昆仑境内,有几个剑法不错的年轻人,都是什么来头儿?”宋乾元饶有兴致地问道。 “呵,最出名的是那藏剑宫的天才裴惊鸿,老夫也曾亲眼见他使双手剑,天赋不低,再有就是我昆仑派白琉璃、拜剑山庄林牧之···” “对了,十二峰共同操办的昆仑大会,要在下个月举行,剑圣感兴趣的话,与老夫一同前往‘八岐天岳’吧,看看这些后辈剑法如何,也请你指点他们一二,说不定下一届玄黄盛武的剑魁,就出在我昆仑境内。”萧锟铻淡笑道。 “好。” 宋乾元轻轻点头,脑海里却是浮现出两个年龄未及弱冠的年轻人,一个来自燕子村,一个来自万里之外的燕地,他们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在萧锟铻的话语中。 而后,两位宗师推杯换盏,谈论古今,喝到深夜,直到坛子空空,桌上蜡炬成灰,二人才各自睡去。 翌日清晨,灵雨殿领地。 客房里,李纯阳换了身干净衣服,背起风月双剑,意气风发地走出了屋门,而在这时,白鹤长老也从正殿走了出来。 “李少侠,昨夜祖师与那位老友饮酒至深夜,估计这会儿还在休息,吃过早膳再去拜访他吧。” 白鹤的提议,李纯阳欣然接受,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天上拨云见日,程鹿鸣特意驾驭着天火葫芦赶来,将萧祖师醒来的消息告知众人。 于是,白鹤凌空飞身,李纯阳、玉无瑕、白琉璃三人,则是一同登上紫红葫芦,共往灵霄殿领地而去。 少顷,五人齐齐来到,穿过溪上窄桥,但见芳草萋萋,花开百千,一座精致楼阁立于其间。 “有剑气。” 众人距离楼阁五十步之余时,李纯阳停住了脚步,感受到了天地之间暗藏的剑气,眉间凝重。 “灵霄殿领地确实是有祖师布下的剑阵,八品以下修士几乎无法感知,李少侠能觉察到剑气的存在,厉害!”程鹿鸣点首赞叹道。 “程兄过奖了,这股剑气与我以往见过的剑气不同,无形可见,无踪可寻,足可与师父在云梦山设下的阵法相媲美。” 李纯阳话语落尽,白鹤长老则是一脸严肃地回首看向白琉璃,道:“琉璃,李少侠在天子峰的这段时日,你可要对他以礼相待,虚心向他请教,听到没?” “哦,知道了。” 白琉璃拉着程鹿鸣的胳膊,撇了撇嘴,待李纯阳回首,她不禁朝他翻了个白眼,李纯阳的剑法,确实胜她太多,但从父亲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掉面子。 “呵呵,老三,是不是又在教训我的好徒孙?” 这时,一道老人的声音从楼阁里传出,白鹤闻言,立刻朝着门前拱手作揖。 “回师父,昆仑大会定于十一月初九,以小女的资质,恐怕难登地榜甲位之列,我是想让她向李少侠讨教些中原剑法,本领更上一层。” 白鹤长老言语间,两扇屋门缓缓敞开,白服老人身披紫金大氅,翩然现身,脱俗衣饰配上一张精神矍铄的面貌,更显仙风道骨之姿。 “这位就是祖师了。”白琉璃在李纯阳身旁,轻声提醒道。 救命恩人! 这是李纯阳见到萧锟铻之后的第一反应,他与玉无瑕同时上前一步,朝着老祖师躬身抱拳。 “鬼谷派李纯阳,多谢祖师两番出手相救!” 闻言,萧锟铻感到有些讶异,他那夜在忘忧崖使出神游物外之术,确实看到了与深渊恶兽搏命的李纯阳二人,但要说救命之恩,实在与他没什么关系。 斩下蛇首,并将深渊巨蟒逼回地下的,是那位武林剑圣! 第一百六十章 一缕浩然探真灵 “二位来此是客,不必这般行礼。”萧锟铻淡笑道。 “那夜在蜿龙山,若非萧祖师飞剑相助,我们二人恐怕已经葬身蛇腹了,昨日因意外而上天子峰,没能带些礼物,还请祖师多多包涵。”玉无瑕轻启粉唇,解释道。 “呵呵,老夫很好奇,你们怎么知道是我出的剑?” 闻言,玉无瑕再道:“百里飞剑之法,天人境下无人能使,放眼整个昆仑境内,仅有萧祖师一位宗师境界强者,仔细想来,必然是萧祖师的义举。” “哈哈哈哈!” 萧锟铻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随即摆了摆手,眼睛不自主地瞥向阁楼顶层的客房,淡然道:“老夫剑道甚浅,那夜所使的飞剑,被深渊九头蟒给毁掉了,是另一位高人,用残破剑锋,斩下蛇首,帮你们解脱了危机。” 另一位高人?难道说,昆仑境还有其他宗师高手? 李纯阳和玉无瑕均是面色微变,眼中流露出些许惊色。 “那昨日在树林里,也不是祖师您用剑气助我,使出的两招剑法?”李纯阳剑眉微皱,疑惑道。 与此同时,阁楼上,一扇绮窗半掩,麻袍老人立在窗边,平静地观望着白衣剑客。 “呵,非老夫所为,帮助你的人,应该是我老夫的朋友,也就是你们北武林···”萧锟铻摆了摆手,正要道出剑圣姓名,却感阁楼上传来一阵清淡真气。 “昨日,是吾引一道剑气,暂时掌控了你的身体,李剑诗的儿子,果然不凡,五品修为便心怀剑意,古往今来,从未有此天骄!” 深沉的声音传来,李纯阳恍然大悟,原来两番救了自己性命的,是阁楼里那位高人,但让他不解的是,对方怎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多谢前辈相救,此恩李纯阳谨记,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李纯阳诚挚地询问道。 昨日,这位高人用剑气控制自己身体的时候,他问过其姓名,可对方并未告知,只是演练了两式自己从未见过的剑招,一招越境与石雍平分秋色;一招重创了处于全盛状态的张媚! “李少侠不必问吾姓名,你只需记得,只有侠义之士,才配持有清风、明月双剑,望你今后也如令尊一般,侠行天下,义与苍生。” 麻袍老人平心静气地说完后,李纯阳认真点首,他的眼睛紧紧望着阁楼上的那扇绮窗,希望能一睹其貌。 “好了,说说吧,找老夫有何要事?” 萧锟铻听的出来,宋乾元不愿透露姓名,便开口转移了话题。 “晚辈求见祖师,是想问询一些关于千年雪灵芝的事情。” 李纯阳从怀中取出被浩然气裹住的灵宝,递到萧锟铻面前,然后询问起如何能将自然之灵与灵宝本体分离的方法。 萧锟铻接过这千年奇宝之后,放在手心轻轻掂量,亦是能感觉到此物中蕴藏的大量精纯真气,而听闻李纯阳的问题,祖师轻抚胡须,脸上露出一抹淡笑。 “呵,李少侠来的真是时候,虽然老夫不知方法,但我的那位朋友,或许能为你解惑。”萧锟铻说完后,轻咳一声,不再言语。 阁楼里的老人,倚窗轻笑,目光落在案子上的巨阙剑上面,手指轻勾,鞘中的残痕锈锋如有灵性般会意,轻轻震鸣。 “当初吾能成功养育九虹石之中自然之灵,是受了鬼谷禅前辈的点化,如今,鬼谷派弟子遇到了同样的难题。” 宋乾元自言自语,心中一阵感慨,他与李纯阳在昆仑相遇,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李少侠是想利用千年雪灵芝的真气,祛除寒毒,恢复功体,对吧?” 听到阁楼上的问话,李纯阳点了点头,道:“还请前辈赐教!” “嗯,世间传闻,自然之灵依附天地灵宝而生,‘物’毁则‘灵’亡,殊不知,自然之灵也能在人为的培养下存活,儒门浩然气,这种气息能够滋养世间万物,而自然之灵对此气息并不排斥,只要运用适当,李少侠可以运用浩然气,逐渐控制自然之灵,使其脱离千年雪灵芝的本体。”宋乾元解释道。 “目前来看,在浩然气的包裹下,千年雪灵芝不会发生挣扎,但要如何做,才能控制里面的自然之灵?” 李纯阳再次发问,玉无瑕、程鹿鸣等人亦是安静地望着楼上半掩的绮窗,萧祖师的这位朋友,当真是神秘莫测。 “引浩然气注入千年雪灵芝之内,然后用你的心去感受自然之灵的存在,直到浩然气完全驯服自然之灵,便可以将其与雪灵芝本体分离。” “多谢前辈指点!”李纯阳抱拳回应一声,脸上露出些许喜色。 “对了,吾要提醒你一句,自然之灵,可比这株千年雪灵芝的价值更大,这段时间你安心驯服自然之灵,至于此物妙用,到时候再说。” 宋乾元话语传来,在场众人无不是为李纯阳感到欣喜,听楼上那位前辈的意思,似是能以自然之灵,给予李纯阳一笔造化。 待李纯阳道谢后,便在剑圣的指点下,就地盘坐,双目微合,感受着天地自然,而那株千年雪灵芝,落在他的面前,渐渐挣脱束缚。 少顷,气罩破碎,雪灵芝吸纳天地真气,欲要逃离此地,众人惊讶之际,只见李纯阳伸手探出两指,一缕浩然气如柔细丝线般,将千年雪灵芝缠住。 “千年雪灵芝现在与自然相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心神合一,用浩然气去感受藏在里面的自然之灵,这个过程会很难,但若成功的话,对你今后修炼真气也有莫大好处。” 宋乾元的话语传来,李纯阳默不作声,只是合着眼眸,控制那一缕浩然气,缓缓注入千年雪灵芝的本体之内。 嗡! 就在这时,千年雪灵芝的挣扎愈发明显,但对进入本体的浩然之气并不排斥,而李纯阳的意识陷入模糊,脑海顿时一片空白,五感皆失! “李纯阳!” 白琉璃眼见李纯阳剑眉微皱,脸上浮现苍白之色,立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想唤醒对方,却被楼阁里的深沉声音及时喝止。 “不要打扰他,他的意识已经借着浩然气的连接,在雪灵芝本体里寻找自然之灵了。” 少顷,李纯阳似是逐渐恢复意识,而意识里的自己,此刻睁开双眼,目中所见,乃是一片茫茫气海,强大而纯粹的真气能量,令他感到极其压抑。 “这就是千年雪灵芝的内部世界么?” 李纯阳不断催运浩然气,维持自我意识,在千年雪灵芝的本体中,寻找自然之灵。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引灵之法众人观 灵霄殿领地,雅致楼阁外。 流水潺潺,寒风荡荡,李纯阳阖目静坐,借着浩然气,自我意识进入雪灵芝本体内,穿过层层真气,寻找自然之灵。 时间过的很快,一个时辰过后,千年雪灵芝由于吞噬了大量浩然气,挣扎迹象不再像以往那般强烈,但李纯阳自身毫无动静,颔首低眉,只有呼吸声微微起伏。 玉无瑕、白琉璃等人在一旁观望,时不时握紧拳头,担心李纯阳的安危,他只是个五品修士,不能像宗师强者那般,随意使用神游物外之术,在浩然气耗尽之前,要是还收不回意识,那他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乾元,一个时辰了。” 看着年轻剑客的苍白面色,萧锟铻似乎也有些不安,他抬首望向楼上绮窗处,使出传音之术,提醒了宋乾元一句。 “五品境界便能感悟剑意,他的意识,没那么脆弱的。” 宋乾元心平气和地传音回应一句,兀自从炉火上取来铁壶,滚烫的开水倒入茶壶里,浮出几分清淡茶香。 “千年雪灵芝蕴藏的真气,密不可测。” 李纯阳的意识继续遨游在茫茫气海之中,出于感慨的同时,他也能意识到自己的体力正在迅速流失,一刻钟内,不管能否找到自然之灵,他都得收回意识,确保自身无恙。 没过多久,千年雪灵芝彻底停止挣扎,落在剑客的手心里,也就在此时,李纯阳的意识望见一抹纯白光点,在气海中游离,此物闪耀的光华色泽,与那日在蜿龙山山顶爆发的灵光,全然相同! “就是它!” 望见自然之灵的存在,李纯阳的意识急忙掠了过去,也正如麻袍老人所讲,自然之灵不排斥浩然气,剑客的意识距离它越来越近,已经能感受到此物本身的生机。 就在李纯阳想要再催浩然气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丹田滞空,寒毒隐隐欲动,赶在浩然气消散之前,自我意识从千年雪灵芝之中回归本体! 嗡! 刹那间,李纯阳只觉浑身痛麻,猛然睁眼,大口喘息起来,意识离体的一个多时辰里,这具身躯耗损了太多的体力。 就在他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的时候,两只纤纤玉手从后面托住了他的身体,是玉无瑕和白琉璃所为,二女一左一右,将李纯阳轻轻放倒在地,使用真气帮他恢复体力。 白衣剑客躺在地上,嘴角却是露出一抹微笑。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自然之灵。” 闻言,众人均是面露喜色,楼上的麻袍老人,亦是将茶盏放下,淡言道:“是个不错的开端,但还不能松懈,要是惹怒了自然之灵,引发千年雪灵芝自爆,只怕是功亏一篑。” “好,晚辈谨记。” 李纯阳点了点头,疲倦地合上了眼睛,此事已有着落,玉无瑕的心情也松缓了一些,她现在只盼李纯阳能早日收服自然之灵,平安恢复功体。 接下来数日,李纯阳每天都会和程鹿鸣坐着天火葫芦往返灵雨殿与灵霄殿领地,在宋乾元的指点下,他的意识已经能对自然之灵产生影响,利用浩然之气,慢慢将自然之灵引到气海边缘。 新的一日,天朗气清。 李纯阳打算今日引自然之灵脱离千年雪灵芝,玉无瑕、程鹿鸣等人自然是关心陪同,而这种奇事,也招来了三位镇殿长老,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亲眼见过自然之灵脱离灵物本体的奇象。 众人随李纯阳来到楼阁前,剑客盘膝坐地,将千年雪灵芝握在掌中,清凉之气传遍全身,令他有一种洗骨伐髓的舒畅感。 踏!踏! 与此同时,萧祖师披着大氅从屋里走了出来,阁楼上的客房,两扇绮窗半掩,从中传出一缕剑气,以迅雷之势落在李纯阳面前,在地面刺出裂痕。 “等你利用浩然气将自然之灵取出来的时候,吾会斩断它与千年雪灵芝之间连接的真气,保你平安。” 深沉话语,好似一颗定心丸,李纯阳点首道谢,呼出一口气后,慢慢合上眼睛,探出意识。 由于数日坚持不懈的努力,李纯阳的意识已经能轻松找到自然之灵,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驱散自然之灵周边的真气,用最快的速度将它引出雪灵芝本体! 接下来的事情,那位麻袍老人会用剑气帮助他。 伴着一缕缕浩然气的流转,李纯阳的意识触碰到了自然之灵,如以往一般,自然之灵几乎没有任何戒备,只是贪婪地吞食着浩然气,不经意间,已是随着剑客的意识,游离来到千年雪灵芝的表面。 在场众人,均是看到了盘卧如龙形的千年雪灵芝,绽放灵光,一颗纯白玉尘般的光点,缓缓出现。 一直在吸收浩然气的自然之灵,感受到天地间的真气后,竟是警觉起来,迅速缩回了千年雪灵芝体内,但好在有浩然气的牵引,自然之灵只是停留在表面之下,并未深入。 “怎会如此?”玉无瑕的眼中露出一抹凝重之色,浅声问道。 “是吾心急,忘了一件重要之事!” 楼上绮窗,传来深沉的回应之声,此时,宋乾元白眉微皱,再道:“自然之灵寄居在灵宝里面,才得以生存,它的警戒性很强,绝不会暴露在外,若是用浩然气包围住方寸之地,排空此间真气,才能让自然之灵放下戒心。” “可他丹田中的浩然气有限,一边凝化结界,一边操控意识,怕是心力交瘁,有性命之危!”玉无瑕秀眉微蹙,回应一句,她很希望李纯阳今日能成功取出自然之灵,但不愿看着他,将自己置于危境。 “玉姐姐,不必挂虑。” 只见李纯阳睁开眼睛,向玉无瑕点首微笑,示意她安心。 闻言,玉无瑕只好轻点螓首,同其余人静观李纯阳接下来的举动,楼阁上,宋乾元伸出一只枯瘦手掌,五指轻勾,李纯阳身前留置的剑气,没入了地底。 而白衣剑客双手合掌结印,大量浩然气迸体而出,在方圆一丈内凝出护罩结界,迅速驱散此间全部真气。 霎时,千年雪灵芝似是也觉察到天地真气的消失,隐隐闪耀灵光,想要探知外界,而李纯阳双目微合,再一次催动意识,进入灵宝本体之中,触碰到自然之灵。 “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李纯阳定了定神,重新释放浩然气,牵引自然之灵。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千年真气四侠分 精致楼阁前,白衣剑客盘膝坐地,不断催动浩然之气,将自然之灵引出千年雪灵芝的本体。 浩然气罩内,真气全失,任是自然之灵拥有灵性,也不免被李纯阳的手段瞒了过去,半颗光点浮出雪灵芝的本体时,自然之灵还在吞食浩然气。 在场众人,无不是凝神屏息地观望这一幕,楼阁上的剑圣,缓缓起身,目光透过窗外,看到气罩内的情景,五指端在身前,随时准备引动剑气帮忙。 随着千年雪灵芝表面灵光渐盛,整颗自然之灵脱离了其本体,而李纯阳此刻面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一心二用,他的精神已经达到了极限状态。 “李少侠,将自然之灵往外引一寸之距。” 宋乾元的声音传来,李纯阳自然没有松懈,他不再催动体内的浩然气,转而调用结界之中浩然气,引着自然之灵,慢慢浮上半空,白玉光点移动间,隐约能看到与它相连的真气丝线。 少顷,三寸之距已过,李纯阳再也维持不住浩然气的运转,只得将意识收回,随着浩然气的淡薄,自然之灵开始变的不安分,灵光暴涌,探知周围浩然气的存在。 就在这时,宋乾元五指微动,地底崩陷,一缕剑气迅如电闪,径直切断了自然之灵与千年雪灵芝相连的真气! 刹那间,千年雪灵芝失去灵性,直直地掉落在地,自然之灵反应过来之后,急忙飞向千年雪灵芝,可那一道磅礴剑气,立如金石之壁,轻易地抵挡住了它的冲击。 “噗!” 李纯阳因为运功过度,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浩然气罩瞬间崩碎,那自然之灵想要借着天地真气逃离,萧锟铻大手一挥,立刻将其吸入掌中,仍凭它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好了。”宋乾元平静一语,顺便抬手抹碎了剑气。 听到这两个字,倒在地上的剑客,嘴角勾起笑意,双眼中透出些许灼热,这意味着他丹田中积攒的寒毒,将不日而解! 失去了自然之灵的千年雪灵芝,自然也无法控制本体中积蕴的大量真气,其表面中心出现裂缺,一道灵光冲天而起,荡破天子峰顶上云霭,直插穹霄,滚滚真元冲击四面八方之际,萧锟铻及时出手,镇压住乱窜的真元能量。 “这些精纯真气即将回归自然,等李少侠运功恢复气力之后,你们几个晚辈将真气炼化掉吧,免得浪费。” 萧锟铻说完后,将自然之灵抛进楼上绮窗,玉无瑕、白琉璃、程鹿鸣三人盘膝坐在李纯阳身旁,各自运转修炼法诀,吸收灵光中藏蕴的精纯真气。 而李纯阳短暂休息后,伸手拭去嘴角鲜血,双眼望向那株渐显枯萎之状的千年雪灵芝。 “千年雪灵芝蕴含的真元太盛,李少侠还是先炼化真气吧,等灵光消散之后,再吞服此灵宝也不晚。” 宋乾元一边伸手把玩着自然之灵,用真元镇压此物灵性,一边提醒道。 “好,谢前辈指点。” 李纯阳解下背后剑袋,亦然同玉无瑕三人一样,开始吸收炼化灵光中的真气,而在灵光出现之时,三殿领地中的弟子无不是为此感到震惊,那些随风飘散的真气,比天子峰孕育的真气还要精纯,不禁引得众人争抢起来。 天子山数里外,一名过路的黑衣青年踽踽而行,峰顶忽然出现的灵光,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昆仑十二峰,还从未出现过如此强大的真气能量,莫非是因为昆仑大会,那萧祖师为门下弟子开启了某座秘辛?上山看看情况,顺便探望一下琉璃。” 黑衣青年凝眉仰望,思量片刻后,欲要动身前往天子山,但在此时,他的身体猛然发颤,眉间流转着淡淡的黑色气息。 “咳,深渊九头蟒的精血,煞气太重···” 青年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出现血丝,他强行运转真元,将涌上心头的煞气镇压下去,也就此打消了上山的想法,眼下还是要赶快回归藏剑宫,让宫主帮忙炼化煞气,增进本领,确保自己能在昆仑大会上一展风采,夺下地榜首名! “白琉璃,十一月初九那日,我一定让你知道,整个昆仑,只有我裴惊鸿才是人中之龙,你将来只能嫁与我!” 裴惊鸿自言自语,眼中浮出一抹傲色,随即毅然回往藏剑宫,但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他的眼神里,已经有了戾气,背在身后的摄魂、招魂双剑,亦是添了几分邪性。 时间飞逝,已是三个日夜交替,天子峰上涌现的冲天灵光,全然消散,灵霄殿领地的四位侠客,自身修为均有显著提升。 哧! 炼化掉体内最后一缕真气,李纯阳缓缓睁开双眼,灿若晨星的眸子里,颇为有神,他伸手将枯萎的千年雪灵芝拾起,掌心仍然能感受到阵阵清凉。 “现在应该可以服用了。”玉无瑕走到李纯阳身旁,轻言道。 “嗯,这三日修炼,让我的功体变强了许多,估计千年雪灵芝自发的寒气,不会对我的经脉造成影响。” 李纯阳握着雪灵芝,稍稍用力,灵宝化作数枚白玉般的碎块,闪耀着晶莹光泽,遂而递入口中。 吞服雪灵芝碎块之后,李纯阳催动浩然气将其炼化,沿着经脉转入丹田,凝成微寒真元,穿过淬阳之力那层禁锢,与广寒毒息悍然碰撞! 嗤嗤! 两股寒流相会,一者精纯自然,一者阴邪狂暴,在浩然气的调和下,广寒毒毒息逐渐涌出丹田,穿过淬阳真元的禁锢。 与此同时,李纯阳身体表面出现缕缕白气,他不停地将雪灵芝碎块送入口中,壮大那一股至纯寒流,使其迅速冻结毒息,沿着经脉附着在血肉之中。 而后,白衣剑客咬紧牙关,双手上下轻合,身体表面逐渐出现了黑色气息。 “想要一鼓作气将寒毒逼出体外,只怕他这副不全的功体,难以支撑。”萧祖师坐在石桌前,静静观望,指尖缠绕真元,随时准备帮忙。 然而,李纯阳身体微颤,眸子里隐约绽现金光,丹田中的淬阳真元陡然崩碎,金色热流几乎瞬间转入四肢百骸,寒流被融解的同时,冰火两势,强行将毒息荡出体外! 嗡! 只见李纯阳上身白衣烧毁,化成无数燃烧的布片飞舞,与此同时,千丝万缕的毒息透体而出,剑客的身体肌肤,流转着一层金白相间的微光,淬阳真元与雪灵芝真元已然交融,不断壮大他的功体!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明月剑与绵雨剑 “恭喜了。”玉无瑕立在李纯阳身旁,轻声道。 白衣剑客轻轻点首,望着焚毁的衣衫,嘴角勾起一抹喜色,为了祛除淤积在丹田中的广寒毒,他可没少遭罪,今日寒毒全消,他以后便能毫无顾虑地安心修炼了。 然而,身体表面流转的精纯真气,李纯阳不打算浪费掉,兀自催动浩然气。 “这些真气,应该能用来炼体。” 冰火交融,阴阳同身,只见李纯阳躯体的每一寸皮肤,都浮现出金白光泽,愈发明亮。 “爹爹,李纯阳这是在做什么?”白琉璃看着李纯阳身体发生的异状,眨了眨眼睛,问道。 “我猜,他是在利用浩然气的温和之性,调理那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冰火真元炼体,这可不常见啊。”白鹤长老负手而立,淡言一声。 “可这样做太危险了,稍有不慎,怕是会烈火焚身,或被冻成冰雕,以李少侠的天赋,恢复功体之后,必然无间断地增进修为,今夕何苦这般不惜性命?”程鹿鸣低声说道,轻轻摇头。 闻言,玉无瑕轻眨美目,平静地回答道:“他身上的担子很重,下一届玄黄盛武,他与水镜先生的徒弟有一场剑决。” “输赢很重要么?”白琉璃秀眉微蹙,不解地问道。 “他的父亲是李剑诗,又拜师于鬼谷唐扶摇,此战输赢,关乎两位剑道宗师在武林中的声望。” 楼上话语传出,程鹿鸣和白琉璃这才恍然大悟,玉无瑕仍是一脸平静,她很清楚李纯阳肩上背负的,远不止一场剑决。 少顷过后,李纯阳身上的光泽渐渐淡去,但他的左右双手掌心,各自升腾起寒息与热气,双眼微闭间,清风剑与明月剑飞旋而出,两柄锃亮剑锋,嵌在了他身前地面上。 嗤!嗤! “出!”李纯阳坐地沉喝一声,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化成掌劲震出,各自没入两支剑锋之中,霎时,清风剑附一层白霜,明月剑燃寸寸火光。 李纯阳欲要以冰火淬剑,两股真元透体而出之后,汇于头顶天空,但他此时身体轻颤,似是有些力不从心,程鹿鸣与玉无瑕互视一眼,心照不宣,匆匆奔至李纯阳两侧。 “玄冰诀!” “御火术!” 两位八品修士各自施展武学,牵引天上冰火合流,分别笼罩住清风明月双剑,令两支剑锋之势愈发强盛。 两股强大的气劲不再受自己掌控,李纯阳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呼出一口浊气后,缓缓起身,半个时辰左右,冰火之气用尽,玉无瑕二人便也收了真元。 “玉姐姐,程兄,多谢了!” 李纯阳启唇言谢,遂而挥动手掌,荡散周围的寒霜与炽焰,清风明月原形显露,青紫光色更加鲜艳,双剑在李纯阳的剑意引动下,重新飞回了他的手里。 “明月松间照,清风石上拂!” 感受到双剑增势,裸衣剑客当即挥剑舞了几招,侠姿风采,举世无双! “好!” 白琉璃轻轻拍掌叫好,眼神中露出几分羡慕,她自幼随父亲习剑,也曾想过将来能与蜀山叶红缨、仙阳戚潇然等天骄相提并论。 但藏剑宫弟子裴惊鸿,一直是她无法超越的剑道天才,而面前这个李纯阳,似乎也不比他差多少,想到这里,白琉璃有一种井底之蛙初见天日的感觉。 “纯阳,可愿用你的《侠客行》,与老夫过几招?” 萧锟铻说完,兀自从石凳上起身,突如其来的话语,令李纯阳等人吃了一惊,只见祖师面露微笑,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坚定之色。 “李少侠不要误会,师父是想领略一番《侠客行》的剑招。”白鹤长老急忙开口解释道。 “然也,你放心,老夫不会动用丝毫真气。” 萧锟铻淡淡一笑,就欲回屋取剑,然而白琉璃走上前来,拦住了他。 “祖师爷爷,要不让我和他切磋一下吧,我的腿伤已经好了。”白琉璃启唇请求道。 “哦?” 萧锟铻看了看白鹤长老,后者此时轻轻点首,也默许了白琉璃的请求,他们都想看看名震江湖的剑诀《侠客行》,究竟有何精妙之处。 唰! 只见白琉璃的俏脸上露出一抹认真的神情,从身后鞘中取出绵雨剑,握在手中,轻晃如柳枝摇动,真元倾泻间,似落一地微雨,滋润草坪。 “白姑娘,留心了。” 第二次交手,李纯阳好心提醒,旋而放下清风剑,只用一支明月剑,饱提真气,单手攒力。 “哼,你也要当心咯,本姑娘这次会全力以赴的!” 白琉璃觉得李纯阳小看自己,不禁娇哼一声,脚下踏尘而行,率先提剑攻来,萧锟铻、白鹤长老等人都是颇有兴致地观望此战。 而在楼阁之上,麻袍老人亦是倚窗而望,掌心中的自然之灵,被他的真元镇压了三日之久,已经温驯了许多。 双剑启锋,战局倏开,白琉璃翩然如舞,绵雨剑卷起层层真元,直刺李纯阳胸膛,白衣剑客本就有意让她,便只是泄出七成真气,旋剑格挡! 刹! 绵雨剑与明月剑碰击后,清脆之声响起,两道光华刹刹映眼,二人彼此紧握剑柄,攒力发劲间,万草齐动,树叶纷落,甚至引来不少灵霄殿的弟子在远处偷观。 一击硬撼,二人各自倒退,而后李纯阳举剑起招,锋上乍起紫芒,好似划出一轮残月。 “缺月挂疏桐!” 《侠客行》名招首现,萧锟铻等人均是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迎面而来的残月一斩,并未让白琉璃失去方寸,锦衣轻抖,玉手提剑回旋,绵雨剑卷起一阵真元,凝化万千细雨铺盖而下! 嗖!嗖! 然而,飞落迸溅的细雨,根本不敌残月斩之势,几乎瞬间被剑气抹消,白琉璃只得再催真元,增持三分剑劲,方才将李纯阳挥斩的剑气驱散。 “再来!” 李纯阳轻喝一声,剑上杀势却是骤减数分,仅此几招交锋,他已经对白琉璃的本领了解的差不多,萧祖师等人想看《侠客行》,那他就多用几招好了,也免得在众人面前,折了白姑娘的面子。 “粼水浣尘镜!” “飞雪满群山!” 大草坪上,李纯阳单手举剑施招,如文人提笔染墨,豪情挥写诗篇,短短二十个会合过去,他已经有条不紊地使出《侠客行》中十六式剑法。 而白琉璃见李纯阳持剑攻守之间,愈发趋于弱势,她便有了取胜之意。 “李纯阳,你可要认真了!” 白琉璃娇喝一声,玉手轻扬,滚滚真元在身后化出一副大雪纷飞的绝景,白鹤长老与萧祖师见状,均是轻轻点首,面含笑意。 锦衣姑娘现在使的剑招,是出自萧锟铻自创剑法当中最难的几招之一,她能如此有条不紊地施展出来,也不枉白鹤长久以来的教习。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九彩神虹赠天骄 “剑雨滂沱!” 白琉璃手中绵雨剑微微摇晃,漫天骤雨化成剑气,朝着李纯阳铺杀而去,整座大草坪毁成狼藉一片,绵中藏杀,其势非常! “好!” 李纯阳手中剑锋挥出残影,不断斩碎剑气,同时悄然运转浩然之气,透体而出,渲染整支明月剑,少顷,本来被剑雨压制的剑客,随着浩然气劲的冲击,剑雨纷纷崩碎,他就此扳回劣势。 “飞流三千尺,银河落九天!” 只见李纯阳左手纳劲,清风剑赫然在握,双剑齐齐开锋,左右旋斩,一道道剑光交织成璨璨银河,挟裹着磅礴气势冲刷而上,几乎将万点剑雨瞬间湮灭! “好招式!”萧锟铻目露惊讶之色,不禁开口称赞一声。 程鹿鸣与白鹤长老亦是能看出来,此剑招颇为强势,而这也证明,刚才的对战中,李纯阳根本未尽全力,无论白琉璃如何出剑,都是败局已定。 剑光银河的出现,白琉璃只觉周身真元寸寸瓦解,手中的绵雨剑杀势骤减,似春日细柳般弯曲下来,望着铺布天空的银河,锦衣姑娘不禁秀眉微蹙,主动收敛了真气。 “承让了。” 李纯阳淡淡一笑,便也将两柄长剑收回剑袋,头顶一片璀璨银河,剑光四处流窜,渐渐消弭。 这一战,李纯阳几乎使出了《侠客行》的全部名招,萧锟铻等人都是看的非常尽兴,而白琉璃对这位中原来的年轻剑客,心中更加佩服,与李纯阳的交锋,也让她找到了一些自己剑法的破绽。 “用了十七招,呵呵,也算是给足了萧锟铻面子。” 宋乾元心中暗道后,平静地坐在椅子上,他目观李纯阳用剑,隐约从他身上找到了那位故人的影子,与李剑诗相处多年,《侠客行》第十八式,他也仅仅见对方用过二、三次。 “李纯阳,等你使出那一招的时候,你的眼神是否如李剑诗一样,傲视天下群雄?除却十八招之外,你将来又能否领悟到《侠客行》真正的精髓?” 自言自语过后,宋乾元眼中满含期待之色,伸手将自然之灵从窗外抛向李纯阳。 纯白流光闪掠而来,李纯阳眼疾手快地将其接住,而自然之灵觉察到他身上的浩然气之后,又变得不安分起来,好似有意与李纯阳亲近。 “老前辈,这是何意?”李纯阳面露疑惑地问道。 “李少侠有没有听说过器灵?”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均是脸色微变,器灵,是由自然之灵与兵器相融而演化出来的罕世奇物,兵器藏灵,便成了神兵,能够自由引发天地真气,不断成长,增强兵器威势! 然而,放眼整座天下,蕴有器灵的兵器,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李纯阳思索片刻,回答道:“以前听师父说,北武林宋乾元前辈,曾以九虹石之中的自然之灵,与兵器相融,让参天巨阙剑拥有了灵性,那巨阙中的‘剑灵’,便算是‘器灵’了吧?” “然也!” 楼阁上的话语悠悠传来,宋乾元有意指点李纯阳,认真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李少侠可以引自然之灵入体,以丹田为鼎,不断用真元和浩然气炼化此物,等自然之灵完全被你驯服时,你再将它融入剑器之中,形成剑灵,而这一过程,也对你领悟更高深的剑意有所帮助。” 对此,李纯阳听的心潮澎湃,眼中满含感激之色,这短短数日,楼上那位神秘老人,指点了他太多太多,自然之灵这等天地奇物,他明明可以自己收下的。 “呵呵,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看来老夫这位朋友,是非常看好李少侠啊。” 萧锟铻轻抚胡须,亦是对李纯阳的际遇颇有感慨,不得不说,这个年轻后辈确实本领非凡,若始终坚守正道,将是必是武林中一大传奇! “好了,你体内寒毒已除,但功体仍未完全恢复,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心提醒一句之后,宋乾元便伸手关上了窗户,李纯阳则是在阁楼外面,连连道谢。 而后,李纯阳等人乘坐天火葫芦,一同回往灵雨殿领地,萧锟铻亦是缓步回到楼阁中,恰好与走下楼来的宋乾元相会。 “呵,就这么看好这个年轻人?”萧锟铻淡笑问道。 闻言,宋乾元并未正面回应,双手合抚于身前,启唇道:“吾只是不愿看着他,因为无法炼化千年雪灵芝排除体内毒息,而拖着残缺功体参加昆仑大会,那样的话,怕是会错过一场精彩的剑决。” “你怎知他会参加昆仑大会?这几日里,也没听你对他提起过。”萧祖师神情疑惑地问道。 “呵呵,何须吾提醒?李纯阳从中原远道而来,要是不跟昆仑各门派剑修酣战几场,岂不是白来一趟?他和琉璃小姑娘的比试中,连使《侠客行》十七名招,却根本不够尽兴,昆仑大会,他一定会去的。” “既然如此,等十一月初九那日,你也随老夫一同去八岐天岳吧。” “当然。”宋乾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再道:“昆仑大会上,吾会引巨阙之中的‘九彩神虹’,赠予一位剑法最好的年轻人!” 萧祖师闻言,眼中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九彩神虹,那可是参天巨阙的剑灵出世时,与之并生的一种剑气,养在丹田,可以助修士更快地炼化真元;向外释放,则能杀人于千里之外,快如电闪! “言外之意,你是要与老夫赌一场?”萧锟铻收敛脸上震惊的表情,淡言道。 而宋乾元也没有否认,回答道:“没错,祖师认为那个叫裴惊鸿的年轻人,是昆仑第一剑道天才,但吾觉得,李纯阳或许能胜他胜半筹,当然,不管他们二人输赢如何,答应赠予‘九彩神虹’的这份造化,吾决不食言。” “好,那就拭目以待吧!” 萧锟铻微微点首,心中也多了些期待感,九彩神虹,即便是天人境剑修,都会为之垂涎! 天子峰,灵雨殿领地。 客房里,李纯阳休息片刻后,便按照神秘老人指点的方法,将自然之灵吞入丹田中,用浩然气进行培养,正如老人说的那样,自然之灵无比温顺,没有丝毫挣扎的迹象。 “估摸着用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全控制它的灵性了,到时候,又该让它成为哪一把剑的剑灵?” 李纯阳从剑袋中取出清风明月,暗暗斟酌,除了这两件名锋,玉柱峰上,还有一支竹叶青。 吱~ 正当剑客思索之际,房门被轻轻推开,伴着清冷气息,玉袍佳人缓步入室而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昆仑大会天地场 踏! 玉无瑕关上屋门后,看到了在床榻上盘膝修炼的剑客。 “没有打扰到你吧?”玉无瑕轻眨美目,问道。 “玉姐姐请坐。” 李纯阳淡笑一声,释放出一股真气缠绕在椅子上,五指轻勾,将椅子拉至床边。 “现在身体感觉如何?”玉无瑕言语柔和地问道。 “嗯,寒毒已除,估计再有几日,功体也就完全恢复了,玉姐姐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李纯阳见玉无瑕正襟危坐,还时不时看自己一眼,心想她是有事找自己。 “到底是瞒不过你。” 玉无瑕轻轻摇头,轻启丹唇道:“刚才在大殿里和他们闲聊,程鹿鸣说,下个月初九,昆仑派会邀请十二峰各大小门派,在‘八岐天岳’举行三年一届的昆仑大会,其比武方式,有些类似于‘玄黄盛武’。” “照这么说,昆仑大会上,会有很多剑修参加咯?”李纯阳的眼中露出几分火热,急忙问道。 “嗯,昆仑大会分为‘天场’与‘地场’,六品境界以下的年轻修士,可以参加地场的比武;七品至九品的年轻修士,可以参加天场比武,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进入地场。” 玉无瑕说完后,李纯阳的眼神中忽而带有几分疑惑,笑问道:“我记得自从进入昆仑,玉姐姐就一直提醒我不要参与打斗,怎么今个儿,主动和我说起昆仑大会了?” 闻言,玉美人不禁瞥了剑客一眼,解释道:“这是正儿八经的论武,点到为止,不会有性命之危,而且,本次大会比武,会排列榜单,天场与地场的前三甲,可以进入‘山灵之窍’闭关一个月!” 讲到这里,玉无瑕面色微变,眼里露出些许期待之色。 “山灵之窍?那是什么地方?”李纯阳忍不住问道。 “山灵之窍,就是八岐天岳的一座自然山洞,据说它与昆仑地脉相连,里面蕴含的真元极为精纯,曾经有很多昆仑高手,在那个地方突破的天人境界!” 听完玉无瑕的解释,李纯阳立刻明白了过来,若能进入山灵之窍闭关,自身修为必然能突飞猛进,更上一层! “这么听来,这场昆仑大会的确值得参加,就是不知能遇上几位剑道高手,彼此切磋一番,玉姐姐也会参加的吧?”李纯阳的面容恢复了往日平静,问道。 “嗯,据我所知,昆仑年轻一辈中,最受人瞩目的就是程鹿鸣了,我与他都是八品境界的法修,到时候,在八岐天岳斗上一场,看看我与他有多大的差距。” 玉无瑕言语谦虚,心中却很期待与程鹿鸣的对决,再说了,要是能在天榜留名,也可以助长桂月蟾宫在江湖上的声势,百利无害的事情,她又何乐而不为? “看来要好好准备一下了,等我恢复功体后,我们就回玉柱峰吧,出来这么久,白狐前辈和稚衣也要担心了。”李纯阳平静地说道。 “那就这样,你专心养身体,这几日我再打听一些关于昆仑的大会的事项。” 言罢,玉无瑕起身离开了客房,留下李纯阳一人休息。 此后在天子峰的数日里,李纯阳的功体渐渐痊愈,时不时还会与白琉璃斗上几招,在他的帮助下,对方的用剑水平有所提升,尤其是她的剑势,不再像往常那般绵柔,多了几分刚猛杀意。 新的一日,灵雨殿领地。 殿外广场上,千余名弟子演武,他们所散发的气场颇为强悍,昆仑大会在即,修为高一些的,都是全神贯注地练剑,认真的态度更胜以往,他们心里清楚的很,要是能为昆仑派争一些光彩,他们的名气也会渐渐在昆仑境内传开的。 吱~ 门扉轻掩,玉袍美人与白衣剑客齐齐走出,二人并行穿过广场中心的时候,一些男弟子们望见玉无瑕那张绝美雪颜,都是忍不住心猿意马,整个广场的练武氛围,也消减了几分。 “呵呵,这姑娘的魅力不浅,将来在江湖上必然有很大的影响力,超过释剑菩萨、蛇蝎娘子等女中豪杰也说不定。”白鹤长老淡笑道。 “玉姐姐真的很美。”白琉璃不禁感叹一声,旋而看向程鹿鸣,低声道:“看起来和大师兄郎才女貌呢。” “琉璃,不···不得胡言!”程鹿鸣眼中神色复杂,伸手轻轻拍了一下白姑娘的小脑袋。 这些日的交往,程鹿鸣和玉无瑕之间言谈甚多,但玉姑娘口中的问题与回答,除了和江湖术法有关,更多提起的,还是她自己近些年在武林游历的见闻,这些故事里,经常出现一个名字,李纯阳。 “李少侠在玉姑娘心里,占有很重要的席位。”程鹿鸣心中暗道,俊眉逐渐舒缓,他有些言语想对玉无瑕说起,但昆仑大会在即,他不能因此分神,毕竟天榜首名的争夺战,关乎昆仑派的声誉。 踏! 于此时,李纯阳和玉无瑕走到三人面前,拱手向他们道别。 “白长老、程兄、琉璃姑娘,我们这便启程回玉柱峰,告辞了。” “我已经派人去牵夜照玉狮子,鹿鸣,你就辛苦一趟,送李少侠他们去玉柱峰好了,免得在路上遇到合欢宗的人,生出麻烦。”白鹤长老淡言道。 “好。” 程鹿鸣轻轻点头,双手结印,使腰间的天火葫芦巨大化,李纯阳和玉无瑕也欣然接受了他的帮助,前阵子在树林里重创了张媚,想必合欢宗不会善罢甘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坐着葫芦回去,更加安全。 “李纯阳,谢谢你这几日的指点咯,不要忘了参加昆仑大会,你要是能拿下地榜首名,到时候本姑娘拜你为师。”白琉璃盈盈一笑,道。 “嗯,你也要努力,争取获得进入山灵之窍的名额。” 李纯阳点首回应一句,旋即想到了些什么,转身看向程鹿鸣,道:“对了,程兄,能不能先带我去一趟灵霄殿领地?我想向萧祖师和那位老前辈告辞。” “呵呵,真是不巧。” 白鹤长老轻轻摇头,回答道:“祖师今日清晨又回了忘忧崖,他那位老友已经外出,说是要去拜访另一位故人。” “好吧,那纯阳就不去打扰了。” 言罢,李纯阳三人带着夜照玉狮子,登上了天火葫芦,迎风飞离天子峰的护山结界,直往玉柱峰而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合欢宗宗主陆融 昆仑境内,冷阳高照,风掠万里。 晴空之上,李纯阳三人乘坐着天火葫芦,急急而行,很快便望见了那一座漫布皑皑白雪的陡峭山岳。 “百余里路,这么快就到了,程兄这件宝贝,比道门的腾云驾雾之术还要快吧?”李纯阳笑问道。 “这···我不太清楚,从未用此物与道门高手较量过。”程鹿鸣轻轻摇头,回答道。 “你呀,净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玉无瑕不禁瞥了李纯阳一眼,轻启粉唇:“天火葫芦蕴藏着大量精火,主要作用还是增持术法的威力,程大哥携此物在身,必能在昆仑大会上一展风采。” 对玉无瑕的赞言,程鹿鸣表现的平静自如,但出于好奇,他仍是开口问道:“那玉姑娘呢?可有意参加昆仑大会?” “当然,我和李纯阳都会去的,到了法修对决的时候,或许会与程大哥相遇,希望程大哥···” 玉无瑕欲言又止,旋而神情认真地启唇道:“希望程大哥全力以赴,不必手下留情!” 闻言,程鹿鸣淡然一笑,点了点头,他已经猜到了玉无瑕的心思,对方是担心自己会因为她是女子而出手留情,毕竟她那般心高气傲,想光明正大地战胜自己,壮大桂月蟾宫在江湖上的声势。 自己若是对玉无瑕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都会让她有被侮辱的感觉! “这一战,亦关乎昆仑派的声望,程某定然会不遗余力地拿下天榜首名之位。” 程鹿鸣说完后,微微侧首看向玉无瑕,二人四目相会,彼此眼神中带有灼热光彩与寒冷之色,这场冰与火的较量,他们都很期待。 “喂喂喂,别看了,再看就打起来了!” 李纯阳感觉气氛不对,急忙伸手在二人面前轻轻挥摆,直到他们彼此收回目光,剑客再言道:“程兄,劳你带我们去山下那座寒窑镇,我们得把夜照玉狮子送到马场。” “好。” 程鹿鸣轻轻点头,天火葫芦便改变方向,朝着寒窑镇冲了下去。 嗡! 天火葫芦缓缓落在小镇之外的空地上,李纯阳和玉无瑕就此带着夜照玉狮子落地。 “李少侠、玉姑娘,还请见谅,天火葫芦太大,不便在小镇里落下。”程鹿鸣微微欠身,道。 “没事儿,马场离此地不远,我们两个走过去就是了,程兄,后会有期!” 双侠朝着程鹿鸣抱拳道谢后,三人又简单聊了几句,随后,红袍修士伸手轻拍葫芦,乘坐着此物原路返回,李纯阳二人则是牵马入了小镇。 殊不知,与此同时,寒窑镇内外有多少双眼睛正紧盯着他们! 破败的小镇里,一名名身穿朴素布衣,打扮的与平民百姓无异的修士,陆续进入一座客栈里,他们来到楼上一间客房门前,个个都是面色凝重。 咚咚! 一名修士伸手轻轻叩门,低声道:“禀副宗主,李纯阳已经出现。” 话语落尽,屋子里猛然冲出一股阴柔真气,将门扉震开,只见一人撩开帘子,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招手示意众人进入客房。 “李纯阳出现了?”孟槐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发问,他的眼睛里,闪动着些许阴沉之色。 “对,他和那个叫玉无瑕的女修在一起,应该是去了马场,兄弟们不敢妄动,便赶紧来客栈禀告您了。” “他必须死,我一定亲手废了他,将他千刀万剐!” 于此时,一名女修从内室里走出来,一双诱人的光洁大腿袒露在外,身上红裙妖艳,只是她的半张面孔,有着五道清晰划痕,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更显几分狰狞。 此人,正是那日被李纯阳用‘雪泥鸿爪’打成重伤的张媚! 望见张媚出来,孟槐的眼睛却直接从她身上游过,她如今这副模样,已经让孟槐心生厌恶,但整个合欢宗里,只有张媚的合欢之术练得精妙,为了提升修为,他又不能将此女一脚踹开,另寻新欢。 “报仇一事先不要急,张媚,你现在去找宗主,让他出手困住李纯阳二人,一定要引白狐老人下山,然后本主趁机上玉柱峰,事成之后,我会请求大哥提拔你为新的副宗主,管理合欢宗全部女修!” 孟槐开口许下承诺,张媚脸上的怒色顿时消散,急忙开口言谢,还不忘朝孟槐抛个媚眼,可她忽略了自己现在的面容,这种举动令在场众人隐隐感到作呕。 “好,那就赶快去准备吧!” 孟槐说完后,眼睛中透露出几分邪色,施展轻功掠出客栈,紧盯着镇子不远处那座高耸雪峰。 这时,李纯阳与玉无瑕已经将夜照玉狮子带入马场,二人并肩行在清冷长街上,彼此都是感到心情松快,沿路直往玉柱山。 然而,双侠走出寒窑镇之后,便隐隐觉察到一股很弱的真气能量,势若水滴般轻微,随风飘在身上时,也不痛不痒,只是湿润了衣裳。 玉无瑕忽然停住脚步,抬首望着艳阳晴空,探出来一只玉手,确定此时并没有下雨。 “奇怪,根本就没有下雨。”李纯阳剑眉微皱,不禁提起了警惕。 “嗯,刚才那些水滴,藏蕴着极其微弱的真气,应该是有人刻意而为。” 玉无瑕说完,二人便看到周围干裂的枯败草地上,尘土渐渐湿润成泥,几棵参天树木之间,落叶飘零无声,平添几许肃杀气氛。 “不对,这些水滴是从地下出来的!” 玉无瑕惊讶一声,话语刚落,周围地表顿生裂痕,数股水流如长枪激射而出,玉美人当即飘身踏空,十指合印,释放出滚滚寒冰真元,形成一睹冰晶巨墙塌落下去。 嘭!嘭! 一杆杆水枪撞击在冰墙之上,尽数崩碎成水滴,散落而下,李纯阳也趁机取出清风、明月,握在手中,以备不测。 “哈哈哈哈,小美人儿反应倒是挺快,不错不错!” 尘烟弥漫之中,只闻一声尖锐男音,一名身着华服、长发披散的中年男子,双手负在身后,正缓缓踏来。 本主刚才还想一招取命来着,但看美人儿这般倾城国色,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呐!” 踏! 华服男子立在李纯阳二人面前,百步之距,他身上散发的诡异真气,隐隐压制着双侠的功体,令他们感到不适。 “你是谁?”玉无瑕冷声问道。 “我乃合欢宗宗主,陆融!” 第一百六十七章 白衣双剑破莲花 “合欢宗宗主?” 听到陆融自报名号,李纯阳和玉无瑕均是面色微变,陆融乃是天人境修士,他们两个根本无力与之一战,而对方拦路的目的,想必也与千年雪灵芝相关。 正如二人所料想的那样,陆融面对李纯阳,缓缓伸出一只手掌,毫不遮掩自己的企图,直言道:“交出千年雪灵芝,本主可饶你一命。” 闻言,李纯阳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在蜿龙山的时候,石雍似乎也说过相同的话语,这种谎言,他已经听腻了。 “他已经将千年雪灵芝,送给了昆仑派的萧锟铻祖师。”玉无瑕轻眨美目,说道。 然而,陆融只是冷笑着摇头,一双眼睛中透出邪淫之色,上下打量起玉袍美人,说道:“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小美人儿。” “阁下要是不信,不妨去天子峰一趟,问问萧祖师。”李纯阳面容镇定地开口,手中剑锋却是越握越紧,毕竟对方是天人境高手,自己这身功体,怕是一招都受不住! “呵呵,不给的话,那本主就自取好了,连同你的心脏也挖出来!” 说完后,陆融眼神发狠,猛然出掌,其掌劲看似绵如粼粼江水,却夹杂着决堤之势,好在李纯阳反应极快,施展踏雪轻功,掠向一旁,但他未能避开江水余劲的冲击,整个身体倒飞出去,撞在了一棵大树上。 “咳咳。” 李纯阳轻咳两声,当场催动浩然之气,祭出了青釭剑,面对强敌,他只能将自己的底牌倾囊而出。 “纯阳!” 望见李纯阳受伤,玉无瑕急忙掠身朝他行去,可陆融身形飘忽如影,顷刻间便拦在美人面前,五指成掌,朝着她轻轻一拍,顿时掀起一层波涛,将她逼退十数步。 “啧,自己都无法保全,还想救人?你越是这副冷漠模样,本主越是有兴趣!” 陆融阴沉一笑,五指微微握紧,天地真元凝化的水波汹涌如泉,逐渐封锁玉无瑕的行动,后者自知不敌此人,当即轻咬银牙,两指并拢,朝天一举。 嗖! 一道无比精纯的寒冰真元,化成飞剑直袭玉柱峰峰顶,而陆融见到这一幕,竟是不为所动,脸上笑容不减。 “怎么着,找白狐老人下山帮忙?真聪明。”陆融明显是识破了玉无瑕的心思,不禁冷笑道。 “嗯?他知道玉姐姐的目的,为何还如此轻描淡写,不做阻拦?莫非他的实力能碾压白狐前辈?” 李纯阳心中思索,剑眉微皱,他隐隐觉得这个天人境高手,似乎除了得到千年雪灵芝,还另有所图。 刹那间,一股雄浑气劲从身后杀来,李纯阳当即收了心思,心中剑意控制着青釭巨剑朝身后斩去,只闻金铁交击之声,那提剑偷袭之人,连退数步。 “张媚!” 李纯阳回身看到红裙女子后,不禁神情凝重,后者此时半脸狰狞,双眼中尽是怨毒之色,切齿地说道:“李纯阳,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说罢,张媚又一次提剑攻来,白衣剑客深吸一口气,双剑启锋,只是简单几招,便将她击退,与此同时,寒窑镇上,亦有众多合欢宗弟子纷杳而至。 李纯阳面对此景,眼中毫无惧色,炼化了千年雪灵芝与淬阳灵珠的真气后,他的功体大增,对付六品修士和一群鱼虾之辈,简直游刃有余! 嗖! 这时,寒冰冰剑飞驰如流光,终在耗尽真元的前一刻,轰击在玉柱峰一处峭壁上。 峰顶小阁楼里,白袍老人双手结印,施展道门法术,掌心逐渐涌现光亮,而他的对面,容颜稚嫩的黑发少女,盘膝坐在蒲团上,凝望老人的一举一动。 轰! 山腰峭壁传来的崩塌之声,令白狐老人立刻警觉起来,他迅速收回真元,走到门外。 “怎么了,师父?”苗稚衣眨着明亮的眼睛,问道。 “似乎有人在闯山。” 白狐老人回应一句后,手掌轻轻拍在柱子上,一道道真气如流瀑般飞泄而下,探知整座玉柱山的情况,然而,真气一直传至山脚,也未能感知到有修士的存在。 “不对,寒窑镇的方向有一股很强大的真气能量,或许是天人境高手。” 白狐老人似是猜到了什么,猛然转身看向苗稚衣,神情严肃地说道:“稚衣,为师要外出一趟,你老老实实地待在山上,不许乱跑。” “好,稚衣不让师父担心。”苗稚衣认真地点了点头,道。 随后,白狐老人关紧房门,使出腾云驾雾之术,掠往刚才受击的那处山峭,果不其然,崩塌的峭壁上,还残留有大量冰晶! “没错,一定是无瑕侄女她们遇到了危险,这是在向老夫求救!” 白狐老人下定心思,驾雾直往寒窑镇而去,而在小镇外头,始终观望玉柱峰情况的孟槐,看到了这一幕。 “好啊,引蛇出洞之计已成,该我上山了。” 孟槐冷笑一声,施展出轻功,一路在密林中穿梭,径直奔往玉柱峰。 唰!唰! 荒凉的小镇外头,李纯阳将纵横剑术使的出神入化,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有十名合欢宗弟子倒地身亡,而作为主攻者的张媚,此时单手拄剑,微微喘息着,刚才的交战中,她倾尽本事也没能攻入李纯阳六尺以内范围! 张媚怎么也想不到,几日时间不见,李纯阳的剑法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 “谁来受死?” 李纯阳握着双剑,冷眼望着周围人群,白衣染血,如一朵朵红艳梅花,在雪地中怒放。 剑客一语,惊得合欢宗众修士不敢妄动,近攻不成,张媚眼神发狠,低声道:“结阵,采阳莲花阵!” 刹那间,在场几十名弟子开始动身,游走在李纯阳周围,彼此释放出的真气能量,交织在一起,好似一朵巨大的莲花正缓缓盛放,而张媚趁机举剑,迅速吸纳众弟子的真气。 “又是这招?” 李纯阳面容平静,双剑齐掷悬于半空,体内真元滔滔涌出之际,不断增强双剑威势。 “受死!” 张媚将大量真气泄于剑锋之上,猛然一推,浩荡剑气撕碎层层地表,径直攻向李纯阳,电光石火之间,只闻铿锵震鸣,一柄青光巨剑插在白衣剑客面前,将剑气尽数挡消! 而后,李纯阳双手结印,再展剑意,清风剑与明月剑各自冲杀而出,如飞鹰展翅掠空,连着斩伤十余名修士,鲜血飞洒如落雨,伴着痛叫之声,合欢宗的弟子们为了保命,纷纷离开原地,向后退却。 嗡! 天地之间汇集的大量真气,于此时逐渐消弭,采阳莲花阵,破! 第一百六十八章 白狐下山中诡计 “快,布阵,布阵!” 寒窑镇外,张媚望见众弟子伤残欲逃,心中万分焦急,原本满含杀意的眼睛里,此刻不禁多出来一抹惧色,她想借着人多势众,亲手杀了李纯阳报仇,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并不是很成熟。 踏! 青釭剑缓缓升起,李纯阳步步走向张媚,清风明月伴在左右,逼得合欢宗众修士不敢近身,有人使出梅花镖,却是被流窜的剑气斩碎,根本伤不到剑客。 “这几日在天子峰,我经常思索破解莲花阵之法,按理说,此阵攻守如一,难以击破,可你只顾用他们的真气来杀我,而不肯做出防御,实在是愚蠢。” 言罢,李纯阳单手轻抬,两柄剑锋化作紫、青流光暴射而去,张媚连忙合手纳气,真元化作一面面水墙,勉强抵挡住了剑锋杀势。 而在二人对峙之际,另一处的战斗,陆融倚仗着天人境修为,以碾压性的优势,不断逼近玉无瑕,每一道水浪拍击下去,后者都需要释放出大量真元来抵御。 “玄冰诀,十里冰封!” 玉袍美人轻咬银牙,寒冰真元透体而出,滚滚寒流挟裹着排山之势,荡碎周围全部水浪,继而铺盖在大地上,几乎瞬间蔓延至陆融的脚下。 相隔百步,汹涌寒流冻住了陆融的双腿,凝结出晶莹冰块,可对方不闪不避,嘴角还露出一抹冷笑。 “想要限制住本主的行动,想法不错。” 嘭! 陆融话语刚落,释放真元的同时,他脚下冰晶尽碎,随即猛然腾身跃起,伸出五指抓向玉无瑕! “糟糕!” 玉美人反应过来,想要施展踏雪轻功避开,却是晚了一步,她的身形刚移位一丈,右手皓腕便被陆融的大手紧紧抓住,而后者趁机释放真元,不断压制她的功体。 “本主还真是忍不住,要尝尝冰山美人儿的味道啊。” 陆融眼中露出邪欲之色,体内真元再出一成,压制的玉美人几乎动弹不得,就在他张口要去吻玉无瑕的面容时,不远处飞来一剑。 嗖! 剑锋迎面袭杀而来,陆融急忙伸手震出一道真气,将清风剑打飞,他正要发怒之际,却觉身后有一股非常强势的真元镇压而来,玉无瑕也趁机挣脱了束缚,闪向一旁。 冷阳高照,只见白袍老人驾雾而来,手中拂尘轻扬,天空中顿生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落,陆融看到他的到来,眼里的凝重之色竟是渐渐消无,显现一抹得意的神情。 “呵呵,玉柱峰白狐老人,真是少见啊。”陆融阴沉地说道。 “合欢宗宗主对两个小辈出手,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白狐老人神色平静地回答后,缓缓落身,再动拂尘,大雪飘零之际,暗暗压制着陆融的真气,玉无瑕和李纯阳从人群中掠出,来到他的身后。 “哼,你最好少管闲事,免得留命于此,难享晚年之福!”陆融冷声说完,便紧握双手,释放出一股磅礴真元,意在恐吓白狐老人。 对于陆融的威胁,白狐老人表现的轻描淡写,微微侧首,问道:“找到千年雪灵芝了?” “嗯,我已经在天子峰吞服了此灵宝,祛除寒毒,恢复了功体。”李纯阳点首回答道。 “什么?吃了?” 闻言,张媚气得暗暗咬牙,而陆融的脸上也骤起怒色,他和孟槐早有计划,他负责取李纯阳身上的千年雪灵芝,孟槐上山掳走那名青发少女,可现在看来,计划已经失败了一半! 白狐老人见陆融一脸怒意,也猜到了他的目的,开口说道:“千年雪灵芝已然不存,陆宗主,请回香炉峰吧。” “妈的,眼下只能是拖住这个白狐老人,等着孟槐得手了。” 陆融收敛了脸上怒色,又将目光落到玉无瑕身上,言道:“呵,那本主就给你白老头一个面子,放过这小子,但是这名小美人儿,我可是要带回香炉峰的。” “白日做梦!” 李纯阳声音冷漠地回了一句,护在玉美人身前。 而白狐老人的脸上,亦是浮现出怒色,合欢宗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他才不屑与这帮色欲淫徒打交道,刚才之所以心平气和的说话,只是因为不想动武,但陆融对玉无瑕抱有歹意,这让他不愿容忍。 “还想英雄救美?你也配?” 陆融神色一凛,当即扬手推出一道雄浑真元,势要镇杀李纯阳,白狐老人则是引动天地真气,在身前凝化出一朵青莲,与掌劲悍然碰撞,余波激荡方圆数里! “白老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见陆融两指并拢,释放出一股真气弥漫大地,似如江水平铺,遂而两指猛然收劲,一汪无形江水顿时汹涌澎湃,掀起巨浪直扑李纯阳三人! “春水结江起万涛!” 陆融施展合欢宗绝学,有心将三人一网打尽,而白狐老人面容镇静,两只枯瘦手掌轻合,座下云雾皆散,在前方形成一道白息缭绕的障壁。 嘭!嘭!嘭! 滚滚浪涛如恶兽奔袭,狠狠地撞击在那道障壁之上,但见白狐老人身形岿然不动,五指朝前方轻推,坚不可摧的真元障壁缓缓移向陆融,一江澎湃春水当即溃散! “这白狐老头儿的术法,比他刚来昆仑那阵子要强了太多!”陆融心中暗道,不禁握紧了拳头,猛然轰出,将那座如巨墙般倾倒的真元障壁击破。 “大道结冰术!” 白狐老人轻喝一语,有意挫一挫陆融的嚣张气焰,刹那间,漫天纷扬的大雪,在他的运转下,逐渐形成一只庞然冰掌,遮在陆融头顶。 望见遮蔽天日的冰晶巨掌,合欢宗众弟子纷纷色变,他们都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恐怖威压,饶是身为天人境界的宗主,恐怕也吃不消。 “陆融,现在离开的话,你我皆可安然无恙。”白狐老人平静地说道。 然而,陆融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沉笑容,道:“那可不行,难得和你这样的高手切磋,怎么也要过个百八十招儿,尽兴了才是!” 说完后,陆融强提一身真元,周遭地面真元凝成无尽水流,骤起惊涛骇浪,他的眼睛瞥了一眼玉柱峰,更加坚定了要与白狐老人斗下去的心思。 与此同时,孟槐孤身一人穿梭在山林间,少顷便赶至山腰处,再往上看,悬崖峭壁,云雾茫茫,已经无路可行。 “呵,这种障眼法,还难不倒本主。” 孟槐冷笑一声,体内真元爆发,凝化出一道道水剑,斩破云雾,刺向山体各处,凡是留下剑痕的地方,便是实体,被水剑直接穿透的,自然就是隐匿的山路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神虹剑气斩孟槐 寒窑镇外,冰雪呼啸,春水荡漾,白狐老人独战合欢宗宗主,一时间陷入胶着状态。 “白老头,本主倒是很想看看,你这一掌,能将我逼至何种地步!” 话甫落,陆融手掌轻抬,四周水柱如有破天之势,直冲而上,白狐老人见状,单手掐诀,冰晶巨掌缓缓覆盖下去,镇毁一道道水柱的同时,巨掌五指也出现了破碎之状,漫天冰晶散落。 “呵,不过如此!” 陆融开口嘲笑一声,故意刺激白狐老人,但后者何其慎重,根本不受影响。 随即,陆融将目光放在李纯阳身上,继续说道:“我听说这个叫李纯阳的,好像是李剑诗的儿子吧?当初那暮成雪为了李剑诗,宁肯对外称自断情根,也不愿接受你的感情,呵呵,如今你竟然肯为情敌之子出手,真是大度,真是···” “住口!” 过往旧事在心头留下的伤疤,被陆融无情揭开,白狐老人眼中怒色极盛,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他掌中再出一道磅礴真元,增持冰晶巨掌的威力。 嘭!嘭! 只见地表生出的水柱被尽数震毁,巨掌猛然盖向陆融。 轰! 大地崩碎,飞木走石,巨掌消弭之时,雄浑气劲横扫数里,震死一大片合欢宗弟子,而李纯阳和玉无瑕也得暂避杀势,向后退去,此招威力极强,也可见白狐老人真的被惹怒了。 待到尘烟散去,陆融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只是衣服上染了些许冰霜,看着满眼含怒,恨不得将自己人头砍下来的老人,陆融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陆融说的,可是真话?”玉无瑕秀眉微蹙,问道。 “嗯,玉柱峰顶的那首小诗,就与暮成雪前辈有关。”李纯阳点首解释一句,便不再多说什么,听着这些刻薄伤人的恶语,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踏! 与此同时,孟槐一人驱破迷阵,来到了山顶,而玉柱峰上空,有一位麻袍老人,御剑飞驰,荡散重重云霭,其目的亦是那座楼阁小筑。 “嗯?莫不是除了吾,还有他人来拜访白狐?” 宋乾元望见那名匆匆进入小院的男子,心中正疑惑着,却见他蛮横地一脚将木门踹碎,冲进了楼阁里。 “情况不对!” 宋乾元收敛了一身真元,轻拍座下巨阙,疾冲而下,落进了院子。 孟槐急切地闯进了楼阁后,只见一名青衣黑发的小姑娘,蹲坐在炉火前,手里拿着一串刚烧熟的红薯,四目相会,苗稚衣的眼中顿生惊恐,吓得呆在了原地。 “哈哈哈哈,你果然在这里,真是让本主好找啊!” 孟槐肆声大笑起来,一步步走向苗稚衣,眼睛里充满了淫欲之色,他上前一把掐住小姑娘的喉咙,咬牙切齿地说道:“白狐老头以为改变你的发色,就能掩人耳目,但别想瞒过本主,我对你这具玲珑玉体,可真是朝思暮想呀!” “咳!咳!” 苗稚衣此刻小脸涨红,两只小手紧紧握着孟槐的手腕,却只是无用的挣扎,随即,孟槐手掌轻轻一提,将她拦腰搂住,大步离开了楼阁。 踏! 抓到了苗稚衣,孟槐脸上喜色大盛,即将走出院子的时候,他忽然觉察到一阵剑气,便赶紧催动真元护身,回首而望,只见一柄巨剑斜插在地上,斑驳剑身遍布红锈,看起来不只是历经了多少岁月的洗礼。 而在巨剑旁,麻袍老人伸手按了按头顶的斗笠,缓缓开口道:“听你的声音,不男不女,合欢宗的人吧?” 闻言,孟槐急忙释放出一缕真元,却无法感知对方修为,他不禁心生警惕,皱眉问道:“哼,你是何人?” “要么人留下,要么命留下。” 宋乾元话语平静,但带有一丝霸道,他身体周围若隐若现的凌厉气息,让孟槐不得不重视起来。 “阁下若也是为玲珑玉体而来,那我们可以谈谈。”孟槐咽了咽唾沫,说道。 玲珑玉体? 宋乾元白眉微动,不禁看向那名被挟持的小姑娘,问道:“她是?” “我叫苗稚衣,是湘月城苗深的女儿,这个恶人杀了我父亲,还请大侠帮我父亲报仇!”苗稚衣此时也不顾自己安危了,带着哭腔地道出身份,吐露孟槐的恶行。 闻言,宋乾元眼中不禁露出一抹惊讶,苗深,百药斋斋主,昔年天山一战,无数伤残侠士,都受过那位药师的帮助,才得以保全性命,苗深,算得上是一位英雄! “再多说一句,本主撕了你的嘴!”孟槐伸手捂住苗稚衣的嘴巴,恶狠狠地说道。 “你敢!” 宋乾元眼神凛然如剑,孟槐与他对视之际,瞬间感到刀枪过体的寒意,浑身真气似乎也在这一刻变的萎靡,如此骇人气场,只恐怕对方境界,远在天人之上! “你最好不要乱来,否则,她得死!” 孟槐道出一句狠话,伸手掐住了苗稚衣的脖颈,然而,麻袍老人手指轻弹,一缕无形剑气快若电闪,从孟槐身边擦过。 于此时,孟槐正打算发力,对苗稚衣下死手,胳膊却是传来一阵剧痛,俯首望去,只见自己那只掐着苗稚衣脖颈的右掌落到了地上,手腕处鲜血如泉喷涌而出! “啊!” 孟槐惨叫一声,眼中尽是惊恐之色,苗稚衣也趁机跑向宋乾元,前者深知对方修为高深,欲要逃命下山,但刚才那一缕无形剑气,已经横在身后。 唰! 孟槐转身踏出一步,凌厉剑气瞬间抹过了他的脖颈,他的眼睛里渐渐空洞无神,伴着山上寒风呼啸,人头溘然落地! 而在寒窑镇外,白狐老人与陆融各自施展术法,势决生死,作为旁观者的李纯阳和玉无瑕,却隐约觉察到一些异样。 双侠扫视着那些合欢宗的修士,旋即互望一眼,心照不宣地同声道:“孟槐不在?” 言罢,二人又陷入思索,按理来说,陆融率合欢宗人马来拦杀他们,那孟槐为何不来参与?他对玉无瑕的垂涎之心,可是远远超过这个陆融的。 “不只是孟槐,那合欢宗大弟子宋煌也不在,估计他们两个身受重伤,还在休养期。”李纯阳思索片刻,说道。 “废弃村庄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以孟槐的功体,外伤该是早已恢复如初了。” 玉无瑕说完后,一双美眸中顿现惊色,她不禁回首望向玉柱峰,白狐老人前来帮忙,那就只剩下苗稚衣一人在山顶了,如果孟槐趁虚而入,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对,那孟槐很有可能上了玉柱山,想要掳走稚衣!”李纯阳也是想到这一点,急忙说道。 李纯阳话音刚落,陆融的脸上露出些许震惊,没想到他们的诡计,竟被这个年轻人给识破了,而白狐老人此刻神情凝重,他也心系苗稚衣的安危,毕竟是自己才收的宝贝徒弟,她若有半分闪失,自己难辞此咎! 第一百七十章 道门剑圣会天师 玉柱山峰顶院落,孟槐身首分离,危机已散。 苗稚衣则是稳定了情绪,不停地弯腰向宋乾元道谢。 “谢谢大侠救命之恩,谢谢。” “呵呵,小姑娘不必言谢,我来此地,是为了找白狐老人叙旧,你与他是何关系?他怎么不在玉柱峰?”麻袍老人也收敛了一身杀意,嘴角含笑,问道。 听到对方说是要与师父叙旧,苗稚衣放下了警惕,回答道:“我是他新收的徒弟,在这里跟他学习术法,师父下山去了,好像山下有人在打斗。” 闻言,宋乾元当即使出神游物外之术,环望周边数十里地域,果不其然,在一座破败的小镇外头,正有一群人在此打杀交战,望见那白衣剑客与玉袍佳人之后,老人的嘴角微微上扬。 “又是你们两个,真是有缘。” 宋乾元自言自语,随后又看向在半空中缠斗的陆融与白狐老人。 “无瑕、纯阳,速速上山!”白狐老人自知不能摆脱陆融的纠缠,当即使出传音之术,示意双侠速回玉柱峰,保护苗稚衣。 听到话语后,李纯阳二人均是施展出轻功,欲要离开此地。 “想走?哪儿能这么容易!” 陆融大喝一声,随手推出一道雄浑真气,化作水龙朝着双侠席卷而去,当场困住二人。 “白老头,事到如今,本主就不隐瞒了,在你和我交战的时候,孟槐已经上了玉柱峰,估计现在正带着那个有玲珑玉体的小姑娘下山。” 说到这里,陆融不禁面露狞笑,再道:“你要是去救她,这二人必然会死在本主的掌下!” 闻言,白狐老人脸上愁色更深,十指微颤,陆融所言,让他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五彩交织的斑斓虹光从玉柱峰峰顶射来,直指陆融面门,后者蓦然一惊,顿时抽身暴退,才惊险地躲过这一击。 轰! 五彩虹光落地,顿时惊动四野,在地表炸开无数裂痕,随即天上飘下一颗染血人头,滚落在陆融面前。 “孟槐?!” 陆融认出那张面容后,整张脸皮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愤怒地望向玉柱峰,大声质问道:“谁干的?谁敢杀我合欢宗副宗主?” “吾是何人,等你上了黄泉路,自己问孟槐就是了,白狐老人请放心,苗稚衣姑娘,安然无恙。” 深沉话语传来,令陆融怒上添怒,而白狐老人一直紧绷的心弦有所舒缓,暗想等回了玉柱峰,一定好好答谢此人。 “是那位老前辈,萧祖师的故友。”李纯阳听得熟悉声音,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嗯,有他的保护,稚衣肯定不会有危险。”玉无瑕亦是轻点螓首,道。 “缩在暗处的鼠辈,可敢现身?本主一定亲手将你撕成碎片!” 陆融怒声大吼,爆发雄浑真元,小心提防着,然而,山顶上并未传来回答,只是飞来一道五彩虹光,穿云斩雾,意在取陆融的性命。 “春江图,幻形!” 远隔三里之外,陆融已经清晰地听到剑气破空之声,他此时怒火攻心,却不敢大意,手掌一挥,滚滚真元泛起浪涛,在天上幻化成一张鸿大图卷,缓缓铺开。 与此同时,众人俱是看到那一缕夹杂着凌厉剑势的五彩虹光,朝着陆融射杀而去,后者尚不知那道虹光蕴藏着怎样恐怖的威力,手掌一推,春江幻图释放出一层层水壁,直接迎了上去。 嗖!嗖! 只见五彩虹光径直洞穿水壁,漫天水花流散,紧接着似是毫无阻碍地连同那一幅铺在天上的幻图也刺破了,这个时候,陆融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跟那个神秘老人之间,有着多大的差距! 踏! 春江图既破,陆融急忙朝一旁闪去,可那道虹光其势之迅,瞬间刺穿了他的右臂,五彩剑气尽显凌厉,竟是将其右臂迅速分解,陆融承受着剧痛,闪出百步之外,不断催运真元恢复伤体,回首望去,自己的右手,已然被斩的支离破碎! “那位前辈的剑术,当真不在萧祖师之下!”李纯阳望见这一幕,不禁惊叹道。 “宗师境!” 陆融意识到对方强大的实力后,脸上顿时露出惊恐之色,当即下令:“快撤,回香炉峰!” 声令即下,陆融也不管宗门弟子的死活,借着破碎的春江幻图护身,狼狈地逃离寒窑镇,掠空而去,宋乾元也并没有使用剑气虹光展开追杀,他此行玉柱峰,是有要事找白狐老人相谈。 “前辈,多谢了!” 待到合欢宗众人狼狈逃走后,李纯阳朝着玉柱峰峰顶的方向,抱拳高声言谢。 “呵呵,李少侠,你吾当真缘分不浅。” 宋乾元淡笑言语,遂而收了神游物外之术。 “阁下剑法天下无双,可是从中原而来?”白狐老人望着那道逐渐消弭于天际的五彩虹光,只觉得有些眼熟,他以前看到过与之相仿的剑招,只不过,那道剑气虹光,是由九彩交织而成的,威力远不止此。 闻言,宋乾元暗觉白狐老人认出了自己,他又不想让李纯阳二人知晓自己身份,当即传音给白狐道:“吾以访客身份上山,还请白狐天师独自登顶相谈。” “天师,呵呵,好久没听到这个称谓了。” 白狐老人淡淡一笑,听对方的意思,似有要事与自己单独商议,他转身看向李纯阳二人,道:“无瑕侄女、李少侠,老夫要登顶单独见一见那位高手,先走一步了,你们慢慢上山。” 说完后,白狐老人轻挥拂尘,扬起一股真元气息,使出腾云驾雾之术,直往玉柱峰山顶飞去。 “你说这位高人是不是很怪,神龙见首不见尾,明明帮了你那么多次,却好似有意在避开我们,或者···是有意避开你。”玉无瑕轻眨美目,看向李纯阳。 “这也正常,总有一些厌倦了江湖的高手,选择隐姓埋名,不愿再涉世事,楼兰的隋箜篌前辈、中原的宋乾元前辈,都是如此吧。” 李纯阳轻描淡写的回应道,心中却是泛起一丝波澜,当初他们四人答应过吕藏韬,要找到宋乾元,请他率武林豪杰共讨血莲教,如今自己身在昆仑,关于剑圣的消息,更是杳杳无信,就连客栈的说书人,也不再提及那段天山往事。 “昆仑大会过后,就去仙阳,找雪儿。” 李纯阳握了握拳头,想到那名青衣姑娘,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第一百七十一章 峰顶楼阁请白狐 风萧萧,雪飒飒,玉柱峰上,头戴斗笠的麻袍老人,背着巨阙入室,苗稚衣小姑娘赶紧请他上座,敬奉一盏热茶。 “老爷爷,谢谢你救了我。”苗稚衣眨着眼睛,诚恳地向宋乾元道谢。 “老爷爷?” 宋乾元眼中露出几分异色,伸手轻抚颔下白须,明如星辰的眼神逐渐淡然,是啊,这样一副风中残烛般的身躯,也难怪小姑娘会这样称呼他。 接过茶盏后,宋乾元随意翻了翻桌上的几卷道书,里面记载的都是些道门基础术法,想来苗稚衣来玉柱峰,也没有多少时日。 “稚衣今后有什么打算,留在昆仑,还是回湘月城?”宋乾元清声问道。 “这里太冷了,风景也不如南境,我想和师父一起回湘月城,可他不同意。” 苗稚衣轻轻摇头,小脸上挂着些许无奈之色,两扇门扉破碎,寒风吹了进来,小姑娘不禁往衣服了缩了缩,两只红通通的小手放在了炉火前。 “呵,既是如此,吾会帮你劝说白狐老人,离开昆仑。”宋乾元淡淡一笑,道。 随即,霜雪洗面的老人驾雾来到院落,他看到那具无首尸体后,冷漠地抬起枯瘦手掌,将尸体击飞,连同一滩血迹清扫出小院。 踏! 白狐老人进入屋子后,苗稚衣放下吃了一半的烤红薯,笑盈盈地跑了过去。 “师父!” “好徒儿,受委屈了。”白狐老人将苗稚衣拥入怀里,看着她脖颈处的清晰红印,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主人回归,宋乾元也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抬首之间,他与白狐老人四目相会,一人面露微笑,一人眼中满是震惊。 “你怎么···怎会变得这副模样?”白狐老人吃惊地问道。 “说来话长。” 宋乾元轻轻挥手,白狐老人心领神会,让稚衣留在厅堂,自己带他上楼进了一间客房。 “名誉江湖的剑圣宋乾元,年龄不过五十,体态容貌怎变的这般憔悴?” “丹田已毁,功体便算是废了,只剩些许真元流转,维持着这具躯壳,尚未朽腐。” 宋乾元将往事道出,面部表情显得云淡风轻,可白狐老人却忍不住叹息起来,眼前这人,是当今世上最有望登仙的修士,没想到天山那一战,竟让他付出了如此代价! “好了,不提往事,吾今日前来造访,是想请白狐天师下山的。”宋乾元淡笑道。 闻言,白狐老人轻轻点头,脸上浮现一抹凝重之色,道:“且不论你我曾在道门有同修之谊,光是你刚才保护稚衣一事,这份恩情,老夫也理应报答,剑圣有话请直言吧!” “嗯,那吾就直说了,自陌狼烟入仙阳至今,道虚一脉已然是声名狼藉,听闻道真、道玄两脉的道生,以解尘鞅、南柯子为首,聚拢万数之众,要扫清遍布中原各地的道虚一脉势力。” 听到这里,白狐老人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在玉柱峰隐居,不问尘世,根本没听说过这些传言。 而后,宋乾元的双目认真地看向白狐老人,继续道:“吾出身道虚派,亦不愿见道门自相残杀,所以,吾打算回天姥山,重整道虚一脉,还望白狐天师能助吾一臂之力!” “这···” 白狐老人不禁哑然,陷入了沉思,他当初入昆仑,立誓不再回归中原,可自己亦是道门中人,如今道门三脉自相残杀,他也不愿看到这样的憾事发生。 见白狐老人犹豫不决,宋乾元神色平静,启唇感慨道:“吾只剩三年寿元,本想着游历天下之后,在天姥山隐居,以草木风雪为伴,直至坐化,但有些事情,吾若置之脑后、作壁上观,那最终的结果,便是吾会满怀遗憾地离开尘世。” “嗯,除了你宋乾元,无人敢担此重任了,道虚一脉的后生们,怕是也担不起来。”白狐老人的眼神渐渐趋于平静,道。 “往事随风,应着眼当下,稚衣是苗深的女儿,她在湘月城生活那么多年,也不喜欢昆仑的风刀霜剑。” 宋乾元这一番言语,让白狐老人心中再起波澜,那名东海女子在他心中久存,无法割舍,但苗稚衣到来之后,的确为他解了不少忧愁,往事随风,似乎···真的有些释怀了。 “如果吾没猜错,你教她那些道术,是为了帮助她开辟丹田吧?玲珑玉体若为己所用,她的武道天赋必然远超常人,道虚一脉,也应培养些后起之秀。” “没错。” 白狐老人闻言,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你的请求,老夫答应了。” “好,既然如此,那等昆仑大会结束之后,你吾一同回往中原,如何?”宋乾元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回中原一事,恕老夫不能妄然答应,李少侠和无瑕侄女还有事在身,要在老夫这里住两个月,等昆仑大会的时候,我也会过去,届时再议此事也不迟。” “嗯,是吾唐突了,那就等昆仑大会时,再做决定好了。”宋乾元说完后,起身告辞。 而当白狐老人送他到院外时,麻袍老人忽然顿足,一边系着斗笠,一边说道:“还请白狐天师不要将吾身份,告知于李纯阳。” “你与李剑诗可是旧交,按理讲,他得称呼你一声伯父,为何不与他相认?”白狐老人疑惑地问道。 “吾愧对李剑诗。” 言罢,麻袍老人御剑离开,消失在茫茫云霭。 少顷,李纯阳与玉无瑕登上山顶,屋子里的小姑娘看到二人,喜开笑颜地跑出来迎接,白衣剑客笑着伸手揉了揉稚衣的小脑袋,将一袋子糕点递给了她。 “纯阳哥哥,你的伤好了吗?”苗稚衣笑盈盈地接过糕点,关心地问道。 “嗯,已经痊愈了。” 李纯阳点了点头,旋而四处张望,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他不禁看向白狐老人,问道:“白狐前辈,刚才那位前辈走了么?” 白狐老人微微颔首,李纯阳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憾色。 “前辈可知他的名号?我和玉姐姐这一来一回,他暗中帮助过我们很多次,包括服用千年雪灵芝,也承蒙那位前辈细心教我,所以,我想当面向他道谢。”李纯阳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再度问道。 闻言,白狐老人面色凝重,心中暗道:“果然如剑圣所言,纯阳会向老夫打听他的身份,罢了,他们两个要真有此缘分,将来还会再相遇。” 沉思一瞬,白狐老人轻轻摇头,开口道:“那位高人,隐居避世多年,不愿让人知晓名号,日后有缘,或许你们会在中原相见。” 第一百七十二章 藏剑宫主二品官 北风呼啸,檐甍染了白霜,正冬时节,天色愈发寒凉。 玉柱峰上,几只雪狐在篱笆间上跳下窜,追逐嬉戏,院子里,白衣剑客单手舞剑,如文士提笔点墨,以天地为宣纸挥写诗篇,一招一式,无不是得心应手,行云流水! “野竹分青霭!” 又是一记《侠客行》名招,澎湃剑气刺出百丈之外,将朦朦云雾斩出裂隙,随着剑气的消弭,明月剑插在了地上,李纯阳拭去脸上汗滴,拧开了腰间的葫芦。 “咕咚咕咚”地灌了两口烈酒后,剑客只觉浑身上下,有着说不出的畅然快意,便再次伸手握住了剑柄。 “你的剑法,越来越精湛了。” 此时,一道清冷言语从身后传来,李纯阳转身看去,只见玉无瑕身着冰蓝长衣,披一件宽大白袍,静立在门外檐下,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在此待了有一会儿了。 “玉姐姐。” 李纯阳收了剑,面露微笑地走了过去,玉袍美人则是抬起纤纤玉手,丢出一块白绢,李纯阳也没有拘谨,抓着白绢擦拭脸上汗迹,二人这些举动,似乎已成常态了。 “你的功体已经恢复,但还是要多休养,免得像我一样,丹田根基受损,废一身修为。”玉无瑕轻眨美目,提醒道。 “再有三日就是昆仑大会了,听白狐前辈说,参加地场比武的剑修有很多,光是五、六品境界的年轻人,就不下双手之数,我要不肯精益求精,怕是无缘榜首之名。”李纯阳淡笑道。 “平平安安,不要发生意外就好。” 玉无瑕说完,李纯阳的眼里透出几分疑惑的神情,玉姐姐以前,可从未说过这种话语。 嗡! 此时,只闻一声轰鸣,楼阁里漫布青色光华,穿透窗扉,李纯阳和玉无瑕互望一眼,急忙闯回了屋子。 旺盛的炉火前,白袍老人缓缓起身,面露和蔼微笑,与他面对面坐在蒲团上的小姑娘,双眸微合,长发飘动,她周身环绕着翠青色真元,颇具生机。 望着不断涌现的真元,李纯阳和玉无瑕亦是感到欣慰,这一幕,意味着苗稚衣已经开辟了体内丹田,脱胎换骨,成为了修士。 而在白狐老人的帮助下,苗稚衣迅速吸收着玲珑玉体藏蕴的大量精纯真气,半个时辰的功夫,她的修为直接涨到了三品! 最后一抹真气炼化完成后,小姑娘睁开了眼睛,初次感受到真元在体内流转,她不禁站起来活动手脚,眼中尽是欣喜之色。 “谢谢师父!” 苗稚衣高兴之余,还不忘回身朝着恩师行跪拜之礼,白狐老人亦是笑着将她搀扶起来,连连摇头。 “呵呵,是你天资聪颖,过阵子回了中原,为师再教你道门术法。” “白狐前辈要回中原?”玉无瑕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些重要信息,不禁启唇发问。 “嗯。” 白狐老人点点首,言道:“前些日子来的那位故人,要老夫帮他做一些事情,我答应了,无瑕侄女,等你找到冰蟾蜍,恢复丹田根基之后,老夫就带着稚衣离开玉柱峰。” 说到这里,白狐老人的脸上,不再有往日那般淡淡的愁色,代替的是一抹温和。 或许,因为苗稚衣的到来,已经让这位孤独老人对过往旧事释怀了。 “纯阳哥哥、无瑕姐姐,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去湘月城!” 苗稚衣笑容满面地向双侠发出邀请,可李纯阳和玉无瑕都没有回答她,因为他们都有要事在身,一人要回长白山,一人要去仙阳城。 “你们不想去湘月城吗?那我带你们去锦官城见我的老师,让他把你们的经历写成诗词,一定让哥哥姐姐出名!” “呵呵,锦官城,听说周郎的文渊阁就建在那里。”李纯阳不禁淡笑道。 “对,我老师就是周郎,本名周瑾瑜,你们认识他吗?”苗稚衣一脸喜色地问道。 闻言,李纯阳和玉无瑕均是面色微变,剑客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苗稚衣,问道:“周瑾瑜,儒门武贤周雨谦之子,他是你的老师?” “嗯,他和纯阳哥哥年龄差不多。” “我···” 李纯阳不禁苦笑一声,欲言又止,早知稚衣和周瑾瑜有这层关系,他们当初救下她的时候,就该原路返回十里幽篁,将稚衣交给周郎照顾,至少在那里,比她待在玉柱峰要安全。 不过木已成舟,往事不可逆,苗稚衣拜在白狐老人门下,也算是老少之间的一段缘分。 白驹过隙,三日之后··· 玉柱峰上,白狐老人使出腾云驾雾之术,载着李纯阳、玉无瑕、苗稚衣三人,飞往昆仑大会举行之地,八岐天岳! 高空上,李纯阳一行人迎着寒风飞行,俯瞰昆仑境内全貌,经过一处连绵不绝,壁立千仞的山峦时,只见有十数人御剑从山中凌空飞出,与李纯阳四人相隔不足五里。 “那些人也是剑修?”李纯阳瞧见那些人后,不禁发出疑问。 “藏剑宫。” 白狐老人声音平静地回应一句,旋而,他的目光穿过厚重云霭,落在那些剑修的身上时,眼里浮现出一抹异色。 “奇怪,这些藏剑宫弟子的衣饰,怎么有这种变化?更像是朝廷官兵,连那宫主席远山,都穿上了织金蟒袍。”白狐老人感到疑惑,淡言道。 “他腰上系着青花绶带,这是朝廷二品官员的象征。”玉无瑕启唇补充道。 此时,藏剑宫众修士里,为首之人席远山,也认出了白狐老人,他独自踏剑飞掠而来,与云雾并驾飞行。 “白狐老先生,好久不见啊。”席远山身着蟒袍,背负双手,意气风发地向白狐发出问候。 “呵,藏剑宫宫主,看你带了这么多弟子来参加比武,想来是对地榜首名,志在必得了。”白狐老人面色平静,淡笑道。 “不不不,不是榜首。” 席远山摆了摆手,伸出三根手指,满脸自信地说道:“我藏剑宫,要的是地榜前三甲!” 闻言,白狐老人不禁眉头微挑,满腹狐疑,整个昆仑人尽皆知,藏剑宫出了一位剑道天才,裴惊鸿,可除了此人,其余弟子资质平平,藏剑宫要得地榜前三甲,根本是不经之谈! 想到这里,白狐老人又瞥了一眼身后的白衣剑客,他虽然不懂剑法,但李纯阳在峰顶练剑这十余日的表现,常常让他感到惊叹,地榜三甲,合该有李纯阳一席。 “呵,席宫主这般自信,那老夫就祝你藏剑宫在昆仑扬名了,只是看你这身衣着,莫不是在朝廷做了官?”白狐老人淡笑着问道。 “然也!” 席远山脸上喜色更甚,回答道:“偌大的昆仑之境,江湖门派繁多,又无大型城郡,当今圣上为了维护此地治安,要建设一座山城,管理整个昆仑,于是,在下毛遂自荐,被圣上赐封昆仑城主一职,官位二品!” “哦,那就恭贺席宫主新官上任,将来为昆仑造福了。”白狐老人笑言间,眼中却是划过一抹冷色。 “哈哈哈哈,久闻白狐老先生曾在道门任职天师,等建城之后,可否请先生来帮忙管理?你我当同受皇恩,为昆仑百姓谋福!” 席远山一番言语,字里行间都是在劝白狐老人做官,后者心知肚明,毫不犹豫地婉言谢拒:“老夫闲云野鹤,无心再涉世事,还请席宫主另寻良士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不打扰老先生了,昆仑大会过后,在下当择日登峰拜访,还请老先生不要拒我于门外。” 说罢,席远山眼中含有失望之色,轻踏飞剑,离开了李纯阳一行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琉璃亲赠机关匣 “听闻席远山性格孤傲,今日一见,言行举止,丝毫不似传闻那般。”望着席远山飞远的身影,玉无瑕轻眨美目,道。 “看人不能只看外表,他是带有目的接近老夫的,不然怎会如此低声下气?我在玉柱峰隐居这么多年,也从未见他上山造访。”白狐老人淡淡一笑,道。 这时,李纯阳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位藏剑宫宫主,直言要拿下地榜前三甲的名位,但我思来想去,大概只有裴惊鸿有此资格。” “嗯,天剑峰藏剑宫,在昆仑十二峰各门派中,其名气地位仅次于昆仑派,但历届昆仑大会,藏剑宫弟子的表现,都没什么稀奇,老夫猜想,席远山如今当上了二品大官,可能为了制造声势,向朝廷要了几个好苗子。”白狐老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按理来说,江湖门派的活动,不该有朝廷的人参加,当初天山魔宫祸乱天下,朝廷未发一兵一卒,这让武林与朝廷结怨至深,玄黄盛武,是三教为了缓和武林与朝廷的关系联合举办的,当时也未准许朝廷的修士介入。”李纯阳说道。 “呵呵,这可就说的有些远了,昆仑大会的主办者是萧祖师,关于席远山的事情,且看他的态度吧。” 白狐老人轻拍座下云雾,加快了飞行速度,约莫一刻钟后,拨云见日,四人向地表望去,只见连绵乱峰如戟,而群山之间,有八座尖峰大山围在一处,而中央平野,形成了一座天然的竞技场,颇为壮观。 此地,便是昆仑赫赫有名的八岐天岳! 十里平野,明确划分了天场与地场的区域,各大小门派修士陆续赶来,参加比武的、怀着学心来观战的、途经此地凑个热闹的人,不下万数,李纯阳等人落到了一处僻静之地,立在岩石后面,挡避风寒。 “好了,你们就在此静候吧,我先带稚衣去观战席,大会开始之前,你们的对手会由抽签来决定,各大门派卧虎藏龙,除了几个名气极盛的人,每届的天地榜上,也不乏一些无名之辈上榜,这样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不要小瞧任何对手,切记!”白狐老人一脸严肃地提醒道。 “放心吧白狐前辈,我和玉姐姐代表玉柱峰出战,一定是竭力而为。”李纯阳亦是认真地回答道。 四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后,白狐老人脚下生雾,带着苗稚衣飞往那一座嵌在在半山腰上的石台,与十二峰各位资深修士会面。 呼呼! 北风呼啸,一只巨大的紫红葫芦朝着八岐天岳飞来,白琉璃、程鹿鸣及众多昆仑派弟子坐在上面,同来参加这场比武盛会。 “嗯?是李少侠和玉姑娘。”程鹿鸣望见在岩石下静修的二人,会心一笑,道。 “在哪里?在哪里?” 白琉璃听到程鹿鸣的话语,急忙起身朝下方观望,果不其然,岩石旁是两道无比熟悉的身影。 “李纯阳!” 白琉璃开口朝李纯阳打着招呼,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白衣剑客仰首望见小姑娘后,亦是面露微笑,向她挥手示意。 而在另一处,藏剑宫众人御剑来到,带头的那名年轻弟子,双手抱胸,神态傲然,他从飞剑上一跃而下,系着长发的两根红绸带同衣袖轻摆,飘然落地。 “昆仑派···” 裴惊鸿看到那只从空中飞往野地边缘的紫红葫芦后,不禁轻声自语,凝神远望。 “我猜,白姑娘应该是和程鹿鸣一起来的,不过去打个招呼?”裴惊鸿身旁,一名身穿白锦青花,背负长剑的年轻人,开口问道。 “这种琐事,就不劳林兄提醒了,本次昆仑大会地场,还不知道会出现多少黑马,你可要当心,能否保住前三甲的位子。” 裴惊鸿淡言道,脑海中想起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外乡剑修,那人剑法不俗,或许也会来参加比武吧。 “呵,我自然是会认真对待。”锦衣青年神色慵懒,顺带瞥了一眼不远处在树下盘膝独坐,用麻布擦拭铁剑的黑衣青年。 “惊鸿,话说那个家伙是什么来头?他没穿你们藏剑宫的衣服,用的那支铁剑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性格还挺高冷,谁也不搭理。” 闻言,裴惊鸿顺着青年的目光望去,轻描淡写地说出那人名字:“燕小七。” “他身份平常,刚进藏剑宫一个月,剑法还算凑合,有时候还吵吵着要当昆仑第一大侠,简直笑话!” 裴惊鸿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又道:“宫主今日让弟子们挑选剑器,唯独他不换,非要用那支破剑参加昆仑大会,看着吧,等上擂台的时候让人家毁了剑,他就知道什么叫丢脸了!” 说完后,裴惊鸿转身走向紫红葫芦落下的地方,想着与白琉璃见上一面。 与此同时,白琉璃、程鹿鸣等昆仑派弟子齐齐落地,与中原双侠会面。 “白姑娘,好久不见,剑法有所精进吧。”李纯阳笑着问候道。 “当然,还要多谢你的帮忙咯,作为回报,这个东西送你了。” 白琉璃笑盈盈地从身后取下精钢铸造的剑匣,递向白衣剑客。 “这是剑匣?” 李纯阳接过匣子,细细看去,只见剑匣通身镌刻着精美纹路,前端还有机关,轻轻一按,剑匣内部顿时如飞鹰展翼般分出六个长鞘,可插入刀剑等短兵。 “这是机关匣,是璇玑城的名匠铸造的,非常轻盈,最多能放六件兵器,你不是有三把剑嘛,别用那个破烂剑袋了。”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白姑娘。”李纯阳面露微笑,将清风、明月、竹叶青三把名剑,依次放入机关匣的长鞘里。 看着三支江湖名锋,白琉璃狡黠一笑,问道:“话说你是使双手剑的,多出来的剑也用不了,能不能把那支竹叶青送给我呀?” “你用的绵雨剑,和竹叶青的剑势完全不同,等昆仑大会过了再说。”李纯阳含糊其辞,也不明言送或不送,他不想让白琉璃心情不快,但也不能轻易将竹叶青交予他人。 “略,小气鬼。” 白琉璃朝李纯阳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计较纠缠,而二人对话这一幕,恰巧被赶来此地的裴惊鸿看到。 “他来了。”玉无瑕轻启粉唇,声音漠然。 “谁?” 众人回首望去,只见百步之外,裴惊鸿独身来到,正一脸戾气地望着李纯阳。 而后,裴惊鸿与白琉璃四目相对,彼此无言,心高气傲的剑客,不禁握紧了拳头,他也曾上天子峰与白琉璃见面,但从未见过这位姑娘的真挚笑容。 “早猜到你会来,外乡人。” 裴惊鸿刻意收敛着脸上怒色,又将目光挪移到李纯阳身上,平静道出一句话后,愤然转身离去。 “你和裴惊鸿认识?”白琉璃轻哼一声,神情有些不悦地问道。 “一面之缘。” 李纯阳望着裴惊鸿远去的背影,不禁回想起那日在山林间的交锋,单论剑法而言,此人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对手。 第一百七十四章 比武台上再相见 八岐天岳,云霭弥散,清阳曜灵。 嗖!嗖! 倏然,天子峰方向,空中飞来四道身影,正是昆仑派开山祖师萧锟铻,以及灵霄、灵火、灵雨三殿长老,四人出现后,数以万计的崇敬目光投望而来,昆仑派,昆仑第一江湖门派,宗师萧锟铻,更是术法界一位泰斗,不知是多少修士仰望憧憬的对象! 山腰石台上,萧锟铻四人缓缓落定,来到众高手身前,俯望山野中的无数年轻英杰。 踏! 于此时,尖峰山顶,一位身着麻袍,头戴斗笠的老人立在悬崖边缘,临风而立,观望全局。 “师父,有人。” 灵雨殿殿主白鹤望见麻袍老人,自觉疑惑,不禁凑到萧锟铻身旁,提醒一声。 “不必挂心,他就是老夫那位的朋友。” 萧锟铻淡淡一笑,旋而面向八座尖峰环抱的山野,参加比武的各门派弟子,渐渐停止了喧哗,唯有猿鸣鹤唳,回荡在天地之间。 “诸位英杰才俊,今日是秦历十九年,正冬初九,亦是我昆仑境内第六届比武大会,照往年惯例,比武分为天场与地场,规则为八人混战和一对一抽签进行,现在,请诸位根据自身修为入场。” 萧锟铻清声说完后,五指微动,引动八岐天岳的地脉真气,南北区域,各有一座无形结界在山野中铺展开,伴着轰鸣之声,尘土飞扬,一座座古老斑驳的铸金石台拔地而起。 结界分化天地场,意味着比武即将开始,李纯阳不禁与玉无瑕互望一眼,彼此都心系对方安危。 “玉姐姐,你的丹田根基有损,别太勉强自己。”李纯阳说道。 “嗯,你也要顾好自己,对战中不要分神,走了。” 玉无瑕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提醒一句后,便同程鹿鸣施展轻功,掠往天场的比武场地。 不久后,修士们分成两批,分别进入场地,萧锟铻轻挥衣袖,固定了结界,刹那间,整片山野里杀气腾腾,各大小门派修士之间,眼中均是有着敌意,尚无战事,现场氛围已然是剑拔弩张! “接下来,是第一场比武,无功法、武学、兵器的限制,请诸位持签上台。” 萧锟铻言罢,微微颔首,段衡、余星火、白鹤三位长老飞往地场,手中竹筒轻摇,晃出一支支竹签,如飘飞的雪花,落在每个修士面前。 啪!啪! 地级比武场上,李纯阳和白琉璃并肩而立,各自抓住了一只竹签,朝着彼此伸开了手掌。 二十四。 十一。 看着两支竹签上截然不同的字迹,白琉璃不禁撇了撇嘴,道:“八人对决,只能留下两个,本姑娘还想着能和你上同一个比武台,与你联手应敌,省些力气呢。” “白姑娘剑法盖世,何须我帮忙,祝你好运,名列地榜三甲!”李纯阳淡笑道。 “哼,鬼知道你是不是说的真心话,等到了第三场对决,你最好不要遇上本姑娘!”言罢,白琉璃摆了摆手,与李纯阳分开,奔往各自的比武台。 踏! 第二十四座比武台,李纯阳纵身一跃,落在相对应的边缘地,而四面八方也陆续有人走了上来,刀修、法修、枪修,个个都是意气风发,信心十足,而最后一人登台,立在了李纯阳身旁。 “李纯阳!” 一声惊喝,令白衣剑客忍不住回首,看到那名满脸欢喜,平民打扮的黑衣剑修,他的嘴角亦是露出了微笑,此人,正是那日与他在客栈中饮酒的落魄剑修,燕小七! “好久不见,小七。”李纯阳淡笑道。 “哈哈,刚才进入结界的时候,我还在想你也是剑修,会不会来参加比武,没想到你我同上一处比武台,怎么着,外乡剑修,冲着地榜榜首来的吧?”燕小七脸上喜色不减,侃直地问道。 “你不也一样?” 李纯阳回问一句,旋即二人抚掌大笑,丝毫不顾忌其余六名修士的异样眼神。 “诸位在地场比武台的修士请听好,第一场比武,八人混战,最终胜出的两名,可以参加第二场,切记,比武期间,点到为止,不得使用暗器、毒物,谁若是违反规则,决不轻饶!”昆仑派大长老段衡,立在地场结界上空,宣布比武规则。 然而,比武还未开始,萧锟铻及众多门派高手,已是将目光投往天场结界,比起数百人乱斗的宏大场面,天级比武场,总共也只有二十余人参与,这些人里,将来大部分会是昆仑境内的一方之主,他们之间的对决,比地场的战斗更有看头。 地场结界,段衡话音刚落,几十座比武台上,氛围更显焦灼,彼此之间的敌意目光如刀剑般森寒,同门弟子相互联结,逐渐形成多方对峙的状态。 “纯阳兄弟,咱俩联手试试。”燕小七笑道。 “好。”李纯阳轻轻点首,与燕小七并肩而立,冷观全场,其余六名修士,则是三三成群,众人见李纯阳二人联手,便将他们当做了突破口,六人心照不宣,向两位剑客投来不善的目光。 “第一场比武,开始!” 随着段衡一声轻喝,整个地场结界里杀气凛凛,修士们之间展开了激斗,第二十四座比武台上,六名来自不同门派的弟子,纷纷紧握兵器、施展术法,围攻两位年轻剑客! 叮! 李纯阳一指轻按身后机关匣,六鞘如翼展,乍现三支名锋,面对这些四、五品境界的修士,白衣剑客两指轻勾,一道紫虹自身后飞出,明月剑,赫然在握! “好剑,嘿嘿。” 燕小七见李纯阳手中剑器不凡,眼中露出些许羡慕之色,他则是伸手从剑袋里取出那支被他擦得锃亮的铁剑,神情傲然地举在身前,并没有因为此剑平凡而感到蒙羞。 殊不知,山崖上迎风伫立的老人,将这一幕尽窥眼底,看到燕小七用出铁剑,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翘。 “呵呵,昆仑大会的比武,竟然还愿意用这支铁剑。”宋乾元自言自语道。 “小七,这么重要的盛会,藏剑宫连把好点儿的剑都不许你们用吗?”李纯阳看到铁剑后,不禁开口问道。 于此时,一名五品刀修率先攻来,凌厉刀势直指燕小七,而后者却不紧不慢地挥动铁剑,只闻“锵”的一声,刀剑相击,燕小七手腕抖动,磅礴真元泄于剑锋之上,直接崩飞了刀修手里的兵器! “好剑法!” 看到此招不俗,李纯阳暗暗称赞一声。 “宫主拿出来了不少崭新的剑器,让我们挑选,可我觉得手感太差,不如这把铁剑好用,嘿嘿,再说了,这是那位老前辈好心赠我的,用此剑打败各路高手,也算是不枉老前辈对我的赏识。”燕小七咧嘴一笑,回答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祖师怒斥席远山 昆仑盛会,万众瞩目,天场与地场的战斗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观战席上,众门派高手的面容,或是喜悦难掩,或是挂忧带愁,无一例外,他们都希望自己本门弟子能在这第一轮的淘汰混战中胜出,进入对决,毕竟那关乎门派今后声誉。 坐在主席位置上的萧锟铻祖师,目观天场全局,当他看到程鹿鸣全面压制对手,稳操胜券的时候,不禁会心一笑,又瞥了一眼地场各处比武台的战事。 “咦?碧水门的弟子,怎么没来?” 萧锟铻遍寻比武台,不见身穿碧水门服饰的剑修,不禁感到一阵疑惑,他侧身望向在不远处观战的柳垂青,后者觉察到祖师目光后,便主动起身,来到他的身旁。 “柳门主,老夫坐观整个地场,为何不见你门下弟子?”萧锟铻问道。 “额···” 柳垂青一时哑然,他不禁回望一眼藏剑宫宫主,席远山见状,只是轻轻点首,示意他不必担心。 “萧祖师可能还不知道,就在昨日,我碧水门已经成为藏剑宫势力辖下的一支门派,所以本门弟子,都算是藏剑宫的弟子了。” 柳垂青话语落下,萧锟铻不禁白眉微挑,旋而舒缓如初,他一开始还在纳闷儿,为何席远山来的时候那般意气飞扬,原来是吞并了碧水门。 “数日前,官府的人带席远山找到老夫,说他已经在朝廷中任二品官职,要在天剑山下建一座山城,维护民安,望我能给予一些帮助,同为昆仑苍生谋福,此事,你可知晓?”萧锟铻淡声问道。 “在下略闻一二,不过,加入藏剑宫的不止我碧水门,拜剑山庄庄主也已答应。”柳垂青认真点头,回答道。 “呵呵,想必席远山答应了你们不少好处,但老夫得提醒柳门主,加入藏剑宫,今后便是为朝廷办事,当处处小心谨慎,将来若是与朝廷发生矛盾,要自行解决,我昆仑派,绝不沾惹朝廷风波。” 萧锟铻言语平静,但这一席话,引来不少门派高手的关注,他们久居昆仑,都知道萧祖师的性格,在他老人家看来,江湖门派归顺朝廷,等同于背叛武林! 踏! 此时,席远山坐不住了,当即带着拜剑山庄庄主,满脸笑意地站起身来,走到萧祖师另一旁。 “祖师,我席远山愿向天发誓,任职昆仑山城城主期间,绝不做危害苍生的恶事!”席远山举起手掌,信誓旦旦地说道。 闻言,萧锟铻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北境敕勒川,游牧诸族合兵甲数万,对秦境领土虎视眈眈,老夫且问你,若有一朝,战祸延及昆仑,你这个山城之主,该如何做?” “当然是请朝廷出兵,再集结各门派势力,共应来敌!”席远山认真地说道。 “共应来敌?在朝廷的带领下?” 萧锟铻的眼中忽然出现几分厉色,面色凝重地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昆仑各门派可为苍生大义,不惜存亡,但绝不能受朝廷的颐指气使!” 说到这里,萧锟铻愤然起身,目光扫过整个观战台,众江湖高手见势不对,纷纷起身,祖师再度开口。 “九年前,魔宫造祸,屠我昆仑大小门派六十三座,届时,朝廷未发一兵一卒,是中原武林的义士,血战天山,才换的昆仑和平,让在座各位能安然在此开宗立派,这段儿往事,谁要是敢忘了,别他妈的怪老夫翻脸!” 此言一出,席远山浑身微颤,脸上也添了几许苍白,似是如梦方醒,他想要解释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寒风拂来,吹动着萧锟铻的苍白鬓发,在场修士均是噤口不言,与山野里战斗的激烈形成鲜明对比。 “师父请坐,天场的第一轮战斗快要结束了。”段衡来到祖师面前,拉开金椅,余星火和白鹤则是左右搀扶,请萧锟铻入座。 “诸位,是老夫失态了,还请见谅。” 萧锟铻开口致歉,示意众人回座,本来意气极盛的席远山,此刻心乱如麻,白鹤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远山,师父的话,绝非有意针对你,恰恰相反,日后你在天剑山山下建城,昆仑派一定会给予帮助。”白鹤长老轻声安慰道。 “我···不明白。”席远山轻轻摇头,道。 “你没有参与那场惨战,更没有见识过朝廷的冷血无情,当然不明白,不过你也不必自责,朝廷在此建一座城,想要全面管治昆仑,这是不可避免的,总该有人来做。” 白鹤长老又说了几句后,便回到了席位。 与此同时,天色微变,叆叇浓云铺布,落下一阵小雪。 第二十四座比武台上,李纯阳与燕小七联手,对阵六名修士,率先动手的刀修,被燕小七轻易破招后,众人也都警惕起来,运气攒力,寻找二人破绽。 “怎么不一起上?当心迟则生变。”燕小七见众人犹豫,不禁开口提醒道。 “哼,一起上的话,你怕是接不住三招!” 两名拜剑山庄的剑修有心试探李纯阳二人本领,齐齐出面,对此,李纯阳气定神闲地往前一步,单剑挡关。 “杀!” 杀声即出,两名剑修起招不同,一人单手举起细剑,旋身直刺;一人双手握着阔剑,力劈而来,李纯阳体内真元流转,泄于名锋之上,紫华荧耀,悍然成招! “玉人捧露盘!” 李纯阳使出《侠客行》的剑招,横剑斜扫,拨开那道直刺而来的剑锋,使其偏移数寸,燕小七则是趁势而上,铁剑猛然一记重击,打落细剑的同时,雄浑剑气轰在那名剑修身上,当场将他震伤。 唰! 刹那间,另一名身材魁梧的剑修,双手剑势如山岳倾塌,白衣剑客施展出踏雪无痕,身掠残影,轻而易举地躲开此招,阔剑落地,崩击千道火星,坚硬无比的特制石台,深深陷下一道剑痕。 “力道不错!” 李纯阳称赞一声,旋即弹指震剑,刚猛的真元化作剑气横扫而出,魁梧剑修躲闪不及,连人带剑一同被轰飞数丈,强横的剑气余劲,逼得其余四名修士亦是倒退连连,为之震惊。 “厉害!” 燕小七不禁惊叹一声,场上这些四、五品修士,都是各门派选出来的精英,却被李纯阳一剑逼退,足以见他的本领不凡!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双剑联手败六修 比武台上,李纯阳与燕小七联手应敌,连着逼退三名对手后,六个修士也意识到了这二人并非泛泛之辈,他们只得重新改变战策。 “双剑打头阵,枪修去左,刀修去右,我二人引术法将他们逐个击破!” 一名法修道出自己的想法后,其余人均是点首同意,随着六人周身真元力量的不断攀升,分别使着细剑、阔剑的两名剑修,踏步而出,杀向李纯阳与燕小七! “新燕啄春泥!” 燕小七似是有意在李纯阳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剑法,先手出剑,其势之快,如飞燕疾行般,剑尖精准地点击在细剑之上,强烈的真气流窜,震得那名剑修手腕生疼。 踏! 与此同时,刀修趁势攻来,燕小七只好暂避锋芒,退后数步,单剑会双修;而李纯阳那里,亦是面对枪、剑双修的攻击,彼此激烈交锋之际,那二名法修,齐齐出招,磅礴真元凝化出两只面容狰狞的凶猛虎形,朝着双侠噬咬而去! “吼!” 猛虎下山,以迅雷之势扑了上去,李纯阳与燕小七均是朝一旁闪躲,避开虎形的攻击,但他们也就此分开,相距三十余步,不得相互照应。 “你们必输无疑!” 那名枪修冷哼一声,提枪来刺,李纯阳仍然是面不改色,缓缓松开五指,任由明月剑暴掠出去,紫虹瞬闪,只闻剑器擦身之声,枪修的腰部衣衫破碎,浸出殷殷朱红色。 铛! 腰间剧痛传遍全身,原本杀势腾腾的枪修,顿时双手拄枪半跪在地上,他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森寒剑锋已经抵住了他的脖颈。 “你输了。” 李纯阳平静一语,五指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明月剑从枪修的脖颈处挪移,继而回旋斩向攻向自己的剑修! 铛! 只有四品境界的剑修,仅是举着阔剑挡了一击,便耗去不少的真元,李纯阳催动剑意,引长剑连砍数招,逼得那名剑修无力招架,握剑的虎口都震出了鲜血,已然是落败。 “先打败此人!”两名法修望见李纯阳一剑连败双人,他们不禁有些慌神,操控着两只庞然虎形,齐齐扑向白衣剑客。 “踏雪无痕!” 面对猛虎的凶悍攻势,李纯阳立刻施展轻功,纵身腾空,连续点踏十数步! “是北武林的《踏雪无痕》!” “五品境界竟能踏空而行,真是一桩罕闻。” 观战席上,一些高手注意到腾空跃起的年轻剑客,不禁开口称赞,白鹤、萧锟铻顺着那些人目光望去,认出是李纯阳,亦是都面露淡笑,微微颔首。 在天子峰的时候,他们都见识了这个年轻人的精湛剑法,没想到,他的轻功也练得这般炉火纯青! 而坐在席位上的白狐老人,神情平静,他隐隐有种预感,地场这些天骄俊杰里,能坚持到最后的,必然会有李纯阳! 浓云密布,细雪纷纷扬扬,零散地落在白衣剑客的发梢上,躲开虎形进攻后,李纯阳伸手轻拍机关匣,清风剑陡然暴射而出,直指两名法修! 唰! 翠青流光闪过,破开数道真元防御,将两名反应不及的法修斩伤,二人深知与李纯阳本事相差甚远,只好咬牙认输,不甘心地将虎形收回。 也就在这时,燕小七提剑挑落长刀与细剑,与那两名修士分出胜负,当他回首去看李纯阳那里时,才发现对方的战局早已落幕,而且是以一敌四,速战速决! “喂,那两个家伙你是怎么对付的?”燕小七心中疑惑,瞥了一眼正走下比武台那两名法修,问道。 “飞剑。” 李纯阳淡淡一笑,两指轻勾,明月剑与清风剑在他头顶盘旋,继而落入剑匣。 “没想到,他对剑意的掌握,已经如此熟练了。” 山顶之上,宋乾元负手而立,对李纯阳的表现轻声喟叹,与萧锟铻等人不同,他的目光始终在地场的比武台上游走,观望每一处与剑修有关的战局。 直至地场的战斗全部结束,让这位中原剑圣真正留意的天骄,也不过寥寥之数。 鬼谷派,李纯阳! 燕子村,燕小七! 藏剑宫,裴惊鸿、林牧之! 昆仑派,白琉璃! 拜剑山庄,楚子淳! 细雪潇潇落下,山野里的厮杀之声逐渐断绝,数百名修士拖着伤躯、失魂落魄地走出地场结界,只剩下几十名胜者,守在比武台上,他们当中,也不乏一些受伤较重的人,虽说在第一场混战中胜出,但下一场的对决,对他们来讲,已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果然,毫发无伤。” 天场结界里,一座高耸的比武台上,玉袍佳人一双美目紧望着那名白衣剑客,瞧见他那副镇定自若,英姿勃发的模样,她感到了一阵心安。 “第一场比武,正式结束!” 段衡掠至地场结界上空,宣布战斗结束,获胜的修士们纷纷盘膝坐地,趁着这短暂功夫休养生息,而观战席上,诸位掌门开始议论起来,表述自己对这些年轻后辈们的看法。 “白鹤,天场只剩下八名修士,让他们各自下台休息吧,等地场的第二轮比武结束,再让他们入场。”萧锟铻传话给灵雨殿长老,道。 “师父,那地场的第二轮比武,何时开始?” 白鹤忍不住发问,他的眼睛望向第十一座比武台,白琉璃此刻正在台上静修,刚才的战斗中,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将剑法施展的淋漓尽致,白鹤很是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 “呵呵,不急,总该让他们喘口气儿,调整好精神状态,一刻钟后,再让他们重新抽签。” 萧锟铻说完后,白鹤便赶往天场结界,示意程鹿鸣、玉无瑕等人暂时散场,众人闻言,却都没有休息的意思,纷纷登上高处,观望地场结界中的情况。 一刻钟的时间里,大雪铺布整座山野,清冷日光慢慢隐入浓云,李纯阳盘膝坐在地上,任由白雪落身,整个地场,绝大多数人都在摩拳擦掌,舞刀试剑,如他一般平心静气的修士,寥寥无几。 “李纯阳,有人在看你。” 燕小七凑到李纯阳身旁,轻声提醒道。 “嗯?”李纯阳暗觉疑惑,不禁睁开双眼,顺着燕小七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比武台上,一双神色不善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 “裴惊鸿。” 刹那间,二人四目相对,李纯阳默默道出对方姓名,而觉察到他眼中的战意后,白衣剑客收回眼神,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怎么样,这可是藏剑宫···哦不,这可是整个昆仑公认的剑道天才,有没有兴趣和他切磋一场?”燕小七看出了裴惊鸿眼里对李纯阳的敌意,不禁幸灾乐祸地问道。 “要是能跟他遇上,我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李纯阳言语平静,眼睛里有着一抹期待之色,在第一场比武开始前,白姑娘送给了自己这副剑匣,裴惊鸿那一瞬间的眼神,如刀剑般凌厉,他当时便意识到了裴惊鸿与白琉璃之间,关系非同一般。 现如今,那种神情又在裴惊鸿的眼睛中浮现,李纯阳愈发觉得,他与裴惊鸿,必有一战,无可避免!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交换战局林牧之 一刻钟的时间,空中细雪飘忽,渐渐消无,只有阵阵寒风从山间掠来,让修士们抖足了精神。 “师父,一刻钟已过。”观战台上,白鹤长老俯身在萧锟铻耳前,轻声提醒道。 “嗯,让他们抽签吧。” 萧锟铻说罢,白鹤长老便手持竹筒飞上地场结界上空,抛下一支支竹签,落向各处比武台。 啪嗒!啪嗒! 两支竹签落定,李纯阳与燕小七各自捡起一支,竹签上的笔墨字迹,均不相同。 “哈哈,还是二十四,我不用换地方咯。”燕小七晃了晃手中的竹签,笑言道。 “也很巧,我抽到的签的是二十三,就在旁边儿那座比武台。” 李纯阳也亮出了自己的竹签。 几十人抽完签之后,各自按照竹签上标注的字迹,重新登上比武台。 踏! 李纯阳纵身一跃,踏空十余步,来到第二十三座比武台上,与此同时,一名身着拜剑山庄武服,双手抱持剑袋的弟子缓步而上,立在了另一端,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斜疤,阴沉目光扫向李纯阳时,其面容更显几分凶色。 “阁下是?”李纯阳瞧得对方气态不俗,不禁开口问起来对方身份。 “拜剑山庄,楚子淳。” 闻言,李纯阳心中兀自警惕起来,照着玉无瑕之前打听的消息,这个楚子淳的本领,丝毫不逊于白琉璃,他曾与裴惊鸿比剑,三十回合,只输一招,这也是那道眉间疤痕的来历。 “好对手。” 李纯阳颔首轻笑,口中吐出的三个字,算是对楚子淳实力的认可,但对方听到后,只是冷冷一笑,眼神轻蔑,他是拜剑山庄天赋最高的剑修,岂能在第二场比武中,将一个在昆仑的籍籍无名之辈当做对手? “第二场比武,即将开始,请各位修士登上比武台!” 白鹤长老声音洪亮,示意众修士做好战斗准备,但在此时,一道从比武台上传出的声音,再度打破了宁静。 “且慢!” 第二十四座比武台,燕小七举剑大吼,待众人纷纷投来目光后,他伸手指着另一端的剑修,敞言道:“按照往年昆仑大会的规则,同门之间不得同台比武,我与林牧之都是藏剑宫的人,还请前辈让我们重新抽签。” 燕小七说完后,与他同台的林牧之忍不住笑出了声,似是对他的所作所为,表示不屑。 “险险忘了,碧水门已经并入了藏剑宫,同台比武,的确不妥。” 白鹤长老心中暗道一声后,便飞身赶来,山野间观望战局的修士们,窃窃私语,不少人都朝着燕小七投去鄙夷的目光。 “呵呵,这小子真是聪明,知道面对的是林牧之,没有胜算,就想着换台比武。” “打不过就直接认输呗,何必整这么一出?” “哈哈,专挑软柿子捏,遇上硬的就怂了!” 听着周围比武台上的嘲讽,燕小七不禁涨红了脸,他想要解释,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公平,无论胜败,都免得让人说他们藏剑宫弄虚作假,可所有人对他的看法一致,一切反驳的话语,恐怕都成了狡辩。 “愚蠢,输给林牧之又有什么可丢人的?” 观战席上,席远山眉头紧锁,暗暗骂了一句燕小七,他本想着以裴惊鸿、林牧之、楚子淳三人本领,必能夺取地榜三甲之名,毕竟昆仑大会过后,拜剑山庄也会归顺于藏剑宫,届时,这三人荣誉,都会属于未来的昆仑山城! 但是,如果白鹤给林牧之重新安排对手,如白琉璃、裴惊鸿,那可就不妙了。 “既然如此,白鹤,你就给他们抽一支签,各换对手吧。”萧锟铻声音洪亮地说道。 “我愿换到旁边这座比武台,与他一战!”燕小七再也忍受不了外人的冷嘲热讽,当即咬牙切齿,举剑指向第二十三座比武台上的楚子淳!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无数唏嘘之声,再也没有人议论燕小七的为人,毕竟他挑选的对手,丝毫不逊于那个林牧之··· “小七!” 李纯阳剑眉微皱,目露忧色,望向燕小七。 “怎么,你也不信我?”对于李纯阳的关心,燕小七不禁反问一句,前者看他一副眉眼含怒的模样,只好停止劝告,他并非不相信燕小七的本事,只是担心他会因为愤怒失去理智,在比武时乱神,落个败局。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楚子淳冷哼一声,起身跃到林牧之身旁,后者并未多说什么,仍是一副神情慵懒的模样,双手抱剑,来到李纯阳所在的比武台上。 两人交换战局后,远处围观的人群中,再无半句废话,反倒是有些嘲讽燕小七的人,开始期待着这名年轻人接下来的表现。 “第二场比武,现在开始,将对手打出比武台的一方,即为获胜!” 白鹤长老宣布完规则,现场氛围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剑锋森寒,刀光冷冽,无不预示着杀机降临! “杀!” 不知哪一座比武台上传来吼声,霎时,几十名年轻修士,各施绝学,铺开战局。 听着周围刀剑铮鸣,龙吟虎啸,林牧之似是仍没有提起兴趣,轻轻眨眼,手中剑不出鞘。 “来。”林牧之平静地看着李纯阳,吐声道。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李纯阳心知对方是轻视自己,机关匣中,明月剑飞斩而出,他踏步冲向林牧之的同时,伸手将长剑握住,饱提真元,增强数分剑势。 哧! 听得长剑疾刺之声,林牧之只觉对方攻势一般,便随手用剑鞘震出真元,形成一道障壁,然而,二人距离仅剩十步之余,明月剑乍现紫光,瞬间刺破了障壁,毫无停滞! 紫华剑锋迎面而来,迅速在瞳孔中放大,林牧之这才意识到,李纯阳刚才没有发挥出实力,是在故意藏拙,为的就是趁自己警惕不足,一招占尽先机! 然而,林牧之看破李纯阳的心计后,脸上也并无太多惊讶,只见他单手紧握剑鞘,一缕缕碧蓝真气如清澈湖水,伴着剑锋出鞘,及时抵住了明月剑的攻势! 锵! 刹那间,双剑交击,两股势均力敌的剑气悍然相撞,林牧之倒退数步,退至比武台边缘,李纯阳并未趁机再攻,而是收了明月剑,对他来说,林牧之算是个不错的对手,认真斗上一斗,赢得光明磊落才行。 “确实低估他了!”林牧之眼里露出一抹凝重之色,暗暗叹道。 旋即,林牧之手掌微握,出了半鞘的碧蓝剑锋陡然飞出,斜落在身前,剑锋铮铮作响,竟是隐有清脆龙吟之声。 第一百七十八章 纵横双剑合新招 “剑已出鞘,可是要认真了?” 比武台上,李纯阳望见林牧之取剑在手,气定神闲地问道。 闻言,林牧之担心李纯阳会使阴招,单手持剑,踩着满地雪屑,一步步走向他。 “那你可要小心了,我这支碧水剑下,可倒下过不少的六品修士!” 林牧之一边说着,一边催动真气,缠绕在碧水剑的锋端,而李纯阳听到他的战绩后,眼中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举起了明月剑,凝汇真元,准备应战。 嗤!嗤! 随着林牧之信步前行,二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两股剑气能量此消彼磨,为这场对决,拉开序幕。 踏! 倏然,本着试探李纯阳真实水平的林牧之,当即掠身一跃,手中碧水剑,通身映现龙形纹理,释放出来的碧蓝色剑气,如一条匹练,朝着李纯阳劈甩而去! “金盏倒垂帘!” 李纯阳单剑启招,明月剑抟攒三分真元,朝天一斩,狭长剑弧与碧蓝匹练碰击,在半空中震荡出一圈涟漪,旋即,林牧之持剑攻身而来,其剑势更盛之前三分! 铛! 只闻交锋之声,李纯阳竟是提剑硬接此招,紫华与蓝光相织相映,二人彼此均是无进退,好似势均力敌一般,但林牧之的表情,明显有些不悦。 “二十招之内,必须打败他!” 林牧之目露冷色,暗暗下定决心,他所面对的,不过是个外乡来的五品剑修,若是不能取胜,或者拼个两败俱伤,那可就不光是自己丢脸了,恐怕会让整个碧水门颜面扫地! 铛!铛!铛! 近身交锋,此攻彼守,李纯阳始终是有条不紊地接招、拆招,在他眼里,好似林牧之的每一记剑法,都有显著的破绽。 哧! 终于,李纯阳又找到林牧之的破绽,一剑划碎他的衣袖,将他逼退数步,这时,林牧之再也沉不住气,当即饱提真元,化成一股股波浪剑形,铺天盖地。 而在观战席上,柳垂青一直紧盯着二人比武的场景,林牧之首现劣势之际,他不禁紧握拳头,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 “要不是千年雪灵芝的机缘,他绝不可能接住牧之的所有剑招!”柳垂青气急败坏地低声言语道。 “呵呵,柳门主这一句话,可算是否定了他这十余年间的勤苦练习了。” 白狐老人就坐在柳垂青身旁,听到对方的不实之辞,他不禁反驳了一句。 “怎么,本门主说的有错?”柳垂青神色冷漠地反问道,而一想到自己与千年雪灵芝这等灵宝失之交臂,他更是感到心痛。 “柳门主言之有理,过会儿那林牧之被踢下比武台,你就以此事为理由,安慰他好了,反正老夫不觉的丢人。” “你!” 白狐老人一句话说到柳垂青痛处,后者立刻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来,但在场有这么多门派高手,他也不敢乱发脾气,只得愤愤地坐了回去,不再理会白狐老人。 “师父,纯阳哥哥能赢吗?”苗稚衣轻轻拉了拉白狐老人的袖子,眼睛里浮出一抹担忧之色,低声问道。 “乖徒儿,他不会输的,切莫忘了,李纯阳最擅长用的是双手剑法,他现在,只用了一支剑。”白狐老人伸手轻抚稚衣的小脑袋,淡笑道。 漱!漱! 第二十三座比武台上,滚滚浪涛凝化千道剑气,李纯阳觉察到扑面而来的杀势,悄然催动浩然气,护在身前,他此刻的眼神无比灼热,逼得对方使出绝学,这才能算是真正的对决! “碧水千剑截沧流!” 随着林牧之一声低喝,上百道剑气如骤雨急下,纷纷杀向李纯阳,而后者并没打算正面接招,只是施展出踏雪轻功,险之又险地避开攻势,金石所铸造的比武台,受到剑气轰击,刻出一道道醒目的剑痕。 “这一招确实不俗,比白姑娘的攻势还要强悍几分!”李纯阳暗自惊叹一声,旋而提剑抹消了其余剑气能量,暂缓攻势,微微喘息。 “哼,别想有半点儿歇息的机会!” 林牧之冷哼一声,单手倒持碧水剑,猛力朝前横斩,引动天上千道剑气,势能破山断江,密布整座比武台,让李纯阳再无任何退守之地! “粼水浣尘镜,桃花带露浓!” “翠柳连荒岸,苍烟逐野舟!” 李纯阳陡体内浩然气陡然爆发,清风剑也出了鞘,只见他双手握剑,《侠客行》名招尽出,招招精髓,将双剑使的行云流水,漫天剑气来势汹汹,却不能伤到李纯阳丝毫,不断发生崩解。 “他的剑法,似乎比门主的剑法的还要精妙!” 李纯阳置身铺天盖地的剑气包围中,仍是游刃有余,毫发无损,这让林牧之感到有些惊讶,而在前者剑招的抵挡下,五百多道剑气迅速消散,磅礴杀势,骤减七分! 眼见此招无法奈何李纯阳,林牧之果断将碧水剑抛至头顶,双手结印间,残余的剑气乱流,纷纷附着在碧水剑之上,使其剑势倍增,森森尖锋,直指李纯阳! “乱流合一!” 刹那间,林牧之单手轻推,碧水剑挟裹着可开山岳的凌厉之势,劈斩而下,那般强烈的剑气,就连周围几座比武台上的修士,也都受到了影响。 面对迎头一击,李纯阳目中战意凛然,沉喝一声,清风明月铮铮作响,聚拢浩然真元,双剑并出绝式! “春风卷雪逝长烟!” “江月横天祸红霞!” 伴着风月双剑震鸣之音,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气陡然而出,一道剑气如春风荡荡,扫起满地霜雪,最先与碧水剑剑势相抗衡,此消彼磨间,漫天飞白,水流四溅,渲染数里冬色。 此招过后,碧水剑剑势萎靡了数分,林牧之的手掌亦是微微颤动,他能感觉到李纯阳这一剑的恐怖威力,当即再催真元,碧水剑上残余的水流,猛然爆散,轰杀而下。 砰!砰!砰! 一道道水剑落在比武台上,震起层层尘涛,李纯阳手中明月剑再现极招,横斩而出,剑气能量如江心明月光华,霎时闪耀天空,将剑气水流悉数抹碎。 轰! 剑光闪耀之际,雄浑剑气径直扫破林牧之身前的防御,将他逼退十数步,而那支被他引以为傲的碧水剑,直直的飞出了比武台,插在荒草地上! “一招震飞林牧之的剑,李纯阳已经占得优势了。”观战席上,白狐老人望见这一幕场景,面露淡笑。 “那日在天子峰上,老夫一心想要观摩《侠客行》,却未曾料想,他对鬼谷派的《纵横剑道》也是研究颇深!” 萧锟铻自言自语,而周围其余用剑高手,亦是点首惊叹,他们都亲眼看到李纯阳陆续使出了两种江湖上顶尖的剑法,当真是后生可畏! 第一百七十九章 风月行天镇白龙 比武台上,李纯阳使出全新剑招,逼得林牧之身形略显狼狈,后者掌心释放真元,将碧水剑招回手里,眼中的神色愈发深沉。 “唐老爷子,竟然将合纵篇、连横篇的剑法都教给了李纯阳,看来这几个弟子里头,他最为看重李纯阳的天赋。” 宋乾元立在悬崖边缘,观望第二十四座比武台上的战局,他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期待之色。 在场诸多剑修,唯独他看的明白,李纯阳刚才那两招,应该是以《纵横剑道》和那日自己控制他身体使出的两记无名剑招为根据,蜕故孳新衍生的新剑法! “鬼谷派门下弟子,确实有几分本事。”林牧之单手持剑,拍了拍衣上尘雪,启唇道。 “过奖了,你也该让我瞧瞧,你的真本事了吧?”李纯阳话语平静地问道。 林牧之闻言,便也不再客气,只见碧水剑在大量真元的缠绕下,缓缓浮在他的面前,随即,林牧之单手两指并拢,从长剑剑锷处一直拭至剑尖,此期间,碧水剑蓝光隐现,镌刻的游龙纹路更加清晰。 啪嗒!啪嗒! 一枚枚蓝色鳞片拨落下来,隐有龙吟声,好似正在破除某种封印的力量。 “柳门主对门下弟子真是关照啊,连这种宝物,都传给了林牧之。” 观战席上,白狐老人听到龙吟之声,不禁瞥了一眼柳垂青,平静地说道。 “依本门主之见,牧之天资卓绝,绝不逊于裴惊鸿多少,这些珍稀的‘鱼龙之鳞’能让碧水剑的剑势提升两倍有余,他若能借此物登上地榜三甲,倒也不枉我这份儿苦心!” 柳垂青开口回答着,脸上愁色消减了不少,他看到了李纯阳刚才打伤了林牧之那一幕,但并不认同其他剑修们的看法,林牧之是他一手培养的天骄,岂能轻易败在一个外乡剑修手里? “吼!” 比武台上,乍起啸天龙吟,只见碧水剑之上,猛然爆发出一股磅礴真元,一枚枚鳞片浮上半空,形成一条蜿蜒盘旋的白龙幻象,栩栩如生。 “这是剑法?还是术法?”玉无瑕立在山腰上,看到在空中盘旋的巨大龙影,不禁秀眉微蹙,发出疑问。 “这是昆仑境内失传的一种秘术,取大雪湖龙鱼之鳞片,施加秘法,将其与兵器相结合,能够提升兵器的杀势,林牧之使这一招,也算是倾出底牌了,李纯阳是胜是败,全看他能否接住此招了。”程鹿鸣在玉无瑕身旁,轻声解释道。 “他当然能接住。” 玉袍美人轻启粉唇,眼中划过一抹坚定之色,她知道李纯阳向来喜欢藏拙,不露真本领,他刚才那两招惊艳了很多剑修,但那绝非他的底牌。 因为,这只是第二场比武,还未到与真正高手一决高下的时候! “本来想着在明日最终比武,与裴惊鸿、楚子淳等人对战时,再用这一招的,现在看来,你也不比他们差太多,只好先招待招待你了!” 林牧之一步步走向比武台中央,手中碧水剑轻扬,天上白龙幻形杀势愈盛,一双龙睛怒望着李纯阳,血盆大口,吞吐白息。 “这条白龙出现时,引动大量真气,封锁了整座比武台,看来他是忌惮我的踏雪无痕,想要限制我的行动,从而与我硬拼攻势!” 李纯阳瞧出林牧之的心思后,平静地望向白龙幻象,双手合掌,清风明月陡然腾飞,划出两道绚丽虹光,齐齐指向幻象。 “白龙吞海!” 林牧之见李纯阳一言不发,以为他是轻视自己,不禁感到有些不爽,他举着碧水剑,倾出极招,巨大的白龙幻象朝着两支名锋噬咬而去。 比武台上,李纯阳催动剑意,清风、明月双剑,巧妙地躲开白龙的吞咬后,破开数层真元防御,斩击在其庞然巨躯上。 哧!哧! 双剑斜斩而过,却闻金铁磋磨之声,剑锋竟然只是在白龙幻象上留下痕迹,未能将其销毁! “好强的防御!” 就在李纯阳惊叹之余,林牧之再催三分真元,碧水剑剑势暴增,白龙幻象径直扑向李纯阳,两排森森龙齿,似是能将李纯阳咬个粉碎! 踏! 望着气势汹汹的白龙,李纯阳并没有正面对抗的打算,他利用真元引回明月剑,斩破真气的封锁,使出踏雪无痕,后退十数步。 轰! 庞大的龙首轰撞在比武台上,无数石尘碎片惊飞,李纯阳丹田中浩然气陡然爆发,单掌抵住了仍有前进之势的龙头! “下台吧!” 林牧之见状,当即再赞真元,白龙幻象挟裹着雄浑剑势,欲要将李纯阳逼出比武台! 然而,李纯阳的掌心不断释放浩然气,逼得龙首不得再进半寸,随即他引真元入剑,双剑合锋,紫青光华相缠,从天而降! 唰! 刹那间,两股强横无比的剑势急冲而下,双剑并锋旋转,连连刺破白龙幻形的真元防御,最终,两支剑锋齐齐穿透了龙首! 真元溃散之际,白龙幻象身上光泽瞬间黯淡下来,碧水剑剑势骤减数分,林牧之也如遭重创,体内气海翻涌,猛然喷出一口鲜血,面色浮现苍白。 “咳咳,他一定是早就想强行摧毁白龙幻象,故意诱我出招,又被他戏耍了!” 林牧之咬紧牙关,眼睛里恨怒交加,五指朝后一扯,那几乎支离破碎的白龙幻象,收敛杀势,重新飞回半空,在他头顶上盘旋。 “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李纯阳轻轻摇头,好言劝道。 而观战席上,惊叹、唏嘘之声不绝于耳,绝大多数人都认定了李纯阳是胜者,但连着两招被对手逼得如此狼狈,林牧之已经起了杀心,此时的他,已经不再去想输赢,以及自己接下来要付出什么代价。 嗖! 与此同时,滚滚气浪席卷而来,一支断剑落在李纯阳身前,铛啷作响,白衣剑客一边警惕着林牧之,一边望向旁边的比武台。 只见第二十四座比武台上,黑衣青年退到场地边缘,大口喘息,脸上不断有汗珠滴落,值得注意的是,他手里只剩下了半支铁剑,无法再出剑招。 “呵,拿一支破剑来参加昆仑大会,简直是笑话,自己下台吧,免得自讨苦吃!” 楚子淳立在比武台中央,不禁发出冷笑,相较之前,他的脸色此刻显得有些苍白,毕竟燕小七实力不俗,对战中,二人剑法各有长短,他也感到了一阵压力。 不过,燕小七的剑已经折断,此局胜败,已见分晓了。 “妈的,就算没有剑,我也绝不开口认输!” 燕小七咬咬牙,猛然站起身来,铁剑已断,他的脸上毫无惧意,只是眼睛里透出几分心疼之色。 这是那位老前辈赠予他的剑,也是他走出燕子村,初入江湖以来,用的第一把剑。 所以,燕小七将这把平平无奇的铁剑看得很重,甚至不顾众人反对,毅然带着它来了八岐天岳··· “燕小七,接剑!” 第一百八十章 风月碧水分胜负 比武台上,燕小七单手握着断剑,步步走向楚子淳,于此时,一道洪亮声音叫住了他。 “燕小七,接剑!” 黑衣青年回首望去,只见白衣剑客身后剑匣开启,翠绿如竹叶青泽的长剑陡然飞出,朝着他飞了过来,燕小七眼疾手快,急忙伸手将此剑握住。 江湖兵器谱,六十名,竹叶青! 长剑在握,寒光映眼,感受着这三尺青锋中藏蕴的凌厉之势,燕小七不禁两眼泛红,向李纯阳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而对方只是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李纯阳,谢了!” 燕小七大声言谢,旋即携剑掠向楚子淳,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后者吃了一惊,楚子淳急忙提剑接招的同时,亦是对李纯阳怀恨在心,他的目标是地榜三甲,自然不愿在第二场比武中,耗费太多心力。 “这个混蛋,居然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死活!” 林牧之神色发狠,碧水剑在手中铮鸣欲动,天上的白龙幻象顿时支离破碎,爆发出一股雄浑真气,荡散八方! 轰! 气劲余波轰杀而来,李纯阳惊觉危机,不再顾及燕小七那里的情况,当即收神,御气引风月双剑挡在身前。 “碧水龙吟四海潮!” 趁此机会,林牧之大喝一声,双手颤颤巍巍地举起碧水剑,千缕真气汇集在剑锋之上,龙吟震彻天地,真元化无尽水珠,好似降下一阵瓢泼大雨。 “林牧之刚才已经损耗大量真元,又受了伤,这一招,必然是他的极限了!”程鹿鸣在山腰处观望这一幕,眉头微锁,道。 “他的伤势,一天之内难以痊愈,怕是无缘地榜三甲之列,他自己应该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就算自己出局,也要不惜代价打伤纯阳!”玉无瑕看透林牧之的心思,轻声解读出来。 “如此说来,那程某更想看看李少侠,有何应对之策了。” 言罢,程鹿鸣凝神屏息,全神贯注地望向比武台,生怕错过精彩的场面。 观战席上,众高手面部表情各异,或哀叹、或感慨、或惊喜,一时间私语不绝,但要说最紧张的,当属碧水门门主与拜剑山庄庄主。 林牧之和楚子淳,都是有望跻身地榜前三甲名位的天骄,可这第二场比武,他们分别对上了李纯阳和燕小七,而此期间,屡屡生变,四人之中,究竟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好。 叮!叮!叮! 骤雨之势,汹汹来袭,不断打击着李纯阳的真元防御,白衣剑客面对这至强一招,不敢大意,毫不犹豫地运出浩然之气,手掌朝前轻推,一座浩然障壁成型,暂缓攻势。 “我看你接下来怎么挡!” 林牧之双手结印,滔滔剑气如江潮汹涌澎湃,冲刷整座比武台,继而腾出一道道巨大水柱,狠狠地撞击在浩然气形成的障壁之上! 轰! 恐怖的水柱,夹杂着剑气能量,直接撞碎了障壁,李纯阳急忙向一旁闪身,这才险险躲过此招,但脚下已经被潮水淹没,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轻功。 “不差!” 望着一道道拔天而起的水柱,李纯阳伸手拭去额间水珠,心中剑意再引风月双剑,挟裹着磅礴剑势冲杀而出,将两道最近处的水柱轰碎。 但林牧之本着两败俱伤的想法,根本不顾自身真元的耗损,只考虑如何进攻,江潮之中,龙吟起伏,四道水柱席卷而起,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化作狰狞龙影,同时扑向李纯阳! 哗啦啦! 洪水决堤之势,猛然轰下,李纯阳立在原地,似是放弃了抵抗,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李纯阳被碧蓝色大水吞没,林牧之肆声狂笑起来。 这一招,即便是与他同阶的六品修士,也绝不可能挡得住! 短短数息后,比武台上一阵寂静,观战的修士们亦是凝神屏息,睁大了眼睛,直到大潮褪去,李纯阳所在的地方,隐隐透出了几许青光。 “我就知道他得用这招···” 山腰处的玉袍佳人,最先松了口气,秀眉舒缓,喃喃自语。 果不其然,一地青光散去,李纯阳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此刻,他仍然是身姿挺立,一袭白衣上也未见太多湿漉之处。 望见李纯阳安然无恙的模样,引起无数剑修神情激动地喝彩叫好,就连萧锟铻、宋乾元,亦是颔首微笑,对李纯阳的表现感到欣慰。 “怎么会?这不可能···” 林牧之的眼神瞬间露出几分颓靡之色,碧水剑也是剑光黯然,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李纯阳是怎么接下的这一招! 碧水门门主柳垂青坐在席位上,身体微微发颤,脸色极差,“碧水龙吟四海潮”,这是他碧水门最的顶尖的剑招,然而未能伤到李纯阳半分,不管多么不愿承认,他也看出来了,此战,林牧之败局已定! “要不是用了青釭剑,外加四成浩然气,还真是挡不住。”李纯阳对外界的喧哗置若罔闻,兀自感叹一声,缓缓抬起了右手。 嗡!嗡! 只见李纯阳五指合拢,体内真元流溢,化成数道剑气,擦着地面席卷而上,掀翻滔滔水浪! 踏! 李纯阳踩着湿润的石面,目光坚定,林牧之距他三十步左右,仍是不甘心地强催体内那所剩无几的真元,想要扭转局势。 但在白衣剑客前进的同时,悬在半空中的风月双剑,齐齐发出,瞬间荡破漫天剑气水流,色泽黯然的碧水剑,“铛啷”一声掉落在地。 林牧之伸出颤抖的手掌,踉跄着去拾剑,但当他挺起身体的时候,森冷的剑锋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处。 “自己下台,还能体面一些。” 李纯阳声音微冷,另一只手弹出真气,将林牧之手里的碧水剑震飞,对此,后者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转身走下了比武台。 战局落幕,李纯阳收了风月双剑,观战席前,柳垂青愤然起身,眼睛里却满是无奈之色,他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外乡剑修的本事,远超林牧之! “果然,李少侠的剑法更胜一筹。” 程鹿鸣点首赞叹,旋而侧首看向玉无瑕,道:“玉姑娘刚才说,早就猜到他会用那一招,不知李少侠用的是何种武学?” “齐国儒门大师吕藏韬的《幻兵诀》,真元凝化出来的青釭剑,防御力极高,外加浩然气增持其势,即便这个林牧之是全盛状态,也难以攻破!” 玉无瑕解释后,程鹿鸣心中了然,点了点头,吕大师的《幻兵诀》赫赫有名,没想到李纯阳竟受其传承,他的机缘,着实令人生羡。 第一百八十一章 燕子剑法巧取胜 比武台上,李纯阳、林牧之已分胜负,剑客呼出一口浊气后,转身又关注起了邻边比武台的战况。 只见燕小七与楚子淳谨慎缠斗,双剑交锋,刹刹映眼,数不清剑气划在比武台上,尽数留痕。 似是因为换了剑的缘故,楚子淳的每一次进攻,燕小七都能接挡下来,丝毫不落下风,战过八十余招,二人的体力、真元,均是到了将近油尽灯枯的地步! 嗤!嗤! 刹那间,又是双剑齐出,燕小七与楚子淳身上各添新红,彼此退开十步之外,一身汗血相融,喘息如牛。 “再一招,决出胜负吧!” 燕小七拖着疲倦的身体站起身来,单手举着竹叶青,指向楚子淳。 “一决胜负,你也配?”楚子淳眼里露出些许狠色,手里飞剑探出,势要刺破燕小七的真元防御,将他重创! 面对旋杀而来的飞剑,燕小七单脚轻踏大地,极力闪躲,但肩膀仍然被剑锋抹过,伤口长三寸有余,鲜血飞溅。 踏! 燕小七受伤,不禁倒退十余步,一直退到比武台边缘,脸色无比苍白。 楚子淳一招得逞后,眼中狠色更甚,提掌掠身杀来,燕小七咬紧牙关,已然不顾肩膀伤势,竹叶青夹杂着一缕凌厉真元,剑气骤发,速如飞燕行空,顿时斩了出去! “强弩之末!” 楚子淳冷哼一声,轻易地躲过了剑气攻击,可燕小七紧握长剑,微微偏锋。 “微风燕子斜!” 刹那间,剑气回转,楚子淳的手掌距离燕小七胸膛不足五寸时,斜斩而回的剑气,猛然轰击在他的后背之上,那一股凌厉剑势,直接将他打飞出去! 反应过来的楚子淳,只觉后背剧痛,狼狈地摔下比武台,对着满山修士,双腿直接跪在了地上。 “你找死!” 众目睽睽下,朝着漫山遍野的修士们下跪,楚子淳感到无比耻辱,怒得面红耳赤,他急忙站起身来,磨牙凿齿地盯着台上的燕小七,欲要上台再战时,李纯阳那里却传来一声警告。 “下了比武台,便是认输!” 闻言,楚子淳只得满眼愤恨地盯着燕小七,昆仑大会的比武规矩,他可不敢破了。 “第二场比武,正式结束!” 随着所有比武台上的战斗落幕,白鹤长老宣布地场比武结束,漫山遍野,绝大多数观战者,都是在拍手叫好,而宋乾元看到李纯阳、燕小七取胜,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随即缓步离开悬崖,来到巨阙剑旁,静待故人相会。 唯独藏剑宫宫主一人,眼神略显呆滞地立在椅子前,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席宫主,抱歉。” 柳垂青与拜剑山庄庄主悄然来到席远山身旁,开口致歉,林牧之、楚子淳落败,两位掌门找不到任何解释的借口。 “本来有望夺取地榜前三甲的三人,一下子败了两个,败了两个啊···”席远山不禁长叹一声,双眼失神,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神采奕奕。 “席宫主不必太消沉,那名燕小七,是藏剑宫的弟子,他的表现再好一些的话,说不定也可以在前三甲位置上,占得一席。”柳垂青安慰道。 “燕小七?” 席远山不禁面露冷笑,轻轻摇头,从刚才的对战中,他也看出来了燕小七的真实本领,的确是不逊于楚子淳,但他受伤不轻,明日的最终比武,只怕是都登不上八岐战台! “但愿明日评选,惊鸿能安稳拿下地榜第一,替我藏剑宫争些脸面。” 席远山轻声自语,不禁望向那名同样是使用双剑的青年,他本想着林牧之、楚子淳、裴惊鸿三人,能在最终比武时名列三甲,为藏剑宫争光,但第二场比武,接连杀出李纯阳、燕小七这些黑马,席远山已然梦碎。 现在,他只盼着裴惊鸿能够在明日技压群雄,夺得地榜首名! “第二场比武,共有四十七人胜出,其中七人受伤极为严重,同样淘汰出局,剩下的四十人,现在可以离开结界,找地方休息了,等明日早晨,还在这里集合!” 白鹤长老简言几句后,众修士们纷纷离开地场结界,李纯阳则是纵身掠下比武台,与燕小七碰面。 “小七,厉害!” 李纯阳赞扬了燕小七一句,后者亦是满脸喜色,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息。 “多亏了你,谢谢你借剑给我,不然,还真搞不定那个楚子淳。”燕小七满脸感激地向李纯阳道谢,双手握着竹叶青,递还给他。 “先用着吧,明日还有一场比武,说不定可以名列三甲,祝你好运。” 李纯阳不以为然地推了回去,燕小七却是苦笑一声,轻轻摇头,说道:“刚才的对战,我的功体受了不小的创伤,以我现在的状态,明日比武,顶多算个陪衬。” “哎,这倒未必,四十个人里面,大部分都受了轻伤,功体有恙,明日认真对战就是了。”李纯阳笑着安慰道。 “李纯阳!” 就在二人闲谈之际,一声娇喝叫住了李纯阳,剑客转身望去,只见白琉璃、玉无瑕、程鹿鸣三人飘身而来,白琉璃的清丽面容上,秀眉微蹙,余有几分怒色。 “白姑娘,恭喜你了,在第二轮比武中胜出。”李纯阳双手抱拳,向白琉璃祝贺道。 “少打岔,我问你,你在台上使的那两招是什么剑法?在天子峰上,从来没见你用过,有这么厉害的招式,你居然瞒着本姑娘。”白琉璃撅着小嘴儿,一脸不忿的模样。 “哪里有瞒着你,我这是回到玉柱峰之后,根据《侠客行》和其他剑招,练了三式新剑法,你要是感兴趣,等过了昆仑大会,改日教你。” “好了,琉璃,你就不要为难李少侠了,他在刚才的对战中,赢的并不轻松,你们都早些歇息吧,明日比武,可是要消耗很大的体力。”程鹿鸣开口劝说道。 随后,李纯阳与燕小七道别,后者起身去寻其他藏剑宫的弟子,李纯阳四人则是登上了山腰,去找萧锟铻、白狐老人。 这时,大多数高手都已经下山,带着本门弟子离开八岐天岳,准备明日事宜,萧锟铻看着四个迎面走来的年轻后辈,颇觉欣慰,点首慈笑。 “呵呵,不错,比武场上的战斗,老夫刚才都看过了,以你们的天资能为,将来必然都可以青出于蓝,成为名震一方的俊杰人物!”萧锟铻轻抚颔下白须,啧啧称赞道。 听着萧祖师的赞誉,四人均是谦虚道谢。 “纯阳哥哥、无瑕姐姐!” 倏然,一道清甜的声音传来,苗稚衣一路小跑着来到双侠面前,玉美人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抚摸小姑娘的脑袋。 “玉姐姐,你们好厉害哇!” 苗稚衣满心喜悦溢于言表,她亲眼看到了李纯阳二人的出色表现,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然而,二人抬起头来,环望一圈观战台,却不见白狐老人身影。 “白狐前辈呢?”李纯阳不禁问道。 “白狐老人去见故人了,老夫也要过去聊几句,你们今日就在天子峰住宿吧,让鹿鸣好好招待你们。”萧锟铻清声回答道。 “愿遵祖师安排。” 李纯阳点首应下,心里却是暗暗揣摩萧锟铻口中那位“故人”的身份。 记得那日,此人登玉柱峰拜会白狐老人,不过交谈片刻,便让白狐老人放下了心中芥蒂,愿意回归中原,如此想来,应该是一位道门的大人物!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岳峰顶舍虹石 昆仑,天色阴沉,细雪潇潇。 八岐天岳,至高峰顶上,渐渐铺上一层银色,宋乾元倚着直插地表的巨阙剑,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踏! 脚步声传来,只见白狐老人、萧锟铻纷纷登顶,来与这位剑圣相会。 “连着看了两场比武,对我昆仑境内的年轻剑修,有何评价?”萧锟铻淡淡笑道。 闻言,宋乾元睁开双目,睫毛上的雪花,悄然消融,他一边伸手示意二位老人坐下,一边毫不遮掩地回答道:“天场的那几个剑修,资质平平,没什么看头儿,倒是地场里面,有那么两手之数的晚辈,都是可塑之才,将来不入歪门邪道的话,必然会是名震昆仑内外的大侠。” “哈哈,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等下一届玄黄盛武,也让他们去凑个热闹!”听着宋乾元的中肯评价,萧锟铻放声大笑起来。 “剑圣所言的那些可塑之才,可有算上李纯阳?”白狐老人不禁问道。 “哎,当然不算,他是中原来的,怎能划到昆仑?” 说完后,宋乾元的脸色变得郑重了几分,似乎是想讨个清净,他伸出一只枯瘦手掌,巨阙剑震鸣,释放剑气,形成一座护罩结界,隔绝了外面风雪之势。 “白狐天师,那日商议之事,考虑的如何?”宋乾元面向白狐老人,问道。 “嗯,等到腊月时分,无瑕恢复丹田根基,老夫便带他们同回中原,道门三脉里,道玄派周北斋与我是故交,数年前他曾来信,说是已经辞去天师一职,寄居在洛阳,老夫打算先去寻他,如果他肯出面,我们三人齐心,必能重整道虚一脉。” “好,那就有劳白狐天师了!”宋乾元目露淡喜之色,双手抱拳,道。 然而,就在二人喜上眉梢之际,萧锟铻道出了一个忧心不快的沉痛消息。 “有一件事情还需二位知晓,老夫听闻,有两位道虚派天师,入仙阳见了陌狼烟,便在数日前双双遭祸,查究二人死因,一人是让大量火符箓烧成了灰烬;一人被困在阵法里,万箭穿身而亡!” “道真一脉善使符箓,道玄一脉善用阵法···”白狐老人话语未尽,不禁看向同样面露愁眉的宋乾元。 “能够担任天师一职的,无不是为道门做过重大贡献,要说该死,也得是那罪魁祸首陌狼烟,岂能暗地里残杀同门!” 宋乾元言中带怒,但很快镇定下来,伸手轻轻摩挲下巴,再道:“此事,或有蹊跷,说不定是有人行凶之后,刻意嫁祸道玄、道真两脉。” “剑圣言之有理,但这件事情的发生,势必会让三脉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甚至发展到无法缓和的地步。”白狐老人附和道。 “既是如此,那就更耽搁不得了,吾打算现在启程去问鼎崖。”宋乾元心意已决,当即起身,回首望向参天巨阙剑。 嗡! 只见宋乾元双手掐诀,斑驳的古老巨剑释放出剑气,而后,从剑锷至剑尖,渲染上一层九彩光华,绚而不艳,光华的出现,就连剑气也发生了改变,剑势层层攀升,似有灵性般绕在宋乾元周身,藏掩杀意。 “九彩神虹,果真不俗。”萧锟铻不禁赞叹一声。 “参天巨阙的剑灵具有灵性,能够自主释放九彩神虹与剑气相融,甚至形成剑招,吾今日便取下‘九虹石’,等昆仑大会结束,请萧祖师代吾将此物赠予那位赢得地榜首名的剑修。” 说罢,宋乾元轻轻抬掌,参天巨阙的剑锷处,一颗蒙尘已久的九彩玉石缓缓脱落,无数虹光散在天地之间,比岁暮的火树银花景色还要绚丽,最后飞入剑圣的掌心。 “天山一战,九虹石里面的自然真气耗费八成有余,离开巨阙,它也不再具备灵性,但九彩神虹的用处很多,吾就不一一列举了,让有缘者自行领悟吧。” 宋乾元深深地看了一眼手里的九虹石,陈年往事历历拂过眼前,飒然一笑,将这件自然灵物递向了萧锟铻。 “道门之事,刻不容缓,但老夫还是希望你能多待一日,亲眼看看那些年轻后辈们的剑决,而且,这份属于武林剑圣的至宝,本就该是你亲手传承于人。”萧祖师忍不住慨叹一声,轻轻将九虹石握于掌中。 “呵呵,这些都不重要了,受人尊称一声‘剑圣’,理应以武林和平为己任,更何况,吾本身就是道门中人,更不能看着三脉内乱而坐视不管。” 宋乾元言语平静地回答着,他早已不在乎自己在武林中的名声地位,只望能在解决道门的祸事后,寻一方清净,漱石枕流,坐观河山锦绣,含笑而终··· “好了,那就这样,白狐天师、萧祖师,多多保重!”宋乾元面向两位老人,双手抱拳,郑重告别。 “此番回归中原,若需要帮助,只管遣人来天子峰,老夫不嫌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萧锟铻、白狐老人同样是抱拳回礼。 嗡! 道别之后,宋乾元纵身跃上参天巨阙剑,飞离八岐天岳,黄昏时分,山野里升起茫茫白霭,渐渐遮掩住了离人的身影。 天子峰,灵雨殿领地。 一间小阁楼里,故友重逢,桌上酒肴丰盛,彼此推杯换盏,庆祝着成功,格外热闹。 “白鹤长老酿的酒,果然是甘醇美味,我在玉柱峰的时候,经常下山打酒,把昆仑特有的酒类尝了个遍,但都不如这一坛!”李纯阳一边大口喝着碗里的酒,一边夸赞道。 “爹爹酿的酒,连祖师爷爷都喜欢的不得了,嘿嘿,趁他没回来,我再去挖一坛。” 白琉璃陆续喝了两盏酒,通红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笑容,还她正要起身去院子里挖酒坛,却被李纯阳一掌按住肩膀,坐回了位子。 “别···别了,这一坛就够了。” 李纯阳轻轻摇头,一边劝言一边给白琉璃倒酒,后者也不拒绝,二人举碗抬盏,各自又喝下一大口,惬心快意地谈吐着彼此的旧事,程鹿鸣和玉无瑕则是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纯阳哥哥、琉璃姐姐,我给你们倒酒。” 苗稚衣看二人的酒所剩无几,想要伸手去抱酒坛,玉无瑕急忙将她拉到了跟前,弹指震起红布盖子,盖在坛口上。 “明日还有一场比武,你们两个少饮一些,不要误了正事儿。”玉无瑕收敛脸上冷色,语气温柔了几分,道。 “是啊,第三场比武,光是攀登八岐战台,就需要耗费很大的体力,你们可不能有所懈怠。”程鹿鸣亦是好言劝说道。 听着二人叮嘱,李纯阳和白琉璃陆续放下了酒碗,其实他们心里清楚的很,明日比武,难度远超前两场,说到底,今夜饮酒,不过是为了放松一下紧绷的心情。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四十修士入法阵 翌日,昆仑,八岐天岳。 寒风萧飒,大雪封山,清冷的野地里,各大小门派修士接踵而至,卯时三刻,来凑热闹的人,已经聚拢了万数有余。 此时,一处较为空旷的雪地上,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在场的修士们抬首望了一眼天空,便赶忙躲闪开,让天火葫芦有了落处。 嘭! 硕大的紫红葫芦落地后,李纯阳等人纷纷跳了下来,彼此平静谈吐,静待昆仑派的主会者到来。 不远处,裴惊鸿望见李纯阳和白琉璃有说有笑,不禁心生妒火,眼里闪过一抹猩红之色,而在他身旁左右,是已经被淘汰的林牧之、楚子淳,二人朝着李纯阳投去的眼神,亦是极为不善。 若没有这个外乡剑修,他们三个联合,必然能同列地榜三甲! “我们已经吩咐下去了,等会儿进入法阵,碧水门、拜剑山庄的弟子会齐心协力拦住李纯阳,拖到八支灵柱尽数被人占领,让他淘汰出局!”楚子淳神情凶狠地说道。 “没错,一个外乡剑修,要是在昆仑大会上出了名,岂不是有辱昆仑各门派声誉?呵,我倒是真想瞧瞧,他被淘汰的时候,是否还能那般从容镇定。”林牧之开口附和道。 听着二人的谋策,裴惊鸿的面色平静了不少,他本心也是有意看李纯阳尴尬、出丑的模样,毕竟,他想得到白琉璃的青睐,首先要做的,就是败坏李纯阳在白琉璃心中的好感! “有些可惜。”裴惊鸿目光紧盯着白衣剑客,不禁轻叹一声。 第二场比武时,只有李纯阳的剑法让他感到耳目一新,与这样的剑道天才切磋,裴惊鸿心中也是有些期待的,可惜,李纯阳肯定想不到,他即将会受到两个门派的报复,今日注定无缘登上八岐战台了! “昆仑大会地场,今日比武即将开始,全场肃静!” 三长老白鹤立在观战席上,使出传音之术,回荡天地,漫山遍野的人群,纷纷怀着激动的心情,住口不言,等待那决胜之地——八岐战台的开启! “经过两轮比武,有四十名年轻人脱颖而出,你们即将代表各自所属门派,参加今日的最终比武,我先宣布一下本次比武的规则。” 白鹤长老神色严肃,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首先,萧锟铻祖师会在这片山野中,设立一座‘兵魂法阵’,届时会出现八根灵柱维持法阵的运转,你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利用自身真元掌控灵柱,方能破阵,事先声明,每一根灵柱,只能由一位修士掌控,最终破阵时,站在灵柱上的八人,视为获胜,其余人等,淘汰出局!” 此话一出,漫山遍野传来唏嘘之声,四十名修士,只取八人,那这场在‘兵魂法阵’中的战斗,定是要比前两场比武更为激烈,更有看头。 “破阵之后,胜出的八人,可以共同使用灵柱中的真元,开启八岐战台,那时候,萧祖师将会安排你们进行一对一战斗,根据你们的表现,排出昆仑地榜,为诸位分发武学精要、名兵良器等奖励,而本领最佳的三人,可以获得进入山灵之窍,修炼一个月的资格!” 白鹤长老说完第三场比武的全部规则,在场众人议论纷纷,李纯阳立在原地,单手轻轻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呢?”白琉璃见李纯阳默不作声,轻眨美目,问道。 “令尊刚才说,四十个人全部进入兵魂法阵,但没有说细致的规则,如果出现以多欺少的局面,岂不是很不公平?” “这···”白琉璃一时哑然,她不禁环望四周,光是昆仑派能入阵的,就有七名修士,而一些小门派的修士,基本都是孤身一人在场,如果同门弟子一致排外,的确对那些单身入阵者不公平。 “基本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八座灵柱,平均每一座灵柱要有五人争夺,历届昆仑大会的奖励,都颇为不凡,当然,如果李少侠担心,可以与昆仑派众修士联结。”程鹿鸣语气平静地说道。 “大师兄说的对,到时候你和我在一起好了。”白琉璃轻点螓首,道。 “嗯,看看情况再说,毕竟我一个外乡人,要是随了你们昆仑派的队伍,恐怕要被人说闲话了。” 李纯阳淡然一笑,目无惧色,刚才的话语不过是随口一问,他也没有想太多。 “诸位,打起精神来,做好入阵准备!” 萧锟铻从座椅上缓缓起身,声若沉雷,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掌,雄浑真元猛然爆发,弥漫整座八岐天岳,山野之间,尘雪纷扬,一道道刻着古老纹印的真元从地底升腾出来,彼此交织相融,渐渐形成一座庞大法阵。 “兵魂法阵即将成型,你们两个要注意安全,李纯阳,尤其是你!”玉无瑕轻启粉唇,叮嘱着二人,一双美目落在白衣剑客身上时,眼里略有忧色。 “放心吧,玉姐姐,我不会鲁莽行事的。”李纯阳淡淡一笑,回应道。 古老的大阵逐渐成型,玉无瑕、程鹿鸣也就此离开,掠往山上。 “现在,入阵!” 随着萧锟铻一声令下,在场四十名年轻修士朝着法阵奔去,李纯阳亦是跟着白琉璃等昆仑派弟子,陆续入阵。 叮! 入阵刹那,李纯阳身体触碰到结界表面时,只觉一阵目眩,脚下踩着的大地,好似也成了泥沼,令他无法移动半步,待到那种感觉消失,李纯阳急忙睁开眼睛,已然是进入了法阵。 “白姑娘怎么不见了?” 李纯阳四处观望,不见白琉璃等昆仑派的人,只看到周围都是些落单的修士,短思片刻,他才恍然大悟,八成是这法阵的玄妙,入阵之人,会被分散到不同的方位! 这样一来,倒是更有公平性了。 “咦?怎么所有入阵的修士,都分散到了不同的位置?”白鹤长老望着法阵之中,零零散散的修士们,心里感到有些疑惑。 “呵呵,老夫昨夜提前开启了法阵,让白狐天师在结界上添了些‘逆转乾坤’的道术,入阵后单人作战,不是更能体现他们的实力水平么?”萧锟铻淡淡笑道。 “嗯,这也是为了公平起见,就怕会出现以多欺少的场面。” 白狐老人背负双手,一边解释着,一边抬眼望向法阵里的白衣剑客。 听着天师的话语,白鹤长老此刻明白了几分,他主动为法阵添上这种道术,多少掺点儿想要保护李纯阳的私心,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改变,的确是更显公平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剑修游魂俱是敌 “怎么回事儿?我亲眼看见拜剑山庄的三个一块儿进的法阵,为什么分散了?” 山腰上,楚子淳望见法阵中,众修士均是形单影只的情景,不禁皱了皱眉头,若众人不能齐心协力,恐怕难以对付李纯阳。 “嗯,应该是昆仑派的祖师用的新手段,放心吧,碧水门、拜剑山庄、藏剑宫,三个门派的年轻高手,只要两个以上联手,必能拖到法阵消失,让李纯阳出局!”林牧之双手抱胸而立,饶有信心地说道。 “最好如此,呵,本来还想着安排人废了那个燕小七的,但碍于他是藏剑宫的人,只能以后找机会了。”楚子淳两眼紧盯着那名身处法阵,单手使竹叶青的年轻修士,眼里划过一抹阴狠之色。 嗡!嗡! 山野中,浩大的兵魂法阵成型,待四十名修士纷纷入阵后,法阵的八个方位,八根巨大的灵柱拔地而起,雪地里浮现出数不清的盔甲,随风飘动,与天地真元相融,逐渐幻化成人形虚影。 李纯阳孤身立在一方,望着空中变幻景象,不禁感到讶异,那些人形游魂,与他来昆仑之前,在折戟湖战场看到的游魂,如出一辙! “还好地下只是埋藏了头盔、甲胄,并无兵器。”李纯阳忍不住感叹一声,倘若是在折戟湖,万千兵魂严阵以待,光那般杀气腾腾的阵仗,就得吓住不少的修士! “这座法阵,应该不是出自萧祖师的手笔吧?” 同样是闯过折戟湖战场的玉无瑕,亦是瞧出了法阵中的端倪,轻眨美目,问道。 “不错,这座法阵,是祖师老人家,请那位隐居在西域外境的隋箜篌大师,帮忙施法做成的,那些游魂,生前都是战场上的精兵,要是往法阵里放些武器,恐怕有些人都得把命交代在这儿。”程鹿鸣开口解释道。 闻言,玉无瑕消除心中疑虑,眼神变的极为平静,毕竟她亲眼见过李纯阳对付游魂,相信他凭着在折戟湖战场的经验,今日也能抵住那些游魂的攻击,占领一处灵柱。 法阵之中,修士们各自警惕着周围的人,寻找同门弟子,倏然,一道游魂完全凝聚成型,提拳攒劲,朝着最近的修士急冲而下! 嘭! 伴着拳掌相会的真元激荡,上百道游魂纷纷落地,毫无预兆地对在场修士们展开攻击,与此同时,八根灵柱之上,光彩黯然,不少人直接选择躲避游魂,奔向最近的灵柱,毕竟,只要用自身真元唤醒灵柱,便算是胜出! “细雨鸣春沼!” 李纯阳单剑启锋,施展剑招,当即斩碎两道从正面冲向自己的兵魂,但正如折戟战场的游魂那般,兵魂消散后,一副残破盔甲府上半空,重新吸收真元,形成新的兵魂。 “法阵不破,就会源源不断产生兵魂,耗下去可没有任何意义。”李纯阳剑眉微皱,望了一眼距离自己最近的灵柱,只有五百步左右,他没有过多犹豫,直接用出踏雪无痕,穿过几十道兵魂的包围,掠向灵柱。 踏!踏! 就在李纯阳距离灵柱只剩百步之余时,忽觉身侧有剑气袭杀而来,明月剑当即脱手而出,与那道剑气轰撞在一起! 嘭! 紫虹闪过,顿时抹碎那道剑气,李纯阳停住脚步,伸手收剑时,定神凝望剑气袭来的方向,只见两名身着碧水门武服的弟子,均是手提长剑,不顾周围兵魂,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呵,报仇么?”李纯阳淡淡一笑,面目表情依旧平静,他已经猜到了,这二人定是为了林牧之落败一事而来。 踏! 两名弟子来到李纯阳面前,均是眼里透着不加掩饰的敌意,其中一名身材较魁梧的弟子,双手抱剑,冷声问道:“一个外乡人,为什么来参加昆仑大会?讨打吗?” 闻言,李纯阳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是不是来讨打的,问问林牧之不就知道了?” “欠收拾!” 魁梧男子冷哼一声,率先掠身出剑,李纯阳自然是毫无避意,同样单手操剑,与其双锋相对,荡出阵阵铿锵之声,另一名较为瘦弱的碧水门弟子,则是悄然运转真元,在一旁伺机而动。 铛!铛!铛! 交锋数个回合后,李纯阳眼里尚未燃起战意,那魁梧剑修竟是爆发一身真元,剑上泛起惊涛骇浪,悍然出招! “大水沉山!” 滚滚浪涛藏蕴排山之势,倾覆而下,李纯阳有心保存实力,便暂避锋芒,连闪数步,另一人见状,亦是趁机攻来,与魁梧剑修一样,他甫一出剑,便是杀势尽倾,毫无保留! “明月松间照!” 李纯阳手中剑器微旋,骤起三分剑气,轰退两名剑修的同时,荡开一道紫虹,如月光耀世,闪的那二人眼睛昏花,不敢再贸然进攻。 “连试探我的打算都没有,直接以剑起招,看来他们已经不在乎占领灵柱了,或许,是受人指使,拖到法阵破碎,踢我出局!”李纯阳暗暗沉思,识破了两名剑修的计谋。 “我倒是要领教领教,中原剑法的不凡之处!” 魁梧剑修大喝一声,满眼战意,再次持剑杀向李纯阳,另一人仍是固守原地,一边抗击四周的游魂,一边注意着李纯阳的举动。 与此同时,百步之外的那根灵柱,已经有两名修士赶了过去,二人为了争夺灵柱的归属权,大打出手。 “现在过去,怕是更麻烦。”李纯阳瞧见这一幕,不禁剑眉微皱,他打算去找其他灵柱,奈何周围有大量游魂,又受二人阻拦,难以脱身。 “只能先着手对付他们了。” 望着提剑杀来的魁梧剑修,李纯阳眼神一凛,举剑迎上,双剑碰击,虹光映眼,然而,就在李纯阳要出招时,身后再次传来破空之声,森森寒意袭遍全身! 唰! 觉察杀机,白衣剑客当机立断,身后机关匣开如翼展,清风剑飞旋而出,朝着后方斩去,与两道并行袭来的剑气轰然碰撞,发生爆炸。 “还有人?” 李纯阳手中明月剑剑势暴涨,逼退魁梧修士后,回首而望,只见又有两名剑修朝着自己走来,那二人,穿的是拜剑山庄的武服。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白狐老人望见四人围困李纯阳的一幕,不禁轻叹,他本以为打乱这些修士进入法阵后的位置,就能让他们安心去争夺灵柱,可他小看了这些昆仑修士排斥外人的恨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以一敌四犹上风 八岐天岳,巨大的兵魂法阵中,数百副残盔破甲与天地真元融合,形成颇具杀势的兵魂,一时间,八根灵柱周围,尽是激烈的战斗场面,刀光剑影,无一处安生之地! 法阵北方,被四名剑修围困住的白衣剑客,目光冷扫四人,神情于此刻变的极其凝重。 “看来是商量好了,要联手来对付我。”李纯阳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平静地说道。 “呵呵,一个外乡剑修,能打败林牧之,进入兵魂法阵的试炼,着实让人刮目相看,但你的路,也就到此为止了。”一名拜剑山庄弟子冷言回应一句后,抬起手中长剑,指向李纯阳。 “对,昆仑的地榜上,还从来没出现过外乡人的名字,这一届,亦然!” 另一名拜剑山庄弟子大声说道,直接引起碧水门那二人的共鸣,他们纷纷点头,对李纯阳甚是不满。 “恐怕,不能如四位所愿了。” 李纯阳耸了耸肩,精神抖擞,四名弟子互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同时掠身出剑,杀向李纯阳! 叮! 风月双剑赫然在握,李纯阳又释放出浩然气护身,固守方圆三尺境域,施展合纵、连横两篇剑术,有条不紊地接挡每一支剑锋的猛烈攻击。 众修士与兵魂的混战之中,这五人乱斗的场景,显得尤为特殊,很快便吸引了大量围观者的关注。 半山腰上,玉袍美人望见这一幕,不禁秀眉微蹙,握紧了小手。 “这不公平!”玉无瑕轻咬粉唇,眉眼含怒,道。 闻言,程鹿鸣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只是苦笑一声,显然,他也没算到这一点儿,仔细回想,林牧之、楚子淳的落败,都是与李纯阳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因此而惹得碧水门、拜剑山庄的弟子愤懑联手,这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铛!铛!铛! 铮铮剑鸣,璨璨剑光,李纯阳身陷包围,以一敌四,连着使出二十余招,依旧不落下风! 拜剑山庄的两名弟子,眼见久攻不胜,二人便相互配合,各自催动一股雄浑真气,泄在剑锋上,两道浑重剑气十字交叉斩出,径直轰向李纯阳。 轰! 爆炸即起,气浪横冲方圆百丈,白衣剑客虽有浩然气护身,毫发无伤,但受到气劲冲击,他的身体直接飞出数十步之外,惊险地落在空地上。 李纯阳伸手揉了揉略觉酥麻的后背,又重新释放出一股浩然气,目光紧锁着来势汹汹的四名剑客,暗思对策。 “这四人均是五品境界的剑修,但他们的实力,应该比林牧之、楚子淳之流逊色不少,不然的话,他们也肯定不会舍弃争夺灵柱的机会,共同来围攻我!” 自身距离灵柱越来越远,李纯阳下定心思,要速战速决,当即展现剑意,驱使两柄名剑悬在头顶左右,所用剑诀也从《纵横剑道》,改为了《侠客行》。 “大家小心,他的剑法不俗。” 一人高声开口提醒,其余三名剑修立即分开站位,小心上前,刹那间,李纯阳周身真元流散,白衣猎猎,风月双剑带起紫青异彩,渲染天地! “春风卷雪逝长烟!” 真元聚拢,清风剑率先飞杀而出,荡扫满地尘霜,奔腾的凌厉之气,在地表划出几十道深邃剑痕,两名拜剑山庄弟子各施剑诀,挥剑迎击而来! 轰! 三方剑招瞬然碰撞之际,李纯阳明显感到手掌一颤,清风剑凌厉之势略减几分,他当即踏步掠出十数丈,五指张开,重重地拍在剑首之上,再壮剑势! 遽然间,两名剑修只觉一股狂风扑面而至,身前防御真元尽破,想要收剑闪身,却是为时已晚,二人均被剑气击中,长剑脱手,身形倒飞出去。 “趁着他还没有恢复真元,杀过去!” 两名碧水门弟子互望一眼,彼此点首,一左一右,从两个方向杀向李纯阳,然而后者不闪不避,双手合掌,明月剑启锋,挟裹着一缕浩然之气,横在身前。 “江月横天祸红霞!” 唰! 剑招倏出,如一道皎皎月光,延长数十丈,凡是被凌厉剑气触碰到的游魂,无不是支离破碎,真元散失! 嘭! 碧水门的两名弟子提剑与月光碰撞在一起之时,顿起滚滚尘涛,脚下大地绽现万千裂痕,觉察到剑气威力的恐怖,二人步步后退,却都是不甘心输于李纯阳,各自再催剑势,强行将剑气斩破! 刹那间,风月双剑齐齐落地,李纯阳好似受到重创一般,猛退几步,剑眉微皱。 “他的剑气已破,快上!”魁梧的碧水门剑修大吼一声,那两名拜剑山庄的剑修赶忙动身出剑,生怕错过良机。 山腰上,玉无瑕望见这一幕,不禁握紧了小手,如此看来,饶是李纯阳天赋异禀,战斗经验颇丰,但在面对四名精英剑修轮番进攻时,亦是力不从心了。 殊不知,白衣剑客的眼神,于此时变得异常犀利,十指微动间,插入地表的明月剑与清风剑,竟是铮鸣作响,极势欲出! “可算是让你们放下戒心了!” 眼见二人持剑攻来,李纯阳深吸一口真气,双手合掌于胸前,展开剑意。 明月剑上,骤起绚紫焰火! 清风剑上,顿生清寒霜雪! “剑影锋华!” 两名剑修同出剑招,威势赫赫,前方大地层层崩毁,李纯阳目露寒意,两支名剑凝汇着青霜紫焰,斩杀而出,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气,势如破竹,几乎瞬间便将对方的剑气摧毁殆尽! 轰! 随着爆炸声起,紫青剑气荡出方圆一里,附近游魂尽数湮灭,而两名拜剑山庄弟子刚刚觉察到危险,手中长剑便是被当场震断,护体真元破碎,身形直接倒飞出十数丈! 嘭!嘭! 两人如断线风筝般,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见一人衣服上,火焰“嗤嗤”燃烧,将他的肉身灼伤;另一人则是浑身上下染了寒霜,手脚颤抖,体内经脉也好似受到了冻结,难以运转! 而那两名围攻李纯阳的碧水门弟子,亦是被剑气逼退了十余步,接连受到极招冲击,他们也是面露苍白之色,战力锐减! 双锋合招,顿破四名剑修的围困! 李纯阳立在原地,收回双剑的同时,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而山野中已然是人声鼎沸,无不是在为李纯阳惊艳的表现叫好助威,观战席上,柳垂青与拜剑山庄庄主一副愁眉苦脸,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李纯阳的本领,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 “牧之败给他,倒也不算什么耻辱。” 柳垂青不禁感叹一声,这个外乡剑修,的确是个人物,直到现在,恐怕他的手段还未完全展现出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紫焰青霜惊众人 “咳咳,大意了,他刚才是故意引诱我们出招的!” 一名拜剑山庄弟子狼狈地站起身来,拍去身上残余的火焰,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管怎样,必须让他出局,只要我们一直进行骚扰,他就别想占领任何一根灵柱!”身形削瘦的碧水门弟子,紧了紧手中长剑,再度对准了李纯阳。 四个剑修,均已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势,但本着两位掌门的嘱咐,不能让外乡人入选地榜的心思,他们看向李纯阳的眼神中,敌意不减。 嗡! 就在这时,法阵南边,一根灵柱被真元唤醒,纯白光华冲天而起,这一幕,顿时激起了在场大多数修士的战意,一处处战斗,变得更为激烈。 “藏剑宫裴惊鸿,唤醒第一根灵柱!” 白鹤长老的使出传音之术,提醒着法阵中的修士们,只见灵柱之上,裴惊鸿双手抱胸而立,居高临下,一双眼睛不断寻找着什么,最终,他凝眉远望,目光落在法阵北边的白衣剑客身上。 “还没有输?呵,的确是比楚子淳他们本事更高一些。” 裴惊鸿喃喃自语,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比起看到李纯阳被迫出局,裴惊鸿的心中,仍有一丝期待,期待与他在八岐战台上斗剑,论个高低! “不能再拖了!” 李纯阳瞧见远处闪耀白光的灵柱,他毫不犹豫地施展出踏雪无痕,朝着北边的灵柱急奔而去,他的轻功极好,暂时甩开了那四名剑修的追赶。 然而,李纯阳来到东边儿灵柱附近后,正遇上几名修士在此相互搏斗,其中一名使着虎头大刀的年轻修士,实力最为强悍,逼得其余几人不敢妄然出手。 踏!踏! 众人僵持之际,几十只游魂从不远处奔袭而来,修士们只好催动真元,各施本领进行抵御,趁此空闲,那名刀修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掌,按在灵柱之上! 嗡! 只见刀修的掌心不断释放真气,充盈着灵柱表面的一道道斑驳纹路,只要用真气注满全部纹路,便算是得到了这根灵柱的归属权。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白衣剑客,自然是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他从另一个方向掠身而至,纵身举剑,朝着那名刀修斩落下去! 铛! 刀剑交击之声,脆如清泉流音,占领灵柱的过程中被人打断,刀修顿时恼羞成怒,抬眼望去,李纯阳双手操剑,正与他冷冷对视。 “苍雪派,陈遒。” 李纯阳认出对方相貌及兵器,面目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昨日听白琉璃所讲,在第二场比武中,有几个实力非常突出的年轻人,其中就包括这个陈遒,要论本领,他绝对不比燕小七差多少! “这根灵柱归我了,再敢前进一步,我打断你的腿!”身为准六品境界的陈遒,狠狠地瞪了李纯阳一眼,冷漠言语,意在警告。 然而,李纯阳对他的言语置若罔闻,左手清风剑升浮凛凛青霜,右手明月剑燃起腾腾紫焰,脚步轻踏大地,再次朝着陈遒劈斩而来。 刚才的初次交锋,刀修明显感到对方不是什么善茬,面对李纯阳的进攻,他只得暂时放弃往灵柱中灌注真气的打算,收回手掌,双手端着虎头大刀,斜斩迎上! 铛! 刀剑相决,势均力敌,数招过后,二人各自抽身倒退,只见陈遒掌中真元暴涌,拍在刀身之上,竟是形成一颗狰狞咆哮的虎首,伴着无匹雄劲,势要将李纯阳砍成重伤。 但让陈遒没想到的是,李纯阳手中清风剑,早已蓄势待发,狰狞虎首张开巨口之时,一阵阵冰霜倾覆而出,硬撼其势,紧接着,李纯阳右手轻扬明月剑,上百道紫色流焰附着在虎首之上,剧烈地灼烧起来。 “不妙!” 陈遒觉察到虎首之中的真气骤减,想要再赞刀势,奈何为时已晚,刹那间,硕大的虎首陡然崩碎,青霜并着紫焰,轰荡方圆百尺之地,震的大地尽现疮痍,就连那根由古老印记凝聚成型的灵柱虚像,都是为之一颤! 法阵之中,万千道青紫光华交错,天地间散布热浪寒息,如此强悍的剑招,令观战的修士们惊叹不已,就连裴惊鸿也凝了凝眉,暗觉惊讶,他隐隐觉得,那并非是剑招,虽然以双剑为引释放出来,但没有掺杂半点儿剑气,也就是说,李纯阳故意藏拙,根本没有将这一招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待到紫青光华与尘烟消散,只见陈遒双手拄刀,单膝跪在深坑之中,上身衣服褴褛不堪,周身大地仍残留有燃烧的紫焰,以及青色冰霜。 二人实力差距,立见高下! “李少侠果然好本事,换做任何人,都未必能一招挫败准六品境界的修士。”程鹿鸣点首淡言道。 “那日在天子峰,他祛除体内寒毒之后,又引出千年雪灵芝与淬阳金珠的残余真元,用来淬剑,今日算是派上用场了。”玉无瑕轻眨美目,回应道。 观战席前,望见李纯阳的出色表现,萧锟铻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自言自语道:“这一招,着实让老夫出乎意料了,仔细想想,那天他还引用冰火真元炼体来着,呵,真是越来越有看头儿。” “嗯,李纯阳的剑道天资,的确不俗,整个武林的年轻后辈中,单论剑法,能出其右者,恐怕也是寥寥无几。” 段衡长老开口称赞一句,不少人都是点首认同,光是看这兵魂法阵中的战斗,李纯阳无异是众剑修里面表现最佳的,没有之一! 唯独那藏剑宫宫主席远山,一直板着脸,眼中带怒,李纯阳刚才那双剑破四敌、一招挫陈遒的赫赫战绩,已经是遮住了裴惊鸿最先占领灵柱的光彩,这么下去,恐怕这小子真能获得灵柱,杀上八岐战台! “没想到,这一招竟损耗了双剑之中,近六成的冰火真元,还好打伤了陈遒。” 李纯阳看了一眼风月双剑,不禁心中感叹,旋即趁着陈遒尚未恢复过来,一掌按在了灵柱表面,自身真元流转,从掌心释放出来,充斥着古老斑驳的纹路。 嗡! 真气沿着灵柱虚像表面迅速蔓延,没入纹路之中,与此同时,拜剑山庄、碧水门的四名剑修追了过来,他们小心翼翼地持剑前进,眼中含有忌惮之色。 李纯阳打败陈遒的那一幕,他们也都真真切切地看在了眼里,贸然出击,恐怕要付出与陈遒一样的代价! 第一百八十七章 燕侠起剑护白衣 “五虎门叶离,唤醒第二根灵柱!” “昆仑派白琉璃,唤醒第三根灵柱!” 兵魂法阵中,陆续出现两道纯白光华,冲天而起,白鹤长老传音入阵,不少人都是紧张起来,各处战况如火如荼,李纯阳立在灵柱之下,强催真元,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唤醒了半数以上的灵柱纹路。 与此同时,一名拜剑山庄弟子,挥剑突袭而来,李纯阳不闪不避,五指微动,心中骤起剑意,清风剑带着一道霜痕,将他拦在二十步之外。 “杀!” 只闻一声暴喝,另一个方向,又出现一名剑修,斩来一道雄浑剑气,白衣剑客剑眉微皱,明月剑锋端燃火,旋斩而下,与剑气碰撞在一起。 接连挡下两人,李纯阳掌中再发真元,注入灵柱虚像,可在他身后,又出现两名碧水门弟子,无奈之下,李纯阳只得收回手掌,回身正面应敌。 “月出东山上,风起秀林间!” 李纯阳双手掐诀,爆发出一股浩然之气,清风、明月双剑顿时飞回他的手里,赫然在握。 铛!铛! 四剑相碰,铮声清亮,借着青霜紫焰的力量加持,碧水门弟子齐齐被剑气轰退,但还不等李纯阳喘口气儿,两名拜剑山庄弟子又从不同方向杀了过来,逼他正面接招。 “可恶,他们四个轮番上阵,这明摆着是要联合起来,不让李纯阳接近灵柱!” 白琉璃站在灵柱上面,观望着法阵东边儿的战斗,看着李纯阳孤身迎战多人,白琉璃轻咬银牙,心中为他感到不忿。 “呵呵,车轮战,早就该这么做了。”山腰上,楚子淳双手抱胸,点首笑道。 “嗯,现在法阵之中的兵魂,已近千数,凡是成功唤醒灵柱的修士,都会受到灵柱的保护,李纯阳那里的战斗拖得越久,便会吸引更多的兵魂过去,四名剑修,外加大量兵魂的袭扰,我就不信制不住他!”林牧之启唇说道。 “事已定局,等着看他落选之时,该是怎样一副狼狈相吧。” 楚子淳冷笑一声,不再言语,兴致勃勃地继续观战。 灵柱之下,五人交战,从土坑里走出来的陈遒,双眼布满血丝,一把扯下破烂不堪的上衣,手中虎头刀对准了李纯阳,伺机出招。 待到李纯阳正面迎击四人,完全将后背暴露出来时,陈遒看准时机,猛然爆发真元。 “这根灵柱,谁都别想抢走!” 说罢,陈遒双手举刀,力劈而下,雄浑真元形成一道幽黑刀影,在地面上划出一条怵目惊心的裂痕,袭向李纯阳,只要这一击得逞,此处灵柱的战局,当能落幕矣! 唰! 危机之际,只见一道青虹挟裹着凌厉剑势,从天而降,瞬间贯穿了刀影,插在李纯阳身后的大地上! 觉察到身后凛然杀气的白衣剑客,微微侧首,当他看到插在地上的是竹叶青,当即会心一笑,不言不语,又回首专心应对四名剑修。 “偷袭,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不远处,一名身材削瘦的黑衣青年正信步走来,径直立在李纯阳身后,单手按住竹叶青剑首。 “你是谁?”陈遒冷声问道。 “藏剑宫,燕小七。” 闻言,陈遒不禁感到有些疑惑,一个藏剑宫弟子,怎会来帮助外乡人? “燕小七,凑什么热闹!” 观战台上,席远山望见这一幕,眉头紧锁,他昨日便下了命令,让碧水门、拜剑山庄的剑修共同对付李纯阳,藏剑宫的人不得出手干预,免得落人口舌,可燕小七偏偏违抗他的命令,不光参战,而且还是站在了李纯阳那一方! “有意思,就因为昨日借了他一支好剑,今天就要忤逆的宫主的命令,帮助李纯阳么?呵,真是愚蠢之举,从今往后,藏剑宫必然无你立足之地!”裴惊鸿立在灵柱之上,抬眸远望,神色微冷。 “第四根灵柱已唤醒!” “第五根灵柱已唤醒!” “第六根···” 随着法阵中一道道光柱冲天而起,白鹤长老的声音接连传来,东边儿的灵柱之下,陈遒心中万分焦急,他本想着与那四名剑修,联手挫败李纯阳,却未料想,半路杀出来了一个燕小七。 “等昆仑大会结束,拜剑山庄、碧水门都会并入藏剑宫,照理来讲,你和那四个家伙也算是同门了,可你不助他们,偏偏帮一个外乡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 不等陈遒阴阳怪气地讲话说完,燕小七竟是一脸坦然地打断了他,嘴角含笑,道:“世人如何议论,我燕小七不在乎,我只知道在我心里,朋友这二字,可比同门师兄弟要重的多!” 言罢,燕小七微微侧首看向李纯阳,于此时,白衣剑客退后数步,与他背靠背站在了一块儿。 “小七,有劳了。”李纯阳低声启唇,道了声谢。 “燕小七,滚开!”碧水门的魁梧剑修,看见燕小七来助李纯阳,当即满脸愤怒地吼道。 “哼,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你们这是小人行径!”燕小七转身怒声反驳一句,手中竹叶青微动,斜长剑气瞬间斩碎七、八只游魂。 “李纯阳,只要有我燕小七在,谁都别想抢走这根灵柱的归属权!” “好,这里的游魂越来越多,有劳你拖住陈遒了。” 说完后,李纯阳双手结印,风月双剑在空中盘旋,锋上凝现冰火,随着他体内真元的流散,一缕青芒乍现,滔滔剑气不绝而出! “幻兵诀,青釭剑!” 青色巨剑幻象出现,顿时惊动了在场的不少术法修士,《幻兵诀》,乃是齐国大儒吕藏韬的武学,李纯阳一介剑修,竟能使出这般绝技,可谓是惊艳全场。 “呵呵,此招一出,李纯阳再无劣势可言。”白狐老人正襟端坐在椅子上,轻抚白须,心中松了口气。 望着悬空的青色巨剑,四名剑修均是有所忌惮,可陈遒已经等不及了,眼下只剩两根灵柱未被占领,再拖下去,等千数游魂杀过来,别说争夺灵柱了,能否安然保全性命都不好说! “大雪游天刃!” 陈遒暴喝一声,端着虎头大刀冲向李纯阳,燕小七则是单剑启锋,周身剑气如无数萧萧竹叶,纷飞而出,强行挡住陈遒的刚猛刀势。 嘭! 电光石火之间,刀剑相碰,燕小七身形倒退数步,虽然挡住了陈遒的进攻,但以他这副伤躯,根本坚持不了几招,只望李纯阳能尽快打败那四人,结束战斗。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八根灵柱尽归主 八岐天岳,兵魂法阵。 随着一根根灵柱被唤醒,预示着一场场战斗的落幕,李纯阳以一敌四,已然成了全场最大的看点,无数目光投望而来,人多嘴杂地议论起此场战斗,究竟孰胜孰败。 “再拖一会儿,这个外乡人,必然出局!” 魁梧剑修大声吼道,率先举剑,其余三人亦是面色苍白地站起身来,分开站位,他们都受了伤,真元也损耗甚巨,最多再对李纯阳发动一次车轮战。 此时的白衣剑客,在祭出青釭剑之后,亦是双手轻颤,整整一刻钟的时间,他都在运用剑意,身体明显也有些吃不消了。 “只有出一招的机会!” 李纯阳目光扫过全场,只见大量游魂,以及十几个修士朝着这里飞掠过来,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冰冷之色,毫不犹豫地掠到灵柱之下,单掌轻拍柱身,释放真元。 “快动手!” 一人惊喝,四名剑修进攻有序,轮番出剑,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李纯阳根本没有与他们正面相斗的意思,他一只手按着灵柱,一只手握成拳头,刹那间,浩然之气爆发,猛然力推而出! 嗡! 最先挥剑袭来的剑修首当其冲,滚滚气浪拍击在他的胸膛上,将他轰飞数丈,继而风月双剑斩杀而下,各自抵住一名剑修的进攻,护持在李纯阳左右。 白衣出招,三人受制,唯独那名魁梧剑修毫无阻拦地杀了过来,但他对于那支悬在半空的青色巨剑,始终有所忌惮,不由得收敛几分真元护住身体,旋即举剑直直刺向李纯阳的后心! 但让魁梧剑修没想到的是,李纯阳根本没有动用青釭剑,他的手掌仍然按在灵柱之上,只是将释放出来的浩然之气,尽数凝汇在了身后。 叮! 长剑突击,刺在浩然气罩之上,瞬间荡起一层层涟漪,虽未能伤到李纯阳,但白衣剑客亦是在此刻咬紧牙关,浑身轻颤,如同遭创一般。 叮! 魁梧剑修又是奋力斩出一剑,这一次,浩然气罩几乎崩解,李纯阳的身躯仍然微微颤抖着,单凭浩然之气形成的防御,连着挡下两招,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第七根灵柱已经唤醒!” 洪亮的声音传来,漫山遍野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李纯阳的身上,只见兵魂法阵里,十余名尚存战力的修士,以及上千只游魂,几近疯狂地朝着东边儿灵柱奔来,如此阵势,换做是八品修士,都难以挡御! 数不清的游魂在瞳孔中迅速放大,李纯阳脸上毫无惧意,掌中不断释放真元,身前的灵柱虚像,已经有九成的纹路被真气灌注,可谓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最后一招了!” 李纯阳猛然再提浩然气,头也不回地朝着后面排出一掌,毫无防备的魁梧剑修,硬生生受了这一道掌势,长剑脱手,整个人身形倒飞出去。 也就在这时,数百只游魂掠了过来,距离李纯阳已经不足十丈! “糟了。” 玉无瑕秀眉微蹙,心中不禁替李纯阳捏了把汗。 而在场的不少观战者也都是摇首叹息,灵柱表面真元尚缺一成,以这些游魂的速度,必然能赶在李纯阳唤醒灵柱之前,对他展开攻击,届时,众修士再来此地混战,那李纯阳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功亏一篑! 感受着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杀意,李纯阳竟是主动收回了按在灵柱表面的手掌,双手缓缓合在胸前。 “他放弃了?” 白琉璃看到这一幕,不禁轻咬银牙,替李纯阳感到惋惜,这种情况下,换作任何五、六品修士,都无法扭转局势!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李纯阳立地稳然不动,悬在他头顶的巨剑却是爆发出异常强烈的青光,剑势层层暴涨! “青釭剑,落!” 就在众多游魂即将抵达灵柱之下时,李纯阳轻喝一声,青釭剑直直地落了下来,锋端嵌入大地,一股无比雄浑的剑气横扫而出,冲到最前方的游魂,尽数被剑气湮灭,只余百余副残盔破甲坠落在地,而燕小七、陈遒等人,亦是受到剑气的冲击,身形狼狈地飞出几十步之外。 刹那间,剑气弥漫,方圆数里同遭震撼,几乎所有人都在抵御剑气的冲击,李纯阳则是趁着机会,掌心真元暴涌,重重地拍在灵柱之上! 嗡! 雄浑真元沿着纹路攀升而上,很快便注满了顶端的几道纹路,随着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兵魂法阵结界顿破,原本杀势赫赫的千百游魂,几乎在同一时间消散。 铛啷!铛啷! 听着一副副盔甲落地的声音,李纯阳如释重负,单手倚着灵柱,大口喘息起来,耗尽真元的青釭剑,也化作流光飞回他的体内。 不远处,燕小七望见白光冲天,便直接弃了竹叶青,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惊又喜地看着李纯阳,他怎么也没想到,李纯阳在紧要关头,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剑气,那一招,换做在场任何一位剑修,都做不到! “第八根灵柱已经唤醒!” 白鹤长老的声音传来,遍地疮痍的山野里,众修士个个捶胸顿足,叹息不绝,李纯阳唤醒第八根灵柱,意味着他们所有人已经被淘汰,无缘登上八岐战台。 “这小子,他真的只有五品境界?” “一剑震杀二百游魂,真是罕闻,往年昆仑大会上,还没有出现过这种场面。” “这个外乡人的本事,应该不比裴惊鸿差上多少。” 观战席前,修士们对李纯阳的赞扬之语滔滔不绝,纵观全场,没有任何人的表现,能够超越这个年轻人的了。 “呵呵,好,好啊,真是出风头!” 裴惊鸿怒极反笑,双眼中泛起些许猩红之色,背后的摄魂、招魂双剑亦是嗡鸣作响。 “他赢了。”程鹿鸣轻声道。 “嗯。” 玉无瑕轻点螓首,但她的眉间仍挂着些许愁色,李纯阳刚才那一剑爆发出来的威力,比绝大多数六品修士还要强横,但想必他也因此损耗了极多的真元与浩然气,接下来的最终对决,怕是不能以最佳状态上台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玉无瑕与程鹿鸣 “小七,多谢了。” 兵魂法阵消散之后,李纯阳也如愿以偿,登上了灵柱,朝着即将离开的燕小七抱拳道谢。 “小事儿一桩,不必道谢,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和裴惊鸿之间的较量,请务必全力以赴!”燕小七同样是抱拳回了一礼,然后随着被淘汰的修士们,陆续离开。 山腰上,纵观全局战事的林牧之和楚子淳,均是面色难看,默然无语,他们对李纯阳的怨气竟是在此刻消减了不少,或许是因为他们意识到了对方的强势,输给他,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裴惊鸿···嗯,且看这最终比武,萧祖师如何安排战局了。” 李纯阳喃喃自语,旋而盘膝坐下,对于山野里四面八方传来喝彩之声,他都未肯抬眼一顾,只是着手吸纳天地真气,恢复功体。 “兵魂法阵已散,八根灵柱各有其主,胜出者分别是裴惊鸿、白琉璃、叶离······李纯阳,请八位天骄稍作歇息,静候最终比武。” 白鹤长老说完,回身望向观战席主座上的祖师,点首示意。 众目睽睽,只见萧锟铻从金椅上缓缓起身,一袭紫金锦绣大袍,更衬其仙风之姿,这位昆仑派祖师,抬眼扫过大半个山野,唇角噙笑,旋即轻挥袍袖,袖中飞出两个玉制雕金宝盒,浮在半空。 两个宝盒的出现,顿时吸引了全场目光,参加过往届昆仑大会的修士基本上都知道,这两个盒子里装的物品,绝对称得上是至宝,而萧祖师会将这两份奖励,分别赠予占得天榜首名和地榜首名的人! “这一届的昆仑大会,老夫得到了两件不错的宝物,至于能不能拿到手,就全看你们的本事了。” 萧锟铻淡淡一笑,旋即弹指震出一道真气,打开了左手边的盒子,霎时,璀璨银华如月光流泻,交织成一件点着无数银芒的宝衣,就在万众惊呼之际,萧锟铻手掌轻挥,月华尽散,继而迅速形成一件颇为精致的银色铠甲。 “此物,乃是江湖兵器谱上排名第八十二位的‘月华流照衣’,这些‘月华’能够与真元相融,变幻成各类衣服、铠甲,对天人境以下境界的修士,能起到极大的防护作用!” 萧锟铻简单介绍过后,天场、地场总共十六名修士,个个都是心动不已,对于他们这些距离天人境还很远的修士来说,若得此物护体,自身战力当再上三成! “天场比武,表现最佳者,可得月华流照衣!” 萧锟铻的声音传来,玉无瑕眼中立即划过一抹认真的神情,渐入心无旁骛的境界,天场的最终比武,她要打足精神,争取得到这件宝衣。 然而,此时又有不少人将目光望向另一个宝盒,但萧锟铻似是有意保持神秘感,将另一个盒子收回了袖子里,五指推出一道雄浑真元,轰向八根灵柱中央。 刹那间,真元弥漫,八名年轻修士被真气裹住身体,送到半山腰上休息,而八根灵柱虚像受到真气的指引,缓缓朝着中心聚合,最终撞击在一起。 嗡!嗡! 八座灵柱集至一处,真气交织,紧紧相连,逐渐形成一座庞大的战台,真元所凝化的地表,比金石更为坚硬! “八岐战台开启,请天场修士上台!” 此言一出,八人齐齐动身,掠身登上战台,而最受万众瞩目的,自然是那翩若惊鸿的一袭白袍,不得不说,玉无瑕的出现,给这一届昆仑大会添了不少人气,漫山遍野观战的人群里,有很多人都是不辞路远而赶来的,只为瞧上一眼倾国之貌。 “玉姐姐、大师兄的战斗。” 白琉璃轻轻提醒一声,李纯阳平静地睁开双眼,抬眼望向八岐战台,好巧不巧,玉美人此刻回眸,正与白衣剑客四目相会,前者只是点首微笑,便让她感到了一阵心安。 “接下来,请各位抽签决定你们的对手,两两对决,受到重伤或者被赶下战台,即视为淘汰。” 萧锟铻说完后,飞身来到八岐战台上空,手中竹筒倾斜,倒出八根竹签,落向八名修士的手里。 “四。” 程鹿鸣拿到竹签后,低声道出上面的字迹,闻言,玉无瑕不禁美目轻眨,伸手将自己的竹签亮了出来,签上同样是镌刻着一个“四”字。 “真是巧了。”程鹿鸣点首淡笑道。 “嗯,我早就想领略一番昆仑术法的精妙之处了,程公子不必手下留情。”玉无瑕面色平静地回答一句,显得云淡风轻,她早就料想过,会与程鹿鸣交手。 接下来,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抽到“一”的两名七品修士,站在八岐战台中央,在萧锟铻的亲眼见证下,开始了对决。 但不管外人将这场战斗解说的如何激烈、精彩,李纯阳都没有兴趣看上一眼,他刚才损耗了五成左右的真元,现在正是休养之机。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第三场对决,两名修士即将分出胜负时,静心养神的白衣剑客,停止了修炼,身后剑匣飞出风月双剑,悬在左右两旁,在一些修士惊讶的目光中,他竟是开始释放真元,缓缓注入双剑之中,增强双剑的剑势。 “自己的功体也就恢复了八成,居然还有心思舍出真气,为两把剑增势,呵,就算抽签不是你我对决,我也一定向萧祖师发出请求,与你一决高下!” 裴惊鸿瞥了一眼李纯阳和他身旁的锦衣姑娘,心中妒火更盛,纵观七名参加地场最终比武的修士,似乎没有比李纯阳本事更高的人了,只有名正言顺的打败他,自己这个昆仑第一天骄的名号,才算是能坐实。 届时,还能挫一挫李纯阳的威风,让他远离白琉璃! 很快,天场的第三场对决结束,程鹿鸣与玉无瑕互望一眼,各自轻踏地表,飞身掠至八岐战台中央,以对手的身份相会。 “这是天场的最后一场比武,鹿鸣、无瑕姑娘,请务必认真对待。” 萧锟铻神情严肃的说道,遂而,转眼紧盯着程鹿鸣,后者不禁挺了挺胸膛,背在身后的双手,慢慢握成拳头。 “程鹿鸣,本姑娘这半生,从未以向人示弱的手段争取过什么,这场战斗我不会手下留情,所以,也请你全力以赴,不必有任何顾虑!” 玉无瑕轻启粉唇,说完这句话后,雪颜上忽而浮现几许冰冷,玉袍倩影主动倒退十步,真气尽化寒流席卷而出,为这场八品修士之间的顶尖对决,拉开了序幕! “既然如此,那程某就得罪了!” 程鹿鸣眼神坚定,眉间朱砂霎成火焰般的炽红之色,亦是身形后退,身上红袍猎猎作响。 八座山岳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场战局,一部分人是想领略一下昆仑派大弟子的妙术风采,另一部分人则是全程盯着玉无瑕的衣容,只为一睹中原绝色。 第一百九十章 冰火交锋有所悟 “第四场比武,开始!” 随着萧锟铻话语落尽,八岐战台上,顿生两股势不相容的水火之势,此消彼磨,陷入僵持。 “两个八品修士,应该比之前那三场更有看头。” 山腰上,燕小七倚着大树坐下,翘着二郎腿,观望八岐战台上的战局。 “当然。” 李纯阳淡淡一笑,亦是睁开了眼睛,观望战况,毕竟是玉无瑕和程鹿鸣这两大高手的比武,他可不能想错过任何精彩场面。 “那你猜猜,他们两个谁会赢?”白琉璃俏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表情,问道。 “这···” 李纯阳不禁哑然,以他对玉无瑕的了解,知道她练有一身出自桂月蟾宫的高超术法,同境修士中,罕有敌手,但程鹿鸣在昆仑派修炼术法多年,深得余星火、段衡、萧锟铻的真传,又懂一些齐地妙术,享誉“昆仑独秀”之美称,这可不是徒有虚名的! “静观吧,总会见个分晓的。” 李纯阳轻轻摇头,给不出答案,旋而回首看向白琉璃,淡笑道:“话说,马上就要到轮到地场的最终比武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去想他们的输赢?” “切。” 听着李纯阳话里带有教训的语气,白琉璃不禁丢过去一个白眼,撇了撇嘴。 战台上,冰火对峙,只见玉袍美人似是有意打破这种局面,玉手轻扬,当即释放出一股寒冰真气,朝着程鹿鸣铺卷过去,寒流所经过的地表,几乎被瞬间冻结,就连天地间流转的自然真气,亦是排斥在外! “御火术,白日流火!” 程鹿鸣见状,双手结印,身后火红长发并一袭红袍乍然惊起,一道道真元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在他的头顶上,凝汇成滔滔白色烈火,交织密麻如网,横罩而下! 刹那间,熊熊火势卷碎漫天冰霜,继而落在地上,横扫八方冰雪,而早有警惕的玉无瑕,玉足轻点大地,瞬间腾空数丈,凌空点踏十余步,一掌将狂乱火势尽数拍碎,又携寒冰之气袭向程鹿鸣! 嘭! 双掌相交,雄浑气场扫过整个八岐战台,二人各自退身十余步,火苗与碎冰交织落下。 “好!” 此招一出,数不清的法修拍手叫好,在场观战的这些修士,几乎没有人能想到,玉无瑕一介法修,自身功体竟也颇为不俗,凌空踏步而行的本事,天人境界修士,罕有人能做到! “踏雪无痕!” 程鹿鸣认出玉无瑕的身法,当即再提真元,收了拂尘,腰间的天火葫芦应声而起,落入他的掌心,而玉无瑕则是玉手微握,释放出的滚滚寒流,迅速凝结成一柄晶莹冰剑。 “要动真格的了。” 李纯阳眯着眼睛,提醒着周边二人,燕小七和白琉璃亦是聚精会神地看向八岐战台。 嗖! 只见玉无瑕提剑移身,有心与程鹿鸣近身相搏,可后者早有防备,拧盖天火葫芦的盖子,倒出来的火焰,化成一支支火箭,阻挡着玉美人的前进。 哧!哧! 连着斩开数道火箭之后,玉无瑕距离程鹿鸣只剩二十步距离,美人目露冷色,手中冰剑一横,玉袍飘拂,竟是欲出剑招! “杀气赫长虹!” 在无数人眼神的注视下,玉无瑕直接使出了《侠客行》之中的名招,旋身舞剑,连破数十支火焰箭,顷刻便杀到了程鹿鸣面前! 剑招即出,就连李纯阳都是感到非常惊讶,没想到自己常在玉无瑕面前练剑,竟被她暗中给学会了,他不禁更加佩服这位美人儿的武道天资了。 一直处于防守状态的程鹿鸣,显然也是对玉无瑕忽然使出剑法而吃了一惊,就在剑锋刺破真元防御的瞬间,手中拂尘再起,带着无匹雄劲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坚实的冰剑陡然崩碎,原本杀势赫赫的玉无瑕,立即抽身倒退,结束这个回合。 “平日里个个都藏着掖着,今天可算是让老夫开了开眼啊。”萧锟铻立在战台之外,轻抚胡须,对二人的表现颇为满意,玉无瑕的剑招、程鹿鸣所用拂尘发出的威力,都让他惊讶不已。 “相处的日子里,还从未听说玉姑娘会使剑招。”程鹿鸣轻轻掸去拂尘上的冰晶,惊讶地说道。 “只会这一招而已,没什么水平,倒是你那支拂尘,真是在我意料之外。” 玉无瑕回应一句,继而又抬起纤纤玉手,形成冰剑,再度出招,攻向程鹿鸣,后者自然是不甘示弱,亦是不再留手,你来我往,已过十余回合。 “大雪寒流破千军!” 再一次交锋过后,玉无瑕手中冰剑起招,欲取先机,寒流直冲天空,化成无穷大雪铺盖而下。 “烈火燋铄燎苍原!” 面对如此骇人之势,程鹿鸣避无可避,天火葫芦中荡出无尽烈火,瞬间烧红了半座战台,与漫天飞雪相接,一瞬间,天地失色,只余冰蓝与炽红,彼此抗衡! 极招相会,李纯阳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一幕,照他估计,二人之间,或许会在这一招分出高低优劣。 然而,冰火之势相碰撞的刹那,并不像众人想象的那样,发生猛烈爆炸,而是两股气势发生交融,化成一面巨大的冰火墙垣,此消彼磨。 “怎会如此?” 程鹿鸣和玉无瑕均是感到惊讶,微微皱眉,但出于警惕,二人谁都不肯卸力,少顷,墙垣之中的火势渐渐增强,继而发生颤动,猛然爆碎,雄浑的气劲横扫方圆数里,整座八岐山岳都受到了波及! 而作为出招者的玉无瑕与程鹿鸣,均是退到了战台边缘,玉袍美人此时面色发白,不禁轻咳两声,首现疲态,自身气势也有所萎靡。 “嘿,李纯阳,你的玉姐姐好像病了,怎么突然就收势了呢?”燕小七伸手拍了拍李纯阳的肩膀,问道。 “玉姐姐丹田根基不全,在一瞬间运出这么多的寒冰真元,她的身体吃不消。” 李纯阳解释过后,一双眼睛便紧紧望着战台上逐渐消散的火光与冰花,若有所思,眼神迷离,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刚才的画面。 冰与火两势相碰,竟然彼此交融,这般异象,他还是头一回见! “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难道可以相融?”李纯阳眯着眼睛,喃喃自语,道。 “这···话说,你体内不也是同时存在淬阳金珠和千年雪灵芝的真元么?要是不能相融,你岂不是在天子峰就死翘翘了?”白琉璃轻笑着调侃道。 “不一样。” 李纯阳摇了摇头,启唇回答道:“我先是将淬阳金珠和千年雪灵芝的灵气炼化成真元,然后利用浩然气从中调和,两者才能共存的,他们两个施展出来的绝招,威力极强,根本不能磨合,除非有人在暗中掌控这两股真气!” 说到这里,李纯阳合上了嘴唇,不禁望向萧锟铻,八岐战台上,能够挟制住这两股真气波动的,也只有这位老宗师了! 于此时,漫山遍野,诸多修士也将满含疑惑的目光投向萧祖师,期望他能为众解惑。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场比武落幕时 昆仑,八岐天岳。 偌大的八岐战台上,极招过后,焰火飘零,寒霜结地,程鹿鸣与玉无瑕相隔百步之远,各自恢复真元,准备再战。 “为什么这两股真元没有第一时间发生爆炸?不然的话,估计一招就能分出胜负!” “萧祖师,是不是程公子手下留情了?” “我看未必,那美人儿一开始攻势凌厉的很,对招的时候,她最先收势,怎么就是程公子让步了?” 山野之间,众说纷纭,立在战台边缘的萧祖师,苍老的面孔上,神情收敛,刚才发生的一幕,他也真切地看在了眼中,此事,确实不太寻常。 咻! 只见萧锟铻轻扬袍袖,伸出一只枯瘦手掌,将一缕残存火苗和一块破碎冰晶纳入掌中,合于一起,手心再出真气,竟是隐隐有助长冰火之势的迹象! “嗯,的确如此。” 萧锟铻淡定地收回手掌,旋而面向山野,嘴角噙笑,使出传音术,道:“八岐战台,是由这天地间最纯粹的真元铸成,刚才他们两个绝招相会,冰势与火势掀起了一部分战台表面的真气,从而发生了短暂的相融。” 众修士闻言,能听懂的都是默默点首,听不懂的也就此噤声,再次将目光落在程鹿鸣、玉无瑕身上,等待战局再启。 “如此说来,只要有真元在两股气场之间,就有可能让冰火之势相互逆转,合于一起。”李纯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眼看向了悬在左右两侧的名剑。 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脑海,李纯阳定了定神,缓缓摊开双手,左手掌心释放出千年雪灵芝真元,右手掌心释放出淬阳金珠真元,流转在着两支剑锋之间。 感受着一冷一热的剑气波动,燕小七不禁眨了眨眼睛,看向一旁的白琉璃。 “白姑娘,他这是在做什么?”燕小七好奇地问道。 “引冰火淬剑,放心,这对他来说,小事儿一桩。” 白琉璃拍了拍燕小七的肩膀,旋而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自己这里,她的俏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狡黠笑容,低声问道:“小七,你剑法不错,等昆仑大会结束,要不要考虑改入昆仑派修行?” “啊,这···”燕小七被突如其来的话语给问住了,伸手挠了挠头发,不知道怎么回答。 “呵,哪里有你这么明目张胆抢人的?也不讲讲利害之分,小七要是被你强行带走了,昆仑派还不得落人口实?”李纯阳盘膝坐在前面,嘴角含笑,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管不着,要不···你也来?”白琉璃眨了眨眼睛,问道。 “不了,你们聊。” 李纯阳撇了撇嘴,便不再理会这茬,自顾运转冰火真元,清风、明月双剑亦是环身而动,片刻后,双剑剑锋之上,升腾起青霜、紫焰,李纯阳这才将双剑握住,插入地面。 嗤!嗤! 忽然间,李纯阳双手挟裹着冰火真元,缓缓合掌,体内浩然气席卷而出,迅速压制了两股真气,几番调合过后,冰火真元,合二为一! “成了!” 李纯阳面露淡喜,不再动用真元恢复功体,而是全神贯注地释放两股真元,提升双剑剑势。 而这一幕,被立在更高处的裴惊鸿看在眼中,后者双手抱胸,注意着李纯阳的行为举止。 “我刚才打听过了,这小子运气不错,在天子峰炼化了千年雪灵芝,之前还得到过淬阳金珠这等至宝,呵,要不然怎么能以五品境界,在兵魂法阵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呢!”楚子淳凑到裴惊鸿身旁,冷冷地望向白衣剑客,道。 “他这身本事,的确不差,我就是有些想不通,他体内真元还未恢复完全,竟还有心思以气养剑。” 林牧之坐在石头上,撩了撩长发,暗觉疑惑。 闻言,裴惊鸿仍是神情不改,不以为然地说道:“雕虫小技,改变不了一场战局的胜败。” “是啊。” 楚子淳随手丢出去一个石块,眼见即将落在李纯阳的头上,一只玉手从他身后伸了出来,将石块稳稳抓住。 白琉璃蓦然回首,一双美目中透出些许愤色,望向裴惊鸿三人所在之处,楚子淳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讪讪一笑,道:“在手里没拿稳,不小心落下去的。” 听到楚子淳的解释,白琉璃秀眉微蹙,娇哼一声,转过了身。 “这几个家伙,真是过分!” “是啊,他们输了第二场比武,就开始刻意针对纯阳,日后在藏剑宫跟这些人打交道,估计也免不了冲突。”燕小七摇了摇头,道。 与此同时,战台上,程鹿鸣和玉无瑕缠斗十余回合,二人各自耗损了大量真元,彼此力虚,即见终招! “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寒冰真气的流转了。” 玉无瑕退守一处,娇躯轻颤,唇间粉色已被寒息染白,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真元的紊乱,再拖一段时间,恐怕就要失控。 “程鹿鸣,一招,分胜负好了!” 言罢,玉袍美人目露冷色,起手扬剑,指向程鹿鸣。 听到这句话,不止是程鹿鸣自己,周遭观战的修士们,亦是抖足了精神,对二人的最终之决满怀期待。 “好,那这一招,换我来攻吧!” 程鹿鸣单手擎着天火葫芦,火焰流瀑般的长发随风轻摆,无数缕火苗在葫芦口上汇拢,交织幻化成一条庞然的火龙。 “御火术,天龙过境!” 伴着一声惊世龙吟,火焰气息瞬间席卷整座八岐战台,天地真气同颤,玉袍美人周身冰霜消融,自身真元防御层层递减,已然是受到了压制。 “玄冰诀,一番冬雪寒彻骨!” 面对咆哮扑杀而来的霸道火龙,玉无瑕轻抬玉掌,手中冰剑崩碎之际,漫天细雪飘摇,滚滚真气化作一股势能冻碎经脉功体的寒流,相迎而上! 轰! 只闻一道巨大的爆炸之声,火光与冰晶弥漫天地,瞬间遮掩了万众修士的视线,紧接着气场横扫全境,一阵阵冷热交织的气息,拂在每个人的身上,无比强烈。 “就要分出胜负了么?” 山间,同众多修士一样,李纯阳抬眼凝望着八岐战台,顺手收回冰火真元,使双剑回归剑匣。 呼—— 寒风过境,八岐战台上,冰火尽消,只见玉袍佳人退到战台边缘,秀眉微蹙,身前残余一抹炽焰,而程鹿鸣挺身立于战台中央,五指轻轻一动,将炽焰抹碎。 如此一幕,孰胜孰负,已见分晓!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李纯阳与裴惊鸿 “多有得罪了,玉姑娘。” 八岐战台上,程鹿鸣轻轻掸去红袍上的残余炽焰,眼神平静地看着玉袍美人,微微颔首。 “是本姑娘该向你道谢,若非你手下留情,恐怕我现在是一副很狼狈的模样,被逼下了战台。” 玉无瑕朝着程鹿鸣双手抱拳,再而轻言道:“鹿鸣,恭喜你了。” 此时,玉无瑕那冷若冰山的眼神,亦是舒缓柔和了几分,她向程鹿鸣道了声恭喜,又面向萧锟铻拱手行礼,然后飘袂转身,主动离开了战台。 “呵呵,玉姑娘武功也不错,还好鹿鸣稍胜半筹!” 萧祖师唇角噙笑,向程鹿鸣投去赞许的眼神,这是天场比武的最后一决,而玉无瑕和程鹿鸣,亦是天场上本领最高、表现最为优异的二人,所以,他们两个之中,谁能获胜,谁便是当之无愧的天场第一! “此战胜者,昆仑派,八品法修,程鹿鸣!” 萧锟铻高声如雷,回荡在整个山野中,一瞬间,三位长老俱感欣慰,山间各处的昆仑派修士欢呼雀跃,庆祝着本届天榜之首的诞生,白琉璃亦是轻轻拍手,俏脸上满含喜色。 “玉姐姐输啦,好可惜。”观战席上,苗稚衣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轻声叹道。 “无瑕侄女丹田根基有损,她无法动用体内全部真元,实力也难以发挥到极致,这一战,输便输了,并不意味着她的术法造诣,要比鹿鸣逊色。” 开口解释后,白狐老人轻捋胡须,低声自语道:“连占两届昆仑大会榜首之名,的确不简单啊。” 白狐老人不禁回想,以往的昆仑大会,并无天场、地场之分,程鹿鸣在上一届大会,便是名列榜首,如今再夺天场桂冠,无疑是给整个昆仑派争了光彩,他的名气,应该可以能与三大长老相媲美了! “程兄的御火术确实厉害,不过,要是玉姐姐身体无恙,能够毫无忌惮地使用《玄冰诀》的话,此战胜败,仍是难料。” 山上,李纯阳抬眸望着走下战台的玉袍佳人,后者此时面容平静,无喜无悲,似是早已预料到了与程鹿鸣对决的结果。 少顷,山野中呼喊之声渐消,八岐战台上,萧祖师将‘月华流照衣’送与程鹿鸣,后者轻撩袍袂,动身去找玉无瑕,此时的玉袍佳人,在一处距离战台最近的岩石上,盘膝而坐,轻眨湛蓝美眸,静待地场的最终对决。 孤身立于八岐战台上的老祖师,单手用力一握,释放出八道真元,涌入山间,挟裹住裴惊鸿、白琉璃、李纯阳等八名年轻修士的身体,将他们带上了八岐战台。 “接下来,该是你们八个人进行比武了。” 萧锟铻神情严肃,从袖中取出另一个精致宝盒,目光扫过在场八人,再道:“这里面的东西,其价值远胜过月华流照衣,但老夫只能将它赠予你们当中,本领最高的一人。” 盒子的出现,顿时引起八人兴趣,而萧锟铻似是也有意勾起他们好奇心,轻轻抬手,打开了盒子一角,刹那间,伴着赤、橙、青、蓝···等数道不同光彩流转,一股磅礴剑息溢出,惊得八人震撼不已。 “只是一缕剑气,就拥有这般恐怖的压制力,此物当真是不凡!” 李纯阳暗暗惊讶,眼睛里出现几分灼热,而裴惊鸿等数名剑修,亦是对盒子里的神秘之物颇感兴趣。 “啪嗒”一声,萧锟铻轻轻将盖子合上,旋而认真地说道:“接下来,以抽签的方式来决定你们彼此的对手,切记,本场战斗,你们都要全力以赴,但不可起杀心。” 说完后,萧锟铻袖中飞出八根色泽不同的竹签,在真气的引导下,分别落向八名修士。 竹签即落,李纯阳抓住一支黑色竹签,抬眼环顾四周,发现另一支黑色竹签,被白琉璃捏在手里,此时的锦衣姑娘,也注意到了他手里的竹签,四目相会,彼此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居然是李纯阳,这···本姑娘怎么打得过?” 白琉璃撅着小嘴,眼睛里含着些许失望之色,她很清楚自己与这个外乡剑修之间的实力差距,在天子峰上切磋剑技的些日子里,她的剑法破绽已被李纯阳一览无余,如今再会,怕是撑不过几个回合! “萧祖师,我们手里的竹签,可以进行交换么?” 这时,一道冷沉的声音传来,只见裴惊鸿手里捏着白色竹签,双眼紧盯着李纯阳。 “呵,当然可以,只要对方同意。” 萧锟铻瞧见裴惊鸿这副模样,已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当即点首同意,心中暗道:“原本还想着这场战斗结束,再安排他们两个对决,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于是,黑衣修士背着双剑,一步步来到白琉璃面前,收敛脸上傲色,伸出了手掌。 “白姑娘,我想和这位李公子切磋一下,能不能和你交换一下竹签?”裴惊鸿开口问道。 “这···” 白琉璃不禁回首看向李纯阳,后者脸上竟是浮现出笑容,微微点首,道:“还望白姑娘应下裴公子的请求,在下也久闻其名,愿与之一战。” “那好吧,你可要小心,裴惊鸿的剑法不俗,林牧之、楚子淳那些人,不能跟他相提并论。”白琉璃小声在李纯阳耳旁低估了几句,旋而伸出纤纤玉手,与裴惊鸿交换了竹签。 换签过后,李纯阳与裴惊鸿都算是遂了心愿,二人对视之际,彼此眼中骤增战意,不少观战者就此小声议论起来,经过前几场比武,绝大多数人的关注点,都在这两名年轻剑修的身上,他们两个比武,想来也是一场极为精彩的对决! 嗡! 只见萧锟铻大手一挥,庞大的八岐战台上,再铺一层纯粹真元,化作地面,继而一分为四,形成四座互不相接的战台。 随即,按照萧祖师的指引,李纯阳和裴惊鸿登上同一座战台后,各立一端,一人面色平和,轻挽素白双袖,身后匣中隐隐铮鸣;一人神情冷傲,发髻红带飞扬,周身渐显猩红气息。 对决之始,尚未交手,台上已现杀伐气氛! 不远处,静修片刻的玉袍佳人,稍稍握紧了两只小手,凝望着这一幕,显然,一直对李纯阳抱有极大信心的玉无瑕,此时也不免有些忧虑。 此战,当是惊心动魄的一战!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四剑相斗风云决 八岐战台,缟袂黑衣,冷眼相望,剑气纵横! “第一次交手,是在那座野山里吧?和那个时候比起来,你似乎悟出了不少新的剑招。”裴惊鸿眯着眼睛,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冷笑,开口道。 “嗯,你的剑法也不错,就是那两把剑,邪气太重了,不算什么好剑。” 李纯阳云淡风轻地回答着,挑眉抬眼,看向裴惊鸿背上负着的双剑,相距二十步,他隐隐觉察到一阵阴邪之气。 “呵,这两把剑是正是邪,与你何干?再者,招魂、摄魂是不是好剑,你得先胜过我才有资格评价!” 裴惊鸿一脸傲然之色,单手五指微动,身后招魂剑最先出鞘,带着一缕缕黑色流光,落于掌中。 眼见对方出剑,李纯阳亦是抬起右掌,机关匣中六鞘应声展开,紫虹闪过,明月剑赫然在握! 双剑启锋,细雪飘落,数千名剑修齐齐投来目光,认真观摩这场顶级天骄之间的剑决。 “李纯阳,我一定让你丢光面子!” 裴惊鸿看到机关匣,不禁想起比武之前,白琉璃赠予李纯阳剑匣的场景,心中妒火骤起,当即挥剑,声如鬼啸,一身真元洒如泼墨,凝聚黑色剑气,朝着白衣剑客劈斩过去。 寒风飒飒过崇山,细雪潇潇不知寒。 侠心傲意睥八表,风云际会启战端! 唰! 磅礴剑气横扫而来,卷起满地白雪,李纯阳单手操剑,斜斩一击,轻松地化解了这一抹剑气,然而,剑气消弭的瞬间,黑衣纵身如鬼魅,已是提剑杀至身前! 铛! 只闻一声清响,李纯阳与裴惊鸿双剑相抵,近身三尺,后者眼中渐显猩红之色,招魂剑上浮现阴森的黑色气息,隐隐压制住了明月剑的剑势,李纯阳不禁剑眉微皱,体内浩然气席卷而出,强行震退了裴惊鸿。 “他这两把剑太过诡异,不仅压制剑器的杀势,还能影响我的心智!”李纯阳思索片刻,毫不犹豫地释放出浩然之气,环在身体周围,舒心宁神,不受邪气袭扰。 “一字断魂斩!” 趁着李纯阳没有完全进入战斗状态,裴惊鸿饱提真元,举剑劈杀而下,幽黑剑气长余十丈,邪息森然,杀势赫赫! 面对突如起来的杀招,白衣剑客镇定自若,紧了紧手中长剑,施展《合纵篇》剑法,剑锋上骤起紫焰,横在身前。 嗤—— 两股颇为强悍的剑气轰撞在一起,十字交击,顿时惊震方圆百丈,真气激荡,就连远在山石旁的玉无瑕和程鹿鸣,亦是受到余劲波及。 剑气相峙,李纯阳与裴惊鸿,均是暗暗发力,增持剑势,任由消磨的真元四处流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衣剑客觉察到有一阵哭泣之声萦在耳畔,越发清晰,扰的他心神不宁。 反观裴惊鸿,一脸冷笑,招魂剑上透出大量黑色气息,隐隐有突破浩然气的迹象,李纯阳咬紧牙关,立即收势,抽身闪退十数丈之外,弹指震出一道真元,驱散环在周身的黑色气息,于此时,哭泣悲号之声也就此消失。 “浩然气能压制邪气,但不能限制声音,用阴铁铸成的剑,具有这种骇人效果?还是说,裴惊鸿暗中用了什么秘法?”李纯阳思索间,轻轻摇头,使自己保持清醒状态。 然而,裴惊鸿根本不给他任何思考对策的机会,掠身提剑而至,再次逼李纯阳出剑,你来我往,剑光纷摇,每一次的交锋,裴惊鸿手中招魂剑,都会发出令人悚然的惨泣声,李纯阳强忍着头皮发麻的异感,仔细观察对方剑招。 铛!铛! 又是数次双剑交击,耳畔凄声更加显著,李纯阳也意识到了声音的来源,并非出自招魂剑,而是空中弥漫的黑色气息! “大江拍岸!” 李纯阳狠心一咬牙,体内真元暴涌,聚拢在明月剑之上,化作剑气横扫而出,顿时驱散漫天黑气,但裴惊鸿也看准这个时机,一剑斜斩,直接荡破李纯阳的护体真元,将他逼退到战台边缘,素白衣角飘落而下,预示着李纯阳落入下风! “裴惊鸿的也不过踏入六品境界半个月的时间,李纯阳面对他的剑招,似是毫无抵挡之力,怎会如此?”白狐老人端坐在观战席上,白眉微皱,以他对李纯阳的认知,绝不会被逼迫的这般狼狈! 身旁的苗稚衣小姑娘,望见李纯阳挨了一记剑招,不禁伸出小手紧紧抓着老人的袍子,心中祈祷纯阳哥哥能平安无事。 战台上,望着消弭的黑色气息,李纯阳耳边萦绕的凄声也渐渐消无,他单手拄着明月剑,吐出一口浊气,面目表情恢复如常。 “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是因为你的剑,触碰到黑色气息而发出的,是也不是?”李纯阳平静地问道。 闻言,裴惊鸿微微点首,眼中划过一抹嘲色,道:“这种邪气,来自乱葬埋尸之地,与这一双阴铁所铸的剑,相辅而用,我也没想到,这些小手段,竟然会让你如此狼狈,真是失态啊。” 嘲讽过后,裴惊鸿面露冷笑,缓缓抬起招魂剑,再次释放出黑色邪气,朝着白衣剑客弥漫而去。 然而,李纯阳定了定神,身姿英挺如修竹,面不改色地说道:“失态,总比失败好。” 只见李纯阳左手两指并拢,自明月剑剑锷擦至剑尖,渲染一层紫色烈焰,滚滚剑势聚合,凝成一记刚猛杀招! “江月横天祸红霞!” 唰! 紫焰剑气如虹,延伸数十丈,藏蕴着截江断浪之势,弥布半座比武战台,横扫而出,裴惊鸿释放出来的阴邪黑气,顿时被燃烧殆尽,不存一二! 随即,紫焰剑气势如破竹,顷刻便杀至裴惊鸿面前,黑衣剑客纵身一跃数丈,任由剑气在脚下掠过,他则是踏空起剑,吸纳残余的阴邪黑气。 踏! 落地之时,凝汇在剑锋上的黑色气息,已然化成了一具骇人心神的鬼影,众目睽睽下,裴惊鸿举剑直刺,剑上鬼影猛然伸出一只魔爪,势可摧人心肝! “招魂引!” 邪招即出,一股巨大吸力传来,令李纯阳身体前倾,朝着魔爪移动,情急之下,李纯阳身后机关匣开启,清风剑带起一缕青光,旋杀而出,而裴惊鸿立刻甩出了摄魂剑迎击,刹那间,双剑相碰,铮鸣声如雷震,荡开八方涟漪! 轰! 借着剑气爆炸的余波,李纯阳摆脱了魔爪的吸引,左手清风,右手明月,稳然立地,裴惊鸿亦是双剑在握,四剑之斗,一触即发! 第一百九十四章 烽火铁甲保全身 “杀!” 战台上,裴惊鸿双剑并锋,朝着李纯阳突袭而来,那一道鬼魂在空中旋舞几圈,亦是探出两只似手非手的鬼爪,四种攻势,俱是迎面之招,令白衣剑客难以避免! 李纯阳双足一沉,当即施展出踏雪轻功,身形朝一旁闪过数步,使裴惊鸿的凶猛攻势落了空,遂而,双剑铮鸣,再启《侠客行》名招,蓄势发力! “明月松间照,清风石上拂!” 只听“唰”的一声,青剑气随风而斩,径直砍断了两只鬼爪,首挫裴惊鸿攻势! “这两招不错,你也该见识一下我的剑法造诣了!” 裴惊鸿话语吐尽,缓缓起剑,自身真元暴涨之际,招魂、摄魂双剑,凶光大盛,一抹剑光横延百尺,一抹剑光冲天彻地,十字交叉,形成索命之招! “十字灭魂斩!” 霎时,两道漆黑剑光映出一幕坟场虚影,凄凄鬼魂助势,遂而交叉斩出,李纯阳饱提七分浩然之气,起剑接招,紫焰青霜各自凝招,双锋悍然而动! “月出东山上,风起秀林间!” 在心境剑意的运转下,李纯阳出招行云流水,先是抓着明月剑斜扫一击,只身前进,斩破重重鬼魂影像,遂而,那隐藏于坟场幻象之中的十字剑光,陡然杀了过来,白衣旋身掠动,左手掷出清风剑,与黑色剑光相抵。 “你挡得住吗?” 裴惊鸿眼神一凛,发髻红带飘拂,手中双剑再次交叉并举,迸发一股更为强悍的剑气,增持十字剑光的威势,霎时,清风剑剑身微颤,惊起一地青霜,迅速凝结剑气,使剑光威力骤减。 少顷,剑气回荡,清风剑被震飞,黑色剑光在此时冲破冰霜的禁锢,但也变的无比黯然,李纯阳踏步直上,轻轻一挥掌,便是将十字剑光当场抹碎。 踏! 只见李纯阳身形飘掠,单手持着明月剑攻向裴惊鸿,后者十指松缓,摄魂、招魂双剑齐齐挡在身前,两股剑气猛然碰撞,荡起诡异涟漪,化成一面幽黑墙壁,挡住了李纯阳的连番攻击。 嗤!嗤! 三尺剑锋带着紫焰,不断轰击在黑色墙壁之上,燃起一道道灼痕,却始终无法将其突破,裴惊鸿感受着这毫无威胁的剑招,不禁冷笑道:“就这点儿本事,真是不够看!” 闻言,李纯阳眼神一凛,明月剑上猛地燃烧起绚丽紫焰,攻势发狠,而他的另一只手掌中,悄悄释放出一缕真元,两指轻勾,那悬停在半空中的清风剑,蓄势欲发。 冷笑过后,裴惊鸿亦是惊觉到了那一阵雄浑剑气的波动,他抬眼望向天空,只见清风剑缓缓对准了自己,他心中立刻警惕起来,一缕缕幽黑邪气,再度形成一只森然可怖的鬼魂,护在身前。 “春风卷雪逝长烟!” 李纯阳两指并拢,朝前一探,清风剑旋起漫天飞雪,凌厉之势可破山石,电光石火间,剑锋已是抵在鬼魂的脑袋上,裴惊鸿的反应力极快,当即驱使两只鬼手朝天并举,拍住剑身,削减其势。 一时间,李纯阳与裴惊鸿均是无剑可用,滚滚剑气对峙,令整座战台发生颤动。 连着挡下李纯阳两击杀招,裴惊鸿只当他是黔驴技穷,双手催动真元,注入两支邪剑之中,明月剑上燃烧的熊熊紫焰,肉眼可见地缩减火势,然而,白衣剑客的眼神平静如常,微微弯身,丹田真气游走经脉,汇集在双腿上。 踏! 只见李纯阳轻踏三千微尘,身如弓发羽箭,趁着裴惊鸿的大意失神,眨眼间便是掠至其身后! 霎时,山野里传来一阵阵惊叹之声,几乎没有人能看清李纯阳的动作,他的脚尖点在真元地面,竟是没有踩出任何涟漪,因此,裴惊鸿极力凝望,也未能及时捕捉到他的身影。 直至觉察到身后杀机,裴惊鸿这才意识到,李纯阳是早有准备,刚才他不断使出剑招,为的就是让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清风、明月双剑上面,从而让他有机会趁虚而入! “雪泥鸿爪!” 刹那间,李纯阳抬起右掌,凝纳真元,五指如鹰爪般锐利,在剑光的映衬下,指尖隐隐出现寒芒! 不远处,玉无瑕望见这一幕,美目中露出惊讶之色,“雪泥鸿爪”这一招,乃是《踏雪无痕》身法中的杀招,练至大成,可瞬杀百步之外的敌人,以李纯阳的能力,使出这一招,裴惊鸿必然是避无可避! 只要一击重创裴惊鸿,这场战斗便是能落幕! 唰! 众目睽睽之下,李纯阳猛然动身,五指杀势疾如风雷,几乎瞬间突破了裴惊鸿的真元防御,指尖划碎衣服,在他的后背上挠出一道七寸有余的红痕! 嘭!嘭! 一击即出,四只剑锋同时卸力,各自震飞,裴惊鸿的身影狼狈地朝前方扑了出去,奔踏十丈之外,旋而又借力转过身来,单手撑地。 就当绝大多数人认为裴惊鸿失去战力的时候,李纯阳不禁剑眉微皱,他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五指之上,并未沾染半点儿血肉,而是些许红铁碎末! “是铠甲?!” 李纯阳反应过来,抬眼望向裴惊鸿,后者此时缓缓站起身来,随手将破碎的上衣扯碎,露出一副深红色泽的铁甲! “没想到除了剑法,你的拳掌功夫也不错,一招便能抓破烽火铁甲,真是让我意外啊。” 裴惊鸿启唇言语,眼中猩红之色愈发显著,在场观战的修士们,不少人都是唏嘘惊叹,李纯阳那一招漂亮至极,但任谁都没想到,裴惊鸿竟有宝甲护身,毫发无损! “烽火铁甲,呵,自从外境势力,烽火蜃楼解散之后,这东西可是非常少见了。”萧锟铻认出裴惊鸿身上的红甲,喃喃自语,道。 而李纯阳、玉无瑕二人,均是想到了在废弃村庄的救的那个夜晚,当时,合欢宗孟槐,以及那名会模仿君无期、凌绝顶的剑法神秘黑衣人,身上穿的也是这种红甲。 “鹿鸣,你可知裴惊鸿身上的红色铁甲,从何而来?”玉无瑕秀眉微蹙,微微侧首,道。 “那是烽火蜃楼打造的一种护身甲,前几个月,在天山附近,有人贩卖这种铠甲,应该是那个时候,藏剑宫派人去买了。”程鹿鸣解释道。 “可惜了,这一招未能打伤裴惊鸿,那他接下来一定会慎之又慎。”玉无瑕轻叹道。 战台上,裴惊鸿招来双剑,缓缓对准了李纯阳,而后者亦是将清风、明月引至周身两侧,神情愈发凝重。 第一百九十五章 幽魂剑诀伤白衣 “李纯阳,这么多人为你的精彩表现而欢呼,你的脸上,怎么连点儿笑容都没有?”裴惊鸿冷笑一声,问道。 闻言,白衣剑客仍是面容平静,回道:“还有什么底牌尽管使出来好了,那件红甲,未必能护得了你第二次周全!” “哼,你得意的太早了!” 裴惊鸿手中双剑交击,头顶漂浮的幽黑鬼魂,顿时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孔,两只鬼手亦是握着邪气凝汇的长剑,一人一鬼并立,气势森然可怖! “幽魂剑诀·鬼影千杀流!” 霎时,裴惊鸿眼中划过一抹猩红,悍然起招,头顶的鬼魂狰狞咆哮着,双手黑剑指向天空,旋即,滔滔真元化成数千道阴邪剑气,伴着凄厉鬼啸声,齐齐指向李纯阳。 “这已经不能算是剑招了,更像是某种秘法,看来裴惊鸿除了剑技,也对术法有所研究。” 李纯阳感受到阵阵此起彼伏的阴寒杀意,不禁紧了紧双手长剑,以《纵横剑道》为本,再展新招,双剑挥举如文士提笔作画,一道道紫青剑气相缠,逐渐形成一片流彩云霭! 刹那间,两道极招在半空中对峙,仅仅是气场之间的碰撞,都会激荡起层层涟漪,方圆数里均是受到波及。 萧锟铻双手负于身后,立在四座战台中央,当他看到李纯阳使剑的动作后,心中略感惊讶。 “这小子起剑用的招式,除了《纵横剑道》的剑法,还有一些我昆仑派的剑法,看来他在天子峰待的那段时日里,对琉璃演练出来的剑法也有所领悟。”萧锟铻心中暗道,眼里浮现出一抹期待。 “去!” 随着裴惊鸿挥动右手的招魂剑,头顶鬼魂亦是模仿其动作,引下千道剑气扑向李纯阳,后者此时仍在凝招蓄势,阴邪剑气尚未近身,他的身体皮肤上,已经是传来轻微的刺痛感觉,此招威势,可见不俗! “幻兵诀,青釭剑!” 嗖! 一缕青芒透体而出,落在李纯阳身前,遂而与他脚下的精纯真元相融,就在漫天剑气索命而来之时,庞然巨剑拔地而出,以护主人无恙。 剑气斩落,黑息弥漫,“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李纯阳趁着这时,急忙再引一缕浩然气升入云霭之中,顿时引发无尽剑雨,滂沱而下! “滂溏飞雨落银河!” 李纯阳大喝一声,双剑之上真元暴涨,再增三分铺天剑雨之势! “这一招,必然是根据白姑娘的剑法改的!” 裴惊鸿识破李纯阳这一招的精髓所在,心中气愤难当,两支邪锋共举,漫天剑气悉数席卷而下,几乎以全面压制的状态,扑碎剑雨之势,落在坚实的真元地表上,也激荡出数不清的深痕。 少顷,流彩云霭被剑气攻破,雨势皆消,裴惊鸿趁机再攻,聚拢阴邪剑气,合于一击,直逼青釭剑! 轰! 一声爆炸,青色巨剑倒飞出去,李纯阳亦是受到剑气波及,身形倒退,衣上染红,最终以剑拄地才稳住步伐,这一次对招,可谓是抹平了他之前的优势! 众人所见,极招相会之后,是李纯阳稍逊半筹,不少支持裴惊鸿的修士开始为之喝彩,楚子淳、林牧之的眼中也露出喜色,而在观战席上,席远山从金椅上起身,轻轻掸去衣上白雪,听着周围传出来不少对裴惊鸿赞许的话语,他嘴角噙笑,略带蔑意地扫了一眼白狐老人。 “不应该啊,纯阳用剑气凝成的那片云霭,藏蕴冰火之势,又有浩然气助阵,怎会被一招击破?” 白狐老人皱眉沉思之际,席远山似是故意提高了声音,自言自语起来。 “这是惊鸿根据我藏剑宫收集的十余种精妙剑法,以及一些外境术法,融合衍变的新武学,《幽魂剑诀》,他用了两年时间才将此剑法完善,李纯阳能逼着他动用这等底牌,不简单啊!” “呵,这才对了几招?就把底牌用出来了?”白狐老人面容恢复平静,道。 “照白狐天师的意思,难道李纯阳还没用底牌?”席远山眯着眼睛,略感疑惑,依他之见,李纯阳用出那三大剑招,以及青釭剑,已然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拭目以待吧。” 白狐老人没有过多言语,只是伸手轻轻抚着苗稚衣的小手,示意她安心。 “这一招,学的还不算太熟练,得再认真一些了。”李纯阳心中暗道一声,旋即拄剑起身,平静地看着裴惊鸿。 “真是让我失望。” 裴惊鸿眼神发狠,打算再起杀招挫败白衣剑客,只见他双手催动阴邪剑气,注入鬼魂之中,使其体态愈发庞然狰狞,随即,阴森鬼魂朝着李纯阳推出一掌,顿起邪息万千,震慑天地! 嗤嗤! 浑邪剑气压迫而来,裹住剑客周身方圆数丈,震碎一层层真元交织形成的护罩,凄凄鬼啸之声,不断冲击着李纯阳的心境,让他感到惊悚。 然而,白衣剑客挺身直立,一身浩然正气,抵御着邪息带给自己的影响,缓步踏出邪雾的围困,原本平静如无波澈水的眼眸中,于此时显露出些许冷漠之色。 鲜血滴落,白衣上的朱红,好似雪地盛放的梅花,风月双剑悬在李纯阳左右,随着他释放出体内真元,那萎靡的剑势,陡然提升了数分,驱散了遍布周身的黑色邪息。 “裴惊鸿,刚才那一招,威力还不够!” 一语既出,吸引了更多的修士的目光,嘲讽、赞叹、惊讶、咒骂之声织成一片,裴惊鸿正欲发怒,却见李纯阳眼神睥睨,孤高傲然,好似藐天下万物,轻于鸿毛! “他从来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怎会···怎会用那种轻蔑的眼神看人?”玉无瑕此刻心中微惊,眼前,距离自己不过千步的白衣剑客,忽然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换副面容,又能怎样?” 裴惊鸿冷哼一声,却是有些不敢直视李纯阳的眼神,他举起招魂剑,向前横斩一击,头顶鬼魂便是随他动作,使黑色长剑轰出一道雄浑剑气。 唰! 只见李纯阳单手轻扬,明月剑带着一抹紫虹,径直斩碎了狭长的黑色剑气,青釭剑从身后飞来之际,白衣剑客身轻如燕,纵身数丈,脚尖点在巨剑之上,居高临下,俯视战台上的一人一魂。 “还是头一回见他露出这种孤傲的眼神,那两把剑似乎也更为凌厉了,但仅仅这般,可不足扳回劣势。” 萧锟铻凝眉而望,亦是注意到了李纯阳的眼神变化。 第一百九十六章 深渊蛇首癫狂人 “怎么,躲在剑上不敢正面接招?” 裴惊鸿微微仰首,望向立于青釭剑上的李纯阳,出言冷嘲,然而,白衣剑客不为所动,只是以目空一切的眼神,平静地与他对视。 “该死的东西,凭什么用这种蔑视的眼神看我?” 裴惊鸿顿时恨得咬牙切齿,目中猩红愈显,身上隐约出现一缕缕暗红煞气,那只邪气凝化成形的庞大鬼魂,在此时睁开一双足以震慑世间万物的血色眼瞳,如同恶兽锁定猎物一般,盯住了白衣剑客,但李纯阳仍是神情傲然,视鬼魂如蝼蚁,不足为惧! “幽魂剑诀·邪天锋!” 裴惊鸿双剑启锋,再展《幽魂剑诀》,头顶的巨大鬼魂,两排獠牙张合间,吞吐阴邪寒息,两只鬼手则是仿着裴惊鸿的动作,举起两柄长余五丈的黑色邪剑,力劈而出,直直地落向李纯阳! 嗡! 刹那间,白衣剑客十指合拢,只见一青一紫两道剑光直破天际,荡散天地邪气,风月双剑横在李纯阳身前,挟裹着滚滚真元,犹如形成一面铁壁,硬撼双剑猛攻! 轰!轰! 两柄巨剑轰然落下,但受到剑气的抵挡,未能伤及李纯阳分毫,裴惊鸿此刻已经是怒火中烧,一心要将李纯阳给打下来,当即再催真元,增持剑势,再次斩下! 轰! 这一次,双剑并斩,天地真元崩解,整座战台都是为之一颤,风月双剑飞回李纯阳的手中,他此时孤身立在青釭剑上,已是不得不正面迎接两只巨剑的斩杀,如此一幕,不少人都是看的心惊肉跳,一袭白衣俊影,渐渐被黑色剑气吞噬,山间野地里,传出阵阵感慨叹息。 而这千钧一发之际,李纯阳双剑并举如鹏鸟展翼,体内浩然气暴涌而出,与天地真元交融,凝汇于风月双剑之上,暴涨的紫青光华,瞬间冲破黑色剑气的笼罩! 在裴惊鸿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两支三尺剑锋,竟是与两支黑色巨剑相抵,僵持不下,而那些流窜的紫青虹光,正不断削减着鬼魂之中的阴邪真元! 唰!唰! 只见李纯阳手掌轻挥,无尽剑虹斩杀而下,将整个鬼魂魂体洞穿得千疮百孔,裴惊鸿催动真元,想要维持鬼魂的形态,却是杯水车薪,庞然身形已经摇摇欲坠。 “去!” 李纯阳轻喝一声,脚下青釭剑应声飞出,拦腰一斩,瞬间将鬼魂劈成两截! 轰! 紫青剑光闪过,鬼魂上半身如一座小丘般倒塌,裴惊鸿自身也如遭重击,周身真元迅速消散,黑色邪息变的无比黯然,踉跄着倒退数步,脸色苍白。 “突然爆发出如此强悍的气势,莫非他的剑意,已经能与天地真气相融了?” 裴惊鸿眉头紧锁,暗自沉思之际,只见李纯阳翩然落下,手持风月双剑,朝着自己袭杀而来,面对此招,裴惊鸿只得收敛残余的邪气真元,强行挡剑。 铛! 风月双剑,合势一击,裴惊鸿急忙举剑招架,却是被这一股磅礴剑势震退数步,不等他平复体内紊乱的邪气真元,李纯阳提剑再上,连斩数招,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一连逼着他退至战台边缘! 望见如此一幕,山野中顿时鸦雀无声,修士们纷纷凝神观望,一旦李纯阳再出杀招,裴惊鸿抵挡不住的话,那这场最有看头的剑决,怕是就要落幕了。 “呼!呼!” 裴惊鸿双手握剑,微微喘息,眼睛里首次现出一抹慌色,他自认剑技高于李纯阳,不曾料想会被对方逼得如此狼狈,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然而,李纯阳强催体内真元,连斩数招,也已经渐显力疲之态,周围游窜的紫青剑光悉数消散,他深知接下来这一招,或可分出胜负的重要性,当即眼神冰冷如刀,单手操起明月剑,聚拢浩然之气。 “浩然一剑!” 李纯阳手持明月剑蓄势而出,荡破前方一切阴邪真气的阻挡,面对此招,裴惊鸿竟是松开十指,放下了招魂、摄魂双剑,抓起身后剑鞘,轻轻一拍。 嗡! 刹那间,极不起眼的黑色剑鞘上,乍现血红异彩,滚滚慑人心魄的黑红气息涌了出来,在裴惊鸿身前凝成一面墙壁,轰杀而来的浩然剑气,纷纷崩碎瓦解,未能伤到裴惊鸿分毫。 哧! 李纯阳白衣飘袂,踏出十数步,举剑横扫在黑红墙壁之上,却仅仅是惊起一些血色波澜,未能将其击破,反观裴惊鸿,他的双眼此时充满了猩红之色,面目表情略显狰狞,十指微张如野兽利爪,整个人好似兽性大发,陷入癫狂状态! “李纯阳,这是你逼我的!” 裴惊鸿暴吼一声,一掌力推而出,身前凝化的黑红墙壁陡然崩毁,化作滔滔煞气,朝着李纯阳冲杀而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小半座战台为之震颤,就连天地间的无形真气,都是受到了煞气的侵染,李纯阳受到煞气的轰击,护体真元破碎,双剑亦是脱手飞出,双足擦着地表倒退数十步,嘴角渗出些许血迹。 “咳咳,这股煞气的根源,为何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李纯阳伸手拭去唇间血迹,双眼冷然望向裴惊鸿。 在无数人震惊的目光中,只见裴惊鸿双手结印,黑色剑鞘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煞气,在他的身后,形成一只无比硕大的狰狞蛇首! “深渊九头蟒!” 玉无瑕秀眉微蹙,目中出现惊色,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照着李纯阳现在的受伤状态,面对煞气凝成的深渊蛇首,几乎已无胜算可言! “居然炼化了深渊九头蟒的蛇首,实属让老夫意外啊,只是将这些煞气引入体内,恐怕对他的心智也有极大的影响。”萧锟铻望见裴惊鸿那副近乎癫狂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于此时,其余三座战台上的战斗已经落幕,山野之间,数不清的目光投向李纯阳与裴惊鸿,他们二人都是受伤不轻,无力持久作战,接下来,必然用不了几个回合,便能决出此战胜负。 “深渊九头蟒的煞气,怪不得这么强悍。” 李纯阳站起身来,引一缕真元唤回风月双剑,辰星般明亮的双眼中,冷傲之色不减,自言自语道:“裴惊鸿,能与你交战此局,倒真是不枉我跋涉八千里,走一遭昆仑!” 第一百九十七章 侠客剑诀最终招 “李纯阳,战到这般状态,你也不必再藏掖本事,一决胜负吧!” 裴惊鸿立在原地,口齿不清地说着话,身后狰狞蛇首张口吞吐煞气,天地间方圆数里,渲染一缕缕血红气息,极尽阴邪之势,李纯阳周身的浩然气,正在被逐渐侵蚀。 “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了?的确不差。”李纯阳平静地回应一句,抬手收回青釭剑,恢复体内真元,但他双眼中透出来的冷漠傲然之色,丝毫不减。 瞧得对方那种眼神,裴惊鸿再度心生厌恶,因为受到煞气的影响,他的面目表情有些扭曲,大吼道:“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不配,你不配!” 言罢,深渊蛇首张开血盆大口,汇拢滔滔煞气,席裹在裴惊鸿周身,他强撑着疲惫之躯,抖足精神,双手操剑,铺染一层浓厚煞气,指向白衣剑客。 “血剑深渊!” 只见裴惊鸿悍然出招,身形前移如鬼魅残影,李纯阳同样是举剑御敌,风月双剑本就剑势虚弱,浩然气又受到煞气的压制,所以甫一交锋,四剑碰击,李纯阳身形后仰,到退数步,顿现劣势! 但让李纯阳没想到的是,裴惊鸿并没有连续出招进攻,而是与他四剑相接,陷入僵持的状态。 “怎么,想跟我拼气力?” 李纯阳正觉疑惑间,裴惊鸿忽然阴森一笑,双剑之上,煞气爆发,遮掩一切光辉,外界观战的修士们,均是失去了视野,二人好似置身一片血色深渊,摄魂、招魂双剑微颤,再起凄厉鬼啸之声! 滔滔煞气,消磨李纯阳的护体真元;森森邪音,摧残着他的心智,在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压迫下,裴惊鸿自然是占足了优势,但让他意外的是,李纯阳似乎根本不受影响,眼中并无呆滞之色,只是剑势虚弱,无力反击。 “这片深渊结界,六品境界修士无人可解,你输了,再不收回那种眼神,我一定废了你的功体!”裴惊鸿狠声言道。 “无人可解?呵,没想到在昆仑境内享誉盛名的剑道天骄,居然比酒馆里的说书人更会讲笑话!” 李纯阳目光微冷,竟是主动收势,抽身倒退,但裴惊鸿并未追击,他心里清楚,在深渊结界之中,煞气会迅速消解李纯阳的护体真元,他只需要做好守势,便能胜出。 就这样,李纯阳隐匿在茫茫血色之中,裴惊鸿瞧见他那模糊的身影,正在举动双剑,似是要施展剑招,做最后一搏! “清风并明月,高处不胜寒!” 只闻一声清喝,竟是有紫青交织的剑气,斩开茫茫血色,剑气落在裴惊鸿周身,他顿时感到一阵透骨穿身的寒意,急忙提剑架在身前。 然而,紧接着两道无可匹敌的磅礴剑气轰然杀出,几乎瞬间荡破了血色深渊结界,裴惊鸿毫无招架之力,周身邪气真元尽毁,整个人被剑气震飞出去! 轰! 深渊结界既破,裴惊鸿狼狈地摔在地上,口中喷出一道血箭,众人无不是睁大了眼睛,望向战台,生怕错过任何精彩。 随着煞气消弭,只见真气凝聚的战台表面,划开两道深邃剑痕,裴惊鸿踉跄着站起身来,头发披散,身上的红色铁甲崩碎成无数碎片,胸前有着几处伤痕,流血不止。 “不可能,不可能!” 裴惊鸿声嘶力竭地吼着,整个人如癫似狂,他引以为傲的底牌之一,居然被李纯阳一招击破,这让他的精神倍受打击,天地间弥漫的煞气,邪势骤减三分。 “一招,只是一招?绝不可能是剑法,他一定···一定用了非常手段!” 观战席上,席远山面露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亲眼看到李纯阳那副力疲气竭的模样,已经是必败无疑,可他一招突破结界,重创裴惊鸿,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当然,不止是席远山,整个山野中遍是议论之声,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李纯阳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因为他这扭转败局的一招,已经超乎了所有剑修的认知! “好厉害的绝招,《侠客行》?还是《纵横剑道》?”白琉璃立在另一座战台上,轻掩小嘴,无比惊讶。 而战台不远处,玉无瑕蹙着秀眉,忆起李纯阳过往练剑的情景,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使出这样恐怖的剑招,难不成,这是李纯阳悟出来的新剑法? 踏! 只见席远山站起身来,挥手向萧锟铻示意,大声吼道:“劳请萧祖师为我等解惑,李纯阳刚才在血色结界之中,是如何扭转局势?” 一句质疑,引来诸多附和之声,萧锟铻伸手示意众人安静,他自己则是神情严肃地看向李纯阳,道:“李少侠,虽说那深渊结界遮掩了天地光彩,但老夫隐约看到了你用了剑招,不妨由你来亲口为他们解惑吧。” “《侠客行》第十八式,怀有舍生忘死、睥睨天下的剑心,可成就登峰造极、威镇乾坤之剑招!” 李纯阳解释过后,便也是支撑不住虚弱的身体,猛然单膝跪地,唇角渗出鲜血,眼神中的冰冷傲然之色逐渐消褪,恢复往日的温和平静。 对此,萧锟铻只是轻轻点首,山野中众修士也不再发出质疑之声,《侠客行》,江湖上最具盛名的剑法之一,又是春秋十剑其五李剑诗所创,李纯阳是唯一传人,他能学的其中最精髓的第十八式剑法,倒也不算稀奇。 “可他···” 席远山欲言又止,最终只得咬了咬牙,愤然坐下,白狐老人见他这副为裴惊鸿鸣不公的模样,淡然一笑,看样子,席远山也已经乱了方寸。 而在战台上,李纯阳与裴惊鸿均是疲惫不堪,有伤在身,但现在还未分出胜负,二人谁也不敢有任何松懈。 深渊蛇首之下,裴惊鸿赤裸着上半身,强忍伤痛站了起来,他深知自己再用煞气,可能会精神受损,走火入魔,但这场战斗胜败,关乎他今后在昆仑境内的声誉,想到这里,裴惊鸿随手抓起一支招魂剑,缓缓起势。 “嘶!” 深渊蛇首暴嘶一声,在裴惊鸿的指引下,将全部邪煞之气拢于一处,形成杀招,势要重残白衣剑客,夺得胜机! 黑衣白衣,名剑邪剑,最终一决!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冰火合流斩苍冥 “嘶!” 深渊蛇首一声暴吼,裴惊鸿目如猩红兽瞳,他颤颤巍巍地举起双剑,竭尽全力,结成最终杀招。 “邪煞深渊噬万魂!” 霎时,滚滚邪气、煞气交织在一起,庞大的黑红色蛇首愈显狰狞,此时的裴惊鸿,已经不再妄想利用气场去压制李纯阳,而是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此招! 与此同时,单膝跪地的白衣剑客,眼神坚毅,双手颤抖着合在身胸前,摔落在地的清风剑与明月剑,似是受到无形丝线的牵引,缓缓飞了起来,伴在李纯阳左右。 “青霜!” “紫焰!” 李纯阳艰难地引动双剑之中残余的真元,凝化出剑气,闪烁着若隐若现的紫青光彩,但这两股剑气,比起深渊蛇首吐出的邪煞之势,不知弱了多少倍! “不妙。” 玉无瑕启唇轻声言道,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战台上的二人剑势强弱,相差极大,裴惊鸿甚至都不需要凝化剑招,已经是压制住了李纯阳的剑气。 “惊鸿,千万不能松懈,只要能打败李纯阳,哪怕是煞气入体,走火入魔,本宫主一定竭尽全力为你医治!” 席远山此刻是坐立不安,双手握成了拳头,全神贯注盯着战台上的最终对决,白鹤、段衡、白狐老人、柳垂青等众多高手,亦是凝神屏息,期待着胜者的出现。 刹那间,紫焰升腾,青霜铺地,可李纯阳似是有些难以控制这两股剑气,整个身躯都在颤抖,周身冷热交错,护体真元陡然崩碎,他只感到丹田气海翻涌,不禁喷出一口鲜血,伤势再重一分! “以他现在的体魄,根本驾驭不了这两股剑气,李纯阳,没有胜算,你又何苦与他搏命?”白琉璃轻咬银牙,美目中闪过一抹忧色。 望见李纯阳吐血的一幕,在场不少修士都是摇首叹息,而裴惊鸿也抓住了这一时机,在自我意识完全被煞气侵袭的瞬间,摄魂、招魂。双剑相击,庞大的深渊蛇首冲向李纯阳,血口獠牙,可噬天地万物! 李纯阳眼神坚毅,双剑齐出,与庞大蛇首悍然相撞,但这两道剑气杀势不足,被煞气迅速吞噬,蛇首如被鲜血浸染,不断压制双剑,朝着李纯阳噬咬而去。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五步之距,紫青光华几乎完全被血色湮灭,邪煞之气已经扑在李纯阳的身上,白衣剑客一副伤躯,更是摇摇欲坠! 就在众人都以为此战落幕之时,只闻“咔嚓”一声,机关剑匣展开,一柄镌刻翠绿竹叶纹路的三尺青锋,陡然而出,赫然在握。 “用第三把剑?” 萧锟铻白眉微微上挑,瞳孔中有着一抹震惊之色,他分明看到李纯阳利用剑意,在操控清风剑与明月剑,如今他再持竹叶青,难不成,他还有逆转败局的大手笔? “三剑合一!” 李纯阳轻喝一声,单手操剑,横在身前,清风明月微微震鸣,天地间残余的冰霜火焰,竟是聚合在竹叶青的剑锋之上,彼此相容,杀势骤增数倍! “冰火合流斩苍冥!” 只见李纯阳旋剑启锋,一缕冰火剑气擦着战台劈斩出去,冲天破地,瞬间将庞大的蛇首斩成两截,望着愈发强势的恐怖剑气,裴惊鸿双剑交叉在前,却是无力抵御,冰火剑气爆炸之际,他的整个身体倒飞百丈,直接飞出战台,重重地摔进了野地里! 轰! 大地破碎,荡起滚滚尘烟,宽大的战台之上,邪煞之气消散,唯剩一人长发飘舞,血染褴褛白衣,拄剑而立。 “赢···赢了?!” 燕小七声音微颤,同周围众多修士一样,瞠目结舌地望向李纯阳,无人能想到,深渊蛇首索命之际,李纯阳竟然使出这一记惊世骇俗的剑招,大败裴惊鸿! 铛啷! 随着名剑竹叶青锵然落地,李纯阳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沉寂的八座山峰之间,顿时爆发雷鸣般的喝彩之声,数不清的羡慕、嫉妒、钦佩目光,齐齐落在这个外乡剑修的身上。 “输了,输了···” 席远山面如死灰,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裴惊鸿输给李纯阳,这让他心中涌现一股极大的挫败感,藏剑宫倾尽所有培养出来的天骄,一次次杀招倾出,却都被李纯阳化险为夷,最终一决,亦是如此。 过了今朝,恐怕整个昆仑境内,都会流传着那个外乡剑修的故事,裴惊鸿的名字,则被渐渐遮掩,藏剑宫的声誉,也势必一落千丈! “席宫主,惊鸿受了重伤。” 忽然间,柳垂青在一旁低声提醒,席远山这才想起要事,他赶忙飞下观战席,挥掌震散茫茫尘烟,寻找裴惊鸿。 深坑之下,遍体鳞伤的剑修,双眼猩红,面容狰狞,早已不复往日傲然神采,席远山伸手想要扶起裴惊鸿,却不料后者张口咬住了他的手腕,已是陷入疯癫! “不妙!” 萧锟铻望见此景,眉头微皱,掠身闪至席远山身旁,抬起一只枯瘦手掌,轻轻拍在裴惊鸿的后脑勺上,顿时将他击晕,逼出其体内的部分邪煞之气。 “多谢祖师出手,惊鸿···惊鸿会不会···”席远山眼中有着一抹慌张之色,欲言又止。 “不会。” 萧锟铻听得出他在担忧什么,轻轻摇头,旋而面露厉色,道:“他的功体无碍,但精神已经受到了影响,以后修炼,切不可让他再引邪煞之气入丹田,抹灭自我意识,那两把阴铁铸造的长剑,趁早扔了!” 言罢,席远山重重点首,满心悔意地抱着裴惊鸿离开,萧锟铻转身飞回战台,李纯阳在白琉璃的搀扶下,盘膝而坐,恢复功体,对于外界的欢呼声,置之不闻。 “这场战斗,是在下入昆仑以来,见过的最精彩的剑决。”程鹿鸣不禁发出一声赞叹。 “嗯,他的战斗,和他的人生经历很像很像。” 闻言,玉无瑕轻启粉唇,清凉的小手微微张开,手心五指印痕,残余些许汗迹,她的嘴角竟是噙着一抹常人极难察觉的浅笑,再道:“惊心动魄。” 第一百九十九章 地榜排名九虹石 昆仑,八岐天岳。 随着裴惊鸿的折戟,地场战斗已是落幕,白衣褴褛的剑客,盘膝坐在战台上疗伤,静待萧锟铻宣布结果。 观战席前,段衡、白鹤等众门派高手,凑在一起,讨论着天榜、地榜排名的相关事宜。 少顷,只见白鹤提笔点墨,在一张金皮纸卷上写下一个个名字,山野间,一些在比武中表现不错的修士,或是急张拘诸、坐立不安,或是神情激动、满心欢喜,都期待着在榜单公布之时,上面能有自己的名字。 不知又过了多久,白鹤长老停笔,周围众修士看着金纸上的排名,纷纷点首,表示认同,随即,三位昆仑派长老飞上了战台,将榜单递交于萧锟铻。 “要公布榜单了,你肯定是第一。”白琉璃在李纯阳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无所谓,我只在乎和裴惊鸿这一战,让我感到很痛快。” 李纯阳淡淡一笑,旋即在白琉璃的搀扶下,带着一身血伤,艰难地站了起来,萧锟铻则是解下紫金大氅,披在李纯阳的身上,使他的模样看起来不算是很狼狈。 “冰火之势,本不相容,但你在最后关头,用竹叶青引冰火之势融合,老夫没猜错的话,是鹿鸣和无瑕那场战斗,给了你一些启发吧?”萧锟铻唇角噙笑,轻声问道。 “是的。”李纯阳轻轻点首,并未过多解释些什么。 而后,萧锟铻将榜单公布于众,请名居榜上的修士登台,天榜首名程鹿鸣,地榜首名李纯阳,玉无瑕、白琉璃、燕小七等一众年轻天骄亦是赫然在列,山野中一片沸腾之声,唯独藏剑宫的修士们,个个垂首丧气,除了裴惊鸿名居榜眼,前十之列,藏剑宫再无弟子上榜。 念过榜单,萧锟铻派人拿来诸多精兵良器、自然珍宝,作为奖励分发与众,最终,萧祖师轻扬袍袖,一枚精美的金玉宝盒飞出,停悬在李纯阳的面前。 感受着盒子里传出的精粹剑气,李纯阳不由得精神大振,但他阅历甚少,根本猜不到里面盛着的是一件怎样的珍贵宝物。 “地榜榜首李纯阳,这个盒子,该由你亲手打开!” 萧锟铻话语落下,李纯阳满怀期待地探出了一只手掌,轻轻拨开锁扣,盖子自动开启,只见一块鹅卵般大小古朴玉石,静静地放在盒子里,散发着若隐若无的剑气波动。 李纯阳伸手将玉石抓入手掌的刹那,玉石好似有了生命一般,顿时收敛剑气,吸收李纯阳掌心中的真元,散发出九彩光华! “这枚石头里面,好像藏蕴着很强烈的剑气!” 李纯阳心中暗惊,不禁一阵头皮发麻,引神识进入之中,似置身一片崭新天地,剑气如江海般浩瀚无垠,令他感到窒息,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不能完全感知石头中的剑气! “萧祖师,这究竟是何物?为何里面有剑气?”李纯阳收回意识,眨了眨眼睛,满眼震惊地问道。 “此物名为九虹石,里面藏蕴的乃是参天巨阙剑锻造之时,与剑灵并生之剑气,九彩神虹!” 萧锟铻高声回答过后,山野中顿时一片哗然,数不清的剑修为之唏嘘,双眼通红地望着李纯阳,饶是一向镇定从容的年轻剑客,也不禁咽了咽口水,忽觉手掌沉重无比,微微颤抖。 罕世至宝九虹石,天下修士无人不知! 相传,剑圣宋乾元曾赴蜀地,请人铸造名剑,当时用的最重要的灵材,便是九虹石,而“九彩神虹”更是不得了,这是宋乾元将九虹石中的自然之灵,炼化成剑灵之时,与其并生的一种剑气,后经宋乾元修炼数十年,此种剑气已经是极其纯粹,霸道无双! “九彩神虹,李纯阳,你赚大了!” 白琉璃眼中满是羡慕之色,忍不住咬牙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对此,李纯阳也是心跳加快,他怎么也想不到,地榜首名的奖励,竟会如此厚重,九彩神虹剑气,这得是多少剑修梦寐以求的大造化?! “九彩神虹,这可是中原剑圣炼化的剑气,怎会到了萧祖师手上?” “自从天山一战过后,宋剑圣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听说萧祖师和他关系匪浅,可能是送给他的吧。” “那萧祖师这也太大方了,李纯阳在战台上的表现很好,但他也只不过是五品境界,何德何能接受剑圣的传承?” “说到底,他就是一外乡人,祖师要真是为昆仑的未来考虑,那也应该将九虹石交给裴惊鸿啊。” 山野间,剑修们议论纷纷,各种质疑之声传来,萧锟铻见状,也不免觉得有必要解释一番,当即清清嗓子,朗声道:“诸位安静,李少侠手中这枚九虹石,的的确确是剑圣宋乾元亲自从巨阙剑上取下来的,也是他委托老夫,将此物赠予昆仑大会上,剑道天赋最佳、剑术最精之人!” 说到这里,一些剑修自惭形秽,不再言语,他们不得不承认,整个地场上,不单单是剑修,任何参加昆仑大会的修士的表现,都比不得这个外乡剑客! “现在看来,李少侠便是唯一的人选,老夫将九虹石赠予他,也算是了了剑圣的一桩心愿,望在场诸位口下留情。” 萧锟铻目光平静地扫过各处山头,议论之声渐渐隐去,但众人望着李纯阳手里的九虹石,眼中的惊讶、嫉妒之色仍然不减,这种绝世至宝,谁能不为之心动? 与九虹石相比,其余人所得到的兵器宝物,简直是一堆废铜烂铁! 战台上,李纯阳听完萧锟铻的解释,他忽然想到了吕藏韬大师临终前的委托,便定了定神,看向萧锟铻,启唇问道:“萧祖师,您最近可有见过宋乾元前辈?” “怎么,你要向他道谢?”萧锟铻淡淡笑道。 “嗯,除了道谢,在下还有一桩要事想当面告知于他。”李纯阳说道。 闻言,萧锟铻轻轻摇头,回道:“他已经不在昆仑,回天姥山解决道门内乱的事情了。” “天姥山···” 李纯阳不禁感叹一声,现在总算是有了关于剑圣行踪的消息,但萧祖师所言,道门发生了内乱,此事也非同小可,关于清剿血莲教一事,恐怕剑圣也无暇顾及。 “罢了,等回了中原,再和秦淮他们商议此事!” 第二百章 山灵之窍养虹石 战台上,奖励分发过后,只见萧锟铻轻挥衣袖,山野中阵法如积雪般消融,凝聚战台的真元逐渐消散,使得李纯阳等人回到地面,各自寻找熟人相见。 踏! 一阵寒息拂面而过,只见玉无瑕轻踏三千微尘,来到李纯阳面前,一双湛蓝星河般的美目,轻轻眨动间,好似秋水泛波,玉袍美人也不顾外界投望而来的那些眼神,伸手掀开紫金大氅,仔细检查李纯阳身上的伤势。 “玉姐姐,都不是什么大伤,休息半个月就行了。”李纯阳眼神温和,淡淡笑道。 闻言,玉美人轻启粉唇,她本想问问对方,为何在与裴惊鸿对战时,眼睛里会露出那种轻狂自傲的眼神,甚至夹杂着些许戾气,但看到李纯阳身上缠裹的一层层纱布,她只得暂时留住心中疑惑,轻叹道:“辛苦了。” “纯阳哥哥、无瑕姐姐!” 这时,白狐老人驾雾带着苗稚衣而来,落在地上后,青衣黑发的小姑娘,立马跑到双侠身前,小脸上挂着喜色,手舞足蹈地诉说自己对二人的倾慕言语。 “你们两个的表现属实惊艳,尤其是你,纯阳。”白狐老人轻捋白须,淡淡一笑。 “说实话,和裴惊鸿的比武,我赢得并不轻松,在桃花源养伤至今,我还从未用过《侠客行》第十八招,有些生疏了,最后那一招冰火合势,也不是浑然天成。”李纯阳轻轻摇头,显然是对自己今日表现并不是很满意。 “行了,怎么赢了还这么多事儿?” 玉无瑕秀眉微蹙,忍不住白了年轻剑客一眼。 “呵呵,世上可没有完美无缺的武学,你还年轻,再练几年,一定可以领悟出更高深的剑法,不必急于一时。” 白狐老人淡笑一声,旋即再道:“纯阳,你可知九虹石的用法?” “我只知道用自身真元淬炼九虹石,可以不断壮大里面藏蕴的九彩神虹剑气,听说剑圣曾以剑意为引,驱使剑气杀人于千里之外,以后可以试试。” 李纯阳一边说着一边将九虹石从怀中取出,现于几人面前,九彩光芒,微微荧耀。 “不错,九彩神虹可谓天下一绝,外用可以增持剑势,甚至千里取人性命,而且,此种剑气还可以内用,吞服入体,能加快你体内丹田对吸收的自然真气的转化。” “这么厉害?” 李纯阳面露淡笑,不禁抬手掂了掂九虹石,但很可惜,以他现在的修为,还无法掌控九彩神虹,只能是先将此物保存好,今后再作打算。 嗡! 几人言谈间,山野地表竟是发生震动,众人抬眸望去,只见萧锟铻孤身飞至八岐天岳最高耸的那座山峰,段衡、余星火两名天人境法修立在左右,各自作法。 “山灵之窍即将开启,天榜、地榜的前三甲,均可进入其中修炼三十日,未受伤或伤势较轻的,准备进入吧。” 萧锟铻说完后,一掌印在千仞山壁之上,顿时,山壁出现裂缺,如两扇破败巨扉般张开,李纯阳、玉无瑕等人纷纷赶到山下,等待时机进入。 哗! 少顷,只见宽大的裂缝之中,竟有一汪清水流淌出来,感受着极为精粹的真气,李纯阳定睛看去,再一次大感震惊,那根本不是什么水流,而是已经实质化的真元! “嗯,山灵之窍的真元,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浓郁了?”大长老段衡望见流淌如溪的真元,不禁疑惑道。 “八岐天岳的地脉,似乎与其它地脉相连。” 萧锟铻同样是皱了皱眉头,即使是宗师境界的他,也只能隐约感知到地底百丈的情况,真元如暗河般流涌,无比纯净。 忽然,萧锟铻想到那日在忘忧崖上,他与宋乾元谈及诛魔之战,后者所讲,天山深渊的真气,源于昆仑,照此推算,八岐天岳之下的地脉,极有可能是昆仑十二峰,甚至整个西域的地下主脉! “昆仑地底,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秘辛,日后有机会,须一一查证。” 萧锟铻收敛神色,旋即落回地面,率先来到山灵之窍外,面向李纯阳等人,清声道:“诸位,山灵之窍,蕴有极为精纯的实质化真元,一个月的时间,能将修为境界提升至何种地步,全看你们的本事了。” 言罢,萧祖师轻挥手掌,示意众人进入。 “白狐前辈,一个月之后,我和纯阳会尽快赶回玉柱峰,这段时日有劳你一人照看稚衣了。”玉无瑕微微欠身,道。 “嗯,你们两个好好修炼,进入这座昆仑秘地的机会可是来之不易。”白狐老人点首微笑道。 残阳日暮,寒风飒飒,在众修士羡慕的目光中,除却受伤严重的裴惊鸿,李纯阳等五人陆续进入山灵之窍,开始为期三十日的修行。 踏!踏! 初入山窍,五人沿着狭窄小路行走,一条真元溪流闪耀晶莹光泽,照亮前方杳冥,复行百步,终是进入山窍内部,那是一座宽大洞穴,周围生长着数不清的萤石,斑斓荧耀,经过长时间的积淀,大量实质化的真元,已然在最中央处形成了一座水潭。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纯的真元。” 白琉璃弯身蹲在水潭边,伸出小手蘸了蘸那些绵软如婴儿肌肤般的真元,不禁惊叹道。 “玉姐姐,我记得听你说过,长白山有一座白玉池,那里面的真元,比起这里如何?”李纯阳看向玉袍美人,问道。 “天差之别。” 玉无瑕美目中透出一抹凝重之色,轻轻摇首,显然是也对这一座真元水潭感到震撼。 简单聊了几句后,五人各自在水潭边寻找位置,盘膝静坐,着手开始修炼起来,三十日,在这样一座修炼宝地中,每一刻都显得弥足珍贵。 然而,为了尽快掌握九彩神虹剑气,李纯阳在炼化实质化真元之后,只将七分真气引入丹田,剩余三分真气,没入九虹石,这般举动,无疑是降低了他的修炼速度,但若能用这一个月的时间,掌控九虹石,那他的战力,势必更上一层楼! 第二百零一章 皇宫深锁不羁心 正冬时节,草木枯萎,禽兽归巢,霜雪铺染中原大地,岁暮将至,千万座州城郡县,尽显一片安然祥和之象。 中原,仙阳城。 偌大的一座万春宫里,雕栏玉砌,廊腰缦回,朱漆门墙,琉璃檐瓦,每一寸土地,无不展露出此地之奢华,时值正冬,却似有仙人于此作法,春风依旧,红花绿柳,不复清寒。 寅卯之时,九曲回廊前后,丽人美姝,衣香鬓影,不计其数。 唯独一座莲花盛放、红鲤浅游的小池周围,罕有人至,对于这些在宫中倚仗帝王权势的妃嫔们来说,莲花池,好似是万春宫的禁地。 踏! 少顷,一名衣着华贵,玉簪束发的少女独身而至,她不顾外人异样目光,自顾地放下一张小凳,从锦织长袋取出用绿沉枪改造的鱼竿,钩上挂着半只蚯蚓,甩入池中。 仪态端庄的妃嫔们,远远望见少女在莲花池中钓鱼,不禁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与她们相比,少女这般略显豪放的举止,显得格外古怪。 整个万春宫里,独她一人是这般满身烟火俗气,难登大雅之堂。 然而,少女的身份,乃是当朝皇后西陵秋水的亲妹妹,所以,即便是诸多妃嫔对她感到厌恶,也没有一个敢当面指责她的,人家在皇后耳边动动嘴皮子,就能要了她们命。 不久后,水面泛起涟漪,华衣少女轻提长枪,直接将一条肥硕的红鳞鲤鱼甩到岸边。 啪嗒!啪嗒! 大鲤鱼在草岸上扑腾起来,少女的眼中露出一抹喜色,双手将其抱住,翻身细看。 “不错,头一回钓上来这么大的。” 自言自语过后,少女站起身来,将大鲤鱼又放回了水里,望着溅起的一层层浪花涟漪,微微出神。 “钓上来的鱼,为何还要放回水里?” 此时,一道熟悉声音从身后传来,西陵雪回首看去,只见那人一头灰发,身穿龙鳞纹饰的黑衣,俊逸的面孔上,双目如死潭般令人心悸,正是龙鳞殿镇殿使之一,蔺羽。 “怎么着,要不你在这儿生堆火,把鱼烤了?”西陵雪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道。 闻言,这位权势极高的二品大官,不恼不怒,双手负于身后,缓步走到西陵雪身旁,双眼盯住了她手中的长兵。 “绿沉枪改成了鱼竿,这就说明,西陵雪小姐的心性也发生了变化,江湖纷争,不如宫里一世清闲平安。” 蔺羽的言语,让西陵雪很是厌烦,自打她来到仙阳,这个家伙总是以保护自己为由,时不时出现在身后,而且经常带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杀气,似是有意威胁自己,不要总想着逃离这里。 西陵雪轻咬银牙,回道:“钓鱼是因为无聊,什么清闲平安,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好,那我就直说了,两件事,一是戚公子托我来此,将这支金簪赠予小姐。” 蔺羽从袖中取出一片绢布,伸手递给西陵雪,小姑娘无言而对,自顾解开绢布,将镶嵌着五彩玉石的金簪放在手里,轻轻掂量。 “呵,堂堂龙鳞殿镇殿使,怎么做起媒人来了?你要实在闲着没事儿,帮本姑娘捉两只蚯蚓吧” 西陵雪一边说着,一边催动真元,将那支无比珍贵金簪折弯,当成鱼钩系在了鱼线上面,蔺羽见她这般举动,不禁皱了皱眉。 “西陵雪小姐的做法,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更是对戚公子的侮辱。”蔺羽舒缓眉头,说话的同时,弯下身子,抓起一把把松软的土壤,替西陵雪寻找蚯蚓。 “现在不断了他的念想,以后见面,怕是该本姑娘心有愧疚了,好了,说说另外一件事吧。”西陵雪平静地说道。 “第二件事,是关于祝冬藏的。” 听到“祝冬藏”这个名字,西陵雪两只小手明显一颤,旋而眼神躲闪,不去看蔺羽。 “祝冬藏,丞相府的护卫,听说他是虞国后裔,曾与你和秋皇后,以兄妹相称,可有此事?”蔺羽问道。 “你心知肚明,又何必问我。” “我对他的身份并不感兴趣,但我听说,半个月前,你和他见了一面,然后他就离开了仙阳,至今未归。” 蔺羽说完后,西陵雪轻轻摇头,道:“兄妹重逢,闲聊几句怎么了?他有没有离开仙阳,我不知道。” “呵,既是如此,蔺某便不再过问此事,但我要提醒小姐一句,自打鸾仪大夫从西域回来,赵隳大人便下发了对李纯的通缉令,若非慕容丞相从中说情,朝廷早就派人去抓他了,所以,若他有朝一日来了仙阳,望小姐能当面与他断绝关系,免得惹祸上身。” “蔺羽!” 西陵雪秀眉微蹙,嗔怒道:“你以为本姑娘什么都不知道?赵瑭在凉州千佛石窟屠杀百姓,是李纯阳和一位桂月蟾宫的女侠路见不平,仗义相助,他们何错之有?” 言罢,西陵雪一脚踢飞板凳,拎着绿沉枪回往住居,但走在回廊中,姑娘的眼里又浮现出担忧之色。 “李纯阳,你可千万不要来仙阳,比起在泰平郡的约定,我更希望你不会以身涉险,等冬藏回来,本姑娘自会回归桃花源,等你来相见。” ······ 昆仑,八岐天岳。 如天剑斩开的千仞山壁之间,裂痕深邃,延出一条狭窄通道,幽深阒寂的洞天之中,依稀有洞顶水珠滴落之声,此处正是昆仑境内的修炼宝地,山灵之窍。 地脉孕育而生的自然真元,在洞中久积成潭,白驹过隙,李纯阳等人在此修炼,已有十五日。 清晨细雪飘落,八岐天岳上空,有人踏剑而至,正是藏剑宫宫主席远山带着裴惊鸿来此进行修炼,二人落地之际,守在山壁之下的白鹤长老,缓缓起身,上前迎接。 “白长老,辛苦了。” 席远山开口寒暄问候,比起在昆仑大会的时候,他的面容表情,不再有任何得意之色,倒是他身旁的裴惊鸿,看起来大病初愈一般,眼神中的戾气,丝毫未减。 “呵,萧祖师说了,等惊鸿养好伤势,在此修炼三十日,再关闭山灵之窍,这也算是为他破例了。”白鹤长老淡笑道。 “多谢祖师好意。” 裴惊鸿点首致谢后,三人又简单寒暄几句,裴惊鸿便进入了山灵之窍。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名身穿官服的带刀侍卫,风尘仆仆地翻过高山,向着山灵之窍行来。 第二百零二章 仙阳来信祝冬藏 踏!踏! 八岐天岳,万籁俱寂的山间雪地,禽兽归巢,草木不长,只见一名身着官服、长巾围脸、腰挎长刀的侍卫,披了件破败蓑笠,踽踽独行,一路行至八岐天岳最高山峰之下。 “好浓郁的真元波动。” 侍卫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山灵之窍,不禁惊叹一声,于此时,白鹤长老送走席远山,自顾在山壁之下来回踱步,带刀侍卫的出现,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觉,昆仑境内,少有官兵队伍出没,像对方这种独行客,更是罕见。 少顷,带刀侍卫也见到了山窍外的中年男子,他立即加快了脚步,踏雪飞奔过去。 “山灵之窍,昆仑禁地,闲人勿近!” 白鹤长老神情严肃地道出一语,有意斥逐侍卫,可后者听到此地便是山灵之窍,双眼中顿时浮现淡喜之色,似是看出了白鹤长老的戒心,距离对方还剩十步时,他便主动停下了脚步。 “大伯,我是过来找人的。” 带刀侍卫抖了抖衣上尘雪,解开围巾,露出一张皲裂冻红的年轻面孔,白鹤长老觉察到他只有六品境界,稍稍放下了戒心,一脸正色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找谁?” “在下祝冬藏,是仙阳丞相府的护卫,跋涉八千里来昆仑,找一个叫李纯阳的剑客。” 闻言,白鹤长老再次警觉起来,昔日李纯阳在天子峰上做客,他听对方说过,在凉州境内,李纯阳、玉无瑕得罪过朝廷的鸾仪大夫,眼下这个侍卫,怕不是赵瑭为了报仇,派来摸底的。 “李纯阳,没听说过这个人。”白鹤长老面色平静地回答道。 闻言,祝冬藏知道他是对自己不信任,开口又道:“自从进入昆仑境内,在下一路走来,途径酒馆、客栈,到处都在流传李纯阳的事迹,经人指点,才知道他现今在八岐天岳的山灵之窍修行,我找他确有要事,还请老人家准我与他见上一面。” “你和他什么关系?”白鹤长老眼见瞒不过这个侍卫,便开口套他的话。 “我?” 侍卫愣了一下,旋即轻轻摇头,道:“在下是代我义妹来送信的,她叫西陵雪,与李纯阳是故交。” 听到这里,白鹤长老的脸色有些微妙变化,他没听说过“西陵雪”这个名字,也不好判断对方话中虚实,出于对李纯阳的安全考虑,老人轻挥袍袖,点首道:“你在此稍等。” 言罢,白鹤长老掠身进入山灵之窍,巨大的真元水潭边上,白衣剑客正在盘膝静修,众人惊觉一阵强烈的真气波动,陆续睁开了眼睛。 “爹爹!” 白琉璃见到白鹤长老,小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惊喊道。 “好好修炼。” 白鹤长老点首示意,随即来到李纯阳身旁,低声问道:“李少侠,你可认识祝冬藏、西陵雪这两个人?” “雪儿?” 李纯阳微微一惊,认真地回答道:“西陵雪是和我在中原相恋的那位姑娘,但那个祝什么藏的,我不认识,怎么了?” “外面有个叫祝冬藏的,说是代他义妹西陵雪,给你送信来了。” 一听到雪儿来信于昆仑,李纯阳当即站了起来,也不多做考虑,兴冲冲地背着剑匣就跑了出去。 “玉姐姐,西陵雪是谁?”白琉璃好奇的凑到玉无瑕身旁,问道。 “西陵雪···”玉无瑕一双美目中,透出些许复杂神色,最终轻轻摇首,道:“不知道。” 踏! 李纯阳奔出山灵之窍后,孤身与这位风尘仆仆的旅人会面,看到白衣剑客后,祝冬藏睁大了眼睛,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啧啧,你就是李纯阳?”祝冬藏问道。 “嗯,敢问阁下是?”李纯阳点点头,反问一句。 闻言,祝冬藏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紧跟着出来的白鹤长老,示意李纯阳单独相谈。 随即,二人行出百步,来到一块遮挡风雪的巨岩下,刀者这才悠悠开口道:“祝冬藏,虞国望族之后,是雪儿和秋皇妃的义兄,西陵渊老爷子离世之后,我就一直在丞相府当护卫,怎么,雪儿那丫头没跟你提过我?” “和雪儿在一起的时候,未听过祝兄的名字。”李纯阳摇了摇头,眼里满含期待,等着对方取出雪儿的信笺。 “呵呵,这丫头嘴严的很,她向我介绍你的时候,也只说你是鬼谷派的弟子,因为体内淤积寒毒而入昆仑求药,可我进入昆仑这几日,经常听到有人提起你的名字,昆仑大会,地榜之首李纯阳,这可不像是一个病人能拥有的荣誉。”祝冬藏平静地说道。 “在下已经寻得千年雪灵芝,祛除了体内寒毒,前阵子正好赶上昆仑大会,就妄然跟各位年轻高手切磋了一番。” “何必如此自谦?能在众多天才剑修中名列首位,必然剑法超然,若不介意,你我切磋几招,让我长长眼?”祝冬藏淡淡一笑,言语之中,明显是有心要试探李纯阳的本事。 “这···” 李纯阳一时犹豫不决,自己还未见到信笺,尚不能确认对方是否真是雪儿的义兄,倘若他怀有杀心,那可就麻烦了。 祝冬藏看出了李纯阳的顾虑,旋即伸手将腰间长刀拔出七寸,开启鞘中暗匣,从中取出一封对折微皱的信笺,递给了他。 接过信笺后,李纯阳五指摩挲着信笺上的褶皱,轻轻抚平,粗略看了一眼纸上字迹,他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悦色,那的确是雪儿的笔迹。 “勿要见怪,从仙阳到昆仑,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龙鳞殿的眼线,为了保险,在下只能将信笺藏于刀鞘,现在你能安心活动活动筋骨了吧?”祝冬藏问话时,伸手揉了揉眼睛,收敛了略显懒散的神情。 “好,祝兄,那我们就简单切磋两招,不要伤了和气。” 李纯阳精神抖擞,开启了剑匣,这半个月的修炼,他丹田里的真元增强了不少,正好趁这个功夫,施展一下。 唰! 只见祝冬藏伸手拔出长刀,刀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整支刀的形状,与天策府的雁翎刀相仿,但没有丝毫凌厉杀势。 “没有开锋的钝刃?” 见到祝冬藏所使长刀无锋无刃,李纯阳不禁感到一阵惊讶,这种刀,他还是头一回见! 第二百零三章 戒刀沾血不杀人 八岐天岳,风肃杀,雪飘寒。 高耸的岩石之下,李纯阳与祝冬藏各自退后数步,迎风而立,守在山灵之窍的白鹤长老,觉察到两股真元对峙,他便飞身攀上山壁,远远望见了这一幕。 李纯阳取了清风剑,祝冬藏则是脱掉一身蓑笠,二人眼神对视之际,各自动身掠向对方,雪地上尘泥飞溅,刀剑碰撞,脆声铮铮,彼此的剑法刀招,均有可圈可点之处。 唰! 十余招过后,祝冬藏眼神平静如初,但自身真元暴涌,长刀举过头顶,猛然力劈而下。 “弱柳扶风!” 李纯阳单手紧握清风剑,剑锋先是点击地面,旋而斜斩直上,与刀兵相接,只闻“轰”的一声,李纯阳连剑带人倒退数步,由于刀势的强悍,竟让剑客身形斜倚,握剑的手掌也是微微震痛。 “虽无凌厉之势,但这股霸道的刀劲,颇为不俗。” 李纯阳抖了抖手腕,这才开始打量起祝冬藏,对方自称是丞相府的护卫,但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杀气,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手腕处、脖颈上,均挂着一串佛珠,结合他手里的无锋之刀,明显更像是佛门中人。 “喂,你可不要小看我这把刀,虽然没有杀过人,但沾过不少人血。” 祝冬藏轻描淡写地提醒一句,又伸出左手轻轻抚着无刃的刀锋,挑眉示意李纯阳来攻。 “祝兄,当心了。” 李纯阳往前迈了一步,长剑上覆着青霜,聚拢天地真元,形成一道极为强势的剑气。 “春风卷雪逝长烟!” 嗖! 剑气如风,惊起满地雪涛,朝着祝冬藏席卷而去,后者不闪不避,单手倒持长刀,“锵”地一声戳在地面上,震得大地碎裂,荡开无数裂痕! “不动金钟!” 祝冬藏轻喝一声,剑风挟裹着极强杀气席卷而至,长刀上的雄浑真元,犹如无形之壁,将剑气尽数挡消在外,极招相会,气劲横扫方圆数里,鸿雪纷飞! 余波过后,只见祝冬藏退了两步,嵌在地面的长刀也偏移了位置,白鹤长老趁此空隙,高声一喝:“纯阳,可需要帮忙?” “不必。” 李纯阳轻轻摇头,旋即收了清风剑,祝冬藏则是点首赞扬道:“你的剑法不错,想必刚才也没有尽全力而为,别说昆仑,就是整个秦国境内,与你年纪相仿的剑修,也罕有人能达到你这般成就。” “多谢祝兄称赞。” 言罢,李纯阳的目光又落在了他手里的无锋长刀上面,不禁问道:“祝兄,这把刀的锋刃,为何是钝的?” “此器名为‘无锋戒刀’,以前不懂事儿,在丞相府当差的时候,为朝廷效力,杀过一些无辜人士,后来三藏禅师入仙阳传经,受他点化,我就改用这把刀,学了佛门武功,染血不杀生,也算是半个佛门中人了吧。” 祝冬藏收刀入鞘,通红皲裂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笑意。 “好了,说说你吧,养好了伤,又在昆仑获得了名望,现在有何打算?” “等下个月处理完一些要事,回仙阳找雪儿。”李纯阳认真地说道。 “不不不,这可不行。” 祝冬藏连连摆手,摇头再道:“雪儿托我来送信前,叮嘱我见到你之后,一定告知你不要去仙阳,数月前,你是不是和一位桂月蟾宫的姑娘,在凉州与赵瑭发生了冲突?” “他诋毁佛门,令官兵滥杀无辜,在下实在无法接受在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李纯阳剑眉微皱,回答道。 “呵,那就对了,赵瑭回归仙阳之后,凉州发生的事情,传进了太宦和丞相的耳朵里,按照太宦的意思,他想要派龙鳞卫远赴西域来擒杀你,毕竟你是燕国遗族,岳毅老将军的外孙,而且不要忘了,刺杀岱宗皇帝的,可是你的师叔···” 说到这里,祝冬藏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但慕容丞相那边儿,因此事与赵隳发生了争执,他似乎是和唐老爷子有什么约定,所以有意保你平安。” “祝兄的意思是,如果我去了仙阳,可能会有人来杀我,也有人来保我?” 李纯阳眯着眼睛,暗觉此事复杂,赵隳想要杀自己,应该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说不准将来会成大患;而慕容子恪力保自己,或许是因为他想请师父以后帮忙,雪儿也暗中说情了。 “没错,情况复杂,所以你一定不要去仙阳,等我回去之后,就想办法带雪儿离开皇宫,去桃花源,你们两个在那里重逢,岂不是安然无忧?” 祝冬藏伸手拾起蓑衣,披在身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桃源重逢,如此甚好,但私入带人离开皇宫,罪名不小吧?会不会影响到祝兄自身安危?”李纯阳道出自己的忧虑。 “呵呵,雪儿眼光不错,喜欢上了一个有侠义心肠的人,李少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祝冬藏裹好围巾,朝着李纯阳双手抱拳,口吐寒气,道:“眼下事情已经办妥,我也要尽快回去了,还有什么想说的,等我们都平安到了桃花源之时,再问也不迟,告辞了。” 言罢,带刀侍卫转过身去,李纯阳亦是认真道了一声“保重”,心中暗暗感激这位雪儿的义兄。 “哦,对了,还有一事,李少侠和长安的洛紫嫣姑娘,是什么关系?”祝冬藏忽然顿足,转身看向李纯阳,满脸疑惑之色。 “当初曲流觞前辈传我浩然气,给了我一个儒门身份,白衣剑卫,就是负责维护天香阁的治安,紫嫣姐姐是我的上司。”李纯阳苦笑一声,道。 “呵,我就是好奇,随口问问,走了。” 祝冬藏轻轻扬手,便从雪地上步行离开。 冷风中,衣衫单薄的年轻剑客,慢慢从衣兜里抓出那张信笺,翻开细看。 “纯阳如晤:孟冬时节,万春宫里,偶闻君与鸾仪大夫赵瑭结怨,我心甚忧,遣义兄冬藏西入昆仑寻你···仙阳内外,赵隳一派权势滔天···” 李纯阳从头看到最后,纸笺上文字所写,几乎全是雪儿在万春宫中打探的和赵隳有关的消息,他心中不禁感到一阵躁动与愧疚,二九芳龄,谓之瑾年,如果自己没有带雪儿出桃花源,她应该还在过着漱流枕石的清闲日子,而非是身锁宫苑樊笼,不得自由。 “望君白衣不染,发肤无伤,寒毒消解,剑技精深,平安归于桃源之境,旧人新逢。” 信笺之上,最后一段,是雪儿对二人桃源再会的祝愿,李纯阳暗暗发誓,再逢之时,决不让那位青衣姑娘再受离别之苦! 第二百零四章 山灵之窍破六品 昆仑,八岐天岳。 高山之下,白衣剑客睹信思人,折返中原的心思比以往更加强烈了,细雪覆满发梢肩头而不知,少顷,玉袍佳人从山灵之窍走出,轻移莲步,踏雪无声,来到他身旁。 “天冷了。” 温柔话语传来,一双纤纤玉手将紫金大氅披在剑客身上,感受着融融暖意,李纯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即收敛愁容,转身向玉美人微笑示意。 “有劳玉姐姐了。”李纯阳轻声道谢。 “刚才听到外面有打斗声,就出来看看,那个披着蓑笠的官兵是谁?找你有何事?”玉无瑕秀眉微蹙,问道。 “雪儿的义兄,从仙阳赶到这里来给我送信了。” 说罢,李纯阳大方地将信笺递给了玉无瑕,后者伸手刚要接过来,忽然一顿,将小手收了回去,轻轻摇首,道:“信中所写,想必尽是西陵雪姑娘的对你的思念,肺腑情深之言,我就不看了,回山洞吧。” 玉无瑕提醒一句,便转过身去,李纯阳轻笑着收好信笺,随她回了山灵之窍。 回到水潭边上,李纯阳刚刚褪下大氅,盘膝坐定,白琉璃便睁开了眼睛,笑盈盈的说道:“李纯阳,外头那人给你送的什么信呀?快给本姑娘瞧瞧。” “是雪儿的来信,之前跟你提过她,和你一样有些侠女风范,她说她很快就要离开仙阳了,呵呵,有机会我带她来昆仑,说不定你们两个意气相倾,可以义结金兰。”李纯阳笑着回答道。 “切,说那么多,其实就是不想给我看信呗,我就不信玉姐姐管你要,你也不给看。” 白琉璃撇了撇嘴,不禁看向玉无瑕,玉袍美人却是合上了眼睛,对二人的聊谈置若罔闻。 “琉璃,注意言辞。”程鹿鸣轻声了提醒一句。 闻言,白琉璃不再调侃李纯阳,众人各自静下心来,阖目修炼,唯独那潭边一角,黑衣剑修缓缓睁眼,瞳孔中闪过几许猩红血色,神色复杂地落在李纯阳身上。 那日,裴惊鸿在战台上落败,席远山使用真元,将他体内煞气尽数抹消,但摄魂、招魂双剑也就此削减三分剑势,令他的实力大打折扣,休养半个月才恢复了功体。 煞气侵扰意识、剑势不复从前···这一切的发生,裴惊鸿都归咎在了这个外乡剑修的身上,当他知道地榜首名的奖励是九虹石的时候,更是气得吐血在榻,如果没有李纯阳,那九虹石,必然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三十日后,你若还未离开,就别想活着离开昆仑了!” 裴惊鸿眼神发狠,身体也因为愤怒微微颤抖着,已是对李纯阳起了杀心。 ······ 时光流转,山灵之窍的三十日闭关修行,止于今日。 腊月初十,皑皑大雪,横铺山野。 清晨,白衣剑客服下一道如初生婴儿肌肤般柔软的真元后,意犹未尽地睁开了眼睛,面前,原本一座巨大的水潭,几乎干涸见底。 “最后一日了。” 李纯阳扫了一眼还在认真修炼的众人,自顾伸了伸懒腰,松缓十指,体内流转的真元,满盈丹田,已臻极致,隐隐有突破之兆。 “丹田里已经容不下多余的真元了,再怎么修炼也是枉然,倒不如尝试破境,也好让我能尽快掌握九彩神虹。” 想到培养在潭水中的九虹石,李纯阳定了定神,双手猛然合于身前,顿时荡出一阵精纯真气,惊得潭水泛起涟漪。 随即,玉无瑕、程鹿鸣等人陆续睁开眼睛,看向白衣剑客,众目睽睽,只见李纯阳盘膝静坐,嘴唇微张,有条不紊地吐纳真气,利用才炼化不久的精纯真元,洗涤浑身经脉,他整个人的身体肌肤表面,都是泛起一层微薄光芒。 “他这是在破境?” 白琉璃轻眨美目,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看样子是。”玉无瑕轻点螓首,道。 “距离他祛除寒毒,恢复功体,还不到两个月时间,单凭在山灵之窍的这段时日修炼的真元,就能突破六品境界了?” 程鹿鸣亦是面露疑色,即便李纯阳天赋极高,丹田真元充沛,也不足以在这个时候破境,一般情况下,修士在突破境界时,需要提前数日、数月甚至几年的时间,静养身体,将真气运至各处穴脉,厚积薄发,才有水到渠成的可能。 对于几人的质疑,李纯阳未作回答,而是一遍遍用真元洗骨涤脉,约莫两个时辰,直到口中吞服的自然真气,能够直接顺畅无阻地进入丹田,李纯阳这才作罢。 嗡! 只闻轻微震鸣之声,李纯阳已然开始进行突破,张口吸纳自然真元,流转经脉,冲击丹田,被浩然气缠裹保护的自然之灵,似是意识到了丹田的异样,如临危险一般,不安地到处躲闪。 嗡!嗡! 冲击丹田的过程中,五脏六腑同遭震荡,持续了半个时辰后,李纯阳渐渐感觉到体力流失严重,为了扩辟丹田而消耗的真元,远远超过了他吞服的自然真元,入不敷出,已是有了破境失败的迹象。 “照他这个速度,估计天黑之前也破不了境,到那时候,他的体力根本无法维持身体的消耗,必然是力不从心,以失败告终。” 玉无瑕美目含忧,但是帮不了李纯阳的忙,有心无力,破境这种事情,倘若接受外人的真元,则极有可能在体内发生混乱,危及性命! 霎时,只见李纯阳睁开双眸,咬紧牙关,朝着水潭探出了双手,精纯的真元气劲,猛然推开一阵波浪,伴着微弱的九彩光华,古老玉石破水而出,浮在李纯阳面前! 九虹石! 正当众人惊疑之际,九虹石中顿时爆发一股股强横真元,任由李纯阳吸纳炼化,助他加快冲击丹田。 这段时日的修炼期间,李纯阳将自己炼化的十分之三的真元,注入九虹石之内,虽然还无法运用九彩神虹剑气,但他已经掌握了此灵物本体,用来储存精纯真元。 吸收大量精纯真元之后,李纯阳体内经脉亦是无比充盈,猛然一收力,雄浑真气扩辟丹田,一道灵光从李纯阳头顶爆发,照耀整座山洞! 六品境界,破! 第二百零五章 玉柱峰齐聚一堂 山灵之窍,真元肆涌,九彩悬照。 六品境界,一朝突破,头顶灵光消散之余,李纯阳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然后开始收敛残余的真气能量,稳固丹田根基。 而在李纯阳吸收真气的时候,九虹石里面藏蕴的真元同受牵引,缓缓飞入他的掌心,斑斓光彩逐渐黯然。 “恭喜了。” 玉无瑕等人道贺之语传进耳中,李纯阳会心一笑,轻轻点首,不禁感叹道:“在山灵之窍闭关一个月,比我平日里修炼三个月炼化的真元还要多。” “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候,你居然能运用九虹石里面的真元,再过一阵子,就能掌握九彩神虹剑气了吧?”白琉璃轻眨美目,惊讶地问道。 “不能。” 李纯阳摇了摇头,道:“九彩神虹剑气太过霸道,需要以比之更为强大的力量来降服,或者用浩然气进行温养,让自己的意识,慢慢与之磨合,我今日强行突破六品境界,尚需一两个月来稳固根基,暂时还不能掌握它。” 几人言谈之际,唯独那阴暗一角,裴惊鸿眼神不善地盯着李纯阳,亲眼目睹了九虹石之后,他更是眼红嫉妒,心中暗想着有朝一日能将此物占为己有。 “好了,这已经是最后一日,大家准备出去吧,水潭里的真元能量几近枯竭,该给惊鸿留一些。” 程鹿鸣轻声言语,李纯阳等人均是点首答应,而裴惊鸿听到此言,赶紧转过头去,收敛了眼神中的戾气,阖目修炼,置若罔闻。 就在五人陆续离开山洞的时候,跟在最后面的白琉璃,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孤寂一人的黑衣剑修。 “裴惊鸿,你的伤痊愈了吗?” “无碍,有劳白姑娘挂念。”裴惊鸿轻轻点首,开口回答。 “那你好好修炼吧,昆仑第一天才,要是感到身体不适的话,只管找我爹爹帮忙,他会在外面守到你出关的那一天。” 言罢,锦衣姑娘盈盈一笑,转身离去。 望着那道离开的倩影,裴惊鸿眉头微皱,心中百感交集,这突如其来的问候与称赞,似乎意味着白琉璃对自己的认可,但是,他连一个外乡人都赢不了,这昆仑第一天才的名衔,显得有些可笑了。 想着想着,裴惊鸿身体微颤,回忆起那场剑决,败在李纯阳剑下的那份耻辱感,又在此刻化作愤怒,久久无法平复,白衣剑客,已然成了他立誓非除不可的心魔! 山灵之窍外,大雪纷扬,铺地数寸,没人腿足。 见到李纯阳五人出来,正在山壁下闲谈的白鹤长老与白狐老人,即刻飞身而至。 “白狐前辈?”李纯阳看到白狐老人,不禁惊讶道。 “呵呵,闭关结束,总该来接你们的,怎么样,修为都长进了不少吧?”白狐老人淡淡笑道。 闻言,李纯阳和玉无瑕均是了点点头,旋即,剑客抬眼环顾四周,忽然发问道:“白狐前辈,稚衣没有跟着你来吗?” “没有,她这一个月勤加修炼,已经修成玲珑玉体,突破了二品境界,今天留她在山上,让你那位朋友指点她几招剑法。” 李纯阳顿时又喜又惊,喜的是稚衣小姑娘已经步入武道,惊的是老人口中那位“朋友”,究竟是谁。 “前辈说的那位朋友,可是燕小七?”李纯阳不禁问道。 “然也,他知道你今日出关,干脆就下了天剑峰,步行一天一夜,到了玉柱山山脚,我带他上山之后,他说他带了十几两银子,要请你喝酒,庆祝一下。” 白狐老人说完后,李纯阳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仔细想想,自己和燕小七相识一场,见面不过两次,昆仑大会时,他在兵魂法阵里为了帮助自己,毅然与碧水门、拜剑山庄的剑修为敌,就此一事,也该是自己请他好好喝一顿! “喂,外乡人,不是说出关之后,请本姑娘喝酒吗?刚好你又突破了六品境界,这不得庆祝庆祝?” 白琉璃来到李纯阳身旁,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娇笑道。 “当然,白姑娘、程兄要是不介意,咱们去玉柱峰,如何?”李纯阳朝着程鹿鸣招呼了一声。 “好。”程鹿鸣点点头,道。 短暂商议之后,李纯阳等人辞别白鹤长老,乘坐天火葫芦,迎着风雪,飞往玉柱峰方向。 少顷,紫红葫芦穿过茫茫雾霭,向下望去,只见玉柱峰顶,幽雅小院里,黑衣青年手持长剑,演练剑法,每一招挥、砍、劈、刺,极尽巧妙,但都刻意放缓了动作,一旁,脸颊冻得通红的小姑娘,正持着一只木剑,略显笨拙地认真学习。 待到天火葫芦落地,看到熟人归来,燕小七和苗稚衣这才收了剑。 “纯阳哥哥、无瑕姐姐!”苗稚衣惊喜地朝着跑了过来,直接扑进玉美人的怀中。 “好久不见,小七。” 甫一见面,李纯阳便是与燕小七相互拥抱,在这凛寒时节,彼此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嘿嘿,一直等你回来呢。” 言罢,燕小七看了看后面的白琉璃和程鹿鸣二人,不禁面露难色,将李纯阳拉到一边,朴实地道:“我身上就十几两银子,只够请你喝顿酒的,没想到白姑娘他们也来了,这···银子不够了···” “呵,来者是客,怎么能让你破费?”李纯阳淡淡一笑,示意他安心。 晚来风雪霁,千山阒无声。 一堂红炉暖,满座江湖客。 “来来来,这可是寒窑镇上最好的窖藏酒,只此两坛,都尝尝。” 四方桌前,李纯阳两只手抓着酒坛,挨个儿给众人斟酒,似是有些高兴过头了,到了苗稚衣身旁,竟是也给她满上了一碗。 “哎,稚衣不喝酒的。”玉无瑕不禁启唇提醒了一句。 “忘了。” 李纯阳正要端走酒碗时,小姑娘却是急忙伸手捂住,调皮地咧嘴一笑:“纯阳哥哥,我尝两口,喝不了再给你。” 殊不料,白狐老人轻轻拿开苗稚衣的小手,将酒碗递给了李纯阳。 “丫头,你要是和你纯阳哥哥学剑,为师不反对,但喝酒这件事儿,还不能过早地开这个先例。” “乖,听话。” 李纯阳接过酒碗后,给苗稚衣换了一杯果子糖水,旋即与众侠士举碗,各自沉沉饮尽后,借着微醺醉意,彼此飞觞走斝,闲谈红尘新旧事,一片欢声笑语。 而如此一幕,不禁让李纯阳想起了那场巴山夜雨,当时,他与雪儿、秦淮、蒹葭、庄姐姐、项兄几人,也是这般热闹。 巴山夜雨,玉峰雪夜,无刀光剑影,无血雨腥风,对李纯阳来说,这种平淡无拘的日子,才最是令人难以忘怀! 第二百零六章 一缕残魂剑气横 玉柱峰顶,风雪俱寂,院子里的梅花悄然开放,几只雪狐在篱笆墙边上跳下窜,追逐相戏。 楼阁里面,则是一派祥和氛围,几名江湖侠客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直至深夜亥时,几坛窖藏美酒空空如也,玉无瑕等人早已坐到一旁去喝茶,默默看着三位年轻侠客,各出丑态。 “纯阳、小七,我们继续。” 方桌前,白琉璃的小脸上,两颊泛起酡红之色,她的意识已经模糊,捏着一只空碗,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朝着李纯阳二人示意。 “哈哈,白姑娘才···才三碗就喝多了。” 燕小七敞怀大笑,打了个酒嗝,随手抓起两根长骨头,把空盘子夹了起来。 “哎?这筷子不好用啊,真费劲!” 言罢,燕小七便将张开嘴巴,把盘子往嘴里送,幸得李纯阳眼疾手快,赶紧拍住他的手腕,使得盘子脱手而出,“啪”地一声摔翻在地。 “没事儿,没事儿,掉地上也能吃,不脏!” 燕小七踉跄着俯下身子,伸手就要去抓碎瓷块,李纯阳赶紧伸腿踩住那些碎瓷,口齿不清地劝说着,可二人胃里的酒劲,似乎都在此时翻涌上来,头脑清醒的瞬间,一前一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倚着院外篱笆,呕吐连连。 “刚才怎么劝也不听,非要没完没了地喝。”玉无瑕秀眉微蹙,轻轻挥动玉手,荡开几分浓醇酒气,不禁轻叹一声。 “呵,前一阵子,他们为了准备比武,都是绷紧了心弦,现在好不容易闲了下来,放纵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程鹿鸣嘴角噙笑,委婉地说道,他刚才陪李纯阳三人适量饮了几碗,尚能保持清醒的意识,目光炯炯,红袍披身,不失往日神姿仙韵。 “嗯,对他们来说,这种日子,不常有。”玉美人轻点螓首,脸上恢复了平静。 二人短谈片刻,李纯阳和燕小七相互搀扶着闯了进来,白琉璃也已经趴在桌子上熟睡。 最终,在白狐老人的帮助下,李纯阳三人各自入室休息,这场酒宴才算是结束。 一夜过后··· 白日横空,天色清寒,峰顶小筑,积雪深厚。 随着门扉敞开,众人陆续走了出来,即将离开的燕小七、程鹿鸣和白琉璃,向着李纯阳等人拱手道别。 “纯阳,昨夜饮酒尽兴,改日一定再来找你,咱们去寒窑镇上喝点儿。”燕小七揉了揉仍有些发痛的额头,咧嘴笑道。 “还有我,还有我,你们两个真不够意思,一直在那儿抢酒,本姑娘才喝了五碗,就没酒了。”白琉璃伸手比划五根手指,开始埋怨起二人。 “呵呵,我怎么记得某位姑娘喝了三碗,就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哈哈哈哈,没错,不过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出去吐了一阵子,抓了只小狐狸当抹布擦嘴,要不是我拦着···” “放屁,那是你!” 听着几人各自狡辩,均是否认昨夜醉酒之事,白狐老人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微笑,这些年轻后辈的到来,仿佛让这座终年积雪的玉柱峰,多了一些暖意。 失了烟火俗气,可还是人间? 闲聊过后,程鹿鸣便驾驭着天火葫芦,带白琉璃和燕小七离开了玉柱峰,李纯阳则是在院子里,教习苗稚衣一些基础剑法。 少顷,白狐老人取了一件大氅,披在身上,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白狐前辈,可是要出门?”玉美人端坐在蒲团上清修,瞧得老人这副打扮,不禁问道。 “嗯,想起来一件事,连着下了三日大雪,也已经到了最冷的时节,你不妨随老夫去大雪湖看看,有无冰蟾蜍出没。” 闻言,玉无瑕轻点螓首,欣然与白狐老人出门,嘱咐了李纯阳几句后,二人驾雾同往大雪湖。 殊不知,就在这时,八十里外,群山之间正发生着一场大雪崩,无尽鸿雪碎岩中,露出一道笔直的深邃裂痕,宽余百丈,似是曾被一柄斩天巨剑切开。 嗡! 滚滚尘雪弥散之际,满地碎石废墟里,竟是有一道紫青光华闪过,在半空中化作人形魂体。 “没想到,我这一缕残魂消散在即,竟会因一场雪崩重回世间,当真是受天垂顾。” 人形魂体身形飘然,飞往最高耸的崖顶上,五指微握,好似整个魂体与天地相融,引万千鸿雪化成无尘衣袍,穿在身上,双手负于身后,三千华发随风轻摆,竟有几分谪仙现世之姿!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没想到你又来了昆仑,一个月前感知的那道九彩神虹剑气,应该是···那个方向吧?” 雪袍魂魄凝眸望远,吟诗感叹,旋而伸出两根手指,如剑锋般横扫一击,顿时轰出一道惊世剑气,迎风而起,朝着八岐天岳的方向斩去。 大雪湖。 玉无瑕和白狐老人落到湖畔后,只闻阵阵蟾鸣之声,此起彼伏,隐约还能看到一只只冰蟾蜍在湖中腾跃。 旋即,玉美人催动一身真元,使得湖面瞬间凝冰,一些躲闪不及的冰蟾蜍,都是落在了冰面上,随后,玉无瑕取出备好的竹篮,动用真气连着抓了十余只。 “冰蟾蜍的血,寒意刺骨,这些应该够你用一阵子的了。”白狐老人说道。 “嗯,有劳前辈带我过来了。” 玉无瑕封住竹篮盖子,便要与白狐老人回玉柱峰,倏然,一道夹杂着紫青光彩的剑气,划天而过,在空中荡开肉眼可见的真气涟漪,二人俱是受惊。 “那一道剑气之中,藏蕴七分杀意,三分敛势,与纯阳的剑气颇为相像。”白狐老人眉头微锁,惊讶地道。 “很像,但这股剑气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以纯阳现在的境界,即便耗尽一身真元,也达不到这种水平。”玉无瑕轻轻摇头,道。 抱有疑虑的二人,不再久留,立即驾雾返回玉柱峰。 山顶上,白衣剑客双手持剑起招,清风明月斩出的剑华,刹刹映眼,苗稚衣立在一旁,小嘴中不断传出惊叹之声。 而当望见玉无瑕二人归来,李纯阳便收了剑,与苗稚衣迎了过去,不等云雾落地,玉美人便纵身跃至李纯阳面前,一双美目认真地观察了他好一会儿。 “怎么了,玉姐姐?”李纯阳对此感到有些疑惑,不禁问道。 “刚才有一股紫青交织的剑气,掠过大雪湖上空,观其剑势,与你使用《侠客行》时动用的剑气非常相似。” “有这种事?” 李纯阳低头看了看手中双剑,亦是感到惊讶,旋而咧嘴一笑,道:“说不定是有人在昆仑大会上,偷学了几招,无妨,若非意会言传,常人是悟不到《侠客行》十八式剑招的精髓的。” 言罢,白衣剑客便与玉无瑕谈起寻找冰蟾蜍一事,将玉美人刚才的言语抛之脑后,不再推敲那道剑气的来历。 第二百零七章 酒馆照面敌意显 岁暮时节,临近年关,又是一夜寒风起。 玉柱峰。 高崖之上,白衣剑侠披一件大氅,痴痴地望着远方夜空,烟花绽放的斑斓美景。 “爆竹声中辞旧岁,又是一年春去也。” 李纯阳忆起这一年的多少次刀光剑影、惊心动魄的经历,不禁轻叹一声,而今身处异乡,秦淮、雪儿、师尊、许叔、松鹤······故人好友,皆不在身旁,这让他心里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人生如寄,多忧何为?” 忽而,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打破剑客的沉思,李纯阳回首望去,只见白袍老人一步步走来,面露慈笑。 “白狐前辈。” “呵,这种感慨,实在不像是从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口中说出来的,你的路明明还很长。”白狐老人平静地说道。 “二十岁了。” 李纯阳脸上愁容尽消,旋即再道:“比起在武陵城、云梦山的时候,这一遭昆仑之行,让我涨了不少见识,算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但观这万家灯火彻夜明,谁人不起故园情?” “不错,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老夫才会决定回到中原,稚衣还小,不该与我在这凄清之地,枉度瑾年,回想往事,老夫离开道门来昆仑隐居,似乎···错了。” 白狐老人的脸上,余有一抹遗憾之色。 “前辈,家父与你···” 李纯阳剑眉微皱,话语未尽,便被白狐老人开口打断:“有些事情,注定没有结果,玉柱峰上二十年清净,前尘往事,我未能忘却,但已释怀。” 言罢,白狐老人望向那一方刻了四行小诗的山石,手掌轻挥,扬起滔滔真气,将其击得粉碎。 既要离去,便不应再对此地有任何挂念! “白狐前辈,这段时日玉姐姐一直在闭关,我想下山几天,买些礼物,等回去了送人,也给她挑几件首饰。” 李纯阳望着阁楼上的一间雅室,淡笑道。 “呵呵,离别在即,是不舍得小七、琉璃,想找他们再喝几顿酒吧?不管怎样,记得在三十那天回来,莫要让无瑕担心。” 白狐老人说完,李纯阳重重点首应下。 翌日清晨,李纯阳背着剑匣,辞别白狐老人,孤身下山,正如老人料想的那般,他并没有去寒窑镇买礼物,而是迎着寒风,一深一浅地踩在雪地上,前往天剑峰。 正午时分,李纯阳行过十余里路,已经能看到天剑峰的壮丽山景,一路走来,附近几个村子里,来来往往,尽是些木工瓦匠,以及搬运木石的马车,为来年开春建造昆仑山城做准备,几条清冷的大街上,也已经有了巡逻的官兵。 “等建好了山城,也就意味着朝廷官府,要开始正式管治昆仑了。” 李纯阳心中暗道一声,随便进了家酒馆,想着酒足饭饱,再上藏剑宫找燕小七。 “店家,半斤烧牛肉,两碟小菜,一碗面,顺便把葫芦打满酒。” 李纯阳吆喝完之后,便扯了条长凳在炉火前坐下,搓了搓手,拍去衣上尘泥,但让剑客没想到的是,过来倒热茶的小二,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呦,客官这般器宇轩昂,又背负机关剑匣,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外乡剑修?李纯阳少侠?” 酒馆里,客人们听到这句话后,纷纷投来惊羡的目光,关于李纯阳的传闻,早已在昆仑各地传的沸沸扬扬,有几名参与昆仑大会的江湖修士起身,仔细打量起白衣剑客,确认没看错,亦是惊呼起来。 “呦,果真是李少侠!” “燕地大侠李剑诗之子,鬼谷派剑翁老爷子的得意高徒!” “一代天骄啊,幸会幸会!” 一片赞誉声中,几名年轻剑修满脸惊喜地拎着酒壶凑了过来,三言两语,就要跟李纯阳喝酒,看着这些素不相识的修士,李纯阳拗不过他们的热情,只好抖足精神,面露微笑,接过了一只酒碗。 “昆仑大会,在下只是侥幸才赢得地榜首名,天骄之名衔,实不敢当,祝各位将来剑技有成,在昆仑声名鹊起!” 说罢,李纯阳率先举碗,将烈酒沉沉饮尽,然而在这一片欢快声中,角落一桌,两名合欢宗的修士看到李纯阳,彼此互望一眼,旋即起身,匆匆离开,回往香炉峰。 在众人的撺掇下,白衣剑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喝起酒来,酒馆里也变得热闹了一些。 但孤身在外,出于警惕,李纯阳又不想耽误正事儿,喝了六、七碗之后,便有心找借口脱身,可偏偏这个时候,几个身穿藏剑宫武服的剑修,喜开笑颜地拥着一名黑衣青年,进入了酒馆。 那人,正是刚刚从山灵之窍闭关归来的裴惊鸿,随行人等,包括楚子淳和林牧之。 刹那间,李纯阳与裴惊鸿四目相会,彼此目露惊讶之色,推杯换盏的修士们,也都是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酒馆里顿时鸦雀无声。 “哈哈哈哈,真是巧哇,这位藏剑宫的裴公子,可是昆仑地榜上的第二名!”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裴惊鸿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当着李纯阳的面儿,说自己排名第二,简直是耻辱! “玉柱峰距此十五里,李少侠怕不是知道我要来这里喝酒,故意来扰我兴致的吧?”裴惊鸿尽量收敛着脸上怒意,叱问道。 “我要去找藏剑宫小七,刚好路过此地,裴公子请便吧。” 李纯阳没有过多解释什么,似是也有意照顾裴惊鸿的面子,旋即放下酒碗,与众剑修抱拳道别,离开了酒馆。 而当李纯阳走后,那些兴致勃勃的修士们,个个摇头叹气,各自回座,甚至没有一人过来主动与裴惊鸿打招呼,面对这样的情景,裴惊鸿整个身体都在发颤,双手握成了拳头。 这一刻,他对那个外乡剑修的恨意,可谓是达到了极点! “惊鸿,在这张桌上吃吧。”林牧之开口道。 “这间酒馆了酒气熏天,我觉得恶心!” 裴惊鸿咬牙切齿地说完后,毅然走出酒馆,他朝着远方望去,白衣剑客已是行远,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而在这时,十几名合欢宗修士陆续到来,为首的一男一女,正是宋煌与张媚! 第二百零八章 天外剑气惊人心 通往天剑峰的道路上,宋煌、张媚带着一众合欢宗弟子匆匆赶来,恰好撞上裴惊鸿等人走出酒馆。 “呦,裴公子,幸会幸会, 宋煌见到裴惊鸿之后,怒气冲冲的面容上,顿时换了一副谄媚之色,开口问候。 “宋煌?”裴惊鸿认出对方后,顿时露出满脸鄙夷之色。 前几日,宋煌代合欢宗宗主陆融,来藏剑宫送礼,讨好席宫主,希望今后昆仑山城建起来,能将合欢宗势力并入山城,洗掉臭名,以求朝廷保护。 但合欢宗何许之地?尽是些淫乱无道的臭鱼烂虾,想到这里,裴惊鸿忽而又觉得一阵恶心,但看对方来势汹汹,宋煌又一个劲地探头往酒馆里瞧,出于好奇,他不禁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闻言,宋煌开口如实回答道:“说出来也不怕裴公子笑话,两个月前,在下被那个外乡剑修李纯阳打成了重伤,今个儿听说他在这个酒馆里,所以就带人来找他报仇了。” “报仇?” 裴惊鸿神情凝重,旋而舒缓眉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没想到,李纯阳居然跟合欢宗的人也有过节。 “既是如此,那我何不利用一下这些乌合之众?” 裴惊鸿心中暗暗思量片刻,摇头道:“可惜你晚来一步,李纯阳已经走了,正在去往藏剑宫的路上,再说了,他在山灵之窍修炼一个月,已经突破了六品境界,凭这些人就想拿下他,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这···” 宋煌一时哑然,他没有参加昆仑大会,对李纯阳实力的认知,还停留在那次大雪湖的战斗中,自然不知道李纯阳被评为地榜榜首,究竟有着怎样的本领。 踏! 只见裴惊鸿缓步走到宋煌身旁,附耳低声道:“我也一直想教训他,你要是够胆量,就跟我来。” “好,一切听裴公子安排,望公子回天剑峰后,能在席宫主面前替我合欢宗美言几句,好让在下回去对宗主大人有个交代。” 宋煌点了点头,道出了自己的小心思,在他看来,有了裴惊鸿等人的帮忙,就算要取李纯阳的性命,也是易如沸汤沃雪! “大家都先回去吧,改日我一定请你们好好喝一顿,牧之、子淳,你们留下。”裴惊鸿向同门修士赔笑,眼神中却划过一抹狠厉之色。 林牧之、楚子淳闻言,均是点首会意在,知道他是对李纯阳起了杀心。 在昆仑刚刚崭露头角、声名鹊起的剑道天才,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 昆仑,天剑峰。 猿猱欲度愁攀援,百步九折歧路险。 李纯阳一脸微醺酒意,拎着酒葫芦,温热的身体也不惧风寒,他施展出《踏雪无痕》这等巧妙身法,少顷便是来到藏剑宫领地,只见两扇大门紧闭,几名弟子在高墙上忙活着,扫积雪、挂灯笼、贴红纸,尽显喜气氛围。 “藏剑宫领地,闲人免进!” 一名弟子瞧见白衣剑客独身来到门外,当即大声喝斥。 “在下李纯阳,此番来藏剑宫,是为拜访好友燕小七,劳请这位兄弟通告一声!” 李纯阳双手抱拳,言语委婉,那些剑修听到他的名字后,纷纷投来目光,当即有一名黑衣青年冲上高墙,见到白衣剑客,他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 “纯阳!” “小七!” 双剑再会,燕小七竟是直接纵身一跃,落在雪地上,与这位朋友相见。 “呵,这才几天不见?没想到你会来藏剑宫找我,怎么,有何要事?”燕小七问道。 “在山上无聊,就想着下山买些东西,顺便请你和白姑娘喝顿酒。”李纯阳淡笑道。 “好啊!” 燕小七双手拍合,点首答应,再道:“还有五日就过年了,干脆我今天就向宫主辞别,和你耍几天,赶着三十晚上之前,回燕子村和家人团聚!” 说罢,燕小七便让李纯阳在外稍等片刻,自己则是飞快奔回正殿,向席远山请辞。 没过多一会儿,燕小七换了身新衣,容光焕发地背着剑袋走了出来,与李纯阳一同下山。 “纯阳,你在昆仑大会上得到的那块九虹石在不在身上?” 行至半山腰,燕小七一脸期待地看着李纯阳,这种足以令全天下剑修为之动心的稀罕物,他自然也想见识见识。 “当然。” 李纯阳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将九虹石从怀中取出,递到燕小七面前,鹅卵般大小的斑驳玉石表面,九彩光华流转,微微荧耀。 燕小七不禁传出惊叹声,伸手轻轻将其握住,顿时感到里面藏蕴的霸道剑气,压迫感传遍全身,令他身体微颤。 “嘶——这九虹石里面的剑气果然厉害,怎么样,你现在能使用九彩神虹了么?”燕小七好奇地问道。 闻言,李纯阳的五指轻轻握住九虹石,以真气为引,探入其中,缓缓抽出一缕神虹剑气,刹那间,九彩齐现,剑气随着李纯阳手掌的移动,在二人头顶盘旋。 “这只是冰山一角,以我现在的实力,也只能控制这一缕而已。” 李纯阳单手轻抬,神虹剑气顿时冲天而起,在空中荡开一圈涟漪,其威力之强,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一片嵯峨高山之间,身披雪袍的人形魂影抬眸凝望八岐天岳的方向,期待着那位故人能觉察到自己的剑气,赶来此地相见。 嗡! 倏然,雪袍人魂觉察到一缕极其熟悉的剑气波动,在远方消弭消弭,他赶忙望向那个方向,可这山间云雾茫茫,任凭他极力远眺,也无法确定那一缕剑气的源头。 “九彩神虹,久违了。” 雪袍人魂感叹一声,旋而两指并拢,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剑锋般发出锃亮光芒,斩出一道紫青光彩交织的剑气,掠往天剑峰。 少焉,李纯阳收好九虹石,与燕小七刚到山脚处,恰巧遇上几个归来的藏剑宫弟子,可作为同门,他们并没有与燕小七交谈,只是粗略地看了李纯阳一眼,便动身上山。 对此,李纯阳正想问些什么,忽而觉察到有一道横空而行的剑气,那种感觉,令他无比熟悉。 出于好奇,白衣剑客抬眼望去,看到了那道极为模糊的剑气一闪而过,但在灰蒙天空的映衬下,他隐约能看出那道剑气,由紫青光彩交织。 “这一缕剑气,其剑势有七分杀意、三分收敛,莫非真的有人偷学了《侠客行》?那也不对,这道剑气的光泽,与风月双剑合并斩出的剑气如出一辙,难不成···” 李纯阳浑身一怔,双腿顿在了原地,原本温和坚毅的眼神,竟是在此时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剑客忆起了一个人,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 第二百零九章 日夜不停寻剑气 “纯阳,你怎么了?” 山脚下,燕小七看到李纯阳忽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七,刚才是不是有一道剑气,从西边而来?”李纯阳伸手指着远方天空,剑眉微皱,问道。 “没错,就是那个方向,昆仑剑修数不胜数,一道剑气而已,也值得你这般惊讶吗?” 燕小七说完后,李纯阳收敛心思,眼神坚定地启唇道:“那道剑气中藏蕴的剑势,与我使用《侠客行》剑招时的剑势一模一样,甚至远超我的水平,咱们不去天子峰了,我想去找那道剑气的源头。” “这···这世上除了你,还有别人会《侠客行》?甚至比你的水准更高?”燕小七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纯阳。 “家父。” “可李剑诗前辈···”燕小七欲言又止,江湖传闻,包括李纯阳亲口所讲,李剑诗应是早在天山之战时仙逝,他没想到,仅是一道剑气的出现,竟让一向遇事镇静的李纯阳这般心神不定。 “正因如此,我才要去证实此事真假,抱歉,等我回来,再找你和白姑娘喝酒。”李纯阳开口致歉,便是迫不及待地要动身西行。 “那道剑气估计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的,大雪封山,也不知路上有无危险,还是我陪你去吧。” 燕小七下定心思,决定陪他此程。 “多谢了。” 李纯阳点首致谢,二人便是改变了方向,沿着山间野路,踏雪行往远方那片山峰林立之地。 少顷,天剑山下,裴惊鸿、宋煌一行人陆续赶到,一名藏于山石后面的藏剑宫弟子,也在这时露面。 “李纯阳人呢?可还在山上?”裴惊鸿问道。 “没有,他和燕小七说是要去天子峰找白琉璃小姐,但刚才有一道剑气从天边掠过,引起了李纯阳的兴趣,我没听清他们的对话,但看他们两个朝西边儿去了。” “西边儿?那可不是去天子峰的方向。” 裴惊鸿双眼微眯,沉思道:“这个家伙,莫不是要去找那一缕剑气?” “距此以西二十里,便是连云山脉,一直连接西域外境,群山万壑,荒无人烟。”宋煌眼中浮现杀机,似是有意提醒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过去瞧瞧。” 裴惊鸿言语间,神情冰冷,林牧之知道他要取李纯阳性命,不禁低声道:“惊鸿,那个燕小七可是咱们藏剑宫的人,此事最好不要牵连到他,免得宫主追查下来···” 不等林牧之说完,裴惊鸿伸出双手,一一左一右,揽着楚子淳和林牧之的肩膀,神情发狠,道:“李纯阳让我在昆仑声名尽失,我一定要算清这笔账,等我得到了九虹石之后,一定与你们两个分享九彩神虹剑气,燕小七与他交情颇深,需一并除之,倘若事发,一切罪责都由我独自来承担,绝不牵累你们!” 闻言,林牧之和楚子淳均是暗暗咬牙,点头答应,天下剑修人人垂涎的九彩神虹剑气,若被那个外乡人带回中原,恐怕他们今生都与之无缘了。 眼见二人答应,裴惊鸿便转过身去,打量了一番那些合欢宗弟子,心中再生一计。 “宋煌,叫你的人换上平民服饰,去玉柱山附近待一阵子,散播一个消息:就说看到李纯阳和一个身穿青衣,拎着把长枪的姑娘,驾马东去了。” 裴惊鸿将自己在山灵之窍修炼时,听到的那些关于西陵雪的零碎消息,捏造成谎言,只要玉无瑕、白狐老人信以为真,那他的计划,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在裴惊鸿等人策划阴谋之时,李纯阳和燕小七已是行出数里,在茫茫雪地中跋涉,清冷日光的照射下,已是能望见西方的一片连绵山脉。 “又是这么多的山?” 李纯阳凝望远处群山之景,不禁皱了皱眉。 “当然,这座连云山脉大得很,南北相隔千里,也算是西域内外两境的分界之地。”燕小七开口解释道。 “分界之地?那镇西边城、天山,也都在这片山脉里?”李纯阳好奇地问道。 “也算是吧,天山在北部,镇西边城在南部,咱们要是钻进山里,可得小心点儿,指不定有多少飞禽走兽呢!” “好。” 李纯阳点点头,便与燕小七继续赶路。 直到黄昏,二人这才进入连云山脉,可看着一座座参差不齐的山岳,李纯阳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那道紫青剑气来自连云山脉,可具体是哪一座山岳,他根本无法确定。 天上繁星闪烁,铺洒一地银辉,短思无果后,李纯阳只好和燕小七找了个阴角山穴,在里面生火避寒,暂作休息。 燕小七坐在火堆旁,双手揉腰缓解疲惫,开口问道:“纯阳,咱们一路走来,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剑气波动,会不会是释放剑气那人,已经离开了?” 闻言,李纯阳给不出答复,他只知道那道剑气的熟悉感,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驱使他毅然坚定地选择来到这里。 “那道剑气掠过天剑峰,一定不是巧合。”李纯阳认真地说道。 “如果是故意引你来此,那也得有个缘由啊,反过来想想,会不会是你做过什么,才会招来那道剑气?” 燕小七一番言语,顿时令白衣剑客醍醐灌顶,脸上露出一抹惊喜之色。 “小七,多亏你点醒了我,咱们下山的时候,我动用了一缕九彩神虹,或许与剑气有关。” 李纯阳说完后,便从怀中取出了九虹石,走出山穴,借着真元之间的联系,强行抽取一道神虹剑气,九彩光华在夜空下流转,继而如烟花绽放般消散,无比耀眼。 一里之外,裴惊鸿等人沿着雪地上的脚印,探寻李纯阳的踪迹,忽而空中绽现九彩光华,众人均是受惊。 “九彩神虹!” 裴惊鸿目光惊讶,急忙招手向其他人示意,遂而,五道人影朝着神虹剑气的方向掠去,匆匆穿过山林,望见了山穴里的荧耀火光。 “李纯阳就在山穴外面,要不要一块儿围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宋煌迫不及待地问道,悄然运转起了真元。 就在众人打算动手时,某一座山顶之上,忽而扫来一道浑厚剑气,横延不知几十里地,势可压山镇岳! “果然有效!” 李纯阳惊呼一声,燕小七也赶紧走出山穴,二人没有片刻停留,各自取剑后,便趁着满天星光照耀前路,前去探寻剑气源头。 第二百一十章 连云山脉父子逢 夜空之下,李纯阳与燕小七不顾疲倦地赶路,躲在暗处的裴惊鸿五人,则是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着,裴公子,要不要杀过去?”宋煌看着双侠迅速消失在视野中,不禁心急地问道。 “不可。” 裴惊鸿眉头微皱,犹豫片刻,道:“刚才呼啸而来的那道剑气,威势极强,说不定有一位高手在此,先跟上去看看吧,动手之前,要确保万无一失!” 说罢,五人便小心翼翼地追了上去,各自收敛真元,与李纯阳二人保持安全距离。 山谷之中,十里道路,因受过一场大雪崩而更加崎岖,双侠照着剑气袭来的方向,急奔而行,弄得满身泥泞,狼狈不堪,而在一座高山之下,雪袍人魂盘膝坐地,惊觉附近有人,他的眼睛里不禁露出疑色。 “咦?这两股真元波动怎会如此薄弱,刚才我明明探知到了九彩神虹,莫非来者之中,没有乾元?” 出于警惕,雪袍人魂起身掠至一块岩石后面,静待来人。 少顷,李纯阳和燕小七风尘仆仆地赶到山下,与雪袍人魂相距不过百步,后者借着皎皎月光,隐约辨认出是两名剑客,但看不清二人面容。 “呼,怎么停了?”燕小七扶着李纯阳的肩膀,大口喘气地问道。 “应该就是这附近。” 李纯阳剑眉微皱,慢慢移动脚步,环顾四周山林,却不见任何人影,他只好从怀中取出九虹石,引动神虹剑气,期望能得到回应。 乱石之间,雪袍人魂见到剑客手里的九彩玉石,不禁满怀感慨,暗暗揣测这名青年的身份。 忽然,李纯阳清清嗓子,朝着夜空朗声喊道:“在下鬼谷派李纯阳,敢问是哪一位前辈在此练剑?” 李纯阳! 话语落尽,雪袍人魂身形猛然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凝望着白衣剑客,一阵寒风拂来,李纯阳白衣飘袂,几缕鬓间长发飞舞,月光下,挺身负剑之姿,颇有几分尘世谪仙风采! 刹那间,一段段记忆涌上心头,雪袍人魂整具魂体也在此时显得黯淡了一些,他记得在武阳时,只有八岁的小家伙,削木为剑,日日缠着自己习练剑法,他自然也是欣然地倾囊相授,那是他这一生中,最欢乐无忧的日子。 好景不长,秦历十年,天山魔宫欲图中原武林,迫不得已,他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那条诛魔之路,最终,于天山雪顶舍命,换得武林和平。 数日前,他的一缕残魂在雪崩时被唤醒,那个时候,他是多么地想念远在中原的至亲,可是,一缕残魂而已,怕是都飞不出昆仑,就得化云烟消散,他只好寄希望于自己觉察到的那道九彩神虹,期望故友的到来,然而,似乎冥冥之中,注定了这一场人间再会。 他便是北武林的文才剑客,李剑诗! “纯···纯阳。” 李剑诗魂影颤抖地轻唤一声,白衣青年闻言,猛然转身,好似中了邪一样,朝着那道熟悉声音而去。 百步之后,剑客停足,与山石旁的雪袍人魂对望,对方虽无形体,但借着月光照耀,李纯阳隐约能认出其面容轮廓,与记忆中父亲的模样,毫无差别! “直觉告诉我,有一个很重要人在这里。”李纯阳故作镇定,声音颤抖地说道。 “呵呵,长高了这么多,也有个剑客的样子了。” 李剑诗说完后,李纯阳立刻上前,伸展双臂,可他并没有感受到相拥撞怀的温热,而是整个身体穿过雪袍魂影,站在了李剑诗身后。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父亲···” 李纯阳转过身来,满脸激动,心里念想了十年的人啊,如今就在眼前,却是可见而不可触。 “父亲?” 燕小七当场愣住了,没想到,李纯阳面前这道魂魄,竟然是名震江湖的李剑诗! “天山之战,我以肉身作剑,身死道消,只留下了这一缕残魂。” 闻言,李纯阳轻轻摇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两行热泪盈眶而出,划过脸颊。 “师父将清风、明月送到武陵的时候,母亲和我都不信你会···,蒹葭那时候才三岁,天天哭着要找你,十年了,一缕残魂也好,你为什么不肯回来?” 青年剑客心情沉重,潸然泪下的一番言语,让李剑诗感到万分愧疚,无体之魂,失去脏腑,却还是会有心如刀割的感觉,他对得住整个天下,偏偏对不住几位至亲,这是他的遗憾。 可人生在世,诸事未了,谁又能无憾而终?英雄,亦不能例外。 “抱歉,让你们伤心了。” 李剑诗微微欠身,声音也有些哽咽。 “伤心难免,可我们从未怪你。”李纯阳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掩去悲色,轻轻摇头道:“当英雄,哪里有那么容易?换做是我,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天山。” 李纯阳的话语,让李剑诗感到一丝欣慰,不禁又问道:“淑贞、蒹葭,在武阳城过得还好吗?” 刹那间,李纯阳的脑袋如遭一记重锤,痛得他咬紧牙关,颔首低眉,不去直视李剑诗的眼睛。 “嗯,母亲还在武阳,蒹葭去找庄姐姐学道法了。”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李剑诗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殊不知妻子已赴黄泉,而面前的青年,也闯了好几趟鬼门关。 “对了,你来昆仑做什么?剑圣的九虹石为何在你身上?” “我听说昆仑有一场论剑比武,所以就来参加了,九虹石就是这场比武的奖励。”李纯阳收敛悲色,淡笑道。 “嗯,九虹石可是稀世至宝,能得到这样的奖励,足以证明你的剑法已经远超从前,不过,从武阳到昆仑,迢迢万里,该让你母亲担心了,你可不要像我一样,年轻时只想着江湖意气,疏忽了对家人的陪伴。”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等过了年,我们一并回中原吧。”李纯阳点首道。 闻言,李剑诗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转眼望向燕小七,缓缓开口道:“那个年轻人,是你的朋友?” 正在一旁偷偷抹泪的黑衣剑客,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转身朝着李剑诗的魂影抱拳。 “晚辈燕小七,拜会李剑诗大侠。” “呵呵,你们两个奔波至此,想必也累极了,找地方凑合着歇息一宿吧,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养足了精神再讲。” 说完后,燕小七便拉着李纯阳在附近找避风处,李剑诗则是趁二人不注意,强行聚拢自然真元,维持魂体之形。 “明日,就该与这座江湖告别了。” 李剑诗仰望天河繁星,不禁感慨一声,寒风呼啸,他的整个魂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第二百一十一章 风月合璧亲相传 昆仑,连云山脉。 凄冷夜晚,山岩之下,因昼夜不停的奔波,燕小七已是身心疲惫,抱着剑袋沉沉睡去,而白衣剑客今夕与李剑诗相认,竟是一身倦意全无,父子二人盘膝对坐于火堆前,一夜长谈。 不远处一座山坡上,裴惊鸿五人暗中潜伏,观望岩石下的场景,等待时机。 “惊鸿,那可是李剑诗的魂魄,咱们招惹不起,趁早离开吧。” 楚子淳低声言语,示意裴惊鸿放弃刺杀李纯阳的想法,其余人亦是个个胆战心惊,眼下还是保全自己性命最重要。 “是啊,咱们跋涉几十里山路,可不是为了来送命的。”林牧之附和道。 “何必如此心急?” 裴惊鸿皱了皱眉,冷声道:“那个李剑诗不过是一抹魂魄,空有其形罢了,他要是真有本事,早该发现我们了,再等一日,看看情况。” 言罢,裴惊鸿目中浮现出些许狠厉之色,他执意要斩杀李纯阳,亦有心得到九虹石,错过今日之机,怕是再无机会! 翌日,月隐星稀,天色蒙亮。 岩石之下,李纯阳伸了个懒腰,顺手解开腰间的黄葫芦,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酒,暖暖身子,旋即又递给刚刚醒来,依旧睡眼朦胧的燕小七。 “呵,以前你可是滴酒不沾,唐老爷子教你的?”李剑诗唇角噙笑,问道。 “算是吧,不过酒量一般,跟父亲比起来,还要差些。” “出来闯荡江湖的,的确是离不开酒。” 李剑诗点了点头,旋而再道:“清风明月,使得可还算趁手?” 李纯阳伸手擦了擦嘴角,起身打开剑匣,取出清风、明月双剑,两只锃亮剑锋上,紫青光华荧耀,隐隐传出清寒、温热之感。 “清风剑中藏有寒冰之势,明月剑中藏有烈焰气息,从何而来?”李剑诗伸手接过双剑,不禁问道。 “我将淬阳金珠的真元,和千年雪灵芝的真元纳入双剑之中,提升了几分剑势。” 白衣剑客淡笑着解释起来,可李剑诗的脸上却不见任何喜色。 “这两把剑,都是用极好的灵材铸成的,但这两股气势,一冷一热,交织在一块儿,必然会损伤剑体,日后练剑,对冰火之势的使用,一定要慎之又慎。” 李剑诗一脸严肃地提醒过后,他的残魂之躯又变得黯淡了几分,李纯阳注意到魂身的变化,当即剑眉微皱,他正想问些什么,李剑诗却转过身去,望向最近处的一座孤山。 “看来,真没多少时间了···” 李剑诗喟叹一声,双手紧握双剑,毅然道:“纯阳,你和我来。” “小七,劳你在此稍歇。” 李纯阳和燕小七打过招呼后,便背着剑匣,追上李剑诗的脚步,后者轻踏数步,猛然震起一股真元,挟裹着李纯阳的身体,带他飞上崖顶。 山上云岚环绕,遮掩二人身形,裴惊鸿不禁皱了皱眉,但看到在山下独自徘徊的燕小七,他又稍稍镇定了一些,想来李纯阳和李剑诗,并不是要离开此地。 踏!踏! 高耸孤峰,矗立于深邃壑谷与群山之间,登顶时,正逢曙光破晓,让人在凛凛寒风中,感受到一丝暖意。 经白日光辉照射,雪袍人魂遍体浮现出美玉般的晶莹光泽,李纯阳隐隐感到有些心慌。 “日出东隅,残照西州,十载春去十年秋;剑上红尘,诗中锦绣,半生豪气半生愁。” 李剑诗对日吟诗,面容上不见任何情绪,他饱提一口真元,旋剑启锋,紫青光华闪耀,极致剑势,瞬间惊散万千云岚! “纯阳,你已精熟《侠客行》的十八剑式,为父今日再传你三招,合称‘风月合璧’,你可要看仔细了!” 说罢,李剑诗挺身提剑,周身白雪飞扬,看起来颇有几分出尘仙姿,双剑碰撞之际,只见他将真元全部引至清风剑剑锋之上,遂而旋身转动,霎时,数不清的剑气横扫出去! 嗡! 一声剑啸,惊彻天地,李纯阳清楚地看到,以山峰为中心,无尽剑气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十里烟岚荡然无存! “第一招,‘清风扫六合’,一夫挡关,可破千军万马!” 李剑诗目露杀意,再举双剑相互碰撞,但这一次,是以明月剑为主,天地之间的真气,好似都在这一刻为他所用,疯狂聚拢,厚积薄发,朝着前方猛然落斩而下! 轰! 只见一道斑驳剑痕从崖顶迅速向下延伸,直至山脚,大地震颤,木石崩塌,整座山体竟是一分为二,看起来摇摇欲坠,一剑之威,破了山岳,在不远处观望的裴惊鸿等人,无不是感到心惊肉跳。 “这第二招,‘明月照八荒’,攒势后发,可斩比你境界更高的修士!” 说到这里,李纯阳认真点头,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已经记住了每一个出剑的动作,以及剑势的增减,日后勤加练习,必然能领悟其中精髓。 随后,李剑诗缓缓放下双剑,散去脸上的严肃,恢复了温和平静的模样,说道:“风月合璧的最后一招,乃是以单剑积攒剑气,真元合于一处,竭尽全力、舍身忘死地出剑,呵呵,多说无益,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自然就会领悟到了,我也仅仅是在天山雪顶用过一次。” “孩儿谨记,日后一定勤加苦练,不负父亲的期望。”李纯阳郑重地回答道。 “好,那我就放心了。” 铛啷!铛啷! 李剑诗言语间,风月双剑竟是锵然落地,只见李剑诗的双手、双足,逐渐化作斑斑光点,随风而散。 “父亲,父亲!” 李纯阳猛然一惊,急忙上前,想要伸手抓住李剑诗的雪袖,可整个身体扑了个空,白衣剑客此时彻底慌了神,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雪袍人魂逐渐消失,无能为力。 “纯阳,人生在世,或早或晚,终究会迎来生死离别的一天,不是吗?”李剑诗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安慰道。 “不要走,你不能走!” 李纯阳声嘶力竭地喊着,整个人颓废地跪在地上,已经是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父子重逢,互诉心事,竟是只有短短的一夜,而一夜过后,便是天人永隔,他无法接受这恍如大梦一场的事实! “少年侠骨凌云梦,古来尘世几英雄?斜阳剑酒须快意,江湖走马寄余生!” 诗吟罢,魂魄消,孤山之上,只余飒飒寒风,陪着落寞的白衣青年。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四剑启锋再相决 “晚辈李纯阳,恭送···大侠李剑诗,出尘仙游!” 高耸山峰上,李纯阳泣声跪地,连叩三个响头,旋而从地上抓起湿润尘泥,在崖顶垒出来一座小坟。 一抷孤山尘,葬我故里亲。 一壶江湖酒,当敬侠义心。 山顶上,李剑诗已然仙逝,天地之间真元流散,再无威压之势,燕小七似是也猜到了什么,独身欹坐在岩石下,黯然长叹。 原来,这一场跋涉数十里的重逢,只是因苍天怜悯,让李剑诗、李纯阳父子二人,能有一场可以当面相见的告别。 逝者已矣,生者唯悲··· “气场消失,李剑诗应该是魂飞魄散了!” 裴惊鸿有心印证自己的猜测,猛然起身,抽出摄魂剑,朝着山崖上斩出一道剑气。 嗖! 黑色剑气斜斩而上,一路毫无阻碍,裴惊鸿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冷笑,真是不枉他一日一夜的跟踪、蛰伏,刺杀白衣剑客的时机已经成熟! “裴公子,要不要动手?” 张媚戴着面具,唇角微翘,自从李纯阳毁了她的容貌,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要亲手将李纯阳剁碎! “当然,不过要从另一个方向上山,绕过燕小七,等解决了李纯阳,再来对付他!” “何必这般麻烦?” 楚子淳双手抱胸,望向燕小七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开口道:“你们四个要杀李纯阳,想必是如汤沃雪般轻易,燕小七的命,交给我了。” 闻言,裴惊鸿点了点头,旋而带着宋煌、林牧之、张媚三人绕过燕小七的视线,从另一个方向,偷偷上山。 山顶上,心情沉重的白衣剑客,为新坟覆了最后一抷黄土,仍然悲伤地跪在地上,全然不知有人正狂奔登顶,欲谋自己性命。 少间,裴惊鸿四人赶到了山顶,看到跪在坟前的剑客,四人彼此交换眼神,悄然分开,从四个方向围了上去。 忽而一阵寒风吹来,拂过剑客鬓角长发,悲痛至极的李纯阳,于此时缓缓合眸,握紧了双拳。 踏!踏! 只见裴惊鸿步伐最快,已经是提剑杀至李纯阳身后十步,刹那间,白衣剑客双肩微震,荡出一股刚猛真元,惊得前者当即闪身后退,举剑防御。 “丹田真元可以内敛,但身上的杀气,藏不住的。” 李纯阳平静一语,旋而起身,回首见到是裴惊鸿,以及周围一张张熟悉面孔,他的眼中不禁露出些许惊色,但看到他们的凶恶眼神,很快便猜到了这几人来的目的。 “我有些不明白,你我之间,何至于此?”李纯阳平静地问道。 “不明白?” 裴惊鸿冷冷一笑,不顾严寒地扯开衣服,露出胸前的一道剑疤,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会受煞气侵袭,实力停滞不前?” 言罢,裴惊鸿率先出剑,使出《幽魂剑诀》的一字断魂斩,猛然袭向李纯阳,白衣剑客深知对方心有怨念,但也没有心思对他劝诫,只得提起明月剑,悍然迎上! 嘭! 双剑相会,真气爆发,各自震撼,李纯阳与裴惊鸿均是六品境界,彼此极力催动真元,增强剑势,一时间僵持不下,宋煌和张媚一左一右,同时施展妙法,掠身助阵。 “春水漾波!” 双掌之势,绵柔如春江泛浪,暗藏杀意,李纯阳咬牙大喝一声,体内浩然气席卷而出,化作两股洪流,强行抵住宋煌二人的进攻,但三人合力之招,随着时间推移而占据上风,李纯阳渐渐感到体力难支,双足踏破地面,向后方退去。 “让我来!” 只闻一声轻喝,林牧之身如残影,趁机踏步上前,双手紧握的碧水剑,奋力一斩,震鸣声如龙吟,聚拢大量真元,直直劈向李纯阳的头顶! “风起秀林间!” 李纯阳抵挡三人进攻的同时,左手一招,唤来清风剑,旋舞斜斩而上,与碧水剑悍然相撞! 铛! 只闻一声清脆剑鸣,林牧之只觉双手酥麻,碧水剑与清风剑各自倒飞出去,而李纯阳也因体力不支,退闪十余步,微微喘息。 “这个家伙,踏入六品境界之后,竟然能以一敌三,但今日已经撕破脸皮,那就必须让他死在这里!” 对于李纯阳展现出来的实力,裴惊鸿暗感惊讶,但这也更让他坚定了将其抹杀的心思。 “深渊血炼!” 只见裴惊鸿抬手再取招魂剑,身后剑鞘之中,涌出大量残余的血色煞气,附着在双剑之上,使两支黑色剑锋的色泽,变的血艳阴森。 “现在走,还来得及,不要逼我!” 李纯阳声音冰冷地警告一声,霎时,清风剑上覆染青霜,明月剑上腾起紫焰,蓄势待发。 “哼,你刺我一剑,毁我金刚不坏之功体,这笔账,岂能不算?” “李纯阳,你毁我容貌,我一定要让你偿命!” 宋煌、张媚二人无不是怒目切齿,对李纯阳痛恨到了极点,林牧之虽然没有言语,但李纯阳也能猜到,他是因昆仑大会上,被自己踢下比武台一事而来。 “你练了佛门武学《金刚不坏》,却未能挡住一剑,这说明你本事不济;至于毁你面容,完全是你咎由自取!”李纯阳面容镇定下来,平静地反驳道。 “你找死!” 宋煌气不过,当即提掌攒劲,身形如下山猛虎般扑向李纯阳,绵柔的春水真元,与刚猛的拳劲交杂,可谓刚柔并济,李纯阳却是丝毫不惧,剑啸如雷,一道极寒剑气轰斩而出! “春风卷雪逝长烟!” 当李纯阳启用剑招之际,怀中九虹石似有感应,竟是自主流转出一缕九彩神虹,附着在剑锋上。 唰! 只见剑气扫过的地方,大地崩碎,尘雪飞扬,九彩光华闪烁,一剑顿破宋煌的护体真元,将他整个人轰飞出去! “咳咳!” 宋煌狼狈地站起身来,猛然喷出一道血箭,破碎的上衣,凝结了大量冰霜,胸膛再添新红。 “有了九虹石,你的剑法果然是更上一层,可惜,今日就要易主了!” 裴惊鸿眼中浮现猩红,双手剑锋并举,大量煞气汹涌而上,在空中铺开一层血色帷幕,散发出阴邪气势,朝着李纯阳镇压下来。 “鬼蜮心肠、心思狡诈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九虹石!” 李纯阳怒言一声,同样是目露冷色,举起了风月双剑。 残缺山崖上,四剑启锋,再度掀起一场精彩剑决!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以一敌四显劣势 “上山前,你们没有对小七动手吧?他可与你是同门。” 山崖上,五人对峙,李纯阳看向裴惊鸿,问道。 “呵,死到临头,还有心思管别人,你要有本事,亲自下山去瞧瞧他是否还活着。”裴惊鸿冷笑道。 “你们与我有过节,不要把他牵扯进来!”李纯阳剑眉微凝,目中含有几分怒色,他很是担心燕小七的安危。 “废话真多,黄泉路上,一并同行吧!” 裴惊鸿目露狠色,立刻启用剑诀,摄魂、招魂双剑淬了深渊蛇血,剑势更上一层楼,每一击挥斩,都是带起滔滔血影,招招狠厉,意在夺命! “幽魂剑诀,血华天舞!” 铛!铛! 只见李纯阳有条不紊地举剑招架,但对方连环攻势愈发强横,他不得不再运出浩然之气,涌上天空,突破那一层血暗帷幕,让自己脱离气场的压制,渐渐扳回劣势。 二人交锋之际,林牧之、张媚从左右两侧围了上来,受伤的宋煌,则是提掌纳劲,伺机而动。 三十余招过后,裴惊鸿的剑势已经有所削减,但他没有丝毫停手的打算,当即双剑交碰,从血色帷幕中汲取大量煞气,而李纯阳趁此空隙,饱提真元,风月双剑一斜一横,惊险地破了裴惊鸿的剑招。 只见裴惊鸿身形倒退,双手仍是紧紧握剑,聚拢血红煞气,势要拼尽全力,与李纯阳一决生死! 与此同时,张媚按耐不住杀心,掠身提掌杀来,面具之下,是一副丑陋而凶狠的表情, 但就在距离李纯阳不足十步,她猛然停足,双手掐诀,白衣剑客惊讶间,却见张媚身形移动时,身后带起的一缕缕真元,在此刻凝结数道水鞭,从不同方向朝着自己拍击而来! 啪!啪! 水鞭轰击在地面,惊起一道道怵目惊心的深邃裂痕,李纯阳躲闪之际,清风剑与明月剑各自掀起一股气浪,伴着茫茫飞雪,挡消水鞭的攻击。 一招逼退张媚,李纯阳抬眼望向天上的血色帷幕,两股剑气陡然崩碎,在阳光的照射下,只见滔滔剑雨,如铺一条银河,席卷而上! “飞流三千尺,银河落九天!” 轰! 璨璨银河与阴邪血幕轰撞在一起,顿时在空中惊起一阵巨大涟漪,震彻方圆数里,爆炸过后,数不清的血光、银芒交缠在一起,纷纷消散,李纯阳与裴惊鸿均是受到波及,各自身退。 “你可真是聪明,知道破解血幕,减缓自身受到煞气的压制力,但这种小心思,救不了你的命!” 裴惊鸿眼神一冷,顿然动身,剑气挥洒如横空飘血,直指李纯阳面门,后者见状,当即收势,周身浩然之气汇于身前,强抵血煞剑势! 铛!铛! 四剑相对,难舍难分,林牧之瞧得时机成熟,立刻挺剑入局,从右侧杀了过来,张媚亦是在不远处,凝结出一朵真元莲花,单掌力推而出! “碧波龙影!” “春水化莲!” 一声惊雷之吟,蓝色龙影蜿蜒着庞大龙躯,冲向李纯阳之时,张开血盆大口,而那朵不过巴掌大小的水纹莲花,缓缓转动间,绽放的莲叶如一柄柄刀锋,轻易能将山石切碎! 李纯阳面对三面围攻,饶是一向遇事镇定的他,也不禁皱了皱眉,他来不及多想,暗暗咬牙,再次引出一缕九彩神虹,环在周身。 “吼!” 眼见恶龙巨口即将吞噬李纯阳,裴惊鸿双手发力,再赞剑势,逼得李纯阳难以抽身,然而,一缕极不起眼的九彩虹光闪过,竟是自下而上地将整颗庞大龙首切了下来! 轰! 龙首坠地,林牧之顿感真元受挫,残破的龙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生瓦解,而那朵叶叶如刀的莲花,也被九彩神虹径直穿透,猛然爆碎! 一缕九彩神虹,连破两记杀招,但李纯阳耗损了太多精神力量,短暂的僵持过后,他便抵不住裴惊鸿的剑势了,身形倒退之际,让对方抓住破绽,一剑斜扫,血色剑锋顿时划破他的左肩。 白衣染红,李纯阳却没有时间顾及伤口,始终紧握双剑,目光在四人身上游走着,这几人,均是昆仑的大门派里面的顶尖年轻修士,而他奔波了一天一夜没有休养,此时连番战斗,实在有些吃不消。 “断崖之下,是万丈壑谷,你可不要想着跳崖,摔下去,活不成。”裴惊鸿微微喘息,冷声说道。 “呵,等我回去,一定转告席远山去断崖下,给藏剑宫的人收尸。” 李纯阳手中双剑轻扬,改用《纵横剑道》,现在唯一的活路,只能是是拼死一搏了! 与此同时,山下。 燕小七坐在岩石后面,静等李纯阳下山,殊不知,杀机已经悄然逼近。 踏!踏! 雪地之上,楚子淳手持长剑,一脸凶狠地盯着燕小七,慢慢向他逼近。 嚓! 倏然,楚子淳脚步轻落,但踩到了一处被积雪覆盖的小坑,发出了声音,燕小七出于警觉,立刻回头,但他还没有看清对方面容,前者便是腾身暴掠而来! 一剑直刺,威力极强,燕小七单手轻拍地面,急忙借力起身,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招。 戳! 只见长剑刺破岩石,威力赫然,燕小七趁机催动真元,拔出身后长剑,与楚子淳对峙。 “楚子淳?” 燕小七满目震惊地看着对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要杀我?” “不是杀你,是好心送你去黄泉路!”楚子淳冷笑道,继而提剑出招,势取燕小七性命,一雪前耻。 铛! 面对索命之招,燕小七只得握剑挡于身前,步步倒退,念在同门之谊,他对楚子淳提不起杀心。 霎时,双剑交碰,两股剑气惊起满地白雪,燕小七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望向云霭遮掩的山顶。 “你们要杀纯阳?!” “不止是他,还有你!”楚子淳咬牙切齿,体内真元暴涌,当即震退燕小七,剑锋划破了他的衣服。 “你们两个感情深厚,他当然要与你在黄泉路上作伴。” 说完,楚子淳提剑再攻,燕小七不得不认真以待,与他缠斗起来。 至此,无名高山的山顶、山脚,均是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天空中浓云叆叇,遮蔽白日,落下一场小雪。 第二百一十四章 白衣染血命在危 “尘烟缥缈·寒影摇红!” “雨打梨花·弱柳扶风!” 山顶上,李纯阳施展《纵横剑道》,与裴惊鸿抗衡之际,还要提防左右攻来的张媚、林牧之,虽然这三人未能近他三尺以内,但各路杀招倾出,威势赫然,不一会儿,白衣剑客便被逼至山崖一角。 “幻兵诀,青釭剑!” 情急之下,李纯阳引出青釭巨剑,朝着左方横扫一击,轰荡雄浑剑气,将张媚震伤,遂而施展踏雪轻功,从中脱困。 嗖! 还不等喘口气儿,李纯阳便是听到一阵破风之声,急忙回身举剑,剑气如壁护在身前,只听得“铛啷”数声,几枚梅花镖应声落地,正是宋煌暗中偷袭之举! “你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李纯阳冷声言语,遽然提剑而动,杀向宋煌,他深知自己以一敌四,陷入劣势,逐个击破,才是扭转败局的关键! 目望剑客杀势汹汹,宋煌单手捂着胸膛,强催真元护在身前,最先警觉过来的裴惊鸿,想要过去帮忙,却是受到了青釭剑的阻拦,电光石火间,明月剑锋径直刺穿真元防御,但在距离宋煌胸膛仅剩三寸时,后者双手合拢,强行抵住了索命剑锋,使其不能再前移! 然而,李纯阳猛然松手,旋身再挥清风剑,剑锋随身而转,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青色剑弧,直直地将宋煌的一条手臂切了下来! “啊!” 宋煌惨叫一声,面色苍白无比,李纯阳欲要出剑取他性命时,裴惊鸿及时赶到,长剑落下,挡住了这一击。 “看样子,你真是想要杀了他!”裴惊鸿冷声道。 “明知故问,你们的目的也很显然。” 李纯阳目光平静,收回明月剑的同时,调整呼吸,展用剑意。 “双剑绝魂画邪锋!” 裴惊鸿双眼满含猩红之色,杀意更甚之前,双剑聚拢天地间的残余煞气,李纯阳趁他举剑蓄势,急忙踏步攻来,林牧之见状,当即劈出一条残龙虚影,旋舞在二人面前。 哧! 李纯阳提剑斩破龙影时,裴惊鸿双剑齐鸣,悍然相撞,爆发出无比雄浑的邪煞剑气,轰破白衣剑客的防御,将他逼退十数步。 紧接着,在煞气的加持下,摄魂、招魂双剑均是体积暴涨,血光凝化的剑锋,威势极强,每一次落地,都会斩开一道怵目惊心的裂痕,李纯阳不得不抽身闪避。 不知不觉间,李纯阳踩到了酒葫芦,他不禁侧首看去,身后正是自己为父亲立下的一座小坟,他当即止步,将自身精神力提升到极致,展用剑意,堪堪从正面挡消了剑招的威力。 然而,李纯阳的面部表情变化,被裴惊鸿看得一清二楚,后者意识到李纯阳是不愿破坏那座新坟,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狞笑。 “李纯阳,接招吧!” 裴惊鸿暴喝一声,一剑劈向李纯阳,趁他双剑招架之际,另一剑则是直指那座小坟,毫无防备的剑客,立即乱了方寸,急忙引动青釭剑,护在坟前。 “呼!呼!” 接下此招后,李纯阳的脸上浮现一抹苍白,恼怒地盯着裴惊鸿,他实在没想到,对方为了杀自己,竟然会使如此卑鄙的招数! 正当李纯阳发怒时,林牧之瞧得他渐显力疲之态,赶忙起剑凝势,与他展开近斗,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在两名剑修的轮番进攻下,白衣剑客忽感体力不支,剑招之间的衔接,已经大乱。 唰!唰! 刹那间,两只巨大的鲜血剑锋轰然斩落,李纯阳双剑交叉格挡,只闻一声巨响,风月双剑之上,光彩黯淡,冰火之势皆消,李纯阳受伤的肩头,因受重力而不断流出鲜血。 “牧之!” 僵持之际,裴惊鸿大吼一声,林牧之心领神会,奋力抛出碧水剑,湛蓝长剑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李纯阳的脑袋刺了过去,白衣剑客咬紧牙关,心中剑意借着真气,将青釭剑引回身旁。 戳! 千钧一发,青釭剑护主而至,挡消了碧水剑的全力一击,可也因此耗尽了真元,逐渐发生崩解,化成一缕缕残破真气,回归剑客丹田。 “去死吧!” 只见张媚发疯般的冲了过来,五指如鹰爪般锋利,狠狠地印在李纯阳的胸膛上,将他轰飞。 “嘭”地一声,李纯阳径直撞碎山顶岩石,狼狈地倒在地上,唇角渗出血迹,胸膛上再添伤痕,流血不止。 “咳咳!” 李纯阳拄着双剑,艰难起身,利用浩然气恢复内伤,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三成战力,正面对战的胜算十不足一,事到如今,只好暂且拖住三人,将希望寄托于九彩神虹了! 裴惊鸿三人慢慢逼近,李纯阳轻眨星目,眸子里露出一种目空一切、睥睨天下的傲然之色! 与此同时,山下。 燕小七与楚子淳均是杀意浓烈,互拼剑招,雪地之上,划开数不清的裂痕。 “千重剑影!” 只见楚子淳饱提真元,举剑凝气,方圆数十丈之地,真气升腾,化作上千道剑气铺在空中,藏蕴凌厉杀势,齐齐指向燕小七。 “去!” 一声清喝,几百道剑气纷纷射下,燕小七无处可避,只好使出剑招,进行自保。 “新燕啄春泥!” 燕小七手中剑锋挥舞速度极快,犹如一只燕子凌空疾飞,将剑气尽数抹碎后,他不禁倒退数步,气喘吁吁,衣服上也有几处被划开的口子。 “听说你在藏剑宫,仍然在练那套低劣的《燕子剑法》,每一位长老教学的剑诀,你都不肯精于练习,目光短浅的家伙,怎配胜我?” 楚子淳轻蔑地盯着燕小七,声音微冷。 “呵,那些长老根本不教真本事,学的精深也没太大用处,再说了,每位长老教的剑法,我只取一招两式精髓,就足够对付你了!”燕小七咧嘴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找死!” 一番嘲讽话语,将楚子淳彻底激怒,只见他大手一挥,七百道凌厉剑气弥天而落,势要将燕小七斩碎! “秋风萧瑟飞群燕!” 燕小七眼神一凛,单剑启招,倾泻一股雄浑真元,陡然爆散,化作无数光点,好似群燕高飞,迎击而上!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双剑齐碎坠高崖 高山之下,乱剑如流,群燕纷飞。 两股至强之招悍然相会,天地间不断发出轰鸣之声,震彻方圆数里,身陷其中的燕小七和楚子淳,均是受到气场波及,被当场震飞! 轰! 只见燕小七的身体径直撞碎一座巨石,长剑脱手而出,强烈的疼痛感传来,令他难以站稳脚跟,楚子淳也没好到哪里去,狼狈地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衣衫破碎,面色苍白。 “咳,找死,你找死!” 楚子淳看着满身的泥泞,当即满脸愤怒,咬牙切齿地起身,提剑冲向燕小七,与他战个两败俱伤,简直就是耻辱! 望见对方气势汹汹而来,燕小七急忙运转丹田真气,减缓痛觉,从地上抓起长剑,飘身而动。 铛! 双剑交击,两股气势节节攀升,又是陷入势均力敌的僵持,楚子淳强催三分真元,这才逼得燕小七难以招架,步步为退,殊不料,黑衣剑修将一部分真气传至左手五指,单掌力推,狠狠地印在楚子淳的胸膛上,将他轰飞数丈! “咳咳!” 受此重击,楚子淳的脸上不再有轻蔑之色,继而毫不保留地爆发真元,增持剑势,仿佛不杀掉燕小七不肯罢休! “够了,我不想杀你,别逼我!”燕小七怒声大吼道。 “杀我?你也配?” 楚子淳冷哼一声,提剑再来,一次次劈斩,震得燕小七手臂发麻,长剑嗡鸣,周遭木石悉数崩解,皑皑雪地已是被二人剑气划的满目疮痍。 铛! 只见楚子淳饱提真元,全力一击,轰出的雄浑剑气瞬间将燕小七连人带剑震飞,后者摔倒在地,长剑插在身旁,黑衣褴褛,胸前有着一道显著的血痕。 “燕小七,我这就送你上路!” 眼见燕小七自身真元萎靡,楚子淳自然不肯放过这绝佳时机,当即单手提剑,左手两指并拢,在剑身之上擦过一道凌厉真元,旋而双手举剑,势要将黑衣剑修的身体斩成两截! 于此时,燕小七单膝跪地,微微弯身,右手拄着长剑,倾泻一身真元,聚拢剑势。 “飞燕残影排霄云!” 刹那间,十步之距,燕小七身影瞬移一般,甚至没有在雪地上留下脚印,一剑横斩,顿破层层真元防御,划开楚子淳的小腹,将他轰飞出去。 滴答!滴答! 剑上鲜血落地,染一片殷红,燕小七稳然握剑,轻轻喘息。 而楚子淳则是因被剑气伤了脏腑,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惊惶之色,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你···你的剑,怎会···”楚子淳艰难地坐了起来,口齿不清地说着话。 燕小七扯下一大块衣布,擦去剑上的血迹,冷声道:“你自认为不值一提的《燕子剑法》,我学了整整十年,要是没有悟出点儿真本事,我怎么可能走出燕子村,入江湖?” 言罢,燕小七并未取楚子淳的性命,而是赶忙收好长剑,上山去找李纯阳。 此时,山顶之上。 李纯阳身上白衣,染了大片血红,面对三人合力围攻,只见他举起双剑,再现《侠客行》第十八式,凝汇漫天真元,化作紫青剑气,交织成至极剑招! “清风并明月,高处不胜寒!” 唰! 真元暴涌,双剑并锋,一股摧枯拉朽的剑气能量冲击天地,林牧之首当其冲,护体真元破碎,手中碧水剑陡然崩解,正当他被剑气重创之际,裴惊鸿踏步而来,双剑齐斩,独自抵御这股可崩山垮岳的剑气! 然而,在强大剑气的消磨下,裴惊鸿耗费了全部煞气,也未能将其抵消,紫青光华闪耀间,狠狠地轰撞在他的身躯之上! 铛啷! 竭力一招,打伤裴惊鸿与林牧之,风月双剑也被回返的剑气能量震飞出去,李纯阳单膝跪在坟前,苍白的俊秀面容上,又失几分血色。 “杀了他!” 裴惊鸿灰头土脸地起身,气喘吁吁地朝着张媚投去一个眼神,被强大的紫青剑气吓住的张媚,这才反应过来,眼见李纯阳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她抓住时机,向着剑客急奔而去。 踏!踏! 听着踏雪之声愈来愈近,白衣剑客没有抬首,仍是一副半跪在地的姿态,将大量真元提至五指之间。 “去死!” 张媚举掌即落,好似酆都开门,李纯阳咬牙起手,再现杀招。 “雪泥鸿爪!” 只闻“哧”的一声,五指如刀,瞬间抹过张媚的脖颈,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双眼中,满是震惊与慌恐,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量鲜血从撕裂的喉咙处涌出。 随即,张媚的眼中再无半点儿生机,轰然倒地,但就在这时,剑客忽觉身后杀机,正要回身应对,却是慢了一分,含有剧毒的梅花镖,已然插进了他的后背! 霎时,剧毒入体,李纯阳强忍着蚀骨之痛,急忙收拢真元,自闭经脉,减缓剧毒蔓延的速度。 “哈哈哈哈,李纯阳,你今天必死无疑,哈哈哈哈!” 偷袭之人,正是宋煌,只见他独臂撑着身子,脸上笑容癫狂,李纯阳猛然抬手,一缕九彩神虹暴射而出,好似电光一闪,瞬间穿透了宋煌的眉心! 连斩两人之后,李纯阳的体力也到了极限,猛然喷出一口血箭,浑身微颤,难以起身。 踏! 此时,伤了一只手臂的裴惊鸿,单手提剑,一步一晃地走了过来,立在李纯阳面前。 “李纯阳,一路走好!” 裴惊鸿面容狰狞,手起剑落,然而,九虹石似是觉察到了危险,竟是引来了风月双剑,李纯阳来不及多想,双手握剑交叉,强抵一击。 轰! 刹那间,只见清风剑、明月剑双双崩碎,李纯阳被剑气轰飞数丈,直接摔到山崖边缘,九虹石也从怀中飞出,滚落在地。 “怎么会?怎么会!” 李纯阳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两只断剑,以及散落在地的双剑碎块,声音颤抖地自语着。 而裴惊鸿看到九虹石,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喜色,伸手将此至宝拾起,然后又朝着李纯阳走去。 “哈哈,哈哈哈,兵器谱上名列第三十六位的风月双剑,竟是这般不堪,李纯阳,今日,你注定命数已尽!” “惊鸿!” 紧要关头,林牧之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裴惊鸿警觉地回眸,惊见一名黑衣剑客拔剑杀来,以极快的速度出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燕···燕小七!” 裴惊鸿唇角溢血,看清来人面容,他意识到对方是来救李纯阳的,当即强忍着长剑穿身之痛,猛地退后一步,挥出一道剑气,将李纯阳轰飞! “咳!” 只见白衣剑客整个人摔下山崖,只剩一只手紧紧扒着崖角,燕小七见状,当即拔剑,一脚踢退裴惊鸿,过去抓住李纯阳的手腕。 “纯阳,坚持住!” “晚了!” 千钧一发之际,裴惊鸿起身再斩一道剑气,当即震毁山崖边缘,使得李纯阳和燕小七同时摔下了万丈深壑! “哈哈哈哈,你们死定了!” 裴惊鸿立在崖边,向下望去,只有一片模糊,他手里紧握九虹石,如癫似狂的大笑起来,似是在向这片天地,宣布自己的胜利! 第二百一十六章 西行商队救双侠 昆仑,连云山脉。 入夜时分,群山万壑,大雪积深,幽暗的山谷里,一支数百人组成的大商队,火把荧耀,冒雪前行。 “总商大人,这大冷天,咱们好好的官道不走,干嘛非要绕进这荒山野岭?已经损失了一些货物了。” 浩浩荡荡的商队最前方,一名穿着厚厚衣裳的侍卫骑着马,与华贵马车并驾,不解地问道。 “呵,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已近年关,咱们要是走官道,驻守连云山脉各处隘口的官兵,肯定得要过节费,他们狮子大张口,没有个百八十万两银子,怕是不肯放咱们回外境。” 马车里,大腹便便的华衣商人,锦帽貂裘,腰缠玉带,身上遍是金银饰物,无不显示着奢华贵重,在这冰天雪地时节,他的座前甚至还有特制的火炉,温着一壶上好的青凤髓。 “算算时间,还有三天就是大年,赶到楼兰,能吃上一顿年夜饭吧?”侍卫不禁问道。 “放心吧张钺,再走百余里就能穿过连云山脉了,肯定能让大家都在我那儿吃上年夜饭,一会儿告诉你那些兄弟们,只要安全到了楼兰,每个人多加二百两银子。” 富商端起翡翠茶盏,豪气十足地说道。 “好好好,我替兄弟们谢过总商大人!” 张钺脸上大喜过望,正抱拳道谢之时,他座下的骏马忽然停足,朝着前方长嘶一声。 觉察到异状,张钺急忙抽出腰间宝剑,纵身跃下,几名护卫赶忙跟了过来,举着火把照亮前方。 只见一大片岩土树枝之间,似是有两个倒地的人,他们的身体几乎完全被大雪覆盖。 “停下!” 张钺一声令下,众人均是停住脚步,他和几个护卫上前去,扒开积雪,将那两人拉了出来,只见他们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手足早已冻僵。 “张总护,发生了何事?” 肥头大耳的富商,被马夫搀扶着走下马车。 “两个年轻人,修士打扮,八成是从山上掉下来的,都还剩一口气儿,怕是救不活。”张钺摇了摇头,回答道。 闻言,大富商出于好奇,自顾举着一支火把,上前看了一眼,当他看到白衣剑客的面孔时,脸色骤变,满是震惊。 “这这这···救人,快救人!” 富商大吼一声,商队后边儿的几个医师赶紧上前来,给两名剑客把脉。 “总商大人,这二人体内血液凝滞、筋骨受损,伤势太重了,得先让他们暖和起来。” 医师说完后,富商立刻将自己身上的华贵貂裘取下,披在白衣剑客身上,道:“让他们上我的马车,一定要救活他们!” 旋即,几个护卫将李纯阳、燕小七抬进了马车,富商则是在马车前来回踱步,急的面红耳赤,喘气不匀。 “总商大人,您认识这二人?”张钺忍不住问道。 “嗯,那个白衣青年救过我的命,当时我从楼兰来中原,为了摸索各地官道,就将队伍散成了好几队,我这一行百余人,在凉州卧佛山遭到了山贼的袭击,就是这个李少侠,一人打跑了几十个山贼!” 大富商说起数月前的经历,不禁握了握拳,那个年轻人不顾危险地救了他们,却不取任何报酬,真正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是武林侠义! 此人,正是楼兰富商,关鸠! “看他面容清秀,也不过弱冠年龄,竟有如此侠义心肠,着实令人钦佩,不过,他们两个从山上摔下来,应该是是遭仇家迫害,我们继续赶路吧,带他们回楼兰。”张钺提议道。 “也好,回楼兰更安全一些,免得大家都会有危险。”关鸠点了点头,上了另一个马车,吩咐众人继续启程,沿着壑谷道路进入西域外境。 两日后,腊月二十九。 浓云消散,雪霁日出,浩浩荡荡的商队,已然走出了偌大的连云山脉,进入‘姑墨国’的领土,荒野平原一望无垠,几百号人均是如释重负,出了大山,就意味着不再有匪患了。 就在众人生火做饭时,华丽的马车上,黑衣青年被喧杂的吵闹声惊醒,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想要动动手臂,却是顿感浑身剧痛,毫无气力,他只得勉强抬起头来,见到自己身上盖着锦衾,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获救了。 旋而,燕小七又瞥见了睡在一旁的李纯阳,此时的他脸色煞白,昏迷不醒,额头上还缠裹着纱布,气若游丝,好似随时都有命危的可能! “纯阳,纯阳!”燕小七竭力呼喊着对方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 哗! 忽然,一名医者撩开厚厚的马车帷帘,提着药箱走了进来,眼见燕小七苏醒,医者赶忙来到他身旁,替他把脉。 “医师,咳,是你救了我们?”燕小七满怀感激地问道。 “确切的讲,是总商大人救了你们,他用了很多极好的药物,只为让你们两个醒来,不过你们也真是命大,那天夜里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两个浑身都冻僵了,全凭一口气儿吊着!” 随即,医师松开手掌,再道:“少侠体内经脉气息紊乱,切不可运转真元,要先养好外伤,免得气血翻涌,伤了丹田。” 燕小七认真地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问道:“那他···可还有救?” “他的内伤、外伤,都比你重很多,但已经没有性命之危了,估计再服一日药汤,疏通经脉之后,就能醒过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 燕小七长长地松了口气,他不禁想起那日遭遇:裴惊鸿一剑斩碎崖角,二人在下坠的时候,他紧紧抱着陷入昏迷的李纯阳,本以为是必死无疑,但连着撞了两道生在山壁上的树枝,这才不至于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哦对了,还不知少侠名字,你与这位李纯阳少侠是什么关系?”医师问道。 “在下燕小七,来自昆仑燕子村,我和纯阳是朋友,不过,现在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燕小七笑了笑,随后,在医师的帮助下,他倚着枕头,慢慢坐了起来,撩开窗帷,惊见一片辽阔的茫茫雪野! “这···这这···这里是?”燕小七无比惊讶,有生以来,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景色。 “西域外境,姑墨国。” 第二百一十七章 满城缟素送国师 秦历十九年,腊月三十。 苍茫雪原,一片素白,商队西行三十余里后,穿过几座毗邻的村镇,斑驳土街上人影依稀,隐隐传来铁器敲打的清脆声,只有几家大户门前张灯结彩,本是逢年佳节,却没什么热闹氛围。 “总商大人,前边儿有一座城关,那可是楼兰的国境?”行出镇子后,张钺驾马来到马车窗帷前,好奇发问。 “非也,、那是姑墨国的护国城关,过了这儿,再走二十里才是楼兰地界。”关鸠坐在锦绣马车里,细细品茶,一脸适意地回答道。 “我在中原的时候,听那些官差们讲,西域外境,楼兰、姑墨都是国力强盛,平民安居乐业,但我看咱们一路经过的这些镇子上,百姓们过的不怎么样嘛,大过年的还敲敲打打,一点儿热闹气氛都没有。”张钺很是疑惑地道。 “外境十几个国家里面,只有楼兰国的百姓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要知道,楼兰每年向秦朝进贡的财礼,比其他国家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关鸠品了口茶,再道:“姑墨国新上任的国主,个性极端,他曾颁布过一些关于强征兵役的政策,而且,他不支持商业发展,迫使大量百姓入冶铁的行业,经常往边城运送兵甲器械,赠予那位镇西大都护,对外声称国力强盛,不过是假象罢了!” “原来如此,可姑墨国的国主为何非要施行这种极端政策?百姓们的日子都过不好,积怨久了,怕不是会发生起义。” “呵,关某一介商人,可猜不透一国之君的心思,秦国一统天下,那位秦王不也是派了几十万百姓劳役北上,修筑长城吗?” 关鸠一番话语,张钺听得也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对了,张总护,李少侠和燕少侠的情况如何了?”关鸠问道。 “燕少侠身体状况良好,李少侠脸色已经有了几分红润,估计今日就能醒过来。” “好,那就好,等到了楼兰,他们就能高枕无忧,安心养伤了。” 说罢,关鸠合上双目,倚着软枕休息。 不久后,商队人马穿过雪野,抵达姑墨国的护国城关前,只见两扇大型铁门紧紧闭合,城墙上,百余甲士持枪按剑,严阵以待。 “你们是什么人?”一名甲士喝问道。 “我们是万宝商会的人,从中原回归楼兰,还请军爷放行。”一名护卫骑马上前,回答道。 闻言,那名甲士转身进入城楼,少顷,便是有一名身着银色甲胄,双肩系挂蓝边白纹披风的将军走了出来,他立在城墙上,双手抱胸,冷冷地望着这一队人马,道:“从昨日起,姑墨国全国戒严,凡是携带兵器的人,一律不准进出城关!” 听到这一席话,华贵马车上的富商,猛然睁开双眼,神情凝重,自打经商起,这条官道他走了无数遍,还从未遭到过阻拦,今日,怎么就戒严了? 踏! 在马夫的搀扶下,关鸠一身锦帽貂裘,缓缓走下马车,朝着城墙上将军抱拳行礼。 “柏寒大将军,别来无恙啊!”关鸠笑着寒暄道。 “呵呵,正值年节,关总商带这么多人,这是要去哪儿啊?”柏寒将军平静地问道。 “当然是回楼兰,明知故问!” 关鸠心底暗暗嘀咕了一句,但还是一副笑容相对,道:“关某是从中原经商回归楼兰,紧赶路途,才在今日来到城关。” “经商而回,何故带这么多的护卫?我观他们衣着,也不像是西域人。”柏寒将军说道。 “不瞒将军,关某在凉州一带遭遇匪患,折了不少人马,所以就谨慎一些,在中原招了百名护卫,以求归途安全。” 说完后,关鸠又唤来几名伙夫,从马车上卸下一大箱雪花银,放在地上。 “大年三十,柏寒将军亲身率将士们镇守边境,实在是辛苦,这点儿银子是关某一番心意,还请将军收下。” “哈哈哈哈,既然管总商诚心赠予新年贺礼,那本将军就却之不恭了,只是···我这些兄弟们,饱经风霜之苦,也想着好好吃顿年夜饭呐。” 言罢,柏寒眯着眼睛,淡淡一笑,有意无意地伸了伸手掌。 “来人,再来五箱雪花银,好好犒劳犒劳这些姑墨国的守疆战士们!” 关鸠一声令下,伙夫们齐齐动手,又从马车上搬来五箱银子,整整齐齐地放在地上。 “哈哈哈,关总商真是豪气,令我钦佩,那在下就好言告知一声,入楼兰王城之前,最好让他们把兵器都收起来。” “这是为何?”关鸠满脸疑惑地问道。 “进了楼兰国土,你就知道了,开城门!” 柏寒将军没有多言,只是下令开城门,让万宝商会的商队出了关。 于是,关鸠心中揣着诸多疑问,让张钺的人都收了兵器,藏进马车里,督促队伍加快行进速度。 二十余里过后,终是抵至王城之下,只见巍峨壮观的古城,无一支旌旗飘动,守关的楼兰兵士们,几乎人人披着一件粗麻白衣,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 见此情景,关鸠赶忙下了马车,正赶上城门敞开,透过城门望去,只见城中大道上,立着一支支挂着白布的杆子,无数纸钱飞洒,哪里还有半点儿过年的氛围! 于此时,一架华贵马车里,白衣剑客忽而轻轻咳嗽起来,意识模糊地睁开了双眼。 “纯阳,你醒啦!” 燕小七看到好友醒来,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喜色。 “小七···”李纯阳想要动动身体,却是感到头脑昏沉,浑身疼痛,只得咬了咬牙,静躺在软榻上。 “我···我们不是掉下山崖了吗?这是在哪里?”李纯阳不禁问道。 “嘿嘿,你我都大难不死,咱们现在到了楼兰国了,是万宝商会的人救了咱们,总商叫关鸠,他说你以前在凉州救过他的命。”燕小七喜开笑颜地说道。 闻言,李纯阳这才安心了些,他回忆着坠崖前发生的一切,可诸多事情交织在一起,令他头痛欲裂,只好又合上了眼睛。 “真奇怪,不是到王城了吗?怎么连个爆竹声都听不见?” 燕小七伸手撩开窗帷,外面的一幕,令他无比震惊,只见一列列披着麻衣的兵士从城内走出,为万宝商会的人送来麻衣,总商关鸠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当即倒退几步,大哭起来! 踏! 这时,张钺带着中原来的护卫们,来到商队后面,燕小七急忙叫住了他。 “张总护,张总护,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钺骑马凑到窗边儿,低声道:“楼兰的国师去世了,那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天下法修第一人,隋箜篌!” 第二百一十八章 春风阆苑除夕夜 白日清冷,寒风飒飒,古城外,大商人关鸠披麻戴孝,手捧白菊,在两名家眷的搀扶下,随着官兵们入城,前去祭拜国师。 而后,万宝商会的商队进入楼兰王城,李纯阳和燕小七倚着窗边,沿路望去,满城缟素,纸钱如雨,全城街巷望不见半点儿红色,由此可见,隋箜篌在楼兰国的声望之高! “那座塔是干什么用的?”李纯阳望着城中那座神秘高塔,虚弱地问道。 只见那座高塔,通身流转着暗金色光华,似是为了祭奠国师,高塔九层,每一处窗门,都点燃了白色蜡烛。 “应该是光明塔,隋箜篌大师的修炼之地,听说隋大师将一座阵法藏于塔中,一旦开启,可护整座王城固若金汤,什么强弩火炮之类的攻城器械,根本破不开光壁!”张钺骑马跟着马车,解释道。 “二百余年间,江湖上总共出了十八位宗师境高手,没想到,又陨落了一位···” 白衣剑客黯然神伤,忆起了父亲,从中原到昆仑,遥遥万里相逢,竟然只是一夜闲话,做了一场泪干肠断的告别。 “李少侠、燕少侠,迫害你们的是什么人?何仇何怨啊,非要逼得你们坠崖亡命,才肯罢休?”张钺问道。 闻言,燕小七眼中充盈怒色,开口答道:“藏剑宫的人,裴惊鸿,那个家伙在昆仑大会上败给了纯阳,所以心怀憎恨,带人暗杀我们!” 燕小七气得挥拳捶了一下软榻,顿时伤势复发,痛得龇牙咧嘴。 “藏剑宫?略有耳闻,听说这座江湖宗门已经归顺朝廷,要在昆仑建立一座山城,替朝廷管治整个昆仑之境,你们要想报仇,恐怕是不容易。”张钺叹道。 “嗯,我身中毒镖,体内又染了煞气,不能运转真元,少说需两个月时间恢复功体,等养好了伤,再回昆仑,向藏剑宫讨个说法。” 言罢,李纯阳安然阖目,单手抚摸着机关剑匣,现在的剑匣里,仅剩一支竹叶青,比起燕小七的愤怒,他的模样倒是显得云淡风轻,可心里却惦念着诸多事宜。 大年三十,自己仍未归玉柱峰,玉姐姐、白狐老人、稚衣,现在一定都在担心着自己。 雪儿的信笺,她言明要和自己在桃源重逢,可如今拖着这副重伤之躯,明年春夏,也不一定能赶回南境。 而山顶那一战,九虹石被夺,风月双剑为何会在关键时刻崩毁,剑客亦是苦思无果··· “世事难料啊。”李纯阳不禁在心底暗叹一声。 不久后,商队人马停在城南大宅外面,搬卸货物及金银财宝,老管家则是按照关鸠的吩咐,派人带双侠去了大宅后面的院子——春风苑。 只见偌大的春风苑里,景致如画卷,草木葳蕤,湖光清澈,鱼鸟自在,一座座精雕粉饰的高阁矗立此间,朱漆墙、琉璃瓦、紫金炉,凡是目中所见,可谓极尽奢华,无半点儿凛冬寒色! 李纯阳和燕小七下了马车后,便被一路抬进精致雅室里,光是负责他们衣、药、食、宿的仆人,就有七八个。 “嘿嘿,咱兄弟俩也算是过一回皇帝···哦不,神仙日子!”燕小七躺在软榻上,盖着一袭锦衾,朝着邻床的剑客咧嘴笑道。 “可惜,只有我们两个。” 李纯阳轻轻摇头,短叹一声,大年三十,合该是亲朋团圆的日子,二人却身处异乡,重伤不愈,而且外头不见满街红彩,火树银花的热闹场景,仿佛这一年,还未至岁暮时节。 秦历十九年,除夕夜。 春风苑,仆人们捧着玉盘珍肴,陆续送入精致的卧房里,李纯阳和燕小七都是欹坐在床头前,彼此对视不语,紧接着仆人端上来一壶西域美酒,二人眼中,这才有了几分精神。 踏!踏! 正在双侠举碗对碰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关鸠和张钺同时入室,前来看望他们。 “李少侠,好久不见了。”关鸠衣着锦绣,眼角泛红地问候道。 “多谢关总商救命之恩!”李纯阳放下酒碗,慢慢伸出双手,朝着他抱拳点首。 “二位少侠不必拘礼,你们在昆仑遇害的事情,张总护和我简单说过了,这段时日,尽管放心在春风苑养伤吧,等隋大师的后事处理完,我会请徐法魁过来一趟,看看他是否有办法医好你们。”关鸠说道。 “法魁?隋大师的弟子徐方璧?”李纯阳不禁问道。 “没错,就是他,徐方璧的术法本领不俗,也颇为精通医术,你体内淤积的煞气有些诡异,一般的医师治不了,请他前来,或许有法子能解。”张钺解释道。 “好,那就有劳关总商了。” “呵呵,不打紧的。”关鸠嘴角含笑,旋即又看向张钺,道:“张总护,过了年之后,能否请你们这些人多住一阵子,保护这两位少侠安危,每个人的月俸,关某都会按时结算。” “关总商,不必如此···”李纯阳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张钺却抛过去一个眼神,让他欲言又止。 “好,总商大人请求,在下愿意答应,但我们最多只待三个月,毕竟带了这么多弟兄出来,回去太晚,也不好跟家主交代。” “呵呵,好,那就三个月期限,张总护、李少侠、燕少侠,关某还有些要事在身,恕我不能久陪了,改日一定宴请各位。” 关鸠脸上有着喜色,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匆匆离开。 “要我的人保护你们安全,只是关总商的托词而已,两位少侠不必记挂于心。”张钺兀自革自己斟了一碗酒,笑言道。 “为何?”李纯阳一脸疑惑不解,他想不出这里头有什么盘算。 张钺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压低了声音,道:“隋大师可是楼兰的国柱,如今他已经去世,周边诸国怕是要露出爪牙了,今个儿在姑墨国的城关,那守城将军狮子大开口,直接要六箱银子,我便觉得不对劲儿,刚才打听了一下,那座城关以前从未阻拦过万宝商会的商队。” “呵,大过年的,捞点儿好处也挺正常的吧?”燕小七说道。 “不对。” 李纯阳眯着眼,恍然大悟道:“张大哥的意思是,西域外境很有可能会发生战争,所以关总商会刻意留你们在此,真实目的是为了保护他的家宅?” 张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首。 “如此看来,此地不宜久待,一旦发生战祸,怕是更难回归中原了!”李纯阳暗暗沉思,神情凝重。 第二百一十九章 除夕之夜不见君 春风苑,宽大卧房里,三人举碗饮酒,共话闲章。 “李少侠的伤势很重,但你练有儒门浩然气,三个月的休养,应该也能恢复完好,到时候你是去昆仑,还是回中原?”张钺问道。 “昆仑。” 李纯阳面容温和,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斩钉截铁,连云山脉的那场暗杀,可谓是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此事绝不能轻易了之,而且,九虹石被裴惊鸿夺去,此物乃是剑圣之传承,交给一个心术不正的人,他将来的作为,怕不是会玷污了宋乾元的名誉! “放心,我陪着你,咱们回玉柱峰,请白狐老人出面,将此事公布十二峰各大小门派,我就不信席宫主还会袒护裴惊鸿!”燕小七愤愤地说道。 “恐怕迟了。” 李纯阳轻轻摇头,道:“裴惊鸿心思缜密,很有可能会散播虚假消息,让玉姐姐、白狐前辈误认为我已离开昆仑,明年开春,先上天子峰!” “呵呵,李少侠再往西域待数月,长安城里,该有人担心了。”张钺淡淡一笑,望向年轻剑客的眼神,余有几分羡慕。 “此话何讲?” “中原谁人不知,李少侠在长安城里为了挽救洛花魁,两番舍命义举,而后那段时日,洛花魁从未在天香阁中演奏琴曲,据说是一直在悉心照顾李少侠。” 张钺话音刚落,燕小七顿时伸手捶了一下桌角,满脸震惊的问道:“张大哥说的,可是那位号称‘江湖最美洛花魁’的洛紫嫣小姐?” “没错,洛花魁何许人也,什么样的年轻俊杰么见过?能让她暗许芳心,足可见李少侠的本事!” 张钺点了点头,朝着李纯阳竖起大拇指,后者却是不禁苦笑一声,这段绯闻传的人尽皆知,今后与雪儿在桃源重逢,肯定免不了要挨一顿骂。 “我靠,李纯阳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讲过?玉无瑕姐姐也是位人间仙子,你真是好大的福气,羡慕,羡慕!” 燕小七故作气恼之态,又与李纯阳大口干了一碗。 “对了,张大哥是哪里人?以你六品境界修为,为何要委身做个家院总护?”李纯阳看向张钺,转移了话题。 “我出身于洛阳张家,也算是大户家族,当过几年的天策卫,可官府的歪风邪气日益严重,我实在待不住了,干脆去了泰平郡的护卫庄,当个总护,虽然没什么地位,但过得自在,也用不着担心哪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张钺淡笑道。 “泰平郡?” 李纯阳又来了精神,笑道:“真是巧了,我有两位朋友在泰平郡,一个叫谭松鹤,另一个张承影,哦对,他是个小官,游弈使。” “这两兄弟,都是你朋友?”张钺睁大了眼睛,发出疑问,显然,他也是知道这两人的。 见到李纯阳点头,张钺启唇说道:“不瞒你说,松鹤也在护卫庄,他这人性格憨厚,办事儿牢靠,平日里跟我走的也挺近,呵呵,早知道你们认识,我该带他来的。” “嗯,有个安身立命之地就好,那承影呢?他这人儿聪明的很,想来官途也是左右逢源。” 闻言,张总护轻轻摇头,脸上挂着一抹不悦之色。 “这小子,早就不是游弈使了,听说受朝廷某位镇殿使的照顾,他已经当上了天策府的总司,仗着权势可没少捞东西,上任短短一个月,就在城西购置了一处大宅,而且办案的时候,还不等核实情况,就先是对着犯人劈头盖脸一顿毒打,这种人步步高升,那黄泉路上,不知要添多少冤魂!” 张钺说着说着,不禁喟叹一声。 听完张承影的事迹,李纯阳惊醒三分酒意,也无心再饮碗中佳酿。 剑客回忆起当初五人初入泰平郡,张承影因为揭穿官、商、匪相互勾结的丑行,而遭受牢狱之苦,离别之前,几人又在医馆里言及今后打算,那个时候,他听的明白,张承影是铁了心要做官追逐权势,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半年,张承影竟会生出这般戾气! “等回了中原,有必要去见见他们两个。”李纯阳收敛眉目间的凝重之色,淡言道。 昆仑,玉柱峰。 夜空晴明,星月皎洁,小筑门外,贴着红纸对联,篱笆架子上挂着一盏盏红灯笼,院子里的积雪也早已扫除,青衣小姑娘正举着火把,点燃一只爆竹。 嘭! 爆竹升空,拥入夜色怀中,绽放出绚丽烟花,苗稚衣冻红的小脸上,顿时喜开笑颜,她转身想要将这份快乐分享给玉无瑕,却见她倚着门柱,黯然神伤,一张绝美雪颜,不见半分喜悦。 “还没回来么···” 玉无瑕轻启粉唇,喃喃自语,湛蓝星河般的美眸中,有些落寞之色。 今日年节,她特意换了一袭素锦新衣,泼墨般的及腰长发也用玉指簪钗束扎起来,唇角始终噙着微微笑意,仿佛褪去了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自打中午开始,她便在外面等待剑客,可夜色已深,却仍不见那一袭白衣踏雪归来。 咻! 倏然,一团云雾落向院子,玉美人轻眨美目,满眼期待地抬首望去,可回来的,仅有那一位白袍老者。 “师父,师父,纯阳哥哥呢?”苗稚衣发问之际,左瞧右看,云雾之上,再无其他人。 闻言,白狐老人一脸凝重的神情,慢慢舒缓,淡笑道:“你纯阳哥哥和燕小七哥哥去喝酒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看着白狐老人面容表情的变化,玉无瑕不禁秀眉微蹙,暗暗担心起李纯阳的安危。 “为什么呀?我和玉姐姐准备了好久的年夜饭。”苗稚衣不禁撇了撇嘴,心中顿感一阵失落。 “没关系的,等他回来,我们再坐一块儿,吃顿团圆饭就好了,快去洗洗手吧。”白狐老人和蔼一笑,道。 苗稚衣只好点点头,回屋子的时候,似是因为生气,抬腿踢翻了烟花筒。 “白狐前辈,怎么回事?”看到苗稚衣走进屋子,玉无瑕秀眉微蹙,问道。 “唉,纯阳,应该是回中原了,我在寒窑镇上打听他的消息时,有几个路人说,看到他和一个姑娘···”白狐老人欲言又止,不禁看向玉无瑕。 玉美人似是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什么重要信息,不禁轻咬银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启唇问道:“是西陵雪?” “他们说,那个姑娘穿着青衣,头戴斗笠,打扮的像个侠女,好像还背着一支枪袋。” 听完白狐老人对那名姑娘衣着的描述,玉无瑕轻点螓首,眼神复杂地望着远方。 “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雪儿姑娘,来找他了。” 第二百二十章 大光明塔徐方璧 秦历二十年,正月初七。 玉柱山,法阵销撤,云霭褪散,峰顶之上的篱墙小院里,楼阁窗扉紧闭,器物蒙雪,再也望不见雪狐追逐嬉戏的场景,只余几株红梅仍开得血艳,一派萧然。 一阵寒风吹来,门檐高挂的红灯笼应声而落,一直滚到两名悄然来此的修士脚下。 “唉,都走了。” 背负剑袋的锦衣姑娘,美眸中流转一丝不舍,轻叹道。 “中原才是他们的家。”红发修士负手而立,平静地说道。 “我就是想不明白,李纯阳为何不辞而别,听藏剑宫的人说,有人看到他带着一位姑娘去找燕小七,哼,不跟本姑娘告别就算了,竟然连玉姐姐也瞒着,害的她忧心失落。” 白琉璃不禁撇了撇小嘴,旋而又感慨道:“不过,我很佩服那位西陵雪姑娘的勇气,为了找李纯阳,竟然孤身跋涉几千里来昆仑,真想见见她。” “呵,等下一届玄黄盛武,师兄带你去中原,只是,未必还能遇上李少侠这样的年轻俊杰。” 闻言,白琉璃的小脸上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悲色,旋即狡黠一笑:“大师兄也很难再遇见玉姐姐这样的红颜知己咯。” “嗯。” 程鹿鸣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遂而抬眸望向东南,东海齐地,他也该抽时间回去看望故人了。 楼兰王城,大光明塔。 九层高塔,白绫飘飞,一具玉棺横陈在正中央处,周边三千白烛荧耀,久久不息,风铃摇动间,凄凄之声,似为一代术法宗师的陨落,谱下一曲哀歌。 而光明塔外,只见两位老僧并行而至,一者身着衲衣,右袖空荡,背负长剑,面有疤痕;一者体着红布袈裟,头戴莲花佛冠,手持九环锡杖,身散沛然佛气。 正是明镜和尚与三藏禅师。 禅师来到大光明塔的消息一经传开,顿时引得诸多佛门信徒上街观望,在塔内,一名三十余岁的壮年男子披麻戴孝,心情郁郁的跪在玉棺前,而他的手里,摩挲着一枚形状斑驳的暗金色钥匙,那是传闻之中,可解开长生术之秘辛的四枚玄金钥之一! 而此人,正是法魁徐方璧,觉察到佛气出现,他便赶忙收好玄金钥起身,出门相迎。 “晚辈徐方璧,拜见禅师。”中年男子微微欠身,向这位德高望重的佛门老僧拱手作揖。 “方璧,请节哀。” 三藏禅师颔首回礼,旋即在徐方璧的引领下,进入大光明塔,当亲眼望见那具玉棺,以及桌案上的灵位,老禅师不禁泪眼婆娑,苍老面孔上的悲色无可复加。 “贫僧与尊师自幼相识,尔来八十有六年矣,没想到还未再见得一面,便是参商两隔,实痛煞我心!” 言罢,三藏禅师将锡杖递给明镜和尚,伸手接过三柱大香,用烛火点燃,弯身敬拜,然后将香柱插在香炉里。 “世事无常,师父当初为了突破宗师境界,用秘法吸收了诸多鬼魂的魂力,可也因此留下祸根,积怨成疾,使得自身寿元不增反减,一百二十岁,已是大限,他老人家临终前也不忘保护楼兰,将半身真元散入了光明塔。”徐方璧叹息道。 “人生在世,终有一别,可结今生罣碍,玉棺何时入土?贫僧愿一路相护。”三藏禅师说道。 闻言,徐方璧皱了下眉头,开口解释道:“大光明塔,真元浑重,可保师父遗身在玉晶棺内不朽,且立于此,供后世瞻仰。” “嗯,是贫僧多言了,还请谅解。” 三藏禅师点首致歉,适逢一名身材肥胖的大商贾急匆匆走了进来,后者看到禅师后,不禁理衣敛容,正了正神色,向他拱手问好。 “关施主,别来无恙。” 三藏禅师回了一礼后,徐方璧开口问道:“关总商神色匆匆,可是有要事?” “纯阳少侠的伤势有所好转,但他体内煞气未除,昨日在榻上躺了一天,脸色不是太好,还请法魁随关某去春风苑,帮他诊治一番。”关鸠忧心地说道。 还不等徐方璧答应,一旁的明镜和尚面色骤变。 “纯阳?可云梦山鬼谷派的李纯阳?” “没错,就是那位李少侠。”关鸠连连点首。 “他···他怎会来西域外境?还受了重伤、身染煞气?” 明镜和尚的连番询问,关鸠一时哑然,徐方璧似是想到了什么,解释道:“关总商不必心疑,这位明镜前辈与我是故交,他乃是鬼谷派传人,李少侠的师叔。” “原来如此。” 关鸠点了点头,答道:“李少侠在连云山脉遭人暗杀,不幸坠崖,关某带商队回归楼兰时遇到了他,出于安全考虑,便将他带到了这里。” “近日诸事繁多,险险忘了此事,事不宜迟,我这便去春风苑。”徐方璧说道。 “李少侠在落日岭,为护百姓而出剑抗衡官兵,贫僧也愿尽一份心力,明镜,我们一同前去吧。” 商定之后,众人一起离开了大光明塔,赶往春风苑。 春风苑,卧房里,床榻上锦衾、软褥一片凌乱,李纯阳横躺其中,面色煞白,双眸紧闭,正承受巨大痛苦,眉心萦绕的一缕暗红色煞气,积而不散。 燕小七坐在床前,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拿着温热毛巾,替李纯阳擦去额头的汗珠。 “纯阳,再忍忍,关总商已经去请法魁前辈了。” 正说着,只见关鸠等人一同到来,燕小七赶忙起身,请徐方璧坐下。 一番把脉后,徐方璧眼中不禁露出些许疑惑之色,但他没有迟疑,从药箱里取出几粒药丸,以真气为引,助使李纯阳吞服下去。 药丸入口没多久,李纯阳剑眉舒缓,脸色也变的红润了一些,就此安然入睡。 “徐前辈,他眉心的煞气还没有消失。”燕小七忧心地说道。 “换做一般的修士,我还能试着引真气入丹田,慢慢将煞气祛除,但李少侠的丹田,实在有些奇怪。”徐方璧不禁摇了摇头,道。 “此话何意?” 明镜和尚亦是眉眼含忧,担心李纯阳的安危。 “这么说吧,李少侠体内的气象紊乱,错综复杂,据我诊知,他的丹田里,一股刚烈真气占据主流,其次还有一股灼热真气、一股冰寒真气、一股温和之气,似乎还有一道很霸道的剑气!” 徐方璧不禁面露苦笑,要想在保全李纯阳功体的情况下,从这些交织在一块的不同气息中,找到煞气并且祛除,实在是难如登天! “他的体内,聚拢了这么多的气息?都是从何而来?”明镜和尚皱着眉头,看向了燕小七。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燕小七只好根据李纯阳之前的战斗,比划着手指,分析起来:“除了他自己的真元,其余气息应该是分别来自淬阳金珠、千年雪灵芝、儒门浩然气,那道剑气,八成是九彩神虹!” 第二百二十一章 师叔师侄今相认 “九彩神虹?那不是剑圣宋乾元炼化的剑气么?” 卧房里,明镜睁大了满含疑惑的眼睛,看向燕小七。 “九虹石,是昆仑大会地榜首名的奖励,纯阳剑技惊人,得到了此物。”燕小七解释道。 “既是如此,那倒也好办了,九虹石这等至宝,可以存蓄大量气息,等李少侠醒来,暂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气息储入其中,我再设法为他祛除煞气。”徐方璧笑道。 “这···恐怕行不通。” 燕小七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将自己和李纯阳进入连云山脉发生的事情,公布于众。 听完二人这段经历,明镜和尚不禁握紧了拳头,空荡荡的右袖轻颤,三藏禅师则是伸出一只枯瘦手掌,轻按他的手腕,示意他舒心,随即,老禅师走到床头,两根手指点在李纯阳的额间,探知他的身体状况。 “嗯,这一股邪煞之气,占据了他体内数处大穴,不易去除,但在各种气息的压制下,也难以再发生扩散,方璧,你不妨先医治李少侠的身体吧,等他恢复好了,贫僧带他去一趟苦海界。”三藏禅师面容平静地说道。 “苦海界?就是在镇西边城之外,不被佛门承认的那一片领地?听说那里的掌权者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僧!”燕小七当着禅师的面发出疑问,遂而自觉言语不妥,赶忙合上了嘴。 三藏禅师倒是显得云淡风轻,说道:“那位僧者,法号灵悟,并非是大恶之人,他在千佛山大乘佛殿精修了二十年妙法,积德行善,广蕴正果,在佛门中的声望,仅次于六座菩萨。” “那他···那这位灵悟大师,为何离开了千佛山?”燕小七不禁再问。 “昔年,凉州贼患猖獗,百姓受苦,于是,灵悟大师便常常下山游身于各地,传法诵经,好言规劝贼盗们敛恶向善,然而,终有一日,山贼在灵悟大师的家乡烧杀抢掠,将一地百姓屠戮殆尽,其中包括他的家人,那一日,戒刀染血,山贼无生,佛身入魔,不奉经书!” 说到这里,三藏禅师的面孔上,有着惋惜之色,喟叹一声,再道:“那日之后,灵悟便自立了‘以杀止杀’的救世之道,杀害过许多贼寇恶匪,但他的行为实在有违佛门戒律,那时,六座菩萨齐聚落日岭,最终决议,是将他逐出佛门。” “自此,灵悟大师以边城以西,楼兰以南,方圆二十里的无主之地为领土,聚拢外境各地流离失所的贫苦百姓,平天灾人祸,一致对外,创立‘苦海界’,他也就此改了名号——‘鬼佛主’。”明镜和尚亦是心有感慨,续言道。 “这···真是复杂。”燕小七尴尬地挠了挠头,从灵悟大师到鬼佛主,善心化杀心,戒刀变屠刀,此人作为究竟是对是错,他理不清。 “那禅师带纯阳去苦海界,是要找他帮忙咯?” “不错,明悟大师修炼了佛门至高炼体功法,《金刚不坏》的外篇,此功体可以抵御一切邪煞阴毒之气,若是李少侠能学的此术,必然可以将煞气尽数排出体外。” “咳咳!” 此时,李纯阳轻轻咳嗽起来,眉心萦绕的黑红色煞气,已经消退,徐方璧见状,便又伸手为他诊脉,确认剑客身体暂时无恙,他才站起身来,言道:“琴乐之声,可以与浩然气发生共鸣,除却药医,我再为李少侠弹上几曲,助他宁神,估计一个月左右,他的身体便能恢复如初。” 说完后,徐方璧便辞别众人,回大光明塔去取琴器。 未过多久,年轻的剑客也睁开了双眸,看着一张张熟悉面孔,想要开口问候,却是头脑一沉,只传出了喘息之声。 “纯阳,你好些了没有?”明镜关切地问道。 闻言,李纯阳认出对方是陪伴在禅师左右的那个老剑客,便微微颔首,但仔细看着这名白发苍苍,面带长疤的花甲老人,他总有一种模糊的熟悉感。 “可是三藏禅师、明镜前辈帮助我压制了煞气?恕在下身体抱恙,不能起身道谢了。” “呵呵,帮李少侠压制体内煞气的,并非我二人,而是法魁徐方璧,再者,明镜并非只是你的前辈,你们的关系很亲近。” 三藏禅师淡淡笑语,李纯阳却是不解其意。 “一宋二张三剑翁,四水五诗六弦轻。峨眉飞雪凌绝顶,登仙鬼谷问长生。十一剑,听潮东海擒苍龙;十二剑,身寄幽篁话青锋!” 白发老人朗声吟诗,李纯阳听到后面两句之后,恍然大悟,前四句在江湖上家喻户晓,那是父亲李剑诗在太华山所作,而后两句则是鲜有人知,那是李剑诗在云梦山有感而发,写的正是竹君叶青锋,和他的二师叔,苏擒龙! 李纯阳紧紧盯着那张饱经风霜、斜划长疤的面孔,熟悉又陌生,二人互视良久,年轻剑客这才怀着激动的心情,言道:“师叔!” 明镜认真地点了点头,嘴角含笑,上前将李纯阳从床上扶起坐定。 “我们···我们在凉州见过面,当时你也没有认出我么?”李纯阳开口问道。 “第一眼认出了清风明月,然后认出了你,但那个时候,我担心这副模样会吓到你,又逢事态危急,所以就任你远去了,呵呵,师叔记得,你离开落日岭的时候,身旁还有一位姑娘。” “她叫玉无瑕,是桂月蟾宫的人,现在应该是在回中原了。”李纯阳神情有些黯然,原本和玉姐姐约好了一同离开,却没想到年前一番变故,自己来到了外境,离中原更远了。 “师叔这一走,十年杳无音信,师父很担心你,我来昆仑之前,他还特意嘱咐我要在西域打探一下你的消息,他老人家这些年,常常为东海之滨发生的祸事感到自责,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李纯阳忧心忡忡地说道。 “往事如烟,遗憾难补,我从未怪过掌门师兄,你也不要多想,好好养伤,到时候师叔与你同行回云梦山。”苏擒龙答话时,神色平常,唇角噙笑,似是对那些苦痛的经历已经释然。 第二百二十二章 西子湖岸徐渐离 宽大卧房里,众人闲谈往事,少顷,法魁徐方璧手提琴囊而来,看到已经苏醒的年轻人,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李少侠,这位就是隋大师的爱徒,法魁徐方璧。”关鸠向李纯阳介绍道。 闻言,李纯阳靠坐在床头,立即拱手道谢。 “多谢徐前辈为我医治。” “李少侠不必客气,我与你两位师叔乃是旧交,算起来,你也该称我一声叔叔才是。”徐方璧淡淡一笑,将琴囊放到案子上。 “纯阳,你重伤未愈,体内经脉气息紊乱,难以运转,刚好你徐叔叔精通音律,他为你抚琴一曲,可助你调合气息,敛于丹田,暂且压制住煞气。”苏擒龙说道。 “嗯,我先帮你压制住煞气,等你恢复了伤体,再寻他法,将煞气排除。” 徐方璧说完,便是在长案前盘膝坐定,为了不打扰李纯阳运功,苏擒龙、三藏禅师、关鸠三人就此离开卧房,燕小七也坐在床上,好奇地盯着徐方璧,琴律医人之法,他还是头回见。 哗! 只见徐方璧掀开琴囊,一张精美的桐木古琴稳然落下,只见琴身之上,镌刻着湖光潋滟,菡萏初开,杨柳垂畔,小亭伫立的景致,栩栩如生。 然而,李纯阳的眼睛却落在了琴囊上面,自觉有些熟悉。 “怎么,认识这张琴?”徐方璧问道。 “我在凉州的时候,曾遇见过儒门的东方羿前辈,他说要前往西域送一份礼物,当时背着的琴囊,和这副琴囊很像。”李纯阳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错,这张琴,便是他代替渐离送予我的礼物,江湖兵器谱上排在第六十二位的‘西子湖岸’。” 徐方璧伸出修长五指,轻抚琴弦,荡漾起一阵涟漪,恍然间,琴身上的一幕幕场景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柳枝摇曳,湖水泛波,令观景之人仿佛置身其中,心旷神怡。 “渐离?就是和燕大侠在国宴上刺杀秦岱宗的那名琴师,儒门徐渐离?”燕小七惊讶地问道。 “嗯,我与渐离同出自仙阳徐姓世家,关系极好,也是一同结识的燕云柯。”徐方璧直言不讳,回答道。 言罢,徐方璧起手拨弦,弦音琅然如清泉流响,两名剑侠均是感到心情舒畅,李纯阳体内的浩然气,似是也为之所动,不由自主地从丹田中流转而出,释于四肢百骸。 李纯阳当即盘膝坐定,缓缓合上眼眸,静心调合体内的气息。 叮! 只见徐方璧双手撩拨丝弦,婉转悠扬的声音,仿佛化成一壶老酒,绵柔如潺潺溪水,使得闻者顿生微醺之意,逐渐陷入昏睡。 李纯阳双眼微闭,恍然梦中,自身竟是在苍茫云海间,不见万物,只有一袭紫红襦裙,临案抚琴,仙音袅袅,佳人回眸浅笑,令他痴醉如泥。 梦里的人儿,美鬓蓬云,黛眉如山,明眸善睐,靥辅承权,那是洛紫嫣的模样。 一曲弹罢,忽而停息的天籁之音,瞬间将李纯阳拉回了现实,他睁开眼睛后,只觉体内气息在浩然气的引导下,尽数回归丹田,筋骨松快,浑身畅然! “两位少侠,此曲如何?”徐方璧淡笑着问道。 “厉害,徐前辈的琴音,竟然能疏通我体内堵塞的经脉,绝妙,绝妙!”燕小七咧嘴一笑,朝着徐方璧竖起了大拇指。 “这首曲子,可是中原南境的名曲,《灯火阑珊》?” “不错,李少侠也懂得琴艺?”徐方璧略感惊讶,问道。 闻言,李纯阳轻轻摇头:“只是听一位故人弹过此曲,今日再闻,记忆犹新,徐叔知道哪里有卖琴谱的地方么?我想回中原前买上几卷,赠予故人。” “呵呵,李少侠口中的故人,是那位洛紫嫣小姐吧?我在大光明塔藏有一些外境各国名气较盛的琴谱,改日送你几卷。” 徐方璧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回答道,而被识破心思的剑客,面上有些许赧然之色,轻轻点首。 短谈片刻后,徐方璧缓缓起身,将药箱放在桌子上,启唇道:“你们两个安心养伤吧,这段时间,记得每日按时服药,不可动用真元,我还要去一趟王宫觐见楼兰王,就不久留了,告辞。” 说完后,徐方璧便离开了卧房,两名剑侠也就此安心睡下。 往后一个月的时日里,李纯阳二人,可谓是处处谨慎,未动用过体内真元,也暂时放弃了修炼的打算,每日酒足饭饱,高枕无忧,在春风苑住得颇为安逸。 秦历二十年,仲春初七。 红日初升,朝云叆叇,春风苑里微风似剪,裁出一支支细柳,青草破土,娇花露蕊,呈现出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铛!铛! 长剑铮鸣声传来,只见池塘边,李纯阳和燕小七在此练剑,你来我往之间,俱是展现出彼此剑法的精深。 少顷,两位衣着各异的老人踏进了春风苑,于此时,两名剑侠各握一剑,正面相会,默契的是,二人谁也没有动用真元,仅是在比拼体力。 白发苍苍的独臂老剑客,会心一笑,旋而两指轻扣,弹出一缕真气,落在双剑之间,将他们当场震开。 “再斗下去,这座春风苑非让你们给掀了不可。”苏擒龙淡笑道。 “二师叔,三藏禅师。” 李纯阳和燕小七见到来人,均是收了剑,向他们走了过去。 “呵呵,看样子,你们恢复的不错。”三藏禅师轻抚胡须,道。 “我们两个外伤都痊愈了,只是纯阳体内的煞气,还没有排除。”黑衣青年回答道。 “嗯,二月春初,冰雪消融,正是人间好时节,贫僧今日前来,便是打算带李少侠去苦海界,请灵悟大师教他《金刚不坏》。” “多谢禅师好意,我们要现在启程么?” 李纯阳点首道谢,脸上挂着一抹喜色。 “呵呵,启程之前,贫僧还有一事相告,方璧已经离开了楼兰,他临走前,托贫僧将这些琴谱交予李少侠。”三藏禅师言语之际,伸出枯瘦手掌,将一个包袱递给李纯阳。 接过包袱后,白衣剑客便回了卧房,摘取剑匣,开始收拾行囊,祛除煞气之事迫在眉睫,他可不想在自己身上耽搁时间。 “禅师,我也收拾收拾,跟你们一块儿上路。” 燕小七正要回卧房,却被苏擒龙伸手拦住,后者平静地说道:“鬼佛主性格很怪,他不太欢迎陌生人,让禅师和纯阳两个人去就行了,你留在这里,闲来无事,我倒是不介意指点你几招剑法。” “苏前辈也不跟他们一起去?”燕小七疑惑地问道。 “我要是去了,怕是此程白走一遭!” 苏擒龙神情凝重地看了一眼老禅师,便合拢嘴唇,不再多说什么。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杀生殿外鬼佛主 西域,楼兰国。 王城外,古树枝头缀红,新燕筑巢,满是春日的清新气息,云游高僧与青年剑侠,沿着铺染一层春泥的小道上,向南行去。 “老僧年逾过百,腿脚不利索,这一程估计要行两日之久,还请李少侠多多担待。” 小路上,三藏禅师拄着九环锡杖,边走边说道。 “禅师言重了,去往苦海界的路上,没有任何城关村落,想必沿途是春色盎然,权当是游历一番吧。” 李纯阳跟在三藏禅师身旁,放缓脚步,毕竟他刚刚大伤初愈,也不宜过度劳身。 “李少侠有一颗不羁之心,却并非是飞扬浮躁的性格,遇事沉着冷静,三思后行,这对你在武道修炼上颇有益处,将来你的剑法造诣,也必然赶超明镜。”三藏禅师淡淡一笑,赞誉道。 闻言,李纯阳轻轻点首,不禁启唇发问:“擒龙师叔一向与禅师形影不离,为何今日去苦海界,他不肯随行?” “明镜曾在东海之滨,遭到仇人追杀,险些殒命,此事你可知晓?” “听师父讲过,二师叔自从下了云梦山,半生中都致力于在武林中铲奸除恶,但也树敌无数,十年前在东海,他遭到许多恶人的合力围杀,身受重伤,妻女也不幸身亡,传闻有一位高僧救了他,带他远游西域,现在想来,那位高僧就是禅师了。” 李纯阳道出那段故事时,面色凝重,不禁为苏擒龙的遭遇感到遗憾。 “嗯,当时,贫僧为他取了法号‘明镜’,然后我们一同去了千佛山,也就是那个时候,灵悟大师在凉州连造杀业,几乎堕入魔道,是明镜出剑制止了他,再后来,六座菩萨齐聚大乘佛殿,决议将灵悟逐出了佛门,他离开的时候,对明镜恶语相向,因为他从明镜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这是他不愿面对的过往。”三藏禅师解释道。 “所以,鬼佛主至今还在憎恨二师叔?” “然也,他们两个的遭遇是如此相像,可性情之变化,截然相反,等见到了灵悟大师,李少侠千万不要言及你和明镜的关系,免得突生祸端。”三藏禅师提醒道。 “好,纯阳谨记。” 说罢,老人与青年继续赶路,两日时间,二人行过三百余里,终是抵至苦海界。 只见那无遮无拦的荒漠上,风沙茫茫,独有一片方圆数十里的绿洲,草木旺盛,溪流交错,一座座村庄林立其间,悠扬的撞钟声传来,为这里添了几分庄重威严之感。 屹立在绿洲边缘的斑驳巨石上,“苦海界”三个大字,似是用鲜血描摹而成,已经褪色,染了尘沙。 “苦海界的边境,为何没有值守的人?就不怕其他国家的侵略吗?”李纯阳不禁发出疑问。 “苦海界,可谓是兵家不争之地,十万百姓,多数是因战争流离失所的贫苦之人,无财无势,在这里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灵悟大师的杀生殿,也只是培养了一千五百名善使戒刀的黑衣僧,负责维持治安。” 说罢,三藏禅师拄杖前行,带着李纯阳进入苦海界,沿着一条土石颠簸的古道,穿过村庄,直往杀生殿而去。 少顷,二人行过数里,便是望见那座矗立在密林中的残破大殿,只见那大殿外表呈现出一种炭黑之色,两扇巨窗与殿门破败不堪,远远望去,好似一颗硕大的骷髅头骨,在葳蕤树木的映衬下,更显阴森。 铛! 伴着阵阵钟声传来,李纯阳和三藏禅师来到了杀生殿前的大道上,只见破落的殿宇外,有十几名腰挎戒刀,身形魁梧的黑衣僧人守护在此,他们个个都是披头散发、眼神阴晦的模样,身上散出若有若无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而来往的行人路经此处,均无惧意,他们都是会面朝殿门,双手合并,虔诚地鞠躬一拜后,再行离开。 望见此景,李纯阳心中不禁暗道:“看起来,这位鬼佛主很受苦海界百姓的尊敬。” “禅师身体可还硬朗?” 倏然,一道沉如洪钟的声音,从杀生殿内发出,李纯阳顿时警觉起来。 “从楼兰徒步赶至苦海界,两日脚程,未需太久时间停歇。”三藏禅师并未正面回应,只是面露微笑,目光透过殿门,凝望着里面的阴暗。 “听起来,该是有要事找本主,稍等。” 言语过后,杀生殿里再度变得沉寂,李纯阳和禅师便找了处荫凉,静等鬼佛主出现。 少焉,一股淡黑色刀气从殿宇中流转出来,随风掠过李纯阳面前,觉察到阵阵阴邪之感,剑侠不禁皱了皱眉,看向禅师。 “李少侠不必多虑,灵悟大师是在养育他的刀。” “养刀?” 李纯阳面露疑色,想再细问几句,却闻沉重脚步声传来,只见一名年龄逾四十的白发僧人,缓步踏至殿门,他身着一袭黑色织金袈裟,脖颈上挂着一串刻字佛珠,岩黄色的面容上,眼神冷峻,眉心点了印记,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几分尊贵气息,正是苦海界的唯一掌权者,鬼佛主! “进去收拾一下。” 鬼佛主平静地说了句话,当即有数名黑衣僧进入大殿,在李纯阳好奇的目光下,不一会儿,众人便是抬出来几具尸体,他们熟练地用麻绳将尸体绑住,吊在了殿门外的大树上。 看着那些毫发无伤的尸体,李纯阳不禁释放出一缕真气,经过探知,发觉他们均是脏腑移位,丹田破碎,可奇怪的是,他们的模样看起来刚死不久,体内却没有残余丝毫真元,仿佛被瞬间抽干了一般! “禅师何故皱眉?”鬼佛主望向三藏禅师,冷声问道。 “阿弥陀佛。” 三藏禅师没有回话,而是双手合拢,双眼微闭,朝着树上悬挂的尸体默诵几句佛经。 “这几人,都是从秦国南境逃出来的穷凶极恶之徒,他们死得其所。”鬼佛主平静地说道。 诵经过后,三藏禅师睁开眼睛,收敛情绪,与鬼佛主四目相会,一刹那,李纯阳从鬼佛主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嘲讽之色,这让他不由得猜测,鬼佛主是故意想让老禅师看到这幅景象。 “老禅师有何要事找本主,不妨直言,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不遗余力地相助。” 闻言,李纯阳心中暗感疑惑,鬼佛主看向三藏禅师的眼神,明明没有丝毫善意,可他的言语却是极其温和,此人性格,还真是难以琢磨!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佛主言许传佛功 “这位李纯阳少侠体内积有煞气,日夜饱受噬心之苦,贫僧希望灵悟大师能施以善行,将《金刚不坏》外篇功法传与李少侠,助他祛除煞气。” 三藏禅师单手持住九环锡杖,另一只手合在身前,微微颔首,向鬼佛主说明来意。 “呵呵,禅师说笑了,《金刚不坏》乃是佛门秘学,而我不过是一个被逐出佛门的魔人,岂有资格将此功法传承于外人?再者,他将来若是心术不正,该是我受千夫所指,世人唾骂了。” 鬼佛主嘴角噙着淡笑,平静地看了李纯阳一眼,便又将目光放在三藏禅师身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三藏禅师道出一句俗语,试图说动鬼佛主。 “那也要看救的是什么人,救一侠客,谓之功德;救一恶徒,则是孽业。” 鬼佛主据理争论,依旧是神情平静。 “李少侠绝非恶人,他曾在千佛山···” 不等三藏禅师说完,鬼佛主竟是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他在千佛山为了救平民百姓,和官府对峙,险些送了性命,是么?” 言罢,鬼佛主抬眼看向李纯阳,后者点了点首,证实他的话语。 “看在他做过善事的份上,本主就应了这桩请求,帮他祛除煞气好了。” 鬼佛主说完,李纯阳和禅师均是点首致谢,但前者有些不理解,既然他知道自己不是恶人,为何还要话里带刺地和三藏禅师争论一番? “师父,这个李纯阳,是鬼谷派的弟子,也就是那个明镜和尚的师侄!” 杀生殿内,忽而传来一句刻薄话语,道出李纯阳和苏擒龙的关系,鬼佛主的眼神,也在此时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李纯阳目光惊讶的注视下,一名身着黑衣,腰挎双刀的年轻女子从殿内走出,只见她容貌清冷,柳眉星眼,墨色长发披洒如瀑,纤纤五指摩挲着一串金佛珠,神态举止,与鬼佛主颇有几分相像。 “明镜和尚,当真是他的师叔?”鬼佛主转过身去,问向黑衣女子。 “她说的没错,我是鬼谷派的弟子,苏擒龙,正是我的二师叔。”李纯阳毫不遮掩地主动回答道。 “本主没记错的话,明镜和尚当初在落日岭,曾伤我一剑,禅师可记得此事?” 鬼佛主问话之时,周身骤起雄浑煞气,三藏禅师单手轻抬金杖,立即震出一股沛然佛气,与之对峙。 “灵悟,这件事情与李少侠无关,你若追究不休,尽管怪罪贫僧吧!” 这时,李纯阳来到三藏禅师身旁,手掌轻轻搀住他的瘦弱胳膊,轻声道:“禅师不必为了我而降贵纡尊,我们走吧。” 李纯阳瞧得出来,鬼佛主是在刻意为难三藏禅师,他不想看着老禅师为了帮助自己而自屈身份,乞求对方。 “呵,还挺有性格。” 鬼佛主双手抱胸,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令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这样吧,看在禅师的面子上,明镜和尚的事儿暂且放一放,你既是鬼谷派弟子,剑法应该不俗,代本主去杀一个人,事成之后,我传你《金刚不坏》外篇,从今往后,也无需再惧怕一切邪煞阴毒。” “杀一个恶人,在下义不容辞,要是好人的话,恕在下无能为力。”李纯阳正了正神色,朗声说道。 “是善是恶,要看你如何论定了,此人出身外境,天资不错,曾拜我为师,习练《金刚不坏》,但他后来因心怀淫欲邪念,离开苦海界,去了昆仑香炉峰合欢宗,令本主声名受损,我要你去杀掉他,了我心愿。” 鬼佛主的话语,令白衣剑侠吃了一惊,旋而他想到在大雪湖的时候的遭遇,开口问道:“佛主说的那人,可是宋煌?” “你和他认识?” “他已经死了,是我杀的。”李纯阳心平气和地说道。 闻言,鬼佛主身旁的黑衣女子似是不信,皱眉问道:“你一个从中原来的,怎会杀了宋煌,莫不是在诓诈我师父?” 李纯阳为了打消鬼佛主二人心中疑虑,便是将自己在连云山脉经历的事情娓娓道来。 “宋煌已死,本主心安,不过听你刚才所讲,孤山之上,以一敌四,此话有谬谈之疑,等你功体恢复如初,我倒要试试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进来吧!” 鬼佛主语罢,轻挥袈裟,转身往杀生殿内走去。 随即,李纯阳与三藏禅师信步上前,但他们刚行至台阶处,便感到一阵煞气扑来,鬼佛主停住脚步,微微侧首。 “杀生殿里,并非是禅师喜闻乐见的场景,请留步。” 鬼佛主道出一语,那名黑衣女子便来到禅师面前,请他去附近客栈休息。 踏! 前脚踏入杀生殿之内,李纯阳顿时嗅到一阵血腥味儿,令他感到有些不适。 定睛看去,森然大殿里,千盏灯火幽幽荧耀,残缺的横梁立柱上沾染灰尘,踏着斑驳不平的青石地板,白衣剑侠跟随鬼佛主来到大殿中央,眼前的景象,让李纯阳不由得瞳孔一震。 只见红布铺卷的台阶下,森白人骨堆积如两座小山,其中夹杂着不少残破的兵器,两座尸山之间,悬停着一柄通身漆黑如墨的宝刀,刀锷鬼面獠牙,刀身血光点缀,充盈着邪煞气息。 “地狱刀,前身是风满楼使用过的名刀‘绝影’,天山一役,风大宗师陨落,绝影也支离破碎,因缘巧合下,本主得到了一些碎块,用陨铁补全了刀身,在杀生殿供奉了整整八年,饮过八百恶人的血气真元。” 鬼佛主向李纯阳介绍起这柄刀的来历时,他的眼睛里含有一丝兴致,这把地狱刀,称得上是一件上乘杀器! 面对地狱刀散发出的骇人煞气,白衣剑侠悄然运转起了浩然气,保持宁心安神的状态,不受其影响。 “这把刀煞气太重,佛主就不怕使用时受到反噬么?”李纯阳不禁问道。 “真不知你是高估了这把刀,还是小看了佛门的功法。” 鬼佛主淡然回应一句,走上台阶,傲然地坐在紫金宝座上面,只见他虎躯一震,周身环绕的黑色煞气顿时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金色波动,他的眼睛里隐约乍现金芒,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发生了巨变! “这就是佛门秘学,《金刚不坏》!”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佛气封穴琉璃剑 苦海界,杀生殿。 白骨累累,煞气森森,紫金宝座上,鬼佛主正襟危坐,李纯阳则是按照他的要求,背对着他,立在王座前,平心静气,准备传功。 “欲修《金刚不坏》之外篇,需强筋健骨,心无旁骛,气宜相随,六根清净,引沛然佛气流转经脉,继而炼气附身,充盈血肉,受外力邪煞侵扰而心神不摇,千锤百炼,遂能铸成金刚佛体!” 鬼佛主讲完要诀,双手缓缓放在身前作了个禅印,沛然金光乍起,环绕在李纯阳周身,开始传功。 霎时,剑侠只觉四周煞气邪氛尽数抹灭,消散于无,那一股略显霸道凛然的气息,好似化作千百只无形大手,按住全身骨骼,缓缓发力,令他不禁身体微颤。 “真没想到,除却煞气,鬼佛主竟然还练有这般圣洁的佛气,怪不得他不会受到那把地狱刀的影响。” 李纯阳望了一眼悬停在两堆尸骨中间的邪煞之刀,随即就地盘膝而坐,合上双眸,镇定心神,引浩然气疏通经脉,开始着手吸收炼化这一股沛然佛气。 约莫三个时辰过后,浑重的金色佛气,已是充盈白衣剑侠的整个身体,只见他双手掐诀,缓缓将自己炼化的佛气释放出来,附着寸寸肌肤,整个人看起来犹如被佛光笼罩一般,颇有几分神圣感。 与此同时,随着各种气息内敛,丹田之中,一缕缕破碎的青光,竟是出现了复苏的征兆,那正是青釭剑的雏形。 对此,白衣剑侠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等他祛除煞气之后,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重铸青釭剑! “不错,你的修炼天赋,比如钰还要高上几分,但这种程度,仅仅能活血舒脉,净化你体内部分气息杂质,但并不足以排除煞气。” 鬼佛主平静地称赞一声,李纯阳微微颔首,以作回应,他心中也在暗想,鬼佛主口中的“如钰”,应该就是那名黑衣女子吧。 然而,就在金色佛光将整个身体覆盖之时,李纯阳的丹田之中,顿生异数,各种气息翻腾如潮,险些镇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煞气。 “何故生变?” 鬼佛主见到李纯阳浑身发抖,体内气息逐渐紊乱,他不禁皱了皱眉,合掌收回佛气。 同样是一头雾水的李纯阳,立即引自我意识探知丹田,这才发现,茫茫气海之中,一颗纯白如玉的光点正在四处冲撞,正是那自然之灵! “不知为何,我体内的自然之灵开始躁动不安,好像在抵制佛气。”李纯阳回答道。 “自然之灵?可是从某种天地至宝之中孕育而生的自然之灵?”鬼佛主略感惊讶地问道。 “嗯,是千年雪灵芝的自然之灵。” 剑侠点点首,便开始尝试用浩然气镇抚自然之灵,鬼佛主默然不语,只是轻轻伸出五指,用一道掌劲震破李纯阳后背的金光,继而浑身金光黯然崩碎,让他功亏一篑! 李纯阳正觉疑惑,想要转身问话,却也感受到了丹田异动正在逐渐平复,自然之灵停止了躁动,融入浩然气之中。 “自然之灵,天地而生,就算是被你收入丹田,它也要经过你的身体,去感知外界的自然真气,佛光将你整具躯壳包裹住,应该是让它受惊了。”鬼佛主开口解释道。 “多谢佛主提醒,那我能否在不影响自然之灵的前提下,练成《金刚不坏》?”李纯阳点首致谢后,问道。 “另辟蹊径就是了,跟我来。” 鬼佛主边说边收敛佛气,李纯阳应声起身,跟着他进入一间灯烛明灭的昏暗密室。 在鬼佛主的指引下,李纯阳盘膝坐在蒲团上,前者取了脖颈上挂着的那一串刻字黑珠,单手轻推,便是让那串黑珠环在李纯阳头顶之上,流转金光,霎时,整个密室里佛光普照,如降一片金色甘霖,洗涤剑侠身躯。 “你可以尝试将这些佛气炼化,封堵脉穴,循序渐进地壮大肉身,但切记要留百会、膻中、神阙三处穴位,确保自然之灵能感知到外界真气。”鬼佛主说道。 闻言,李纯阳按照他的指点,运转内力,吸收圣洁佛气游走经脉,封住穴位,果不其然,受到佛气渲染的身体部位,自内而外都受到影响,对他的体质起到了强化的作用。 “没想到,这一串挂珠中蕴藏的佛气竟如此精纯,足以和禅师那支金杖中的佛气相媲美!” 白衣剑侠心底暗暗惊讶。 “以你的天赋,估计一个月的时间,便能使肉身与佛气完全相融,届时,本主会指点你打通三十六处关键穴窍,练成《金刚不坏》,这段时日,就在这里待着吧。” “纯阳多谢佛主恩泽,也有劳佛主将我在此修炼之事,转告禅师。”李纯阳点首致谢,道。 “你不出杀生殿,他自然不会离开。” 鬼佛主平静地回了一句,便自顾站起身来,走出密室,关上了门扉。 自此,李纯阳便在密室中闭关静修,炼化佛气,半个月的时间,悬停在头顶的佛珠,源源不断释放佛气,昼夜无分的修炼,也让李纯阳将一身穴位封住,只留百会、膻中、神阙三处,未被圣洁佛气封穴。 “差不多了。” 蒲团上,盘膝静坐的白衣剑侠缓缓睁开辰星般的双眸,双手摊开,散去周身残余的佛气,随即,在他的意念引导下,一缕缕破碎青光透体而出,环绕在掌心中。 “冰火真元,同时置于剑器之上,会损伤剑体,但青釭剑非是剑器,不妨用这两股真元,试着重铸青釭剑。” 心思落定,李纯阳双手结印,青色光芒汇集一处,逐渐化出一支破碎的巨剑幻象。 嗡!嗡! 刹那间,冰火交织的真元自李纯阳体内席卷而出,不断凝实变得更加精纯,与破碎巨剑相融。 令李纯阳没想到的是,巨剑与冰火真元并无任何排斥反应,而是在他的真元运作下,迅速相融,只见青色巨剑承受冰霜冻结与火焰灼烧,发生破碎,遂而又吸收真元,进行融合。 破碎、融合、再破碎,再融合······ 两个时辰中,此过程反复百次,终是在李纯阳感到筋疲力竭之时,巨剑破碎,与冰火真元铸成一柄三尺剑锋,其外观也发生改变,仿佛铺了一层璀璨琉璃,冰火晶泽缠绕其上,看起来极为绚丽! 嗡! 只见李纯阳手指轻勾,冰火剑锋随之起舞,在半空中划斩璀璨剑光,其威力远胜于青釭剑,而且使用起来更加方便! “此剑,就命名‘冰火琉璃’吧!” 李纯阳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单掌微握,冰火琉璃剑化成无数璀璨光点,尽数回归丹田。 第二百二十六章 金刚不坏佛功成 密室内,李纯阳将冰火琉璃剑收回丹田,遂而起身,伸伸懒腰,推门而出。 清冷幽森的大殿之上,鬼佛主于紫金宝座正襟危坐,双目微阖,立在一旁的黑衣女子,瞥见李纯阳走出密室,不禁投来目光。 而那红布覆盖的台阶下面,地狱刀悬在两堆白骨之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煞气波动,李纯阳定睛看去,恐怖的长刀之下,竟是有三名修士,他们的脑袋被黑袋子套住,均是身体颤抖地跪在地上。 “为何出来?” 鬼佛主缓缓睁开眼眸,慵懒的目光扫向李纯阳。 “在下已经按照佛主嘱咐,用佛气封住了一身脉穴,仅剩百会、膻中、神阙三处。”李纯阳如实答道。 “只用了半个月?” 黑衣女子眼中划过一抹惊讶,但看着白衣剑侠认真点首,她又不禁心中暗叹,当初她修炼《金刚不坏》外篇时,光是打通穴位,足足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好,等本主处理完事情,便传你佛功。” 鬼佛主平静言语,旋而站起身来,探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勾,地狱刀似是受到感应,顿时铮铮作响,爆发出强烈的幽黑煞气,汲取那三名修士的真元。 伴着痛苦的哀嚎,三人体内真元迅速流失,顷刻间便骨瘦形销,颓然倒地。 吸收完三人真元的地狱刀,亦是停止了躁动,静静地悬在半空,在烛火的映衬下,森寒刀锋划过血芒,更显赫赫邪势。 “李少侠,可有被吓到?”黑衣女子望见李纯阳一动不动,面无情绪,不禁唇角噙笑,言语调侃地问道。 “这三人,可是罪大恶极?”李纯阳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向鬼佛主发出疑问。 “他们三个,乃是凉州小田寨的贼首,在凉州边境一带作恶无数,前阵子朝廷派出各地官兵五千余众,共剿凉州三十三宝寨,这三人逃到了西域外境,是如钰带人抓了他们。” 鬼佛主说完后,李纯阳微微颔首,道了一句:“死有余辜”。 “如钰,找人把尸体清出去。” 言罢,鬼佛主身上袈裟轻摆,自顾带着李纯阳回到密室。 宽大的密室里,挂珠上佛光流转,圣华耀目,鬼佛主单手轻抬,便是引佛珠挂在了脖子上,随即,他的掌心中煞气消弭,运转出雄浑佛气,朝着李纯阳的额头轻轻拍去。 嗡! 刹那间,白衣剑侠只觉佛光涤身,体内积攒的圣洁佛气同遭震动,隐隐有欲出之势,他静静地立在鬼佛主面前,犹如化成了一座金铸佛像。 少顷,佛气光芒愈发旺盛,鬼佛主两指并拢,犹如利剑出鞘,带起残影,迅速点击在李纯阳浑身脉穴之上,每一次点击,都是在他皮肤表面泛起金色涟漪,李纯阳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正在慢慢变得僵硬如铁,一时间,浑身血气竟发生了凝滞,让他有种窒息感。 然而,白衣剑侠咬紧牙关,强忍镇定,保持静立不动的姿势,口中吞吐佛气,心里也默默记下了鬼佛主点击自身穴位的次序。 就在李纯阳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鬼佛主已是绕到他的身后,五指成掌,掀起沛然佛气,拍在气海穴上面。 只闻“嘭”地一声,音如金铁碰撞,李纯阳白衣震袂,手足俱颤,附着在身体表面的金光陡然崩毁,化成无数光点消散,弥布整座密室! 掌击过后,李纯阳浑身上下顿时舒畅,身体也变得轻快起来,他轻轻活动酸痛的脖颈以及四肢,竟是发出一阵清脆响声,俯首再看,整具身体的皮肤都变成了暗金之色。 李纯阳不禁心中暗喜,双手轻合,犹如金铁交击,他也能感知道自己肉身强度有了大幅度提升,当他将佛气收回丹田,身体肌肤又恢复以往的皙白之色。 “佛主,我这算是已经练成金刚不坏了么?”李纯阳回首问道。 “嗯,接下来你再引佛气流转百会、膻中、神阙三处穴脉,精修十余日,就能拥有完整的金刚之身了。” 鬼佛主轻轻点首,双眸中却有着一抹疑色,再问道:“本主若没记错的话,你的体内气息复杂,包括一股冰寒真元和一股炽热真元,可我刚才打通你浑身穴脉时,发觉那两种气息消失不见了,这是何故?” “那两股真元来自千年雪灵芝和淬阳金珠,我已将它们铸成心剑。” 李纯阳开口解释,探出一只手掌,冰火真气流转出来,形成一支三尺琉璃剑。 “凝气铸成形,内敛而外发,你在武道方面的天赋,着实令人惊艳,等你祛除了煞气,本主会安排如钰和你切磋一场。” 鬼佛主言语清冷,但看向李纯阳的眼睛中,不禁透出一种欣赏之色。 “李纯阳多谢佛主慷慨传功,此恩当牢记不忘,切磋之事,在下愿意受教。” 白衣剑侠神情恭敬,双手抱拳,躬身道谢。 “不必谢我,在此之前,本主是断然不会因为一面之词,传授此功于外人,这次破例,是看在禅师的面子上。” “佛主既然对三藏禅师言有敬意,为何那日我与他初来此地,您还要与他发生争执?”李纯阳不禁道出了久藏心底的疑惑。 “当初在大乘佛殿,可是他提议将本主驱逐佛门的,如今,还不许本主怼他几句了?” 言罢,鬼佛主冷哼一声,背负双手离开了密室。 “恨意未消么?” 李纯阳默默沉思,遂而盘膝坐在蒲团上,着手引出圣洁佛气,封印三处穴脉,逼迫煞气从丹田内出来,没入血肉之中。 滋滋! 霎时,佛气流转,净化血肉中的煞气,李纯阳强忍着刺骨之痛,均匀呼吸,金光附着的身体表面皮肤,逐渐浮现黑红色光华,慢慢蒸发。 时光匆匆,半个月过后,密室里,白衣剑侠缓缓睁开双眼,最后一缕煞气被净化,他的身体已是痛意全无,手掌轻轻一握,浑身皮肤浮现暗金佛光,金刚不坏功体,已然小成! “不愧是佛门秘术,将煞气祛除的干干净净!” 李纯阳唇角噙笑,心中一阵舒坦。 想到这里,李纯阳站起身来,想要出去和禅师见一面,殊不料,刚刚推开密室大门,早有一道黑衣倩影,在门前抱胸而立。 “身体好了?”黑衣女子平静地问道。 “嗯。”李纯阳点了点头。 “那就出来吧。” 黑衣女子上下打量了李纯阳一番,便自顾朝着杀生殿之外走去,李纯阳不解其意,活动了一下筋骨,赶紧追了上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鸿鹄双刀风如钰 苦海界,杀生殿外。 “师父,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 黑衣女子带着李纯阳来到古树之下,朝着盘膝静坐的鬼佛主行礼,言道。 “呵,天赋如此之卓绝,我苦海界也缺这种人才啊,可惜你是练剑的,就算肯屈居杀生殿,本主也没什么技艺能教你。” 鬼佛主淡淡一笑,伸手轻撩袈裟,站起魁梧之身。 “佛主过誉了。” 李纯阳轻轻摇头,旋而四处观望,问道:“禅师现在何处?” “禅师昨日回楼兰了,你不必担心,本主派了二十名黑衣僧护行,保他安然无恙。” 鬼佛主说完,李纯阳不禁剑眉微皱,复问道:“是有要事么?” “嗯,昨日有探子来报,姑墨国与周边六个小国结成了盟友,共计举兵八万,以军武演练的名义,在楼兰边境一带扎营,极有可能在近期发动战争,禅师担心兴起战祸,便日夜兼程地赶回去了。”黑衣女子解释道。 “果真让张钺大哥猜中了!” 李纯阳心中隐隐不安,他的功体已经无恙,倘若姑墨等国联军发起战争,看在关鸠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他肯定要回楼兰做点儿什么,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他可就真保不准自己能否全身而退了··· “李少侠有何想法?”鬼佛主瞧得李纯阳一脸愁容,不禁问道。 “我想即刻赶回楼兰,万宝商会的关鸠总商对我有救命之恩,倘若真的发生了战祸,我希望能为他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李纯阳眉目凝重地说道。 “本主听禅师所讲,关鸠在连云山脉救了你和另一位少侠,但在那之前,你也在凉州救过他的性命,两债相抵,该是两不相欠了,何必再置身卷入这场战祸?” “不,不是这么算的,也不能这么算。” 李纯阳连连摆手,想要细心解释,但又知道自己讲不出什么能令人彻悟的大道理,只好委婉地说道:“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才不负习武初心,所作所为,至少要对得起人家称呼我一声‘少侠’。” “正气凛然,到底是李剑诗的儿子啊。” 鬼佛主心中暗暗感慨一句,旋而看向黑衣女子,启唇道:“如钰,你带二百黑衣僧随李少侠去楼兰吧,负责保护三藏禅师。” “如钰,谨遵师命。”黑衣女子抱拳点首。 “启程之前,李少侠该让本姑娘见识一下你的本事了吧?”黑衣女子双手抱胸,清声问道。 “在下来此一个月,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李纯阳点点头,问道。 “姓风,名如钰。” 黑衣女子说完,修长十指轻合,体内真元并着煞气席卷而出,腰间双刀齐齐出鞘,落入纤纤玉手,墨发旋动,颇有几分侠姿! 但见那两支寒铁铸造的长刀,均是刀身镌刻羽翼纹路,刀柄呈现白玉色泽,甫一动,带起残影的瞬间,好似飞禽展翅,忽翕忽合。 “请!” 李纯阳挺身而立,缓缓伸出一只手掌,体内冰火真元溢出,在身前凝结出一柄威势赫赫的琉璃剑锋! 刹那间,四目相会,二人眼中各生战意,风如钰倩影微动,手中双刀如仙鹤展翅,带着凌厉煞气,攻向李纯阳,后者手中琉璃剑锋挽起剑花,悍然迎上! 铛!铛! 一剑会双刀,气势荡八方,但见风如钰凝神屏息,刀势愈发凌厉凶猛,李纯阳不得不边战边退,心中暗暗惊讶,以往的战斗中,他还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如她一般,上来就是杀招倾出,不留余地! “明月松间照!” 面对索命刀势,李纯阳手中琉璃剑锋倒旋,划出一道满月剑弧,冰火交织的光彩刹刹映眼,惊得风如钰不得不止住进攻,身形动作停滞一瞬,李纯阳猛然下腰,五指一松,整支琉璃剑脱手,朝着她斩了过去。 “清风石上拂!” 眼见又是一记《侠客行》名招,风如钰却是不以为然,她明显的感觉到,琉璃剑锋气势散乱,对她没有什么逼命威胁。 “西风凋碧树!” 只见风如钰手中双刀相碰,“锵”的一声,登时爆发雄浑煞气,众目睽睽下,双刀合力,竟是将琉璃剑锋震得稀碎,化作漫天冰火真元! 望见这一幕,鬼佛主不禁有些讶异,琉璃剑碎,究竟是李纯阳本事低微,还是风如钰远胜于他? “果然,还是有缺陷的···” 看着漫天散开的真元,李纯阳神情平静,若有所思,他这是头一回使用冰火琉璃剑,被对方刀势给震碎了,说明此心剑尚有瑕疵,日后当重新引气铸造,确保其强度高于青釭剑! 踏! 剑侠失剑,战力自损,风如钰趁势攻杀而来,李纯阳单脚轻踏大地,荡出一阵雄浑真元,身后剑匣似受感应,陡然开启,一柄三尺青锋旋杀而起,同时引动周遭冰火真元,形成强力一击。 铛! 刀剑再会,两股凌厉杀意席卷周围,树叶飘飞,青石板碎,大地发生一阵颤动,霎时,满目尘涛之间,乍现金光,鬼佛主当即轻挥手掌,荡散尘烟,只见二人刀剑相交,彼此都是运转起金刚不坏之功,比拼体力,陷入僵持! 少焉,风如钰双手颤抖,原本极尽杀势的煞气,渐渐变得孱弱,李纯阳本着切磋技艺,点到为止的原则,缓缓收了几分剑劲,却不料风如钰毫不领情,趁机再赞刀势,将他整个人逼退十丈之外! 踏! 身形倒退的白衣剑侠,猛然提掌拍住身后墙壁,这才避免让他整个人都撞上去。 “为何不肯全力以赴?”风如钰握了握手中双刀,笑问道。 “风姑娘刀势狠厉,颇有些北武林金刀派刀法的路数。”李纯阳揉了揉略显酥麻的肩膀,平静地说道。 “你倒是见识不浅,没错,本姑娘正是出身于朔风城金刀派,家父风长衿。” 风长衿,当今金刀派的掌门,也是一代刀法大宗师,风满楼的徒弟之一! 李纯阳的眼睛里透出些许惊色,比起风如钰的身份,他更惊讶的是,为何她要离开北武林,远赴苦海界,拜师鬼佛主。 “那风姑娘为何不在朔风城精修刀法,来···” 不等李纯阳问完,风如钰柳眉微凝,冷喝道:“先胜过本姑娘手中鸿鹄双刀,再问也不迟!” 第二百二十八章 幽篁结界一刀斩 “风姑娘,请小心了。” 话甫落,李纯阳一个闪身落在一名黑衣僧身旁,左手握住他腰间的刀柄,猛然抽出,掠起一道锃亮寒芒。 白衣飘袂,刀剑启锋,李纯阳目光凝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凶悍气势! “他会使刀?” 鬼佛主不禁面露惊色,但看李纯阳娴熟地挥舞数记刀招练手,风如钰亦是收敛轻浮的眼神,双刀旋舞,啸如鹤唳,首现金刀派刀法《风之极》! “风卷骇浪!” 风如钰翩然掠身,骤起刀招,滔滔煞气随着她的动作席卷而出,形成一股巨大浪涛,朝着李纯阳冲刷而下! 踏! 只见李纯阳上前一步,单手提剑,雄浑真元汇集在竹叶青之上。 “清风——扫六合!” 只闻“唰”的一声,铺天盖地的翠绿剑气横斩而出,几乎瞬间吞没了浪涛凶势,残墙倾塌、树木断折,风如钰的身形在此刻被震飞出去,方圆数里区域亦是同遭震撼,掀起无尽尘石,一些修为较低的黑衣僧,均是因难以抵挡剑气余波,身形踉跄倒退。 “好强的剑气,其势横扫方圆数里,余劲未绝,倘若汇集一处,厚积薄发,怕不是能一剑越境,诛杀七品修士!”鬼佛主心中暗暗惊道。 尘烟消散,只见地面上划着两道怵目惊心的刀痕,延出十丈之外,而其尽头,风如钰弯身拄着双刀,微微喘息,几缕凌乱长发遮住眼眸,略显狼狈。 刚才那一剑之威,破了她的真元防御,好在有金刚不坏之身,才得以安然无恙。 “分个胜负吧。” 风如钰缓缓起身,清冷的俏脸上,双眸轻眨,单手举刀指向李纯阳。 “好,风姑娘当心了。” 李纯阳再一次善意提醒,只见他挺身而立,岿然不动,三尺青锋横在身前,左手长刀藏于身后,如此动作,全然被旁观的鬼佛主看在眼中。 “鸿鹄飞羽!” 风如钰体内真元与煞气一并爆发,悍然出刀,凌厉刀气在她身后凝化成千道黑羽,遮天蔽日。 然而,白衣剑侠手持剑锋,在面前大地轻轻一划,原本使用“清风扫六合”时,迸散流失的真元,竟是纷纷显现,化成竹叶般的翠芒,铺天盖地,微风徐来,顿生一片幽篁结界! “这是?” 看着周围忽而凝现的竹林幻景,风如钰柳眉微蹙,同样是置身此间的李纯阳,他的面色倒是显得云淡风轻,这并非是他的剑招,而是引用竹叶青之中,青竹剑君的残余剑气制造出来的幻境。 沙!沙! 幽篁幻境,几片翠色竹叶落在风如钰的肩头,立即释放出剑气,消磨她的金刚不坏之身,后者深知不能在幻境中久拖战局,双刀并举,鸿鹄展翼,挟裹着千道黑羽杀向李纯阳,欲要就此冲破结界! “不妙!” 在风如钰发起进攻的那一刻,同样身处结界的鬼佛主,瞧见李纯阳手中长刀始终藏在身后,他忽然明白了过来,剑侠是在故意诱她出招! 唰! 只见李纯阳猛然抽刀,藏敛的杀势悉数而出,引得整片幽篁结界震荡,长刀碰击在竹叶青之上,雄浑的刀势并拢剑势,径直撕开了整个幻境,千道如锋刃般的黑羽,陆续崩毁,受到此等恐怖气势的镇压,风如钰整个身形再难前移半步,只得拼尽全力进行抵御! 叮! 刹那间,雕刻竹纹的青色剑锋,落在风如钰的肩头,她努力抬起头来,看到李纯阳一脸温和从容的模样,她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微微颔首,放下了双刀。 “得罪了。” 李纯阳收剑入匣,将长刀丢给黑衣僧,竹林结界也彻底消散于无,只留下遍地划痕,满目的残墙断树。 “没想到,你居然能以剑化境,用刀之势,更是霸道无比。”风如钰轻声言语,她看向李纯阳的眼神中,有了几分钦佩。 “这座剑境,不过是虚有其形,唯一的作用,就是扰乱风姑娘心神,诱你与我正面对招,刀剑攻身,亦可攻心。”李纯阳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但就算我看出了你的心思,引刀招攻你两侧,你也有应对之策的吧?”风如钰问道。 白衣剑侠温和一笑,不予回答。 “李少侠是在哪里学的刀法?” 于此时,鬼佛主背负双手走了过来,问道。 “在云梦山的时候,跟师姐学过《破城刀法》的残篇,此刀法出自梁国皇室,现今已经失传了。” “嗯,以你的天赋、悟性,若是练刀,将来在江湖上也能有不俗的成就。” 鬼佛主言语间,似是感到有些惋惜,启唇再道:“罢了,再说下去就该耽搁正事了,你们两个好好休息一下,准备带人去楼兰吧。” 说罢,鬼佛主掠身回到杀生殿,李纯阳和风如钰,则是各自恢复真元,准备返回楼兰。 阳光熹微,清风徐来。 苦海界以北百里外,身着红布袈裟的老僧,在二十名黑衣僧的保护下,匆忙赶往楼兰国国境。 少焉,路经一片罕有人至的密林,禅师手持九环锡杖,停步不前,与众人暂缓双足疲惫。 “辛苦诸位佛友陪老僧走这一程了,请在此歇息片刻吧。” 三藏禅师说罢,其余黑衣僧个个宽衣解带,披头散发,坐在树下歇息,殊不知杀机将至。 荒野密林,清幽静谧,只见三藏禅师放下金杖,呼出一口浊气,伸手轻轻掸去袈裟尘埃,正当他要阖目入定时,忽觉不远处有一阵真气弥漫而来,伴着一声问语。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闻言,禅师侧首望去,只见林深处人影丛丛,惊起枝头飞鸟,参天树下,立着一名背负双手的黑袍老人,在树影的遮挡下,让人难以看清其面容。 “半身入冢非真佛,敝衣尘泥需自掸。” 三藏禅师回应一句,黑袍老人便是面露淡笑,缓步走上前来,众黑衣僧纷纷起身做拔刀动作,以防对方来意不善。 踏! 距离禅师尚有十步,那黑袍老人当即停足,从长袖中探出两只森白如骨的枯瘦手掌,摘下了袍帽,只见他满面皱纹,鬓发皆白,模样看起来约莫百岁高龄,但其身形挺直如松,眼里有着几分清明神色。 “是你!” 望见来者面容,三藏禅师不禁眉头微皱,浑身乍现佛光,似是对此人有着极高的敌意。 “呵呵,老禅师,十数年不见,你日日吃斋念佛,打坐入定,还是未能释然与我之间的误会么?” 黑袍老人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除此之外,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令人无法揣摩他的真实心思。 第二百二十九章 禅师北行逢杀劫 西域外境,白日当空,清风徐徐。 荒野密林,十步之间,三藏禅师与神秘黑袍老人对望,一者目生恨意,一者唇角噙笑,伴着风吹枝叶的细微之声,静谧的林间,平添了几许紧张的氛围。 “烛九幽,正邪不两立,你与贫僧之间绝无误会,没想到,天山之下,万丈深渊,竟未能埋葬你这种孽业深重的恶类!” 三藏禅师言语间,身上佛光更盛。 而当听到“烛九幽”这个名字时,在场的二十名黑衣僧人,均是面色骤变,神情紧张起来,他们在外境生活多年,关于大魔头烛九幽的事情,几乎是家喻户晓! 十年前,天山魔宫为了吞并中原武林,一举消灭了昆仑境内几十座门派,再从凉州出发,入北境、下苗疆、横扫中原,但在那期间,因各大小门派的结盟抵抗,魔宫弟子战死无数,身为魔宫中地位崇高的太师烛九幽,便入了西域外境,他不惜耗损半生寿元,引用至邪秘法,在一位善使瞳术的护法辅助下,屠杀数座城池,陆续抓走两万余青壮百姓炼成了活死人,侵略苗疆! 据一些侥幸活下来的人所讲,烛九幽在炼活死人的时候,其手段之残忍,场面之血腥,简直空前绝后! “萧锟铻和徐君福,本领的确不俗,不过,若非吾自损功体,凭天时地利,定能将他们两个打入深渊,落个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提起往事,烛九幽的眼底掠过一抹遗憾之色。 如果不是自己为了引秘术炼造活死人而实力大跌,如果宋乾元、唐扶摇、李剑诗三人没有得到地脉真元相助···那场天山之战,绝不会是以魔宫覆灭而作为最终结局! 与此同时,三藏禅师也不禁忆起往事,那年,他亲眼目睹了尸横遍野的场景,也看到一座座小城倾毁,街巷染红,死寂无声,这一切,都是拜烛九幽所赐! “江湖战祸,百姓何辜?” “群雄逐鹿,争霸王权,岂能不兴兵戈?不牺牲民众?任何一场纷争,流血是必然的,又何必计较此中所用手段的差异?” 烛九幽面不改色,嘴角挂笑,对自己曾经作为,无丝毫愧疚之意,可这一番狡辩言辞,是真真切切地惹怒了三藏禅师。 “你之恶行,佛祖也难宽恕!” 三藏禅师单手抓住金杖,在地面上重重一磕,九道金环嗡鸣不止,顿时惊起无尽佛光,只见红布袈裟飞扬起伏,雄浑的佛气陡然弥布整座密林! 眼见禅师愤然出手,烛九幽这才收敛了笑容,凛然应对。 “贫僧今日一定为天下除害,送汝往生!” 禅师愤声言语,略显佝偻的身形稍稍挺直了一些,他的身形带起一道金色残影,单手举着九环锡杖,径直砸向烛九幽的面门! 只见魔宫太师立地不动,抬掌凝聚森然死气,力推而出,两股强横的气息彼此凝势,电光石火间,悍然相撞,顿时惊起一道冲天光柱,惹得大地崩碎,尘涛掩目,方圆数里树木齐齐摧毁! 而那些藏身于树后的人影,大部分都遭到了重创,一片死伤,他们均是身着铁甲,手持钢枪,打扮模样颇似姑墨国的精英兵士,黑衣僧们立刻警觉起来,拔出长刀,小心应对。 待烟尘流散,魔太师的枯白手掌已然是抓住了锡杖顶端,森然死气自体内源源不断释放出来,三藏禅师亦是强催佛气,僵持片刻,两位老者均是被气劲震退,初次交手,不分伯仲。 “宗师境?不对,他现在根本没有宗师境的实力!” 三藏禅师眉头微皱,暗暗起疑。 江湖乱世二百年间,除了已经登仙的鬼谷禅,总共出了十八位宗师,其中就包括魔宫太师烛九幽,而且他的实力,足以和剑圣宋乾元比肩,可现在看来,他的修为,十不存三! 这也就意味着,烛九幽的实力,仅仅在天人之境,自己全力一搏,可诛此魔! “呵呵,吾之实力,比不得从前了,禅师想要战的尽兴,不妨让那位将军作你的对手。” 烛九幽淡淡一笑,抬眼望向三藏禅师身后,霎时,后者听到阵阵惨叫声,不禁回首望去。 唰! 只见鲜血淬炼的剑锋,抹过最后一名黑衣僧脖颈,密林中顿时变的死寂,那一名身着深红铁甲,戴着面具的男子,单手拄剑,面向禅师,狞笑道:“苦海界的黑衣僧真是不经打,连拔刀都不会,还不如我姑墨国的兵士!” “姑墨?” 三藏禅师并未在意围上来的精英兵士们,而是紧盯着那名将军,问道:“烛九幽身为天山魔宫太师,也曾祸害姑墨国百姓,你们为何要与他沆瀣一气?” “只要有利益,寇雠也可变兄弟,我乃是奉荆岩国主之命,来此截杀你的,你若回楼兰,必然会动摇各国军队进攻楼兰国的决心,所以,只好请禅师在此圆寂了!” 言罢,红甲将军举起三尺血剑,斑白长发飘飞,自身阴邪气息不断攀升,杀势滚滚,开始施展剑招。 与此同时,苦海界外。 辽阔荒漠,飞沙走尘,李纯阳、风如钰率五百黑衣僧向北而行,直往楼兰国。 “风姑娘,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何要来西域了么?” 行路间,李纯阳问出了藏在心底的疑惑。 “逃婚。” “逃婚?” 听着风如钰的回答,李纯阳感到有些惊讶,以风如钰的身份,婚配方面,当是要选一位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也不知她的父母挑了个什么样的人物,才会让她如此不满,毅然独身来到了西域外境。 “如果是因为和家人赌气,跋涉万里来西域生活,风姑娘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李纯阳不禁感慨道。 “三年前,金刀派掌门风寒飒,也就是我的大伯,他全家老小,被风无忌一夜间屠杀殆尽,之后,父亲便继任了掌门之位,当时正值北武林各大小门派崛起,金刀派日益渐衰,所以,父亲为了维护门派声望,决定与血莲教联姻,要我嫁与褚惊涛的侄子,也就是荆州分舵舵主,温玄笙,血莲教臭名昭著,我若是答应这桩婚事,恐怕一生都要活在悔恨之中!” 风如钰言语间,俏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恨意,而李纯阳听到风无忌、温玄笙二人名字,眼里的惊讶更甚之前。 风无忌,刀修,半步天人境。 渝州城里,他在君无期的剑下救走了南宫胤,后来在长安,亦是他出刀斩碎了淬阳金珠,当时自己为保护洛紫嫣,硬生生挨了刀气的轰击,险些丧命,所以,李纯阳对这个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至于温玄笙,李纯阳也仅仅是在长安见过他一次,对此人的了解,多数出自玉无瑕的言谈,在她眼里,温玄笙道貌岸然、狼子野心,根本不值得交往。 风如钰不肯同意这桩婚事,算是个正确的决定。 第二百三十章 圣气莲华破邪剑 “敢问风姑娘,那个叫风无忌的人,是什么来头?”李纯阳启唇问道。 “世人皆知,金刀派祖师风满楼,曾收过两名弟子,赐他们风姓,一个是大伯风寒飒,一个是家父风长衿,但在那场天山大战之前,风满楼祖师新收了一名奇才,将《风之极》最精髓的刀招悉数传给了他,此事,江湖上鲜有人知。” “这个奇才,就是风无忌,对吧?” “嗯。” 风如钰轻点螓首,旋而再道:“风无忌接受刀谱之后,便在朔风城外的白石山闭关修炼,不与外人相见,没想到,就在他出关数日后,似是因练刀而走火入魔,屠杀了寒飒伯伯全家,也打伤了家父,风满楼祖师···看错了人!” 讲到这里,风如钰合拢嘴唇,柳眉微蹙,不愿再回首往事。 风寒飒,那是除了父亲之外,对她最好的伯伯,金刀派本该在他的统治下走向鼎盛,却不料,大业未成,死在了自己师弟的刀下,当真可悲可叹。 “走火入魔?” 李纯阳眯着眼睛,忆起在长安城的遭遇,届时,风无忌除了一身傲然之气,其言谈举止,与常人无异,哪里像是走火入魔的样子? 而且,他出刀招时,似是也无意造杀,有所保留,要不然,以他半步天人修为,怎会和玉无瑕姐姐斗了那么久? 风无忌走火入魔,恶意屠杀风寒飒全家之事,此中或有蹊跷。 “请风姑娘节哀。” 李纯阳思索片刻,低声安慰了一句后,便不再多问,也并未将自己见过风无忌的事情说出来。 ··· 荒野密林,尘土飞扬,满目狼藉。 狭窄的林间小路上,烛九幽背负双手,退至众兵士身后,静观战局,那名自称姑墨国将军的男子,面具之下,眼神阴冷,血红瞳孔色泽愈发深重,手中三尺剑锋,亦如沥了鲜血,邪势暴涨。 “禅师,酆都门开,一路走好!” 红甲将军大喝一声,提剑掠来,划出一道剑气雄浑的血色剑影,三藏禅师掌中金杖逆转,涌出滚滚佛气,形成一面圣洁无比的金色障壁,护在身前。 铛! 长逾十丈的血色剑影劈斩而下,狠狠地落在金壁之上,霎时,嗡鸣声彻动一方天地,金壁绽现出裂纹,三藏禅师举杖的手掌,亦是微微震颤。 “血天黤霭一剑斩!” 只见红甲将军手举血剑,凝现的血煞之气冲天而起,遮住方圆数里,令这片密林变的昏暗阴沉,三藏禅师周身佛光,亦是有些黯然,由此可见这股阴煞之气,何其强横可怖! 浓浓血色如瀑布般冲刷而下,整面金光障壁被迅速消蚀,红甲将军趁机掠步前移,一脚踏碎金壁,身形飘转,血色剑锋直抵老禅师眉心! 铛! 生死交关,迫在眉睫,三藏禅师全力催运体内圣洁佛气,锡杖端头九环齐鸣,这才勉强挡住剑锋的斩杀,可那股雄浑的血煞气劲,仍是重重地轰在了他的身上,将他震飞出去。 踏! 连退百步后,三藏禅师撞倒一棵大树,方才停住身形,他踉跄着站稳脚跟,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噗!” 老禅师的脸上,顿时布满苍白之色,他的体内虽然蕴藏着圣洁佛气,可自己已经是风烛残年,身体孱弱,心力俱疲,难以敌对这等全盛状态的天人高手! 瞧见三藏禅师受伤,烛九幽的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随即看向红甲将军,使出了传音之术。 “算算时间,紫荆应该已经到了楼兰,将三藏禅师返回楼兰的事情公布出去了,你务必要留他一口气,等那明镜和尚来寻他,看到密林中的场景,才算是大功告成。” “好,剑魔领命!” 红甲将军森然一笑,拎着血剑,一步步走向老禅师,后者深知自己难逃此劫,不由得下定了搏命的心思,双眸微合,周身佛气如金色泉涌,径直冲破了浓厚的血色暗幕。 “徒劳无功,不如留些气力,整理衣容,还能死的体面一些。”红甲将军冷声说道。 闻言,三藏禅师默然不语,只是全力催动佛气,抹碎血幕,白日光辉照在身上,让他感受到了一阵无法言表的惬意。 刹那间,禅师睁开双眼,圣洁佛气已然形成一座金池,他伸出一只枯瘦手掌,将莲花佛帽丢了上去,引得金池震荡,凝现无数朵光灿莲花。 红甲将军觉察到金池中藏蕴的雄浑佛气后,担心生变,他当即松开五指,邪剑残血夕虹陡然射出,袭向禅师。 “佛光普照!” 只闻三藏禅师启唇低语,金池中迸发万丈光芒,仿佛能净化天地间一切邪秽,残血夕虹受到佛光照射,锵然落地,嗡鸣不止,血邪剑气瞬间受到压制,剑势暴跌五成! “好强的佛气,这个老家伙,怕是在自损寿元,想要与我等玉石俱焚!” 烛九幽识破三藏禅师的心思后,轻挥袍袖,释放出无尽死气进行抵御,但那些手持长枪的兵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身上盔甲崩碎,均是被佛光刺穿身体,接连毙命。 而红甲将军的身体受到佛气渲染,亦是感到自身邪气正在消散,他急忙召回邪剑,双手变化印法,祭出剑招! “魔剑道·残阳如血!” 鲜血剑锋,邪气大盛,陡然迸发千道血光,笼罩半座密林,恍如血色深渊,慢慢吞噬着那座圣洁金池! “莲华耀世!” 三藏禅师沉喝一声,九环锡杖摔落在地,他的两只枯瘦手掌缓缓合拢,天上金池破碎,无数莲花轰杀而下,撞入血色深渊,但这种程度的攻击,仅仅是能破开一层血元,根本伤不到红甲将军。 深渊之中,提剑的人丢了面具,露出一张略显老态的面孔,正是剑魔南宫胤! 此时的他,满身如沥血一般,眼神愈发癫狂,脚步轻踏,眨眼间便来到三藏禅师面前,三尺血锋刺破护体金光,直指禅师心脏! 千钧一发,南宫胤忽然想起了太师的叮嘱,赶忙收了几分剑势,挑破袈裟,在禅师的胸膛上划出一道长痕! 哧! 剑光斜扫,鲜血飞溅,三藏禅师身形倒飞出去,狼狈地摔在地上,满身佛光萎靡,南宫胤狞笑一声,正要收剑时,却是突生异数! 那柄邪剑残血夕虹,染了三藏禅师的血之后,竟是无法将其淬化,嗡嗡震鸣,犹似厉鬼凄嚎。 “化不掉三藏禅师的血?” 南宫胤暗自疑惑之际,残血夕虹竟是挣脱了他的手掌,剑锋一转,陡然刺穿了他的胸膛! “噗!” 只见南宫胤身上红甲崩碎,口喷鲜血,在远处观望的烛九幽,来不及多想,赶忙掠至他身旁,一掌将邪剑打飞。 “咳咳···为什么?” 将军单膝跪地,双眼紧紧凝望着插在地上的残血夕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柄饮血邪兵,竟会因受到佛气渲染而反噬自己! 第二百三十一章 漫天红霞送真佛 荒野密林,满地尸首,烛九幽望着奄奄一息的三藏禅师,将南宫胤搀扶起来。 “你那一剑,可有伤他筋骨?” 烛九幽问话间,释放出森然死气,抹消掉邪剑上的鲜血,使其重回南宫胤掌中。 “嗯,邪煞之气进入他的体内,就算是徐方璧还在楼兰,也救不活他!”南宫胤单手捂着伤口,恶狠狠地看了三藏禅师一眼。 “那就走吧,小心再生变数。” 说罢,烛九幽便施展秘法,与南宫胤消失在这片狼藉之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合该趁早离去,不然等到苏擒龙那等高手来此,可就有大麻烦了。 待二人远去后,陷入昏迷的老禅师,慢慢睁开了双眼,胸膛处的伤口令他感到疼痛无比,老禅师咬紧牙关,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释放出残余的佛气,敷住伤口。 然而,剑伤中有煞气盘踞,根本抑制不住流淌的鲜血,再加上体力严重耗损,三藏禅师此刻头昏眼花,喘息之际,仍是艰难的伸出两只枯瘦手掌,捧起些许杂草黄土。 “阅尽尘世三千苦,犹自心悲怜草木。” 吟罢,三藏禅师热泪盈眶,张开双手,将一抷黄土洒下,旋而拄着九环锡杖,慢慢起身,拖着重伤垂朽之躯,行向楼兰国境。 于此时,楼兰王城。 熙熙攘攘的长街上,年轻的黑衣剑客一路穿过人群,飞檐走壁,火急火燎地掠往春风苑,丈许高的院墙外,只见他伸展双臂,施展轻功,直接翻进了院子里。 “苏前辈,苏前辈!” 燕小七焦急地走在回廊中,大声呼喊。 一间客房里,苏擒龙正在闭目养神,听闻燕小七的声音如此急切,他便赶忙走了出去,与之相见。 “发生什么事了?”苏擒龙神情凝重地问道。 “苏前辈,我刚才在外面听人讲,三藏禅师正在回往楼兰的途中,有一队姑墨国兵士前去截路了,说是禅师进入楼兰,会影响战事!”燕小七气喘吁吁地说道。 “姑墨国的兵士去堵截禅师?纯阳可有与他同行?此事你是听谁说的?” 一连串的问题,令燕小七愣了一下,思考片刻后,答道:“纯阳有没有回来,我不清楚,看那些路人的打扮,应该是从远道来的散修。” “嗯,不管真假,总要以禅师和纯阳的安全为重。”苏擒龙单手理了理衣裳,掌中爆发真元,将自己的佩剑从卧房里招来。 “小七,我这便前去接应他们,你在此多加小心。” 说罢,苏擒龙施展飞天之术,踏剑南行。 荒野上,密林以南,李纯阳、风如钰等人一路赶来,望见数不清的断折树木,众黑衣僧纷纷拔刀,两个年轻人互视一眼,率先动身,掠进林子里。 “好浓的血腥味儿。”风如钰紧握鸿鹄双刀,柳眉微蹙,言道。 “嗯,一定是在不久前发生过打斗。” 李纯阳感受到残余的真元波动,不禁神色警惕,环顾四周,二人复行一里后,均是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住了。 只见破碎的大地上,鲜血如一条凝滞的溪流,此间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有黑衣僧,亦有姑墨国兵士。 “不好,禅师有难!” 短暂的震惊后,李纯阳回过神来,急忙跳上高处,探寻三藏禅师的踪迹,当看到那一顶破碎的莲花佛冠,心里更加不安。 “一定是姑墨国派士兵来截杀禅师,发生了战斗,三藏禅师虽已年迈,但有佛光护体,绝对可以抗衡天人境修士,或许他正往楼兰国的路上,咱们还是赶快去追吧!” 风如钰说完,李纯阳认真地点了点头,二人各自施展轻功,沿着荒野道路追了上去,将二百黑衣僧远远甩在后面。 这时,密林以北,三藏禅师踽踽独行,鲜血从伤口中流淌而下,染红了破旧袈裟,继而滑落在地,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拄杖喘息时,天地间一切景象都在他的眼里变的模糊起来。 “咳咳,只能走到这里了么?不行,外境百姓饱受流离之苦,又怎能再经得起战火之痛?贫僧···贫僧···” 唇齿不清,言语未尽,疲倦至极的老禅师,手中金杖一松,径直向后仰去,摔倒在泥地里。 “禅师,禅师!” 远方天空上,独臂老人御剑飞来,口中急切地呼唤禅师,可后者呼吸微弱,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了。 踏! 少焉,苏擒龙从剑上一跃而下,落在三藏禅师身旁,伏地而跪,他伸出手掌想要搀扶起老禅师,可看到他身上那怵目惊心的剑痕,苏擒龙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明镜,你来了。” 三藏禅师声音微弱,露出一抹和蔼笑容。 “抱歉,我该与您一同前往苦海界,抱歉···” 苏擒龙咬牙切齿,陷入自责之中,他运转出精纯真元,想要为禅师疗伤,却是徒劳无功,三藏禅师体内的经脉,几乎全部凝滞,只余一丝佛气流转。 “禅师,是何人下此毒手?” “姑墨兵将,还有魔宫太师烛九幽,他的出现,意味着天山魔宫死灰复燃,不过你放心,李少侠现今还在苦海界,安然无恙。” 三藏禅师言语平静,在苏擒龙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远天那一抹斜阳照在面庞上,暖意融融。 “我这便带您回楼兰。”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百载光阴,忽焉已逝,你看这万里红霞,已经为贫僧铺好前路。” 苏擒龙细细参悟一番禅师话语,当即心慌如麻,热泪盈眶,簌簌而落。 “明镜,你与贫僧相交十数年,应知‘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之理,何故悲泣?” 三藏禅师嘴角噙笑,枯瘦手掌轻轻放在苏擒龙的手背上,安慰道。 “世道荒唐,须有真佛扬善德!” 苏擒龙白发凌乱,声泪俱下,颤抖的五指紧紧相握,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颓废。 “霞铺万道,寸缕湮灭何足惜?” 三藏禅师低声回答,双眸之中,渐渐失去神采,直到最后一缕佛气消散,这位救苦救难、渡人无数的佛者,溘然阖目,与世长辞! 尘事未竟命途终,漫天蔚霞送君行! 第二百三十二章 西域,外境。 落日残虹,云蒸霞蔚,荒野上,三藏禅师溘然长逝,屈身跪在泥尘间的花甲老人,双眼通红,形颜憔悴,他单手握着那支佛光黯然的九环锡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菩提树下,他与禅师相对而坐,静闻对方诵经的日子。 “禅师,你可知道,与你相伴的这几千个日子里,我从未真正看破红尘,放下杀心,因为那些恶人还活在世上,我不能卸下背后的龙吟剑,也不能妄然断了这个念头,仗义江湖三十年,最后却愧对了家人,倘若找到了裳儿,我该如何向她交代?” 苏擒龙喃喃自语,心中一阵怅然。 东海之滨的那场杀劫,至今历历在目,苏擒龙很清楚地记得,总共是有十七个恶徒寻仇而来,在自己面前刺杀了爱妻,他愤然拔剑,杀掉了十五人,剩下的两个蒙面高手,联手将他打成了重伤,又一把火点燃了宅院。 危急之下,苏擒龙使出传音之术,嘱咐女儿,让那个袅袅娉娉的姑娘躲进地窖里,自己则是竭力远走数十里,迫使那二人急追而来,最终,他被斩断了右臂,倒在了血泊中。 再后来,那位常常面带和蔼笑容的东游高僧,施用佛法救了苏擒龙的性命,失神落魄的他,便一路随行三藏禅师,来到了西域。 “师叔!” 这时,一声惊呼打破了苏擒龙的沉思,他抬眼望去,李纯阳和一名黑衣女子正飞身赶来。 停住脚步后,李纯阳大口喘息,看到三藏禅师端坐的背影,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呼呼,可算是找到禅师了,我们刚才···” 看着丝毫不动的老禅师,以及苏擒龙脸上的泪痕,李纯阳脸上笑容一僵,话语也止在了唇边。 风如钰瞧得李纯阳面色异样,便自顾来到三藏禅师面前,弯下身子,当她看到老人胸膛处的伤疤,以及颔首阖目的表情,不由得大感震惊。 “发···发生什么事了?”李纯阳声音颤抖地问道。 “三藏禅师,圆寂了。” 苏擒龙声音沙哑,眼神里悲愤交加,自己曾受禅师劝诫,不再枉造杀业,于是,这十几年来,剑上染过血,却没有再杀过人,但从现在起,他决定要用龙吟剑,亲手斩下烛九幽以及那名姑墨将军的头颅,祭奠禅师! 闻言,李纯阳颔首低眉,向老禅师鞠了一躬,二百黑衣僧陆续赶来,望见此景,亦是拱手而拜,恭送禅师西行。 夕阳西下,天色欲晚。 一缕清风掠过旷野,拂动凌乱的斑白鬓发,苏擒龙缓缓起身,对白衣剑侠说道:“纯阳,送禅师回楼兰,供于大光明塔,此事不要声张,以免惊动各国联军。” “师叔,那您?”李纯阳剑眉微皱,问道。 “禅师临终前告诉我,谋害他的是天山魔宫太师烛九幽,和一名戴着面具的姑墨国将军,要我去一趟姑墨,找他们的国主讨个说法!” 解释过后,苏擒龙便转过身去,怀着一身愤恨之意,长剑出鞘,欲要孤身前往姑墨国。 “师叔,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李纯阳赶忙闪到苏擒龙身前,将他拦住,说道:“禅师身上的那道血痕我看过了,应是被剑招所伤,伤口处有残留的邪气,恐怕凶手另有其人!” “何以见得?”苏擒龙不禁收敛了愤怒情绪,将剑锋召回手掌中。 “我当初在渝州城,见过剑魁君无期与南宫胤交战,南宫胤用了一支饮人血提升剑势的邪剑,他的剑招,全部都夹杂着这种邪气。” “南宫胤?是号称西域剑魔,在玄黄盛武时败给君无期的那个家伙?”苏擒龙眼神凝重,问道。 “嗯。” 李纯阳点了点头,旋而理智地分析道:“刚才我和风姑娘经过一处密林,那里有战斗的痕迹,二十名负责护送禅师的黑衣僧,全都是被一剑斩杀,他们身上也残留有邪气,与禅师伤口中的邪气一模一样。” “但这也不能完全断定,谋害禅师的只有南宫胤和烛九幽,密林之中,还有几十名兵士,看他们身上的盔甲,应该就是姑墨国的人。”风如钰启唇补充道。 听着二人话语,苏擒龙不禁握紧了拳头,他现在已经理清了思绪。 “先不提那二人,单说外境情况,现今战争迫在眉睫,禅师回归楼兰,必然是想从中劝和,这样一来,曾受过佛门势力庇佑的小国,很有可能军心动摇,与姑墨国解盟,依此推论,禅师遇害,姑墨国一定脱不了干系!” 苏擒龙说罢,仍是有意要前往姑墨国,与其国主荆岩对质此事。 “师叔,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还是不要去姑墨了,现在各国军队驻扎在楼兰边境之外,按兵不动,想必也是担心出师无名,会引来镇西边城的反对,如果你贸然去找其国主,极有可能他们会以你寻衅的名义,对楼兰发起战争!”李纯阳开口劝说道。 苏擒龙细细思量,自觉剑侠言之有理,他缓缓松开了五指,叹息道:“禅师遇害,此事绝不能轻易罢休,但要是因为我的仇恨,致使外境诸国交战,则有违禅师意愿,我苏擒龙,也将成为这场战祸的首要罪人。” 最终,苏擒龙只好摇首作罢,怀着悲愤的心情,单手凝聚真元,将禅师的遗身轻轻托起,带着李纯阳、风如钰及一众黑衣僧回了楼兰国,另有二十名黑衣僧结伴,返回苦海界。 西域,楼兰王城。 宽阔长街上,门庭夜市,客商来往,灯笼高照,熙熙攘攘,李纯阳等人到来之后,凡是瞧见三藏禅师遗身的人,均是主动让开道路,颔首低眉,表示哀悼,更有一些佛门信徒,虔诚合手,口诵佛经,一路随行。 三藏禅师圆寂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各处大街小巷,苏擒龙托着老禅师的遗身,直往大光明塔。 宝塔内,数十名身著长袍的法修,齐齐来到门外,了解前因后果,周围陆续聚拢了众多的平民信徒、旅人商贾,其间亦有几名黑衣打扮的修士,亲眼目睹了禅师的遗身之后,便匆匆离开。 一代至善佛者圆寂,可谓是继隋箜篌仙逝之后的另一声惊雷,在楼兰国境炸响,引得无数人为此扼腕喟叹,也预示着一场战争即将降临。 这一夜,楼兰王城,已然是暗潮汹涌! 第二百三十三章 禅师遗身归楼兰 西域,楼兰王城。 月明星稀,夜风微凉,金光荧耀的大光明塔之下,围拢着数千民众,一些寺庙里的僧者马不停蹄地赶来,送上一件崭新的红布袈裟。 通往楼兰国王宫那条大街上,亦是有着二百兵甲,护着一座华贵轿子前往大光明塔。 塔下,众僧手持佛珠,颔首诵经,苏擒龙单手接过袈裟,盖在禅师的遗身之上。 “丽珠公主到!” 倏然,一道高呼之声传来,众人回首望去,只见两队兵士开路,华贵的轿子上,走下来一位金簪盘发,身著华贵长衣的女子,正是楼兰国国君司惊蛰之女,丽珠公主。 只见丽珠公主神情忧伤,轻移莲步,径直来到老禅师遗身前,虔诚地合手而拜,旋即,她又面向苏擒龙,颔首低眉,行了一礼。 “三藏禅师曾在西域外境广传善德,为楼兰国万千百姓带来福音,他老人家今日圆寂,皇父也深表悲憾,但他在宫中与两位统领商议军务,不能及时来此吊唁,还请明镜大师见谅。”丽珠公主神情哀伤地说道。 “公主言重了,明镜绝无责怪之意,如今战火逼近楼兰,身为国主,当是以整军备战、护国无恙为先。” 苏擒龙同样回了一礼,再道:“法魁已经回了中原,大光明塔的主事权当在公主掌中,在下恳请公主准许我将禅师遗身暂且留在塔内,待大乘佛殿派人来此,再将他送回落日岭安葬。” “丽珠谨从大师之愿。” 言罢,丽珠公主眉心处浮现一抹金色印记,纤纤十指交叉掐诀,华贵长衣袂角轻摆,陡然释放出一股真元,流转直上,没入至高宝塔的塔顶。 少焉,九层宝塔遍身暗金色流光涌动,在黑夜的衬托下,恍如一柄指天巨剑,只见丽珠公主轻挥玉手,引出大量暗金流光,裹住禅师的遗体,可保他的遗身数年不朽。 “这位丽珠公主,竟然能运用大光明塔的力量,她与徐方璧前辈是何关系?”李纯阳望着那位华衣佳人,不禁心生疑惑,低声自语。 “法魁前辈,就是丽珠公主的夫君,据说他们两个因为一场琴会而结缘,至于成亲,可能是司国主和隋大师撮合的吧。”风如钰解释道。 咻! 就在这时,天边掠过了一只展翅疾飞的鸽子,苏擒龙仿佛意识到了些什么,当即伸出手掌,两指探出一道剑虹,电光石火间,已是刺穿鸽子的身体,使其直直地坠落到街上。 “快过去看看!” 丽珠公主秀眉微蹙,发出命令,几名兵士赶忙跑到街上,将那只浑身染血的鸽子带了过来。 “启禀公主,鸽子腿上绑有一支信筒。” 一名兵士将密信从信筒中取出,呈给丽珠公主,后者铺开纸卷,只见上面匆匆写着八个大字:禅师身殁,战时已至! “城内有姑墨国的暗桩,方圆一里的街巷,挨家挨户搜寻,务必要将他们找出来!”丽珠公主轻咬银牙,当即吩咐兵士们去寻找暗桩。 距离苏擒龙带着禅师遗身来大光明塔,到现在也不过刚半个时辰,别说附近了,就这些围观的人群里,也必然有姑墨国暗桩的存在! 不远处,一座楼阁之顶,数名黑衣人匍匐在瓦檐前,静静观望着大光明塔之下发生的一切。 “呵呵,姑墨国的人还真是愚蠢,竟然敢在大光明塔附近放飞信鸽。”一名背负长剑的黑衣人,低声嘲笑道。 “原本以为法魁不在城内,便无人能运转大光明塔的阵法,现在看来,那个丽珠公主算是必除之人!” “还是不要轻易对她出手,万一引起那个天人境的独臂剑客的注意,咱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可她要是运转了法阵,整座王城都会变的固若金汤,咱们就没办法进入大光明塔了。” “太师的意思是,最好在不发生战斗的情况下,将遗体运出楼兰王城,再等等吧,等各国联军攻至城外,再寻机会。” 楼阁之顶,数名刺客小声议论起来,最终达成一致,在兵士们搜寻到附近时,便各自分开,悄悄离去。 大光明塔,在丽珠公主及一众僧人的帮助下,三藏禅师的遗体供奉在一具玉晶棺中,与隋箜篌大师的棺木并列。 深夜时分,街上行人散去,大光明塔内点燃白烛,悬挂白绫,僧人们在棺木前席地而坐,手持木槌敲击木鱼,口中吟诵佛经,为老禅师送行。 宝塔外,苏擒龙披了件粗麻白衣,头上裹着白布,嘱咐李纯阳等人先回春风苑歇息,他今夜要为禅师守灵。 于是,安顿好众黑衣僧之后,李纯阳便带着风如钰回了春风苑。夜色深沉,院子里除了巡夜护卫,尚有二人未眠,燕小七在小池边来回踱步,张钺则是倚着亭柱,阖目养神。 踏!踏! 白衣剑侠与黑衣女子进入院子,立即惊醒了那位总护,燕小七则是赶忙跑了过来,与李纯阳相见。 “这位是?”燕小七看了一眼陌生的黑衣女子,不禁问道。 “风如钰姑娘,鬼佛主的爱徒。” “哦,那个···我听说,三藏禅师圆寂了,此事可属实?”燕小七皱着眉问道。 “嗯,禅师在回归楼兰的路上被人谋杀,他的遗身已经供在了大光明塔,擒龙师叔在为他老人家守灵。” 闻言,张钺不禁问道:“凶手是什么人?姑墨国的刺客?” “除了姑墨国的刺客,还有天山魔宫的人,之前被打入深渊那个魔太师烛九幽,没有死。” 李纯阳揉了揉额头,种种事情串联起来,实在是让人头疼。 “烛九幽?!” 燕小七和张钺均是愣了一下,任何江湖修士听到这个名字,怕不是都会闻之色变。 昔年天山魔宫实行剿灭昆仑全部门派,独霸西域的策略,以及兵分两路,东讨南征的战术,劝降诸多江湖高手、对各大小门派予以威逼利诱等等,都是出自烛九幽的手段! 比起那位魔皇,这名太师更能称得上是魔宫横扫武林的罪魁祸首! “隋箜篌仙逝、法魁南下,而今三藏禅师又遭谋杀,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推动这场战争的发生,七国联盟进攻楼兰国的野心,也已经昭然若揭了。”张钺单手摩挲着下巴,分析道。 闻言,李纯阳轻轻点首,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同,在他想来,禅师遇害的消息,应该不久后就能传到落日岭,如果大乘佛殿的两位菩萨亲身而至,从中说和,或许可以免罢战争。 那样的话,他也可以放心地离开楼兰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夜袭南境 西域,楼兰、姑墨两国交界。 冷月凄照,寒星布空,一望无垠的萋草荒野上,百名精英骑兵严阵以待,最前方一人,座下骑乘一匹世间罕见的黑鬃宝骊,而他本人,头戴狮盔、身着金甲,浑身透露出一股王者霸气,正是姑墨国国主,荆岩! “蓟罂粟将军何在?” 金甲王者沉声发问,骑兵之中,立即有一名披着百花锦袍的将军,提枪驾马来到他的身侧。 “国主有何吩咐?”蓟罂粟双手抱持长枪,恭敬地向荆岩行礼,问道。 “已经过了丑时,为何仍不见有探子来报?三藏禅师是死是活,写在纸上不过寥寥数字,你的人连飞鸽传书都不会么?还是说他们本事不济,全都被抓了?” “禀国主,这半年里,臣陆续在楼兰王城安插了二十支暗桩,他们均受过最严格的训练,从未出过差错,近日楼兰诸城戒严,整军备战,想来他们也是担心打草惊蛇,所以要放出消息,需等最佳时机。” 蓟罂粟谨慎地向国主解释,可后者脸上的戾气愈发显著,双手紧握缰绳,仿佛是迫不及待地要开启这场外境战争! 少焉,一道马嘶之声从数里外传来,顿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荆岩凝眉望去,黑夜之下,有二人驾马疾行而来,正是从王城中逃出来的探子。 还不等蓟罂粟将军说出接头暗语,荆岩便高声发问:“三藏禅师,可还活着?” “三藏禅师已死,楼兰国步兵大统领及骑兵大统领,均被楼兰王调回王城,商议军务!” 探子回了话,便赶忙下马向荆岩行跪拜礼,这位金甲国君的眼中,顿时露出一抹灼热战意。 “好,好,三藏禅师已死,便无需再担心佛门势力介入这场战争!”荆岩不禁拍手称快。 “国主,那楼兰国两名大统领均不在边关镇守,我们是否要发动夜袭,先攻破几座关隘,提升士气?也好向六国联军证明我们的实力,督促他们发兵。”蓟罂粟问道。 “不,一场夜袭的能起到作用微不足道,一旦楼兰国调遣兵马防守,极有可能陷入鏖战,本主可是向那位镇西大都护做了保证,三十日内,攻克楼兰王城!” “那国主的意思是?”蓟罂粟问道。 只见荆岩从马背兜子里取出地图,几名骑兵上前举火照亮,道出自己的战策:“传令给六国联军,让他们的驻军,连夜进攻孔雀河的五座关隘;本主亲率四万大军北上,天明之前攻下巨岩、南山二城;蓟将军,你率三千精骑,突击六十里,拔掉楼兰西南边陲的全部寨口,这样一来,可确保我方大军首尾相顾,在楼兰国境筑起防线!” “臣等领命,国主圣明!” 蓟罂粟双手抱拳,随即派出十数名斥候,火速前往两支大军驻扎营地,传去军令。 待蓟罂粟离开后,没过多久,随着一颗爆竹在空中炸响,映出满天红光,荆岩缓缓回首望去,五里之外的驻军营地里,燃起数不清的火把,三万精兵尽数出击,急急行往姑墨国主所在之地。 少焉,几十架投石车、攻城弩开道,四万大军,浩浩荡荡而至,骑兵、步兵、弓兵有序排阵,将领们陆续来到前方,拜见国主! 无数火把的照耀下,映红了荆岩的一身甲胄,只见他神情严肃地单骑来到大军之前,做战前准备。 “众将士,我姑墨国国力贫弱,百业不兴,自从本主上位,这三年里举全国之力,精兵强武、秣兵历马,为的就是效仿大秦吞并六国、统合天下之国策,只要攻下楼兰,姑墨便能成为外境诸国之首,本主在此立誓,三十日过后,定让我姑墨全国百姓北迁,在风景最盛、资源最富之地,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所以,今夜首战,务必要全军大捷,攻破楼兰国在南境的全部城关!” 荆岩辞色俱厉,澎湃激昂,甚至抬手举起一面姑墨国的战旗,此番言谈举止,顿时令四万大军高燃战意、杀气破云,在国主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朝着楼兰国南境行军! 秦历二十年,三月初三。 楼兰国南境。 孔雀河,杀声震天,六国兵士架起木桥,如恶狼般冲破一座座关隘,鲜血染红数里长河,冲刷不绝! 南山城,乱剑雨下、火石纷飞,云梯架高墙,锥车破城门,四万精兵如洪水决堤般涌入其中,几乎瞬间吞没掉三千楼兰守军,哀嚎惨泣声震彻山野! 边陲一带,有人身披百花战袍,手持雕花长枪,率三千精骑,马不停蹄,沿路将十几座营寨驻军屠杀殆尽! 破晓时分,朝云叆叇,雾气朦胧。 楼兰王城城门开启,陆续有骑兵驾马急行,直奔王宫而去,少顷,便是有两名八品修为的大统领,披甲戴盔,率领部下,火速驾马出了城南。 与他们同时出了王宫的,还有几十名轻骑,他们游走在王城大街上,声嘶力竭,不停地重复呼喊:“国主有令,城内全部官员,速速入王宫议事!” 大光明塔,苏擒龙跪在三藏禅师的棺木前,面有悲色,沉默无言,当他听到外面的喧杂声,不禁眉头紧锁,赶忙掠身出去,正遇上丽珠公主独身驾马来到。 “公主,发生了何事?” 苏擒龙开口发问时,但观丽珠公主身上华衣不整,长发飘飞,他已经猜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姑墨国和其他六国联军行军数十里,发动了夜袭,南境···” 丽珠公主言语急促,瞧见有不少人投来目光,便压低了声音:“南境已经沦陷。” 言罢,丽珠公主来不及再多说什么,玉足点地,奔入大光明塔,登上塔顶,那里是守护楼兰王城法阵的中心。 高塔之上,丽珠公主盘身而坐,双手合十,眉心映现金光,整座大光明塔受到感应,爆发出大量真元,犹如泉涌般凝化成无数道金色洪流,冲上天空。 霎时,一座金色波纹荡漾的结界笼罩而下,护住了整座楼兰王城,亦有大量真元弥布方圆五十里,形成一座更大的结界,倾盖而下,但其防御能力,比起保护王城的结界,十不足一! 第二百三十五章 国土陷危寻援兵 楼兰王城,天色朦胧,晨光熹微。 大光明塔上,丽珠公主启用秘法,运转“大光明界”法阵,护住整座王城的同时,精粹的金色真元扩散方圆五十里,连同一座座城外重镇罩入其中,展开防御。 而在城中各处大街小巷,文武官员陆续前往王宫,不少听到消息的百姓,纷纷惊恐地出门上街,三五成群地议论起来,对这些安居乐业的百姓来讲,战争的出现,意味着国家即将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往昔衣食无忧的日子,怕是荡然无遗了! 于此时,风景如画的城南一角,芳香遍地,翠木葳蕤,一名老仆人衣冠不整、神色慌张地跑进了偌大的春风苑,穿过长廊,直奔张钺所在的客房。 “张总护,张总护!” 一道惊呼,伴着急促的敲门声,尚在熟睡中的张总护听到声音后,猛然睁眼,出于警惕,他也顾不得穿好衣服,提刀便冲了出来。 吱~ 这时,旁边卧房的门扉被轻轻拉开,李纯阳和燕小七亦是闻声走了出来,齐齐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发生什么事了?”张钺眨了眨惺忪的双眼,问道。 “祸事了,祸事了!” 老管家伸手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说道:“昨日夜里,七国联军对楼兰南境各座城关发起了突袭,我看到两位大统领都急匆匆地出了城,恐怕南境已经沦陷了!” “这么快?” 张钺不禁眉头一皱,自从大年三十进入王城,知晓隋箜篌大师离世,他就猜到了外境可能会发生战争,只是比他预想的要来的快一些。 “已经逼近王城了么?”李纯阳不禁问道。 “应该还没有,不过听说七国大军,总共得有七万之多,一场夜袭就连破南境十几座城寨,丽珠公主去了大光明塔,开启了护城结界。” 回答之后,老管家朝着张钺说道:“张总护,老爷奉了国主之命,要去邻国搬请援兵,他希望护卫庄百名义士,能与他一同前往,用人的费用,任由你说了算!” “楼兰国境纵横五百里,境内兵士也就四万余人,去邻边那些小国求援,他们能出多少兵?要我说,不妨派冒险往南走一遭,去镇西边城,那位大都护官居二品,手握精兵八万,只要他肯帮忙,哪怕是一纸劝和信,也足以震慑外境七国!”张钺倚着门框,理智分析道。 “西域大都护不会帮忙的!”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正是万宝商会的关鸠总商,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在数名护卫的随行下,来到众人面前。 “秦国的军队驻扎边城,只是为了维护内境边陲一带安定,不会干涉外境事宜,对于秦国来讲,我们外境这些小国之间的战争,哪个兴、哪个亡,根本不值得关注,到头来,不过是换几个进贡的国家罢了!”关鸠一脸愁容地说道。 “可楼兰国年年进贡,那大秦就有义务保护楼兰国不受侵犯呀!”燕小七一脸不解。 “你们从秦国而来,根本不了解外境的情况,近年来,姑墨国常常向边城赠送军械兵器,他们的国主荆岩,与大都护关系密切,要想让他发兵,怕是需秦王亲自下诏!” “既然如此,那我便带着护卫庄的弟兄们,随关总商一同去找援兵好了。”张钺点首道。 见到张钺答应,关鸠连连道谢,旋即又面向李纯阳,道:“李少侠,如果可以的话,请拜托风姑娘回一趟苦海界,我万宝商会常常购置大量物资送往苦海界,帮助那里的百姓安居生活,如今楼兰陷危,鬼佛主闻讯后,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楼阁之上,两扇绮窗轻开,风如钰立在窗边,清声答道:“昨日我便派人将禅师圆寂的消息传回了苦海界,师父一定会带人来王城,请关总商放心。” “关某代王城百姓谢过了,还请风姑娘转告佛主,日后苦海界有任何难处,尽管来万宝商会,关某一定不吝财力,施以援手!” 说罢,关鸠便与张钺离开了春风苑,风如钰也理好衣容,腰挎双刀,走下楼阁。 “看关总商这意思,怕不是要散尽家财,不遗余力地帮助楼兰打赢这场护国之战了。”燕小七低声说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李纯阳平静地回了一句后,便回到卧房取出剑匣,与燕小七、风如钰,前往大光明塔。 宽阔长街上,冷冷凄凄,原本热闹的早市,商铺门扉紧闭,少有行人往来,几支巡逻的官兵队伍,挨家挨户地进行盘查,已然是全城戒严。 大光明塔之外,百名手持铁戟的甲士严阵以待,保护着一名衣袍华丽,头戴皇冕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楼兰国主,司惊蛰。 只见司惊蛰神情严肃,正与独臂老剑客进行交谈,片刻后,这位国主朝着苏擒龙行了一礼,便上了轿子,在甲士们的护送下离开。 “师叔,那位国主好像对你很尊敬。”三人来到苏擒龙身旁,李纯阳低声说道。 “嗯,司国主希望我在这里住一阵子,保护丽珠公主,如今法魁南下,只有她能运转大光明界法阵,万一王城中混进来了刺客,蓄谋暗杀丽珠公主,一旦得手,其后果可想而知!” 苏擒龙面色凝重,不禁抬首望向高耸的塔顶,丽珠公主虽然有一身不俗的法术本领,但她的武道修为极低,一旦有七品境界的刺客进入大光明塔,仅凭塔内的那些术师、街上的巡逻甲士,可不足以保护公主安危! “那我也在这里住下吧,万有有突发情况,也好助师叔一臂之力。”李纯阳说道。 “不必了,大光明塔,有我一人足矣,这段时日,你们也要多加警惕,平日里少在街上走动,免得遭遇祸事。”苏擒龙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几人谈话间,一座高耸的楼阁之上,两扇轩窗微开,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透过缝隙望见这一幕,不由得皱了皱眉。 “紫荆,情况如何?” 雅室里,黑衣女子对镜而坐,平静发问,同时伸出右手,修长中指轻轻点起一抹朱砂,印在了眉心处。 而通过镜子的倒影,可以看到木桌前,还有三名黑衣人默默喝茶,无言无语。 “司惊蛰去见了那个老剑客,怕不是想要让他保护丽珠公主,刺杀行动,只能等他离开,再寻机会了。” 紫荆答话之时,不禁回首,看向桌前的一名失去了左手的黑衣人。 “石竹,有个人你肯定感兴趣。” 紫荆说完,主动朝旁边让出一步,名叫石竹的男子,顿时起身来到窗前,朝着大光明塔下面望去。 当石竹的目光落在那名白衣剑侠身上的时候,不由得怒从心生,忆起了去年在长安城遭遇的一切,那时,他在混战中得到了淬阳金珠,却不曾料想,那个年轻的白衣剑侠,竟在紧要关头爆发潜能,一记刀招,砍断了自己的左手! “这一次,我一定亲手宰了他!”石竹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断雪关外决国运 秦历二十年,三月十三。 距离姑墨联军与楼兰国开启战争,已过十日,楼兰王城中,频频传来战报,奈何败战居多,少有的几场胜战中,也没有一场能够扭转局势,有消息称,南境彻底沦陷,各国凶悍如虎的军队,北进四百余里,已然杀至位于大光明界之外的城关,断雪关! 而在今日,王城中又传来消息,七国联军并于一处,数万大军,声势浩大,似是要一举摧毁结界,突破断雪关,直逼楼兰王城! 关隘内,兵士披甲枕戈待旦,各地百姓提心吊胆,这场守关之战的胜负,将决定着整个楼兰国运的走势,一旦断雪关失守,半壁江山都会落入敌手! 楼兰国,王城,春风苑。 偌大的院子里,双兔傍地,黄鹂鸣柳,池塘岸边的亭子里,传出阵阵馥郁茶香,三名年轻侠客临桌对坐,相顾言谈。 “今个儿上街,听说断雪关关外一战,楼兰兵士死伤惨重,大败而归,只剩下八千将士守关,那位步兵大统领,好像还负了伤,再这么打下去,怕是守不住了。” 燕小七皱着眉头,和二人说着自己打听到的最新战况。 “断雪关是王城以南的最后一道防线,距离王城只有五十里,司国主应该会派各地驻军去支援的,况且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七国联军强行攻城,肯定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风如钰沉思道。 “是啊,那里有大光明界的护持,如果关总商他们能及时带来其他国家的援兵,未尝不能守住,小七,往好处想想。” 李纯阳淡淡一笑,随即看向风如钰,问道:“风姑娘,苦海界那边儿,还没有消息吗?” 闻言,黑衣女子柳眉微蹙,轻轻摇首。 “往年,万宝商会经常以司惊蛰国主的名义,向苦海界捐赠财物,战祸既起,师父绝不会坐视不管,或许他有自己的打算吧。” “嗯,静静等待好了,咱们都没有学过兵法战策,胡思乱想也帮不上忙。” 李纯阳提起茶壶,给二人斟茶之际,不由得想到了许叔。 号称北境枪王的许乘风,除却一身名震江湖的枪法,亦是精通兵法策略,极为擅长带兵作战,他要是在这里,南境战事,绝不会是这般节节败退的恶况。 “纯阳,早些休息,夜里或许会发生战事。” 倏然,一道深沉声音传入春风苑,李纯阳环顾四周,不见其人,便反应了过来,应是苏师叔使用了传音之术。 “师叔,你的意思是,到了夜里,七国联军会兵临城下?”李纯阳不禁问道。 “嗯,姑墨国放弃了巨岩、南山二城,与其余六国集结了五万兵士,在断雪关外扎营休整,还运来了大量攻城器械,据司国主推测,他们极有可能趁夜突袭,一举破关,直逼王城!”苏擒龙语气凝重地说道。 “好,我们知道了。” 李纯阳点头回应,三人俱是放下了手中茶杯,已然没了这份雅兴。 “看来,司国主也没有信心能打赢这场战争。”李纯阳不禁喟然长叹。 对此,燕小七和风如钰也是表示赞同,闲聊几句后,三人便各自散去,回客房养精蓄锐。 落日残晖尽,月上柳梢头。 亥时,楼兰王城城南。 巍峨城墙,明火高悬照亮夜空,数千兵甲列阵,檑木滚石在前,机关强弩中的巨箭蓄势待发,墙壁上浇满了桐油,在士兵的拥簇中,司惊蛰、丽珠公主,并行登上城墙。 在他们后头,苏擒龙、李纯阳、燕小七、风如钰接踵而至,春风徐徐扑面,令众人顿感精神大振。 司惊蛰眉头紧锁,极目远眺,可除了茫茫夜色,根本看不到其他场景,前方又有群山遮蔽,五十里外的断雪关,即便已经杀声震天,也难以传到这里。 倏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踏浅草之声,众人借着火盆光亮望去,是一名从断雪关前来报信的斥候。 “报,断雪关外,七国大军正在备战,运送的攻城器械,距离结界不足十里!”斥候在城下勒马,大声说道。 此话一出,城墙上的守军们均是有所警惕,他们都心知肚明,从各地前往断雪关的兵士,总数不超过两万,而且他们的兵器防具,也远不如姑墨国兵士的更精良,面对这样一支杀势汹汹的虎狼之师,能守到夜尽天明,就已经很不错了! “换人再探!” 司惊蛰神情凝重,言罢,城门顿开,一名新的斥候驾马向南急行而去。 “说实话,有些紧张啊。”燕小七倚着门楼柱子搓了搓手,低声说道。 “嗯,我也没有经历过战争,或许,鲜血会染脏衣服吧?”李纯阳俯首看着一身干净白衣,淡淡一笑,安慰好友。 嗡! 就在这时,城墙外的结界,微微震动,荡起一圈暗金色涟漪,丽珠公主秀眉微蹙,忧心忡忡的望着南方。 “战争开始了,他们在攻打断雪关的结界。” 司惊蛰默言不语,只是握紧双手,转身走进城楼里,推开北窗,望着城内万家灯火,一派繁华,眉角含忧。 半个时辰后,又有斥候从南方策马而来,与此同时,城中大道上,也出现了一名匆忙登上城墙,前来报信的斥候。 “报,大光明结界已破,两位大统领正率我军将士与敌人浴血奋战,誓与断雪关共存亡!” 南方来的斥候,在城下高声回报战况。 那名从城内而来,登上城墙的斥候,则是一脸激动,向司惊蛰行跪拜礼,言道:“启禀国主,大宛国出兵四千,良驹千匹;温宿国发兵七千,战车三十架,均已随关总商火速入境,距离王城还有三百里!” “好!” 司惊蛰的眉角,终是有所舒缓,只要断雪关的将士们守到天明,这一万多名援军赶过去,势必可以扭转战局! 城墙上,大多数人都是舒缓了紧张的心情,苏擒龙好似觉察到了异样,猛然抬首,凝望西南夜空。 “有一名高手从西南方向,正朝着王城飞来!” 苏擒龙一番言语,司惊蛰顿感震惊,他急忙下令城墙的守卫,将所有强弩转移方向,弓箭手们亦是拉开了长弓,随时准备射杀来敌! “且慢!” 风如钰觉察到一阵阵熟悉的邪煞之气,赶忙让兵士们停手,还不等她解释,夜空中,传来了一道洪钟般的沉重声音。 “强弩蓄势,万箭欲发,这可不像楼兰的待客之道。” 言罢,身着黑金袈裟,散发如魔的僧人踏空而至,翩然落向城楼,正是鬼佛主! 第二百三十七章 魔太师与大护法 楼兰王城城南,鬼佛主翩然落在城墙上,身后背着一支阴森魔刀,散发出难以掩饰的煞气波动,令不少守城兵士感到心悸。 “多谢佛主前来帮忙,本主代楼兰百姓,在此向你道谢!” 司惊蛰面露笑意,朝着鬼佛主拱手行了一礼。 “司国主不必客气,楼兰有难,我苦海界理应施予援手,夜色深沉,诸位尽数在此,想必是在担忧断雪关的战况。” 鬼佛主面色平静,抬眸扫了一眼在场诸多的熟悉面孔,当他的目光落在苏擒龙身上时,双眼中毫不遮掩地现出几分冷色。 “佛主从西南而来,可是看到了断雪关的···” 苏擒龙话语未尽,便是被鬼佛主冷冷打断:“今夜之战,输不了,七国联军大营的粮仓,被我一把火全点了,而且从西南方向运往大营的粮草,也已经被本主座下八百黑衣僧给截住,他们现在正将粮草运往断雪关。” “好!” 司惊蛰不禁合手称快,点首表示感激,失去粮草补给,即便七国联军攻破断雪关,他们也不能再往前行进一步! 城墙上的文武官员、数千守军,无不是暗感庆幸,这场护国之战,屡战屡败的局势,或许会在今夜发生扭转! “禅师遗身,可有入殓?” 鬼佛主背负双手,面朝南方,清冷而平静的话语,明显是在问苏擒龙。 “嗯,现今正供于大光明塔,等大乘佛殿派出佛门弟子过来之后,将他带回落日岭安葬。”面对鬼佛主不善的态度,苏擒龙并未恼怒,谦逊回答道。 闻言,鬼佛主便自顾转身,飞身跃下城墙,风如钰赶忙施展轻功跟上,二人沿街朝着大光明塔行去。 “师叔,你不跟过去看看吗?”李纯阳问道。 “不了,灵悟对禅师只有敬意,并无憎恨。”苏擒龙轻轻摇首,目送鬼佛主二人远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名斥候从南境纵马驰往王城,传来捷报。 “启禀国主,断雪关守住了,步兵大统领钟磬与姑墨国大将军柏寒均是身负重伤,七国联军已经退回四十里外的营寨,骑兵大统领在安排我军清理战场、修缮工事,还有八百黑衣僧突破结界,运送大量粮草在外,请求入关!” “好!” 司惊蛰如释重负,悬着的心终是安定下来,这场持续了两个时辰的护关之战能获得胜利,守关将士和苦海界的人,均是功不可没! “传令官何在?速速派人从国库中取十万两黄金,前往断雪关,犒赏我军将士,宫中御医一并随行,救治钟磬大统领,八百黑衣僧,准许入关!” 国主命令既下,传令官便带着部下纷纷走下了城墙。 “还好,虚惊一场。” 李纯阳呼出一口浊气,俊逸面容上的凝重之色已悄然褪去,在他身旁的燕小七,亦是咧嘴一笑,紧握发汗的十指,也缓缓松开。 “等温宿国和大宛国的援兵到了,这场战争的态势,必然会有所好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战事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苏擒龙望着两名年轻侠客,道。 李纯阳、燕小七均是点点头,就此回往春风苑,一夜无祸,白衣剑侠心中暗暗祈祷,楼兰王城,最好是夜夜平安。 断雪关,群山伫立,南野辽阔。 历经一场大战后,但见古老的城墙上,遍是被火炮、弩箭轰击的痕迹,浓浓硝烟未散,关外则是横尸万千、血染山野,楼兰兵士们仍是不遗余力地忙碌着,修缮城墙,整顿防御。 “八百黑衣僧人入关,想必那鬼佛主已经到了王城。” 雄山之上,黑袍老人挺身而立,双手负于身后,俯望城关内外。 踏! 此时,一名背负剑袋的黑衣蒙面人,飞身飘然如鬼魅,带起道道残影,落在烛九幽身后,拱手行礼。 “启禀太师,据探子回报,联军大营粮仓失火,是鬼佛主所为!” “果然···” 烛九幽双眸微眨,脸上露出一抹凝重,自语道:“禅师身死,鬼佛主必然会前往王城吊唁,可他却拖了十日之久,没有动身,今夜看来,他应是一直在寻找时机,一个能够挺身而出,帮助楼兰扭转败势的时机!” “那我们要不要帮助联军,攻破这座关隘?”蒙面人问道。 “当然,但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烛九幽望着灯火通明的守关大营,思量片刻后,说道:“影魔,楼兰的步兵大统领钟磬已经重伤昏迷,你趁天色未明潜入大营,杀掉此人,将他的首级带回来,吾要以此为礼物,与荆岩见上一面。” “影魔遵命!” 蒙面男子点首领命,旋而飘身掠下悬崖,消失在朦胧夜色中。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岩下,一名盘膝静修的花甲老人,忽然探出两只手掌,衣袂飘动间,滚滚真元释放而出,在天地之间凝化成一面面晶莹幻镜。 只见老人缓缓睁开双眸,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里,顿时浮现出数种不同光彩,交织变幻,极其绚丽,他仅是眨了眨眼,周围幻镜之上,均是出现一双摄人心魄的彩瞳! 烛九幽望着那些幻镜,与其中一双彩瞳对视之际,他亦是感到有些不适,微微侧首,这乃是世间最顶尖的瞳术,一旦中招,几乎无法可解,即便天人境界修士,也需小心三分! “大护法的瞳术造诣,当真是愈发精深了。”烛九幽开口赞了一声。 闻言,满发斑白的花甲老人,急忙收了术法,幻镜尽数崩碎,眨眼之间,瞳孔中的斑斓色彩亦是慢慢褪去。 “太师谬赞了,幸得借您的死气修炼数日,我才能悟出这一招‘天地幻镜’。” “既是如此,控制一名九品境界的修士,应该不在话下吧?”烛九幽淡笑问道。 “轻而易举。” 大护法点首应答,他对自己的瞳术造诣颇有信心,但出于谨慎,又开口补充道:“但以我的精神力,只能控制九品修士在方圆二十里以内活动,超过这个范围,瞳术的控制力会大大减弱。” “呵呵,足够了!” 烛九幽嘴角始终噙着笑意,有这位大护法帮忙,他所筹谋的计划,必然可以施行!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诡异瞳术控荆岩 夜尽天明,清阳曜灵。 断雪关外四十里,七国联军大营。 主帅大帐之中,荆岩国主欹坐在榻上,竟是一夜未眠,只见他身上金甲未脱,鬓发凌乱,单手握着一张伤亡通缉名册,仔细观看。 左右护卫们,个个凝神屏息,大气也不敢喘,整座大帐里安静的可闻针落之声。 少焉,荆岩的不由得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将名册撕碎,推翻木案。 “混蛋,七军死伤,我姑墨国将士占了七成,这帮废物竟然如此怯战!” 破口大骂之后,荆岩伸手揉了揉额头,整个人显得有几分颓然。 昨夜一战,七国联军强攻断雪关,麾下兵士死伤五千余众,才得以将锥车推至城门处,将云梯架在城墙之上。 可不曾想,沉寂十日未有动作的鬼佛主,竟然在开战之际,趁营内守军空虚,一把火点了粮仓,又派人截了押粮队伍,迫于此压力,荆岩只能下令撤军。 少焉,蓟罂粟将军匆匆闯入大帐,来到榻前,单膝下跪,说道:“启禀国主,那位帮助我们诛杀三藏禅师的老修士,正在门外求见!” “是来索要报酬的么?” 荆岩眉头微皱,收敛了几分恼怒之色,道:“让他进来吧。” 随即,蓟罂粟来到帐外,撩开帷布,只见两名精神矍铄,气态不俗的老人并行走入,正是烛九幽与魔宫大护法。 “老身烛九幽,拜见荆国主。” 烛九幽嘴角噙笑,微微颔首,向荆岩拱手行礼。 “烛九幽?” 听到对方的姓名后,荆岩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讶,转而化作愤恨之色,握紧了双手。 彼时,他还曾是姑墨国一员将领的时候,便听说过这个令无数百姓闻之色变的凶名,天山魔宫大举入侵中原武林之时,正是烛九幽,引用至邪秘法,将外境数万青壮炼成了活死人! 想到这里,荆岩眉头紧锁,冷笑道:“想不到,诛杀三藏禅师的,竟然是凶名赫赫的魔宫太师,早知如此,本主宁可亲身而往,也绝不要尔等魔寇相助!” 闻言,烛九幽仍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他微微侧首,看向大护法,后者便端着方木盒子,上前了一步。 “请国主息怒,今日入营,太师是好意来赠礼的。” “不必了,趁本主还能抑制住杀心,赶紧滚出大营!”荆岩话语刚落,十几名精英护卫纷纷拔刀,指向烛九幽二人。 “国主若是肯亲眼看一看这份厚礼,定然不会失望的。” 蓟罂粟将军眼疾手快,赶忙将盒子接了过来,打开之后,只看了一眼,便是单膝跪地,双手举着盒子呈向荆岩。 “禀国主,这是楼兰步兵大统领,钟磬的项上人头!” 荆岩神色一惊,凝眸望去,盒子里的那颗血淋淋的人首,的确是钟磬! 杀了钟磬,楼兰国可谓失去一只臂膀,这份礼物对七国大军来讲,可谓厚重! 随即,荆岩脸上的怒色渐渐消退,放心戒心,请烛九幽二人上座,聊起近日战况,然而大护法一言不发,眸子里浮现斑斓色彩,悄悄运转真元,酝酿瞳术威势。 不一会儿,荆岩见大护法一言不发,不禁问道:“我看太师身边这位老者气态不凡,他是何身份?” 恰在此时,大护法双眸中的异彩色泽,达到了极致,绚如烟花盛放,只见他缓缓起身,来到荆岩面前,躬身道:“在下是魔宫大护法,司懔霜,曾经是楼兰国前任国主的胞弟。” “司懔霜?” 荆岩眉目微凝,毫无戒备,回忆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猛然间,他想起以前的传闻,司懔霜,曾经密谋篡夺楼兰国王权,后被隋箜篌驱逐出境,当年烛九幽入外境,正是此人相随! 传闻,他是现今楼兰国唯一一个拥有异瞳的皇室,而且瞳术造诣颇为精深! 刹那间,荆岩抬眼一望,正好与司懔霜四目相会,他本能地想要合眼,却是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体内真元迅速运转,猛然抬起右掌,遮住了对方的目光。 “呼!呼!” 仅是一瞬间的对视,便让荆岩感到浑身松软,大口喘气,本以为就此躲过了瞳术,可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不妙,自己的身体已经渐渐不受控制,意识愈发模糊! “蓟罂粟!” 荆岩努力地张了张嘴,最终只念出来蓟将军的名字,拼尽气力朝着他投去目光。 “国主,臣在!” 不料,蓟罂粟竟是冷漠地来到司懔霜身旁,单手催动真元,镇压住荆岩的身体! “为···为什么?”荆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满眼不可置信。 “在进入姑墨国之前,我便是太师的部下,百花堂,第四花主!” 蓟罂粟低声言语,旋即增强了真元,令荆岩迅速失去了一切行动力,他的意识,被司懔霜完全掌控! 帐内兵士们,对这一幕感到极为好奇,纷纷投来目光,可荆岩的眼神已经变的呆滞空洞,轻轻一眨,恢复如初,但已经失去了一身王者霸气。 烛九幽见状,微微一笑,饮尽了杯中热茶。 此时,一名士兵匆忙进入大帐,拜见国主。 “启禀国主,西域边城运来了一匹物资,万石粮草、五万支箭、三千副甲胄,大都护要求三日内攻克断雪关!” 闻言,司懔霜眼眸微眨,荆岩国主便是正襟端坐,平静地回道:“好,本主已经知晓,除了蓟将军和两位贵客,你们都退下吧!” 荆岩说完后,兵士们尽数退出了大帐。 “呵呵,没想到,那位西域大都护,也参与了这场战争,既是如此,那就好办了,罂粟,你去找来风魔、影魔,今夜协助七国大军,进攻断雪关!” 烛九幽神情自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与此同时,楼兰国,王城。 步兵大统领钟磬在夜里遇害的噩耗传出,使得全城百姓人心惶惶,皇宫之内,原本想大摆筵席欢迎温宿、大宛两国入城的司惊蛰,不禁又为此黯然神伤。 两位大统领中,骑兵大统领善于领兵冲锋掠地,而钟磬则是精于守关、攻城,后者今日身亡,七国联军必然会抓住此机会,攻破断雪关! 而在大光明塔,丽珠公主守候在塔顶,维持法阵运转,苏擒龙、鬼佛主二人,盘身坐在灵柩前,怔怔出神。 比起钟磬统领遇害的消息,他们两个更关心的是那名凶手,此人能够趁夜悄无声息地进入营寨,斩杀钟磬,必然有着九品之上的修为,而且颇为精通暗杀之道。 这样的人,绝不是出身于外境诸国,很有可能和死灰复燃的天山魔宫有关。 这一场外境战争,可谓是充满了阴谋的味道,不知还要有多少人牵扯进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兵临城下暗潮涌 两日过后,三月十五。 楼兰王宫,百官齐会,一片沉寂,金玉王座之上,司惊蛰国主神情萎靡,脸色颓然。 据前方战报得知,有一大批物资从镇西边城运至七国联军大营,而今日凌晨,七国大军整顿兵马,再一次对断雪关发动了夜袭,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关隘里除了楼兰守军,还有温宿、大宛两国兵马、战车的助阵,防守阵势可谓固若金汤! 可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断雪关外,七国联军攻势犹如决堤之洪,杀得关内守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关隘城墙,亦是在顷刻间坍塌,数千精兵铁骑,率先攻入大营,一路冲杀如风扫落叶,营内三万兵甲,死伤惨重! 于是,仅仅过了两个时辰,断雪关便被七国联军完全占领,骑兵大统领尹滔,只得率残部回归王城。 至此,楼兰国已失半壁江山。 踏! 宫殿之外,一名浑身染血,战甲上遍是划痕的将军,缓缓走进大殿,只见他面容疲倦地跪在地上,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满含愧疚之色。 “启禀国主,断雪关失守,臣···罪该万死!” 尹滔统领声色俱悲,不甘心地握紧了双拳。 看到大统领这般狼狈的模样,司惊蛰眉头微皱,于心不忍,自顾起身提着皇袍边角,一步步走下台阶,将尹滔扶了起来。 “尹统领,断雪关失守,主责不在你,只是,为何三万大军,只守了···不到两个时辰?”司惊蛰皱眉问道。 “最一开始,我军士气高昂,打退了两波敌人的进攻,但在第三次交战时,忽然出现一道异常凶悍的刀气,破开了城墙,关外的战车,也被一道掌风瞬间摧毁,七国联军,有天人境高手相助!” “什么!” 听完尹滔的解释,司惊蛰脸色骤变,天人修士,都是能一人破千军的存在,而听大统领的意思,帮助七国联军的这等高手,还不止一位! “快,传本主诏令,调遣三支千人大营,分别驻守东、西、北三方城关,加强戒备,其余兵士,全都驻扎在城南外,随时准备迎战!” 司惊蛰话语落尽,不禁脸色泛白,国师隋箜篌创造的大光明界法阵,可以抵御住火炮的轰炸,但如果敌人在大军的掩护下,派出天人境修士强攻结界,那这座王城,可就真的是朝不保夕了! 城南,春风苑外。 听闻断雪关失守的消息后,李纯阳、燕小七、风如钰三人便匆忙上了街,立在杨柳树下。 果不其然,只见城门洞开,数万守关兵士败阵归来,最前方开路的骑兵,举着一支支破烂不堪的旌旗,随风飘摇,后面的步兵大军,个个身着残盔破甲,垂头丧气,失了斗志。 “不应该呀,断雪关的守军,明明比之前要多,怎么会一败涂地?”燕小七神情疑惑地问道。 “可能和士气有关吧,钟磬统领遭遇暗杀,闹得人心惶惶,而那位尹滔统领又不善于守城。” 李纯阳双手抱胸,不禁喟叹一声,照此情形来看,楼兰王城,已是危在旦夕了。 “黑衣僧。” 风如钰望见那一队黑衣刀客后,顿时柳眉微蹙,上前将他们拦下。 “风姑娘。” 黑衣僧们见到风如钰,都是客客气气地围了上来,开口问候。 “断雪关究竟发生了什么,数万大军的防守,怎么两个时辰就被攻破了?”风如钰启唇问道。 为首的那名黑衣僧,轻轻摇头,悲叹道:“我们在大营里,不太清楚关外的战况,只知道城墙被攻破之后,数千铁骑杀进了大营,我们拼死迎战之时,还有个使剑的黑衣蒙面人闯了进来,他一个人就杀了三百余名兵士,估计得有九品以上的修为。” “有高手帮忙?” 李纯阳眯着眼睛,不禁想起禅师遇害的那日,照他猜测,很有可能是魔宫太师烛九幽,暗中派人帮助了七国大军。 少焉,三侠带着残余的数百黑衣僧,去了大光明塔。 鬼佛主和苏擒龙听到战况后,亦是一致认为,这场战争,魔宫余孽也参与了进来。 “七国大军兵力强盛,又有镇西边城、天山魔宫两大势力的援助,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兵临城下了。”鬼佛主神情凝重,对楼兰国的战争前景感到悲观。 “禅师遇害的消息,应该传到凉州了,大乘佛殿的两位菩萨绝不会坐视不管,而且楼兰发生战祸,说不定徐方璧也在回归途中,若他们来得及时,未必不能保全王城。”苏擒龙冷静地说道。 闻言,鬼佛主淡淡瞥了苏擒龙一眼,有意无意地问道:“要是遇见了烛九幽、荆岩,你可愿为禅师报仇?” “责无旁贷。”苏擒龙答道。 “呵,你跟了禅师这么多年,怕不是杀心尽泯,交战时,最好不要有顾虑,白白枉送了性命。” 说罢,鬼佛主兀自转身回了大光明塔。 翌日,断雪关,在荆岩国主的率领下,五万联盟大军鱼贯而出,冲车、火炮、投石车等大型攻城器械全部上阵,浩浩荡荡地进军楼兰王城,已然是要发动最终决战! 王城,城南。 金光荡漾的结界,数里城墙巍峨耸立,联盟大军兵临城下之际,司惊蛰国主亦是亲自率军出了城关,在尹滔的陪护下,与姑墨国国主荆岩及其余六位国主,隔着金光结界,遥遥相望。 但见那联盟大军,渊渟岳峙,严阵以待,鼓角齐鸣,光是在气势上,就完全碾压住了楼兰大军! “明知大势已去,还敢于亲自率军督战,的确有几分国主的气态了。” 荆岩身后,大护法司懔霜望见司惊蛰国主之后,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瞳孔中浮现出斑斓异色。 城内,大光明塔外。 苏擒龙面向李纯阳等人,言道:“纯阳、小七、张钺,劳请你们和护卫庄的义士们,守在这里,保护丽珠公主了,联盟大军兵临城下,我要和灵悟大师前去助阵。” “好,请师叔放心。”李纯阳点首道。 随即,苏擒龙便与鬼佛主掠上半空,朝着城南飞去。 殊不知,不远处的高楼之上,背负精铁长剑的黑衣刺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王城城东,一名白发苍苍、身着黑袍的矍铄老者,悄然来到暗处,嘴角噙笑,静静凝望着金光结界。 第二百四十章 王城之外大决战 楼兰王城,城南。 大光明界内外,两支浩荡大军排兵列阵,刀枪鹄立,旗帜鲜明,即将展开一场关乎楼兰国存亡的最终决战! 联盟大军前方,司懔霜一双彩瞳流转异色,那荆岩国主便是独身策马,来到了结界前,狮盔金甲,霸气显露,居高临下地望着司惊蛰。 “司国主,许久不见,为何容颜这般憔悴?莫非是因为近日操劳国事,身体欠佳?”荆岩冷冷一笑,言语暗含嘲讽。 “荆岩,你为了一己之私,谋害三藏禅师,兴起战祸,迟早会遭到报应!”司惊蛰挺直了身躯,紧锁眉头,怒声斥道。 “一己之私?楼兰千里疆域,田土肥沃、物产富饶、百业俱兴,姑墨百姓谁人不是日夜盼着北迁,在这一片土地上安居乐业?本主兴战,乃是为全国百姓着想!” 荆岩声色俱厉,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旋而笑道:“当然,这场战争,也并非需要拼个你死我活,只要司国主同意退出王城,以此地为界,划分南北···” “你妄想,我楼兰国土,当是金瓯无缺,绝不许尔等染指一角,你的大军胆敢再进一步,本主定让你们灰飞烟灭!” 司惊蛰此时气得浑身发抖,口中话语却是气势极盛,他很清楚荆岩的野心,一旦自己示弱,身后楼兰大军必然士气萎靡,届时,怕是会有人因此生出投降倒戈之心! “没想到,你现在的确有了几分君王魄力!” 只闻一声赞语,联盟大军前,一名身着灰袍,满头白发的花甲老人,缓步走上前来,冷眼凝望着司惊蛰。 结界金光荡漾,司惊蛰定睛细看,依稀辨认出那人面容后,不由得脸色骤变。 “司···司懔霜!” 司惊蛰满眼愤怒,紧紧盯着对方,毫不顾忌司懔霜的那双诡异彩瞳,他身怀楼兰皇室血脉,是无惧瞳术的。 只见司懔霜停下脚步,平静地道:“真是没礼貌,见了老夫,竟不知恭敬地道一声皇叔。” “你为了将瞳术练到最圆满的境界,枉杀无辜百姓,根本不配皇叔之称!” “呵,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等联盟大军攻破王城,老夫一定将你绑手缚足,悬于城门,要你亲眼看到城中百姓被屠杀殆尽的场景!” 司懔霜冷喝一声,单手起落,荆岩国主亦是效仿他的动作,示意开战。 霎时,联盟大军中大纛升起,在蓟罂粟的率领下,兵士们杀声震天,协同锥车,开始强攻,漫天羽箭、火石如飞蝗过境,最先轰击在结界之上,荡漾起无数金色涟漪! “请国主速回城内,臣下愿与敌国联军决一死战!” 尹滔双手抱拳,请司惊蛰回城,自己一马当先,亲率大军在城外严阵以待。 “几个时辰内,大光明界应该不会被攻破。”城墙上,鬼佛主平静地说道。 “嗯,联盟大军虽然攻势凶猛,但气势必然会逐渐衰竭,就算破了大光明界,楼兰大军也能趁机反攻。” 苏擒龙平静地回应一句,目光横扫结界外的联盟大军。 此时,只见一袭百花战袍飘飞,蓟罂粟正提着一杆雕花长枪,朝着一处结界展开连环攻击,金色流光荡漾间,苏擒龙望见了他的侧脸,不禁感到有些熟悉,正要定睛细看时,不远处的结界,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轰! 只见一道雄浑刀气劈斩在结界之上,登时在结界上留下一道无法抹灭的划痕! 城墙上,众人顺着刀气袭来的方向望去,但见乱军从中,一名白衿青衣、腰系玉佩的男子,目光冷峻,挺身而立,手中长刀映照寒光,颇具杀意。 “风无忌!” 风如钰忽然大喊一声,满眼震惊之色,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杀害大师伯的罪人,竟也来到了西域! “看样子,此人已经投靠了烛九幽,如钰你放心,今日遇上,为师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鬼佛主面色微凝,伸手轻轻拍了拍风如钰的肩膀。 少顷,只见风无忌缓缓举刀,又斩出一道雄浑刀气,而在暗处,亦有一道黑色剑气并行而掠,同时轰击在结界之上,刀光剑影,顿时崩开了结界一角,细微裂痕不断蔓延! “不妙!” 苏擒龙见状,眉头紧锁,立即闪身踏空,五指并拢,释放出强横的佛气,覆盖住那一角裂痕,维持整座结界的完整。 城内,大光明塔。 塔顶法阵中心,丽珠公主觉察到结界受损,轻咬银牙,赶忙再引宝塔之中的真元,加固大光明界。 “七国大军现在肯定发起进攻了,不知结界还能维持多久,咱们在这里守着,总有种坐以待毙的感觉。” 九层塔下,燕小七望着半空中忽明忽暗的结界,忧心忡忡地说道。 “苏师叔、鬼佛主他们两个,本领极高,对上天人境修士也不会落于下风,要是大光明界真的破了,联军开始攻城,咱们再过去帮忙也不迟。” 李纯阳盘膝坐在台阶上,手里抓着一块绢布,细细擦拭竹叶青。 “嗯,静心等待吧,保护丽珠公主的安危,可比杀几个敌人更重要。” 张钺双手抱胸,对李纯阳的言语表示赞同。 “张大哥,你好像一点儿都不紧张。”燕小七见张钺一副晏然自若的模样,不禁说道。 “如果那个姑墨国国主不是个蠢货,我们这些人,应该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张钺平静地道出一语,令李纯阳和燕小七接连投来惊诧的目光,二人都是无法理解他的言外之意。 与此同时,一座高楼之中,五名黑衣刺客趁着街上无人,鱼贯而出,飞檐走壁,落进了距离大光明塔不足百步的暗巷里。 “看样子,大光明界维持不了多久了。”紫荆抬首望了一眼不断震荡的金光结界,低声说道。 “那我们等外面的军队攻破了结界,再动手么?”黑衣女子启唇问道。 “不必,杜鹃已经准备好了长弓,丽珠公主就交给他了,只要她一死,无人维持法阵运转,结界自然会破掉,届时,我去拖住那名七品境界的高手,红蓼、石竹、优昙,你们三个开路,岩桐负责取棺!” 紫荆神情凝重,道出计划,其余刺客暗暗点首,均是取了兵器,伺机而动。 第二百四十一章 法魁归来战事紧 西域,镇西边城。 百里城关,巍峨矗立,万军驻守,旌旗飘扬。 连云山脉中,但见一名白衣修士奔走如飞,穿过一座座村镇,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城关之下,然而,与以往不同,今日似是边城戒严,两扇巨门紧闭,来来往往的客商,都是被迫原路折返。 “怎会突然戒严了?” 白衣修士见此情形,不由得心急如焚,抬首望向城墙上的守军,朗声道:“在下徐方璧,有要事前往楼兰国,请边城将士打开城门放行!” 徐方璧自报姓名,顿时引来无数人的目光,然而,城墙上守军都是置若罔闻,不予理会。 少焉,一名偏将来到城头,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方璧,冷冷一笑。 “徐大侠,楼兰国发生了战事,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去外境了。”偏将劝说道。 “正是因为战火延及楼兰王城,在下才要赶回去帮忙,还请将军派人打开城门,放我出关!” 徐方璧神色焦急地说着,可那名偏将无动于衷,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等是奉了大都护之命,边城一带所有关口,全部封闭,直至战争结束。” “大都护?” 徐方璧眉头微皱,心中隐隐不安,但也只得耐住性子,说道:“在下曾为大都护治伤,与他有多年交情,还请将军代为通融,开城门放行,等战事结束,在下一定来边城,亲自向他解释,绝不会牵连将军!” “军令如山,无情分可言,我等不敢违抗。” 偏将连连摆手,冷声再道:“大都护说了,谁要是敢不听劝阻,格杀勿论,还请法魁速速离开!” 话语落定,城墙上出现一排士兵,拉弓搭箭,徐方璧见状,不禁握紧了拳头,他意识到这场外境战争,八成是有大都护的参与,边城戒严的目的,肯定也是为了阻拦自己! “只能硬闯了!” 徐方璧下定心思,当即运转真元,施展出秘术“风行千里”,脚下生风,纵身一跃,飞上城墙! “杀!” 偏将毫不犹豫地下令,顿时数百长箭离弦,朝着徐方璧射杀而去。 踏!踏! 只见徐方璧掌中猛然爆发真元,将箭支尽数抹碎,电光石火间,已然掠上城墙,一掌再出,漫天真元如洪水决堤,杀翻一众兵士。 趁着守军们起身重拾弓箭的空档,徐方璧双足奔走如飞,赶忙离开了城关,朝着楼兰王城疾行而去。 与此同时,楼兰王城。 城南外,联盟大军杀势震天,不断攻击大光明界,原本金光灿灿的结界,黯然失色,即便有苏擒龙的佛气加持,也无法恢复如初。 乱军从中,风无忌与藏在暗处的影魔互视一眼,二人各自饱提真元,刀剑齐举,攒势蓄力。 少顷,影魔率先出剑,斩出一道雄浑的黑色剑气,轰击在结界之上,顿时引发震荡,紧接着,风无忌掠出千丈,双手紧握风痕刀,重重一劈! 轰! 在刀剑绝招的连环攻击下,大光明界,陡然崩毁! “杀!” 蓟罂粟跃马举枪,率领骑兵大军从结界缺口处冲向楼兰守军,尹滔亦是排兵出战,两军交锋,刹那间,杀声弥野,兵戈乱舞,鲜血流溪,展开一场殊死之决! “是他!” 苏擒龙看清楚蓟罂粟的面容后,心中大惊,遂而目露怒色,愤然掠入乱军之中,游龙剑出鞘,杀翻前方兵士,步步逼近蓟罂粟。 “风无忌!” 与此同时,风无忌立在结界外,他正要平复体内真元,却闻一声暴喝,抬首看去,惊见一道刀光,挟裹着无尽煞气杀了过来! 轰! 风无忌急忙举刀相迎,却是抵不住那道凶悍刀气,被当场逼退百步,直到他稳住身形后,凝眸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黑金袈裟的魔佛,横刀落地,周围兵士,尽数被煞气抹杀! “高手!” 风无忌定了定神,眸子里露出一抹傲然之色,单手起刀,准备应战。 王城外,两军交战如火如荼,王城内,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已然是暗潮汹涌。 大光明塔之顶,丽珠公主觉察到结界破碎,不禁慌了神,她能够运转法阵,却不知如何恢复结界缺陷。 少间,王城之上,大光明界的光辉逐渐黯淡,藏在暗巷中的五名刺客,悄悄动身,分工明确,杀掉了附近的值守兵士。 “是时候了。” 高耸的楼阁之上,一名黑衣刺客站起身来,右手擎弓,左手从木筒中拈起一支血色长箭。 只见杜鹃拉满弓弦,血箭的箭镞上,登时爆发出一股浓郁的森然死气,此箭由烛九幽亲手炼造,总共三支,他的死气可破解大光明塔的防御金光,确保能够一击必杀! 嗖! 长箭离弦,在空中划过一道血色,瞬间穿碎了大光明塔塔顶的金色光壁,丽珠公主觉察到危险,身形微动,却未能躲过攻击,被血箭钉穿了胸膛! “噗!” 血箭入体,死气弥漫,丽珠公主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已是命若悬丝,她强忍着疼痛,双手颤抖结印,维持大光明界的运转,可起到的作用聊胜于无,天空中的结界,已经开始发生破碎。 “有危险!” 大光明塔外,张钺望见空中那道血色弧线,急忙抓刀起身,施展轻功就欲沿着窗台登上塔顶,可他刚飞身数丈,便觉察到一道剑气索命而来,只好举刀回身招架。 铛! 刚猛的剑气与长刀相撞,张钺顿感虎口发麻,纵身跃下,目光紧紧盯着剑气袭来的方向。 “呵,反应很快啊。” 一声淡笑中,紫荆孤身提剑,步步走来,李纯阳、燕小七均是拔出长剑,警惕四周。 “你是什么人?”张钺眉头微皱,问道。 “将死之人,何必问那么多。”紫荆停下脚步,话语平静,似是有意将所有护卫都吸引过来。 “纯阳,丽珠公主可能有危险,赶快上去看看!” 张钺低声言语,白衣剑侠点首,立即握剑转身,恰好望见红蓼、优昙等人从暗处袭来,将那些反应不及的护卫,杀翻在地! “有刺客,大家小心!” 李纯阳大喊一声,护卫们顿时警惕起来,纷纷回身迎战。 然而,修为境界差距太大,刺客们又是个个本领非凡,百名护卫,顷刻便伤亡半数,紫荆也在这时动身,拦住了想要去帮忙的张钺,李纯阳和燕小七,则是一左一右,加入战局,与刺客们展开搏杀。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楼阁顶端,杜鹃信手拈起第二支血箭,长弓满弦,蓄力欲发,势要射杀丽珠公主,使大光明界完全摧毁!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光明塔下六刺客 楼兰王城,大光明塔。 随着紫荆、红蓼等五名刺客接踵现身,就此展开一场不可避免的激战。 不远处,楼阁之上,杜鹃手持长弓,陡然离弦的血箭,挟裹着森然死气,顿时穿破塔顶飞檐,继而刺入丽珠公主的心口! 第二支血箭入体,丽珠公主娇躯一颤,再也无力维持大光明界的运转,两只玉手缓缓下垂,眼神逐渐溃散,她艰难地站起身来,望向血箭袭来的方向。 “还没死?” 杜鹃站在楼阁之顶,眉头微皱,从木筒中取出最后一支血箭,可还不等他举弓拉弦,丽珠公主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朝着他伸出了玉手。 刹那间,大光明塔表面,一道道金色真元汇集交织,形成一直金色大掌,轰杀而下! 嘭!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高耸楼阁瞬间崩毁,杜鹃连忙躲闪,却也受到了掌风波及,黑衣破碎,身形倒飞出去,当场受创! 临终一击过后,丽珠公主再也支撑不住,整个娇躯倒了下去,鲜血染红塔顶法阵,目中再无气机! 随着丽珠公主香消玉殒,大光明界彻底破碎,李纯阳望见塔顶飞檐落地,心中一阵不安,趁着塔内术师们杀出来之际,转身就欲进入大光明塔。 “李纯阳!” 蓦然一声惊喝,只见石竹提着精铁长刀,满眼杀意地冲了过来,望见对方那只空荡荡的左袖,李纯阳也立刻认出了他,只得停住脚步,单手紧握三尺青锋,迎战而上。 铛! 刀剑交锋,各自震撼,李纯阳饱提真元,使出一招“缺月挂疏桐”,瞬间振开长刀,划破石竹的衣服,后者赶忙抽身避躲,旋即爆发真气,泄于刀锋之上,再斩一击! 铛! 殊不料,他这全力一击,仍是被白衣剑侠轻易挡住,只见李纯阳镇定自若,单手轻颤,竹叶青铮鸣之时,体内冰火真元席卷而出,渲染剑身。 “春风卷雪逝长烟!” 剑招倏出,冰火剑气挟裹着雄劲风势,横扫而出,石竹竭力催转真元,却是根本承受不住此招威力,横挡在身前的长刀,几乎是瞬间脱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澎湃的剑气扫在自己身上! “轰”的一声,但见鲜血飘洒,石竹整个人倒飞出去,狼狈地摔在地上,嘴角溢出血迹。 “他的实力,怎会?” 两招便败下阵来,石竹不由得心生惶恐,捂着伤口退至红蓼、优昙二人身后,他记得在长安时,李纯阳只有四品境界,可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竟是有了六品修为! “六品?这小子的实力还真是突飞猛进!” 紫荆望见石竹落败的一幕,亦是暗生警惕,面对张钺的索命刀招,且战且退,与红蓼四人会合。 一番乱战过后,李纯阳、燕小七、张钺三人攻势均是占得上风,众护卫与大光明塔的术师们鱼贯而上,将五名刺客团团围住。 “纯阳,快去楼顶,保护丽珠公主!”张钺急忙喊道。 “不必白费力气了,丽珠已死!” 杜鹃大喝一声,略显狼狈地从街上飞身而来,只见他背着弓袋箭筒,手持精铁剑,径直杀入众人包围之中。 “你说什么?你···你杀了丽珠公主?!” 张钺满眼愤恨地盯着杜鹃,后者漠然点首,没有否认,旋而开口道:“你们是秦国修士,本就不必卷入这场战争,现在离开,可免死战!” “如果只是为了破大光明界,那你们在得手后,应该趁机离开才对,可你们故意现身,一定是另有所图!”李纯阳神情凝重,一语道破对方心机。 “呵,聪明人,往往不长命!” 杜鹃冷笑一声,旋即暴掠而出,单手起剑,刺向李纯阳,后者见对方剑势凶猛,便是扬起左手,体内席卷而出的冰火真元,汹涌如涛,掀翻地表万千石尘! 唰! 只见杜鹃杀势倾出,荡开滔滔石尘,剑锋直指李纯阳的喉咙,可在距离他仅剩五步时,冰火真元缠住了精铁剑,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伴着寒冷、灼热的两股气息,从剑锋传至虎口,令杜鹃心头一惊,连忙收剑! “冰火琉璃剑!” 只见李纯阳两指并拢,朝着前方斜扫一击,诡异的冰火真元,彼此交织,顿时凝化成一支璀璨剑锋,斩向杜鹃! 嘭! 双剑碰撞,惊起一阵宏大的真气涟漪,遭到波及的护卫、术师们,均是凝结真元,进行抵御,待到涟漪褪散,只见李纯阳昂然挺立,岿然不动,杜鹃却是一连退到了紫荆身旁。 “这小子,本事不俗!” 杜鹃低声言语,已然对李纯阳起了杀心,他有着七品修为,但刚才受了伤,导致战力锐减,不然绝不会被对方一剑逼退! “不能再拖了,岩桐,准备进入大光明塔!” 紫荆微微侧首,低声提醒一句,旋即率先从怀中掏出一枚石头,摔在地上,霎时,浓郁的黑色死气弥漫而出,所有触碰到的人,都是感到一阵心悸。 啪!啪! 旋即,红蓼等人各自取出一枚石头,当场摔碎,使得死气迅速蔓延,恍若形成一座恐怖结界,将所有人都罩入其中。 踏! 趁着所有人都在催动真元,抵御死气侵蚀的时候,岩桐孤身越出包围圈,直奔大光明塔正门,距离他最近的燕小七,来不及多想,提剑便追,也赶在结界完全闭合之前,跃了出去。 “岩桐,杀了他,带遗体先走!” 紫荆大声呼喊,岩桐心领神会,在正门前止住步伐,转身拔刀,势要先取燕小七性命! “遗体?” 李纯阳微微一惊,可即便是紫荆说出了目的,他也理不清思绪,这六名刺客,究竟是要取隋箜篌的遗体,还是三藏禅师的遗体? “你们是要带走隋大师的遗体?”张钺好似想到了些什么,皱眉发问。 “无可奉告!” 紫荆心知死气结界维持不了多久,当即提剑出战,想要为岩桐争取时间。 与此同时,王城,城东。 魔宫太师立在暗处,望见逐渐消失的金色帷幕,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欣慰笑容。 “曼陀罗,动手吧。” 烛九幽使出传音之术,话语落定,树林之中,登时有一名白袍女子冲了出来,轻踏三千微尘,直奔城头而去,城墙上的守军们见到她的身影后,纷纷取箭开弓,展开攻击。 嗖!嗖!嗖! 只见漫天羽箭如大雨倾落,白袍女子倩影飘潇,眸子里乍现鲜红之色,两只纤纤玉手合拢,诡异的白色真元化成一片云霭,将羽箭尽数挡消。 旋即,曼陀罗落上城墙,展露出半步天人修为,双掌同开,当场轰飞一众守军,精神矍铄、白发苍白的老人,则是不紧不慢地从暗处走来,立在城关之下,袖中探出一只枯瘦手掌,凝聚森然死气。 只闻“轰”的一声,两扇城门被烛九幽一掌震开,城内守军们立即杀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呵,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烛九幽嘴角仍是噙着一抹淡笑,张开双手,接连打出藏蕴死气的掌风,大开杀戒! 第二百四十三章 魔宫太师会法魁 西域外境,楼兰城东。 城头上,曼陀罗白袍飘袂,施展术法,俏丽的面容上,鲜红双瞳满含杀意,一身真元凝化如刀,凡是触碰到凌厉真气的兵士,无一全尸! 而在城门外,太师烛九幽置身千数兵甲的包围中,面对他们的围攻冲杀,老者昂首挺立,镇定自如,周身顿时掀起滔天死气。 “天魔印!” 只闻烛九幽一声清喝,枯瘦手掌轻扬间,漫天死气凝汇,迅速形成一面庞大的印记,其中隐有群魔乱舞的景象,散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守城兵士们,即将杀至烛九幽身前时,天魔印猛然落下,轰碎大地,震撼八方,恐怖的死气能量化成不计其数的魔影,将冲在最前方的兵士们,尽数扑杀,顷刻间,便是有二百兵甲当场毙命! 一招之威,震慑住所有兵士,短时间内,竟无一人敢再上前,看着周围兵士们露出恐惧目光,烛九幽淡淡一笑,手掌轻挥,竟是引用死气,将那些阵亡的兵士的吞噬,转化成新的死气,回归他的丹田。 “一群蝼蚁,修为最高也不过五品,就算是全杀光了,也只能让吾恢复冰山一角的功力!” 烛九幽心中暗叹一声,旋即收敛笑容,缓缓抬起了手掌,释放森然死气,周身浮现出丛丛魔影。 “烁星陨落!” 正当烛九幽要将此地兵士尽数诛杀之时,天空之上,竟是出现了一颗庞大的星辰,闪烁银辉,朝着他急坠而下,烛九幽望见投射在地面的阴影后,蓦然一惊,随即毫不犹豫地抽身暴退。 轰! 星辰坠地,荡开无尽尘涛,瞬间将千百鬼影湮灭,烛九幽停住脚步,定睛望去,只见一名白衣修士立于尘涛之中,正是法魁徐方璧! “是你?呵,来的还真是及时。”烛九幽冷冷一笑,道。 然而,徐方璧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位魔太师身上,他望见城中没有结界庇护,不由得眉头微皱,朝着一旁兵士问道:“王城为何没有开启结界,战争已经结束了么?” “司国主、尹统领率军在城南作战,大光明界刚刚消散,可能是被七国大军攻破了!” 听完兵士的话语,徐方璧眉间愁色更深,七国大军进攻城南,城东又有两名不速之客,这紧要关头,要想守住王城,只能是自己亲身入大光明塔,重新运转法阵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与七国大军沆瀣一气,进攻王城?”徐方璧望向烛九幽,怒不可遏地问道。 “吾之身份,你没有必要知晓。” 烛九幽上前一步,抬手再起雄浑死气,而曼陀罗也从城头跃下,催动真元,二人似是有心速战速决,均是施展出杀招。 刹那间,真元与死气交织,化成一条庞大的邪龙,朝着徐方璧噬咬而去,面对二人合招,法魁单脚轻踏,地底顿时涌出大量精纯真气,在身前形成一道光洁如镜的屏障。 轰! 只见邪龙挟裹着两重杀势,瞬间便将屏障撞碎,周围兵士均是被气劲当场震杀,而徐方璧也不禁身形倒退,丹田气海一阵翻涌。 “这二人修为境界,都在我之上,当真不好对付。” 徐方璧神情凝重,平复体内真元,他虽练有精湛术法,可只有九品修为,面对两名强敌,凭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应对。 “现在离开楼兰,本座可饶你不死。”烛九幽负手而立,语气平静地说道。 “该滚的是你们,还有···你凭什么认为能杀得了我?!” 徐方璧眼神一凛,抬手轰出一道精纯真元,化作流光,掠向城内的大光明塔。 于此时,王城之中。 真气流光疾驰而来,径直没入大光明塔的塔身,黯然失色的宝塔仿佛受到感应,顿时浮现金光,大量精纯真元融入塔顶法阵,继而化作金色洪流,朝着城东涌去! 而光明塔下,大量死气凝化的结界里,五名刺客为了给岩桐争取时间,各自出招,与李纯阳、张钺等人,展开一场激烈的战斗! 为首的紫荆,提剑拦住张钺,优昙、红蓼、石竹三人,则是与众术师、护卫缠斗起来,而身受轻伤的杜鹃,自恃有七品修为,独自将李纯阳逼至一角。 “剑花流影!” 杜鹃大喝一声,单手起剑,登时,千百道剑影如繁花怒放,朝着李纯阳旋杀而出,纷纷剑影,封锁了白衣剑侠的所有退路,势要一击将他斩杀! “波回野渡·月照闲堤!” “风翻白浪·雁点青天!” 只见白衣剑侠神情镇定,衣袂飘扬,左手琉璃剑,右手竹叶青,认真地施展出《纵横剑道》的精髓剑招,固守三尺之地,少顷便是将剑影尽数抹碎! 看着李纯阳手持双剑,有条不紊地接挡杀招,杜鹃心中不禁暗暗称奇,放眼整个世间,以他这般年龄,便有如此剑法造诣的修士,可谓是凤毛麟角。 唰!唰! 又是两剑齐出,李纯阳面前的剑影彻底消散于无,而他收剑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抬眼望向结界之外,关心着燕小七的安危。 此时,大光明塔正门处,岩桐眼神凶狠,挥刀步步逼杀,燕小七的修为本就比他低一些,又没有这种死斗的经验,只得凭借敏捷的身法,且战且避,寻找对方的破绽。 “居然还有功夫担心别人,放心吧,黄泉路上,你们两个可以同行!” 杜鹃冷言一声,举起了精铁剑,体内真元席卷剑身,欲要再启战端。 “你有着七品修为,若处于巅峰状态,我还真未必斗得过你,可惜,你身上有伤,剑法···也一般。”李纯阳晏然自若地说道。 “找死!” 听到对方轻蔑自己的剑法,杜鹃怒从心生,再次杀向李纯阳,早已做足准备的白衣剑侠,猛然抬手将冰火琉璃剑抛上半空,凝聚杀势,随即紧握竹叶青锋,悍然接招! 铛!铛! 在杜鹃的连环猛攻下,李纯阳将纵横剑法使得出神入化,竟是一路拆招,不退反进,随着挥剑动作愈发迅疾,剑势愈发凌厉,十几个回合过后,李纯阳瞧见杜鹃剑招破绽,抓住机会,一剑斜扫,将他震退的同时,也破开了他的真元防御。 “怪不得他之前一直处于守势,任凭我施展剑招!” 杜鹃退身十步之外,望着胸前衣服被斩出的一道长痕,恍然大悟。 最一开始的对决中,李纯阳步步退闪,其实是在故意诱他出招,目的就是为了了解自己的剑法,再战之时,便可以见招拆招,占得上风!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人一剑立不败 “怎么,感到很意外?” 李纯阳举剑指着杜鹃,清声发问。 “不过如此。” 杜鹃自知不能输掉气势,挺直了身躯,可他的话语刚刚说完,李纯阳便是放下竹叶青,另一只手两指并拢,朝着他轻轻一扫。 “明月照八荒!” 刹那间,悬在半空中的琉璃剑锋,冰火交织,蓄势即发,恐怖的剑气如江水奔腾,冲刷而下! 杜鹃觉察到这股凶悍剑势后,急忙出剑横在身前,后背不禁泛起一阵冷汗,他的真元防御几近全失,若强行接招,必然要身遭重创! 冰火剑气落下,顿时掀翻地表万千砖石,整座结界都是为之一颤,杜鹃竭力运转八成真元,举剑抵御,奈何剑气雄浑,登时毁掉了精铁剑,失去剑器,他自己也被当场轰飞,口吐鲜血,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 然而,冰火剑气余劲未消,李纯阳收回琉璃剑,欲要再起新招将杜鹃诛杀,不料,侧面忽然杀出一名长发女子,正是红蓼,只见她单手舞着一只九节软鞭,用力挥甩,便是破了那些残余的冰火气息,令李纯阳不得不暂且放弃诛杀杜鹃的打算。 “杜鹃!” 红蓼闪到深坑之中,将杜鹃搀扶起来,后者此时狼狈至极,浑身上下沾染血尘,多处都有被灼伤、冻伤的痕迹,已然丧失八成战力! “咳咳···他刚才那一招威力很强,肯定也耗损了大量真元,务必要杀了此人,免留遗患!”杜鹃口中咳血,低声言语,看向李纯阳的眼神中,已经有了几分惧色。 趁着杜鹃身遭重创,李纯阳立在原地,平复丹田真元,一招‘明月照八荒’,耗损了他三成真气,此等杀招,他还未练至炉火纯青,不宜多用。 但让李纯阳没想到的是,左手紧握的冰火琉璃剑,剑身光彩黯淡,逐渐出现裂痕。 “看来,这一招剑势太过强悍,琉璃剑也承受不住。” 李纯阳心中暗暗思量,不禁想到了那日在连云山脉中,风月双剑齐齐崩毁的情景,于是,避免意外发生,他缓缓松开手掌,将冰火真元收回了丹田。 啪! 就在这时,红蓼挥舞着九节鞭,带起一阵狂风之势,迎面打来,李纯阳立刻施展踏雪轻功,险之又险地躲到一旁,却见红蓼纤手轻颤,长鞭如游蛇般灵活转动,再次逼命! 铛! 这一次,李纯阳迫不得已出剑抵御,双器交击,顿时迸出万千火星,就在他要收剑的时候,那九节软鞭的首端,竟是直接缠住了剑身,二人彼此拉扯兵器,陷入僵持。 “石竹,动手!” 红蓼急忙大喊一声,人群之间,在优昙的帮助下,石竹提刀杀了出来,一跃而起,单刀挟势,狠狠地砍向李纯阳的后背! 殊不料,李纯阳丝毫没有弃剑闪躲的意思,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金色,遂而整个身躯肌肤表面,乍现金芒,犹如金铁所铸! 铛! 石竹奋力斩下一刀,手中却没有传来利器破体的感觉,而是在划开衣服的瞬间,发出金铁交击的铮鸣! 正当石竹暗觉震惊时,白衣剑侠大喝一声,体内真元陡然爆发,紧握三尺青锋,浑重的气势震脱九节鞭的缠绕,白衣也在此刻崩碎,赤裸的上身,金光大盛! “金刚不坏!” 石竹这才意识到李纯阳修炼了佛门的锻体秘学,当即抽刀闪躲,然而,李纯阳迅速转身,长剑倒旋,划出青色光弧的同时,一招“野竹分青霭”,挟裹着浑重剑气,拨开了他的精铁刀。 刹那间,石竹紧握长刀的手掌,传来一阵剧痛,虎口开裂鲜血,他本以为自己退后十步,已经拉开了安全距离,却未料想,李纯阳施展轻功,轻踏微尘,瞬间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晴色入河川!” 李纯阳手起剑出,石竹甚至还没有站稳脚跟,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胸膛被一剑刺穿! 铛啷! 长刀脱手落地之际,石竹眼神涣散,嘴角溢出鲜血,这一剑威力极强,荡碎骨脉,令五脏六腑移位,让他再无回天之机! “石竹!” 红蓼见到这一幕,急喊一声,手中九节鞭再舞,如游蛇一般杀向李纯阳。 后者当即拔剑转身,但还是晚了一步,灵活的长鞭首端,重重地砸在他的胸膛之上,虽有金光护体,但也难承气劲的冲击,他被当场轰退数步,体内气血翻涌,发生紊乱。 “去死吧!” 杜鹃在红蓼身后,拖着重伤之躯,单手引动结界死气,奋力打出一道掌风! 面对索命杀招,李纯阳急忙持剑横在身前,硬撼掌风之威。 只闻“叮”的一声,掌风轰撞长剑,发生爆炸,残余的死气径直印在李纯阳胸膛之上,将他再度逼退。 踏! 年轻剑侠一直退到结界边缘,方才止住步伐,只见他满身金光略显黯淡,嘴角也溢出了一丝血迹,接连不断的挡招,即便他剑法精深,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这时,死气结界发生震荡,优昙孤身难敌护卫、术师们的联合进攻,只得小心躲闪,退到红蓼二人身旁,当他看到石竹亡命的场景,也不由得感到一阵震惊。 “石竹,是他杀的?”优昙皱着眉问道。 “嗯,此人不可小觑。”红蓼低声提醒一句。 “那还等什么,先解决掉他!” 话语落下,优昙便举剑来攻,红蓼亦是闪到李纯阳身侧,伺机出招。 而身受重伤的杜鹃,眼见一众护卫、术师来帮忙,他当机立断,双手结印,荡破结界,凝结大量死气,化成一面恐怖的幽黑墙壁,横在街上,彻底封锁所有人的前路! “纯阳,小心!” 张钺瞧见李纯阳受了轻伤,又在以一敌二,他想过去帮忙,可紫荆的攻势极其狠厉,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无奈只得大喊一声提醒他。 “该小心的,是他们两个!” 李纯阳站直身子,伸手拭去嘴角血迹,深邃如星辰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傲然冷色。 “剑落霜华!” 只见优昙旋身拔剑,体内真元暴涌,森寒剑锋映出银霜般光彩,朝着李纯阳力劈而下,此时,死气结界破解,李纯阳也有了退守之地,当即身形暴退,躲过剑气的劈杀,一脚蹬在石墙上,借力飞身一跃,双手并举竹叶青,浩然气与冰火真元齐出,形成惊世剑招! “危险!” 红蓼觉察到剑气中藏蓄极强的杀意,赶忙上前,用九节鞭奋力一击,朝着李纯阳崩出磅礴真气。 “浩然一剑!” 唰! 千钧一发之际,但见李纯阳面向两名刺客,横剑一斩,半空中满是冰霜、焰火的绚丽景象,滚滚剑气荡开一片天地,直接将红蓼、优昙二人的攻势碾碎,冲杀直下! 第二百四十五章 昔日仇敌今相会 浩然一击,冰火连天,滔滔剑势,震撼八方! 只闻一声轰鸣,雄浑剑气横扫方圆数里,荡开一片新的天地,砖石崩飞、树木断折,附近屋舍高墙尽数塌毁,巍峨的大光明塔亦是微微震颤,足以见此招之威! 而正面接招的红蓼、优昙二人,身陷深坑之中,彼此都是身形狼狈,半跪在地,护体真元尽数破碎。 李纯阳不余遗力使出的一记剑招,同为六品修士的他们,接招之时,亦是不得不运转大量真元作出防御,这才堪堪挡了下来。 当然,出招之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李纯阳落在地上,单手拄着三尺青锋,微微喘息,脸上浮现出一抹苍白之色。 这一招,也让他耗用了大量真元、浩然气,不过好在已经取胜,六名刺客中,仅剩紫荆、岩桐二人未失战力,等那些术师、护卫破开死气障壁,即可扭转战局! 王城,城南。 城门之外,两军激战如火如荼,数万兵士混在一起,厮杀搏命,短短半个时辰,已然是尸首遍地,血流成溪的惨烈场景,令人怵目惊心! 乱军之中,蓟罂粟一马当先,提着一杆雕花长枪大杀四方,正当他要率兵进攻城门时,城墙之上,一名独臂老剑客飞身而来,只见他伸出手掌,朝前方用力一推,游龙剑迅如雷闪,将数架锥车、火炮瞬间摧毁! “高手!” 蓟罂粟看着身后崩毁的攻城器械,不由得朝飞剑袭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双鬓斑白、脸上斜划一道疤痕的花甲老人,眼神含怒,一边收回游龙剑,一边走到他的马前。 眼见对方神色不善,蓟罂粟眯着眼睛细看他的面容,只觉得熟悉又陌生,但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蓟北邙,可还认得老夫!” 苏擒龙单手操剑,面向蓟罂粟冷声言语,而后者听到“蓟北邙”这个名字后,不禁脸色骤变,那是他以前在秦国时的名字,按理说,西域之中,不会有人认识他才是! 震惊的同时,蓟罂粟的目光缓缓落在游龙剑之上,从锈迹斑斑的剑锋,一直望到镌刻龙首的剑锷,蓟罂粟脸上惊色更甚之前,猛然惊喝:“苏擒龙,你···你没死?” 刹那间,蓟罂粟握紧了长枪,过往回忆涌上心头。 数年前,在东海之滨,他与十六位江湖高手聚在一起,合力谋杀苏擒龙,那一战,可谓是惊天动地,惨烈的战斗中,苏擒龙断了一臂,浑身经脉碎裂,已经是九死一生,而他和另一名杀手,同样是身遭重创,但侥幸活了下来。 殊不料,今日在王城之下,二人竟又是以敌对的身份相遇!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苏擒龙怀着对妻女的愧疚和对恶徒的愤恨之心,不由分说,当即施展出《纵横剑道》中的连横篇剑法,杀向蓟罂粟。 铛! 游龙剑迎头一斩,蓟罂粟惊魂未定,双手持枪接招,却是禁不住强悍的剑气威力,登时被震的人仰马翻,他纵身落地之后,还不等恢复一口真气,苏擒龙便是提剑再攻了过来,凶悍的攻势,令他手忙脚乱,稍不留神,就要命丧黄泉! 一些姑墨国兵士见主将遇袭,纷纷持枪冲上前,围攻苏擒龙,然而,面对天人境界修士,他们的助阵,不过是杯水车薪。 “龙游碧海卷万潮!” 只见苏擒龙单剑起招,长剑铮鸣似龙吟,嵌入大地,刹那间,滔滔真元犹如泉涌,掀翻地表,朝着蓟罂粟冲杀而去,顿时便杀翻数十名士兵,蓟罂粟竭尽全力提枪招架,仍是难以抵御,整个人飞向后方,“轰”的一声,撞碎一架战车。 “天人境?” 大军之中,司懔霜望见这一幕,赶忙催动瞳术,荆岩国主猛然一拍战马,纵身跃起,狮盔金甲,威风凛凛,他将手中的湛金长枪投掷出去,径直杀向苏擒龙! 轰! 长枪落地,惊起满地尘涛,苏擒龙也被迫停住脚步,但眼眸中透露的杀意,不减反增,手中游龙剑倒旋,势要斩杀仇敌! 而在另一处,鬼佛主正与风无忌、影魔酣战,三人各持刀剑,在战场间你来我往,每一次的交锋,都是惊起真元涟漪,震得大地崩碎,周围百步,满是两军兵士的尸体。 踏! 又一次激烈交锋过后,三人分开,各自恢复真元,只见鬼佛主立在血泊之中,单手操地狱刀,身上煞气升腾,他冷冷望着两名敌人,长刀一举,竟是开始汲取周围尸体的残余真元,用来增持刀势。 “真没想到,佛门中人也会用这种称不上是正大光明的手段。”风无忌持刀而立,冷言道。 “等我砍掉阁下的人头之后,自会为他们超度,也请你怀着悔悟之心,下黄泉时,诚挚向风寒飒道歉!” “风寒飒?” 风无忌听到这个名字后,蓦然失神,鬼佛主则是挥刀而至,磅礴煞气朝着他扑杀过去,好在影魔一直处于警惕,急忙起剑,脚步轻踏,身旁出现一道同样持剑的黑衣影子。 铛!铛! 一人一影,双剑并出,这才挡消煞气,逼退鬼佛主,风无忌没有闪躲,而至皱着眉头问道:“我与你素未相识,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有从何处听说此事?” 鬼佛主没有言语,而是举刀侧身,指向城头上的一名黑衣女子。 风无忌抬首望去,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心中微惊,此时,风如钰也正凝望着他,一双美目之中,饱含愤恨之色。 瞧得她那种眼神,风无忌竟是不忍直视,立刻收回目光,平定心思,收敛了脸上的情绪。 “那人是谁?”影魔瞧得风无忌有些心神不宁,不禁低声问道。 “风如钰,风长衿的女儿。” 闻言,影魔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道:“破城之后,将她擒住,正好可以要挟风长衿,让他将金刀派···” “住口!” 风无忌勃然大怒,握紧了拳头。 “我已经报了仇,绝不会再伤害金刀派任何一人!” 说罢,风无忌暗暗咬牙,举起风痕刀,再次杀向鬼佛主,后者亦是抽刀动身,与之再次交战! 城头之上,风如钰按住腰间鸿鹄双刀,亦是有心亲手斩杀风无忌,可她深知自己本领低微,贸然进入战局,只会成为鬼佛主的累赘,只好按耐住杀心,等待机会。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佛主双魔皆重伤 楼兰王城,城南战场。 鬼佛主与风无忌斗了数十招后,双刀相击,陷入僵持,后者因受到霸道的煞气压制,逐渐感到体力不支,刀势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凌厉。 影魔见状,急忙同身侧的黑色影子挺剑而出,双剑斜扫凌铄剑气,将鬼佛主逼退,这才使风无忌有了喘息之机。 面对两名实力不俗的强者,鬼佛主依旧是神情淡然,只见他单手举起地狱刀,释放磅礴煞气,在身后形成一片地狱的恐怖幻境。 “百鬼夜行!” 随着鬼佛主手起刀落,幻境之中,顿时冲出上百道手持刀器的阴森鬼影,纷纷杀向风无忌二人。 “风之极·江水断竭!” 面对袭来的恐怖杀招,风无忌双手操刀,使出金刀派顶尖的刀法绝学,斩出一道势能截断江海的刀气。 轰! 只见雄浑刀气与百道鬼影悍然相撞,在恐怖煞气的加持下,鬼影爆碎的瞬间,竟是迅速侵蚀着刀气,风无忌意识到刀势渐弱,急忙再催真元,却还是迟了一步,残余的十几道鬼影,已然在此刻击毁刀气,朝着他轰击而来! “一剑遨云海!” 眼见风无忌即将受创,影魔手中长剑一扬,使出剑宗凌绝顶的名招,澎湃剑气化出茫茫云海,遮掩天日,顺势而下,将鬼影尽数吞噬。 踏! 与此同时,那一道神秘黑影,提剑闪到地狱般的幻境之中,朝着鬼佛主后背斜斩一剑,剑锋划破紫金袈裟后,只闻“铛”的一声,鬼佛主整个身躯上骤现金光,硬生生将那支真元凝化的黑色剑锋崩碎! 随即,在影魔惊诧的目光中,鬼佛主回身一转,地狱刀挟裹着森森煞气,将黑色影子拦腰斩断! “噗!” 影子消散的瞬间,影魔也如遭重击,面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 “影魔!” 风无忌见影魔为了救自己,身形遭创,不禁眉头一皱,将风痕刀投上半空,青筋暴起的双手,强催真元注入刀身,刹那间,长刀旋转,天地间涌出一股强悍的风暴,席卷方圆数里,当场碾杀一众兵士! “风龙狂吟饕四野!” 随着风无忌将最后一道真元注入风痕刀,乍起啸天龙吟,狂烈风暴化成了一条杀势汹汹的蜿蜒巨龙! “此招不差,但你败局已定!” 鬼佛主面色微凝,左手缓缓按住脖颈上的一串金色挂珠,登时,挂珠之中涌出沛然佛气,渲染在地狱刀上面,圣邪之势,彼此相融,形成绝世之招! “佛渡往生煞元斩!” 只见鬼佛主将地狱刀轻轻一抬,便是化出一道夹杂着圣洁佛光与血煞红光的百尺刀气,斩向那只狂风巨龙,极招相会,各自震撼,片刻后,风无忌暗觉风龙之势减弱,不禁强催真元,增持刀势。 “风魔只有半步天人境的修为,再这样下去,必定会输!” 影魔看到风无忌身形倒退,便要起剑帮忙,但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城头的黑衣女子,心中不禁萌生出其他念头。 忽而,影魔下定心思,施展剑招的同时,身侧又浮现出一道黑色人影,潜入地底。 “剑影诀!” 影魔释放真元,纵身而动,舞起手中的墨色长剑,化出漫天剑影,杀向鬼佛主,然而,后者自恃有金刚不坏之身,岿然不动,地狱刀横在身前,强行抵住两名强者的杀招! 少焉,风无忌体力不支,咆哮的风龙幻象,被鬼佛主一刀斩破,雄浑煞气轰在他的身上,顿时溅起一片朱红,风痕刀也脱手飞了出去。 一刀杀败风无忌,鬼佛主也耗损了大量煞气与佛气,微微喘息,影魔则是趁此时机,在漫天剑影的掩护下,持剑向鬼佛主奔杀而来。 唰!唰!唰! 只见漫天剑影轰击在金光守护的身躯之上,鬼佛主身形纹丝未动,他漠然朝着百步之外的影魔,举起了地狱刀,此人修为比风无忌要高出一些,而且剑法诡异,他不得不提高几分警惕。 “到你了!” 鬼佛主一声大喝,便开始在长刀上凝蕴煞气,而影魔竟是毫不慌乱,也未运转太多真元,自顾提剑冲杀。 “是想和我拼个两败俱伤么?” 鬼佛主暗暗思忖,不得其解,但眼见对方已经杀至面前,他只得收了心思,提着地狱刀,与之交锋。 铛! 刀剑相会,两股雄浑气势此消彼长,僵持不下,鬼佛主抬眼望去,影魔脸色苍白,渐渐陷入劣势,但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鬼佛主,那个黑衣姑娘,与你关系匪浅吧?”影魔望着城墙上的风如钰,冷笑道。 闻言,鬼佛主没有急于回答,微微侧首,惊见一道黑色影子拔地而起,正欲提剑杀向风如钰! “啧啧,这一剑,就算是七品修士,都得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影魔提醒一句,同时强催真元,雄浑剑气一度压制了鬼佛主的煞气。 眼见爱徒遭遇危机,鬼佛主来不及多想,狠心一咬牙,单手向后方一推,地狱幻境顿时被摧毁,化成煞气洪流席卷而出,将那道黑色影子湮灭! 唰! 与此同时,影魔一剑挑飞地狱刀,刚猛剑气划破金刚之身,在鬼佛主的胸膛上斩出一道狭长剑痕! 袈裟破损,鲜血横溅,鬼佛主身体遭此重创,却还是强忍着疼痛,一掌将影魔拍飞,二人均是跪在地上,口吐鲜血。 “师父!” 风如钰见到鬼佛主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不由得心急如焚,当即飞身跃下城墙,率领数百黑衣僧,赶了过来。 而在这时,已经恢复了部分体力的风无忌,双手紧握风痕刀,挟裹着凌厉杀气,踏步上前,势取鬼佛主性命! “不动金钟!” 鬼佛主咬紧牙关,一把扯下挂珠,金色的珠子接连破碎,释放出沛然佛气,在他周身凝成一座斑驳的煌煌古钟。 “杀!” 风无忌举刀而来,不惜损耗大量真元,突破金钟的防御,凌厉刀锋直直没入鬼佛主胸膛三寸,后者双手重拍刀身,将积势已久的凶悍煞气释放,狠狠地轰在风无忌的身上! 轰! 煞气崩毁,犹如一记重拳砸塌风无忌的胸膛,令后者整个身体倒飞出去,嘴角溢血,几乎动弹不得! “两败俱伤?” 乱军之中,司懔霜望见鬼佛主凭一己之力,重伤风魔、影魔的场景,不禁皱了皱眉,自语道:“看来,这场攻城战要想取胜,得等那位大都护率兵来援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刀魔舍身挡箭劫 “师父!” 战场上,风如钰在一众黑衣僧的护持下,来到鬼佛主身前。 “如钰,不必管我!” 鬼佛主面色苍白,抬眸望向不远处的风无忌,道:“煞气入体,会暂时封住他的经脉,致使真元停滞,趁现在杀了他,你大仇可报!” 闻言,风如钰轻咬银牙,鸿鹄双刀出鞘入手,立即朝着风无忌掠去。 这时,风无忌探出一只手掌,想要引用真元招回风痕刀,可在残余煞气的压制下,体内的真元均顿时一滞,无法流转于经脉,他不得不单膝跪地,咬牙强撑着身体。 踏! 少顷,风如钰已是来到风无忌面前,将长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后者抬首,又是四目相会,风无忌看着她那张面色微冷的容颜,竟是忍不住感慨道:“多年不见,你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儿闺阁女子的娇气了。” “心比刀还冷的人,在临死前也会想着攀旧情求饶么?要是真心悔悟,那你就去地府向伯父道歉吧!” 风如钰冷哼一声,长刀即动,可风无忌反应迅速,猛然伸出手掌,他虽然不能运转真元,但仅凭气力,便是牢牢抓住了刀身,风如钰抽刀之际,凌厉刀锋划破他的手掌,涌出鲜血。 踏! 长刀脱离,风如钰出于警惕,立即倒退数步,然而,风无忌并未趁机逃跑,而是冷漠地盯着她。 “如果你是因为我曾打伤风长衿一事,向我寻仇,那我无话可说,可风寒飒···他是死有余辜!” “住口,不许你侮辱伯父!” 风如钰柳眉微蹙,就欲起刀结果风无忌的性命。 “你根本不知道风寒飒做了什么,他和你父亲同修二十年,风长衿也一定不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风无忌说话间,眼底掠过一抹悲色,而这自然也引起了风如钰的好奇,但在复仇之心的驱使下,她没有过多迟疑,双刀并举,凝汇真元,势要将他斩杀! 嗖! 千钧一发之际,影魔竭力掷出手中长剑,挟裹着雄浑真元,杀向风如钰,后者觉察到危险,赶忙后退,这才险险躲过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乱军之中,司懔霜瞧得风无忌陷危,当即从身旁甲士身上取了弓箭,拉弓如满月,铁箭离弦,径直射向风如钰。 “当心!” 眼见长箭袭来,风无忌竟是大喊一声,猛然起身闪到惊魂未定的风如钰身旁,替她挡下了这致命一箭! 戳! 锐利箭镞,径直穿透刀魔的左肩,飞洒的鲜血,溅在风如钰的身上,她蓦然一怔,握刀的双手微微颤抖,仇敌就在眼前,可她的杀心却在此刻尽泯于无。 “为···为什么要救我?”风如钰声音颤抖地问道。 然而,风无忌脸色苍白,根本无力开口,只见他眼眸微合,整个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杀!” 在司懔霜的命令下,数百甲士冲了过来,风如钰轻咬银牙,并没有趁机对风无忌下手,而是折身回退。 与此同时,数里之外,五千精锐骑兵在广袤的荒原上驰骋,一路上将楼兰国的零散守军屠杀殆尽,如入无人之境,直奔城南战场! 楼兰王城,城东。 烛九幽与曼陀罗联手,杀得两千兵士死伤遍地,天边忽而掠来的金色洪流,尽数没入法魁体内。 刹那间,徐方璧功力大增,通身闪耀着暗金色的光华,只见他饱提一身精纯真元,双手掐诀,开始施展绝世术法。 “地覆掌!” 只闻隆隆之声,大地破碎,万千尘石破土而出,在半空中凝化成一只庞然巨掌,遮掩天光,重逾山岳的气势,顿时镇住了烛九幽和曼陀罗。 “不差!” 烛九幽望着即将倾覆而下的巨掌,平静地称赞一声,旋即探出一只枯瘦手掌,体内死气倾出,千丝万缕,环身流窜,最终在地面交织成一座诡异法阵。 半空中的巨掌,吸纳了大量真元后,随着徐方璧单手起落的动作,当即印向烛九幽二人,而魔宫太师则是五指微握,诡异法阵彻底成型,释放出无数魔影,冲向巨掌! 轰!轰!轰! 万千魔影陆续爆碎,不断削减巨掌之威,真元与死气彼此消磨,天地同遭震撼,立在太师身旁的曼陀罗,瞧得时机成熟,双手轻合,聚拢真气,化出一道雪白剑锋。 只闻“唰”的一声,白色剑锋横延百丈,凌厉剑光在死气的加持下,瞬间将巨掌一分为二! 轰!轰! 两截巨掌落地,真元爆散,荡起滚滚烟尘,烛九幽侧首看向曼陀罗,道:“本座要去接应紫荆他们,这里交给你了,切不可让他入城!” 言罢,曼陀罗点首回应,烛九幽便纵身跃上城头,朝着大光明塔的方向掠去。 “恶人休走!” 徐方璧看到魔太师离去的身影,急忙起身去追,却被曼陀罗横剑拦阻,无奈之下,他只好再引真元,与她展开死斗。 与此同时,大光明塔正门外。 燕小七与岩桐已经在此交锋数十招,石阶上遍布刀剑划痕,前者凭借着灵活身法,躲开了刺客的多次攻杀,但他体力耗损甚巨,渐显力疲之态。 “九影连环刀!” 只见岩桐攒足一身气力,爆发真元,手中精铁刀绽现寒芒,接连斩出九道凶悍刀影,燕小七见状,自知无路可退,只得使出一招燕子剑法进行反击。 铛!铛!铛! 眨眼间,燕小七已是操剑连续了斩碎了八道刀影,但在第九道刀影攻过来的时候,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体内真元一滞,剑势暴跌,整个人被刀影震飞百步! 趁着燕小七受伤倒地,岩桐立马收刀,踏入了大光明塔,两具玉晶棺木映入眼帘,他没有迟疑,当即闪到那具没有被袈裟覆盖的棺木前,掀开了棺盖。 只见棺木里,横躺着一名鬓发斑白,身着宫廷华服的老者,正是隋箜篌的遗身! “没错,太师要的就是这具隋箜篌的遗体!” 岩桐当即伸出双手,抓住隋箜篌遗体的两只手腕,将他拽了起来,刹那间,刺客脸色骤变,急忙又松开了手掌,眼中露出一抹惊惶之色。 他刚才握住隋箜篌手腕的时候,感受到了对方的脉搏,以及身体余温! “没死?!” 岩桐嘴角一颤,不信邪地又走近棺材,细看隋箜篌的遗体。 倏然,白发老人的双眸在此刻睁开,映现金色光芒,一缕神魂从身体中游转而出,径直穿透了岩桐的心脏! 嗖! 忽如其来的杀招,令岩桐始料未及,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要提醒外面的刺客,但却说不出半句话来,最终,他的眼中生机尽失,整个身体后仰,重重地倒在地上。 岩桐即死,那一缕神魂便迅速离开了灵堂,沿着九层高塔,掠向塔顶的法阵。 第二百四十八章 光明法相现尘世 长街上,燕小七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提剑掠入大光明塔正门,想要阻止岩桐,可进门之后,目中所见,是一具被打开的棺木,而黑衣刺客已经惨死当场! “怎会如此?” 燕小七面色微惊,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棺木,只见里面横躺的隋大师的遗体,双眼中浮现金光,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杜鹃、红蓼、优昙三人,还不知道岩桐已经死亡,他们为了给岩桐争取时间,拦住了欲要进入塔内的李纯阳。 只见红蓼舞鞭,优昙持剑,率先朝他杀了过去,杜鹃则是竭力闪出百步之外,右手擎弓,左手拈起最后一支血箭。 面对二人围攻,李纯阳单剑起招,手中竹叶青挽了个剑花,磅礴真元沿着剑锋席卷而出,在半空中形成一片叆叇浓云。 “滂溏飞雨落银河!” 一声轻喝,三千剑雨纷纷落下,将地面砖石尽数崩毁,也逼得红蓼、优昙难以再近半步。 就在三人各自起招僵持之际,杜鹃眼中露杀机,手中长弓拉个了满弦,血箭挟裹着森然死气蓄势而发,直指李纯阳心口! 而在大光明塔塔顶,隋箜篌的神魂,盘膝坐在丽珠公主的尸体旁,双手轻合,运转起了阵法,九层光明塔的表面,顿时释放出一道金光,将疾行的血箭当场击碎! “为什么···” 杜鹃顿时被这一幕惊得哑口无言,当他抬头望向塔顶时,只见一道光柱冲上天空,继而分化无数金色洪流,彼此交融,形成结界,逐渐护住整座楼兰王城! 数里外,已经进入王城中的魔太师,瞧得大光明界恢复,不禁心生疑惑。 “徐方璧还在城外,不可能是他在操纵法阵,莫非···紫荆他们没能杀掉丽珠公主?” 短暂的思疑之后,烛九幽御风疾行,掠向大光明塔,少顷,隋箜篌神魂似是觉察到了他的到来,缓缓起身,背负双手,立在塔顶一角。 “隋箜篌!” 烛九幽认出对方的神魂,急忙止步,与隋箜篌隔空相望。 “看来,天山一战,并没有将魔宫恶寇尽数铲除。”隋箜篌平静地看着来者,冷言道。 “呵,世事难料啊,没想到楼兰国师身死道消,却还留了一缕魂魄存于世间。” 烛九幽嘴角噙笑,平静地回了一句,虽然他现在只有天人境的修为,但面对的只是一缕神魂,根本无需畏惧。 “早有听闻,魔宫太师依靠炼化尸体中的死气来提升功力,你派出这些刺客来抢夺老夫遗身,想必也是出于此目的吧?” 闻言,烛九幽点了点头,扬言道:“炼化了你的遗身,本座功体定能恢复到天人大圆满的境界,得罪了。” 烛九幽淡淡一笑,拱手致歉,旋即动身掠向地面,隋箜篌眉头一皱,神魂挟裹着一阵金色真元,急坠而下。 殊不料,魔太师猛然转身,双掌并出,积蕴的雄浑死气,顿时袭向隋箜篌的神魂! 轰! 只见死气荡开方圆数里,整座大光明塔为之一颤,砖瓦崩塌、窗扉破碎,隋箜篌的神魂当场被击飞,停在半空中,身上的金色光芒愈发黯淡。 “就算是徐方璧在此,也未必能拦得住本座!” 言罢,烛九幽转过身躯,黑袍飘袂,继续朝着地面飞去。 “在楼兰王城之内,要夺我的遗身,无异于痴人说梦!” 半空中的神魂,目露杀机,双手微合,大光明塔表面游离的暗金光华,竟是犹如活了一般,千丝万缕,迅速融入隋箜篌的神魂体内! 此时,烛九幽落在地上,抬掌镇杀一众术师、护卫后,便要进入大光明塔,可他前脚刚落在门前,就被一股强悍的金色洪流冲了出去! 轰! 受到这般猛烈的攻击,烛九幽不禁倒飞百丈,沿路撞碎诸多院墙屋宅,这才稳住身形,抬眼望去,只见无数道金色真气从塔顶涌下,隋箜篌的神魂翩然落地。 而因受到残余真元的波及,各处战斗也被迫终止,李纯阳和张钺闪到塔下,紫荆、红蓼等人则是纷纷退身至烛九幽身旁。 “一道残魂而已,就算有大光明塔的真元相助,又能苟延残喘几时?”烛九幽言语间,伸手拂去袍子上沾染的灰尘,步步上前。 “三招之内,你若能让老夫神魂移动半步,我自当将遗身拱手相让!” 隋箜篌负手而立,万道真元归身,顿时将附近残余的死气尽数镇压,而烛九幽听到此言后,不禁也收敛了笑容, “今日,本座定会灭你神魂!” 烛九幽右手轻扬,立即掀起一阵死气波涛,杀向隋箜篌的神魂,面对此招,后者缓缓伸出一掌,体内真元席卷而出,形成一面金光流转的巍峨墙垣,将死气全部抵消! “果然,还是小瞧了这座大光明塔。” 烛九幽眉头微皱,遂而恢复平静,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全力以赴了,不然,等城南的守军回来,他们撤退也会有极大的风险。 “刀剑魔劫!” 只见烛九幽伸出双手,两股森然死气从掌心中释放出来,化成“风痕刀”与“残血夕虹”的幻象。 刀剑显形,威势赫赫,烛九幽的面容于此时浮现一抹苍白之色,由此可见,他为了凝化出这两件杀器,耗费了极大的功力! “杀!” 声令即下,一刀一剑挟裹着大量死气旋杀而出,所过之处,周围建筑尽数崩塌,李纯阳等人远隔百步之外,都是感受到了一阵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刹!刹! 刀剑幻象,势如破竹,瞬间荡破了金光墙垣,而隋箜篌的神魂竟是没有丝毫要闪躲的意思,十指握拳,前方大地顿时发生裂变,两只硕大的金色手掌破土而出,牢牢抓住了刀剑! 嗖!嗖! 在隋箜篌神魂的引导下,两只巨掌同时发力,将刀剑幻象震退,随即,一道巨大的人形幻象从地底迅速上升,映入众人眼帘! 只见那浑身缠裹金光的幻象,赤裸着上半身,下身则是茫茫云雾,高约十丈,面目如恶鬼般狰狞! “这是···法相?”烛九幽大惊道。 “不错,这正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法相之术!” 隋箜篌点点头,厉声再道:“曾经有很多法修向老夫讨教与鬼怪交谈的秘术,可没有人知道,老夫也曾炼化过诸多鬼魂,就镇压在这大光明塔之下,以它们的魂躯,练成了法相术!” “光明法相···” 李纯阳抬眼凝望着半空中的狰狞法相,一时感到震惊,旋即呼出一口浊气,紧绷的心情也在此刻舒缓,隋箜篌有了法相的庇护,魔太师已无胜算! 第二百四十九章 西域都护入楼兰 大光明塔之下,法相的出现,令烛九幽震惊不已,但他一心想要的道隋箜篌的遗身,不禁握了握拳头,让自己静下心来。 “太师,法相之术,不可小觑。” 紫荆持剑在烛九幽身旁,神色不安地说道。 “一道神魂,使出此等绝世术法,想必已经用了全部的力量,若能摧毁法相,他将再无手段奈何本座!”魔太师目色凝重,无计可施,却决意放手一搏。 “今日将你斩杀于楼兰,算是老夫弥留之际,为武林做的最后贡献吧!” 言罢,隋箜篌神魂双手结印,大光明法相亦是探出两只硕大手掌,万道真元汇于掌心之间,恐怖的气势顿时弥盖方圆十里。 “光明引渡黄泉路!” 只闻一声清喝,法相的眼神变的极其凶恶,地底也传来阵阵深渊鬼啸,掌心之间凝聚的精纯真元,蓄势而发,化作一道金灿光柱,杀向烛九幽! 魔宫太师见状,立即招回刀剑幻象,周身死气震荡,形成万千魔影护在身前,欲要强行抵住这一极招。 只见光柱横冲而出,沿路掀开无数砖石,千道魔影尽数湮灭,烛九幽左手持风痕刀,右手持残血夕虹,两件杀器幻象合力一击,硬撼金光之威! 轰! 刹那间,极招相会,声震如雷鸣,方圆数里,凡是受到气场波及的屋宅、树木,接连塌毁,紫荆、杜鹃等四名刺客,亦是被当场震飞! 短暂的僵持过后,刀剑幻象之中,死气骤减,继而发生崩解,任凭烛九幽如何强催死气,也是徒劳无功,最终,万道金光在他身前爆碎,雄浑气劲横扫天地,周围街巷屋舍尽数坍塌,惊起尘涛百丈,掩盖日辉! “这般威力,天人境修为,挡不住的!”张钺凝望着那片尘烟狼藉之地,斩钉截铁地说道。 “希望如此。” 李纯阳点了点头。 少焉,光明法相轻挥巨掌,荡开万千尘涛,只见残垣断壁之间,魔宫太师身形伛偻,黑袍褴褛,原本精神矍铄的面孔,眉目俱现疲色,失了往日神采。 “咳咳!” 倏然,烛九幽口中喷出一道血箭,紫荆几人灰头土脸,赶忙上前将他搀扶住。 “太师,我们···敌不过那座法相,再不走的话,恐怕会遭到他们的围杀。”紫荆低声提醒道。 望着那座面目狰狞的光明法相,烛九幽眼中划过一抹不甘之色。 “隋箜篌已经没有余力再战了,不然,他肯定会趁机杀掉本座。” 烛九幽又看了一眼隋箜篌的神魂,只见他的魂身已经黯淡失色,想来是倾尽全力使出的那一记杀招,然而,自己也已经身受重伤,再斗下去,恐怕真会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罢了,撤!” 短暂的迟疑后,烛九幽收敛死气,带着紫荆等人匆忙往城东逃去。 倘若为了争夺隋箜篌的遗身,葬身于此,那可真就前功尽弃了! “结束了。” 隋箜篌望着远去的一众魔宫余孽,这才放下了戒心,浮在半空中的庞然法相,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有劳各位守护大光明塔了,隋箜篌感激不尽。” 隋箜篌转过身来,朝着李纯阳等人抱拳致谢。 “前辈,丽珠公主···可是安然无恙?”李纯阳不禁开口问道。 闻言,隋箜篌轻轻摇首,无奈叹息,道:“丽珠连中两支毒箭,已经无力回天,老夫的神魂消耗了九成真元,也无法再去城南帮忙了,楼兰国到了危急存亡之秋,若是城门被攻破,诸位去留,当依本心行之。” 说罢,隋箜篌的神魂渐渐消失,化作缕缕微光,回归大光明塔的遗身中。 李纯阳、燕小七、张钺三人,均是听出来了他的言外之意,眼下情势危急,这是在劝他们要早做打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燕小七收剑入鞘,看向李纯阳。 “大光明界现在已经恢复,而且有师叔和鬼佛主助阵,七国大军未必能攻入城关,咱们现在过去吧,说不定能帮上忙。”李纯阳沉思道。 “嗯,先过去瞧瞧吧。” 张钺点首同意,旋即,三人各自施展轻功,掠往城南。 王城,城南战场。 鬼佛主、风无忌、影魔三人接连受创,苏擒龙又是以一敌二,占据上风,使得这场攻城大战中,楼兰守军逐渐占了优势。 唰! 万人厮杀间,天空中忽然金光密布,化成一座崭新的结界,护住王城,大光明界已经恢复如初,那些被隔离在结界外的联盟军队,投石车、火炮等攻城器械,全然在此时变得毫无用处。 结界之内,楼兰众兵士望见结界恢复,顿时士气大涨,在尹滔大统领的指挥下,陆续有千余名骑兵出城,犹如清风扫落叶一般,将七国联军杀得节节败退! “怎会如此?难道,紫荆他们没有得手?” 司懔霜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数,不禁脸色骤变,急忙下令让后方大军冲上去,全力以赴攻击结界最薄弱的地方,若是迟了,恐怕荆岩、风无忌等人都性命不保! “好,好啊,我楼兰兵甲,势不可挡!” 司惊蛰站在城头上,看到楼兰骑兵一路所向披靡,他的脸上也露出激动的笑容,当即接过重槌,亲自擂鼓助威。 少顷,结界被攻破了几个缺口,惨败的联盟大军,丢盔弃甲,狼狈地逃了出去,尹滔则是选择趁胜追击,率楼兰守军出了结界,势要将敌人逼回断雪关! 与此同时,王城的东南方向,五千精骑马踏飞尘,驰骋而来,冲在最前方的那人,身上披袍挂甲、头戴缨盔,手里持着一杆九尺蛇矛,一张挂着细密皱纹的面孔上,鬓须幽黑,双眼满含杀气。 “一帮废物,说是今日必定攻克王城,到现在,连大光明界都没能破掉吗?” 纵马奔腾之际,这位首领人物望见不远处天空上的金光波动,以及城下惨烈的战况,忍不住破口大骂。 “启禀大都护,一万五千精锐步兵,和负责押送粮草、器械的两千人,距离王城还有四十里路。”一名偏将跃马来到,禀报后方行军情况。 “不管他们了,尔等先随本官杀过去,清理掉城外的楼兰守军!” 一声令下,五千精骑跟随大都护进入战场,个个杀意凛然,横枪提戟,与楼兰国的骑兵发生战斗! 第二百五十章 边城都护童武谣 王城之外,恶战未消,原本乘胜追击而出的楼兰军,因为那五千精骑的出现,又被杀乱了阵型。 “那是···那是秦国边城的骑兵!” 司惊蛰望着那些绣着“武”字的大纛,蓦然一惊,细细望去,只见为首那人,一马当先,手中长兵藏蕴真元杀势,横着丈八蛇矛顺势一扫,便将几十个楼兰骑兵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与此同时,风如钰也护着身受重伤的鬼佛主回到了城墙上。 “带头的那人,估计有天人境修为。”风如钰皱眉道。 “边城大都护,童武谣,他麾下的这些骑兵,都是精锐,个个骁勇善战,比起神威大将军白翦的虎豹骑,也毫不逊色!”鬼佛主看清那位大人物的面孔后,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而在结界外,率军追击残寇的尹滔大统领,望见童武谣连连斩杀本部骑兵,不由得神情大怒,当即提枪跃马,朝着他杀了过去。 听到战马的嘶鸣声,童武谣回身一望,看到了尹滔,便是策马回转,单手紧握九尺蛇矛,与之相会。 铛! 电光石火间,枪矛交锋,荡开一阵真元涟漪,原本杀势赫赫的尹滔,顿感手臂发麻,虎口被震裂,流出殷殷鲜血,长枪就此脱手而出! “好强悍的真元!”尹滔不禁勒马停足,咬牙凝望着这位敌首。 “呵,有点儿本事,但···不多。” 童武谣昂首坐在战马上,开口嘲讽,举手投足之间,浑身都透露着一股霸气。 “尹统领,速速收兵回城!” 就在尹滔犹豫着是否要再战时,城头之上,传来司惊蛰的惊呼声,再看自己带出来的那一千骑兵,已经折了七、八百人,他们的战斗力,根本比不得这些边城精骑! “撤!” 无奈之下,尹滔只得下令撤退,率楼兰军从结界的缺口处返回王城,而那些疲于逃命的七国大军,也在荆岩等国主的命令下,在五里之外,重新排成战阵,随时准备反扑。 “不过如此!” 童武谣单矛匹马立在结界外,看着狼狈讨回楼兰王城的守军,也不下令追击,他历经数年,精心培养的这些精骑,可不能白白死在这场攻城战之中。 就在童武谣要率五千精骑离开时,城关之上,再次传来司惊蛰的声音。 “大都护留步!” “怎么,司国主是打算开城投降么?”童武谣冷回应道。 闻言,司惊蛰眼中的愤恨之色再也掩饰不住,声嘶力竭地吼道:“七国联盟,破我楼兰南境,致无数百姓苦遭战祸、流离失所,大都护今日前来,为何要助纣为虐?” “司国主误会了,本官亲率大军来此,也是希望战争能尽快结束,还与西域外境百姓安宁,一句话,如果楼兰国肯放弃王城,割地议和,让姑墨等国百姓北迁,在南境安居,本官保证,这场战争,可止于今日!” “楼兰国境,当是金瓯无缺,即使刀剑加身,本主也宁死不降,寸土不让!”司惊蛰立在城墙上,理正词直地说道。 “呵呵,几番豪言壮语,可扶不起那些残兵败将,也护不住楼兰王城。” 童武谣冷笑一声,不再多言,率骑兵绝尘而去,与此同时,几十里外,浩浩荡荡的两万边城精兵,正朝着楼兰王城行进。 少间,李纯阳、张钺、燕小七三人来到了城墙上,一场恶战已经结束,他们眼里看到的,只有硝烟未散、横尸遍地的血腥场景。 “师叔,打赢了么?” 李纯阳来到苏擒龙身旁,看到七国联军已经撤退,不禁问道。 “只能算是两败俱伤吧,镇西边城的大都护来了,要让司国主割地议和,退出王城。”苏擒龙神色凝重,道。 风如钰柳眉微蹙,看了一眼走进城楼的司惊蛰,低声启唇:“司国主没有答应,恐怕等边城大军来到,王城就要沦陷了。” “童武谣?这场战争果然和他有关。” 张钺轻不禁叹一声,旋即动身进入城楼,将丽珠公主遇害的消息,告知司惊蛰。 王城内,所有医馆的医师都被请到了城南,为救治伤兵而忙得不可开交,大街上坐满了从战场上归来的兵士,个个垂头丧气,哀叹连连,他们都心知肚明,有了边城大军的帮助,敌人必然会重振旗鼓,择机再战,届时,无论他们如何死守,都难以挽回败局之势! 日暮时分,七国盟军大营。 主帐之中,筵开数席,荆岩国主坐于正位,两侧座位上,司懔霜、大都护各居左右,其余六国国主,蓟罂粟、柏寒及一众边城将领,依次而坐,共商战事。 待众人都入座后,司懔霜暗施瞳术,让荆岩国主面向大都护,笑言道:“今日,幸得大都护亲身率军驰援,我七国联盟,才能免遭全军覆灭之危,我等代七国全体将士向您敬一盏浊酒,等大胜之后,定会在王城内筵开千席,宴请边城将士!” 说罢,荆岩与六位国主齐齐举盏,童武谣的脸上,也收敛了几分倨傲之色,举起自己的酒盏,与他们同饮而尽。 “荆岩国主,客套话不必说太多,本官就直言了,待明日破城,王城及楼兰东境,当划入秦国疆域,至于其他城郡如何分化治理,由你们七国国主来决定。” 听到童武谣的话语,其余国主脸色都是有些难看,但迫于对方的威势,他们也不敢发出质疑之声,只得连连点首。 “楼兰东境土地肥沃,原野辽阔,适合饲育马匹、培养骑兵,而王城又是西域最繁华的城池,明面上说是划入秦国疆域,实则是扩张自己的领土,这个童武谣,野心不小啊。” 司懔霜暗暗思索,旋即利用瞳术,探知荆岩的记忆。 “历年以来,楼兰国向朝廷进贡的珍宝钱财,可谓价值连城,据说宫中妃嫔们的饰品、衣物,也有不少出自楼兰,要是秦王追究起来,恐怕我等七国,都要大祸临头···” 在司懔霜的控制下,荆岩说出了他所担忧的事情,然而,话还没说完,童武谣便是轻轻摆手,示意他噤声。 “此战过后,本官自会传信于仙阳,向秦王言明是由楼兰国挑起的战端,才会导致七国联盟,协力破境,各位国主放心,只要你们今后向朝廷进贡的财宝让秦王满意,西域外境,可永保安宁!” 童武谣话语平静,毫无忌惮,仿佛早已洞彻了秦王的心思。 “好,既然如此,我等便再无后顾之忧,今夜备战及明日发兵事宜,全部遵从大都护的安排!”荆岩站起身来,拱手致谢。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三路凶兵战王城 翌日,天朗气清。 七国盟军大营外,旌旗猎猎,只见浩荡大军分兵列阵,一万姑墨精锐,由荆岩国主、司懔霜带领,行往王城城东;两万联军由蓟罂粟、柏寒两位大将带领,行往王城城西;从镇西边城而来的两万秦军、五千精骑,则是在童武谣及众偏将的带领下,兵临王城城南。 三路兵马,来势汹汹,势要一举攻破王城,继而割占整个楼兰国境,将楼兰从西域外境的地图上彻底抹掉! 王城中,为了对抗三路大军,已经回归大光明塔的徐方璧,只身坐在塔顶,运转大光明界,身受重伤的鬼佛主,率八百黑衣僧、四千老弱兵士驻守城东;苏擒龙则是带大宛、温宿两国兵士去了城西;余下万数楼兰大军,固守城南,誓与外敌决一死战! 城南结界外,边城将士持枪鹄立,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进攻结界,只见童武谣手持蛇矛,策马来到前方,望向城墙上的司惊蛰。 “司国主,你看本官身后这两万精兵,比起楼兰将士,气势如何?”童武谣目露讽色,声音高昂地问道。 然而,司惊蛰并未答话,立在他身旁的那名刀客,便先开了口:“武谣前辈驻守边城多年,麾下八万兵甲,渊渟岳峙,可谓神勇,岱宗皇帝在位时,也曾赞扬前辈治军有方,要说气势,当能与大将军白翦的虎狼之师相媲美。”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童武谣的注意,倒不是因为对方对他及边城将士的赞誉,而是因为那句“前辈”的称呼。 随即,童武谣的目光挪移到刀客的身上,他这一身衣装,全然是中原修士的打扮,再细看其面容,竟让他感到有几分熟悉。 “你是何人?”童武谣高声问道。 “在下张钺,家父张涯角,在朝中任司礼大夫,七年前,前辈身中毒箭,久而不愈,回归中原疗养时,是家父请来了医仙易秋年,为您医治的。” 张钺立在城墙上,讲起一段过往,李纯阳和燕小七均是看向了他,相处这么久,张钺从未提起过自己的身世,今日听来,两人俱是感到吃惊。 “司礼大夫,那是什么级别的官职?”燕小七不禁轻声问道。 “二品,已经算是大官了,怪不得昨日在城中,张大哥说我们可以安然无恙,呵,他要是在楼兰遭遇不测,姑墨等国,必然要受灭国之祸!”李纯阳开口解释,也明白了张钺昨日说的那些话。 结界外,听到张钺自报身份,童武谣也忆起来了这名年轻人,再细瞧一番,的确是司礼大夫之子。 “没想到,他居然来了楼兰国,刚才的话语中,又刻意提起本官曾欠下张涯角的那桩人情,看来,这小子是想让我退军。” 童武谣心中暗暗思忖,脸上渐渐露出一抹微笑。 “原来是张钺贤侄,多年未见,本官差点儿没认出你。” 旋即,童武谣又回首看向身后大军,声色俱厉道:“都给本官看清楚,城头那个使刀的年轻人,乃是司礼大夫张涯角之子,待会儿破城之后,谁都不许伤他,违令者,立斩不赦!” 话语落定,张钺不禁眉头一皱,启唇再道:“武谣前辈,秦王曾颁布诏令,凡是向大秦称臣,年年进贡的国家,当受秦国庇护,如今外境战祸,是因七国联军侵犯楼兰南境而起,您执意要帮助姑墨等国,进攻王城,岂不是有违秦王之命!” “张钺贤侄,本官得到的消息,乃是楼兰国恃强凌弱,欲称霸整个西域外境,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童武谣奉皇命镇守边城,当然不能作壁上观,眼下,只有楼兰亡国,才能保我大秦西境安宁无祸!” 童武谣神色平静地回答着,三言两语,便是将自己的罪责撇得一干二净,认定楼兰国是这场战争的祸首。 司惊蛰听到这一番诬陷的话语,不禁气的浑身发抖,感到胸口沉闷,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司惊蛰脸色苍白,唇角滴血,颓然地道出一语后,便在文官们的搀扶下,坐在了城楼的台阶上。 童武谣见状,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一抹得意笑容,旋即单手举矛,下令攻城。 刹那间,无数火石轰撞在结界上,两万精兵结成大阵,步步逼近,光是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就令不少楼兰兵吓破了胆! 张钺见此一幕,咬了咬牙,无奈地望向司惊蛰,叹道:“司国主,在下口舌不利,劝不住大都护,而在下又身为秦国人,恕我不能与外面那些兵士拔刀相向。” 言罢,张钺向司惊蛰行了一礼,便走下城墙,回归春风苑。 少顷,大光明界的震颤愈发显著,缕缕金光游离消散,使得结界防御越发薄弱,大光明塔塔顶,徐方璧眉头紧锁,他通过结界上的真元,感知到了城南、城东、城西皆有战事,即便是师父隋箜篌还没有身死道消,这座大光明界也维持不了不久! 咔嚓! 倏然间,大光明顶的真元几乎耗尽,只闻一道细碎之声,空中结界绽现出无数裂痕,继而崩碎瓦解。 “楼兰国的历史,要在今日写下最后一页了。” 徐方璧凝望着朗朗晴空,不禁哀叹一声。 “非也,楼兰国的历史,会在今日掀开崭新一页。” 大光明塔内,伴着一道沙哑声音,隋箜篌的神魂掠上了塔顶,背负双手,俯望繁华古城。 “师父,您的意思是,楼兰不会遭受灭国之灾?”徐方璧当即起身问道。 然而,隋箜篌并未直面回答他的疑惑,只是幽幽说道:“三藏禅师的遗身供于大光明塔,而今王城陷危,明镜大师、灵悟大师均未离去,这预示着楼兰存亡,关乎佛门气数的兴衰。” 言罢,隋箜篌转身看向徐方璧。 “大光明界消失,城南战况肯定不容乐观,你该出手了。” “谨遵师命!” 徐方璧轻轻点首,旋而施展出秘术“风行千里”,身体轻如蝉翼,借着徐徐清风,掠往城南。 与此同时,远方茫茫云海中,惊现一座莲花石台,其上有一位头戴黑色莲花佛冠,身着紫黑锦缎织就的长衣,右手托着一尊尖塔状法器的尊贵佛者,神情有悲,盘膝而坐。 当这位佛者望见王城外的战争场景后,不由得怒从心生,面孔之上,双眼顿如狼眸般透着碧绿色光泽,敛眉拢唇,看起来有几分凶恶。 “吾佛眼下,生灵涂炭,战祸之罪首,不可轻饶!” 第二百五十二章 佛主舍身护城门 楼兰国,城东。 随着大光明界破碎,两万姑墨国精锐兵士开始攻城,庞大的锥车撞击城门,几十座战车抵至城墙下,升起了云梯。 在火炮、箭支的掩护下,精悍的姑墨兵士沿梯而上,全然不顾檑木滚石的攻击,前赴后继,少间便有数十人冲上了城墙! “快取火把来!” 鬼佛主在城楼前督战,一刀斩杀数名姑墨兵士后,开口大呼,顿时有一众守卫拿着火把,丢落城墙,刹那间,烈焰点燃桐油,高耸的城墙表面,无数火光冲天而起! 只见几十座云梯战车被瞬间焚毁,攻城的兵士们纷纷葬身火海,荆岩赶忙下令撤退,改变战术,让兵士们举盾前进,护着锥车,全力攻城。 轰!轰! 一次次强烈撞击,令两扇坚实城门愈发残破,楼兰兵士们陆续运来巨树、石像,抵住城门,以此来减缓城门所受到的冲击力,可实际效果也不过杯水车薪。 少间,黑鬃宝骊之上,荆岩瞧得那城门已是残破不堪,当即拍马起身,握着一杆湛金长枪,运转磅礴真气,飞身冲向城门。 只闻一声轰鸣,两扇城门顿时倒塌,荆岩只身在前,杀翻一众楼兰兵甲,率军入城,与守军们交战在一起。 正当鬼佛主要过去帮忙时,他忽然望见坐镇在姑墨大军之中的司懔霜。 “此人善使瞳术,这两日战斗中,始终没有远离荆岩,或许荆岩是受他控制,才会发起这场战争!” 想到这里,鬼佛主当机立断,纵身跃下城头,单手紧握地狱刀,穿过姑墨大军,斩向司懔霜。 突如其来的杀势,令司懔霜大感吃惊,他急忙伸出双手,掀起滔滔真元,在头顶凝化出一颗硕大的森白色骷髅头,旋即,狰狞的骷髅头两只空洞的眼眶中,释放出幽幽鬼火。 唰! 只见鬼佛主手起刀落,凶悍刀气斩碎万千鬼焰,顺势而下,欲要取司懔霜性命,危急之际,天外飞来一支通身如血的剑锋,邪煞剑气当即震开地狱刀,迫使鬼佛主落在了地上。 “还有高手?” 鬼佛主朝着血剑袭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万军之中,南宫胤孤身来到,大手一扬,将残血夕虹收回掌中。 “南宫胤?”鬼佛主盯紧看去,认出了他的面孔。 “呵呵,真没想到,我南宫胤已经名震西域了,居然连鬼佛主都认得我。” 南宫胤走到司懔霜身旁,森然一笑。 这时,鬼佛主想起了在大光明顶祭奠禅师那日,苏擒龙告诉他,谋害禅师的凶手中,其中一人,就是剑魔南宫胤! “那日在楼兰境外,是你杀害了三藏禅师?”鬼佛主眉间含怒,叱问道。 “怎么,三藏禅师死了?我可不知道。” 南宫胤面色平静,装作一副不知实情的模样,再道:“佛主要是问罪,也得有证据才行,千万不要将罪名加在我的身上,我南宫胤可承受不起佛门的怒火。” 听到对方的狡辩,鬼佛主勃然大怒,手中地狱刀一横,掀起煞气涟漪,继而化作一阵汹涌波涛,撕裂大地,朝着南宫胤席卷而去。 “魔剑道,残阳如血!” 面对强悍刀招,南宫胤单手操剑,残血夕虹微微震鸣,释放出无尽邪煞之气,方圆数里,铺染一层血色,遂而将煞气波涛尽数镇压。 踏! 趁着余劲未消,鬼佛主提刀掠出百步,转瞬便来到南宫胤身前,手起刀落,后者立刻提剑接挡,刀剑碰撞间,两股强悍气势向四周扩散,掀翻地表,惊起万千尘石,周围数百兵士如山倒,顿时死伤一片! 在二人对招时,藏身于战车中的烛九幽,猛然杀了出来,抬手一掌,挟裹着森然死气,狠狠地印在鬼佛主的左肩! 只闻“轰”的一声,尘涛滚滚,鬼佛主当即受创,整个身体飞出十余丈,踉跄着退到城门处,刀锋拄地,这才稳住身形。 “你···” 鬼佛主看清楚偷袭自己的人,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愈显苍白,昨日重伤未愈,今日又遭厉掌偷袭,他的战力已是大不如从前。 “看来,昨日一战,你的金刚不坏之身,尚未复原。”烛九幽背负双手,嘴角噙笑,步步走向鬼佛主。 “你就是魔宫太师,烛九幽?”鬼佛主厉声问道。 闻言,烛九幽轻轻点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呵,杀害禅师的一丘之貉,今个儿算是齐了!” 鬼佛主拭去嘴角血迹,傲然一笑,缓缓举起了地狱刀,烛九幽对此丝毫不惧,停住脚步后,言道:“苦海界的人,何必让自己陷身于楼兰战祸?城关一破,楼兰国便不再存于世间,不如趁早离开吧,你要是葬身于此,又有谁能保住苦海界的太平呢?” “苦海界的太平,从来不在于谁人掌权,以此威胁我,你还不够资格!” 鬼佛主冷眼看着烛九幽,目中杀机不减,司懔霜见状,手掌一挥,周围数千大军持枪而动,将鬼佛主围了个水泄不通。 “自我入魔后,这些年来杀人无数,已是罪业深重,今日若能以残破之躯,与尔等魔寇共赴黄泉,换得天下一隅安宁,也就死而无憾了!” 说罢,鬼佛主合上双眸,整个身躯乍现佛光,地狱刀鸣如鬼啸,佛气与煞气在他周身环绕,继而化作一道异色光柱,冲天而起。 “他要自毁功体,与我们玉石俱焚!” 南宫胤感受到光柱之中藏蕴的恐怖气势,赶忙说道。 “走!” 烛九幽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下令,带着南宫胤、司懔霜闪身离开。 “地狱无门鬼佛引!” 刹那间,地狱刀耗尽煞气,锵然落地,冲天光柱饱藏杀势,如一座高山般倾倒而下,气扫十里,湮灭一切,遍地如烟花绽放,处于内围的两千姑墨兵士纷纷殒命,无一幸免! 舍命使出极招后,鬼佛主颔首低眉,挺身立在城门前,陆续有兵士杀了过来,结成战阵,却是无人敢靠近城门一步。 “太师,他似乎已经无力再战了,要不要我过去杀了他?”数里外,南宫胤立在一片废墟上,凝望城门前的一幕,问道。 “除去此人,免留后患。” 烛九幽下定杀心,示意南宫胤动手,可在这时,远方出现一道金光煌煌的巨大佛印,落在鬼佛主前方的大地上,镇杀一众姑墨兵士。 此时,远天云雾中,乘坐莲花石台的那道伟岸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烛九幽不禁眉头微皱。 “有佛门的人来了,应该是一位菩萨,走!” 烛九幽担心会被那位菩萨盯上,当即带着剑魔、大护法离开了此地。 第二百五十三章 地藏菩萨擒荆岩 残破城门外,天外一掌镇杀数百兵甲,鬼佛主意识到有高手相助,抬眼望向天空,待看清那人衣容后,他那紧皱的眉头渐渐松缓,但最终因体力不支,身形后仰,横躺在地。 “起战之罪,吾佛不赦!” 深沉话语音如洪钟,回荡在这片天地之间,莲花石台飞向城门时,姑墨国兵士都是不敢妄动,还不等石台落地,那位菩萨手持法器,长衣猎猎,纵身跃至鬼佛主身旁。 “王城陷危,姑墨国主荆岩已入城,请地藏菩萨立擒此人前往城南,与镇西都护议和!”鬼佛主躺在地上,伸手握住地藏菩萨的手腕,言道。 “灵悟,切勿心急,你的伤势太重,需要尽快医治!” 地藏菩萨皱着眉头,立刻将鬼佛主扶坐起来,旋即侧首而望,眸子里透出碧绿凶光,惊得那些欲要上前的兵士们,赶忙又缩回手脚。 “金身破碎,煞气皆失,我命数已定,菩萨不必白费力气了,再者,一人生死,比不得一城百姓之安危!” 言罢,鬼佛主的唇角又渗出鲜血,恰在此时,荆岩发觉城外大军为入城,他不禁回身踏出了城门。 刹那间,荆岩与地藏菩萨四目相会,前者尚未摆脱瞳术控制,当即认定地藏菩萨是敌人,手中湛金长枪一扬,径直朝他杀了过去。 地藏菩萨见状,临危不乱,单手一握,前方大地废墟震颤,绽现裂痕,一座座土壁拔地而起,挡住了荆岩。 “金龙搅云岳!” 荆岩大喝一声,倾尽一身真元,双手舞着湛金枪如游龙盘旋,接连将前方土壁斩碎,步步逼近地藏菩萨,周围的姑墨国大军见到国主后,也纷纷赶来助阵。 “执迷不悟!” 地藏菩萨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手中的宝塔法器散发出数道墨色真元,横扫而出,登时将一大片兵士震倒,旋即在他的运作下,墨色真元与大地相融,惊起无数飞尘,逐渐结成一枚巴掌大小的印记。 “大地圣印,去!” 只闻“嗖”的一声,大地圣印穿破土壁,轰向荆岩,后者觉察危机,迅速聚拢真元,横枪在前,然而,那枚圣印直接震断了湛金长枪,继而突破真元防御,印在了荆岩的胸膛之上! 轰! 荆岩国主整个人倒飞出去,两截长枪脱手而出,但他并未感到太多痛觉,赶忙起身要再战时,体内真气却是忽然一滞,无法运转,自己的身体也好似被山岳镇压住,寸步难行! “怎会?” 荆岩震惊之际,俯首望去,只见自己胸前金甲迅速消解,化成无数齑粉,身体肌肤逐渐石化,仍凭他怎样挣扎,都是动弹不得! “咳···快带他去城南,若是王城被童武谣攻破,恐怕就没有谈判的余地了!”鬼佛主声嘶力竭地喊道。 地藏菩萨闻言,轻轻点首,一个闪身掠至荆岩身旁,抓着他的脖颈,扔上了莲花石台。 “尔等胆敢有一人再犯王城,吾便取他性命!”地藏菩萨冷眼扫过在场的姑墨国兵士,声色俱厉地说道。 眼见国主被擒,余下的万数将士们,都是不敢再轻举妄动,随即,几百黑衣僧陆续出城,护住鬼佛主,地藏菩萨见状,也不再停留,纵身跃上莲花台,带着荆岩飞往王城城南。 与此同时,城南的战况,极其惨烈,在童武谣的指挥下,两万边城精兵迅速架起云梯,登上城墙,与楼兰守军展开厮杀,李纯阳、燕小七、风如钰三人面对杀势汹汹的边城兵士,也被迫起剑拔刀,参与了战斗。 城门之外,大统领尹滔率军拼死力战,誓与王城共存亡,童武谣瞧见麾下偏将无人能制住他,当即拍马举矛,飞身而来,直取尹滔。 二人交锋十个回合后,只有八品修为的尹滔,身上添了数处大伤,但仍是咬紧牙关,死战不退,旋即,童武谣饱提真元,手中蛇矛一扫,直接将他打成了重伤! “护国之心如此真诚,倒也算是个英雄,本官一定给你个痛快!” 说罢,童武谣缓缓举起蛇矛,就欲结果尹滔性命,千钧一发之际,城头上忽然飞来一道白衣身影,童武谣抬眼望去,只见徐方璧旋身而下,提掌一击,将他逼退数步。 徐方璧落地后,眼中充斥着怒色,大声质问道:“童武谣,你的职责是镇守边疆,维护西域和平,为何要与七国盟军沆瀣一气,犯我楼兰!” “本官今日将我军旌旗插满城头,这场战争便能结束,徐法魁,念在你曾为我治伤的恩情,现在退下,本官可保大光明塔安然无恙!” “童武谣,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要想入城,先从我徐方璧的尸首上踏过去!” 说罢,徐方璧双手结印,磅礴真元化成无尽星光,照耀天地,童武谣眼中也露出杀机,紧握蛇矛,周身大地逐渐破碎,二人对峙,就欲展开一场生死对决! 殊不料,一道掌印从天而降,落在城外,顿时将徐方璧和童武谣逼退,二人抬眼望去,只见城楼顶端,出现了一座莲花石台,地藏菩萨抓着荆岩的胳膊,立在上面。 “地藏菩萨?!” 童武谣心中蓦然一惊,又看到被他擒住的荆岩,顿时感到一阵不安,这位地藏菩萨,必然是来帮助楼兰国的。 “都给我住手!” 地藏菩萨使出佛门秘术“金狮吼”,声震八方,城外的边城精锐与楼兰守军,均是边战边撤,随着童武谣声令即下,攻城的将士们也都从云梯上撤了下来。 “在下镇西边城大都护,童武谣,敢问地藏菩萨何故来此?”童武谣坐在马上,凝望着城楼上的佛者,双手抱拳,问道。 “三藏禅师遇害,我身为佛门中人,岂能坐视不管?今日来此,便是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地藏菩萨平静地回答道。 “禅师圆寂,我也是为此深感遗憾,只是本官不明白,你为何要擒住荆岩国主,莫非···他与此事有关?” “大都护与荆岩交情匪浅,应是心知肚明,何必反问于我,不过我擒住他,是因为他是率军侵犯楼兰国境的主谋,兴战之罪,不可不惩!”地藏菩萨厉声道。 此时,荆岩已经摆脱了瞳术控制,恢复神智,但受到秘法的影响,他连张口狡辩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如一座石像般立在莲花台上,静闻二人的对话。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七国退兵解国危 楼兰王城,城南。 随着地藏菩萨亲身而至,战争暂时止歇,李纯阳、燕小七、风如钰三人互望一眼,均是心照不宣地向后面退去,他们是秦国人,刚才又斩杀了边城士兵,不适合在此露面。 “外境战祸,本官便可以平息,佛门,不必牵扯进来。” 童武谣眼神冷冽,似是有意在提醒地藏菩萨,不要因此事败坏了佛门与朝廷之间的关系。 “巧了,我来这里,也是为了平息战祸。” 地藏菩萨说完,纵身跃下,落在司惊蛰国主身旁,朗声问道:“三藏禅师圆寂,我大乘佛殿有意在楼兰建几座寺庙,广传佛法,教化民生,司国主可否应许?” 闻言,司惊蛰满眼感激之色,颤颤巍巍地答道:“本主愿出财力建设寺庙,布满国境,天下僧佛来到这里传颂善德,一定有安身之地!” “好,那从今日起,楼兰国当受吾佛庇佑,吾在此立誓,无论楼兰遭受瘟疫、灾荒、战祸,佛门一定竭力给予援助,绝不会袖手旁观!” 地藏菩萨与司惊蛰一番对话,令童武谣勃然大怒,可一时间也想不到如何反驳,他心里很清楚,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是七个小国的国主,而地藏菩萨立誓要与楼兰共进退的话语,也必然能震慑住七国盟军,让战争结束,保住楼兰国。 如此一来,他亲率边城精兵进入楼兰,无论帮助哪方势力,都显得有些多余了。 眼见童武谣迟疑不语,地藏菩萨不禁看向司惊蛰,问道:“其余六国兵士,现在何处?” “他们在进攻城西,明镜大师正率领援军守城,现不知战况如何。”司惊蛰摇了摇头,道。 随即,地藏菩萨再次使出金狮吼,朝着城西的方向传音:“吾乃大乘佛殿地藏菩萨,姑墨国国主荆岩受擒,镇西边城将士已退,如若六国兵士继续侵犯王城,必将付出沉重代价,请诸位国主率军速回城南,来此议和!” “你···” 童武谣听到地藏菩萨的话语,立即回过神来,他可没有说要退军,只是事到如今,地藏菩萨有心止战议和,他也不能再下令攻城了,不然的话,此事传到仙阳,让皇帝定个恶意兴战的罪名,他这个大都护的官职就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童武谣收敛脸上余怒,忽然抚掌大笑道:“不愧是地藏菩萨,三言两语,便是能将这场战争平息,本官亦是倍感欣慰啊。” 童武谣的心思转变,让司惊蛰感到有些意外,瞧他这副模样,应该是要放弃攻城了。 “今日本官卖你个面子,就此罢兵,只是单凭你的传音,未必能让城西战事消弭。”童武谣望向地藏菩萨,道。 “那依大都护的意思,吾该亲自前往城西,劝六国联军撤兵?” “地藏菩萨能否先放荆岩下来?” 童武谣面色平静地说着,地藏菩萨也并未过多担心,当即一掌将荆岩打落城楼,让他朝着地面坠去,殊不料,童武谣目露杀机,忽而掷出九尺蛇矛,直直地刺穿了荆岩的心脏,将他钉在城墙之上! 如此举动,令在场无数人为之一惊,只见荆岩目眦欲裂,口中吐出鲜血,最终脖颈一歪,彻底没了气息,一代外境王者,就此殒命! “杀人灭口,还是···铲奸除恶?” 徐方璧对此丝毫不感到惊讶,平静发问,他已经看清了童武谣的道貌岸然,无论对方接下来会做多少利于楼兰国的事情,必然都是为了洗清罪责的自保之举! “罪魁祸首,如何轻饶?法魁可带其首级与本官的蛇矛前往城西,必能震慑住六国联军。” 言罢,童武谣仍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伸手释放出真元,牵引蛇矛,砍下了荆岩的头颅,然后左手握着蛇矛,右手提着首级,双双递向徐方璧。 法魁接过这两件物品后,并未开口道谢,转身施展秘术,御风而动,掠往城西。 接下来,便是止战后的平静,城门内外,双方兵马各自打扫战场,进行休整,抬走亡者,扶救伤兵,来来往往忙得不可开交。 “菩萨从城东赶来,可有看见我师父鬼佛主?他是否安然无恙?”城头上,风如钰来到地藏菩萨面前,拱手行礼,启唇询问。 闻言,地藏菩萨眉头紧锁,神情恻然,答道:“灵悟大师,为了护住城关,耗尽了一身佛气与煞气,已经危在旦夕。” “什么?!” 风如钰娇躯微颤,怔在了原地,旋而回过神来,自顾跃下城墙,翻身上马,奔往城东,李纯阳和燕小七互视一眼,亦是各自驾马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王城城西之外,野地上,六位国主亲自督战,大军攻城之势锐不可当,苏擒龙带着温宿、大宛两国兵士死守城关,与敌人陷入胶着。 倏然,一道沉如洪钟的声音传来,回荡天地之间,蓟罂粟得知荆岩受擒的消息,不禁脸色骤变,但仅是一句话语,还不足以证实此事真假,他并未多想,指挥大军继续攻城。 “确实是地藏菩萨的金狮吼,如果城南、城东战事皆消,应该很快就有援军赶来了。” 城墙上,苏擒龙暗暗惊讶,随即扬起游龙剑,体内真元暴涌,化出一条庞大龙影,沿着墙壁横行游动,将高高架起的云梯尽数摧毁,继而盘踞在城门之外,阻挡敌军攻势。 “是打算死守到底么?” 蓟罂粟望见苏擒龙施展剑招,他迟疑片刻后,当即挥手招来数千兵甲护在前方,自己则是单手倒举雕花长枪,倾泻真元,奋力投掷出去。 轰! 只见长枪如一道流光,狠狠地撞击在龙影的巨躯上,轰然一震,苏擒龙见状,重新凝聚真元,注入龙影之中,现在他只需全力守城,等援军一到,必然可以扭转战局。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擒龙已经耗去五成真元,城门前的龙影,仍未被轰碎,反倒是城墙上的守军趁此机会,不断开弓射箭,陆续射杀了数百名攻城的兵士。 就在蓟罂粟奋力一击,将庞然龙影摧毁之际,一名白衣修士掠上城墙,正是法魁徐方璧! “荆岩身死,边城大军已撤!” 徐方璧高声呼喊,立即将荆岩的首级和九尺蛇矛抛下城头,染满鲜血的头颅,滚落在蓟罂粟的战马前,后者认出那张面孔,不禁大惊失色。 于此时,在六国国主的命令下,各国兵士纷纷撤退,蓟罂粟也下马拾起蛇矛,细细端详,确认是童武谣的兵器后,便也退到了那几位神色慌张的国主身旁。 “童武谣尚在城南,要求诸位国主火速前往,与楼兰国议和,违令者,与荆岩同罪论处!” 徐方璧话语落尽,立即惊得六位国主整顿兵马,率领骑兵火速奔往城南。 第二百五十五章 城南议和战事消 楼兰王城,城西。 六国国主慌忙离开后,留下蓟罂粟一人整顿残军,临走之际,他又一人策马折身回到城下,望向苏擒龙。 “怎么不趁着大军掩护赶紧逃命,就不怕我杀了你?” 苏擒龙言语冷冽,游龙剑登时出鞘,赫然在握,他虽只剩五成真元,但要杀掉蓟罂粟,并非难事。 “苏大侠不要误会,当年之事,实属迫不得已,我曾伤过你一招,作为补偿,在下想告知你一件事情。” “什么?”苏擒龙皱着眉头,慢慢放下了剑。 蓟罂粟策马牵缰,朗声道:“当初那十八个人当中,有十六人是你的仇家,而我与另外一个蒙面高手,是受了岱宗皇帝的旨意,才会参与那场谋杀。” “秦岱宗?” 苏擒龙眼中露出一抹疑色,不禁问道:“我从未与朝廷的人有过交集,秦岱宗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君王之心,臣子难测,不过在执行任务前,我在仙阳城中听到了一些传闻,据说有位占卜师在推算秦朝的国运后,言说‘平祸云梦,十龙归天’,此言大意为:平定云梦山上的祸端,天下将出现第十道气运真龙,所以,岱宗皇帝应该是打算杀光鬼谷派修士!”蓟罂粟神情凝重地解释道。 苏擒龙闻言,握剑的手掌微微一颤,如果蓟罂粟所言是真,那么,燕云柯已死,自己流落西域,朝廷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他的师兄,唐扶摇! “以秦岱宗的残暴之性,他若有意覆灭鬼谷派,那么安排刺客谋杀我之后,肯定会对师兄动手,但这十年间,师兄未曾遭遇杀劫,或许此中有其它不为人知的变数。”苏擒龙心中暗道。 旋即,这位独臂老剑客似又想到了什么,立即问道:“另一名用剑的刺客是何人?” “摘星楼楼主,夜王。”蓟罂粟如实答道。 “夜王?” 苏擒龙不禁回想起李纯阳之前和自己提起过此人,据说他的兵器,是燕云柯曾刺杀秦岱宗时所用的墨藏锋,而且他拥有象征着秦国至高王权的金龙令牌,这些信息交汇在一起,让苏擒龙得出了结论。 摘星楼的夜王,必然是朝廷中人,而且只与皇帝有来往!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此中真假,请苏大侠自辩。” 说罢,蓟罂粟牵起缰绳,勒马回头。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事情?”苏擒龙不禁问道。 “或许,是因为仇恨吧,以我的本领,不足以杀掉夜王,但你可以。” 蓟罂粟微微侧首,再道:“我是武林修士,当初也不想接受这一任务,可夜王用我家人的性命作威胁,我才迫不得已与他们勾结,那一战过后,夜王并没有放过我的家人,而我死里逃生,来了西域。” 说完后,蓟罂粟策马绝尘而去,城头上的老剑客,不禁为此喟叹。 “苏前辈,我们也赶去城南吧,议和之事,不能只让地藏菩萨一人帮忙。”徐方璧见苏擒龙脸上情绪稳定后,走上前来,说道。 “嗯。” 苏擒龙点了点头,便与徐方璧纵身掠往城南。 日上三竿,巳午之时,王城城南,群首俱至。 “司国主,人都到齐了,与他们说说你的条件吧。”城墙上,地藏菩萨单手端着法器,立在司惊蛰身旁,低声提醒道。 闻言,司惊蛰正了正衣冠,上前一步,朗声开口:“三月初三,尔等入犯楼兰南境,这十数日以来,更是挥兵北进,沿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直抵我楼兰王城,今日,罪首荆岩已死,望各国兵马能全部退出楼兰疆域,让西域外境重归和平。” “什么?南境数百里地界,岂能说弃就弃?” “我等七国大军劳师以远,苦战至今,就算是退军,也得由楼兰国给予补偿才是!” “万万不能,我国已有五千百姓迁往孔雀河一带开荒,再让他们回去,岂不是劳民伤财,徒而无功?” 对于司惊蛰的提议,六位国主均是心怀鬼胎,抱持否认态度,一场战争,不知要损耗多少财力、物力,就这么狼狈撤军的话,那他们发动战争的意义又是什么? “看来,诸位国主对司国主的决定都有争议,不知大都护心中,可否有和谈之良策?”地藏菩萨俯眼望向战马上的童武谣,淡言问道。 “依我看,战争已经结束,为了避免诸国之间再起争执,不如就以断雪关为界,关北仍属楼兰国,关南,由七国商议割地平分之事,这样一来,或许更能促进各国之间的来往,共筑外境繁荣。” 童武谣一语既出,六国国主均是面露喜色,点首表示同意。 “呵呵,大都护认清了这场战争的局势,可似乎还未分清对错,你亲口说的‘起战之罪,不可轻饶’,为何现在又要帮这些罪人提出有利条件?再者,楼兰国并无过错,凭什么割地赔偿?” 地藏菩萨据理发问,童武谣不禁脸色微变,其余六国国主亦是噤声不言,这场战争是由七国共同发起的,现在大都护将罪责推到了荆岩身上,但若佛门的人出面深究此事,恐怕六国都得付出代价。 “那依菩萨之意,此事该如何了结?”童武谣开口问道。 “六国兵士全部撤出南境。” 地藏菩萨说罢,又转眼扫向六位国主,眉目俱厉,声音高昂道:“如不撤军,那吾甘愿冒佛门之大不韪,即使被逐出大乘佛殿,也要除尽七国兵甲,护楼兰国境无缺!” 一番话语,惊得六位国主都是感到后背发凉,佛门势力遍布天下,门下弟子无数,是他们这些小国万万惹不起的存在。 听到这里,童武谣也意识到了地藏菩萨是心意已决,他要是再开口辩驳,恐怕会影响到边城与佛门之间的关系了。 童武谣思量片刻后,回首望向那六位国主。 “各位国主,地藏菩萨提出的要求,合理、公正,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六位国主闻言,彼此相望,遂而陆续点首,谁也不敢再提割地之事。 “司国主,可还有其他要求?”地藏菩萨看向司惊蛰,问道。 “我只愿七国兵士尽快离开楼兰,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司惊蛰摇首回答,眼中满含感激之色。 “好,那就请大都护和六位国主速速整顿兵马,离开楼兰国境吧。”地藏王轻挥衣袖,冷声言道。 随即,在童武谣的催促下,各国兵马即刻启程,回往断雪关一带。 第二百五十六章 鬼佛主身死道消 楼兰王城城南,七国大军陆续撤退,此消息传入城内,大街小巷里,无数兵民振臂高呼,欢声震天。 而在城东,残破的城墙下,鬼佛主盘膝坐地,浑身气机萎靡,他疲倦地睁着眼睛,双手托着地狱刀,从刀锷至刀尖,用手掌轻轻摩挲。 这柄由他亲手打造的魔刀,其中血红煞气尽失,再无半点儿光彩流露,已如现在命数将尽的他,成为了一柄废刀。 “师父,师父!” 倏然间,只闻一道道急切的呼喊声,风如钰、李纯阳、燕小七三人驾马疾驰而来。 “师父!” 风如钰见到鬼佛主之后,急忙翻身下马来到他面前,看到恩师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风如钰不由得泪眼潸然,双腿跪了下去。 “我不该···我不该去城南的,是徒儿没能照顾好您···” 风如钰声泪俱下,娇躯轻颤,双手也握成了拳头。 “如钰,不必哭泣,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个姑娘?” 鬼佛主面色苍白,唇角挂着一抹淡笑,伸出手掌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自从为师离开大乘佛殿,便奉行以杀止杀的救世之道,至今已是恶业深重,今日为守护楼兰王城而踏入往生路,也算无憾了。”鬼佛主言语平静地说道。 “还请师父告知如钰,是何人伤你至此,如钰将来修行有成,一定亲手为您报仇!”风如钰轻咬银牙,泪水打转的双眸中,有着一抹愤恨而坚定的神色。 “如钰你要记住,前人恩怨,不应该让后人来解,否则杀业永无止尽,这有悖于佛门的善道。” 说到这里,鬼佛主的脸色愈显苍白,眼神黯然。 “待吾走后,苦海界将无人守护,你还年轻,不必担起此任,将自己的人生付于这片偏隅之地,你可前往大乘佛殿,请佛门派一些高僧去苦海界,接管我的位置,有了佛门的扶持,可保百姓平安。” “苦海界的百姓,不能没有您的守护,如钰也不会离开苦海界。”听得鬼佛主遗愿,风如钰轻轻摇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闻言,鬼佛主并未再进行劝说,而是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只见他的身躯表面,金光游离,沿着手掌没入风如钰的体内,助她将金刚不坏之身,练至大成。 最后一抹金光流转而出,鬼佛主的手掌猝然落下,呼吸渐渐微弱,与此同时,一道身着黑紫佛衣的魁梧身影,坐着莲花石台而来,纵身一跃,落在鬼佛主面前。 感受到了沛然佛气,鬼佛主知道是地藏菩萨来了,便开口问道:“战争结束了?” “嗯,七国大军、边城兵士都已经离开,他们会在三日之内全部撤出楼兰国境。” 地藏菩萨回答间,不禁皱着眉头,城南议和结束,他便赶忙来到城东,想要帮鬼佛主恢复功体,但现在看来,对方失了金刚不坏之身,已经是生命垂危,无可挽救了。 “如此甚好。” 鬼佛主微微一笑,缓缓抬首,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苦涩,紧紧望着地藏菩萨,道:“以杀止杀的救世之道,究竟算不算善行?” “当初六座菩萨齐聚大乘佛殿,共商对你的惩戒之事,最终,五位菩萨决定将你逐出佛门,唯独我始终持反对意见,灵悟,你是刀斩恶业、善济天下的佛者,如果你愿意答应,那么从即日起,吾会带领门下僧人进入杀生殿,守护苦海界。”地藏菩萨情凄意切,眼神坚定地说道。 “好,灵悟代苦海界百姓,在此谢过菩萨。” 鬼佛主唇角噙笑,双手抱拳致谢,旋即,双手缓缓下放,阖上了眼眸。 “师父,师父!” 风如钰伸手轻轻摇晃鬼佛主的双肩,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少焉,大街上的黑衣僧们,纷纷卸下腰间刀鞘,单膝跪地,为鬼佛主送行。 李纯阳和燕小七走上前,将泪眼潸然的风如钰扶了起来,地藏菩萨亦是在一旁低声安慰着黑衣姑娘。 人心最苦痛,莫过离别时。 秦历二十年,三月二十四。 从城南议和至今,七国大军已经全部撤出楼兰南境,大都护童武谣也率领将士们回归边城,楼兰王城内,却并无因战祸结束而出现欢天喜地的庆祝景象,十里长街,尽悬白绫,数千甲士身披缟素,司惊蛰国主、徐方璧、风如钰领头在前,身后力夫抬着两具玉晶棺木,正是在为鬼佛主、丽珠公主举行国葬。 大光明塔第九层,李纯阳和燕小七倚着窗沿,望见送葬的人多如雪漫长街的场景,均是暗暗伤神。 “唉,一场战祸,苦了这么多人。”燕小七叹息道。 “这样看来,秦国一统天下,倒也是件值得称颂的事情,至少百姓们不必担忧会发生战乱。”李纯阳若有所思地说道。 “河山一统,康衢烟月,本是幸事,只可惜大秦两任皇帝残虐无道,开国二十年以来,苛捐杂税、横征暴敛,百姓们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应了那句老话,‘天下兴亡,百姓皆苦’。” 幽幽话语从身后传来,两名年轻剑侠齐齐回首,只见鬓发斑白的独臂老剑客,单手拄着九环锡杖,走了上来,从苏擒龙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个人是对秦朝暴政有着很大的意见。 “师叔。” “苏前辈。” 李纯阳和燕小七均是礼貌地开口问候。 “如今战事已消,纯阳、小七,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苏擒龙平静地问道。 “我要先去昆仑天剑峰一趟,找裴惊鸿夺回九虹石,然后南下,从苗疆官道回往桃花源。”李纯阳开口回答道。 “哦?桃花源,是要去找那位西陵雪姑娘吧?” 苏擒龙面露淡笑,这些日的相处,他也知道了一些李纯阳的经历。 “嗯,小七也想去中原看看,师叔与我们同行吧,等见了雪儿,我们一起回云梦山。” 听到“云梦山”这三个字,苏擒龙不禁又想起那日在城西,蓟罂粟和自己说过的话,师兄虽有宗师境修为,但鬼谷派门下弟子寥寥,一旦朝廷决定对他出手,必然是凶多吉少,自己理应早些回剑庐,将此事告知师兄,严加防范。 然而,李纯阳也是鬼谷派弟子,他和燕小七回归南境,若在途中遇上麻烦,恐怕也不好处理,为了两个年轻人的安全考虑,苏擒龙最终下定心思,点头答应下来。 “明日就动身启程吧,藏剑宫宫主席远山,年轻时与我有过交集,相信他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会让那个裴惊鸿交出九虹石的。” “好。” 李纯阳重重点首,若不是因为楼兰国发生战争,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身在昆仑境内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临别赠刀回昆仑 翌日,和风微醺,清阳曜灵。 李纯阳、燕小七、苏擒龙告别众人后,各自驾着一匹大宛良驹,出了城东,沿着官道行往连云山脉。 “纯阳,你的马背上怎么还挎着两个袋子?”行路间,燕小七好奇地问道。 “这是我之前向徐前辈讨要的一些西域琴谱,等回了长安,赠予紫嫣姐姐。”李纯阳淡笑道。 “李纯阳!” 就在燕小七一脸羡慕的看着他时,后方一声娇语传来,三人勒马停足,回首望去,只见风如钰策马疾驰出城,追了上来。 “还好你们没有走远!” 风如钰呼出一口浊气,不等白衣剑侠开口询问,她便是伸手将一个刀袋丢给了他。 “风姑娘,这是?” 李纯阳接过刀袋,手掌顿时感受到了杀器的寒意。 “地狱刀,送给你了。” 风如钰说完后,李纯阳无比惊讶,他并未急着解开刀袋查看,而是问道:“此刀是佛主生前最得意的兵器,你为何不留下此刀给自己使用?” “我所擅长的是双刀,而且地狱刀对我来说,有些沉重,放在我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你收下吧,这把刀的煞气已经消失,不会影响你的心智。”风如钰启唇解释道。 “多谢风姑娘的好意,那我就收下了。” 李纯阳笑着解开刀袋,将这柄锷上雕着獠牙鬼面的黑色魔刀取出,随手舞了两招,只见刀光森寒,藏蓄杀意,凌厉无比,令他不禁暗感此器之非凡。 随后,李纯阳将地狱刀放进了机关剑匣,朝着风如钰双手抱拳道:“风姑娘,后会有期,将来无论你身在中原、西域,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 “行了行了,别跟我客套了,赶紧走吧,免得耽误了行程。” 风如钰不禁翻了个白眼,打断李纯阳的话语,向三人挥手告别。 少顷,李纯阳三人驾马绝尘而去,渐行渐远,风如钰拽着缰绳,牵转马头,她正要回往王城,却见不远处立着一名头戴斗笠,背负刀袋的刀客,正抬眸望着自己。 “你是谁?”风如钰心生警惕,不由得柳眉微蹙,伸手握住了刀柄。 “是我。” 只见那人解开斗笠,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孔,好似大病初愈一般,正是风无忌! “你!” 风如钰正要拔刀,却忽而想起对方为自己挨了一箭,不禁缓缓松开手掌,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风无忌并未回答,只是自顾走近了她,讲道:“以前在中原,我有一位已经和我定下婚约的恋人,她叫楚盈盈。” “本姑娘对你的风月故事,不感兴趣!”风如钰冷声说道。 然而,风无忌仍是没有停口,继续说道:“后来,我为了精修《风之极》刀法,在白石山闭关数年,她一人来到朔风城寻我无果,几经波折误入金刀派领地,当时,风寒飒觊觎她的美貌,强行霸占了她。” “住口,不许你诋毁伯父清誉!” 风如钰听到后面这一句,大感震惊,但她只当这是风无忌凭空捏造的谎言,不愿再听。 “清誉?呵···” 风无忌不禁冷笑一声,眼底余有悲色。 “从白石山出关那日,我去找了盈盈,她向我哭诉完风寒飒的恶行后,便拔刀自尽了,那天夜里,我去找风寒飒对峙此事,风寒飒供认不讳,所以我才会杀了他,为盈盈报仇!” 说完后,风无忌强忍着心中悲愤,伸手从怀中取出刀谱,丢给了风如钰。 “风之极!” 接过绝世刀谱的黑衣姑娘,大感吃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卷刀谱是风满楼师父亲手所予,现在交给你,也算是我不枉师父的教刀之恩,为金刀派做的最后一些贡献吧!” 遂而,风无忌戴上斗笠,就欲离开。 “我凭什么相信你?父亲说了,是你练刀走火入魔,杀了伯父全家!”风如钰轻咬丹唇,问道。 “风长衿视风寒飒如兄长,当然不会告诉你真相,毕竟他得保住风寒飒的一世清名!” 留下最后一句话语,刀客便离开了此地,望着他落寞的背影,风如钰心中五味杂陈。 “看来,有必要找机会回一趟中原了。” ······ 楼兰东境,荒野之上,李纯阳三人策马奔行,终是在日暮时分,进入了连云山脉。 山野里,趁着夜幕初降,月明星烁,三人骑马行在泥泞路上,找到了一处避风的洞穴后,便各自下马,拴好马匹,走进洞穴里生起火堆。 “穿过这片山脉,再走个六、七十里,就能到天剑山咯。”燕小七躺在草席上,略感疲惫地说道。 “仔细回想一下,咱们两个也真是命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活着。”李纯阳也不禁感慨一声。 “对了,咱们明日到了天剑山,要是裴惊鸿矢口否认此事,那怎么办?还有,裴惊鸿、林牧之、楚子淳谋杀咱们,这笔账怎么算?” 燕小七侧过脸来,伸手推了一下李纯阳,问道。 “到时候再说吧,要想解决这两件事情,得先看席远山宫主对此事持何种态度了。” 李纯阳若有所思,心里也拿捏不准席远山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日先上天剑山,如果席远山恶意包庇裴惊鸿,那不妨将此事闹大,传到昆仑派领地,九虹石是萧祖师亲手交给你的,他绝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苏擒龙盘膝静坐,阖目说道。 闻言,李纯阳和燕小七均是点首同意,然后各自入睡,不在多虑。 第二日清晨,三人醒来后,继续骑马赶路,沿着崎岖山路行出百里之后,李纯阳、燕小七又望见了那座倾垮的高耸山岳,二人不由得牵绳勒马,细细凝望。 “怎么了?”苏擒龙瞧见二人神色凝重,不禁问道。 “我们就是从那座山崖上,落进了另一边儿的深壑,父亲的神魂,也是从那里消失的。” 说罢,李纯阳翻身下马,打算再去看看父亲的坟茔,苏擒龙立即拔出游龙剑,使出御剑之术,带着他一同飞上了山崖。 冬去春来,山顶积雪已经消融,露出满地的斑驳剑痕,那座小小的坟茔前,也长出了几根嫩草。 “斜阳剑酒须快意,江湖走马寄余生。” 李纯阳默默念着李剑诗神魂消失时吟过的诗句,自顾取下腰间葫芦,将酒洒在坟茔前。 “‘英雄’之誉称,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苏擒龙平静地说道。 “为此付出代价的,也不止是他,还有他的家人。” 李纯阳面容悲戚,想起了往事,如果那年父亲没有去天山,或者有幸从天山回来,母亲、外祖父、蒹葭···一定还在武陵城好好生活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剑山上再相会 山崖上,微风徐来,吹散一地尘土,在阳光的照射下,山崖一角,出现片片紫青色泽的锃亮光彩。 这一幕,打破了白衣剑侠的哀思,他大步地走了过去,然后弯下身子,拾起了沾染灰尘的碎块。 “这是?清风剑和明月剑?”苏擒龙不禁问道。 “嗯,和裴惊鸿那一战,两支剑都碎了。” 李纯阳回答后,找齐了清风、明月的碎块,掸去上面的灰尘,道:“听说蜀地有一位善于锻造剑器的巧匠,等到了南境,但愿能请他帮忙重铸双剑。” “你说的那人,应该是铸剑大师公孙冶,兵器谱上排名第四位的参天巨阙,便是由他亲手所铸,不过,早些年间有传闻,说他已经不再铸剑,其具体缘由还无人知晓。” “我的丹田里有一颗千年雪灵芝的自然之灵,到时候拜会一番公孙大师,说不定他会感兴趣。” 李纯阳张开嘴唇,将自然之灵释放出来,经过这么久的磨合,以及浩然气的滋养,自然之灵已经完全认他为主,但要将其培育成剑灵,则需要一柄真正上乘的剑器与之融合,至少现在看来,‘竹叶青’是不够资格的。 拜祭之后,二人便下了山崖,继续驾马赶路,向东复行六、七十里,抵至天剑山下。 巍峨高山,如一柄指天巨剑拔地而出,宽阔的大道上,不计其数的工匠来来往往,尘土飞扬,遍处都是砌建楼台、筑垒高墙的忙碌景象。 “看来这里是昆仑山城的边境了,等完全建成之后,百姓们迁居入城,一定会很热闹。”燕小七咂了咂嘴,道。 就在这时,有几个藏剑宫的弟子下山而来,燕小七瞧见是熟人,自顾笑着上前去打招呼。 “燕···燕小七,你不是离开昆仑了吗?” 看到燕小七之后,那几名弟子都是颇为惊讶,而当他们看到李纯阳之后,更是面面相觑。 “谁告诉你们的?”燕小七不禁问道。 一名弟子回答道:“去年年底,有传闻说你跟那位李少侠去了中原游玩,你的家人还来藏剑宫找过你呢。” 闻言,燕小七和李纯阳立刻明白了,一定是连云山脉那场战斗过后,裴惊鸿散播了假消息。 “这种消息若是传到玉柱峰,玉姐姐她们应该也回了中原,呵,裴惊鸿还真是心思缜密。”李纯阳剑眉微皱,心中对裴惊鸿的憎恨愈发深刻。 随即,燕小七不再跟他们多说什么,转身回到李纯阳和苏擒龙面前,道:“纯阳、苏前辈,我得先回家一趟了,这么久没回去,他们肯定很担心我。” “慢着。” 就在燕小七告别二人,便翻身上马,苏擒龙叫住了他,顺手丢过去一袋珠宝。 “离开王城之前,司国主赠了我不少宝物作为盘缠,难得回家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苏擒龙淡笑道。 收过珠宝袋子后,燕小七点首致谢,遂而驾马回往燕子村。 “走吧,先上山找席远山和裴惊鸿。” 待燕小七远去后,苏擒龙使出飞剑之术,带着李纯阳掠往山顶,少顷,二人便落在藏剑宫领地正门外。 “这里是藏剑宫,闲人禁行!” 门楼上,几名负责巡守的藏剑宫弟子,拔出长剑,警惕地看着两名来者。 “在下鬼谷派苏擒龙,有要事找席远山宫主,劳请通报一声,让他带着裴惊鸿出来,在下有厚礼相赠。”苏擒龙朗声说道。 “席宫主已经出去了,裴少主正在闭关,有什么事情,等宫主回来再说吧。” 门楼上的守卫说完后,苏擒龙不禁皱了皱眉头,手里的游龙剑逐渐发力,准备强行破门,引藏剑宫的长老们出面。 然而,李纯阳上前一步,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即将返回中原,希望能在临走前,将九虹石转赠于裴惊鸿,此物对剑修而言,有多么珍贵,我想你们应该清楚。” 果不其然,众弟子听到这句话,立即便有人掠下门楼,去请裴惊鸿,只见众人眼睛里,均是露出羡慕之色,他们没有怀疑李纯阳,毕竟当初在八岐天岳,他们都亲眼看到萧锟铻亲手将九虹石赠予了他。 “呵呵,撒谎的水平不差,不过,裴惊鸿要是知道你来了,八成不敢出面。”苏擒龙低声说道。 “他一定会出面的,只要我不死,他就永远无法心安理得地将九虹石占为己有。”李纯阳认真地回答道。 少焉,正如白衣剑侠料想的那般,只见两扇大门开启,一名身着黑色剑服,发髻系着红带的年轻剑客,在众弟子的拥簇下,出现在二人眼前。 刹那间,四目相会,彼此尽显敌意,裴惊鸿的面容并不如以往那般意气风发,看起来略显疲敝,血红双瞳中,透出一抹阴鸷之色。 而在裴惊鸿身后,林牧之、楚子淳二人见到李纯阳,均是面露惊愕,眼神不由自主地闪躲,瞥向一旁。 “这不是地榜榜首的剑道天骄么,听说你早已回了中原,怎么今个儿又来藏剑宫了?”裴惊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冷笑道。 “何必明知故问,我是来要九虹石的,现在还给我,之前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李纯阳并未因此恼怒,只是平静地开口回答,这番言语,令门楼上那些藏剑宫弟子都是感到一阵茫然,刚才李纯阳说是要将九虹石赠予裴惊鸿,怎么这会儿就变成讨取了? “九虹石?那不是你的东西么?为何要向我索要?” 裴惊鸿继续装作一副不知内情的模样,自恃于身处藏剑宫领地,即便他身旁有一位天人境高手,也绝不敢轻易把自己怎么样。 闻言,李纯阳随手释放出一股真元,荡出数丈之外,拂过裴惊鸿全身上下,但他并未感应到九虹石的存在。 “果然,九虹石不在你身上。” “废话,那是你的东西,当然不在我身上。”裴惊鸿冷笑道。 李纯阳并未接话,而是若有所思地说道:“九虹石之中,蕴有的神虹剑气,与我的真元能够相互感知,敢不敢让我进去,在你的居所和闭关修炼的地方搜一搜?” 闻言,裴惊鸿面色微变,旋而换了一副冷漠面孔。 “我藏剑宫领地,岂能让外人轻易涉足,你要是想找麻烦就直说,正好我也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说罢,裴惊鸿体内真元迸发,招魂、摄魂双剑出鞘入手。 “你的风月双剑呢,怎么不亮出来?该不会是不在了吧。” 裴惊鸿眼中露出一抹嘲讽之色,想要借此激怒李纯阳,诱他出剑,后者却是依旧心静如初,镇定地看向苏擒龙。 “既然不肯让我进去搜查,那就换一种方式好了。” 话甫落,苏擒龙立即会意,遂而动身闪至裴惊鸿身旁,大手一挥,爆发出雄浑真气,震倒一片藏剑宫弟子后,单手扣住了裴惊鸿的脖颈,掌中真元如有山岳之势,压得他不得动弹! “放肆,何人敢伤我藏剑宫弟子,再不松手,当心本主剑不留情!” 与此同时,半空中传来一道震怒之声,众人抬眼望去,正是席远山踏剑而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东窗事发戾气生 天剑山上,藏剑宫外。 苏擒龙刚刚动手擒住裴惊鸿,席远山便是从不远处踏剑飞身而来,勒令他立马放人。 “来的真是巧啊。” 李纯阳不禁心底暗道一声,旋即,苏擒龙也松开了手掌,将裴惊鸿推到一旁,正了正神色。 “李少侠?” 席远山纵身落地之后,看到了李纯阳,脸上的怒色消减了不少,随即又看向苏擒龙,只见对方鬓发俱白,面有疤痕,活脱一个恶人形象,这让席远山不禁警惕了起来。 “这位是?” “鬼谷派苏擒龙,十几年前,我孤身来到昆仑,偶然向席宫主讨教过几招剑法。”苏擒龙面露淡笑,道。 闻言,席远山睁大了眼睛,细细端详他的面孔,果然是和记忆里的那位前辈有几分相似,但看苏擒龙如今这副模样,又断了一臂,这让席远山想起多年前的传闻:东海之滨,苏擒龙受仇家追杀,命危之际,有一位高僧救了他,带他云游秦境,下落不明。 “原来是苏大侠,多年未见,恕席某拙眼未能及时认出,不过,你为何要擒住我藏剑宫弟子?”席远山拱手表示歉意后,旋而好奇发问。 “纯阳,将事情全都告诉给席宫主吧,相信他为人正直,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答复。” 苏擒龙言罢,李纯阳便是将年前在连云山脉发生的事情,娓娓道出,当他说到李剑诗神魂消散,裴惊鸿、林牧之、楚子淳三人勾结合欢宗修士上山谋杀自己的时候,席远山不禁眉头紧皱,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裴惊鸿担心事情败露,立刻打断了李纯阳,狡辩道:“合欢宗的修士,靠着修炼淫乱术法来提升修为,在昆仑境内臭名昭著,我裴惊鸿从未与他们有过交集,李纯阳,你要想诬陷我,也得编个像样的借口!” “诬陷?” 李纯阳神色微冷,回答道:“你的左肩,有一处剑伤,时隔三个月,伤势已经痊愈,但疤痕应该还在,敢不敢脱下上衣,让席宫主瞧瞧?” “他肩上那道剑伤,是我们三人在切磋时,被我的剑划伤的。”林牧之急忙开口解围,楚子淳亦是点了点头。 “慢着。” 席远山一脸冷色,示意三名弟子噤声,然后他面向李纯阳,说道:“李少侠,九虹石之事,不可儿戏,临近年关前的一日夜里,他们三个的确是负伤而回,说是在野外切磋剑艺时受的伤,意欲谋杀你的人,真是他们么?” “不止是我,他们连小七也没放过,好在我们坠落悬崖后,被西域的商人所救,才能保住性命,宫主要是不信我,不妨去一趟燕子村,问问小七便知。” 李纯阳说完后,席远山双手紧握,声色俱厉地看着裴惊鸿三人,言道:“本主只问一次,谋杀李少侠的人,是不是你们三个?谁要是说谎,便依照藏剑宫律法处置,我将会亲自废其丹田、功体,顺便断去双手,让他永世不得握剑!” 眼见宫主动怒,林牧之和楚子淳扛不住了,接连下跪,点首默认了自己的罪行。 “裴惊鸿!”席宫主大吼一声,目中怒意更盛。 “没错,是我做的!” 裴惊鸿咬牙切齿,开口承认,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席远山没有过多废话,直接走到他身前,一巴掌甩在裴惊鸿的脸上,将他抽翻在地!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席远山气的面色微红,声音颤抖地问道。 “宫主不许我继续修炼煞气,我的实力已经大打折扣,所以,我需要九虹石,只有掌握了九彩神虹剑气,我的剑道才能突飞猛进!” 言罢,裴惊鸿站起身来,伸手拭去嘴角的血迹,眼里有着一抹恨意。 “我与诸位长老,苦心教你十年,你的剑术已经是昆仑年轻一辈儿里的第一,又何必行此龌龊之事!” “我要做的不是昆仑第一,是天下第一!” 裴惊鸿怒声大吼,这一刻,便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浑身颤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生来心性高傲,凡事都争强好胜,在剑道方面更是精益求精,不甘落于人后。 然而,八岐天岳的那一战,他败给了身为异乡人的李纯阳,这件事情,已然成为了他的梦魇,也滋生了他心中藏敛已久的戾气。 “你!” 席远山闻言,不禁握紧了拳头,心里有些后悔,当初为了培养裴惊鸿,他可谓是竭尽心力,但在这十年间,他疏忽了对裴惊鸿的心理教化。 “行事违伦、不择手段,那是邪派作风,自强不息、行侠仗义,才是正道!”席远山怒声斥责道。 “什么正道邪道,我只不过是想要精进剑术,在下一届玄黄盛武之前学有所成,成为新任剑魁,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除了宋乾元、君无期等人,昆仑还有个裴惊鸿!” 裴惊鸿言语愈发激动,李纯阳和苏擒龙互视一眼,均是轻声感叹。 “你不配,至少···至少现在这个模样的你,不配!”席远山厉声道。 “我不配?那他配吗?” 裴惊鸿愤然举剑,指向了李纯阳,道:“连云山脉那场死斗,他的清风、明月都被我亲手斩断,他输了,那么,九虹石当然该归我!” 听着裴惊鸿开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席远山提掌便朝着他打了过去,李纯阳急忙闪身过去,伸手阻拦。 “李少侠,让开,本主今日一定废了他,还你公道!”席远山明显是被气得不轻,当即拨开李纯阳的胳膊。 “席宫主,给他个机会吧!” 李纯阳说话间,剑眉微皱,看向裴惊鸿的眼神中,余有一丝怜悯。 “李纯阳,别在这里惺惺作态,想让宫主如何处置我,直言便是,我裴惊鸿一并受着!” 裴惊鸿说完后,李纯阳平静地开口道:“席宫主,让他再与我战一场吧,他要是胜了,九虹石可以归他,输了的话,还请宫主日后好好教导他,至少让他摒除一身戾气。” 此话一出,席远山、苏擒龙等人均是感到惊讶,这件事情,本来李纯阳占足了理,完全可以要求裴惊鸿现在交出九虹石,可他偏偏要求与裴惊鸿再战一场,如此一来,九虹石的归属,便有了悬念。 “纯阳,此事不可轻言。”苏擒龙眉头微皱,将李纯阳拉到一旁,提醒道。 “今日我要是就这样取走九虹石,恐怕他会心有不甘,就此一直堕落下去,将来成为南宫胤那样的人。” 李纯阳说罢,苏擒龙轻轻摇首,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白衣身影有些模糊,仿佛又见到了那位出身燕地的剑客。 “你与你父亲一样,有一副侠义心肠,但你还年轻,不必事事都为他人着想。” “事事为人着想,我还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就是想离开昆仑之前,和裴惊鸿堂堂正正地再战一场,别无它由。”李纯阳淡淡一笑,道。 第二百六十章 风月再会双魂剑 “裴惊鸿,你意如何?” 藏剑宫外,李纯阳和苏擒龙短谈过后,白衣剑侠转身,开口询问。 “你最得意的剑器已经碎了,而我修炼了三个月的九彩神虹,现在和我过招,你毫无胜算!”裴惊鸿冷声道。 “那如果就这样让你交出九虹石,你可甘心?” 李纯阳一声问语,令裴惊鸿收敛了脸上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后,握紧了摄魂、招魂双剑,点首道:“就依你,我若是输了,一定亲手将九虹石奉还!” 言罢,裴惊鸿怒气冲冲地走进了藏剑宫领地,席远山则是一边致歉,一边引领苏擒龙、李纯阳二人进入正门,来到弟子们练剑的大广场。 随着李纯阳和裴惊鸿登上比武台,席远山下令让弟子们都散去,给二人留出一片对决之地,与此同时,柳垂青、拜剑山庄庄主及诸位长老也闻信而来,周围楼阁之上,围满了观战的人。 比武台,李纯阳与裴惊鸿各立一端,众目睽睽下,李纯阳轻拍剑匣,竹叶青锋旋杀而出,赫然在握。 “纯阳,接着。” 苏擒龙大手一挥,游龙剑出鞘,飞向李纯阳,后者伸手接住的那一刹,立刻精神抖擞,双剑在手,这种久违的的感觉,令他无比心安。 “李纯阳,这一次,就堂堂正正地分个胜负吧!” 裴惊鸿目中流露杀意,手中招魂剑一横,顿时渲染一层雄浑真元,细细看去,剑锋上流转的真气色泽,隐约有九道极为黯淡的光彩。 “请。” 李纯阳手握双剑,点首示意,裴惊鸿顿时脚下生风,旋身起剑而来,眨眼间便是杀至李纯阳身前,后者立即提剑招架,只闻“铛”的一声,双剑相会,惊起无数微尘,裴惊鸿有心试探出李纯阳现在的本领如何,便连续斩出十余剑,每一次都用足了真元,荡开九彩涟漪,观战的弟子们无不是看得心惊肉跳。 然而,李纯阳固守三尺之地,白衣飘袂,神情镇定,竹叶青与游龙剑不断变化剑式,有条不紊将对方的攻击尽数接了下来。 “波回野渡·月照闲堤!” 趁着裴惊鸿的真元减弱,李纯阳施展纵横剑道,展开反击,双剑划出两道弧斩,逼退了他的凶猛攻势。 “九虹·招魂引!” 只见裴惊鸿翩然落地,右手抬起招魂剑,真元汇拢于黑色剑锋之上,化作一道凶残鬼影,随着他轻抖剑锋,鬼影顿时杀出,两只锐利的鬼爪,分别抓向李纯阳的心脏与面门! “这道鬼影的攻势,怎会如此平常?” 李纯阳不禁回想起八岐天岳那一战时,裴惊鸿使出此招,鬼影的双爪中藏蕴着巨大的吸力,令自己身体前倾,然而现在这一招,显得太过平常了。 眼见鬼影逼近,李纯阳觉察到了鬼影身后隐藏的森冷剑气,当即双剑斜交挡在身前,果不其然,两只鬼爪触碰到剑锋之时,当场被削掉,而后面紧随而来的剑气,席卷如狂风,震得双剑嗡鸣作响,而李纯阳受到气劲波及,身体也不由得后撤了几步。 “明月松间照,清风石上拂!” 李纯阳一个鹞子翻身,步伐后退之际,双剑连环斜扫,这才将前方剑气尽数荡消。 稳定身形后,李纯阳不禁言道:“真元敛势,招中藏招,你的剑法果真精进了不少。” “那你呢,用来用去,还是这几招剑法,三个月的时间,就没点儿长进?”裴惊鸿冷笑发问。 “就算是一招剑法,练到至精至纯的地步,也可以成为高手。” 李纯阳辩驳一句后,旋即挺身上前,缓缓低首,体内大量真元涌动,没入游龙剑之中,觉察到对方欲出杀招,裴惊鸿脸色凝重,同样只用了一支摄魂剑,聚拢真元的同时,九道光彩隐约浮现,增持剑势。 “清风扫六合!” 李纯阳暴喝一声,足下大地震颤,竹叶青锋顺势一扫,掀起阵阵剑气狂澜,殊不知,他在出招时,刻意留了三分真元,强烈的剑气顿时弥布整座广场,冲向了裴惊鸿,只见后者稳住下身,手腕轻抖,竟是倒持摄魂剑,擦着地面斩出九色剑光! “九虹·摄魂斩!” 刹那间,在众人的凝望下,两股雄浑剑势悍然相碰,彼此消磨,继而化成恢弘光柱拔地而起,震破千百砖石,余劲荡出数里,附近的楼阁、树木俱遭震撼! 待满地尘烟散去后,只见裴惊鸿尚有余力,五指轻推,摄魂剑挟裹着九彩真元暴射而出,李纯阳左手启用竹叶青锋,立即催转出刚才留余的三分真元,顺带也释放出浩然气,在身前化作一面真元墙壁。 叮! 摄魂剑威势赫赫,在耗尽真元的一刹那,崩毁了真元墙壁,李纯阳再次受到余波反震,身形退到了比武台的边缘。 裴惊鸿一击占得上风,附近观战的弟子们纷纷拍手叫好,前者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得意笑容,朝着李纯阳说道:“你的剑招威力确实不俗,但还差些火候,若是早些动用浩然气,也不至于现在这么狼狈。” “狼狈?” 李纯阳淡淡一笑,抬眼扫过周围残余的真气余波,问道:“你不觉得有危机感么?” 听着李纯阳莫名其妙的警告,裴惊鸿虽是满腹狐疑,但也不敢大意,立刻握紧了双剑。 就在这时,白衣剑侠双剑轻合,锵然一震,铺天盖地的真气与浩然气,重新归他掌控,化作无数翠色竹叶,朝着比武台迅速聚拢,恍若一座竹林幻境! 置身于幻境之中的裴惊鸿,也终于明白了李纯阳的意思,他环顾着周围,只见那些纷飞飘零的竹叶,像是一支支剑锋,藏蕴着凌厉杀势! “这···有些像是叶青锋老前辈的剑阵。” 战台下,席远山凝眉而望,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错,叶青锋将竹叶青赠予纯阳的时候,剑中尚余有几道剑气,他在楼兰的三个月里,利用那几道剑气,仿练了幽篁剑境!”苏擒龙平静地解释道。 “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耗费大量浩然气与真元,才将这座剑境完善,我称它为‘浩然幽篁剑境’,你裴惊鸿,是第一个亲身体会的人!” 幻境之中,李纯阳说罢,便缓缓举起竹叶青,霎时,无数翠色竹叶显露锋芒,齐齐指向裴惊鸿。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三千剑华潇竹影 “落叶千锋!” 幽篁剑境内,李纯阳单剑启锋,只见竹林间落叶纷纷,均是挟裹着凌厉剑气杀向裴惊鸿,感受着四面八方的杀意,后者不由得双剑招架,九彩剑气环绕周身,与一道道落叶相碰,此消彼磨之后,他的真元防御并未受损。 当最后几道落叶被九彩剑气抹消,裴惊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言道:“看来,你的新剑法也是平平无奇。” “只要能消耗你的真元,任何程度的攻击,都不算是徒劳。” 李纯阳镇定如初,继而弹指震剑,竹叶青犹如一道流光闪过,斜插在比武台正中央,与此同时,整座浩然幽篁发生震动,万叶飘零落地,迅速生长成一节节修竹。 “装神弄鬼!” 裴惊鸿不清楚李纯阳这样做的目的,但见到他手中仅剩一剑,便又趁机提剑攻了上去,二人你来我往,剑光刹刹,再次陷入鏖战。 十余招过后,裴惊鸿的攻势愈发狠厉,而李纯阳似是有意避战,只是使着《纵横剑道》的剑法,见招拆招,不断退身。 铛! 再一次交锋,李纯阳手中游龙剑抵住并行而来的双剑,身形微微颤抖,危机之际,只见他左手五指微握,斜插在竹叶青似是感应,引动幽篁之中的落叶,朝着裴惊鸿轰击而来。 叮!叮!叮! 青竹落叶,纷纷击打在裴惊鸿身后的真元防御之上,后者不以为意,只是自顾催转九彩剑气,增持双剑威力,巨大的压迫感令李纯阳不得不双手操剑。 短暂的僵持过后,李纯阳再也支撑不住,当场被剑气震飞十数步,面色微红,微微喘息,游龙剑也落在了地上,失去光泽。 “怎么,连剑都握不住了么?”裴惊鸿挽了个剑花,冷言道。 “呼,修炼了九彩神虹,的确是让你获益良多。”李纯阳呼出一口浊气,眼眸微眨。 眼见对方仍是仍是风淡云轻的模样,裴惊鸿不禁有些恼怒,紧握双剑,聚拢空中残余的真气,映现出两道九彩光华,准备再施极招,只见李纯阳单手轻抬,竹叶青铮鸣不止,浩然幽篁之中的修竹,犹如化成了一支支利剑,透露出来的雄浑剑势,震慑十方! “这一招,习自青竹剑君,你可瞧好了!” 李纯阳轻喝一声,竹叶青拔地而出,飞回掌中,整座浩然幽篁似受到狂风席卷,伴随着万叶飘零,三千修竹剧烈地摇晃起来。 “三千剑华潇竹影!” 刹那间,三千道修竹尽化剑锋,映照寒芒,挟裹排山倒海之势,杀向裴惊鸿! 一剑起招,如此威势,就连苏擒龙和席远山都是不禁心中暗叹,柳垂青等诸位长老见此一幕,亦是心生感慨,要论修为,他们是远胜于李纯阳,但要说剑道天赋,他们确确实实是比不过这个年轻人。 四面八方,竹剑来袭,裴惊鸿旋身起舞,不断运转真元泄于双剑之上,将一支支逼近自身的竹剑斩得支离破碎,眨眼之间,比武台上已经满目疮痍,遍地都是利剑划痕! “是时候了。” 眼见置身乱竹包围的黑衣剑客,已经出现力疲之态,李纯阳手中竹叶青向后轻挪,蓄积剑势,遂而掠身而出,直直刺向裴惊鸿! 乱竹之中,还在奋力劈斩竹剑护身的裴惊鸿,望见李纯阳持剑杀来,自知已是无处可避,他的眼睛里,瞬间浮起一抹猩红之色,一直藏敛于丹田中煞气的透体而出,震散周身竹影。 铛! 双剑交锋,竹叶青上的雄浑剑势,如狂风般击溃裴惊鸿的真元防御,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 踏! 只见裴惊鸿身前黑衣破碎,一连退到比武台边缘,及时用双剑拄地,这才得以停住倒退的步伐,这一刻,浩然幽篁剑境破碎,四周观战的人群,也都看到了裴惊鸿身上的煞气。 “怎会?” 席远山蓦然一惊,紧紧盯着比武台上的裴惊鸿,大声质问道:“惊鸿,为何你仍在修炼煞气?那种阴邪气息会要了你的命!” “一个月时间,我便利用煞气稳固了六品境界根基,此等气息与九彩神虹相结合,更是让我的修为与日俱增,换做是谁,都不会轻易舍弃的!” 裴惊鸿回应了一句后,回过头来,冷冷地盯着李纯阳,双目中透出的猩红之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一头许久未嗜血的猛兽,摄魂、招魂双剑,也在此刻发出凄厉鬼啸之声。 “李纯阳,这一战,你休想胜我!” 说罢,黑衣剑客仰天大吼,煞气与真气交织,在他的身体周围凝化出一片血幕,期间不断有血色人影凝现,个个手持长剑,气息森然,少顷便有了上百只! “这些人影,与兵魂法阵中的游魂颇为相像!” 李纯阳剑眉微皱,顺手将游龙剑也招回掌中,想来是这段时日里,裴惊鸿除了修炼九彩神虹,也没有疏忽对剑法的精研。 “你能用竹叶青开辟那座剑境,足以证明你的剑道天赋,而我,自然是不会输于你,这座‘血魂剑阵’由我苦心数十日而练成,你,将是第一个试其威力之人!” 说完后,裴惊鸿先是扬起招魂剑,百道血魂均是持剑朝着白衣剑侠扑杀过去,凄嚎之声传出数里,令无数观战的弟子感到头皮发麻。 李纯阳面对众多血魂的围攻,即时再起《侠客行》名招,劈、挑、斩、刺,将一道道血魂击溃,他明显的感觉到,这些血魂比起兵魂法阵中的游魂,战力要强了数倍,好似自己真的是在跟百名剑客过招。 而且那些能扰乱心神的凄嚎声,令他难以全神贯注,不得不运转出浩然气,平复心境。 “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裴惊鸿眼神一凛,左手探出摄魂剑,鲜血般的帷幕之中,又陆续涌出黑红煞气,幻化成新的血魂,杀向李纯阳,随着血魂数量的剧增,白衣剑侠出剑的动作,也愈发缓慢。 咻! 倏然,李纯阳体内真元流转而出,暂且抵住了八方来袭的血魂,他趁机展开剑意,左手竹叶青锋,渲染浩然之气,右手游龙剑上,骤现沛然佛气! 只见双剑合锋,两股不同的气场相互交织,开始积蓄磅礴剑势。 “春风卷雪,江月横天!” 极招即出,无尽剑气瞬间扫平整座比武台,百余道血魂接连破碎,化作煞气余波,消弭于天地! 第二百六十二章 四剑相决至终章 天剑峰,藏剑宫。 比武台上,李纯阳双剑扫清百余血魂后,旋身而动,提剑掠向裴惊鸿,后者见状,仍是固守方寸之地,轻举摄魂剑,周身帷幕之中,荡漾出血色涟漪。 “血雨飞剑!” 只闻一声清喝,帷幕中涌出浓浓煞气,化作一片血色骤雨,无数落雨剑气轰向持剑杀来的白衣剑侠。 相距二十步时,裴惊鸿眼见李纯阳以肉身之躯力抗血雨轰击,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以李纯阳的修为,要是强行接下这一阵血雨,必然耗损大量真元,而他,则可趁机将其击败! 叮!叮!叮! 血雨纷飞,落在白衣剑侠的身上,发出金铁交击般的清脆声响,裴惊鸿双剑齐举,硬撼李纯阳的剑招。 轰! 两股剑气激荡间,血雨飘散,只见李纯阳的攻势仍然凶猛无比,似乎那一阵血雨根本没有对他造成威胁,裴惊鸿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双剑斜交,真元倾泻,势要一招重创李纯阳! “月出东山上,风起秀林间!” 李纯阳猛然提劲,《侠客行》名招再现,左手竹叶青横生雄浑真气,强行拨开摄魂、招魂双剑,右手游龙剑朝前一刺,再一次击穿裴惊鸿身前的真元防御,略有锈迹的剑锋,没入他的胸膛半寸! 哧! 觉察到事态不对的黑衣剑客,立即抽身退后,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胸前流血的伤口。 “你怎会?” 裴惊鸿凝眉发问,李纯阳学着他之前的动作,随手挽了个剑花,淡言道:“怎么,感到很意外?” “哼,这点儿小伤,不过是在给我抓痒罢了!” 裴惊鸿冷哼一声,目中猩红之色愈发浓烈,只见他暂且丢下摄魂剑,伸手捂着伤口,待到血满手掌,他便伸手按住招魂剑的剑锷,一直将鲜血抹至剑尖。 刹那间,招魂剑上血光大盛,威力更上一层,裴惊鸿以双剑换单剑,剑招也发生改变,再战李纯阳时,剑剑飞血,愈显残暴。 铛! 数招交锋过后,李纯阳亦是感到手腕发麻,双剑嗡鸣,剑光有些黯然,显然是受到了对方剑气的压制,他立刻施展出踏雪无痕,身形暴退。 “他的血液,应该是与煞气相融了,不过,佛门圣气可以压制住邪煞之气,嗯,不妨一试!” 正当李纯阳思忖之时,裴惊鸿提剑再展攻势,他身后那片血色帷幕,也在此时收集天地真元,转化成新的煞气,源源不断地没入其身,为他助势,逼得李纯阳别无选择,只能被动防守。 哧! 一剑飘血,划开李纯阳的白衣袂角,年轻剑侠又施展出轻功,凭借身法,步步为退,一次次躲开剑锋的攻击。 “如此看来,李少侠又陷入劣势了。” 比武台下,席远山负手而立,心中暗道,他心里是希望李纯阳获胜的,九虹石固然弥足珍贵,但更难得的,是要让裴惊鸿知错回头,藏剑宫门下,可以没有剑道天才,但绝不能出一个为了提升实力而不择手段的恶徒! 不然的话,藏剑宫及将来昆仑山城的名誉,都会因他而受损。 “席宫主,他这般年轻,又有不俗天资,完全可以凭借勤奋修行,而循序渐进地提升武道境界,如今却贪一时之利,将煞气引入血肉之中,若是将来煞气入脑,走火入魔,恐怕会沦为行尸走肉,神医难救!” 苏擒龙望着台上的战斗,轻声言道。 “嗯,苏大侠言之有理,此战过后,席某一定会疏导其心,为他解开迷障,也自会劝他舍弃煞气,免得将来误入歧途,不可收拾。”席远山点首感叹一声。 “躲来躲去,算什么剑决?你若是再无手段,干脆自己退下比武台吧!” 裴惊鸿眼见李纯阳始终避战,不禁恼羞成怒,单手一招,引来摄魂剑,挟裹着整座血色帷幕,顿化结界,将李纯阳整个人罩入其中! 踏! 被血色结界困住的白衣剑侠,定住步伐,双剑交叉,抵住了裴惊鸿力劈直下的双剑,四剑相交,各自震撼,裴惊鸿双掌发力,压的李纯阳一时无法挣脱。 “你输了!” 裴惊鸿眼中划过一抹冷漠,遂而抽身暴退,只见血色结界逐渐破碎,化作无数血点杀向李纯阳,好似瓢泼大雨降落,将李纯阳瞬间掩埋! 轰! 血点爆碎,声如雷震,比武台上砖石飞荡,裴惊鸿拄着长剑,张口喘息,双眼满含期待地凝望着这一幕,待到爆炸过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提剑扫出剑风,震散满目血尘,想要看看身受重创的白衣剑侠,会是一副怎样的狼狈之相! 然而,随着血尘飘去,隐约透出几缕金芒,继而出现一道金色人影,持剑而立,恍如一尊镀金佛像! 望见李纯阳信步走出来,毫发无伤,裴惊鸿的脸上,竟是失去了几分血色,额头沁出些许汗迹。 “这是什么功法?”裴惊鸿定了定神,故作平静地问道。 “佛门秘术,金刚不坏。” 李纯阳启唇回答,止住了步伐,周身映现的沛然佛光,渐渐黯淡,最终隐于体内。 “儒门绝学、佛门秘术,该说你是屡屡因祸得福,还是受天垂青呢?”裴惊鸿发问之际,周身煞气升腾,摄魂、招魂双剑的剑势,渐趋于极限。 “天欲福人,必先以微祸儆之,有朝一日,你怀着一颗侠义剑心走出昆仑,见识到更宽广的天地,或许也会得到几桩不错的机缘。”李纯阳平静地说道。 “我不必行侠仗义,去见识天地,只需练剑至巅峰境界,等下一届玄黄盛武时,自然会让天下人都认得我的剑,什么机缘造化,都不如这两把剑更值得我费心!” 裴惊鸿反驳一句,眼中的羡慕之色消弭无踪,只见他双剑起势,体内煞气毫不保留地释放出来,冲天而起,形成一记惊世剑招! “一招,分定胜负!” 李纯阳闻言,轻轻点首,他也正有此意,缓缓合拢双手在身前结印,竹叶青、游龙剑横在左右,浩然气与金色佛气自丹田内席卷而出的同时,一柄由冰火真元淬炼的三尺剑锋,浮现在他的头顶之上! 第二百六十三章 归还虹石欲自尽 “九彩归魂剑开天!” 比武台上,裴惊鸿大喝一声,双剑并举,漫天煞气化作一柄指天巨剑,九道光彩若隐若现,缠绕其上,使其威力达到极限,伴着煞气肆虐,整座广场微微颤动,周围楼阁上观战的弟子们,均是释放出真元进行抵御,生怕受其波及。 就连林牧之、楚子淳这等剑法不俗的修士,都是忍不住发出惊叹。 “浩然一剑!” “莲华一剑!” 只见李纯阳饱提真元,亦是双剑起招,雄浑的浩然之气与圣洁佛气形成两柄巨剑,熠熠生辉,照亮这一方天地。 轰! 只见三剑相交,气势无匹,顿时震撼方圆数里,广场上一座座石柱在此刻倾塌,整个比武台都是难以承受其劲,绽现出裂痕。 在佛气的影响下,空中弥漫的黑红煞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令裴惊鸿剑势大减,已经渐入癫狂状态的黑衣剑者,目眦欲裂,强催真元维持剑形,哪怕是和对方拼个玉石俱焚,他也绝不甘就此落败! “冰火——琉璃剑!” 就在二人剑势僵持,难分高下之际,李纯阳头顶高悬于半空中的琉璃剑锋,陡然杀出,挟裹着磅礴真元,径直刺穿了血煞巨剑,旋即力斩而下! “不可能!” 裴惊鸿仰天暴吼,举着招魂、摄魂双剑,欲要挡下此击,然而,森寒而灼热的恐怖剑气,一路急下,摧枯拉朽般荡碎了整支血煞巨剑,狠狠地斩在两柄邪剑之上! 铛! 清脆剑鸣,声震八方,只见血煞巨剑发生爆炸,错乱横飞的剑气,轰塌一座座屋舍,强行接招的剑者,手中双剑陡然崩碎,自身剑势尽消于无! “赢了!” 苏擒龙望见这一幕场景,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暗暗惊叹于李纯阳掌控三剑起招的本领。 轰! 琉璃剑落斩至裴惊鸿头顶时,忽而停顿,凶悍的剑气震破了比武台,惊起百丈尘涛。 “惊鸿!” 席远山脸色骤变,出于对裴惊鸿的担心,急忙掠身上前,李纯阳见状,便立即收了冰火琉璃剑,游龙剑与竹叶青也各自卸力,半空中凝化的两道巨剑幻形,也在此刻发生瓦解。 “惊鸿、惊鸿!” 席远山声声呼唤,立在废墟上,伸手挥散一片烟尘,只见裴惊鸿头发散乱,衣服上沾染冰霜与火焰,狼狈地躺在一片碎石之间,嘴角溢出血迹,原本充满戾气的血色双瞳,也在此时变的空洞无神。 “输了···” 裴惊鸿虚弱地张开嘴唇,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任由残余火焰灼伤皮肤,冷冽冰霜冻结筋骨,好似命入膏肓的病人,已经一生无望。 待席远山拍去那些火焰、冰晶,将他搀扶起来时,裴惊鸿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凝望着仍如青松般挺立在比武台一角的白衣剑侠,魔怔地大笑起来。 大笑过后,便是一脸的落寞神情。 “三个月前,我断你风月双剑,没想到这一幕会在今日重演,发生在我的身上,李纯阳,你赢了,你···赢了!” 裴惊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说话间一直在隐敛自己的情绪,使自己的面容看起来平静一些。 “我从未想过与你分个高下,参加昆仑大会的目的,不过是想要与昆仑境内诸位剑中豪杰酣战一场,如此,日后回想起来,也不枉我这趟西行。”李纯阳淡然言语,顺手将游龙剑还给苏擒龙。 “练剑求精,日复一日,若不为了在比斗中分出胜负,在江湖上赢取权誉,那还有什么意义?你我这个年纪,总不能是为了当个清心寡欲的隐士高人吧?” “以前练剑,是因为听过太多江湖豪侠的故事,而生了侠心,现在,是为了家仇,不管怀着怎样的心思,或背负何种使命,都不应该自甘堕落,依借邪魔外道涉行前路,那样的路走到尽头,没有好结果,就连皇帝也不例外。” 李纯阳面色温和地看着裴惊鸿,后者不予回答,似是在揣摩他话中的道理。 旋即,李纯阳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奈,道:“你我本不该有这场剑斗。” “呵,你赢了,何必还与我再费口舌?我这便去取九虹石。” 说罢,裴惊鸿伸手拍了拍身上尘土,落寞地走下广场,去了他闭关修炼的密室。 “李少侠,此事我深感抱歉,还望你能原谅惊鸿。”席远山叹息一声,拱手代裴惊鸿向李纯阳致歉。 “席宫主言重了,像他这样的剑道良才,若走正途,将来必是一方正道栋梁。” 李纯阳回话之时,燕小七也奔回了藏剑宫,当他看到满目疮痍练剑广场,以及毫发无损的白衣剑侠,顿时明白了几分,心中暗叹错过了一场精彩剑决。 “苏前辈,纯阳是不是和裴惊鸿打了一场?”燕小七凑到苏擒龙身旁,问道。 “嗯,裴惊鸿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去取九虹石了。” 少顷,裴惊鸿手里握着九彩荧耀的古老玉石,一步步走进广场,站到了李纯阳面前。 “物归原主。” 裴惊鸿的脸色平静了很多,双手捧石,待李纯阳接过后,他又接着问道:“能给我看看那支竹叶青么?” 李纯阳没有多想,微微点首,将竹叶青递给了他,而立在一旁的苏擒龙则是心生警惕,悄然运转真元,以裴惊鸿的性格,接剑之后,真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练剑十年至今,我的想法从未改变,凡是能让我精进剑技的东西,无论是靠计谋智取,还是武力抢夺,哪怕自知一利百害,我都心甘情愿,你刚才说的那番话,的确有些道理,只不过太晚了···” 裴惊鸿平静地说着,用衣角细细擦拭着剑上灰尘,然后单手举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惊鸿,不可胡来!” 席远山意识到他要自尽,急忙上前,眼中满是惊慌,在场观望这一幕的所有人,也都大感震惊。 “今日舍弃煞气,会让我的剑道倒退一大截,其结果,便是被一个接一个的后者超越,将来对他们所达到的成就而望洋兴叹,我裴惊鸿,不能接受这样惨败的人生!” 言罢,裴惊鸿握紧竹叶青,合上了双眸。 第二百六十四章 离别昆仑入苗疆 广场之上,裴惊鸿正欲起剑自刎,李纯阳伸手去夺剑之时,苏擒龙已经闪到裴惊鸿身旁,单掌按住他的肩膀,掌中发力,使其整支胳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纯阳夺下竹叶青。 “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 苏擒龙言语相劝,缓缓松开手掌,失去了剑器的裴惊鸿,咬紧牙关,摇首不语。 “你的剑道天赋不俗,即便从头开始,只要苦练剑艺,将来也一定是前途无量,何必自刎?”李纯阳皱眉问道。 “今日一死,免得席宫主因此蒙羞,也算是给你个交待!”裴惊鸿双眼紧紧盯着李纯阳,咬牙回答道。 “我此番前来,只为取回九虹石,若是想谋你性命,刚才便不会剑下留情。” 李纯阳将竹叶青收回剑匣,认真地说道:“如今天山魔宫死灰复燃,说不定哪日又会祸乱天下,届时,我们这些年轻一辈的修士,都应该挺身而出,匡扶正道,你若今日求死,图个痛快,岂不是弃昆仑苍生于不顾,又如何对得起这座藏剑宫!” 听着白衣剑侠这番不计前嫌的言论,裴惊鸿心境受染,他的目光扫过席远山及在场众弟子,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眼中又露出一抹傲然之色。 “这条命,算是我欠你的,将来一定偿还!” 言罢,裴惊鸿毅然转身,离开了广场。 “纯阳少侠,多谢你好言相劝,让惊鸿心生悔悟,只是你说天山魔宫死灰复燃,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席远山拱手再次道谢后,发出疑问。 “掀起楼兰战祸的始作俑者当中,就有魔宫太师烛九幽、大护法司懔霜,谋害三藏禅师的人也极有可能是他们。”苏擒龙开口说道。 旋即,二人就此事展开一番短谈。 待二人谈论过后,李纯阳也恢复了体力,燕小七则是上前向席远山道别,言明要与李纯阳走一遭中原。 “既然如此,那你与纯阳少侠同去游历中原好了,等回了昆仑,若是有意再回藏剑宫,只管找本主便是,这里永远都有你一席之地。” 临别在即,李纯阳又想到了玉无瑕等人,不禁问道:“席宫主,白狐老前辈,可还在玉柱峰?” “年初之时,白狐老人便带着他的小徒儿和玉姑娘,离开玉柱峰,去了南境天姥山,话说那位玉姑娘对纯阳少侠可谓是情真意切啊,你消失的那几日,她走遍了昆仑十二峰,打听你的下落,当所有消息都称你已经离去,她才肯就此罢休。”席远山说道。 “真是让玉姐姐劳心了,等在南境见到她,一定要当面儿赔个不是。”李纯阳剑眉微皱,心中暗道。 “嗯,多谢宫主告知。” 言罢,三人就此向席远山告别,苏擒龙再施飞剑之术,带着李纯阳和燕小七掠下了天剑山。 山脚下,三人三骑,穿过熙熙攘攘的长街,来到了官道的岔路,一路向东,通往凉州;一路往南,通往苗疆。 “此番南下入蜀,需先过苗疆地界,估计一个月可达神工苍峦。”李纯阳打开羊皮卷绘制的地图,示与二人同看。 “神工苍峦?那是铸剑大师公孙冶的居所,你要重铸风月双剑吗?”燕小七不禁问道。 “两剑皆断,失去了积蕴十几年的剑气,只残余些许碎块,已经没有重铸的必要,只愿能寻得公孙大师,请他用这两把断剑,辅以自然之灵,锻造一柄新锋。”李纯阳轻轻摇首道。 “呵呵,入蜀何须用一个月时间,到了苗疆,从望霖城过江南下,快马加鞭,也就十五日左右。”苏擒龙伸手指着地图上的一座城池,淡笑道。 闻言,李纯阳启唇反驳道:“要想从最近的一条路渡过祖龙江,则必须穿过望霖城,可我现在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若是被人发现,恐有祸事。” “望霖城一带地广人稀,虽受朝廷管辖,但城内官员多数都是苗疆境内的人,若是真会遭到官兵追杀,去万毒圣地寻助便是了,我与那万毒位太岁有些交情,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的。”苏擒龙淡淡一笑,示意李纯阳安心。 “好,那就听师叔的,先去望霖城!” 三人商定之后,便沿着地图的道路南行,直往祖龙江上游的望霖城。 行出昆仑,即入苗疆,三人三骑纵马驰骋在荒野上,十日后,来到了一片群山矗立的荒凉之地。 “再走三十里,便是望霖城,在这里已经能看到祖龙江了。” 夕阳西下,高山之顶,苏擒龙凝望南方最近的一座城池,不禁有些感慨,祖龙江南,他已经许久未涉足了。 “神工苍峦距巴山不远,也不知蒹葭、庄姐姐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李纯阳远瞩祖龙江,目中含忧,忆起了李蒹葭和庄梦蝶,愿想她们都安然无恙。 “纯阳,何必担忧?蒹葭妹妹在道观学艺,当受道门势力的庇护,总比你这颠沛流离的生活要好许多。”燕小七笑道。 “嗯,神工苍峦距巴山不远,抽空要去看看她们,这样想来,此番南下,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呵呵,巴山是一定要去的,至少得让她们知道你还活着,免得她们心里担忧,放心吧,这一路有师叔护送,不会让你陷入危境的。” 苏擒龙淡笑开口,抚慰剑侠心中不安。 旋即,三人下山,就近在一处村镇寻了客栈住下歇息,准备明日启程,穿过望霖城,直渡祖龙江! 翌日,天朗气清,李纯阳最先醒来,当他走出房间后,却觉整座客栈内悄寂无声,不由得心生警惕,上下转了一圈,不见人影,便去了后院,殊不料,院儿里的马匹都已经不在了。 情急之下,李纯阳赶忙上楼,带着燕小七闯进苏擒龙的房间,却见对方盘膝坐在榻上,阖目养神。 “师叔,客栈里面没有人了,咱们的马匹也都被盗了!”李纯阳急忙说道。 闻言,苏擒龙缓缓睁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昨夜三更,有一些身法不俗的官兵进来了,赶走了所有客人。” 说完后,苏擒龙抬眼望向窗外,李纯阳出于好奇,轻轻推开半扇窗户,只见街上凄清,有几十名银甲白袍的兵士围住了客栈,持枪鹄立,威势赫赫,为首那人举着一支“戚”字大旗,不断探望客栈内的情况。 “朝廷的人!”李纯阳剑眉微皱,不禁看向苏擒龙。 “放心,应该不是冲你来的。”苏擒龙面不改色,缓缓起身。 第二百六十五章 苏擒龙会戚渊渟 “他们身着银甲白袍,旗子上面写着‘戚’字,应该是骠骑将军戚渊渟的亲卫。”李纯阳说道。 “无妨,他们若是有杀心,早在夜里动手了,戚渊渟也必定会亲身而至,而今这些兵士在街上,从深夜守到现在,或许是有求于我们。” 苏擒龙思忖片刻,伸手打开了窗户,望向为首那名骑马的偏将。 “敢问阁下可是鬼谷派苏擒龙,苏大侠?”偏将见到苏擒龙之后,急忙戴正头盔,抱拳行礼问道。 “正是。”苏擒龙微微颔首,道。 “在下戚云雷,我等皆是骠骑将军戚渊渟的部下,将军听闻您从昆仑而来,一路南下至此,特意派我等前来,请苏大侠入望霖城做客,见面一叙。” 听着戚云雷的诚挚话语,苏擒龙心中有些惊讶,他与戚渊渟从未有过交集,今日对方相请叙话,究竟是朝廷阴谋,还是真有要事商议,他一时还无法分辨。 “师叔,切不可答应,他都知道你是从昆仑回来的,想必这一路走来,早有人跟踪我们,恐怕戚渊渟是想谋你性命!”李纯阳皱眉劝说道。 思量片刻后,苏擒龙清声道:“我若是不答应,则需另改行途,绕过望霖城一带再渡江,但他执意要见我的话,必然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 “苏大侠,朝廷的人不可信!” 燕小七也轻轻摇头,开口说道。 三人谈话间,在楼下等待许久的戚云雷,似是猜到了苏擒龙的顾虑,启唇道:“戚将军说了,他以佛门修士的名义起誓,此番入城,绝不会让苏大侠受到半点儿伤害,若违誓言,以死相偿!” “以佛门的名义···” 苏擒龙回想起和三藏禅师相处的日子里,他曾与自己聊过一段往事,那是函谷关之战过后,三藏禅师在横尸遍野的山谷外,点化了戚渊渟,自那之后,戚渊渟便不愿再为秦国效力,向岱宗皇帝连呈九道奏折,言明要辞官归隐,却是被秦岱宗一一否决了。 而自从新皇秦牧登基后,提拔了一批年轻官员,其中就包括戚渊渟之子戚潇然,因此,戚将军也被迫困于朝廷樊笼,不得再有辞官卸甲之意。 “看在禅师的面子上,不妨与他一见。” 苏擒龙下定心思,带着李纯阳和燕小七,走出了客栈。 “戚将军官居一品要职,为何不在仙阳,而在望霖?”苏擒龙望向偏将,问道。 “将军之事,在下不便多言,苏大侠若有兴趣,我们这便启程去望霖城,您可亲自一问。” “好,那就走吧。” 苏擒龙说罢,戚云雷便命人前来三人马匹,待到李纯阳、燕小七各自上马,戚云雷不禁在马上伸手阻拦,面含歉意地说道:“想必这位身穿白衣的就是李纯阳少侠了。” “是。”李纯阳点点头,不知其意。 “听说先前在落日岭一带,李少侠和赵瑭大人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他是当朝太宦的义子,而望霖城内有不少太宦的人,为免招来祸事,还请李少侠暂居此处。” 戚云雷一番言语,令苏擒龙有些警觉,一旦失去了他的庇护,独留李纯阳和燕小七在此,若是二人发生意外,他很难及时赶回。 “云雷将军,这该不会是戚将军的调虎离山之计吧?”苏擒龙平静发问,单手松开缰绳,随时准备拔剑。 “苏大侠不要误会,在下所言,句句属实,以李少侠的身份,若进了望霖城,必有人会前往仙阳报信。”戚云雷摇首道。 苏擒龙似是还有些不放心,当即将游龙剑卸下,丢给了李纯阳。 “若遇危险,便引动剑气,五十里内,我都可以感知。” 苏擒龙使出传音之术,交待了几句后,见白衣剑侠轻轻点首,他这才跟着戚云雷离开了小镇。 目送着一众兵士远去后,李纯阳和燕小七出于警惕,便驭马上街,行出四、五里,换了一家客栈住下。 少顷,苏擒龙等人纵马南驰,来到了望霖城,一切看起来都是平静如常。 在戚云雷的引领下,苏擒龙来到了城南一角,比起街上的繁华喧嚣,这一方天地,显得格外清寂。 破旧不堪的客栈门前,只见一名衣着打扮普通寻常的中年男子,在石阶上倚柱而坐,正目光慵懒地欣赏着不远处的池柳景色。 此人,正是秦国骠骑将军,戚渊渟! “禀将军,苏大侠已到。” 戚云雷率先下马,来到那名男子身前,弯下身躯,拱手行礼道。 “哦,来了。” 戚渊渟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旋即站起身来,拍拍身后衣尘,朝着苏擒龙走了过去。 “苏大侠?” 看清苏擒龙的面容后,戚渊渟不禁有些惊讶,他久闻苏擒龙与三藏禅师偕行西域,救苦扬善,但今日一见,未能从这位花甲老人身上感受到半点儿佛门僧人的气度。 “戚将军衣容打扮,当真是别具一格,在下游历天下州城无数,还从未见过哪个官员如将军一般。” “呵呵,衣不从新,遮身即可,概不脱俗,方如众生。” 戚渊渟淡笑着回应一句后,伸手请苏擒龙下马,共同进入客栈,众白袍兵士就此散去,只留戚云雷一人守在外头。 阳光穿过轩窗,照得客房更明亮一些,苏擒龙坐在桌前歇息片刻后,戚渊渟将泡好的热茶端了上来,为他斟了半盏。 眼见对方没有表明今日会见自己的意图,苏擒龙五指轻轻摩挲着茶盏,率先开了话端。 “堂堂一品官员,何必委身于这种地方?” “从锦衣玉食到粗茶淡饭,已经慢慢习惯这种生活了。”戚渊渟将茶水一饮而尽,回答道。 “他日秦国若遭逢战祸,将军以这般淡泊之心,如何率兵御敌?” 苏擒龙的问话,令中年男子放下茶盏的手掌一顿,旋而平静地说道:“海晏河清,安享太平之乐,未思战祸。” 说罢,戚渊渟的脸上露出一抹愁容,看向苏擒龙。 “禅师遗身,可是安葬在了西域楼兰?” “已经被一位菩萨带回了凉州,葬于他曾讲颂佛法的菩提树下。” “如此便好,改日当去凉州,祭拜他老人家。” 戚渊渟不免喟叹一声,他与三藏禅师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在函谷关外那几日言谈,令他刻骨铭心,受益终身,今昔世上再无禅师,可谓人间一憾。 第二百六十六章 祖龙江畔斩蛟龙 “戚将军,此番大费周章与老夫相见,可是有要事相商?”方桌前,苏擒龙一边饮茶一边问道。 “嗯,戚某想向苏大侠讨问曾经斩龙一事。” 戚渊渟点点头,开口道:“听闻二十年前,天下初定,祖龙江大潮期间,有数条蛟龙趁时而出,兴风作浪,沿江一带几十座城郡接连受灾,无数百姓伤亡,那时,苏大侠为护百姓,独自在江畔守了三日,最终斩杀一蛟龙,从此祖龙江两岸归于太平,至今再无蛟龙祸世。” 听着戚渊渟的话语,苏擒龙顿时回忆涌上心头,他本名为苏擒,那次斩蛟之事过后,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自此他便改了名字,苏擒龙。 老剑客一时猜不到对方的意图,缓缓放下茶盏,平静地问道:“确有此事,怎么,莫非如今又有蛟龙出江,祸乱人世?” “非也,皇帝陛下龙体有恙,需要蛟龙体内的龙珠作为药引,特下诏遣我来祖龙江一带驻守,务必在三个月内找到蛟龙巢穴,杀龙取珠,回皇宫复命。”戚渊渟坦然说道。 旋即,戚渊渟看向苏擒龙,抱拳道:“还望苏大侠能不吝赐教,细说当年斩龙之事。” “欲斩蛟龙,需先寻其穴,当初老夫用了半个月之久,沿江搜寻,最终在祖龙江中游的一处江底,看到了些许紫光,那便是蛟龙的巢穴,当时,五条蛟龙满身鳞甲呈现紫华,坚硬无比,我在水中斗不过它们,只好且战且退,将它们引至江畔,才得以拼力斩杀其一。” 讲起往事,苏擒龙不禁有些感慨,坦白的说,那些紫色蛟龙在水中的本领,足以媲美天人境修士,若非自己及时上岸,恐怕就要葬身江底了! “如此说来,蛟龙之巢在祖龙江中游一带,那距离望霖城并不是很远。” 戚渊渟伸手摩挲下巴,思量片刻,启唇再问:“敢问苏大侠,蛟龙的身上可有破绽?” “蛟龙的弱点,应该只有喉咙和眼睛,以戚将军的本领,要想斩龙,并非难事,不过···依老夫推测,蛟龙巢穴恐怕已经不在祖龙江了。” 苏擒龙说罢,戚渊渟目中有些惊讶之色,不解其意。 “我记得那日斩龙过后,其余四条受伤的蛟龙,并未直接回归江底巢穴,而是沿江东游,或许是逃去了东海。”苏擒龙开口解释道。 闻言,戚渊渟皱了皱眉头,倘若蛟龙真的逃出了祖龙江,那可就麻烦了,茫茫东海,远望无边,要想找到蛟龙,消耗的物力、人力、时间,肯定是难以估量。 “戚将军,皇帝可是染了什么恶疾,为何非要以龙珠为药引?”苏擒龙旁敲侧击地问道。 “皇帝陛下的病症,实属罕见,他的面容经常会出现憔悴之状,颓唐无神,身体也忽冷忽热,冷时,六月炎夏而口吐寒息,热时,数九寒冬而血烫如沸,宫中御医,都是对此束手无策。” “无药可治?”苏擒龙不禁好奇发问。 戚渊渟压低了声音,道:“听几位御医口传,皇上的身体没有脉象,根本没办法对症下药,只能是开几个延年益寿的方子,前几年,道虚派陌狼烟被召入宫中,炼了不计其数的丹药,也仅仅是能暂缓皇上的病情,至今无法根治。” “他的身体···全是死脉?这倒是闻所未闻。” 苏擒龙亦是暗感疑惑,按理来讲,只有死人才会脉象全消,可秦牧正值壮年,仍活于人世,如此沉疴痼疾,怕是连医仙易秋年都无能为力! 与此同时,望霖城以北三十里外,石庙村。 荒僻的小村庄里,李纯阳和燕小七暂居于村外的客栈中,各自无趣,等着苏擒龙的到来。 “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以为中原遍地繁华,没想到还有跟燕子村差不多的地方,不对,还不如燕子村!”燕小七倚着窗户,瞧望土道上凄凄清清的景象,不禁撇了撇嘴。 “这里是苗疆,不过就算是中原,也有穷乡僻壤之地,等南下事情办妥,带你去长安看看,那里可比楼兰王城更繁华!” 李纯阳坐在凳子上,开口安慰同伴,随手拿起一块软布,开始擦拭机关剑匣,眼下诸事加身,他也不想在这里久留,但戚渊渟派人找上师叔,或有要事相商,他们只能在这里静观其变。 “哎,闲来无事,我下去要两壶酒。” 燕小七伸了个懒腰,自觉无聊至极,便拿着钱袋走出了屋子。 踏!踏! 然而,燕小七前脚刚出门,李纯阳便听到屋顶传来阵阵脚步声,出于警觉,他急忙站起身来,释放出一股真气,探知屋顶情况。 “有修士!” 李纯阳蓦然一惊,背起机关剑匣,手里紧握游龙剑,走向窗边,一旦确认是朝廷派人来刺杀他们,他当会毫不犹豫引发剑气! 这时,客栈屋顶之上,四名修士到处瞧望一番,眼见街上无人,他们这才匆忙飞身跃下,走进了客栈,李纯阳从窗边看见这一幕后,也赶紧提剑下楼,担心燕小七会遭遇不测。 客栈里,燕小七买下两壶好酒,正伸手从钱袋里掏银子付账,乍见四名恶徒持刀而入,他立刻向后闪去,因为没有带剑在身,便按住了一把椅子。 “快把财物都交出来!” 其中一名恶徒将长刀架在掌柜的脖子上,狠声说道,其余几个伙计见状,赶忙讨饶。 “还有你,交出财物,可免一死!” 为首那人看向燕小七,开口威胁,眼神极为凶恶,然而后者根本不吃这一套,瞧得那四人均是草寇打扮,燕小七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笑容。 “呵呵,什么太平盛世,连匪盗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家劫舍了!” “宰了他!” 一声令下,顿有两名贼人举刀斩来,燕小七毫不犹豫地投掷出木椅,一个翻身又将桌子踢飞,霎时,桌椅崩碎,直接将那二人轰倒在地。 “小七,接剑!” 李纯阳站在楼梯口,将燕小七的佩剑丢了过去,后者接住后,长剑出鞘在握,逼得那名匪首不得不亲自出马,提刀来杀。 然而,他只有三品修为,运转真元的全力一击,被燕小七提剑轻松挡下,后者旋身一斩,剑锋便抵在了匪首的脖颈间! 其余三名贼寇想要救人,齐齐攻来,李纯阳起剑震出一道剑气,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那名匪首立刻换了一副惊恐的嘴脸,赶紧丢了长刀。 “看来不是官府的人。” 李纯阳见他这副模样,便打消了心中疑虑,自顾走到匪首面前,准备问个究竟。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八卦玄衣毒蛇寨 苗疆,石庙村。 客栈之中,燕小七提剑架在山贼的脖颈上,问道:“观你衣饰,像是凉州一带的草寇打扮,说说身份吧。” “在下是凉州毒蛇寨的人,去年朝廷派兵清剿三十三宝寨,我等不敌,迫不得已跟寨主逃来此地避难,投靠了一位出身万毒圣地的毒师,还请两位少侠手下留情啊!” 闻言,李纯阳不禁又问道:“万毒圣地也算是正道势力,你们在苗疆境内抢劫作恶,岂不是败坏圣地名声?” 听到这一番言语,那名山贼眼中露有怯意,回答道:“是那位毒师命令我们在各村镇中抢夺财宝,我等若是不从,他便会要了我们的性命。” “简直愚蠢,你们若真有心改邪归正,弃了刀剑,离开便是,何必受制于人?再说了,万毒圣地的毒师,怎会驱使你们做伤天害理之事?”燕小七只当对方胡言,怒声质问道。 “少侠息怒,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那位毒师给我们五十余人都下了蛊,解药在他的手里,我等谁敢违背他意,结果就是受毒蛊噬心而亡!” 说到这里,那名山贼身体颤抖,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唾沫。 “这···” 燕小七一时哑然,回首看向李纯阳,后者思量片刻后,亦觉此事蹊跷,便开口问道:“那名毒师唤作何名?怎会如此歹毒?” “小人不知其名,只是听寨主说,他是五毒门门主蛇蝎娘子麾下的一名长老,因为一场变故,离开了五毒门,现在行踪不定。” 闻言,李纯阳和燕小七互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后者就此收了长剑。 “回去吧,告诫你们的人,勿要再作恶!” 李纯阳说罢,那名山贼连连叩首道谢,旋即起身,匆忙离开了客栈。 “怎么着,跟上去瞧瞧?”燕小七笑问道。 “当然,这些贼寇受蛊毒所制,说不准附近村庄还会有多少百姓遭殃,等找到他们的栖身之地后就报官,为民除害,也免得惹祸上身。” 李纯阳说完后,收剑入匣,两名年轻侠客就此走出客栈,飞檐走壁,沿屋墙而行,悄悄跟上了那名山贼。 少顷,行出三、四里地后,山贼来到了一处村子,只见屋舍破败,街道积尘,看起来荒废已久,而村子外面有几个平民衣着的人,个个腰挎长刀,明显是贼寇所扮。 “估计这就是那些贼人的老巢了,要不要直接冲进去?”燕小七站在老槐树后面,问道。 “尚不知里面有多少人,不可莽然进入,在凉州的时候,听说那名毒蛇寨的首领是七品修士,而且生性狡诈,被他发现的话,免不了一场恶战,那边儿有一片断墙,先翻上去看看。” 李纯阳示意好友收剑,旋即,二人各施轻功,避开那几名贼寇,翻过一片残屋断墙,进了村子。 正如二人所料,这里已经成了贼窝,各处街角巷口,都有山贼看守。 就在李纯阳和燕小七打算出去报官时,幽暗的巷子里,忽然激荡出一阵真元波动,当即镇杀了一名山贼,其动静如此之大,立刻引来了十几个山贼。 踏! 只见一名长发凌乱,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从巷口中逃到了长街上,他的左手捂着鲜血淋漓的右臂,步步踉跄,可见是遭受了一阵虐打。 随着前前后后的山贼们持刀杀来,那名青年咬紧牙关,停住脚步,腰马合一,瞬间抬腿将最前方的山贼一脚踢飞,强悍的力道径直崩碎了他的筋骨,使其当场毙命! 但此举动,并未能吓住这些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恶寇,众人一哄而上,散发青年大吼一声,饱提真元,只用一只左手,五指成掌,朝前方打出一道藏有卦象波纹的掌印,惊起三千飞尘,震翻数人。 紧接着,他拖着疲惫的重伤之躯,固守方圆之地,或抬腿、或出掌,每一招都有着强悍的力道,一时之间,十余名山贼根本近不了身! “这般凶悍的掌法,出自何门何派?”燕小七趴在屋顶上,颇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问道。 “我对掌法没有什么研究,不过看他每一招打出的真元波动,都有八卦卦象的痕迹,这与璇玑城的东篱大师所练的八卦气功,颇为相似。” 李纯阳言语间,已是取出地狱刀,随时准备救人,刚好也可借这些贼寇之命,试试此刀之威! 激斗未消,又有十几个山贼从各处赶来,加入战局,众贼寇齐齐挥刀,刀光森寒,势要取青年性命,后者自知无路可退,便强提残余真气,上衣崩毁间,露出半身伤痕累累的精壮肌肉,一缕缕真气游离身躯,渐渐化成八道卦象,震碎足下大地! “八卦玄衣!” 一声暴喝,青年浑身青筋暴起,岿然不动,一支支长刀劈砍而下,却是在触碰到卦象波纹之时,尽数被反弹出去! “这是···东篱大师的气功术!” 李纯阳目露惊讶之色,多年前,齐地璇玑城太守东篱大师,曾往剑庐拜访唐扶摇,李纯阳亲眼见过他演练气功,发招时少引真元、多出体力,以肉身之躯为杀器,可攻可守,是为《八卦奇功》! 而处于山贼包围之中的这个青年,他使出的《八卦玄衣》,与《八卦奇功》如出一辙,似是根据后者演化而成的体术。 乱刀砍杀,招招凶狠,青年周身环绕的八卦印记迅速黯淡,已经是难以维持此术运转。 李纯阳见状,毫不犹豫的提刀掠出,双手紧握刀柄,刀锷处的獠牙鬼面吸收了部分真元后,目露凶光,令地狱刀威势倍增! 唰! 一刀横斩而过,残暴的刀气登时掀开地表,将十几个山贼轰飞,或死或伤,那青年也赶忙趁乱闪身后退,得以幸免。 “你···你是什么人?”一名山贼灰头土脸地举刀指着李纯阳,有些心悸地问道。 “无可奉告。” 李纯阳说罢,单手拄刀立地,那些山贼们惊魂未定,却见后方出现一名黑衣剑侠,众人甚至还未转过身去,便是尽数被燕小七的剑气杀翻在地! “咳咳,多谢少侠仗义相救!” 青年男子道了声谢,便是再也支撑不住疲惫的身体,直接倒在李纯阳身旁,陷入了昏睡。 “哎哎哎,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李纯阳不禁苦笑一声,搀扶着那名青年去墙角处歇息。 与此同时,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正朝着街上疾奔而来,只见那人背负长剑,目如蛇睛,齿白舌红,两只袖子里藏有数条黑色小蛇,正是毒蛇寨首领,商鳞! 第二百六十八章 蓝衣公子凌波剑 “小七,当心!” 长街上,李纯阳望见飞奔而来的商鳞,立刻提醒好友留意。 踏! 只见商鳞纵身一跃,提掌而下,燕小七单手持剑,却是不敌对方凶悍掌势,顿时身形受挫,向后连退数步,旋而饱提真元,骤起剑招。 “微风燕子斜!” 一剑斜扫,迅疾凌厉,商鳞眼见冰冷剑光斩来,掌中气劲雄发,立即破之,随即背后长剑出鞘,赫然在握,向燕小七杀来。 铛! 双剑交锋,荡扫万尘,燕小七顿感手臂酥麻,身形连连倒退,好在李纯阳及时来到,伸手抵住了他的后背,方才止住步伐。 “七品境界,想必就是毒蛇寨寨主商鳞了,不可小觑!”燕小七眉头微皱,低声道。 “你们是什么人?”商鳞横眉厉目,开口质问。 “我们是他的朋友,还请商寨主高抬贵手,免有刀剑之灾。” 李纯阳提着地狱刀,平静地回答道。 闻言,商鳞扫了一眼昏倒在墙角的青年,又环顾四周,除了几十个山贼,不见其余帮手,他的眼里顿时露出一抹阴沉之色。 “就你们两个么?”商鳞试探性地问道。 听得对方这般问话,李纯阳也不愿多惹是非,思度片刻,答道:“当然不止,目下有不少官兵正朝此地赶来,寨主若想保命,可迁往他处避难。” 一听到有官兵,商鳞面色微变,犹豫不决,然而,一名山贼说道:“寨主,他们是从那片断墙翻过来的,村口的兄弟们都没有看到官兵!” 谎言被揭穿,李纯阳仍是镇定如初,商鳞不禁咧嘴冷笑道:“年纪轻轻,撒谎的本事还差些,倘若你真叫了官兵,岂能二人贸然来此救人?看来今日运气不错,擒住你们两个,送给毒师,说不准他会取出我体内的蛊虫!” 说罢,商鳞手中长剑一横,迸发出雄厚真元,只见那支弯曲的墨色剑锋,形如游蛇,挟裹着森森剑气,朝李纯阳和燕小七杀去。 李纯阳上前一步,决意会一会此人,地狱刀倒旋,体内真元倾泻而出,使得刀劲愈发刚猛,震碎了剑气,旋即转守为攻,刀锋擦着地面,斜斩而上! 唰! 刀光森然,摄人心魄,商鳞自恃有七品修为,并不畏战,提剑招架住地狱刀之际,袖中飞出一条躯体小巧的黑色毒蛇,朝着李纯阳的肩头咬了过去。 哧! 眼见小蛇咬破李纯阳的衣服,商鳞脸上露出喜色,不断催运真元,增持剑势,静等李纯阳肩头伤口毒发,再趁其虚弱将他打伤! 然而事态并不如商鳞料想的那般,短暂僵持间,李纯阳任由黑色小蛇咬住肩头,自身气势不减反增,抬手起掌,五指间缠绕着金色佛光,狠狠地印在商鳞的胸膛之上! 踏!踏! 突如其来的一掌,令商鳞猝不及防,身形连退数步后,目露震惊。 商鳞的剑法平平无奇,但在以往的战斗中,凭着袖中饲养的毒蛇,常能一击必中,致使对手身中剧毒,实力大大削减,可面前这个年轻剑客,竟似是百毒不侵! “凉州人传,毒蛇寨寨主阴险狡诈,今日一战,果然如此。” 李纯阳淡淡一笑,伸手将那只紧紧咬住肩头的小蛇扯下,一刀杀死,旋而整个身躯映现出微弱的金色光芒。 “你这是···金刚不坏之身?”商鳞顿时震惊道。 “若是想破我此身佛光防护,这些雕虫小技可不够看。” 李纯阳说完,惹得商鳞勃然大怒,只见他长袖轻扬,飞出几条毒蛇来迷惑白衣剑侠的视线,自身双手提剑,剑势亦如巨蟒翻动,卷起黄尘。 “灵蛇卷风涛!” 剑招瞬出,巨蟒卷地,李纯阳斩杀数条毒蛇后,自己的视线也被黄尘遮掩,他凭着自己的感知,听声辨位,即刻使出《破城刀法》,手起刀落,抵住了索命的一剑! 轰! 刀剑相会,气发数里,街上两侧的残墙断壁均是为之震毁,李纯阳自知体内真元不足以抗衡敌人,立刻提转浩然气,渲染在地狱刀之上。 殊不料,感受到浩然气的魔刀,竟是发生排斥,嗡鸣如鬼啸,刀势萎靡下来,正恰商鳞举剑再度杀来,李纯阳来不及思考,提刀一扫,地狱刀瞬间脱手,落在地上。 “纯阳!” 燕小七眼见李纯阳失势,他便赶忙持剑来助战,几招交锋,强行逼退商鳞,这才解了围。 “没想到,浩然气竟然与地狱刀不能相容!” 李纯阳剑眉微皱,伸手轻拍剑匣,竹叶青飞入手中,两名年轻人各自操剑,准备联手应敌。 “不好了,不好了!” 这时,一名村民打扮的山贼,手忙脚乱地跑了过来,大声道:“寨主,有···有官兵来了!” “真的有官兵?” 李纯阳和燕小七相视一眼,各自窃喜,他们两个退到那名昏迷青年的身前,准备就此离开,而商鳞也有些慌神,赶忙叫回所有山贼,牵来马匹,准备逃跑。 “恶贼休走!” 大喝之声,震如雷霆,商鳞顿住脚步,回首一望,只见残破屋舍上,一名器宇不凡的蓝衣公子,昂首抱胸挺立,锦袍加身,腰挎长剑,颇具英姿。 踏! 蓝衣公子纵身落在众山贼面前,俊逸的面容上,带着冷嘲之色,道:“若没有猜错,你是毒蛇寨寨主,商鳞。” “公子认错人了,我是附近护卫庄的人,绝非草寇。”商鳞一边露出笑脸,一边向后退去。 “呵呵,各路官兵于凉州剿匪,荡平三十三宝寨,多数贼人都逃去了祁连山,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来苗疆作恶,让你的人把兵器都扔了,随我去见官,或许可轻减罪责。”蓝衣公子平静地说道。 “哼,我等去了官府,恐怕难脱死罪,若你还要执意拦路,休怪我灵蛇剑无情!”商鳞摆出一副凶恶表情,举剑威胁道。 然而,那名蓝衣公子不为所动,只是发出嘲讽的笑声,他的手掌缓缓按住腰间剑柄,回首看向李纯阳等人,问道:“你们该不会与他是一路人吧?” “我们是路经此地的游侠,见到这位兄台被山贼围杀,特意出手解围,非是恶人。”李纯阳平静地解释道。 “哦,二位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称得上是侠客,幸会了。” 蓝衣公子微微颔首,随即拔剑出鞘,冷冽剑光如清水泛波,瞬间扫开遍地飞尘,于天地间荡漾涟漪。 “那是···水镜先生的凌波剑!” 李纯阳看清蓝衣公子手中的剑,蓦然一惊,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第二百六十九章 江蛟炼龙保江山 苗疆,望霖城。 城南的破败客栈里,两位同受三藏禅师点化,而又未真正遁入空门的天人境界高手,对坐聊闲。 “皇帝一身死脉,想必召陌狼烟入宫,许其高官厚禄,也是为了让他炼丹救命吧?”苏擒龙问道。 “不尽此然。” 戚渊渟摆了摆手,道:“当初岱宗皇帝遇害,琴客徐渐离乃是儒门中人,这件事让秦牧陛下对儒门势力深痛欲绝,而三教之中,以道门势力底蕴最为雄厚,弟子遍天下,他们精于各种道术、阵法,这些本领能在战场上发挥出巨大优势,所以,秦牧皇帝才会奉行‘罢黜百家,独尊道术’之策,可惜事与愿违,至今为止,道玄、道真两脉,仍无一位真人肯入朝为官。” “嗯,老夫还有一事不明,望戚将军能解惑。”苏擒龙思量起在楼兰王城时,蓟北邙和自己说过的事情,不禁想从戚渊渟这里问一些细情。 “苏大侠直言无妨。” “听闻秦岱宗在位时,曾请一位术士占卜大秦国运,那术士言及真龙气运,说什么‘平祸云梦,十龙归天’,不久之后,秦岱宗便派出高手在东海之滨刺杀于我,戚将军可知那位术士何许人也?” 话语落尽,戚渊渟身形一顿,眉头微皱,旋而恢复如常,不等他回答,苏擒龙复问道:“两句谶言,为老夫招来杀身之祸,但之后的十余年里,师兄及鬼谷派四位弟子,均未遭遇任何祸事,可是朝廷中有人为此说情?” 连番问话,句句简要,戚渊渟的脸色明显有些不自然了。 “说来话长,既然苏大侠问起,我也不愿隐瞒,那名为大秦推演国运的术士,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其姓名不详,我只见过他一面,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他的额头纹有残月印记,黑袍加身,颇为神秘,而他说的谶言,总共四句,是为:‘平祸云梦,十龙归天;江蛟重炼,破璧犹圆’。”戚渊渟如实解惑道。 “后面这两句谶言之意,将军可知?”苏擒龙追问道。 “江蛟重炼,破璧犹圆,大意为炼化江中蛟龙,犹能保江山无缺,苏大侠刚才提及在东海之滨遭遇杀劫一事,与岱宗皇帝有关,这倒是点醒了我,仔细想来,陛下派我来祖龙江斩龙,或许他本意,并非真的是为了取龙珠做药引!” 戚渊渟手掌轻轻摩挲下巴,好似恍然大悟。 “将军此话何意?” “当初,岱宗皇帝派人暗杀苏大侠,想必是想要依照前两句谶言,除掉整个鬼谷派,获得第十道真龙气运,而在你遇害不久,慕容丞相寻人解了后两句谶言,与岱宗皇帝进行了一场密谈,那时正逢武林群侠齐上天山,剿灭魔宫,剑翁声名大震,现在思来,不难推测出丞相所谈及内容,想必是担心谋杀剑翁,会引得武林修士声讨朝廷,再兴祸端,所以,他便请岱宗皇帝就此罢休!” 听到这里,苏擒龙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开口问道:“而如今,秦牧派将军来祖龙江斩龙,莫非是为了那后两句谶言,以江中之蛟,塑成第十道真龙气运,犹能保秦土无忧?” “或许如此。” 戚渊渟微微颔首,淡笑道:“这样一来,鬼谷派便不会再有危机,苏大侠、剑翁及门下弟子,也都可安然无恙。” “嗯,如果你我彼此推测都正确,那老夫当择机拜访慕容丞相,以表感谢。” 苏擒龙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脸色恢复平静,反倒是戚渊渟,仍一副不得其解的模样,据他所知,真龙气运乃是从仙界落入凡尘,本不属此世间,以江中之蛟,又如何能炼成真龙? “叨扰许久,老夫告辞了。” 苏擒龙眼见天色不早,便站起身来,准备回去找李纯阳和燕小七。 “苏大侠留步,尚有一事,需请转告李纯阳少侠。”戚渊渟起身言道。 “哦,关于纯阳的事情?将军有何指教?”苏擒龙不禁来了兴趣,回首问道。 “想必苏大侠也知晓,昔年在函谷关,水镜先生与李剑诗一战未分胜负,秦定六国后,先生诚邀李剑诗往太华山赴剑决之约,然而,李大侠于天山深渊身死道消,此为水镜先生一生之憾,至今无法释怀,而去年在泰平郡,先生找到了李少侠,希望他能参加玄黄盛武,与犬子戚潇然一决高下,但据我所知,李少侠身体抱恙,武道修炼之途并不如意,所以,请转告于他不必遵守此约定,前人未竟之局,无需后人来承继。”戚渊渟神情凝重地说道。 然而苏擒龙对他的这份诚挚心意,只是付之一笑,摇首否定。 “有些事情,已是命中注定,即使倾尽手段也无法避免,将军莫要忘了,他是李剑诗的儿子,更是我鬼谷派传人,他这一生都离不开剑的,玄黄盛武,李纯阳必定如时赴约!” 说罢,苏擒龙走出房门,独留戚渊渟一人怔在原地,这位战功赫赫的骠骑将军,对苏擒龙的话语感到茫然,最终喟叹一声。 “或许,这也算是江湖侠道,可惜我身居朝堂,不知江湖···” 望霖城北,三十里外,废弃村庄。 蓝衣公子的来到,李纯阳和燕小七均是如释重负,有了此人相助,他们便可以作壁上观了。 只见蓝衣公子身形飘然,手中凌波剑挥斩出的剑气,犹如一汪静水暗藏汹涌,柔中带刚,极为巧妙,甫一交战,便是逼得商鳞步步为退,难取上风! 踏!踏!踏! 此时,陆续有大量官兵驾马赶来,山贼们顿时乱作一团,也不顾及首领的安危,各自东逃西窜,燕小七也赶忙伸手扯了一下李纯阳的衣角。 “纯阳,官兵来了,当心不要暴露你的身份!”燕小七低声提醒道。 然而,白衣剑侠正全神贯注地望着这场战斗,准确的说,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蓝衣公子的身上,久久不移。 燕小七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戚潇然。” 李纯阳平静地道出这个名字后,顿时惊得好友瞠目结舌,燕小七也曾听李纯阳说过,那戚潇然,正是骠骑将军之子、水镜先生的爱徒,与他有一场剑决之约! “不···不会这么巧吧?” “他手中的剑,是水镜先生的凌波剑,在兵器谱上排名第四十位,剑法也与《镜花水月》的招式如出一辙,他必定是戚潇然!”李纯阳斩钉截铁地说道。 旋而,李纯阳淡淡一笑,看向好友,道:“待会儿你可不要说出我的名字,我与他的正式相会,不该在这种地方。” 第二百七十章 镜花水月戚潇然 荒废的村子里,戚潇然为擒贼首,单手起剑,将《镜花水月》剑法使得炉火纯青,短暂的交手后,商鳞的身上,已经有了数处剑伤。 嗖!嗖! 只见商鳞且战且退,将双袖中的毒蛇,尽数丢了出去,而戚潇然丝毫不避,身上金光乍现,抬手一掌,便是以璨璨金光将那些毒蛇尽数碾碎! “金刚不坏?似乎又和我学的不太一样。” 李纯阳望见戚潇然身上若隐若现的金色光华,微微讶异,他记得师姐提醒过自己,戚潇然练有一身佛门体术,想必也是曾受佛门高人指点。 “你竟然欲谋本公子之命,再不弃剑的话,休怪我无情!”戚潇然冷声斥道。 闻言,商鳞眉头紧锁,暗暗思道:“我已身中噬心蛊,若随他去了官府,他日蛊毒发作,必然一死,倒不如拼力一搏,或许能谋得生路!” 商鳞下定心思后,双手紧握灵蛇剑,一身真元席卷而出,森森剑气犹如数百条游蛇起舞,纷纷杀向戚潇然。 “执迷不悟。” 戚潇然冷哼一声,五指轻开,凌波剑悬于半空,天地真元并与雄浑佛气,形成一道剑之极招! “天镜镇八方!” 只见漫天剑光交错,形成一面庞大之镜,随着凌波剑落地,镜面陡然破碎,八道剑华罩住方圆百丈之地,屋舍尽数化为齑粉,纷乱的游蛇剑气荡然无存! 唰! 残余剑华滚地而行,在土道上崩开无数裂缝,继而击破商鳞的真元防御,在他的身躯上留下一道怵目惊心的血色剑痕! “噗!” 商鳞身体受创,登时倒飞出去,口中喷吐的鲜血化成一条长线,在他即将坠地之时,戚潇然纵身微动,抓住凌波剑用力一推,使其暴射而出,径直穿透商鳞躯体,将他钉在了一颗参天古树的树腰上! “好强的剑招!”燕小七不禁惊叹道。 “那是当然,戚公子天赋异禀,乃是大秦境内屈指可数的剑道天才,你们两个细细观战,肯定有所收获的。”一名偏将见到燕小七的面目表情后,立马开口称赞,字里行间都是对戚潇然的钦佩之意。 “的确不俗,想必他所学的《镜花水月》剑法,融合了佛门功法的精髓,使得剑招威力更上一层楼。” 李纯阳心中暗暗思量,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战意,从刚才那一招看来,戚潇然的武道修为,应该是在半步八品的境界,可惜自己前不久才稳固了六品根基,与其实力相差太多,不然的话,他一定会自报身份,提前了结那一桩剑决之约! 战斗结束,被钉在树腰上的贼首,嘴角溢血,重伤昏迷,戚潇然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前,随手抽出凌波剑,剧烈的痛觉唤醒商鳞的意识,他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哀嚎起来。 “带走!” 一声令下,立有数名官兵上前来,将商鳞五花大绑,押往附近官府,其余官兵则是四处搜寻,救出来不少被山贼们擒住的百姓。 事情得以解决,戚潇然小心翼翼地拭去凌波剑上的血迹,收入鞘中,旋而回身来到李纯阳二人面前。 “两位少侠,来自何地?”戚潇然略显客气地问道。 “我们···来自昆仑,一路南下,想着到中原游玩一番。”燕小七开口答复道。 随即,戚潇然望见李纯阳两手中,一刀一剑,均是不俗之器,不禁来了兴趣,细细打量起来。 “这两件兵器,可有名字?” 戚潇然问话间,抬首看向李纯阳,却见对方正紧盯着自己,四目相会,二人俱是从彼此眼中,找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旋即,李纯阳收回目光,淡笑道:“剑是竹叶青、刀是地狱刀。” “竹叶青?叶青锋老前辈的佩剑,想必阁下就是他的弟子了,果然是侠义之士。” 戚潇然的神情立刻变得些许恭敬,他虽然是朝廷中人,却也熟知天下有名的剑修,李纯阳没有解释,只是顺着他的意思,轻轻点首默认。 “嗯,两件兵器不错,可惜少侠只有六品修为,苗疆深山多有贼寇,游山玩水的路上,切要少在外人面前展露刀剑,当心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盯上,会招来杀身之祸。” “公子所言极是,在下谨记于心。”李纯阳神色平静地答道。 旋即,燕小七走到墙角处,搀扶起那名昏迷的青年,借口脱身。 “这位朋友伤势不轻,我们得带他去附近医馆,告辞了。” 说罢,燕小七背起青年,就欲与李纯阳回往石庙村,二人刚走了几步,戚潇然又叫住了他。 “少侠留步。” 此言一出,二人俱是心生警惕,却不料戚潇然伸手凝聚真气,将灵蛇剑甩到了燕小七跟前。 “出门在外,总该要有一把好剑傍身,此剑材质还不错,请少侠收之自用吧。” 说罢,李纯阳便代燕小七拾起了灵蛇剑,二人向戚潇然道谢后,便出了村子。 走在前往石庙村的路上,燕小七不禁喜开笑颜,侧首看向李纯阳,问道:“这个戚公子,人还不错嘛,若非你与他有一场剑决,咱俩不妨和他交个朋友。” “能否交成朋友,与剑决无关,况且我现在是朝廷通缉的罪人,若与他相交,恐怕会影响他的官途。” 李纯阳将灵蛇剑递过来,示意燕小七放下健壮青年,换他来背。 “呼,这家伙还真是重啊。” 燕小七慢慢将青年放倒,甩了甩膀子,接过了灵蛇剑,而当李纯阳伸手托住那名青年的脖颈时,后者眉头紧锁,剧烈地咳嗽起来,已然苏醒。 “多···多谢二位相助。”青年有气无力地道谢。 “阁下身体虚弱,我们这便带你去找医馆,话说阁下可是东篱大师的弟子?”李纯阳伸手印在青年背后,一边催运真气为他疗理内伤,一边问道。 “嗯,在下齐地人士,姓陆、名丹枫,师从东篱大师。” 青年回答后,燕小七伸手扯了一下李纯阳的衣角,后者不明所以,回首而望。 “纯阳,有人在跟踪我们。” 燕小七低声提醒,白衣剑侠面色微变,迅速打开剑匣,取出了游龙剑。 第二百七十一章 苗疆毒师靳书桓 石庙村外的树林里,李纯阳和燕小七觉察到有人暗中跟踪,均是握紧手中剑锋,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环境。 “看来,你们两个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那倒便没有再隐藏下去的必要了。” 只闻一声淡淡言语,一名身材削瘦,白发飘忽的中年男子从树后走出,只见他着一身蜀锦华衣,背负双手,阴鸷的眼神紧紧盯着李纯阳二人,仿佛是将他们视作猎物一般。 “你是何人?”李纯阳凝眉问道。 “这句话该我来问才对,你们两个是什么人?竟敢引官兵捉拿商鳞,坏了我的大事!”中年男子声色俱厉,步步走来,周身升腾的深紫色真元瞬间爆发,如迷雾般遮住两位年轻剑侠周身,压制着他们体内的真气波动。 “此人修为,定然在商鳞之上!” 李纯阳心中一惊,当机立断,五指轻拍游龙剑,伴着龙吟声,锈迹斑斑的长剑之上,骤起一道冲天剑光,散往远方。 “呵,本事不高,用的剑器还不错。” 中年男子话语落尽,就此止住了步伐,他缓缓摊开双手,紫色迷雾中的真气,逐渐化成两只巨掌,朝着李纯阳和燕小七抓去,两名剑侠自是不肯坐以待毙,二人互视一眼,俱是身形暴退,以剑运招! 刹那间,游龙剑上泛起圣洁佛气,化作莲花幻象,九叶绽放,锋芒毕露,而燕小七手中灵蛇剑轻轻一抖,两道剑气如燕翼双飞,惊现不俗之势! “莲华一剑!” “微雨燕双飞!” 双招齐出,各自杀向一只巨掌,然而他们两个与中年男子相比,实力悬殊,只见后者双手微握,两只巨掌亦是做出相同动作,抓破九叶莲华,攥碎双飞燕翼! 轰! 剑招既破,李纯阳轻拍剑匣,竹叶青赫然入手,伴着徐徐清风,雄浑的真气尽数没入剑身,卷散紫雾,使自己不再受中年男子的真元压制。 “清风扫六合!” 李纯阳双足立地,稳住身形,竹叶青斜扫出浩荡剑风,风月合璧第一招,掀翻地表无数杂草,将附近树木连根拔起,继而硬撼两只巨掌之势! 短暂的僵持过后,燕小七亦是斩出剑气,为李纯阳助势,狂风消散之际,两只巨掌轰然爆碎,残余气劲将两名剑侠再度逼退,二人均是感到体内气息翻涌,身形顿挫。 “能以六品境界破开我的招式,也算是个剑道天才,可惜运气不太好,多管闲事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中年男子的眼睛里,露出一抹冷色。 “这个家伙,修为境界比我们高太多,根本敌不过的。”燕小七皱了皱眉头,低声道。 “咳咳,他是五毒门的毒师靳书桓,八品修为。” 这时,躺在树下的陆丹枫,缓缓起身,满脸疲惫地走到李纯阳身旁,道:“两位少侠,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还请速速离开,我来拖住他!” “你身受重伤,不宜动气,还是安心歇息吧,我暂且拖他一时,会有人来帮忙的。” 李纯阳言语平静,让燕小七扶着陆丹枫退到身后。 “帮忙?呵,真是无知,那些官兵去了望霖城的方向,而我这雾化之术,可以大大削减真元爆发时的波动,刚才对招,你的剑气最多传出五里,附近荒僻村野,谁能来救?”靳书桓开口冷笑道。 “不瞒你说,在下是鬼谷派弟子,你释放紫色雾气的时候,我已经发出了一道剑光,苏擒龙师叔必定在赶来的路上,你若是现在离开,或许可免一死。” 李纯阳的话语,令靳书桓微微一怔,鬼谷派名震天下,他又如何不知晓,但随即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阴鸷笑容。 “此话未免太过愚蠢,苏擒龙早在十几年前,失踪于东海之滨,你要是想唬住我,还不如说是剑翁唐扶摇在路上!” 言罢,靳书桓体内真元汹涌而出,挟裹着令人心悸的阴恶毒息,铺天盖地地朝着李纯阳罩了过去。 面对诡异邪招,李纯阳运转浩然气的同时,身体表面金光乍现,立于滚滚毒息之中,但即便是金刚不坏之身,在毒气的连续消磨下,他感到自己的金身被迅速腐蚀,细细看去,皮肤表面竟是附着了数只渺如蚊蝇的毒虫! 眼见那些毒虫即将咬破金身,钻入身体,李纯阳赶忙释放真元,将毒虫尽数震飞,才幸免于未受毒虫噬体之祸。 “佛门秘法,金刚不坏?” 靳书桓微微讶异,自觉李纯阳身份不简单,但事到如今,他急需抓一些修士炼蛊,顾不得猜测这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立即再引真元,使出了毒功绝学。 “五毒圣印!” 刹那间,漫天毒息迅速聚拢五处,形成蜈蚣、毒蛇、蝎子、壁虎、蟾蜍五道幻象,令人一见便毛骨悚然,待那些幻象成型,便对准了李纯阳三人,势要将他们全部镇杀于此! “只能竭力一搏了!” 李纯阳下定心思,目色凝重,单手倒持竹叶青嵌入地表,体内真元疯狂运转而出,在五毒幻象从天降下之时,周围大地破碎,绽现翠芒,万千修竹拔地而起,迅速化作一片茂密幽篁! “浩然幽篁剑境!” 剑境初成,翠竹摇荡,万叶飘飞,俱是如剑锋般杀上天空,欲要抗衡五毒圣印之威! “不差,但也仅仅如此了!” 靳书桓轻喝一声,五毒圣印之中真元大盛,登时抹碎无数竹叶,继而压断一截截修竹,令整座幽篁剑境为之震颤,呈现破毁之兆! “纯阳,坚持住!” 燕小七咬紧牙关,闪到李纯阳身后,双掌按住他的后背,强催一身真气,为他助势,然而这种程度的帮忙只不过是杯水车薪,五毒圣印威势虽略有削减,但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轰碎了整座幽篁,继而直下,势要镇杀三侠! 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袭来一道剑光,竟是将五毒幻象全部震毁,圣印爆碎,气扫八方,靳书桓猝不及防,立即被气劲震退十数步! “呼,是师叔!” 李纯阳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拄剑半跪在地上,强行以剑境抗衡五毒圣印,让他的体力撑到了极限。 “有人?” 靳书桓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挥散毒息,朝着剑光袭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还不等靳书桓看清来人面孔,却见苏擒龙移形换影,两指并拢如剑,径直刺进了他的胸膛,浑厚而刚猛的气劲,顿时将靳书桓轰飞出去,连着震倒数棵大树才停下! “噗!” 靳书桓狼狈地从乱树中起身,喷出了一口鲜血,胸膛上的伤口令他疼痛难忍,却也暗自庆幸对方手下留情,未想取自己性命,施招时没有直指心脏的位置。 第二百七十二章 小七身中噬心蛊 “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我鬼谷派弟子,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苏擒龙落在李纯阳三人身前,单手招来游龙剑,怒声问道。 “莫非···你就是苏擒龙?” 靳书桓听到对方自称是鬼谷派的人,不禁面色大惊,想来李纯阳刚才所言非假。 “不错,正是老夫!” 听到老剑客回答后,靳书桓连连开口致歉,他担心苏擒龙会再度出手,便又言道:“在下靳书桓,是万毒圣地五毒门的毒师,路经此处,误扰了几位少侠,恕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苏大侠宽恕!” 一听到对方是来自万毒圣地,苏擒龙渐渐放下杀心,他与万毒太岁是故交,现今在苗疆境内,最好还是不要与圣地的人发生冲突。 “苏大侠,莫要被靳书桓给蒙骗了,他已经被五毒门门主蛇蝎娘子赶出了圣地,近来在苗疆北部作恶多端,请大侠速速斩杀此人,为苍生除害!”陆丹枫倚着树腰站起身来,有气无力地怒言道。 “哦?这位是?”苏擒龙不禁看向李纯阳,问询此人身份。 “他叫陆丹枫,是东篱大师的亲传弟子,我与小七在村子里见到一群从凉州来的山贼,他们抢夺财宝、劫掳百姓,俱是受靳书桓的指使,陆兄也被他们所擒住,我与小七及时赶去救下了他。” 说到这里,李纯阳举剑指向苗疆毒师,厉声道:“这个靳书桓一路尾随我们至此,言欲擒住我们三人,用来炼蛊!” 眼见事情败露,靳书桓一言不发,悄悄将袖子里的毒虫都引到了掌心,他自知并非苏擒龙的对手,倘若对方下定杀心,唯有倾尽手段,以死相搏了! “捉人炼蛊?哼,如此行径绝非正道,老夫合该带你去万毒圣地,面见太岁,让他来处决你的恶行!” 苏擒龙冷声一语,手中长剑骤起龙吟,旋而持剑杀向靳书桓,后者早有防备,当即竭力催转真元,如潮水般涌出,而他掌心中的蛊虫,也都随之扑了出去。 唰! 只见苏擒龙手起剑落,滚滚真元浪潮一分为二,发生爆散,李纯阳等人均是受到了波及,连连倒退。 “五毒血影!” 靳书桓自知敌不过苏擒龙,立即双手结印,周身凝聚出五种毒虫幻象,而在游龙剑斩至面前时,五毒归于一身,他的眼神也在此刻变的呆滞,并未避躲。 苏擒龙望见这一幕,虽然心中有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持剑刺中了靳书桓,可他并未感受到剑锋刺入肉体的快意,而是连人带剑穿过了靳书桓的身体! “幻象?” 苏擒龙反应过来,立即转身,只见靳书桓单掌逼退两名剑侠,闪到大树后面,单手扣住了陆丹枫的脖颈!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了他的命!”靳书桓目眦欲裂地吼道。 “师叔!” 李纯阳担心陆丹枫安危,剑眉微皱,看向苏擒龙。 “靳书桓,你可不要胡来,这位乃是璇玑城太守东篱的弟子,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命不存!” 苏擒龙放下游龙剑,开口试图威胁靳书桓,可后者此刻只想自保性命,五指愈发用力,令陆丹枫脸色涨红,几乎无法喘息。 “你们现在退后一里,我保他性命无忧,不然的话,我便与他同归于尽!” 靳书桓说罢,李纯阳三人互视一眼,均是点首答应,陆续后撤,退出这片树林,靳书桓也警惕地挟着陆丹枫后退,待彼此相距超过一里,他抬手一掌打飞陆丹枫,自顾向南逃命而去。 李纯阳三人赶过来时,陆丹枫又已经昏死过去,他们只得放弃追杀靳书桓,带着青年回石庙村找医馆。 黄昏时分,医馆。 清寂的病室内,待医师将陆丹枫身体伤口敷好药膏,缠满纱布后,苏擒龙又轻轻扶他在病榻上坐好,自己在他身后盘膝坐定,双掌抵住陆丹枫的脊背,为他疗理内伤。 少顷,苏擒龙收回真元,缓缓舒出一口浊气,任由陆丹枫阖目躺平。 “师叔,陆兄伤势如何?”李纯阳从椅子上起身,上前问道。 “他的体质极好,只是失血过多,太过疲惫了,最多一个月,便能恢复如初。”苏擒龙淡笑道。 “如此便好,话说那位戚渊渟将军邀您见面一叙,可有要事相商?”李纯阳松了口气,复问道。 “嗯,戚将军向我问询曾在祖龙江岸斩杀蛟龙一事,秦牧皇帝要以蛟龙珠做药引,便派他来了望霖城,寻找蛟龙踪迹。” 苏擒龙解释过后,却瞧见一旁的燕小七瘫坐在椅子上,面色略显苍白,手掌捂着心口,似是身有不适。 “小七,你刚才也受伤了吗?”李纯阳顺着苏擒龙的目光,也瞧见燕小七的异样,不禁问道。 “不知怎的,心脏位置的经脉,一阵一阵的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游走,运转真气探知,却一无所获。”燕小七露出一抹苦涩笑容,额头沁出汗滴,可见是正承受着巨大痛楚。 “蛊毒,噬心蛊……” 这时,陆丹枫慢慢睁开眼睛,言语模糊地说道。 “噬心蛊?那是何物?” “万毒圣地最具凶名的蛊虫之一,此蛊形微如蚊,喜食人血,尤其是心头之血,一旦进入人体,便会沿着经脉游走,直抵心脏而噬!” 苏擒龙眉头紧皱,他深知噬心蛊的恐怖,当即伸手凝聚圣洁佛气,轻拍燕小七脊背,将佛气引入他的身体,封住了他的全部经脉! “现在可还有痛觉?”苏擒龙问道。 闻言,燕小七已是感到痛觉消减,随即运转真气探知经脉,方才点了点头。 “初入体内的噬心蛊,尚未发育成型,老夫以佛气封住你的经脉,禁锢了蛊虫,可保你一时平安,但此物最可怕之处,乃在于它可以吸取修士的真气,待十五日过后,噬心蛊发生蜕变,佛气的禁锢,恐怕就无用了。” 待苏擒龙说罢,李纯阳不禁为燕小七感到忧心,急忙问道:“可有解决之法?比如用佛气将噬心蛊杀死在他体内。” “万万不可,噬心蛊毒性极强,一旦杀死,便会使其体内毒息爆散,以小七现在的修为,只有落个毒发身亡的结果!” “那···那该咋办?我还没去过中原,没成为一代大侠,我可不想这么窝囊的死去!”燕小七顿时慌了神,满眼期待地看着苏擒龙。 “噬心蛊是靳书桓给你下的,他也必然知晓解蛊之法,他身受重伤,向南而逃,应该没走太远,我这便去找他!” 苏擒龙亦是不希望燕小七有闪失,他伸手抓起游龙剑,就欲离开医室。 “不···不止他能解蛊!” 听到陆丹枫的话语,李纯阳三人不禁回首看向了他。 躺在病榻上的陆丹枫,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神色憔悴地说道:“五毒门,蛇蝎娘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 飞剑过江入圣地 医室里,陆丹枫道出一名女子的称谓,苏擒龙却是摇了摇头,双眉微皱。 “万毒圣地,除却万毒太岁,便当属蛇蝎娘子柳曼姝的蛊术最为精湛,但此人性情古怪,对全天下的剑修都抱持有莫名恨意,登门拜访,恐怕会被拒之门外,徒劳一场。” 苏擒龙言语轻叹,意下还是打算去寻靳书桓。 “不,若李少侠亲自前往,柳娘子或许会念过往旧情,给予帮助!”陆丹枫说道。 刹那间,苏擒龙、燕小七二人目光,俱是落到了白衣剑侠的身上。 “陆兄所说的旧情,可是与家父有关?”李纯阳不禁问道。 “嗯,我曾听师父说过,几十年前,天下未定时,令尊游历天下,曾与苗疆一位姑娘偕行江南,结为异姓兄妹,彼此常有诗词唱和,感情至深,那人便是柳曼姝,李少侠若肯去五毒门拜访,柳娘子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听着陆丹枫的言语,李纯阳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所说的这些,父亲在世时,可是一句都未曾提起。 “这些往事,苏大侠应该也知晓吧?”陆丹枫回首看向了苏擒龙。 “唉,正因如此,老夫才会担心柳娘子不会施以援手。” 苏擒龙轻轻摇头,再言道:“当年李剑诗与岳淑贞于燕地成婚,喜事传至苗疆境内,万毒圣地无一人前来道贺,后闻柳曼姝嫁与太岁之子韩秋赋,与李剑诗再无书信来往,又和一些剑修好友绝交,此中何意,想必你们也能猜得到。” “这么说来,那柳娘子是对家父心怀恨意?”李纯阳皱眉问道。 “然也,她对李剑诗有恨,也憎恨全天下的习剑之人,你若前往,万一她不念旧情,又恨从心生,那你的处境可就危险了。”苏擒龙解释道。 闻言,李纯阳望了燕小七一眼,神色毅然地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七苦受毒蛊噬心的折磨,师叔,试一试吧!”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明日我带你去一趟五毒门,小七和丹枫就留在医馆安心等待吧,小七体内经脉尽封,这段时日切记不可与外人动武,以免影响佛气对噬心蛊的禁锢。” 苏擒龙说完后,四人就此分开,各自在医馆的客房内休息。 翌日清晨,李纯阳背起剑匣,告别燕小七与陆丹枫,踏上了游龙剑,与苏擒龙驭剑南下,前往五毒门。 少顷,三十里过后,李纯阳二人已是来到了祖龙江的上空,俯首望去,但见滔滔江水,波澜壮阔,如一条沉睡于人世的蜿蜒巨龙,西起昆仑,东至大海,不见尽头。 “师叔你看!” 听到李纯阳的话语,苏擒龙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江岸两侧,数千名白袍兵甲严阵以待,不计其数的弄潮儿正舍身入江,亦有不少渔舟在江面上游划,来来往往,颇为热闹。 “呵呵,这应是戚将军派人在寻找蛟龙,若非要事在身,我倒是真想他们寻得蛟龙之后,见识一下戚将军的枪法。”苏擒龙淡笑道。 忽而,苏擒龙想到了昨日与戚渊渟临别前的谈话,不禁开口道:“纯阳,昨日戚将军说起了你与戚潇然约定的剑决,他让我代为转告,叫你不要挂虑此事,等下一届玄黄盛武时,不必前去赴约。” “那怎么可能?玄黄盛武,武林大会,我当然要去与全天下的剑道豪杰切磋一番,才不枉我刻苦练剑的十二个年头,呵,戚将军莫不是知道我修为低下,而担心我没有资格与戚潇然一战?”李纯阳面容平静地问道。 “不错,但我已经代你拒绝了他的好意,无论下一届玄黄盛武在哪里举行,师叔都会陪你同往,只是戚潇然除了剑术,还颇为精通佛门功法,武道修为至少在七品境界,届时,你可不能轻敌。” “呵呵,不瞒师叔,昨日在村子里救下陆兄的时候,我已经见过戚潇然,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半步八品。”李纯阳淡笑道。 “你与他见过面了?” 苏擒龙微微讶异,旋而轻叹道:“或许真是缘分注定,你们两个的对决,必然会受到全天下剑修的期待!” 言罢,苏擒龙饱提真元,驱使脚下游龙剑迅速飞掠,越过祖龙江,进入万毒圣地的领域。 “这里的风光可真是稀奇。” 迎着猎猎长风,李纯阳俯首而望,只见万里疆域,云岚环抱,千山嵯峨如戟,湖泊清明如玉,任观一处,皆是青山黛水,松涛竹篁,无不可为终老之地,不由得令人神思遐想。 “万毒圣地大小门派众多,也不知那五毒门在何处,四处打听一下吧。” 穿过几处山水之境,苏擒龙便驭剑落地,与李纯阳步行于山间野道,进了一个小山村。 二人进入村子后,道路上不见行人,也未听见任何鸡鸣犬吠,而晨间雾气朦胧,也遮掩住了视线,李纯阳不禁心生警觉,低声道:“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废弃的村子,怎么这么安静?” 苏擒龙亦是感到不合常理,单手轻挥,震出一道雄浑真元,将茫茫雾气驱散,前方道路上,仍不见半点儿人影。 “这应是炊粱早膳的时候,家家户户不见有炊烟,的确不对劲。” 正当苏擒龙说罢,一阵山间凉风吹来,竟是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儿,李纯阳急忙轻拍剑匣,竹叶青赫然在握。 二人互视一眼后,彼此点首,心照不宣,继而沿着道路悄声前行,寻找血腥味道的源头。 就在二人即将走出小山村时,血腥味儿愈发浓烈,而且伴着一股真气波动传了过来。 “贼人休走!” 刹那间,一名锦衣青年从房舍上跃下来,提掌直取苏擒龙,后者立即提剑招架,“铛”的一声,雄浑剑气瞬发而出,当场将那名青年震飞。 “高手!” 锦衣青年心中惊诧一声,自知不敌苏擒龙,便借着剑气气劲朝后方暴退,稳稳地立在了屋顶上面。 “你是什么人?为何出手欲伤老夫?”苏擒龙面色凝重地问道。 锦衣青年并未答话,而是透过朦胧雾气,盯住了李纯阳和苏擒龙手中的剑。 “怎是两个剑修?” 锦衣青年目色微惊,暗觉自己可能错怪了二人,但当他看到苏擒龙那张略显凶煞的面容后,不禁又提起了戒心。 第二百七十四章 李氏剑修皆禁入 “你们是什么人?” 屋顶上,锦衣青年没有回答苏擒龙的问话,而是警惕地反问了一句。 “我们是从中原而来的剑修,经过这个村庄,闻到有血腥气味儿,才会沿路至此,阁下为何不由分说便与老夫动武?”苏擒龙开口道。 “原来是外乡人。” 锦衣青年收敛了几分警惕之色,再道:“在下韩知命,来自万毒圣地,今日听闻附近一带有不少村庄遭遇恶人屠杀,便带人前来探查,错把二位当成了凶手,还请见谅。” “此村庄百姓都已遇害?”苏擒龙眉头微皱,问话之时,点首向李纯阳示意,二人俱是收剑入鞘。 韩知命确定他们并非歹人后,便纵身掠下,一掌掀翻院外土墙,血腥味道随风扑鼻而至。 苏擒龙挥手荡散烟尘雾霭,与李纯阳均是望见了怵目惊心的一幕,只见宽大的院子里,鲜血铺地,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更有大量尸体堆成了一座小丘,这些都是遇害的百姓,总有二百之多! 李纯阳定了定神,出于好奇心的驱使,他便自顾踏入了院子里,想去检验那些尸体的伤势。 “少侠不可进入!” 韩知命立即伸手拦住李纯阳前路,神色凝重地道:“他们都是被蛊虫毒杀,此间或许还有蛊虫存在,一定要万分小心!” “蛊虫?” 李纯阳和苏擒龙互视一眼,均是想到了靳书桓,昨日听陆丹枫所言,靳书桓为了炼蛊,暗地里在苗疆杀害了诸多百姓,可远远看去,部分村民尸体上的伤口还未结痂,应是才遇害不久,而靳书桓身受重伤,短时间里,未必能毒杀这么多人。 “韩公子,可知是何人所为?老夫既来此地,愿凭手中三尺剑,为百姓报仇除恶!”苏擒龙目睹如此惨景,不禁五指握拳,愤言道。 “大侠仁义,我代苗疆百姓谢过了,只是,我也来晚了一步,今日大雾,隐约只见得那些人身着连帽黑袍,未能看清他们的面容。”韩知命摇首长叹。 “单是这一个村子,就有二百村民遭祸,说不定凶手还会另往他处作恶,韩公子需速往附近官府报官,严查此事。”李纯阳说道。 “我已经遣人去报官了,这段时日以来,苗疆各地陆续有百姓失踪、遇害,尸体经过查验,均是被蛊虫所杀,而且那些凶手个个本领不俗,他们杀人所用的蛊虫,从未在苗疆境内出现过,现在想来,或许是万毒圣地某个门派所为,此事需找一些精于蛊术的毒师细细调查。” 说罢,韩知命又看向李纯阳二人,道:“二位从中原而来,怎会经过此地?” “哦,我们是来万毒圣地拜访五毒门门主的,人生地不熟,想在村子里找人问问路,韩公子可知五毒门领地在哪里?”李纯阳回过神来,问道。 “五毒门?” 韩知命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似是来了兴趣,道:“万毒圣地的所有门派领地我都去过,二位不妨稍歇片刻,等官府的人来了,我带你们前往。” “我们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还请韩公子告知去路。”李纯阳急忙开口推辞,倘若官府的人认出了他,那可就有麻烦了。 “好吧,从此地往南行二十里,有一处名为‘青山碧水’的风景胜地,五毒门就坐落在山水之间。”韩知命解惑道。 “好,多谢公子告知,我们先告辞了。” 李纯阳拱手道谢,旋而同苏擒龙驭剑离开。 目送着二人远去,韩知命忽然伸手轻拍脑门,自语道:“哎呀,忘记告诉他们了,五毒门不许剑修造访,若是惹恼了娘亲,这两位怕是要挨骂呀···” 少焉,清阳曜灵,雾色褪散,但见苗疆乱山之中,有一方脱俗天地,青山巍峨、碧水环抱,形成绝世景观,此间有千余座木石所筑的楼阁,炊烟袅袅,山歌回荡,为这座人间至景添了几分烟火气。 这里,正是五毒门的领地。 “真是个好地方,不失为一处归隐宝地。”李纯阳立在游龙剑上,俯首感叹道。 “呵呵,你还年轻,现在便思量归隐之事,未免有些早了。” 苏擒龙淡淡一笑,旋即驭剑落在石墙大门外。 巨大的石墙之间,敞开了两扇木制门扉,李纯阳二人见无人把守,便偕行上前,只见门顶挂匾,青漆涂写“五毒门”三个大字,而正门两侧的石墙上,各刻有一行小字,历经风尘侵磨,已经模糊不清。 “李姓人氏留步。” “佩剑修士免入。” 李纯阳与苏擒龙各读了一句,旋即二人相视,均是面露苦笑,这两句连起来的意思,完完全全就是禁止二人入内了。 “干什么的?” 这时,一名身着五毒门服饰的弟子走了出来,当他见到二人均是配剑在身,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在下是鬼谷派苏擒龙,有一桩要事想请柳曼姝门主相助,不知可否代为引见?”苏擒龙自报身份,问道。 “呦呵,鬼谷派,还是个大人物呐。” 那名弟子冷笑一声,指了指两边石墙,再道:“不管你是什么人,先看看墙上的两条规矩,然后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难不成这就是五毒门的待客之道?”李纯阳剑眉微皱,叱问道。 “嘿,你小子别不识好歹,柳门主平生最为痛恨剑修,要是她出来了,你们两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三人在门外对话时,引来了不少五毒门弟子的注意,众人见到李纯阳和苏擒龙是剑修,亦是如那名守门弟子一般,个个眼神不善,起哄轰赶二人。 与此同时,一座高楼上,香闺绣阁之中,一名年逾四十,披着繁花锦袍的美妇人,正在对镜梳理云鬓,只见那张微红光润的桃花面上,螓首蛾眉,玉眸丹唇,可谓是风姿绰约。 听到正门外面的吵闹声,美妇人轻眨美目,缓缓起身,其体态婀娜,步步莲花,到窗前推开了一扇轩窗。 “何事喧哗?”美妇人声音慵懒地问道。 众弟子回首抬眼望去,见到是门主问话,那名守门弟子急忙说道:“有两个人要见门主,说是有要事相商。” “既然如此,那就以礼相请吧,不可怠慢。” 美妇人说罢,李纯阳与苏擒龙均是心中暗喜,不等他们进入,又有一名弟子高声说道:“是两个剑修!” “什么?” 闻言,美妇人脸色骤变,美目含怒,启唇道:“让他们滚!” 第二百七十五章 蛇蝎娘子柳曼姝 万毒圣地,五毒门正门外。 李纯阳、苏擒龙二人来此,求见蛇蝎娘子,然而对方得知他们是剑修之后,花颜娇怒,当即下了逐客令。 “在下前来,是因一位朋友身中噬心蛊,已经命在旦夕,久闻柳门主菩萨心肠,望请能出面一见,赐教解蛊之法!”李纯阳立在原地,仍是恭敬地双手抱拳,望向高楼。 “噬心蛊?” 闺阁里,柳曼姝感到有些讶异,她久居苗疆,深知此种毒蛊极其罕见,整个五毒门也不过培养了十余只,而她也从未听闻万毒圣地其余门派当中,有能成功培养出噬心蛊的毒师。 “你那个倒霉朋友,是怎么中的蛊?”柳曼姝倚着窗沿,平静地问道。 “昨日我们在望霖城北的一个村庄外,遇见了出身于五毒门的毒师靳书桓,是他给我朋友下的蛊。” 听着李纯阳的回答,柳曼姝轻点螓首,如此说来便不奇怪了,靳书桓颇为精通蛊术,他在五毒门待了十余年,自然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培养出噬心蛊这等毒物。 “阁下所说的靳书桓,实乃我五毒门之叛徒,他知道如何解蛊,两位去找他吧,如果有能力,顺便将此人杀掉,也算是为百姓除害了。” 柳曼姝话语清冷,言内之意,是不打算出手帮忙,李纯阳为救好友,急切再道:“还请柳门主赐教解蛊之法,等我救了朋友,一定不惜代价找出靳书桓,将他诛杀!” “呵,话里话外,满是江湖义气,可惜本主没有义务替你救人,苗疆地界山水景佳,任择一处,都不失为安坟筑茔的宝地,早早回去准备后事吧,勿再于门外烦扰!” “喂,听到没有,柳门主已经生气了,再不速速离开,当心你们小命不保!” 守门弟子挥了挥手,不耐烦地示意二人离开。 “出言不逊,蛮横无理,走遍整个江湖也未必能找到这种门派!” 李纯阳愤愤开口,眉目之间却是淡定如初,苏擒龙看了他一眼,立解他意,想必他是想以此话激怒柳曼姝,如此方能有机会与她见面。 “找揍!” 一名弟子听着李纯阳开口诋毁五毒门,怒不可遏,饱提真元,举掌便向他打了过来,白衣剑侠立即运转金刚不坏,单手握拳,奋力迎上! 嘭! 拳掌相会,雄浑的力道顿时将那名弟子震飞出去,摔倒在地,其余弟子见状,一拥而上,苏擒龙两指并拢,朝着前方斜扫一击,荡出磅礴剑气,将众弟子尽数震翻在地! “放肆!” 蛇蝎娘子在窗边望见这一幕,娇喝一声,五指之中凝聚真元,袖子里飞出几只蛊虫夹杂其中,发出一道含有毒息的幽黑掌气,杀向门外二人。 “秋水连天!” 苏擒龙见状,仅用游龙剑剑鞘施展剑招,立即将掌气击散,旋而运转真元护住周身,避免被蛊虫噬咬。 “这是···鬼谷派的剑招?!” 柳曼姝秀眉微蹙,玉手轻拍窗沿,翩然落至地面,披着百花锦袍,步步生莲,走向门外,弟子们纷纷退后,为她让开道路。 眼见柳曼姝现身,李纯阳和苏擒龙均是收敛了真气。 “在下为救挚友,希望见得柳门主一面,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请多多包涵!” 李纯阳双手抱拳,开口致歉,旋而抬眸与柳曼姝四目相会,刹那间,彼此眼睛里均是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李纯阳惊讶于蛇蝎娘子的雍容美貌,而且,她的五官竟与那位韩知命公子有几分相像,柳曼姝的惊讶,则是因为初见李纯阳,便不禁觉得有些熟悉,此子容貌、气态、衣着,都是像极了某个人。 旋即,李纯阳自觉地收了眼神,柳曼姝却是眼神迟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少焉,她眼中的神情才恢复清冷之色。 “真是好大的胆子,欲求本主帮忙,却出手伤我五毒门弟子,现在看来,究竟是谁出言不逊?又是谁蛮横无理?”柳曼姝嗔怒问道。 “抱歉,若柳门主肯告知解蛊之法,李纯阳甘愿受门主责罚!”李纯阳咬牙答道。 看着这个剑眉星目、容貌俊逸的年轻人,柳曼姝的眼中的怒色,竟是渐渐消散。 太像了,尤其是这份江湖义气,实在是太像了··· 柳曼姝的眼神稍有缓和,轻启丹唇:“你们是什么人?” “老夫是鬼谷派苏擒龙,这位是我的侄儿,燕国文才剑客李剑诗之子,李纯阳。” “李纯阳···” 柳曼姝心底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玉手微握成拳,眼中深藏许久的恨意,在此刻毫不掩饰地袒露出来,仿佛恨不得杀掉这个人,苏擒龙见状,不禁上前一步,护住了李纯阳。 “怎么,苏大侠怕我杀了他?”柳曼姝不禁冷笑道。 闻言,苏擒龙定了定神,又退至李纯阳身侧,道:“柳娘子切莫误会,你与李剑诗有兄妹之情,按照辈分,纯阳合该称你一声姑姑。” “我与李剑诗早已恩断义绝,何必再攀旧情?不过念在鬼谷派曾为武林出力,剿灭天山魔宫,今日之事,本主便不计较了,请二位速速离开!” 柳曼姝仍是一副冷漠如冰的表情,说罢,便转过身去,欲回楼阁。 “柳门主的前尘旧事,在下一无所知,今日为救挚友而冒昧前来拜谒,权当是做一场交易,只要门主肯施以援手,无论任何要求,李纯阳一定义不容辞,绝无二言!” 李纯阳目光坚定,声音琅然,燕小七与自己情谊深厚,他绝不能放过这个挽救好友性命的机会,眼下无计可施,只得立誓许诺,以见诚心。 “愚蠢!” 柳娘子回过身来,轻咬银牙,一步步走向李纯阳,启唇便是连番刻薄恶语。 “我让你去砸了李剑诗的坟墓,你可有怨言?” “我让你自废功体,终生不得握剑,你能办得到?” “我让你自刎于此,你也心甘情愿么?” 柳曼姝的声音愈发尖锐,竟是红了眼眶,而李纯阳听着这些无理要求,不由得身形一怔,缄口不言。 “你才活了几年,怎敢轻许‘义不容辞’的承诺?你以为你这一条命,能安然无恙地办到几个‘义不容辞’的事情?” 柳曼姝在李纯阳面前停住脚步,再次发出质问。 “我见识浅短,本领低微,但我不愿眼睁睁看着好友陷于危难而不顾,更不愿今日灰心离开,回告他一句‘我已束手无策’,这有违侠义之道。”李纯阳认真地说道。 第二百七十六章 舍身弃剑娘子泪 “你那个倒霉朋友能交到你这样的人,还真是幸运。” 蛇蝎娘子脸上的情绪渐渐恢复平静,旋而玉手轻扬,从高楼闺阁之中,引出一具长约三尺的精木宝盒,落于掌间。 “如今世道,多有无情自私、背信弃义之辈,本主非是铁石心肠,亦不愿就此抹碎一颗侠心,让你怀着恨意看待这座江湖。” 说罢,柳曼姝单手掀开宝盒,取出一柄珍藏多年的剑器,剑鞘之上,镌刻着河溪行舟、日沉西山等景象,合成一幅令人惊艳的江南风光! 唰! 只见柳曼姝拔剑而出,三尺寒锋,亦是刻着由巧匠精雕细琢的隐淡景致,小桥流水、疏烟淡柳。 “烟柳画桥!” 李纯阳立即认出此剑,心底暗暗惊讶,此剑器正是由公孙冶大师所打造,以较为轻盈的蜀地精钢铸成剑身,融入江南风景,最为适宜女子剑修佩戴,在兵器谱上名列第七十七位。 柳曼姝轻抚剑器,看向李纯阳,语气微冷地说道:“你与我斗一场剑,如若胜了,本主便会以礼相待,将噬心蛊的解蛊之法告知于你,输了的话,无须我再多言,速速离开!” “好!” 李纯阳见有机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旋即轻拍身后剑匣,握住了竹叶青。 “嗯?你的剑···”柳曼姝秀眉微蹙,欲言又止。 “且慢!” 苏擒龙猜不透柳曼姝的心思,急忙喝止住李纯阳,皱眉道:“据老夫所知,柳娘子曾精修剑法多年,又是九品境界,纯阳的修为,只有六品。” “苏大侠莫不是以为本主会仗势欺人?我刚才说了,只与他论剑法高低,自然不会动用太多真气。” 柳曼姝说完后,苏擒龙这才点了点头,慢慢退后,为二人留出一片空地,顺手将游龙剑丢给了李纯阳。 双剑在握,李纯阳面目表情十分凝重,不似往日那般遇事坦然,言道:“柳门主,得罪了!” “呵,只有你赢了,才有资格得罪我!” 踏! 只见柳曼姝单剑启锋,莲步轻踏三千微尘,烟柳画桥直指李纯阳心口刺来,白衣剑侠意在出招试探,立即施展踏雪无痕进行闪避,旋而手中竹叶青轻抖,朝着柳娘子后背斜扫一击! 铛! 双剑初交,鸣声铮铮,柳曼姝甚至没有回首,仅凭经验便旋剑于身后,挡住了此招。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李纯阳双剑齐出,使出《侠客行》剑招,两股截然不同的剑势,一左一右,均是挟裹着磅礴剑气斩向柳曼姝,后者娇哼一声,竟是立地不避,剑上骤起真元,使得剑势倍增。 “野竹分青霭!” 众目睽睽下,柳曼姝运剑生风,同样是使出了《侠客行》的剑招,烟柳画桥挥动间,泼洒一片烟霭,顿时破了李纯阳的双剑之招! 哧! 一道寒芒自烟霭中扫出,李纯阳护身的真元防御顿生裂痕,他抽身闪退之际,眸子里露出浓浓的震惊之色。 “柳门主也学过《侠客行》?”李纯阳不禁问道。 “以前跟某个人学过几招,可惜太久未握剑,已经有些生疏了,不然的话,刚才那一招,定可伤你于不备!” 柳曼姝轻描淡写地说罢,随即轻眨玉眸,提剑再向李纯阳攻来,后者收敛眉间疑色,再次险险躲过一招后,心中恒生剑意,运转金刚不坏之身,使圣洁佛气渲染游龙剑。 “金盏倒垂帘!” 游龙清吟,金光大盛,李纯阳纵身而起,身形倒悬,持剑展开攻势,柳曼姝凭着自身修为高他数筹,坚守方寸之地,任凭对方剑招巧妙变化,也都能一一接下,见招拆招。 十余次交锋过后,柳曼姝趁着李纯阳变化剑招之时,单剑使出一记“桃花带露浓”,挟住后者双剑,旋即奋发真气,将李纯阳连剑带人震退。 “柳娘子与李剑诗相交多年,怕是知晓《侠客行》剑法的所有路数,合该换用《纵横剑道》,方有取胜之机!” 在一旁观战的苏擒龙,眉目凝重,却只是在心底暗道,并未明言,以李纯阳的聪颖悟性,应在对方初使“野竹分青霭”的时候,就换用剑法了才是! “既是鬼谷派弟子,应知《纵横剑道》千变万化,又何必拘泥于《侠客行》与我对招?”柳曼姝平静地问道,似是也有意提醒李纯阳。 然而,白衣剑侠只是淡淡一笑,颇为自信地说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侠客行》!” 只见李纯阳眼神毅然,双剑交碰,清音如流泉惊响,剑气环绕周身,不断增势。 “飞流三千尺,银河落九天!” 李纯阳纵身跃空,白衣猎猎,双剑旋动间斩出不计其数的剑光,彼此交织,在烈日的照耀下,那些剑光恍如铺成一道璀璨银河,寸寸缕缕,俱是有剑气隐匿其间! “明月松间照!” 柳曼姝感受到森寒剑气扑面而至,便也不再防守,挥剑拨散一股股剑气,烟柳画桥之上,真元如皎洁月光倾泻而出,旋即纵身跃起,杀向李纯阳。 铛! 刹那间,三剑相交,雄浑剑气横扫数里,但令柳曼姝没想到的是,李纯阳并未竭力催动真元增持剑势来与自己抗衡,而是及时收剑,落回了地面。 半空中,由剑光织就而成的璀璨银河陡然破碎,化作无数光点,被竹叶青单剑引回,附着于剑身,与此同时,李纯阳跨步立定,缓缓将竹叶青甩在身后,做出一个欲要拔剑的动作。 “他在故意试探我,刚才这一招,只是个幌子!” 柳曼姝恍然大悟,目色微惊,翩然落至地面,还不等她猜测出李纯阳的真实意图,后者猛然起剑,雄浑真元夹杂着无数光点,形成一道如残月般的恐怖剑气,朝着前方奋力劈去! “明月照八荒!” 唰! 只见残月剑光撕开地表,尘涛滚滚,这一方天地都是为之震颤,而自信于熟知《侠客行》剑法路数的柳曼姝,却从未见过这样强悍的一招,一时间竟慌了神,出于本能反应,饱提真元以护自身周全。 “轰”的一声,大地崩陷,草木纷飞,柳曼姝连退数步后,凭着九品功体及大量真元的护持,才稳住了娇躯。 然而,柳曼姝心绪未定,李纯阳竟是又持剑杀了过来,迫不得已,柳娘子只得随即举剑一刺,想要挡住此击。 就在剑器即将交锋的紧要之时,李纯阳竟是收了真元,双剑皆弃,任由柳娘子的长剑刺入身躯,后者望着这一幕,也来不及思考太多,赶忙松开了五指。 哧! 只见烟柳画桥没入李纯阳胸膛一寸,鲜血殷殷流涌,染红了白衣,李纯阳剑眉微皱,踉跄着倒退几步,握住了剑锋。 “为什么?为什么要弃剑?”柳曼姝声音颤抖地问道,红润如桃花的绝美面孔上,泛起一抹苍白。 “在下为救好友,特来求柳门主赐教解蛊之法,今时一战,又岂敢···用剑···伤及柳门主丝毫!” 李纯阳咬紧牙关,将染血的烟柳画桥从体内拔出,然后双手捧剑,一步步走到柳曼姝面前,微微颔首。 “愚蠢,愚蠢!” 柳娘子接过长剑,嗔怪李纯阳的同时,不禁红了眼眶,轻咬银牙,仿佛忆起前尘旧事,泪水划过面容。 “愚蠢,你和李剑诗一样愚蠢!”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人血培养金蚕蛊 万毒圣地,朗日当空,清风徐徐。 五毒门领地正门前,柳曼姝痛骂李纯阳一番后,起袖拭去脸上泪痕,旋即转身小心翼翼地将烟柳画桥收入鞘中,侧首道:“来人,请苏大侠和李少侠去客房休息。” “多谢门主!” 李纯阳单手捂着伤口,点头道谢,略显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淡喜之色。 少间,在一名弟子的引领下,李纯阳和苏擒龙来到客房歇息,借着金刚不坏秘法,李纯阳盘膝坐在床榻上,运转真气,给自己的伤口止了血。 “但愿这一剑,没有白挨。”李纯阳长长舒出一口气,倚窗而望,期待柳曼姝的到来。 “她肯与你比剑,可见其心思已经动摇,而你又以身挡剑,一番肺腑之言,引得她潸然泪下,此事,柳娘子一定会帮忙的。”苏擒龙微微点首,相信那柳曼姝已经被李纯阳的真诚所打动。 果不其然,少焉,柳曼姝独身一人拎着药箱,步入了客房,只见她面容平静地坐到了李纯阳身旁,从药箱里取出一叠纱布,以及各种装有药粉的瓶瓶罐罐。 “这些都是我万毒圣地特有的疗伤药物,敷在伤口上,十日内便可痊愈,把上衣脱了。” 柳娘子双手在瓶罐间忙碌着,顺便提醒了李纯阳一句,语气神态极其温和,白衣剑侠不由得有些发愣。 “怎么,羞于见人?”柳曼姝眼见李纯阳未宽解衣带,不禁秀眉微蹙,问道。 “哦,多谢柳门主。” 李纯阳回过神来,开口致谢,然后宽衣解带,露出半身较为精壮的身躯,只见肩头、胸膛、腰间、脊背,大大小小的疤痕加起来,不下十处。 柳曼姝一只手为李纯阳上药,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抚着那些疤痕,平静地问道:“这些伤势,都从何而来?” “报仇、救人、比武、遇险···,单是从中原远赴昆仑的那趟旅程,拔剑的次数都已记不清了。” 李纯阳淡淡一笑,不禁回忆起了和玉无瑕相处的那段时日,二人在西域,多次携手并肩,于险境中死里逃生,现在,那位蓝衣玉袍,秀发如瀑的姑娘,应该是回到长白山了吧? “年纪轻轻的,出门在外,何必常与人搏命斗狠?若是保不全自己的性命,将来又如何为母亲报仇?” 此话一出,李纯阳沉默了片刻,言道:“若是在该拔剑的时候选择逃避,或成一生之憾。” “蠢话,谁的人生中没有遗憾?你经历的每一桩事情,都要为之辛苦付出代价的话,将来的遗憾,一定是数不胜数,况且,付出代价而又改变不了事情发展的结局,那你的所作所为,岂不是毫无意义?” 说罢,柳曼姝用纱布替李纯阳包扎好伤口,婉然起身,温和的目光从李纯阳的脸庞上,转移到他的机关剑匣上面。 “今日比剑,为何不见你使用清风、明月?”柳曼姝取出绢布擦拭着手指间的药粉,启唇问道。 李纯阳倒也没有含糊,当即打开剑匣,将风月双剑的碎块呈现于柳娘子面前。 “怎会?” 柳曼姝的美眸中闪过一抹忧色,伸手抓起那些碎块,细细端详,只见那些支离破碎的剑身,仍散发着些许紫青光泽,柳曼姝不禁合上双眸,轻咬银牙。 “这两把剑器,陪伴了李剑诗二十多年,剑锋未钝、剑华不消,你才用了多长时间就全都碎掉了,真是暴殄天物。”柳曼姝娇叹一声,遂而将那些碎块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剑匣。 “娘亲,娘亲!” 就在这时,伴着声声呼喊,一名锦衣青年来到了客房外,见门扉未掩,便赶忙走了进来。 “知命,何事慌张?”柳曼姝转过娇躯,看向青年。 然而,李纯阳与那青年四目相会,彼此的眼睛里都是露出惊讶之色。 “韩公子?” “李少侠?” 眼见二人这般模样,柳曼姝不禁启唇问道:“知命,你与李纯阳认识?” “回娘亲,苏大侠和李少侠来自云梦山鬼谷派,晨时我与他们在一个小山村中相遇,他们向我问路,说要来五毒门拜访娘亲,我却忘了告知他们五毒门的门规,幸好娘亲未与他们发生争执。”韩知命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韩公子与柳门主,是···母子?” 李纯阳开口发问,眼见二人均是点首,他不禁苦笑一声,早知如此,他和苏擒龙便不该急于来此,有韩知命作为引见,说不定会避免那场剑斗。 “呵,真是巧了。” 柳曼姝浅浅一笑,并未提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复问道:“今早你去外面,可有找到一些线索?” “嗯,昨夜至今日黎明,山里又有一个村庄被屠村了,村民皆是死于蛊毒,据官兵打探的消息称,近来苗疆一带发生了多起屠村、修士失踪的事件,凶手共有五名,都颇为精通蛊术,他们的目的,好像是要用人血来培养一种蛊虫。” 韩知命回答后,李纯阳又接着话茬,将关于靳书桓的事情,细细道出。 柳娘子闻言,秀眉微蹙,思量片刻后,轻启丹唇:“大多数蛊虫的培养,只需要蛇蝎等毒物、牲畜血肉,或者一些特殊灵材,非要以人血培育的蛊虫,那就只有在《苗疆古籍》中记载的‘金蚕蛊’了。” “金蚕蛊?那是什么?”李纯阳不禁问道。 “传闻,将百种毒虫放入容器,让它们互相残杀,吞噬各种毒体,最终活下来的毒虫,日夜以人血、真元饲养,待其发生蜕变,通身色如黄金,那便是金蚕蛊,此种蛊虫可作为灵宝,凡人食之,可以百毒不侵、消疾解病,修士食之并炼化,可让修为突飞猛进,功体大增!” 柳曼姝解释一番后,苏擒龙再道:“若老夫没记错,七国争霸期间,太岁便是以此法培养出了金蚕蛊,突破了宗师境界。” “嗯,那时各国战祸不断,太岁常常游走各处战场,让毒虫吸食那些死人的血液,耗费多年才培养出了三只金蚕蛊,用以修炼,不过自秦统天下以后,太岁就严令禁止了苗疆各大小门派培养金蚕蛊,没想到,如今又有人使用了这种秘法。”柳娘子微微颔首说道,神情有些凝重。 第二百七十八章 儒门雅士韩秋赋 苗疆,五毒门。 远天之上,一名儒士御风来到五毒门领地外,只见此人目光炯炯,面色红润,颔下生须,着一身对襟青袍,腰间配有容臭,虽已年逾不惑,但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是气质俊雅,风度翩翩。 当中年儒士望见门前地表塌陷、树木倒折的景象时,不由得眉头微皱,赶忙落地,几个负责打扫地面的弟子见状,均是恭敬地道了一声“韩山长”。 此人,正是万毒太岁之子,柳曼姝的丈夫,韩秋赋! “今日可有两位剑修前来五毒门拜访?还有,这满地狼藉是怎么回事?”韩秋赋双手负于身后,凝眉问道。 “回禀山长,来的那两名剑修是鬼谷派的苏擒龙、李纯阳,门主与李纯阳在此发生剑斗,刺了他一剑,然后招待他们进去了。” “哦?以娘子之性格,合该是将二人撵走,为何要刺伤那名姓李的剑修?”韩秋赋不禁感到有些疑惑。 “山长,那个李纯阳,据说好像是李剑诗大侠的儿子,门主与他斗剑时,用了那件珍藏已久的剑器,烟柳画桥。” 一名弟子低声回应后,韩秋赋脸色微变,对于柳曼姝的过往,他自然是深有所知,但故人之子来访,她却出剑伤了人家,此事可是颇为不妥。 “哎呀,只怕娘子前恨未消,会伤害到李少侠他们!” 想到这里,韩秋赋匆匆闪进五毒门领地,一路寻至客房。 与此同时,客房里,众人正聊及金蚕蛊之事,忽见门外出现一道青袍身影,打破了柳曼姝的沉思,她的唇角露出一抹浅笑,迎了上去。 “父亲。” 韩知命随着柳曼姝身后,来到韩秋赋面前,行了一礼。 然而韩秋赋没有与二人寒暄,只是忧心忡忡地进了客房,目见李纯阳与苏擒龙二人安然无恙,他这才松了口气,但又见到年轻剑侠身上缠裹纱布,韩秋赋急切地走到榻前,颔首致歉。 “恕我来时已晚,未能阻止家妻出剑,还请李少侠、苏大侠见谅。” 李纯阳看着这名陌生的风雅儒士,不禁愣了一下,但通过韩知命刚才对他的称呼,也想到了此人便是韩秋赋。 “纯阳,这位便是韩秋赋,他乃是儒门雅士,自幼饱读诗书,文采斐然,虽身处苗疆深山做了个教书先生,但在儒门中的声望,可是不输于抚顶仙楼的琴棋书画四圣,他也曾与你父亲相知多年,交情匪浅。”苏擒龙开口介绍道。 “侄儿李纯阳,拜见秋赋叔叔!” 闻言,李纯阳从床榻上起身,恭敬地向韩秋赋抱拳行礼。 “呵,你倒是聪明,知道攀旧情。”柳娘子不禁翻了个白眼,娇哼一声。 “贤侄不必如此多礼,昔年我与令尊于江南一带结识,常常同游山水、对酒赋诗,好不快意,故而后以兄弟相称,唉,只恨燕地与苗疆远隔万里,自江南一别,未能重逢,后经天山魔宫祸乱武林,他···” 韩秋赋想起与李剑诗相处的过往,不禁满眼遗憾地发出感慨,但想到后来的事情不宜言出,便止住了唇边话语,转身看向柳曼姝。 “你呀你,既知李少侠是李大哥的子嗣,为何还要拔剑伤他?五毒门的门规是给外人看的,岂能因此将家人也拒之门外?” “韩秋赋,你好不讲道理,明明是他先开口诋毁我出言不逊、蛮横无理,我才出剑教训他的,再说,我早跟李剑诗恩断义绝,与你结发,你···你怎么能向着他说话?” 柳曼姝气的轻咬银牙,满脸娇怒,韩秋赋见她这般委屈模样,一时心疼,赶忙收敛严厉之色,上前轻抚娘子的小手,好言安慰。 “呵,这位柳娘子,倒真是会演戏。”李纯阳心底暗自发笑。 少焉,韩秋赋轻拍脑门,自言自语道:“险险误了正事。” “苏大侠二人来此,可有要事?” 韩秋赋回首称呼一声,苏擒龙抬眼与之对望,道:“今日前来,是因一位晚辈中了噬心蛊,特请柳娘子施以援手,告知解蛊之法。” “那位少侠身中蛊毒,为何没有一同前来?”柳曼姝面色恢复平常,问道。 “小七昨日中蛊,不宜奔波,师叔利用佛气将他的穴脉全部封住了,可保他十五日内无恙。”李纯阳答道。 “嗯,不瞒你们说,噬心蛊毒性极强,若在体内杀之,必会令中蛊之人毒发身亡,它的解蛊之法颇为特殊,需要以多种灵材制成燃香,慢慢将其引出体外。” “恳请柳门主赐予香粉,李纯阳当谨记此恩,将来必报!” 李纯阳救人心切,便拱手向柳曼姝行了一礼,可后者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又面露怒色,呵斥道:“李纯阳,你再敢在本主面前用这套江湖义气的说辞,我就不帮忙了!” “抱歉···” 眼见柳曼姝极其厌恶这种话语,李纯阳只好点首致歉,不再多言。 “适才我去药室中查看制香的灵材,缺了一样名为‘蝶恋花’的灵材,此花生在山间野地,珍稀难寻,知命,一会儿你出去找找,用来制作解蛊的燃香,万万不能缺失此灵材。” 柳曼姝说罢,韩知命点首应下,李纯阳方才如释重负。 旋而韩秋赋又看向苏擒龙,道:“苏大侠,家父知你来了苗疆,特让我来请你去雾隐山洞府叙旧。” “哦?太岁找老夫?” 苏擒龙沉思片刻,同意了韩秋赋的请求,自己才至五毒门不久,万毒太岁便派人来找,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那纯阳···” 苏擒龙顿了顿口,看向柳曼姝,后者心领神会,言道:“苏大侠请放心离去,这段时日就让他在这里歇息好了,只要得到蝶恋花,我便立即制作燃香,可保他那个倒霉朋友安然无恙。” “如此,便有劳柳娘子了,纯阳,你在这里安心养伤,切不可胡言乱语,惹柳门主心烦。” 苏擒龙嘱咐几句后,便与韩秋赋走出客房,一人御风,一人驭剑,共同飞往雾隐山。 “娘亲,那我现在就进山去找蝶恋花了。” 韩知命说完后,柳曼姝轻点螓首,旋而面无表情地看向李纯阳,后者忽然心里感到有些不安,赶忙叫住了韩知命:“哎,韩公子留步,我愿同往!” “李少侠有伤在身,还是在此静养吧。”韩知命说道。 “让他跟你一块儿去吧,免得我一时兴起,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下几个蛊玩玩。” 第二百七十九章 竹叶青换蝶恋花 万毒圣地,群山嵯峨如戟,遍野苍翠,流水潺潺。 李纯阳和韩知命为寻蝶恋花,一同离开了青山碧水,跨过古老石桥,进入深山之中,此时山野间雾霭消散,露出一派旖旎风光,令人观之,心旷神怡。 “韩兄,那蝶恋花长的什么样子?一日时间能否寻得?”山野行路间,李纯阳开口问道。 “蝶恋花开花时就是蝴蝶的形状,花瓣色彩斑斓,而且会释放出一种异香,引来大量蜂蝶,此花只长在苗疆深山里,却也罕见,能否找到,全凭运气。” 韩知命回答后,旋而面露淡笑地看着李纯阳,问道:“话说李少侠与娘亲比剑,谁输谁赢?” “柳门主刺了我一剑,当然是她赢咯。”李纯阳不禁轻叹一声,早知韩知命与柳曼姝是母子关系,便该与他一同去五毒门的。 “呵,看来娘亲也是个用剑高手啊,从我记事起,她就不曾用剑,对那柄烟柳画桥更是无比珍惜,只可惜晚来一步,没能看到你们两个的剑斗。” “令堂剑法高超,我实不能及也。” 山间野路,二人边行边聊,不久便走出十数里,直到午时,两个漫无目的在山野间游走的年轻人,连着翻过几个山头,看遍了不计其数的奇花异草,仍然一无所获。 “这么找下去可不是办法,翻过这座山,再往东走就是湘月城的地界了,城外各村庄里有很多医馆,找几个采药师问问吧。”韩知命伸手指着前方山峰,说道。 “嗯?湘月城?”李纯阳剑眉微挑,感到有些惊讶。 “没错,湘月城,这是秦国最大的一座城池了,地处苗疆与南境交界。” 韩知命解释完,李纯阳急忙问道:“韩兄可知百药斋在哪里?” “百药斋在城内,距此得有一百里路。” “原来这里就是湘月城。” 李纯阳心中暗道,他记得苗稚衣的家就在湘月城百药斋,小姑娘在玉柱峰的时候,也说过要带自己和玉姐姐去一趟湘月城,如今距百草斋只有百里路程,以他的轻功,半日可至,不过仔细想来,稚衣现在应该是与白狐老人去了天姥山。 “罢了,小七急需燃香解蛊,此要事一日都不能耽搁,还是等去桃花源的时候,路经天姥山,再去看望她吧。”李纯阳心中暗暗思量道。 “怎么,李少侠有朋友在百药斋?”韩知命随口问道。 李纯阳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与韩知命翻过高山,进入一片村庄里。 果不其然,韩知命向一位村民询问时得知,最近村子里就有一位采药师摘取过蝶恋花,二人也不含糊,照着村民的指引去了那家药铺。 到了药铺门前,正逢一名头戴斗笠,手持宝剑的红衣姑娘在购买药材,李纯阳和韩知命只好外面稍等,等那名姑娘带着药包离开后,二人这才来到柜前。 “二位公子,抓药还是诊病?”老药师开口问道。 “老先生,药铺里可还有蝶恋花?” 听到李纯阳的问话,老药师面露惊讶地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红衣姑娘,道:“真是不巧,老朽在山野里采摘的一株蝶恋花,刚刚被那位姑娘给买走了。” “没有多余的了?” 李纯阳发问,眼见老药师点首,他便与韩知命赶紧追了上去,赶在那名姑娘欲要上马离开时,来到了她的面前。 “干什么?” 红衣姑娘见有人拦路,不禁秀眉微蹙,皙白的俏脸上露出警惕之色,她立即按住剑柄,欲要拔剑。 “姑娘不要误会,我们听说那家药铺里的蝶恋花被姑娘买走了,才特意追上来的,在下有一位朋友身中蛊毒,急需此花做药引医治,希望姑娘能将蝶恋花···” 还不等李纯阳说完,红衣姑娘没好气的打断了他,道:“本姑娘转了几十个村镇,才找到这一株蝶恋花,岂能送与你?” “不不不,姑娘要是同意,那我们可以出银子买下此花。”韩知命说罢,立即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 看着对方手中沉甸甸的银袋,红衣姑娘竟是目露狡黠之色,伸出一根葱根般的玉指比划起来,笑言道:“一千两银子,如何?” “什么,一千两?!” 韩知命顿时又惊又恼,一株蝶恋花,哪里值得这般价格,简直是趁火打劫,再者,他这一袋银子,可远远不够千两。 “没钱?那就免谈咯。”红衣姑娘撇了撇嘴,翻身上马。 “等一下!” 李纯阳剑眉微皱,解开剑匣裹布,从匣子里取出竹叶青,咬牙道:“我愿意此剑作为抵押,换姑娘的蝶恋花,等我凑够一千两银子,再向姑娘赎回此剑。” “竹叶青!” 红衣姑娘见到李纯阳手中的剑器,立刻认出此剑,她不禁感到有些惊讶,想必这个白衣剑客的身份,是青竹剑君的徒弟。 “不错,正是竹叶青,青竹剑君临终前将此剑赠给了我,不知姑娘肯答应否?” “纯阳,不可。” 韩知命急忙按住李纯阳的手,低声道:“我虽然不是剑客,却也知晓竹叶青是名剑,价值非凡,倘若她收了此剑,将来不肯归还,你岂不是亏大了?” “喂喂喂,你什么意思,今日初次相见,凭什么质疑本姑娘的为人?”红衣姑娘嗔怒道。 “还请姑娘见谅。”李纯阳赔了个笑脸,双手捧剑示与红衣姑娘。 然而,红衣姑娘并未多瞧一眼竹叶青,只是伸手按了按斗笠,话语委婉地说道:“公子为救挚友,愿意用这样一柄好剑换蝶恋花,可见也是个重情义的人,那我就直说了吧,苗疆近日以来频生祸事,湘月城内有不少百姓也染了蛊毒,急需蝶恋花救命,这一朵花在我手里可救数十人,转赠于你,则只能救一人,孰轻孰重,阁下应是心中了然。” 闻言,李纯阳面色迟疑,缓缓放下了竹叶青,再看向那名红衣姑娘时,眸子里多了一抹钦佩之色。 “既是如此,还请姑娘速回湘月城,救助百姓,在下另往他处寻找蝶恋花便是了。”李纯阳倒持长剑,抱拳道。 “好,就此告辞,祝公子早日获得蝶恋花。” 红衣姑娘轻点螓首,驾马绝尘而去。 第二百八十章 雾隐山万毒太岁 万毒圣地,雾隐山。 此间地界山清水秀,岚雾环绕,松竹苍翠,鹤唳猿鸣,尽显秦境西南景色之幽雅,在韩秋赋的引领下,苏擒龙踏剑穿过垂帘般的飞流瀑布,进入了万毒太岁修炼的洞府。 “父亲,苏大侠已至。”韩秋赋面对着洞府之内,躬身言道。 “好,速请苏大侠进入!” 一声雄浑高音传来,韩秋赋与苏擒龙沿着洞内宽敞的道路,慢慢行进,少顷便豁然开朗,见得一派洞内奇景。 四周石壁之上,悬挂着数百盏长明灯,照的整座庞然洞府明亮如昼,一座座石台、石柱、石像,更是经过精雕细琢,显得格外美观,最中央有着自然形成的温泉,水面如镜,缕缕白气散发,恍如人间仙境。 石台之上,一名身着布衣的老者盘膝静坐,只见他华发苍颜,眸光漆黑如墨,神情略显憔悴,周身散发着阵阵难以掩饰的毒息,此人,正是万毒圣地之主,万毒太岁! “苏大侠,久违了。”太岁轻眨双目,启唇问候道。 “昔日一别今又见,没想到,太岁竟也是满头白发了。” 苏擒龙神情凝重地望着这位老人,心中百感交集,更是有一些疑惑,他记得万毒太岁以前修炼过某种奇异蛊术,年逾八十而面无皱纹、黑发茂密,乃是一副正值壮年的模样。 而现在,已经有百岁高龄的他,神情面貌也与寻常老人无异了。 “请坐。” 万毒太岁伸出一只枯瘦手掌,一座石台飞落在温泉中,开口示意苏擒龙入座,韩秋赋则是候在太岁身旁,一改往日俊雅气质,皱眉哀叹。 “二十年不见,太岁的面容,为何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苏擒龙入座后,开口问道。 “呵呵,当初阁下在祖龙江斩龙,雄姿英发,如今不也是青丝换白发了?”万毒太岁淡淡一笑,当他看到苏擒龙空荡荡的右袖时,不禁两眉微皱,却也能猜到一些缘故,便没有多问。 “那时斩蛟龙之后,老夫身受重伤,幸得遇见太岁北行归来,用奇药为我疗伤,恢复经脉,此番恩情定是永不相忘!”苏擒龙单手握拳,郑重道谢。 “哈哈哈哈,你我都这般垂朽之年,再言爱恨情仇,不免显得有些可笑啊,咳咳···” 提起过往之事,万毒太岁敞怀大笑,但话语还未说完,便是伸手掩嘴,剧烈地咳嗽起来,面色浮现一抹苍白。 “父亲!” 韩秋赋眉头紧皱,伸手轻抚太岁后背,神情担忧。 “无妨。” 万毒太岁轻轻摆手,面色舒缓,苏擒龙见状,不禁问道:“太岁可是染了什么恶疾?” “非也,不过今番请你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万毒太岁轻叹一声,再问道:“苏大侠,可知徐君福?” “徐君福,天下十八位宗师境修士之一,善用术法,东海紫霞宫之主!”苏擒龙答道。 “嗯,这个徐君福曾与群侠共赴天山,参与了剿灭魔宫的战斗,而且他和昆仑派祖师萧锟铻,联手将烛九幽打入深渊,因此在东海一带名声大震,可几乎无人知晓,这个享誉英雄盛名的家伙,害了我苗疆数万百姓!” 说到这里,万毒太岁咬紧牙关,神情悲恸万分。 “什么?” 苏擒龙为之一惊,旋即面容恢复平静,问道:“太岁此言,当从何说起?” “武林群侠共赴天山之前,那魔宫太师烛九幽与大护法司懔霜,曾将西域数万青壮炼成活死人,侵犯苗疆各大小门派,也就是那时,徐君福为了一己之私,杀害了很多苗疆百姓,并且嫁祸于魔宫!”万毒太岁答道。 “这···倒真是闻所未闻,以徐君福宗师境修为,的确有此能力,但接连杀害数万百姓,绝不可能掩人耳目,无人知晓吧?” “他用的术法,非是人间武学。” 韩秋赋摇头解释过后,看了万毒太岁一眼,又道出了一句足以让全天下修士都为之震撼的话语。 “江湖秘史,献祭仙术!” 与此同时,湘月城外,小村庄里。 “唉,的确是错怪这位姑娘了,再往附近其他村子里找找吧。”韩知命轻声叹道。 “那姑娘刚才说了,她走访了附近几十个村子,才找到一株蝶恋花,还是去问问药铺的采药师好了。” 李纯阳将竹叶青放回剑匣,与韩知命回了药铺。 “两位公子,可有向那位姑娘讨得蝶恋花?”采药师见二人复返,不禁开口问道。 对此,李纯阳只是败兴地摇摇头,问道:“敢问老先生是从何处摘取的蝶恋花?在下有一位好友遭毒蛊入体,急需此灵材救命,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闻言,采药师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双眼中也透出一丝惊恐之色,旋即他定了定神,故意咳嗽了两声。 韩知命见状,立即从钱袋里取出十两银子,放到了柜台上。 如此一来,采药师的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口回答道:“不瞒两位公子,距此西行二十里,有一处獠牙山,山顶崖角生长有数株蝶恋花,老夫腿脚不便,以绳索为引,才费力摘得一株,剩下的蝶恋花,料想至今还无人摘取。” “多谢告知,走!” 李纯阳致谢后,便要带着韩知命离开,那名采药师却是赶忙叫住了二人,眼中又浮现出惊恐之色,说道:“二位公子请留步,那獠牙山山路崎岖险恶,山野间常有鬼怪出没,最近有不少村民已经遇害,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花些银两,召集二、三十年轻壮士,结伴上山吧。” “鬼怪?” 韩知命眯着眼睛,淡笑道:“老先生,我在这里生活二十余年,苗疆境内的山岭都走了个遍,从未听说过有鬼怪作祟之事,莫不是老先生有心将獠牙山的蝶恋花尽数收入私囊,故意诓骗我们?” “这···老夫收了你们的银子,又何必撒谎?前阵子入山打猎的猎户,十有八九都没能回来,逃回村里的人,说是在夜里看到獠牙山山下出现了黑色的影子,个个飘忽不定。” 闻言,李纯阳与韩知命互视一眼,均是心中了然,采药师所说的鬼怪,八成就是靳书桓那帮抓人养蛊的毒师! “好,多谢老先生告知。” 李纯阳二人告辞后,离开了村子。 “天色已晚,先回五毒门吧,明日让娘亲带上几十人,一同前往獠牙山,如果真是靳书桓那帮人在作乱,正好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韩知命说道。 “嗯,单一个靳书桓就有八品修为,再加上其余帮凶,非你我二人能敌。” 李纯阳微微点首,二人便沿路返回了五毒门。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三教气术解掌劲 雾隐山洞府内,万毒太岁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听得苏擒龙惊讶不已,而当韩秋赋说出献祭仙术的时候,更让他倍感震惊。 “韩山长说的献祭仙术,可是那位天熙王朝的国相姜太公,镇压那些妖魔之时所用的术法?”苏擒龙问道。 “不错,史书有记载,天熙王朝蒙受仙界降生的九龙国运庇护,统一天下,开太平盛世,但在云南大理一带,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量妖鬼,祸乱人间,而姜太公为护苍生,耗尽三百年修为,用仙术献祭无数妖魔,重创妖魔首领,将其赶出国境,方才平定了那场祸乱。”韩秋赋答复道。 “如此说来,那徐君福是得到了姜太公的传承,欲以杀人献祭之法,修炼成仙?” “嗯,天山诛魔大战前夕,徐君福不远万里来到苗疆,我亲眼见过他使用献祭仙术,以天地为法阵,举手投足之间,便是能将数里之内的所有生灵全部抹杀,草木枯萎、禽兽殒命、山河失去气机,凡人之躯尽化齑粉,此等手段,实在是···可怕至极!”万毒太岁眉头紧皱,历历往事不堪回首。 “所以,太岁是因为与他交手,才会沦为现在这般模样?”苏擒龙再问道。 “当时,我见他用此仙术肆意草菅人命,一时怒极,与他交起手来,本应是不分伯仲,但没想到他居然用阵法困住我,趁机使出献祭仙术,汲取我的本命真元,最终我受了他一掌,赶回雾隐山才保住性命,但那道掌印极其诡异,在这十余年里不断反噬我的功体,才致使今日这副落魄模样。” 听完万毒太岁的解释,苏擒龙的眸子里亦是闪过一丝忧虑,如果对方所言无虚,那徐君福未免也藏的太深了,他的登仙路上,尚不知还要有多少百姓要遭受祸害! “徐君福所为残虐无道,合该天人共戮,太岁为何没有将此事宣告于武林各大门派,或是上报朝廷?” “我与徐君福那一战过后,他便去了天山,因力败烛九幽而身受重伤,成为了武林英雄,届时又无他作恶的证据,一旦将此事布告天下,恐无人相信,而我万毒圣地也会背负恶名,遭武林中人谩骂。” 说罢,万毒太岁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面色愈发苍白,他招了招手,石台上悬挂的铃铛,嗡嗡作响,蛇、蝎、蜈蚣等毒虫,密密麻麻地进入温泉,释放出毒息,供万毒太岁吸收炼化,勉强维持着功体。 “父亲,还是和苏大侠说说,请他来此的目的吧!”韩秋赋在一旁皱着眉头,提醒道。 “嗯。” 万毒太岁咬咬牙,宽衣解带,露出胸膛上清晰的五指印记,示与苏擒龙。 “十余年来,这道掌印害我功体残缺,修为不进反退,经一位高人指点,需儒门浩然气、道门灵气、佛门圣气三者合一,辅以自然真元,方能将这道掌劲逼出体外,目下秋赋习得浩然气,我也向一位真人借得灵气,养于此温泉之中,现在只差佛门的圣气,希望苏大侠能助我一臂之力!”万毒太岁朝着苏擒龙双手抱拳,郑重地说道。 “恩公之事,义不容辞。” 苏擒龙点了点头,旋即伸出手掌,周身金光显耀,一缕缕圣洁佛气自体内流转而出,缠绕在五指之间。 “多谢!” 万毒太岁道谢后,由韩秋赋搀扶着慢慢走出洞府,面向瀑布水帘,盘膝而坐,开始调理丹田真气。 “太岁,儒、佛、道所修炼的三种炼气术,各有差异,再加上自然真气,贸然引用这四种不同气息,恐会有损功体。”苏擒龙立在一旁,白眉微皱,道。 “呵呵,除此之外,已无他法,那位指点我的小仙师本领非凡,我愿意相信他。” 万毒太岁淡淡一笑,旋即双手轻合,将温泉中藏蕴的道门灵气收入掌中,韩秋赋与苏擒龙互视一眼,各自施展浩然气与圣洁佛气,注入太岁的身体之中。 接下来,万毒太岁合上眼眸,继续吸收天地间的自然真气,混与三教气息,慢慢吸收炼化,直至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苗疆,五毒门。 “鬼怪作祟?獠牙山?” 客房内,李纯阳与韩知命将今日所见所闻,尽数道出,在桌前把玩着一条白色小蛇的美妇人,不禁秀眉微蹙。 少焉,柳曼姝面容恢复平静,轻启丹唇:“那獠牙山的鬼怪,必然是修士所扮,许多年以前,獠牙山有一座名为‘大风宗’的门派,开创此门派之人,名为东郭羽风,他根据儒门绝学《君子风》,练成了一门轻功《御风术》,修士习之,可借风力点步凌空,奔走时催动真元,踏空如履平地。” “柳门主的意思是,那些猎户们看到的鬼怪,是几个修炼了《御风术》的修士?”李纯阳不禁问道。 “嗯,若鬼怪作乱,怎么可能只是掳杀百姓?” 柳曼姝说罢,轻轻抚着缠绕在皓腕上的小蛇,旋即又神情疑惑地启唇道:“那个东郭羽风,为人好凶斗狠,以前在湘月城里,因为挑事儿杀了几个儒生,被滕王周雨谦扫平了整个门派,他本人也就此在苗疆境内销声匿迹,如今又回到这里,必有所图,极有可能和靳书桓是一伙儿的。” “纯阳急需去獠牙山摘取蝶恋花,不如娘亲明日带人和我们一同前往吧,要真是遇上靳书桓等人,正好可以一网打尽!”韩知命说道。 “纯阳?” 柳曼姝眯着眼睛,不禁看向一旁的白衣剑侠。 “才认识一日,干嘛叫得这么熟?为娘不与剑修往来,你也不许,天天把江湖道义的俗话挂在嘴头上的人,指不定哪天捅了娄子,就得来找你帮忙!”柳曼姝嗔怒道。 “额,柳门主,我俩···” 李纯阳欲言又止,他深知柳曼姝对父亲积怨已久,万一惹她个不高兴,可就把心里的火气都发泄在自己身上了。 “行了,明日我会带五毒门的长老、弟子前往獠牙山,找到靳书桓那帮人,将金蚕蛊之事问个清楚。” “那我现在去雾隐山请父亲,让他明天也一块儿去!” 韩知命说完,就欲起身,却被柳曼姝一手按住,后者启唇道:“他急着带苏大侠去找太岁,必有要事相商,且不劳烦他了,再说,我可不想让你父亲看到我动武的模样,免得以后又婆婆妈妈地指责我不够温婉贤淑!” 说罢,柳曼姝走出了客房,韩知命与李纯阳闲聊一阵后,亦是回房休息,准备明日共往獠牙山。 第二百八十二章 日照蜕变金蚕蛊 翌日,天色明朗,清阳曜灵。 五毒门领地,蛇蝎娘子点了两位长老及百名弟子,李纯阳、韩知命二人随行,共赴獠牙山。 与此同时,獠牙山下,一座幽暗深邃的洞窟内,三道黑袍人影盘膝对坐,在他们面前,放着一只盛满鲜血的坛子。 少焉,整个坛子剧烈一颤,荡开鲜血涟漪,顿时吸引了三人目光,只闻细如蚊鸣的声音传来,坛子破碎,迸散的鲜血中出现一条通身幽黑的蚕状毒虫,在地上不断翻滚,渐渐显现暗金色的光泽。 “成功了?”一名面色阴沉、眉间带疤的黑袍人,满眼惊喜地问道。 “不,据古书记载,此物仍需经阳光照射,完全蜕皮之后,才能变成金蚕蛊。”靳书桓回答道。 “呵呵,在苗疆待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金蚕蛊的诞生,只可惜有缘无分啊。” 另一人不禁表示惋惜,眸子里有着些许贪欲之色。 “萧毒师不必难过,等我们将金蚕蛊交给那位温舵主,便可在血莲教有立足之地了,听闻敕勒川一带出了个蒙古皇帝,楚地各城郡亦是时常操练军马,等战争开始,天下大乱之时,培养金蚕蛊的机会当是数不胜数。”疤面男子淡笑道。 “东郭宗主言之有理,不过在投奔血莲教之前,还是要小心为上,这些日杀的平民、修士,不下三百之数,苗疆一带的官兵正在四处通缉我们,说不准哪天就搜到獠牙山了。”靳书桓谨慎地说道。 “嗯,我已派人分守于獠牙山各处,方圆五里有何动静,必能提前知晓,接下来的事情,还请二位多多费心了。”东郭羽风抱拳道。 闻言,靳书桓与另一位萧毒师,也都收敛了心思,二人共同释放出真气,使出术法,不断将真元注入尚未蜕变的黑蚕蛊体内,少顷,黑蚕蛊张开血口,喷吐出极具腐蚀性的黑色液体,沾染地面,生起缕缕毒烟。 从未习过养蛊之术的东郭羽风,急忙运转真元护体,那些毒烟肉眼可见地侵蚀着真元防御。 连着喷吐出数滴黑色液体后,黑蚕蛊的身形却并未缩小,而是迅速吞噬真元,其体内藏蕴的金色光芒,愈发强盛。 “快要成功了!” 靳书桓说罢,忽感前日伤势发作,不禁捂着心口,脸上出现一抹苍白,示意二人先出去,萧毒师见状,则是伸出手掌,释放真元将黑蚕蛊轻轻托起,走出了幽暗山洞。 山洞之外,早已备好一块巨大青石,只见萧毒师将黑蚕蛊放在上面,使其充分受到阳光的照射,不断吸取自然真气。 “萧毒师,黑蚕蛊蜕变的过程需要多久?”东郭羽风倚着青石,问道。 “不知,培养金蚕蛊的秘法,是我与靳书桓偶然在古籍中看到的,不过照我估计,应该不会用太多时间,但等金蚕蛊成型之后,仍需以大量真元来饲养。” 萧毒师扫了一眼附近负责看守的护卫,压低了声音,道:“届时若有需要,还有劳东郭宗主杀几个修士,免得功亏一篑。” “此事理应效劳,这些人都是从凉州逃亡至此的山贼,死不足惜。” 东郭羽风摆了摆手,淡然一笑。 此时,忽有一名护卫提刀从不远处急急奔来,神情慌张地来到二人面前。 “启禀宗主,有···有百余名修士正朝着獠牙山赶来,带头的是一个女子。” “女子?” 萧毒师思量片刻,旋即脸色大变,道:“不妙,恐怕是五毒门的人!” “那该如何是好?蛇蝎娘子九品修为,凭我们这些人,对付不了她!” 东郭羽风也不禁有些心慌,他在苗疆开创大风宗的时候,就深知柳曼姝用蛊的本事极高,在苗疆境内,仅次于那位万毒太岁! “先转移黑蚕蛊!” 靳书桓听到二人对话,亦是急忙从洞内走出,手里捏着个铁罐子,东郭羽风与萧毒师见状,心中了然。 就在三人准备将黑蚕蛊收入铁罐的时候,青石之上,饱食大量自然真气的黑蚕蛊,竟是在此刻静止不动,迸发出无比浑厚的真元,将靳书桓三人震退! 轰! 只见黑蚕蛊躯体表面黑皮脱落,露出金色一角,其体内的精纯真元释放出来,染有些许血色的金光冲天而起,正是蜕变之兆! “糟了!” 眼见黑蚕蛊开始发生蜕变,三人脸上均不见任何喜色,反倒是忧虑不已,这道光柱的出现,势必会引起蛇蝎娘子的注意! 于此时,数里之外,柳曼姝正带着众人穿行险峻山路,忽见一道金色光柱出现,耀得一方天地遍布金芒。 “天有异象!”李纯阳惊道。 “白痴!” 柳曼姝不禁白了他一眼,启唇道:“这是金蚕蛊蜕变的兆象,汪长老、隋长老,你们各带五十名弟子,从东、西两道过去,最好是能包围住那些家伙,一网打尽!” 柳娘子下令后,两位长老便带着弟子们各自离开,迅速分路掠往獠牙山,而她自己则是带着李纯阳和韩知命,奔往金光消散的方向。 獠牙山山洞外,萧毒师催动真元,将尚未完全蜕变的金蚕蛊镇压住,装进了铁罐子里。 “怎么着,分头逃?”东郭羽风皱着眉头,问道。 “只能如此了,到时候在荆州会合。”萧毒师点了点头,旋即伸手将罐子收入怀中。 就在此时,柳曼姝一掌杀翻数名护卫,率先闪至獠牙山下,再看东、西方向,百名弟子随两位长老接踵而至,逼得那些护卫都退到了山下。 “柳门主,这是为何?”萧毒师装作一副不知实情的模样,疑惑地问道。 “明知故问,真是没想到,两个背叛圣地的毒师,和一个落魄修士搞到了一块儿。”柳曼姝言语平静,却暗自运转真元,这三人均是八品境界的修为,不可小觑。 “除了靳书桓,那二人是?”李纯阳立在韩知命身旁,低声问道。 “大风宗宗主东郭羽风,苗疆散修萧椿!” “你们为了培养金蚕蛊,没少在苗疆杀人作恶吧,不想死的太难看,就交出金蚕蛊,与我去雾隐山面见太岁!” 柳曼姝俏脸含怒,朝着萧椿伸出了玉手,示意对方将罐子交出来。 闻言,三名八品高手互视一眼,心照不宣,东郭羽风率先动身挡在前面,萧椿则是趁机将罐子丢给了靳书桓。 “你先带着罐子离开,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萧椿说完后,嘴角勾起一抹阴笑,脚步轻踏间,真元涌动,周围地面竟是不断产生裂痕,好似有什么东西欲要破土而出! 第二百八十三章 獠牙山下血尸群 “我等花费数月心血,才培养出一条金蚕蛊,柳门主三言两语便要拿走,未免也太轻易了。”东郭羽风冷笑道。 “你所谓的花费心血,是指为了养蛊,不断杀害无辜百姓吗?恶贯满盈,理应当诛!” 柳曼姝秀眉微蹙,玉手轻抖,便是从袖中飞出一只噬心蛊,钻入地面,迅速在土壤中穿梭,袭向东郭羽风。 然而,这种手段对于那两位苗疆毒师来讲,不免显得有些儿戏了,只见萧椿单手凝聚真元,猛然拍向地面,雄浑真元滚地而走,掀翻地表,当即将噬心蛊镇杀。 嘭! 噬心蛊躯体爆碎,迸发出无比剧烈的毒息,东郭羽风者才意识到自己被偷袭了,急挥袍袖,挡住了毒息的侵袭。 “既然柳门主不肯放我等一马,那就只有得罪了!” 东郭羽风冷哼一声,旋身而起,驾风踏空,一只手掌微握如爪,挟裹着森森真气,杀向柳曼姝,后者却是不为所惧,单出一掌,硬撼对方掌势。 嘭! 双掌相交,天地间荡开一圈涟漪,东郭羽风欲要发力,却见柳曼姝的袖口里暗藏蛊虫,不由得心生警惕,赶忙收势,蛇蝎娘子急催丹田真元,趁机再出一掌,逼退了东郭羽风。 “汪长老,隋长老!” 只闻一声娇喝,两位长老毫不犹豫地掠身而下,百名弟子亦是紧随其后,与那些护卫缠斗在一起,靳书桓见状,趁乱在萧椿的掩护下,朝着东方逃去。 “哪里走!” 柳曼姝身法翩若惊鸿,纵身直追,两指并拢间,精纯真元聚拢如剑锋,弹指而出,眼见剑锋即将刺入靳书桓的后背,一道掌气从侧方杀来,轰碎真元剑锋,出招之人,正是萧椿。 “柳门主,得罪了。” 只见萧椿从怀中取出一只木柄羊皮面的拨浪鼓,随着鼓声响动,周围地表嗡嗡震鸣,发生破碎,紧接着一只只染血的手掌破土而出,柳曼姝顿时一惊,她正要回身暂避,却被东郭羽风拦住了去路。 噗!噗! 地表之下,一只只浑身沾染血泥的人尸走了出来,萧椿口中念念有词,目光猛然看向柳曼姝,数百尸体亦是在此刻睁开了眼睛,它们均是眼神空洞,早无生命气机,只以鼓声为引,如癫似狂地冲向柳曼姝! “不妙!” 李纯阳与韩知命见状,各自出招,一人手起掌落,将两只活尸的脑颅拍碎,一人扬剑开锋,瞬间刺破数只活尸的身体。 然而,令李纯阳没想到的是,那些身体被长剑洞穿的活尸,并不知疼痛,仍然处于前进的状态,体内流出来的是黑色毒血,滴落在地,溅起缕缕毒烟,地面上受到侵染的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纯阳,打碎它们的头颅!” 韩知命急声提醒,李纯阳这才醒悟,竹叶青横扫,真元化作剑气,斩下了那些活尸的头颅。 “韩兄,这些都是什么?”李纯阳握剑来到韩知命身旁,皱眉发问。 “这些都是血尸,活人临死之前,体内被种下了血灵蛊,此蛊虫以自然真气培养,拥有灵识,入体后会迅速吞食宿主的脑髓,控制其行动,以鼓声为引,任由蛊师驱使!” 韩知命解释过后,李纯阳的目光落在了萧椿手中摇动的拨浪鼓上面。 “韩兄,去毁了那只鼓!” 李纯阳说罢,韩知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二人一拍即合,各自施展轻功,穿过血尸的包围,直取萧椿! “痴心妄想!” 萧椿见到两个青年奋力杀来,不禁冷笑一声,一手摇鼓,一手掐诀,引动天地真元护住周身。 铛!嘭! 一剑一掌,各自落在真元防御之上,却是未能撼动丝毫,萧椿趁势反守为攻,真元防御化成两股强悍杀招,轰向二人,李纯阳与韩知命躲闪不及,均是结实挨了一击,被逼退数步。 “你们两个,不过六品、七品境界,逞什么能?” 这时,柳曼姝闪至二人身旁,提掌将萧椿发出的气劲尽数抹碎。 “门主,靳书桓逃了!” 隋长老惊呼一声,柳曼姝回首望去,只见靳书桓杀退数名围截阻拦的弟子,已经离去。 “东郭羽风和萧椿故意留在这里,与我交手,必是为了放走靳书桓,金蚕蛊现在极有可能在他身上!” 柳曼姝秀眉微蹙,一眼识破了三人诡计。 “那我和韩兄去追他,靳书桓曾受师叔刺了一剑,功体不全,战力大减!”李纯阳说道。 柳曼姝正在思考此事是否可行时,大量血尸及东郭羽风趁机杀了过来,前者只得轻咬银牙,道:“你们两个,千万要小心他的蛊虫!” 言罢,柳曼姝双手结印,漫天真元缠裹着毒息,形成五种毒虫形状印记,彼此旋转,化作一座五毒法阵,将东郭羽风及大量血尸罩入其中。 就在东郭羽风催动真元,强行破阵之际,那些血尸竟是因阵法隔绝了声音,而失去控制,纷纷朝着他扑咬而来,萧椿见状,急忙赶了过去,助他破阵。 随着萧椿离开,前往东方的道路再无阻拦,李纯阳与韩知命杀掉几个护卫,便朝着已经远远逃走的靳书桓追去。 “靳书桓,交出金蚕蛊!” 韩知命边行边喊,靳书桓回首一望,只见两个年轻人都是轻功了得,已经快要追上自己了。 “若非我重伤未愈,岂能被两个宵小追杀!” 靳书桓暗暗咬牙,大手一招,体内真气席卷而出,化成紫色雾气,笼罩一方天地,试图以此奇招迷惑二人视野。 “当心雾气有毒!” 韩知命提醒一声,李纯阳亦是在触碰雾气之时,运转起了不坏金身,比起在石庙村的时候,靳书桓这次释放的雾气,并无任何压迫感。 “清风石上拂!” 李纯阳当机立断,竹叶青在握,一剑生风,荡开浓浓紫雾,继续与韩知命追袭靳书桓。 少焉,在经过一处险峻山路时,白衣剑侠纵身跃起,施展踏雪无痕,步法飘逸,凌空点踏数十步,举剑直取靳书桓!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双侠合力斗毒师 “哪里走!” 只闻一声惊喝,李纯阳举剑直直刺向靳书桓后心,毒师感到身后杀意,自知不可逃脱,暗暗咬牙,回身摆袖,掀开对方剑锋,纵身落地。 踏! 然而,还不等靳书桓站稳脚跟,韩知命便提掌袭来,刚猛掌风犹如洪水决堤之势,迫使靳书桓急忙伸出手臂横在身前,强行接招。 “嘭”的一声,靳书桓身形连连倒退,掌风余劲掀翻草地,惊起尘涛,韩知命深知对方修为极高,本着速战速决之意,再度出招,与靳书桓交战在一起。 “五毒圣法,蚀骨掌!” 靳书桓大喝一声,施展出苗疆功法,体内蕴有剧毒的真元席卷而出,凝汇于掌心之中,久在苗疆境内生活的韩知命,自然是对此招不陌生,只见他也催动丹田毒元,使出了蚀骨掌。 刹那间,双掌相会,两股看似并不是很强悍的掌印轰然爆碎,毒息弥漫方圆一里,在一旁观战的李纯阳,清晰地看到二人周围景致发生变化,岩石腐化、草木枯萎,少顷便是满眼的荒芜之景! 然而,即使靳书桓身受重伤,但他凭借将蚀骨掌练至精熟的优势,一掌逼退了韩知命,换得喘息之机。 “哼,早就听娘亲说过,《五毒圣法》之中的绝学,被你练得炉火纯青,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韩知命甩了甩略微发麻的手臂,冷声言道,李纯阳则是趁机走到前面,堵住靳书桓的去路。 “若非重伤在身,别说你们两个,就算是柳曼姝,也未必能拦住我,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开!” “让路可以,你先交出金蚕蛊。”韩知命淡淡一笑,伸出了手掌。 “那就是没得谈了!” 靳书桓眼神阴鸷,忽然轻踏数步,转身掠向李纯阳,他曾与这个年轻剑侠交过手,知道他只有六品境界,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擒住此人,或者将他重创,方有机会逃走。 铛! 只见靳书桓掌风挟裹毒元,气势雄浑,早有防备的李纯阳,当即提剑一挡,也不与对方纠缠,施展踏雪无痕倒退数步,时刻与他保持五步之外的距离。 “还真是会挑对手,不过我可不算什么软柿子。” 李纯阳平静一语,两指并拢,凝汇真元,自竹叶青剑锷擦至剑尖,使得名剑翠芒耀盛,剑势更上一层。 “江月横天祸红霞!” 唰! 只见白衣剑侠心启剑意,手中三尺青锋聚拢磅礴真元,化作剑气一扫而出,如此近距离接招,靳书桓避无可避,当即张口,吐出一股毒息,伴着蟾蜍之鸣回荡山野,剧烈的毒息迅速将剑气腐蚀,李纯阳举剑杀至面前时,已失七分剑势,靳书桓猛然抬手,将长剑牢牢抓住。 “好机会!” 靳书桓瞧得时机成熟,立马伸出另一只手掌,袍袖中飞出数只蛊虫,扰乱李纯阳的视线,然后探掌抓向他的肩膀。 “五毒圣法,指开金石!” 就在此时,韩知命探出两根修长手指,势可穿金裂石,直抵靳书桓后背而来,后者意识到二人是在用前后夹击之策,想要回身对方韩知命,却又不能松开李纯阳的剑,千钧一发之际,靳书桓只得强催毒元,在身后凝成防御。 戳! 只见韩知命两指势如破竹,穿破防御,刺入黑袍之中,靳书桓痛嘶一声,五指发力,震退李纯阳,整个身体也踉跄着朝前方奔出数步,强忍着疼痛与二人拉开距离。 滴答! 鲜血顺着韩知命的指尖滑落在地,足以见此招已经伤到靳书桓的筋骨,毒师面露苍白之色,胸膛处旧伤复发,令他痛苦不堪。 眼见李纯阳与韩知命步步紧逼,靳书桓狠心咬牙,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将里面的黑色丹丸倒入手心。 “这是···化生丸?!” 韩知命眉头一皱,旋即目露惊色,显然是猜到了靳书桓的心思。 “虎落平阳被犬欺,事到如今,就算我活不成,你们两个也都要陪葬于此!” 靳书桓双目怒睁,瞳孔里遍布血丝,只见他将化生丸吞服入口,整个身体发生巨变,脸庞红如焰火,四肢青筋暴起,胸膛、脊背的伤口处,流血凝滞,仿佛达到了身体的巅峰状态! “喝!” 一声暴喝,黑袍崩解,靳书桓随意挥出一掌,便是震出一道狂暴无比的掌劲,李纯阳提剑招架,奈何掌风强悍,使他连人带剑退了十数步。 韩知命见状,赶忙闪到李纯阳身旁,时刻警惕着靳书桓的动作。 “他吃了什么?怎会爆发出这般强悍的杀势?”李纯阳问话时,同样是轻拍剑匣,取了地狱刀。 “化生丸,取百种灵材精华炼制而成,服用之后,会凝滞体内血液,一刻钟内突破肉身极限,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但一刻钟之后,他的痛苦会加深百倍!” 韩知命解释后,双手合拢掐诀,体内毒元倾泻而出,翻涌如浪,逐渐化成两只毒物幻象,一蛇一蝎,环于周身。 “阻他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再要杀他,便不费吹灰之力。” 说罢,韩知命伸出手掌,朝着前方轻轻一推,引毒蛇幻象杀向靳书桓,后者此时已经接近癫狂,面对杀招毫不畏惧,甫一抬手,便是掐住了毒蛇幻象的头颅,任凭毒蛇如何挣扎扭曲,都不能撼动他的身形。 “五毒圣法,蜈蚣滚地!” 只见靳书桓用力一握,抓碎了毒蛇幻象,随即单手按在地面上,大量毒元滚地而起,化作一只庞然的蜈蚣幻象,掀翻地表,顷刻间便缠住了韩知命,任凭后者及时催动那只毒蝎幻象进行抵御,却也无济于事,毒蝎破碎的瞬间,蜈蚣卷住了韩知命的身体,不断侵蚀他的护体真元,令他几乎窒息! “如此硬拼的话,怕是坚持不了一刻钟!” 李纯阳下定心思,将竹叶青抛了出去,插入地面,同时释放出浩然气,自己拎着地狱刀,邪威赫赫,相助韩知命。 “飞雷斩!” 李纯阳首次以地狱刀使出《破城刀法》,雄浑真元倾注刀身,化成霸道刀气,纵身一跃,一刀将蜈蚣头颅砍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幽篁剑境地狱刀 山野之中,李纯阳一刀砍下蜈蚣幻象的头颅,方使韩知命脱困。 踏! 只见韩知命运转毒元,将缠在身上的蜈蚣躯体震散后,急忙抽身暴退,伸手按住自己的肩头,扯碎了衣裳。 李纯阳正觉疑惑时,韩知命咬紧牙关,将一只细小的毒蛊抓了出来,肩膀处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大片紫青,血流不止。 “纯阳,切勿小心,他的袖子里肯定还有蛊虫,一旦被毒气破掉护体真元,那些蛊虫便会迅速咬破你的皮肤,进入体内!” 韩知命皱眉提醒一句,李纯阳微微点首,他有金刚不坏之身护体,但也很清楚靳书桓所用的蛊虫非同寻常,不可轻视。 与此同时,靳书桓饱提毒元,他的双手完全渲染成黑色,接连打出两道掌风,袭向双侠,面对此等杀招,李纯阳却是眼前一亮,侧首看向韩知命。 “请韩兄挡住此招!” 韩知命闻言,来不及揣摩李纯阳的意思,但他深信对方非是无义之辈,当即上前一步,释放出毒元,凝化出一只庞大的蟾蜍幻象,罩住全身,独自力抗杀招! 轰!轰! 两道掌风纷纷轰在蟾蜍幻象之上,散出的余劲横扫方圆数里,周围大地尽数破碎,韩知命身形一挫,暗觉体力不支,但仍是咬牙坚持,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李纯阳单手拎着地狱刀,另一只手则是不断向外释放浩然之气,沿着地面围拢一圈,似是在凝结阵法,后者眼见韩知命尚有余力抵挡,便是又轰出两道掌风,势要将他镇杀于此! 这一次,正如靳书桓料想的那般,蟾蜍幻象受到掌风轰击,登时爆碎,韩知命整个人也倒飞出去,连退百步,嘴角溢出了鲜血,已然是功体受创。 然而,靳书桓并未注意到李纯阳在后面的小动作,两掌打伤韩知命,他又提掌杀向李纯阳,直指剑侠面门而来,后者竟是不躲反进,举刀接招,其结果自然是不敌靳书桓,也被一掌击飞。 踏! 李纯阳退至韩知命身旁,稳定身形后,眼中露出一抹喜色,转瞬即逝。 “你们两个,一并去死吧!” 靳书桓连续数招得逞,自然是不肯放过这大好时机,仰天一啸,乱发飞舞,准备再施展极招,击败二人。 “浩然幽篁,起!” 就在这时,李纯阳探出一只手掌,释放真元,插在地面的竹叶青铮鸣不止,还不等靳书桓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道修竹拔地而起,顷刻间便结成一大片翠色幽篁,此间剑气横生,无穷无尽,就连飘落的竹叶都化成了剑锋,不断攻杀已经深陷阵内的毒师! “纯阳,厉害!” 韩知命看着不断被剑气攻击的靳书桓,至此才明白了李纯阳的意图,不禁面露喜色。 “故技重施,岂能困我!” 靳书桓对这座剑境并不陌生,前日在石庙村外,李纯阳便是用了此招,但并未能困住自己多时。 呼! 只见靳书桓纵身旋起,黑袍猎猎作响,他以大量毒元护体,数千道翠色竹叶登时被卷碎,整座幽篁剑境为之一颤,饶是李纯阳源源不断地为剑境注入浩然气,起到的作用也只是微乎其微。 “糟了,根本困不住他!” 韩知命神情凝重,拭去嘴角血迹,双掌之中凝汇毒元,伺机而动。 “放心,尚能拖他一时。”李纯阳不紧不慢地说道。 旋即,李纯阳双手倒持地狱刀,嵌入大地,锃亮的刀身散发出幽黑光泽,天地间残余的毒息,竟是在此刻仿佛受到指引一般,尽数朝着地狱刀聚拢而去,而地狱刀也极其贪婪,将毒息全部集于刀身之上,使地狱刀威力大增。 “你···你的刀,怎能聚拢毒息?”韩知命满眼震惊地问道。 “此为地狱刀,至阴至煞,由苦海界鬼佛主亲手铸造,可以汲取天地间一切邪恶气息,接下来这一招,还请韩兄相助!” 话甫落,李纯阳暴喝一声,半身真元尽付地狱刀,韩知命领悟其意,亦是催运毒元,助长刀势。 嘭! 此时,靳书桓耗费大量毒元突破剑境的禁锢,提掌杀来,却在望见地狱刀刀锷上獠牙鬼面的那一刹那,感到了莫名心悸,仿佛这里不是山野,而是置身于深渊,正有一双邪恶眼眸紧紧盯着他。 “也是时候,练一练刀了!” 李纯阳拔起地狱刀,狂暴刀气挟裹着滚滚毒息,斜扫而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大地尽现荒芜,靳书桓拼尽力量举掌相迎,奈何之前引用太多毒元,竟是无法卸去此招之中藏蕴的恐怖刀气。 嘭! 韩知命再赞一掌,加持刀威,靳书桓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可他的身影仍是不断倒退,最终因体力不支,被刀气震飞,直接撞碎一片山林,整个身体印在了山壁之上! “噗!” 纵是服用了化生丸这等奇药,靳书桓在落地之际,还是忍不住喷出一大滩鲜血,蓬头垢面,狼狈至极。 “铛啷”一声,破损的黑袍之中,铁皮罐子滚落在地,恰被李纯阳与韩知命看到,如此也证实了柳曼姝的猜测。 “咳咳···两个宵小之辈,竟能伤我至此,果然···还是低估了他!” 靳书桓弯腰拾起铁罐,恶狠狠地瞪了李纯阳一眼。 “现在杀他,正是机会!” 韩知命饱提一身毒元,准备趁着靳书桓功体添创,出手结果其性命。 然而,靳书桓也深知大势已去,自己必死无疑,当即扯下黑袍,伸手探入腰间的布袋里,抓出一把蛊虫送入口中,开始咀嚼起来。 “自杀么?” 李纯阳望着这一幕,神情疑惑地问道。 “蛊虫之内,蕴有大量毒元,他这是在自毁功体,想与我们玉石俱焚!” 韩知命猜出了靳书桓的目的,急忙拉着李纯阳的胳膊,与他慢慢后退。 “你们,都给我陪葬吧!” 靳书桓狞笑一声,整张脸皮生出大量毒疮,身体也出现溃烂之状,一团团黑色毒息缠绕周身,朝着李纯阳二人奔袭而来! “五毒圣法,恶蛛地网!” “冰火琉璃剑!” 只见韩知命单掌按地,千丝万缕的毒元,交织成蛛网状,阻住了靳书桓,李纯阳则是释放出丹田中的冰火真元,化作一柄冰晶与烈焰相缠的三尺长剑,缓缓对准了靳书桓的心口。 第二百八十六章 山下恶战中毒蛊 苗疆,獠牙山。 柳曼姝使出五毒法阵,困住了东郭羽风,萧椿眼见血尸不受控制,便赶忙前来解救,接连打出数道毒掌,撼动法阵结界。 于此时,柳曼姝掠身而来,提掌袭向萧椿,无奈之下,后者只得先回过神来对付柳娘子,两掌相交,惊起漫天毒息。 “要想救人,还得先过本门主这一关!” 柳曼姝冷言一声,掌势发力,逼退了萧椿。 “既是如此,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萧椿眼见周围血尸、护卫接连倒地败亡,便毫不犹豫地伸手从怀中取出玉瓶,亦是倒出一枚化生丸,吞服入口,自身毒元暴涨,战力已经不输柳曼姝分毫。 而在五毒法阵之中,东郭羽风见到萧椿吃了化生丸,意识到若不能在一刻钟的时间内杀出生天,二人性命便会岌岌可危! “风羽千流!” 只见东郭羽风大喝一声,使出独门绝学,双手轻扬间,黑袍起舞,雄浑真元化作千道黑羽,抹杀了一大片血尸,继而单手成拳,如有狂风翻涌之势,一招破开了法阵。 就在东郭羽风踏出法阵之时,他又急忙后退数步,眉目凝重,计上心来。 “现在还不能出去,待那蛇蝎娘子毫无防备之时,一招将她击败,方有逃生之机!” 想到这里,东郭羽风立在法阵缺口处,静观变局。 “五毒圣法,百蛇噬!” 柳曼姝亲眼见到萧椿吞下化生丸,她深知此奇药能助长对方功力毒元,便想趁着药效尚未完全发作,及时出手,修长十指掐诀作法,体内毒元席卷而出,凝化百道毒蛇虚影,杀向萧椿。 反观萧椿,面对极招攻势淡然自若,眸子里露出一抹狠色,抬手震出滔滔毒息,铺天盖地,将百道蛇影尽数抵消,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摇动拨浪鼓,驱使附近的血尸,阻拦住那些想过来帮忙的五毒门弟子。 “柳门主,在万毒圣地,我可没少研究五毒门的功法,在斗下去,必然是两败俱伤,看在我曾经帮助韩秋赋的份上,就此罢休,如何?” 萧椿开口示意柳曼姝就此作罢,手心中则是悄悄抓着一只细小如蚊的噬心蛊,准备暗中偷袭。 “呵,只不过挡住了一招‘百蛇噬’,有什么资格与本门主谈条件?纵然你对秋赋有恩,但你等肆意杀害苗疆百姓,又将他们炼成血尸,我便有理由杀你千次、万次!” 柳曼姝美目含怒,抬手起招,滚滚毒元在她娇躯两侧,形成两道幻象,一蛇一蝎,落于地面,方圆一里的草野,顿化荒芜之地。 “呵呵,此等攻守合一的秘术,可不足以杀我!” 萧椿自恃早已熟悉对方的绝学,不禁冷笑一声。 “哦?谁告诉你这是攻守合一的毒招了?” 柳曼姝轻启丹唇,发出质问,旋即双手变化印法,两道幻象竟是合二为一,化作一只蛇首蝎尾的庞大怪虫,朝着萧椿镇压而去。 刹那间,蛇首张开獠牙巨口,蝎尾摆动亮出剑锋般的毒刺,直接冲破了萧椿凝结的毒息防御,后者眼见情势不妙,赶紧抽身闪躲,奈何躲过毒刺攻击,身体被蛇首轰飞十数丈,在地面震出一个深坑! “杀!” 一招得势,柳曼姝趁胜追击,庞大的怪虫将一只只血尸碾成肉泥,落在深坑之中,不料,萧椿体内化生丸药效完全发作,他狼狈地半跪在坑内,眼神癫狂,两只大手按住巨大的蛇首,遂而发力,将其直接抛向半空! 与此同时,拨浪鼓已经被毒息击毁,血尸们纷纷倒地,柳曼姝正欲亲身踏入深坑抹杀萧椿,却见五毒法阵之中,东郭羽风趁机掠身而出,一掌拍在柳曼姝的肩头,将她打伤。 “你!” 柳曼姝连退数步,捂着受伤的肩部,咬牙看向东郭羽风,其余两名长老见她有危险,赶忙杀退几名护卫,前来相助。 “干得好。” 萧椿拭去嘴角鲜血,纵身跃出深坑,来到了东郭羽风身旁。 “我这一掌,至少能封住她体内两成毒元,勿要继续纠缠。”东郭羽风皱着眉头说道。 “放心,她很快就不能战斗了。” 萧椿冷笑一声,看向柳曼姝,后者此时忽觉手臂酥麻,不禁运转毒元探知,感受到有一只蛊虫钻入了手臂之中。 “噬心蛊!” 柳曼姝秀眉微蹙,立即封住了自己的穴脉,引着那只庞大怪虫,落在身旁。 “柳门主,噬心蛊已经进入了你的身体,倘若再战,当心毒发身亡!”萧椿大声说道。 汪长老、隋长老闻言,均是面色骤变,而柳曼姝却是不紧不慢地从腰间的容臭里面,取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 “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走!” 说罢,柳曼姝捏碎宝珠,一道耀眼的白光冲天而起,大量真气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出。 与此同时,獠牙山以东,十五里外。 “去!” 一声轻喝,李纯阳弹指震出冰火琉璃剑,受困于蛛网缠腿的靳书桓避无可避,当即被琉璃剑锋刺穿心脏,溃烂的身体散出阵阵毒息。 双侠瞧得靳书桓蛊毒发作,相继退后,冰火琉璃剑破碎之际,靳书桓的肉身开始解体,继而发生爆炸,血肉纷飞,雄浑毒息扩散数里之外,但见附近草木悉数枯萎,遍野岩石化作齑粉,几座青山变成了荒山! 好在李纯阳二人早有提防,凝结防御,抵住了毒息的侵袭。 随着靳书桓爆体身亡,一只通身金灿灿的蛊虫完好无损地落在了地面。 “是金蚕蛊!” 韩知命目中露出喜色,他还从未见过这等传说中的蛊虫,急忙跑了过去,李纯阳则是提着地狱刀,一边收拢毒息,一边平复丹田气海。 烈日之下,金蚕蛊早已蜕变成型,只见它张开长有乱齿的血口,开始吞噬自然真气,坚不可摧金色躯体,却是渐渐黯然,出现了一些黑点。 “金蚕蛊不是通身色泽如黄金一样吗?为何会出现黑色的光点?”李纯阳走过来,好奇地问道。 “刚才在獠牙山下,金蚕蛊正吸收着日之精华,随后却被封进了铁罐子,致使此物吸收的日华太少,蜕变有异,不能称之完美了。” 韩知命轻叹一声,不禁感到有些惋惜。 第二百八十七章 荆州副舵主樊泽 雾隐山。 瀑布之内,万毒太岁经过一夜修炼,终是将儒门浩然气、道门灵气、佛门圣气,成功在体内融合为一道精纯真元,伴着自然真气环绕周身,他缓缓睁开了双眸。 “这一刻,我等了太久。” 万毒太岁吐出一缕毒息,双手握拳,猛然发力,胸膛前的那道掌印,迅速变的无比清晰,苏擒龙与韩秋赋则是护在左右,随时准备帮忙。 少顷,只闻一声暴喝,万毒太岁将精纯真元引爆于丹田,散发出无穷毒息,霎时遮掩天际,那道血色掌印,亦是在此时被强行逼出体外,轰向远方。 嘭!嘭! 五指掌印透体而出,带起一道血色流光,接连荡平了数余座山峰,在十里之外发生爆炸,但见残余掌劲冲天坼地,惊起滚滚尘涛,震散漫天云霭,经久不息! “这道掌劲,足以抹杀任何天人境界的修士!”苏擒龙望着远方发生的爆炸,不禁为之惊叹。 余劲渐渐消散,万毒太岁紧皱的眉头松缓了一些,脸上也有了几分精神。 “恭喜父亲将掌劲排出了体外!”韩秋赋满目惊喜,拱手笑言道。 “小仙师没有骗我,此法果真可行,将来再遇上,定要好好报答!”万毒太岁的嘴角露出一抹淡笑,旋而站起身来,活动筋骨,释放丹田毒元疗养功体,满脸皱纹渐渐淡隐,满头苍苍白发脱落,生出乌黑新发。 “呵呵,太岁所言的那位本领非凡的小仙师,是何许人也?”苏擒龙不禁好奇发问。 “嗯,小仙师指点我之后,并未告知姓名,只记得他身着黑袍,一副少年模样,他身上并无任何真气波动,却有着单手搬山、掌截江浪的本事,对了,他的额头上,还纹有残月一般的印记。” “残月印记?” 苏擒龙白眉微皱,回想起了在楼兰城西,蓟北邙与自己的那场谈话,当时据他所说,曾有一位额头纹着残月印记的少年术士,为大秦推演国运,今日再闻太岁之言,或许是同一个人! “怎么,苏大侠可是曾见过小仙师?”万毒太岁问道。 “没有,只是觉得奇怪,那小仙师年纪轻轻并非修士,举手投足却能移山填海,这可不像是凡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遇到小仙师,也算是我命不该绝。” 正当二人闲聊之际,一缕真气随风而至,韩秋赋忽觉腰间容臭震动,便急忙将其解开,取出一枚光润如玉的宝珠,似是指引着一个方向,在三人的注视下,宝珠光泽迅速黯然,化作齑粉。 “韩山长,这是何故?”苏擒龙望着韩秋赋掌中消散的齑粉,不禁问道。 “此物名为双生珠,是儒门大文贤亲手所赠,我与曼姝各持其一,若其中一颗破碎,另外一颗受到真气感应,亦会消毁,想来是她那里出了变故。” 韩秋赋神情凝重,旋即转身向万毒太岁告辞。 “老夫与你同去吧。” 苏擒龙取出游龙剑,与韩秋赋沿着玉珠指引的方向,飞掠而往。 苗疆,山野间。 靳书桓爆体身亡后,金蚕蛊便落在地面上,暴食自然真气,迅速成长,李纯阳与韩知命则是守在一旁,各自盘膝坐地,恢复功体,静等柳曼姝等人。 时间慢慢流逝,李纯阳不禁看向韩知命,问道:“这么久还没有过来,柳门主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娘亲对毒门功法研究颇深,她一人便足以对付东郭羽风和萧椿,又有两位长老助阵,想来收拾那二人,绰绰有余。”韩知命回答道。 “万一东郭羽风二人也都服用了化生丸这等奇药···” 不等李纯阳说完,韩知命脸色微变,如梦方醒,倘若真应了李纯阳的猜测,那獠牙山下的恶战,将是胜负难料! 嗡! 这时,伏于野地中的金蚕蛊,合上血口,开始发生变化,其躯体迅速成长,已有半个巴掌般大小,继而爆发出一股极为精纯的真元,化作金色光柱,冲破天际,完成了最后的进化。 “好强悍的真元波动,估计方圆几十里的修士都会有所感应的,带上金蚕蛊,回獠牙山吧。”李纯阳警惕地环视四周,说道。 “只可惜进化的不够完美,这只金蚕蛊的体内仍残留着毒息,需要找一个容器,把它装进去。” 韩知命眉头微皱,一时感到束手无策。 殊不料,二人正合计着将金蚕蛊装入机关剑匣的时候,不远处的荒山之上,一道血衣身影正朝着他们急奔而来。 “韩兄,小心!” 李纯阳听到轻踏浅草之声,抬首便见到了血衣身影,急忙开口提醒韩知命。 只见血衣人一跃百丈,毫不留情地提掌来袭,李纯阳与韩知命各自施展刀法、毒招,硬接对方攻势。 轰! 血光一闪,真元爆散,血衣人的掌势威力极强,直接将二人击退,韩知命猜测对方是为金蚕蛊而来,身形倒退之时,体内毒元再催,化成一条毒蛇将金蚕蛊缠住,拉了过来。 “速速交出金蚕蛊,可保性命无忧!” 李纯阳二人惊魂未定,血衣人落在地上,面目阴沉,伸出了一只手掌。 “你是何人?”李纯阳启唇发问,握紧了地狱刀与竹叶青。 “我乃血莲教荆州分舵副舵主,樊泽,你们二人如何得到的金蚕蛊?萧椿等人又在何处?”血衣人冷漠地问道。 “血莲教?” 听到对方自报身份,李纯阳不禁眯着眼睛,心生疑惑,他只知靳书桓三人为了培养金蚕蛊,杀害了诸多无辜百姓,没想到此事居然还和血莲教有关系。 “靳书桓已经自杀身亡,金蚕蛊现在被我二人所得,与你无关!”韩知命冷声道。 “什么!” 听到靳书桓身亡的消息,樊泽皱了皱眉,旋而目露杀机,展现出八品修为。 “我劝你不要胡来,这位乃是苗疆圣子,万毒太岁的后人,韩知命,出手之前,也要好好想想能否活着离开!”李纯阳急中生智,道出了韩知命的身份。 “呵呵,荒郊野岭,杀一个圣子,和杀一个平民,有何区别?杀了你们两个,再取金蚕蛊也不迟!” 樊泽眼见四下无人,准备杀人夺蛊,李纯阳与韩知命互视一眼,心照不宣,一左一右拉开阵势,均是打算拖住对方一时,等待柳曼姝的到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剑修儒士解危难 山野之上,苏擒龙驭剑,韩秋赋驾风,两位高手并肩偕行,少间便见到了獠牙山下正在发生的一场恶战。 韩秋赋心系柳曼姝安危,加快了奔行速度,却在这时,几十里外出现一道冲天光柱,金华闪耀,犹如神迹。 “那是···金蚕蛊的蜕变之兆!”韩秋赋凝眉远望,道。 “事不宜迟,老夫先速往一观!” 苏擒龙与韩秋赋互视一眼,彼此点首,各奔前路。 獠牙山下,柳曼姝身中蛊毒,难以发挥全部本领,好在有两位长老及众弟子的帮助,并未让萧椿、东郭羽风二人走脱。 又是一番恶战后,面对众弟子的包围,萧椿退至东郭羽风身旁,皱眉道:“东郭宗主,我已服用化生丸,还有半刻钟的时间,若不能杀出去,我命休矣!” 闻言,东郭羽风微微点首,随即将目光转移到柳曼姝的身上,饱提真元,震碎黑袍。 “邪风诀!” 只见雄浑真元化作一股狂势邪风,在东郭羽风的指引下,朝着柳娘子席卷而去,汪、隋两位长老知道她身中蛊毒,无法强提真元,二人齐齐闪掠至她面前,合力抵御邪风。 萧椿瞧得机会,立刻动身,双手如野兽利爪,挟裹着森然毒气,将一众拦路弟子杀翻在地,率先突破包围,东郭羽风见状,亦是紧随其后,二人趁机向东而逃。 “快拦住他们,若是此二人与靳书桓会合,知命和李纯阳都会有危险!”柳曼姝蹙着秀眉,惊呼道。 两位长老闻言,竭力将邪风之势击溃后,便疾步追了上去,可他们只有七品修为,又未学过上乘轻功,追了五、六里路,与萧椿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终于甩掉了!” 东郭羽风回望一眼,松了口气,可脚步仍是不敢停歇。 “这里地势险峻,山路复杂,尚不知靳书桓走的哪条路,速往荆州血莲教分舵!” 萧椿说罢,忽感体内毒元一滞,脸上涌现苍白之色,化生丸药效已失,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感,令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踉跄着伸手扶住一棵大树的树腰,大口喘息。 “恶贼,哪里走!” 就在这时,伴着一声怒斥,半空中飞来一道青袍身影,正是韩秋赋! “糟了!” 东郭羽风瞧见来人,脸色骤变,运转起体内真元,韩秋赋却是施展出儒门绝学君子风,身形带着数道残影,直直掠向萧椿。 嘭! 只见韩秋赋一掌杀至,萧椿周身毒元溃散,只得双臂交叉格挡,然而对方掌风凌厉无比,瞬间破开了他的毒元防御,将他整个人轰飞出去,连着在地上滚了百丈有余,才得以停下来。 “咳咳!” 萧椿趴在地上,口喷鲜血,染了一身尘泥杂草,模样极其狼狈。 一招重伤萧椿后,韩秋赋又转身望向东郭羽风,儒雅面孔上,尽显怒色。 “没想到,你竟然回到了苗疆,可是你出手打伤了曼殊?” 韩秋赋怒声质问,惊得东郭羽风身上直冒冷汗,后者也是久闻这位韩山长之名,他与柳娘子伉俪情深,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温和儒雅,但若有人冒犯柳曼姝,那可就是触了他的逆鳞,无法善妥! “此事···此事与我无关,还请山长高抬贵手!” 东郭羽风说完,也顾不得去搀扶萧椿,立即动身向东逃去,后者见帮手离去,心里暗骂一声,也欲拖着伤躯逃走。 踏! 只见韩秋赋身形微动,眨眼间便拦在了萧椿面前,目露冷色,道:“萧椿,你等为培养金蚕蛊,枉杀无辜百姓,罪不容诛!” “山长误会了,培养金蚕蛊一事,我不否认,但杀人的是东郭羽风和靳书桓,还望山长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柳曼姝等人也陆续从獠牙山赶了过来,围住了萧椿。 “怎么就萧椿一人,东郭羽风呢?”柳曼姝捂着受伤的手臂,皱眉问道。 “他已经跑了,不过他逃走的方向,苏大侠已经过去了。” 韩秋赋解释一番后,柳曼姝这才稍稍安心,旋即冷眼看向萧椿,俏脸上满是怒意。 萧椿自知无路可逃,于是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意,朝着韩秋赋投去乞求的目光。 “韩山长,你年轻时在深山里被毒蛇咬伤手臂,还是我及时赶到,救你于危难,看在···” 不等萧椿讲完往事,柳曼姝担心韩秋赋会因此心软放走对方,便开口打断了他。 “萧椿,你罪孽深重,合该千刀万剐,以告慰苗疆百姓亡魂,眼下,本门主准许你自尽,这也是你最体面的死法!” “望请山长放我一马,从今往后,萧椿绝不会再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萧椿咬牙弯膝跪地,仍对韩秋赋抱有一丝希望。 只见韩山长面容平静,朝着萧椿拱手行了一礼,认真地说道:“救命之情,韩秋赋没齿难忘,但这份重恩,不可与关乎苗疆百姓安定之事混淆一谈,萧毒师请放心,待你死后,韩某定将为你选一具合适的棺木,寻一处风水宝地安葬!” 至此,萧椿绝望地合上了双眼,缓缓抬起手掌,拍击在天灵盖之上,霎时七窍流血,一身毒元尽散,当场毙命。 “盼你来生,勿入恶途。” 韩秋赋望着萧椿的尸体,不禁喟叹道。 与此同时,十余里外。 樊泽为夺金蚕蛊,决意抹杀李纯阳二人,连续打出数道掌风,每一掌落地,都是震出一个深坑,李纯阳与韩知命只能狼狈躲闪,根本没有正面接招的能力。 “徒劳的挣扎,又有何用?” 樊泽阴沉一笑,缓缓抬起双掌,体内真元席卷而出,在头领凝聚成一颗硕大的血色光团,此招之威,足以灭杀任何七品境界修士! 嗖! 千钧一发之际,只闻龙吟声震彻苍穹,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带着金色流光,径直杀向樊泽,后者此时只得转过身去,奋力掷出血色光团,欲挡飞剑之威。 唰! 只见游龙剑剑身爆发出圣洁佛气,直直地刺穿了血色光团,樊泽这才意识到危险,赶忙抽身暴退,躲过致命一击。 目见游龙剑斜插在地,李纯阳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回首望去,只见苏擒龙单手负于身后,翩然落下。 第二百八十九章 恶人伏诛蛊祸休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夺蛊一事,遭人搅局,樊泽不由得勃然大怒,望向翩然落地的独臂老剑客。 “鬼谷派,苏擒龙。”苏擒龙平静地回应一句,顺手提起游龙剑。 樊泽闻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本想等对方道出身份后,自己再用血莲教的威名来震慑对方,奈何碰上了硬茬,令他不敢妄言威胁。 “师叔,此人是血莲教在荆州分舵的副舵主樊泽,与靳书桓是一路人。”李纯阳上前说道。 “哦?” 苏擒龙侧首望了一眼韩知命脚下的金蚕蛊,似是明白了几分内情,便面向樊泽,问道:“靳书桓培养金蚕蛊,可是与你血莲教做了某种交易?” “哼,无可奉告。” 说罢,樊泽又觉话语不妥,便缓和了几分语气,说道:“其实告诉苏大侠一些情况也未尝不可,靳书桓等人欲投效血莲教,这只金蚕蛊,乃是他们送予温舵主的见面礼,却未想此二人杀了靳书桓,要侵占金蚕蛊,这可不符江湖道义。” “呵,臭名昭著的血莲教,也配妄提道义二字?武林人人皆知,褚惊涛为了突破宗师境界,修炼了邪功《血煞经》,教中弟子多是色欲熏心、阴险奸诈之辈,这只金蚕蛊若任你取走,那老夫便是助纣为虐!” 苏擒龙义正词严地回答,眼底余有一抹厌恶之色。 “你!” 樊泽愤愤咬牙,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他知晓对方剑法精深,又是天人境界修为,再争论下去,恐怕只能落个人头滚地的下场! “好,既是如此,那就请苏大侠多多保重,从今日起,血莲教与鬼谷派势不两立!” “要说结仇,也得是褚惊涛亲自言之,才能让老夫有所忌讳,你,一个八品境界的泛泛之辈,不足为虑。” 苏擒龙说罢,倒举长剑,插入大地,凌厉剑气滚地而出,惊得樊泽浑身一颤,赶忙抽身暴退,朝着东方奔逃而去。 赶走樊泽后,韩知命便来到了苏擒龙面前,问道:“苏大侠,可有看见我娘?” “韩公子放心,令尊已经前往獠牙山,以他的的本事,足以护柳娘子安然无恙。” 苏擒龙回答后,韩秋赋与柳曼姝便带着五毒门的弟子,匆匆赶至。 “娘亲,你受伤了?” 韩知命眉头微皱,迎了上去,而柳曼姝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眼下她已自封经脉,又派两位长老去摘蝶恋花,待制成燃香之后,她自能将噬心蛊引出体外。 然而,当柳曼姝见到韩知命唇间的血迹时,不禁秀眉微蹙,看向了李纯阳。 “知命受了伤,你怎么看起来平安无事?”柳曼姝问道。 闻言,李纯阳不知如何作答,只是苦笑一声。 “娘亲勿要责怪纯阳,他的剑法当真是精妙绝伦,若非他运剑启阵,又在紧要关头出剑杀掉靳书桓,我们两个怕是都要亡命于此!”韩知命开口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出,打消了柳曼姝的疑虑。 与此同时,韩秋赋细细观察着金蚕蛊的活动,忽而神情疑惑地问道:“传闻金蚕蛊通身黄金色泽,体内蕴有大量精纯真元,为何这只金蚕蛊身上有一股很强烈的毒气?” “那会儿我们初至獠牙山,正逢黑蚕蛊发生蜕变,然后被萧椿收进了铁罐子里,未能吸取日之精华,才会发生变异。”柳曼姝启唇解释道。 “若是一只完美的金蚕蛊,其体内所蕴集的精纯真元,足可媲美天人境修士,而且毫无毒性,可惜了。”韩秋赋摇了摇头,轻声喟叹。 “没什么好可惜的,我自有办法祛除金蚕蛊的毒性,使其成为修炼的灵药。”说到这里,柳曼姝的美眸在李纯阳和韩知命的身上来回游走,其意不言而喻。 “柳门主,那蝶恋花可在山上?”李纯阳想起要事,不禁开口问道。 “嗯,我已经派二位长老去摘取了,不瞒你说,我也中了噬心蛊,急需制作燃香,有劳苏大侠回去一趟,把他那个倒霉朋友带来五毒门,等燃香制作完成,可就地引蛊。” “多谢了,老夫这便回石庙村把人过来,告辞。” 苏擒龙说罢,驭剑北行,李纯阳亦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好友的性命,算是能保住了。 “好了,除了东郭羽风,其他两名恶寇均已伏诛,此事暂告一段落,先回五毒门吧。”柳曼姝招了招手,示意众人回归。 午时,苏擒龙带着燕小七、陆丹枫二人,来了五毒门领地,在客舍住下,而苗疆蛊祸已消,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几个年轻侠客闲来无事,常常饮酒作乐,比划武艺,日子过的也算快活。 光阴似箭,数日已过。 客舍小院里,天色清明,花前柳下,四个年轻人备了一桌菜肴,苏擒龙也驭剑往附近小镇上带回两坛花雕酒,摆在了石桌上。 红布盖子一掀开,坛内的醇香酒气顿时弥漫而出,伤势未愈的三个年轻人,皆是提议让白衣剑侠在饮酒前舞剑助乐,本在一旁石桌前对弈的苏擒龙和韩秋赋,也都放下了手中棋子。 “好,那我就在各位面前,练几招得意的剑法。” 李纯阳解下腰间的黄皮葫芦,灌满了酒,旋即取出竹叶青,演练起《纵横剑道》。 “红霞映树!” “疏雨横秋!” 白衣飘袂,剑气生风,李纯阳边饮酒边舞剑,将合纵、连横两篇剑法使得精妙无比,院子里落叶纷纷,随之起舞,引来不少弟子们在门外观望,个个拍手叫好。 “纯阳的剑法,比之李兄、唐老爷子,如何?”韩秋赋坐在石凳上,看向苏擒龙,笑问道。 “《侠客行》已经是练得登峰造极,绝不逊于年轻时的李剑诗,但《纵横剑道》的连横篇剑法,多有破绽。” 苏擒龙认真地观望着李纯阳舞剑,微微皱眉,他记得李纯阳和自己说过,他去年回到云梦山,唐扶摇带他去了天书崖,参悟剑诀精要,但依自己看来,李纯阳似乎未能完全参悟出连横篇剑法的精髓。 “也罢,趁这段日子有闲工夫,找个机会好好教他一番!” 苏擒龙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面前这个年轻弟子,在剑道天赋方面,远远高于他那几位师兄、师姐,而唐扶摇带他去天书崖,观摩剑诀精要,可见是要将李纯阳培养成鬼谷派新的掌门。 如此,自己这个做师叔的,也合该尽一份心力! 第二百九十章 小院焚香驱蛊祸 五毒门,客舍小院里,李纯阳舞剑生风,兴意正浓,院外观战的弟子们,纷纷拍手叫好,五毒门的规矩严格,从未有剑修来访,今日得观白衣舞剑,众人不禁为之惊叹。 少间,衣容华贵的美妇人,玉手捧精致木盒,从炼药室来到客舍院外,感受着院内传来的剑气波动,喝彩声此起彼伏,柳曼姝已是猜到了其中场景。 “不好好练功,围在这里做什么?”柳曼姝玉足点地,开口问话,脸上露出一抹不悦之色。 众弟子见到门主出现,便开始你推我搡,彼此向后退去,赶忙给柳曼姝让开了一条道路。 进入小院后,柳曼姝目见三个年轻侠客对坐谈笑饮酒,更有一人舞剑助乐,她不禁秀眉微蹙,弹指震出一道毒元,白衣剑侠感觉到身后杀招,反手将竹叶青力推而出,三尺青锋带着一道翠色流光,破掉毒元,继而射向了柳曼姝。 叮! 只见柳曼姝两指并拢,将剑锋挟于指间,卸掉了剑劲,李纯阳回首眼见到是柳娘子,不由得大吃一惊,此时的前者,已经是柳眉倒竖,张口便骂道:“李纯阳,你狼心狗肺,本门主不辞辛苦制香救你朋友,你居然要出剑伤我!” “柳门主误会了,我以为···有人要偷袭。”李纯阳连忙走上前去,握着酒葫芦解释道。 “曼殊,消消气,纯阳绝无害你之心,他练剑时心无旁骛,刚才必然是出于本能。”韩秋赋也来到柳曼姝身旁,好言安慰。 “韩秋赋,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还有知命,这些日子里天天和他们饮酒为乐,荒废武学,你这个当爹的也不说管管!” 柳曼姝娇嗔一声,将竹叶青抛给李纯阳,旋即走到石桌前,将手中的木盒放下。 “娘亲,这是?” 韩知命醉意三分,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他大概猜到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集数十种灵材制作的燃香,可以引出噬心蛊。” 说罢,柳曼姝看向燕小七,启唇再道:“刚才在药室,我已经将噬心蛊引出体外,并无危险,你先调理一下丹田真气,待焚香之时,务必将香气吸入体内,然后暂忍一时疼痛,让噬心蛊咬噬血肉,沿着经脉爬出嘴唇,方能解蛊。” 柳曼姝说完后,燕小七用力点首,提足了精神。 “多谢柳门主帮忙,此番恩情,燕小七记下了,将来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在下一定···” 燕小七双手抱拳,真诚道谢,柳曼姝却是秀眉微蹙,轻轻摆手,示意他住嘴,显然是很反感一个年轻人口中说出来这种言辞。 “行了行了,怎么跟李纯阳一个德行?也难怪你们二人能交为朋友。” 苏擒龙见状,则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燕小七身后,一掌拍在他的脊背上,引出佛气,解封了他的丹田,使噬心蛊恢复自由。 在燕小七合上眼眸,调理真气流转经脉的时候,柳曼姝轻轻翻开木盒,取了一只线香,以火焚之,伴着缕缕烟丝流转飘散,一种非同寻常的香味儿传遍整个小院。 燕小七张开嘴唇,大口吞服香气,反复几次后,他忽然感到心口处一阵剧痛,不禁眉头紧锁,咬牙承受着,任由噬心蛊咬开血肉,进入经脉。 在一旁观望这个过程的白衣剑侠,亦是紧握长剑,忧心忡忡,生怕稍有不慎,噬心蛊在燕小七体内分泌毒液,令他陷危。 少顷,在浓郁的特殊香气指引下,那只饱食血肉的噬心蛊,迅速爬到燕小七的舌尖,后者此时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口齿之间却不敢有任何动静。 柳曼姝眼见噬心蛊停留在燕小七的舌尖上,迟迟没有爬出来,她便伸出手掌,捏着那支尚未燃尽的线香,放到燕小七肩膀处,焚香的气味儿愈来愈浓,噬心蛊好似寻到了源头,便爬出了唇角,沿着面庞一直爬向肩头。 叮! 只见柳曼姝伸出一根玉指,直接将噬心蛊弹飞,韩秋赋则是趁机催动真元,将其抹杀,爆散的毒息迅速弥漫而出,青青草地顿化荒芜! “可以了。” 柳曼姝说罢,燕小七这才慢慢合拢嘴唇,李纯阳满眼惊喜地来到石桌前,还不等他道一声恭喜,燕小七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继而开口喷出一道血箭,倒在石桌上,陷入昏迷。 “小七,小七!” 李纯阳一时慌了神,轻轻摇晃好友的身体,愁眉紧锁地看向柳曼姝,切声问道:“柳门主,这是何故?” “刚才噬心蛊咬破他体内血肉,伤了功体,他才会吐血,静养数日后,服补良药,便可安然无恙。” 柳曼姝解释后,李纯阳这才安心,背着燕小七回往客房,韩知命、苏擒龙等人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待燕小七服下药汤,李纯阳站在旁边,松了一口气,伸手拭去额头汗滴。 “还真是有情义呀,现在事情解决了,等小七和丹枫养好了伤,你们又欲何往?”韩秋赋称赞一声,看向苏擒龙,问道。 “纯阳要前往蜀地神工山,拜访公孙冶大师,但愿能求得此人帮忙,用风月双剑的碎块重新铸剑。”苏擒龙说道。 “公孙冶?” 韩秋赋沉思片刻,道:“据说很多年前,有一个西域来者带着诸多珍稀宝物,请公孙冶大师铸剑,公孙大师接了这一桩活儿,闭门谢客三个月之久,待剑器开锋那日,神工山上血光冲天,三日未消,但自此之后,大师便以结界封闭了神工山,对外声称不再铸剑。” “此事,老夫亦有耳闻,韩山长可知其中缘故?”苏擒龙不禁问道。 韩秋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若是前往拜访,公孙大师也不会下山相见吗?”李纯阳问道。 “不会,除非是他的老友拜访,才准许上山,呵,什么坏事儿都能让你碰上。”柳曼姝静坐在椅子上,哂笑道。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李纯阳剑眉微皱,看向柳曼姝,他所学的剑法,唯有手持双剑才能展现到极致,一把竹叶青可不够用。 “不瞒你说,公孙老头以前有一次铸剑,不慎被剑气反噬,废了一只手,是我用苗疆妙法帮他治好了手掌,用了这份人情,或许能见他一面。”柳曼姝狡黠一笑,回答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双侠修炼金蚕蛊 “呵呵,我想起来了,确有此事,曼姝修书一封,君等持之而往,公孙大师必然会接见你们。” 客房里,韩秋赋面露微笑,旋即又道:“只是尚不知公孙大师因何缘故闭门谢客,若是以人情为引,让他铸剑,怕是他会感到为难。” “言之有理,我想应该是和他铸造的最后一把剑有关,不然他怎会在那西域人取剑之后,就布置了结界,派人于武林中宣布此生不再铸剑的事情?要想弄清楚此事缘由,需往他那些苗疆老友的居处细细打听。”柳曼姝思量而言,抬眸看向韩秋赋。 “嗯,公孙大师有几位老友,亦是我的故交,这几日我便挨个儿造访,或许能问出些有用的信息。”韩秋赋说道。 闻言,李纯阳面向柳曼姝,抱拳道:“那还请门主先修书一封,我想在闲暇时,去一趟神工苍峦,若能拜访到公孙大师,便不需山长为此在外奔波了。” “你着什么急?小七、丹枫伤势未愈,你的朋友们当然要你来照顾,这段时日,就在这里安分待着吧!” 柳曼姝不禁白了李纯阳一眼,对剑客的话语很是不满。 “不瞒柳门主,纯阳此番南下,除了铸剑之外,还要去巴山看望他的妹妹,去天姥山拜访白狐老人,他也盼着早日能与心上人重逢。” 苏擒龙见状,便开口将李纯阳接下来拟定的行程全盘托出,希望柳曼姝能谅解他的急切之心。 “哦?心上人?可是那位长安洛紫嫣姑娘?”韩秋赋笑问道。 柳曼姝闻言,收敛眉间余怒,正了正神色,心中暗暗惊讶,洛紫嫣之名,在江湖上无人不晓,李纯阳初入江湖不久,竟是能与她相知相交,连理结心,当真称得上一桩奇事。 “洛紫嫣?就是那位琴圣曲流觞的徒儿?” “然也,据我所知,纯阳去年在长安城里,不惜性命之险,三番两次救紫嫣姑娘于危难,此番侠义,令紫嫣姑娘芳心暗许,外人想要听她弹一支曲子,千两金银难得,而纯阳只需一两碎银,便可与紫嫣姑娘对座谈欢。” 韩秋赋面露微笑,将自己在坊间听来的传闻说了出来。 “纯阳,此事当真?” “怎么这几日没有听你说过?” 韩知命和陆丹枫均是惊得瞠目结舌,连连发问。 “诸位误会了,我和紫嫣姐姐的关系不过寻常,她弹琴也只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我那位心上人,是桃花源渔家傲前辈的亲传弟子,她叫西陵雪。”李纯阳不免面露苦笑,解释道。 “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倒是与令尊年轻时颇为相似。” 韩秋赋道出一句古语,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柳曼姝却是秀眉微蹙,美眸中掠过一抹忧愁,转瞬即逝。 “一段绯闻传遍整个江湖,若是逢人便解释,那该费多少口舌?干脆就默许了吧,说不准将来能多讨一个老婆,你又不吃亏。”陆丹枫伸手拍了拍李纯阳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 “陆兄莫要说笑,若因我一人私心,毁了紫嫣姐姐在江湖上的清白名誉,那可不行,将来与她再见,也无颜以对了。” 李纯阳一脸严肃的神情,这样的玩笑话,他实在不愿再听半句。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吧,我会写好一封书信,等你离开的时候再交予你,这段时日···” 不知为何,柳曼姝语气温和地答应了李纯阳的请求,但话语未尽,她扫了一眼室内众人,又将目光落在李纯阳和韩知命的身上。 “纯阳、知命,你们两个随我来。” 说罢,柳曼姝转身离开客房,李纯阳二人紧随其后,跟上她的脚步,走出小院,辗转于松竹小径,来到一间密室外。 “这不是娘亲平时修炼的地方么,为何让我们到此?”韩知命不禁问道。 柳曼姝并未答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竹筒,轻轻打开,竹筒内顿时流转出些许精纯真气。 “金蚕蛊已经死亡,我抹除了它体内的毒性,此蛊现在无毒无害,虽然培养的不是很完美,但其体内的精纯真元可以媲美九品修士的丹田,从今日起,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好好修炼,不出一个月,必然功力大增。” “这···柳门主为小七焚香驱蛊,赠予丹枫疗伤良药,此恩尚未报答,我又岂能再贪金蚕蛊的真元,韩兄若是一人修炼,说不准可以突破八品境界。”李纯阳看向韩知命,淡笑道。 “少废话!” 柳曼姝娇嗔一声,似又觉得有些失态,收缓了脸上情绪,启唇道:“我也不想瞒你,当初与李剑诗结交时,我在江南惹了很多麻烦,大多数都是他出面摆平的,这份情谊,我至今未能忘却,让你修炼金蚕蛊的真元,权当是作为报答了,你没有理由拒绝,你也不许拒绝!” 说罢,柳曼姝打开密室石门,把金蚕蛊交到韩知命手上,示意二人进入。 “既是如此,多谢柳门主,我先去将此事告知于师叔,免得他担心。” 李纯阳双手抱拳致谢,正要往回走,却被柳曼姝一掌推入了石门内。 “啰嗦,我会告诉他的。” 说完后,柳曼姝轻轻将石门关合,尚余一丝缝隙时,她忽然身形一顿,蹙眉问道:“我救了燕小七,帮助了陆丹枫,为何除了他们,你也要将这些人情算到自己身上?” 密室内,李纯阳思忖片刻,张了张嘴,最终却也无言作答。 嘭! 柳曼姝没有继续追问,仿佛已经知晓了答案,她将石门完全关合后,喟叹一声,喃喃自语。 “子如其父,只愿你将来走的道路,不会与他一样。” 密室之内,四壁雕琢山水美景,一盏长明灯高悬于顶,韩知命与李纯阳各自坐下,准备修炼真元。 “纯阳,娘亲问话,你怎么不回答?”韩知命忍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她关上石门,应该是猜到了我的心意。” 李纯阳回答后,韩知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将金蚕蛊从竹筒内倒出来,霎时,金光荧荧,好似晨时初升的白日,金蚕蛊体内真元不断流逝,不一会儿便充盈整间密室。 两个年轻人均知机会难得,便不再交谈,各自合上眼眸,开始了修炼。 第二百九十二章 白衣突破七品境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仙阳城南二十里外,杨柳垂枝,河溪泛泛,放眼望去,田野中满是忙着挥镰收割麦草的农户,以及在树荫下嬉戏的垂髫。 田间小径上,有一头戴斗笠的年轻男子驾着驴车,拉着一名女子,向南急急而行,但见那女子,青衣朴素,秀发散乱,清美的小脸上似是故意涂抹了一些泥尘,一双剪水玉眸四处瞧望,唇角噙笑。 “烈日当空,这儿可不比宫里,田间暑气蒸人,戴上斗笠遮遮阳光吧。”年轻男子一边挥鞭驱赶着驴车前进,一边将自己的斗笠摘下,递给后面的女子。 “谢谢祝大哥,我倒是宁愿自由自在地受寒暑袭身,也不想在宫里过着压抑沉闷的日子。”青衣姑娘接过斗笠,心情松快地答道。 “呵呵,没想到你真有办法逃出了宫墙,不过我很好奇,那万春宫里,到处都是龙鳞殿的护卫,蔺羽镇殿使和戚公子也经常去拜访你,你是怎么避开的他们?” “前一阵子,皇帝钦派戚渊渟将军去祖龙江,戚潇然也一同去了,最近蔺羽也受诏前往东海璇玑城办案,我趁夜打晕了一个龙鳞卫,穿上他的衣甲,就偷偷溜出来了。”青衣姑娘狡黠一笑,道。 “如此,便是得偿所愿了。”祝冬藏亦是轻笑道。 “不,等我们平安回到桃花源,见到了李纯阳,才算是得偿所愿。” 说到这里,西陵雪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小脸上露出一抹不悦,娇声道:“我可是有好多话要问他,他的回答若是让我不满意,祝大哥可不许心软,用你腰间那把刀好好教训教训他!” “呵呵,真舍得?”祝冬藏微微侧首,付之一笑。 “如何舍不得,杀了他这无情负义的登徒子,我另寻新欢便是!” 西陵雪回想起去年在仙阳城,传的沸沸扬扬的那段关于李纯阳和洛紫嫣的流言蜚语,不由得握拳敲打驴车上的包袱,以泄心中不忿。 “好,此事我先应下。” 祝冬藏胡乱搪塞一句,便不再言语,驱赶驴车南行。 苗疆,五毒门。 密室里,李纯阳与韩知命已是在此修炼了将近一个月,原本通身金光灿然的金蚕蛊,一半躯体发生溃烂,表面光彩也变得极其黯然。 “金蚕蛊体内的真元果然精纯。” 韩知命睁开双目,不禁轻叹一声,昂首举臂,开始舒展筋骨,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他已经踏入了半步八品的境界。 “韩兄周身的真气,的确比以往强盛了许多,恭喜了。”李纯阳也睁开眼睛,微微侧首,笑言道。 “那你呢?这么久也不见你释放真气,功体也有所提升吧?” 闻言,白衣剑侠缓缓探出一只手掌,释放出真元环绕在指间,道:“除了金蚕蛊的真元,我也在修炼佛门圣气与儒门浩然气,大概能突破七品境界了。” 李纯阳言语间,脸上露出一抹喜色,韩知命暗感惊讶,旋即伸手将金蚕蛊推至李纯阳身前。 “既然如此,你不妨一试,看看能否借助金蚕蛊体内残余的真元,突破六品境界的桎梏!”韩知命认真地说道。 “嗯,多谢了。” 李纯阳没有推辞,点首道谢后,便伸手抓起金蚕蛊,硬生生将其躯体握碎,爆散的精纯真元,登时布满整间密室。 旋即,李纯阳运转起丹田真气,疏通一身经脉,双手一上一下合于身前,引动密室内流转的所有真元,收拢于双掌之间,形成一个金色光团。 少顷,当最后一缕真气没入光团之中,李纯阳提足了精神,准备一鼓作气将真元全部引入体内,尝试破境。 “纯阳,这么多的精纯真元,需慢慢引导入体,不然很有可能伤到你的功体。”韩知命眉头微皱,猜到了剑侠的心思,好心提醒道。 “放心,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李纯阳淡淡一笑,身体表面浮现光芒,犹如镀上一层鎏金,他运转金刚不坏之身,双手轻合,霎时,光团逐渐破碎,真元没入金身,继而沿着李纯阳的所有脉门,尽数灌进丹田。 嗡! 早已充盈的丹田气海,受到大量精纯真元的冲击,惊起千涛万浪,开始冲刷丹田,使其逐渐扩大,这一过程,持续了整整三日,李纯阳身体表面的金光这才黯淡下去。 随着丹田气海逐渐恢复平静,李纯阳昂首暴喝一声,音如雷霆,回荡于密室之中,震得四周墙壁嗡嗡作响。 七品境界,初成! 密室之外,柳曼姝悠然行走在松竹小径上,当她觉察到脚下传来的震感,便急忙上前打开了石门。 “知命!” 柳曼姝呼唤一声,韩知命立刻应答,起身来迎。 “刚才密室中是何动静?”柳曼姝秀眉微蹙,问道。 “回娘亲,纯阳刚才突破了七品境界。”韩知命笑道。 与此同时,李纯阳待体内真气完全平复后,便也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走出了密室,拱手向柳曼姝行礼问候。 “怎么样,这只金蚕蛊,算得上是一份厚礼吧?” 柳曼姝上下打量着白衣青年,美目中露出些许欣慰之色。 “嗯,若非修炼了金蚕蛊的真元,我正常修炼至七品境界,至少还需四个月,柳门主,小七和陆兄的伤势,可有痊愈?”李纯阳点首回答后,问起了两位朋友的身体情况。 “都生龙活虎的,这几日天天琢磨着买酒摆宴,盼着你们早日出关相聚。” 说罢,柳曼姝带着二人回往客舍小院。 院子里的树荫下,苏擒龙正教习燕小七剑法,韩秋赋则是在指点陆丹枫“八卦玄衣”功法的瑕疵,众人见到双侠出现,均是面露喜色,上前问候。 “你们两个,可算是出关了,我和陆兄盼了好久啊!” 燕小七伤势痊愈,脸上容光焕发,伸拳捶了一下李纯阳的肩膀。 “凡是朋友,早晚都要相见。” 李纯阳淡淡一笑,接过燕小七递来的酒葫芦,大口一饮,心情顿感无比畅快。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临别赠剑赴蜀地 秦历二十年,六月初一。 白驹过隙,李纯阳突破七品境界后,又与众人在客舍短住数日,便是到了握手分别的日子。 五毒门外,陆丹枫收拾好行礼,翻身上马,回首朝着李纯阳等人抱拳。 “丹枫,回往璇玑城的路上,有劳你将这封书信送往云梦山剑庐,亲手交予扶摇师兄。” 苏擒龙来到马下,从怀里取了一封信笺,递给了陆丹枫,后者将信笺小心翼翼地收好,点了点头,不料李纯阳似是也想到了些要事,急忙从马背兜子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也交给了陆丹枫。 “纯阳,这些是何物?也要一并送往剑庐?”陆丹枫伸手掂了掂包袱的重量,好奇发问。 “不,这包袱里都是些西域外境的珍稀曲谱,劳烦陆兄绕路走一遭长安,把包袱交给天香阁的洛紫嫣姐姐。” 闻言,众人均是投来惊讶的目光,陆丹枫则是打开了包袱,翻了翻那些曲谱,一脸疑惑地看向李纯阳。 “就这些曲谱,不给人家写封信什么的?”陆丹枫笑问道。 “呵,事发突然,未曾准备,况且我写字歪歪斜斜,极不美观,她若看了,免不了会嘲笑一番,陆兄就带句话好了,告诉紫嫣姐姐,待我有机会,一定去长安看望她,还有曲流觞前辈。”李纯阳淡笑道。 随即,陆丹枫点头应下,将装有琴谱的包袱系在怀中,就此一骑绝尘,向北渡江而去。 “去了西域,却还不忘给洛姑娘带几卷琴谱,前几日秋赋说某人是落水无情,现在看来,倒也不尽其然。”柳曼姝不禁面露哂笑,看向白衣剑侠。 “柳门主切莫误会,我从西域带回琴谱,并无他意,这是我在离开长安之前,答应过紫嫣姐姐的事情。” “呵,洛姑娘心里,可未必也是这样想的。” 柳曼姝娇哼一声,走上前来,将一封书信递给李纯阳,轻启丹唇:“书信已写好,眼下尚有些要事需处理,我让知命与你同去神工苍峦,也好打消公孙老头的疑虑。” “多谢了柳门主,日后闲时,一定再回苗疆来登门拜谢,告辞。” 李纯阳接过书信后,开口致谢,同燕小七、苏擒龙、韩知命三人各自翻身上马,准备就此前往蜀地。 “等等。” 柳曼姝忽然叫住李纯阳,旋而看向韩秋赋,道:“他是使双剑的,现在只有一把竹叶青在身,若求得公孙老头铸一把好剑,那也得花费数月时间,替我将烟柳画桥取来吧。” “嗯。” 韩秋赋轻轻点首,已经是明白了爱妻的心思,顿时掠往高楼闺阁,取来了剑盒。 “珍藏了这么多年,舍得么?”韩秋赋唇角噙笑,问道。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烟柳画桥,在我这里没有意义了。” 柳曼姝轻摇螓首,拿过剑来,细细端详了一眼从剑锷至剑尖处雕刻的江南景色,然后收剑入鞘,径直丢给了李纯阳。 白衣剑侠接过名剑,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与柳曼姝说些什么。 “送你了,烟柳画桥比不得清风、明月,凑合着用吧。” “今日赠剑,在下实不知该如何报答···”李纯阳双手紧握剑鞘,目露感激之色。 “哼,报答?要不你留在我这儿当个门童,每日扫扫院子、锄地浇菜?”柳曼姝浅浅一笑,半开玩笑地说道。 看着李纯阳面色有些难堪,柳曼姝收敛了笑容,语气温和地说道:“去巴山的时候,记得告诉小蒹葭,若是遇到了难处,尽管来苗疆寻助,她有一位姑姑在这里。” 李纯阳闻言,不禁鼻角一酸,红了眼眶,但脸上还是露出一抹笑容,点首道:“曼姝姑姑,告辞!” 说完后,年轻的剑侠便回过头去,轻拉缰绳,驾着大宛良驹,与苏擒龙三人奔往蜀地。 “和李大哥年轻的时候很像。”韩秋赋望着绝尘远去的背影,感慨道。 “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柳曼姝转过身去,轻抬玉手,轰出一道掌劲,屹立十数年的古老石门就此倒塌,溅起的满目尘涛,掩盖了已然破碎的两行小字。 “李姓人氏留步。” “佩剑修士免入。” ······ 四骑南下,五百余里,终是在申酉之时,抵达蜀地的一片深山中,此地物阜民丰,谓之天府,众人驾马穿过山林,放眼望去,夕阳染红半边天色,无数村落灯火明照,炊烟袅袅,远方巍峨高山古寺,传来悠扬钟声,宣告夜色将至。 “看到了没,那座最高耸的山岳就是峨眉山,旭日初升时,整座山峰犹如镀上一层金身,极为壮观!”韩知命扬鞭指向传来钟声的那座山峰,笑言道。 “嗯,听闻春秋十剑当中排名第八位的释剑菩萨,就住在山顶的焚香寺,明明剑法精深,可江湖上传言她从未用剑杀过人,不知是真是假。”燕小七思忖道。 “顾秋韵是虞国刺客出身,七国争雄期间,杀人无数,不过她进入佛门之后,便从未再听过她用剑的消息,诚心向佛,积德行善,成了六座菩萨之一。” 苏擒龙阅历颇深,解释之后,又道:“要说天下剑修,除了剑圣宋乾元,便要数那位已有二百余岁高龄的蜀山掌门人张洪崖了。” 苏擒龙眯着眼睛,伸手指向一座乱峰插云的连绵山脉。 “那里就是蜀山,秦国南境有名的剑修,多半是出自那里,江南剑魁君无期,也曾受张洪崖的指点,而他的徒儿叶红缨,年龄与你和小七相仿,剑道天赋极高,为此,南境中有人作谣:‘江南白衣曲唱罢,后继登台蜀山红’,讲的便是那江南剑魁君无期之后,剑道一途的后起之秀,当属蜀山叶红缨。” 苏擒龙说罢,燕小七连连摆手,不服气地道:“叶红缨姑娘天分再高,也不过一介女流,什么君无期之后,当属叶红缨,那是他们都不曾见识过纯阳的本领!” “好了好了,早些找个店家歇息吧,明日再往神工苍峦拜访公孙大师。”李纯阳淡淡一笑,对此不以为意。 第二百九十四章 铸剑大师公孙冶 翌日清早,李纯阳四人离开旅店,驾马偕行,奔往群山之间的一座矮山——神工苍峦。 一路上,风光旖旎,涂歌邑诵,穿过几处山村后,四人找了家客栈拴好马匹,便徒步抵达至神工苍峦山脚,与蜀地其他地方不同,此间村落中黑烟熏腾,多有铁匠铺、冶金工坊,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能工善造的巧匠。 抬首望去,只见整座神工苍峦,草木无生,不见鸟兽,一片凄凉。 “怪哉,神工山方圆数里,感受不到任何生机。”李纯阳神情疑惑地说道。 “自从公孙大师铸造了那柄宝剑之后,神工苍峦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景象,据说是那把剑杀死了山间的一切生灵,也夺去了神工苍峦的生机。”韩知命开口解释道。 “如此说来,公孙大师铸造的定然是一柄邪剑,老夫大概猜到他闭门谢客的缘由了。” 苏擒龙微微点首,旋即上前一步,伸手用九环锡杖触碰到神工苍峦的护山结界,刹那间,结界表面金波荡漾,朝着山顶的楼阁发去信号。 李纯阳、苏擒龙、燕小七三人望着结界,均是心中暗惊,这座护山结界,与楼兰王城的大光明界颇为相像,似是出自一人之手。 “神工苍峦,不铸兵甲,故友可访,闲人免入!” 一道饱含气力的沙哑声音自山顶传来,回荡于天地之间。 “呵,倒真是应了柳门主的话。” 苏擒龙淡淡一笑,看向李纯阳,后者自知其意,清了清嗓子,大喊道:“在下云梦山鬼谷派弟子,现携有五毒门柳娘子书信一封,求见公孙冶大师!” 言罢,过了好一会儿,山顶院落里,依旧不见人影,只是传来一道声音:“呵呵,老夫曾受柳娘子帮助,医好了手掌,于情于理,该卖她个面子让你上山,可你造谎的本领不怎么高明,苗疆境内谁人不知,五毒门拒不接见剑修?再敢胡言,休怪老夫手下无情!” “这···”李纯阳不由得剑眉微皱,不知该如何解释反驳。 “公孙大师,在下是万毒圣地的圣子韩知命,受了父母之命,护送李少侠来此,望请大师能先下山相见,容我当面告明事情原委!” 韩知命说完后,山顶上便再无回音,少焉,透过结界的微薄金光,只见一名裹着粗缯大布,脚蹬草鞋的驼背老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这便是蜀地乃至整个江湖上名气最大的铸剑师,公孙冶! 只见公孙冶轻捋颔下白须,挺了挺腰杆,体内真元释放出来,好似包了一团烈火,旋即动身掠下山坡,与四人隔着结界对望。 “果然是韩圣子,你刚才所言,可是真的?”公孙冶看向韩知命,问道。 “回大师,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这位李纯阳少侠的父亲乃是燕国赫赫有名的李剑诗大侠,想必您也知晓,他曾与我父母是故交,因此娘亲便修书一封,希望大师能与他见上一面。” 韩知命说完后,公孙冶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纯阳,眼见此人白衣英姿,相貌不俗,浑身有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剑者豪气,便相信了韩知命的话语,但再看那苏擒龙,身着禅衣,手持金杖,赫然一副佛门修士打扮,可又见他未曾剃发,面容有疤,神情凶恶,这让公孙冶心中有些警惕。 “那这位是?” “在下鬼谷派苏擒龙,因多年前于东海与仇家厮杀,才落得这副模样,后又与三藏禅师游历天下,绝非歹人,公孙大师如若不信,有游龙剑与禅师生前持有的九环锡杖为证。” 苏擒龙解释一番后,公孙冶这才挥了挥手,撤销结界,放四人进入。 “公孙大师,这是娘亲的书信,还请一观。” 韩知命从李纯阳那里取来信笺,递给了公孙冶,后者半信半疑地拆开信封,细细端详起来,那信上写明了李纯阳的身份,以及他来神工苍峦的目的,公孙冶看到最后,不禁皱了皱眉头。 “呵呵,信中内容,老夫已经了然,可我不过一介俗夫铁匠,多时未碰过炉火、工锤了,手艺自然也大不如前,这山下诸村内,有不少铸器名师,李少侠不妨另寻他处。” 公孙冶还回信笺,面带微笑,语气委婉地示意四人离开。 “若是打造世间凡品剑器,天下无数巧匠可为,但在下要以风月双剑的碎块重新铸剑,恐怕除了公孙大师,无人能铸!”李纯阳郑重地说道,然后从背后解开剑匣,将双剑的碎块示与公孙冶。 “清风、明月?” 公孙冶微微一惊,似是来了些兴趣,旋而他回首望了一眼光秃秃的矮山,不禁又摇头叹道:“这些剑器碎块,失去了九分剑华,就算重铸成功,也顶多能与兵器谱上排名七、八十位的剑器相比,其品质更是远不如老夫铸造的最后一柄剑器,还是算了吧。” 说到这里,公孙冶黯然神伤,眼里有着几分悔恨之色。 “公孙大师,此言差矣!” 李纯阳眉目凝重,运转起丹田真元,唤醒自然之灵,驱使此物沿着经脉飞出口外,温顺地落于掌心。 “这是···自然之灵!” 公孙冶的脸上,再次露出震惊的表情,李纯阳认真点头,道:“这是千年雪灵芝的自然之灵,应该不逊于这九虹石的自然之灵。” 李纯阳一手托着自然之灵,另一只手则是从怀中取出九虹石,公孙冶看着这两件物品,一段段回忆涌上心头,令他的身躯微微颤抖。 好一会儿,公孙冶定下心思,双手微握成拳,言道:“好,老夫答应帮你铸剑,但你也要替老夫做一件事情。” “公孙大师所托之事,若不违侠义正道,李纯阳定然竭力而为!”眼见公孙冶答应下来,李纯阳目露喜色,双手抱拳,一脸恭诚地说道。 “诸位,先随老夫上山吧。” 公孙冶说完,便率先沿着山路而上,李纯阳收起自然之灵,与其他人紧跟其后。 登至山顶,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破损的器甲,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均已锈蚀不堪为用,堆成小山般的破烂器甲旁,则是有几座厚积尘土的铸器火炉,看起来也已经荒弃多时。 第二百九十五章 重置炉具铸新剑 蜀地,神工苍峦。 在公孙冶的带领下,众人随他走入小阁正厅,但见两侧墙壁之上,挂着数百幅兵器图纸,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些便是公孙冶一生的心血之作,而最为受人瞩目的,则是主座左右的两张剑器图。 左边一图,画着一柄健身纹路精美无比的巨剑,剑锷镶嵌玉石,正是参天巨阙;右边一图,画着一柄通身血色的长剑,李纯阳的目光落在图纸上,蓦然一惊。 “残血夕虹!”李纯阳顿时惊声道。 苏擒龙闻之色变,也顺着李纯阳的目光望了过去,不禁眉头微皱,此剑的使用者是西域剑魔南宫胤,也就是谋杀三藏禅师的凶手之一! “李少侠,如何认得此剑?”公孙冶不紧不慢地问道。 “去年在渝州城内初见南宫胤,我亲眼见他用此剑杀了很多无辜百姓,残血夕虹,以人血饲养,能不断增壮剑势,乃是一把至邪之剑。” 李纯阳说完后,恍然大悟一般,看向了公孙冶,道:“莫非铸造此剑的,便是···” “不错,正是老夫,铸剑三月,邪剑开锋之日,老夫便后悔了,至今仍然心存愧恨。” 公孙冶微微点首,眸子里划过些许悔恨之色。 “公孙前辈既然知道残血夕虹是一柄邪剑,那为何还要帮助南宫胤打造此器?”苏擒龙不禁问道。 “自从铸造出参天巨阙剑,老夫之后再铸造的兵器,多为凡品,虽也有几件上乘之作,但我并不满于此,总觉得这一生铸器的水平,就止步于参天巨阙了,因此,我日夜忧思,总盼望着能再铸成一柄绝世兵器,甚至盖过巨阙的品质,于是,两年前,南宫胤自西域而来,携带大量稀世奇材,请我铸剑,我深知他作恶多端,但又想趁着风烛残年,手脚尚且灵活,再铸一柄好剑,方无愧于天下第一铸剑师之名,便答应了他。” 说到这里,公孙冶心中万分愧疚,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而发出喟叹。 “若是替一位行侠仗义的好汉铸剑,即便是邪剑,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只可惜用残血夕虹的人,是南宫胤。”苏擒龙说道。 “是啊,邪剑开锋时,苏擒龙便持剑于手,杀光了这座山上的一切生灵,肆声狂笑地言道:‘持有此剑,杀人淬血,假以时日,定能亲手将君无期的首级斩下,’正是他的这句话,让我幡然醒悟,却也追悔莫及,但愿那位剑魁,不会在江湖上遇上南宫胤,免遭杀劫。”公孙冶一脸无奈地说道。 “南宫胤在渝州时,使用残血夕虹,但仍是败给了剑魁前辈,他这一生恶贯满盈,迟早要遭报应!” 李纯阳义愤填膺,握紧了双拳。 “唯有南宫胤一死,方能解老夫心中之恨,所以,老夫要李少侠答应的条件,便是恳请李少侠将来修为有成,定要以我所铸之剑,斩杀此恶贼!” 言罢,公孙冶回首,神情凝重地看向李纯阳。 “为苍生除恶,义不容辞!” 李纯阳双手抱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于是,公孙冶便向他要了风月双剑的碎块,放到桌子上,旋而又打量起苏擒龙,最终将目光停在他手持的九环锡杖上面。 苏擒龙似是猜到了公孙冶的意图,握了握金杖,大方地说道:“这支九环锡杖,乃是三藏禅师的遗物,此中蕴有世间最圣洁的佛气,公孙大师若是想参照以圣克邪之法铸剑,老夫当将拱手相送,也不枉禅师往日渡世救难之教诲!” “鬼谷派的剑客,果真都是侠义慷慨之人,老夫···在此拜谢!” 公孙冶咬紧牙关,退后一步,便弯下身子,欲向李纯阳和苏擒龙行跪拜之礼。 “公孙大师,快快请起!” 李纯阳急忙上前将扶住老人,好言安慰。 “参天巨阙,破了天山魔宫,残血夕虹,枉杀无辜苍生,老夫一生铸器,名声盛于参天巨阙,败于残血夕虹,今日汝等上山,便是给了我公孙冶一个赎罪的机会,眼下山上的器具都已破旧,容老夫去下山找人购置些新的火炉、锤斧,请诸位在此稍歇。” 公孙冶说罢,便暂别众人,撤销了神工苍峦的结界,独自下了山。 “以公孙大师的技艺,用九环锡杖,加上风月双剑的碎块,必然能铸成一件上乘剑器,若辅以自然之灵,啧啧,那剑器的品质,或许都不会输于参天巨阙。” 韩知命看着桌子上的剑器碎块,不禁咂了咂嘴,眼里露出羡慕之色。 “嗯,我也很期待见证一柄上乘剑器的现世,只不过这段时日,要一直待在神工苍峦了,毕竟自然之灵在我体内,不知公孙大师何时需要。”李纯阳轻轻摇头,叹道。 “呵呵,此事不必担心,铸一柄上乘之剑,少说需百日之工,你若要去巴山看望蒹葭,只需告知于公孙大师,让他在完工之日,切勿磨剑开锋,等你重返神工苍峦,再让他帮助你炼化剑灵便是了。”苏擒龙淡笑道。 “好,就依师叔的。” 李纯阳点点头,随即几人便开始闲聊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时至正午,公孙冶下山而返,在他的身后,跟着几十个来自附近不同村庄的铁匠,彼此抬炉担柴,扛箱搬砖,纷纷上山而来。 待众人全部达到山顶后,便开始在院子里忙活起来,砌砖筑台,打造器具,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公孙大师,辛苦了。”李纯阳走上前来,抱拳道。 “呵呵,真要说起来,倒是老夫该感谢你们,今日答应为你铸剑,老夫心中积藏的愧疚,这才感到有些释怀,画出图纸、熔炼九环锡杖、打磨剑身等等过程,需百日之久,几位若无要事缠身,便都在这里住下吧!”公孙冶挺了挺腰杆,大大方方地笑道。 “这···” 李纯阳闻言,正要说明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却见山下出现一道修长的白衣身影,朝着山顶飞掠而来。 “那是?” 李纯阳自觉此人有些熟悉,可对方步伐实在太快,只能看到残影,辨不清其面孔,他便扯了扯苏擒龙的衣角。 老剑客定神看过去,竟是会心一笑。 “法魁,徐方璧。” 第二百九十六章 法魁浅谈长生术 “公孙大师!” 神工苍峦,法魁徐方璧脚下生风,直掠上山顶,面见公孙冶,抱拳问候。 “哦,徐贤侄快快免礼,你不是身在西域楼兰吗,怎么今个儿南下,来了蜀地?”公孙冶见到熟人到访,笑盈盈地招呼着徐方璧走入院落。 在一群忙碌的身影中,徐方璧见到了李纯阳等人,顿时面露惊色,旋而喜上眉梢,过来相见。 “呵呵,徐法魁,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苏擒龙淡淡一笑,道。 “嗯,在下一切安好,话说苏大侠,纯阳、小七,你们怎会在这里?” 徐方璧开口发问,苏擒龙便将李纯阳请公孙大师铸剑一事,娓娓道出,公孙冶见众人是旧交,便热情地邀他们移步正厅,对坐畅谈。 “纯阳天赋异禀,一身侠气,将来定是不输于李剑诗大侠那样的英雄人物,若公孙大师能铸造出一柄能够压邪挫煞的圣剑,伴他行走江湖,也称得上是武林一大幸事啊。” “徐叔叔谬赞了,纯阳才疏学浅,剑法无奇,论侠义之道,还是要以为天下诸位英雄为榜样才是。” 李纯阳言语谦逊地回应后,好奇地问道:“话说徐叔叔远行数千里来到蜀地,可是有要事?” “嗯,我实为家师嘱咐之事而来,如今他老人家的遗身,供养于大光明塔,不腐不化,但他的神魂魂体日益衰微,最多只能维持十年,若能寻到江湖上传闻已久的长生之术,或许能起死回生,再佑西域外境之安宁。” 徐方璧言语间眉头微皱,显然是今番南下寻找长生术之事,并不如意。 “长生术?” 李纯阳等人面面相觑,这等江湖传言,他们也都有耳闻,却并不相信,武道修炼一途,即便是到了宗师境界,修士的寿命也只有数百载,终究比不得寿元无终的天上仙人,起死回生,实属妄谈! “隋大师为护西域和平的心意,我等甚是钦佩,可那所谓的长生秘术,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倘若真有这样的术法,能让凡人起死回生,那全天下苦心修炼为了一朝成仙的修士们,岂不成了笑话?” 苏擒龙语气温和,似是有意告诫徐方璧,要认清现实,此事绝非他想的那么简单。 “苏大侠言之有理,但不管真假,为了家师性命,我总该试一试,各位可知玄金钥?”徐方璧环视一眼众人,平静地问道。 “江湖传闻,若能集齐四把仙人遗落于人间的玄金钥,便可开启仙人遗迹,得到长生秘辛。”公孙冶轻捋胡须,回答道。 “然也。” 徐方璧微微点首,随即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通身暗金色泽的古怪钥匙,正是四枚玄金钥之一! “不瞒诸位,早在前几年,家师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便嘱咐我离开西域,游历天下各地,暗中打探玄金钥的消息,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北境的巨鹿郡,我逢遇了一场几个江湖门派之间的恶斗,趁乱抢走了这枚玄金钥,然后回到楼兰,静等江湖上传出其他玄金钥的下落。” 说到这里,徐方璧又小心翼翼地将玄金钥收了回去。 “如此说来,或许真有其事,去年我在渝州,那南宫胤称是得到了一枚玄金钥,后来到了西荒城,见到一场恶战,正是东海摘星楼的夜王,暗杀南宫胤,抢走了他的玄金钥。”李纯阳也不禁讲起了往事。 “嗯,此事我也有所而闻,第三枚玄金钥,则是在雾隐山万毒太岁那里,昨日我已去拜访了他,知他以前曾身受重伤,险些丧命,不得已才派出心腹在南境遍寻玄金钥,找到了其中一枚,但后来有一位神秘的小仙师指点了他保命之法,那玄金钥便交给了山长韩秋赋保管,至于最后一枚玄金钥,我尚未打探到消息。”徐方璧轻轻摇头,叹言道。 韩知命闻言,暗感惊讶,他在苗疆这么多年,从未听爷爷、父亲提起过玄金钥的事情,没想到今日知晓,还是从一个外人口中听来的。 这时,李纯阳忽然剑眉微皱,看向徐方璧。 “我想起来了,去年在洛阳,奇珍阁的解玄老阁主遇害,身亡之时,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个盒子,杀他的人,正是现已投靠于魔宫势力的风无忌,据说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取老阁主的玄金钥。” “那就对了,四枚玄金钥,齐了!”徐方璧伸手拍了一下大腿,神色激动地说道。 “只不过···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李纯阳双眸微眨,暗自沉思起来。 “你是说,此中有诈?”燕小七神情疑惑地问道。 “嗯,渝州、洛阳,夺走玄金钥的人分别是南宫胤、风无忌,而这二人均是出自魔宫势力,保不准是那烛九幽设的一场局。” “纯阳,这可不兴胡乱猜测啊,知道的太多,怕是会惹麻烦上身。”韩知命开口提醒道。 “呵呵,这些话我可没有与外人提起过,我虽然不信长生术,但也有些兴趣,就是不知那所谓的仙人遗迹究竟在何处,将来要是出现了,必然会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 听着众人言论,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擒龙,忽而嘴角噙笑,似是在盘算着什么事情。 “苏大侠对此事,可有看法?”徐方璧目见苏擒龙面色有变,不禁问道。 闻言,苏擒龙缓缓站起身来,眉目凝重地说道:“长生术,老夫没有兴趣,不过,现在江湖上少有人知玄金钥的下落,若法魁与太岁守口如瓶,那我有一计,或可灭掉死灰复燃的魔宫势力,也使摘星楼成为众矢之的!” “既然如此,还请苏大侠速速讲来,扫平魔宫之患,徐方璧愿尽一份心力!” “眼下,当朝皇帝秦牧身染恶疾,不能治愈,只需派人将烛九幽、夜王获得四枚玄金钥的假消息布告天下,待此事传至仙阳皇都···” 苏擒龙止住言语,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淡淡一笑。 “师叔,妙计!” 李纯阳立刻猜到了苏擒龙的心思,如果此计能成,那秦牧皇帝必然会出兵兴讨天山,倒也免得魔宫势力壮大后,再为武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二百九十七章 神工之火熔剑体 “苏大侠此计可行,倘若长生秘术只是魔宫势力的一场阴谋,恰好可借朝廷之手,将其抹灭于天山境内,只是那东海的摘星楼,恐怕不会受到朝廷的攻打,据说那位夜王,与秦岱宗的关系非同寻常。”徐方璧单手摁着下巴,沉思道。 “这要从何说起?”苏擒龙急忙问道。 “摘星楼建立了这么多年,在东海一带凶名赫赫,夜王培养的大批心腹杀手,多半出自各地官府,几乎没有江湖修士,而他们执行的任务,大多数也与朝廷通缉的犯人有关,以此看来,夜王的身份,极有可能是朝廷中人。” 徐方璧解释后,苏擒龙微微点首,这番言论,倒也证实了当初在楼兰古城时,蓟北邙的猜测。 日暮西山之际,一名赤膀大汉走进了正厅,面向公孙冶,道:“公孙大师,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三座铸剑灶台均已完工。” “好,辛苦各位了。” 公孙冶面露微笑,随即带着李纯阳等人出去,只见院子里斧锤工具齐备,三座由砖石砌筑的崭新灶台,建立在遮阳棚下,公孙冶独自立于一座灶台前,四处环顾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工匠们下山后,公孙冶便在正厅宴请众人,直到几个年轻侠客喝得大醉酩酊,才散了席,各自寻客房睡去。 翌日清晨,韩知命知事情已经办妥,便早早辞别了公孙大师,下山回往苗疆,其余人起床后,徐方璧也理好衣容,来到了院子里,施展术法,帮助公孙冶修补结界缺陷。 “怪不得这么像大光明界,原来是出自法魁之手。”李纯阳暗暗叹道。 “公孙大师铸造的兵器,无一不是精品,免不了有人眼红想要掠夺,最好的自保方法,就是布置结界。”苏擒龙说道。 少顷,徐方璧将整座结界修补了一番,回到小院里,向众人抱拳告辞。 “从楼兰国到蜀地,几千里的路程,颠簸劳顿,何不多在此住几日?”公孙冶问道。 “呵呵,本想着今番入南境,探知其余玄金钥的下落,没想到昨日与诸位相见,答案已经明了,那在下就不久留了,我先走一遭仙阳,沿路将玄金钥的事情暗地里公布于众,如果秦牧皇帝信以为真,发动各州城郡县官府寻找仙人遗迹,那就再好不过了。” 徐方璧淡淡一笑,虽然他也不大相信世间存在长生秘术,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若隋箜篌能以神魂起死回生,那将是楼兰国最大的福音。 “法魁此去,定要万分小心,倘若朝廷的人知道是你散布的消息,说不定会因此引祸上身。”苏擒龙语重心长地说道。 “若是被官兵带进宫中,面见皇帝,也未必是件坏事,可趁机力劝皇帝相信长生秘术的存在,我久居楼兰,在中原境内结交的侠士少之又少,此事也只能寄希望于朝廷了。” 言罢,徐方璧便就此告辞,下山而去。 “人生一路,匆匆别过,你们几位可还有要事?” 公孙冶目送徐方璧下山,旋即转身看向李纯阳三人。 苏擒龙轻轻摇头,道:“在老夫看来,铸剑一事非同小可,风月残剑、九环锡杖,皆是稀世之材,若有人知道大师在铸造一柄绝世圣剑,生出歹心,恐怕会让大师置身危境,这段时日,我便在此作陪好了。” 说罢,苏擒龙又看向李纯阳,后者走上前来,向公孙冶拱手行礼,道:“不瞒公孙大师,我此番入蜀地,除了请您老人家铸剑,还想去一趟巴山,看望妹妹,若无要事,在下想暂别一段时日。” “嗯,李少侠要去探望家人,能否迟行一个月?”公孙冶若有所思地问道。 “大师有话请讲。” “老夫修炼了‘神工之火’这门江湖异法,可以将风月双剑的碎块完全熔解,而且保留住其中残余的剑华,但重塑剑身,至少需要一个月,此过程需要你释放自己的本命真元,一来是为了保证你能顺利引自然之灵融入新剑之中,将其成功培养为剑灵;二来也便于你日后使用新剑更得心应手。”公孙冶解释道。 “好,那我们便在此小住一个月,有劳公孙大师费心了。”李纯阳抱拳道。 “呵呵,老夫亲力铸造圣剑,也算是一次赎罪的机会。” 公孙冶轻抚胡须,旋而来到遮阳棚下,面对三座灶台,运转真元,将三口大炉分别放置于灶台内,然后让李纯阳取了风月双剑的碎块,全部倒进了一口炉子里面。 一切准备妥当后,公孙冶双手结印,体内真元席卷而出,化作一团诡异而炽烈的火焰,恒久不熄,在大炉中炼化名剑碎块,随着神工之火愈发旺盛,剑体逐渐被熔化,一道道紫青剑华流转出来,却始终无法逃脱火焰的束缚。 单是熔解剑体,吸收剑华这一过程,就用了整整七日,而那团神工之火,亦是燃烧七日未灭。 在第八日时,公孙冶又往炉子里投出一团火焰,使风月双剑碎块全部熔化成液体,紫青剑华也尽数没入其中。 “苏大侠,有劳你毁掉一段锡杖的杖体,作为圣剑的剑柄。” 公孙冶说罢,苏擒龙便取来了通身由秘金所铸的九环锡杖,从上往下认真地看了一遍,游龙剑出鞘,将锡杖底端斩断六寸有余,登时爆发出一股沛然佛气。 “不错,正正合适。” 公孙冶伸手掂了掂剑柄,苍老面孔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遂而引用神工之火,将炉子里的液体玄铁以及秘金打造的剑柄,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特殊模具中。 刹那间,铸剑模具经过佛气的洗涤,附着上紫青剑华,圣剑已现雏形! “接下来,就是重塑剑身了,这个过程,需李少侠引用自己体内最精纯的真元,没入每一滴玄铁液体之内!” 待纯阳点首后,公孙冶眨了眨眼睛,然后全神贯注地盯着模具内的雏形剑体,释放出神工之火,原本逐渐凝固的玄铁,再次发生熔解。 随即,公孙冶用神工之火包裹住一滴液化玄铁,李纯阳趁机运转一道精纯真元,注入其中,使得玄铁表面紫青剑华大盛。 第二百九十八章 苍峦一别各南北 六月榴花开欲燃,七月秋来风萧飒。 神工苍峦,经过三十日左右的熔炼,已是将铸剑的第一步工法进行到了最后关头。 铸剑炉前,公孙冶催运神工之火,弹起最后一滴液化玄铁,李纯阳则是为其注入精纯真元。 少顷,玄铁将真元全部吸收后,落入铸剑模具之中,公孙冶凝神屏息,将所有液化玄铁倒入铸剑炉,刹那间,炉中紫青剑华四溢,充斥着无比强盛的剑气波动。 “好了,这一步算是大功告成了。” 公孙冶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 “公孙大师,接下来要怎么做?”李纯阳伸手拭去额头汗滴,开口发问,脸上亦是有一抹淡淡喜色。 “接下来,老夫要效仿第一步工法,另起一炉,将九环锡杖炼化,用神工之火包裹住锡杖中流散的圣洁佛气,然后让佛气与液化玄铁完全相融,待到时机成熟,便将玄铁导入模具,千锤万炼,烧锻打磨,呵呵,这些过程就无需少侠费心了。” 说罢,公孙冶挺了挺腰杆,引用真元将九环锡杖招入手中,但看这秘金宝杖之上,纹理斑驳,篆刻佛字,顶端镶嵌的九道金环,流转着圣洁佛气。 苏擒龙见状,默声不语,只是眉间有着些许伤感,静静地看着公孙冶着手准备炼化九环锡杖。 “但愿老夫这神工之火,能压制住圣洁佛气。” 公孙冶暗道一声,将九环锡杖抛进另一座铸剑炉,周身环绕的诡异火焰,席卷整根宝杖,片刻过后,九环锡杖竟是毫发无损,最表面的那层秘金,承受火焰侵袭,根本没有出现熔解之状,反倒是神工之火,愈发黯然。 “糟了,实在是没能想到这一步。” 公孙冶收回神工之火,不禁皱眉摇首。 “公孙大师,为何九环锡杖没有发生熔解?”燕小七在一旁看得仔细,好奇地问道。 “老夫一生中,铸造过上百种器甲,均是用神工之火熔炼,时至今日,还是头一次熔炼佛门圣器,现在看来,这由秘金铸造而成九环锡杖,无法用神工之火熔解,需要一种更为强大的火焰才行。” 公孙冶说罢,李纯阳三人面面相视,却都想不出办法。 “神工之火,算是一种奇术,以公孙大师之见,熔炼九环锡杖,是需要某种自然形成的火焰吧?”苏擒龙问道。 “然也。” 公孙冶点点头,又沉思片刻,言道:“听闻昆仑派有三座灵殿,其中灵火殿,供奉着一种天地孕育而成的火焰,遇水不熄,可吞噬万物,名曰‘天火’,若用此火,必然可以烧化秘金,只可惜老夫与昆仑派的修士素无往来,没有门道。” “这倒并非难事,我和小七与昆仑派中灵霄殿大弟子程鹿鸣、三长老之女白琉璃是朋友,若登门拜访,说明来意,应该能借得天火。”李纯阳淡笑道。 “可从蜀地到昆仑,来往一趟需要很长时间,还是另寻他法吧。”燕小七摇了摇头,否决了李纯阳的想法。 “既然你们两个与昆仑派的人交好,那就好办了,老夫当初游历西域,也与萧祖师有过几面之缘,飞剑而往,七日内定然可回,不妨一试。” “好,那就烦请苏大侠走一遭昆仑,尽快借来天火,老夫在此静候佳音。”公孙冶郑重地说道。 苏擒龙点首应下,旋即看向李纯阳和燕小七。 “这一个月来,公孙大师铸剑一事,已经传遍南境各地,我不在的时候,须有人留守于此,保护公孙大师的安全。” “不必了。” 公孙冶摆了摆手,道:“接下来铸剑的过程,无需李少侠参与,他不是还要去巴山看望妹妹,去桃源找一位姑娘么?等你们离开后,老夫自会引用结界封锁神工苍峦,再说了,这还没到圣剑完工的时候,就算有歹人来此,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嗯,那就请公孙大师稍歇几日,等我从昆仑归来,再行护持,纯阳,你和小七可以下山了。” 苏擒龙说罢,李纯阳二人拱手向铸剑师道谢,然后各自回了客房,收拾包袱、盘缠。 少顷,两个年轻剑修换了行装,走到院外。 “师叔、公孙大师,多多保重!”李纯阳抱拳道。 “呵呵,浮世本来多聚散,逢得聚时需惜之,李少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最好在两个月以内回到这里,免得耽搁培养剑灵的最佳时机。” 公孙冶一番嘱咐后,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面朝李纯阳说道:“李少侠,此番去桃花源,还请你帮老夫向那些隐士们捎句话,就说我已有心归隐,他们若是不嫌弃,老夫铸成这柄圣剑之后,便收拾行囊,去桃源隐居。” “大师请放心,在下去了桃源,一定会将此事转告于渔家傲、易秋年等前辈。” 说罢,李纯阳便与燕小七匆匆下山,去客栈要马,前往巴山。 山顶上,望着两个年轻人愈行愈远的背影,苏擒龙眉头微皱,转身看向公孙冶。 “苏大侠有话要说?”公孙冶淡淡一笑,问道。 “公孙大师,据我所知,锻造一件宝器的过程,除了千锤万炼,细细打磨,亦需铸剑师倾注心力,你已年过古稀,要以身体为重,还是免了···” 苏擒龙话语未尽,公孙冶便是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老夫若是在锻打剑器时,心生顾虑,不为之倾注心力,如何能成就绝世圣剑?再者,‘残血夕虹’祸世,枉造杀业,老夫于心何忍?” “可如此一来,大师必然会寿元大损,纯阳若是知道了,他宁可不要这把剑!” “那你就守口如瓶,切莫告知!” 公孙冶此刻的面色,神情严肃而坚定,这次铸剑对他来说,是一次自我救赎,意义极重。 “老夫朽木之躯,愿倾尽所能铸造圣剑,伴与李少侠在江湖上铲奸除恶,行义扬善,也就不枉此生了,既决定了救赎之道,又岂有惜命之理?苏大侠莫要再劝。” 苏擒龙眼见老人铁了心,只得喟然长叹,旋即也辞别公孙冶,驾着游龙剑,飞往昆仑。 第二百九十九章 隔年重返梦蝶观 蜀地,南境。 自离开神工苍峦之后,快马加鞭,半日行程,李纯阳与燕小七便是进入了一片山脉之中,然而前路山道复杂,难以辨认,二人只能依照地图指引,驾马缓行。 “我说,蒹葭妹妹和那位庄姐姐都在巴山道观,你怎会连路都不认得?要不在附近找个村庄问问吧,这里山地犬牙交错,可别走岔了。”燕小七不禁问道。 “我只来过一次,哪里能认得路,反正朝着东南方向前行就是了,看地图的路线,咱们距离巴山道观,大概还有二十里路程。”李纯阳坐在马上,双手捧着一张地图,仔细观摩。 “好吧,姑且先走着。” 燕小七似是有些不相信李纯阳的直觉,但并未再多说什么,与李纯阳并驾齐驱,辗转于各山中野道之间。 待二人连着翻过两座小山后,但见前路豁然开朗,一座并不算巍峨壮丽的山岳映入眼帘,正值七月风光好时节,而山上却是草木依稀,略显荒凉之色。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 李纯阳喜上眉梢,立刻伸手指着巴山,脸上露出笑容。 “你确定?” 燕小七挑了挑眉,颇有质疑,他们从昆仑赴往蜀地,沿途也经过了不少道观,那些道观无不是设立在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地方,近观这巴山,却不像是什么修行之地。 “千真万确,咱们这就去道观,不过我得提前知会你一句,我那位庄姐姐,脾气不太好,若是见到道观,可不许轻视哂笑。” 李纯阳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这便引起了燕小七的兴趣,他倒是向亲眼看看,能让李纯阳这般谨慎的道观,能有多么不堪。 说罢,二人驭马前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巴山山脚,但见一座石碑,刻着“梦蝶观”三个大字,而那石碑后面,则是一座不算美观的客栈矗立于此,好在周边有些许花木点缀,倒不至于看起来太凄凉。 “我就说你找错路了,兜兜转转,这不是到客栈了嘛!”燕小七撇了撇嘴,埋怨道。 “呵呵,切莫胡言。” 李纯阳淡淡一笑,旋即正了正神色,翻身下马,面朝门扉紧闭的梦蝶观,琅然道:“请问梦蝶观观主可在这里?” 少顷,客栈里传来一句较为温婉的话语:“梦蝶观已经不收弟子了,若要投效道门,请另往其他道观。” “不收弟子了?” 李纯阳听出来是庄梦蝶的声音,心中却暗觉疑惑,去年才成立的道观,她这是打算放弃了? “鬼谷派李纯阳前来拜访,还请梦蝶姐姐出门相见!”李纯阳笑言道。 “纯阳?” 二楼的一间客房里,正在对镜描点眉间朱砂的清丽女子,听到熟悉的名字,便急忙起身推开轩窗,惊见一道背负剑匣的白衣身影。 “纯阳!” 庄梦蝶大喜过望,也不顾仪态是否端庄,匆匆用黑布束起秀发,扯过一件淡蓝道袍披在身上,便从窗户中一跃而下,来到双侠面前。 “庄姐姐,久违了。”李纯阳淡淡一笑,上前向庄梦蝶行礼。 “好了好了,姐姐可经不起你这大礼,时隔一年又回到这里,怎么样,体内寒毒可有痊愈?” 庄梦蝶轻轻伸手扶起李纯阳,嫣然一笑,问道。 “嗯,去了一趟昆仑,体内寒毒已经尽消于无,本想着今年开春之时,便南下来道观看望你和蒹葭,但途中出了一些变故,不得已耽搁至今,不知这一年过去,梦蝶观有多少弟子了?” 庄梦蝶闻言,原本心情愉悦的她,顿时换了副脸色,气呼呼地说道:“一个新弟子都没收着,我经常在附近乡邻中游说,就说我诚心要收弟子,来此投师的人不需要任何财物,可百姓们曲解了我的好意,当我是个资历浅短、无真才实学的小道姑,都不肯让自家孩儿来梦蝶观学道,偶尔有人来拜访,要么是讨饭的乞丐,要么是做媒的妇妪。” 听着庄梦蝶的满腹牢骚,燕小七忍不住嗤笑一声,心中暗想,这梦蝶观还真是简单,跟山中客栈的区别就在于门前立了块石碑,如此寒碜,有人来投师才怪! “喂,你笑什么?” 庄梦蝶听到燕小七偷笑,俏脸微冷地娇嗔道。 “忘了和庄姐姐介绍了,这位是燕小七,来自昆仑,和我是挚交,他想游历中原,便与我一路作伴,来了这里。”李纯阳立刻将燕小七拉到身边,笑着替他解了围。 “哦,原来是你的新朋友,那姐姐就不计较咯,请进来吧。” 庄梦蝶推开正门,请两名剑侠入内歇息,燕小七前脚迈入门槛,看着几处桌椅的布置,像极了客栈旅馆的内景,不禁又咧嘴一乐,幸而没笑出声来,不然就要被庄观主请出去了。 四方桌上,一壶好茶,三人对坐。 “庄姐姐,为何不唤蒹葭下来见我?”李纯阳淡淡一笑,眼角余光瞥向楼梯。 “小蒹葭出去游玩了,和你的几位相识,去了荆州。” “我的相识?” 李纯阳和燕小七面面相觑,均是不解庄梦蝶之意。 “道虚派白狐老人,和他的徒儿苗稚衣,还有一个来自桂月蟾宫的玉无瑕,啧啧,你小子可真有福气,竟能让这般绝色美人儿心怀惦念。”庄梦蝶狡黠一笑,调侃道。 “这三人的确算是旧识,不过他们为何会来了梦蝶观?”李纯阳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为了找你呀,大概半个月前,白狐老前辈、稚衣、玉姑娘来到这里,他们说你在年前不辞而别,和西陵雪姑娘回了中原,然后他们带着稚衣去了一趟湘月城,回天姥山的路上,途经此地,便来了梦蝶观,想看看你是不是在这里。” “如此说来,玉姐姐并未回长白山。” 李纯阳暗暗点首,寻思着有机会的话,要找到玉无瑕,当面和她说清楚年前那段经历,免得她把自己是当成那种见色忘友之人。 “哎,话说雪儿为什么没有一同前来?”庄梦蝶不禁问道。 “假的,那是个假消息。” 李纯阳苦笑一声,摆了摆手,启唇向庄梦蝶讲起了裴惊鸿暗算自己、远赴楼兰国等等经历。 第三百章 四人偕行出武陵 梦蝶观中,庄梦蝶听着李纯阳讲起他和燕小七在连云山脉、楼兰国的险恶遭遇,不禁觉得精惊心动魄。 “如此说来,雪儿并没有去找你,那玉姑娘她们都被流言给蒙骗了。” 庄梦蝶轻点螓首,笑问道:“话说玉姑娘在这儿的时候,常常讲起你们两个在西域的事情,我听得出来,她很关心你,这么个貌若天仙的丽人儿,你却只认人家做了姐姐?” “玉姐姐容貌倾国,武道天赋也是世间罕见,她的意中人合该是一位盖世英雄,我怎么敢胡思乱想?”李纯阳淡淡一笑,道。 庄梦蝶闻言,正打算点拨一下这个呆瓜,又想到了西陵雪,只得感慨一句:“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嗯?和韩山长说的一模一样。” 燕小七咧嘴一笑,伸手推了一下李纯阳的胳膊。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看到庄姐姐在梦蝶观过的这般安然,我就放心了,话说这一年里,蒹葭的道术学得如何?她去荆州城,什么时候回来?”李纯阳转移了话题。 “蒹葭的天赋还不错,已经会用一些低级的符咒了,此番去荆州游玩,临走之前,我告诉白狐天师,让他带蒹葭去问鼎崖,面见我师父,好好教她一些道法。” “嗯,去问鼎崖的路上,刚好会经过武陵,顺道去看看秦淮是否在家,等我与雪儿相见之后,便一同去看望蒹葭好了。” “蒹葭走了之后,梦蝶观冷冷清清,实在是无聊,你们先在这里住一日吧,明天我陪你们一块儿去武陵。”庄梦蝶说道。 “好。” 李纯阳点了点头,一想到很快便能见到雪儿,年轻剑侠的嘴角便不禁微微上扬。 次日清晨,三人离开了梦蝶观,共赴武陵桃源,李纯阳和燕小七各自骑马,庄梦蝶则是乘驾一团云雾,在前方指引道路。 沿着山间官道行过数百里后,三人进入了武陵城,步行在长街上,路经官府时,李纯阳和庄梦蝶均是深深地望了一眼兵士把守的官府大门,唤起彼此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新上任的武陵太守,可是个清官儿?”李纯阳边走边问道。 庄梦蝶并未答话,只是轻轻摇头,答案了然。 穿街走巷,兜兜转转,没过多久,三人便来到了秦淮的家宅。 “秦淮。” 李纯阳上前敲门,正巧黑衣青年从里面打开院门,刹那间,四目相会,二人均是目露惊喜之色,似是因为激动的缘故,彼此都道不出对方姓名,却各自上前,紧紧相拥。 “喂喂喂,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庄梦蝶看着这一幕,不觉有些心烦。 旋即,二人松开彼此怀抱,秦淮伸手按着李纯阳的双肩,上下打量一番,意味深长地感叹道:“这么久不见,你已经是满身的江湖气了。” “呵呵,一路上发生了太多事情,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你这是?” 李纯阳淡淡一笑,看着好友腰挎长刀,牵着马匹,背起行囊,似是要出远门,不禁问道。 “先进来再说。” 秦淮一把将李纯阳拉进院门,笑盈盈地朝庄梦蝶和燕小七打招呼。 进了院子里,李纯阳给秦淮和燕小七彼此做了介绍后,秦淮便请他们现先在院内石桌前坐定,言道:“我和父亲都成了百花谷的护卫,也在那里住着别院,这座院子已经用不到了,我就胡乱卖了些银子,正准备回百花谷呢,没想到临走之前,又和你重逢于此,真乃天意啊!” “呵,人生何处不相逢。” 李纯阳发出一声感慨,顺其自然地解下酒葫芦,饮上一口,递给秦淮,然而后者自知不胜酒力,便故作推辞,又将酒葫芦转到了燕小七手里。 “伯父的病情,可有好转?”李纯阳问道。 “嗯,自从凉州取了紫竹花回到百花谷,花谷主便开了药方,几个月后,父亲便痊愈了,为了报答谷主的恩情,我们两个答应守护百花谷一方平安,这对我来说倒是件好事,每天跟独孤师父学习刀法,已是大有长进。” “李纯阳,你们两个再这么聊下去,还去不去武陵溪了?”庄梦蝶开口提醒道。 闻言,李纯阳这才反应过来,起身看了看天色未晚,道:“秦淮,你若不急着回百花谷,这几日就跟我出去转转吧,路上多个伴儿,也热闹些。” “去拜访易秋年前辈吗?”秦淮不禁问道。 于是,李纯阳将西陵雪与自己约定桃源再会的事情,尽数告知于好友,秦淮闻言,若有所思地说道:“前阵子我路经春风杨柳岸,正逢渔翁老前辈靠岸,和他聊了几句,当时他还问起了雪儿姑娘的情况,但我没敢跟他说雪儿已经身在皇宫了,照此看来,雪儿应该是还没有回到桃花源。” “是么···” 李纯阳的眼神中生出一抹失望之色,转瞬即逝。 “雪儿不在桃源的话,那依我看,还是不去的好。”庄梦蝶思索片刻,道。 “不管雪儿在不在桃花源,我都要去一趟春风杨柳岸,将去年在泰平郡发生的事情,告知于渔家傲前辈,雪儿离开一年了,他要是不知雪儿近况如何,岂不是日日忧心?”李纯阳认真地说道。 “傻瓜,渔老前辈将爱徒交付于你,你却一个人回桃源,就不怕他老人家一棹拍死你?”庄梦蝶秀眉微蹙,劝说道。 “怎么,庄姐姐也当我是面对事情,而不敢抬头直面应对的人?” 李纯阳开口发问,令庄梦蝶无话反驳,只得顺了年轻剑侠的意思,不再相劝。 随即,四人出门偕行,沿着长街走出武陵城,直往武陵溪。 暮色时分,夕阳西沉,晚霞漫天。 春风杨柳岸,时值初秋时节,仍是一片芳草如茵,杨柳垂青的景致,远观那潺潺溪流,淡烟轻雾,绕着一片青山之间,正是脱俗于世的桃花源。 杨柳岸前,头戴斗笠的老翁斜倚在渔舟上,望着夕阳美景,兀自感慨吟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第三百零一章 春风杨柳故人言 暮色时分,春风杨柳岸。 李纯阳等人驾马而来,看到了在岸边停舟的老渔翁。 “渔老前辈!” 李纯阳翻身下马,大喊一声,打破了老渔翁的愁思,回首望去,只见一袭白衣踏尘而至,认出那张熟悉的面孔后,老人家不由得嘴角噙笑,缓缓起身。 “纯阳。” 渔家傲单手擎棹,轻点水面,顿时荡漾起一阵涟漪,他则是借力掠身上岸,与李纯阳等人相会。 “纯阳,别来无恙啊,你体内的广寒毒可有被祛除?”渔家傲笑问道。 “承蒙渔老前辈挂念,在下一路行往西域,得到了淬阳金珠和千年雪灵芝,功体已经痊愈了。” “嗯。” 渔家傲一边点首,一边抬眼望着白衣剑侠身后那几道身影,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见到自己的爱徒。 “纯阳,为何雪儿没有与你一道回来?” 闻言,李纯阳便如实地将去年在泰平郡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待了。 听着李纯阳的言语,渔家傲的面色愈发难看,像是心中怒火难抑,庄梦蝶等人则是为李纯阳捏了把汗,生怕渔家傲会责怪他。 殊不料,李纯阳说完后,渔家傲只是缓缓合上眼眸,道:“你的选择是对的,凉州、昆仑何其凶险,雪儿若是随你去了,保不准会发生什么意外,而她入仙阳,有了西陵秋水的庇护,自可平安无恙,只是她那样的性格,岂会愿意像笼中鸟一般,久居深宫?” “渔老前辈请放心,我早已与雪儿在信中约定好了,将来在桃花源重逢,算算时日,她应该也有了脱身之策,说不定已经在回往武陵溪的路上了。” “最好如此。” 渔家傲点点头,旋而问道:“话说你和雪儿、秦淮离开不久,松鹤和承影二人也出了桃花源,你可知他们两个的下落?凌绝顶对他们两个甚是挂念。” “松鹤在泰平郡的护卫庄里任职,承影现在是泰平郡天策府的总司,他们两个过的都还不错。” 李纯阳开口回答,只捡了句好话说,并未将张承影在泰平郡的那些恶行告知于渔家傲,毕竟是道听途说,他也不能确定其中真假。 “年纪轻轻,有个立足之地就好,不过话说回来,你来见我,不仅仅是为了雪儿的事情吧?”渔家傲问道。 “嗯,我自昆仑南下入蜀,便去了神工苍峦,请公孙冶大师铸剑,后来他老人家委托我,向渔老前辈捎句话,就是他打算铸造这柄圣剑之后,来桃花源隐居,不知前辈意下如何?”李纯阳说道。 “公孙冶,天下最有名的铸剑师之一,他以前曾为宋乾元等武林英雄铸剑,可见非是恶人,若是厌倦了世俗红尘,这桃花源可以有他一方天地。” 渔家傲点首应下,看着远天渐渐消散的霞色,道:“行了,天色已晚,老夫就不带你们进入桃花源了,我倒是很希望下次相见,你与雪儿一道同来。” 言罢,渔家傲兀自掠身踏上轻舟,手持长桨,与李纯阳等人告别。 “老前辈,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此番去往昆仑的路途中,我见到了一个用剑的黑衣人,他的剑法名招,仿于凌绝顶前辈和剑魁前辈,还有劳渔老前辈回去之后,代我问一问凌绝顶前辈。” “好。” 渔家傲点了点头,旋即划桨行舟,隐入茫茫雾霭之中。 “本来还想着能进入桃花源游玩一番,可惜那老人家压根儿没打算让咱们上船。”庄梦蝶略显失望地说道。 “桃花源本就不是外人能轻易涉足的地方,更何况庄姐姐和小七都是陌生面孔,渔老前辈这也是为了桃花源的安全着想。” 李纯阳淡淡一笑,带着其余三人,投了附近一处客栈内歇息,准备明日启程去荆州。 荆州,江陵郡。 热热闹闹的夜市上,华灯高悬,人群熙攘。 “蒹葭,快来快来!” 一家糕点铺子前,红布束发的青衣小姑娘,看遍色香俱全的美味糕点,双眸中满是惊奇之色,朝着一个白衣小姑娘招手示意。 “哇,这么多好吃的!” 李蒹葭和苗稚衣守在铺子前,已经是被各种糕点吸引走不动道了,二人均是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却苦于没有银子在身,只得齐齐望向身后的白袍老人。 “唉,你们两个都是修道之人,理应清心寡欲,这才到江陵郡,银子就要被吃光了。” 白狐老人虽然嘴上不快,但还是将银袋递给了两个小姑娘,任由她们将各种糕点挨个儿品尝。 然而就在苗稚衣大饱口福的时候,忽觉身体有些不适,俏脸苍白,手里的糕点也都丢在了地上。 “稚衣,你怎么了?” 李蒹葭赶忙伸手搀扶住苗稚衣,白狐老人亦是惊得脸色骤变,探出一只枯瘦手掌,搭在苗稚衣的皓腕上,为她把脉。 少顷,白狐老人紧皱的眉头逐渐松缓,道:“你丹田中的真元已经到了极限,想必这是突破境界的前兆。” “师父,我感觉丹田里的真元波动很强烈,我···我控制不了。” 苗稚衣咬紧牙关,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来不及找僻静之地了,就在这里修炼吧!” 白狐老人当机立断,双手挟着两个小姑娘,纵身跃上一座高楼,之后便让苗稚衣盘膝坐定,调理经脉,他则是用自己的真元,帮助徒儿突破武道境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自然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一些修士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那青衣小姑娘能否突破成功。 少焉,苗稚衣猛然睁开双眸,体内积攒的大量真元倾泻而出,化成无数道青色光芒,势能与天上皎月争辉! “成了。” 白狐老人目见爱徒成功突破三品境界,不由得心中暗喜,但他并没注意到,苗稚衣的墨色秀发,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与此同时,长街上,一名血袍修士与一名黑衣修士,均是凝望着楼阁之顶的小姑娘,彼此目露惊色。 “东郭宗主,你可瞧见了那女孩儿的青色长发?”血袍修士问道。 “嗯,那个女孩儿极有可能修炼了玲珑玉体,若是擒之,赠予温舵主···” 话未说完,黑衣修士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下定了心思。 第三百零二章 白狐天师饮毒茶 秦历二十年,七月既望。 江陵郡,熙熙攘攘的长街夜市上,苗稚衣于楼阁之顶盘膝坐定,在白狐老人的帮助下,成功突破三品境界,一身真元溢散,化成满天清光,街上来往的修士们见到这一幕,纷纷拱手道贺。 然而,就在白狐老人向修士们相继回礼的过程中,苗稚衣的满头秀发,呈现出一种翠青如茵的色泽,之前涂抹的墨尘散,全然失了效用。 “白狐爷爷,稚衣的头发颜色变了。”李蒹葭在一旁惊道。 “什么?” 白狐老人猛然回首,来不及思考,立刻从袍子上扯下一大块儿素布,背影挡着街面,以素布当做头巾,将苗稚衣的青色头发全部包裹住,不露于外。 “白老天师,这小姑娘长得这么俊俏,何故戴上头巾啊?” 大街上,有修士不禁发出疑问。 “我这徒儿,自幼性格有些怯弱,见诸位的祝福这般热烈,她心中生恐,白狐在此感谢大家了。” 白狐老人面露淡笑,拱手向众人行礼,心中却是暗暗思量,幸好这夜市上的修士,多是游侠散修,或出自小门小派,没有人知道玲珑玉体,不然的话,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殊不知,街角阴暗一处,两名神色不善的修士,正在密谋劫掳苗稚衣。 “樊副舵主可知这个老家伙是什么来历?”东郭羽风问道。 “适才听闻有人叫他天师,想必就是那名从昆仑南下而来的白狐老人了,此人是道虚派的天师,本领极高,若是擒走他的宝贝徒弟,怕是会招来道门势力的报复!” 樊泽投鼠忌器,摇了摇头。 “此言差矣,如今道门三脉内乱不断,听说宋乾元在南境广揽道虚一脉门生、天师,要重振道虚一脉声名,又力邀道真、道玄两脉的掌教真人,往天姥山赴约,商议道门大计,白狐老人现在是势单力薄,只要咱们做的干净利落,又怎会惹祸上身?” 东郭羽风急于向温玄笙献投名状,自然是不打算放弃这一机会。 “那东郭宗主可有良策?” 东郭羽风抬眼盯着即将离去的白狐老人等三人,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玉瓶。 “这里面装的是一位苗疆毒师特制的软骨散,无色无味,只要在那老家伙的饭食中放进去,啧啧,不出一刻钟,他就会浑身疲软无力,任我们摆布了!”东郭羽风阴狠地说道。 “好,此事就由你我二人来做,擒得那有玲珑玉体的小女孩,当给东郭宗主记首功!” ······ 次日,武陵城外。 李纯阳等人吃过早膳,便上马行于官道,依然由庄梦蝶带路,奔往荆州,二百余里路后,已至江陵城城南。 城内一家客栈内,宽敞亮堂的客房里,白狐老人手捧一卷道书,滔滔不绝地讲解着道法,苗稚衣和李蒹葭各自坐着小凳,静听天师讲道,偶尔也互相交换个眼神,惹得彼此掩嘴偷笑。 而在街上,乔装打扮成百姓模样的东郭羽风、樊泽二人,也都走进了客栈,还不等小二过来,樊泽便往柜上拍下一锭大银。 “呦,这位客官真是阔气,您···” 掌柜的笑盈盈地收着银子,却又看到樊泽另一只手中攥着的江陵郡天策府总司令牌,顿时吓得面色难看起来。 “店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吧?”樊泽阴沉一笑,道。 眼见掌柜的使劲儿点头,樊泽又道:“楼上住的客人里,可有一个白发老道士,还带着两个小姑娘,他们住了几日?平时都吃点儿什么?” “他们押了三日房钱,到今天也才住了两日,吃喝方面嘛,那两个女娃荤素不忌,老道士却是餐风饮霞,不食人间烟火。” “不吃膳?” 东郭羽风不禁眉头微皱,如此一来,那自己的“软骨散”就无用武之地了。 “哦,小人记起来了,那位老道士吩咐过,每早、午、晚膳期间,各为他奉上一壶好茶。” 店家的话语,令樊泽二人面生喜色,于是他们假借天策府总司的身份,唤来了负责上茶的小二。 巳时末,街上逐渐变得冷清起来,只余几声犬吠,客房外传来敲门声,白天师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书卷,示意两个小姑娘过去开门。 店小二将饭菜备齐后,又提着一壶热茶,心惊胆战地放到了白狐老人的桌前。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问鼎崖呀?” 饭桌上,苗稚衣边为白狐老人斟茶,边问道。 “大概明日吧,等你无瑕姐姐回来,就一同去问鼎崖,说不定她能带回一些关于纯阳的消息。”白狐老人捧起茶盏,淡淡一笑。 听到哥哥的名字,李蒹葭立刻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小脸上露出笑容,虽至今未能相逢,但每每听到稚衣、白狐老天师、玉无瑕姐姐她们讲起李纯阳在昆仑的往事,她都会觉得很安心。 少顷,白狐老人连着饮下两盏好茶,待他伸手举起第三盏茶时,忽觉手臂乏力,“铛啷”一声,任由茶盏掉落在桌子上,溅了自己一身。 “师父,怎么了?” 苗稚衣好奇发问,赶忙伸出袖子擦拭老人袍子上的水渍。 “这种感觉,不对劲···” 白狐老人眉头紧皱,试图运转丹田真元,却是感到胸口发闷,毫无气力,根本不能调运真气,而后又要站起身来,双脚一软,猛地又坐了下来,仿佛浑身骨头散了架一般! “这茶水有毒,稚衣,你们两个听我说···” 白狐老人在两个小姑娘的搀扶下,盘膝坐地,当即便要嘱咐一些什么,可早已守在门外的两个黑布蒙面人,透过门缝窥见这一幕,立即冲了进来。 “你们是谁?为何毒害于老夫?”白狐老人怒声质问道。 “呵,老家伙,我们没有必要让你死个明白。” 樊泽冷冷一笑,答话的同时,东郭羽风单掌生风,一击便打落了苗稚衣的头巾,三千青丝如瀑布般披肩流散。 “果然是玲珑玉体,这可是天底下最令人垂涎的炉鼎了!” 樊泽二人均是面露贪欲之色,吓得两个小姑娘又退到了白狐老人身后,老天师从樊泽的话语中,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把心一横,用牙齿咬破了舌头,鲜血殷殷,痛觉使他保持着清醒,一双苍浊老眼之中,惊现白色虹芒! 第三百零三章 擒掳二女逃荆州 “速速退下,否则,别怪老夫不客气!” 客房内,白狐老人盘膝坐地,唇角溢出血迹,两只枯瘦手掌,颤颤巍巍地合拢于身前,眸子里乍现白芒,仿佛已经恢复了功体。 “软筋散的药效被他化解了?”樊泽顿感心惊,问道。 “没有,你瞧他身体周围并无真元盘踞,想必是强提着一口气,想要震慑你我二人,哼,强弩之末,我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东郭羽风冷哼一声,当即提掌来袭,白狐老人十指微动,低声沉喝,伴着苍苍白发飞舞,一股纯白如玉的本命道元自头顶涌现,形成防御罩,护住了方圆六尺之地。 “果然是在装神弄鬼,不然的话,以他的本事,怎么会不敢正面照接招?” 樊泽心中悬石落定,便也释放出真元,上前帮忙,在两个八品修士的连环攻势下,防御罩未能维持多久便支离破碎,使得白狐老人身体暴露在外。 东郭羽风自认为是出手的大好时机,两指并拢,凌厉如锋,毫不留情地刺向白狐老人的眉心处,殊不料,白天师双目中虹光尽消,双手之间,纯白道元爆碎,恐怖的气劲登时将东郭羽风轰飞,没有太多防备的后者,连着撞碎数面墙壁,狼狈地落到了客栈后院。 然而白狐老人似是觉得动静还不够,微微抬首,以意念引动道元,散发出滔滔灵气,直接掀翻了楼顶,刹那间,华丽高楼就此倾塌,飞尘走石,砖瓦破碎,惊动了附近的街坊。 “快走!” 趁着樊泽还没有反应过来,白狐老人咬牙呼喊一声,示意苗稚衣和李蒹葭先行离开,全力引爆道元,他的身体也到了极限。 两个惊魂未定的小姑娘,立即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二人都有些道法,便一同跃窗而出,落到街上,大喊救命,期待能招来官兵,或者一些江湖义士的帮助。 “老家伙,你找死!” 樊泽单手扬袖,拨散茫茫尘土,掌中浮现血色真气,只一招,便把白狐老人打成重伤,强悍的掌劲,同时震碎了小半座客栈。 废墟之下,白狐老人半截身体被掩埋,口中喷出一道血箭,已经是岌岌可危,但他并不在乎自己伤势,只是艰难地侧首望向逃往街面上的两个小姑娘。 踏! 就在这时,客栈后院掠出一道蒙面身影,落在了街道中央,双手纳劲,抓住了苗稚衣和李蒹葭。 眼见东郭羽风得手,樊泽贪心地望了李蒹葭一眼,说道:“两个都抓回去,说不定那个女孩也身怀玲珑玉体!” 东郭羽风自觉有理,便将二人打晕,用绳子绑了,樊泽也从后院里牵来两匹马,准备就此逃出江陵,附近的游侠们见到这一幕,虽有人当街呵斥,却都不敢上前拦阻,八品境界的修士,他们招惹不起。 “不可···不可···” 废墟中,白狐老人无力地看着李蒹葭、苗稚衣正被两个恶人带走,急火攻心,又吐出一口鲜血,旋而咬紧牙关,也顾不得折损寿命,强提本命道元,探出一只血淋淋的枯瘦手掌。 嗡! 在白狐老人的指引下,纯白道元径直飞向东郭羽风,樊泽见状,在马上回身打出一道血色掌印,与之相会,道元陡然爆碎,横扫出去的余劲,直接震伤了樊泽,继而冲天而起,白光耀世! 江陵郡,城南。 巳时之末,街边饭庄前,李纯阳一行人陆续下马,准备吃过午膳,歇息片刻后再上路,忽而城内惊现冲天白光,令四人不禁驻足凝望。 “那是···有修士在突破境界?”燕小七疑惑地问道。 “不。” 庄梦蝶直截了当地否决了他的猜测,秀眉微蹙,道:“那是道士用了本命道元之后引发的异象,我先过去看看!” 庄梦蝶说罢,腾身驾雾,朝着白光源头掠去,其余三侠互视一眼,竟是都心照不宣,各自上马,跟了过去。 少顷,几个修士将白狐老人从废墟中抬了出来,但后者因伤势过重,倚坐在残墙下,已是气若游丝。 “白狐老前辈!” 庄梦蝶望见白狐老人,心中大惊,立即从云雾上跳了下去,李纯阳等人也驾马沿街赶了过来,围在天师身旁。 “老前辈,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梦蝶、纯阳···” 见到熟悉面容,白狐老人的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微微喘息,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道:“蒹葭、稚衣,被两个蒙面人给劫走了,他们都是八品境界的修为,我观其中一人所用功法,是出自血莲教,他们向北而行,想必是回荆州总舵,咳咳···现在去追,还不算晚!” 说罢,白狐老人气力全无,合上双眼,陷入了昏迷。 “血莲教在荆州的势力是红莲殿,其中主事的总舵主叫温玄笙,此人极其阴狠狡诈,两个小姑娘落到他手里,必遭大祸,纯阳,江陵到荆州,只有二十余里,我认得路,咱们一同前往,纯阳,纯阳!” 秦淮言语间,伸手晃了晃李纯阳的胳膊,后者这才回过神来,俊逸的面孔上,浮现出些许慌乱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镇定。 “别胡思乱想了,蒹葭和稚衣都是道门中人,只要去的及时,温玄笙绝不敢轻易冒犯她们!”庄梦蝶轻声安慰道。 “嗯,小七,你留在这里照顾白老天师,庄姐姐、秦淮,我们走!” 李纯阳说完,与秦淮各自上马,奔出江陵郡,庄梦蝶则是驾雾先行一步,俯望前方村镇,寻找那两名恶徒的踪迹。 与此同时,五里之外。 一名年轻的将军驾着骏马于平原野道上驰骋,只见他生的虎背熊腰,健壮魁梧,似有肩扛万斤神鼎之力,甲胄披身,手持一杆亮银大戟,更显威武霸气! “哈哈哈哈,这‘踏雪乌骓’当真是绝世良驹,也只有它能配与我将来征战沙场,杀敌建功!” 年轻将军勒马停蹄,举戟大笑起来,一吐平生之快意。 “驾!” “驾!” 这时,平野之上,陆续又出现两道身影,正是樊泽与东郭羽风,二人此时驾马疾行,直奔荆州城,年轻的将军望见二人身后马背上,各绑着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不由得心中生疑,顺手将亮银戟投了过去。 戳! 亮银戟斜插在前方地面上,惊得樊泽二人不得不勒马停足,彼此皱眉。 “阁下是何人?为何拦我二人去路?” 东郭羽风瞧得对面这位将军器宇轩昂,神态不俗,便不敢贸然发火,开口问道。 “楚人,项锦川!” 第三百零四章 原野又见项锦川 江陵到荆州的路途,一片原野之上,项锦川单戟匹马拦路,令樊泽二人心惊不已,换作寻常官府兵士,他们早就杀之而后快了,可面前这位,身份尊贵,就算是温玄笙在此,也不得不厚礼相待! “项锦川,什么来头?” 东郭羽风多年未在南境生活,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只好转过身去,问向樊泽。 “项锦川,楚地境内赫赫有名的小霸王,其叔父项山梁,天下十八位宗师之一,掌管楚地一带所有城郡,拥兵二十万,威震南越蛮族!” “原来是项公子,久仰大名。”东郭羽风微微一笑,抱拳道。 “客套话就省了吧,我且问你们,这两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儿?” 项锦川问话间,一只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则是运转真气,将亮银戟招了回来。 就在樊泽不知如何作答时,东郭羽风则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此二女是某贫苦人家的一对儿孪生姐妹,被荆州一个大户花了重金买下,当做婢女,我二人是护卫庄的,现要将她们送回荆州。” “哦?” 项锦川眯着眼睛,并不相信东郭羽风的言辞,道:“既然是被买下的婢女,为何要将她们打晕?” “呵呵,公子有所不知,这两个小丫头脾气倔的很,一路上哭闹不停,故此才出此下策。” 樊泽做了解释后,项锦川也懒得再与他们废话,自顾驾着踏雪乌骓,过去细瞧,当他看到白衣小姑娘的侧颜,顿感熟悉,不禁露出惊诧的目光。 “这丫头长得倒是挺俊俏的。” 樊泽淡淡一笑,只当项锦川是感到惊艳,便立即伸出手掌,轻轻撩开马背上少女的秀发,让他看的更仔细。 “呀,蒹葭!” 项锦川大惊失色,旋而跃马提戟,抵住樊泽的心口,道:“这分明是我朋友的妹妹,快给我如实说来,这两个小姑娘,如何落到了你们手里?” 东郭羽风眼见东窗事发,单手提转真气,毫不犹豫地朝着项锦川轰出一道掌劲,逼得后者只得驾马倒退。 “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项锦川勃然大怒,举起亮银戟,周身流转的霸道真气,环绕在戟身,形成一道极为耀眼的银光,朝着东郭羽风落了过去。 嘭! 强悍的银光攻击,令东郭羽风不得不催转大量真元进行抵御,他现在有伤在身,即便对手是个七品境界的修士,他也难以占得上风。 接过一招后,东郭羽风的马匹似是也有些吃不消那股强悍的力量,踉跄着险些倒地。 “项公子,得罪了!” 樊泽大喝一声,双手结印,朝着地面打出一道血色真元,少焉,地底便是伸出数只阴森血爪,当场握住了踏雪乌骓的两个前蹄,骏马受惊,立刻挣扎起来,樊泽二人则是趁此时机赶忙离开,朝着荆州飞奔而去。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项锦川急声呼喊着,提戟挑碎了那些血爪,然而踏雪乌骓性格激烈,受到此惊吓,便不受控制地四处狂奔,项锦川只得专心驾驭乌骓,无奈地看着二人远去。 好一会儿,项锦川这才安抚好乌骓的情绪,使其安分下来,当他正要动身去追时,又见南方有两人驾马疾驰而来,还有一个道姑端坐于云雾之上,在前方引路。 “那是?” 项锦川定睛望去,对那一袭白衣感到无比熟悉,便策马迎了上去。 “纯阳、秦淮!” 听到年轻将军的呼喊声,李纯阳和秦淮不由得勒住了马,临近一看,竟是项锦川,三人相见,均是目露喜色。 “项兄,好久不见!” 李纯阳双手抱拳,开口问候,但一想到还有要事在身,便剑眉微皱,道:“今朝再会,恕我们不能与你在此把酒长谈了,蒹葭被血莲教的人给擒走了,我得先去荆州一趟!” 说罢,李纯阳和秦淮便要驾马继续前行,庄梦蝶则是未有迟疑,自顾先飞往荆州。 “刚才我已经见到了蒹葭,的确是被两个歹人劫了,他们没有走远,我与你们同去吧!” 项锦川眼神坚定,李纯阳道了句多谢,三个年轻人便就此继续赶路,驾马穿过了原野。 于此时,荆州城外。 黄土斑驳的田野小径上,樊泽与东郭羽风驾马急奔,放眼望去,已经能看到城南外的红莲殿领地了,然而,这条道路上除了他们,前方还有一架驴车慢慢前行,令他们只得放缓速度。 “喂,不想死的赶紧让开!” 樊泽心中焦急,担心项锦川或者其余人追上来,便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奋力丢在驴车上面,戴着斗笠的青衣姑娘见状,不禁秀眉微蹙,抬眸望向二人。 “可是官家?”驾着驴车的祝冬藏,平静地问道。 “是两个平民打扮的人,他们的马背上,好像各绑着一名少女。”西陵雪轻眨美目,自觉有祸事,悄然伸出玉手,按住了身下那包裹着长枪的裹布。 “呵,那就是土匪咯。” 祝冬藏淡淡一笑,当即停下驴车,按着腰间刀鞘,漠然回首。 “你们两个,是不是耳朵聋了?我叫你们让开!”樊泽大声吼道。 “真是愚蠢,你见哪头驴子拉车能跑起来?” 西陵雪撇了撇小嘴儿,随手将钱袋丢了回去。 恰在这时,东郭羽风所乘骑的马匹背上,苗稚衣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住了手脚,不得动弹,她看到前方有人拦路,虚弱地喊道:“救命,姐姐···救命!” 闻言,东郭羽风急忙伸手打昏了苗稚衣,西陵雪也不顾是否会暴露身份,当场扯下裹布,绿沉枪赫然在握,再现翠芒,祝冬藏默默不语,但也从鞘中取了无锋戒刀,随时准备动手。 “你们这两个贼盗,快放了她们!”西陵雪冷声说道。 “东郭宗主,你且带这二人回红莲殿,我来解决这两个家伙。” 樊泽说罢,翻身下马,爆发一身血色真元,与西陵雪、祝冬藏对峙。 东郭羽风施展出御风术,两只手各自擒住李蒹葭和苗稚衣,身形随风而起,掠往红莲殿领地。 “哪里走!” 祝冬藏纵身一跃,手腕上的佛珠轻颤,无锋戒刀轰斩出一道刀气,奈何樊泽出手及时,挡住了此招,继而以一敌二,拦在了驴车前。 第三百零五章 戒刀名枪战血衣 “佛渡往生斩!” 田间小径,祝冬藏单刀起招,脖颈间挂着的佛主嗡嗡作响,散发出沛然佛气,融入无锋戒刀之中,使得刀势更显磅礴,继而发力,斩出一道至刚至纯的金色刀光。 唰! 面对刀光袭身,樊泽倚仗八品修为,凛然不惧,兀自单掌结印,在身前铺开一片血色真气,犹如茫茫血河,将金色刀光笼罩其中。 “呵,就这点儿本事,还想救人,简直痴心妄想!”樊泽不禁冷笑道。 “你可不要小瞧了我这柄无锋戒刀,它虽然不如那些有名的刀器更锋利,但刀身之上,有着三藏禅师亲传的佛气,或许,能送你去见佛祖!” 言罢,祝冬藏沉喝一声,无锋戒刀斩出的刀光光辉大盛,顷刻间便斩碎了血河,落在樊泽的身上。 轰! 只见樊泽衣衫破碎,整个人狼狈的落进农田之中,压翻一片麦草,祝冬藏以为一招取胜,正要过去探看时,却见血光冲天,樊泽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八品修士,果然难敌。”祝冬藏握紧了刀,说道。 “不,他本就真元不足,能接住祝大哥此招,想必是也修炼了 金刚血衣!” 西陵雪一边说着,一边持枪上前,对于她的猜测,樊泽皱了皱眉,问道:“居然识得我血莲教功法,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行侠仗义,何须名号!” 西陵雪轻移莲步,翩然起身,手中绿沉枪带起一道翠绿长虹,直刺樊泽心口,后者全力催动金刚血衣护体,双掌齐出,抵住了枪尖,然后积攒血元之力,将青衣姑娘震退。 “衡阳雁去!” 只见西陵雪身形倒退之时,手中绿沉枪轻轻一抖,柔弱似水的真元化成锋刃,借着枪劲斜扫而出,荡破了樊泽的金刚血衣,挑破了他的肩头,鲜血飞溅。 “找死!” 樊泽咬紧牙关,忍着疼痛,一把将攥住绿沉枪的枪身,向后用力一拽,使得西陵雪被迫身体前倾,继而打出一记掌风,直抵她的面门! 嗖! 千钧一发之际,祝冬藏抛出无锋戒刀,击打在樊泽的手腕上,痛得对方只得收手,身形暴退十数丈,强悍的掌风就此落地,掀翻无数麦草! “祝大哥,务必要擒住此人,去血莲教的地盘上换回那两个小姑娘!” 西陵雪招呼一声,祝冬藏微微点首,旋即收回无锋戒刀,再次杀向樊泽,殊不料,二人正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不远处出现了数十道血衣身影,个个持刀弄剑,疾奔而来。 “哈哈哈,你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 樊泽眼见有血莲教教众来救,不禁放声狞笑起来,随即吩咐众人围杀西陵雪二人。 与此同时,李纯阳一行人中,小道姑最先驾雾而至,当她看到田野间的战斗,不禁秀眉微蹙,继而仔细观望,望见了遭受围杀的那名青衣姑娘。 “西陵雪!” 庄梦蝶面露惊讶之色,眼神中喜忧参半,她没有过多考虑,单手扬起拂尘,道袍猎猎作响,释放出大量灵气,结成一片黑压压阴沉云霭,浮至麦田上空。 “要下雨了?” 西陵雪、祝冬藏抬首望去,彼此心中暗觉奇怪,但那些血莲教修士刀来剑往,又让他们不得不专心应敌。 轰隆隆! 倏然,一道雷霆自乌云中降落,在麦田里炸响,杀翻了数名教众。 “雪儿!” 庄梦蝶惊呼一声,引起了西陵雪的注意,青衣姑娘抬眸望去,见到道姑,俏丽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之色。 “这位道姑是什么人?”祝冬藏暗觉疑惑,不禁开口问道。 “庄梦蝶,李纯阳的姐姐。” 西陵雪浅浅一笑,又忆起了李纯阳,刹那间,全然忘了正身处险境,樊泽则是趁着二人对话的机会,五指攒力,轰出一道强悍掌风,打在西陵雪的身上,青衣姑娘娇躯轻颤,倒在了麦田中。 恰在此时,夕阳西下,另一条田间道上,一名身着蓝衣,披雪白长袍,面罩白纱的绝色丽人儿,正骑着一匹珍稀的夜照玉狮子悠哉过路,一双湛蓝光彩的玉眸中透出几分清冷,仿佛看淡了世间万物。 麦田里,西陵雪被樊泽一掌打伤,消散的余劲波及到玉袍美人的衣袂,她不禁轻眨美目,微微侧首,望见了那一幕场景。 “血莲教的人?” 玉袍美人儿暗觉疑惑,便勒住了骏马,静静观望。 “雪儿!” 祝冬藏上前扶起西陵雪,她的嘴角渗出些许血迹,秀眉微蹙,轻咳数声:“不妨事,怪我一时大意了。” 庄梦蝶见状,也赶忙落在二人身旁,与樊泽进行对峙,握着拂尘,随时准备再引天雷。 “妈的,一路上怎么招来了这么多管闲事的家伙?看她的样子,必然是道门中人,估计也是为了那两个女孩儿而来。”樊泽打量了一番庄梦蝶的衣容,心中暗道。 “你可是红莲殿的副舵主,樊泽?” 庄梦蝶开口发问,见对方点首,她便面露冷色,再问道:“我且问你,你们血莲教是不是抓了两个小姑娘?刚刚逃到了这里?” “无可奉告,不过得提醒你一句,这里是我血莲教的地盘儿,若不想死,就不要妄生事端,赶快离开!” “识相的话,放了她们,否则休怪我不客气,道门的怒火,不是你红莲殿能承受的!”庄梦蝶轻摇拂尘,乌云中雷声阵阵,意在向樊泽示威。 “庄姐姐。” 西陵雪单手拄着绿沉枪,道:“我亲眼看到,他们抓了两小姑娘,已经进了红莲殿的领地,那两个小姑娘,都是道门中人?” “一个是白狐天师的徒儿,另一个是···蒹葭!。” 庄梦蝶回答后,惊得西陵雪神情失色,她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但蒹葭可是李纯阳在世的唯一亲人了,她要是有什么闪失··· 想到这里,西陵雪暗暗后悔刚才没有拦住东郭羽风,心中愤恨交加,提枪指向樊泽。 “事到如今,只有擒住这个副舵主,才有机会与红莲殿的人谈判!” 说罢,西陵雪率先出招,祝冬藏则是提刀伴她其右,决意一搏! 第三百零六章 刀枪剑戟再聚首 中原,仙阳城。 天色欲晚,高耸的观星台之上,白发老人负手独立,遥望南境,只见落日红霞映衬的阴暗天空中,隐隐浮现出四颗若隐若现的星辰,随即又被叆叇云霭遮掩,似是暗藏天机,不许凡人窥测。 “那四颗星辰,同时在一方出现,或许是代表着南境中正有四人会首。” 水镜先生眉头微皱,握了握拳头。 他记得吕藏韬大师曾说过,对方亲眼见到天上真龙气运黯然失色,数道光华坠落人间各地,那意味着有几位人物入世,必然会影响到大秦国运。 而临别之际,吕藏韬又告诫于他,将来若出现群星相会的一幕,则代表着人间有英雄聚首,那些人将会改写朝廷或者武林的恶劣局势,是天下苍生的福音,万万不可去寻找他们,从而影响天数。 “今日,果真被吕大师言中了,但他只说那些人是为苍生造福,却未告知老夫,他们的相见,是否会影响到朝廷安定。” 想到这里,水镜先生不禁喟叹一声,默默走下了观星台。 南境,荆州城外。 西陵雪、祝冬藏各自出招,欲要打伤樊泽,擒住他去红莲殿交换蒹葭与稚衣,然而,后者早已暗中攒力,不顾身体伤势,全力一击,对他来说,只要此招占得上风,便能全身而退! “血莲裂地掌!” 只见樊泽轻抬五指,浑厚真元形成一株庞大的血色莲花,缓缓绽放,期间不断震荡出真气威能,逼得西陵雪二人难以近身。 庄梦蝶见状,轻挥拂尘,数道天雷应声而落,却在此时,血色莲花于樊泽头顶绽放,挡住了天雷的轰击,继而随着他的手掌动作,朝着西陵雪、庄梦蝶、祝冬藏镇压而去! 另一条田间野道上,玉袍美人眼见三名陌生人陷危,不禁握了握小手。 “换做是他的话,见此情形,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上前帮忙了,可是,与血莲教发生冲突,那三人也未不一定是好人。” 就在玉袍美人儿心中思量,是继续作壁上观,还是出手相助的时候,倏然间,天外飞来一道翠色剑光,掠过庄梦蝶三人头顶,刺破了血色莲花! 轰! 莲花崩解,化作无数血色光点,恍若天边晚霞降下凡尘,毫无防备的樊泽,就这样被剑光刺穿了左肩,整个人又倒飞出去,摔进了麦田里。 “有人相助!” 西陵雪目露喜色,回首望去,只见一道白衣俊影从大宛马上跃空而来,落到了自己身旁。 “多谢大侠解围!” 还不等看清来者面容,西陵雪便微微欠身,抱拳道谢,令庄梦蝶忍俊不禁,掩嘴浅笑。 “呵呵,没想到重逢之时,会是这样的开场白。” 李纯阳琅然一笑,西陵雪暗觉声音熟悉,猛然抬首,见到了那张日夜盼望的容颜,比起在泰平郡的时候,面前的青年剑侠,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俊逸的面孔上,多了一抹历经风霜的痕迹。 时隔一载,今夕再会,彼此都是目光深情,李纯阳无可抑制地伸出手掌,轻轻握住西陵雪的小手,后者只觉眼底酸涩,轻咬银牙,任由李纯阳将她拥入怀中。 “刚才那一声大侠,可是肺腑之言?”李纯阳淡笑着侃问道。 “少贫嘴,话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早就到了桃花源。” 西陵雪俏脸微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头一阵温热,二人约定在桃源重逢,可谁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晚霞漫天的黄昏,相见于荆州城外。 “抱歉,这一路上发生了很多意外···” 李纯阳剑眉舒缓,还想说些安慰的话语,却被庄梦蝶开口打断了。 “喂喂喂,你们两个注意场合,这么多人看着呢,而且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 闻言,二人这才回过神来,西陵雪转身之际,又看到了秦淮和项锦川,不禁感到有些惊讶,当初,他们四人继承了吕藏韬大师的《幻兵诀》,今夕重逢,似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场人间再会! 野道上,玉无瑕望见熟悉的白衣身影,美眸中流露出些许惊喜,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翘,她很想开口念出对方的名字,可又见李纯阳和青衣姑娘紧紧相拥,她只好合上嘴唇,兀自翻身下马,立在老槐树下面,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看来,她就是西陵雪姑娘。” 玉无瑕喃喃自语,眉间划过一抹自嘲之色,目光停留在白衣青年的身上,心中暗道:“说走就走,也不打声招呼,没礼貌,我也早该相信你是与她一道离开的昆仑,我又何苦回到南境,遍访各地来寻你?” 与此同时,樊泽见对方人多势众,便趁着李纯阳与西陵雪拥抱的机会,赶忙带着教众们逃走,待李纯阳等人追上时,他已经回了红莲殿领地。 群侠到来红莲殿领地,只见前方有结界阻挡,光是正门就聚拢了百余名教众,个个手持利刃,不许外人进入。 “现在怎么办?红莲殿乃是血莲教在荆州势力的总舵,此中教众不下两千,硬闯的话,必有一场恶战!”秦淮皱眉说道。 “怕什么,凭我们几个的本事,杀光血莲教的恶贼,捣毁这红莲殿,那温玄笙定然会乖乖放人!” 项锦川驾马横戟,打算以蛮力强行突破结界,进去杀个痛快! “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来摧毁结界,不过等进去之后,还是要尽量避免战斗,那温玄笙向来阴险狡诈,应该不会蠢到为了一己之私,与道门、楚地势力结怨。” 庄梦蝶说罢,众人纷纷点首,随即,只见她轻挥拂尘,释放灵气,在夜空之中铺开一片乌云,暗藏滚滚雷霆,另一只手则是抛出十几枚符纸,附着在结界表面。 “破!” 庄梦蝶一声娇喝,雷霆降世,符纸破碎,恐怖的爆炸威力直接荡破了护域结界。 “杀!” 项锦川驾着踏雪乌骓,提戟便杀进了结界之中,只使一招,就杀翻了十数名教众,李纯阳、秦淮、西陵雪三人,亦是赶忙上前去助阵,打的血莲教修士们毫无招架之力! “呵呵,我已经好久没有杀生了。” 祝冬藏淡淡一笑,轻轻举起无锋戒刀,猛然发力,真元并拢着佛气席卷而出,击碎了两扇大门。 第三百零七章 群侠大闹红莲殿 红莲殿领地,议事大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四周玉柱矗立,梁顶高悬明灯,雕刻着血金狮面的宝座之上,血衣青年盘膝静坐,周身血元震荡,神色阴鸷地望着刚刚踏入殿内的黑衣修士,以及躺在他身旁的两个小姑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怎么,东郭宗主失了金蚕蛊,便打算拿两个小丫头当投名状,来我血莲教效力么?” “温公子不要误会,这二人的价值,可是远远超过金蚕蛊。” 说罢,东郭羽风伸手指着苗稚衣,道:“这个人是道门白狐天师的爱徒,玲珑玉体之身。” “什么?!” 温玄笙猛然起身,眼神又惊又喜,惊的是东郭羽风擒来了道门的人,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喜的是小姑娘身怀玲珑玉体,他已经在七品境界停留了太久,得到此女,则必然可以晋升八品境界! 迟疑片刻后,温玄笙闪身来到东郭羽风身旁,弯腰伸手,撩开苗稚衣的青色秀发,然后运转血元探知她体内的真气。 “真元旺盛,精纯至极,果然是玲珑玉体!” 温玄笙大喜过望,也不再顾虑苗稚衣的身份,默许了东郭羽风的行为,旋即他又看向同样陷入了昏迷的李蒹葭,疑惑地问道:“这个人又是谁?” “我不知其身份,但她一直跟着白狐天师,极有可能也是身怀玲珑玉体,所以在下便将她也擒了过来,一并献与温舵主发落。”东郭羽风谄媚笑道。 “哈哈哈哈,好啊,东郭宗主真是有心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红莲殿第二位副舵主,与樊泽地位相同,负责掌管江陵郡一带的分舵势力!” “东郭羽风多谢温舵主提拔,今后愿为红莲殿效力,万死不辞,只是那白狐老人身受重伤,还没有死掉,此患不可不除!” “呵呵,一个老头子罢了,待我修书一封,送往洞庭湖,叔父自然会派人解决他。” 温玄笙阴邪一笑,再度弯下身子,伸出手掌轻轻抚摸苗稚衣光滑白润的小脸,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少顷,在众血莲教修士的护持下,樊泽浑身鲜血淋漓地闯进了大殿内,神情慌张地拜见温玄笙。 “嗯?两个乡野村夫,如何会将樊副舵主伤成这般模样?”温玄笙皱眉问道。 “不是两个,是···是六个年轻人,其中有一名道真派的道姑,一个曾经在苗疆抢夺金蚕蛊的白衣剑客,还有楚地小霸王···项锦川!” “什么!” 温玄笙微微一愣,顿时思绪混乱,不过是抓了两个道门的小姑娘,怎会引来这么多看似毫无交集的江湖中人? “樊泽副舵主可看清楚了,真有那个抢走金蚕蛊的剑客?”东郭羽风面露怒色,问道。 “千真万确,那个年轻人剑法不俗,而且他们几个,好像还都是旧识。”樊泽面色苍白地回答道。 恰在这时,众人听到了天雷落地的轰鸣声,伴着一声声喊叫,大量教众鱼贯而出,赶往正门。 “报,温舵主,有六个人打破了护域结界,已经杀进了领地!”一名教众匆忙上殿,报信于温玄笙。 “我倒要看看,这些人有什么本事,胆敢为了两个小姑娘,与血莲教为敌!” 温玄笙目露怒色,派人取来沥血剑,便带着东郭羽风及众头领,出了正殿。 与此同时,夜幕降临,繁星耀空,偌大的广场上,李纯阳等人一同到来,势如破竹,将拦路的血莲教修士杀得一败涂地,死伤惨重。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教众加入战斗,令李纯阳六人被迫分离,各自迎战,广场一端,面对上百名教众的包围,白衣剑侠展开心中剑意,手持竹叶青,将《侠客行》剑法用的登峰造极,三尺之内,无人可近! “飞雪满群山!” 只见李纯阳使出一记剑招,瞬间杀翻十余名血教众,旋即提剑游走于众人的包围之中,无人能挡。 “温舵主,与苗疆圣子韩知命抢走金蚕蛊的,正是那个白衣剑客!”东郭羽风伸手指向李纯阳,道。 “哼,剑法还可以,本公子也很久没有用剑了,今夜便取他性命,以他的血,淬我沥血剑之锋芒!” 温玄笙见李纯阳本领不俗,当即来了兴趣,饱提一身血色真元,沥血剑出鞘在握,自顾冲入混战的人群之中,直取李纯阳而来! 唰! 阴森剑气自身后传来,让李纯阳感受到了杀意,他暗暗猜测有高手偷袭,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挥剑,“铛”的一声,双剑交锋,强烈的剑气横扫方圆,镇杀数十名教众,李纯阳也因受到冲击,连退五步,稳住身形。 刹那间,四目相会,温玄笙只觉对方有些眼熟,却想不出从哪里见过他,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鬼谷派,李纯阳!” 李纯阳抖了抖手腕,眼中浮现几分冷色,剑指温玄笙,道:“去年在长安城里,天香阁发生祸乱,你我见过面。” “哦,原来是和洛紫嫣结缘的李纯阳。” 温玄笙心中暗暗惊讶,他知道对方身份不俗,但一想到李纯阳抢走了金蚕蛊,温玄笙又怒从心生,握紧了沥血剑。 然而,不等温玄笙开口发问,李纯阳率先言道:“温玄笙,今日闯红莲殿领地,实非我愿,只是因你手底下的人劫走了我的两个妹妹,现在放了她们,此战可免!” “呵,你以为本公子会信你的鬼话么?玲珑玉体,可是百年难见的修炼炉鼎,你三言两语便想带走她们,未免也太容易了!” 温玄笙冷哼一声,眉心的莲花印记绽现光华,手中沥血剑威势大增,强悍的血真元缠绕在剑尖之上,迅速形成一朵血色莲花,缓缓绽放,流散无数剑气,扑向李纯阳! “月底修箫谱!” 眼见对方不肯妥协,李纯阳只好施展剑招,抹碎滔滔剑气,继而体内浩然气与圣洁佛气同时爆发,将自身战力提升至最强状态,在他看来,现在唯有挫败温玄笙,将剑锋架在他的脖子上,方能逼他交出蒹葭与稚衣! 第三百零八章 三千剑华映霄汉 荆州,红莲殿领地。 月色冷,剑光寒,杀声震天,鲜血洗涤的广场上,白衣斗血衣,掀开一场七品修士的剑决! 李纯阳释放出浩然气与圣洁佛气,自身战力陡然提升,白衣猎猎,举剑直取温玄笙,后者习剑十余年,亦是对自己的剑法颇有信心,沥血剑血芒大盛,与对方剑势分庭抗礼。 “翔云列晓阵!” “野竹分青霭!” 白衣剑侠舞剑生风,接连施展出《侠客行》名招,一时间剑影纷纷,看的温玄笙眼花缭乱,但在诡异的血元加持下,后者提剑招架,倒也没有落得下风。 斗了十余招过后,温玄笙见李纯阳是铁了心要击败自己,他便也毫无保留的展露出一身本领,虚晃一招,避开翠色剑光,旋即退身数步,手中沥血剑铮鸣不休。 “你的剑法固然不差,但要想以此击败本公子,还是差了些火候!” 温玄笙冷哼一声,周身真气剧增,竟是凝化出无数鲜血,倾泻于剑锋之上,沥血剑贪婪地将血元尽数吸收后,随着温玄笙的不断挥动,血色剑气在他身前交织出一面极为瘆人的狰狞血网。 “血魔剑网!” 一声暴喝,剑网沥血,朝着李纯阳笼罩而下,扑面而来的血色剑气,悄然镇压着白衣剑侠的浩然气,使他尚未接招,便先失去了三分战力。 踏! 情急之下,李纯阳施展出踏雪无痕,移形换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网的笼罩,待剑网落下,坚硬的石板地面顿时支离破碎,惊起尘涛,足可见此招威力之强悍。 “他所修炼的血色真气,甚至不弱于南宫胤、鬼佛主前辈修炼的煞气。” 李纯阳神情凝重,换了个握剑姿势,同时将浩然气收回体内,代替的是更为强盛的圣洁佛气,金色光华渲染在翠青剑锋之上,更显神威! “呵,佛门圣气,你会的把戏倒是不少!” 温玄笙冷嘲一声,扬剑启锋,宽大血色剑网竟是一分为八,环在李纯阳周围,令他无处可避,随即温玄笙面色阴沉发笑,似是在玩弄猎物一般,只驱使一面血网,杀向李纯阳。 “圣气昭昭,荡尽阴邪,今夜,便拿你来试我的新剑招!” 面对狰狞剑网的扑杀,李纯阳镇定自如,身体表面绽现璀璨金芒,正是金刚不坏之身,与此同时,单手握剑,佛门圣气迅速化作一道道剑光,其威势不断壮大。 哧! 血色剑网触碰到李纯阳身体之时,并没有像温玄笙猜测的那般,他会被凌厉剑气将他大卸八块,而是剑网中的血元被佛气消磨殆尽,发生了瓦解。 “嗯?单单凭借肉身就能抵住剑网的剑气?” 温玄笙眼见情形不对,便赶忙引动其余七面血网,同时杀向李纯阳,后者的双眸之中,在此刻浮现金芒,猛然举剑指天,三千道金色剑光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三千剑华映霄汉!” 无尽剑光爆发威能,瞬间照亮了这一方天地,七面血网受到冲击,全部破碎,但见剑气横扫方圆数里,一些修为低下的教众,均是被剑光穿透功体,当场毙命! “这一剑,你可接得住?” 李纯阳声色俱厉,三千剑华沿着竹叶青的锋刃,合拢成一道巨大的金色剑光,朝着温玄笙力劈而下! “血染苍山殁!” “金刚血衣!” 面对至极一剑,温玄笙脸色骤变,丹田真气尽数爆发,先是起了剑招,滚滚剑气横扫而上,再以血元护体,攻守合一,强行接招! 轰! 只见金色剑光斩落,势如破竹地荡散血色剑气,距离温玄笙头顶仅有一臂之距,后者立马双手横剑招架,却是暗觉体力不支,金刚血衣寸寸崩裂,短暂的僵持过后,才勉强卸去七分剑劲! 无奈之下,温玄笙只得抽身收剑,狼狈地向一旁闪去,金色剑光落地,顿时斩开一道裂痕,将整座广场一分为二! “纯阳,好剑法!” 正在与东郭羽风缠斗的项锦川,见此情形,忍不住惊声赞叹道。 不少血莲教修士见到温玄笙陷入危险,心中便打起了退堂鼓,且战且退,而在秦淮、西陵雪各自杀掉一名头领后,众人纷纷让路,谁也不敢再贸然动手。 “同为七品境界,我的剑法竟然与他的差距如此之大!” 温玄笙心中暗惊,恶狠狠地瞪了李纯阳一眼,大声喊道:“众人退守大殿!” 旋即,温玄笙自顾提剑转身,在教众们的掩护下,逃回了议事大殿,而东郭羽风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虽然是八品修士,但有伤在身,面对庄梦蝶和祝冬藏的联袂一击,当场重伤倒地,口吐鲜血。 与此同时,侥幸活下来的千余名教众,已经被群侠的本领吓破了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解围,东郭羽风只得赶忙起身施展出御风术,掠上半空。 “哪里走!” 西陵雪见状,玉手倒持绿沉枪,饱提真元,奋力一掷,锋利的枪头精准地刺穿了东郭羽风的右腿,将他打回了地面。 随后,李纯阳六人擒了东郭羽风,踏出这横尸遍地的破败广场,杀势腾腾来到议事大殿前,教众们奉命守住殿门,就连身受重伤的樊泽,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迎战。 “就是此人,劫走的蒹葭!” 项锦川朝着樊泽举起亮银戟,怒言道。 李纯阳闻言,怒不可遏,一双眼神杀意凛凛,惊得樊泽感到一阵刀枪过体的寒意。 白衣剑侠握紧了竹叶青,另一只手轻拍身后剑匣,又取了烟柳画桥,怒声道:“今夜若不能取你狗命,难泄我心头之恨!” “这里是血莲教的领地,你若敢伤我分毫,教主定会派人追杀你等至天涯海角,呵,可前千万别忘了,那两个丫头还在我们手上!” 樊泽此刻已经是满脸冷汗,心中万分后悔,但还是装出一副强硬态度,试图用言语吓退这几个年轻人。 “樊泽,那两个小姑娘若有半点儿闪失,我项锦川将来必然尽兴楚地兵甲,踏平红莲殿,血染洞庭湖!”项锦川暴怒道。 于此时,庄梦蝶再度施展道术,乌云笼罩议事大殿上空,雷声隆隆作响。 “温玄笙,再不出面的话,本道姑便一把雷霆,震碎这座大殿!” “哈哈哈哈,你尽管一试,以本公子的能力,足以逃出生天,但那两个小姑娘,可就不一定了!” 大殿之内,传来温玄笙放肆大笑,随着教众们向两侧退让,只见温玄笙推搡着两个小姑娘走了出来,手中沥血剑,架在了李蒹葭的脖颈上。 第三百零九章 美人剑侠心相通 “哥!” “纯阳哥哥!” 红莲殿领地,议事大殿外,李蒹葭与苗稚衣看到熟悉的白衣俊影,均是神情激动,朝着他投去求助的眼神。 “蒹葭、稚衣!” 李纯阳剑眉微皱,又闻天上雷声轰鸣,他担心两个小姑娘的安危,急忙开口道:“庄姐姐,切勿使用雷法!” 闻言,庄梦蝶轻挥拂尘,将乌云赶到一旁,收了雷霆。 “呵呵,还真是你的两个妹妹啊。” 温玄笙阴鸷一笑,旋即面露冷厉之色,威胁道:“放下你们的兵器,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铛啷!铛啷! 李纯阳毫不犹豫地将竹叶青、烟柳画桥丢在地上,看得西陵雪一阵心惊,这是她头一次见李纯阳主动弃剑,显然,李蒹葭二人陷危,让这个向来遇事镇定坦然的年轻剑侠,乱了心思。 同时,其余人也都慢慢放下了兵器,收敛真元,好让温玄笙放心。 “温玄笙,你不要胡来!”李纯阳大声吼道。 “说实话,本公子真是很欣赏你们几个的魄力,尤其是你,李纯阳,若非在这紧要关头,我倒是很愿意认真地与你较量一场,用剑打败鬼谷派的得意高徒,对我将来在江湖上立威,可是有着莫大的益处。!” 温玄笙面露冷笑,对李纯阳等人的行为表示满意。 “呸,纯阳哥哥在昆仑大会上得了地榜第一,是最厉害的六品剑修,你这种小人,绝不是他的对手!”苗稚衣看不过温玄笙一副孤高自傲的模样,不禁开口骂道。 “哦?” 闻言,温玄笙并没有恼怒,而是从苗稚衣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些重要信息,心中暗道:“听起来,她与李纯阳不是亲兄妹的关系,那就好办了。” 温玄笙深深地看了一眼苗稚衣的青色秀发,下定了心思。 “李纯阳,这个女孩儿与你没有血缘关系,何必救她?”温玄笙将沥血剑挪移到苗稚衣的脖颈上,开口问道。 “少废话,只要你放了她们,此事便到此为止,不然,我一定亲手平了红莲殿!”李纯阳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意图,神色严厉地警告道。 “呵,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威胁我么?金蚕蛊这笔账,本公子还没有跟你算呢,这样吧,你我做个交易,只要你现在自废功体,我就放了李蒹葭,如何?” “纯阳,不能中了他的毒计!”庄梦蝶急忙说道。 然而,李纯阳只是迟疑了一瞬间,便拾起了竹叶青,单手倒持,对准了自己的腹部,这一剑下去,必然刺破丹田,十几年修为尽毁于此! “你放了她们两个,我便自毁丹田,决不食言!”李纯阳眼神坚定地说道。 “那可不行,此人身怀玲珑玉体,是百年难遇的修炼炉鼎,本公子岂能轻易放走她,再说了,你们杀了我红莲殿八百教众,总该付出些代价才是!”温玄笙恶狠狠地说道。 眼见温玄笙态度坚决,苗稚衣轻咬银牙,看了李蒹葭一眼,红了眼眶,面向李纯阳,道:“纯阳哥哥,你只管救走蒹葭,不要管我了。” “稚衣···” 李纯阳声音有些颤抖,握紧了剑柄,转身看向项锦川、秦淮等人,低声道:“我自废功体换蒹葭平安,也望请诸位,能全力救下稚衣,拜托了!” 叮! 就在这时,西陵雪提起绿沉枪,挑飞了李纯阳手里的竹叶青,秀眉微蹙,言道:“李纯阳,你不该这么愚蠢!” 项锦川和秦淮见状,也赶忙来到李纯阳左右,各自挟住他的一只胳膊,生怕他真会一时脑热,中了温玄笙的毒计。 “李纯阳,你要是听了他们的话,李蒹葭的性命,本公子可要取了。” 温玄笙言尽,只见议事大殿上方,两枚冰晶飞掠而下,分别打中了李蒹葭和苗稚衣,两个小姑娘顿时昏倒,突如其来的变数,令在场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踏! 刹那间,只见玉袍飘潇,一位面罩白纱的人间绝色翩然落地,正是玉无瑕。 玉美人落地的瞬间,轻挥袍袖,震出一股玄冰真气,逼退了六位侠士,趁着混乱,她又朝着李纯阳投去一个眼神,后者顿时心领神会,变的安定下来,将呼之欲出的那句“玉姐姐”,咽回了肚子里。 于此时,庄梦蝶也认出玉无瑕,她正要开口,李纯阳急忙将她拉到身后,用眼神示意她噤声。 “玉···玉姑娘!” 玉无瑕的现身,令温玄笙震惊无比,他一改之前的阴鸷面孔,露出和善的眼神,玉无瑕则是漠然转身,与温玄笙会面。 “刚才感受到这里有很强的真元波动,我猜测是发生了战斗,便赶了过来,温公子,广场上死的那些修士,可是这几个宵小所为?”玉无瑕轻启粉唇,问道。 “没错,就是他们,擅闯我红莲殿领地,玉姑娘今夜到此,当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温玄笙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他很清楚玉无瑕的本领,有了她的帮助,对方这些人便不足为惧了! 闻言,玉无瑕轻点螓首,缓缓走上台阶,来到了温玄笙身旁。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项锦川双手紧握亮银大戟,他从这名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桂月蟾宫,玉无瑕。” 玉美人神情冷漠,启唇回答后,两只纤纤玉手凝聚玄冰真气,周围地面迅速凝结冰霜,强如温玄笙、樊泽,也不得不倒退一步,催动真元抵御寒息。 “桂月蟾宫乃是北武林的正道势力,你身为蟾宫弟子,居然会帮助血莲教,真是个不分正邪的恶人!”李纯阳怒声大骂道。 “放肆,胆敢对本姑娘如此无礼,尔等再不滚出此地,休怪我掌下无情,哪个不怕死的,可以上前来试试!” 玉无瑕开口威胁,令西陵雪等人大怒,项锦川与秦淮互视一眼,各自举戟提刀,便要杀过去。 “且慢!” 李纯阳踏出数步,拦住二人,旋即双剑在握,道:“让我来,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言罢,李纯阳施展出踏雪无痕,举剑而上,玉无瑕则是饱提真元,释放而出,就在二人相距仅剩五步时,四目相会,李纯阳手中剑锋立即改变了方向,直指温玄笙,玉无瑕则是双手轻合,地面冰霜迅速凝结,冻住了数百名教众的腿脚! “为什么···” 温玄笙见状,已是惊得手足无措,连忙退身闪躲,李纯阳则趁机救下了两个小姑娘,挟着她们回到了原地。 “妙计!” 庄梦蝶忍不住赞叹一句,面露浅笑,再引天雷轰杀而下,西陵雪等人也都反应了过来,陆续冲了上去,个个所向披靡,杀翻一大片红莲殿修士,今夜战局,就此改变! 第三百一十章 剑下且饶温玄笙 “公子,快走!” 议事大殿前,突生变数,樊泽运转真元震碎脚下冰晶,护着温玄笙退入正殿之内,但观血莲教众修士,已经被项锦川等人杀得七零八落,狼狈奔逃,李纯阳也带着两个小姑娘,闪到了安全的地方。 与此同时,玉无瑕轻挥玉手,玄冰真气横扫而出,杀翻几十名修士,随即轻踏数步,落在李纯阳身旁。 “怎么样,她们可有受伤?”玉无瑕秀眉微蹙,问道。 “并无大碍,只是被打晕了。” 李纯阳轻轻将二人放倒在地,朝着玉无瑕投去感激的眼神。 “刚才情势危急,若我现身时,被她们两个认出来,温玄笙就不会中计了,但愿她们醒来时,不会记恨于我。” “玉姐姐是她们的恩人,也是我李纯阳的恩人,若非你出手相助,今夜过后,我就是一个废人了。” 李纯阳言罢,与玉无瑕眼神交汇,彼此都是神色复杂,二人微微启唇,似是有很多话想与对方倾吐,但都欲言又止,毕竟现在这情势,还不是闲聊的时候。 “狂刀卷云河!” 混战中,秦淮最先杀至殿门前,单刀独对樊泽,只见他施展出《乱世狂刀》刀法,雁翎刀斜扫一击,磅礴真元犹如千道拍岸飞流,滚滚而泻,迫使樊泽用出金刚血衣来抵御,然而他身受重伤,竭尽全力,才勉强将秦淮逼退。 “霸王卸鼎!” 于此时,项锦川单手举戟,霸道的真元夹杂着山岳之势轰然落下,已经耗尽气力的樊泽,再也无力招架,只得眼睁睁看着亮银戟直劈头顶而来。 轰! 长戟即落,崩毁无数砖石,支撑殿门前檐的柱子也瞬间塌毁,只见樊泽被戟锋劈开头颅,浑身经脉尽碎,当场毙命! “樊泽已死,谁敢再战!” 项锦川暴喝一声,惊天动地,一些还在负隅顽抗的教众见到副舵主身陨,都是吓破了胆,向外而逃。 “现在只剩下温玄笙了!” 西陵雪收回绿沉枪,就要杀入正殿,却被祝冬藏横刀拦住,后者回首望了一眼李纯阳二人,道:“先过去打个招呼吧,看他们两个刚才的配合,实在是有些···太默契了。” 闻言,青衣姑娘微微一怔,似是悟出了些什么道理,不禁轻咬银牙,直奔李纯阳、玉无瑕而来。 “雪儿,你没有受伤吧?” 李纯阳见到西陵雪衣上染血,赶忙迎了过来,关心地问道。 然而,西陵雪并未回答,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玉无瑕,启唇道:“这位玉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在渝州见过。” “没错,就是她,说来也巧,在长安的时候,幸好有她帮忙,才不至于使淬阳金珠落入恶人之手,后来去往昆仑的路上,发生了不少祸事,也是受玉姐姐照顾,才能有惊无险。” 李纯阳自顾解释着,全然没注意到西陵雪的俏脸上,渐渐生愁的表情。 “这位就是西陵雪姑娘吧,常常听纯阳提起你。”玉无瑕轻眨玉眸,道。 “哦?那他都跟玉姐姐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说过我们在泰平郡的故事?有没有说过这枚玉镯?” 西陵雪压着心中的气愤,醋意大发,伸出纤纤玉手,露出戴在皓腕上的镯子。 “嗯。” 玉无瑕见西陵雪眼神有些变化,猜到了其中原因,于是便轻点螓首,没有再多说什么。 “纯阳、雪儿,还不快进来!” 这时,议事大殿前传来秦淮的呼唤,三人这才停止了交谈,由庄梦蝶照顾两个小姑娘,然后共同踏入了议事大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仅剩几十名修士围在王座前,守护温玄笙,后者此刻满脸愤恨,见到五侠入殿,他的眼神死死地盯住玉无瑕,咬牙切齿地问道:“玉无瑕,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苗稚衣、李蒹葭,都是我的妹妹。”玉无瑕神情冷漠地回答道。 闻言,温玄笙这才明白过来,玉无瑕与李纯阳关系匪浅,怪不得她刚才会出手打晕那两个女孩儿! “好啊,你们两个可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只怪我温玄笙太过信任你了!” 这时,祝冬藏将半死不活的东郭羽风拉到了众人面前,李纯阳手起剑落,便斩下了他的头颅,旋即面向温玄笙,道:“温玄笙,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自刎,倒是可以死的体面一些。” 说罢,李纯阳提剑上前,项锦川、秦淮跟在左右,三人都是饱提真元,随时准备出手,解决掉这个作恶多端的武林祸害。 “哈哈哈哈,今日算我温玄笙时运不济,栽到了你们手里,待我死后,教主大人一定将你们挨个儿抽筋扒皮,用你们的头颅祭奠于我!”温玄笙面目狰狞,紧握沥血剑,做好了以死相搏的打算。 “褚惊涛草菅人命、作恶多端,迟早也会被武林豪杰斩杀,你今夜一死,便是血莲教灭亡的开端!” 项锦川大喝一声,双手横持亮银戟,霸道的真元气劲将拦路的教众们镇杀,李纯阳也趁机踏步而上,剑锋直指温玄笙! 殊不料,在这紧要关头,玉袍美人急忙掠至李纯阳身前,轻弹玉指,将白衣剑侠逼退。 “玉姐姐,何故阻我?” 李纯阳剑眉紧锁,不禁开口问道。 “纯阳,我曾与你说过,当初我在洞庭湖养伤,是受了温玄笙帮助,所以,还请你放他一条生路。” 玉无瑕轻眨美眸,语气诚挚,李纯阳咬了咬牙,缓缓放下长剑,回首看向项锦川等人。 “诸位,玉姐姐是一代女中豪杰,今日若杀了温玄笙,恐怕将来会有人道她无情无义,不能因我之仇怨,毁了她的清白声誉!” 李纯阳一番言语,秦淮等人均是心中暗叹,感到惋惜,但看在他的面子上,也都放下了兵器。 “温玄笙,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欠,望你好自为之。” 玉无瑕说罢,温玄笙紧握沥血剑,神色警惕地走下台阶,越过李纯阳等人,离开大殿之前,似是因为心中愤懑,他又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玉无瑕一眼。 “玉无瑕,怪不得你当初拒绝我,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了,日后再见,便是仇敌!” 说罢,温玄笙便匆匆离开了议事大殿,在外面集结残余教众,星夜逃往洞庭湖。 第三百一十一章 星夜赶路回江陵 夜色深沉,明月当空,星辰灿耀。 荆州城外,群侠驾马行于原野之上,边走边聊,回往江陵。 大宛马宽大的背上,李蒹葭倚着李纯阳的胸膛,疲倦的小脸上满是喜色,时隔一年的重逢,小姑娘心中感到无比温暖。 “哥,我听玉姐姐说,你在去年年底,就和雪儿姐姐回了中原,为什么这么久不来巴山,害得我担心了好久呢,还有,哥哥的剑匣里,怎么没有风月双剑了?”小蒹葭嘟着小嘴,问道。 一旁的夜照玉狮子上,玉袍美人微微侧首,仿佛也期待着年轻剑侠的回答。 “玉姐姐可还记得裴惊鸿?” 李纯阳回首看向玉无瑕,拧开葫芦盖子,饮了口酒,眼下被李蒹葭问到这些事情,刚好他也可以向玉无瑕好好解释一番了。 “嗯,莫非,你的离开与他有关?”玉无瑕平静地问道。 “临近过年那几日,我去藏剑宫找到小七,和他去了连云山脉一趟,不料被裴惊鸿、林牧之、楚子淳、宋煌、张媚五人跟踪,他们是来争夺九虹石的,那一战,清风、明月双剑尽毁,我和小七也坠落悬崖,之后,裴惊鸿又在昆仑散播谣言,说我与雪儿、小七回了中原。” “哇,那个裴惊鸿的心思好歹毒呀,纯阳哥哥失踪之后,玉姐姐为了寻你,走遍了整个昆仑,结果哪里都找不到你,她伤心了好久,我们都被谣言给骗了。”苗稚衣坐在夜照玉狮子背上,抱着玉无瑕,惊讶道。 “稚衣,不许胡言。” 玉无瑕秀眉微蹙,抬眸瞥了一眼坐在云雾之上的西陵雪,见青衣姑娘没有什么反应,她才启唇发问:“后来呢?夺回九虹石了么?” “嗯,我和小七坠崖之后,幸得被一位楼兰客商所救,就是当初在卧佛山时,我们救下的那位关鸠关总商,他带着我们去了楼兰国,再后来,那里发生了战祸,直到佛门地藏菩萨出面摆平此事,我们才踏上回往中原的路途,经过昆仑,我在藏剑宫又与裴惊鸿进行了一场剑决。” “怎么样?有没有打赢那个家伙?”秦淮驾马凑到李纯阳身旁,对他的经历颇感兴趣。 “哈哈,秦淮,他的剑法如何,你心里不清楚吗?”项锦川笑道。 李纯阳简单解释一番,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这一年来,在西域的诸多经历,还真是惊心动魄。 玉无瑕则是轻点螓首,清冷的绝美面容,深深地望了李纯阳一眼,神态逐渐缓和。 “西域外境发生战祸,倒是有所听闻,既然去了楼兰国,以你的性格,想必也参加了战争吧?”项锦川问道。 “嗯,很庆幸活着回来了,也庆幸在这几日里,又见到了你们。” 李纯阳淡淡一笑,他隐隐觉得,这场与众侠士在荆州城外的相会,是天意之造弄。 “那哥哥当初为什么要去连云山脉?为什么不陪在玉姐姐身边?”李蒹葭好奇地问道。 闻言,李纯阳的眼中掠过一抹伤感,旋即又变得平静,轻轻伸手抚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道:“是哥哥太贪玩了,不过此番去楼兰,我见到了苏擒龙师叔,改日带你去神工苍峦见见他老人家。” “哦?苏擒龙老前辈在西域?”玉无瑕的美眸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呵呵,还记不记得咱们当初在菩提树,听三藏禅师讲经?那位明镜大师就是苏师叔,可惜当时未能相认。” 云雾之上,西陵雪轻咬银牙,似是听得有些厌烦,当即将绿沉枪抛了下去,直直地戳在李纯阳一旁的草地上,惊得众人一阵慌乱,也迫使玉无瑕远离了他。 “抱歉,手滑了。” 西陵雪开口致歉,仍是盘膝静坐的模样,没有俯首去看众人的反应,李纯阳意识到青衣姑娘心中有气,便不再言语,随手抓起绿沉枪,与众人继续赶路。 原本还想着听李纯阳的事迹的项锦川、秦淮,见氛围有些不对劲,他们便开口换了别的话题,唯独祝冬藏默不作声,笑而不语。 “雪儿,不要生气啦,他到了梦蝶观,便向我打听你,然后我们去了桃花源找你,若不是为了见蒹葭,他早就在武陵住下,等你回来了。” 庄梦蝶伸手轻轻握住西陵雪的小手,面露浅笑,安慰道。 “谁会想见他?死在西域算了。” 西陵雪小脸上满是幽怨之色,从李纯阳刚才和玉无瑕的对话中,她便听得出来,他们两个关系极为亲近,再联想到温玄笙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青衣姑娘更觉伤心,不禁红了眼眶。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气话了,等到了江陵,你们两个独处的时候,再向他问个清楚,他要是态度虚浮,言语搪塞,姐姐一定替你教训他。” 庄梦蝶好言安慰,这才让西陵雪稍稍安心,轻轻弯着脑袋,靠在道姑的肩膀上。 五更拂晓,天色朦胧,群侠回到了江陵郡,直往医馆去看望白狐老人。 守在病室里的燕小七,从窗户里望见李纯阳等人归来,紧锁的眉头有所松缓,赶忙出去相迎。 “稚衣、蒹葭,都平安无事吧?” 燕小七快步来到两个小姑娘面前,开口询问,苗稚衣见到他,顿时喜开笑颜,向小蒹葭介绍起了这位哥哥。 “白狐老前辈呢?”李纯阳问道。 “他老人家伤势过重,但已经服药解毒,现在睡下了。” 燕小七说罢,两个小姑娘便轻手轻脚地进了病室,其余人则是各自在院中石凳坐下,舒缓一身疲惫。 “没想到,小七也和你一道来了南境。”玉袍美人轻启粉唇,道。 闻言,燕小七这才看到玉无瑕,不由得一阵惊喜,笑言道:“哈哈,这么巧,玉姐姐也在,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呀,玉姐姐可不知道,这一路南下,纯阳经常念叨你呢!” 此话一出,院子里歇息的众侠士,都好似身上被泼了一盆水,变的精神起来,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西陵雪。 “怎么了?” 燕小七眼见李纯阳和玉无瑕神色有异,不禁问道。 “熟人之间就不必说客套话了,那边歇息的几位,都是纯阳的好友,刀魁的亲传弟子秦淮、楚地小霸王项锦川、仙阳丞相府刀侍祝冬藏,还有···与纯阳同出桃花源的西陵雪姑娘。”玉无瑕言语间,用眼神示意燕小七。 听到“西陵雪”这三个字,燕小七微微一怔,回首望向坐在石凳上的青衣姑娘,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心中顿生悔意。 原本氛围热闹的小院里,此刻鸦雀无声。 燕小七尴尬地咽了咽唾沫,自顾来到西陵雪面前,赔了一副笑脸:“哈,原来这位就是西陵雪姑娘,久仰芳名,在下燕小七,你可不知道,在昆仑的时候,纯阳经常同我念叨你呢···” 话语未尽,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到了燕小七身上,后者自觉有些尴尬,赶忙合上了嘴唇。 “嗯,燕小七,李公子的朋友,我记住了。” 西陵雪面无表情地回答一句后,旋即站起身来,白了李纯阳一眼,与祝冬藏走出了医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客栈长谈解误会 “纯阳,刚才雪儿姑娘称称呼你李公子。” 小院里,众人目送着西陵雪、祝冬藏二人离开医馆,秦淮有意提醒了一句。 “看样子是真生气了。”李纯阳叹息道。 “喂,你还想不想见雪儿?” 庄梦蝶启唇发问,脸上有着一抹愤色。 “当然想。” 李纯阳认真地点了点头,庄梦蝶见他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便朝着他投去一枚石子,言道:“那还不赶紧去追,她要是马不停蹄地回了桃花源,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了!” 闻言,李纯阳恍然大悟,伸手轻轻拍了下脑门,便向众人告辞,赶忙提着绿沉枪跑了出去,燕小七等人出于担心,也都站起身来,想要跟出去瞧瞧情况。 “都给我回来,人家小两口闹情绪,你们胡乱凑什么热闹?” 庄梦蝶娇喝一声,唤停众人,玉袍美人的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十指微握,走进了病室。 清冷的大街上,李纯阳四处寻找西陵雪的踪影,终是在一处客栈门外,看到了二人。 “雪儿!” 李纯阳呼唤一声,青衣姑娘听得清楚,却只是白了他一眼,自顾上楼去客房休息。 “雪儿!” 白衣剑侠见状,便急忙追进来,祝冬藏则是伸手将他拦住,微微一笑,道:“李少侠,雪儿正在气头上,你这会儿见她,怕是免不了要挨骂。” “那该怎么办?要是不把事情解释清楚,误会只会越来越深。”李纯阳皱着眉头,道。 “道歉需要诚意,即使微不足道,或许也能抚平一个人心里的伤。”祝冬藏淡笑道。 “嗯,一夜奔波,她已经很累了,街上有包子铺,我出去买点儿。” 李纯阳说完,便孤身上了街,客房窗前,西陵雪看到这一幕,俏脸上怒色不减,心中暗道:“好,你走吧,歇过今日,本姑娘便回桃花源,以后再也不要相见了!” 然而,白衣剑客渐渐远去的背影,停在了一个包子铺前,递过几两碎银,买了几屉刚出笼的肉包。 “诚意不够啊···” 李纯阳掂了掂手里的包子,环顾周围商铺,然而这才寅时未过,珠宝店铺还没有开张,他只得暗叹一声,迅速转身返回了客栈。 “祝大哥,接着!” 李纯阳进入客栈,将一袋包子丢给祝冬藏,然后飞身上楼,来到西陵雪所在的客房外,理了一下衣裳,伸手轻轻叩门。 “雪儿,我给你带了早膳,刚出笼的包子。” “李公子真是有心了,那位玉姑娘应该也没有吃早膳呢,趁着包子还热乎儿,给她送去吧。” 房门内传来西陵雪阴阳怪气的话语,李纯阳只好耐着性子,态度温和地继续说道:“你走的太快,忘了拿绿沉枪,我给你带来了。” “我们之间缘分已尽,那把绿沉枪送给李公子做纪念好了,我西陵雪可不愿意认结交狼心狗肺的人,晦气!” “雪儿这话儿说的,未免有些绝情了。” 李纯阳喃喃自语,眉间有着一抹失望之色,他试图抬脚踹开房门,似又觉得不妥,思量片刻,计上心来。 “你还戴着那枚玉镯,怎么能说缘分已尽呢?”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令西陵雪心中怒气更盛,正在宽衣解带的青衣姑娘,轻咬银牙,怒冲冲过去打开了屋门,伸手摘下玉镯。 “给给给,什么破烂玩意儿,我才不稀罕!” 西陵雪一边骂着一边将玉镯丢了出去,李纯阳赶忙伸手接住,一只脚踩住门槛,向青衣姑娘赔着笑脸。 “抱歉,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让你开门了。” “滚。” 西陵雪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李纯阳趁机抓住青衣姑娘的皓腕,用肩膀撞开屋门,溜了进去。 “雪儿,我知道你心中愤懑,但能不能先听我解释?”李纯阳诚挚地问道。 “怎么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想好了理由来糊弄我啦?” 西陵雪娇嗔道,却没有挣脱剑客的手掌,只是别过头去不看他。 “从泰平郡离开之后,一路颠沛,到昆仑、楼兰、苗疆,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只盼着早日和你在桃源重逢。” 李纯阳拉着西陵雪的小手,将她带到桌前坐下,然后将绿沉枪、酒葫芦等物事放下,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就这几句?花言巧语都算不上。”西陵雪不满地说道。 “真心实意,没有假话。” 李纯阳扯了张椅子坐在西陵雪身旁,再道:“去昆仑的时候,我和玉姐姐在半路上结识,一路上发生了不少祸事,她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她,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而且昨夜若非她帮忙,我们很难救回蒹葭和稚衣,在路上聊闲,也是想和她解释清楚那些谣言,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和她的关系,仅止于此。” “呵,那我怎么听燕小七话里别有深意呢,就差说你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了!” 西陵雪仍是小脸微红,心中郁气难消。 “都是些打趣儿的客套话罢了,你这么聪明,怎会听不出来?莫要再生疑了,我发誓,除你之外,心无他属。” 李纯阳眼神诚恳,言语温和,紧紧地握着西陵雪的温热小手,青衣姑娘不由地红了眼眶,委屈地启唇道:“你在路上和她无话不谈,我真以为你变心了。” “抱歉,是我没能早些和你解释,害得你这么伤心。” 李纯阳站起身来,将青衣姑娘轻揽入怀,态度温和,耐心地说着安慰的话语。 “那你告诉我,她是不是喜欢你?”西陵雪仍是心有疑虑,问道。 闻言,李纯阳琅然一笑:“怎么会呢,玉姐姐那样要强的人,能入她眼睛的,应该是一位行侠仗义、光明磊落的英雄人物,我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剑客呀。” 李纯阳坐下来,轻轻将玉镯戴在青衣姑娘的皓腕上,示意她安心,旋而又解开袋子,将热气腾腾的肉包递给了她。 “李纯阳,你最好没有骗我。” 西陵雪一边吃着肉包,一边幽怨地说道。 “不会。” 李纯阳淡淡一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然后拧开葫芦盖子,饮酒提了提精神,与西陵雪讲起了自己在西域的那段经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彩彻云衢众侠至 江陵郡,客栈。 鸡鸣报晓,白日初升,一缕阳光照进轩窗,为客房添了一抹温暖,李纯阳仍然为青衣姑娘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不知不觉间,桌上的肉包已经吃完,葫芦里的烈酒空空如也。 “李剑诗前辈的事情,还要告诉蒹葭么?”西陵雪两手托腮,美目轻眨,问道。 “不了,昆仑距离南境,路途遥远,我实不愿让蒹葭也风尘仆仆地赶过去祭奠他了。” “嗯,那接下来这段时日,你有什么打算?” “我在蜀地的时候,请公孙冶前辈用风月双剑的碎块重铸新剑,再过一个多月,我得赶回神工苍峦,炼化剑灵,这段时日就陪你和蒹葭,要不要一起去桃花源?”李纯阳琅然一笑,问道。 闻言,青衣姑娘思忖片刻,轻轻摇头,道:“还是先不回去了,师父若是知道我逃出皇宫,以他老人家的性格,肯定会让我留在桃源,我和你去神工苍峦吧,顺便见见苏擒龙前辈。” “好。” 李纯阳轻轻点首,随即伸了个懒腰,疲惫地趴在桌子上。 “你说了这么多话,可我总觉得有些事情忘记问你了。”西陵雪轻眨美目,一时陷入了沉思。 “呵呵,那你慢慢想,我一定知无不言,言而无假。” 少顷,西陵雪轻轻拍了下脑袋,俏脸上露出些许怒色,当即按住李纯阳的手腕,娇嗔道:“对了,长安天香阁的那个洛紫嫣,你和她怎么回事?” 然而,白衣剑侠早已合上眼眸,沉沉的睡了过去,并未听到她的发问,西陵雪不由得轻咬银牙,一边搀扶着他去床榻,一边不情愿地嘟囔着:“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凭什么照顾你。” ··· 十日后,江陵郡,医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白狐老人的伤势基本已经痊愈,在苗稚衣和李蒹葭的搀扶下,老人披着大氅来到院子里,秋风渐起,拂过斑白长发。 “白狐前辈。” 院内,李纯阳、西陵雪、祝冬藏、燕小七一并来到,恭贺老人身体痊愈,同时,玉无瑕、庄梦蝶也从外面回来,玉袍美人手里提着一包糕点,赠予两个小姑娘。 “两位姐姐,这是去了哪里?”李纯阳笑问道。 “当然是去打听消息咯,哪里像你这么清闲,这些日有雪儿陪伴,逛遍整个江陵郡了吧?” 庄梦蝶娇哼一声,旋即恢复神情,对众人说道:“我去了趟荆州,得知那温玄笙以红莲殿为领地,又聚集了千余名教众,然而他按兵不动,只是整日闭关修炼,似乎并没有打算报复我们。” “温玄笙心性狡诈,不可不防,或许他已经暗中派人打听我们的下落了,怕就怕他是在等待时机,等我们各自分开,便于他逐个报复!”李纯阳皱眉道。 “不尽其然,听闻那夜大闹红莲殿之后,他便去了洞庭湖搬救兵,可褚惊涛和他座下四大护法都没有出面,而且分布于南境其他州郡的分舵,这段时日也都风平浪静。”玉无瑕轻轻摇头,道。 “嗯,我想,血莲教应该是在为扫平中原武林势力做准备,褚惊涛出关之前,我们暂时不必担心温玄笙的报复。” 这时,项锦川和秦淮前后脚来到了医馆小院,二人均是前牵着马匹,包袱上身,显然是来与众人辞别的。 “哈哈哈哈,原来大家都在这里,倒也省得我们挨个儿去拜访了。”项锦川敞怀大笑道。 “项兄、秦淮,你们这是要离开江陵么?”李纯阳走上前来,问道。 “嗯,近日来听闻南越蛮族在境外作乱,若有战事发生,我可不能错过任何一个上战场领兵杀敌的机会,免得荒废了这一身武艺。” “外出这么久,怕是要让父亲、师父他们担心,我也得回百花谷了,将来诸位经过那里,务必告知在下,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项锦川和秦淮各自抱拳,向众人告辞。 “祝项兄他日驰骋战场,建立丰功,所到之处敌人望风披靡,也祝愿秦淮安守一方,在百花谷的日子里平安无忧。” 李纯阳说罢,便同西陵雪等人抱拳回礼,送别两位侠士,待二人离开后,院子里少了些欢快气氛,今日一别,当真不知何日才能再会。 少焉,庄梦蝶似是想到了些要事,转身看向玉无瑕,问道:“玉姑娘,此番去‘彩彻云衢’,可有见到我师父?” “嗯,玉衡真人已经从天姥山回去了,我向他说了那日大闹红莲殿的事情,他嘱咐我一定要带你们上山,血莲教再怎么猖狂,也绝不敢轻易冒犯道门。” “既然如此,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今日便前往问鼎崖好了,纯阳、冬藏、小七、雪儿姑娘,你们若无要事,便一道同去吧。”白狐老人轻抚长须,道。 “怎么样,几位?”李纯阳回首笑问道。 “荣幸之至,早就听闻彩彻云衢的风景奇观,天下第一,此去正好可以游赏一番。” 西陵雪轻点螓首,俏脸上有着一抹盈盈笑意,祝冬藏、燕小七亦没有拒绝,均是点首答应下来。 于是,众人商定好此事,然后各自收拾行李,出了江陵郡,官道路途平坦,仅用了一日行程,他们便来到了道真派的修炼宝地,彩彻云衢。 遥望而去,只见霞光万道,瑞霭千条,变幻莫测,仿佛有无数仙阙矗隐其中,山野之间,重峦叠嶂,松柏苍翠,枫红菊黄,数不清的奇花异草生长于此,此外更有氤氲灵气,结成一座座符文法阵,守护这一方道门净土。 “哇,这就是彩彻云衢,好美呀!” 李蒹葭被眼前一幕惊得瞠目结舌,旋而伸手拉了拉庄梦蝶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道:“庄姐姐,我们在这里重新建一座道观好不好?” “切,多半都是那些老头子们闲时凝变的幻景,有什么好看的,咱们的梦蝶观也不差!”庄梦蝶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然而,李纯阳和燕小七互视一眼,均是面露苦笑,和彩彻云衢比起来,巴山下的梦蝶观,实在是显得太寒碜了。 “走吧,先带你们去问鼎崖。” 庄梦蝶走在前面,熟练地伸手挥动拂尘,释放灵气,解开一座座道阵,带着众人直奔那座最为壮丽的巍峨高山。 第三百一十四章 问鼎崖再遇剑魁 南境,彩彻云衢。 问鼎山下,庄梦蝶与白狐老人施展腾云驾雾之术,带着众人掠上崖顶。 放眼望去,千百楼阁矗立于苍茫云霭之间,金兰玉树,仙鹤灵猿,随处可见,偌大的广场上有八根雕刻着卦象的古老玉柱,中心砖石地面刻着巨大的阴阳太极图案,在瑞彩霞光的变幻映照下,那几座毗邻的雄伟殿宇,更显恢弘大气。 “没想到问鼎山的山道这般崎岖曲折,要不是驾云上来,不知何时才能登顶。”燕小七站在崖边,向下俯望,不禁感叹道。 “呵呵,怎么样,这趟中原之旅,没算白来吧?” 李纯阳淡淡一笑,自觉置身于这方灵气盎然之地,连呼吸吐纳都顺畅了不少。 问鼎崖上,众人俱感心旷神怡,见此景致,全然将烦虑抛之脑后,苗稚衣和李蒹葭更是欢喜的不得了,两个小姑娘唤来仙鹤,各自骑上一只,在草地上嬉戏起来。 “好了好了,稚衣、蒹葭,待会儿你们两个再出来玩,我先带你们去见见我师父,蒹葭可不要忘了叫师公哦。” 说罢,庄梦蝶和玉无瑕各自将一个小姑娘抱下来,可还不等脚步落稳,不远处便传来轰鸣巨响,紧接着便是一股强悍的灵气席卷而至。 “有危险!” 李纯阳立刻警觉起来,当即便要开匣取剑,却被西陵雪及时按住了手腕。 “傻瓜,道门圣地,谁敢再这里生事?你没看那些广场上的道士们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么?” “说不定是哪两个老头儿又在切磋术法呢,先过去瞧瞧吧。” 庄梦蝶轻挥拂尘,先行一步,李纯阳、西陵雪等人紧随其后,穿过几处楼阁,来到了一片较为空旷的草地上。 殊不料,此间早已聚集了数百名围观的道士,时不时喝彩叫好,一些在外围看不到的人,也都攀上高枝、楼顶,或腾云在半空中俯望战局,氛围颇为热闹。 “让一让,让一让。” 在庄梦蝶的带领下,一行人也都挤进了人群中,只见草地上一片疮痍,灵气溃散,正有两名剑客在此切磋比斗,其中一人,道袍道冠,华发苍颜,手持一柄通身赤泽光彩的三尺名剑;另一人挺身若青松,白衣飘袂,只用了一支桃木剑。 “好眼熟啊。” 李纯阳眯着眼睛去看那名白衣剑客,可对方身姿飘逸,难以窥见面容,直到两位剑道高手再一次剑锋相会,陷入僵持的时候,他才认出那人身份。 “剑魁前辈!” 李纯阳不禁惊呼一声,西陵雪兀自看去,也点了点头。 “什么,他就是剑魁君无期?”燕小七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嗯,的确是剑魁,那位老道便是我道真派的玉鼎真人蒋云昭,这些老家伙还真是个个深藏不露,我在问鼎崖修道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他会使剑呀。”庄梦蝶惊讶的说道。 草地上,只见君无期主动抽身倒退,旋而手中桃木剑朝天一举,雄浑真元顿化无数波涛,倾覆而下,引得周遭草木动摇,剑气江流一波接一波,层层递势,令在场所有观战的人都感受到了剑气的威压! “剑歌四起·江流宛转!” 君无期沉喝一声,滚滚剑气挟裹着大江拍岸之势,朝着玉鼎真人席卷而落,后者连忙双手举剑招架,奈何在他全力抵御波涛剑气之时,白衣剑魁身形微动,已经是举步上前,桃木剑抵在了蒋云昭的心口位置。 然而这一幕并未持续多久,君无期便就此收剑,挥散剑气,态度谦和地看向蒋云昭,抱拳言道:“在下失礼了,还望真人见谅。” 闻言,蒋云昭苍老的面孔上露出一抹微笑,他俯首细细端详了一番手中宝剑,然后毅然解开腰间剑鞘,一并递与君无期。 “哈哈哈哈,不愧是当今剑道之魁首,老夫自叹不如啊,我愿赌服输,这把赤霄剑,赠予你了!” “多谢前辈赐剑,此番重恩,君无期没齿不忘!” 君无期接过名剑,目露感激之色,蒋云昭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须多礼,旋而伸手揉了揉腰部,喃喃自语道:“当真是老了,年轻时若是专攻剑道,‘春秋十剑’必然有我一席之位。” “蒋师叔年轻时已经是道门翘楚,何必垂羡他人的剑道名誉?” 庄梦蝶一边言语一边走到蒋云昭面前,拱手行礼。 “呦,居然是梦蝶侄女回来了,好久不见呐。” 蒋云昭春风满面,笑呵呵地与庄梦蝶相互寒暄,一些年轻弟子们也都是上前来向小道姑问好,可见庄梦蝶在问鼎崖的声誉之高。 “这位是?” 蒋云昭见白狐老人也是道袍打扮,不禁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道虚派天师,白狐。” “哦,就是那位在昆仑玉柱峰隐居的白狐天师?呵呵,十数年未见,恕老夫一时眼拙,未能认出老朋友。”蒋云昭笑言道。 然而,白狐老人自报身份,顿时引得在场众道士一阵不满,彼此窃窃私语,对他毫无半点儿谦恭之意,而白狐老人也深知道门三脉积怨已久,便只是面露微笑,对旁人的言论不以为意。 “剑魁前辈!” 这时,李纯阳、西陵雪等人来到君无期面前,一声问候,打破了白衣剑客认真观剑的心思。 “呵呵,原来是李少侠,好久不见。”君无期温和一笑,同样是抱拳回礼。 “既然大家都认识,就不要在这里寒暄了,随老夫去御清殿相叙吧。” 蒋云昭见众弟子对白狐老人颇有怨言,便就此引着众人前往御清殿,上座奉茶,彼此交谈。 “自渝州一别,已有一年多未见剑魁了,不知前辈今日到问鼎崖,所为何事?” 座上,李纯阳提壶为君无期斟了一盏茶,开口问道。 “说来话长,离开渝州之后,我便去苏杭一带找到了丐帮帮主,沐逢春,与他商议讨伐血莲教的事情,奈何丐帮内部众长老彼此不和,同室操戈,此事只得暂且作罢,而且仅凭丐帮势力,也无法剿除血莲教,于是我便游说于南境各大小门派,望他们将来在血莲教为祸武林之时,能够共同抵御血莲教,在此期间,我欲去了一趟神工苍峦,欲请公孙冶大师铸造剑器,但他执意不肯,似有难言之隐,后又指点我来彩彻云衢拜访玉鼎真人,向他借剑。” 君无期淡然一笑,旋即拔剑出鞘,示与众人。 “果不其然,玉鼎真人确实珍藏有一柄名剑,此剑名曰‘赤霄’,江湖兵器谱上,名列第二十四位!” 第三百一十五章 朝廷招安血莲教 “吹发即断,削铁如泥,果然是把好剑!” 御清殿内,李纯阳和燕小七凑到君无期身旁,细细端详名剑赤霄,一嘴接一嘴地品评起来。 “呵呵,倒是可以与李公子的清风、明月相媲美。”君无期淡淡笑道。 闻言,李纯阳二人都是面色有变,前者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不瞒剑魁前辈,我去年在昆仑有一场死斗,那一战,风月双剑俱已碎裂。” “嗯?” 君无期皱了皱眉,问起了此中缘由,李纯阳如实照答。 当听到李纯阳获得九虹石时,君无期面露惊讶,道:“九虹石现今可在李少侠身上?” 李纯阳点点头,旋即从怀中取出九虹石,示与君无期。 “剑气九彩,霸道无双,的确是九虹石,怪不得有传言说剑圣是从昆仑回到的天姥山,我想,剑圣一定是在昆仑大会之前,就猜到了你会赢得地榜首名,呵呵,看来他很看好李少侠。” “这···说实话,我从未见过宋前辈,与他毫无交集。”李纯阳轻轻摇头,道。 “你没有见过他,怎知他没有见过你?” 君无期一番话语,令李纯阳陷入了沉思,他不禁回忆起在昆仑的经历:蜿龙山下,在他与玉无瑕命危之际,有人隔空驱剑,斩下蛇首;行路途中,遭遇围杀,五彩流光入体,助自己力挫张媚;忘忧崖,更是经那位神秘大侠指点,自己才得以成功炼化千年雪灵芝··· 刹那间,李纯阳恍然大悟,多次帮助自己的人,定是那剑圣宋乾元! “宋前辈与父亲是旧交,他既然认出我,为何又刻意隐瞒,不与我相见?”李纯阳心中暗暗疑惑。 “纯阳,还记不记得那个在西荒城外救了南宫胤的的黑衣蒙面人?” 这时,玉无瑕在一旁说了句话,李纯阳回过神来,了然其意,便抬首面向君无期,问道:“剑魁前辈,我当初在昆仑,遇见了一个很怪人,是个黑衣蒙面的男性剑客,他每次用剑,身旁都会出现影子,而且他会使用你的成名剑招‘三尺秋水破长空’,以及凌绝顶前辈的剑法,不知前辈可认得此人。” “我自练剑至今,并无名师指点,也未曾结交过同门师兄弟,要说熟悉我剑法的人,大概只有南宫胤了,那个黑衣蒙面人,或许是暗中偷学了我的剑法吧。”君无期思索道。 少顷,一番短谈过后,君无期因身有要事,便起身与众人作别,当他走出御清殿的时候,玉无瑕似是想到了什么,当即追了出去。 “剑魁留步。” “无瑕姑娘,可有要事相问?”君无期停下脚步,问道。 “剑魁为武林和平,奔波于南武林各门派,对抗血莲教,实乃苍生之幸,但我前些日去洞庭湖一带打探消息时,亲眼见到朝廷人马去拜访褚惊涛,想来是血莲教与朝廷之间有某种关系,还望剑魁前辈多多留意。”玉无瑕言道。 “竟有此事?” 君无期目露惊讶,眉头微皱,启唇再问道:“无瑕姑娘可看清楚朝廷是派了几品官位的人,去的洞庭湖?” “为首那位老人并未穿朝服,只是一袭鹿纹锦帽、白毛貂裘,右肩擎着苍鹰,所带兵甲,尽是朝廷最精锐的龙鳞卫。” 二人谈话,传进御清殿内,青衣姑娘闻言,顿时起身而出。 “是白貂裘,龙鳞殿镇殿使之一。” “镇殿使,一品朝官···” 君无期思忖片刻,缓缓说道:“若没有猜错,朝廷是有意招安血莲教,去年朝廷招安昆仑的藏剑宫,建立山城,此事意味着朝廷已经开始插手武林中事,如果血莲教被招安,我等再对其声讨,便等同是与朝廷对抗了。” “朝野上下,贪官污吏不在少数,怕是连那秦牧皇帝的心里,也没有百姓的位置。”李纯阳摇了摇头,感慨道。 “应该不会吧,血莲教在南境臭名昭著,教中弟子多是恶类,这样的人为朝廷效力,到头来还不是苦天下百姓?”燕小七若有所思地说道。 “未可知也,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 白衣剑魁轻声喟叹,心中也是不希望这种事情会如实发生,随即,他辞别众人,御风掠下问鼎崖。 这时,一位仙风道骨,手持玉器的老人驾云来到御清殿,正是道真派玉衡真人,南柯子。 “老前辈!” 李纯阳见到南柯子,立马收了心思,朝着老人挥手问候。 “咦?你是···纯阳?” 南柯子落在李纯阳面前,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老态面孔上露出一丝慈祥的微笑。 “这么多年不见,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你是和梦蝶一起来的?” “嗯。” 李纯阳点点头,便见到众人俱是从殿内走了出来,庄梦蝶先是笑盈盈地向老人行礼,然后又将李蒹葭推到身前,与南柯子相认。 御清殿外,顿时呈现出一派其乐融融的和睦氛围。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西域,暗潮汹涌,一场惊天阴谋,正在被悄然掀起。 天山雪顶,高耸而险峻的鹰嘴状崖角上,黑袍老人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如松,略有几分清明之色的双眸,凝望着天山之下的幽暗深渊,静静沉思,任由一片片雪花落在身上而不觉。 “吾主魔皇,三年之内,老夫一定会集齐世间珍宝,解开深渊封印,让您重见天光,届时,我等誓死追随于您,赠予中原武林一场空前绝后的乱世浩劫!” 烛九幽喃喃自语,眸子里闪着泪光,直到有数人疾步踏雪而来,才打破这一方风饕雪虐之下的安静。 “影魔,事情打听的如何了?”烛九幽眨了眨眼,回首望去,恢复了脸上常有的微笑。 “禀太师,在仙阳城内散播谣言者,正是那法魁徐方璧,秦牧皇帝前几日召他入宫,后便传诏于凉州、昆仑境内,集结了五万兵马,准备以西荒城城主拓跋舟为先锋,来围剿魔宫!”影魔半跪在地,抱拳说道。 在场的南宫胤、风无忌等人闻言,均是面不改色,魔宫势力虽然大不如前,但以区区六万人马,便想要剿灭他们,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第三百一十六章 魔宫设计祸武林 “这般说来,朝廷要攻打我魔宫,必是为了玄金钥。” 天山雪顶,烛九幽沉思片刻,旋而又问道:“徐方璧造谣说我魔宫与东海摘星楼集齐了四枚玄金钥,朝廷可有派兵去攻打摘星楼?” “没有。” 影魔摇了摇头。 “摘星楼的夜王,想来是朝廷中人。”烛九幽单手抚须,遥望东南,暗暗思量应对之策。 “太师,那拓跋舟是天人境修士,善用兵阵,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让上官海棠带几个锦花堂的杀手,暗中杀掉拓跋舟,这样一来,朝廷另派将领,也可拖延一时。”南宫胤在一旁言道。 “不可,杀了拓跋舟,便是公然与朝廷为敌,我魔宫弟子不过数万之众,贸然对抗朝廷大军,必会死伤惨重,倘若李擎苍、戚渊渟等人出军,即便有你们这些高手坐镇,也保不住魔宫。” 烛九幽淡淡一笑,否定了剑魔的想法,随即,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金钥,短思片刻,计上心来。 “呵呵,皇帝欲求长生之术,那就提前开启秘境好了,将朝廷的目标转移到‘湘月古墟’。” 南宫胤、风无忌等人闻言,俱是感到震惊,他们都心知肚明,长生秘术只是一场阴谋,关乎着太师烛九幽能否重回宗师境界。 “现在就开启秘境,恐怕有些早了,太师您的功体···” 不等上官莞说完,烛九幽便轻轻挥手打断了她,言道:“唯有此法,可解兵祸,只要朝廷、武林修士都踏入古墟,本座自有办法将他们全部铲除,那位妖皇残存的力量,即便是天人境界的修士,都无力抵御。” 烛九幽感慨一声,犹自心悸。 “冰魔那里的情况如何了?” “三年以来,他经常在玉青瓷服用的药汤中投放蚀骨散,玉青瓷的容貌已经发生了变化,想来是修为大跌,等他病入膏肓的时候,冰魔便可弑师夺权,完全掌控桂月蟾宫!”影魔回答道。 “嗯,玉青瓷一死,更有利于我魔宫将来吞并北武林的江湖势力,影魔,你亲自前往一趟长白山,告诉冰魔,先找机会取来白玉池池底的圣水,魔皇大人的复苏,此物不可或缺!” “影魔领命。” 影魔抱拳点首,随即施展轻功,掠下了鹰嘴高崖。 “心魔、剑魔,你们即刻随本座前往苗疆,开启古墟密藏,风魔,你去一趟锦花堂,叫上官海棠、风信子、柳穿鱼三位花主,一同前往。” 一番吩咐之后,烛九幽便带着上官莞、南宫胤离开了雪顶,召集弟子,奔赴苗疆湘月城。 大雪飞扬,冷傲男子仍默默的立在雪顶之上,望着三人被风雪遮掩的背影,他的眼神中划过一抹迟疑。 “此计若成,我风无忌便真正成了武林公敌,也将沦落为千古罪人!” 风无忌不禁合上眼眸,暗自喟叹。 十数日后,彩彻云衢,问鼎崖。 御清殿外,白狐老人带着苗稚衣、玉无瑕,与众人拱手道别,他要返回天姥山,帮助宋乾元重振道虚一脉,为了安全起见,他寻到了一些墨尘散,使苗稚衣的秀发恢复了墨黑之色。 “白狐天师,何不多住几日,这彩彻云衢的风景,可是天下独绝,真就舍得离开么?”南柯子诚意挽留白狐老人,苍老的面容上有着一抹不舍。 “是啊,如今道真、道虚、道玄三脉已经和解,你这般匆匆离去,该让天下人笑话我们的待客之道了。”蒋云昭言道。 对此,白狐老人只是面露微笑,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位真人。 “呵呵,我等俱是风烛残年,时日无多矣,若能在有生之年,振兴道虚一脉,也不违祖师昔日谆谆教诲,要论岁数的话,宋乾元还是一个晚辈,老夫岂能忍心让他一人为道虚大计而劳身费神?”白狐老人态度坚决地答道。 而在一旁,众侠士也在与玉无瑕告别,李纯阳走上前来,与玉袍美人对视,却是相顾无言,昆仑往事历历在目,彼此已成挚交,今日分离,不知何时再能再会。 西陵雪从玉无瑕温柔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端倪,不禁来到李纯阳身旁,问道:“玉姐姐此番离去,有何打算?” 一句问话,令玉无瑕转移了视线,她轻眨美目,启唇回道:“我离开桂月蟾宫太久了,先护送白狐前辈和稚衣平安到达天姥山,我再回长白山,专心修炼,静待下一届玄黄盛武。” “玉姐姐的丹田根基已经稳固,想来再遇上程兄那般对手,也能略胜一筹,我就在此提前恭祝新任法魁咯。”李纯阳琅然一笑,道。 “嘿嘿,玉姐姐的本事,我跟纯阳可是有目共睹的,到时候你得个法魁名衔,纯阳得个剑魁名衔,我燕小七也能跟着你们风光一番啊。”燕小七咧嘴笑道。 听到这里,西陵雪张了张小嘴,欲言又止,祝冬藏则是在一旁轻声咳嗽起来,示意燕小七噤声。 “小七,日后除了好好练剑,也要懂得祸从口出、言多必失的道理。” 玉无瑕不禁叮嘱了燕小七一句,旋而又看向李纯阳,问道:“此番我回归北武林,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唐老爷子吗?” “嗯,关于苏师叔的事情,已经让璇玑城的陆丹枫兄弟带信去云梦山了,玉姐姐要是经过那里,就帮我和师叔报个平安吧,顺便告诉他老人家,到时候我会带雪儿回去看望他。” 李纯阳说罢,玉无瑕点首应下,白纱遮掩的绝美面容上,看不出她的情绪,随即,她与白狐老人拉开了两个紧紧相拥的两个小姑娘,带着苗稚衣,就此腾云而去。 “这几日相处,我发现玉姐姐对你很好,你对她也很好。” 西陵雪目送着三人离去,平静地说道。 “嗯,浮世本来多聚散,总会有分别的那天。” 李纯阳轻声感慨,随即,俊逸的面孔上露出微笑,伸手握住了西陵雪的小手。 “我们不会。” “喂喂喂,你俩适可而止啊,这么多人看着呢!”燕小七眼见二人这般暧昧,不由得皱了皱眉。 “燕小七,你小子要不是纯阳的朋友,本姑娘一定臭骂你一顿!”西陵雪轻咬银牙,忍不住过去用手背敲了一下燕小七的脑袋。 恰在这时,远天之上,小道姑驾雾赶了回来,只见她眉间带有浓浓喜色,仿佛发生了什么要事。 第三百一十七章 释剑菩萨顾秋韵 问鼎崖上,庄梦蝶驾雾匆忙赶回,见众人都在外闲谈,她便飞身落下,先行拜会两位真人。 “梦蝶侄女,我见你行色匆匆,何事至于这般急切?”蒋云昭笑问道。 “说出来只恐师父、师叔不会相信,苗疆湘月城一带,在昨日发生了异象,方圆十数里地表塌毁,露出来一座残破遗迹,似是传说中的仙人密藏现世了。” “仙人密藏?长生术?”李纯阳忽然眼前一亮,顿时来了兴趣。 “或许是吧,苗疆、蜀地、祖龙江一带,有很多修士已经奔赴那里了,那座遗迹现今被一座庞大的结界所笼罩,就连儒门韩秋赋山长与佛门释剑菩萨二人联手都无法破解!” 庄梦蝶的眼睛里浮现出些许喜色,笑盈盈地看向两位老人,道:“遗迹的出现,必然会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两位真人要能在无数朝廷、武林修士的面前,破开结界,也好壮一壮咱们道真派的声威呀。” “呵呵,梦蝶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估计这段时日内,会有大量修士前往苗疆,不妨过去看看情况。”南柯子淡笑道。 “险些忘了,这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李纯阳轻拍脑门,旋即向众人讲起关于玄金钥的一些事情,以及他们当时在神工苍峦的种种猜测。 言罢,在场众人俱是陷入了沉思,脸上的笑容也是尽扫无余。 “照纯阳所讲,仙人密藏是魔宫设计的一场阴谋,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啊,前往遗迹的修士里面,定有诸多江湖高手在内,更何况还有朝廷人马,魔宫势力,如何翻得了天?” 南柯子、蒋云昭均是神情疑惑。 “这···” 李纯阳眼神犹豫,一时间也说不出个道理来。 “好了好了,先不想这么多了,到时候咱们都去看看,目睹一番众江湖高手的风采,说不定密藏的现世,比起玄黄盛武还要热闹。”燕小七喜开笑颜,同李纯阳一样对此事颇感兴趣。 “暂且静观其变吧,三日之后,要是那座结界还没有破开,我便带诸位一同前往。”蒋云昭说道。 此番话出,众人皆无异议,于是,待三日过后,众侠士在玉鼎真人的带领下,驾雾同往遗迹而去。 云雾行至湘月城上空时,众人俯瞰望去,只见原野之上,数十里地表沉陷,有一道由大量真元凝聚而成璀璨光柱冲天而起,在光柱之下,则是一座无比庞大的结界,隐约可见此中有着诸多残破斑驳的殿宇楼台,尽数被尘烟覆盖。 “好多的人啊。”燕小七伸手指着立在结界外的黑压压的人群,以及一些御风飞行的修士,忍不住惊叹道。 “那个地方聚拢的人最多。” 李纯阳眯着眼睛望向结界以东的那座山岳,蒋真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禁会心一笑。 “儒门、佛门的人几乎都在那里,先过去问问情况。” 随即,蒋云昭驾雾掠往山岳之下,刚刚在人群外围落地,正与众人商议事情的韩秋赋见到他们,便用出绝学君子风,匆匆赶了过来。 “呵呵,许久不见啊,韩山长。”蒋云昭面露微笑,道。 “久违了,蒋真人,咦?纯阳、小七你们也在?” 韩秋赋目露惊讶之色,还不等二人回话,一名独臂老剑客与一位衣着光鲜,手持宝剑、头戴琉璃佛帽的女菩萨偕行到来。 “师叔!” 李纯阳一眼认出来苏擒龙,便与燕小七笑着迎了过去,与之相见,而那位举止端庄的女菩萨,此刻正目不转睛地落在李纯阳身上,细细打量。 “呵呵,仙人密藏现世,这么大的事情,我就猜到你跟小七肯定会来凑热闹。”苏擒龙淡笑道。 “过来瞧瞧,也无害处,话说师叔此去昆仑,可有借得天火?” “嗯,昆仑派的灵火殿长老听说是你要铸剑,他便将天火借给了我,公孙大师这段时日已经在利用天火,炼化九环锡杖了。” 苏擒龙面露微笑,对李纯阳的人脉关系百倍感欣慰。 “对了,在天子峰上,我还见到了你那两位朋友,程鹿鸣和白琉璃,他们打算过阵子去一趟东海齐地,临走前让我转告你,希望今后路经云梦山,能见到你跟小七,在一块儿好好喝顿酒,呵呵,我看那琉璃姑娘,对你的事情很上心,你们的关系···” 还不等苏擒龙说完,李纯阳脸色微变,赶忙接了话茬,道:“哈哈,都是朋友,以后再见了面,肯定要痛饮一番。” 随即,白衣剑侠回退几步,拉着青衣姑娘来到苏擒龙面前,介绍道:“师叔,这位就是渔家傲老前辈的亲传弟子,西陵雪,之前她和师父已经见过面了,刚好今日也让你见见她。” “小女西陵雪,见过苏前辈。”西陵雪拱手向苏擒龙行了一礼。 “哦,西陵雪姑娘,从楼兰到蜀地,这一路行来,纯阳常常念叨你,今日一见,容颜清秀,有几分英姿侠气,纯阳能有幸与你结缘,是他的福气呀。” 苏擒龙不禁开口赞誉起青衣姑娘,心中也明白了为何李纯阳刚才会打断他的话。 “师叔,这位是?” 李纯阳转眼见到那位女菩萨望着自己怔怔出神,不禁向苏擒龙请教对方名号。 闻言,女菩萨这才回过神来,恢复面容情绪,单手合于身前,行了一记佛礼。 “贫尼是佛门中人,现居于峨眉山焚香寺,姓顾、名秋韵,法号慧缘。” “顾···顾秋韵前辈,久仰久仰,是在下失礼了,晚辈鬼谷派弟子,李纯阳!” 李纯阳面露惊讶,旋即向对方拱手行礼,然而,他的言谈举止,被顾秋韵看在眼里,后者心中顿感五味杂陈,那些早已深埋于脑海的记忆接连涌现,她只得紧握手中宝剑,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 “苏大侠,玉鼎真人来到,贫尼有意向他讨问破阵之法,先行告退了。” 说罢,顾秋韵便带着一众僧尼,朝着蒋云昭慢行而去。 待顾秋韵走远,苏擒龙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传音于李纯阳。 “顾秋韵,她与你父亲是旧交。” “额,父亲从未跟我提过,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不是很要好吧?”李纯阳神情疑惑地问道。 “具体是什么关系我不清楚,但他们的感情,大概不输于令尊和蛇蝎娘子。”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三教刀剑辟结界 “纯阳、雪姑娘!” 就在李纯阳与苏擒龙聊闲之余,一名头戴斗笠,身着黑衣的年轻刀客穿过人群,前来相会。 “秦淮!” 再逢挚友,李纯阳心中大喜,不禁问道:“你不是回百花谷了吗?” “呵,师父听说此地出现了异象,似是仙人密藏现世,他便带着我来了这里,希望能找到某种机缘,帮助他镇压体内的至尊狂血。” 秦淮解释一番,旋即双目扫视周围,感慨道:“这几日有很多北武林、南武林的高手到此,群英荟萃,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那你可有看到赵师兄和肖师姐?嗯···或者我师父?”李纯阳不禁问道。 “没有,不过北武林最有名的金刀派、五岳拳宗和桂月蟾宫,都派了弟子前来。” 这时,偌大的结界中央,璀璨的真元光柱渐渐消散,人群中不断传出惊呼之声,山下的修士们纷纷向东奔去,李纯阳等人未了解到此中情况,便见祝冬藏飞身赶了过来。 “祝大哥,结界东边儿发生了什么事情?”西陵雪轻眨美目,问道。 “听说是有位大侠找到了结界最薄弱的地方,一刀将结界劈出了缺陷,蒋真人他们已经先行过去了,嘱咐我来告知你们。”祝冬藏答道。 “那就速往一观吧。” 苏擒龙淡淡一笑,驭剑掠上半空,为李纯阳等年轻侠士引路,带着他们来到了结界东方。 庞大的结以东之地,便聚拢了数千名来自三教、朝廷、武林的修士,正如祝冬藏说的那般,看似固若金汤的结界一角,其表面浮现出裂痕。 结界上方,韩秋赋、蒋云昭、顾秋韵三位高手,均是凌空而立,目观璀璨光柱,而在结界裂痕处,站着一位侠客打扮的刀者,此人豹头环眼,长发浓密若狮鬃,裸露的赤红色双臂,各自箍着一枚金环,正是玄黄盛武之刀魁,独孤凌云! “独孤前辈的双手,怎么是那般模样?”李纯阳凑近瞧了一眼,转首看向秦淮,问道。 “师父身怀至尊狂血,自上次狂性发作之后,他被送去了百花谷,花月愁谷主用针灸之术将他的狂血引至双臂之中,那两枚金环是用来封印狂血,帮他抑制狂性的。” “原来如此。”李纯阳点了点头。 “独孤大侠,这座结界虽有缺陷,但还是会被源源不断的真元修补,我等三人可镇压真元光柱一时,届时请你再用刀法破开结界。” 众目睽睽中,结界上方传来蒋真人的话语。 “好,在下愿尽力一试!” 独孤凌云说罢,来自儒门、道门、佛门的三位高手,便各自施展绝学,准备镇压光柱。 “大日金佛钟!” “儒风叱云海!” “幻道混元龙!” 刹那间,伴着四野龙吟,风暴卷空,两股无可匹敌的力量,融入佛气幻化煌煌金钟之内,朝着真元光柱倾盖而下,搅得天色为之一变! 随着光柱的消失,璀璨的结界表面,顿时黯然失色,独孤凌云沉喝一声,单手擎着金狮古锭刀,拉开架势,在场石修士们无不是抽身倒退,生怕受到强悍刀气的余劲波及。 “狂刀辟江岳!” 只见独孤凌云一刀斩下,狂暴的真元化作一道庞大的冷冽刀光,斩向结界裂痕,强烈的刀气顿时横扫出数里之外! 然而,刀光之势消散之余,仅仅是在结界上轰出无数更为醒目的裂痕,仍未能辟开结界一隅。 “单是以我的刀气还不够。” 刀魁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眼下三位高手还在苦苦镇压结界真元,他只得当机立断,转身环顾四周,朝着在场众修士抱拳。 “诸位江湖豪杰,谁愿助我一臂之力?” 独孤凌云一语震彻天地,犹如狮啸,不少修士闻言,都是紧握手中兵器,可他们绝大多数都尚未踏入天人境界,不敢贸然出面帮忙,照刀魁的意思,合该是要请一位与他势均力敌的高手才行。 “我来!” 此时,一名身着血袍,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从人群后方奔踏而来,站到了刀魁身旁,面露淡笑。 瞧见他这身打扮,刀魁眉间不由得露出一抹冷色,问道:“阁下是何人?” “在下血莲教第三护法,隗元豪!” 血袍男子自报名号,顿时引来无数咒骂之声,血莲教在武林中的声望可谓是臭名昭著,人人闻之唾弃,独孤凌云知道他的身份后,也只是冷笑,并未再予以理会。 原本还满面得意的隗元豪,不禁脸色铁青,怒目咬牙,随即知趣儿地退回了人群中,来到一名锦帽貂裘、肩擎苍鹰的老者身旁。 “白镇殿使的本领,定然在那独孤凌云之上。”隗元豪低声说道。 闻言,貂裘老者只是微微一笑,回道:“秦皇陛下诏我前来,是为了得到长生秘术,现在发生任何事情,只宜作壁上观,再者,武林之中英杰辈出,此等小事,用不着老夫出手。” “刀魁,以我三人合力之招,最多维持一刻!” 半空中,再次传来蒋云昭急切的声音。 “鬼谷派苏擒龙,愿助刀魁!” 不等独孤凌云再寻援助,白发老人单手提着游龙剑,纵身而至。 “苏擒龙?可是那位曾在祖龙江畔斩杀蛟龙的老前辈?”独孤凌云震惊地问道。 同时,周围人群中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苏擒龙,竟会在今日重现江湖! 苏擒龙微微颔首,缓缓举剑,笑言道:“刀魁再多问几句,那三位怕是就要撑不住了。” “好,多谢苏大侠仗义相助!” 独孤凌云大笑一声,倒旋古锭刀,施展出《乱世狂刀》之绝技,苏擒龙亦是全神贯注,体内佛气伴随着真元泄于游龙剑之上,乍起惊霄龙吟。 “缥缈孤云断绝巘!” “龙吐寒光镇九川!” 众目睽睽之下,刀剑合招于一处,恐怖的刀光剑气肆虐天地,斩向结界,少顷,随着无数裂痕逐渐扩大,整座结界迅速崩毁瓦解,真元光柱陡然爆碎,大量精纯真气直上云霄,化作一场甘霖,洒落人间! “成功了,结界破开了!” 结界既破,遗迹之外传出震彻天地的欢呼之声,尘封地下数百年光阴的古老遗迹,今日,终于重现人世! 第三百一十九章 湘月古墟魔魂乱 湘月城外,结界崩解,古墟现世。 高空之上,一场由真元凝化的甘霖降于人间,散落无数,结界外围有不少修士,都是趁机盘膝坐地,就此修炼起来。 “今日一见,苏大侠剑法绝妙,当真是无愧于世间剑道翘楚之名,在下佩服!” 独孤凌云收刀入鞘,朝着苏擒龙抱拳,言道。 “呵呵,刀魁谬赞了。” 苏擒龙淡然一笑,同样是收了游龙剑,与此同时,蒋云昭三人飘然落地,观他们面目神情,均是有着一抹苍白,可见为了镇压真元光柱,三位高手都是耗费了不少力气。 “我见结界刚刚破开,其他地方的修士们陆续都已经进去了,诸位再迟疑的话,怕是里面的机缘造化都要被别人抢了先。”韩秋赋笑道。 “好,那就先进去看看情况,若是有什么危险,大家同心合力,也好相互照应。” 独孤凌云答复一声后,与苏擒龙、李纯阳等人先行跃进深坑之中,其余修士们见状,都识趣儿地跟在后面,鱼贯而入,毕竟他们都是来寻找秘辛的,要是急冲冲地在前面遇着危险而搭上性命,那可不值得。 李纯阳跳进深坑之中,踏上了黄尘覆盖的砖石地面,可没走几步,他便停了下来,望着前方尘土中的几行脚印陷入了沉思。 “不对劲呀。” “怎么了纯阳?”苏擒龙不禁开口问道。 随即,白衣剑侠伸手指着那些脚印,启唇道:“走在咱们前面的就刀魁前辈一人,怎么出现了这么多深浅不一的足迹?” 后面的修士们闻言,顿时引发一阵讨论,刀魁也停住脚步,思量道:“仔细想来,最一开始被我用刀斩开裂隙的结界,应该是在此之前就受到了破坏。” “嗯,若是前人留下的足迹,应该早已被尘土掩盖,的确是有蹊跷,大家都警惕一些,多多留意周围情况。” 苏擒龙好心提醒一句,便与独孤凌云并行,带着修士们继续前进,直到穿过大片废弃楼阁的时候,各门派的修士们便就此分开,对每一座建筑仔细探索,毕竟是古老遗迹,就算得不到什么机缘,寻得些金银财宝也不枉此行。 复行四、五里路,从北方结界进入湘月古墟的修士,也陆续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走在最前方的两路人马,一路修士均是身着青衣,背负长刀,为首者是金刀派掌门,风长衿;另一路则是数十名身形健硕的魁梧大汉,为首之人正是五岳拳宗宗主,玄黄盛武时占得拳魁名号的武嵩! “北武林来的人也不少啊。” 李纯阳暗暗惊讶,同时也睁大了眼睛,期望能从后面的人群中见到一些熟悉的身影。 然而,直到东、北两方数千修士会合,他也没有看到师兄师姐,不由得感到失望,转眼之际,却又见到了那名身着绮罗鲜衣,手持扇器“铁树开花”的落花堂堂主,凌千峭! 于此时,凌千峭也注意到了李纯阳的目光,他回首望去,顿感惊讶,但看到李纯阳身边站着数位绝顶高手,他只得悻悻收回眼神,对他视若未见。 “怎么了?你和那个人认识?”西陵雪瞧得李纯阳面色有异,关切地问道。 “有些过节罢了。”李纯阳平静地回答道。 “你们瞧那座大殿上方,好像有异象。”燕小七急忙扯了一下李纯阳的衣角,道。 随即,白衣剑侠顺着秦淮的目光望去,只见湘月古墟中央之地,矗立着一座极其雄伟的古老殿宇,而在大殿上空,不知因何缘故,出现了大量黑色魔气,化作数股风暴散往四面八方。 呼! 少焉,黑色魔气伴着风暴扩散而来,将密集的人群强行分散,滚滚黄尘之中,已是分不清东西南北,修士们各自抽身躲避,寻找掩体,李纯阳则是紧紧抓着西陵雪的小手,也不知道退了多少步,才抓住一面残破石碑,稳住了身形。 魔气入体,李纯阳顿时感受到一阵邪恶气息,令他感心神不适,金刚不坏功体似是有所感应,竟毫无预兆地自主凝聚佛气,渲染于李纯阳整具身躯之上,抵御魔气的侵袭。 待到魔气风暴席卷过去,再观周围修士们,即便强如独孤凌云这般天人境高手,也非常谨慎地用真元护住了身体。 “真是诡异,所谓的仙人密藏,怎会有这般邪恶的魔气存在?”西陵雪不禁秀眉微蹙,道。 “不清楚,仙人密藏只是一桩传闻,鬼晓得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李纯阳伸手拍了拍衣上尘土,自觉情势不妙。 殊不料,就在魔气消散之际,地表上忽然又是黄尘飞扬,一具具青面獠牙,似人非人的灵魂破土而出,然后疯狂地咆哮着,杀向在场所有擅闯禁地的修士们! “啊!” 原本安静的古墟遗迹中,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部分修为较低的修士,当场被撕成碎片。 “大家小心,这些怪物是从地下钻出来的!” 刀魁单手紧握古锭刀,使出狮吼功,向所有人发出警示,其余侠士们也都个个亮出来兵器,不分门派,三五成群,联手对抗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形怪物。 “雪儿,跟紧我!” 李纯阳提醒一句,开匣正要取剑,然而机关剑匣中乍起铮鸣之声,煞气森然的地狱刀,仿佛受到了影响,脱匣而出,悬浮在半空中,刀锷鬼面上的双目,亮出异彩,开始吞噬此地浓郁的魔气。 白衣剑侠见状,只好左手紧握竹叶青,右手召回地狱刀,以刀剑起势,迎着两只冲向自己的灵魂怪物,杀了过去。 铛!铛! 一刀一剑,战势强悍,但落在两只灵魂怪物的身上,仅仅是将它们的躯体斩开裂痕,未能完全击毁,对峙之际,西陵雪手持绿沉枪,枪尖真元涌动,掠起一道翠绿光华,刺穿了其中一只怪物的头颅! 嘭! 只见人形怪物脑袋碎裂后,躯壳中魔气尽散,消化于无,李纯阳心领神会,倒退一步,地狱刀斜扫而出,削下另一只怪物的脑袋,这才解了危机。 “看来这些怪物的攻击力不是很强,但防御力很惊人,唯一的弱点只有脑袋!”李纯阳忍不住惊叹道。 “还好数量不是很多,不然的话,恐怕这座遗迹会成为所有擅闯者的坟墓。”西陵雪的俏脸上亦是略显紧张。 此时,湘月古墟东方,高耸的山岳上,正有一神秘黑袍人独立绝顶,一双古井不波的眼眸,平静地俯瞰深坑遗迹中的杀戮场景。 “十年死灰隐于世,一策功成万骨枯。” 第三百二十章 众人赶赴殿宇前 南境,湘月古墟。 一方遍是黄土的破败之地,李纯阳、西陵雪二人联手应敌,连着灭掉了数只人魂怪物,暂且脱离了危险。 “还好这些怪物数量不多,也不知小七、师叔他们那里如何了。” 李纯阳收了刀剑,纵身同西陵雪跃上一处残破高台,观望其他地方的战斗,但四周烟尘弥漫,只能隐约见到近处的场景。 “纯阳,你看那里,好像是那个与你有过节的人。” 西陵雪急忙拉了一下李纯阳的衣袖,望向百丈之外,只见那里聚集了七、八只怪物,周围躺着数具尸体,独有凌千峭一人御敌,手中铁扇扬起凌厉真气,却也仅仅是将怪物们强行逼退,未能彻底抹杀。 “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李纯阳提醒一声后,便毫不犹豫地提刀携剑冲了过去,此时,凌千峭已经被怪物们逼至残墙角落,他一时间找不到怪物的弱点,只得饱提真元护体,思量应对之策。 踏!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凌千峭不由得朝一旁望了一眼,当他看到李纯阳目露杀意时,只当对方是为报仇而来,心中暗叫不妙,但在这么多怪物的围攻下,已经是难以脱身。 “浩然一剑!” 李纯阳掌中真元暴涌,渲染整支竹叶青锋,继而朝着前方奋力掷出,森寒剑光贴着凌千峭的衣衫闪过,径直刺穿了一头怪物的头颅,使其灰飞烟灭,凌千峭也就此抽身退后,暂且解围。 “这些怪物的防御力很高,它们的弱点只有脑袋。” 李纯阳来到凌千峭身旁,背对着他,说话之间,专心应付起了那些怪物。 “李少侠···” 凌千峭微微一怔,心中顿感五味杂陈,最终道了一声“多谢”,紧握铁树开花,与李纯阳左右配合,将其余怪物尽数抹杀。 “多谢李少侠仗义相助,之前在凉州多有得罪,实在是万分抱歉。”凌千峭转过身来,微微颔首,脸上有着一抹羞愧,拱手向李纯阳致歉。 “祸因赵瑭而起,非凌堂主之错,旧事已过,不必再提了。” 李纯阳琅然一笑,对往事已经释然,随着漫天尘烟消散,他就此别过凌千峭,与西陵雪去寻找秦淮等人的下落。 少顷,双侠穿过一片片横尸之地,陆续找到了燕小七、祝冬藏和苏擒龙,众人皆是相安无事,却不见了秦淮和庄梦蝶,于是,苏擒龙驭剑飞上高空,开始寻找二人踪迹。 “也不知庄姐姐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李纯阳忧愁地说道。 “放心,庄姐姐的道法造诣不俗,刚才独孤大侠也动身去找秦淮了,他们不会出事的,这么大的一座遗迹,咱们再去找的话,怕是越走越远,还是在此地静等消息吧。”西陵雪轻声安慰道。 果不其然,众人在原地休息片刻后,苏擒龙便与庄梦蝶一同从远处飞了过来,与他们相见。 “庄姐姐,秦淮呢?”李纯阳走上前来,急切地问道。 小道姑闻言,原本满含春风的俏脸上,立刻换了一副恼色,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伸手揪住了李纯阳的耳朵,娇嗔道:“就惦记着你那些狐朋狗友是不是?连姐姐的安危都不管不顾了?” “庄姐姐切莫生气,你的道法那么厉害,那些怪物岂能近你之身,我一直都惦念着你呢。” “这还差不多。” 庄梦蝶当即松了手,言道:“秦淮被怪物伤到了手臂,已经包扎好了,并无大碍,现在和独孤大侠、蒋师叔他们在一块儿,呵,你们两个倒真是惺惺相惜啊,他见苏大侠的第一句话,也是在问你这里的情况如何。” “没事便好。” 李纯阳笑着揉了揉发痛的耳朵,启唇再问:“庄姐姐可知那些怪物的来历?” “不知道,不过听蒋师叔说,他在古书上见过人形鬼面的怪物图鉴,似是天熙王朝统治时期,曾入侵中原的妖魔一族,遗迹地底出现的怪物,大概是妖魔族的灵魂。” 庄梦蝶解释一番,顿时引起了众人深思。 “这里出现了妖魔,那这座遗迹大概就不是什么仙人密藏。”李纯阳摇了摇头,道。 苏擒龙闻言,若有所思,遂而启唇:“传说那位姜太公为了镇压妖魔祸乱,最终身死道消的地方,就在苗疆一带,说不定姜太公的遗身,就葬在了这片遗迹之中。” “算啦,先不考虑这么多,我们到遗迹中央的大殿去看看吧,蒋师叔他们已经过去了。” 庄梦蝶打断众人的思考,施展出腾云驾雾的道术,引着他们飞往那座遍布凶悍魔气的古老殿宇。 腾空百丈,俯首望去,只见那座在地底沉寂数百年的殿宇,周围环绕滔滔魔气,灰暗的残墙破瓦、断柱陋阶,虽尘迹斑斑,却仍然向世人展示出了恢宏大气的一面。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陆续有修士赶来,但似是因惧怕魔气侵袭,任何人都不敢贸然进入这座古老而神秘的大殿。 “这里的魔气颇为强悍,大家用真元护住身体,谨慎为上。” 众人落地之后,苏擒龙提醒了一句。 “纯阳!” 这时,秦淮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与李纯阳相见。 李纯阳见好友平安无事,会心一笑,随即目光又落到他的左臂上面,他见伤口是被红布包扎,而且余有淡淡清香,不禁好奇地问道:“唉?这是怎么回事儿?” “刚才情况危急,我为救一位红衣姑娘,挨了一招,嘿嘿,这是她给我包扎的。”秦淮晃了晃左臂,似是在向好友炫耀着什么。 “呵呵,那姑娘言谈举止都很温柔,模样也很俊俏,你小子要是能带这么个媳妇回百花谷,为师和令尊日后在外人面前提起,脸上也有光啊。”独孤凌云笑道。 “额,还没有请教她的芳名,等出了遗迹,有缘再说吧。”秦淮伸手挠了挠头,脸庞微微发红。 “原来是一见钟情呀。”西陵雪不禁笑着打趣儿道。 “是那个姑娘吗?” 李纯阳四处瞧望一番,最终将目光放在一名身着红衣,背负长剑的姑娘身上,而在发问之际,他瞧着那姑娘的侧脸,竟是感到有些熟悉,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哎呦,当然不是,你可别乱说,没看见那些人都穿着蜀山仙门的武服嘛,那位姑娘便是蜀地赫赫有名的剑道天才,叶红缨!” 第三百二十一章 锦花堂上官海棠 “叶红缨?” 李纯阳闻言,不由得深深地看了那红衣姑娘一眼,喃喃自语道:“江南白衣曲唱罢,后继登台蜀山红”。 恰在此时,蜀山仙门众剑修里,红衣姑娘目光随意地环顾周围来者,转首之际,正与李纯阳四目相会,看清楚对方面容,李纯阳这才想起来,当初和韩知命在湘月城外的村子,寻找蝶恋花的时候,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青竹剑君的徒弟。” 叶红缨轻声自语,旋即与李纯阳向着彼此点首微笑,算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你以前和她见过么?”西陵雪轻眨美目,问道。 “嗯,一面之缘,当时不知其名姓,没想到她就是叶红缨,有机会的话,得好好和她切磋一下剑法。”李纯阳回过神来,淡淡一笑。 “啧啧,这姑娘挺漂亮,气质也不错。” “怎么着,小七,过去问问人家芳名,要是投缘,你也不算白来一趟中原呀。” 这时,秦淮与燕小七窃窃私语,引起了李纯阳的注意,出于好奇,白衣剑侠便也顺着他们的目光望了过去。 只见一名身披锦袍的年轻女子正从不远处经过,踽踽独行,脚步轻盈,曼妙的身姿,以及裙下露出一双羊脂玉般光洁的美腿,顿时吸勾出来不少异性眼神里的火热。 “你还看!” 西陵雪轻咬丹唇,俏脸含怒,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李纯阳的腰,后者登时吃痛,剑眉微皱,可仍然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名女子,实在是太眼熟了。 “心魔!” 李纯阳惊呼一声,遂而轻拍剑匣,抓着竹叶青锋,自顾冲向锦袍女子,横剑拦于她的面前。 “是你!” 上官莞看清拦路之人,不由得一阵心惊,她记得当初在长安天香阁外,就是这个白衣剑客救了洛紫嫣,而且凭一记精妙刀法,斩断了石竹的手腕! 苏擒龙、韩秋赋等人见李纯阳这般举动,互视一眼,相继跟了过去,一些在此休息的修士们,也是赶去凑个热闹,不一会儿,便是将对峙的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纯阳,怎么回事?”苏擒龙上前问道。 “师叔,此女是天山魔宫的人,当初在长安城里,窃取抚顶仙楼上的淬阳金珠一事,风无忌和她都有参与,而且那天夜里她害死了很多百姓!” 李纯阳愤怒地解释过后,将剑锋对准了上官莞,然而后者只是莞尔一笑,面不改色地答道:“什么心魔?想必这位公子是认错人了,小女复姓上官,单名一个‘莞’字,家住凉州,此番南下之前,从未来过中原,更不知长安繁华。” “我可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愿放过一个恶人!” 苏擒龙见李纯阳眼中杀气十足,那上官莞又是处变不惊,他暗暗寻思着这个女子非同一般,当即压低声音,道:“纯阳,你可要看仔细了,在场聚集了这么多南北武林的修士,若无实据,便断定她的罪行,此事恐受人非议。” 闻言,李纯阳眉间划过一抹冷色,道:“我亲眼见到她使用了瞳术,诸位如若不信,可···” 话语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李纯阳本意是想让大家都看看此女眼中的奇异幻彩,可他认真看了一下,却才发现对方的眼神与常人无异,不过是眼角勾勒粉墨,看起来更显风情一些。 “扑哧!” 锦袍女子不由得盈盈一笑,旋即轻眨美目,反问道:“公子真是说笑了,小女子一介文弱女修,天资平平,如何修炼的了传说中的瞳术?” “她的眼睛跟普通人没有区别啊。” 秦淮在一旁拉了拉李纯阳的衣角,白衣剑侠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很确定上官莞就是魔宫的人,只可惜自己并不了解瞳术。 “再闹下去,恐怕会有不明真相的人为她打抱不平,而我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想到这里,李纯阳缓缓放下了手中剑锋,随即,人群中出现了三名衣着绮丽的男子,陆续走到上官莞身旁,护住了她,与李纯阳对峙。 为首那人,身形高挑,生的形貌昳丽,手持一杆梨花枪,身后背着数支形如鹤翼般的飞铊,整个人看起来气宇轩昂,只见他上前一步,唇角含笑道:“莞儿自小生活在凉州,可从未与那魔宫有什么干系,这位公子真的是认错人了。” “阁下是何人?”李纯阳启唇问道。 “凉州锦花堂第一花主,上官海棠。” 高挑男子自报名号,惹来无数惊诧目光,在场的修士,没有任何人听说过这一方势力,就连苏擒龙都是忍不住皱了眉头,凉州境内多有匪寨,有名的江湖势力却是极少,锦花堂,闻所未闻。 “原来是锦花堂的人,真是失礼,那这二位是?”李纯阳望向另外两名绮衣男子,道。 “他们二位乃是我锦花堂的第五花主,风信子,和第三花主,柳穿鱼,怎么?少侠该不是看我们也觉得眼熟,想给我们定个勾结魔宫余孽的罪名吧?”上官海棠眼神轻蔑地笑道。 “原来如此。” 李纯阳喃喃自语,他回想起在长安、凉州、楼兰的一些经历,仿佛明白了些什么,随即回过神来,朝着上官莞拱手致歉:“岂敢岂敢,是在下见识浅陋,误会了上官莞姑娘,李纯阳在此赔礼了。” “呵呵,误会解开就好,那我们先告辞了。” 上官海棠转过身去,正欲带走上官莞,却又被李纯阳一口叫住。 “上官花主且慢,你可认识紫荆、石竹、岩桐、红蓼?” 闻言,上官海棠身形一怔,眼里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杀意,他微微侧首,笑道:“都是些花名罢了,莫非还有其他含义?” “在下只是随口一问,上官花主不知道就算了。”李纯阳摆了摆手,心中已有定数。 “好,李纯阳少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我想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说罢,上官海棠四人便离开了此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李纯阳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你刚才说的那些人,是去大光明塔偷窃隋大师遗体的杀手么?”苏擒龙瞧得李纯阳脸色有变,不禁低声问道。 “嗯,我敢断言,这些人的出现,一定和那魔宫太师有关,只是尚不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还是静观其变,小心提防着吧。”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夜王会见白貂裘 午未之时,白日悬照,清风徐徐。 湘月古墟内,方圆十里,到处弥漫着鲜血腥味儿,在与妖魔灵魂战斗中活下来的修士们,东南西北,除却一些还在各地废弃楼阁中搜罗珍宝的盗贼、游侠,近万数修士,已经全部聚集到了中央魔殿。 殿宇东方,众人目送着上官海棠一行人远去,围观的修士们陆续散开,这时,韩秋赋来到苏擒龙身旁,启唇问道:“苏大侠,发生了何事?” 于是,李纯阳将事情的经过简述了一番,文雅儒士听罢,不禁皱了皱眉头。 “锦花堂?从未听说过这一方势力,不过当初淬阳金珠失窃一事,韩某倒是有所耳闻。” 沉思片刻,韩秋赋忽而眉间一喜,道:“对了,刚才在北边儿看到了画圣前辈,只是尚未来得及过去打招呼,不妨去找他老人家,与锦花堂的人对峙,若他当面指认上官莞是凶手,必然是一呼百应,趁着武林群雄汇集于此,除掉那些魔宫余孽。” “此法甚妙。”苏擒龙微微点首,道。 “画圣吴连枝?” 李纯阳剑眉微皱,他记得玉无瑕曾讲过,吴连枝极有可能与魔宫的人有所勾结,请他出面,只怕是毫无益处,白衣剑侠看向韩秋赋,细问道:“只有画圣一人到此么?琴圣、洛紫嫣姑娘可也来了?” “我只见到了画圣带着百名儒门修士,没有看到曲流觞和紫嫣姑娘,怎么,李少侠想念他们了?” 韩秋赋不明其意,不禁笑着打趣儿,西陵雪闻言,更是气得轻咬银牙,在剑侠身旁嘀咕着:“来了才好,我倒想看看那个洛紫嫣容貌如何,是不是传闻中的那般貌若天仙,惹得某人能挂念一辈子!” “雪儿,你又误会我了。” 李纯阳苦笑一声,只得握紧了青衣姑娘的小手,面向两位前辈,道:“还是先不要找画圣前辈了,淬阳金珠失窃一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哦?李少侠话里有深意,可否细细讲来?”韩秋赋神情略显凝重地问道。 “呵呵,纯阳自然有他的想法,韩山长就莫要过问了,还是先关注眼下事宜吧,山长可有想到如何驱散魔气,进入中央殿宇的办法?”苏擒龙笑着转移了话题。 “嗯,据我观察,此地的森然魔气,全都是从这座大殿中释放出来的,而且除之不尽,东西南北各有一扇被魔气封印的殿门,门上有孔洞,似是对应着四枚玄金钥。”韩秋赋说道。 “那倒是不妨一试,老夫愿用剑助韩山长斩开魔气,护你平安行至殿门前。” “不急,其他三枚玄金钥还没有出现,还是静观其变的好。”韩秋赋淡淡一笑,答道。 与此同时,大殿南方。 镇殿使白貂裘、血莲教第四护法隗元豪,带着一帮人马在人群中最显眼的地方歇息,少顷,一名身着黑衣,背负修罗刀的冷傲男子出现在众人视野里,他毫不避讳其余修士的目光,径直来到了白貂裘面前,龙鳞卫们见状,都是拔枪而起,将他围了起来。 “你是···摘星楼的人?” 白发老人手里捏着肉干,喂食苍鹰,平静地望着这个年轻人。 “在下摘星楼萧偃月,夜王差我前来,请白大人去断墙外一叙。”萧偃月回答道。 “知道了。” 白貂裘慵懒地眨了眨眼,示意萧偃月离开,隗元豪在一旁瞧出来了一些端倪,但碍于对方是朝廷高官,纵是心有疑惑,也不敢贸然过问。 此时,殿宇南边的断墙外,有人静立于此,墨色长袍,恶鬼面具,正是东海摘星楼那位神秘楼主,夜王! 而在夜王面前,站着一名面容清秀,神色温婉的女子,着一袭修身红衣,衬托着婀娜娇姿,腰间别着一柄短剑,从头到脚看下来,无不是给人一种贤淑端庄的感觉。 “红衣,你身上的血从何而来?”夜王平静地问道。 “刚才与那些怪物战斗的时候,幸得一名刀客所救,是他为我挡了一招,衣服上才会染了血迹。”红衣姑娘微微颔首,道。 “嗯,你在摘星楼待了十年,虽已善使短剑,战斗经验却是极少,今日场面宏大,各路江湖高手云集,本主实在是担心你的安危呀。” 夜王语气平静地说完后,名为红衣的女子不禁抬首看了他一眼,但不得知恶鬼面具之下,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红衣不愿成为楼主的累赘,我这便回湘月城客栈,静候楼主佳音。” 红衣听得出夜王的意思,没有多余废话,当即微微点首,温婉地转身离去。 这时,萧偃月归来,持刀立在墙角处,白貂裘一人紧随而至,与夜王相会。 “白大人,近来身体可好。”夜王语气平淡,眼睛里没有一丝故人相见的热烈之情。 “呵呵,托秦大人的福,一切安好,不知大人诏老夫前来,有何要事?” 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身为朝廷一品高官的白貂裘,竟是向着一个江湖杀手组织的主人,矮了身子,拱手行礼。 随即,夜王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金钥,径直递给了白貂裘,后者不解其意,不禁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要老夫全力协助秦大人寻找长生秘术,您···” “情况有变,苏擒龙来了,我不得不暂且避讳与此人相见,所以,开启殿门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好了。”夜王淡淡地说道。 “嗯,白貂裘领命,但眼下那苏擒龙势单力薄,何不趁此机会斩草除根?” “不急于这一时,此行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长生之法,再者,在这种场合下对苏擒龙动手,必然会引起三教、武林的修士的反感,这有损朝廷的声誉。” 说罢,夜王摆了摆手,示意白貂裘离,默默立在墙角处的黑衣青年,听得二人谈话后,眉头微锁,旋即恢复如初。 而在魔气环绕的古老殿宇北方,上官海棠四人,站在一处废弃的残破高楼上面,各自警觉,环顾四周情况。 “来了。” 上官莞目望西北,平静地提醒道。 其余三人来到她身旁,均是望见了一名步如疾风的白衣修士,飞身掠入了深坑之中,直奔大殿而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万众修士入殿宇 湘月古墟内,随着法魁徐方璧踏入遗迹,上官海棠四人一并跃下高楼,直奔北方殿门而去。 “风信子。” 人群中,上官海棠眼神示意,第五花主当场拔刀而起,一招劈散雄浑魔气,斩开前路,众目睽睽下,上官海棠就此登上台阶,来到了魔殿殿门前,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玄金钥。 “快看,是玄金钥!”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个闻所未闻的凉州门派,竟有天人境、八品、九品的高手坐镇。” “说不定跟摘星楼一样,是个杀手组织。” 台阶下,众修士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上官海棠并没在意这些,只是用眼角余光瞥着徐方璧所在的位置,旋即紧握玄金钥,释放出一阵微弱真气,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刹那间,白貂裘觉察到手里的玄金钥隐隐震鸣,仿佛受到了指引,自顾破开魔气,来到正南殿门;刚刚赶到此地的徐方璧,还未来得及平复真元,觉察怀中玄金钥的异动,便直奔正西殿门。 而在大殿正东,正与苏擒龙谈话的韩秋赋,忽然心口一颤,急忙抓住了玄金钥。 “发生何事?”苏擒龙不禁问道。 “玄金钥似是受到了某种感应,或许此时正是开启殿门的契机。” 韩秋赋说罢,古老的殿宇周边,砖石破碎,大地轻颤,只见西、北、南三个方向,护殿魔气悉数席卷而上,没入大殿上空的那片黑压压的叆叇浓云之中,紧接着便是震彻天地的呼喊之声。 “你们看,这座殿宇周围的魔气消减了很多,正是机会!” 韩秋赋说完后,便自顾拿着玄金钥,奔上石阶,将其嵌入殿门的凹槽之内,严丝合缝。 轰隆隆! 于此时,魔气迸散,正东殿门缓缓沉降,就此开启,众修士们鱼贯而上,围在了殿门前,仔细探看大殿内部的场景。 “师叔,我们也过去吧。” 李纯阳说完,就欲动身,却是被苏擒龙一手按住,趁着人少,他这才低声言道:“纯阳,不管你那日在长安城里看到儒门画圣做过什么,都不可以在韩山长面前提起,吴连枝,曾是他的授业恩师。” “原来如此,怪不得刚才山长面色有异,师叔放心,纯阳明白了。” 说罢,李纯阳等人便跟着苏擒龙登上了台阶,但也仅仅是站在外围,静等着前面会传出什么消息。 这时,四座殿门最前方,分别站着上官海棠、徐方璧、白貂裘和韩秋赋,除了第一花主,其他三人均是暗皱眉头,古老殿宇之内的场景,并非他们想想的那般机关重重,亦或是满藏珍宝,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尽黑暗,连太阳光芒都无法照进来丝毫! “莫不是殿宇之中,也有着一座结界?” 韩秋赋暗暗思量,决定亲手一试,只见他饱提浩然之气,一掌打进茫茫黑暗之中,却是没有任何作用,仿佛泥牛入海,悄无声息,被黑暗彻底吞噬。 “韩山长,这大殿之中,可是有危险?”人群中,独孤凌云高呼一声,发出疑问。 “大殿之内一片黑暗,劳请诸位高手速来一观!” 韩秋赋发出请求,顿时,众修士纷纷让路,刀魁、蒋真人、苏擒龙三人接踵而至,纷纷望向殿宇之中的黑暗。 “呼风术!” 只见蒋云昭轻挥掌中拂尘,引发灵气,招来一阵烈风,卷入黑暗之中,无尽的黑暗顿时受到波及,产生了些许涟漪,待到风散时,又恢复如初。 “本道精研阵法多年,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结界。”蒋真人眉头微皱,道。 “让我来试试,说不定从这头一刀斩过去,能将结界一分为二。”独孤凌云手握金狮古锭刀,饱提真元,准备起招。 “不可!” 苏擒龙上前轻轻按住刀魁的手腕,道:“这一刀下去,若是被黑暗吞噬,倒也罢了,可万一穿过结界,伤到了对面的修士,岂不是弄巧成拙?” “那依苏大侠之见,如何破开这层黑暗法阵?” 闻言,独臂老剑客也只是轻轻摇头,一时无计可施。 “呵呵,还真是谨慎啊。” 黑暗之中,传来讽笑声,一双清明眼眸缓缓睁开,继而施展出传音之术。 “诸位侠士尽可放心进来,黑暗结界并无危险,这里的宝物,不可胜数!” 四方殿门外,万数修士都听到了这句话语,个个都是跃跃欲试,东方殿门前,苏擒龙当即拔出游龙剑,刺进黑暗中,随即收回剑锋,锈迹斑斑的名剑,并无任何损伤。 “似乎并无危险。”苏擒龙自语道。 “那还等什么,我先进去给各位开路!” 刀魁言罢,独身上前,连人带刀消失在黑暗中,任凭后面的人如何问话,都没有回应之声,秦淮不禁有些着急,便也冲了进去。 紧接着,殿前的修士们鱼贯而入,苏擒龙见状,单手紧握游龙剑,护着李纯阳一行人小心穿过黑暗边缘,正式踏入这座神秘殿宇之内。 果不其然,正如那道传音说的一样,殿宇内的场景,可谓极尽奢华,只见一座座玉柱矗立其中,一堆堆金银珠宝、翡翠琉璃积于各处,就连方圆数百丈的地面,也全部由金石砌铺而成! 刹那间,从四方殿门冲进来的修士,大多数都是当场红了眼,三五成群,疯狂地争夺着金银财宝,乱作一团,全然不顾殿宇内是否存在着危险。 “不对劲儿,连太阳光芒都照不穿的黑暗结界,刚才那道指引我们的声音为何能传出去?”韩秋赋眉头微皱,发出疑问。 “嗯,这些财宝,似乎···是一个诱饵!” 苏擒龙想到这里,猛然回首,却见将整座大殿包围住的黑暗结界,正在慢慢消散,沉于地底,露出了四面镶嵌着无数玉石的墙壁。 “走!” 苏擒龙愈发觉得这是一个陷阱,便毫不犹豫地道了一声,转身想要走出殿门,奈何四座古老石门轰然落下,使得这座殿宇完全被封闭,已是无路可出! 第三百二十四章 殿宇混战争玉盒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苏擒龙欲出其外,奈何四扇石门落定,令众人无路可逃。 “师叔,现在该怎么办?”李纯阳追至苏擒龙身旁,忧心忡忡地问道。 “只能尽力一试了!” 苏擒龙眉头紧锁,游龙剑出鞘在握,独孤凌云也来到另一旁,取了古锭刀,两位绝世高手互视一眼,刀剑同指殿宇石门。 “碧海潮生怒龙吟!” “狂狮圣斩!” 刹那间,剑引磅礴真元,掀起万千浪涛,隐约有龙吟之声,刀锋旋转,形成一颗硕大的金鬃狮头,血口獠牙,霸道非常! 轰!轰! 两道至极之招,轰然而出,撞在那一扇石门之上,殊不料,看似古老斑驳的石门,承受了刀光与剑气攻击后,竟是毫发无损,甚至见不到一丝裂痕! “不行,得赶紧想办法,再待下去,怕是大祸临头!”韩秋赋咬牙说道。 独孤凌云微微点首,旋即转身望向大殿中的上万修士,施展狮吼功:“这里是一个陷阱,大家快想办法离开!” 然而,此时的殿宇内,各大小门派的修士们为了金银财宝,早已抢红了眼,场面极度混乱,几乎没有人听得进去,其余殿门前,焚香寺释剑菩萨、法魁徐方璧、丐帮九袋长老等天人境强者,亦是不约而同施展绝学,攻击西、南、北三座殿门,但其结果,亦是徒劳无功。 于此时,殿宇正上方,尚有一片黑暗之地,黑袍老人盘膝静坐,掌中抱着一个装饰精美的玉盒,一双清明眼瞳,静静地望着殿宇内的混乱场景。 “太师,上官海棠他们也来了,要不要现在开启‘界门’?”剑魔南宫胤问道。 “不急,本座可是为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烛九幽淡淡一笑,望向处于人群中的上官莞,随即,他伸手将玉盒抛了下去,直直地落向殿宇正中央,悬浮在半空中。 此时,一些修士见到黑暗中落地的玉盒,争前恐后地施展轻功,前去争抢,苏擒龙望见这一幕,则是将目光放在了正殿上方的那片黑暗。 “或许是长生秘术!” 徐方璧望见浮在半空的玉盒,毫不犹豫地使出风行千里术法,足尖点地,身形化作一道白色流光,一掌打散那些哄抢玉盒的修士们,再探出另一只手掌,想要抓住玉盒。 “痴心妄想!” 地面上,白貂裘大喝一声,肩上苍鹰振翼而飞,径直扑向徐方璧,眼见锋利如刀的利爪即将抓到手臂,法魁只得被迫抽身倒退,两指并拢,弹出一道真元,将那只苍鹰当场镇杀! “大胆!” 白貂裘怒不可遏,纵身而上,枯瘦手掌挟裹着磅礴真气,打向徐方璧,后者自然是不肯将近在咫尺的玉盒拱手相让,同样回敬一掌,奈何他只有九品修为,双掌相会间,他不敌白貂裘的凌厉掌风,当即被轰退十数丈! “呵,就这点儿本事,还敢与本官抢夺长生秘术!” 白貂裘冷笑一声,当他回身之际,却是耳闻呼啸之声,便急忙运转真元护体,“叮”的一声,蜡白枪尖刺穿了他的白袍,将他逼退数步。 待稳住身形后,这位镇殿使的脸色不禁变的有些难看,俯首望去,朝着自己投掷长枪的,亦是位武林高手,东海紫霞宫,第三宫主,碧落! “抱歉,镇殿使大人,在下无意冒犯,但宫主遣我前来,也是为了长生秘术。” 碧落口头道歉,却并未正眼瞧看白貂裘,而是纵身一跃,接回长枪的同时,闪到了白玉宝盒的旁边。 “呵,这些年来,徐君福依借东海之险,招兵买马,割据一方,朝廷早晚必除之,今日,本官先拿你问罪!” 白貂裘眼神一凛,直接脱下白袍,露出一副通身白泽,刻画无数云朵的宝甲,正是在江湖兵器谱上,名列第四十二位的白锦云花甲! “白日耀穹苍!” 只见白貂裘双掌起势,滚滚真元在身前凝化出一颗耀眼无比的光团,照的整座大殿明亮如昼,碧落见状,凌空而立,紫衣猎猎,单手紧握长枪,准备接招,另一只手则是悄然将玉盒抓在身后。 轰! 白日轰落,撼动一方,碧落身为天人境修士,自是不惧,当即挺枪接招,刺爆白色光团,殊不料,白日之中,仍藏匿着一颗巴掌大小的光团,势如破竹地轰向他的心口! “不好!” 碧落顿时大惊失色,出于本能,另一只手急忙松开了玉盒,双手持枪,身形倒退,光团在此刻发生爆炸,当即震毁长枪,将他轰飞出去,重重地撞在金砖地面上! 与此同时,白玉宝盒也受到了气劲波及,飞往远处,众目睽睽下,一名麻衣老人纵身而起,将玉盒稳稳地抓在了手里。 长生秘术的出现,吸引了大量修士的注意,各门各派陆续奔向那麻衣老人,将他团团围住,李纯阳等人见状,出于好奇心,亦是都跟了过去。 “此物,倒是与老夫有缘。” 麻衣老人淡淡一笑,人群中顿时出现数百名丐帮弟子,个个蓬头垢面,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护持老人周全。 “你是何人?”白貂裘凌空而来,怒声质问。 “丐帮九袋长老,归海玹。” 麻衣老人回话时,目见一众朝廷龙鳞卫到来,心中不禁有些迟疑,眼下朝廷、各大小门派的眼睛都在自己身上,不管这白玉宝盒中是否真的有长生秘术,此时在自己手里,必然会引来杀身之祸。 “倒不如将此物交给他,说不定将来还能退出丐帮,在朝廷中谋个官职。” 正当归海玹沉思之际,一名血衣修士举掌杀翻十数名丐帮弟子,直直地冲了过来,正是血莲教第四护法,隗元豪! 此时的归海玹,还不知隗元豪是为白貂裘做事,他只当对方也是图谋长生术,便没有拱手相让,自顾举掌与之相会,两股强悍的掌风轰撞在一起,顿惊八方,震倒了一大片修士。 嗖!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支挂着剑穗,犹如一杆妙笔的墨色短剑飞速袭来,凌厉剑锋瞬间削断归海玹的手腕,使得白玉宝盒同血淋淋的断掌落在了地上! “啊!” 归海玹失去手掌,当即痛得大声惨叫,连连退步。 而在这时,身着黑袍、头戴恶鬼面具神秘夜王出现众人视野之中,如鬼魅般闪到隗元豪前方,伸手取了白玉宝盒。 “夜王!” 李纯阳认出对方身份,顿时大惊,而在他身旁,独臂老剑客身体轻颤,昔年旧恨,在他的脑海中历历浮现,一向平静如水的眼眸里,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杀气。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一) 太墟魔殿,江湖恩怨,无数同门自相残。 小乾坤界,春夏秋冬,妖皇出世不见仙! “大胆,还不赶快交出宝盒!” 殿宇内,隗元豪眼见白玉宝盒被夜王抢到了手,不禁勃然大怒,正当他攒动真元,欲要出手之际,白貂裘却在后面拽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自己人,休得胡来。” 这时,归海玹半跪在地上,抓着自己的断掌,面色有些狰狞,丐帮弟子们见状,纷纷挥舞兵器冲了上去,再观夜王,镇定如山,一手托着宝盒,一手紧握墨藏锋,在掌心轻轻一旋,便是轰斩出数道水墨般色彩的剑气,杀翻一众丐帮弟子。 “上!” 随着白貂裘一声令下,百余名精英龙鳞卫,陆续上前,拔出身后短枪,与丐帮弟子们对峙,守护夜王。 “这个夜王,身份不一般啊。” 人群中,不少江湖高手凝眉注视着这一幕,暗暗猜测起夜王与朝廷的关系,而有了碧落、归海玹的前车之鉴,那些对长生秘术虎视眈眈的修士,也都不敢贸然出手抢夺玉盒,江湖门派的纷争倒是其次,倘若与朝廷结怨,那是万万不值的。 这时,夜王伸手掂了掂白玉宝盒,自觉有些轻盈,不禁想要将打开宝盒,一观其中之物。 “夜王!” 刹那间,一声暴喝传来,震彻半座殿宇,只见面带斜疤的白发老剑客,手握游龙剑,杀气腾腾地闯开人群,来到夜王面前,相距十步,四目相会,后者顿时感到剑锋过体的寒意。 “苏擒龙。” 恶鬼面具之下,夜王的眼中闪过一丝紧张,旋而迅速恢复平静。 “十年之前,东海之滨,你率众谋害我妻子、女儿,斩我一臂,今日相会,我苏擒龙誓报此仇!” 言罢,苏擒龙饱提真元,只挥一剑,便是泄出狂涛拍岸之势,雄浑剑气横斩而出,前方的金砖地面悉数破碎,夜王见状,只得急忙施展轻功,退避三舍,挟着白玉宝盒掠上高空。 此刻,苏擒龙苍浊眼眸中布满血丝,心里的愤怒已然到了极点,一些龙鳞卫上前阻拦,却根本不敌剑势,直接被他当场斩杀,十年来,以“明镜”的佛门身份游历天下,少有杀生之举,今日,为报血海深仇,佛者破杀戒! “碧海潮生怒龙吟!” 只见苏擒龙飞身一跃,三尺长剑铮鸣,乍起龙吟之声,磅礴真元化作一条庞然巨龙,挟裹剑势,再度杀向夜王。 “山水染墨·烟锁横江!” 为了对抗此招,夜王手握单锋如画笔点墨,千丝万缕的墨色真元暴涌而出,交织成一幅烟雾画卷,拦阻巨龙怒威。 “吼!” 只听得一声惊世龙吼,浓厚烟云顿时破散,苏擒龙举剑直冲而来,刺向夜王的心口,后者刚刚挥剑斩破龙影,又逢杀招,立刻提剑招架,但他的墨藏锋只适合用于刺杀,不宜近战,斗了十几个回合,便是落入下风。 唰! 当苏擒龙一剑力劈而下,夜王的墨藏锋瞬间脱手而出,虎口被震得疼痛酥麻,他自知难以力敌对方,只好暂且退避,运转真元,牵引落地的墨藏锋,突袭苏擒龙。 嗖! 此时,一柄剑器带着翠青流光一闪而过,精准地击中了墨藏锋,让苏擒龙得以脱险,施招之人,正是李纯阳。 “当年刺杀苏大侠,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就是摘星楼夜王?”独孤凌云不禁问道。 “嗯,总共十七人,夜王是罪魁祸首。” 李纯阳回答之余,仍是紧紧望着半空中的战斗,他见过夜王的剑招,凌厉而迅捷,稍不留意的话,便会有殒命的危险! 而白衣剑侠不知道的是,在另一处,萧偃月悄然抓紧手里的修罗刀,目光已经锁定了他。 “苏大侠,往日之事,实属无奈而为,我是受了那朝廷将军蓟北邙的威胁,若要寻仇,他日在下愿与你联手,向蓟北邙问罪!”夜王凌空而立,语气凝重地说道。 “老夫早已熟知此事内情,你大可不必白费口舌,谤言中伤他人,今日,我定要取你性命,告慰吾妻吾女在天之灵!” 眼见苏擒龙不肯罢休,夜王当即微微俯首,望了一眼白貂裘,再面向老剑客,道:“苏擒龙,你的剑法也算天下一绝,但不要忘了,你已经断去一臂,再斗下去,你占不到任何便宜!” “那就试试看!” 苏擒龙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撕碎了黑袍男子,只见他脚步踏空,挺剑再上,这一次,夜王没有躲闪,而是正面接招,双剑交锋,两股磅礴真元登时轰撞在一起,众龙鳞卫身后,白貂裘趁机纵身而起,闪到了苏擒龙的身后。 “师叔,当心!” 李纯阳惊呼一声,再度扔出竹叶青,早有防备的白貂裘,轻挥一掌,便是将剑器打落。 唰! 千钧一发之际,只独孤凌云毫不犹豫地掷出金狮古锭刀,伴着狮啸之声,杀向白貂裘,欲要出手偷袭老剑客的白镇殿使,只得转身迎招,双掌合力,打飞古锭刀的同时,他自己也受到刀气冲击,连退十数步。 “刀魁,独孤凌云!” 目见施招之人,白貂裘的眼中露出一抹杀意,摆明了朝廷身份,质问道:“刀魁,你可知蓄意谋害朝廷命官,会落个什么罪名?” “呵呵,白镇殿使不要误会,在下只是失手了。” 独孤凌云淡淡一笑,接回古锭刀,纵身跃至苏擒龙身后,与白貂裘对峙。 “独孤凌云,你是非要插手不可了?若本官没记错的话,你收了一名亲传弟子,今日,也在这殿宇之中。” 白貂裘目色阴鸷,欲以秦淮的性命威胁刀魁。 闻言,独孤凌云竟是肆声大笑,随即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秦淮所在,琅然问道:“秦淮,你可惧否?” “愿与师父共生死,愿为苏大侠鸣不公平!” 秦淮大声回应着,同时拔出雁翎刀,义气凛然地站在李纯阳身旁,燕小七、西陵雪、祝冬藏三人亦是紧握兵器,与众龙鳞卫对峙,明确立场。 而在人群外,庄梦蝶刚上前一步,便被蒋真人拉了回来。 道袍老人微微一笑,低声道:“梦蝶,这可是摆明了要与朝廷作对,你暂且宽心,必要之时,师叔会出手。”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二) “呵呵,着实未曾料到,会上演这么一出好戏。” 黑暗之中,烛九幽望着武林、朝廷修士发生冲突,不由得唇角噙笑。 “最好是斗个两败俱伤,届时,咱们便能不费吹灰之力,杀光他们。”南宫胤眼神发狠,道。 “那就先作壁上观吧,必要之时,再将那份大礼送给他们。”烛九幽盘膝坐定,静静地望着殿宇内的情景,等待出手时机。 这时,在独孤凌云的帮助下,苏擒龙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单手起剑,周身升腾起一阵沛然佛气,迅速朝着夜王席卷而起,后者凭着精妙身法,步步摆脱佛气的笼罩,化险为夷。 “苏擒龙,再不收手,就别怪本王剑下无情了!”夜王闪到一座玉柱旁,冷声言道。 “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苏擒龙双眼中怒意更盛,面容斜疤愈显狰狞,仿佛化身嗜血修罗,势要斩杀此人,一雪前仇,只见他缓缓举剑,分散于各处的佛气,金光大盛,形成一条庞大的金色龙影,围绕玉柱盘旋,逼得夜王进退无路! “妙笔生风扫清秋!” 夜王见状,急忙起剑结招,横扫而出,凌厉剑气死死地抵住庞大龙首,暗暗思量脱身之策,苏擒龙见他难以招架,再挥长剑,硕大龙尾直直地拍向夜王后背! 人群外,萧偃月眼见情势危急,顿时拔刀而起,他虽然只有八品修为,但轰斩出的冷厉刀光,气势十足,当即截住了龙尾,夜王趁机腾空一跃,惊险地避过此击。 “哪里逃!” 苏擒龙大吼一声,运剑驱使着金色龙影朝着夜王噬咬而去,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后者见状,只得暗暗咬牙,狠心抛出白玉宝盒,双手持剑,硬撼金龙之威! 就在隗元豪去接玉盒之时,一道白衣身影踏着数名修士的肩膀,以极快的步法,抢在隗元豪之前,伸手握住了白玉宝盒。 “东方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与朝廷为敌!” 半空中,正与独孤凌云战的不可开交的白貂裘,望见此幕情景,勃然大怒道。 “朝廷?这座遗迹存在于世的时候,可还是天熙皇朝的江山!” 徐方璧反驳一句,直接将玉盒揽在怀中,丝毫没有因被威胁而放弃的打算,为了师尊隋箜篌神魂转生,为了西域外境的和平,就算在这里搭上性命,他也义无反顾! “放肆,你若再不交出宝盒,他日大秦铁骑必然荡平楼兰!” 隗元豪借着朝廷的威势,也附和着白貂裘,出口威胁徐方璧,眼见对方不为所动,血衣猎猎,纵身暴掠而出,提掌袭向法魁。 嘭! 刹那间,徐方璧也打出了一道掌印,双掌相会,方圆百丈区域皆为之震撼,法魁借力身形暴退,闪到一处修士较少的地方,四处瞧望,奈何四座殿门均已封闭,拿到了宝盒,也无法离开。 随即,隗元豪、萧偃月二人同时杀了过来,法魁只得且战且退,单掌变化印法,挟裹着真元拍向地面,崩毁无数金砖。 “地星天葬!” 徐方璧单掌按地,欲引地底真元纳为己用,殊不料,他的真气一直向地底延伸数丈,也未能纳得半点儿真元,似乎那金砖之下,是一片虚无深渊! 施法不成,徐方璧来不及多想,急忙抽身闪退,但仍是未能躲过隗元豪的掌风,胸膛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招,白玉宝盒也脱手飞了出去。 “杀!” 萧偃月趁机提刀一斩,却不料从旁边闪过一抹白衣俊影,竹叶青锋抵住了他的修罗刀。 “李纯阳!” 认清来者模样,萧偃月不禁眉头微皱,他张了张嘴唇,似是有很多话要跟这个年轻人说,但又瞥见苏擒龙和夜王的死斗场景,欲言又止。 “李少侠,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在武林中颇具凶名的冷漠杀手,竟是反常地没有对李纯阳出手,只是举刀指着对方,示意他离开。 反观白衣剑侠,眼神坚毅地立在徐方璧身旁,晏然自若地说道:“你是摘星楼的人,理应为夜王分忧,而徐法魁于我有救命之恩,不可不报,出刀吧!” 李纯阳说罢,自顾取了烟柳画桥,双剑在握,他深知萧偃月将《破城刀法》修炼到了出神入化境界,如若一战,必须全力以赴! “渊水逆流!” 只见萧偃月攒动真元,掌中修罗刀倒旋,划出一道刚猛刀气,李纯阳双剑摆开架势,正要硬接此招之时,却是凭空出现两道不同色泽的剑气,横在身前,斩碎了刀气。 “欺负我鬼谷派的小师弟,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听到此言,李纯阳蓦然回首,望见了两道熟悉身影,一者着粗缯布衣,面色微黄,浓眉大眼,身上有着燕赵之风的豪气;另一人则是与他年龄相仿,身材有些肥胖,穿了身绢甲,脸上挂着一抹憨笑。 “大师兄、松鹤!” 李纯阳眉间顿时露出喜色,惊讶地喊道,西陵雪、秦淮听到后,也是赶紧凑了过来,虽未言谈,但彼此唇角噙笑,以表喜悦之情,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昔日一别,竟会在这里得以重逢! “纯阳,那位老剑客,当真是咱们的苏擒龙师叔?”赵破虏望着半空中战斗的白发老人,不禁发出疑问。 “嗯,正是苏师叔,此事说来话长,等师叔报了血仇,我再跟师兄细说。” 李纯阳言罢,转过身来,看向萧偃月,冷漠杀手看到这些修为都不俗的年轻修士,彼此关系要好,他自知不是对手,当即紧握长刀,朝天一举。 嗖!嗖!嗖! 霎时,四面八方的人群里,陆续跳出来数十名衣着各异的修士,均是出身摘星楼的精英杀手,操刀持剑,与李纯阳等人分庭抗礼。 另一头,徐方璧因为受伤的缘故,又无法借助地底真元,在与隗元豪的单打独斗中,渐渐陷入劣势,李纯阳等人想上前帮忙,奈何受困于众杀手的包围,一时无计可施。 “哈哈哈哈,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法魁,竟是如此狼狈相,今日杀了你,倒是可壮一壮我隗元豪在武林中的声威!” 隗元豪步步紧逼,肆声嘲笑,徐方璧咬紧牙关,忽然顿足,准备舍身一战。 “法魁勿忧!” 一道琅然之声从身后传来,随即,不知从何处掠来一名玉袍男子,抬掌杀向隗元豪,森寒如冰的诡异掌劲,迫使后者急忙闪躲,不敢再贸然上前。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三)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隗元豪眉头微皱,望着前方来人,怒问道。 “桂月蟾宫,玉临风。” 玉袍男子平静地道出自己的身份后,引来不少目光的关注,只见他年龄约莫二十五、六,身材高挑,面如冠玉,眸子里有着湛蓝星河般的异彩,神情淡定,气质独然,与在场众修士比起来,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多谢玉公子仗义相救!”徐方璧平复着丹田真元,抱拳致谢。 “法魁勿要客气,在下是蟾宫宫主的亲传弟子之一,见此不平之事,理应出手帮助,而且,我年龄与你相仿,公子之称,便免去了吧。” 玉临风回答之余,双眼紧紧望着徐方璧,似是有要事相商,但眼下情势,实在不宜聊闲。 黑暗之中,魔宫太师望见这一幕情景,微微颔首,唇间噙笑,自语道:“此子贸然出手与血莲教结怨,想必是为了医治玉青瓷,不过他来了这太墟魔殿,倒是给了冰魔和影魔趁虚而入的机会。” “纯阳,那位可是玉姐姐的师兄?”西陵雪轻眨美目,问道。 “嗯,以前听她说起过此人,只是从未见过。” 李纯阳回答后,心中暗暗思量,玉临风年龄与法魁前辈年龄相仿,却也是这般年轻俊秀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怀疑玉无瑕的真实年龄了。 “隗元豪,你若能夺回宝盒,本官回朝必向皇帝陛下请奏,至少封你个三品官职,俸禄远在其他三大护法之上!” 这时,白貂裘对隗元豪许以高官厚禄,后者顿时红了眼,战意更盛,当即答道:“隗元豪愿为朝廷效力,万死不辞!” 此话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二人简短的对话,大致已经明确了一些朝廷和血莲教的事情。 独孤凌云单手操刀,凌空而立,皱眉问道:“白貂裘,你前往洞庭湖,莫不是为了招安血莲教?” 白貂裘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冲动,说错了话,便对刀魁置之不理,只是俯首望向在场的各门派修士,大声言道:“今日这殿宇之内,凡是为朝廷争得长生秘术的人,皆可随本官入仙阳受封听赏,我白貂裘决不食言!” 然而,修士们望着殿宇中数不胜数的金银财宝,大多数人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有一些早就觊觎官位,却苦于投门无路的人,暗中打足了精神,随时准备动手。 “看来玉姐姐的猜测是对的。” 李纯阳剑眉微皱,紧握双剑,环顾周围,发觉有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徐方璧身上,但他现在与萧偃月及摘星楼众精英杀手对峙,在帮助法魁的事情上,有心无力。 “玉临风,白镇殿使的话语,你可有听到?为朝廷夺得长生秘术者,皆可听封受赏,但要是为了个‘义’字执迷不悟,到时候皇帝陛下问罪,恐怕玉青瓷也保不得你!” 隗元豪运转真元的同时,又借以朝廷的名义,逼迫玉临风罢手,然而后者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瞥了徐方璧,下定决心,势要护他周全。 “动起手来,你占不到便宜。”玉临风淡淡言道。 “呵,那就试试看!” 说罢,隗元豪双掌并起,回旋于身前,搅动磅礴真气,化成一只仿佛浑身浴血的恶兽,骇人心神,玉临风见状,自顾运转起《冰蟾心经》,十指掐诀,体内源源不断地流转出白玉光泽的真气,也在身前形成一只祥瑞麒麟幻象,与之针锋相对。 “血狰煞火!” “玉麟合印!” 在隗元豪的掌控下,血色凶兽张开獠牙血口,喷吐出一股鲜血淋淋的煞火,袭向玉临风,后者单手朝前方轻轻一推,那白玉麒麟身体微颤,无数鳞片脱落,结成一面盾牌状的庞大玉印,锵然落地。 轰!轰! 众目睽睽下,两道至极之招,一攻一守,悍然相撞,当即震碎无数砖石,雄浑气劲横扫十方,隗元豪与玉临风更是首当其冲,各自受到余劲波及,荡碎护体真元! 踏! 只见玉临风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衣袍上沾染了零星血火,轻轻挥手抹灭,隗元豪亦是没好到哪里去,胸膛被飞溅的鳞片划伤,面色明显有些苍白。 极招相会,各自负伤! 而在二人平复真元,准备再斗之时,五岳拳宗的掌门在一众弟子的护持下,纵身而出,双臂青筋暴起,双拳蓄势即发,直取徐方璧! “不妙!” 徐方璧觉察到身后危险,想要躲避已经是来不及,他虽然秀来呢了风行千里这等上乘术法,但拳魁武嵩的体术造诣,更是无人可比,徐方璧来不及多想,当即回身一掌,硬撼来敌。 嘭! 拳掌相会,徐方璧顿感体内五脏六腑同受震荡,整个人被拳劲轰飞数丈,白玉宝盒也脱手而出,被武嵩稳稳地接住。 白玉宝盒的归属者,再度换人,白貂裘脸上的表情却是喜忧参半,去洞庭湖之前,他先登上了泰皇顶,欲招安五岳拳宗,但武嵩的答复只是含糊其辞,如今武嵩抢了白玉宝盒,不知又是何种目的。 “武嵩,你!” 徐方璧伸手指着拳魁,他本想要动身去抢回宝盒,却忽感手臂发麻,只得暂且压住心中怒火,怒目圆睁地盯着对方。 “法魁不要误会,这东西在你手里,只会招来杀身之祸,我对你并无恶意。” 武嵩点首致歉,即便是拿到了宝盒,他的眼里也没有丝毫贪婪之色,随即转身望着殿内众修士,道:“这白玉宝盒哄抢到现在,引发了连番血斗,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不是长生之术,倒不如由我来打开,让诸位一观究竟。” 说罢,武嵩一手托着宝盒,另一只手微微发力,便将锁扣捏碎,在无数目光的期待中,掀开了白玉宝盒。 殊不料,宝盒开启的那一瞬间,竟是散出无比恶臭的毒息,迅速化掉了武嵩的护体真元,使他的手掌遭到腐蚀。 “啊!” 随着武嵩的痛吼,玉盒摔落在地,在场修士们无不是为之色变,紧接着,毒息迅速蔓延,数百只蚊蝇般大小的毒虫飞向四面八方,落到人的肉身上,便开始噬咬起来,顷刻间,惨叫之声,遍布整座太墟魔殿!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四) 太墟魔殿,白玉宝盒的开启,致使毒虫乱飞,人群中一片混乱,短短的时间内,便是有上百名低级修士遭到噬咬,肌肤溃烂,毒发身亡! 原本还在相互对峙的李纯阳、萧偃月等人,以及半空中死斗的两位用剑高手,也不得不就此罢休,各自闪躲,运转真元防御毒虫侵袭。 而那亲自打开宝盒的拳魁,此刻满身冷汗,他的整只左手已经溃烂,看起来怵目惊心,幸而及时用真气封住经脉,剧毒才未能继续蔓延,只是经此毒攻,他的战力失去三成有余。 “拳魁!” 这时,徐方璧纵身掠至武嵩面前,挥手荡出磅礴真气,将附近毒虫尽数赶杀,旋即望着他的左手,不禁皱了皱眉头。 “抱歉,刚才误会了你的好意,早知如此,白玉宝盒,便该由我来开启!”徐方璧脸上有着些许愧色,道。 “无妨,我伤一只手,总好过你丢一条性命!” 武嵩咬紧牙关,那股无可抑制的钻心之痛,令他极为痛苦,徐方璧见状,狠心言道:“这是苗疆深山老林中特有的毒虫,我身上带的药丹对毫无用处,而且稍有不慎,此毒便会沿着血液散入五脏六腑,若要活命,唯有断腕!” “宗主,不可断腕,此人肯定没有安好心!” “是啊宗主,他这是在报复你!” 五岳拳宗的众修士闻言,都是朝着徐方璧抛去愤怒的眼神,视他为敌。 “都给我闭嘴,法魁医术高明,为人行事光明磊落,岂能害我?” 武嵩回身呵斥众人,随即咬咬牙,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道:“请!” 徐方璧点点头,回首环顾周围,想要找一件合适的利器,恰逢独孤凌云带着秦淮为躲避毒虫,赶了过来。 “独孤大侠,借刀一用!” 徐方璧一语既出,令独孤凌云感到震惊,他看了看武嵩伸手的动作,顿时明白了些什么,皱眉问道:“只能如此么?” “此殿宇已经完全封闭,除了断腕求生,别无他法!”徐方璧神情凝重地答道。 “来吧!” 武嵩用右手握住左臂,毅然合上双目,独孤凌云喟叹一声,只得拔刀倒旋,自上而下,径直将武嵩的左手切了下来! 刹那间,血喷如泉,武嵩痛得几乎要咬碎了牙齿,徐方璧从口袋中取了一包药粉,用白布裹住他的手腕,这才止住了血。 “两位,眼下还是想想办法离开大殿吧,玉盒里面装的是毒虫,想来这座所谓的仙人密藏,是一桩阴谋。”徐方璧言道。 “嗯,法魁言之有理,但既然是阴谋,总得有个主谋者,不瞒你们说,现今各地武林门派、三教势力与朝廷多有冲突,前阵子白貂裘登上泰皇顶,要我入朝为官,接受朝廷管治,今日想来,我等进入这里,怕不是那当朝皇帝的谋划!” 听到武嵩的话语,刀魁、法魁俱是感到惊讶,徐方璧思忖片刻,道:“倒也未必是朝廷的阴谋,否则,那夜王、白貂裘不会亲自前来,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找到长生术,这更像是魔宫所为,久闻魔宫太师修炼异法,靠着炼化死人的真元气息来提升境界,我们若都死在这里,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黑暗之中,烛九幽细听几人对话,不由得瞧了一眼徐方璧,淡笑道:“这个家伙还真是聪明,不过,知道的太晚了,也是时候送他们一份大礼了,太墟魔殿,必将成为他们的坟墓!” 这时,魔殿内一片混乱,尽是哀嚎之声,南殿门前,释剑菩萨望着这幅场景,轻捻掌中佛珠,般若剑即刻出鞘,悬浮于半空,闪耀金光,释放出沛然佛气。 “吾佛慈悲,圣火恒昭!” 顾秋韵唇间清吟,掌中拨弄佛珠的同时,般若剑周围的佛气,迅速化作点点金芒,最终汇集成一团炽烈火焰,照的整座魔殿熠熠生辉。 “落!” 刹那间,火光落地,无数圣华扩散四面八方,上百只肆意乱飞的毒虫,顿时被佛气净化,消散于无,周围不断奔逃的修士们,陆续脱离了危险。 就在众修士惊魂未定时,白貂裘看着地上的白玉宝盒,满脸愤怒地挥出真气,将其击碎,随即转过身去,率先问罪于清雅儒士:“韩秋赋,这都是苗疆的蛊虫,你说,是不是你的阴谋!” 韩山长闻言,眉头微皱,怒声回道:“白镇殿使,此话说的未免太过歹毒了,若是我要害在场的诸位,岂会亲身涉险于此!” “你一个儒门的人,自然是不懂得驱使毒虫杀人之法,但也保不齐这就是你父亲,万毒太岁的阴谋!”隗元豪附和着白貂裘,道。 “隗元豪,放肆!” 眼见有人将罪责推到自己父亲身上,韩秋赋怒不可遏,当即释放出一股浩然气,就欲向隗元豪出手。 “秋赋!” 这时,一道老态身影来到韩秋赋身后,喝止住了他,那老人着一身针织长寿松、丹顶鹤图案的华服,头戴儒冠,手捧画卷,精神矍铄,正是儒门画圣,吴连枝! “尊师。” 韩秋赋见到吴连枝,立即收敛了脸上的愤怒情绪,眼神也变得尊敬起来,向他拱手行礼。 “大家勿要误会,秋赋乃是我儒门之英杰,光明磊落,一身正气,绝不会蓄意谋害任何无辜之人,老夫恳请诸位都暂且放下仇怨,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离开这座大殿,否则再生异数,怕是我等都会遭逢杀身之祸!” 画圣一番言论,立即引起所有人的认可,韩秋赋更是心存感激,唯独那东殿门一角,白衣剑侠的眸子里露出些许迟疑之色,他一直怀疑吴连枝与魔宫有勾结,可看对方言谈举止,倒还算是个正道人物。 这时,徐方璧望着满地金砖,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脸色骤变,大声喊道:“诸位,我们所处的这座大殿下面,似乎是一片深渊,大家都要万分小心!” 独孤凌云、苏擒龙等高手听到后,各自震惊,旋即彼此运转真元,没入地底进行探知,果不其然,他们所能感知到的皆是一片虚无! “事不宜迟,大家快想办法离开此地!” 独孤凌云暗觉不妙,施展出狮吼功,将话语传遍整座魔殿,众修士纷纷响应,彼此放下恩怨,三教、武林、朝廷,在此刻同心一致,四处寻找能重新开启殿门的机关。 而在之前对所有事情都作壁上观的蒋真人,则是望向了殿宇正上方的那片黑暗,周身升腾起滔滔灵气,缓缓举起了手掌。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五) 魔殿内,战事皆消,众修士为了离开此地,同结一心,彼此联合,四处寻找开启殿门的机关。 东殿门一角,蒋云昭仰望殿宇正上方的黑暗,缓缓举掌,一股雄浑灵气化成利剑,飞速而往,南宫胤见状,顺势劈下一记剑虹,斩碎了灵气利剑。 “有人!” 蒋云昭白眉微皱,旋即看向不远处的苏擒龙,道:“苏大侠,那片黑暗之中,有人发出了剑气。” “哦?” 苏擒龙闻言,亦是望向头顶的那片深邃黑暗,烛九幽见状,担心众高手一拥而上,识破他的计谋,当即传音于上官莞:“心魔,准备施展瞳术。” 说罢,烛九幽双手合印,太墟魔殿的玉石墙壁之上,荡漾起诡异涟漪,遂而玉石闪耀光芒,好似一面面明亮的镜子。 “兄长,我这一次使用瞳术,需要耗费大量精神力,劳你们多多费神,解决掉周围的一切隐患。” 上官莞轻眨美目,黑白分明的瞳孔中,逐渐幻化出斑斓色彩,诡异而绚丽。 “放心,必要之时,刀魔、剑魔会出手,现今江湖上还无人知晓锦花堂与魔宫之间的关系,我们三个,还需见机行事。” 上官海棠说罢,心魔便抬首望向黑暗,烛九幽于此刻轻轻挥手,黑暗中映现出一面硕大魔镜,在半空中缓缓转动起来,只见那镜子边缘刻画破碎的紫色纹路,顶端饰着邪恶兽面,此物一经出现,便释放出雄浑魔气,化成层层黑紫阴霾,笼罩住整座魔殿! “有情况!” 苏擒龙见到魔镜出现,立即拔出游龙剑,挟裹着圣洁佛气,奋力朝着魔鲸投掷而去,殊不料,这足以轻易镇杀八品修士的剑招,在触及阴霾的时候,佛气顿时溃散,游龙剑也遭到黑紫魔气的侵袭,剑势不断削减。 无奈之下,苏擒龙只得急忙收回长剑,与一众江湖高手凝望上空,思索应对之策。 “这面镜子,是一件法器,似乎在哪里见过。”蒋云昭神情凝重地说道。 与此同时,阴霾之中的邪恶魔气愈发强盛,在场万数修士,纷纷色变,因为他们都感受到护体真元受到了莫名压制,无法施展全力,即使强如天人境界的苏擒龙、独孤凌云等人,也觉察到了不小的压迫感,似乎那种诡异魔气,专门克制真气! “那是化墟魔镜,兵器谱上名列第六位的大凶之器!”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余,蜀山仙门的青云剑师夏青禾忽然大喊一声,修士们顿时人心惶惶,尤其是当初参与过抵抗魔宫势力的诸位高手,彼此面色难看至极,化墟魔镜的凶名,早在十数年前,就已经传遍南北武林,此凶器的持有者,正是天山魔宫宫主,沈苍穹! 昔年,沈苍穹征讨中原武林时,仅以此镜释放出的魔光,就能够将一方山河夷为废墟,不少门派领地都是遭此祸难,后在祖龙江上,彩彻云衢的玉衡真人同样祭出了道门灵器离火鼎,在众高手的帮助下,才得以将此物打碎,而如今,看上去较为完整的太墟魔镜出现在殿宇内,实在是出人意料。 “陷阱,这一定是陷阱!” 武嵩怒吼一声,单手凝汇真元,欲要攻击魔镜,而在这时,似是因魔镜现世,地底深处也浮上来了大量魔气,再度压制所有人的真元。 “放肆,我乃仙阳龙鳞殿镇殿使白貂裘,是何人作怪,速速现身!” 白貂裘怒视着阴霾之中的黑暗,大声发问,烛九幽并未作答,只是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唇角露出笑容。 “到了这个份上儿,报身份又有何用?大家合力一处,逼他现身!” 独孤凌云说完后,率先起刀,徐方璧、白貂裘彼此掐诀,苏擒龙、顾秋韵各自提剑,五位高手合力出招,强悍的真元波动席卷而上,欲要击毁化墟魔镜。 “血剑逝云烟!” “风之极·斩沧浪!” 黑暗之中,南宫胤与风无忌一道杀出,渲染着雄浑魔气的刀光剑影,迎上众侠士所发出的绝招,轰然爆炸,气劲冲贯一方天地,五对二,本是优势的苏擒龙等人,却因体内真元遭到压制,被迫退后,转攻为守。 “南宫胤、风无忌,果然是魔宫的阴谋!” 苏擒龙望着翩然落地的刀剑双魔,神色凝重,望着空中弥漫的黑紫阴霾,心中暗暗揣测,烛九幽一定就藏于那片黑暗之中。 “那两个人,似乎以前都见过。”西陵雪微微启唇,道。 “嗯,他们两个的出现,便证实了我们进入这里,是天山魔宫的阴谋,除了他们,还要小心上官海棠那一行人。”李纯阳低声提醒着众人。 “呵呵,南北武林、西域东海、朝廷三教,竟是聚集了这么多的江湖高手,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南宫胤单手握剑,有着几许皱纹的苍白面孔上,一双血色眼眸环顾周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南宫胤!” 这时,苏擒龙大吼一声,信步走到众高手前方,同样是单手操剑,怒视着南宫胤,道:“你与姑墨国的奸人设计,谋害三藏禅师,老夫今日定要斩你之首,祭奠禅师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不少人闻之色变,释剑菩萨顾秋韵更是眉眼含怒,她身为佛门六座菩萨之一,也早已听说三藏禅师圆寂的消息,此时见到凶手,心中愤意,不比苏擒龙差多少。 “哦?苏大侠说我谋害三藏禅师,可有确凿证据?如此覆盆之冤,招来整个佛门的怨恨,我南宫胤可承受不起。” 南宫胤语气平静,似是有意拖延时间,而远在人群外的殿宇一角,上官莞仰首凝望化墟魔镜,少顷,缓缓转动的魔镜两面,均是浮现出一双异彩眼瞳,继而释放出无数道光芒,穿梭在人群中,照向墙壁上面的玉石。 嗖!嗖!嗖! 刹那间,四方玉石墙壁之上,接连出现绚丽的彩瞳虚像,密密麻麻,多半修士看的毛骨悚然,但也都提高了警惕,毕竟谁都不知道,这又会是什么样的杀人手段。 “欢迎各位,来到太墟魔殿!” 伴着沙哑的声音响起,烛九幽缓缓起身,立在黑暗边缘,居高临下,睥睨一众江湖高手,视作掌中玩物! 第三百三十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六) 太墟魔殿,魔气森然,烛九幽的现身,吸引了所有修士的目光,不少人也是彻底醒悟,立在黑暗边缘的那名黑袍老人,便是这场大祸的主谋者! “烛九幽,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朝廷的人都敢算计,识相的话,速将长生秘术交出来,否则,秦王一怒,大秦铁骑必定踏平天山!”白貂裘怒言道。 听着对方的威胁,魔宫太师依旧负手而立,面不改色,淡笑道:“白镇殿使莫要误会,我此番计策,不过是想为当年武林群侠共赴天山雪顶一事,向在场诸位豪杰讨个说法,对朝廷的人绝无任何冒犯之意。” “讨个说法?呵,你也配?沈苍穹为了称霸武林,征讨各地门派的同时,也杀害了不计其数的无辜百姓,致使中原境内生灵涂炭,天山魔宫之灭,实是罪有应得!”独孤凌云大声吼道。 “好一句罪有应得。” 烛九幽嘴角噙笑,兀自伸出双手,轻轻鼓掌,但接下来的言语中,他的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恨意。 “自天熙皇朝到七雄争霸,再到秦国一统江山,且观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若是吾皇做了武林共主,哪里还会发生这么多的门派纷争?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江湖仇怨?” “住口!” 苏擒龙厉声喝止烛九幽的话语,旋即举剑指向他,琅然道:“天下武修,人人平等,岂能受制于邪魔歪道?岂不闻‘侠之大者,护国安民;侠之小者,扶弱济困,’沈苍穹狼子野心,所做之事,尽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他是踏着多少武修的尸骨,才修炼到了半步仙人境界,你烛九幽心里清楚!” “没错,为了武林来之不易的和平,魔宫余孽,今日理应除尽!” 独孤凌云饱提真元,赤红色双臂仿佛燃烧起了烈火,他双手紧握古锭刀,纵身一跃,杀向烛九幽,而与魔宫太师早有仇怨的苏擒龙、徐方璧二人,亦是左右起招,圣洁剑光与真元法印,护在刀魁周身。 “放肆!” 只见南宫胤大喝一声,手掌轻翻,邪剑残血夕虹迸发出无尽血光,挟裹着雄浑煞气攻向独孤凌云,后者虽是义愤填膺,却也早有防备,当即回身一刀,斩在邪剑之上。 铛! 刀剑相击,荡出一声清脆铮鸣,众目睽睽下,同为天人境的独孤凌云,竟是被剑气震出数十丈开外,落入下风! 而金色剑光与真元法印,在破开魔气阴霾之时,烛九幽信手一挥,便是将两记绝招当场抹消,自身毫发无伤。 “苏大侠和法魁前辈都耗损了大量真元,敌不过烛九幽。”燕小七望见这一幕,忧心忡忡地说道。 “八成是因为化墟魔镜和魔殿地底释放出来的魔气,压制了他们的真元,烛九幽城府极深,他既然在这个时候现身,想必是做足了准备,要想活着离开这里,除非在场的所有修士联手,不惜代价地打开一处缺口!” 李纯阳眉头紧锁,话语说完,又自顾摇了摇头,今日来到太墟魔殿的人,多半都藏有私心,从刚才争夺白玉宝盒一事便不难看出,彼此心怀鬼胎,甚至积怨已深,要想让所有人联合起来,实非易事。 “太墟魔殿的魔气,足以将天人修为压低至九品境界,在这个地方,你们当中,还没有人够资格对本座出手。” 烛九幽淡淡一笑,暗暗瞥了一眼正在施展瞳术的上官莞。 “烛九幽,本官警告你适可而止,现在交出长生秘术,打开魔殿大门,你便算是朝廷立了大功一件,如若不然,整个秦境,将永无你立足之地!” 此时此刻,人心惶惶,白貂裘仍是以皇命为重,开口威胁烛九幽。 “太墟魔殿,是天熙皇朝时期,妖皇蚩九黎的领地,仙人姜太公流传先来的长生秘术,岂会出现在这里?关于长生术的事情,镇殿使不妨到东海紫霞宫,找徐君福问个清楚。” 烛九幽说罢,大多数人都是感到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江湖上早有传闻,长生秘术就在苗疆一带,怎么又到了东海之滨? “大家切莫听信他言,此乃烛九幽祸水东引之计,是要逼迫我等自相残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身为紫霞宫第三宫主的碧落,见到众人目光投望过来,便赶忙开口解释,生怕真有人信以为真,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不愧是魔宫太师,心思之歹毒,天下独有!” 这时,画圣吴连枝从人群中出现,怒声指责烛九幽,二人眼神相会一瞬间,吴连枝便又转过身来,面朝众修士,道:“此地魔气浑厚,对我们极为不利,依老夫之见,若想离开太墟魔殿,还需众高手暂且放下恩怨,同仇敌忾,先打碎那化墟魔镜!” “好,那便依尊师之言,我等联手抗敌,杀出生天!” 韩秋赋一言既出,率先站了出来,紧接着,苏擒龙、武嵩、归海玹、顾秋韵等人,陆续来到前方,站成一排,彼此施展绝学,准备一拥而上,摧毁魔镜。 “呵呵,现在才知道联手,晚了···” 烛九幽淡淡一笑,苍老的面孔上毫无惧色,只见那殿宇一角,上官莞轻眨美目,无数玉石中映现出来的异彩双瞳,亦是微微眨眼。 “瞳术万彩,无尽幻镜!” 刹那间,上官莞娇躯轻颤,唇色发白,已然是将精神力提升至了极限,顿时便有数千名修士着了道,一个个眼神涣散,怔在原地! 而这些修士里面,也包括了秦淮和燕小七,两个年轻人提刀携剑,浑身颤抖,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不由自主地释放出真气,漫无目的地行走起来。 人群之外,韩秋赋、徐方璧等人也不禁扫了一眼周围玉石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彩瞳,众高手俱是顿感大脑一片空白,好在修为较高,很快便都恢复了意识。 “小七、秦淮!” 李纯阳声声呼唤,上前想要拦住两位好友,换来的却是刀剑围攻,他只得抽身暴退,释放圣洁佛气,犹如一面煌煌金钟,将西陵雪、赵破虏等人罩入其中,金色光辉的流转,令他们无法看清墙壁上的彩瞳。 “纯阳,这是何故?”祝冬藏不解其意,问道。 “瞳术,是瞳术,大家小心,不要去看墙壁上面的玉石!” 李纯阳声嘶力竭地呼喊一声,苏擒龙等天人境高手听到后,纷纷抵着阴霾之中的魔气威压,掠上半空,急切寻找着施展瞳术的人。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七) 太墟魔殿内,正当群侠欲联手抗敌之际,上官莞施展出瞳术,借着四面玉石墙壁,将在场数千名修士控制起来,玉临风、武嵩、归海玹等高手,为了保护本派帮众,各自凝运真气,化成一座座结界,使众人不受瞳术影响。 而那些早已中招的修士们,均是眼神涣散,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彼此不分敌我,刀剑相向,展开厮杀! 黑暗边缘,烛九幽望见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旋即双手合印,引动阴霾中的黑紫魔气,缠绕在不断倒地殒命的修士身上,将他们的尸体内残留的真元,提炼为死气,源源不断地回归自身,使他的修为迅速提升。 “找到了,是那名女子使用的瞳术!” 忽然间,韩秋赋大呼一声,伸手指着在一方角落处的上官莞,顾秋韵、蒋云昭二人闻言,当即身形化虹而去,欲要斩杀此女,以解众修士之危! 上官莞见到两位高手杀来,依旧是不为所动,危急之刻,只见两枚鹤翼状飞铊暗器从心魔头顶飞过,当即逼退了顾秋韵和蒋云昭。 “有高手!” 蒋云昭白眉微皱,抬手掀起一阵灵气,将飞铊击落。 与此同时,苏擒龙、独孤凌云二人赶忙从空中落下,分别擒住燕小七和秦淮,踏入佛气结界,与李纯阳等人相会。 “杀!” 中了瞳术的两个年轻人,均被卸了兵器,却还是满脸杀意,不断地挣扎着。 “苏大侠,可有办法让他们恢复神智?比如用佛气?”独孤凌云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对瞳术的了解知之甚少,佛气虽然能够净化人体内的邪秽气息,但并不能影响他们的心智,当初在楼兰,那名善使瞳术的魔宫大护法司懔霜,连姑墨国国主都给控制了,大家还是小心为上。”苏擒龙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我来试试。” 李纯阳神情凝重,来到两位好友面前,施展出浩然气,双掌齐出,拍在他们的后背上,浩然气入体,秦淮二人虽不如之前那般暴躁,但也仍未恢复自我意识。 “浩然气只能帮助他们平复心中戾气,除非是琴圣前辈、洛姐姐在场,他们的琴音可以破解瞳术。”李纯阳叹息道。 “纯阳,有劳你们照看好秦淮和小七,苏大侠,蒋真人和慧缘大师已经找到了施展瞳术的人,我们想办法摧毁化墟魔镜吧。” 刀魁说罢,苏擒龙点头应下,随即二人走出佛气结界,准备联手击毁魔镜。 此时,上官海棠独自立于上官莞身前,单手握着一杆梨花枪,而在其两侧,风信子和柳穿鱼操刀弄剑,正在肆意杀害那些被瞳术控制的修士。 “两位身为道门、佛门的风云人物,居然对一个姑娘出手,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上官海棠淡笑道。 “上官海棠,你们果然与魔宫有勾结!” 蒋云昭怒声道,心中却暗暗后悔,在魔殿外面的时候,没有听信李纯阳的话语,除掉这些锦花堂的恶人。 “呵呵,现在知道的太迟了。” 上官海棠淡淡一笑,旋即提枪而动,杀向两位高手,在魔气的压制下,他自信能以一敌二,只要确保上官莞不被打扰,或早或晚,这魔殿内的修士们,都会成为太师修炼死气的祭品! “金光佛印!” 顾秋韵手持般若剑,立即施展出佛门绝学,三尺剑锋荡漾起无数金光,轰斩而出,强行抵住上官海棠的攻势,两股真元此消彼长,一时难分高下。 “玉鼎真人!” 顾秋韵回首与蒋云昭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后者趁此间隙,提掌即出,雄浑灵气化成一只白猿巨手,朝着上官莞抓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却见风信子手起刀落,斩出的刀气直接扫断了白猿巨手。 “一剑掀涛!” 此时,柳穿鱼亦是使出了剑招,滚滚剑气沿着金砖地表,好似掀起千层浪涛,再度将蒋真人逼退。 而在太墟魔殿另一头,戴着恶鬼面具的夜王,与白貂裘凌空而立,后者此时亦有心帮助刀魁二人,毁掉魔镜,但碍于夜王与苏擒龙之间的关系,他只得缄口不言,等待夜王发话。 “那名女子一直望着化墟魔镜,似乎,她的瞳术是经过魔镜中散出的光芒折射,照在四周墙壁上面的玉石,而得以增强,如果设法遮掩住魔镜,或许可以解除瞳术的控制。”夜王沉思道。 “夜王可有思得良策?现在有不少龙鳞卫和摘星楼的精英杀手也受瞳术所制,互相残杀,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呀。” 白貂裘内心焦灼不安,倘若得不到长生秘术,而这些他亲自调遣的龙鳞卫又都葬命于此,等回了仙阳皇宫,可不好向皇帝陛下交待。 “我心中已有打算,先不要急,天山魔宫死灰复燃,但其势力并不是很强大,烛九幽对朝廷必有所忌惮,绝不敢轻易拿你我二人怎样,暂且坐山观虎斗,最好是苏擒龙能死在这里!” 夜王语气平静,毫不慌张,手里握着墨藏锋,目光望向苏擒龙所在,面目表情收敛在恶鬼面具后面,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想法。 “缥缈孤云断绝巘!” 半空中,独孤凌云率先出招,古锭刀挟裹着狂暴真气,闪耀炽烈光华,形成一道惊世刀光,自上而下,势要将化墟魔镜斩个粉碎。 烛九幽见状,却是嘴角噙着笑意,负手而立,静观此变,只见那有着截断山岳之威的炽烈刀光,在即将击中化墟魔镜时,浓厚的阴霾里,猛然爆发出黑紫魔气,竟是直接将刀光吞噬,继而朝着独孤凌云缠绕而去。 “刀魁小心!” 苏擒龙大喊一声,及时斩出一道充斥着圣洁佛气的剑虹,与魔气相互抵消,独孤凌云趁机闪身而上,他直接越过化墟魔镜,杀向了烛九幽! “既然打不破魔镜,那就解决使用魔镜的人!” 独孤凌云双手操刀,举过头顶,体内真元席卷而出,在刀锋之上形成一只庞大的金鬃狂狮虚影,随着古锭刀奋力斩下,狂狮发出怒吼,扑向烛九幽! 殊不料,魔宫太师只是探出一只手掌,便凝汇出极为强悍的死气,掌心触碰刀魁所发出的极招,金鬃狮首应声爆碎! “呵呵,愚蠢,受到魔气的压制,竟还妄想与本座过招,不自量力!”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八) 阴霾之上,烛九幽轻易抹碎刀魁的绝招,旋即轻挥手掌,袍袖猎猎,震荡出滔滔死气。 “翻天魔掌!” 掌印即出,死气森然,独孤凌云的赤红双臂之上,爆发出无比强撼的真元,旋而举刀相迎,强撼掌印之威。 轰! 只闻一声轰鸣,庞然魔掌势如破竹,在黑紫魔气的加持下,再次破了独孤凌云的刀招,将他震飞百丈之远,金狮古锭刀脱手而出,魁梧的身躯轰撞在玉石墙壁之上,印出无数裂痕。 “化墟魔镜之中,有着如此强大的魔气,非天人境修士能修炼,想必和烛九幽提到的那名妖皇蚩九黎有关。” 苏擒龙目见独孤凌云落败,暗暗沉思,旋即冷望魔气阴霾,单手握剑,一身沛然佛气缠绕在剑锋之上,龙吟骤起,佛气化作无数金色雨滴,漫铺方圆百丈之地! “佛光疏雨洗尘烟!” 苏擒龙施展剑招,决意用佛气一试,只见漫天金雨席卷而上,纷纷没入阴霾之中,果不其然,黑紫魔气吞噬佛气的同时,阴霾也变的黯淡了一些。 烛九幽望见这一幕,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收敛笑容,朝着苏擒龙发出一道掌劲,好在独孤凌云及时赶到,拽住老剑客的胳膊,将他带到了安全位置。 “苏大侠,你的剑招可以削减阴霾之中的魔气威压,可有办法彻底驱散阴霾?” 刀魁衣衫破碎,狮鬃般的长发更显凌乱,紧握刀器,开口问道。 “嗯,不出我所料,佛气本就对世间邪秽气息有着净化之效,自然也能削弱魔气,可惜阴霾中的魔气太过强大,即便我与释剑菩萨合力,也难以改变局势,除非···老夫舍身进入阴霾,自毁丹田,拼死一试!”苏擒龙眉目凝重地说道。 “不可,眼下各门各派为了自保,根本无心对抗烛九幽,你要是全力以赴而徒劳无功,他们肯定都会吓破胆子,到那时,怕是几千名修士尽作砧板鱼肉,任魔者肆意屠杀!” 独孤凌云摇了摇头,否定了苏擒龙的想法。 随即,老剑客回首看了一眼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夜王、白貂裘,不禁握紧了游龙剑,是啊,自己大仇未报,岂能甘心亡命于此! “剑魔!” 阴霾之上,烛九幽冷声唤来南宫胤,双眼中透着些许杀意,紧紧望着苏擒龙,后者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手提残血夕虹,身形带起一道血光,立即杀向独臂老剑客。 “血剑破云掩天光!” 只见南宫胤目光阴沉,残血夕虹掀起无尽煞气,整座大殿都是为之黯然,铺笼一层阴森血色,剑锋直指苏擒龙。 老剑客挺身凌空立定,准备接招,但接连的战斗中,他已经损耗了大量真元、佛气,游龙剑举过头顶,荡漾出的金色光辉,远不如之前那般强盛! 铛! 双剑交击,各自震撼,在魔气的加持下,南宫胤的剑势更显霸道,一瞬间,苏擒龙便是身形倒退,根本架不住剑气的攻击,立即陷入劣势。 “哈哈哈哈,苏擒龙,你断去一臂,又被魔气镇压了修为,识相的话,便自刎于此吧,这样也体面一些!” 南宫胤大声嘲笑,步步紧逼,徐方璧见到苏擒龙有危险,双手合印,周身出现纯白如玉的光辉,随着他的掌法变换,凝结成一条庞大的灵蛇幻象。 “光明万象,灵蛇吐信!” 只见灵蛇开口,喷吐出一道圣洁白光,南宫胤却毫不慌张,血剑旋锋,便斩碎了白光,如汤沃雪,继而剑气横扫直下,轰碎了灵蛇幻象。 “徐方璧,多谢!” 苏擒龙落在徐方璧身旁,平复丹田真气,额头沁出些许汗珠,换做往常,他的剑法自是能与南宫胤平分秋色,但现在受到魔气压制,根本敌不过对方。 “呵呵,黄泉路上,多了个做伴的!” 南宫胤瞥了徐方璧一眼,改为双手握剑,体内的雄浑煞气席卷而出,势要一招毙杀二人! “魔剑道·残阳如血!” 邪剑之锋,陡然爆发出千道血光,伴着无数厉鬼凄嚎之声,结成一座血色深渊,迅速罩向苏擒龙二人。 “两位大侠勿忧,我来助你们!” 只闻一声大喝,玉袍猎猎作响,桂月蟾宫的玉临风已然来到苏擒龙身旁,旋即三人合招,龙吟、蛇嘶、麒麟啸,诸声并起,恐怖的真元震碎满地金砖,强行与血色深渊抗衡! 此消彼磨之下,四名顶尖高手的真气迅速流失,金光结界中,李纯阳下定心思,从怀里取出了九虹石,在他的意念催动下,绚丽的九道异彩剑气,化虹而出,缠绕住游龙剑剑身,使得其剑势更上一层楼。 “师叔,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听到李纯阳的声音,苏擒龙咬紧牙关,借着九彩神虹剑气的帮助,猛然出剑,九道绚丽剑光径直刺穿深渊,荡消无数厉鬼幻影,逼得南宫胤只能慌忙收势,闪身躲避剑虹。 “九彩神虹,剑圣宋乾元的九彩神虹!” 南宫胤脸色骤变,不禁望了一眼那座金光结界,但也只能隐约见到一抹体态俊丽的身影,看不清使用九彩神虹剑气那人的模样。 “刀魔,速速除掉苏擒龙,他活着,恐坏我大计!” 烛九幽眼见南宫胤未能得手,当即喝令风无忌出手,殊不料,后者尚未赶到剑魔身旁的时候,便是有一道凌厉的青色刀气,从不远处袭杀而来,他只得暂收心思,挥刀相向,抹消了刀气。 “风无忌,为我师兄偿命来!” 一声怒语,惊天动地,混战的人群中,猛然跃出一道单手提刀的青衣身影,来与风无忌对峙,中年男子此刻目眦欲裂,恨不得即刻杀掉眼前人。 “风···风长衿!” 风无忌皱了皱眉,冷峻的面容上恢复平静,启唇再道:“若为寻仇,还是算了吧,当初我只有半步天人境修为,你便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我已完全踏入天人境,你毫无胜算!” “你这个逆徒,得到了师尊《风之极》刀法的真传,不思为门派效力,竟然因一个贱女人,恶意屠害师兄全家老小,让我金刀派成了武林中的一大笑话,今日我便替师尊清理门户!” “住口,不许你侮辱盈盈!” 风长衿的话语,唤起风无忌在心底埋藏了很久的怨恨,后者手持风痕刀,指向风长衿,但在出手之际,他忽然又想到了那个同样误会着自己的黑衣姑娘,不禁有些犹豫。 “若杀了风长衿,曾在江湖上名声极盛的金刀派就名存实亡了,举刀挥向同门,我对不起师父···”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九) “风无忌,拿命来!” 太墟魔殿内,正当风无忌犹豫不决,缓缓放下风痕刀的时候,风长衿趁机一跃而上,举刀劈斩而来,出于无奈,风无忌只得与之拔刀相向,二人所修炼的刀法,大同小异,斗了数十招,也未能分出高下。 “风长衿也受到了魔气压制,连斗几十招都未分出胜负,看来风无忌不愿下死手。” 烛九幽望着二人的战斗,喃喃自语,却并未因此感到恼火,只是开口传音与风无忌。 “刀魔,自从你杀了风寒飒,武林中便无你容身之处,现在除掉风长衿,便能了结过往的一切恩怨,本座答应你,待魔皇大人苏醒,必然助你重振金刀派!” 此话一出,风无忌身形微怔,冷峻的面孔上浮现出杀意,丹田真气爆发,尽数没入刀身。 “北风卷地百草折!” 风无忌手起刀落,刀尖划地一瞬间,滚滚真元化作风暴,朝着风长衿席卷而去,后者自是不甘示弱,单手操刀,摆开架势,磅礴真元化作一抹青光闪耀恢弘刀气,抵御风暴侵袭。 轰! 刀气与风暴碰撞之际,只见刀气之势迅速消减,顷刻间便被风暴卷碎,风无忌单手轻推,引着风暴前移,自身也提刀掠向了风长衿。 巨大的风暴袭来,风长衿也意识到了自己与风无忌之间差距甚大,想要闪躲已是不可能,只好双手架刀于身前,强催真元,慢慢抵消风暴之势,自身也因受到真元冲击,双脚擦着地表,向后退去。 “给我破!” 风长衿大喝一声,拼尽全力,毁掉了刀气风暴,而周围几座为了遮挡玉石瞳术的结界也应声碎裂,几十名前来帮忙的金刀派弟子,受到刀气余劲冲击,当场毙命! “风无忌,你···” 惊见众弟子死伤,风长衿正欲发怒,却感到一阵杀意,森冷的刀锋已是抵在他的右肩,风长衿根本没有发觉,风无忌是何时闪到了他的身后。 “你应该知道,金刀派的刀法,大部分出自《风之极》,其中有一招叫做‘风过留痕’,但除此之外,《风之极》还详细记载了一种轻功,叫做‘风过无痕’。”风无忌举刀未落,眼神漠然地说道。 “哼,将《风之极》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你一定很得意吧?不必多说废话,动手吧!” 风长衿自知此战已败,怒目切齿地说道。 “这一刀下去,不会要了你的命,但会斩断你的右臂,若能活着离开太墟魔殿,去找风如钰,你可以见到完整的《风之极》刀谱。” 风无忌的话语传来,令风长衿脸色骤变,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女儿了,如今风无忌提到她,又言及《风之极》刀谱,这让他大感意外。 此时,只见一支铁扇从人群中飞杀而来,直取风无忌的脑袋,刀魔来不及多想,就此收刀,回身一斩,将铁扇打落在地,仔细瞧去,正是江湖兵器谱上名列第九十三位的铁树开花! 还不等风无忌看清偷袭自己的人,又是一道雄浑剑气从远处劈来,他立即朝着一旁闪去,避过了此招。 踏!踏! 稳定身形后,风无忌抬眼望去,只见两个方向分别走出两名修士,一者绮衣鲜丽,乃是临漳落花堂堂主,凌千峭;另一人青袍猎猎,精神矍铄,正是蜀山青云剑师,夏青禾。 “多谢二位出手相助,大恩大德,容我风长衿日后回报!” 风长衿脱离危险,立即朝着两人抱拳行礼。 “风大侠不必客气,现今魔殿大乱,我等武林人氏,理应相互扶持,联手抗敌。” 凌千峭说罢,拾起来铁树开花,与夏青禾站在风长衿身旁,一同对峙风无忌。 此刻,刀魔、剑魔俱是脱不开身,而锦花堂的人也都在保护着上官莞,阴霾之上,只剩下烛九幽独身一人,吸收死气的同时,冷观全局,独孤凌云见状,自觉是个好时机,他不禁将目光落在白貂裘和夜王的身上。 “白镇殿使,龙鳞殿的修士多有死伤,倘若任由烛九幽吸收死气,功体大成,届时你也未必能活着离开这里!”独孤凌云冷声道。 闻言,白貂裘故作镇静,回答道:“天山魔宫与江湖武林的仇怨,与朝廷无关,他烛九幽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我们怎们样的。” “呵呵,此为愚夫之词,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烛九幽亲设此局,目的便是要将这里的人全都杀光,你觉得他会让你活着回到仙阳,向秦王禀报此事么?” 独孤凌云再言,白貂裘的眼中终是浮现出一抹忌惮之色,但他并未答话,只是侧首看向夜王,等待他的意见。 “烛九幽心思缜密,他应该能想到,若这里的武林高手合力死战,其结果肯定是玉石俱焚,或许···他还有其他目的。” 夜王言语平静,旋即瞥了一眼烛九幽,道:“还是先出手吧,不然,等祸端降临到我们头上时,这些修士也会袖手旁观。” 夜王下定心思,缓缓举起墨藏锋,释放出雄浑的墨色剑气,短剑挥舞,如文人提笔绘画,驱使剑气分成数道,铺盖整座大殿上空。 “呵呵,徒劳之举,天人境释放的剑气,可破不了化墟魔镜的魔气阴霾。”烛九幽淡淡一笑,并未出手阻拦,只是等着看夜王的笑话。 然而,令烛九幽没想到的是,夜王手中短剑忽然停住,他并未攻击魔气阴霾,而是引着无数剑气落在玉石墙壁之上! “山水染墨·大暗遮天!” 剑招即成,刹那间,滚滚剑气彼此交错,整座太墟魔殿被黑暗笼罩,无数玉石光芒被遮掩,那摄人心魄的诡异瞳术,自然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与此同时,化墟魔镜的释放出的光辉显得格外黯然,上官莞顿感不妙,她自己也因精神力耗费过度,力不从心,玉石中的彩瞳映像,接二连三地消失,不少修士因此摆脱了瞳术控制,浑身乏力,疲倦地倒在了地上。 金光结界中,燕小七和秦淮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恢复了自我意识,李纯阳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十) 太墟魔殿,万众修士互相残杀,混乱之际,夜王剑出奇招,仿佛黑夜降临,遮蔽了四方玉石墙壁的光辉,使得大部分修士摆脱了瞳术控制。 而后,在白貂裘的号召下,尚有战力的修士们,陆续聚集到了一块儿,仰望半空中的黑紫阴霾,均是有心联手打破化墟魔镜,挫败魔宫太师! “烛九幽,此招如何?” 夜王凌空而立,举剑指向烛九幽,语气中有着些许得意。 魔宫太师闻言,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呵呵,摘星楼夜王,果然有些高明手段,若不是本座早料到了这一点,倒真有可能会被你弄得心慌意乱。” 此话一出,夜王的双眸中闪过几许忧色,他倒是不担心烛九幽会使出恢复魔殿光明的手段,怕就怕这位魔宫太师,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接下来的手段会更加恐怖! 众目睽睽下,只见烛九幽从怀中取出半块玉石,单手微握,那玉石之中顿时绽放出炽烈光辉,犹如太阳临世,耀得人眼昏花,迸发出万道光彩,将夜王释放的墨色真气尽数荡散! 事发突然,随着一面面玉石墙壁重现光华,一些打算要联合应敌的修士们,惊慌失色,赶忙重新用真元凝化结界,保全自身,不受瞳术影响。 “看来,那个烛九幽是做足了准备,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金光结界外,西陵雪望见这一幕,不禁秀眉微蹙。 “他手里攥着的,是半颗淬阳金珠。”李纯阳凝眉仰望,暗暗思索应对之策。 这时,秦淮拄着雁翎刀走了过来,问道:“纯阳,你不是也修炼过淬阳金珠的真气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毁掉此物?” “淬阳金珠坚如磐石,强行摧毁,还需苏师叔、刀魁前辈这等高手联合起来,全力而为,只是,烛九幽有着魔气阴霾的力量,他们动手,肯定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四周墙壁的双瞳影像,至少失去了一半,估计上官莞的精神力维持不了多久了,只是很多人已经被吓破了胆,若大家一起上的话,杀她并非难事。”赵破虏叹道。 李纯阳剑眉微皱,旋即将双剑交予西陵雪,道:“上官莞那里有三名高手帮衬,我们几个过去也无济于事,淬阳金珠···我可以试试。” 说罢,白衣剑侠运转起丹田内的冰火真元,顷刻之间,他一手托着寒冰,一手托着烈火,双掌合印,凝化出一柄通身如琉璃般鲜亮的冰火剑锋。 “师兄、祝大哥、雪儿、秦淮、小七、松鹤,还请你们助我此招,突破魔气阴霾!” 话甫落,六位年轻侠客齐齐点首,毫不犹豫地取兵器,运转真元,而在另一旁,萧偃月见状,似是猜到了李纯阳的意图,当即也默不作声地握紧了修罗刀。 很快,六道真元汇集一处,齐齐攻向烛九幽所在的那片黑紫魔气阴霾,李纯阳单掌力推而出,施展绝学。 “冰火琉璃剑,去!” 唰! 只见六道强悍真元的合招,突破魔气阴霾的压制,轰开一处缺口,紧接着冰火剑锋化作长虹,暴掠而来,直指烛九幽! “呵呵,几个年轻人,倒是比那些所谓的武林豪杰更有魄力,可惜,无劳之举。” 烛九幽目见冰火剑锋袭来,不为所动,只是暗暗发笑,七品修士的全力一招,根本破不了他的护体防御。 就在剑招即将触碰的烛九幽的时候,李纯阳忽然单手轻扬,琉璃剑锋回转,猛然爆碎,化作无数冰晶、火芒,烛九幽正暗觉正惊讶之际,他的手掌忽然受到一股巨大的扯力,淬阳金珠即刻脱手而出。 “不妙!” 烛九幽脸色微变,当他发觉那道剑虹中有一股出自淬阳金珠的真气,这才意识到地面上那个年轻人的真正意图。 淬阳金珠受到相同的真气感应后,李纯阳趁机强催真气,想要将此物抢到手中,蒋真人见状,顿时脚下生风,瞬间闪到半空,抢先伸手将淬阳金珠攥住,使其失去光辉。 “纯阳,厉害!”庄梦蝶喜开笑颜,朝李纯阳道了一句赞语。 “夜王,好机会!” 半空中,独孤凌云大声提醒一句,夜王便毫不犹豫地再度施展《山水染墨》的剑招,释放出大量墨色真气,遮掩玉石墙壁,而他的举动,也让所有修士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找死!” 与此同时,烛九幽目中现出怒色,随着幽暗夜色渐渐笼罩墙壁,他信手打出一道掌风,势要杀掉李纯阳! “太极化元术!” 只见蒋云昭闪到李纯阳面前,双掌挟裹着柔和若水的灵气,在前方化出阴阳太极之象,逐渐将凶悍的死气掌风消解于无。 “那个年轻人,是鬼谷派的弟子?” 不远处,正与苏擒龙等人对峙的南宫胤,扫了一眼白衣剑侠,问道。 “无可奉告。” 苏擒龙单手紧握游龙剑,悄然朝着李纯阳的方向退了几步,担心南宫胤会对他出手。 “看来,刚才使用九彩神虹剑气,帮助苏擒龙的就是他,我若得到了九虹石,勤加修炼,将来再遇上君无期···” 南宫胤眯着眼睛,目见护持李纯阳的蒋真人,还在忙于和太师对招,他心中便起了邪念,立刻传音于风无忌,道:“刀魔,助我一刀,杀掉那个抢夺淬阳金珠的白衣青年!” 风无忌闻言,回首瞧去,那个白衣剑侠的身影倍感熟悉,他记得与对方照过几次面,而且这个人,似乎与风如钰关系也不错。 “抱歉了。” 风无忌漠然自语,只当是南宫胤要为太师除掉此人,他刚才放过了风长衿,想必已经惹怒了太师,接下来,便不能再刀下留情了! 想到这里,风无忌即刻挥刀,斩出一道狂暴刀气,而南宫胤也趁着这时,一招击退苏擒龙、玉临风和徐方璧,举剑杀向李纯阳! “纯阳,危险!” 苏擒龙大吼一声,李纯阳立刻起双剑横在身前,面对突如其来的刀气,根本避无可避,这一招,足以令他尸骨无存! 唰! 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飞来一支挟裹着磅礴真元的刀器,击中了刀气,使得其发生偏移,轰撞在玉石墙壁之上! 李纯阳心中暗存感激,却是没有机会向出刀之人道谢,毕竟除了那道夺命刀气,还有一个更危险的人物正朝自己杀了过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十一) “魔剑道·血洗邪锋!” 太墟魔殿,险象环生,李纯阳刚刚脱离刀气攻身的危险,紧接着便是南宫胤举剑起招,逼命而来,以他的修为,根本无法挡住此招,西陵雪等人觉察危险,心乱如麻,可对于帮助李纯阳避过此劫,都是有心无力。 踏! 情急之下,蒋云昭兀自挡在众年轻侠士身前,猛抬双掌,将鲜血剑锋夹在中间,可南宫胤的全力一击,攻势太过凶猛,恐怖的血色煞气顿时荡破蒋真人的道袍,残血夕虹稍稍一滞,便是刺进了他的胸膛! “快走!” 蒋云昭大吼一声,唇角溢出鲜血,皱纹斑斑的面容上,愈显苍白,李纯阳等人便趁此间隙,赶忙朝着一旁闪去,苏擒龙也在这时赶到,护住了他们。 眼见白衣剑侠脱身,南宫胤勃然大怒,似是被鲜血洗涤的眼瞳中划过杀意,当即拔回长剑,蒋云昭的伤口处喷出一道血箭,剧烈的痛感令他头眼昏花,踉跄着向后退了数步。 “去死!” 南宫胤暴喝一声,手起剑落,欲要将蒋真人斩杀于此,紧要关头,一阵清风掠来,只见韩秋赋施展儒门绝学君子风,及时赶到,单手抓住蒋云昭的手臂,将他带到了安全位置。 “蒋真人,抱歉,我来迟了。” 韩秋赋目见蒋云昭胸前的伤口,脸上余有几分愧色,开口致歉,庄梦蝶也忧心忡忡地赶了过来,搀扶住蒋云昭。 “咳咳,老夫并无大碍。” “蒋真人为了就我,才会受到剑伤,此番恩情,容纯阳日后报答!”李纯阳阔步上前,倒持双剑,向蒋云昭拱手谢恩。 闻言,蒋云昭平复了一下情绪,摆了摆手,道:“李少侠不必客气,我亲眼所见,你为解众人之安危,敢与那烛九幽斗招,实有大侠风范,老夫诚心佩服,以我这风烛残年之躯,换你的生路,也算是利不亏义之举。” 随即,李纯阳又朝着南宫胤的位置看去,只见他旁边的金砖地表上,斜插着一柄镌刻着鬼面花纹的长刀。 “是他!” 李纯阳微微一惊,环顾四周,恰见萧偃月抬手纳气,将修罗刀收了回去,后者意识到有人在看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与李纯阳对望一眼,默不作声。 众人谈话间,茫茫夜色重新笼罩太墟魔殿,各处的混乱战斗陆续结束,放眼望去,满地金砖血染,无数珠宝化作尘齑,横七竖八的尸体,断折的兵器,随处可见。 大殿正西,自从蒋真人离开,释剑菩萨始终无法靠近上官莞,在上官海棠等三位高手的联合围攻下,已是独木难支,好在儒门画圣吴连山、昆仑派灵火殿长老余星火前来相助,方才摆脱危险。 与此同时,上官莞的精神力量消耗到了极点,再也无法维持瞳术,猛然瘫倒在地,幻彩双瞳渐渐恢复了黑白分明。 随着所有人都摆脱了控制,数千修士来到了大殿中央,以苏擒龙、白貂裘、独孤凌云等高手为首,连同一心,合力抗衡魔宫势力。 “烛九幽,瞳术已破,你的阴谋到此为止了!”独孤凌云望向半空中的黑袍老人,怒声呵斥道。 “哦?只要魔气阴霾没有消散,你们就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借此时机,杀几个天人境修士,老夫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烛九幽冷冷一笑,面无惧色。 “仅凭一面化墟魔镜,和几个魔寇相助,你再与我们斗下去,唯有玉石俱焚,现在打开魔殿大门···” 蒋真人不愿再有无辜染血,言语间,试图与烛九幽达成约定,让众修士先离开太墟魔殿,可还不等他话说完,烛九幽便轻轻摇头,开口打断了他。 “蒋真人,你回头瞧瞧,这十几位天人境高手,多少有重伤在身?呵呵,那道剑招,也把你伤得不轻吧?再者,本座可不能放你们活着离开,你猜猜外面,现在又来了多少修士?” 众人闻言,均是面色微变,正如烛九幽所说,仙人密藏现世的传闻已经传遍江湖,这会儿,魔殿外面,指不定又聚集了多少想要一窥究竟的人。 “这样吧,你们这些将侠义二字挂在嘴边,愿舍己之身护国安民的大侠,就此自刎,我便放了其他的年轻后辈,如何?” 烛九幽说罢,目光扫过在场的众高手,他只需再吸收几名天人境修士的死气,便有望将修为恢复到宗师境界! “痴心妄想!” “天人境的修士都死了,岂不是更有利于你收拾残局!” “心肠如此歹毒,合该天人共戮!” 烛九幽的言论,立即引起所有人的反感,使得不少修士怒从心生,有了拼死一战的打算。 “烛九幽,你最好识相一点儿,打开殿门,不然,今日发生的事情,若被皇帝陛下知晓,假以时日,兵临天山,你的脑袋将高悬于仙阳城门之上!”白貂裘怒声言道。 “呵呵,看来是没得谈了,白镇殿使请放心,不会有人活着离开的,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了。” 烛九幽唇角噙笑,旋而轻轻探出一只手掌,那看似斑驳残缺的化墟魔镜,立即停止了转动,缓缓落地。 “上!” 隗元豪见状,只当这是一个摧毁魔镜的大好机会,双掌挟裹着磅礴血元,箭步而往,独孤凌云等高手见状,亦是暴掠而出,想要合力打碎魔镜。 然而,化墟魔镜似是感受到了危险,猛然释放出一股黑紫魔气,好似滚滚浪涛,将众人都给逼退,紧接着,整座太墟魔殿发生震动,地底涌现出来的魔气,在魔镜下方形成了一片漩涡!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吸力传遍四面八方,伴着数不清的珠宝砖石,一些离得近的修士顿时被卷入了漩涡之中,生死不明,魔殿内的人群里,再次发生混乱! 这时,燕小七遭到数枚玉石的撞击,稍不留神,便也被那股吸力扯到了漩涡边缘,离他最近的西陵雪,则是赶忙上前甩出绿沉枪,让他紧紧抓住。 “纯阳!” 西陵雪急唤一声,李纯阳也随着闪掠过去,一只手拉住西陵雪的皓腕,一只手倒握竹叶青,嵌入地面,艰难地抵抗着漩涡之中的吸引力。 少顷,赵破虏、祝冬藏、秦淮、谭松鹤陆续赶了过去,彼此紧握手掌,如一条长蛇般在漩涡边缘摇摆。 “不妙!” 苏擒龙见状,与独孤凌云掠上前去,想要将他们几人都拉回来,可南宫胤瞧得这大好时机,自是不打算放过李纯阳,当即提剑杀来,无奈之下,两位高手只得暂且放弃救人,联手应敌!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十二) 太墟魔殿,漩涡之门,上千名修士被卷入其中,生死未卜,燕小七双手紧紧抓着绿沉枪,心惊肉跳。 而在魔镜前方,西陵雪、李纯阳等五人彼此牵手,即使如此,漩涡所产生的巨大吸扯力,仍是令众侠士的脚步慢慢挪移,而上前来帮忙的苏擒龙、独孤凌云,也因南宫胤来袭,只得与他展开厮杀,无暇顾及李纯阳等人。 这时,烛九幽起手结印,从阴霾中引出些许黑紫魔气,使得魔镜漩涡不断扩大,满地金砖崩碎,除了一些天人境高手能以自身真元,抵御漩涡引力,越来越多的修士坠入深渊。 “好,如此一来,老夫可以恢复宗师境修为,而这些泛泛之辈进入小乾坤界,也足以唤醒那位妖皇的神魂,可谓两全其美!” 烛九幽望着下方的混乱场景,兀自拍手称快。 “烛九幽,你欺人太甚!” 白貂裘见到不少龙鳞卫坠入深渊,不由得勃然大怒,双掌合拢,白色真元在周围化作狂风暴雪,荡散一阵魔气阴霾,朝着烛九幽笼罩而去。 “诸位切勿慌张,一定要联起手来,摧毁化墟魔镜!” 夏青禾高呼一声,引来武嵩、徐方璧、余星火等高手,彼此施展绝学,一道道真气虹光打在魔镜之上,却根本无法将其撼动丝毫。 此时,烛九幽信手震出滔滔死气,驱散漫天风雪,面朝夏青禾等人,淡笑道:“昔年吾皇持此魔器,霸行天下武林,逼得南柯子动用了离火鼎,自断道真一脉五十载气运,如今魔镜残缺,但也绝非尔等之辈,能够合力摧毁的!” “化墟魔镜产生的漩涡,是烛九幽用了某种秘法才形成的,眼下,还是要先除了他这个祸患!” 韩秋赋冷静言语,一旁的蒋真人、顾秋韵,纷纷点首,随即,儒释道三位高手,不约而同地飞上半空,连同白貂裘,四面夹攻烛九幽,夜王也来到白貂裘身后,手中握紧墨藏锋,等待一个能够成功刺杀魔宫太师的时机。 面对来自朝廷、三教的五位高手,烛九幽收敛了几分笑容,手掌轻挥,魔气阴霾之中,涌现出无数鬼怪残影,护住其周身,任凭韩秋赋等人如何发招,他都能有条不紊地一一接下,在空中来去自如。 “儒门四绝·春秋卷!” 这时,韩秋赋凭借精妙身法,闪到烛九幽身后,双手合十,雄浑的浩然气透体而出,在身后形成一卷庞大的天书,缓缓翻页,现出无数古老文字,密密麻麻。 “哦?春秋卷?本座早闻其名,却还从未亲身领会!” 烛九幽凌空而立,没有闪避的打算,似是也有意见识一下此儒门绝学的威力。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甫落,韩秋赋双手起招,衣衫猎猎,身后的庞大天书之中,无数文字化虹而出,杀散鬼怪残影,在烛九幽周围结阵,凝现出一副春秋山河幻境。 烛九幽置身其中,恍如自己与世隔绝,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自身死气遭到镇压,幻境外,滔滔不绝的黑紫魔气,也无法再任由自己轻易掌控。 “好一副锦绣山河,不过,这种时候,本座可没有观赏的闲情雅致!” 烛九幽微微一笑,言谈之际,已是催动死气布满整座幻境,欲要出招强行破掉结界。 “欣赏与否,可由不得你!” 幻境之中,顾秋韵手持般若剑,杀向烛九幽,虽然她的剑招都被后者躲过,但轰出的一道道圣洁佛光,不断净化着死气,蒋云昭则是驾着云雾,双掌翻覆,恰当其时地打出太极印,逼得烛九幽渐渐落入下风。 这时,上官海棠提着梨花枪冲上半空,经过画圣身旁,留下了一句话:“太师有危险!” 嗖! 正当上官海棠欲要杀入幻境之时,夜王立即掷出墨藏锋,短剑挟裹着墨色真元,将第一花主强行逼退。 “秋赋,为师来助你诛杀此魔!” 只见吴连枝纵身一跃,手捧连山图,在幻境中凝化出山岳,朝着烛九幽镇压而去,魔宫太师见状,唇角划过一抹笑容,当即避开山岳轰撞,提掌杀向吴连枝! “恩师,危险!” 韩秋赋深知吴连山的战斗本领一般,只是凭着法器连山图,绝不可能接下烛九幽的杀招,危机之际,他只好闪到前方,与烛九幽对了一掌,然而,烛九幽根本没有用出全力,似乎···故意与韩秋赋僵持不下! “群山竦峙,天地入画!” 伴着一声沉喝,吴连山抬手将连山图抛至对峙的二人上方,画卷展开,仿佛要将天地间的一切物事收入其中。 “秋赋,快躲开!” 吴连山发话之际,与烛九幽对望一眼,后者体内顿时涌出大量死气,一掌便将韩秋赋打进了连山图! “韩山长!” 顾秋韵见状,面露焦急之色,却是无可奈何,而烛九幽趁机又提掌而上,一招将画圣打成重伤,白发老人口中喷血如箭,若断线风筝般落向地面,好在蒋真人及时赶到,接住了他。 而在韩秋赋被收入连山图的时候,山河幻境,当即烟消云散,顾秋韵自知大势已去,便抓住连山图,落回了吴连枝身旁。 “咳咳,秋赋,老夫这便救你出来,都是老夫的错,都是老夫的错···” 吴连枝满脸惊慌,眼中含泪,他想引用浩然气重新打开连山图,却是毫无气力。 “画圣不必惊慌,连山图,只能将敌人困于其内,秋赋在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等你恢复一些气力,再将他放出来也不迟。” 一旁,蒋云昭好言安慰,顾秋韵则是默不作声,暗暗思量,在她看来,吴连枝刚才完全可以避开烛九幽的掌势,或许,是因为误将韩秋赋吸入连山图,而一时慌了神。 此时,漩涡边缘,李纯阳等人还在奋力挣扎,谭松鹤的身旁,又多出了秦淮和庄梦蝶的身影,不远处,萧偃月望着这一幕,心中泛起几许波澜。 “一个是她的师兄,一个是他的师弟···” 萧偃月喃喃自语,抬首望向半空,眼见夜王、白貂裘正与烛九幽苦战,他便下定心思,奔向了那几位年轻侠客。 唰! 刹那间,一道刀气卷杀至身前,令萧偃月止住了步伐,他不禁眉头微皱,望向那起招之人。 “刚才,就是你用刀打偏了风魔的刀气吧?倒也算是有点儿本事。” 只见一名身着绮衣,眉心描着花纹的男子,目中有战意,单手操刀,边言边走向萧偃月。 来者,正是锦花堂第五花主,风信子!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十三) “有什么本事,尽管使用来,一刀取了你的首级,倒也无趣。”萧偃月手持修罗刀,神情漠然地言道。 “大言不惭!” 言语间受到对方的侮辱,风信子顿起杀心,提刀杀来,使得正是《风之极》刀法,萧偃月同样是举刀相迎,一时间乱影纷纷,两人的刀招都是快到了极致,不分伯仲。 于此时,玉临风脚下金砖崩碎,陷入黑暗深渊,他飘然起身,凌空而立,目见众修士遭此祸难,思索片刻后,双掌相交,一股冰蓝色的精纯真元透体而出,向下落去。 徐方璧、余星火望见这一幕,二人均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当即放弃摧毁魔镜的打算,齐齐落在玉临风身旁,释放真元,助玉临风成招。 “二位,多谢!” 玉临风言罢,单手微握,脚下顿时凝出一片冰晶之地,随着他不断催动真元注入其中,满地冰晶迅速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少顷便铺盖住半座太墟魔殿,尚未陷入深渊的修士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疯狂地朝着寒冰之地奔去,以求生还。 秦淮立在结冰地面,死死抓住谭松鹤的肥大手掌,只觉得整条手臂都要被扯断,而庄梦蝶则是驾雾于半空中,使用灵气缠裹住秦淮的身体,形成一条绳索,紧紧拉住在漩涡边缘挣扎的众侠士。 “蒋师叔,我快坚持不住了!” 庄梦蝶拉着绳索,急切地呼唤蒋云昭,后者此时还在安抚吴连枝的情绪,忽闻此语,这才回过神来,纵身掠向庄梦蝶,枯瘦手掌抓住灵气绳索,缓缓发力,将众人拉了回来,紧抓着绿沉枪的燕小七,脸色煞白,大口喘息,暗自庆幸着即将逃过此劫。 “小爷大难不死,必有···” 就在燕小七的双脚刚踩到冰地边缘,话语还未说完,便是有两股强烈刀气席卷而来,又将众人逼了回去,李纯阳等人惊魂未定,却见萧偃月和风信子,各自负伤,一同被漩涡吞噬。 “我靠!” 燕小七此刻又在冰地边缘摇摆不定,李纯阳和西陵雪赶忙扑了上去,一人抓住他的一只手,赵破虏、秦淮等人也照葫芦画瓢,彼此连手,蒋云昭胸前伤势复发,鲜血直流,脸色愈发苍白,但仍是咬紧牙关,握紧绳索,想要将他们都救回来。 半空中,烛九幽一掌逼退白貂裘和夜王,眼见蒋云昭为救众人,无瑕顾及他事,冷冷一笑,打出一道掌劲,印在蒋云昭的后背上! “噗!” 蒋真人猛然喷出一道血箭,掌中灵气绳索震断,压力再次给到众侠士,燕小七亲睹了这一幕情景,不禁鼻角发酸,红了眼眶。 “纯阳、雪儿姑娘,多谢你们出手相救,这份侯厚恩,我燕小七···下辈子还给你们!” 说罢,燕小七毅然松开了双手,任由自己卷入了漩涡之中。 “小七!” 李纯阳撕心裂肺地喊着好友的名字,却是无力回天,满面凄怆之色,他现在万分后悔,将这个出身寒微,同样苦修剑道的年轻人,带出了昆仑。 嚓!嚓!嚓! 危急时刻,玉临风翩然而来,掌心发力,数数支巨大冰锥拔地而起,在最后面的秦淮、谭松鹤,赶紧伸手抓住冰锥,竭力将前面的人向后拉回来。 “纯阳!” “秦淮!” 与此同时,苏擒龙也与独孤凌云杀退了南宫胤,前来拯救众侠士,殊不料,剑魔冷声狞笑,残血夕虹嵌入冰地,发出雄浑剑气,冰地之上顿时绽现无数裂纹,首当其冲的,便是秦淮、祝冬藏和西陵雪,三人一同坠入了深渊! 独孤凌云竭力奔向他们,却还是迟了一步,只抓住了秦淮的手腕,将他拽回了冰地。 而苏擒龙则是舍了游龙剑,手掌刚刚抓住谭松鹤的手臂,便感到一阵剑气袭身而来,他没有任何闪避的打算,但那道血色剑气实在强悍,将他整个人轰了出去。 “南宫胤,你找死!” 苏擒龙痛吼一声,满头白发飞舞,带着斜疤的面孔,显露狰狞本色,好似修罗降世! “东海之滨,你护不住自己的妻女,今日,亦是如此!” 南宫胤握剑走来之际,谭松鹤已是累得满头大汗,掌心热气融化了冰锥,当即脱手,与李纯阳、赵破虏二人,彼此失手,朝着漩涡奔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龙鳞卫当中,一名年轻的天策总司,纵身而出,一手抓住冰锥,一手抓住了谭松鹤的肩膀。 来者,正是张承影。 “师兄!” 张承影咬紧牙关,奋力地想要把谭松鹤拉回来,李纯阳在被漩涡吞噬的前一刻,也望见了这一幕。 轰! 只见白貂裘袍袖轻抖,震出一股强横真元,将两人直接扫回了冰地,解了危难。 “多谢白镇殿使出手相救!”张承影狼狈地趴在地上,见到谭松鹤安然无恙,朝着白貂裘道谢,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你可是蔺镇殿使手下的得力干将,好好留着自己的命,以后要多为朝廷出力才是。”白貂裘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 “纯阳、破虏!” 苏擒龙望着两名鬼谷弟子被卷入漩涡,自责不已,当即重拾游龙剑,目光森然地盯着南宫胤,而烛九幽见在场的江湖高手,大部分都已经受伤,自觉时机成熟,便俯首望向了锦花堂的第三花主。 “柳穿鱼,风信子已经进入了小乾坤界,你也一同前去吧,做个照应,最好是找到那个叫李纯阳的剑客,夺走他的九虹石,妖皇的神魂认得你们,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 烛九幽传音而至,柳穿鱼微微点首,旋即收了剑,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魔镜漩涡。 独孤凌云望见这一幕,似是想到些了什么,当即闪到苏擒龙身旁,安慰道:“苏大侠,锦花堂的人刚才跳进了漩涡之中,想必深渊之下,有一方新的世界,纯阳他们应该还活着。” 听到这里,苏擒龙脸上怒色有所消减,他的目光也从南宫胤身上,挪移到了魔镜漩涡,只一瞬间,便下定心思,举步迈向深渊。 “起!” 然而,烛九幽手掌一抬,化墟魔镜飞上半空,魔气漩涡迅速消散,黑暗深渊发生闭合,千余名修士也都安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诸位,本座已经解除了黑暗秘术,你们不用再担心会坠入深渊了。” 烛九幽居高临下,说话之际,目光扫过一道道惊慌失措、狼狈不堪的身影,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十四) “呵呵,苏大侠何必这般急切,本座只不过是将他们引到了另一方天地,运气好的话,你鬼谷派那两个弟子,可以毫发无伤地回到这里,运气不好···黄泉路上,两人作伴,倒也不孤独。” 烛九幽双脚踩着化墟魔镜,开口淡笑道。 听到这里,苏擒龙面无表情,不予回话,只是心中默默祈祷着,李纯阳和赵破虏不会有任何生命之危。 “另一方世界?可是天熙皇朝的国师,姜太公以仙人之力创造的小乾坤界?”顾秋韵秀眉微蹙,问道。 “慧缘大师果然见多识广,事到如今,本座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好让诸位都死个明白,数百年前,天人仙人封印天井,妖魔一族自深渊而出,横行世间,天熙皇朝最后一任帝王,武庚寅,依借九道真龙气运,与妖皇蚩九黎两败俱伤,彼时,姜太公奉旨,率四十万兵士,清剿天下妖魔之祸,最终将妖魔族尽数赶到了此地,再后来,姜太公献祭了方圆百里的生灵,创造了‘小乾坤界’。” “长生秘术,可也在那小乾坤界?莫非你已经去过了,而且得到了长生术!”白貂裘神情凝重地问道。 “本座修炼死气,长生秘术于我无用,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我的确去过小乾坤界,春夏秋冬,四季景色同现一时,凭空望去,可谓山河秀丽,本座也见到了那位妖皇的神魂,因为他的存在,整个小乾坤界俱受魔气影响,从中复苏了十万妖魔的灵魂,诸位不妨猜猜,能有几个江湖修士,活着离开那里?” 烛九幽说罢,嘴角噙着笑意,在场的一些修士们暗自庆幸,没有被卷入魔镜漩涡,依照古时传闻,妖皇蚩九黎的实力,不逊于羽化登仙的修士,他的神魂力量,肯定也远超宗师境修士,何况小乾坤界还存在着十万妖魔灵魂,一旦涉足其中,必死无疑! “既然小乾坤界存在妖皇神魂,那烛九幽为何还要将我等困于太墟魔殿?”独孤凌云百思不解,不禁问向苏擒龙。 “我想,他的目的不止一个,一是要杀掉我们,他修炼死气重回宗师境;二者,便是要引一众修士进入小乾坤界,帮助妖皇神魂逃脱那里。” 苏擒龙白眉紧皱,心中愈发不安,现如今他在太墟魔殿受到魔气压制,恐怕性命不存,鬼谷派剑法最好的李纯阳和赵破虏,若是也有个意外,鬼谷派,可真要就此没落了··· “好了,本座话已说完,是时候收拾残局了。” 烛九幽单手起掌,化墟魔镜中迸发出一道道魔光,对殿内众修士展开屠杀,风无忌、南宫胤、上官海棠齐齐上阵,借着魔气助势,势如破竹,将不少修士杀得一败涂地,也逼得苏擒龙、独孤凌云等高手尽落下风。 小乾坤界。 皑皑雪地,冷风呼啸,年轻的白衣剑侠倒在一处雪岩上面,冷冷寒息穿过衣袖,令他猛然惊醒。 “还没死?” 李纯阳睁开双眸,只觉得天上白日光芒有些刺眼,他坐起身来,不顾浑身酸痛,四处环顾,急切寻找着什么,可茫茫雪地之中,独他一人在此。 “雪儿,西陵雪!” 白衣剑侠大喊一声,天地间却没有任何回应,他的眼神中不禁划过一抹失望之色,遂而跃下雪岩,催动真气,探知周围一切事物。 少顷,雪地中飞出一柄闪耀着翠青光泽的三尺青锋,李纯阳当即伸手握住,剑在手,让他稍稍心安了一些。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长白山?昆仑?不对,这方圆数里,一座山都见不到,莫非我已经离开了秦境?” 李纯阳眯着眼睛,暗暗思索,就在这时,他的前方忽然出现了几道模糊的黑色身影,漂浮半空,正朝着自己这里急奔而来,李纯阳没有多想,只当是其他被漩涡吞噬的修士,自顾也施展出踏虚无痕,迎了上去。 前行数百步之后,寒风吹散雪花,李纯阳这才清晰的见到,那些黑色人影,都是长着狰狞丑恶的面容,它们没有双腿,腰部以下积蕴着大量魔气。 “妖魔灵魂!” 李纯阳蓦然一惊,旋即握紧竹叶青,待那三道妖魔灵魂近身时,体内真元倾泻而出,一剑便将它们杀了个烟消云散。 然而,还不等李纯阳喘息片刻,四面八方陆续有数十只妖魔灵魂暴掠而来,他只好放下一切心思,专心应敌。 “枫染艳塘红!” 刹那间,一道剑气轰杀而至,将李纯阳身后的妖魔尽数消灭,剑气的爆碎的瞬间,点点真元,好似无数红色枫叶飘落,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多谢!” 李纯阳没有回头去看那出招解围之人,匆匆道谢后,双脚踏地,周围浮现出数千翠色竹叶,俱显凌厉之势。 “三千剑华潇竹影!” 唰! 手起剑落,竹叶飞散,几十只妖魔灵魂被刺的千疮百孔,随着李纯阳剑锋点地,竹叶消散,那些妖魔的魂躯接连爆碎,大量魔气回归地下。 “剑法不错。” 一声爽朗的女音从身后传来,李纯阳回首望去,只见那位姑娘单手持剑,着一身红白相间的长衣,一条红绸带束着乌黑秀发,面色白润,容颜姣好。 “是你!” “是你!” 李纯阳与红衣女子四目相会,彼此惊讶,早在寻找蝶恋花的时候,他们两个在小山村有过一面之缘,到了太墟魔殿前,经秦淮介绍,李纯阳才知道她就是蜀山派的叶红缨,南境年轻一辈剑修中的翘楚。 “若没记错的话,你是叶青锋前辈的徒弟,叫纯···纯什么来着?” 叶红缨伸手揉了揉脑袋,一时间想不起他的名字。 “在下鬼谷派弟子,李纯阳,这把竹叶青,是在下在西域时,叶青锋前辈临终前所赠,我并非是他的弟子。”李纯阳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会儿在太墟魔殿的时候,苏擒龙大侠几次都要拼死救你。” 叶红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问道:“李少侠,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纯阳摇了摇头,以作回答,随后抬首望向远方的一道冲天光柱,道:“那道光柱或许会给我们答案,叶姑娘,我们一同过去瞧瞧吧。” “好,不过,我称你一声少侠,你却称呼我为姑娘,不太合适吧?”叶红缨狡黠一笑,道。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李纯阳不禁问道。 “我出身蜀山仙门,师从张洪崖,也常常在南境行侠仗义,叫我一声女侠不过分吧?” 闻言,李纯阳忍俊不禁地一笑,点首道:“好,叶女侠。”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十五) 小乾坤界,冬之境。 李纯阳与叶红缨在冰天雪地里跋涉,朝着几十里外的那道冲天光柱行去,少顷,天空中下起了一阵小雪,细细碎碎,飘落在二人身上。 嗖! 远方的雪地中,伴着一阵被风雪呼啸遮掩住的惨叫声,出现了一道真元流光,朝着冲天光柱的方向掠去,这一幕,两位侠士并未察觉。 乱雪飞扬间,叶红缨伸手拂去衣上尘雪,遂而运转真元,护住了身体,回首望去,白衣剑侠却是不为所动,因为身怀淬阳金珠真元的缘故,片片雪花落在他的衣服上,便迅速融化了。 叶红缨见李纯阳一路上都是眉头紧锁,沉默寡言,使得这场漫长的行程显得太过无聊,便不禁问道:“李少侠,你好像心事很重的样子。” “嗯,我和几位朋友都被卷入了漩涡,他们现在生死未卜,但愿他们都平安无事,也正在赶往那道光柱出现的地方。” 李纯阳点首回答,望了一眼风雪遮掩的茫茫前路,又满心期待地说道:“希望在半路上,就能与他们相遇。” “几位朋友?有没有南境的?说不定本女侠认识呢。”叶红缨笑盈盈地问道。 “西陵雪、燕小七、祝冬藏、赵破虏。” 李纯阳道出四人姓名,叶红缨不禁撇了撇嘴,这些人当中,她一个都没有听说过。 “他们对你而言,都很重要咯?” “小七救过我的命,赵师兄是我的同门师兄,在云梦山的时候,凡事都很照顾我,祝大哥帮过我很多次,雪儿···” 一想起那位容貌清秀,眉间有着几许英气的青衣姑娘,白衣剑侠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温和笑意,琅然道:“她是我喜欢的姑娘,我也答应过陪她共度余生。” 闻言,叶红缨感到有些讶异,若有所思,但也并未再多说些什么,而是藏着心中疑问,与他继续赶路。 不知过了多久,两位侠士联手,一路斩杀近百只妖魔灵魂,已是快要走出了这片茫茫雪地,此时,天上的白日光辉,依旧明媚耀眼,仿佛这里不存在黑夜。 踏!踏! 少顷,二人来到雪地边缘,放眼望去,前方大地绿草如茵,姹紫嫣红,呈现出一幅春意盎然、万物生长欣欣向荣的景色,与两位年轻侠士所处的冰天雪地,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同在一个太阳之下,春冬景色相交,莫不是什么幻术?” 叶红缨百思不得其解,遂而上前一步,踩在草地上,顿时感觉到身体穿过了一片结界,回首望去,便见到了直通天地的那道无形障壁表层,荡开阵阵涟漪。 “结界?” 李纯阳神情略显凝重,见叶红缨平安无事,他便也提剑穿过了那一层无形障壁,春风洗面,令他顿感神清气爽。 “真是邪门儿,长这么大,还从没有遇到过这种奇怪的事情,听闻道门的道玄一脉善用法阵,但要创造出这么大的一个‘世界’,那些掌教真人恐怕都做不到。”叶红缨秀眉微蹙,言道。 “烛九幽开启魔镜漩涡,或许就是为了将我们传到这个妖魔肆虐的地方,只是还猜不到他这么做的目的,可能和他在魔殿中提到的妖皇有关。” “你可不要乱讲,妖皇蚩九黎,那可是比肩登仙修士的大魔头,它要是在这里,咱们的处境可就危险了,本女侠还没有参加玄黄盛武,岂能在这鬼地方香消玉殒?”叶红缨不禁轻叹一声。 “香消玉殒,呵,叶女侠倒真是会用词儿。” 李纯阳淡淡一笑,却在这时,几个不同的地方,陆续出现真元流光,划破天空,朝着光柱飞掠而去。 “那是什么?” 叶红缨疑惑发问,对此,李纯阳也只是无奈摇头。 “越来越邪门儿了,要不···过去瞧瞧?” 叶红缨指着从不远处出现的那道流光,看向李纯阳,等待他的答复。 “嗯。” 白衣剑侠点首应下后,二人便各自施展轻功,朝着流光出现的地方急奔而去。 行过数里,双侠便是见到了一群妖魔灵魂,约莫四、五十只,而那群妖魔下方,是一具鲜血淋漓的修士尸体,观其破碎的武服,应是一名金刀派刀修。 “那道流光就是从这里出现的?” 李纯阳发问之际,数十只妖魔灵魂齐齐动身,狰狞咆哮,朝着二人冲杀过来,情急之下,二人只得各自操剑迎敌。 “剑摇枫香落红叶!” 只见叶红缨率先出招,玉手轻举名剑“枫染艳塘”,丹田内流转出一股极为强悍的红色真气,缠绕在剑尖之上,迅速凝结成一片不过巴掌大小的枫叶,落在身前。 “去!” 长剑微动,声令即下,红色枫叶挟裹着凌厉剑气化虹而去,在一群妖魔灵魂之间穿梭,眨眼片刻,便是杀散了十数只,而后,叶红缨控制着红色枫叶,浮于半空,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侧首看向李纯阳。 “到你了。”叶红缨笑道。 “好。” 李纯阳知道她这是想见识自己的真本事,便也不再犹豫,当即双脚踏地,摆开架势,将手中三尺青锋甩在身后,体内真元席卷而出,不断积势攒力。 “清风扫六合!” 就在众妖魔距离不足五步之遥,叶红缨正打算起剑时,李纯阳暴喝一声,竹叶青朝着横斩出一抹青色剑光,迎风涨势,目之所见,前方妖魔尽数毁灭,化作滚滚魔气,散于天地之间! “厉害,假以时日登临宗师境界,你这一剑,就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叶红缨惊叹于这一招的威力,旋即面色傲然地说道:“不过本女侠也不差,至少现在修为比你高一截,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真想和你斗上几招。” “呵呵,叶女侠言重了,你我都好好留着性命,到下一届玄黄盛武的时候,再较量也不迟。” 李纯阳琅然一笑,眸子里闪过些许炽热之色,旋即与叶红缨步步走近那名刀修的尸体。 临近看去,刀修的面孔已经模糊,整个躯体倒还算完整,甚至能感受到余温,只是他体内的真元,已经流失殆尽,叶红缨不由得揣测道:“那道真元流光,应该就是从这具尸体中发出的,或者说,是那道光柱,掠夺了他的真元。” 听到这里,李纯阳的面目神情变的凝重起来,心中隐隐不安,如果每一道流光的出现,都意味着有一名修士身亡的话,那他有些不敢去想西陵雪、燕小七等人的处境了。 第三百四十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十六) 暖阳普照,满地春色,叶红缨见到李纯阳神情有异,不禁问道:“李少侠,你怎么了?” “没什么,继续赶路吧。” 李纯阳收了剑,自顾朝着光柱的方向行去,叶红缨则是暗觉有些疲惫,跺了跺脚,随即跟了上去。 中途,满地花草招摇,依稀也能见到有少许虫蝶鸟兽,红衣女侠停下脚步,舒缓一身倦意的同时,无聊地伸手去抓那花间的彩蝶,然而,彩蝶只是扇动着翅膀,仿佛没有任何警觉意识,叶红缨小心翼翼地将其抓住后,彩蝶顿时爆散,化作真气,散于天地间。 这一幕,被李纯阳看在眼中,他便也抬起手掌,对着草地打出一道掌劲,刹那间,一片姹紫嫣红就此消失,裸露出贫瘠的暗黄土地。 两位年轻侠士更加确信,他们现在所身处的一方天地,是个被创造出来的世界! 嗡! 霎时,一处无法确认方向的山间野地里,传来阵阵真气波动,引起了二人的警觉。 “可能是有修士被妖魔灵魂给缠上了。” 李纯阳道了一声,便与叶红缨疾步而动,两人沿着真气传来的方向,奔到山坡上,放眼望去,野地里正有百余只妖魔灵魂聚集,两个用刀的黑衣人,身陷包围,正在节节抵抗。 “啊!” 随着一声惨叫,一名黑衣人被妖魔的爪子洞穿了心脏,就此倒地,在他失去生机的同时,他体内的真元仿佛受到了牵引,尽数涌出,化作真元流光,掠往真元光柱。 “真让本女侠给猜中了,真气流光就是从···” 叶红缨惊讶的话语还未说完,李纯阳已是提剑掠出,奔下山坡,一路砍杀妖魔灵魂,前去拯救那名黑衣刀修。 此时,黑衣刀修衣衫褴褛,他的右肩、后背,都有着被攻击的迹象,鲜血直流,另一名刀修的死亡,令他不禁抽身倒退,可那些妖魔灵魂,根本不受体力、伤势等负面影响,攻势极为凶残,不一会儿,便将刀修逼至绝路! “今日一死,也算是解脱了!” 黑衣刀修咬紧牙关,亮出修罗刀,欲作困兽之斗,只闻“嗖”的一声,竹叶青锋破空而至,射杀了十数只妖魔,为刀修换得喘息之机。 “李纯阳!” 刀修回首望去,见到那道白衣俊影,微微讶异。 踏! 只见李纯阳落在萧偃月身旁,从剑匣中取了地狱刀,头也不回地说道:“在太墟魔殿的时候,你受伤不轻吧?” “倒也有些余力,收拾这群怪物。” 萧偃月声音漠然,瞥了一眼李纯阳手里的刀,不禁问道:“你还会使刀?” “《破城刀法》,师姐教我的。” 说罢,李纯阳飞身而起,率先挡住最前方的妖魔,地狱刀锋刃森寒,泄出狂暴煞气,连着使出“巫山翻雨”、“鱼跃龙门”两记刀招,独身游走在群魔之间,斩杀二十余只妖魔。 “的确是《破城刀法》,不过,尚且差些火候。” 萧偃月拎刀动身,赶在李纯阳躲避妖魔攻击的时候,一个箭步冲到前方,修罗刀乍起嗡鸣之声,刀光凝汇如凄寒月色,挟裹着藏不住的滔滔杀意,朝着漫天妖魔席卷而去! “月色映刀寒,杀气破城关!” 刀光一瞬,刀气千丛,只见空中妖魔被刀气尽数绞杀,支离破碎,叶红缨也在此时赶了过来,枫染艳塘斩出数道赤彩,击溃了剩余的妖魔灵魂。 少顷,百只妖魔全军覆没,天地间重归于寂静,萧偃月已是疲倦不堪,再加上几处伤势发作,踉跄着倒退几步,直接坐在了地上,微微喘息,平缓痛觉。 “此地妖魔甚多,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歇息吧。”叶红缨环顾四周,警惕地说道。 “嗯。” 李纯阳点点头,旋即从那名刀修的尸体衣服上,扯了几条黑布,拽着萧偃月的胳膊,后者下意识的缩了下手,面容冷漠,他似乎除了自己,对一切事物都存有戒心。 “苏师叔与夜王有着深仇大恨,但这些都与你无关。” 李纯阳言语平静,遂而将萧偃月的手掌搭在自己肩头,搀扶着他来到一处天然的矮小岩穴,叶红缨则是弯腰守在洞门,负责警戒。 只见李纯阳替萧偃月解开上衣,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把药粉倒在手里,涂抹在他的几处伤口上面。 “这是凉州独有的竹花散,比金疮药的止血效果更好,就剩这么点儿了,你也别嫌少。” 李纯阳说话间,用黑布绑扎伤口,萧偃月紧锁的眉头有所舒缓,唇角泛白,开口道:“太墟魔殿,我救你一命,现在你又救我一命,扯平了。” “对我来说,救人性命于危难之事,从来不是交易,你救我,我感恩于心,我救你,你怎么想,不重要。” “李少侠,说得好!” 叶红缨闻言,不禁笑着赞誉了一句,萧偃月却在此刻沉默,他也不知为何,对这种关乎“大义凛然”的话语很反感,但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李纯阳。 “凉州一别,你有去找过我师姐么?”李纯阳问道。 “去了,但我只见到了你师父,他听说我是摘星楼的人,便把我赶出了云梦山,不过也巧,后来我回到东海之滨,路经多情锦书楼的时候,见到了她,她当时也在寻找我。”萧偃月说道。 “哦?师姐现在可还安好?你和她交谈,有没有记起自己的身份?”李纯阳复问道。 “她现在客居锦书楼,和暮成雪前辈学习新剑法,那日相遇,我伸出手掌给她看,她瞧见那道疤痕后,情绪很激动,她说我是他的皇兄,本名叫做‘梁玉瑛’,是梁国皇室,还说我是因为救她,才有了那道疤痕。” 萧偃月看着自己手心的疤痕,眼神有些黯然。 “师姐本名梁玉婵,也是梁国皇室之后,你们可有相认?”李纯阳紧紧盯着萧偃月,心中却已有了答案,以师姐的性格,如果相认了,她是绝不会让萧偃月继续留在摘星楼做杀手,过那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 “她说了很多事情,但我全都记不起来,真真假假,我···不在乎!” 萧偃月恢复脸上的冷漠之色,握紧了拳头,李纯阳不禁剑眉微皱,他听得出来,对方有难言之隐,亦心存质疑,故此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十七) 小乾坤界,天然岩洞内,李纯阳与萧偃月短谈数语,以后者沉默而结束,萧偃月披上衣服,不再去想肖玉婵和自己聊过的那些事情,回首问道:“我记得我进入深渊的时候,你们几个年轻人都还在漩涡边缘挣扎,他们也和你一样,来到这个世界了么?” “嗯,我正想问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身着青衣、持一杆绿沉枪的姑娘?或者···一个黑衣剑修、一个粗缯布衣、浓眉大眼的剑修、还有一个侠客打扮,脖颈挂着佛珠的刀客,他用的刀,没有开锋。” “倒是见到了一个黑衣剑修,与你年龄相仿,他用的剑器,是剑锷雕着蛇首状图案,剑身像是吐露的蛇信一样。” “对,那个人就是小七!” 李纯阳眼里划过一抹惊喜之色,再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刚才我和另一个杀手,躲避那些妖魔的时候,他朝着有几座大山的地方逃去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受了伤,身后也跟着几十只妖魔,此时,怕是凶多吉少。”萧偃月回答道。 闻言,李纯阳立即起身,神情有些紧张,背着剑匣就走出了洞口,叶红缨则是伸出纤纤玉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给拉了回去。 “李少侠,你不要着急呀,暂且歇息片刻,打足精神,我们一起去找他。”叶红缨蹙着秀眉,道。 李纯阳站在洞口,望着远方各地陆续飞掠而出的流光,不禁握紧了拳头,忧心忡忡地说道:“没时间了,是我将小七带出昆仑的,他要是有个闪失,我没办法和他的家人交代,而且,雪儿、祝大哥、赵师兄现在也生死未卜···” “李少侠!” 此时,萧偃月也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神情冷漠地说道:“你在乎的人,有些多了。” 李纯阳没有答话,而是毅然走出了岩洞,环顾一番周围情况后,面朝洞里的杀手,道:“烦请你告诉我,小七离开的方向。” 闻言,萧偃月默默提着刀走了出来,伸手指着自己脱险的地方,启唇道:“从那个地方开始,往前走四、五里路,就能看到几座矗立的矮山,你的朋友逃到哪里去了。” “多谢。” 李纯阳点点头,旋即看向叶红缨。 “叶女侠、萧偃月,前路凶险,你们俩做个照应,去光柱那里吧,说不定能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说罢,李纯阳便施展出踏雪无痕,奔往数里外的一片山地。 “以他这种性格,要是他的朋友已经遇害,恐怕整个人都会崩溃,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这是武道修炼的大忌。”萧偃月望着渐行渐远的白衣剑侠,不禁喟叹。 “你想的太肤浅咯,也不怪你,谁叫你是个杀手。”叶红缨说道。 “叶姑娘此话何意?”萧偃月不解地问道。 “你先把称呼给我改了,记得叫我叶女侠!” 叶红缨撇了撇嘴,认真地回答道:“他那几位朋友,都是生死之交,如果是李少侠第一个被卷入漩涡,小七、雪儿姑娘他们,肯定也在担忧着他的安危,等哪天你不再是冷血杀手,换个身份,就知道这种情谊是多么的难能可贵了。” 萧偃月若有所思,叶红缨这几句话,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之意,心中不禁开始质疑起了自己过往生活的意义,正当他还想细问些什么,叶红缨伸手抓了一下他的衣衫。 “走吧,一起过去瞧瞧。” 小乾坤界,夏之境。 小溪流水潺潺,密林中草木葳蕤,蝉鸣声显得有些聒噪,晴空无云,焦灼的烈日光辉,正烘烤着这一方天地。 哗哗! 青衣姑娘立在杨柳岸边,清澈的溪水映照着一张如诗如画的绝美面容,只见她弯下娇躯,掬水洗去脸上的尘土与汗珠,丹田内紊乱的真气,以及身旁绿沉枪的残缺枪头,印证着她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少顷,随着脚步声传来,西陵雪急忙握住长枪,回首一望,见到是熟人,紧绷的心弦,这才有所舒缓。 “祝大哥,可有找到其他人?”西陵雪轻启丹唇,问道。 头戴斗笠,腰间配刀的年轻男子,无奈地回答道:“找到了几具修士尸体,看样子,都是受到了妖魔灵魂的祸害,小七,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但愿他能化险为夷,纯阳他们在魔殿里,也平安无事。” 西陵雪喃喃自语,眉间含忧,不禁想到那名白衣剑侠,魔镜漩涡开启,几乎所有修士都被迫来到了这个地方,太墟魔殿内,虽有天人境高手坐镇,但多半已经负伤,又受到魔气阴霾的压制,李纯阳只有七品修为,怕是很难保得自己性命无虞。 “不过,说来也怪,这似乎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世界,我刚才去的地方,有一片类似结界的障壁,障壁的对面,是春暖花开的景色,与这里截然不同,而且天上的太阳,也从未发生过变化。” 祝冬藏的话语,打破了青衣姑娘的忧思,她不禁顺着前者手指的方向望去,继而又看向几十里外的真元光柱。 “去那里吧,或许会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西陵雪说罢,祝冬藏点首回应,随即,二人动身穿过密林,前往真元光柱出现的地方。 与此同时,春之境内,几座矮山矗立的地方,忽然出现一座浩然气凝化的结界,将数百只妖魔挡在外面,任凭它们如何张牙舞爪,都无法突破。 结界中央,立着一名身着儒服,头戴纶巾的文雅儒生,他望着外面的妖魔灵魂,轻轻摇动手中羽扇,缓缓言道:“这些怪物,得有四百多只,斗不过呀。” 而在儒生身旁,平躺着一名黑衣褴褛,双臂染血的年轻剑客,此时的他,护体真元黯然,一副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的模样,看起来极其狼狈。 “多谢儒门义士出手相救,不然,我燕小七肯定会死在这里了。” 黑衣剑修腰部发力,强撑着疲倦不堪的身躯,坐了起来,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抱拳致谢。 “哎,少侠无需谢礼,你我萍水相逢于此末路,彼此扶持,才有生还的希望,好好修养,我以浩然气铸成结界,吸纳天地真元,这些怪物黔驴技穷,奈何不了我们。” 年轻儒生温和一笑,继而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玉瓶,丢给了燕小七。 “这是凉州十里幽篁独有的疗伤良药,竹花散,外敷于伤口,其效果可立竿见影。” 燕小七接过玉瓶的同时,微微一怔,他猛然想起,在昆仑的时候,李纯阳也曾用过竹花散,也与自己说过,他在十里幽篁,结识了一位儒生和一名道士。 这二人名号,分别是:文渊阁阁主,儒门周郎周瑾瑜、道玄派玉隐真人首徒,道门小天师诸葛琮!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十八) 浩然气铸成的结界内,燕小七望着年轻儒生那气质脱俗、一派文人风骨的背影,缓缓问道:“敢问义士,可是儒门的周瑾瑜?” “哦?燕少侠认得我?” 儒生转过身来,面如冠玉,目光清澈,唇角噙着一抹微笑。 “哈哈,真是好巧,我在昆仑的时候,纯阳向我提起过你。” “你说的人,可是李纯阳少侠?” 周瑾瑜暗感惊讶,见到燕小七点首后,他不禁又问道:“李少侠现在何处?莫不是也来到了这个鬼地方?话说我们赶到仙人密藏的时候,见到了一座魔气缭绕的古老大殿,据说四位高手各持玄金钥,打开了四方殿门,引着万数修士进去了,里面发生了何事?” “额,纯阳可能还在太墟魔殿,那里面根本没有什么长生秘术,完全是由魔宫太师设计的一场阴谋,使得不少武林豪杰都死在了殿内,后来,大家正要齐心协力对抗那些魔寇的时候,烛九幽用化墟魔镜,开启了漩涡,很多人都被传到了这里,生死未卜,当然也包括我。” 燕小七一番解释后,周瑾瑜的眼神变得略显凝重,轻摇羽扇,缓缓道:“早在凉州游历时,吾便听说了一些关于天山魔宫死灰复燃的传闻,那魔宫太师烛九幽以修炼死气闻名于世,他故设此计,恐怕是要杀光所有前来古墟密藏的江湖修士,一来,为武林群侠剿灭魔宫之事报仇;二来,他可以依借大量死气,恢复宗师境修为。” 燕小七惊叹于周瑾瑜的聪慧过人,继续说道:“那烛九幽借着化墟魔镜释放的魔气,压制了魔殿中所有人的修为,就连独孤凌云、苏擒龙等大侠都不例外,周兄不愧是儒门的后起之秀,分析之言,句句不差!” “哎,燕少侠谬赞了,你我年龄相差无几,叫我‘周郎’便可,不过令吾想不通的是,既然烛九幽要杀掉在场所有人,为何还要将你等一众修士,传送到这里来,如此作为,倒是显得多此一举了。” 周瑾瑜道出心中疑惑,望向燕小七,可后者也想不明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尴尬地伸手挠了挠头发。 “对了,周郎,刚才在太墟魔殿并未见到你,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燕小七一边在伤口上涂抹着竹花散,一边问道。 “前阵子吾与一位道门好友,暂居长安抚顶仙楼,听闻仙人密藏现世的消息,便一同赶来苗疆,可惜迟了一步,未能进入魔殿,于是我们就在殿门外等待,殊不料,那魔殿周围忽然出现了许多魔气凝汇的漩涡,猝不及防,我们与千余名修士都被卷进来了。” 周瑾瑜无奈短叹一声,继而抬首望向结界外数百妖魔,喃喃自语:“他若在约定的地方见不到我,估计很快就朝这边儿来了。” 与此同时,山地之外的高空上,一名长发散乱、身披卦袍的年轻道士,正驾着云雾,四处瞧望,似是在寻找着什么,忽然,他见到了前方群山中的浩然气结界,不禁眉头微皱。 “那么多妖魔聚集在那里,周郎有危险!” 年轻道士神情凝重,毫不犹豫驾着云雾掠往那片山地。 少顷,周瑾瑜见到驾雾而来的熟悉身影,当即会心一笑,而那年轻道士于此刻轻挥拂尘,脚下云雾之中,传出轰隆之声,随即降下数道天雷,镇杀了数十只妖魔灵魂,周瑾瑜也急忙从结界表面打开一处豁口,让他安然进入。 踏! 小天师落地后,见到好友安然无恙,便长长的舒了口气,旋即调侃道:“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儒门周郎,竟会被一些妖魔鬼怪逼的这般狼狈,过阵子改投我道门好了,本天师亲自教你术法。” “呵呵,‘儒道双杰’的名声,已经传遍江湖武林,要是吾再精学道法,那这份儿美誉,怕不是要改作‘儒道独雄’了。”周瑾瑜轻摇羽扇,淡笑道。 “切,就会耍个嘴皮子。” 小天师撇了撇嘴,看向燕小七,问道:“这位是?” “纯阳少侠的好友,燕小七燕少侠。” 周瑾瑜回答后,小天师面带笑容地朝着燕小七,抱拳言道:“在下道玄一脉玉隐真人亲传弟子,诸葛琮,燕少侠,幸会!” “你···你们···” 燕小七神情有些激动,急忙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回道:“果然像纯阳说的那样,周瑾瑜、诸葛琮,二人形影不离,哈哈!” 周郎与小天师闻言,均是感到对方的话语中暗含嘲讽之意,不禁抬头看了看围在结界外的一群妖魔,面露尴尬之色。 “好了,燕少侠暂且歇息养伤,我二人合力杀光这些怪物,不然会越聚越多,此地凶险,不宜久留。” 诸葛琮说罢,周瑾瑜也收敛了脸上的懒散,两人心照不宣,只见后者率先出招,故意将结界打开缺口,随后,手中羽扇掀起一阵狂风。 “儒风卷云!” 哗哗哗! 随着大量妖魔从结界缺口冲入,狂风卷地而起,顺势将它们纷纷拢在半空,无可逃脱。 “道雷殛魔!” 与此同时,小天师单手掐诀,掌中灵气幻化紫色雷霆,暴掠而起,几十只青面獠牙的妖魔灵魂,登时灰飞烟灭! 轰! 风暴呼啸,雷霆轰鸣,强悍的气劲荡出数里之外,刚刚步入群山之间的白衣剑侠,心中一惊,立刻奔上山坡,凝望远方,恰见那一方由浩然气凝化的结界,正被妖魔攻击。 “儒门的人?怕是有性命之忧!” 李纯阳神情凝重,轻拍剑匣,竹叶青与烟柳画桥同时掠出,赫然在握,只见他双手操剑,疾步前去解救被困的人。 而结界外,数百妖魔灵魂见到有修士出现,便疯狂地朝着李纯阳扑了过去,剑侠再现《侠客行》名招,双剑启锋,攻势凌厉,游走群魔之间,白衣飘袂,毫发无伤,尽显剑者绝代风华! “缺月挂疏桐,飞雪满群山!” “苍烟逐野舟,翠柳连荒岸!” 剑起剑落,妖魔化烟,燕小七在结界内见到这一幕,拄剑起身细望,眼里满是惊喜之色。 “纯阳,是纯阳!”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十九) “真的是李少侠,一年未见,他的剑法越发精妙了!” 结界中,周瑾瑜望着在山坡上与群魔厮杀的白衣剑侠,不由地赞叹一声。 与此同时,二百妖魔灵魂铺天卷地而至,将李纯阳团团围住,但见白衣飘袂,李纯阳忽然顿足,固守三尺之地,单手轻抖竹叶青锋,浩然气透体而出,于剑锋尖端攒劲蓄势! 唰! 数只冲到最前方的妖魔灵魂,张牙舞爪,欲要将李纯阳整个人给撕碎,却不料,年轻剑侠的躯体上,顿现层层金光,正是金刚不坏之功体,沛然佛气形成护罩,一双双锐利魔爪的攻击,仅能在护罩表面留下淡淡的抓痕。 须臾间,李纯阳双足发力,踏碎地表,竹叶青铮鸣作响,绽现出无数翠青光彩。 “清风扫六合!” 轰! 李纯阳旋身举剑,强悍的青色剑气瞬杀数十只妖魔,继而剑气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将其余妖魔灵魂尽数震飞,只此一招,便是杀破重围,就此脱困! “李少侠,好剑法!” 话音未落,只见小天师掠身踏出结界,单掌力推,轰出数道紫色雷霆,亦是将李纯阳身后的全部妖魔抹杀。 “小天师!” 见到诸葛琮,李纯阳目光无比惊讶,他回望一眼浩然结界,隐约看到持羽扇、戴纶巾的年轻身影,以及那名隔着结界,赤裸上身,面露笑容,正朝着自己挥手示意的好友。 “你···你们···” 李纯阳看到这一幕,激动地语无伦次,心中悬石落定,诸葛琮淡笑道:“李少侠,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聊话也不迟。” “好!” 虽是身处群魔包围,白衣剑侠眉间喜色仍然不减,他有心速战速决,便将双剑嵌地,运转真气没入怀中的九虹石。 刹那间,一抹剑光自怀中掠上头顶,九彩交织,刹刹映眼,诸葛琮见此情形,已是惊得目瞪口呆,他不是剑修,但身为道门弟子,他自然也知晓这缕剑光代表着什么。 “那里有战斗!” 此时,春之境内,一名衣着绮丽,背负长刀的修士,感受到数里之外的真气波动,当即朝着群山之地急奔而来。 “去!” 山坡上,李纯阳双手合印,头顶悬浮的九彩神虹剑气,似是受到了指引,带着一道肉眼无法看清的绚丽光弧,将前方妖魔躯体挨个儿洞穿,继而划破天空,那些飞身于结界上方的妖魔,无一幸免,纷纷爆体,化作缕缕魔烟,沉入了地底。 嗖! 正当李纯阳杀得尽兴时,一道挟裹着凌厉剑气的赤红枫叶自身后飞来,将余下的十几只妖魔,悉数斩杀。 “叶女侠、萧偃月!” 妖魔祸乱平定,李纯阳见到叶红缨和萧偃月一并来到,兀自也收了九彩神虹剑气,向二人微笑示意。 “好你个李纯阳,居然有九虹石这等宝物在身,宋剑圣什么时候收你做的徒弟?”叶红缨启唇发问,眼中流露出些许羡慕之色。 “九虹石,并非剑圣前辈亲手赠予,而是我在昆仑大会上,成为地榜榜首的奖励。” 李纯阳回答后,叶红缨若有所思,恍然大悟道:“早就听说昆仑藏剑宫出了个剑道天才裴惊鸿,但在昆仑大会时,败给了一位来自中原的剑客,那人该不会是你吧?” 李纯阳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 “纯阳!” 随着浩然结界的消失,燕小七和周瑾瑜也兴冲冲地走了过来,李纯阳见到燕小七一身伤势,不禁目露忧色。 燕小七一边穿好衣服,一边笑道:“放心,都是小伤,并不致命,不过也多亏了周郎,要不是他及时出手相救,我肯定就见不着你了!” “周郎,多谢了。”李纯阳抱拳道。 周瑾瑜却是不以为意,只是唇角噙笑,轻摇羽扇与对方寒暄:“呵呵,好久不见,李少侠。” “好了,这鬼地方危机重重,大家既有缘在此相聚,就一道走吧,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离开的方法。”叶红缨伸手指着远方的冲天光柱,道。 “那里?” 诸葛琮顺着叶红缨指引的方向望去,不禁皱了皱眉,旋即说道:“不瞒诸位,刚才我驾雾而行,纵观此地方圆百里,似乎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世界,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生机盎然如春季;其他三境,或是冰天雪地之景、或是草木葳蕤之景、或是遍野枯败之景,而那道光柱,就是这四季之境的中心,只是···” “只是什么?小天师,你怎么说话跟个儒生似的,泄泄沓沓···” 叶红缨话语未尽,李纯阳便拉了一下她的衣服,轻咳两声,周瑾瑜不禁笑道:“看来叶女侠对我们儒生有些偏见呀。” “哪里哪里,只是一时口误。” 叶红缨尴尬地笑了笑,回首问道:“小天师欲言又止,想必是有疑虑吧?” “嗯,我见那光柱最下方,是一片黑暗,不过离得太远了,具体是什么,我也看不清楚。” “莫非是受到魔气的笼罩?又或是一片深渊?”李纯阳不禁揣测道。 “不管是什么,大家速往一观,这个被创造出来的世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到处都是人身鬼面的怪物,得早些离开才是。”燕小七说道。 “哈哈哈哈,居然还妄想离开小乾坤界,你们能活到现在,已是是用光了毕生运气了!” 就在李纯阳六人准备动身时,一方矮山山顶上传来嘲笑声,惊得六人各自警惕起来,抬首望去,只见山顶上立着一名抱刀于身前绮衣修士,眼神中有着几许轻蔑之色。 “锦花堂的第五花主,风信子。”萧偃月皱了皱眉,握紧了修罗刀。 “萧偃月,你我在太墟魔殿微分胜负,现在,可敢一决生死?”风信子冷笑问道。 “欺负一个受伤的人算什么本事?可敢与本女侠过过招?” 叶红缨上前一步,护住刀客,亮出了枫染艳塘,萧偃月望着她的倩影,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不禁想到了刚才在路上,叶红缨提过的‘情义’二字。 他是个杀手,无法理解其中含意,但却在此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仿佛有一股暖流,入了自己的心田。 “以前的路,或许···错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二十) “你?一介女流,还不配与我斗。” 面对叶红缨的请战,风信子抱刀摇头,居高临下,趾高气扬。 “你!” 叶红缨俏脸上浮现怒色,正欲起剑,却被李纯阳一掌按住手腕,只见白衣剑侠神情凝重,琅然道:“你只有八品修为,六对一,你毫无胜算。” “哈哈哈哈,鬼谷派的李少侠,果然是气态不俗,一身侠风,宋剑圣的九虹石,在你身上吧?”风信子笑问道。 “如何?” 李纯阳凝眉默认,他见风信子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对方是锦花堂的高手,又是魔宫太师座下精英修士之一,他既然敢独身与他们对峙,想必是有着必胜的手段! “在你身上就好,也免得我为此浪费太多心思,不瞒你说,进入小乾坤界的时候,我已与第三花主相会,听说太师下达的任务之一,便是要我二人得到九虹石,自己交出来的话,我可以饶你一命。” “啰嗦!” 风信子话音刚落,便是引起叶红缨的不满,只见红衣女侠提剑而上,三尺长剑旋开赤色剑虹,径直杀向风信子! 而饱览古今群书的周瑾瑜,听到“小乾坤界”,顿时无比震惊,开口向众人解释道:“如果他所言无虚,那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那天熙皇朝统一天下时,仙人姜太公镇压妖魔族的小乾坤界,怪不得会出现这么多的妖魔灵魂!” 周瑾瑜说罢,众人恍然大悟。 “传闻小乾坤界封印了妖皇蚩九黎的神魂,魔气漩涡将数千修士传到这里,而那些战死的修士,体内真元全都飞往了那道真元光柱,此等怪事,或许与妖皇有关!”诸葛琮言道。 就在众人谈话时,叶红缨已经掠至矮山山顶,和风信子交上了手。 刀剑初会,各展本领,连着十数招过后,叶红缨依旧气势不衰,风信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小瞧了对方,当即拎刀划出一道圆弧,挟裹着磅礴真气,形成一记刀招。 “刀游江海!” “剑舞枫红靡山野!” 只见叶红缨闪到山顶边缘,两指轻弹剑身,滔滔真气透体而出,化作漫天飞舞的赤色枫叶,萧萧飘落,硬撼风信子刀招之威。 轰!轰! 随着枫叶爆碎、刀光震毁,整座由真元幻化出来的矮山,为之一震,继而山体崩解,绽开无数裂痕,逐渐消失,叶红缨和风信子也因此各自落地,相距十步,彼此无恙。 “剑法不差,颇有些蜀地剑修的风范。” 风信子的眼神中收敛了几分轻蔑之色,紧握长刀,逐渐认真起来。 “哼,八品境界,倒在本女侠的剑下也不算丢人,记住了,我乃蜀山仙门张洪崖亲传弟子,叶红缨!” 叶红缨提剑划地,眉间英气十足,一阵春风徐来,掠动发梢红绸带及衣袂,整个人看起来更显飒爽。 “叶红缨!” 闻言,风信子心中暗惊,旋即又将目光落在周瑾瑜、诸葛琮身上,他见二人气质不凡,想来也是分别出自儒门、道门的年轻天骄。 “呵呵,看来是我大意了。”风信子不禁冷笑道。 “以你的本事,未必斗得过叶女侠,更别说我六人联手了,识相的话,就老实交代清楚,烛九幽将我等引来小乾坤界,究竟有何阴谋?”诸葛琮轻扬拂尘,催动灵气,在半空中逐渐凝化出一片阴云。 “哈哈哈哈,大言不惭,若你们刚才合力齐上,我风信子必然是九死一生,但现在···你们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命吧!” 风信子脸上的笑容愈发放肆,只见他缓缓弯下身躯,单掌按地,一股黑紫魔气从他的五指之间没入地底,还不等李纯阳等人反应过来,只听得“噗噗”的破土之声,一只只妖魔利爪探出,逼得六名侠士各自抽身暴退。 噗!噗! 然而,大地绽裂的地方越来越多,周围几座矮山因此发生崩塌,伴着凄厉鬼啸,刚才被消灭的妖魔灵魂,陆续从地底冒了出来,死灰复燃,漫山遍野! “怎会如此!” 燕小七大吃一惊,后背生出些许冷汗,面对数之不尽的妖魔灵魂,他重新提起了灵蛇剑,但因伤势严重,他已经架不住妖魔的疯狂进攻,被杀翻在地。 唰! 随着一道剑光袭来,数只妖魔被抹杀,李纯阳立刻来到燕小七身旁,施展踏雪无痕,一路赶杀,将他带到了一处山穴避难,而在二人身后,叶红缨、周瑾瑜等人也是且战且退,相互帮持,这山野间复活的怪物,足有上千只! “哈哈哈哈,一群俎上鱼肉,当命绝于此,迟早放弃挣扎吧!”风信子持刀而立,放声大笑起来。 “为什么那些妖魔灵魂不会攻击他?”叶红缨一边举剑挥砍妖魔,一边问道。 “因为他身上有魔气,这些妖魔灵魂一定是认他为主了,要想脱险,必须除掉风信子!”李纯阳望了一眼风信子掌中环绕的魔气,大声告与众人。 “再这么战下去,体力流失太快,我们肯定会被他逐个击破,大家想想办法,引他来战!”诸葛琮说道。 “我来试试!” 李纯阳说罢,伸手轻拍机关剑匣,地狱刀暴掠而出,眨眼间便将前方几十只妖魔一并扫杀,仿似是因感受到魔气存在,地狱刀便不受控制地铮鸣作响,刀锷鬼面,一双邪瞳乍现凶光! “杀!” 白衣剑侠声令即下,地狱刀飞旋在半空,于妖魔之间穿梭,继而疯狂地吸收着魔气,使得邪煞刀势暴涨。 “此计甚妙!” 周瑾瑜当即心领神会,继而施展君子风游走在李纯阳附近,等待时机,助他一臂之力。 “那莫非是···苦海界鬼佛主的地狱刀?” 风信子见到地狱刀出现,不禁有些眼红,想要将其占为己有,李纯阳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已有定数,当即用真气引着地狱刀,只在自己头顶上飞旋,等着风信子失去耐心,前来争抢。 果不其然,在如此绝世刀器的诱惑下,风信子前进了数步,但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藏住脸上的激动之色,心中暗道:“地狱刀乃大凶之器,贸然接触,只怕会遭到其反噬,暂且不急。” 想到这里,风信子停住脚步,周瑾瑜等人不禁眉头微皱,而李纯阳只是冷哼一声,双剑启锋,自顾引着地狱刀,一路斩杀妖魔,距离众人越来越远。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二十一) “正是个机会!” 风信子望见李纯阳远离了周瑾瑜等人,自顾使着双剑,挥砍妖魔,他的心思不禁有些动摇,悄然握刀攒势,随时准备出招偷袭,斩杀白衣剑侠! “呵,倒也算是谨慎。” 李纯阳深陷妖魔灵魂的包围中,却迟迟不见风信子来战,他决定再引一把火,催动真元没入九虹石,少顷,一道九彩剑气暴掠而出,将周围妖魔尽数斩消,使得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也就在这时,风信子终于按耐不住,拔刀而起,杀向李纯阳,欲要一刀枭首! 铛! 殊不料,千钧一发之际,早有防备的李纯阳,及时转身,左手举剑招架,刀剑相碰,爆发出激烈的真气波动,李纯阳倒退数步,竹叶青也在此刻脱了手。 “看来,你早就提防着我,接连使出地狱刀、九彩神虹的目的,就是故意诱我出招,对吧?”风信子持刀而立,冷声问道。 “呵呵,你还不算太蠢。” 李纯阳淡淡一笑,甩了甩发麻的胳膊,随即单手握着名剑烟柳画桥,等待周瑾瑜等人过来帮忙。 “哈哈哈哈,真是聪明,可惜,他们帮不了你!” 风信子放声大笑,探出那只凝聚着黑紫魔气的左手,朝着地面轻轻一拍,顿时,地底魔气汹涌而出,化作一面黑色障壁,阻住了最先杀过来的叶红缨! 李纯阳见到这一幕,剑眉微皱,旋即恢复平静,在魔气障壁被攻破前,只能凭自己的本事,与风信子斗一斗了! “李纯阳,你命数已定!” 只见风信子双手操刀,朝着李纯阳奋力砍去,白衣剑侠自知已耗损了大量真气,便不与其硬战,当即施展出踏雪无痕,脚下生风,惊险地避过刀招,来到一处妖魔灵魂较少的空旷之地。 “我看你能逃到哪里!” 风信子心中暗惊于李纯阳的绝妙身法,目露杀意,起手将长刀举过头顶,不断聚拢天地真气,荡毁周围草木,形成狂风之势。 “风龙怒号!” 话甫落,狂风怒号,乍如龙吟,强烈刀气横延百丈,自空中席卷而下,李纯阳当即稳住身形,伸手招回地狱刀。 “黄泉鬼泣!” 只见李纯阳倒持地狱刀,刀锷上的恶鬼面孔,双目中出现血泪,滴落在地,滔滔不绝的凶煞之气形成庞大的獠牙鬼面之相,看得人毛骨悚然。 轰! 极招相会,大地沉陷,李纯阳因不敌对方招式,双足倒退,在地表上擦出两道长达数十丈的裂痕,好在修炼了金刚不坏之身,这一招,未能将他打伤。 “居然能接下我这一招,有些本事,哦不,应该说,是这柄地狱刀的功劳。” 风信子望着气喘吁吁的白衣剑侠,提刀步步逼近,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眼里看到了李纯阳嘴角的笑容,以及不知何时落在他身旁的竹叶青。 “那些妖魔灵魂太碍事儿了,所以,我才会引你到这里来。” 话语间,李纯阳挺直了身躯,一股无比强盛的浩然气,随着竹叶青锋飞掠而出,风信子正欲举刀招架,却见浩然气发生爆碎,点点落地,凝化出一片结界。 “浩然幽篁剑境,开!” 一声令喝,只见无数翠青修竹拔地而起,将风信子困于其中,后者暗觉不妙,他能很清晰地感知到,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飘落的竹叶,都夹杂着凌厉剑气,凡是想要闯进来的妖魔,均被一击斩杀! “呵,手段不少,可惜用处不大。” 风信子释放出丹田真元,护住整个身躯,片片竹叶飘在身上,并不能对他造成威胁。 “有没有用处,你说了可不算。” 只见李纯阳舍弃了地狱刀,单手持剑,凝汇沛然佛气,积攒剑势,而风信子也暗自担心此中或有危机,急于突破剑境,举刀而动,将一丛丛茂密修竹斩碎。 与此同时,诸葛琮引用秘法突破了魔气障壁,恢复了部分气力的萧偃月也紧随其后,二人见李纯阳用剑境困住了风信子,便一同立在外面,等待出手的机会。 “三千剑华潇竹影!” 剑境内,李纯阳两指并拢,施展浩然气,整座幽篁中的修竹发生摇晃,颤落万千竹叶,在李纯阳的指引下,飘零的翠青竹叶,纷纷杀向风信子,后者则是从容应对,单刀挥斩,没有任何一道竹叶能击破他的真元防御。 “此招声势浩大,威力却是平平无奇,不应该呀,莫非···这小子故意有所保留?” 风信子忽然反应过来,便急忙催转体内真气,用长刀拨散遮掩了视线的翠青竹叶,目之所见,白衣剑侠已是举着烟柳画桥,正在另起新招! “三千剑华映霄汉!” 李纯阳沉喝一声,沛然佛气没入剑身,化作一道冲天贯地的雄浑剑气,金光灿耀,直接洞穿了幽篁剑境,强悍的佛气不断净化着周围魔气,而金色剑光也随着李纯阳的动作,力劈而下,势要将风信子斩个粉身碎骨! 这时,风信子才意识到李纯阳的真实意图,来不及多想,当即动用掌心中的黑紫魔气,双手持刀招架! 剑光斩落,只闻“轰”的一声,无数修竹就此崩毁,剑气横扫方圆数里,那足以与天上白日争辉的灿耀光芒,令人无法直视。 风信子强行接住这一极招后,已是损耗四成真气,绮衣碎裂,握刀的手掌不断颤抖,整个剑境发生崩解,他仍是不敢放松警惕,睁大双眼,急切地寻找着李纯阳。 与此同时,白衣剑侠面色苍白,微微喘息,接连使出绝学,他也耗损了大量气力,但李纯阳双眸中忽而露出坚定眼神,好似有了必胜的把握,只见他毅然提着烟柳画桥与地狱刀,再度杀向风信子。 “铛!” 刹那间,双刀交锋,彼此都是拼尽了全力,风信子咬紧牙关,猛然抬掌,印在了李纯阳的胸膛上,而后者却是根本没有躲避的打算,硬接一击,旋身挥剑! 唰! 电光石火之间,李纯阳已是掠至风信子身后数步开外,拄着地狱刀,单膝跪地,好似用尽了力量。 “到我了!” 风信子正欲回身杀掉李纯阳,却感右腿疼痛难忍,同样是单手拄刀,跪在了地上。 “你!” 风信子望着烟柳画桥剑锋上的血迹,眼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恍然大悟,后背冒出了冷汗,刚才那一剑,实在是太快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二十二) 滴答!滴答! 朱红落地,渲染斑驳地面,风信子强忍着腿上伤痛,咬牙切齿地看向李纯阳,此时的后者面色发白,大口喘着气,拄着剑慢慢战站了起来。 “七品境界,你的剑法,不该如此之快!” 闻言,白衣剑侠扫了一眼萧偃月,道:“善使单手刀剑的修士,任凭他将刀法、剑法使得如何出神入化,但在保护自身的同一时间里,前胸与后腿,也只能顾得其一!” “受教了。”萧偃月微微颔首,道。 风信子此时心中后悔不已,他现在才明白过来,李纯阳早就有了出这一剑的打算,之前的几道杀招,接连被自己挥刀挡消,为了就是放自己放低警惕! “石竹、红蓼都在他手上吃了亏,此子,不可留也!” 想到这里,风信子亦是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手中长刀凝汇真元,欲要一招取剑侠性命,萧偃月则是毫不犹豫地抛出修罗刀,逼得前者竭力朝一旁闪去,回首再看,黑衣杀手已是站在了李纯阳身前。 “你教我一招,我也还你一招,好好看清楚。” 萧偃月平静地道了一声,便动身杀向风信子,第五花主虽腿部受伤,致使行动不便,但仍有余力再战,面对萧偃月的攻势,依旧是有条不紊地一一接招化解。 两个各自负伤的刀者,在草地上你来我往,诸葛琮和李纯阳俱是成了看客。 刹!刹! 十数招过后,萧偃月忽然掌中发力,修罗刀拢着一层黑色真气,杀势骤增,风信子也是全力以赴,举刀相迎,“铛”的一声,双刀交击,二人已是近身咫尺,一时僵持不下。 少顷,萧偃月双眉紧皱,额头沁出些许汗珠,风信子见状,再引真元增持刀势,逐渐压制了萧偃月。 “看来,你的伤,比我的伤要重啊。” 风信子目露凶色,完全占了上风,萧偃月忍着伤痛,不动神色,旋即猛然抬腿,朝着他的小腹来了一记膝撞,风信子连忙伸手按住。 就在这紧要关头,趁着风信子腾不出手来,萧偃月的左手迅速擦过靴子,只见一道锃亮银光闪过,一柄锋利短刀直直地插进风信子的心脏,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 风信子睁大了双眼,回神已晚,双手渐渐发抖,而萧偃月则是利索地拔出短刀,一脚将风信子踹退十步之外。 嚓! 身着绮丽衣衫的第五花主,拄刀而立,他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口中溢出鲜血,丹田内真气也迅速流失,随即,心脏伤口喷血如泉涌,令他头脑发昏,直接跪在了地上。 “刀法的真意,不在于攻,而在于藏。” 萧偃月边说边走到风信子面前,后者垂首,已然死亡,体内的真元也化作流光朝着小乾坤界中央的真元光柱掠去,萧偃月用对方的衣服擦干了短刀血迹后,便将其收回靴子内暗藏的刀鞘。 “受教了。” 李纯阳微微一笑,点首道。 这时,周瑾瑜等人也解决掉附近的妖魔灵魂,突破魔气障壁,匆匆赶了过来,见到风信子跪地身亡,几人都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各自盘膝坐地,恢复气力。 “接下来去哪里?那道真元光柱?”燕小七开口问道。 “嗯,大家结伴同行吧,听风信子的意思,锦花堂的第三花主柳穿鱼也在这里,他的修为应该在九品境界,须万分小心。” 李纯阳回答后,不禁抬眼望向光柱,眸子里有着几分忧色,小乾坤界,不断有修士阵亡,但愿雪儿和祝冬藏,不会有任何危险。 与此同时,太墟魔殿。 金碧辉煌的殿宇上方,烛九幽单手持着化墟魔镜,不断朝着地面的修士们射出威势极强的魔光,逼得千余名修士狼狈逃窜,而风无忌和南宫胤则是护在他的左右,以防有人偷袭。 随着魔镜中不断释放出魔光轰落在地,一些善于术法的高手,纷纷凝化出防御结界,保护同门弟子。 “白镇殿使,我们该怎么办?” 隗元豪凝结出一片血色护罩,抵挡住周围魔光爆炸的余波,回首看向白貂裘、夜王二人。 “静观其变吧,这些武林高手里面,应该有人在想办法了,届时跟在他们后面,或可有反扑之机。” 白貂裘皱着眉头说道,而夜王依旧是平静地望着烛九幽,沉默不语,墨藏锋不离手,等待一个时机。 殿宇内,一声声的惨叫中,紫霞宫的修士几乎全部身亡,只剩下第三宫主碧落,孤立无援,身受重伤的他,朝着丐帮归海玹凝化的结界奔去,烛九幽望见这一幕,不禁目露杀意,决定从他开始下手,逐个斩杀天人境修士! “去!” 只见烛九幽手掌轻挥,化墟魔镜之中,释放出一道魔光,杀向碧落,上官海棠了然其意,倒举梨花枪,开始积攒真元。 轰! 魔光落地,顿时荡碎碧落的护体真元,他经受不住此击威力,口中喷出一道血箭,踉跄着倒退数步,就在他转身时,一道流光划过,锋利的梨花枪当即洞穿了他的身体! “噗!” 碧落吐血不止,绝望地朝着眼前结界伸手,乞求援助,可归海玹被这一幕惊得头皮发麻,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碧落垂下了脑袋。 而站在不远处的苏擒龙和独孤凌云二人,看到碧落身亡,都是咬紧牙关,刀剑启锋,共同抗衡袭杀而来的魔光,奈何他们体内真元受到压制,自身又耗力甚巨,联手合招,亦成了徒劳。 轰! 凶悍魔光在地面炸开,余劲横扫八方,苏擒龙被迫与独孤凌云分离,只得各自寻找结界以保安危。 “苏大侠,快到这里来!” 一声沉喝,吸引了独臂老剑客的目光,抬眼望去,前方一片如火焰缠绕的结界中,身着红袍的老者正朝自己招手示意,苏擒龙便赶忙掠身过去,暂脱一时危机。 “余长老,多谢。”苏擒龙拄剑在红袍老者身旁,点首道谢。 “哎,不必这般见外。” 昆仑派二长老余星火摆了摆手,旋即双眼中露出些许无奈之色,开口道:“烛九幽仗着有化墟魔镜,肆意屠杀武林修士,我等遭受魔气压制,多数人又有伤在身,实在是无力抗衡。” “适才魔镜落地,老夫见你与青云剑师、法魁等人联手,却未能将其击毁,此物当真是坚不可摧?”苏擒龙神情凝重地问道。 闻言,余星火回忆了片刻,皱眉道:“倒也不尽其然,化墟魔镜本身残缺,运用真元进行攻击时,我见那魔镜释放出了魔气进行防护,消弭了我等的真气,若没有魔气阻挡,应该能以强力破之。” “哦,如此说来,或有一法可打破化墟魔镜···” 苏擒龙透过炽焰结界,望向了一方由圣洁佛气凝聚的结界。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二十三) “苏大侠的意思是,请焚香寺的慧缘大师,以佛气净化魔气,然后趁机摧毁化墟魔镜?” 炽焰结界内,余星火同样是顺着苏擒龙目光抬眼望了过去,问道。 “不错,但以我三人相互配合仍是不够,现在那上官海棠正与丐帮众人交战,须再请几位高手帮忙,牵制住南宫胤和风无忌。”苏擒龙面色凝重,道。 “慧缘大师和儒门画圣在一起,刀魁和桂月蟾宫的玉临风在同一处结界,朝廷的白貂裘、血莲教第三护法、摘星楼夜王在一起,我们联手,或可一试。” “画圣···” 苏擒龙喃喃自语,不禁回想起李纯阳之前有怀疑过吴连枝与烛九幽相互勾结,而在众人未被漩涡吞噬时,他也亲眼看到,吴连枝用藏山图镇压了韩秋赋,致使众人失去了重创烛九幽的大好时机,如此想来,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不能让吴连枝知晓! “苏大侠眉头紧锁,还有何顾虑?” 余星火的话语,打破了苏擒龙的沉思,老剑客立即端正神色,道:“没什么,就依余长老之见,我先去请慧缘大师,劳请你传音与刀魁等人,让他们先行动手,赶走刀剑双魔。” 说罢,苏擒龙便朝着金光结界暴掠而去,顾秋韵见状,也是挥剑打开结界缺口,放他走了进来。 “苏大侠,匆忙来找贫尼,可是有了破敌之策?”顾秋韵问道。 “嗯。” 苏擒龙点点头,旋即将顾秋韵拉到一旁,低声言道:“眼下要想杀出生天,唯有打破化墟魔镜,老夫想请慧缘大师引用佛气,净化掉化墟魔镜周围的魔气,届时,昆仑派的余星火长老会尽力将其摧毁。” “好,贫尼自当竭力而为,只是尚不知何时出招。” “过会儿,刀魁他们会引开南宫胤和风无忌,我趁机偷袭烛九幽,逼他远离化墟魔镜,那时便是你出手的时机。” 苏擒龙不禁抬眸望向半空中的黑袍老人,眼神中多了一抹凝重之色。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务必慎重!” “苏大侠与慧缘大师可有要事相商?若需要帮忙,尽管开口,老夫残破之躯,愿舍身为这殿内无辜苍生,开一条生路!” 这时,吴连枝佝偻着后背,缓缓走上前来,苏擒龙和顾秋韵均是眉头微皱,很明显,他们二人都不相信这个看似心系苍生,却城府极深的老人。 “唉,老夫愚钝,尚未想出什么应对之法,还望画圣好生休养,恢复气力之后,重新开启连山图,引出韩山长,请他想一想灭魔之策。”苏擒龙无奈叹息,搪塞道。 “好,老夫再回复些气力,一定重启藏山图,让秋赋回来。” 吴连枝没有多想,便又转身回去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看来,苏大侠也在怀疑画圣前辈。”顾秋韵使出传音术,道。 “若能活着走出太墟魔殿,此事当与韩山长细细议论。” 苏擒龙回答后,只见不远处的两座结界中,分别走出四人,独孤凌云、玉临风、隗元豪和白貂裘。 烛九幽望见这一幕,不禁面露淡笑,高声问道:“白镇殿使,可是要引这三位高手出结界,与本座议和?” “议和?烛九幽,你未免太自信了,本官踏出结界,是要取你首级!” 白貂裘目色一凛,白袍飘掠,纵身掠上半空,提掌杀向烛九幽,而后者依旧是泰然自若,引死气掌控化墟魔镜,使其射出一道魔光。 轰! 只见魔光爆碎,是那隗元豪抢先一步,以术法将其抵消,白貂裘安然无恙。 “大胆!” 眼见白貂裘与太师不过十丈距离,南宫胤暴喝一声,面色阴沉,手持残血夕虹,率先迎战,邪剑开锋,扫出一道血色剑气,逼退白貂裘的同时,隗元豪又趁机偷袭他,好在南宫胤早有防备,及时躲过了此招。 踏!踏! 须臾间,独孤凌云与玉临风已是纵身跃上半空,一人极尽丹田真元,泄于古锭刀,伴着狂怒狮啸,金色刀光力劈而来,另一人双手结印,雄浑真气化作一头麒麟幻相,奔杀而至! “风之极·江水断竭!” 风无忌举起风痕刀,茫茫刀气有着截江断浪之势,旋杀而出,当即将麒麟幻相斩成两段,但面对刀魁的全力一击,他不得动身闪躲,独孤凌云见他与烛九幽仍是距离很近,便又引着金色刀光,再度杀向了他! 轰! 刀光崩碎,化作满天金星,风无忌也因此受到波及,一连退了十数丈才稳住身形。 “哼,若不是受到魔气压制,这一刀,你性命难存!” 刀魁言语意在激怒风无忌,后者眉头微皱,战意大兴,举刀指向独孤凌云。 “你尽可一试。” 说罢,二人便在半空中你追我赶,缠斗起来。 “慧缘大师,拜托了!” 苏擒龙留下一句话语,便也提剑飞身而往,直指烛九幽,魔宫太师见到他,心中骤起杀意,此人已知自己在西域外境刺杀三藏禅师的事情,自然不能留其活口! “万鬼化影术!” 刹那间,烛九幽缓缓张开双手,一团团死气在他周围爆散,凝化出无数狰狞鬼影,扑向苏擒龙,后者旋身起剑,不断将鬼影斩碎,却是无法脱困,难以再进一步,接近不了烛九幽。 “苏擒龙,你这是自投罗网啊!” 说罢,烛九幽抬起手掌,就欲镇杀独臂老剑客,与此同时,一抹黑影自血色结界暴掠而出,手中短剑挟裹着杀意极重的浓浓墨色,避开刀魁、白貂裘等人的战斗,杀向烛九幽! 夜王的速度之快,使出的剑招令烛九幽无可躲避,后者眉头微皱,当即转身打出掌劲。 嘭! 剑气与掌劲相会,荡开一圈黑色涟漪,任是烛九幽的功力已今非昔比,但在没有太多防备的情况下,他的掌势只有五成威力,整个身体被轰退数丈,就此远离了化墟魔镜。 “佛光耀世洗孽尘!” “天火吞穹!” 与此同时,顾秋韵、余星火二人各自使出绝学,圣洁璀璨的剑光指向化墟魔镜,余长老则是掌托一团熊熊烈火,飞身而上,势要合力摧毁化墟魔镜!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二十四) 太墟魔殿,鏖战愈烈,随着武林群侠各施本领,引开刀剑双魔及魔宫太师,一抹圣洁剑光挟拢着沛然佛气,扫除半空阴霾,直直地刺向化墟魔镜! 果不其然,紧要关头,化墟魔镜似有危机意识一般,自主释放出大量黑紫魔气护持周围,与袭杀而来的金灿剑光彼此消磨,一时难分轩轾。 顾秋韵见状,立即举起般若剑,手腕上的一串精巧佛珠,释放出一道道耀眼夺目的金光,纷纷沿着剑指的方向,增持剑光之威,须臾间,圣洁佛气所蕴含的强大的净化之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开魔气防御,打开了一处缺角。 原本还在与苏擒龙、夜王斗招的烛九幽,忽然觉得不对劲,回身望去,正巧见到那化墟魔镜在半空中发出嗡鸣之声,凶悍的黑紫魔气被佛光暂时压制! “糟了!” 魔宫太师心中一惊,立即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正欲过去夺回化墟魔镜,却是被苏擒龙横剑挡在了身前,此时的独臂老剑客,面色苍白,真气损耗甚巨,但为了摧毁化墟魔镜,自己唯有以死相拼,才能换得一个杀出生天的机会! 嗤嗤! 与此同时,余星火凌空而立,举着双掌,由真元凝化的庞大火团,于头顶上方剧烈燃烧,方圆百丈都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炽热。 “是时候了!” 余星火目见圣洁佛气镇压住了化墟魔镜的魔气,他身上红袍猎猎作响,正欲投出火团,惊见一旁掠来青衣身影,正是金刀派掌门,风长衿! “余长老,我来助你!” 风长衿此时已经了然他的目的,当即斜举长刀,一阵狂风自刀尖上席卷而起,刹那间,风助火势,炽烈的火焰光团迎风暴涨,威力倍增! “好!” 余星火大喝一声,奋力掷出火团,瞬间便是将整个化墟魔镜吞噬,天火在空中剧烈地焚烧起来,即便佛气消弭,化墟魔镜重新释放出黑紫魔气,但其边边角角,已然是出现了融化之状。 太墟魔殿下方,几乎所有还活着的修士都紧紧望着这一幕,余星火的成功与否,关乎的是武林群侠能不能打破魔气压制,获得生还的希望! “太师,化墟魔镜!” 这时,南宫胤与风无忌都是来到了烛九幽身旁,愁眉不展,不知如何应对,而上官海棠此时杀掉剩余的丐帮弟子,重创归海玹,正要取其性命时,见到了天火吞噬化墟魔镜的场景。 “化墟魔镜若是被烧毁,那可就麻烦了!” 上官海棠低声自语,暂且放过了归海玹,提着梨花枪,就欲跃上半空帮忙,然而徐方璧和武嵩同时杀来,拦住了他。 “想过去帮忙,得先过了我们这一关!”徐方璧双手掐诀,冷声言道。 “呵呵,法魁重伤、拳魁残废,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能奈我何!” 上官海棠单手握枪,摆开架势,看起来是想要与两位魁首认真斗招,但他的眼睛却瞥向了余星火的背影。 “化墟魔镜不容有失,务必要尽快宰了这些碍事的家伙,刀魔、剑魔,助本座成招!” 烛九幽声令即下,风无忌和南宫胤心照不宣,各自点首,二人分别举起风痕刀、残血夕虹,释放出真元,而烛九幽则是提掌攒劲,击退苏擒龙等人后,自顾向后闪去,张开双手,引出雄浑而恐怖的黑色死气。 唰!唰! 少顷,只见烛九幽身体两侧,分别出现了风痕刀和残血夕虹的幻相,凌厉而恐怖的气息布满这一方天地,刀光剑影,死气森然,光是此间传来的凄厉鬼啸之声,就令不少人感到头皮发麻。 “大家小心!” 苏擒龙感受着刀剑透骨的凉意,当即提醒众人一声,身形暴退,照他的猜测,此招之威,足以轻易镇杀天人境修士,更何况,他们这些人里,多半有伤在身,一旦接招,后果不堪设想! “刀剑魔劫葬众生!” 刹那间,烛九幽左手轻挥,风痕刀幻象带着大量死气朝着苏擒龙等人杀来,其势之恢弘,铺天盖地,根本无处可避,苏擒龙单剑启锋,被迫接招之际,独孤凌云、夏青禾二人来到,三人合力,却仍未挡消死气之威,一同被轰飞出去,各自负伤! “去死!” 烛九幽控操控着风痕刀,想要将三位高手抹杀于此,却见顾秋韵及时出剑,圣洁佛光洞穿茫茫死气,削弱了刀威,而一直在暗处养伤的蒋云昭,也在此刻引用灵气,凝化太极图像,慢慢化解了风痕刀幻象。 而在另一处,夜王、白貂裘、隗元豪三人亦是遭到了血剑幻象的攻击,其结果与苏擒龙等人如出一辙,即使拼尽全力进行抵御,也是各自负伤落地,在玉临风和风长衿的帮助下,这才脱险。 “魔剑道·残阳如血!” 只见南宫胤趁着众人受伤,单手扬起残血夕虹,聚拢磅礴煞气,凝化成一道恍若日沉西山时散出的余晖,朝着白貂裘等人轰杀而去! 血色剑气索命而来,让本就负伤在身的白貂裘几人,雪上加霜,迅速被逼至墙壁一角,夜王见势不妙,当即与白貂裘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各自打出一掌,将站在最前方的隗元豪推了出去! 刹那间,强横无比的剑气,被隗元豪用肉身挡住,他至死那一刻也想不明白,自己能在血莲教中呼风唤雨,受万人尊崇,可在朝廷大官的眼里,却仅仅是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 轰! 煞气剑光爆碎,荡开层层血雾,首当其冲的隗元豪,整个身体撞在玉石墙壁之上,浑身血肉模糊,已是被剑气刺的体无完肤! 而众人脱离危险后,玉临风眉间含怒,盯着白貂裘,怒声指责他的无耻行为:“白貂裘,我等若合力接招,隗元豪便不用枉送性命!” “如果五人合力接招,其结果必然是各自受到重创,沦为那烛九幽屠刀下的砧板鱼肉,任其宰割,而现在,让隗元豪舍身挡招,一条命换四条命,如何不值得?换言之,用他的死,换取我等杀出生天的机会,有何不可?” 白貂裘单手捂着受伤的手臂,冷声回答道。 而这看似有理的说辞,在玉临风听来,他只觉得可笑,说到底,这不过是白貂裘为了保全自己性命无虞的借口罢了! 周围其他武林修士闻言,亦是纷纷唾弃,那白貂裘、夜王亲手将隗元豪送入虎口,却还想用三言两语脱免罪责,如此无耻行径,更加败坏了群侠对朝廷的好感。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二十五) 魔殿内,烛九幽施展绝学,一刀一剑,挫败数位天人境高手后,便急忙掠身去保护化墟魔镜,然而,青云剑师与释剑菩萨,各自起剑出招,斩出一道道剑虹,又将烛九幽逼了回去。 于此时,余星火仍是不竭余力地催动真元,使得那团炽烈天火的威势愈来愈强,已经烧化了化墟魔镜的边角装饰,天地间的凶悍魔气对众侠士修为的压制,亦是有所削弱。 “刀魔、剑魔,快去杀了他!” 烛九幽声音急促,虽未言明要杀的人是谁,南宫胤二人已是心知肚明,持刀握剑,掠向余星火,但殿内众修士又岂会容他们得逞,数百人饱提真元,释放出一道道真气流光,逼得双魔一时进退不得。 而此时,被魔宫太师用秘法带入黑暗中休养的上官莞,已经恢复了不少气力,她见战势发生扭转,便自顾踏出黑暗蔓延的角落,双眸之中浮现绚丽异彩,望向一方密布玉石的墙壁。 “瞳术控制不了天人境修士,现在现身,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金光结界内,吴连枝见到上官莞出现,心中暗道一声,旋即转过头去,对她视若未见。 上官莞的出现,引来一些修士的注意,他们个个亮出兵器,围了过去,却是都自知本领低微,担心中了瞳术,便不敢贸然对她出手。 面对一众修士包围,上官莞立于黑暗角落,双掌合印于身前,一身煞白真元席卷而上,在头顶凝现出一颗庞大而狰狞的骷髅头,阴气森然,空洞的眼睛里,燃烧着蓝白色火焰,令人毛骨悚然。 “瞳术,幽灵火!” 上官莞施展秘法,骷髅头眼睛里释放出一道道火焰,环绕周身,杀向周围众修士,凡是躲闪不及者,俱是被鬼火焚身,发出惨叫。 “那个上官莞现身了!” 庄梦蝶驾着云雾,在半空中看的一清二楚,她轻挥手中拂尘,周身灵气化作数道绳索,朝着那骷髅头缠绕而去,秦淮和谭松鹤见状,各自伸手抓住一条绳索,荡向上官莞! 啪!啪! 数条灵气绳索落下,紧紧地缠绕住白色骷髅头,不断发力,使得其出现破碎之状,上官莞却是毫不在意,当即轻眨美目,正对着她的那面墙壁上面,顿时浮现无数眼瞳幻象,谭松鹤只是不经意扫了一眼,当即浑身一怔,手掌松开了绳索,重重地摔倒在地。 “松鹤!” 秦淮见状,只得咬了咬牙,放弃斩杀上官莞的打算,赶紧过去查看谭松鹤伤势。 “咳咳,并无大碍,只是扫了一眼,想好没有受到她的控制。” 谭松鹤从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而在众龙鳞卫中,张承影见到这一幕,亦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除了这面墙壁,还要当心与她对视,我们一左一右,用最快的身法绕到她身后,或可有机会将她斩杀。”秦淮瞥了一眼附近已经中了瞳术,行为举止如行尸走肉的修士们,道。 “好。” 谭松鹤点了点头,便与秦淮分开,刀剑启锋,杀散那些被控制的人,直取上官莞! 这时,正与徐方璧、武嵩酣战的上官海棠,眼见苏擒龙等数位高手受创,他意识到是个机会,当即饱提真元,握着梨花枪虚晃一招,趁两位魁首躲避之际,左手迅速抓起一支鹤翼飞铊,朝着余星火投掷而去! “余长老,小心!” 徐方璧急忙大吼一声,提醒着余星火,然而后者透过层层火焰,已经看到化墟魔镜上面,黑紫色泽逐渐暗淡,他自知有危险逼身,却是咬紧牙关,不顾那暗器,继续催动天火缓缓吞噬着魔镜。 唰! 宽大的飞铊利刃,径直突破余星火的护体真元,刺进了他的后背,鲜血飞溅,余星火痛嘶一声,面色变的极其苍白。 “咳咳,余长老···这是铁了心要毁掉魔镜!” 苏擒龙望着这一幕,猜想到了不好的结局,他握着游龙剑,与夏青禾、顾秋韵同时纵身而起,都是想要帮忙,但烛九幽又怎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一双枯瘦手掌凝聚死气,只一招,便是将三位剑道高手杀退。 踏! 只见黑袍掠动,烛九幽顶着炽烈天火的侵袭,闪到了余星火身侧,后者此刻已失七成战力,断不是烛九幽的对手,他刚刚抬起手掌,便被魔太师掐住了脖颈,仍凭怎样挣扎,都是徒劳。 嗤!嗤! 余星火被擒住,庞大的火团逐渐消散,有着自主意识的化墟魔镜,释放出更多的魔气,成功抵住了天火的吞噬。 “余星火,你可真是有魄力!”烛九幽眼神发狠,手掌愈发用力。 “咳咳!” 余星火嘴角溢出鲜血,但仍是眼神无惧,艰难地开口:“天山魔宫祸乱天下,我等武林侠士,人人恨不得抽尔筋骨、啖尔血肉!” “呵呵,就凭你们?一群即将入冢之枯骨罢了,吾魔宫之败,别无二次!” 就在烛九幽说话之时,忽觉掌心受到灼烧,疼痛难忍,立即松了手,再看余星火,他身上红袍已经化成灰烬,整具肉身之上,隐隐浮现无数赤红符文,冒出了火焰! “哈哈哈哈,烛九幽,你孤高自傲,太小看了我辈武林修士啊!” 言罢,余星火毅然阖目,摊开双掌,竟是引用了自爆肉身的秘法! 轰! 只闻一声震天彻地的巨响,一团更为恐怖的天火照亮了整座魔殿,继而朝着化墟魔镜席卷而去,将其彻底焚化殆尽! “余长老!” “余长老!” 昆仑派众弟子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可随着无数火焰落地,再也不见余星火的身影,同时,在江湖兵器谱上凶名赫赫的化墟魔镜,亦是烟消云散。 “化墟魔镜消失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殿内顿时欢声一片,沉浸在天地间魔气压制渐渐消失的喜悦中,全然不在乎那位刚刚舍了命的红袍老人。 半空中,魔气阴霾迅速黯淡,烛九幽凌空而立,伸手抹去袍子上的火星,已然是愤怒到了极点,失去了化墟魔镜这一大底牌,再想杀光所有人,恐怕他也要付出些代价。 第三百五十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二十六) 小乾坤界,春之境。 李纯阳等六人休息片刻后,诸葛琮施展出腾云驾雾之术,带着他们,同往中央光柱而去。 飞行二十里后,众人居高远瞩,当他们看清楚那真元光柱周围的一片黑暗区域,个个都是皱着眉头,提高了戒心,那片黑暗,实则是一座不断涌出魔气的深渊! “怪哉,真元光柱竟是从这般阴邪的深渊之中出现的,而天上的白色太阳,似乎就在光柱的正上方。”诸葛琮神情讶异,对眼前的场景表示看不明白。 “你们看,深渊周围聚拢了无数妖魔灵魂,想来是那妖皇神魂所在之地,周郎斗胆猜测,真元光柱不断吸收死者的真气,或许,这正是姜仙人为了镇压妖皇神魂的手段!” 周瑾瑜轻摇羽扇,若有所思地说道。 李纯阳等人闻言,都是沉默不语,他们头一回来到小乾坤界,此深渊中究竟有何种福缘,抑或祸难,谁也不晓得。 随着云雾距离黑暗深渊越来越近,李纯阳环顾一番深渊附近一切事物,开口道:“四季之境,大约有二千修士赶到深了渊附近,没有任何战斗迹象,那些妖魔灵魂,应该是陷入了沉睡。” “如此甚好,再有战斗发生,怕是要拖累你们了。” 燕小七不禁咧嘴一笑,眼下他身受重伤,行动多有不便,再遇战事,恐怕连二十只妖魔都对付不了。 与此同时,夏之境。 草木葳蕤的密林中,青衣姑娘扛着残破的绿沉枪,与手握无锋戒刀的年轻男子,共往小乾坤界中央之地。 “奇怪,这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战斗不下十次,越是接近那道真元光柱,天地间的真气就越浓郁,妖魔灵魂的数量也变少了。”西陵雪轻眨美目,疑惑道。 “嗯,值得庆幸,但愿那道真元光柱,能指引我们离开这里。” 祝冬藏回答一句,兀自起身跃上树枝高处,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是一片开阔地,附近修士们三五偕行,纷纷而往。 “祝大哥,如何?” “越来越奇怪了,走出密林,便是原野,已经有很多修士结伴过去了,但那片原野上,还有一座深渊,周围全是灵魂怪物,不计其数。”祝冬藏神情凝重地说道。 “这···” 西陵雪秀眉微蹙,旋即也施展轻功,纵身跃上树枝,顺着祝冬藏的目光望去,果不其然,那片原野连接着呈现春夏秋冬景色的四大奇境,而其中央,真元光柱出现的地方,乃是一片魔气森然的深渊,深渊边缘,匍匐着密密麻麻的灵魂怪物,粗略估计,不下十万之众,而深渊中涌出的魔气,还在不断孕育着新的怪物! “那些怪物数量很多,还好它们并不能行动,先过去瞧瞧吧。” 西陵雪说完,便与祝冬藏在树林中穿梭,奔往原野。 踏! 随着越来越多的修士抵达原野,一名身着绮衣,背负长剑的男子抬起手掌,凝现黑紫魔气,安然无恙地穿过了无数妖魔灵魂的聚集地,来到黑暗深渊边缘。 此人,正是锦花堂第三花主,柳穿鱼! “太师可从未说过,这深渊之中,有一道真元光柱。” 柳穿鱼抬眼望着灿耀无比的冲天光柱,不禁皱了皱眉,回首望去,不少自太墟魔殿内被卷入小乾坤界的修士,认出了他,个个都是眼神不善,若非有大量妖魔灵魂庇护,恐怕他们早就一拥而上了。 “四季之境的战斗,死了几千名修士,如此激烈的战斗,妖皇大人也该醒过来了。” 想到这里,柳穿鱼俯身望向深渊,大声喊道:“妖皇大人,在下柳穿鱼,奉魔宫太师烛九幽之命,请您离开小乾坤界!” 高昂的声音在深渊中回荡,望不见底茫茫黑暗里,真元光柱的起点之下,一道生的青面赤发,三头六臂、足有九趾的人形神魂,在此刻缓缓睁开了六只眼眸。 “小乾坤界的战斗,已经将吾之神魂唤醒,只是尚未解开封印,一时难以离开。” 妖皇回应一声,言语间透露着一抹无奈,它的庞大神魂,现今正被数条真元凝化而成的锁链缠绕,任凭如何发力,都无法挣脱。 “这···” 柳穿鱼一时震惊,再道:“据太师所言,一旦妖皇大人苏醒,便能离开小乾坤界,您如今仍受困于深渊,所为何故?” “吾与烛九幽都没有料到,那姜太公的神魂并未消散,据本皇所感知,四季之境,已经有七千余人族修士死亡,他们的真元都被姜太公的‘净世之光’所吸收,加固了对吾的封印,你现在只需做一件事情,打破这道‘净世之光’,待本皇突破封印,定要亲手将姜太公的神魂抹灭!” 深渊之中,传来妖皇的愤怒之言。 “这道‘净世之光’之中,真元精纯而强大,在下只有九品修为,怕是有心无力,而且附近来了很多想要杀我的修士。”柳穿鱼回答道。 “无妨,本皇自会借你一丝神魂力量,打破净世之光,至于那些人族修士,十万妖魔灵魂,足以将他们斩杀除尽!” 说罢,妖皇神魂探出六只手掌,开始施展秘法,深渊中的魔气疯狂朝着它席卷而去,逐渐化成一支三尺魔剑,飞出深渊。 刹! 魔剑落地一瞬间,方圆几十里,由真气凝化出的山岳、溪河、岩石、草木,尽数被魔气毁灭,化作斑斑光点,散于天地间,贫瘠,几十里景致,亦是顿化荒芜,显得格外阴森。 这时,李纯阳等人刚刚落在地面上,便是魔气扑面而至,周围一切事物迅速发生变化,惊得六人纷纷运转护体功法,神色警惕起来。 “怕不是那妖皇苏醒了。”李纯阳愁眉紧锁,道。 “以妖皇的力量,要对我们出手的话,如汤沃雪,最好是将所有还活着的修士集结起来,共同迎敌,找到离开小乾坤界的方法,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周郎言语间,面色镇定从容,眼里却是有着难以掩饰的忧虑之色。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二十七) “纯阳!” 满目荒芜的原野之上,只见两道熟悉身影从不远处疾奔而来,李纯阳认出二人,立即收了心思,自顾迎了上去。 “大师兄、凌堂主!” 李纯阳与赵破虏、凌千峭二人相会,目见他们均是衣衫破碎,却毫发无伤的模样,白衣剑侠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可有找到雪儿他们?”赵破虏停下脚步,一边儿平复丹田真气,一边儿问道。 “只找到了小七一人,雪儿和祝大哥,尚无下落。” 李纯阳摇了摇头,不禁叹了口气。 此时,黑暗深渊边缘,柳穿鱼伸手握住了那柄由妖皇的神魂之力所化的魔剑,顿感一股强大的邪煞之气融入身体,充斥四肢百骸,他的面目变得如恶鬼般狰狞,上衣崩碎,身躯表面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符文,已堕魔道! “柳穿鱼,勿要让本皇失望啊!” 深渊之下传来妖皇的低语,柳穿鱼微微点首,暴喝一声如兽吼,随即举着魔剑,指向了那道通天彻地的净世之光! 轰! 一剑即出,凶悍的黑紫色剑光印在光柱之上,斩出一道细微剑痕,方圆数十里地域同遭震撼,正在谈话的李纯阳等人,俱是感到地面震动,险些站不稳脚跟。 “什么情况?” 李纯阳极力远望,却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妖魔灵魂,以及略显黯淡的真元光柱,他不禁猜测,是有修士到了深渊边界,欲打破光柱,寻得离开之法。 “众修士,若要离开小乾坤界,必须打破净世之光!” 一道声音从深渊中发出,传遍整个原野,上千名来到此地的修士,均是打起精神,将目光落在白色光柱上面,他们现在无不是想要趁早离开此地,几乎没有人去揣摩那道声音的来源。 “深渊!” 只见诸葛琮驾着云雾,伸手指向了黑暗深渊,周瑾瑜思索片刻,急忙问道:“可有看清楚是何人在攻击光柱?” “是一个剑修···他的身体被魔气所笼罩,看起来如癫似狂!” “此中有蹊跷,想必那传音之人,就是被封印于深渊的妖皇神魂,而这道‘净世之光’,便是用来镇压它的!” 周瑾瑜说罢,众人恍然大悟,但深渊附近的一些修士,顾不得分辨真假,急于离开小乾坤界,三五成群,陆续穿过陷入沉睡的妖魔灵魂领地,想要帮助柳穿鱼。 嗡! 刹那间,白色光柱冲天而起,正如周瑾瑜料想的那般,光柱与白色太阳连接,灿耀的白色太阳之中,出现一座庙宇,而庙门之前,一位布衣白发,盘膝坐定,双手横持鱼竿状法器的老人幻象,若隐若现。 “妖皇,终究还是苏醒了。” 白发老人俯首望向黑暗深渊,又观原野之上汇集了诸多江湖修士,缓缓启唇,声若闷雷。 “诸位,深渊之中,封印着曾经祸乱天下的妖皇神魂,若是打破净世之光,引得此魔逃逸封印,你们都难逃死劫!” 老者的声音传来,令原野上的修士们,纷纷脸色骤变,停住了脚步,唯独那柳穿鱼一人,疯狂地挥动着魔剑,试图击碎光柱,助妖皇神魂逃出深渊。 “敢问前辈名号?” 人群中,一名修士望着光彩灿耀的太阳,朗声问道。 “天熙皇朝,太公姜无涯!” 此语一出,震惊了原野上的所有修士,传说姜太公身死道消,殊不想,他的神魂也未曾消灭,而是在创造这一方世界的同时,固守于此,镇压妖皇! “妖皇蚩九黎的神魂若逃出小乾坤界,他日重塑魔躯,必定又会掀起一场苍生之浩劫,诸位江湖豪杰,当勠力同心,斩杀那名攻击净世之光的魔寇,待本公加固封印后,自会开辟界门,让你们安然离开,姜无涯在此,拜托大家了!” 姜太公话语说罢,深渊之中传来一阵狞笑。 “姜太公,本皇已创造出十万妖魔,区区千人之力,如何能抵御?吾挣脱封印之时,定要将你之神魂抹作飞灰!” “攻击光柱的应该是柳穿鱼,他只有八品境界,大家合力,必能将其斩杀!”李纯阳神色凝重地说道。 “好!” 叶红缨、周瑾瑜等人俱是点首,这时,姜太公缓缓抬起手掌,借以净世之光的精纯真元,凝化出地表,临时遮住了整个深渊,妖皇神魂却是不以为意,六只被锁链缠绕的手掌,缓缓结印,疯狂地聚拢着深渊中的一切魔气! “姜无涯,你真的以为本皇这数百年来,毫无作为,今日要将冲破封印的机会,全压在一个人族修士的身上么?”妖皇六只眼眸中闪过杀意,心中暗道。 嗤—— 随着真元凝化的地表,将整个黑暗深渊覆盖,原野上的魔气也变得稀薄起来,可还不等李纯阳一行人杀向柳穿鱼,深渊边界的十万妖魔灵魂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陆续苏醒,开始袭杀闯入此地的修士。 须臾间,净世之光附近,响起无数兵刃交锋、术法轰鸣之声,厮杀之惨烈,惊心动魄,除却几个天人境修士,能够凌空飞行,直取柳穿鱼,其余人等,都是被迫与妖魔灵魂交战。 激烈的战斗中,李纯阳双剑启锋,固守三尺之地,却是担心伤及无辜,不得施展“清风扫六合”、“三千剑华映霄汉”等攻势极强的剑招,置身妖魔包围之中,难进难退,与叶红缨、赵破虏等人距离越来越远。 “在场的武林修士不过千余众,断然赢不了这么多的妖魔灵魂,姜太公,应该会料到这一点,就是不知雪儿和祝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李纯阳剑眉微皱,望了一眼天上白日,旋即轻拍剑匣,释放出地狱刀,使其自主穿梭于妖魔之间,吸收邪煞之气,增强刀势。 此时,三位天人境修士越过十万妖魔,彼此施展绝学,联招打退柳穿鱼,随即各自落于一方,形成掎角之势,共同应敌! “呼!” 柳穿鱼提着魔剑立在光柱前面,,喘息如兽,伸出一只布满魔纹的手掌,汲取周身魔气,通红的眼眸扫视着三人。 “嗤嗤,你们三个,出自何门何派?”柳穿鱼口中吞吐魔息,问道。 “南武林,飞雪楼楼主,何云潇!” “北武林,镇江宗宗主,江鲲!” “苗疆,万毒圣地二长老,袁千里!”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二十八) 小乾坤界,净世光柱之下,为诛魔寇,三位天人修士互成掎角之势,合战锦花堂第三花主! 三人自报名号后,镇江宗江鲲率先出招,一双硕大拳头挟裹着磅礴真元,狠狠地砸向柳穿鱼,后者见状,却是毫无顾虑,只是随意挥动手中魔剑,便是斩出一道色彩浓郁的黑紫剑光,抵御来者。 轰! 二人距离不过十步,魔气剑光瞬发,轻而易举地破开了江鲲双掌之势,继而一路势如破竹,将江鲲在身前凝聚的数道真元防御,接连击破! 唰! 紧要关头,何云潇白衣飘然,单剑启锋,以极快的速度赶至江鲲身旁,二人联手,这才堪堪抵消了剑气魔威! “我看你们能接几招!” 柳穿鱼深知自己的任务是击破净世之光,他有心速战速决,当即举剑过头顶,吸收雄浑魔气,蓄积剑势,却见万毒圣地的二长老,轻挥衣袖,袖子里顿时飞出百余只剧毒蚊虫,朝着柳穿鱼飞了过去,只要毒虫咬破其皮肤,在血肉中自灭,毒息便能在顷刻间在经脉中扩散,至少废掉他三分功体! 殊不料,面对袁千里的毒招,柳穿鱼只是冷哼一声,仿佛根本瞧不上这种伎俩,依旧是举剑凝聚魔气,蓄势待发。 啪!啪!啪! 几十只毒虫落在柳穿鱼的护体真元上,接连爆碎,剧烈的毒息迅速腐化了他的防御,紧接着其余毒虫轰撞在其躯体上,立即爆碎,毒息倾散天地,如黑雾茫茫,换做寻常天人境修士,以肉身硬接此招的话,结果必然是被腐化成一滩血肉烂泥! “不妙,他的剑势越来越强!”何云潇眉头微皱,道。 江鲲闻言,不禁起手打出一道掌风,将前方毒息震散,果不其然,柳穿鱼的身躯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魔纹,袁千里的毒虫,无一能对其造成伤害! “听说他只是个八品修士,却在吸收深渊魔气之后,实力远超天人境界,妖皇之强大,果然名不虚传!”江鲲倒吸一口凉气,神情略显凝重。 “如此一来,那就更不能让妖皇神魂逃出封印了!” 何云潇言语间,柳穿鱼手起剑落,恐怖的魔气剑光将地表撕开一道长逾百丈的裂痕,使得深渊魔气再度涌出,而正面接招的何云潇与江鲲,拼尽全力也未能挡住剑气之威,当场被震飞出去,各自负伤! 而袁千里见状,则是赶在柳穿鱼下一次出招之前,掠至两位高手身旁,将他们带到了安全位置。 “我们与他之间差距太大,实力悬殊,唯一取胜之法,便是毁掉他手里的那支魔剑!”袁千里面露忧色,道。 “咳咳!” 何云潇狼狈地站起身来,望着周围众多前赴后继,与妖魔大军死斗的修士,当下心一横,伸手拭去嘴角血迹,握紧了手中长剑。 “做一回英雄吧,这些武林的后辈,都会记得我们!” 就在何云潇欲要搏命之际,江鲲兀自上前一步,缓缓开口,字字沉重。 “我练拳三十年,单凭肉身,足以接他一剑,我会竭尽全力困住他,望请二位,伺机出招!” 说罢,江鲲催转一身真气,在头顶化出一座山岳,遮天蔽日,随即沿着深渊裂缝,暴掠而出,义无反顾! “找死!” 柳穿鱼口中吞吐魔息,手中魔剑铮鸣作响,挟裹着凶悍魔气刺向前方的人,而江鲲已是抱了必死之心,根本没有退却之意,双手托着巍峨山岳奋力砸向柳穿鱼,任凭后者一剑击毁山岳后,剑锋刺穿自己的胸膛! “动手!” 江鲲大喊一声,口中喷出鲜血,柳穿鱼意识到不对劲,正要抽身后退,却不料,破碎的无数山岳碎块,纷纷落在周围,发生爆炸,所产生的雄浑真气,一时间镇压住了光柱之下的魔气! 而江鲲于此时自毁丹田,倾尽真元,双臂青筋暴起,两只硕大的手掌紧紧攥住了柳穿鱼握剑的手腕! “百蛊化血指!” “漫山飞雪融一剑!” 同一时间,袁千里两指并拢,饱提体内精纯毒元,使得两根手指变得乌黑发亮,何云潇则是双手高举长剑,天地真气化作无穷飞雪,相继缠绕在剑尖之上,荒芜的大地染了一片洁白,两人启招,互视一眼,心照不宣! 叮!刹! 只见袁千里的两根手指对准柳穿鱼,猛然发力,射出一道黑色毒光,无奈之下,柳穿鱼只得抬起左手,释放魔气进行抵挡,然而,这道毒光之后,还有着一抹杀势更强的雪白剑气! 唰! 电光石火间,柳穿鱼身上鲜血飞溅,整个人向后退去的同时,眼睁睁看着自己持剑的右臂被剑气斩断,轰然落地! “成功了,哈哈哈哈!” 江鲲单膝跪地,面色苍白,嘴角流血不止,却还是紧握着魔剑,大声笑了出来。 “你···你们!” 柳穿鱼踉跄着前进了几步,咬牙切齿地盯着江鲲,旋即闪到他面前,抬起了左掌。 “我江鲲一条命,换得千百修士生还,虽死无憾矣!” 江鲲双目充血,得意地盯着柳穿鱼,话语说尽时,后者落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彻底断了他的生机! “江宗主!” 何云潇、袁千里悲愤万分,齐齐杀向柳穿鱼,深渊之中,妖皇感知到了柳穿鱼的境况,当即引出一缕黑紫魔气,冲出深渊裂缝,逼退了两位高手! 嗡嗡! 此时,那柄插在江鲲尸体上的魔剑,迅速破碎,化作一股神魂之力,没入柳穿鱼的右肩,鲜血与魔气缠绕,化作一只五指如爪般的巨大魔手! “哈哈哈哈,何云潇、袁千里,你们即将步他后尘!”柳穿鱼伸出魔手,指着江鲲的尸体,肆声狞笑道。 何云潇见状,原本极为凝重的神情,竟是变得平静了一些,微微侧首,瞥了一眼万毒圣地的二长老。 “袁长老,可敢再战?” “哈哈哈哈,苗疆炼蛊一甲子,今朝名誉动武林,死何惧哉?” 袁千里轻抚颔下白须,琅然一笑,已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二十九) “柳穿鱼,赶快解决这两个杂碎,否则待你体力虚竭时,会受到吾神魂之力的反噬,净世之光不破,本皇无法脱离封印!” 深渊中传来妖皇的低语,柳穿鱼点点头,半人半鬼的面容,青筋暴露,更显狰狞,只见他缓缓抬起手硕大魔掌,凝汇四面八方的黑紫魔气,平淡无奇的一招,足以镇杀天人境修士! 轰! 柳穿鱼狂喝一声,魔掌气劲掠过地表,掀起无尽尘涛,何云潇与袁千里同时出招,双掌藏毒,单剑开锋,合力抵御魔掌之威,奈何实力悬殊,二人拼尽气力,也仅仅是将掌劲抵消,各自被震退百步之外! 啪! 趁着闲时,柳穿鱼毫不犹豫回身出掌,轰击在灿耀无比的真元光柱之上,与天地间荡开一圈黑色涟漪,方圆一里的妖魔灵魂尽数湮灭,武道境界较低的修士们,亦是在受到余劲冲击后,当场暴毙! 随着柳穿鱼接连打出数掌后,周围大地已是破碎不堪,真元光柱的纯白色泽变得黯淡,隐隐有裂纹浮现。 “柳穿鱼,拿命来!” 一抹黑芒闪过,只见袁千里身形暴掠,单掌凝聚着磅礴毒元,兀自杀向柳穿鱼,然而后者不闪不避,迅速转身,回敬一掌! “这一掌,送你下黄泉!” 轰! 极招相会,层层黑色气浪翻涌天地,使得李纯阳等一众杀上前来的修士,硬生生被逼退回去,白衣剑侠双剑交叉,抵消气劲,稳住身形后,凝眸望向对招的二人。 然而,正如大多数人料想的那般,袁千里一人之力,根本斗不过已经魔化的柳穿鱼,此时的他,整条手臂上皮开肉绽,脸色煞白,却是没有任何闪躲的迹象。 “如何?” 柳穿鱼缓缓落掌,狞笑发问,袁千里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同时感到体内五脏六腑移位,猛然喷出一道血箭,浑身毒元萎靡不振,身体后仰着倒在了地上。 嗖! 这时,何云潇趁机举剑攻了上来,柳穿鱼早有防备,当即微微侧身避开剑锋,左手瞬间探出,精准地掐住了何云潇的脖颈! “咳咳!” 何云潇面色痛苦,想要运转真气,但整个身体已经被魔气缠裹,再也使不上半点儿气力,只能是作徒劳挣扎。 “何云潇,杀你之前,我要让你亲眼看到净世之光的瓦解!” 说罢,柳穿鱼再起魔掌,狠狠地印在光柱上面,加深了裂痕。 天空白日,庙宇之下,姜太公神色凝重地望着这一幕,本是握紧的双拳,却又缓缓松开。 “抱歉,诸位侠士,吾最后的神魂力量,不能浪费丝毫,否则,镇不住蚩九黎···”姜太公喃喃自语,脸上有着一抹苦涩。 与此同时,李纯阳挺剑越过层层包围,望见了这一幕,正要出剑,周瑾瑜从一旁闪了过来,道:“李少侠,你的剑招对他无用,改换地狱刀,至少不会被魔气压制!” 闻言,李纯阳重重点首,唤来地狱刀,此时的这柄凶煞刀器,汲取了上千只妖魔灵魂的魔气,刀势远超从前,剑侠没有多想,纵身一跃,踢飞地狱刀,斩向了柳穿鱼的左臂! 然而令李纯阳没想到的是,几乎同一时间,四周均是有修士施展绝学,与他的目的一样,斩掉柳穿鱼的手臂,救下何云潇! 柳穿鱼感受到数股真元袭来,本是不屑一顾,但随着几道杀招愈来愈近,他很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杀招都是冲着自己的左手来的,便当即松开了五指,抽身暴退! 数道极招轰撞在一起,爆声如雷霆,何云潇就此脱困,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喘息。 就在柳穿鱼有心解决周围的麻烦时,尘涛之中,地狱刀在李纯阳的指引下,掠杀而来,迫使前者正面迎招。 叮! 只见柳穿鱼右手五指握住刀尖,身体纹丝不动,运用魔气,化解了地狱刀的煞气。 “收!” 李纯阳见何云潇脱离危险,毫不犹豫地收了地狱刀,柳穿鱼的目光投来,眼神中有着些许吃惊,旋即面露狞笑。 “你就是李纯阳?” “正是!”白衣剑侠双手操剑,地狱刀悬于头顶,双眸中毫无惧意。 “七品修为,竟是能使用这般凶煞刀器,逼我正面接招,你的武道之途,可比那三个天人境的废物远多了,可惜,我奉太师之命,要夺得九虹石,取你首级!” 话甫落,柳穿鱼身体化作一抹残影,几乎瞬间便闪到距离李纯阳不足五步的地方,扬起魔掌,就欲将剑侠打个粉身碎骨! 嗖!嗖!嗖!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杆通身翠绿的长枪、一道饰着毒蝎幻象的毒印、一片藏蓄剑意的深秋枫叶、一枚金光闪耀的佛珠,齐齐杀至! 轰! 四道极招,从不同的方向杀来,轰在柳穿鱼的魔躯之上,强悍的气劲将他震到一旁,本欲打在白衣剑侠头顶的魔掌,偏移三尺,李纯阳施展踏雪无痕,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谁?” 柳穿鱼勃然大怒,环顾周围,而李纯阳望见那刚刚被打的四分五裂,枪刃斜插在地的绿沉枪,心中猛然一喜,抬头望去,茫茫飞尘之中,青衣倩影,若隐若现。 “雪儿!” 李纯阳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大喊一声,尘烟尽散时,四个方向,与妖魔灵魂的混乱战斗中,各自踏出一名年轻修士。 蜀山仙门,叶红缨! 万毒圣地,韩知命! 丞相府,祝冬藏! 桃花源,西陵雪! 太墟魔殿分别,小乾坤界再会,青衣姑娘不禁红了眼眶,望着李纯阳的眼神,她能想到,对方来到此地,这一路上,肯定很急切寻找着自己,幸好,彼此都是安然无恙。 “纯阳。” 西陵雪轻声念出白衣剑侠的名字,但李纯阳只是微微点首,没有回答,他目光又落回了柳穿鱼身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专心应敌,以免不慎,让此魔摧毁光柱,使所有修士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随着韩知命、叶红缨等一些八、九品修士陆续到来,众侠士便对柳穿鱼形成了合围之势,江湖几十载,虽彼此大都不相识,但个个皆是心怀侠义,抛却了俗尘旧事,置生死于身外! 今日联手,势诛魔寇!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三十) “没想到,对付一个李纯阳,会牵扯过来这么多人,真是意外。” 光柱之下,柳穿鱼暗暗惊叹,眼见众修士勠力同心,围攻自己,他狰狞的面孔上又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开口冷笑道:“天人境修士在我面前,亦不过是待宰牛羊,你们这群杂碎,又能奈我何?” “当然是杀了你!” 只见人群后方,韩知命半跪在袁千里的尸体旁,一边怒声言语,一边伸手为老人合上了双眼,旋即起身,目中狠色愈盛。 “杀我?哈哈哈哈,简直笑话!” 就在柳穿鱼肆声大笑间,韩知命已是掠身而出,双掌催动磅礴毒元,化出五道毒物幻象,杀向柳穿鱼,霎时,毒息蔓延,使得这一方天地生机尽散。 然而,饶是面对这般强悍至极的毒招,柳穿鱼仅是魔掌轻挥,便将蟾蜍、蛇、蝎、蜈蚣四道幻象抹灭,韩知命面露惊色,赶忙双掌收势,却只引回来了蜘蛛幻象,而他自己也因受到掌劲冲击,当场受创,唇角溢血! 如此一幕,令不少修士张口倒吸凉气,更加谨慎起来,以柳穿鱼的战力,要杀他们这些天人之下的修士,简直是如汤沃雪。 “还有谁敢上前一步!” 柳穿鱼怒目扫视了一圈,见到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瞥了一眼已经出现破碎之状的净世之光,打碎光柱,才是正事儿! “魔孽之徒,休得猖狂!” 话甫落,又有两名九品修士并肩踏出,彼此亮出了兵器。 一者身材魁梧,颔生虬髯,手持纹饰着黑色龙影的长枪;一者身姿曼妙,着紫绢华衣,背负一支弯曲如钩月,银刃散清辉的怪刀,乃是江湖兵器谱上,名列第九十八位的刀器,月如钩! 此二人,俱是祖龙江一带的游侠,男者舒翰墨,女者方紫琼! 然而,因为这两位九品修士的挺身而出,给了在场众修士不少信心,李纯阳等人暗中积攒真元,伺机出招,何云潇盘膝坐地,恢复体力的同时,右手也悄然握住了长剑。 “杀!” 一声大喝,舒翰墨舞枪如游龙,正面逼近柳穿鱼,而方紫琼则是拔刀起身,以极快的身法闪到柳穿鱼身后,五指发力,使得刀势倍增,准备削下魔寇的头颅! 铛! 黑龙枪挟裹着霸道真气,刺向柳穿鱼的心脏,后者魔掌一抬,利爪般的五指轻易握住了枪尖,迅速用魔气削减枪势,方紫琼如离弦之箭,玉手竭力甩出月如钩,刀器犹如一道划破夜空的月光,就欲将柳穿鱼身首分离! 殊不料,入魔之人嘴角露出狞笑,他甚至没有回头,仅是凭着敏锐的感知力,便预判到了刀器的位置,当即伸出左手,精准地握住了急速飞旋的刀锋! “真是好快的刀啊,可惜力度太差,不然的话,我这只手就保不住了!” 柳穿鱼冷笑一声,魔掌发力,击伤舒翰墨,后又转过身来,朝着方紫琼丢出了月如钩! 唰! 刀光一瞬,目不可寻,自知避无可避的方紫琼,眼里尽是恐慌之色,而早有觉察的李纯阳和叶红缨,各自将烟柳画桥、枫染艳塘投了出去,两柄剑器挟裹着滔滔真气,撞偏了月如钩旋斩的方向,使得刀器与方紫琼擦身而过。 咻! 一缕乌黑秀发落下,那月如钩已经飞的无影无踪,柳穿鱼没有顾及是谁出手救了方紫琼,他立即动身,趁胜追击,殊不料,厉掌即将拍在女刀修的头顶时,一道残影闪过,将方紫琼带到了安全位置,只余下阵阵徐风,让柳穿鱼打空了这一掌。 “还有高手?” 柳穿鱼朝着那人望去,只见一名羽扇纶巾,举止儒雅的青年揽着方紫琼的腰枝,同时落在李纯阳身旁,还不等他问及对方身份,忽闻天上雷声轰鸣,抬首望去,只见一大片乌云聚拢,施展此术法者,是一个年轻的道士。 看到这里,柳穿鱼暗觉不妙,在场的这些修士们,境界虽远不如天人境,但个个身怀绝技,再战下去,恐怕他自己会吃大亏! “真是麻烦···” 柳穿鱼轻眨双目,微微弯下魔躯,魔掌按在地面上,滚滚魔气顿时散出数里,唤来无数妖魔灵魂! “不好!” 李纯阳望见附近天空中飞来万千只妖魔,不由得剑眉微皱,一旁的周瑾瑜却是轻摇羽扇,道:“这些妖魔,不能为他所用。” 随即,周瑾瑜使出君子风,纵身跃起,雄浑的浩然气透体而出,一缕缕青色光芒流转,交织出成一座结界。 “好友,助我!” 一语既出,云雾之上,诸葛琮神情凝重地点首,遂而双手掐诀,紫色雷霆轰在结界上面,使得其表面浮现万道雷弧! “儒风并道雷,九霄风雷引!” 儒道双杰异口同声,庞大的风雷结界笼罩方圆一里,弥盖天地,四面八方飞来的妖魔灵魂,在撞到结界表面时,尽数化作飞灰,无一例外! 轰! 结界落定,柳穿鱼顿时感到风雷之势镇压而下,自身魔气有所黯淡,偏偏在这时,他因体力消耗过多,妖皇的神魂之力减弱,四肢百骸中的魔气,隐隐有不受控制的迹象。 风雷结界,没有了妖魔灵魂的打扰,使得这场战斗局势开始发生扭转,李纯阳、西陵雪、赵破虏、叶红缨、方紫琼、舒翰墨等二十余位修士,并肩站成一排,催动体内真元,同时使出绝学! 霎时,天地之间,光影纷纷、万彩铺道,二十多位修士合力,凝化出一道令人无比震撼的圣光,净化了结界内一切魔气,随即落向柳穿鱼! “硬接此招,怕是要用尽全部的神魂之力!” 柳穿鱼的眼中,首现惊恐之色,他想要竭力闪避,确保自己的安全,而韩知命见状,当即咬紧牙关,引着头顶的毒蛛幻象落在柳穿鱼一旁,陡然爆碎。 “五毒圣法,恶蛛地网!” 话甫落,茫茫毒息化作千丝万缕,在地面上结成蛛网,缠住了柳穿鱼的双腿! “杂碎!” 柳穿鱼怒骂一声,急忙挣脱了蛛网的束缚,可却为时已晚,那道圣光已经近在咫尺,他只得全力以赴,耗尽神魂之力,伸出了魔掌! 而在正前方,李纯阳等人亦是全神贯注的望着这一幕,这场战斗的成败,或就在此一举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三十一) 轰! 圣光落地,地表崩塌,溅起无数尘齑与真元光点,强大的气场径直突破结界,横卷方圆几十里,万众妖魔当即灰飞烟灭,而那本就黯淡的净世之光,亦是满目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发生瓦解! 随着雄浑真气逐渐消散,李纯阳起剑拨开层层尘烟,只见柳穿鱼此刻双膝跪地,一副蓬头垢面、遍体鳞伤的模样,由神魂之力化成的右臂,消失无踪,可见他为了抵御群侠联招,几乎是耗尽了全部气力。 “咳咳!” 柳穿鱼嘴角溢血不止,他颤颤巍巍地伸出血肉模糊的左手,按着地面,站起身来,双眼凝望着前方的武林修士。 “柳穿鱼,你输了!”何云潇提剑走到众侠士身前,冷声道。 “输了又如何,你们这些武林杂碎,都将要为我陪葬!” 柳穿鱼肆声狞笑,众目睽睽下,他转过身去,自毁丹田,将浑身真气倾泻于左掌掌心,缓缓举起。 “不好,他是要与净世之光玉石俱焚!” 何云潇识破柳穿鱼的心思,面色骤变,当即纵身而出,一剑刺穿柳穿鱼的后心,然而,后者的掌风已经打了出去,将冲天而起光柱拦腰打断! 刹! 就在光柱破碎的瞬间,柳穿鱼垂首而亡,深渊之下,妖皇神魂感受到真气压制的削弱,三颗脑袋的眉心,俱是浮现紫芒,六只手掌紧握,将之前吸收的凶悍魔气尽数引爆,强大的冲击力,顿时毁掉了缠绕在魔躯之上的锁链! “哈哈哈哈,姜无涯,你的死期到了!” 伴着一声狂笑,整座深渊发生坍塌,恐怖的黑紫魔气冲天而起,如一片祸世阴霾,笼罩方圆数十里,遮天蔽日,在地面投下阴影,小乾坤界恍如暗夜降临! 妖皇脱困,深渊表面的结界逐渐崩陷,李纯阳等人立即分开,各自朝着远处奔逃而去,稍有不慎者,便是双脚离地,坠入了深渊! “当真是···天意如此!” 姜无涯望见这一幕,脸上现出悲恸之色,只见他双手结印,整个小乾坤界的生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化作一道道真气,在他的神魂指引下,冲破黑紫阴霾,杀入深渊! 然而此举并无实效,伴着滔滔魔气席卷而上,一道高大的身影冲出深渊,三头六臂,面目狰狞,亲眼见到妖皇神魂的修士们,无不是感到震惊与惶恐。 单是这一道神魂,周身散发出来的凶悍魔气,就足以媲美宗师境修士! “这就是妖皇,蚩九黎···” 李纯阳凝望着那一道高大的怪异神魂,不禁愁眉紧皱,虽是远隔数里之外,但通过随风而至的缕缕魔气,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妖皇的神魂力量,比起十个陷入魔化的柳穿鱼,还要可怕! “久违了,姜无涯!” 妖皇的三双眼睛,同时望向虚空中的白日,在他的秘法催动下,大量魔气席卷天地,很快便是覆盖了整座小乾坤界,与此间原有的精纯真气,分庭抗礼。 “蚩九黎,你能逃出封印,但本公断然不许你离开小乾坤界!” 姜太公于古老庙宇前起身,神色坚定,俯望着妖皇神魂,只见他手掌轻抬,庞大而灿耀的白日,逐渐虚化,小乾坤界中最为精纯强大的真气尽数在此,流转在庙宇周围。 “哦?吾倒是想看看,现在的你,还有何种能为,奈何得了本皇!” 蚩九黎说罢,便扬起两只手掌,震出雄浑魔气,挟裹着排山倒海之势,朝着两个不同方向冲杀而去,沿路将所有躲闪不及的修士的身躯,轰成了齑粉! 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亲眼见到妖皇的恐怖力量后,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修士都抬头望向了天空,朝着姜太公投去求助的目光,白发老人暗叹一声,伸手握住一旁的鱼竿状法器,手起竿落,一道圣洁光辉杀向妖皇神魂! 反观妖皇,其神魂岿然不动,只是抬起六只手掌,引出大量深渊魔气与之抗衡,“轰”的一声,天地间荡开一圈黑白涟漪,扫杀无数妖魔灵魂,活下来的数百修士们,亦是承受不住此等强大气场,纷纷倒地,更有修为低劣者,当场肝胆俱裂,爆体身亡! “哈哈哈哈,当初为了封印本皇,你不惜献祭苗疆方圆百里的一切生灵,创造小乾坤界,而如今,为了镇压本皇,又丝毫不顾这些人族修士的死活,姜无涯,这便是你的救世之道么?” 蚩九黎话语落尽,姜太公的神魂不由得为之一颤,数百年前的一幕场景,历历在目,那数不清的惨叫、乞求、呼救、咒骂的声音,时刻回绕于耳畔,老人垂首望着深渊附近的一具具尸体,心如刀割。 “这并非真正的救世之道,吾愧对天下苍生···” 姜太公面色颓然,旋即眼神坚定地开口道:“蚩九黎,若是能换得天下安定,苍生无忧,本公宁身负此罪业,担万世之骂名!” 说罢,姜无涯轻轻甩出鱼竿,真气凝化出来的千丈鱼线,席扫天地,所过之处,妖魔灵魂尽数湮灭,最终朝着蚩九黎的神魂缠绕而去! 面对此招,妖皇冷冷一笑,不为所动,任由那真元凝化的鱼线,在神魂上缠绕千匝,他故作出尝试挣扎的模样,但未能摆脱束缚。 嗡!嗡! 刹那间,自四季之境的边缘地带,整个小乾坤界发生了破碎,天崩地陷,而在姜太公的术法运作下,深渊附近,大量真气凝结,开辟一座庞大的漩涡之门。 “快,大家快离开!” 姜无涯话语急切,数百名修士闻言,便都是不顾一切的朝着那漩涡之门逃去。 “大家快走!” 西陵雪抓着李纯阳的手,与赵破虏、叶红缨等人迅速奔向漩涡之门,只要步入其中,便能彻底离开小乾坤界,回到苗疆! “姜无涯,你的慈悲,注定你这数百年的努力,即将功亏一篑!” 蚩九黎喃喃自语,六只手掌合印,身上的鱼线迅速破碎,而在他的引导下,万千妖魔灵魂掠向漩涡之门,拦杀所有逃离的修士,半空中的魔气阴霾,亦是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魔掌,镇杀而下! “不妙!” 姜太公见状,深知蚩九黎是要杀光所有修士,无奈之下,他不得不用出最后的底牌,带着身后那座庞大的古老庙宇,掠身杀向妖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三十二) 小乾坤界,原野间,一座庞大的漩涡之门开启,引来所有修士逃命而往,然而,妖皇神魂在此时迅速挣脱鱼线束缚,唤来无数妖魔,又以阴霾之中的黑紫魔气,凝化成一只巨大的魔掌,势要将数百修士赶尽杀绝! “太古仙庙,落!” 伴着一声沉喝,姜无涯探出手掌,使得身后巍峨庙宇朝着蚩九黎镇压而去,庙宇下落的途中,散发阵阵圣洁气息,不断净化着巨大掌印中的魔气。 须臾间,漩涡之门前方,又是一片厮杀混战,眼见生还的希望近在咫尺,众修士们,谁也顾不得谁的安危,只是疯狂地斩杀拦路妖魔,陆续冲进了漩涡之门。 然而,成功闯开一条生路,进入漩涡的修士,少之又少,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儿,便有几十名修士惨遭屠杀,在妖皇神魂的示意下,所有妖魔都围在了漩涡前方,扰的众修士手忙脚乱,失了方寸。 “大家都沉住气,联合起来!” 群魔之间,李纯阳大喝一声,提醒众修士,可绝大多数人早已被妖皇神魂的恐怖力量吓怕了,而半空中又有一道可被称之为“灭顶之灾”的魔掌,几乎没有人听从白衣剑侠的劝告,仍然是疲于奔命,以求自我脱险! “李少侠,多说无益,使出绝学杀掉漩涡之门前面的妖魔,才能离开!”叶红缨琅然道。 “不可,时下战斗混乱,运剑成招,稍有不慎,便会伤到大家的!” 李纯阳剑眉微皱,抬眸望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的巨大魔掌,他暗暗咬牙,将西陵雪护在身后,催动真元,引出一抹九彩神虹剑气,在前方穿梭,避开逃命的修士,斩杀一只只妖魔。 与此同时,蚩九黎饱提魔气,震碎缠身鱼线,六掌齐举,攒力发势,只闻“轰”的一声,气场涟漪荡开方圆数十里,稳稳地抵住了太古仙庙的镇压! “太弱了,远不及当年啊!” 蚩九黎暴喝一声,竟是直接将整座仙庙给震飞出去,轰然落地,而姜太公趁着妖皇接招的时候,纵身飞到巨大魔掌的下方,举着鱼竿法器,欲要将其打破,保得数百修士安危。 轰! 随着鱼竿法器的崩毁,魔掌之威削弱了七成有余,但仍是未能消失,蚩九黎腾空一跃,双掌合力,打出两道恶鬼面孔的印记,全数落在姜太公神魂上,将他击退千丈之外,姜无涯受此一招,神魂黯然了几分,回到了太古仙庙门前。 “姜无涯,你对我妖魔一族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本皇的愤怒,待吾回归蛮荒,恢复魔躯,定要荡平整个神州,屠尽人族!”蚩九黎凌空而立,面目狰狞,道。 “你痴心妄想!” 姜太公咬紧牙关,苍苍白发飘舞,张开双手,开始集纳仙庙之中的全部真气,势要与妖皇神魂玉石俱焚! “哈哈哈哈,那就拭目以待吧!” 小乾坤界自四季之境边缘,一处处天地迅速破碎消失,遍地衍生的黑紫魔气,以及地底不断出现的妖魔,预示着蚩九黎已经完全掌控了这里。 随着魔掌从天而降,漩涡前又有数不清的妖魔阻路,李纯阳、西陵雪等人,只好暂时放弃进入漩涡之门,彼此朝着魔掌笼罩的边缘奔去,只望能逃过此劫。 轰! 魔掌落地的一瞬间,整个小乾坤界的地表四分五裂,二百余名来不及闪躲的修士,连同漩涡周围的妖魔灵魂,尽数被当场镇杀,肉身碾作尘泥,其场面惨不忍睹! 嗡! 魔掌爆碎,一股凶悍余劲横荡十方,饶是强如舒翰墨、方紫琼这等九品高手,也被气浪掀翻在地,狼狈至极,李纯阳和西陵雪更是在气浪扫来的瞬间,各自被卷到一方地界,彼此相隔数百丈,身上添了新红。 “咳咳,根本···敌不过!” 李纯阳白衣褴褛,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手中紧紧抓着竹叶青锋,幸得有金刚不坏之身护体,否则那一股气浪,足以将他打成重伤。 “纯阳,纯阳!” 白衣剑侠听到声声呼唤,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远处的青衣姑娘身上,此时的西陵雪已然身遭重创,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杆断枪,拄在地面,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便是能离开小乾坤界的漩涡之门,周围只有极少数在魔掌落下时,得以存活的妖魔。 西陵雪见到李纯阳向自己望过来,眼里生出一抹喜色,想要唤他赶快过来,可刚一开口,便忍不住喷出了一股鲜血。 “雪儿!” 李纯阳见状,顿时心急如焚,他施展出踏雪无痕,竭力奔向西陵雪所在之地,奈何大妖魔灵魂围了上来,迫使他停住了步伐。 “纯阳···” 西陵雪红了眼眶,想要上前帮忙,拄着断枪前移数步,又因体力虚竭跪倒在地,数只妖魔张牙舞爪地朝着她杀来,根本避无可避! 唰! 危急之刻,只见一抹赤红剑光荡碎了那几只妖魔,一袭红衣落在西陵雪身旁,伸出纤纤玉手,将她搀扶起来。 青衣姑娘见是叶红缨,眼里顿时流露出哀求之色,慌忙地伸手抓着对方衣角,道:“叶姑娘,请你出手帮纯阳解围!” 看到西陵雪含泪欲出的眼神,叶红缨忽感浑身一颤,她似乎明白了李纯阳为何在见到她的时候,最先问起有没有看到一名青衣姑娘··· “叶女侠,带她离开!” 陷入妖魔包围中的李纯阳,大吼一声,亦是朝着叶红缨投去求助的眼神。 闻言,叶红缨一时犹豫,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选择,只是守在西陵雪身旁,挥动长剑,将冲上前来的妖魔尽数斩杀。 “叶女侠,照顾好她,拜托了!” 李纯阳的话语再次传来,这也让叶红缨笃定了心思,当即揽住西陵雪的柳腰,带着她越过重重阻拦,纵身跃入漩涡。 “多谢了。” 望着两名女子消失的倩影,李纯阳心中默默道谢,如释重负。 “清风扫六合!” 李纯阳单手起剑,剑势生风,倾泻雄浑真气,将周围妖魔几乎斩杀殆尽,此时的他也已经疲惫至极,拄着三尺青锋,大口喘息,当他望见萧偃月带着燕小七也进入漩涡之门时,干裂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对他来说,自己所在乎的人都能劫后余生,不失为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三十三) 太墟魔殿,随着余星火舍命一招,化墟魔镜在天火焚噬下,消散于无,一片欢呼声中,苏擒龙、独孤凌云等人,俱是抬眼望向烛九幽所在,解决了化墟魔镜这一大祸患,天地间的魔气威压正在逐渐消失,但若因此事惹恼了烛九幽,接下来的战斗,恐怕比之前还要激烈。 “好,好啊,不惜性命摧毁了化墟魔镜,余星火,真是有魄力。” 烛九幽凌空而立,嘴角微微颤动,但他很快便收敛了脸上情绪,手掌轻挥,招来风无忌与南宫胤。 “化墟魔镜已毁,殿外仍有一座由大量魔气凝结的结界,这些江湖修士多半都身受重伤,以他们个人本事,可以打破石壁,但无法突破结界,务必在他们联手之前,速战速决。” “愿为太师赴汤蹈火,还请太师明示。”南宫胤倒持血剑,抱拳道。 “本座刚刚已经吸收了隗元豪等人的死气,实力大进,我现在动手,将战局搅乱,你们两个见机行事,将他们逐个击杀!” 说罢,烛九幽纵身而下,厉掌挟裹磅礴死气,直逼武嵩、徐方璧二人而来,意在助上官海棠脱困。 嗤嗤! 还在与第一花主对峙的法魁、拳魁,感受到身后掌风,迅速朝着他处闪避,以他们的现在的战力,根本接不住烛九幽的杀招! 踏! 只见烛九幽身形落地,黑袍猎猎,他扫了一眼逃到玉柱后面的两位魁首,竟是冷冷一笑,转身便提掌拍碎众丐帮弟子凝化的真元结界,使得他们全部暴露在外,归海玹见状,不禁面露惊骇之色。 “不对,他根本就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徐方璧见状,恍然大悟,但此时丐帮众修士已经是孤立无援,随着烛九幽一掌打出,上官海棠又刺出一枪,双招合力,势如破竹地镇杀数十人,凶悍的掌劲狠狠地印在归海玹的额头上! 嘭! 一声沉闷巨响,掌势消散,只见归海玹满目惶恐,他甚至来不及还招,便是被打碎一身筋骨,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海棠,心魔现在遭到大量修士围困,她损耗了太多的精神力量,支撑不了多久,你过去帮忙吧。” 烛九幽话甫落,上官海棠没有任何回应,便急忙挥舞着梨花长枪,一路虚晃招式,杀开前路,前去助上官莞解围,毕竟那个姑娘,是他的亲妹妹! “该死,烛九幽仗着自身修为暴涨,他是要亲手杀光所有人!” 刀魁怒目圆睁,愤然咒骂一句,便要动身,苏擒龙却是横剑在前,拦住了他的去路,谨慎地道:“烛九幽的本事高深莫测,贸然上前交战,只是送死,倒不如设法离开,料想魔殿外面,现在又聚集了不少江湖高手。” 苏擒龙环顾四周,见到夏青禾、顾秋韵等武林豪杰都在附近,毫不犹豫地开口道:“诸位,速速来此,且听老夫一言!” 言罢,数位天人境高手朝着苏擒龙所在的位置奔去,风长衿和玉临风则是凭借着精妙轻功,追杀上官海棠而去。 “是个好机会!” 南宫胤单手紧握残血夕虹,眼中划过一抹战意,便要趁着众高手聚集一处,先行动手解决风长衿二人。 “且慢!” 风无忌眉头微皱,神情冷漠地说道:“现在过去,一旦苏擒龙他们同时赶来支援,你我二人则陷会入劣势,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他们接下来有何举动,或许他们会分成两路,一方负责拖延住太师,一方负责打破结界。” “言之有理,不过,刀魔,若与玉临风偕行之人不是风长衿,你还会拦我么?”南宫胤开口发问,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风无忌平静地望了风长衿一眼,回答道:“我与他之间,没有恩情,只有怨恨!” 这时,在一群各门派弟子,朝廷龙鳞卫的护持下,众高手来到苏擒龙身旁,围在一起。 独臂老剑客亦是快人快语,言道:“诸位,烛九幽亲身进入战局,就是为了逼我们联合起来,与他死斗,其最好的结果,恐怕也只能是玉石俱焚,现在太墟魔殿中的魔气压制已经消散,我等须分成两路,一路负责对抗魔宫敌人,一路联手打破石壁外面的结界,否则,再这样僵持下去,烛九幽足以将我们逐个击破!” “贫尼只有轻伤在身,愿持手中般若剑,力抗魔宫恶敌!”释剑菩萨率先开口道。 “也算老夫一个!” 紧接着,夏青禾、武嵩陆续站了出来,苏擒龙亦是重重点首,表明了心意。 “老夫重伤在身,战斗之事,实恐拖累于诸位豪杰,吾愿倾尽毕生所学,打破石壁与结界,为众人开辟生路!”蒋云昭伸手捂着胸膛伤口,言道。 “既是如此,本官自当率领龙鳞卫,竭力相助蒋真人!” 白貂裘言语平静,向后退了一步,夜王亦是如此。 唰! 就在这时,烛九幽提掌杀翻十数名外围修士,引动雄浑死气,在周身凝化出无数魔影,强大而恐怖的气场铺天盖地,意在引众高手合力来战。 “各位,时不我待!” 苏擒龙大喝一声,便与释剑菩萨、青云剑师、拳魁掠身而出,直面魔宫太师,徐方璧、白貂裘、夜王、蒋云昭四人,则带着龙鳞卫,及一众精通术法的修士,来到最近的一面墙壁前,彼此起招,几十道色彩斑斓的术法印记,将满墙玉石击毁,窥见到外面那一层黑暗结界。 “是时候解开封印了,呵呵,若活着回到百花谷,估计又免不了要她挨一顿臭骂···” 独孤凌云立在原地,想起了一个人,不禁唇角含笑,他凝望着苏擒龙等人与烛九幽的战斗,暂且放下古锭刀,双手交叉,缓缓按住箍住双臂上的两枚金环。 “刀魔,你说的果然没错。” 南宫胤见众高手兵分两路,这才收起了刚才对风无忌的疑心。 “废话少说,独孤凌云一人在那里,先从他下手!” 风无忌说罢,单刀启锋,杀向了正在开解狂血封印的独孤凌云。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三十四) 嗖! 刀光森冷,杀意更寒,风无忌举刀斩向独孤凌云之际,后者抬首,望见对方持刀索命而来,却是毫不避退,十指发力,两枚紧紧箍在手臂上的金环应声爆碎。 嘭!嘭! 霎那间,封印开启,一股鲜红真气自双臂之上爆发,雄浑而狂暴的力量,瞬间便将风无忌连人带刀震出百步之外! “好强!” 风无忌满目震惊,只觉握刀的手掌略有疼痛,定睛再望,只见一股磅礴的赤色真气,染红了方圆百丈之地,地表结界不断震颤,此时的独孤凌云,一双眼眸充满血色,表情变得狰狞可怖,如狮鬃般的长发随风狂舞,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装神弄鬼!” 南宫胤不屑地冷哼一声,手持残血夕虹,朝着独孤凌云的胸膛刺去,刀魁喘息如野兽低吼,猛然举刀,赤红刀气倾泻而出,饶是南宫胤剑上煞气极其凶悍,亦未能完全抵消刀气的杀势,同风无忌一样,被当场击退! “怎会···他体内的真气,为何会变得这般狂暴?连我的煞气,都受到了镇压!” 南宫胤闪到风无忌身旁,脸上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至尊狂血。” 风无忌冷漠开口,心中已然有些后悔刚才做出的决定,以他与南宫胤的本事,对付任何天人境修士都不在话下,但没想到,独孤凌云竟会在这关键时刻,解开了至尊狂血的封印! “至尊狂血,人间大凶。” 南宫胤喃喃自语,看向刀魁的眼神中,有了些微妙变化。 据江湖传闻,天熙皇朝统治天下时,南境曾出现过一头穷凶极恶的异兽,祸乱世间,彼时,有一位蛮族来的刀修,复姓独孤,单名一个“雄”字,他集结了大量武林义士,征讨异兽,为人间除祸。 经过三个日夜的血斗,百名义士尽死,唯剩下伤痕累累的独孤雄,最终他拼命一搏,才将异兽斩杀于南越边境。 而后,独孤雄将异兽的心脏挖出,前往天姥山,请道门修士辅以诸多灵材,炼化成了一枚可以提升百年功力的丹药,是为江湖第一神丹——“至尊丹”。 独孤雄服用至尊丹之后,如愿以偿地成踏入了宗师境界,但也因受到至尊丹强大力量的反噬,他的身体发生了巨变,浑身长满了野兽般的鬃毛,通身赤色,眼神与兽类无异,甚至有传闻,独孤雄的下体长着一条狮尾。 自那以后,独孤雄便性情大变,经常在修炼时陷入癫狂,于山林中杀戮野兽,幸得有道门几位真人联手,将他镇压在天姥山的宝塔下,日日以灵气调理其丹田,二十年光阴,才将独孤雄的兽性抹消,致使他修为跌落天人境界。 再之后,独孤雄隐居于天姥山,娶妻荫子,未再造生祸端,直到坐化时,除了几位常与他交往的道门长者,便没有人知晓他的后代子嗣都何去何从了。 直到第一届玄黄盛武,独孤凌云的出现,才打破这一谜团。 那位名不见经传的魁梧汉子,手持金狮古锭刀,连战连胜,万夫莫敌,在夺魁的最后一战中,狂血发作,一刀便重创了当时风头极盛的陇西第一刀客霍长峰,成为刀魁,名动江湖! 然而,这位顶尖刀者一向在南境独来独往,口风极其严谨,江湖上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这世上究竟有几个人,遗传了独孤雄的至尊狂血··· “独孤凌云有伤在身,即便解开至尊狂血的封印,也未必敌得过你我二人联手。” 南宫胤若有所思地开口,眼里划过一抹贪婪之色。 风无忌闻言,却是冷冷地回答道:“剑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杀了独孤凌云,让你的邪剑饮下至尊狂血,有益于你日后功力大涨!” “那又如何?你我奉太师之命,寻机剿杀天人境修士,对付独孤凌云,也不违背他老人家意愿。”南宫胤不禁反驳说道。 “哼,若是斗个两败俱伤,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风无忌抬眼环顾一番,计上心来,道:“我且引他去找法魁等人,打乱他们的法阵,你找机会动手!” 说罢,风无忌纵身而下,手持风痕刀,与独孤凌云相隔百步对峙,刀魁此时已经将至尊狂血完全融入了自己的躯体,功力暴涨,当即朝着风无忌举起了古锭刀。 “杀!” 话甫落,独孤凌云带着血色残影掠身而出,电石火花之间,风痕刀便是与古锭刀产生了激烈的碰撞,狂暴气浪直接将周围几十名修士掀翻在地,风无忌也被逼退了数步。 “不愧是至尊狂血,只使一刀,即有力发万钧之势,不过···他自己的心智应该也会受到狂血的影响。” 风无忌瞥了一眼正在凝结法阵,欲要突破黑暗结界的蒋云昭几人,故意嘲讽道:“想不到论刀法造诣,在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刀魁,竟是需要使用至尊狂血,才能与我斗上一斗!” “找死!” 独孤凌云暴吼一声,手中金狮古锭刀嗡嗡作响,迸发出千道金光,与血色真元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记惊世刀招! “狂刀凌云裂九霄!” 刹! 狂暴刀光凝现,冲天彻地,随着独孤凌云手起刀落,恢弘刀光应声斩下,风无忌立即使出风过无痕,险之又险地避开刀光,继而朝着一旁闪躲而去。 “哪里走!” 刀魁手中古锭刀一横,狂暴的金色刀光亦是朝着风无忌横扫而去,斩碎数座玉柱。 踏! 霎那间,风无忌纵身腾空,躲开刀光攻击,使其斩向蒋云昭等人,夜王最先觉察到身后杀意,也顾不得招呼一声,亦是腾身跃起,白貂裘和徐方璧则是同时转身,彼此双手掐诀,极力运转两股真元,在前方化成了一道障壁。 轰! 刀光之威,何其凶悍,几乎瞬间便震碎了障壁,蒋云昭刚刚凝聚成型的法阵,应声消毁,伴着十几名法修被当场镇杀,徐方璧和白貂裘亦是身形倒退,接连撞在墙壁之上,嘴角溢出鲜血。 “不好!” 独孤凌云见到刀光斩向蒋云昭四人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中了风无忌的心计,他迅速抽刀收势,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独孤凌云!” 白貂裘怒吼一声,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当他看到风无忌纵身远去的身影,便也明白了一切。 “刀魁是被利用了,摧毁法阵,绝非他本意。” 蒋云昭面色凝重地回复一句,安抚众人情绪,心中却也是暗感惋惜,以他现在所剩不多的灵气,很难再重新凝化出一座足以破开结界的强大法阵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三十五) “诸位,抱歉了!” 独孤凌云目见法阵被自己亲手摧毁,不由得心生愧意,向蒋云昭等人致歉。 “独孤大侠,错不在你,既然你已解封至尊狂血,便有劳你在此护持法阵,助我等击破黑暗结界。”徐方璧说道。 “好。” 独孤凌云点了点头,收敛了几分至尊血气,提刀走向众法修的同时,狠狠地瞪了风无忌一眼。 “独孤凌云,你怕了?”风无忌凌空而立,神情冷漠地问道。 “你!” 独孤凌云怒目龇牙,举刀指着青衣刀修,此时,夜王纵身落在他身旁,伸手按下了独孤凌云的刀。 “你体内至尊狂血发作的越久,自我意识就会越混乱,切不可心急动怒,着了他们的道儿。” 夜王劝诫一句,后回头看向正在合力运气,凝聚大阵的法修,压低了声音。 “已经有人拖住了烛九幽和上官海棠,在这紧要关头,要确保蒋真人他们成功运转法阵,突破结界。” “哼!” 独孤凌云愤然地放下古锭刀,至尊血气环绕周身,任凭风无忌如何挑衅,亦不为所动。 风无忌见状,一时思索不出比刚才的激将法更好的计谋,只得返身回到了南宫胤身旁,与刀魁、夜王,两两对峙。 “刀魔,你瞧那蒋真人双手颤抖,已然是体虚力竭,徐方璧、白貂裘又有伤在身,何不现在杀过去搅他们个天翻地覆?” “不妥,独孤凌云已经够难缠了,莫要忘了那夜王也是个高手,等刀魁体内至尊狂血的力量衰弱,再动手也不迟,我们不出招,刀魁和夜王更不敢轻举妄动。”风无忌平静地说道。 与此同时,太墟魔殿中央。 经过一番激烈的交战过后,苏擒龙、夏青禾、顾秋韵、武嵩四人站成一排,与烛九幽形成对峙之势,魔宫太师却依旧是面色平静,嘴角噙笑,只等四人力竭时,一招将他们全部抹杀! “烛九幽与我们斗了百余招,且战且避,看来他是想耗光我们的体力。”苏擒龙言语间,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因耗损了大量真元与体力,连呼吸声都是无比急促。 “没错,以我们四人合力,根本奈何不了他,除非有韩山长那样的顶尖法修帮忙,创造结界,暂且将烛九幽困住。” 夏青禾望了一眼不远处,正被一群儒生护持的画圣。 此时的吴连枝,已经恢复了些许气力,却还是盘膝坐在地上,闭目休养,仿佛并不在乎周围的混乱战况,也无意开启连山图,将韩秋赋放出来。 苏擒龙与顾秋韵互视一眼,心照不宣,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吴连枝与烛九幽相互勾结,不敢打草惊蛇。 而更让他们忌惮的是,一旦揭发吴连枝,对方则很有可能会就此亮明身份,与魔宫众人站在同一战线,这对太墟魔殿的所有修士来言,都是极为不利的。 “贫尼愿试一试,用佛门秘术镇压烛九幽,劳烦三位设法困住他。” 唰! 只见顾秋韵手举般若剑,一股沛然佛气注入剑身,于天地间荡开清脆钟鸣之声。 “好。” 苏擒龙三人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旋即各自分开,运转全部真元,从三个方向进攻烛九幽,迫使对方无处闪躲,只能正面接招。 “他们都已身受重伤,却如此不顾一切的杀向本座,究竟是抱着必死之心,想与本座玉石俱焚,还是···另有其图?” 烛九幽收敛几分笑容,当即双掌合拢,滚滚死气透体而出,凝化万千道森然魔影,势要一举镇杀三位高手。 “泰皇撼山掌!” “一剑入琼霄!” 面对无穷无尽的魔影袭来,武嵩与夏青禾各自出招,掌势如巍峨山岳镇压直下,剑气冲天而起,可上九霄! 轰!轰!轰! 两记杀招,排山倒海,毁灭前方无数魔影,但烛九幽仅仅是抬起双掌,便是轻易抵住了掌劲与剑气,遂而微微一握,两道极招就此消散,而夏青禾和武嵩也受到残余魔影的冲击,彼此身上再添新红,加重了伤势! 一招杀退来敌,烛九幽抬头望向顾秋韵,只见释剑菩萨以剑起招,漫天佛气聚拢,化作一座煌煌金钟,而后她又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口中喷出一道血箭,顿时便将庄严的金钟染上些许赤彩。 “大日金佛钟!” 嗡! 金钟震鸣,荡开一圈涟漪,圣洁佛气所过之处,死气尽数净化,使得烛九幽顿感自身力量削减,周围魔影纷纷消散。 “看来是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本座,从而让那些法修突破结界,求得生天!” 烛九幽识破众侠士心思,正欲动身,却是感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剑气袭来,只见苏擒龙单手起剑,几乎拼尽丹田全部真元,泄于游龙剑之上,形成一颗庞大的金色龙首。 “龙吐寒光镇九川!” 伴着一声龙吼,龙首张开巨口,喷出一股杀势极其强悍的真气,烛九幽只好立在原地催转运死气,抬起双掌,硬撼此招! 踏! 趁着烛九幽还在全力以赴地抵御剑招时,苏擒龙手持游龙剑,朝着他刺了过去。 叮! 就在剑锋距离烛九幽的身体仅有数寸时,魔宫太师猛然抬起右手,用食指与中指夹住了剑身,使那索命的剑锋无法再进一寸。 “苏擒龙,换做是实力最鼎盛时期的你,本座还真有可能接不住这一招。” 烛九幽淡淡一笑,指间发力,催动出一股死气,沿着游龙剑,缠裹住苏擒龙的身体,迅速吞噬他的护体真元。 “苏大侠!” 顾秋韵见到这一幕,不禁心急如焚,她已经引着大日金佛钟停在烛九幽的头顶,但眼下这形势,若就此落钟,便是要连苏擒龙一并罩进去了! 而苏擒龙现在身体负伤,体内真元匮乏,他和烛九幽在一起,其结果可想而知。 嗖! 霎时,遍体鳞伤的拳魁,提掌杀向了烛九幽,后者冷哼一声,抬手便打出千百道死气,想要将对方逼退。 然而,伴着一阵阵死气的连续轰击之声,武嵩竟是咬紧牙关,用自己的肉身硬抗了下来,杀至烛九幽面前时,浑身上下已经是血肉模糊。 “啊!” 只见武嵩暴吼一声,面目狰狞如鬼,用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撞在烛九幽的身上,后者顿时吃痛,连忙用双手抓住武嵩的双肩,卸去对方的恐怖蛮力,苏擒龙也在此时挣脱死气束缚,被青云剑师救了走。 “找死!” 烛九幽勃然大怒,双手发力,抓碎了武嵩双肩的骨骼,后者惨叫一声,早已被鲜血染红的双眼,神色更是坚定,他用尽全部力气,伸出唯一完好的右手,死死地扣住了烛九幽的手臂! “泰皇顶,拳魁武嵩,求死!” 第三百六十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三十六) 太墟魔殿内,一声求死,拳魁武嵩拼尽全部气力,右手五指发力,紧紧攥住烛九幽的手臂,使其一时难以挣脱。 释剑菩萨见状,面生悲色,亦是心知不能犹豫,否则,拳魁的舍身之举,就毫无意义了。 “落!” 话甫出,金钟嗡鸣,轰然落地,将烛九幽连同武嵩罩入其中,圣洁佛气汹涌而出,在金钟内凝现出无数佛文,净化着烛九幽身上的森然死气。 嘭! 只见烛九幽猛然抬腿,一脚将武嵩踢开,使他狠狠地撞在金钟表面,遂而双腿跪地,耷拉着脑袋,浑身鲜血淋漓,已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和余星火,倒是真让本座开眼了。” 烛九幽话语冷漠,旋即望向金钟外的苏擒龙等人,缓缓抬起了手掌。 三位剑道高手,并肩而立,自是都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彼此神情悲愤,握紧了手中剑器。 啪! 随着魔宫太师手起掌落,一股鲜血溅落在金钟表面,一代玄黄盛武之拳魁,就此陨落! 与此同时,小乾坤界。 随着西陵雪、燕小七相继进入漩涡之门,李纯阳如释重负,双手拄剑,微微喘息,连番激烈的战斗,他已是满脸倦意,感到了力不从心。 “纯阳,快走!” 这时,赵破虏和祝冬藏从后面冲了过来,杀散一片妖魔灵魂,便要带着白衣剑侠前往漩涡之门。 奈何,随着越来越多的修士离开,使得此间形势愈发严峻,数万妖魔围拢而上,逼得三位侠士手忙脚乱,且战且退,竟是离漩涡之门越来越远。 “姜无涯,你看看这些人族蝼蚁,为了活命,尽作无谓的挣扎,你若是收起慈悲心肠,用出献祭仙术,吸光他们的真元,未尝不能与本皇一战啊。” 蚩九黎望着四处奔逃,苦苦与妖魔灵魂战斗的修士们,不禁冷笑道。 “本公一息尚存,便决不许你的神魂逃出生天,我定要你与小乾坤界一同毁灭!” 姜太公沉喝一声,饱提精纯真气,身后那座太古仙庙的幻象,愈发黯然,出现了破碎之状。 “仙人抚顶镇万邪!” 嗡! 只见姜太公抬起手掌,恐怖的真元力量在半空中形成一只庞然巨掌,其中散出的净世白光,照亮天地间数十里,蚩九黎见状,三颗头颅的眉心,俱是浮现魔纹,六掌齐举,地底涌现无穷魔气,化作一颗青面獠牙的狰狞魔头,与仙人之掌相抗衡,彼此不分伯仲。 “吾倒要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妖皇神魂六目微眨,眼神划过一抹狠色,随意地挥出一掌,掌风挟裹着磅礴魔气朝着漩涡之门的方向席卷而去,登时抹杀数十名修士! 李纯阳等人觉察到魔气袭来,已是避无可避,紧要关头,舒翰墨与方紫琼及时赶到,持枪操刀,催动真元进行防御,却也仅仅是消除了少许魔气之威。 “轰”的一声,伴着数声惨叫,几乎所有被魔气波及到的修士,都被震飞出去,个个狼狈地在地面上翻滚,到处都是断肢残躯,鲜血染红了大地。 “你!” 姜无涯目眦欲裂,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悲惨一幕的发生,他运转大量真元开启了漩涡,如今又全力以赴地使出了仙术,根本无暇顾及修士们的死活。 “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么?你当初率数十万兵将,在太墟魔殿将我妖魔一族赶尽杀绝的时候,本皇又是何种心情?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儿,也该让你尝尝了!” 说罢,蚩九黎单手微握,周围的妖魔灵魂尽数爆体,化作滚滚魔气,卷地而起,逐渐形成一只庞然魔爪,这一招,他势要杀尽此地修士! “咳咳!” 此时,李纯阳狼狈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竹叶青早不知去向,他伸手拭去嘴角血迹,望着那气势愈发恐怖的巨大魔爪,眼神变得凝重而坚定。 事至如此,唯有以死相拼了! “我们逃不掉了,所有还活着的修士,大家都联起手来!” 舒翰墨大喝一声,自顾站在李纯阳身旁,年轻剑侠侧首望去,只见他已经失去了整支左臂,右手紧握黑龙枪,颤抖着举了起来。 踏!踏! 只闻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赵破虏、何云潇、祝冬藏、韩知命、凌千峭、周瑾瑜、小天师诸葛琮、祖龙江游侠方紫琼等众武林修士,纷纷到来,一百二十余人,或前或后,都是抱着拼死一试的决心,共抗魔招! 唰! 李纯阳双手缓缓举起地狱刀,吸纳天地魔气,自己的整个身躯,散发出灿耀金辉。 “杀!” 蚩九黎杀令即下,庞然魔爪沿着地表擦出一道怵目惊心的裂痕,冲杀而出,百余名修士耗尽丹田真气,释放出无数虹光,在最前方凝汇成一堵真元障壁,不断消磨着黑色魔爪中藏蕴的魔气。 少顷,真元障壁发生破碎,魔爪的杀势亦是大大减弱,只闻“轰”的一声,方圆几十里天塌地陷,加快了小乾坤界消失的趋势,无尽烟尘之间,几乎所有修士都给凶悍的魔气轰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死伤难辨! “哈哈哈哈!” 蚩九黎肆声狂笑间,自是以为这一招杀光了所有人,但那万丈尘涛中出现的一道九彩虹光,令他感到有些惊诧,六只眼睛透过烟尘望去,他隐隐见到一名白衣褴褛的修士,持刀立地,岿然不动,而在那修士面前,漂浮着一枚奇异玉石。 “多谢了!” 李纯阳立在原地,望着护在身前的九虹石,嘴唇颤抖着,对其道谢,同时探出两根手指,使出一抹九彩神虹,缠绕指间。 此时的年轻剑侠,衣衫破碎,长发凌乱,身躯表面金光全部消散,魔气爆发之时,他与舒翰墨首当其冲,后者整个人都被魔气所吞噬,而他的金刚不坏之功体,也瞬间瓦解,幸而怀里的九虹石尚余一丝灵性,为护新主,释放出大量九彩神虹剑气,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正面受本皇一招而不死,是个人物···” 就在妖皇想要仔细看清楚李纯阳的面孔时,年轻剑侠两指轻弹,九彩神虹瞬杀而出,亦肉眼难辨的速度击中了妖皇的神魂! 然而,这足以抹杀七品修士的一招,落在蚩九黎身上,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找死!” 蚩九黎勃然大怒,轻挥手掌,荡散烟尘,看清楚了出招之人的面容,旋而冷冷一笑,模仿着李纯阳的动作,朝他并拢起两根手指。 这一击,就算是天人境修士,也得落得个肉身支离破碎的下场!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三十七) 小乾坤界,正当蚩九黎要在指间凝聚魔气,杀掉李纯阳之时,姜太公趁机强提真元,身后整个太古仙庙碎裂,为天上的仙人掌印增添几分气势。 嗡! 只见仙人掌印发力而落,将那庞大的黑紫色魔掌镇压下去,致使大地沉沦,将妖皇打入一座深坑。 与此同时,蚩九黎指间魔光暴射而出,李纯阳竭力抽身闪避,险之又险地避过魔光攻击,却是受到气浪冲击,整个人被轰出百丈开外,眼见就要坠入那无底深渊,一道绮衣身影及时赶至,拉住了年轻剑侠的手掌。 “凌千峭。” 看清前来相救自己的那人模样,李纯阳不禁有些惊讶,后者此时也是筋疲力竭的状态,咬紧牙关,用力将剑侠从深渊边缘拉回。 “李少侠,坚持住!” 而在百丈之外,赵破虏、周瑾瑜等人陆续挣扎着站起身来,俱已身遭重创,姜无涯望见这一幕,眼神一横,下定了心思。 “诸位,这是本公能为你们做的最后贡献,能不能活下来,全凭你们的造化!” 说罢,姜无涯趁着妖皇还未掀翻掌印的镇压,双手掐诀,引着那庞大的漩涡之门,冲向附近还活着的修士们。 唰! 只见漩涡之门以极快的速度横移而出,瞬间便将周瑾瑜等人吞噬,而赵破虏见李纯阳坠入深渊,心急如焚,便要避开漩涡之门,去救师弟。 “赵破虏,快回来!” 祝冬藏急切地呼喊一声,伸手之时已晚,未能拉住赵破虏,遂而自己被漩涡之门所吞噬。 危急之时,数十只妖魔灵魂朝着深渊边缘的二位侠士扑了过去,凌千峭来不及做出反抗,便是带着李纯阳,一同被妖魔灵魂撞进了深渊。 “纯阳!” 赵破虏赶到深渊边缘,奈何迟了一步,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年轻剑侠的名字,却是任何没有回音。 深渊之众,不断坠身直下的李纯阳和凌千峭,各自催动真元,奋力腾身,地狱刀与铁树开花,同时嵌入了深渊石壁之上! 听着下方黑暗中传来的无数狰狞怪嚎之声,两人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一旦那些妖魔灵魂冲上来,他们两个必死无疑。 “快,凌大侠,我全力送你上去!” 李纯阳言语急切,凌千峭闻言,却是微微一愣,旋即伸手撩动一番凌乱长发,望着深渊中若隐若现的妖魔,启唇道:“我凌千峭常为朝廷办事,害过不少临漳城的武林门派,今日救你,也不过是为了偿恩,如何配的上大侠之称?” 说到这里,凌千峭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认真地看了李纯阳一眼。 “倒是你,李少侠,你还年轻。” 话甫落,凌千峭便自毁丹田,释放出大量真气,遂而单手重甩扇器,带起一阵狂风,将李纯阳连人带刀朝着深渊上方卷去! “凌大侠!” 李纯阳喊着凌千峭的名字,可对方已经坠入深渊,而他自己被狂风卷出深渊时,一众妖魔灵魂尾随而来,白衣剑侠为避其祸,只得在空中连踏数步,狼狈地摔在地上。 赵破虏见到李纯阳险象环生,便赶忙提剑而往,杀退妖魔,搀扶着师弟,步步沉重地赶向那近在咫尺的漩涡之门。 轰! 伴着一声震天巨响,仙人掌印应声爆碎,妖皇神魂脱困,从深坑中一跃而起,停落半空,六只眼眸中,均是划过浓重杀意。 “吃此一招,你的神魂力量至少减弱三成。”姜太公平静地说道。 “哼,一成之力,也足以捏碎你的神魂!” 蚩九黎体内黑紫魔气汹涌而出,附着在六只手掌掌心,随即纵身杀向姜无涯,殊不料,后者只是平静地抬起一只手掌,与之相会。 “轰”的一声,两股恐怖的神魂之力轰撞在一起,产生无尽涟漪,竟是打碎了这一方天地,再观姜太公神魂,纹丝未动,旋而再出一道掌风,将蚩九黎逼退百丈。 “你的力量怎会···” 蚩九黎话语未尽,目光扫视着地面上一具具人族修士的尸体,登时恍然大悟。 “你吸收了那些死人的真元?” 面对妖皇神魂的质问,姜太公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言道:“本公说过,定要让你与整个小乾坤界一同毁灭。” 说罢,姜无涯双手结印,巍峨而灿耀的太古仙庙,重现在其身后凝现,恐怖的精纯真气纵横天地,全面镇压了妖皇周围的魔气。 “蚩九黎,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这座江湖,绝不可能成为你妖魔一族的天下!” 刹那间,蚩九黎面色骤变,他这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刚才的一时疏忽,为了斩杀那名白衣修士,让姜无涯占了两手上风! “再斗下去,恐怕只有玉石俱焚,小乾坤界之外,说不定还有宗师境界的人族修士,本皇不能在此损耗太多力量,走为上计!” 蚩九黎目色沉重,下定心思,旋即打出六道掌印,引着周围所有妖魔灵魂扑向姜太公,自己则是抽身暴退,奔向了漩涡之门! “妄想!” 眼见蚩九黎要逃离小乾坤界,姜太公双掌紧握,使得漩涡之门迅速闭合,只可惜,他的动作还仍是慢了一步,被蚩九黎成功踏入了漩涡之门,遁逃而去。 “蚩九黎!” 姜无涯大喊一声,神情愤怒,却也无可奈何,看着这座迅速破碎的小乾坤界,以及数千具人族修士的尸体,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天意如此。” 与此同时,望着逐渐消失的漩涡之门,以及那些在身后穷追不舍的妖魔灵魂,李纯阳当即停住脚步,还不等赵破虏反应过来,他用尽全力,一掌打在师兄的后背,赶在漩涡之门完全封闭时,将他推了进去。 咻! 刹那间,漩涡消散,李纯阳双手持着地狱刀,回身抵御妖魔进攻,奈何他此时已无半分气力,当即被众妖魔杀翻在地,浑身上下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这就是死亡啊···” 李纯阳心中怅然,只觉眼前一黑,视线变得朦胧起来,合上眼睛后,这世间一切,爱恨情仇,便都与自己再无关了吧···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三十八) 太墟魔殿,煌煌金钟落地,镇压了烛九幽,徐方璧望见这一幕,不禁眉生喜色,饱提真元,帮助蒋真人加快了法阵的凝聚成型。 嗡! 于此时,只见蒋云昭双掌合印,周围浮现出上千道神秘道纹,在他的引导下,彼此交织,形成一座法阵,罩笼方圆十丈之地,紧紧贴着那层墙壁之外的黑暗结界。 “马上就要成了!” 蒋云昭苍老而煞白的面容上,如释重负地露出一抹笑意,白貂裘身处道阵内,眼神中却是有着几分忧虑之色,他伸出手掌,感觉周遭灵气波动,并不是很强悍,要想以此冲破结界,实在是有些荒谬。 “蒋真人,这阵法已经成型了么?”白貂裘忍不住问道。 “呵呵,还差一步。” 蒋云昭忍着胸前伤口的剧痛,伸手从怀中取了一大把符纸,挥洒而出,顿时,数十张符纸遍布法阵四周,兀自燃烧起来,化作点点光芒,犹如群星闪耀。 “此阵法名为‘斗转星回’,是道玄一脉玉隐真人所创,先以灵气凝聚成法阵雏形,辅以符箓之中的强大真气,可以将周围一切事物都吸入阵法中!” 说罢,蒋真人单手微握,斗转星回法阵完全成型,随着他的意念指引,法阵边缘紧贴着黑暗结界,缓缓运转,伴着无数星芒闪耀,结界一角的黑色魔气,迅速被法阵吸收。 “果真有效,道玄一脉的奇阵造诣,当真是天下一绝!” 白貂裘面露惊讶,打消了心中顾虑。 “大家快将真气注入法阵,助老夫吸收更多的魔气,等这一角结界的力量削弱,再引爆魔气,必能突破结界!” 蒋云昭说完,徐方璧、白貂裘在列的数十名法修,俱是点首答应,彼此催动真元,维持斗转星回阵的运转。 而在魔殿的另一端,上官莞催动瞳术,借着身后的满墙玉石,控制了大量修士,秦淮、谭松鹤、庄梦蝶三人各自施展绝学,抵挡着众修士们的攻杀,慢慢接近心魔。 “庄姐姐,能否将这些修士全部困住?” 秦淮手持雁翎刀,攻势凶猛,距离上官莞仅有三十步距离时,急切地问道。 “我的灵气耗损太多,无法结阵,最多只能化出一道障壁,暂时抵御住这些人的攻击!” “足够了!” 秦淮语气坚定,回首望了庄梦蝶一眼,后者顿时心领神会,当即撤下灵气绳索,不再管上官莞头顶凝现的那颗骷髅头,轻挥拂尘,滚滚灵气贴着地面游走,横延数十丈。 “嗯?是要挡住那些被瞳术控制的修士么?” 上官莞见状,不禁眉头微皱,心生警惕,抬手释放出一股真气,重铸那颗已经渐趋破碎的骷髅头幻象,眼下上官海棠被风长衿和玉临风给缠住了,孤立无援的她,只能尽力自保了。 砰!砰!砰! 只见雄浑灵气拔地而起,形成一道道色彩晶莹的高耸障壁,彼此相接,严丝合缝,挡在数十名修士与上官莞之间。 “松鹤!” 秦淮惊呼一声,谭松鹤顿时掠身而出,挥舞着三尺长剑,率先从障壁一侧杀向上官莞! “一剑西来断重云!” 谭松鹤手中长剑积蕴磅礴剑势,力劈而下,势要将上官莞斩杀于此,后者面对杀招,只是冷哼一声,双眸中大放异彩,白色骷髅头空洞的眼眶中,立即释放出两团幽蓝火焰,将那道磅礴剑气灼烧殆尽! 谭松鹤见状,却是面无惧意,双足发力,撑着肥硕身躯一跃而起,双手倒持长剑,插向上官莞。 嗡! 只闻一声剑鸣,气浪掀出数十丈之外,同样拔刀而往的秦淮,不禁心中一喜,照着谭松鹤这一剑的威力,足以镇杀任何六品修士,更何况那上官莞专修瞳术,没有近战经验,受此一招,合当是必死无疑! 然而,望见这一剑落下的场景后,秦淮顿时脸色骤变,只见上官莞单手轻举,自身安然无恙,她竟是在危急关头,引着庞大的白色骷髅头,接下了这一剑! 嘭! 随着骷髅头发生爆碎,谭松鹤也被气劲震出十数丈之外,还不等他双足落地,站稳脚跟,上官莞的身形已是暴掠而出,停在了他的面前。 情急之下,谭松鹤只当对方是来索命,慌忙地抬起头来,却是正好着了上官莞的道儿,四目相会,谭松鹤肥胖的身躯微微发颤,想要出剑,但已经有心无力,头脑一片空白。 “松鹤!” 这时,秦淮也误认为上官莞是要杀掉谭松鹤,便赶忙掠身而去,雁翎刀寒芒一闪,即将落在心魔身上的时候,谭松鹤拔剑而起,刀剑交锋,顿时将秦淮震退。 “糟了,松鹤中了瞳术!” 秦淮神色凝重,不敢去看上官莞的面孔,自顾紧握雁翎刀,倾泻丹田真气,决意使出《乱世狂刀》的刀招,一举斩杀上官莞! “幸好控制住了这个人,否则就危险了。” 上官莞长长的舒出一口气,面色愈发苍白,正面使用瞳术,控制六品修士,这让她的精神力量再度达到极限。 “狂刀啸西风!” 秦淮大喝一声,恍如狮吼,刀锋挟裹着雄浑真气,散出阵阵狂风席卷之势,上官莞见状,却是不闪不避,眼中划过一抹冷色,已思得良计。 “杀!” 秦淮单手横持雁翎刀,纵身杀向上官莞,势要取其性命,令他没想到的是,后者立即后退一步,闪到了谭松鹤身后! “不好!” 黑衣刀客大惊失色,赶忙收拢真气,卸去刀势,不然这一刀下去,可就错杀谭松鹤了! 唰! 就在这时,谭松鹤起剑一斩,斜扫出的凌厉剑光,尽数落在秦淮的身上,伴着衣衫破碎声,一阵血花飘散,黑衣刀客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噗!” 秦淮口中喷出鲜血,胸前的狭长血痕怵目惊心,他艰难的拄着雁翎刀起身,踉跄着移动脚步,已是失去七成功力。 “杀了他!” 上官莞声令即下,谭松鹤便发了狂似的,提剑杀向秦淮,幸而庄梦蝶及时甩出灵气绳索,缠住秦淮身体,将他带到灵气障壁另一端,这才躲过一劫。 斗转星回法阵外,一众朝廷人马严阵以待,张承影在人群中远远望见这一幕,不禁握紧了拳头。 “师兄···” 张承影望了一眼白貂裘,旋即咬紧牙关,义无反顾地背着剑鞘,朝着谭松鹤那里急奔而去。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三十九) 魔殿内,张承影为救师兄,毅然脱离众龙鳞卫的队伍,奔向谭松鹤。 与此同时,正与刀魁、夜王对峙的刀剑双魔,俱是神情凝重,寻机突破二人围困,捣毁斗转星回大阵。 “有人。” 南宫胤望见张承影从独孤凌云身旁经过,顿时计上心来,手中残血夕虹斩出一道血色剑气,朝着张承影掠杀而去。 “危险!” 刀魁毫不犹豫地拔刀起身,护在张承影身旁,抵消了剑气轰击,而后者根本来不及回头道谢,急急而奔,杀向了上官莞。 “风过留痕!” 刹那间,风无忌单手操刀,斩出一道威力极其强横的刀光,扫向夜王,然而后者早有提防,掌中墨藏锋挟裹着一缕墨色真气,回环于刀光之间,使得其杀势骤减。 踏! 正当夜王挡招之际,南宫胤身形暴掠而出,举剑直刺夜王面门。 “秦大人,小心!” 斗转星回法阵中,白貂裘见夜王有危险,不禁大声呼喊道。 唰! 只见血剑划芒,饶是夜王极其善于身法,及时朝一旁闪躲而去,却也未能完全避开血剑攻击,罩住面容的恶鬼面具,被剑锋挑落,露出一张冷峻削瘦的中年男子面孔,与此同时,独孤凌云掷出古锭刀,挟裹着霸道的至尊血气,逼退了刀剑双魔,而当他看到夜王面容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愣,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统军横扫六国、靖平乱世的天命之人! 叮! 面具脱落,夜王旋身而下,迅速用宽大袍袖遮住了面孔,伸手接住恶鬼面具,重新戴上,动作一气呵成,就连对其身份极为熟悉的白貂裘,也未能窥见他的整张面容。 “南宫胤,动手!” 风无忌大喝一声,自顾提刀拦住刀魁与夜王,南宫胤则是举剑斩杀数名龙鳞卫后,掠身进入法阵,剑锋直指蒋云昭! “妄想!” 就在剑魔踏入斗转星回法阵之时,徐方璧双手微合,地面上游离的真气能量,犹如泉涌,阻住了对方杀势,而白貂裘也趁机十指掐诀,白袍飘袂,身后浮现一双宽大羽翼。 “唳!” 只闻一声鹰唳,羽翼扇动,无数白羽席卷而出,环绕在南宫胤周围。 “魔剑道·残阳如血!” 南宫胤双足落地,手中残血夕虹嗡鸣不止,汇集大量猩红煞气,绞碎万千白羽,最终化作一抹凌厉剑虹,轰碎了白貂裘的护体真元。 “不妙!” 眼见剑虹杀势凶悍,白貂裘顿时心生惧意,提掌攒力,卸去血色剑虹的些许煞气后,纵身闪出法阵,躲开了这一击! 南宫胤见状,嘴角微微上扬,立即引着那一抹剑虹,洞穿十数名法修、龙鳞卫的身体,鲜血飞洒间,径直刺向蒋云昭! 咻! 须臾间,蒋真人觉察到了身后杀势,可受了重伤的他,根本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得探出左掌,强行接招! 嗖! 众目睽睽下,血色光芒一闪而过,凌厉的剑虹顿时刺穿了蒋云昭的手掌,鲜血直流,恐怖的煞气将他的道袍绞了个粉碎! “噗!” 随着剑虹消失,蒋云昭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瘫倒在地,他的左掌掌心被洞穿,整条手臂筋骨粉碎,致使他无法再维持法阵运转,无数星芒黯然失色。 “蒋真人!” 徐方璧愤怒地瞪了白貂裘一眼,旋即避开南宫胤,率众人围在一起,保护蒋云昭。 轰! 这时,独孤凌云与风无忌双刀交锋,陷入僵持,夜王趁机起剑偷袭,在刀魔的肩膀上划出一道狭长血痕,令其风痕刀脱手,被独孤凌云的刀气轰飞数十丈之远。 “蒋真人!” 杀败风无忌之后,刀魁与夜王俱是掠入斗转星回大阵,探视蒋真人的伤势,后者面色煞白,张了张染血的嘴唇,言辞含糊不清,最终在徐方璧的搀扶下,艰难的坐了起来。 望着眼前魔气愈发薄弱的一角结界,蒋云昭眼神坚定,取了那半颗淬阳金珠,握在手中。 “请诸位···咳咳···离开法阵。” 众人闻言,俱是脸色骤变,大致都猜到了蒋云昭的意图。 “请蒋真人放心,晚辈一定会竭尽全力,维持法阵运转,破开黑暗结界!”徐方璧红了眼眶,咬牙道。 “不,不···” 蒋云昭轻轻摇头,发出一声喟叹。 “尔等···尔等尽是武林豪杰,须留存性命,他日效仿先辈义举,共讨天山魔宫,解苍生之浩劫,老夫命将休矣,愿以···愿以这风烛残躯,辟开前路,助尔等杀出生天!” 说罢,蒋真人五指紧握,引出淬阳金珠蕴藏的灼热真元,徐方璧、独孤凌云等人眼中含泪,朝着这位舍身取义的道者抱拳行礼后,陆续举步倒退。 太墟魔殿,西北一角。 庄梦蝶用力抓紧灵气绳索,将身受重伤的黑衣刀修拉到云雾之上,秦淮伸手捂住胸前伤口,强烈的痛觉,令他咬紧牙关,发不出一言。 “秦淮,切莫运转丹田真气,否则会加剧伤势,眼下,还是那两位高手击败上官海棠,再对付这个女人吧!” 庄梦蝶哀叹一声,望向不远处正在缠斗的三位天人境高手,刀来枪往之间,荡开阵阵无形涟漪,难分高下。 踏!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软甲,腰间挂着天策总司令牌的年轻人沿着灵气障壁,掠身而来,吸引了庄梦蝶和秦淮的注意。 “张承影,当心她···咳咳!”秦淮艰难地道出了来者的名字,想要提醒他提防上官莞的瞳术,却是因为话语急促,口中咳出了血。 “嗯?” 此时,上官莞因为精神力量耗损过度,身体倚着玉石墙壁,调理丹田真气,当她觉察到有人杀了过来,顿时神情慌乱,竭力闪躲。 唰! 只见张承影身后长剑出鞘,赫然在握,奋力一斩,击碎了无数玉石,当他回头欲斩杀上官莞的时候,被瞳术控制的谭松鹤,纵身而来,提剑相迎! 铛! 双剑交锋,各自震撼,张承影紧紧盯着师兄那神情呆滞的眼眸,急切的呼喊着,试图唤醒谭松鹤的自我意识。 “师兄,是我,承影啊!” 然而,谭松鹤置若罔闻,体内真元暴涌而出,倾泻于剑锋之上,一招将张承影击退,随即又疯狂地朝着他砍杀而来,仿佛与他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怨! “师兄!” 张承影见谭松鹤这般模样,只得出剑接招,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自从在泰平郡当上游弈使,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就凭着本事步步高升,直接坐到了天策总司的位子,谋财无数,名声显赫,可也就是他当上天策总司的那日起,谭松鹤便与他断了来往,再也未见过一面。 没想到,今日太墟魔殿再遇,竟是同门师兄弟,彼此拔剑相向的场景···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四十) 铛! 再一次双剑交锋,打破了张承影的回忆,他不忍心伤到师兄,便见招拆招,一路倒退,将目光锁定在上官莞身上。 早在之前,他亲眼见到上官莞借着化墟魔镜及四壁玉石,控制了数千名修士,于魔殿内展开厮杀,这让他的内心对这个女子有些畏惧,但为唤醒师兄的神智,他定了定神,决意一搏! “承影,若不杀掉此女,松鹤便会不断追杀你,直至力竭身亡!” 秦淮伸手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咬牙道。 “好!” 话甫落,张承影纵身一跃,竟是主动杀向谭松鹤,双剑僵持之际,他猛提丹田真气,将师兄逼退十数步,逐渐接近了上官莞。 心魔见状,识破了张承影的心思,当即伸出一只手掌,拍碎身后墙壁玉石,化作无数碎片飞杀而出。 “危险!” 张承影对于此等低劣招数,自是不惧,但若他抽身闪躲,那些随便必然会全数落在谭松鹤的身上,即便不死,也得重伤! “一剑抟彩落蝶影!” 危急关头,庄梦蝶取了身后桃木剑,手起剑落,四周真气并着自身灵气,凝化数千只五彩斑斓的蝴蝶,纷纷振翼而飞,与玉石碎片轰撞在一起。 轰! 伴着一声巨响,不计其数的流光四处飞窜,张承影立即双腿离地,踏着谭松鹤的肩膀,三尺长剑寒芒毕露,直指上官莞。 刹那间,精神力量已经达到极限的心魔,只得再作殊死一搏,咬紧牙关,双眸微眨,露出幻彩瞳孔,望向了张承影! 嗡! 就在剑锋抵在上官莞喉咙之际,张承影浑身真元一滞,力量尽泄于无,已然是中了瞳术。 “好险!” 上官莞感受着剑锋上的森寒杀意,赶忙避开了长剑,咽了咽唾沫,若不是张承影失算,与自己对视,她现在已经被剑锋洞穿喉咙了! 想到这里,心魔只觉后背发凉,旋即恶狠狠地瞪了张承影一眼,道:“你那么想救他,本姑娘偏要他死在你的剑下!” 说罢,上官莞催动瞳术,控制着张承影与谭松鹤走到一处,面对彼此,各自举起了手中长剑。 “不!” 庄梦蝶望见这一幕,当即心慌如麻,持剑而下,想要救走二人,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灵气凝化的障壁,于此刻崩毁,数十名修士杀了过来,将小道姑团团围住,令她不得不纵身掠回云雾之上。 “他们是纯阳的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秦淮单手拄刀,艰难地从云雾上站起身来,却因伤势过重,再次仰面倒下,对于谭松鹤和张承影的生死,他无计可施。 就这样,在上官莞的控制下,两名从桃花源入世的年轻剑修,各自举着长剑,落在彼此的肩头,四目相会,二人呆滞的眼神中,竟是都划过一抹恐慌之色,握剑的手亦是微微颤抖,仿佛在竭力摆脱瞳术的控制,不使自己挥剑伤害到此生最亲近之人! 渐渐地,两支剑锋划破彼此脖颈,鲜血沿着剑锋滑落在地,目观这一切的上官莞,眼神愈发恶毒起来。 “给我杀!” 话语未落,上官莞忽然感到一阵头晕,踉跄着退了几步,眸子里的异彩之色迅速消散,显然,她的精神力量已经不足以维持瞳术了。 叮! 只此一瞬间,谭松鹤与张承影都是摆脱了控制,赶在瞳术发作之前,两名剑修都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反应。 只见张承影伸出左手,两指并拢如剑,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右手手腕,手筋断碎,再也无力,长剑应声掉落,谭松鹤亦是伸出肥大的左手,凭着这一瞬间的神智清晰,两根手指对准了自己的双眼! 哧! 电光石火之间,谭松鹤竟是用手指刺瞎了自己的双目,鲜血染红了整张面孔,失明的同时,他的自我意识愈发清晰,彻底脱离了瞳术控制! “承影!松鹤!” 庄梦蝶瞧见这一对儿师兄弟的自残之举,不禁惊得头皮发麻,红了眼眶。 而在这时,上官莞放弃了对其他修士们的控制,回头再望,使张承影着了道,再看到那满脸鲜血,双目失明的谭松鹤之时,她不禁怔在了原地。 “杀!” 谭松鹤大喝一声,饱提真气,凭着感知判断到了上官莞的位置,单掌推剑而出! 嗖! 只见那三尺长剑带起一道虹光,顿时刺穿了上官莞的小腹,将她整个人钉在了玉石墙壁上! “噗!” 上官莞口中喷出一股鲜血,眼里尽是惶恐之色,她尝试伸出两只手掌,却根本无力可施,五脏六腑,全然被磅礴剑气给震碎了。 众目睽睽下,上官莞眼神涣散,不一会儿,便是垂下了脑袋,当场毙命! 铛啷! 随着长剑落地,耗尽气力的谭松鹤也倒在了地上,恢复意识的张承影,赶忙上前,直接跪在了师兄身旁。 “师兄,师兄···” 张承影伸出右手托着谭松鹤的脑袋,泪水夺眶而出,秦淮与庄梦蝶也落在了二人身旁,彼此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咳!咳!” 谭松鹤剧烈地咳嗽数声后,强忍着自双眼中传遍全身的痛感,伸出肥大手掌,一阵胡乱摸索,抓住了张承影的左手手腕,满脸遗憾地说道:“承影,以后握不了剑了啊。” “一只手而已,可师兄你的眼睛···”张承影咬了咬牙,眼泪簌簌而落。 “呵呵,无妨,我破了她的瞳术,话说咱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呀,中了瞳术,还都没有对彼此挥剑相向。” 谭松鹤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旋即抓紧了张承影的手腕,认真地问道:“你如实告诉师兄,我这一剑,比起那些武林中的剑道翘楚,如何?” “无人可及,无人可及,师兄啊!” 张承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在谭松鹤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正与风长衿、玉临风交战的上官海棠,望见上官莞被长剑钉在墙壁上面的一幕,顿时慌了神,连着呼唤几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嗖!嗖! 暗觉不妙的上官海棠,急忙丢出两只飞铊,逼退两位高手,自己则是掠身落在墙壁之下,拔出长剑,小心翼翼地将上官莞放倒在地上。 “莞儿,莞儿!” 上官海棠急切呼喊,声嘶力竭,用力地摇晃着上官莞的身体,可对方依旧双眼合闭,一身真气消散,再无半点儿呼吸。 证实了上官莞的死亡,上官海棠悲愤交加,恶狠狠地瞪着秦淮等人,单手抓紧梨花枪,势要除掉他们,为亲妹妹报杀身之仇!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四十一) “上官海棠今日定要取尔等性命,让你们为莞儿陪葬!” 太墟魔殿内,目见亲妹妹葬身剑下,上官海棠满眼怒意,饱提真气,手持梨花枪,兀自杀向秦淮等人,照着对方这一招之威,足以将他们几人全部刺死! 踏!踏!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麒麟幻象从半空中冲撞直下,落在秦淮四人身前,上官海棠竭力刺出一枪,其中杀势,尽数被麒麟幻象化解。 “玉临风,你胆敢阻我!” 上官海棠暴喝一声,长枪尖端爆发真元,将幻象抹碎,庄梦蝶则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三名伤势极重的侠客面前,准备迎接枪招。 唰! 却在此时,一抹刀光自不远处袭杀而至,狠狠地落在上官海棠的肩膀上,将他整个人击飞十数丈,解了众人之危。 须臾间,风长衿和玉临风翩然落地,二人见到上官莞已经身死,俱是目露喜色。 “这名女子瞳术造诣颇深,是谁杀了她?”风长衿不禁开口问道。 “桃花源凌绝顶首徒,谭松鹤!” 张承影大声回应,扶着师兄缓缓起身。 “厉害!” 玉临风开口赞誉时,见到了这一对儿师兄弟俱有伤在身,脸色骤变,赶忙来到他们身旁,运转两股白玉般色泽的温和真气,分别落在二人手腕与双眼上面,止住了不断流血的伤口。 “松鹤为了破解瞳术,毁了自己的双眼。”秦淮面露遗憾之色,道。 闻言,风长衿重重点首,不禁感慨道:“天下剑修,当真是多有侠义之辈,你们暂且去儒门画圣那里歇息,包扎伤口,有我二人在,定不会让上官海棠伤你们一招!” 说罢,风长衿轻挥衣袖,亮出长刀,玉临风亦是双手掐诀,祭出麒麟幻象,齐心应对第一花主。 “那就多谢二位了!” 庄梦蝶颔首道谢,带着三人前往不远处的金光结界,寻求儒门众人的帮助。 另一端,斗转星回法阵内,随着徐方璧等人陆续离开,蒋真人独身盘坐在地,望着掌心中迅速发光发热的淬阳金珠,他的目光变得坚毅起来,旋即将其抛上半空,释放真元,维持法阵的运转。 “以老夫残朽之身,换得众人安然离开,倒也值了,只可惜毕生所学之精要,未能对道真派的弟子们倾囊相授,实为一大憾事,唉。” 一声喟叹过后,蒋云昭将体内残余的灵气尽数释放出来,引着法阵中凝聚的浓郁魔气,轰向黑暗结界! 轰! 一击即出,恐怖的魔气威能震彻天地,周遭玉柱尽数崩塌,墙壁上镶嵌的玉石纷纷坠落,站在阵法外面的徐方璧和白貂裘,也受到了气劲冲击而连连退步,蒋真人的身影,也在此刻变得虚幻起来。 “不好,蒋云昭那老家伙要破开结界了!” 南宫胤望着那一角黯然失色的黑暗结界,心中大惊,他试图杀出刀魁与夜王二人的围困,却根本没有机会,风无忌此时受了伤,也想赶过去阻止蒋云昭的行为,奈何白貂裘横身在前,命令众龙鳞卫杀向自己,短时间内,他也无法脱困。 “对了,太师!” 情急之下,风无忌想到了烛九幽,当即手起刀落,斩杀数名修士后,纵身来到庞大的金钟之下,一刀砍在金钟上面,却只是引出一阵嗡鸣,未能将其斩破。 “太师,蒋云昭要破开黑暗结界!” 话语刚落,便是有一道金色剑光袭杀而来,风无忌只好抽身闪避,烛九幽闻言,眉间不禁露出一抹淡淡愁色。 “二位,眼下不必顾及其他人,只要我们全力镇压住烛九幽,蒋真人一定会突破结界,届时引来外面的修士,便可将这些魔寇尽数诛杀!”苏擒龙神情凝重地说道。 “好!” 顾秋韵、夏青禾俱是点首回应,目光一致地落在那座斗转星回法阵上面,心中默默祈祷。 “这些人竟是都不惜付出性命的代价,真是出乎本座意料了。” 金钟之内,魔宫太师道出一语,旋即目露杀机,两只枯瘦手掌缓缓抬起,掀起滚滚死气,轰撞而出! 嗡! 只一招,便是令煌煌金钟发生震颤,圣洁佛气迅速消散,释剑菩萨见状,急忙再起般若剑,泄出一道佛光,用以加固金钟。 轰! 与此同时,又是一道掌劲发出,金钟表面顿时绽现裂痕! “不好,金钟就要碎了!” 顾秋韵惊呼一声,青云剑师毫不犹豫地提剑而下,赶在烛九幽打出第三掌轰碎金钟,脱困之时,剑锋直抵其心口! 刹! 剑气轰鸣,魔气浑然,只见烛九幽伸手握住了剑锋,鲜血从五指渗落,这是他在太墟魔殿多场战斗中,首次受伤! “夏青禾!” 烛九幽恶狠狠地瞪了青云剑师一眼,却是没功夫和他缠斗,当即五指发力,握碎长剑,将夏青禾逼退,在风无忌的护持下,纵身而起,一掌杀翻众龙鳞卫,直扑斗转星回大阵! “不妙!” 白貂裘见状,掠身而动,强行与烛九幽对了一掌,奈何他有伤在身,对方修为直逼宗师境界,根本是螳臂当车之举,当即被掌气震飞出去,轰撞在墙壁上面! 就在烛九幽的厉掌即将拍碎法阵之时,夏青禾从后面追杀过来,双手紧紧抱住烛九幽的双腿,使其失了重心,打偏了掌劲。 “烛九幽,老夫决不许你破坏法阵!” 夏青禾的言行,令烛九幽勃然大怒,只见他咬牙切齿地运转起死气,双腿猛然发力,将夏青禾整个人踩在地面,踏碎了他的胸骨! “噗!” 受此一击,夏青禾顿时七窍流血,苍老的面孔上,神情恍惚,但他仍然是用双手死死地抓着烛九幽的双腿,不让他挪步半分! 与此同时,法阵之内,蒋真人站起身来,依借淬阳金珠的灼热真元,凝出一团烈火,焚烧己身,口中念念有词。 “焚身化符,魂归太虚,灵光拟剑辟阴阳!” 话甫落,大道灵光冲贯天地,蒋云昭的身体迅速消失,化作无数光虹,收拢魔气,形成一支三尺灵剑,对准了黑暗结界。 嗖! 就在蒋真人身体完全化虹消散之际,三尺灵剑挟裹着雄浑魔气,瞬发而出,势如破竹地洞穿了黑暗结界! 早已在旁边观望这一幕的徐方璧,连同其余法修,打出数道刚猛真元,为灵剑助势,彻底将那一方结界撕碎,天边落日余晖,照了进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四十二) 太墟魔殿,生死攸关,引多少江湖侠骨、风云我辈,义赴黄泉。 小乾坤界,太公白衣,话古来山河旧事、天机谶言,一声喟叹。 轰! 太墟魔殿内,黑暗结界一角崩碎,斗转星回法阵消散于无,徐方璧凝目望去,已是不见那位道门老者的身影,只有半颗泄尽真气的淬阳金珠,锵然落地。 “蒋真人!” 徐方璧不禁痛吼一声,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颓废不堪,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了捣毁结界,蒋云昭竟是自焚道身,连具尸骨都没有留下。 刹那间,庄梦蝶听见徐方璧的声音,娇躯轻颤,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掠出金光结界,奔向徐方璧所在的位置。 “蒋师叔,蒋师叔!” 庄梦蝶声声呼唤,目光急切地四处找寻,却是不见其人,她神情慌张地走到徐方璧面前,伸手紧紧抓着他的双肩。 “法魁前辈,师叔呢?蒋师叔···人在哪里?” “玉鼎真人为了破开结界,舍身化剑,已经···已经仙逝了!” 听到这里,小道姑顿时心如刀割,面色苍白,捂着隐隐发痛的心口,泪水在眸子里打转,喃喃自语。 “早知如此,弟子岂敢请你离开彩彻云衢,都是我的错···” 庄梦蝶低声抽泣时,白貂裘眼见时机成熟,立马开口道:“黑暗结界已破,大家快离开!” 闻此言语,众法修急忙奔逃而出,夜王全力一招,杀退南宫胤后,自顾落在白貂裘身旁,在龙鳞卫及几名精英杀手的护持下,匆匆走逃出了太墟魔殿。 “该死!” 烛九幽望见这一幕,心中怒意更盛,缓缓抬起右脚,凝聚磅礴死气,狠狠踩下,踏碎了夏青禾的心脏,华发老人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后,眼神涣散,双手垂落在地,失去了生机。 “青云剑师!” 苏擒龙神情悲愤,想要为夏青禾报仇,奈何他早已拼尽浑身气力,握剑的手掌微微颤抖,根本斗不过烛九幽。 “苏大侠,你若因愤怒而失去理智,青云剑师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了。” 释剑菩萨好言安慰着独臂老剑客,旋即将他搀扶住,掠向结界缺口。 “大家快逃!” 这时,独孤凌云大吼一声,引得殿宇中所有还活着的修士都竭力奔向结界缺口,在尚有几分余力的风长衿、顾秋韵、玉临风三人护持下,陆续逃出生天。 太墟魔殿之外,正值天色欲晚,日落西山,湘月古墟早已聚拢了数千名各门各派的修士,分散各处,彼此都是坐立不安,仿佛在担心着什么事情。 轰! 随着灵光长剑突破结界,陆续有修士神色仓皇、身形狼狈逃离出魔殿,引起了外界修士们的注意。 “太岁,他们出来了!” 一座古老的危楼之上,身着繁花锦袍,容颜姣美的美妇人,道出言语,目光急切地望向身后盘膝静坐的灰袍老人。 “嗯?” 闻言,万毒太岁立即起身,放眼望去,只见那座被黑暗完全笼罩的结界中,几十名修士奔逃而出,漫无目的地朝着古墟之外跑去,兵器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拾起来,个个魂不守舍的模样,好似受到了某种惊吓。 踏! 众目睽睽下,夜王与白貂裘也是相互扶持着逃出了结界,彼此身染鲜血,蓬头垢面,狼狈至极。 望见这一幕,万毒太岁不禁心中大惊,他实在是想不通,在东海一带凶名赫赫的夜王,以及朝廷中权势滔天的龙鳞殿白镇殿使,离开神秘殿宇之时,竟会都是这副落魄相。 踏! 只见万毒太岁纵身一跃,顷刻间便落在太墟魔殿石阶下,横出手掌,挡住了二人去路。 “谁!” 白貂裘吃了一惊,神情慌张地抬起手掌便要打向万毒太岁,幸得夜王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摇了摇头,白貂裘这才收敛愁眉,认真地看向灰袍老者。 “太···原来是太岁,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白貂裘开口致歉,大口喘息,平复着激动的心情。 “白镇殿使为何这般慌张?听说结界里面,是仙人曾居住的圣殿,近万名修士进入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万毒太岁皱着眉头,问道。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 白貂裘连连摆手,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而在他身旁的夜王,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开口道:“这里并非什么仙人殿宇,而是数百年前,妖魔一族的领地,江湖传闻的长生秘术,不过是那天山魔宫的烛九幽策划的一场阴谋,他现在还在太墟魔殿,尚未逃脱,若是太岁肯出手,定能将烛九幽抹杀于此!” “什么,魔宫太师烛九幽?!” 万毒太岁脸色骤变,顿觉不妙,急忙再问道:“秋赋呢?你们可有看到韩秋赋?” “太岁勿忧,韩山长对抗烛九幽的时候,画圣误将他收入了法器‘连山图’之中,待画圣出来,自会将他释放。” 闻言,万毒太岁仍是忧心忡忡,这一会儿,陆续有二百名修士除了结界,可未曾见到吴连枝的身影,他没有多想,自顾纵身掠入了太墟魔殿。 与此同时,烛九幽眼见大势已去,接连打出数掌,杀掉结界边缘的众修士,满地尸首的殿宇之中,除了独孤凌云在内的数名高手,便只剩下吴连枝带着秦淮等伤者,及一众儒门弟子,相互搀扶,行动缓慢地行往结界缺口。 “谁也不许走!” 只闻一声暴喝,上官海棠满目杀意地持枪掠身而来,枪尖缠绕着凌厉真气,势要杀掉谭松鹤和张承影,为上官莞报仇! 独孤凌云见状,强催至尊血气,长发飞舞,红了眼睛,举着金狮古锭刀,迎击第一花主。 铛! 刀枪相会,两位高手各自身形震颤,刀魁双目中癫狂神色愈发显著,做好了搏命的打算。 “刀魔、剑魔!” 烛九幽开口,南宫胤与风无忌立即明白其意,刀剑同举,倾泻出磅礴真气,挡住了结界缺口。 “杀了你们,本座不仅能回归宗师境,修为还能再上一层!” 就在烛九幽有心将玉临风、顾秋韵、风长衿、独孤凌云斩杀时,一股雄浑毒气自外面席卷而入,顿时摧毁刀光剑影,分化成两道掌劲,分别打向刀剑双魔! 轰!轰! 两道掌劲爆碎之际,南宫胤与风无忌俱是身形倒退,他们都很清楚地感受到,那股毒元的威力,远非天人境修士出招可比拟的! 踏! 落日余晖,斜照着灰袍老者的瘦弱身影,其周身环绕的恐怖毒息,就连烛九幽都是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来者,正是苗疆境内的真正掌权者,天下十八位宗师之一,万毒太岁!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四十三) “万毒太岁?!” 太墟魔殿内,望着那一道身形佝偻的灰袍人影,烛九幽脸色微变,眼里划过些许警惕之色。 “早就耳闻魔宫太师烛九幽重现武林,今日一见,果非江湖谣传。” 说罢,万毒太岁缓缓抬起一只手掌,汇聚雄浑毒元,面对宗师境高手的绝招,烛九幽自是不敢小觑,当即双手合拢,汲取周遭无数死尸之中的真元,炼化成滚滚死气,在身前形成一道庞大而狰狞的鬼怪面孔! 轰! 随着万毒太岁手起掌落,大量毒元倾泻而出,轰撞在鬼面之上,强烈的毒气迅速将死气腐蚀,瞬息之间,鬼怪面孔已是面目全非,烛九幽见此情势,猛然朝着一旁掠身而去。 待鬼怪面孔完全被腐蚀之际,滚滚毒息轰杀而出,在万毒太岁的意念牵引下,形成一股毒风,追袭烛九幽,后者却是忽然顿足,反手推出一掌,挟裹着死气,硬撼极招! 轰! 只见漫天毒息爆散,整个太墟魔殿发生震荡,不断有砖石坠落,烛九幽受此一招,身形倒退数十步,而万毒太岁受到余劲轰击,亦是身形微颤,目中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呵呵,万毒太岁,本座若没猜错的话,你现在也是功体不全的状态,实力还未回到宗师境界吧?”烛九幽停住步伐,冷冷一笑,道。 然而,万毒太岁根本没有理会这茬儿,逼退烛九幽之后,他便纵身闪到儒门众人前面,拦住了画圣吴连枝。 “画圣,秋赋何在?” 眼见万毒太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吴连枝在两名儒生的搀扶下,顿时声泪俱下:“太岁啊,都是老夫一时糊涂,误将秋赋封印在了连山图之中,铸成大错,但以他的本领,图中的山岳幻象定不能伤他分毫,如此愚蠢之举,还请太岁原谅!” 闻言,万毒太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伸手扶着画圣的肩头,开口安慰道:“画圣不必过于自责,料得秋赋现在,肯定是安然无恙。” 吴连枝一边点首,一边用衣袖擦拭眼泪,道:“太岁勿忧,待老夫恢复些许气力,一定重启连山图,将秋赋释放,并亲自向他赔罪!” 正当万毒太岁还想说些什么,一抹狂暴刀光斩杀而来,他急忙护在众人身前,抬掌抹碎了刀气,而后定睛看去,只见独孤凌云此时心智大乱,行为已经近乎发狂,身躯表面的至尊血气有所黯然,上官海棠则是趁着他失去意识,举枪直刺向其后心,势要一击索命! 危急关头,风长衿、顾秋韵刀剑并起,斩出两道真气,杀向上官海棠,将其逼退,万毒太岁纵身一跃,饱提毒元,镇压住刀魁体内的澎湃血气,将他带到了黑暗结界缺口。 “快走!” 万毒太岁一语既出,独身上前,应对魔宫四位高手,护持着吴连枝等人迅速离开了太墟魔殿。 “万毒太岁,你这样做,魔宫与苗疆,可就成死敌了!”烛九幽恶狠狠地说道。 “呵,烛九幽,你以为你能活过今夜么?蜀山仙门大长老,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说罢,万毒太岁抽身暴退,亦是从黑暗结界的缺口处离开,不给烛九幽任何设计对付自己的机会。 所有人离开后,雄伟殿宇内归于寂静,烛九幽望着那满地死尸,不禁握紧了双拳,喃喃自语。 “真是低估了这些武林修士的魄力,也小瞧了这些人所奉行的侠意之道啊···” “太师,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这时,南宫胤走上前来,将刚刚抢回来的半颗淬阳金珠,递与烛九幽,顺便发出疑问。 “现在离开,必然被外面的武林修士们群起而攻,陷入死地,他们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魔殿内暂时是安全的,等妖皇神魂逃脱封印后,他会为我们解决掉所有麻烦。” 随即,烛九幽来到上官海棠面前,望了一眼已经死去多时的上官莞,长叹一声,道:“这一战能成功,多半是莞儿的功劳,她的仇,本座记在心上了,我答应你,待魔皇大人苏醒,横扫中原武林之时,我一定会找到所有凶手,拿他们的头颅,祭奠心魔!” “上官海棠,谢太师之恩!” 第一花主双手持枪抱拳,颔首咬牙地道谢,旋即解开身上衣袍,盖住了上官莞的尸体。 而后,烛九幽便开始催动秘法,将所有修士体内残余的真气,炼化成死气,归于己身,使自身修为迅速回归至宗师境界,静等一个逃出魔殿的机会。 与此同时,最后一抹斜阳残辉,落在远方孤标之上,照着一道黑袍猎猎的神秘身影。 “终于结束了么?万数修士进入魔殿,活着回来的不过寥寥二百余人,小乾坤界,又会是多少修士的坟茔?” 黑袍少年望着那些陆续从结界缺口中逃出来的修士,不禁发出一声喟叹,一双古井不波的眸子里,有着些许期待的神色。 嗡!嗡! 就在这时,太墟魔殿正东方,一片空间忽然发生扭曲,天地间的真气能量会于一处,迅速形成一座庞大的漩涡之门。 “又来了,又来了!” “大家快跑!” 漩涡之门的出现,引得无数修士面色骤变,拔腿便跑,漫无目的地朝着远方奔去,对他们而言,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比那座漩涡更恐怖的存在了! 高耸危楼之上,披着锦袍的美妇人见状,不禁十指紧扣,眸子里的担忧之色更显深重,她很清楚的记得,两日前初到此地时,整个湘月古墟内,出现了许多魔气漩涡,而韩知命与万毒圣地的二长老袁千里,都是不幸被卷入其中,生死未卜。 “知命,为娘这就来救你!” 心系爱子安危,柳曼姝来不及多想,立即足尖点地,掠向了那座庞大漩涡。 然而,漩涡之中猛然爆发出一股冲击力,将她整个人震飞出去,紧接着,便是一名名修士狼狈地从中滚了出来,彼此都是衣衫破碎,口齿不清,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些什么。 “这···这外面又发生了何事?” 才脱虎口的苏擒龙、徐方璧等人,见到不断有修士从真气漩涡中出来的一幕,面面相觑,步步倒退,谁都不敢贸然上前,生怕这又是烛九幽的阴谋。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四十四) 湘月古墟,漩涡之门开启,数百修士从中逃离而出,柳曼姝心急如焚地同一众万毒圣地修士上前,寻找韩知命和袁千里。 少顷,一群身受重伤的修士同时从漩涡中出现,接二连三地摔落在地,其中便有一道着破碎黑袍,浑身染血的年轻身影。 “知命!” 柳曼姝掠身上前,伸手接住了爱子,九死一生的韩知命,望着漫天残霞,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平复些许真气后,他伸手抓着娘亲的衣袖,眼中余有一抹悲色。 “娘亲,很多五毒门的人,都死在了小乾坤界,袁千里长老,也未能幸免!” 闻言,柳曼姝心中微惊,旋即抬眸望着那座被黑暗笼罩的雄伟殿宇,咬了咬牙。 “你刚刚死里逃生,切勿动气,暂且休息,太岁会为他们报仇的。” 说完后,柳曼姝搀扶着韩知命离开,与两名姑娘擦身而过,正是西陵雪和叶红缨。 二位才从小乾坤界脱险的年轻女侠,一路小跑着来到漩涡之门前面,恰见祝冬藏手持无锋戒刀从漩涡中飞了出来。 “祝大哥!” 西陵雪欲要上前帮他,却是因体力不支摔倒在地,叶红缨立即双手结印,轰出一股赤红真气,稳稳地接住了祝冬藏。 “雪儿!” 祝冬藏见到青衣姑娘平安无事,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疲倦的笑容,随即站在地上,拄着长刀大口喘息。 “祝大哥。” 西陵雪在叶女侠的搀扶下来到祝冬藏面前,红着眼眶,问道:“祝大哥,纯阳怎么没有出来?” “纯阳···” 祝冬藏欲言又止,有些不忍直视青衣姑娘那满含期待的眼神,随即深深地吸了口气,回答道:“纯阳被魔气打入了深渊,赵···赵破虏在救他。” “深渊?” 听到这里,西陵雪忍不住娇躯轻颤,她也是经历了中央原野大战的人,自是知晓那万丈深渊之中,尽是妖魔灵魂,她见李纯阳最后一面的时候,他已经是筋疲力竭的状态了,后又坠入深渊,恐怕没有任何还生的机会! 嗡! 此时,漩涡之门发生异动,精纯真气逐渐消失,只见一道魔光应声而出,直接掠往太墟魔殿上方,隐入黑暗之中,这一幕,顿时引起不少修士的警觉。 “糟了,烛九幽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助妖皇神魂破开封印,那道魔光会不会就是妖皇蚩九黎的神魂?” 太墟魔殿外,玉临风望着那道迅速划过天空的魔光,不禁皱眉道。 “众人勿要担忧,蜀山仙门的大长老已经在来此的路上了,就算是妖皇神魂现世,也未必能从他的剑下活着离开!”万毒太岁言道。 与此同时,十里之外。 茫茫夜色下,湘月古墟西南方向,百余名蜀山仙门弟子御剑而来,但见为首的那名老人,身着素衣,披一件苍黄色的大氅,金冠束发,精神矍铄,颔下白须长余九寸,双足踏着一柄紫金铸造的长剑,负手而立。 此人,正是蜀山仙门大长老,春秋十剑之一,张洪崖! “好凶悍的魔气波动,烛九幽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素衣老人望着远方一闪而过的魔光,顿时眼神凝重起来。 “大长老所言极是,那烛九幽修炼的是世间至邪的死气,就算他恢复了宗师境界,也不可能创造出这般邪恶的黑暗结界,只怕是···” 张洪崖身旁,紫袍老人话未说尽,似是想到些什么,同样是眉头紧锁,转首看向了他。 “万万不可大意,紫溪,你先带众弟子排列剑阵,静观其变,吾去找万毒太岁。” 闻言,紫袍老人身后“众弟子听令,排列‘众星拱月剑阵’,前往那片黑暗结界!” 言罢,众剑修以紫云剑师凌紫溪为阵眼,九九排列,共计八十一人,迅速飞往太墟魔殿上空。 踏! 湘月古墟内,就在漩涡之门即将消散的一瞬间,一名年轻的布衣剑修踉跄着走了出来,望着朦胧夜色,他只觉双眼发昏,直接跪在了地上。 “赵大哥!” 西陵雪见到赵破虏现身,急忙走到他身旁,与此同时,周瑾瑜、诸葛琮等人也陆续赶了过来,彼此无言,但无一例外,都是要问询李纯阳的情况。 “抱歉。” 赵破虏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令不少人眼神黯然,西陵雪见到他身后那已经完全消失的漩涡之门,也猜到些了什么,遂而声音颤抖地问道:“赵大哥,纯阳···现在如何了?” “纯阳坠入深渊时,落花堂的凌千峭舍命将他救了出来,但···”赵破虏顿时潸然泪下,用拳头狠狠地锤击地面。 “纯阳见漩涡之门关闭,便全力一掌将我打入漩涡,他自己没能离开!” 青衣姑娘闻言,顿时心如死灰,仿佛耗尽了浑身气力,不自觉地朝着地面倒了下去,又被叶红缨及时抱住。 “他不会死,他还没有履行诺言,还没有和我回桃花源,李纯阳,李纯阳···” 西陵雪双眸中流下两行清泪,随即合上眼睛,陷入了昏厥。 ······ “李纯阳,李纯阳。” 恍惚中,遍体鳞伤的白衣剑侠仿佛听到青衣姑娘的呼唤,缓缓睁开双眼,目中所见,乃是一片纯白无瑕、不染纤尘的庙宇景致,在温和的光芒照耀下,他试探着活动了一下手指,传遍全身的痛觉,让他意识到这并非梦境。 “看来,我还没死。” 劫后余生,李纯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年轻人,你醒了。”xinkanδんu.com 听到那道沉稳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后,李纯阳咬紧牙关,双手撑着地面,艰难地坐了起来,在他面前,是一道盘膝而坐,老态龙钟的人形神魂,正是太公姜无涯。 “姜太公!” 李纯阳感到惊讶,急促的话语出口,令他身上的痛觉又加剧了一分,垂首望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十几处被妖魔灵魂噬咬、抓破的伤口,都已经结了血痂。 “少侠暂且安歇,吾已经用真气医好了你身上的伤口,但无法帮你调理丹田、平复内伤,切不可贸然运气。” “晚辈李纯阳,多谢太公救命之恩。”李纯阳深吸一口真气,抱拳道。 “少侠不必客气,若非你起招袭击蚩九黎,吾根本没有反制他的机会,道谢一事,合该本公先开口才是。”姜太公淡淡一笑,道。 “可惜,还是让他给逃了。” 李纯阳回想起妖皇神魂进入漩涡之门的那一幕,不禁叹息一声。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四十五) 太古仙庙,年轻剑侠与老人神魂对坐而谈,聊及蚩九黎逃脱小乾坤界一事,李纯阳面露遗憾之色,只恨自己武功浅薄,不能剑斩妖魔,为天下苍生除祸! “蚩九黎逃离封印,实为天意,他日妖魔一族卷土重来,再起浩劫,也必有英雄之士将其诛灭,神州大地,依然是人族的天下。” “这是天意?太公如何得知?”李纯阳神情疑惑地问道。 “数百年来,本公以神游物外之术,以及观星之法,窥探过天机。” 闻言,李纯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旋即抬首望向仙庙门外,尽是茫茫黑暗,见不到半点儿尘世光景。 姜太公看出了李纯阳的心思,开口解道:“小乾坤界完全破碎了,你我身处太古仙庙,已是与世隔绝。” “啊这···那太公可有办法让我回到以前的世界?” 李纯阳剑眉微皱,复问道:“妖皇神魂既以逃脱,太公何不就此再入红尘?” 闻言,姜太公沉默了片刻,道:“吾愧对天下苍生,已经留下千古骂名,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再入红尘。” “嗯?太公何出此言?据史书记载,天熙皇朝统治天下时,妖魔乱世,是太公亲率数十万兵将镇压了世间妖魔,又自毁肉身,将蚩九黎封印于小乾坤界,可谓英雄大义,家喻户晓,人人赞誉,怎会受千古骂名?” “苗疆的百姓,也曾赞誉本公的功绩?” 姜太公面露苦涩,李纯阳不知其言外之意,只觉得疑惑,张了张口,没有作答。 “想来是史书记载不全,亦或是有心之人下笔时,故意抹去了吾的所作所为,误了天下人啊···” 姜无涯哀叹一声,缓缓开口,道出一段往事:“数百年前,在太墟魔殿的最后一战,可谓惨烈至极,剿灭妖魔族的时候,吾所带兵甲几乎全军覆没,而我也身遭重创,根本斗不过那蚩九黎,情急之下,吾动用仙术,献祭了苗疆境内方圆百里的生灵,才创造出小乾坤界,于此间毁掉蚩九黎的肉身,镇压了他的神魂。” 闻言,李纯阳脸色骤变,以前在神工山上的时候,苏师叔对他讲过,万毒太岁曾亲眼见到东海紫霞宫的徐君福,使用了献祭仙术,致使方圆十里山河枯败、生灵尽死。 而姜太公是献祭了方圆百里的生灵,不难想象,当时的苗疆,是怎样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惨景! “太公···” 李纯阳想要说些什么话语来安慰姜太公,但旋即合拢嘴唇,不发一言。 “李少侠有何感想,不妨直言。”姜无涯说道。 “晚辈愚见,这件事情,并不能用‘对’与‘错’来下定论,太公当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李纯阳伸手挠了挠头发,皱眉咬牙再道:“过在当代,功在千秋。” “过在当代,功在千秋···” 姜太公喃喃自语,仿佛是赞同李纯阳的言论,但随即摇头否定,显然是无法将此当成一个借口,对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而释怀。 “李少侠,换做是你,如何取舍?” 一语既出,李纯阳顿感心神不宁,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莫名想起了父亲。 群侠远赴天山剿灭魔宫那年,父亲在深渊中面对魔皇沈苍穹,舍生取义的时候,是否也想过自己这一去,是否对得住还活于尘世的妻子、儿女? 姜无涯见李纯阳神情犹豫,缓缓探出双手,问道:“一手托着挽救天下苍生的重任,一手托着所在乎之人的性命,只能取其一,李少侠会如何抉择?” “不!” 李纯阳激动地大吼一声,顿时引发浑身剧痛,令他感到后背发凉,姜无涯的问题,他给不出答案。 “李少侠切勿动气,我们不谈此事,你大可放心,吾自有办法重启漩涡之门,让你回到现实世界。” 听到这里,李纯阳这才恢复理智,稍稍安心,不再去思考刚才的问题,而是回想着自己身上所背负着血海深仇,以及对那位青衣姑娘的承诺。 少顷,姜太公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催动真气,从不远处引来略有破损的机关剑匣,轻轻打开,将竹叶青、地狱刀、烟柳画桥三件兵器呈现于李纯阳眼前,顺道换了话题。 “我观李少侠剑法精妙绝世,其中有几招,似是出自云梦山的一位老剑修,他复姓鬼谷,单名一个‘禅’字,算起来,他若现在还活在世上,应有二百余岁了。” “太公所言极是,在下正是云梦山鬼谷派的弟子,师从唐扶摇,我的师祖便是鬼谷禅前辈,练的剑法是他老人家创造的《纵横剑道》,只是师祖已经不在人世,早在几十年前,就在太华山飞升登仙了。”李纯阳回答道。 “嗯,倒是不出本公所料。”姜太公点点头,道。 “如此说来,太公认识师祖?” “嗯,不瞒李少侠,吾进入小乾坤界之后,曾使用神游物外之术,游荡在这太墟魔殿附近,百年间,总计见过三个人,第一位便是那年过百岁,宗师境界已臻圆满,游历苗疆的剑修鬼谷禅。” 说道这里,姜太公不由得感慨一句:“天下剑修,终于出了一位仙人。” “您与师祖相见,可有聊些什么?”李纯阳来了兴趣,不禁问道。 “嗯,李少侠出自鬼谷派,可知那云梦山天书崖的秘密?”姜无涯反问道。 “秘密?” 李纯阳摇了摇头。 “呵呵,早晚有一天,鬼谷派的现任掌门会告诉你的。” 姜无涯面露微笑,启唇再道:“当初遇到鬼谷禅,吾才得知天熙皇朝已经覆灭,天下群雄并起,战乱无休,居于‘凌霄天宇’的仙人也因恼于世间凡人之贪欲,而封了天井,致使神州大地真气枯竭,武道成仙之路难如登天,鬼谷禅则认为天下大乱,英雄辈出,迟早会有人平定战祸,重新一统天下,而他担忧神州之外,将来有更多的异族会现于世间,届时世道无仙,人族必然走向灭亡的道路,故而向吾请教羽化登仙之法,想要飞升‘凌霄天宇’,劝说诸位仙人重开天井,吾念在其心诚,便指点了他一些门道,他的愿望若能实现,也算是天下修士的福音了。” 第三百七十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四十六) “如此说来,师祖飞升凌霄天宇,是想劝说那些仙人重开天井,而今日蚩九黎逃脱封印,但愿在妖魔一族卷土重来之前,江湖上诸位宗师当中,有人能羽化登仙。” 李纯阳心中暗暗思索,依旧皱着眉头,照姜太公刚才所言,天上仙人是因为凡人心存贪欲,才关闭了天井,可自古至今,仙人亦是从这座人间飞升仙界,他们既然希望世上有善无恶,那又为何在高居凌霄天宇,俯视苍生遭遇苦难之时,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观? 他们曾经也是凡人,他们也该有心怀天下的大义,可在天下大乱的时候,他们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关闭天井,惩戒武道修士! 李纯阳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 “李少侠,可是在怪那些仙人出身凡尘,却对此世间无情无义?”姜太公看破李纯阳心中所想,问道。 “是。” 白衣剑侠认真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掩饰。 “武道修炼,天资卓绝且勤奋不懈者,可入宗师境大圆满,至此境界后,放下世间恩怨,断却七情六欲,心无罣碍,神游天地,方有机会寻得一丝证道登仙的气机。”姜太公解释道。 “这并非是武道成仙的意义。” 李纯阳摇了摇头,回答后,又抬首望向姜无涯,问道:“太公也是仙人,与他们不一样。” “呵呵,所以我进不了凌霄天宇,不能位列仙班。” 姜太公淡淡一笑,目中毫无半点儿因为困身于凡尘,而无法飞升仙界的遗憾之色。 至此,李纯阳也不再多问,换了个话题。 “敢问太公,以神游物外之术,游荡湘月城一带时,除了师祖,还见过哪两个人?” “第二个,是我的徒儿,他是从仙界下凡来的,身上背负着帮助凡人对抗妖魔的天命。” 闻言,李纯阳目露疑惑之色,单从这句话语听来,天上的仙人们,似乎也并非他想的那般绝情。 “如此说来,将来妖魔祸世,您的这名徒弟会出手摆平?” “呵呵,他步入红尘,是天上仙人的安排,不过依本公之见,拯救苍生的大事,非他一人之力可为,还需全天下修士连结一心,才有胜机,吾教习了他三年术法,后授与其两道天机谶言,他就离开了。” “他叫什么名字?”李纯阳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并非人族,没有名字,最初只是一道莲花池中诞生的精魄,经由众仙人培育,最终形成一道有意识的神魂,下凡之后,他的神魂寄宿在一名容颜俊秀的少年身上,穿着黑色长袍,眉心纹有一抹残月印记。” 姜无涯回答后,李纯阳猛然一惊,残月印记,黑袍少年,这似乎是师叔所说的那名曾前往仙阳皇宫,为秦岱宗推演国运大势的小仙师! “平祸云梦,十龙归天,江蛟重炼,破璧犹圆!” 李纯阳回想起这句话,心中暗暗震惊。 “怎么,你见过他?”姜太公问道。 “只是听说过此人,根据面容及衣着的描述,很像是太公的徒儿。” 说罢,李纯阳启唇再问:“太公,您刚才说的天机谶言又是什么?” “当初神游物外,吾曾夜观星象,推演过几次人世间的吉凶征兆,预想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至今总共记下了四桩谶言,这便是‘天机谶’,我那徒儿离开前,只知其二,对了,有两道谶言被吾记录在一枚可谓世间珍宝的淬阳金珠上面,不知机缘巧合下,是否已经有人看到了。” 姜无涯说完,李纯阳心情略显激动地说道:“不瞒太公,晚辈去年在长安抚顶仙楼,得到了半颗淬阳金珠,以真气炼化时,凭空出现了十六字谶语,好像是什么三教无为,帝君什么冕···” 李纯阳摇了摇头,已是记不大清楚谶言的内容。 “没错,那正是天机谶言之一!” 姜太公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年轻剑侠,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似冥冥之中,缘分造弄,注定了他们今日会在太古仙庙相见! “李少侠,你我相见,或许是命中注定,今日,本公便将四道天机谶言全部说与你听,你可要听仔细、记清楚,将来你若是活着见到预言之事一一印证,你···” 姜无涯本想说“你便是这人间之中,与他的徒儿一样同为肩负着力挽天倾,救苍生于水火的天命之人”,但后话未出口,他又暗觉自己的预言未必都会应验,再者,将所有重担都强加在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实在太过残忍,甚至有可能李纯阳会因为他这一句话,自此心神不宁,压力如山,致使武途止步于此! 想到这里,姜太公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清清嗓子,示意李纯阳听清楚接下来的话。 “第一谶:真龙国运,伏命北川。三教无为,帝君摈冕。” “第二谶:敕勒铁蹄,踏破秦关。乱世魔霭,血靡中原。” “第三谶:西域魍魉,东海烽烟。昆仑死劫,楚霸江南。” “第四谶:神州异数,妖祸黄泉。阴阳同路,天下永安!” 姜太公一边念念有词,一边伸手引动真气,在面前形成白幕,写下一道道谶语。 李纯阳望着白幕上面的内容,默记于心,随即点了点头。 “太公,这四道天机谶,晚辈悉记于心,只是···大部分都看不明白。” “天熙皇朝之后,世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本公都未经历过,推演出来的谶言内容,究竟意味着什么,吾也无法为你解惑,将来有机会,可以找一位会观天象,推算天下大势的高人,为你详解。”姜太公淡淡一笑,道。 “嗯,那么太公见到的第三个人又是谁?” “他是武林中人,在东海一带名气极盛,紫霞宫宫主,徐君福。” 徐君福! 听到这个名字后,李纯阳心中顿时豁然开朗,一些疑问也就此打消了。 怪不得在太墟魔殿,当白貂裘问及长生术的时候,烛九幽会提到徐君福,当时他只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烛九幽一定是知道些关于姜太公会见徐君福的事情!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四十七) “晚辈曾闻那东海徐君福,知晓关于长生术的秘辛,可是太公传授于他的?”李纯阳问道。 “不错,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徐君福独身来到苗疆一带的深山,偶然与吾之残魂相见,据他所言,西域第一大江湖势力天山魔宫,横扫天下门派,殃及无数百姓,其宫主沈苍穹,欲称霸武林,而他是要寻找万毒圣地的主人,请其出关,共讨恶寇,本公念他心系苍生,知晓大义,便传了他献祭仙术和长生仙术。” 闻言,李纯阳结合之前苏师叔讲起的事情,心中基本清楚了这段往事的来龙去脉:最先是徐君福前往万毒圣地寻找太岁,打算共赴天山,中途遇见了姜太公的残魂,参悟了献祭仙术和长生仙术,而在这之后,徐君福使用仙术献祭了苗疆方圆十里的生灵,恰被万毒太岁亲眼目睹,随即二人交战,徐君福一掌重创太岁,孤身去了天山··· 这样想来,徐君福或是欺骗了姜太公,他并非真正关心百姓疾苦,根本就是为了一己之私,在太公面前自诩侠义之士,以此博取太公的信任,获其传承! 李纯阳张了张口,想要说出事实,忽而又想起太公刚才说过的话语,倘若徐君福献祭生灵之举,为的就是打赢天山剿魔那一役,换取武林长治久安的和平,那自己的猜测,倒是显得有些浅薄、愚蠢了。 “还是不要说的好,以免让太公伤心。”李纯阳心中暗道。 “李少侠,后来徐君福可有去天山?那一战可是打赢了?”姜太公问道。 姜无涯的问话,打破了白衣剑侠的沉思,他点点头,道:“嗯,徐宫主去了天山,和昆仑派祖师萧锟铻,合力将魔宫太师烛九幽打入深渊,那一战赢了,很多侠义之士都葬身天山。” “那沈苍穹呢?还有,方才有一剑修攻击净世之光,自道是奉了太师之命,这个太师,可是你说的魔宫太师烛九幽?” “沈苍穹,据说他的武道修为,已经到了半步仙人境界,是三位宗师境剑修合力,将他封印在了天山深渊之中,有人推测,最多三十年,他的肉身就会被剑气完全吞噬,魂飞魄散。” 说罢,李纯阳轻叹一声,再道:“不瞒太公,正是那魔宫太师烛九幽设计,在江湖上暗中宣扬关于长生术的传闻,引得万数修士进入太墟魔殿,被他谋杀,而且他似乎与蚩九黎之间,有某种关系,用秘法开启漩涡,将很多修士卷入小乾坤界,唤醒蚩九黎神魂,也是他的阴谋。” “烛九幽,他竟然与妖魔勾结,这···” 姜太公闻言,眉头微皱,合上双眸,沉思片刻后,开口道:“想必是烛九幽知晓了吾与徐君福相见一事,以此与蚩九黎做交易,策划了这场一石二鸟的阴谋,抑或他们两个早就相识,甚至在太墟魔殿会面,可惜,本公并不知情。” “对了,险险忘了正事!” 李纯阳伸手轻拍脑门,眼神急切地说道:“太公,现今烛九幽利用法器化墟魔镜,在太墟魔殿镇压了所有修士的真元力量,要将他们全部杀死,您可有办法,救救他们?” 姜太公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本公现在神魂虚弱,根本离不开太古仙庙半步,实在是无计可施,眼下,趁着神魂尚未消散,吾有意教你一些仙术,让你在武道修炼、境界突破方面,都快于常人,你可愿学?” 白衣剑侠担心苏擒龙、秦淮等人安危,但现在又无法离开小乾坤界,只得先收了心思,问道:“晚辈不曾见过仙术,还请太公细言。” “呵呵,本公毕生最得意的两大仙术,便是《献祭仙术》和《长生仙术》,第一者,修炼之后,可通过自我内心感知周围一切生灵的生命迹象,继而将它们炼化成世间最精纯的真气,使得自身修为一日千里,如何?”姜无涯耐心地说道。 “晚辈认为,依靠此仙术提升修为境界,会激发心中欲望,将来遇到难事,恐怕会为了自保,做出荼毒生灵的恶行,有违侠道,不学。” 李纯阳摇了摇头,道。 “嗯,第二者,修炼《长生仙术》时,餐风饮霞,不食烟火,也须清心寡欲,淡忘红尘之事,此术虽然不能让你的修为突飞猛进,却可以在修炼至大成时,延寿八百余年,让你心无杂念,六根清净,甚至神识通天,尽早地寻得一丝登仙气机!”xinkanδんu.com “淡忘红尘事···” 李纯阳喃喃自语,脑海中回想起一道道身影,雪儿、师尊、蒹葭、秦淮、小七、洛姐姐、苏师叔、玉姐姐、赵隳等很多人,这些年经历的爱恨情仇,他全部都谨记于心,无可忘却。 长生仙术,学与不学,李纯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就这样贸然拒绝,又显得不太礼貌,他舔了舔干裂的嘴角,笑问道:“不食烟火,可是连酒也喝不得?” “当然。” 姜太公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就不学了,晚辈活着的意义,不在于长生不老,羽化登仙,而且,我也不希望我的人生太过寂寞。” 李纯阳习惯性伸手去抓腰间的酒葫芦,摸索了一阵子,却才想起,早在他进入小乾坤界的时候,酒葫芦就已经遗失了。 “呵呵,天下武修,人人皆如李少侠这般心性,这座江湖也就风平浪静了。” 称赞过后,姜无涯轻轻摇头,道:“只是除了这两种仙术,本公实在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 “晚辈能今日得见曾经拯救苍生的英雄,可谓此生一大幸事,只求太公能设法让我回归凡界,除此之外,李纯阳别无他求!”李纯阳双手抱拳,道。 “好。” 说罢,姜太公站起身来,单手轻扬,立即引来无数道纯白真气,使得整座太古仙庙渐渐变得虚幻模糊,李纯阳亦是重新背起机关剑匣,神情凝重地看着这一幕。 “李少侠,今日一别,永世不得再相见,临走之前,本公要送你一笔造化!”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四十八) 太古仙庙,姜无涯极尽四周真气,在前方逐渐化成一座漩涡,继而看向李纯阳。 “李少侠,这座漩涡能将你带出仙庙,但不一定会回到太墟魔殿附近,若是落在某处荒山野岭,切要万分小心。” “嗯,请太公多多保重,将来晚辈若有能力,一定回仙庙来看望您。”李纯阳双手抱拳,神情凝重地说道。 闻言,姜无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随着他手掌握紧,自身神魂竟是连同太古仙庙一样,愈发模糊起来。 “李少侠,本公刚才已经说过,你我永世不得再相见,只管走好前路!” 姜无涯说罢,神魂消就此散,在李纯阳周身不断凝实,最终化作一道奇异光纹,印在了剑侠的左手手腕上面。 嗡! 与此同时,太古仙庙崩塌,李纯阳只觉顿时陷入无尽黑暗,身体失重,真气漩涡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 湘月古墟,清风阵阵,月明星稀。 太墟魔殿上方,妖皇神魂隐入魔气阴霾之中,紫云剑师凌紫溪单手起剑,号令八十一名仙门弟子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展开攻击。 “哼,一群宵小之辈,若非本皇神魂虚弱,定要一掌将尔等都送入黄泉!” 蚩九黎望着这一幕,心中暗道,随即抬起一只手掌,打破魔殿顶部砖瓦,进入太墟魔殿。 “谁?” 南宫胤觉察到上方出现一股无可言喻的恐怖力量,便单手紧握残血夕虹,斩出一道血色剑气。 叮! 只见蚩九黎探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弹,剑气顿时消弭无踪,南宫胤、风无忌、上官海棠初见那身形魁梧,三头六臂的庞大神魂,都是吃了一惊,握紧了兵器。 “众人勿忧,这位便是妖皇,蚩九黎。” 烛九幽淡淡一笑,挥手示意三人放下兵器。 “魔太师果真是一言九鼎,将上万名族修士引入了小乾坤界,方圆百里的厮杀,成功将吾唤醒。”蚩九黎落地后,平静地说道。 “恭喜妖皇大人成功脱离封印,可有抹杀掉那位姜姓仙人的神魂?”烛九幽笑问道。 “没有。” 蚩九黎摇了摇头,六只眼睛中闪烁着凶光,到现在他都记得那名白衣剑客,若不是他的负隅顽抗,让自己一时失神,他早就亲手除掉姜无涯了! “说起来,也是怪本皇大意了,没有料到姜无涯会对那些死去的修士使用献祭仙术,利用他们的真元不断加固封印,削弱本皇的神魂之力,还好你派去的人,打破了封印我的那道光柱,此事,合该向你道一声谢。” “妖皇大人言重了,若非你当年引出一缕残魂,万里迢迢至天山雪顶,将四枚玄金钥交付于我,我又岂能有机会设下此等大计,一雪前耻,斩杀这群武林修士,回归宗师境界?烛九幽在此谢过了。” 说罢,烛九幽嘴角噙笑,恭敬地朝着妖皇神魂行了一礼。 “呵呵,将残魂引出小乾坤界,浪费了吾太多力量,而后不得已于深渊中陷入沉睡,好在你我十年谋划,终究是两全其美的结果。” 蚩九黎的三张狰狞面孔之上,俱是露出阴森的笑容,看的风无忌三人无不是感到后背发凉,单是这一道并不完整的神魂,就已经有了媲美宗师境修士的战力,难以想象,数百年前的蚩九黎,究竟有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妖皇大人,风信子和柳穿鱼,没有随您一同离开小乾坤界么?”上官海棠四处张望,不见第三、第五花主,不禁问道。 “柳穿鱼是那名九品境界的剑修吧,他在小乾坤界,为了帮本皇打破封印,被众多修士合力围攻,已经战死,至于风信子,未曾见过此人。” 妖皇回答后,烛九幽眉头微皱,随即舒缓几分,道:“想来风信子也是战死在了小乾坤界,他和柳穿鱼为魔宫大业做出的牺牲,本座不会忘记,眼下还是要先专注外界之事,想办法回到天山才是。” 话甫落,烛九幽抬眼望向妖皇神魂,后者顿时领会其意,开口道:“放心,待本皇将魔殿上方的魔气全部吸收后,自会斩杀那名宗师境的修士,带你们离开此地。” “现在外面有一个善使毒功的宗师境高手,他现在功体不全,吾可与之一战,但过不了多久,蜀山仙门的大长老也会到来,那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烛九幽提醒道。 “不足为虑,只要杀了他,外面的修士皆作鸟兽散。” 只见蚩九黎伸出六只手掌,开始吸收大殿上方的雄浑魔气,烛九幽等人则是盘膝坐地,恢复体力,随时准备杀出魔殿,逃回西域。 湘月古墟,一堵断墙前,张承影和谭松鹤靠墙而坐,柳曼姝此时正用纱布小心翼翼地为后者蒙上双眼。 “我已经在你的双眼上敷了药膏,安心静养一段时日,就能痊愈了。” “好,多谢了,还请您告知姓名,好让晚辈日后报答此恩。”谭松鹤嘴角噙笑,道。 “我叫柳曼姝,苗疆五毒门的门主,因善用毒术,江湖人称蛇蝎娘子。” 柳曼姝说完后,谭松鹤不由得浑身一颤,他可是早有耳闻,五毒门的蛇蝎娘子,最是厌恶剑修! “啊,蛇蝎娘子?你!” 张承影同样是脸色骤变,急的站起身来,生怕她会对师兄不利。 “你们放心,本主一向善恶分明,你们两个杀了那名使用瞳术的女子,救了很多人,我不会害两位武林英雄的。” 柳曼姝语气平静,遂而又来到张承影面前,一边用纱布帮他包扎手腕伤口,一边低声道:“可惜,以后不能练剑了。” 然而,张承影没有答话,只是眼神黯然地看着师兄,情绪失落,压低了声音:“柳门主,我师兄的眼睛···” 柳曼姝立即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瞥了一眼谭松鹤,柳眉微皱,轻轻摇了摇头,算是给张承影的回答。 “柳门主!” 这时,苏擒龙的话语传来,柳曼姝回首望去,只见独臂老剑客带着一群神情焦急的年轻侠士来到,赵破虏慢慢蹲下身子,将西陵雪放倒在地。 “她这是怎么了?” 柳曼姝为张承影包扎好伤口,望向了陷入昏迷的青衣姑娘。 “她的丹田中真气紊乱,怕是内伤极重,柳门主,还请你为她诊治一下伤势!”苏擒龙忧心忡忡地说道。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四十九) “正如苏大侠所言,这位姑娘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致使体内真气紊乱,脉象衰竭,不过并无大碍,服下丹药后,休养半月即可痊愈,但本主观其面色,她似乎是在昏迷之前,情绪不稳定,遭受过精神上的打击。” 一番把脉后,柳曼姝对西陵雪的伤势做出了结论。 “没有大碍就好。”苏擒龙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随后,柳曼姝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将几枚药丹送入西陵雪的口中,韩知命则是拿了个水囊过来,帮助青衣姑娘服下药丹。 眼见韩知命眉头紧锁,柳曼姝不禁回首望了一眼围过来的众人,大家全都是很关心青衣姑娘的模样,甚至连那名在南境儒门势力众声望极高,年轻的文渊阁阁主也在这里。 “知命,这个姑娘是什么人?” “她就是西陵雪,李少侠在五毒门做客时,与您提起过她。” 韩知命回答后,柳曼姝顿时感到吃惊,她看着昏迷的青衣姑娘,眼神变得温柔了几分,随即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拂去那张俏丽小脸上的尘土。 “这小子,福缘不浅呀。” 说罢,柳曼姝看向苏擒龙,轻启丹唇,道:“苏大侠,纯阳何在?雪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也不说过来瞧一眼。” 一语既出,赵破虏、韩知命、周瑾瑜、祝冬藏等人,俱是低下头来,沉默不语,柳娘子仿佛明白了些什么,眼眶发红,咽了咽唾沫。 “他也去了小乾坤界,是么?” “嗯,妖皇神魂要杀我们的时候,李少侠用九虹石挡在了最前方,我们才得以有了活命的机会。” “漩涡之门关闭的那一刻,纯阳把我推了进去,自己···” 众人回答之余,皆是神色悲戚,他们都很清楚小乾坤界的情况,李纯阳耗尽了真气,就算还有力量对抗妖魔灵魂,他也会因小乾坤界的破碎,被黑暗所吞噬,留在那里,已经是必死之局。 “你们不许胡说,他一定还活着!” 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道愤怒声音,只见燕小七身形狼狈地拄着剑站在后面,一旁的小道姑和身受重伤的黑衣刀修,亦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众人。 苏擒龙见状,不禁握紧了拳头,心中无比自责。 “明明还有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活在世上,怎么就能在那种时候,不肯选择逃避呢?李剑诗,他和你一样啊。” 柳曼姝轻眨美目,喃喃自语。 “太岁!” 这时,张洪崖御剑凌空,掠向万毒太岁,顿时引起不少修士的注意,两位宗师境强者相会,可谓振奋人心,想来是要合力对付那些魔宫余孽。 “张长老,久违了。” 万毒太岁抱拳相迎,张洪崖则是点了点首,旋即望向那座被黑暗结界笼罩的太墟魔殿。 “太岁,那烛九幽可还在殿内?他手下有多少人?” “烛九幽杀了很多修士,现今修为已经恢复至宗师境界,大殿内还有三名天人境修士,不过,最大的威胁在那里。” 万毒太岁伸手指着魔殿之上的那团庞大阴霾,其中蕴藏的森然魔气,可谓凶悍至极。 “刚才有一道身影进入了那团阴霾之中,或许是妖皇蚩九黎的神魂,我们不可不防。” “嗯,老夫也看到了那一幕,我已经让仙门众弟子结了剑阵,静观其变,眼下还是要号召所有修士聚集起来,连同一心,共讨魔寇,若是让烛九幽活着回到天山,恐怕不久的将来,魔宫势力又要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张洪崖语气郑重地说道。 “张长老言之有理。” 万毒太岁微微颔首,正值此时,吴连枝打开了连山图,在夜空中凝现出一片山岳连绵的幻象,一名文雅儒士从中出现,缓缓落地,站稳了脚跟。 “秋赋啊,都怪老夫愚蠢,误将你收入连山图,让你受惊了!” 吴连枝颤颤巍巍地来到韩山长面前,当即老泪纵横,满眼愧意。 “尊师,您受伤了,切勿动气,人非圣人孰能无过?再者,秋赋毫发无损,绝不会怪您!” 韩秋赋神色恭敬地拉住画圣的双手,好言安慰,旋即望着四周场景,自知已经逃出了太墟魔殿。 “秋赋!” 这时,不远处传来柳曼姝的呼唤,韩秋赋只得急忙向尊师行了一礼,匆匆掠向柳娘子那里,看到妻儿安然无恙,他这才松了口气。 “苏大侠,可是已经诛杀了那烛九幽?感觉···少了好多人。”韩秋赋望着附近的修士们,发出疑问。 “太墟魔殿和小乾坤界中,战死的修士已逾万数,眼下令尊与蜀山仙门大长老相会,正在商讨如何对付烛九幽他们,这些魔宫恶人,应是插翅难逃了。” “嗯?小乾坤界?那不是传说中数百年前,仙人封印妖魔的地方么?”韩秋赋不禁面露疑色,问道。 随即,苏擒龙简单地解释一番,听到蒋真人、青云剑师、拳魁等人陆续战死的时候,韩山长顿时目露怒色,握紧了拳头。 “这群畜生,一定不能放他们任何人活着离开!” 随着夜色渐渐深沉,太墟魔殿之上的阴霾,不断消散,外面笼罩的那一层黑暗结界,亦是正在发生破碎。 “不妙。” 万毒太岁见到这一幕,眉目凝重地说道:“或许是那妖皇神魂正在吸收魔气,等他恢复了力量,恐怕你我二人联手,也未必能斗得过他!” 闻言,张洪崖转身面向在场的众修士,缓缓开口,洪亮的声音传遍方圆几十里。 “诸位,老夫乃蜀山仙门大长老张洪崖,现有一言相告,还请各位静听!” 话甫落,原本嘈杂声音不绝于耳的湘月古墟内,顿时变得寂静。 “诸位,数百年前封印在小乾坤界的妖魔神魂已经现世,而且与魔宫太师烛九幽狼狈为奸,谋害了上万名武林义士,他们现今就藏身于这太墟魔殿之中,老夫与万毒太岁,有心于今夜为苍生除祸,这一战,关乎武林局势、天下安定,诸位豪杰,谁愿共往?” 张洪崖说完后,数千修士纷纷起身,东西南北,不少人都是神情激动,朝着张洪崖所在的地方奔行而去,义无反顾。 清风明月,夜色茫茫,东方矮山之上,黑袍少年在听到妖魔现世的消息,面色依旧无喜无悲,只是平静地道出一语。 “妖皇蚩九黎逃出封印,是天意注定,凡人之力,不可违之。” 说罢,黑袍少年纵身跃下山头,裹紧了身上的袍子,望了一眼天上明月,便动身向北,踽踽独行。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五十) “五岳拳宗武轩邈,誓为长兄报仇!” 古墟东方,高声震天,只见一道魁梧身影从人群中掠出,翩然落在张洪崖、万毒太岁面前,此人正是来自泰皇顶的拳师,与拳魁武嵩是亲兄弟,九品武道境界,紧随其后的则是百余名练拳修士,个个怒目圆睁,气势十足。 “好!” 张洪崖点首示意,一双苍浊眼眸环顾四周,目见一道道身影掠来,老剑修唇角噙笑,对这种场面颇感欣慰。 “江南荀千钧,愿意出战!” 古墟南方,一名身形削瘦、长发垂肩的中年男子,直直地走向万毒太岁,后者认出他的面孔,不由得面生喜色。 “老太岁,可还记得晚辈?” “当然!” 万毒太岁郑重地点了点头,眼前这人,乃是出身一方江南水乡的术法天骄,他年轻时,曾在突破七品境界一事上,受过自己的指点。 依稀记得第一届玄黄盛武时,荀千钧初展‘搬山术’,技惊四座,声名大躁,可惜在最后一战中,棋差半招,输给了现在的法魁,徐方璧。 “已经是九品境界了啊,想必在江南一带,你的术法造诣已是首屈一指了!”万毒太岁微笑着赞誉道。 闻言,荀千钧摇了摇头,道:“搬山之术,不足为道,晚辈人生中有两大遗憾,一是在玄黄盛武未能夺得‘法魁’的名号,二者,便是十年前远赴天山时晚了一步,没赶上那场诛魔之战,今夜到此,便是要补了其中一份遗憾。” 荀千钧喟叹一声,旋即望向了百步之外正在养伤的徐方璧,两人四目相会间,却是毫无敌意,各付一笑了之。 “斩魔诛邪的人世重任,也算我一个,佛门竹野酒僧,鹿新筠!” 刹那间,一名肥头大耳、满面黑胡子的中年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只见他着一身僧衣,腰间别着酒葫芦,手里拎着一杆重逾百斤的月牙大铲,还未至二位宗师面前,他们便是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这位大师既是佛门中人,为何破了酒戒?” 韩秋赋瞧得鹿新筠浑然一个醉酒大汉的模样,自己又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不禁掠身上前阻拦,开口发问。 “饮人间烈酒,平人间不公,可谓人生两大快意,你放心,本僧还从未因喝酒耽误过事情。” 鹿新筠说罢,顾秋韵自不远处纵身而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后,只觉得有些眼熟,不禁问道:“阿弥陀佛,僧者可是峨眉山弥勒菩萨的座下弟子?” “原来是慧缘大师,晚辈失敬了。” 鹿新筠伸出一只手来,五指合拢朝上,微微颔首,向顾秋韵行了一礼。 “果然是新筠,这么多年来,未曾见你回到过焚香寺,弥勒菩萨可是一直都牵挂着你,今夜过后,便随贫尼一同回峨眉吧。” 顾秋韵说罢,鹿新筠伸出肥大手掌揉了揉两颊酡红的面庞,叹道:“不了,小僧当初在外游历时,经过金陵城,正巧碰上官兵强征民夫,不从者便就地问斩,我路见不平,杀了那几个官兵,之后就隐居在金陵城外一野竹林,做过几桩除暴安良的事情,多年未回焚香寺,也是担心会连累到师父,还请大师回去之后,替我向他老人家问好。” 鹿新筠一番言语,令周围不少人肃然起敬,一名僧者,愿为这世间不平之事,与官府为敌,实乃英雄之士! 而在不远处歇息的白貂裘,已是气的咬牙切齿,他心中有怒,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向酒僧问罪,一旁的夜王则是盘膝静坐,置若罔闻,恶鬼面具之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嗖! 这时,一个酒囊从空中飞来,鹿新筠挥出月牙铲,将其稳稳接住,回首望去,有一派剑修从西北方向疾步走来,为首者,也就是将酒囊丢给自己的人,正是昆仑藏剑宫的副宫主,柳垂青! “这是昆仑有名的烈酒,今夜赠予僧者,还望不要嫌弃。” “阿弥陀佛,多谢侠士。” 鹿新筠琅然一笑,将酒囊系在腰间,期待着此战过后,豪饮一番。 随着越来越多的修士到来,两位宗师境强者周围,聚拢了一千余人,而在太墟魔殿上空,大量魔气忽而全部流转没入古老殿宇之内,同时传出来一声狞笑。 声音出自于妖皇蚩九黎的神魂,这也意味着湘月古墟从这时开始,不再太平。 少顷,只闻一声巨响,砖瓦纷飞,太墟魔殿顶端,妖皇蚩九黎现身,在月色的照耀下,使得修士们看清楚了他的神魂,巨大的身躯,长有六只手臂,三颗头颅均是青面獠牙的邪恶模样,其周身缠绕的黑紫魔气,凶悍至极! “果然是妖皇神魂!” 万毒太岁仰首望去,眉目凝重,握紧了双拳。 而在太岁身后,众修士感受到蚩九黎周身散发出来的凶悍魔气,无不是脸色骤变,胆战心惊,他们这些人当中,九成以上,修为境界在七品之下,对上这般恐怖的强敌,只有白白送死的份儿! 强如武轩邈、荀千钧这等高手,亦是感到意识受到魔气侵袭,致使自己心境不宁,不得不运转起真气护体。 “娘子,快带大家离开这里!” 这时,韩秋赋回过神来,急忙催促着柳曼姝带着伤者们离开湘月古墟,废弃的阁楼上,白貂裘神情凝重,回首望向夜王。 “大人,妖魔现世,就算是一道神魂,也绝非宗师境修士可抗衡的,此地不宜久留!” 闻言,夜王站起身来,道:“你带人先走,我留下来观望一时,若形势不妙,再撤退也不迟。” “好,大人请保重。” 白貂裘颔首行了一礼,便带着寥寥无几的朝廷人马,混入了离开湘月古墟的人群中。 “众弟子,启阵!” 凌紫溪一声令下,八十一名仙门弟子扬手起剑,彼此变换位置,如众星拱月般环绕在紫云剑师周围,不断释放真气,使得凌紫溪手中长剑剑势暴涨,足以瞬杀任何天人境高手! “哈哈哈哈,如此低劣的剑阵,竟也敢用来对付本皇,真是笑话。” 蚩九黎肆声大笑起来,根本不把凌紫溪等人放在眼里。 “蚩九黎,你狂妄的太早了!” 张洪崖呵斥一声,身后剑鞘飞旋着落在面前,枯瘦手掌握住纹刻古纹的剑柄,伴着锃亮寒光闪烁,绝世名剑就此出鞘! 数千修士离开湘月古墟之后,苏擒龙站在斜坡上,望着那驱破黑夜,照亮一方天地的名剑,不由地心生感慨,自言自语。 “江湖兵器谱,名列第十位的‘万邪辟易’,是师父曾经的佩剑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五十一) “早就听师父讲起过,二十多年前,师祖在太华山评定春秋十剑之后,便羽化登仙了,临别之时,将‘万邪辟易’赠予了张老前辈,今日一见,此剑器果真非凡!” 赵破虏满脸惊讶地说道。 “不错,这柄剑器未衍生出剑灵,因此在江湖兵器谱上的排名,在参天巨阙之下,但此剑乃是由齐地境内最稀有的天雷石锻造而成,并且积蕴了极其精纯的天地真气,今夜用来诛魔,再适合不过了。” 苏擒龙神情凝重地望着张洪崖,同在场的修士们怀着一样的心情,都是希望张长老能彻底消灭蚩九黎的神魂,不然,过个三、五年,或许又会发生一场苍生大劫! “呵呵,风烛朽年,何不在山水之间安度余生?今夜来此截杀本皇神魂,实在是愚蠢,你一人死,可为武林英雄,但若你身后这些人都为这场战斗付出生命的代价,你便是武林的罪人!” 蚩九黎孤身立于殿宇之顶,目视张洪崖,怒言道。 “功过是非,盖棺后自有后人来定论,今夜,老夫决不许你踏出这古墟半步!” 说罢,张洪崖单手持剑,光照四野,纵身杀向蚩九黎,后者冷哼一声,自是不敢小觑对方,当即抬起四只大掌,凝汇森然魔气,化作一股妖风,卷杀而出! 唰! 甫交战,但见三尺长剑势如狂雷,将妖风之中的魔气悉数荡消,随即张洪崖杀上魔殿之顶,与妖皇神魂近身缠斗,剑光刹刹,魔气汹汹,彼此身形移换带起数不清的残影,短短的时间内,已是过了六十余招,未能分出高下。 刹! 再一次交手前,张洪崖猛然后撤一步,使出绝世剑招,名剑万邪辟易在掌中铮鸣,引动八方真气,铺天盖地的剑华旋杀而起,登时荡散滚滚魔气,削去妖皇神魂三成力量! “剑气横野扫魔氛!” 唰! 雄浑剑气杀出,妖皇四掌朝前,竟是硬接此极招,无尽剑华尽起凌厉之势,震毁了小半座太墟魔殿,顷刻间便是将妖皇神魂轰飞出去,目睹这一幕的修士们,均是暗暗松了口气。 眼下局势,只要张洪崖斗得过蚩九黎,那他们就有绝对的信心,能够联手斩杀烛九幽等人! 轰! 剑气爆散,波及整座湘月古墟,只见万丈尘涛中,妖皇神魂凌空而立,三颗脑袋的面孔,均是神情未变。 “如果这种程度的攻击,是一位宗师境修士竭尽全力使出的剑招的话,那么本皇就再无忧虑了,待吾恢复肉身,于此人间,便是天下无敌!” 蚩九黎声如雷霆,震彻天地,张洪崖不禁面色微变,暗暗猜测对方刚才并没有用出全部力量,与自己近战,仅仅是试探之举! 踏! 忽然,妖皇神魂暴掠而出,四掌齐下,挟裹着凶悍魔气拍向张洪崖,老剑修衣袍猎猎,改用双手操剑,正面迎招,魔气与剑气的碰撞间,天空荡开无形涟漪,大地颤动发生崩裂,恐怖的力量蔓延开来,使得所有在场的修士都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僵持之际,蚩九黎伸出了另外两只手掌,狠狠地拍打在剑器上面,引发一阵雷霆轰鸣,令张洪崖剑势大跌! “不妙!” 张洪崖眼神凝重,正欲提剑退身,前者却趁机六掌发力,将他整个人轰出百丈之外,继而释放出大量魔气,随风而散,笼罩半座湘月古墟。 而这一举动,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警觉,毕竟那些袭面而来的魔气,威力极弱,破不开他们的真元防御。 “杀!” 半空中,眼见张洪崖失势,凌紫溪提剑朝天一举,挟裹着八十一名仙门弟子释放出的真气,化作一道足以劈山截江的紫色剑虹,斩向蚩九黎。 “万毒销魂掌!” 万毒太岁立在原地,饱提毒元,探出一只枯瘦手掌,无尽毒息如洪水决堤之势,沿着地面冲刷而出,杀向蚩九黎,一座座受到波及的楼台、墙垣,皆化飞灰! 就在紫色剑虹落与滚滚毒息,即将轰在身上时,妖皇只是冷冷一笑,单掌接下剑招,猛一发力,长余五十丈的剑虹瞬间崩碎,使得剑气纷纷回转,斩杀数十名仙门弟子,作为剑阵主持者的凌紫溪,亦是被伤的不轻。 与此同时,妖皇左边的头颅,阴森鬼面张开獠牙大口,喷出一股雄浑魔气,与滚滚毒息轰撞在一起,此消彼磨,吞噬了魔殿一大片墙垣。 “烛九幽出来了!” 随着韩秋赋惊呼一声,众修士纷纷望向坍塌的魔殿破败之处,隐约能见到四道身影,正陆续踏出魔殿,立在石柱边缘。 “现在杀过去?” 鹿新筠挥舞着月牙大铲,问向众人。 “不可,烛九幽现在已有宗师境界的实力,即便我等全部杀过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姑且暂观其变,等烛九幽和其他三人分开之后,再将他们逐个击破。”韩秋赋沉思片刻,道。 “嗯,就听韩山长的。” 于是,千余名修士严阵以待,只等魔宫众人露出破绽,再行战斗。 这时,张洪崖与万毒太岁凌空而立,正打算两面夹击妖皇神魂,后者似是看透了他们的心思,开口道:“你们两个根本不是本皇的对手,若不想看着下面这群蝼蚁尽数殒命于此地,就赶快让开道路!” “痴心妄想!”万毒太岁理正词严地回绝道。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 蚩九黎冷冷一笑,三颗脑袋均是张开大口,深吸魔气,两位宗师见状,纷纷起招,准备迎击。 殊不料,妖皇神魂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二人,三张大口吐出魔气的同时,传出一阵无比刺耳的音波,震彻天地,所有修士周身的魔气同遭震动,魔音贯耳,直通五脏六腑! “糟了,身体动弹不了!” 听着刺耳的魔音,鹿新筠忽感身体僵硬,踉跄着倒退几步,双手拄着月牙铲才稳住身形,大部分修士亦是同他一样,手脚无力,什么也做不得。 荀千钧及时御气形成结界,隔绝音波后,便呼唤众人催动真元护体,奈何为时已晚,众修士挣扎着立在原地,已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踏! 与此同时,烛九幽纵身而上,落在妖皇神魂身旁,面露微笑,道:“妖皇的魔音之术,果真是一绝,但不知能困住这些修士多久?” “无须担忧,一刻钟的时间,足够让你我二人杀掉这两个老家伙了!” 蚩九黎说罢,望向了两位宗师,现在有了烛九幽帮忙,杀掉张洪崖和万毒太岁,非是难事。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五十二) 风萧萧,夜泠泠,湘月古墟内,上千名修士遭到魔音贯耳的奇术攻击后,身体僵硬,难以伸展手脚,妖皇蚩九黎则是趁此机会,联合烛九幽,决意斩杀两位武林宗师! 一者,是为了扫除今后妖魔一族卷土重来时的绊脚石,二来,则是以此战之胜,向天下武修示威! “太岁,可有办法驱破音障,让众人恢复如初?”张洪崖望着下方所有陷入挣扎,寸步难移的修士们,不禁皱了皱眉。 “我的毒元可以化解魔气,但他们的护体真元已破,若是毒息入体,损伤肺腑,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万毒太岁摇了摇头,亦是束手无策,而在这时,南宫胤、风无忌、上官海棠三人提着兵器掠向众修士,欲趁机杀出重围。 踏! 只见荀千钧飘身掠上前去,双手掐诀,磅礴真元凝化一座巍峨山岳,轰然落地,令南宫胤三人被迫分开,紧接着武轩邈跟了上来,五指发力,单掌搬起山岳,抛向南宫胤,势要镇杀魔寇! “哼,如此攻势,岂能伤我?” 南宫胤面露不屑之色,举起残血夕虹,剑锋之上,除了鲜血般的煞气,竟是还附着了些许魔气助势,一剑即出,便将山岳震了个粉碎。 而在另一处,韩秋赋独身对上风无忌,二人早在太墟魔殿见识过彼此的本事,均是神情凝重,不敢轻敌,韩山长见他周身环绕魔气,深知以自己的能力难以将他斩杀,索性便换了战法,要以结界将他困住。 “儒门四绝·春秋卷!” 只见韩秋赋张开双臂,浩然气滚滚席卷而出,在身后凝成一卷庞大的古老典籍,缓缓翻开,涌现无数光影文字。 却在此时,烛九幽打出一道掌风,当即将春秋书卷破开一处窟窿,天地间无数文字黯然失色,风无忌及时挥动风痕刀,斩出一抹刀光,无奈之下,韩秋赋只得放弃施展绝学,抽身暴退,任由刀光斩碎了书卷幻象。 “刀魔,立刻擒住韩秋赋!” 烛九幽的声音传来,风无忌心领神会,立刻动身,提刀掠向韩山长,此人乃是万毒太岁的亲儿子,又在儒门有着极高的地位,只要将他擒住,或可逼迫两位宗师及众修士让开生路! “秋赋!” 果不其然,正如烛九幽所料,眼见韩秋赋被风无忌逼入险境,万毒太岁神情大变,正要赶过去帮忙,却被蚩九黎拦住了前路。 “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妖皇神魂暴喝一声,六掌起势,无尽魔气汹涌如涛,冲贯八方,将万毒太岁震飞数十丈,旋即开口再吐魔音,使得近百名修士脏腑俱碎,七窍流血而亡! “蚩九黎,你!” 张洪崖目睹这一幕惨状,心中愤怒至极,握紧了三尺长剑,但也不敢有任何举动,他与万毒太岁一样,担心用剑气轰碎魔气音波的同时,会伤害到众修士。 “哈哈哈哈,老家伙,你们败局已定!” 就在妖皇大放厥词之际,湘月古墟北方,忽而传来一阵刚柔并济的玄妙音波,横延十数里,驱散了数百名修士体内残留的魔音,就连蚩九黎自己也是感到六耳嗡鸣,不禁脸色骤变。 “谁?是谁?”妖皇神魂怒问道。 “在下,儒门琴圣,曲流觞!” 话甫落,无数人回首望去,只见古墟边缘的山坡上,一名身着鲜丽长衣,神采潇然的俊俏儒生,此刻正盘膝坐地,将一张雕刻着凤凰形状的绝美古琴放在身前。 “是琴圣前辈!”xinkanδんu.com “你们看他后面,好像是那位天香阁的花魁,洛紫嫣!” 此话一出,古墟外观战的人群中,顿时传出一片喧哗之声,只见琴圣身后,一位绝穿着紫红相间的华丽襦裙、身披羽白大氅的绝代佳人,抱琴独立,仙姿绰约。 玉面娇颜,恍如四月桃花开。 眉目深情,更胜一剪春江水! “赵大哥,那个···那个人,就是洛···洛紫嫣?” 燕小七拍了拍赵破虏的胳膊,言语不清地问道。 “嗯。” 赵破虏点了点头。 闻言,燕小七不禁睁大了眼睛,细细观望,有生以来,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此等人间绝色。 只见微风划过佳人面孔,拂起几缕青丝,更显娇柔美态,直到这时,燕小七才真正相信了李纯阳当初说的那些话语,以及那段坊间传言。 万春宫首西陵妃,江湖最美洛花魁! “曲流觞,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烛九幽望着山坡上的鲜衣琴师,眉头微皱,喃喃自语,据他所知,儒门琴棋书画四圣当中,能将浩然气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便是这琴圣了。 “若不想葬身于此,就立刻滚!” 蚩九黎怒声如雷,企图吓退琴圣,然而后者置若罔闻,自顾伸出一只手来,两指捏弦,运转起最精纯的浩然之气,倾付琴弦。 “琴道杀音·心若冰清!” 叮! 随着曲流觞两指松弦,古琴中顿时传出一阵凤凰清鸣,迎风而出,冲入人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驱散层层魔气,破了魔音奇功! “好!” 张洪崖眼见众人陆续恢复行动,不再受魔音的束缚,不禁大喊一声,宣泄心中快意,信手一扬,将长剑抛上高空,开始施展剑招。 “诛邪剑法,九霄惊雷!” 轰隆隆! 伴着阵阵轰鸣之声,只见万邪辟易引来天地真气,化作无数雷霆缠绕于剑锋之上,一道道电光闪烁,照亮了整个夜空。 “杀!” 一声令下,长剑化虹,挟裹着雷霆之势杀向了妖皇神魂。 “万鬼吞天!” 这时,烛九幽身形立定,猛然出掌,磅礴死气落地,方圆十里尽现裂痕,紧接着,地底涌现出万道鬼影,纷纷扑上高空,欲要抵住那一记惊世剑招! 唰!唰!唰! 极招相会,只见雷霆剑势如破竹,万道鬼影形如薄纸,顷刻间便尽作飞灰,蚩九黎见状,只得亲自接招,六只巨大的手掌,朝天一举,释放大量魔气,这才将剑势完全抵消,四散的雷光,震毁了附近所有古老建筑,惊起滚滚尘涛。 “不愧是当今世上,修为最高深的剑道宗师,吾刚才那一招,即便倾尽全力,也只能抵消他的七成剑势!” 烛九幽面色凝重地望了一眼张洪崖,旋即退到蚩九黎身旁,道:“妖皇大人,他那把剑是由天雷石锻造而成的,对于世间一切邪恶气息,都有不俗的压制效用,眼下要想脱身,必须杀了他,或者毁掉他的剑!” “斩杀这两个宗师,必须动用妖魔一族的秘法,只是这样做,会损耗吾大量的神魂之力···” 蚩九黎思索间,咬了咬牙,神情犹豫不决。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五十三) 湘月古墟,雷霆一招无果,张洪崖挥手召回万邪辟易,重握在手,望了一眼地面的战况。 随着琴道杀音悠扬远传,修士们陆续挣脱了魔气的束缚,三五成群,分次杀向南宫胤、风无忌和上官海棠,但三人在太墟魔殿时,经由妖皇神魂的帮助,均是引了魔气附身,实力大增,单看那南宫胤,手持残血夕虹,独身应对荀千钧、武轩邈两位高手,气势不减,依旧稳占上风! 而风无忌刺客提着风痕刀,还在对韩秋赋穷追不舍,一者用了“风过无痕”这等轻功,一者使出儒门绝学“君子风”,不断移换位置的身影,极目难辨。 “正是机会!” 百丈之外,残破的古老阁楼中,夜王眼见众武林修士逐渐扳回劣势,缓缓站起身来,单手按住腰间的短剑,藏于面具之下的脸庞,不知是怎样一副表情。 只见夜王周身墨色真气愈发雄浑,悉数没入短剑之中,旋即趁着韩秋赋与风无忌交手之际,两指轻弹,墨藏锋瞬发而出,带起一道幽暗光虹,刺向风无忌的后心!httpδ:// 耳闻身后破空之声,风无忌顿感不妙,当即收了刀势,打算闪避,但韩秋赋亲眼见到墨藏锋袭杀而来,自是不肯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双掌合拢间,引来周围两股天地真气,对风无忌形成左右夹击之势! 危急关头,只见一只飞铊暗器暴掠而来,挟裹着些许黑紫魔气,精准地轰击在墨藏锋之上。 轰! 墨藏锋受到碰撞,当即偏移了方向,斜上半空,剑气轰然爆碎,荡开一圈墨色涟漪。 “夜王的手段,可真是光明磊落啊!” 一声嘲讽传来,只见上官海棠衣衫猎猎,手持梨花枪正望向残破楼阁楼,在他的周围,已经倒下了二十余名武林修士。 赵破虏远远望见这一幕,疑惑道:“这夜王的心思,真是琢磨不透,明明是和朝廷那些人是一伙的,怎么又单独留了下来,还出手帮助韩山长?” “显然易见,韩山长既是太岁之子,又在儒门中地位颇高,他若出手救了韩山长,万毒圣地和儒门,都要欠他一桩人情。”苏擒龙意味深长地说道,眉间怒色,有所消减。 他与夜王有不共戴天之仇,合该杀上前去,为妻女报仇雪恨,但眼下这时局,夜王已然是将自己摆在了一个“愿与众武林侠士共进退”的位置,他要是动手,怕是很多人都会站在夜王那一头,何况自己身负重伤,报仇一事,只得暂且搁下了。 这时,赵破虏见到墨藏锋被打飞,似是想到了什么,回首看向苏擒龙,开口问道:“早在魔殿的时候,就想问问师叔了,那墨藏锋是三师叔的兵器,怎会落到了摘星楼夜王的手里?” “我想,那夜王应该是朝廷的人,甚至与秦岱宗关系匪浅,若没记错的话,在太墟魔殿,白貂裘慌乱中还喊了他一声‘秦大人’。”苏擒龙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苏大侠所言不错。” 话语传来,只见独孤凌云拖着疲惫的身躯,步步走向苏擒龙,在他身旁拄刀立定,他那双臂之上的血红色稍有褪减,可见是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狂血波动。 “独孤大侠的至尊狂血,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你解开狂血禁制,老夫这条命,可就要留在那魔殿之中了。” “呵呵,可惜弄巧成拙,打伤了法魁、白镇殿使,幸好老太岁出手将我打昏,释剑菩萨引佛气帮我调理丹田,不然就又要陷入疯癫了。” 独孤凌云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苦涩。 “刀魁前辈刚才认同了苏前辈的猜测,可是知晓了那夜王的身份?”燕小七凑上前来,好奇地问道。 只见独孤凌云认真地点了点头,双眼望向残破阁楼中的人影,道:“早在多年前,秦岱宗率文武百官南巡,我当时在豫章郡,见过他一面。” 说到这里,独孤凌云语气略显凝重,压低了声音。 “适才在太墟魔殿的时候,南宫胤一剑挑落了夜王的面具,我无意间看到了他的侧脸,他的相貌,和秦岱宗很像。” “嗯?” 苏擒龙闻言,顿时面露震惊之色,照此说来,秦岱宗和夜王,很有可能是血缘至亲,自己活了一甲子,经历了七国争雄、秦统天下的两个时代,只听说过秦岱宗有两个兄弟,早已经封了王。 一个是握权于燕赵之地,向秦岱宗献策修筑长城、拒北来敌的懿王,秦方靖! 一个是执掌桂州十九城郡,向秦牧献策强征江东男丁,开通漕运,尽起楚地兵甲平定南越,从而大大削减项山梁麾下兵势的徽王,秦九鼎! “莫非这个‘夜王’的名衔,也是秦岱宗封的?” 苏擒龙暗觉蹊跷,他想起了在西域时,蓟北邙和自己说过,夜王可能是朝廷的人,而在望霖城,他与戚渊渟的那场对话,更印证了夜王率众刺杀自己,是受了秦岱宗的指使。 仔细想来,这一桩江湖恩怨,应是始于那一段推算大秦国运的预言。 平祸云梦,十龙归天。江蛟重炼,破璧犹圆! 与此同时,夜王的偷袭未能得逞,却又招来上官海棠,后者在众修士的包围圈里,爆发魔气,手中长枪舞的如梨花飞谢,顷刻间便杀出生路,朝着风无忌那里奔去,欲要与他联手,擒住韩秋赋! 嗖! 只见一杆百斤大铲飞杀而至,落在上官海棠身前,后者顿感大地震颤,险些站不稳脚跟,回首望去,一名肥面大耳,穿着件破烂僧衣的修士正缓步走来。 醉醺醺的脸色,一沉一浅的步伐,上官海棠瞧见鹿新筠这副落魄相儿,兀自冷笑。 “哪里来的痴酒大汉,报上名来!” “爷爷我,竹野酒僧鹿新筠,特来···特来取你性命!” 鹿新筠拧开酒囊盖子,满满地印上一大口昆仑烈酒,顿感精神大振,来了几分战意。 “哼,无名之辈罢了!” 上官海棠面朝鹿新筠,单手举起梨花枪,冷然道:“这将是你这辈子饮的最后一口酒了,记住我的名字,上官海棠!”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五十三) 面对第一花主的言语挑衅,鹿新筠只觉得有趣儿,随手将酒囊别再腰间,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上官海棠?怎么起了个娘们的名字?” “你!” 只见上官海棠眉间生怒,单掌紧握梨花枪,五指发力,猛然爆发出一股磅礴真气,并拢着些许凶悍魔气,化虹杀向鹿新筠。 刹! 鹿新筠双手舞起月牙大铲,将光虹震碎的同时,自身受到枪劲波及,退了两步,附着了魔气的枪招,的确不俗! “此人有天人境修为,又善使飞铊暗器,不可与之远斗。” 竹野酒僧眨了眨眼睛,稳定心神,丹田内涌现出一股淡金色佛气,没入掌心,旋即打出一记掌印,掠步而动。 嘭! 上官海棠挺枪刺破飞杀而来的掌印后,鹿新筠已是杀至面前,他似是早有防备,梨花枪一旋,便是抵住了月牙铲的猛烈轰击,双器交接,各自震撼,魔气与佛气迸散之际,二人的身形均是微微一颤。 紧接着,鹿新筠暴喝一声,月牙铲上的锋刃寒芒毕露,挟裹着煌煌佛气,力劈而下! “金刚怒斩!” 极招落定,却见上官海棠改换双手提枪,体内真气爆发而出,衣袂、长发随之飘舞,竭力将此番凶猛攻势接下后,便抽身倒退,使得月牙大铲斩了个空,在地面上轰出一个深坑。 上官海棠松了松略显酥麻的手掌,信手从身后抓出一只飞铊丢向鹿新筠,趁着后者躲避暗器的同时,他立刻催动周身魔气,缠绕在梨花枪枪尖之上。 “只会使暗器偷袭,算不得男人!” 鹿新筠用大铲挑落飞铊后,醉醺醺的大脸上,怒意更盛,猛然将兵器甩过身后,然后单手拖住月牙铲,在地面擦起一道深邃裂痕,奔向第一花主! “这是在蓄势么?” 上官海棠望着月牙铲顶端那光芒愈发闪耀的佛气,已是觉察到些许杀意,来不及多想,他迅速抽身倒退,任凭酒僧奔走追杀而来,二人一前一后,一追一逃,始终差不开十步距离。 疾行百步之后,上官海棠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这定然是鹿新筠拼尽全力的一记杀招,贸然硬接的话,恐怕会就此陷入劣势! 思索片刻后,上官海棠心生一计,纵身朝着前方的修士们掠去,体内真元倾泻而出,如浪花般铺洒于地面,准备用于反制对方。 “大家快闪开!” 果不其然,鹿新筠生怕自己的极招伤到附近修士,步伐渐渐慢了下来,急声喝令他们闪躲,而这也让上官海棠有了喘息之机,他持枪杀翻几人后,来到一片空地,身形回转,停住了步伐! “金刚怒目,推山移岳!” 唰! 近在咫尺的距离,鹿新筠猛然甩动百斤大铲,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残月般的光弧,雄浑无比的佛气随着铲刃,势要将上官海棠的身体劈成两半儿! 危急关头,上官海棠将全部魔气引入长枪,梨白枪身顿时变得幽黑如墨,只见他双手持枪横于头顶,结成防御,决意硬接极招! 轰! 月牙铲轰斩而下,无数魔气瞬间爆碎,直至铲锋落在枪身之上,上官海棠浑身发颤,如此恐怖的力量令他顿感体内真气翻涌,脚下大地已然四分五裂,惊起百丈尘涛! 此招过后,上官海棠周身真气黯然失色,他咬紧牙关,竭力震开月牙铲,手持梨花枪,踉跄着倒退了数步,鹿新筠则是趁势追击,欲要结果对方性命! “上官海棠,本僧这便将你送入往生!” 酒僧话语说罢,惊见第一花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暗觉不妙,定了定神,忽而感受到身体周围浮现出无数暗红色凌厉真气,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呵呵,你以为本主刚才是在逃跑么?” 上官海棠冷冷一笑,手掌轻抬,早先铺设在地面上的真气,缓缓上升,竟是化成上百朵海棠花的形状,凌厉之势,逼得鹿新筠进退不得! “海棠映红谁堪问,一夜花落人断魂!” 随着上官海棠五指紧握,百朵棠花纷纷爆碎,顷刻间便震毁了鹿新筠的护体真元,凌厉的真气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酒僧强忍剧痛,立在原地,双手持着月牙铲旋舞三圈,这才将那些海棠花全部绞碎。 铛! 满地疮痍中,竹野酒僧已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手拄着大铲退了几步后,大口喘气,酡红的面庞上,浮现些许苍白之色。 “真是皮糙肉厚,换做一般人受了此招,早就化成一滩肉泥了!上官海棠冷冷地说道。 鹿新筠没有回话,赶忙催动佛气止住几十处流血的伤口,心有余悸,暗道:“若非修炼了《金刚不坏》内篇心法,恐怕真要葬身于此了!”。 附近的一些修士见到鹿新筠身受重创,二十余人,陆续赶了过来,个个神情警惕地看着上官海棠,护持着酒僧远离此地。 “你们这些人可救不了他,无非是多添几具尸骨罢了!” 上官海棠举起梨花枪,正要起招诛杀酒僧,千钧一发之际,人群后方出现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还不等前者细望,一名年轻侠士已是跃马持枪杀到了面前! 铛! 双枪交锋,伴着一声龙啸,强烈的真气波动,瞬间将上官海棠整个人轰退十数步,直到身体靠住一堵残墙,他才站稳脚跟。 “高手!” 上官海棠心中暗道一声后,凝眉而望。 只见那前来救场的人,着一身蓝白衣裳,束发成髻,年轻的面孔上,五官轮廓分明,浓眉大眼,眼神刚毅,胯下是一匹西域独有的玉兰白龙驹,手里持一杆纹饰龙形的霸气长枪,单枪独马,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几分将帅之风! “来者何人?”上官海棠怒声问道。 “蓬莱,赵龙羽!”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无数目光,在场的修士们都从未听说过“赵龙羽”之名,但是“蓬莱”二字,在江湖上可谓是人尽皆知的存在。 东海蓬莱仙岛,那是当世赫赫有名的神枪散人,童渊的隐居之地! “此人,身份不一般啊。” 古墟外,苏擒龙望着赵龙羽手里的兵器,不禁感慨一声,那柄长枪通身纹饰龙形,在月光照耀下亮显银辉,而且在出招时声如龙啸,当此世间,唯有一器! 那便是江湖兵器谱上名列第三十二位的长兵,龙胆亮银枪! 用的是龙胆亮银枪,又出身于蓬莱,这位年轻侠士赵龙羽的身份,已是昭然若揭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五十五) “好一个赵龙羽,本主倒要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上官海棠沉喝一声,长枪一旋,掠身杀向赵龙羽,后者面目刚毅,毫无惧色,单手轻拍马背,持枪纵身飞跃而起,直迎对方杀招。 铛!铛! 众目睽睽下,两位善使长兵的强者战在一起,你来我往间,交锋三、四十回合,难分轩轾! “万树梨花照夜白!” 只见上官海棠手中长枪一横,茫茫真气化作万树飘摇之景色,落尽纯白梨花,笼罩方圆一里,遮蔽星月光辉,杀向赵龙羽,势要将对方肉身绞成烂泥! “山雪游龙破青嶂!” 面对索命极招,年轻义士单手操起长兵,森寒枪尖银芒闪烁,栩栩如生的龙形纹饰,仿佛活过来了一般,龙首双睛荧耀,怒啸之声震彻天地! “吼!” 啸声过后,庞大的银色龙影现世,于赵龙羽周身起舞,搅翻无数梨花落地崩碎,随即,年轻义士反守为攻,举枪直刺向上官海棠。 铛! 再一次交锋,目见对方枪招毫无破绽,上官海棠只得抽身暴退,平复丹田内汹涌的真气波动,赵龙羽虽只有八品修为,但他的枪法已是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自己刚才为了反制鹿新筠,耗损了大量真元,接下来再战,恐怕要将本领施展到极致,才能杀掉赵龙羽。 “妖皇大人,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高手奔赴此地,再不用真本事,我们怕是会陷入死局。”烛九幽神情凝重,道。 闻言,妖皇望着前方的两位宗师境强者,下定了杀心,六只手掌,双双合印于身前,周身雄浑魔气汹涌如潮,竟是引得这一方天地空间发生了扭曲之状。 “喝!” 一声沉喝,魔气铺盖地表,附近的数十名修士甚至来不及闪躲,肉身当场爆碎,化成一团血雾,随着魔气的蔓延,整个战局顿时被搅乱。 “众人速速离开!” 烛九幽话语落定,南宫胤、风无忌、上官海棠三人立刻收了兵器,飞身于一处,杀散前方修士,朝着西北方向逃命而去。 “大家快追上去,绝不能放走任何一个魔寇!”张洪崖大声呼喊道。 只见赵龙羽单枪匹马,当先追了上去,武轩邈、荀千钧带着数百修士紧随其后,万毒太岁与张洪崖各施一招,毒气并着剑光杀向南宫胤三人,却是被烛九幽打出的掌劲给抵消了。 “你们两个,还是先担心自己的性命吧!” 只见蚩九黎的神魂发生巨变,逐渐模糊起来,被一团黑紫魔气所笼罩,张洪崖极目凝望,却见那魔气之中,隐隐出现了三道庞大的身影! “大妖邪术,三魂降世!” 天地间,忽而邪风肆虐,扑面而来,修士们无不是感到一阵心悸,黑紫阴霾之中,猛然跃出一道身形魁梧的神魂幻象、其四肢、胸膛、胯部均有着岩石般的裂缺状铠甲,身后长着一条巨大的妖尾,随意摆动,青面獠牙的容貌,与蚩九黎的面目无异。 “杀!” 只见那道神魂一跃而起,双拳蕴有万钧之力,势可排山,自顾杀向张洪崖,老剑修凝眉观望,不敢大意,单手举着万邪辟易剑,瞬发雷霆,狠狠地轰向神魂。 轰! 半空中,只见雷霆剑光爆碎,荡开无数电弧,庞大的神魂已是掠至张洪崖面前,挥拳打出狂暴拳风,后者立即起剑招架,“铛”的一声,剑光冲乾坤,魔气撼四野,彼此陷入僵持! 与此同时,神魂身后那条长逾三丈的妖尾,猛然甩出,恐怖的力道直接将张洪崖震退百丈之外。 “好强的力量,这究竟是什么异术?” 张洪崖稳住身形,暗暗揣思,还不等他想个明白,黑紫阴霾之中,竟是再度掠出一道诡异身影,与刚才的庞大神魂不同,这道神魂身形高矮与普通人无异,只是额头有一对儿犄角,整个身躯都长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羽毛,身后更是有一双宽大的飞禽羽翼,手脚俱是尖锐利爪! 嗖! 只见第二道神魂振翼飞行,速度快若离弦之箭,眨眼间便来到张洪崖身后,老剑修来不及多想,回身一剑,却是斩了个空,随即便听到身后大氅撕碎的声音,后背的护体真元应声爆碎! 嘭! 受此一击,张洪崖整个人朝着地面扑了下去,好在反应及时,以剑拄地,借力掠上一处残垣,稳住了身形,微风徐来,掠过残破的衣裳,隐隐可见老剑修的后背上,有着五道鲜红血痕。 “哈哈哈哈,张洪崖,受伤的滋味儿,不好受吧,本皇当初凭这‘天地双妖魂’,可是毁灭了姜无涯的肉身,今夜,你也必将步其后尘!” 阴霾之中,传来蚩九黎的狞笑,而在场众修士听到张洪崖受伤的消息,不少人都是脸色骤变,抬首望去,那两道诡异的半妖半人状神魂,已经对张洪崖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张长老!” 万毒太岁见张洪崖吃了亏,当即催动毒元,双手起印,化出两股阴森毒风,袭向两道神魂,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两道神魂不闪不避,任由毒风席卷魂躯,丝毫没有受到侵蚀的迹象! “万毒太岁,你太小看了妖皇大人!” 烛九幽纵身拦住万毒太岁的去路,冷笑道。 “不妙,这两道神魂俱是有着宗师境修士的战力,而且不受毒气影响,照现在的形势来看,张长老恐有性命之忧!” 古墟外,周瑾瑜亲睹这一幕场景,不禁皱起眉头。 “荀千钧、赵龙羽他们去追杀那三名魔寇了,咱们得想办法帮忙!”诸葛琮急声说道。 “天妖魂和地妖魂都是蚩九黎的分身,他的本体还在那团魔气阴霾之中,大家合力攻击他的本体,或许可以对那两道神魂造成影响。” 周瑾瑜轻摇羽扇,看向附近众修士,苏擒龙、顾秋韵等人均是点首认可他的想法。 随即,周郎与小天师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一者使出君子风,一者使出天雷术,浩然气与灵气席卷升天,顿时风雷交加,天象突变,凝现一座庞大漩涡。 与此同时,苏擒龙、独孤凌云、顾秋韵、夜王、柳曼姝、曲流觞、洛紫嫣等尚有余力战斗的修士,各自施展绝招,纷纷化虹没入漩涡之中。 刹那间,异彩斑斓的风雷漩涡内,杀势愈发强悍,而漩涡之下的魔气阴霾之中,毫无动静,仿佛蚩九黎的主魂,并未将这众修士的合力一招视作威胁! 第三百八十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五十六) “九霄风雷引!” 湘月古墟外,只见周瑾瑜与诸葛琮联袂出手,再起儒道合招,庞大的漩涡成型,一时狂风怒号,雷霆铺道,并着近百名修士的真气光虹,直指魔气阴霾! 唰! 漩涡缓缓落下,黑紫阴霾遭到镇压,魔气骤减,逐渐显露出妖皇神魂的本体,面露狰狞如鬼相,通身泛着黑紫幽光,不再是三头六臂,双腿盘膝坐在阴霾中,双掌合于身前,仿佛在催动某种秘法。 “杀!” 周郎、小天师异口同声,万彩漩涡顿时将蚩九黎神魂吞噬,伴着风啸雷鸣,天妖魂与地妖魂的躯体上,出现了微弱的魔气波动。 “果真有效!” 曲流觞见状,立即两指并拢,捏住琴弦,朝着即将彻底消散的阴霾,发出一道浩然音波。 殊不料,庞大的彩色漩涡中轰然一震,气冲四野,疾行于半途的音波陡然爆碎,化作点点光芒,众目睽睽下,蚩九黎的本体神魂竟是安然无恙地脱离了漩涡,继而双掌齐出,滔天魔气将整座漩涡笼罩,逐渐侵蚀,万道光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不好,他这是要用漩涡来对付我们!” 周瑾瑜惊见蚩九黎将魔气注入漩涡,不禁脸色微变,他与诸葛琮连忙收回风雷之势,想要引爆漩涡,却是为时已晚,只见蚩九黎缓缓抬起双掌,庞大的黑紫色漩涡,夹杂着磅礴魔气,不断攒势,妖皇望向古墟外围的众修士,目中划过一抹狠厉之色。 “一群人间鼠辈,胆敢对本皇出招不逊,吾这便送你们下地狱!” “大家快逃!” 张洪崖见到这一幕场景,立即大喊一声,想要掠身过去挡招,奈何天妖魂与地妖魂齐齐杀来,左右夹击,将他牵制住,根本无暇顾及众修士的生死。 轰! 庞大的魔气漩涡轰落而来,在山坡上投下一片巨大阴影,强如苏擒龙、独孤凌云这等高手,俱是有伤在身,甚至连抽身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刹那间,上百名聚集在山坡的修士们,忽感刀斧临颈首,命若风中燃尽烛,必死之局,万计难通! 所有在外围观战的人,都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一击魔招落定,不知要为多少江湖豪杰的武道之途谱下终章! 烈火燃眉之际,惊见一团灰蒙云雾自半空中急掠而来,盘膝坐在云雾之上的道袍老人,轻挥拂尘,灵气散乾坤,立即掀起一股狂风,将那即将给予众修士灭顶之灾的魔气漩涡,硬生生逼退! 性命之危既解,上百修士来不及感谢恩人,纷纷抽身暴退,迅速离开了山坡。 “哪里逃!” 蚩九黎见状,心中怒不可遏,双掌发力,再度将魔气漩涡推向逃跑的众修士,然而,此刻云雾倾散,仙风道骨的老者落身在前方,收起拂尘、玉器的同时,两只枯瘦手掌饱提灵气,隐隐化出阴阳交合的太极图案,以柔克刚,轻易地便挡住了魔气漩涡攻势! “阴阳逆转化元功!” 老者口中低吟,身形岿然不动,道袍猎猎作响,随着他的两只手掌不断变换移转,面前那黑白二色分明的太极图案,愈显深邃,少顷,竟是令整座漩涡在半空中转了起来,其中藏蕴的大量魔气迅速消散,杀势骤减! “去!” 话甫落,道袍老人十指掐诀,疯狂旋转的太极图挟裹着漩涡冲上高空,继而发生爆炸,轰鸣之声震彻天地,就连几位宗师境高手都受到了些许影响。 “又来一个送死的老家伙,你是何人?”蚩九黎恶狠狠地问道。 “老夫,道真派玉衡真人,南柯子!” 南柯子自报身份后,庄梦蝶远远望着师父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却也只是咬紧丹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更不敢上前去,将蒋师叔的死告知于他。 道真派四位掌教真人当中,一位真人云游东海至今杳无音信,一位真人在数年前病逝于彩彻云衢,如今,蒋云昭化虹仙逝,道真一脉执牛耳者,只剩下南柯子一人矣。 踏! 这时,残破阁楼上,夜王收起了墨藏锋,在众目睽睽飞身离开了湘月古墟,前去寻找白貂裘。 “他怎么走了?”赵破虏望着远去的黑衣人,不禁问道。 “有了玉衡真人的帮助,此战胜败,已成定局。” 苏擒龙开口回答之余,心中亦是暗暗松了口气。 “不错,道门十二位掌教真人当中,玉衡真人年纪最大,已是活过了两甲子,而他的道法、符箓造诣,世上无人能出其右,可谓仙人之下,道门第一!”独孤凌云附和道。 “南柯子,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倘若让他知道蒋云昭死在了太墟魔殿,怕是会与本座不死不休!” 半空中,正与万毒太岁对峙的烛九幽,神情凝重,随即掠身至蚩九黎身旁,道:“妖皇大人,我们也该走了。” “嗯,若同时对上这三个老家伙,本皇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是要离开了。” 蚩九黎说罢,双手结印,聚拢天地间残余的雄浑魔气,天妖魂与地妖魂,分别杀向张洪崖与南柯子。 烛九幽瞥了一眼南宫胤三人逃走的方向,猜测他们已经逃出了几十里外,暗道一声:“但愿能与蓟罂粟他们会合。” 这时,天妖魂率先发招,展开身后双翼,无数黑色羽毛挟裹着凌厉气息杀向南柯子,玉衡真人独身立在山坡上,轻挥拂尘,释放出雄浑灵气,擦着地面席卷直上,绞碎了万千黑羽。 随即,南柯子有意避开天妖魂,御风来到蚩九黎附近。 “看样子,是打算逃命了吧?” 南柯子一语道破蚩九黎的心机,而一向狼顾鸱张的后者却是置若罔闻,双掌合印,竭力引动魔气,蓄势结招。 张洪崖听到这句话后,望着地面上的数百具尸首,不禁皱了皱眉,他自是不希望放蚩九黎逃出古墟,让这些江湖义士们都白白牺牲。 “诛邪剑法,奔雷诀!” 只见张长老单手起剑,招来万道雷霆照亮夜空,挟裹着磅礴剑气,尽数杀向地妖魂!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太墟魔殿乾坤界(终章) 轰隆隆! 只见虚空之上,万道雷霆轰杀而下,其中藏蕴的天雷之力,荡散层层魔气,地妖魂见状,立即举起两只岩石般的巨掌,抵住雷霆轰杀之势,旋而甩动身后妖尾,狠狠地扫向张洪崖! “等的就是你这一招!” 张洪崖冷哼一声,不闪不避,三尺长剑立即引回数千道雷霆,汇集于剑锋之上,随即双手握剑奋力斩下,硬生生将妖尾斩断! 眼见地妖魂失势,蚩九黎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待到滚滚魔气在头顶汇聚成一颗庞大的黑紫色光团,他便朝着烛九幽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脚下死气森然,随时准备逃离古墟。 嗡!嗡! 刹那间,随着蚩九黎意念驱使,天妖魂与地妖魂迅速抽身暴退,魂躯逐渐消失,化作两股魔气洪流,回归蚩九黎的本体神魂。 万毒太岁、南柯子、张洪崖三位高手见状,亦是前后来到妖皇面前,拉开百丈距离,各施绝招,与其对峙。 “大妖邪术,天缼地坼!” 只见蚩九黎三魂合一,六掌合印,头顶的魔气光团在此刻陡然暴涨,雄浑杀势笼罩方圆数十里,远在古墟外围的苏擒龙、顾秋韵、曲流觞等人,皆是觉察到危机,各自催动真气,在前方凝成一面真元光壁,护持众修士安危。 “焚天离火术!” “万毒化堥劫!” “天雷耀穹苍!” 三位高手面对妖魔极招,都是毫无保留地使出了绝学,玉衡真人袍袖轻扬,掌中玉器变得通身赤红,倾出无尽烈火;万毒太岁单手结印,崩塌的大地深处,好似一阵狂风席卷,荡起滚滚毒息,将蚩九黎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嚓! 再观张洪崖,诛邪剑锋朝天一指,剑气直入九霄,浓云中电闪雷鸣,逐渐出现一道缠绕雷霆的巨剑幻象。 随着蚩九黎引爆魔气光团,火、雷、毒三道极招齐齐杀出,势诛妖魔! 轰! 极招相会间,天地变色,强烈的光辉照的人眼昏花,雷鸣声震耳欲聋,方圆十余里的湘月古墟内,全部楼阁、墙垣、石像、高台,连同那座此世间最为巍峨雄伟的太墟魔殿,也一并化成了齑粉! 而湘月古墟附近,一座座山岳崩塌,一条条河溪枯竭,熊熊烈火燃尽草木,夺命毒息到处蔓延,银色雷光更是照的整个天空亮如白昼,大地破碎,禽兽死绝,方圆五十里内,乾坤之间,自然生机全无! 四位盖世强者的交战,改变了在场所有修士对于“实力”二字的认知,若非众人齐心协力,铸成一道真元光壁作为防御,他们的肉身,怕是早已随着气场的冲击,灰飞烟灭了!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爆炸声渐渐消失,扭曲的空间波动恢复如初,在月光的照耀下,只见半空中,张洪崖三人各自受创,衣袍破碎,面色苍白,而与他们对招的蚩九黎,亦是没占到什么便宜,神魂黯然失色,周身的魔气波动,也不如之前那般凶悍。 “少了一人,烛九幽!” 曲流觞放眼望去,遍处不见魔宫太师的身影,不禁惊呼一声。 “真是小瞧你们三个老家伙了,不过,硬接本皇这一招,你们也是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了吧?” 蚩九黎冷笑一声,南柯子、万毒太岁均是眉目凝重,暗暗思索斩妖之策,却见张洪崖口中猛然喷出一道血箭,整个身躯微微颤抖,老太岁见状,急忙伸手拉住了他,细细探察他的伤势,这才见到张洪崖的胸膛上,残余些许死气,想来是刚才对招之际,烛九幽暗中出招偷袭了他。 “两位,老夫并无大碍,烛九幽现已不知去向,今夜决不能再放走蚩九黎!”张洪崖语气激动地说道。 “哈哈哈哈,张洪崖,以你现在的能力,未必能敌得过本皇一只手掌,不用再做无谓的打算了,下次再见,吾会亲手砍下你的脑袋,你可要好好活到那个时候啊!” 说罢,蚩九黎起掌打出一阵魔风,将三位高手击退百丈,随即神魂化虹,朝着西北方向逃逸而去。 “妖魔休走!” 张洪崖红了眼睛,想要去追杀蚩九黎,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在南柯子和万毒太岁的劝阻下,一同落回了地面。 “张长老,时局已定,勿要再强催真气,自损功体了,眼下还是要先将此事告知于朝廷,皇帝若是知道烛九幽勾结妖魔,祸乱天下,一定会发兵征讨天山!”南柯子好言安慰道。 “师尊!” 此时,叶红缨、凌紫溪带着蜀山仙门的弟子们匆匆赶来,张洪崖见到爱徒安然无恙,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一抹欣慰之色,但看着众人身后那片巨大的废墟,想到那些为苍生安定之事,而大义献身的修士,他心中的愧疚感愈发强烈。 “哎呀,险些忘了,秋赋他们还在追杀南宫胤等人,万一烛九幽赶过去,那可就麻烦了!” 万毒太岁脸色骤变,旋即纵身跃起,朝着西北方向暴掠而去。 琴圣双手抱琴,回首看着洛紫嫣,道:“紫嫣,你且与众修士留在这里,我过去帮忙。” “嗯,师父要小心。”洛紫嫣轻点螓首,道。 随即,南柯子动身来到苏擒龙等人面前,可四处环顾,却不见故人身影,他不禁看向庄梦蝶,疑惑地问道:“梦蝶,你蒋师叔去哪里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小道姑红着眼眶,咬牙不发一言,只是望向了太墟魔殿的方向。 顺着庄梦蝶的目光望去,只有一大片被烟尘遮掩的残砖瓦砾,南柯子的眼神顿时变得黯然,怔在了原地。 “蒋真人为了给我们谋一条生路,他舍命成招,破开了黑暗结界。”独孤凌云咬牙说道。 “他怎么就不给自己留一条生路呢···” 玉衡真人喃喃自语,皱纹斑斑的面孔,仿佛又衰老了几分,庄梦蝶上前来,伸手抓着师父的袍袖,声音哽咽:“抱歉,是徒儿无能,帮不了师叔。” “不怪你,是师父的错啊,如果我不去东海,和你们一起来这里,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遗憾之事,有很多义士,都倒在了那个地方吧?” 南柯子语气缓和,伸手指着那座已经化为废墟的古老魔殿,问道。 “嗯。”庄梦蝶声泪俱下,点了点头。 “老友啊,黄泉不孤。” 第三百八十二章 白衣剑侠今何在 湘月古墟,随着一场惊世之战的落幕,方圆几十里,自然真气萎靡,不见任何生机。 尘烟飘飞的山坡上,玉衡真人神情怅惘,缅怀老友,而这时,苏擒龙望着远方一处处冲天火光,以及四周尚未消散的毒息,不禁感叹道:“经此一战,这片荒芜土地,怕是再过二十年光阴,也恢复不了生机。” 闻言,南柯子合上双目,缓缓启唇,道:“江湖魔祸,百姓无辜,他们的家园就在这里,很多人也等不及二十年后再回来。” 南柯子纵身腾空,轻挥拂尘,滚滚灵气顿时化作一片片浓郁乌云,直上九霄,遮掩星月光辉。 与此同时,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只见洛紫嫣双手抱琴,轻移莲步,来到了赵破虏面前,轻点螓首,礼貌致意。 “洛姑娘?有什么事情么?” 赵破虏已经猜到了洛紫嫣的心思,率先开口发问,却是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赵大哥,纯阳现今在哪里?他没有和你们一同前来么?”洛紫嫣轻启丹唇,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赵破虏瞥了一眼昏迷在柳曼姝怀抱里的青衣姑娘,担心说出真相后,洛紫嫣也会有过激反应,他强装镇定,脸上挤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应该还在昆仑吧。” “昆仑?他又回昆仑了?不应该呀···” 洛紫嫣秀眉微蹙,轻声道:“前阵子有一个叫陆丹枫的侠士路经长安,他到天香阁给了我一包袱西域外境的琴谱,还有一封书信,说是纯阳从楼兰带回来的,要他转交于我,纯阳在信中写明他已经恢复了功体,为何又去了昆仑?” “洛姑娘,纯阳···额···小乾坤界你知道吧?”一旁,燕小七咽了咽唾沫,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咦?这位少侠是?” “在下燕小七,纯阳的朋友,我们在昆仑相识。”燕小七答道。 “原来是燕少侠,纯阳在信中也提到了你,还说不日北归,带你去天香阁看望我呢。” 洛紫嫣浅浅一笑,旋即继续追问道:“燕少侠,你说的小乾坤界,那是什么地方?” 见洛紫嫣不知道小乾坤界的存在,燕小七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正当他想着怎么委婉开口圆谎的时候,周瑾瑜走上前来,双手持扇,向洛紫嫣行了一礼。 “周郎,好久不见。”洛紫嫣点首回礼,道。 “好久不见。” 周瑾瑜面露微笑,语气平静地解释道:“小乾坤界,是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位老剑修,看上了李少侠的剑道天赋,便将他留了下来。” 对于给这个闪烁其辞的答案,洛花魁不由得面生疑惑之色,她自幼住在长安城,向来深居简出,对于古今江山历史,以及江湖上的事情,鲜知少闻,但当她看到赵破虏周围那几位年轻侠士,均是一副愁苦模样,她的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苏擒龙和柳曼姝,也都是静静地在一旁听着,沉默不语。 “对,没错,大概···三、五年间,纯阳不会回中原。”燕小七就着这桩谎言,使劲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洛紫嫣眼神失落地看着燕小七等人,不禁轻咬丹唇,眼眶微红,她心里清楚的很,如果那名白衣剑侠真的平安无事,他的这些朋友不会接二连三地站出来,刻意回避自己的问题。 “呼风唤雨!” 此时,只闻惊雷乍响,南柯子单手起印,使出道门奇术,天地间忽现骤风,秋意微寒,划过每个人的面容,紧接着那乌云中便是降下瓢泼大雨,浇灭林间烈火,驱散一切毒瘴,蕴含灵气的甘霖,滋润着荒芜土地。 哗啦啦! 大雨滂沱中,不少修士在此刻催动真气,凝成伞盖状的巨大结界用来避雨,身披羽白大氅的绝代佳人站在结界边缘,自顾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任由雨点滑落指尖,一双深情的美眸中,满含悲伤。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长安也下了一场大雨吧?你说等你从昆仑回来,就到长安来看望姐姐,对了,你不是还说去仙阳,带西陵雪姑娘回桃花源么?” 洛花魁自言自语,声音有些哽咽。 “或许,等到来年山野草木发新芽,春风吹又生,湘月城外,还是如往常一样的光景。” 半空中,玉衡真人独身立在云雾之上,期待这场大雨,能使得这片土地重焕生机,但随即,东南方向出现的一道贯通天地的白色光柱,引起了他的注意。 “嗯?” 南柯子回首望去,只见那道光柱转瞬即逝,而在地面上,苏擒龙亦是看到了这一幕,老剑客眯着眼睛,正要看个仔细,却是白光尽散,唯余茫茫夜色。 “师叔,怎么了?”赵破虏瞧得苏擒龙神情有异,不禁问道。 苏擒龙并未答话,只当是被大雨朦胧了视线,急忙腾身掠上半空,极目远眺。 “苏大侠,东南方向出现了一道光柱,距离此地有五十里,大概在巴山一带,你可知那是何缘故?”南柯子问道。 闻言,苏擒龙眉目凝重,答道:“或许是和小乾坤界有关,纯阳···对了,纯阳!” 苏擒龙好似恍然大悟,立即回身落向地面,唤来燕小七、赵破虏等人。 “破虏、小七,你们可有看到刚才那道一闪即逝的白光?” “嗯,和小乾坤界之中,镇压妖皇的那道净世之光很像!”燕小七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纯阳可能还活着?”赵破虏神情激动地说道。 闻言,洛紫嫣、燕小七、韩知命等人均是面露喜色,躺在柳娘子怀中的青衣姑娘,似是听到了这句消息,模模糊糊地睁开双眸,伸手抓住了柳曼姝的衣角。 “纯阳···带我去找他···” 听到这句话后,柳曼姝连忙握住西陵雪冰凉的小手,轻声安慰道:“雪儿,你好好养伤,切勿动气,纯阳还活着,他会来找你的。” “雪儿?西陵雪?” 洛紫嫣闻言,不禁回首望向那名再次陷入昏迷青衣姑娘。 腾! 这时,诸葛琮猛然站起身来,顾不得拍去身上尘泥,立即使出道法,以灵气结成一团云雾,兀自登上。 “大家别犹豫了,赶快过去看看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 弥勒菩萨救白衣 乾坤缘至晓天机,苍生宿命几风雨。 天下红尘谁堪任?江湖汹浪见白衣。 南境,巴山山脉。 明月当空,清风徐来,幽暗的树林中,枝叶摇落,影影绰绰,其声如诉,不免显得有些阴森。 于此时,一名身着袈裟、袒露着大肚腩的僧人向北而行,路经此地,只见他举步移走之间,肥胖身躯左右轻摆,在密林阴影的笼罩下,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一座矮丘。 伴着阵阵微风拂过面容,僧者猛然顿足,圆滚滚的大脸上,露出警惕的眼神。 “怪哉,这风中怎会有种微弱的邪恶气息,似乎距离此地很远。” 僧人喃喃自语,单手捧起一枚雕刻‘卍’字的玉器,引出一股佛气,朝北方暴掠而去,少顷,他便感受到数十里之间,均是有着这种微弱到即将消散的魔气波动。 “魔气的源头,或许在六、七十里之外,听闻湘月城一带出现了仙人密藏,会不会是与此有关?” 僧人沉思片刻后,足下生风,肥胖的身躯带起一阵金光,眨眼间便是掠出了树林,而正当他要前去一探究竟时,全然未知身后的夜空中,出现了漩涡,紧接着便是一道耀世白光,贯通天地! 轰! 惊闻爆炸之声,前方荒野山地,刹那间亮如白昼,脚下大地亦是发生崩裂,僧人不由得大吃一惊,赶忙催动佛气,结成一座金钟般的防御,罩住全身,这才避免遭受波及。 回首望去,刚刚走出来的那一处茂密树林,已经化成了废墟,随着白色光柱消散,僧人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丝警惕,顶着金钟防御,一步步走进那废墟中央的巨大深坑。 在深坑中环顾一番,没有见到什么异样,僧人感受着周围强烈的真气波动,不禁感叹道:“照那道光柱的威力来看,应是宗师境修士出手造成的,会是谁呢?” 正当僧人百思不解的时候,深坑内的一堆尘土下,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什么人?” 僧人大手一挥,掀起无尽尘涛,使得那名被尘土掩埋的人,现出了身形,只见他身上白衣破碎褴褛,灰头土脸,纹丝不动地平躺在地,看起来似是受了极重的伤势,而在年轻人身旁,还有着一个已经破损不堪的剑匣。 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行事原则,僧者慢慢走到年轻人身旁,引动一缕佛气,没入他的体内,为他疏通经脉后,随即又探知他的丹田,竟是有数种气息并存其中,但不妙的是,他丹田内的所有气息都极其萎靡,紊乱难平。 “此人的外伤基本已经痊愈,但还受到了很严重的内伤,奇怪的是,他的丹田里怎会同时存在真气、煞气、浩然气和佛气,而且毫无冲突?” 经过探知,僧人了解了这名年轻人的身体情况后,不禁暗感惊讶,但见他陷入昏迷,僧人只好就地盘膝而坐,当场运功,用佛气温养年轻人的躯体,保他一时性命无忧。 少顷,横躺在地的年轻人,仿佛恢复了些许意识,虽没有睁开眼睛,但还是活动了一下手指,僧人这才放下心来,继而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布满灰尘的剑匣上面。 “莫不是哪个门派的剑修?” 僧人好奇地一把抓住剑匣,小心翼翼地按住机关,“嘭”的一声,剑匣开启,露出三件兵器。 “竹叶青?凉州十里幽篁,青竹剑君叶青锋的佩剑!” “烟柳画桥?苗疆五毒门,蛇蝎娘子柳曼姝的佩剑!” 望着两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器,僧人暗感惊讶,这让他意识到此人的身份不同寻常,可从这两柄宝剑来看,却又无法猜测出他究竟出自何门何派。 收回两柄剑器后,僧人又伸出皙白的肥胖大手,抓住刀柄,只是引得半个刀身出鞘,便有着一股极为浓烈的煞气波动传来,令僧人再次吃了一惊。 “阿弥陀佛,这是···鬼佛主所用的地狱刀?!” 僧人眨了眨眼睛,细细端详这柄杀意极重的刀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鬼佛主战死在楼兰王城,他的佩刀,合该是留在了苦海界,怎会到了他的身上?莫不是他与鬼佛主,也有着很密切的关系?” 三件兵器,引出三位江湖上的高手,其中一位还是出自佛门,僧人定了定神,不再犹豫,当即将地狱刀收回剑匣,决定带这个年轻人去往附近的寺庙医治伤势。 嗡! 只见僧人起身,双掌合印,体内涌出磅礴佛气,在前方化成一尊及金光灿耀的莲花台,随即,僧人小心翼翼地将白衣侠士抱起来,放到莲花台上面。 啪嗒! 就在这时,一枚奇异玉石从年轻人的怀中掉落下来,僧人赶紧伸手接住,只见那玉石周身环绕着九种不同色泽的黯淡光彩,隐隐还传出微弱的剑气波动。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僧人面色骤变,使劲摇了摇头,仿佛是不敢相信这一幕,自己掌中之物,正是出自北武林剑圣之手,天下剑修人人垂涎的九虹石! “咳咳!” 这时,白衣剑修痛苦地咳嗽起来,他睁开双眼,望着天上星月,只觉得视线模糊不清,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现在已经离开了小乾坤界。 “阿弥陀佛,这位少侠,暂且忍耐一会儿,贫僧这便带你去梵音寺,医治伤势。” 僧人纵身跃上莲花台,将九虹石轻轻放回李纯阳的怀里,驱使着莲花台飞往巴山山脉边缘的一处古寺。 “多谢前辈。” 李纯阳开口道谢,气若游丝,僧者的脸色也恢复了平静,忍不住问道:“少侠可否告知姓名?出自何门何派?” “云梦山,鬼谷派,李纯阳。” 听到回答后,僧者神情凝重,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自己今夜救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李纯阳视线模糊,只能大致看出僧者那小山般的肥大身躯,印象里从未见过他,不禁也开口道:“敢问···咳咳···敢问前辈名号?” “贫僧乃是佛门中人,焚香寺弥勒菩萨,法号元海。” 听到这里,李纯阳放心地合上了眼睛,弥勒菩萨乃是佛门六座菩萨之一,为人敦厚,向来乐善好施,和他在一起,自己不必有什么戒心。 第三百八十四章 美人抚琴众侠闻 南境,就在李纯阳与弥勒菩萨离开后不久,夜空中出现一团云雾,以及三位天人境修士,相继朝着巴山山脉疾飞而来。 “苏大侠,是这个方向无误吧?我们已经行过五十余里了,没有发现什么奇异之处啊。” 云雾上,诸葛琮四处张望,没有见到任何地方遭受光柱的摧毁,不禁疑惑地问道。 “方向没有错,只是蒋真人预估的五十里距离,并不是很精确,老夫能感受到天地间有精纯真气正在渐渐消散,往南再行十里,应能找到其源头。”苏擒龙神情凝重地说道。 “苏大侠,我们还是先分开吧,你与这些年轻人去真气出现的源头,贫尼与刀魁沿着东西方向,在附近找一找。”释剑菩萨开口道。 “好。” 苏擒龙点了点头,顾秋韵、独孤凌云就此分别,纵身跃往东、西两个方向的山地里。 而此番简单商议过后,诸葛琮也收了疑心,驾着云雾继续南行,果不其然,前方群山之间,隐隐有朦胧尘烟,细细望去,地面上尽是断木残枝,中央有着一个庞大的深坑。 踏! 只见苏擒龙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直直地落入深坑之中,诸葛琮亦是驾雾紧随其后,少顷,众人陆续落地,老剑客伸手抓起些许尘土,感受到了一股佛气的存在。 “深坑里有佛气残留,但其很强悍,并不能证明是纯阳体内的佛气。” 苏擒龙回答后,众人四处观望,均不见白衣剑侠的身影,彼此不禁感到忧心,老剑客定了定神,当即言道:“此地山林茂密,现在又是夜晚,大家分开寻找吧,纯阳受伤不轻,行动多有不便,天亮之前,若是还找不到他,便回到这里会合,再行商议!” “一定能找到他!” 赵破虏咬紧牙关,眼神坚毅,他已经明白了师叔的言外之意,如果众人在天亮前找到一些线索,那就说明师弟还活着,如果大家都一无所获,那恐怕,真的就是天人永隔了! “赵大哥,他一定平安无事!” 说罢,周瑾瑜、诸葛琮、赵破虏、叶红缨、韩知命、庄梦蝶六人,双双为伍,沿着山野中的险峻道路行走,开口呼喊白衣剑侠的姓名,声音此起彼伏,期待着会有人回应。 苏擒龙则是独身向南,凌空飞行,希望能从半空中残留的一缕缕佛气,找到些许线索。 与此同时,湘月古墟。 一方破败的岩石下,柳曼姝盘膝坐地,将青衣姑娘抱在怀里,原本已经苏醒的西陵雪,因为听到李纯阳的消息而过于激动,有气无力地念叨着他的名字,随即体内真气愈发紊乱,伤势复发,令她再一次陷入昏迷。 洛紫嫣见到西陵雪这副模样,眉间愁色更深,当即解开羽白大氅,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随后自己弯下娇躯,坐在柳曼姝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西陵雪的面孔。 柳曼姝也是初见洛紫嫣,看着那张绝世容颜,感受到对方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雅气质,当真是我自犹怜。 “柳娘子,这位可是来自桃花源的西陵雪姑娘?”洛美人儿轻启丹唇,问道。 “嗯,她和纯阳···关系很好,紫嫣姑娘应该也认得纯阳吧?” 柳曼姝此刻神情有些复杂,她大概能猜得到洛紫嫣此次与曲流觞同来苗疆的目的,便没有如实道出二人的关系。 “认得,纯阳的浩然气学自于家师,他也算是儒门的人。” 洛紫嫣简单解释过后,纤纤玉手取来古琴,置于身前,再道:“雪儿姑娘体内真气紊乱,现在又无良药可医,奴家愿抚琴一曲,帮助她安稳心神。” “那就多谢紫嫣姑娘了。”柳曼姝轻点螓首,道。 “柳娘子不必道谢,照着雪儿姑娘和纯阳的关系,奴家合该称她一声妹妹。” 随后,洛紫嫣的面容恢复平静之色,朝着燕小七等人招了招手,启唇道:“你们也过来坐下吧,奴家的琴音,对你们的伤势恢复,有些益处。” 闻言,燕小七、秦淮、张承影面面相觑,似是不敢相信洛美人儿在主动对他们发出邀请,但三人很快便起手理了理褴褛衣衫,搓了搓脸上尘土,一同拉着谭松鹤,举止拘谨地坐在了洛紫嫣面前。 唯独柳娘子明白话中真意,只是浅浅一笑,没有道破。 叮! 纤手抚弦,尽起天籁清音,在场的修士们,无不是感到心神安宁,经脉畅通,而随着琴音渐渐远去,也吸引了更多人陆续前来,此中多半都是打着身体负伤、丹田真气萎靡的幌子,实则只为一睹佳人容颜。 “耳根得听琴泠畅,心地忘机酒当酣。” 遍体鳞伤的大肚和尚,背靠着月牙大铲,吟诗过后,便惬意地饮上一大口昆仑烈酒,递给身旁的修士,任由他们将酒囊左右相传。 少顷,就在众修士沉浸于美妙的琴声中,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还在议事的张洪崖、南柯子等人抬首望去,看到了一名手持长枪,驾马急奔而来的年轻人,其后面跟着数百修士。 “张长老、玉衡真人!” 只见万毒太岁携韩秋赋落身于两位高手面前,彼此大口喘息,平复着丹田的气息波动。 “情况如何?可有杀掉那三名魔寇?”张洪崖心切地问道。 万毒太岁摆了摆手,叹息道:“秋赋他们追至祖龙江畔时,本已经将剑魔等人团团围住,势在必得,却偏偏杀出来了一大批黑衣人,扭转了战局,为首的是一个用刀的天人境高手。” 闻言,南柯子神情凝重,微微颔首道:“如此说来,烛九幽应是早已在那里设下了伏兵,此魔心计,当真是高深。” “你们可有看清那用刀之人是谁?” “其身份未能了然,那人黑衣蒙面,就用了一支铁刀,我与他交手十几个回合,他使出的刀招也是平平无奇,似是怕我们识破他的刀法路数。”韩秋赋摇了摇头,回答道。 “对了,还有一个八品境界的修士,他戴盔披甲,用数百余名黑衣人摆出了战阵,险些将我们困住,幸好这位赵龙羽侠士,单枪匹马闯入人群,破了战阵,我们才得以突围。” 说罢,韩秋赋伸手指向了刚刚跃身下马的年轻侠士。 “战阵?莫非朝廷···” 张洪崖话语戛然而止,轻轻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人摆的‘雁字回天阵’,出自西域外境。”赵龙羽目光坚毅地说道。 第三百八十五章 古墟从此英雄冢 “外境?” 张洪崖面露疑惑之色,伸手轻捋胡须,若有所思地道:“早在今年三月,就听说西域外境发生了战争,姑墨等六国大军合兵一处,欲吞并楼兰,此间便是有天山魔宫和镇西边城的人参与,想必那名排设战阵的人,是某个小国的将军。” “嗯,若真是如此,那就更要彻底铲除魔宫势力了,现今敕勒川出了个蒙古皇帝,集结数十万大军,秣兵历马,南下入境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一旦发生战争,烛九幽勾结外境诸国势力,趁机搅和进来,必然又是一场苍生大劫!”南柯子面色凝重地说道。 “待白貂裘回到仙阳,一定会如实向皇帝禀报太墟魔殿的事情,若朝廷趁着战端未起,举兵攻打天山,才有可能抹消魔宫祸患,将蚩九黎率领妖魔族卷土重来的阴谋,扼杀于摇篮,当然,前提得是那秦牧皇帝能分清眼下局势才行。” 南柯子说罢,不禁叹息一声,显然是并不觉得二世皇帝会有此英明之见。 “玉衡真人不必太过忧心,莫要忘了那位慕容老丞相。” 曲流觞背负琴囊,衣袂飘然,走上前来。 “嗯,慕容子恪身为当朝丞相,又在儒门中有着极高的声望,若派出一人,向他讲明发兵天山的利害关系,他应该可以说服秦牧皇帝,赶在战争之前,解决一些祸端。” “此事交由我便是了,那白貂裘应该会日夜兼程地回到仙阳,如果三日内,并无朝廷发兵的消息传出,我便启身去丞相府拜访慕容老前辈,与他一叙。”曲流觞微微颔首,道。 “如此甚好。” 南柯子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话说老夫前阵子在问鼎崖时,听说朝廷有意招安血莲教,琴圣深居长安,可有听闻此事?” “没错,招安武林各大门派,为朝廷效力,这正是慕容老丞相在朝堂上的谏言,此策略的目的倒也不难推断,一旦战争开启,朝廷与武林各大势力联合,势必能将敕勒川大军拒于长城之外,保得苍生安宁!” 曲流觞说罢,在场众人均是恍然大悟,心里对慕容子恪肃然起敬。 “好了,此事暂且先不提了,大家还是商议一下眼下的事情吧。” 张洪崖回首望着已经化成废墟的古老秘境,开口再道:“烛九幽设计,令两万余名修士战死在了太墟魔殿和小乾坤界,尸骨无存,其中不乏一些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英雄豪杰,我们还活着,得为他们做些什么。” “这是一桩耻辱,我等需铭记于心,天山魔宫的恶行,令人发指,合该引起全天下修士的警惕与愤怒,不如···请在场的修士们,在这废墟上添土造些坟茔,建起一座墓林吧。”南柯子言语间,想到了已经身故的老友,不禁黯然神伤。 “好,从魔殿和小乾坤界逃出来的人,都应该记住他们的功绩,而一桩凭虚捏造的长生传言,导致两万余人牺牲于此,这也算是对今后步入江湖的晚辈们的警示!”万毒太岁言道。 这时,在场的数千修士,纷纷起身,点首致意,不少人的眼睛里泛着泪光,他们都经历了这场生死劫难,自是心中明了,若非诸位江湖豪杰慷慨赴死,他们哪里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天上星月渐渐朦胧,一缕晨曦划破长夜,照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算是这场江湖风波,画下了句号。 张洪崖远眺天边熹微晨光,怔怔出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良久后,老剑修张开了嘴唇。 “这里,今后就叫‘英雄冢’吧。” 南境,巴山山脉。 破晓时分,几位在山野里四处寻找李纯阳踪迹的年轻修士,终究无果而回,怵目惊心的深坑边缘,独孤凌云、顾秋韵二人早已在此等待多时。 “怎么样,可有找到纯阳?”wenxueзч.net 独孤凌云目见周郎和小天师回归,立即高声问道。 两个年轻人均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以作回应。 紧接着,叶红缨、赵破虏等人也回到了原地,几人均是没有寻到任何线索。 “大家,都没有找到纯阳么?” 赵破虏声音略显沙哑,情绪低落,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胸膛上,每每想到纯阳为了救自己,主动舍弃了逃离漩涡的机会,他心里的愧疚感就多出一分。 “我这个当师兄的,实在是不够格啊!”赵破虏咬牙切齿,恨透了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 “还请赵大哥不要过于自责,小天师不是说了吗,那道真元光柱和小乾坤界的光柱很像,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纯阳,一定还活着!” 叶红缨见状,赶忙走上前来,好言安慰,顾秋韵见状,亦是在手中搓捻佛珠手串,心里默念‘阿弥陀佛’,暗暗为李纯阳祈祷。 “对,对,纯阳一定还活着,我再去南边儿找找。” 说罢,赵破虏便要动身向南而行,却是被独孤凌云挥手拦下。 “赵少侠勿要心急,苏大侠已经去南边寻找了,我刚才与慧缘大师到此,也感知了些许残留的佛气,或许纯阳是被佛门的人救走了,眼下,大家都暂且安心歇息,等苏大侠回来,再行商议。”刀魁耐心地说道。 与此同时,巴山山脉边缘。 旭日初升,半空中有一道苍老身影御剑向北而来,正是那一路南行寻找线索未果,准备飞回山野的苏擒龙。 “那些佛气已经消弭无踪,方圆二十里找了个遍,仍不见纯阳的身影,这一次,恐怕他真的是凶多吉少了,等回到云梦山,我又有何颜面再见师兄?” 在晨曦的照耀下,山间雾色渐渐消褪,苏擒龙却是一副目光萎靡,精神不振的模样,他不愿就这样回去,告诉晚辈们一个令人失望的结果。 于是,苏擒龙漫无目的地御剑飞行在空中,俯首望向地面,只盼望着在这群山之间,找到那一抹熟悉的白衣俊影。 铛! 忽然,一阵悠扬钟声传来,回荡在天地间,惊破了苏擒龙的沉思。 “寺庙?这附近有寺庙?” 想到之前一路跟踪的佛气,苏擒龙仿佛幡然醒悟一般,立即睁大了眼睛,朝着钟鸣声的源头,御剑暴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