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妃入怀,王爷你就宠她吧》 第1章 棺中替嫁 池宛菲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发现自己似乎身处某种箱体中。 密封性很好,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但能隔着箱体听到外面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乐声,闹得她头隐隐作痛。 这是哪?她不是在实验室吗? 对了,她的试验药剂出了问题,她被毒气感染昏迷,还打倒了一片药剂,实验室发生了爆炸。 所以……她死了吗? 池宛菲伸手摸了摸四周,发现自己似乎身处某种箱体中,一颠一颠的。 突然所处的箱体晃悠了一下,她整个人倒向一边,头重重地磕上了箱壁,手撑在了一个软软的鼓包上,随即身旁有人发出一声闷哼。 与此同时外面还传来一声咒骂:“小心点,摔着了昱王殿下,你脑袋不想要我还想要呢!” “对不住对不住,这棺材太重了,而且里面还躺了两个人呢。” 什么?棺材?池宛菲瞬间后背一阵阴凉,这哪是什么箱子,原来这是口棺材啊! 与此同时,她觉得手心里的那个鼓包逐渐变得咯手,有些好奇地捏了捏,却被一只大手用力抓住了柔荑。 池宛菲惊呼一声,下意识地要挣脱,手腕却被紧紧抓住不放。 “救……唔!!!” 在声落那一秒,那人压住她的肩膀往后一压,她瞬间被他压在身下,嘴巴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 更要命的是,在她小腹处有个什么东西杵着她,她瞬间明白刚才自己摸了个什么玩意儿…… 因为两人的动作,外面抬棺的人肩上猛地晃了一下,有些惊慌地道:“大哥,里面好像有人说话,还动了!” “赶紧给老子闭嘴!”被称为大哥的人低声呵斥了他:“冥婚本就忌讳,说这话你触我霉头呢?” 昱王?池家嫡女?冥婚? 那不是她上班摸鱼时看的一本小说吗? 小说女配与她同名,是医学世家的嫡女,父母亲都是医界圣手。 可在她小时候,母亲因为一次误诊被皇上赐死,父亲因医治先帝有功逃过一劫。 后来新帝的弟弟昱王英年早逝,让早已跟他定亲的池安宁一同陪葬。 但池安宁可是她爹和继室最宠爱的女儿啊,哪里舍得让她去陪葬? 于是,女配被父亲迷晕,被送去代替池安宁陪葬冥婚。 现在看来,难道她死后穿书了? 莫非压着她的这个男人就是男主昱王岑天昱,她就是那个被迷晕替嫁,与自己同名的女配池宛菲? 凭什么别人一穿过来就是打脸虐渣,她就是刚死完又来古代再死一遍啊? 岑天昱夜视如白昼,他看到身下这个女子大大的眼珠子灵动地转着,但也并非十分惊慌,比他想象中的沉着一些。 他药效刚退,此刻昏沉得很,最终撑不住又晕了过去,整个人压在池宛菲的身上,头埋进了她颈间。 有些亲密的动作让池宛菲很是不适,可她使了老大的劲儿也推不开,还因为过分耗费力气,导致棺材空气越来越稀薄。最终她也放弃了挣扎,慢慢调整呼吸。 她顺着男人的胳膊下去,寻到了他的脉搏。 脉象很难寻,很缓慢,很微弱,同时也很混乱,像是有另一股力量在冲撞。 池宛菲心中了然,这个岑天昱脉象缓慢微弱是因为吃了假死药,药效退后“复生”会有的脉象。 而脉象混乱冲撞则是因为,他中毒了! 池宛菲没有选择对外呼救,因为如果真的如她所料想的一样,她穿越了,堂堂王爷被下毒选择假死逃生,想必也是走到了不死也得死的地步。 那么被活生生迷晕送进棺材的她,出去了估计也是死路一条。 而这个王爷,肯定准备了活命的出路,她顺着他的意,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思及此,她便乖乖躺着,可身上这个男人尽管昏迷了,某个地方居然还杵着,为了分散注意力,池宛菲只好听着棺外做冥婚法事步骤。 和活人的大差不差,也要拜堂成亲。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外面的白事知宾尖锐的嗓音高声唱道:“入皇陵~” 随即棺材又随着抬棺侍卫的走动晃动起来,走了一段路之后池宛菲感觉身处的棺材被稳稳地放下了,一会儿后又听到一扇重重的石门落下的声音。 周围死沉沉的寂静,看来外面的人都走了。 池宛菲努力回想着那小说剧情,原女配父母都是医学界的圣手,可她丝毫没有遗传到父母的医学天分。 剧情中还提到女配的母亲留下了一本医书,尽管她看得烂熟于心,却根本发挥不了医书的作用,在她死后医书还被父亲发现,把母亲的药学研究全部都占为己有。 她似乎正好看到男主帮女主窃取医书的剧情,看来……那医书是个关键道具啊!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照了进来,晃得池宛菲眼睛疼,大量的空气涌入,池宛菲的呼吸终于变得顺畅。 打开棺材的人见池宛菲竟睁着眼,立刻拔出长剑要刺向她。 池宛菲心里暗骂,这死劫怎么逃过一波又一波啊! “杀了我,他的毒这辈子也别想解。” 剑锋在她眼前停住,池宛菲提起的心渐渐松了一些。 她猜对了,以假死来躲避别人下毒,那说明他可能还没找到解毒之法,所以这毒若是她能解,说不定能留一条小命。 而她,可是二十一世纪全球第一制毒高手,新世纪的药物比古时候发达成千上万倍,她就不信带着新世纪的知识回到古代,她还能活不下去。 “北商女子都不能学医,西域毒王都无从下手的毒,你能解?” 趴在池宛菲身上的人醒了,岑天昱撑起半个身子,一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陡然出现在她面前,嗓音如沁入冰水般透人心彻。 尽管他此时很虚弱,脸色苍白,在红色喜服的衬托下更是瘆人。 但君临天下的气质依旧带给池宛菲压迫感,冷峻的眉眼间还透着杀气。 池宛菲有些心虚,随后很快便想到了理由,“我…我好歹也是出身自医学世家!” 岑天昱那英上扬的剑眉下之下,亮如寒星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眸透着危险气息地打量着身下的女子,像是在考究她话里的真假。 池宛菲吓的心肝儿都在颤,直到岑天昱坐起身来,她才悄悄地舒了口气。 这个人的气场,太吓人了! 来墓室接应岑天昱的是他的暗卫,名叫噬影。 池宛菲从棺材中坐起,看着摆在棺中四周的陪葬品两眼发光。 她一手拿着一颗夜明珠,一手抓了一把金银珠宝,发财了发财了,若是她能带着这些穿回去,起码值几十个亿吧? 就算穿不回去,这些也够她在古代买间大宅子,养他十几二十个面首,岂不快活。 就在池宛菲乐呵呵地往怀里拿东西的时候,岑天昱又突然倒下了,和刚刚的昏迷不同,此时的他全身抽搐,神情痛苦,刚恢复一些血色的脸此刻异常惨白。 噬影抽出腰间的剑,直指着池宛菲威胁道:“你不是说你能解毒?快救我家主上,否则我立刻让你命丧此地。”噬影急了,虽然是一句威胁的话,却也是抱着一份希望的。 然而就算噬影不威胁她,池宛菲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第2章 把他衣服扒了! 虽然池宛菲的职业是毒师,但成为毒师之前她也是一名医生,作为医生是不会放任病人不管的,哪怕这人会威胁她的性命。 她立刻丢下怀中的那些珠宝,跨步迈出了棺材,蹲在岑天昱身边,启动眼球里的毒素扫描晶片查看他的病况,同时食指和中指搭在他的脉搏上把脉。 她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全球顶级毒师,组织为了省略繁杂化验的步骤,研发了一种植入在眼球扫描晶片,名叫视毒系统。只要眼睛扫描到一遍就会在眼前出现该毒素的信息,而那些信息只有植入了晶片的人才能看到。 原以为魂穿不会把这项技术带过来,没想到刚刚下意识地启用居然成功了。 岑天昱全身经脉快速流通,浑身肌肉紧绷且发紫,血脉在肌肤上非常明显,似乎要冲破皮肤爆出来一样。 每一条血管像藤蔓一样,在体内越收越紧,就像要逐渐把五脏六腑都勒断。 可惜,池宛菲扫描了几遍,明明毒素值很高,信息栏却是一片空白。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在岑天昱手指划了一道,浓浓的黑血溢出。 因为有人体皮层的阻碍,有时候要直接见血会扫描得更加准确,可是…… 信息栏还是一片空白…… 噬影见池宛菲伤了岑天昱却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有些焦急,不停地质问池宛菲, 刚才还自信满满的池宛菲此刻也有些迷茫,视毒系统检测不出来,她也没见过毒发时是这种病况的毒。 想必是有些古代的毒药,配方里有些草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灭绝,所以也就没有记录在系统里。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张。 她贝齿轻咬着下唇,这是池宛菲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时的小动作。 噬影见她迟迟不动手也不出声,剑往前一伸,稳稳搭在池宛菲肩膀上,只要往旁边一寸,立刻就能割开她的动脉。 突然,有一本书快速翻页的景象出现在池宛菲记忆里,然后书页缓缓停在了一页名为刺草滕的介绍上。 几个字眼被重点提了出来,就像是池宛菲曾经熟读过这本书一样。 刺草滕、天南穴,还有一幅施针穴位图等知识点涌入她脑海。 “刺草滕,一种慢性毒药,危及经脉。”她方才还有几分茫然的一双杏眼此刻明亮了几分,“中毒时间有半年之久,毒发大概在三月前。” 池宛菲抬眼看向噬影,见他眼神中当真有几分不可思议,她便知自己说得八九不离十了。 看来,她和这具身体的原主记忆有一部分互通了,一下就融合了从古至今的毒药信息。 她怀疑方才出现在脑海中的景象,大概是原主本身掌握的知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池宛菲看了眼还搭在自己肩上的剑,“把这玩意儿拿走,我会害怕,一害怕就手抖,一手抖就扎错穴位。” 噬影怏然地收回了剑,但看向池宛菲的眼神还是有几分怀疑。 可池宛菲才不管他,现在她才是能救昱王的人,可好生把她供着吧! 眼见岑天昱疼得难以控制,满地打滚,她只能翻身骑在岑天昱身上。 刚才是岑天昱压着她,现在轮到她来翻身农奴把歌唱! 池宛菲让噬影摁住岑天昱的双手,而她则是两手抓着岑天昱的衣襟,把他衣服扒了! 衣襟往两边扯开,古铜色的胸膛就暴露了出来。腰腹精窄,肌理分明的腹肌,可惜横七竖八好几条暗红色的伤疤看着瘆人,但依旧不影响池宛菲欣赏。 池宛菲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个男人的肉体可真是……秀色可餐啊! “你做什么!”岑天昱何曾受过此等侮辱,刚刚在棺中被这个女子冒犯,现在竟又被她骑在身上扒了衣衫。 可他的手被噬影紧紧摁住,只能用眼神把池宛菲千刀万剐,他怒了:“噬影,放手!” “不能放!”池宛菲出声喝住,此刻的她不像刚才那般惧头惧尾,也一改刚才花痴,反而显露出专业且严肃的模样。 “我现在要按你的穴道,你会比这个毒发作时还要疼上几分,但只要能忍住,我就可以暂时抑制毒性。”池宛菲字字清晰,不容他人质疑,临了又忍不住调侃一句:“咱俩也算成了亲的人了,羞啥?” 说完,还不忘叮嘱噬影一定要摁紧了。 噬影其实还是有些犹豫的,但他莫名觉得这个女子可能真有两下子,那不如就让她试试,若是不行,他分分钟取她性命。 池宛菲拿出一方手帕卷起来,塞到岑天昱嘴里,怕他一会疼起来会咬自己的舌头。 以前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岑天昱,此刻虚弱的他像极了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做好准备工作之后,池宛菲纤细的手指从岑天昱的喉结处开始测量,从喉结往下五指的地方,就是她要找的天南穴。 指尖轻轻划过喉结、锁骨、胸膛,惹得岑天昱没忍住打了个颤,他觉得这个女人是在挑逗他。 “找到了。”池宛菲兴奋地喊道。 她直起身来,双手食指与中指交叠在穴位上,使了全身的劲儿往下按。 同时间,岑天昱疼得浑身挣扎,腰腹用力拱起,强大的力量险些把池宛菲从他身上颠下去。 池宛菲双腿一夹,用膝盖紧紧夹住他的腰身,固定好自己,手上的力道不减。 岑天昱真的太痛苦了,就像毒性翻了好几倍同时施加在他身上一样,看得噬影都害怕了起来。 “你到底行不行,为什么主上会痛成这样?”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为岑天昱治病。 可是池宛菲没力气解释,因为她全部的力气都用在按穴上了。 汗一滴滴流下,划过她的脸颊,滴在岑天昱身上。 就在她快要体力不支时,岑天昱终于吐了一口浓浓的黑血,她才放松下来,双手一软,整个人顺势倒在岑天昱身上大喘气。 “呼~累死我了!” 可噬影见岑天昱吐了那么大一摊血,又拔了剑刺向池宛菲。 “噬影……”岑天昱叫住了他,噬影立刻放下了剑,把岑天昱扶坐起来。 池宛菲累得要死,从岑天昱身上滚了下来,双腿蹬了两下,往后挪了一些,她要离那个动不动就拔剑的人远一些。 “主上,您还好吗?”噬影立刻放下手中的剑,扶着岑天昱坐起来。 岑天昱缓了好一会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池宛菲。 以往这毒一发作,至少疼上一整天,这女人居然一炷香时间都不到就抑制住了毒性发作,而且他刚才吐了一摊血之后,竟浑身轻松了不少。 北商女子不可学医行医,就算她父亲是太医院首席医师,可她一个被当成弃子的嫡女,池尚昂真的会教她医术吗? “我每次毒发,都要这样按穴?是不是毒血清完了,这毒就能解?”岑天昱冷漠的嗓音里,透露出一阵希望。 “当然不是。”池宛菲立即否认,见到岑天昱眼色黯淡了两分,又接着解释:“这样的解毒方法很伤身体,我没有针的情况下只能应急,且治标不治本。” “那要怎么办,你刚才说你能解的。”噬影凶巴巴的,神色如同猛兽。 池宛菲看了看他腰间的佩剑,缩了缩脖子。 解是能解,施针加上药物治疗就可以了。 可是…… “解毒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虽然趁火打劫不是池宛菲看得起的做派,但现下她身处异地,无权无势,她得为自己的生存条件做规划。 第3章 我要你养我,好吃好喝供着我 “你说。”岑天昱倒是要看看,她能提什么条件,她有什么资格给他提条件。 池宛菲理不直气也壮地扬起了下巴:“解毒期间,我要你养我,好吃好喝供着我,不能让噬影老是用剑指着我,不能总是威胁我,我给你把毒解了之后,如果我想离开,你还要给我盘缠,好生送我离开。” 池宛菲每多说一个条件,岑天昱和商北晟的脸色就更黑一份。 让你说你也真是敢说啊! “主上,属下把她抓回去,关在千钧阁的地牢里,就她这个小身板,要不了两天就乖乖求饶给您解毒了。”噬影看似在给岑天昱提意见,实则是在威胁池宛菲呢。 不得不说,池宛菲还是有被他唬到的,毕竟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要对付她的办法可太多了。 岑天昱冷若冰霜的眼神直逼池宛菲,她突然有点后悔,是不是一下提太多要求了。 虽然心里怂,但气势不能输,池宛菲依旧傲气地抬着下巴。 看出她在故作镇定,但岑天昱居然还是答应了,只不过,他也有条件。 “我这毒,多久能解?”只要能把这该死的毒给解了,以上所有条件都不是问题。 池宛菲有些意外,他居然答应了! “一个月!我给你每日施针,加上药物治疗,一个月内你体内的毒素就能慢慢清掉了。”池宛菲非常有信心,因为事实上还要不了一个月,但她把时间拉宽些,降低岑天昱的期待,反而能有超出预料的效果 “若是不能?”岑天昱眼底划过一丝玩味,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那么自信。 没错,她就是很自信。 “若是不能,任你宰割!” “好!”岑天昱一口答应。 一旁的噬影咋舌,主上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这个女人的条件? 要知道他家主上当初跟敌国谈判,对方主动归还一座城池,又奉上金银无数,他眼睛眨都不眨就把对方将领人头取下,夺回了原属于北商的三座城池。 岑天昱之所以答应她,是这个毒耽误了他太多时间,姑姑那边等不及了,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条件刚刚谈妥,墓室中突然开始释放毒气。 让墓室充满毒气,是为了防止以后盗墓贼侵入的防盗程序,好在噬影是从密道潜进来的,他们现在也能顺着密道离开。 长长的密道里,弯弯绕绕,就像个迷宫一样。 有噬影和岑天昱带头,也走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出来,不过池宛菲知道,半个时辰就能出来已经很快了,毕竟里面的路复杂得跟蚂蚁穴一样。 只是这两个大活人怎么对死人的墓室这么熟悉?要不是岑天昱好歹是个王爷,她还以为这两人是盗墓贼呢。 盗墓贼?等会!!! 刚才棺材里的陪葬品,她忘记拿了! 池宛菲懊恼地跺了跺脚,一脸埋怨地盯着岑天昱的背影,要不是为了救他,池宛菲出去了就是个小富婆了。 感觉到身后的一股怨气,岑天昱回头一看,池宛菲立刻换上了一脸殷勤的笑容。 算了算了,把这位主子伺候好,金山还会回来的。 池宛菲在心里默念:我爱钱,钱爱我,钱从四面八方来,时时刻刻来,铺天盖地来,我努力,我加油…… 从密道出来,就是皇陵所在的山顶。 终于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池宛菲贪恋地深呼吸了好几口。 噬影牵过来两匹马,还有一个包袱,包袱里是一套男子的衣服,自然是用来给岑天昱换下那显眼的红色喜服的。 池宛菲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红喜服,那她怎么办呀? 噬影原本就以为池宛菲没有机会活着出来,所以自然没有准备给她换的衣服。 岑天昱看了池宛菲一眼,伸手拽住了池宛菲里面那件里衣的打底,吓得池宛菲条件反射地捂住胸前,眼神里就差没把变态两个字刻在里面。 “干什么!”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这人不会突然想要劫色吧! 岑天昱拽着她里衣的领子不放,用力往外一揪,池宛菲低头一看,原来那并不是打底穿的里衣,而是一件外衣。 池家人甚至懒得给她换身衣服,直接把红色喜服套在了外面。 池宛菲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背过身去,解开了外面喜服的衣带,脱了下来。 里面就是一件破旧不堪,洗得发白还打了不少补丁的衣裙。 天呐,她宁愿穿着那身喜服,人家也想穿那种轻飘飘又仙又好看的衣服嘛! 她泄气地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岑天昱结实的后背。 池宛菲脸颊爬上两朵红晕,不得不说,岑天昱的身材可真好啊,正面反面都好。 她眼神上下来回扫,又想起方才在墓室扒他衣服时看到的,那胸肌,那腹肌,还有现在眼前看到的,这宽大的后背…… 岑天昱背后跟长了双眼似的,岂不知她在背后偷看,把脱下来的衣服往后一扔,丢了到池宛菲头上。 “据说这山上的野兽,格外喜欢吃人的眼珠子。”岑天昱冷不丁的出声,恐吓的意味明显。 池宛菲扯下头上的衣服,继续直勾勾地盯着看,岑天昱这种程度唬小孩的话,还不如她妈妈的老子数到三管用。 正在整理马绳的噬影闻言转过头来,眼神警告了一下垂涎他家主上肉体的池宛菲。 她这才撇过脸去:“小气!” 池宛菲看向别处,发现不远处的草丛一阵窸窣,然后一个虎头突然探出个脑袋。 妈妈呀,她忘了,这里不同于现代的是,这真的会有野生动物啊! 那老虎显然已经把池宛菲当成了猎物,面露凶狠,龇出了虎牙,前身俯下,一副下一秒就要猛扑过来的模样。 “啊!!!”池宛菲猛地跳上岑天昱的后背,“有老虎!有老虎!” 岑天昱下意识地想先把池宛菲甩下来,可她的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间,手也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且那老虎已经逐步逼近。 “主上!”噬影抽了一下马,其中一匹马径直向他们奔来。 岑天昱一手抓过缰绳,一脚踩上了马踏,带着背上的池宛菲一起侧身上马。 那老虎眼见猎物要逃走,怒吼一声迅速追了上来。 岑天昱手中的马鞭往后一甩,马儿便快速奔腾了起来,穿梭在树林之间。 池宛菲紧紧抱住岑天昱的腰,不敢撒手,耳边风声呼啸,身后还有老虎的爪子落在地上的“哒哒”声,池宛菲回头望去,那老虎好几回差点就咬上了马尾。 好在岑天昱马术高超,竟然骑着马飞跨过一条河,才终于甩掉了那猛虎,就是多少有点不管池宛菲的死活。 没想到在现代晕车晕地铁,到了古代还晕马。 下马后,池宛菲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第4章 “我要!” 北都城内现下还是昱王丧期,特开三天城门,便于让城外百姓进城吊唁,池宛菲这个暂时没户籍文书的,倒也逃过了一关。 可岑天昱不一样,虽然他有文书,可他是战神王爷,每次凯旋多少北都城百姓迎接他,被认出来可就不好了。 好在恰好近期北都城风寒盛行,多数百姓都用布巾遮掩口鼻,因此他们用面巾乔装,倒也不会惹人注目,都顺利地混进了北都城。 虽然池宛菲不明白岑天昱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回来,但……这也正如她的意,这样她就有机会接近池府,拿出原主拜托她一定要拿回的母亲遗物了。 主城内不能骑马,于是岑天昱牵着马,池宛菲跟在他身后走着,一脸稀奇地看着街上的各种摊贩。 路过一家成衣店的时候,她看看里面精美的衣裳,再看看自己身上打满补丁的破衣裳,池宛菲站定,拉住了岑天昱的衣角。 岑天昱皱着眉回头看她,只见池宛菲一手拉着他的衣角,一手指着成衣店:“我要!” 岑天昱不想理她,径直要往前走,可池宛菲却死死不撒手,水汪汪的眼神委屈又可怜兮兮的,一副不给她买她就赖地不走的架势,跟旁边吵着要娘亲买冰糖葫芦的小孩一模一样。 岑天昱无奈,这个女人可真会得寸进尺,从怀里掏了一片金叶子丢给她,咬着牙道:“赶紧!” “好咧!”池宛菲开心地接过金叶子,二话不说冲进成衣店里挑起了衣裳。 她眼光很好,挑的都是佳品,老板见她穿得寒酸,唯恐她粗糙的手划破了他店里上好的面料。 直到池宛菲拿出了金叶子,老板瞬间两眼发光,把池宛菲带到了后间,里面都是品质上乘的好衣服。 后间还有另一位小姐在挑衣服,池宛菲见到她的那一刻瞬间吃惊住了,好美的女子。 她五官虽称不上十分精致,但肤如凝脂,如婴儿般细腻,微施粉泽就有艳光四射的绝色。 可对方见池宛菲进来,却用手帕捂住口鼻,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仿佛她身上有巨大的恶臭或是病毒。 “林老板,你没看见我还在吗?怎么把乞丐都带进来了?”那位小姐出声呵斥,语气里尽是嫌弃。 池宛菲瞬间收回了刚才心里对该女子的夸奖,丑!真丑!心是丑的外貌再美也是丑! 那位小姐看上去身份尊贵,林老板不好得罪,连声道歉,然后又转身对池宛菲说:“对不住姑娘,要不我还是先带你看看外边的?” 池宛菲不可思议,还带这样区别对待的?还有她说谁是乞丐?虽然她现在穿得确实很像乞丐,但衣服也是干干净净没有味道的,而且……凭什么赶她走?她就不走! 可是想到岑天昱说过要她快点,池宛菲是识大局的,现下她也不好闹事,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速战速决吧! 池宛菲绕过林老板,也无视了那位小姐,环顾了一下整个后间。 “这件,这件,我都要了。”池宛菲直接挑中了最好看的两件,殊不知其中一件还是那小姐刚才看过,却因为价格昂贵而放弃的。 她讽刺道:“价格都不问,都做乞丐了还打肿脸充什么胖子?” 池宛菲懒得理她,一片金叶子夹在指尖,递给林老板:“老板,结账!” 那位小姐瞬间傻眼了,她居然随手就拿出了一片金叶子!她表面不动声色,藏在水袖下的手都快把手帕给抓破了。 林老板乐呵呵地接过那片金叶子,那小姐脸上有些挂不住,下一瞬却上前拦住了林老板:“林老板,她一个乞丐,你就不怕这钱来路不明?我看必须要把她送去官府,这钱肯定是偷来的!” 池宛菲深呼吸了一下,吾日三省吾身,吾是不是太客气了?吾是不是给她脸了?吾是不是该动手了? 于是池宛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位小姐的鼻子:“你说谁是小偷!你有证据吗你就阿巴阿巴的!” “我说你是你就……” “你说什么说?我还说我是你爹呢!” 池宛菲持续输出了至少五分钟,要知道现代人骂人的词汇可比文雅的古代人丰富多了,一开始那位小姐和她的婢女还试图插上两句,林老板也试图打断,却被池宛菲噼里啪啦机关枪一样的语速盖了过去。 那小姐看上去就从小养尊处优,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眼眶一红,一跺脚,跑出了成衣店,还让池宛菲等着,她要回去喊爹爹来。 池宛菲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骂了一句,她傻吗?还等着她这个爹宝女摇人啊。 她拿过其中一件,钻进了试衣间把身上那套真的很像乞丐的衣裳换下,出来时见林老板还拿着金叶子愣在原地,怒吼一声:“结账啊!” “诶!诶!好咧!”林老板快速帮池宛菲包装好她挑中的衣裳,稳稳地交到池宛菲手中。 “小姐,换下的那套衣裳,您还要吗?”林老板轻声细语地,再也不敢怠慢了她。 池宛菲正在整理身上的衣裳,闻言回头看向掌柜的手中的那套一副,问道:“有火盆吗?” 本来成衣店不该有火盆,可是上午百姓们在街上送葬时,都有在门口烧纸钱,林老板也不例外。 池宛菲把那套衣服丢进火盆里烧了,眼看着它烧成灰,谨慎,是她之前的工作习惯,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留着得好。 门口的岑天昱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突然想到这池宛菲该不会趁机逃了吧,正要进去找时,她终于出来了。 她换了身藕荷色的对襟襦裙,绣着精致花样的腰带轻系在腰间,衬得细腰盈盈一握,层层薄纱的裙摆随风飘动,银线勾勒的蝴蝶栩栩如生,脸上的面巾也换成了面纱。 池宛菲看见了岑天昱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俏皮地来到他跟前,笑眼盈盈地看着他:“怎么样?不错吧!” 岑天昱翻了个白眼,敛去了神色,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转身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不懂欣赏! 池宛菲也不恼,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直到来到了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和身后不远处的热闹街道截然不同。 这里下去一段楼梯之后,是一个类似天桥底的地方,潮湿阴暗,即使在大白天也透着阴森森的气息,一股凉意爬上了池宛菲的后背。 “我们这是去哪?”池宛菲有些不安地往岑天昱身边靠,脚下湿答答的,头顶还有蝙蝠倒吊着,壁上还趴着不知是壁虎还是什么东西。 岑天昱有些嫌弃地用手肘把她往外推,池宛菲又自动贴了过去,这回是直接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还撒娇:“我害怕!” 岑天昱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突然反应过来他为何要这么顺着她啊? 于是他一把抽出被池宛菲抱着的手臂,大手一伸,抱起池宛菲往马背上一丢,再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便径直朝前跑去。 “喂!啊喂!我不会骑马啊啊啊!”池宛菲趴在马背上,险些摔了下去。 第5章 孩子他爹 马儿停在千钧阁前时,池宛菲正在心里骂岑天昱第一百八十遍。 为什么不是嘴上骂?因为在马背上说话容易咬到舌头,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四尺高的小孩儿走了出来,然而走近了池宛菲才发现他并非小孩儿,而是侏儒,脸上有一大块烫伤疤,愈合后面上坑坑洼洼的,有些恐怖。 池宛菲突然意识到这样盯着人家看不好,连忙别开了眼。 “不用顾及我,我是千钧阁的门倌,你叫我葫芦就行。”察觉到池宛菲回避的目光,葫芦丝毫不在意。 他牵过池宛菲的马,指着马厩的方向:“去吧。”,那马儿就自个儿慢悠悠地往那马厩去了。 这时他才上下打量了池宛菲一眼:“你就是那替死鬼?” “啊?啊……算是吧。”池宛菲应道,噬影在城外办事没一起回来,岑天昱还在她后头呢,这人是怎么知道她是谁? 跟着葫芦走进天机阁后,看到大堂坐在主位上的人她傻眼了:“你不是在我后面吗?怎么比我骑马还快?” 岑天昱此时戴上了一个面具,但通过衣服池宛菲还是能认出他,只见他端着茶杯,用杯盖撇去上面的茶叶,悠闲得很:“你那也叫骑马?我都怕我的马耳朵聋了。” 池宛菲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到这个她今天还真是一口水没喝,刚才还在马背上喊半天,嗓子都干疼了。 她径直走上去坐在岑天昱另一边的主位上,端起他刚放下的茶杯,送进嘴里喝了一口。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走过那个阴暗的桥底之后,也是和城里一样的街道,为啥大白天的都没有人营业?”池宛菲说出了她的疑惑,把喝过的茶杯放下,又推回到岑天昱手边。 岑天昱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那个杯子,下人马上很有眼力见地给他换了一杯新茶。 “这里是鬼市,半夜而合,鸡鸣而散,现在这个时间相当于鬼市的凌晨。”岑天昱幽幽道来,语气里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在北都城乃至整个北商,甚至是天下四周都有一句话:一切世间解决不了的事情,在北都的桥底鬼市都能办到。 鬼市是一个鱼龙混杂,牛鬼蛇神们做买卖的地方,岑天昱以为池宛菲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姐,听了肯定会害怕。 岂料他一抬眸,居然见池宛菲眼里都是……兴奋? 池宛菲可真的太兴奋了,没想到在电视剧里看过的神秘鬼市,她现在就身处此地。 岑天昱挑了挑眉,也是,这池宛菲一点也不像普通的良家小姐,哪家正经小姐上来就抱着男人的手臂,喝男人喝过的茶杯,对了,在棺中她还…… 不提也罢! “还有,在这里你要跟噬影一样,叫我主上,或者叫我……鬼市主。”岑天昱指挥若定道,毕竟昱王已经死了,若是说漏了嘴,招来的便是杀身之祸。 低头喝茶的岑天昱只听到她倒吸一口冷气,却没有回应,岑天昱以为这回池宛菲总该是害怕了,岂料抬头一看,却见她此刻对他充满了……崇拜? 池宛菲心里那个爽啊! 原本以为穿越过来,给她留了个视毒系统已经是上天最后的善良了,没想到还送了个金大腿啊!还是足金的那种! 鬼市主诶,黑道通吃,官府还得卖他两分面子的那种大佬诶! 她一脸娇羞地看着岑天昱,双眼猛地放电:“叫主上和鬼市主多见外呀,我们也算拜过堂成过亲的,我应该叫你……夫君?” 岑天昱表情崩了,一口茶险些喷了出去,旁白的下人俨然一副为池宛菲默哀的表情。 他们主上可最是厌恶女子,起初有些来求鬼市办事的人,自作聪明送一堆女人过来,最终还被主上终身禁入鬼市。 看着岑天昱难看的表情,池宛菲试探性地问道:“不满意?那……相公?郎君?夫君?还是……孩子他爹?”她双手手肘撑在桌子上,每说出一个称呼便往岑天昱靠近半分,一副俏皮的样子。 岑天昱重拳锤在桌面上,好好的一红木桌被他砸出了个坑,眼神里尽是按捺的怒火和杀气。 池宛菲被他吓得浑身一震,缩着脖子,立马老实地坐回到位置上,一脸严肃:“知道了,主上。” 她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她可没忘记岑天昱的官配,是到现在还没出场的末南栖。 · 千钧阁很大,为了方便池宛菲给岑天昱解毒,住在了他院里一个叫望月楼的地方。 望月楼分外上下两层,原本是待客的地方,但岑天昱所住的苍溟院属于岑天昱的私人领地,一般不会接客,所以也就荒废了。 池宛菲指挥着下人把一楼布置成药间,二楼布置成了卧房,她站在二楼推开窗户,发现原来望月楼后面就是一个练武场,想必是岑天昱练功晨练的地方。 池宛菲幻想着,以后每天一早推开窗,就能看见岑天昱赤着膀子练武的景象。 挺好,挺好! 这时一位跛脚的下人上来喊池宛菲,说是岑天昱要找她。 池宛菲回头一看,见她拄着拐杖上楼,楼梯狭窄,她下意识地要上前去扶她,却见那位下人挡住了她伸出的手。 她语气沉静,面无表情:“池姑娘,千钧阁多数下人都身患残疾,我们在外面讨不了生计,都是主上收留我们在鬼市,请务必不要对我们多加照顾。”,在她们眼里,除了行动稍微有些不便,自认为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池宛菲听闻,有些惭愧地收回了手,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举动也有可能伤害到他们的自尊。 原来比起同情,他们更希望得到的别人平常心。 “那麻烦你带我去找主上。”池宛菲也不再客气。 池宛菲跟着她来到岑天昱的寝殿,其实就在望月楼隔壁,她独自走了进去,发现桌上摆着一套岑天昱为她准备好的金针。 针套是用小黄牛皮做的,六十支不同长度的金针,针细如发丝,是一套上好的佳品。 拥有一套好的医具就像拥有一套好的文具,就算是学渣都会瞬间充满干劲。 来吧,让她好好看看,扎针的人在哪儿呢? 池宛菲四处看了看,发现所处的地方是类似于客堂的地方,穿过旁边的屏风,后面就是岑天昱的卧房。 卧房旁边有一扇拱门,隐隐的白色雾气从里面飘出来,带有药香。 池宛菲上前撩开垂帘,发现居然又是一个小院子,面前有一座假山作为隔断,想必那假山后面,还有一池汤泉,那白色雾气便是从那而来。 因为地上有些湿滑,她轻手轻脚往那走去,池中的岑天昱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向他靠近,眼眸渗出杀气,抓起旁边的衣服往那人头上一套,拉入了水中。 池宛菲啥也没看见就被蒙住了脑袋,正想呼救,就有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口鼻,她呛了一口水,在水中猛烈挣扎。 岑天昱把人按下后,发现来人身上穿的是一套藕荷色衣裙,这才反应过来来人正是池宛菲。 他立刻把人拉起来,处于溺死边缘的池宛菲四肢发软,整个人软软地靠在岑天昱身上咳嗽。 岑天昱把她扶正到身前,在汤泉里泡过的池宛菲脸色绯红,眼尾也因为呛水咳出了泪花,因为挣扎衣襟也都松垮散开。 今天第三次死里逃生的池宛菲剧烈咳嗽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处,她愣愣地看着岑天昱,发现他光着膀子。 然后视线一路往下…… 第6章 主上开荤了 意识到池宛菲视线所到之处,岑天昱把池宛菲往后转去,用衣服盖住了她的脑袋,然后把她打横抱起上岸,丢出了浴房。 一阵寒风吹过,池宛菲打了个冷颤,决定还是先回望月楼换身衣服。 在院里洒扫的下人见池宛菲衣衫不整,眼尾微红的模样从里面跑出来,俨然一副受过欺负的模样,纷纷惊讶地捂住了嘴。 天呐!主上开荤了? 换好衣服出来的池宛菲再次去了岑天昱的寝室,此时的他已经穿着齐整,坐在床边,就等着池宛菲来给他施针。 可在池宛菲看来,一个洗干净的美男坐在床边,分明是等着她来享用的意思。 不过她可没那个胆,刚才在浴池里她真的差点呛死,都快看见她太奶了。 而且岑天昱的毒真的要尽快干预,方才他在浴池里泡药浴,高温使得他血液更快流通,突出的经脉都接近紫黑色了。 按理说血液流通得快,会更利于毒素通过血液迅速扩散,但刺草滕恰恰相反,制毒者的心思相当阴险。 一般人中毒之后,第一件事做的就是封锁血脉,阻止毒素扩散,可刺草滕的毒一旦被封锁,那一段的血脉就会迅速破裂,内伤出血而亡。 岑天昱的浴池中加了镇缓的药物,使血液流通的同时又能抑制住毒性。 池宛菲展开针套,手指划过上面的金针,挑出其中一根,“脱了,躺下。” 岑天昱眼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盯着池宛菲,因为她每次看到他的肉体都露出一副花痴的模样。 池宛菲见岑天昱没有动作,还以为他还在不好意思,“看都看过了,摸也摸过了,还别扭啥?” 再说了,她还是医生,人的肉体在她眼里压根没有男女之分。 岑天昱咬了咬牙,有些不情愿地解开了衣带躺下,还拉过被褥盖住了半个身体。 池宛菲捏着针坐在床边,静下心来闭起了眼睛,再次回想今天涌入她脑海的那张针法图。 天南、中户、外枢、井门…… 池宛菲依次在数十个穴位下了针,岑天昱渐渐觉得轻松了许多,紧握的拳头也渐渐放松。 池宛菲等待了片刻,又在岑天昱的小臂处下了根针,小臂处的青筋瞬间凸起,血液从上至下汇聚在指尖,很快整个掌心都变成了乌青色。 池宛菲在岑天昱的食指和中指都划了个口,同时放血,黑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冒出。 大概一炷香时间,手掌才渐渐泛红,但还是有些乌青,那是余毒,池宛菲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启动了视毒系统,发现岑天昱体内的毒素值已经下降了许多,就给岑天昱把指尖包扎了。 池宛菲依次取下岑天昱身上的针,一边说道:“血不能一下流失太多,配合服用一些生血药,多喝热水,血液里的毒性稀释了,后面再放几次血就好了。”说完,伤口也被包扎得十分妥帖,十分利落专业。 岑天昱坐起身来,首先穿上了外衣。 池宛菲瞧他这副防备的模样,贪婪地多看了两眼那结实硬朗的胸膛和腹肌。 “哦对了。”池宛菲突然想起了什么,“还得去买药。” “把药方写出来,我让噬影去买。”岑天昱抬脚就往书案走去,抽出纸笔。 池宛菲闻言咬了下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岑天昱见她不出声,俊眉微蹙:“又怎么了?” 池宛菲在想,如今她是一个对池府来说已经死了的人,回一趟池府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但若是岑天昱愿意帮她,带她溜进去想必定不是难事。 拿出母亲的医书,是原主的遗愿,而且古代很多毒都不在她的知识面,系统也没有档案,可说不定医书里有记载。 当下这个时机,好像就是跟岑天昱提出条件的好时候。 池宛菲手背在身后,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腰,瞬间疼出一颗泪花。 她泪眼朦胧,可怜兮兮的模样对岑天昱说:“其实,那药方记录在我母亲的医书之中,可那医书现下还留在池府,可能是因为被下过迷药的缘故,我的记忆有些混乱……” 说到恰好之处,池宛菲眨了眨眼,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 岑天昱算是听明白了,这家伙居然把药方给忘了,他气得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下。 池宛菲低着头,一副无辜的模样:“主上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一会儿回去就拼命想,想不出来我就不睡觉,不吃饭,直到想出来为止!”说罢,就慢悠悠地抬脚往房外走去,心里却是在喊着快叫住她呀,再走就真的走出房门啦! 岑天昱冷哼一声,他哪能不知道池宛菲是在演,而且经过一天的相处,他对池宛菲性格也算了解了几分,他若是不答应,池宛菲肯定有办法吊着他的病,直到他答应为止。 他不想在这些无聊的小事上,耽误他解毒的时间。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夜幕已深,适合暗访。 直接取下衣挂上的玄色披风,扬起披在身后,系在肩上,又把银色的面具戴在脸上。 面具下的一双锐眼眼神犀利,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宛如黑夜中诞生的神明。 池宛菲听见动静,回头一看,瞬间看傻了,这也太帅了吧! “医书放在了什么地方?”岑天昱问。 嘎?放在什么地方? 这回池宛菲是真傻了,原主也跟她说啊。 她眼睛眨巴眨巴,努力回想,只有一些场景的残影出现在脑海中,却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地方。 “一个拐角……墙缝……兰花?”池宛菲吞吞吐吐,还带有一些不自信地说出几个关键词。 每说一个字,岑天昱的火气就增加一分。 池宛菲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她和原主的记忆好像要触发某种条件才变得清晰。 那如果她去了池府,看到那里的环境,是不是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来呢? “主上,要不你带上我吧,我藏的那个地方属实有些……不好描述。”池宛菲一脸苦恼,还轻轻锤了下脑袋瓜,似乎真的很努力地在想。 岑天昱再次闭眼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平静,“池宛菲,你不要太过分了!”等他身上的毒解完了,他定要池宛菲好看! 池宛菲也不想啊,她去还更冒险呢,可她真的想不起来嘛! 岑天昱背过身去思考了一会,想到有一点,他还是有必要提醒池宛菲的。 “你可知若是被抓到的后果?哪怕你的家人愿意包庇你,我也会立刻杀了你,以及你的家人。”岑天昱并不是在恐吓她,说的都是实话。 若是让人知道池宛菲竟从皇陵里逃出来了,那他假死的秘密肯定会引起那个人怀疑,他精心部署多年的一切,可就都付诸东流了。 可池宛菲并不害怕,甚至笑了一声,带些自嘲的意味。 包庇她?恐怕池府杀她比岑天昱下手还要痛快。 她若是还活着,池家只会害怕暴露冥婚的事情,以为池家帮助女儿逃冥婚,那可是欺君之罪,哪还会愿意包庇她。 池宛菲抬眼淡然无畏地直视岑天昱,眼神里还有为原主感到的悲哀和委屈。 “主上,你莫要忘了,我是被我的家人,下了药送去活葬的。” 第7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夜幕深沉,漆黑一片,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雾气,缥缈如纱。一轮皎洁的月悬在空中点亮了夜色,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月下掠过。 池宛菲以为他们会骑马,可没想到今日城内晚上宵禁,不可纵马。 为了带上她,岑天昱单手搂着她,足尖在各家房顶轻点,向着池家的方向凌空飞驰。 池宛菲的手紧紧抱着岑天昱的腰,头埋进他怀里,披风把她也裹在里面,淡淡的药香沁入鼻息,是刚才药浴的味道。 岑天昱每落一处,池宛菲就往下掉一些,她腾出一只手挂在岑天昱脖子上,却还是容易往下滑,最终她干脆把双腿盘在岑天昱的腰间,双手都搂在他的脖子上,像极了一只挂在树上的考拉,岑天昱就是那棵树。 调整好姿势之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岑天昱一眼,只见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薄唇紧抿,毫不在意的样子。 却偏偏忽视了他微微变红的耳朵。 岑天昱脚下速度不减,跳过一家又一家瓦舍,很快就来到了池府。 稳稳落在池府后院时,池宛菲还紧紧地抱着她,称得上有几分陶醉地用脸在他胸前轻轻磨蹭。 这个女人,不知该说她是胆子大,还是一点都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意思。 岑天昱毫不留情地用力抖了抖,池宛菲猝不及防地被摔到了草地上。 “啊~疼疼疼!”池宛菲轻声呼痛,这才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原来是到池府了。 她揉着被摔疼了的屁股站起来,用眼神抱怨岑天昱。 岑天昱无视了她的眼神,催促道:“带路吧。”岑天昱时刻留意着附近的动静,虽说区区太医府看守不严,但还是得提防着。 池宛菲看着这池府后院的环境,确实有种熟悉感,心里想着回房,就真的抬脚往意识中的那个方向走去了。 池宛菲带着岑天昱一路走过花园,穿过下人们歇息的院子,越走越荒凉,最终来到了一处破落的苑子。 苑子外墙破破烂烂,压根就不挡风,木门还掉了一边,摇摇晃晃的,像是被踹烂的。 池宛菲皱着眉,她以前就住这样的地方? 而且现下这三更半夜的,她的苑子里居然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岑天昱和池宛菲躲在一座假山后,目光盯着苑门口。 透过虚掩的苑门,池宛菲看到一个女人指挥着下人把房内的东西都搬出来,一个男人指挥着下人在那些东西中翻找,口中还在不停地咒骂,嚷嚷着说贱丫头到底把医书藏在哪儿了。 这时突然又有一段记忆涌入池宛菲的脑海,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的父亲就多次逼问她,母亲的医书藏在了何处。 甚至她被迷晕替嫁的那天,池尚昂都拿着迷药在威胁她。 原主坚称不知道,没少遭受父亲的逼问毒打,因为父亲在府内经常公然对她暴行,以至于连带杜红芸,甚至府内的下人都没给过池宛菲好眼色。 里面的那个男人,正是池宛菲的父亲,池尚昂,那个女人便是池尚昂后来扶正的继室,杜红芸。 池宛菲的心好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她为原主感到气愤和悲哀啊。 她今天还感到奇怪,为何池府要原主替嫁,不是直接把她毒死,而是下的迷药。 试想一下,被迷晕的原主在棺材中醒来,又活活地窒息死去,那个过程是多么的漫长且痛苦啊! 池宛菲扶着假山的手指尖都用力得发白,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为原主出气报仇,因为生气眼眶都微微发红。 岑天昱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竟好像被闷锤了一下,他揉了揉心口的位置,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岑天昱原本打算等苑里的人找不到东西,走了之后再进去寻的,可是现在,他莫名不想那么轻易放过他们了。 岑天昱嘴角挂着一抹坏笑,附在池宛菲耳边支了个招,他温热的语气喷洒在她的耳畔,有些痒痒的,池宛菲不由得缩了下脖子,有些担忧且怀疑地看着他。 “这样能行吗?我觉得会不会太冒险了?”因为他们藏身的地方离苑门也不远,还有两个下人站在门口处,担心被听见,所以池宛菲说话的声音也极小。 为了让岑天昱听清楚,池宛菲努力地踮了踮脚,却还是凑不到岑天昱的耳边。 岑天昱见她努力踮脚的样子,猝不及防地弯了下腰,凑近去听。 没有料到他竟主动俯身,池宛菲恰好一垫脚,不偏不倚地亲到了岑天昱的耳垂。 俩人同时一愣,然后触电般躲开,池宛菲捂着唇,亲眼见着岑天昱的耳朵越来越红。 经常趁机吃岑天昱豆腐的池宛菲率先解释:“这回我真不是故意的!”这回算是你主动的! 岑天昱直起身子,单手握拳放在嘴前无声地轻咳了一下,只当无事发生,然而转头见池宛菲还呆愣着,佯怒催促:“快点。” 唉,虽然池宛菲觉得这个方法不靠谱,但她只能照做。 池宛菲心一横,轻轻清了下嗓子,嗓音故作幽怨地喊道:“呜呜呜~拿命来~”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忽轻忽重,虚无缥缈,还十分怨气,靠近苑门的两个婢女听到异响的那一刻便僵在原地,两人僵硬地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回头看。 见两人真的被吓住了,刚才还觉得这办法不靠谱的池宛菲,瞬间来劲儿了,还加了点颤音:“呜~拿命来~” 两个婢女这回是真真切切地听清楚了,手里的东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惊呼一声紧紧抱住彼此。 杜红芸见两个婢女大喊大叫的,本来就因为找不到医书心里烦躁,这下更是要把怒火发泄到她们身上。 两位婢女连忙下跪,哭着磕头:“夫人,我们好像…好像听见大小姐的声音了!”苍天啊,她们也是听命于人,大小姐你要索命也别找她们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在场的下人,都是跟在杜红芸和池尚昂身边的人,池宛菲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心里都一清二楚。 他们在场的每一位,都算是杀死池宛菲的凶手! 现在说池宛菲回来了,难不成是回来索命不成? 看着他们惊恐惨白的脸色,池宛菲突然明白岑天昱为何想出一个看似幼稚的招。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些都是做了亏心事的人,最怕的当然是池宛菲回来索命啦! 杜红芸看了眼池尚昂的脸色,发现他脸色铁青,眼神冷漠地看着两个婢女。 她知道这是打算杀人灭口的意思,因为怕胆子小的说不定哪天暴露了他弑女的真相,可偏偏那两个婢女恰好是跟在她身边的心腹啊! 于是杜红芸打算先发制人,上前就要去抽那两个婢女嘴巴子,“你…你这个贱坯子,还敢提那个晦气东西?” 杜红芸的手高高扬起,正要时却落下一声惨叫。 第8章 黄金木瓜干 只见杜红芸神情痛苦地捂着手腕,嘴里嗷嗷惨叫。 手腕居然骨折了!怎么会? 池宛菲朝岑天昱看去,见他一手掌心里堆着几颗小石子,另一手捏着一颗石子在指尖把玩。 岑天昱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饶有趣味地吐出了两个字:“继续。” 心领神会的池宛菲立刻明白过来,捏着嗓子,十分幽怨地发出声音:“我来索命啦~拿命来~拿命来~” 与此同时,岑天昱捏在指尖的石子,瞄准一弹,精准无误地打在了杜红芸的眼睛上,杜红芸又一声惨叫,这回真是摔倒在地上。 这回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居然真的是大小姐池宛菲的声音。 胆子小的直接当场尿了裤子,胆子大的也只是敢四处张望,看是不是有人在作祟。 杜红芸捂着眼睛,咿呀鬼叫地往池尚昂脚下爬去,企图寻求一丝安慰。 可池尚昂却躲开了他,站在苑子中间四处张望,到底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谁!有本事就出来!”尽管池尚昂大着嗓门,可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内心。 哼,我让你嘴硬! 池宛菲又捏着嗓子,幽怨的声音阵阵往苑里飘去:“爹~棺材里好黑~我好怕~你来陪我吧~呜~~~” 话落的瞬间,岑天昱非常有默契地对准池尚昂的脑门,用力一弹。 被打中脑门的池尚昂哎哟一声,捂着脑袋摔倒在地。 流……流血了! 池尚昂瞬间心理防线崩塌,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拉过一个身形还算高大的下人挡在身前。 “走,快走!去请道士过来!”池尚昂压根忘了还倒在他身后的杜红芸,拉着那个小厮就往外逃。 岑天昱哪能这么轻易就让他跑了,几颗石子同时弹出,分别打中了池尚昂的膝盖、脚踝和腹部,摔到地上打了一个跟头,撞在了门牙子上,可他却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跑了。 家主都跑了,其他下人当然都一窝蜂地跟着往外跑,气得杜红芸都没忍住咒骂了池尚昂一声。 杜红芸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不知是谁撞了她一下,脸朝地又摔了下去,摔破了相,看得池宛菲直乐呵,可又不能笑出声,忍得她好辛苦。 最后还是杜红芸的婢女,扶了她一把,两人又是一路疯跑地跑出了苑子。 池宛菲看着杜红芸那滑稽的背影,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转头看岑天昱时,正是笑眼盈盈的模样,就连岑天昱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突然眼圈微微一红,有些感动。 岑天昱低头一看,池宛菲满眼感激地看着他,很不自在地欲盖弥彰:“我只是跟你父亲也有一些过节,你别多想。” 池宛菲揉了揉眼:“知道了!”你就嘴硬吧! 刚刚还算热闹的苑子,一下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在假山后多等了一会,确定那些人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后,迅速溜进了苑子。 苑子里一地狼藉,池宛菲屋里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甚至连桌子都被砸烂了,就为了确定有没有能藏东西的夹层。 池宛菲走进屋内,漏风的窗户,漏雨的屋顶,就连床都……不对,不能称作是床,那只是三张板凳,上面铺了一块薄薄的木板而已。 “东西在哪?”岑天昱跟着走进屋内,然而在看清屋内的景象那一刻,连他都震惊了。 虽然他早料到池宛菲在池府的日子不好过,但说实在的,这样的环境,住在破庙的乞丐都比她的条件好,起码破庙都比这里能挡风。 池宛菲背过身去,不动声色地抹了把泪,但还是被岑天昱看在了眼里,甚至在犹豫要不要说一句安慰她的话。 池宛菲吐了口气,摒弃杂念,闭上了眼,心里想着要找医书。 一个景象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拐角、墙缝、兰花…… 池宛菲看向屋内每个拐角,到处都有裂缝,但是没有兰花。 不是这里,池宛菲直接转身走出房门,随着潜意识脚步往屋后走去,果然在屋后的拐角,有一道裂缝,裂缝里居然长出了一朵兰花。 池宛菲蹲下,轻轻地掰开了裂缝,在兰花的根须之处,果然有一本书被藏在了墙缝之中。 没想到,池尚昂找了那么多年的医书,就藏在这棵顽强的兰花之下,若是他真的有空来女儿的苑子逛一逛,关心关心她,说不定也能发现自己苦苦寻找多年的东西。 池宛菲从裂缝中轻轻取出医书,上面写着诸怀夕手记。 诸怀夕,便是池宛菲的娘亲了。 池宛菲拍了拍书面上的灰,翻开一看,秀丽的字迹记录着各种药的配方,且多数是出自诸怀夕自己的研究。 刺草滕的解毒配方也在里面,有了这本医书,上至五千年,下至二十一世纪的医学资料,她都能尽在掌握了。 “就是它了。”池宛菲把书好好地揣进怀里。 恰在这时,听见前苑传来人群嘈杂的脚步声,大概是池尚昂真的去找道士回来了。 不好,他们得尽快离开。 岑天昱看了眼后面的围墙,池宛菲立马懂了他的意思,非常自觉地搂着他的脖子,一跳就蹦到了他身上,双腿紧紧盘住他的腰。 “出发!”池宛菲单手搂着岑天昱的脖子,另一只手握拳朝天举起。 岑天昱咬了咬牙,突然有一瞬间觉得荒谬,他难道是她的什么坐骑不成,真想把她给丢下去。 可耳听人马上就要进来了,岑天昱想着回去再跟她算账,踏地而起,非常轻易地就翻过了后墙。 他们是怎么来的,现在就怎么回去,只是跟出来时不同,这个时辰的鬼市,已是灯火通明。 来这儿的人都身披黑色斗篷,宽大的连帽遮挡了半张脸,低头前行,来去匆匆。 不同于寻常摊贩的是,鬼市的人摆摊,摊主都有一种爱买不买,不买拉倒的态度,看你顺眼的话,硬往你手里塞个小礼物也是有的。 池宛菲就被一个老婆婆塞了串好看的玛瑙珠链,她满眼欢喜地把那珠链戴在手腕上,很是喜欢,还举到岑天昱面前给他看。 后来一路又被不少人硬塞了东西的池宛菲突然意识到,他们似乎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她是跟在鬼市主身后的女人。 难怪呢,这些人看她的眼神都仿佛在说“我看好你!” 池宛菲后面不敢随意接东西了,跟着岑天昱来到招牌写着九拐老的店门前,岑天昱一回头见她手里多了不少玩意儿,没好气地刮了池宛菲一眼,让她跟着进去。 池宛菲站在门口时就闻到了里面浓浓的药香,跟着进来后发现,四面墙,两层楼高,全是药格子。 一位胡子快拖到地上,睡眼惺忪的老爷爷从柜台探出了个头,见来人是鬼市主,慢悠悠地走到柜前来。 “主上,今儿个是需要拿些什么药啊?”九拐老拖着他的长胡子,瞧见了站在岑天昱身后的池宛菲。 他歪着头,眯着眼,上下打量池宛菲,问道:“敢问姑娘今年芳龄啊?” 池宛菲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16。” 九拐老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转身到一个格子前,拿出了一盏黄金木瓜干,放到池宛菲手里。 “来得及,还能补补。” 池宛菲看看手里的木瓜,又看了看自己某处地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手里的木瓜干被掰成了两半,努力保持礼貌着微笑:“我谢谢您咧!” 第9章 坑蒙拐骗成功 九拐老这有上千种草药,就连百年开一次的蓝山雪莲这里都有整整三棵。 池宛菲开了几幅刺草滕的配药,又趁机要了许多别的药材,打算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岑天昱带有几分怀疑地看着池宛菲挑出来的整整三大包药材,狐疑问道:“你确定解药要用到这么多药材?” “对啊!”池宛菲开始胡说八道,“你这个毒本来就很复杂,所以解药也比较复杂,对,太复杂了!” 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如今连充实自己库存的药材都是坑他的,池宛菲她可太……不心虚了。 岑天昱皱着眉从药框里拿出一盏燕窝,眸光凌厉地盯着她:“我这解个毒,还需要吃燕窝?” 看着岑天昱手里的“罪证”,池宛菲干咳两声,很快就决定把锅甩给九拐老:“哈…哈……我拿了吗?肯定是九拐老不小心拿错了。” 说罢还埋怨了九拐老一句,忍痛把那盏上好的燕窝丢到了一边。 九拐老捋了捋胡子,隐隐偷笑,没有戳穿她,因为池宛菲拿的好东西可不止一盏燕窝。 他稳稳接过岑天昱给的一大袋银子,笑呵呵地转身从柜台里拿出了一个医药包。 “赠品。”九拐老把医药包递给池宛菲,医包下掩盖的手对池宛菲竖起了大拇指。 池宛菲心领神会地接过,给九拐老打了个眼色:“以后买药,我还找你。” 首次见面就狼狈为奸的二人坑蒙拐骗成功,池宛菲抱着三袋药材,心想能互相搭配做好几种毒药和解药了,用来防身也是极好的。 九拐老赚了一大袋银子,提前关门,去暗夜楼喝茶看戏去了。 岑天昱和池宛菲回到千钧阁时,噬影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等他们。 池宛菲看到噬影的眼神时,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怀疑、防备的眼神……莫非是被他察觉到了什么? 与噬影共处多年的岑天昱自然看得出他的意思,找了个借口让池宛菲去抓紧配药,与噬影进了书房。 池宛菲有些忐忑不安地往望月楼走去,她突然明白噬影白天是干嘛去了,想必是去调查她了。 但仔细想想,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岑天昱的事,无非就是现在的她与过去的她相差甚大罢了。 她一个从小被困在闺阁中的女子,外人肯定对她了解甚少,可能多数是从杜红芸或者池安宁口中传出去的。 那谣言多害人啊,如果和噬影打听了解来的不一样,她不认就是了,反正池家人是如何对待原主的,今晚岑天昱也看在眼里了。 思及此,池宛菲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心虚的,安安心心地把从九拐老那买来的药材和工具一一摆好,撸起袖子加油干。 池宛菲细心地把药材分拣好,一样一样开始处理。 有些药材的外皮也是可以入药的,但是用在刺草滕的解药里不行,要把坚硬的外皮剥掉,剥得池宛菲大拇指都磨出了血泡。 有的药材还得用水先泡发了再碾碎,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池宛菲得一直注意着温度,太凉了要及时换上温水。 然后按照医书上的配比调配,碾药,研磨,手法和力度也极有讲究,最后把药材放入布袋中,丢进瓦锅里开熬。 她亲自在一边看着火候,中间还得依次加入了几味药材,整整一个时辰,才煎出满满一小碗药,都是精华啊! 她小心翼翼地把碗端上托盘,给岑天昱送去。 岑天昱还跟噬影在书房里商量事情,池宛菲来了之后,谈话声戛然而止,敏感地察觉到噬影看她的眼神还是充满怀疑。 池宛菲把药放在桌上,预判了噬影的动作,比他先一步拿出一根银针,探入药碗之中。 银针取出,针体发黑。 有毒! 噬影立刻警惕地手握剑柄,就连岑天昱眼中都有一丝意外,她居然真的敢给他下毒,还当着他的面试出来? 可池宛菲手拿着发黑的银针,神色从容,十分坦然。 “这碗药,确实有毒。”看吧,她承认了! 噬影一副他猜得没错的模样看着岑天昱,方才主上竟还为她说话来着,现在露馅了吧! 池宛菲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药毒本就是一家,即可入药,即可制毒,主上体内的刺草滕,就是需要以毒攻毒,常人喝了这碗吐血而亡,但身中刺草滕毒的人就不会。” 她明亮的眼睛直直看向岑天昱:“主上,你可信我?”虽然她此刻看上去很镇定,但心里真的害怕岑天昱不信,他不喝药,毒就没法解,病人不配合,她做什么都没用。 不相信,当然不能信!噬影伸手就想推翻桌上那碗药,手腕却遭岑天昱一个手刀劈了下来,疼得他立刻缩回了手。 “在我想相信你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岑天昱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 “你问。”池宛菲坦坦荡荡的模样,在噬影看来就是死到临头还嘴硬的样子。 “我听闻你自小就没有医学天赋,你娘亲死后北商更是勒令女子不可学医行医,你父亲对你也十分苛待,我认为也不会费心私下教你医术,那么……” 岑天昱锐利的鹰眼看了眼桌上的那碗药:“你的医术,都是在哪里学来的。” 果然,真的怀疑她了。 好在池宛菲早有准备,提前想好了说辞,所以她脸上依旧镇定。 “不错,我父亲从未教我医术,但……我并非从小没有医学天赋。” 池宛菲拿出了那本医书,医书的每一页边缘都有些毛边,有些地方还做了笔记,是经常翻阅的痕迹。 池宛菲猜测,虽然原主并没有医学天赋,但她肯定经常翻阅娘亲的医书,或许是思念母亲,或许是曾经试图自学,可无奈缺少实操和良师教导,光看理论是没有用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墓穴里时,看过这本书的原主记忆才会出现在她脑海之中。 “我五岁以前天天跟在我母亲身边耳濡目染,母亲去世之后,女子都失去了学医的权利,有一次被父亲看到我在默背人体穴位图,还把我毒打了一顿。”说到这里,池宛菲恰到好处地低头,停顿了一下。 “后来……我只好日日夜夜偷偷翻看我母亲的医书,所以外人都以为我不会医术,但其实人体的穴位从头到尾我倒背如流,不信主上可以考考我。” 池宛菲把医书递给岑天昱,他却没有接过,而是双眼带着探究地直视池宛菲的眼底。 很清澈、很坦然、很无畏,一般人面对岑天昱这样的审视,都能把从小到大的做过的亏心事想了个遍,眼神会飘忽不定,试图躲闪。 可池宛菲没有,她直直地回视着她,如果连这都是装的,那她的心理抗压能力和意志力可不容小觑。 噬影夺过了池宛菲手中的医书,那一页恰好就是人体全身的穴位图。 “右耳下半寸。” “关须穴” “锁骨左一寸” “天夫穴” 连续考了她好几个,都对了。 噬影有几分惊讶地把医书放下,上面密密麻麻那么多穴位,她竟真的全部都记得。 不过岑天昱显然没有那么轻易放下戒心,依然对池宛菲半信半疑,“你父母都是医学世家,可你……似乎对毒更颇有研究?” “我方才说了,药毒本就是一家,即可入药,即可制毒,了解各种药的药性发挥到所需之处便可。”池宛菲也是有脾气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信她,大可一剑了结了她便是,既然她费心调制了解药,就不要来怀疑她。 岑天昱这会注意到池宛菲手指上的伤口,是回千钧阁时还没有的。 他是一个自小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疑心是他其中一层铠甲,可是现下他却愿意对池宛菲这个充满疑点的人,选择相信。 于是他端起放在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 第10章 长期饭票 有了岑天昱的信任,池宛菲每天都安安生生地待在千钧阁,好好收拾她的药房。 每天帮岑天昱熬药的同时,还炼制了几种防身的毒药,又把一些纱布和金针以及消毒的药物放进九拐老送的医药包里,便于随身携带。 岑天昱白天总是不见人影,但每天晚上都会回来喝药,让池宛菲给他施针。 好几回池宛菲都已经睡下了,都被他硬生生叫醒。 不过岑天昱还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解毒其间,池宛菲在千钧阁吃好喝好。 除了岑天昱说近日北都城混乱,不让她出门去街上乱逛,但想买什么东西只需要列单子给管家,不一会儿就给她送到望月楼来。 池宛菲自身底子不差,但因为自小营养不良,面黄肌瘦,肌肤干燥暗沉,她自制了一种面膜,每天都敷,很快就把皮肤调理得吹弹可破,雪肤花貌。 不知不觉安安生生在千钧阁过了一个月,而岑天昱的毒也确实不到一个月就解完了,池宛菲最后一次给他放血治疗时,流出的血都是鲜红色的,噬影这才稍稍打消了对池宛菲的疑心。 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问题,岑天昱毒解了,那池宛菲对他来说也就没有用处了,为了保住长期饭票,池宛菲意识到她得为自己寻找新的价值,好留在千钧阁骗吃骗喝……啊呸! 是自食其力! 池宛菲躺在院子里的吊床上,翻看原主娘亲留下的医书,上面记载着多种已灭绝的草药,结合现代的知识,让池宛菲受益匪浅,还有了许多制毒灵感。 池宛菲记忆力极好,称得上过目不忘,一个月不到就把医书看完并倒背如流了。 她左思右想着以后可以利用自己的长处做些什么勾当……啊呸!是生意! 做普普通通的大夫她觉得无趣,也不知道这古代有没有制毒师或者解毒师的职位,如果有,她是不是该想办法搞个能露面的身份? 毕竟她一个已经被户部销了户籍的死人,若是被官府查起来,无论是以后开店还是任职都很麻烦的。 按照原书的剧情发展,男主岑天昱会因为一系列案件需要女主的帮助,女主来到北都之后所有剧情线才慢慢拉开帷幕。 只可惜,她只看到男主帮女主找医书,后面的剧情她都还没来得及看…… 不过目前医书已经到手了,等女主来了她再借花献佛,讨好主角总会有好果子吃的。 现如今她还没想好今后的去路,也还没做好出去闯荡的准备,那就先在男主这暂时混口饭吃…… 哎呀哎呀! 想得头疼,还是先睡一觉吧! 池宛菲正打算把医书盖在脸上,遮挡从树的缝隙中洒下来的阳光,在吊床上小睡一会儿,却看到树上站着一个人,从上而下地盯着她。 鬼啊! 池宛菲魂都吓没了,尖叫着从吊床上滚了下来,哭喊着要往院外爬去。 岑天昱从树上一跃而下,截住了她的去路,眼里颇有几分恶作剧后的得意。 他在树上观察了她许久,嘴里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说啥,偶尔还唱两句调从北商跑到西凉的歌,倒是个会自娱自乐的。 得给她找点活干,看不惯她这白吃白喝还天真快乐的样子。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医书,“你不是说这书你从小就看。” 池宛菲揉着摔疼的屁股站起来,一把夺回了岑天昱手中的医书:“活到老学到老,巩固知识不行啊!” 池宛菲被他吓得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有些埋怨地睨了岑天昱一眼。 狗东西,破坏她美好的午后。 但随即她却换上了狗腿的笑容:“主上来找我,有何事呀?” 白天总不能在千钧阁见到岑天昱,今天却在阁中,还特意来望月楼找她,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家伙肯定有事。 果然,岑天昱提起一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还未打开池宛菲就闻到了里面传出来的药臭味。 岑天昱把油纸包递给池宛菲,池宛菲并不想接,让他放在石桌上。 岑天昱便把东西放在石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池宛菲紧皱眉头,用衣袖紧紧捂住口鼻,怎么会有这么臭的东西。 “我来就是想问你,这是什么。”岑天昱的指关节在石桌上轻叩了两下,“应该是药渣。” 药渣?池宛菲从事这行这么久,还没闻过这么臭的药渣,她有理由怀疑岑天昱是去粪坑里挖了坨粪回来整她。 池宛菲看向那团药渣,闭了闭眼,睁开,启动了视毒系统。 夜明砂、水辿临…… 池宛菲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嘴,冷不丁地问了句:“主上,你取药渣的时候,用手碰了吗?” 岑天昱看了眼自己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茫然不解:“怎么了?” “去净个手吧。”池宛菲倒是无所谓,她是大夫,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可岑天昱不一样,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发现这家伙是有点洁癖的。 池宛菲若是告诉他,这两种都是排泄物,其中最臭的水辿临,是由数十种动物的尿液制成的,他能不疯? 偏偏岑天昱并不理会池宛菲的善解人意,没那么有耐心,“到底是什么?” 池宛菲双手兜着,伸到岑天昱面前,岑天昱看了看手,又看了看她,不明所以。 “我要收费!”池宛菲直言不讳,用劳动赚取报酬又不丢人。 岑天昱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可思议地冷哼了一声,别以为他不经常在阁中就不知道,这个女人完全把他的钱袋当成自己的使了。 买医药大典和用药工具的尚可说得过去,可出支上写的胭脂水粉、小人书、一些谈情说爱的话本又是怎么回事? “池宛菲,你别太得寸进尺了!”此话一出,周围空气温度骤降。 池宛菲当然知道岑天昱会不满了,还会觉得她很贪心,可那些是之前解毒时提出的条件,现在毒解了,她总得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吧? 无论在古代还是将来,没有钱,都寸步难行啊! “主上,我给你算一笔账,放在文明发达的社会,我这种能力的毒师,你还得给我俸禄和六险二金,我现在只是让你包吃包住,另外给一点点的费用,是你赚了!”池宛菲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被说服了,这是她应得的! “再说了……”池宛菲娇嗔地瞥了岑天昱一眼,岑天昱立马猜到她又想说什么,无非又是什么他们也算成过亲的话,立刻抬手止住池宛菲话头。 “每个月底,去找管家要一锭金子,看当月表现可以另外有赏。” 池宛菲立刻爽快地握住了岑天昱伸出的手,上下晃动了两下,笑容灿烂:“成交!” 第11章 找她帮忙 岑天昱十分嫌弃地抽出了手,在衣服上拍了两下,“现在可以说那是什么了吗?” 岑天昱这么一问,池宛菲猛然想起来他的手可能摸过粑粑…… “主上,这!”池宛菲指着石桌上那坨黑粑粑,“里面有蝙蝠的粪便,还有数十种动物的尿液浸泡过的草药。” 岑天昱闻言,立刻抬手用衣袖捂住了口鼻,随后又发现自己刚才就是用这只手提着这玩意儿过来的,又立刻嫌弃地拿开,快步走到旁边水池里狠狠地搓手。 这还是池宛菲头一回见岑天昱失态的样子,刚笑出声就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也跟他握了手,瞬间一脸嫌弃地也挤到水池边洗手。 “主上,这么恶心的玩意儿你从哪掏回来的?” 岑天昱甩了甩手上的水,并没有回答池宛菲的问题,而是问道:“这个药有何用处。” 池宛菲歪着头想了想,其实她刚才也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这样的药方,属实罕见,甚至不应该在一个药方里,所以她也只能通过每味药材的药性做推断。 “夜明砂是一种蝙蝠的粪便,可以治夜盲,雀目和翳障,就是对眼睛好的药。水辿临是一种治疗皮肤病的药物,也可以做药浴用。”池宛菲挠了挠头,想不明白治眼睛的为何跟治皮肤的鬼混到一起。 “主上,你是在哪儿找到的药渣?直接搜查熬药的那户人家不就行了?” 岑天昱挤眉蹙额,眼底里也是解不开的疑惑,“是一家猎户,上山寻找失踪的猎犬,脚滑摔进了一个山洞,据他在官府的描述,那个山洞里的地面都被血浸染,已经干涸,剩下一堆奇臭无比的药渣。” “会不会是猛兽居住的山洞?”说完这话,池宛菲也否定了自己,她只想到了满地鲜血可能是猛兽捕猎了动物,撕咬时留下的,却忘了猛兽可不会煎药。 岑天昱继续道:“我去看过,确实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而且人还不少,也有野兽待过的痕迹。”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做什么会弄得满地是血,还要煎这种奇怪的药? 不一会儿,岑天昱正了正色,他没时间在这个问题纠结太久,颇有几分严肃地转而问道:“如果让你去采一个不认识的人的血,你能不能做到?” 池宛菲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啦。” 她是毒师,也是医生,随便编个什么毛病,以看病为借口采一点血,根本不成问题,可是…… 池宛菲有些想退缩:“主上你该不会想带我去那个山洞吧?”光是听描述都很恐怖,她可不想去。 岑天昱看她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很是轻蔑,“那地方现下已被官府封锁,也进不去了。” 池宛菲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可见他俊眉依旧蹙拧不解,池宛菲意识到他肯定是还有什么麻烦事。 这不就来活了? “主上,那是发生什么事了?”来吧!砸活过来吧!她可不是光拿钱不办事的人。 她相信岑天昱能这么问她,就定是知道她能帮上忙,而且或许在他身边只有她能做到。 岑天昱还是犹豫了一会,才仔细说来今日北都城内发生的数起惨案。 原来大概在一月前起,北都城突然盛行一种生肌粉,说是可以美容养颜,喝了之后能延缓衰老,让肌肤如新生儿般白皙细腻,但是极其昂贵,一锭金子只能买到一小包,还得预定。 听到这里,池宛菲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很多药物磨成粉,确实可以起到美容养颜的作用,如果是和一些名贵的药配在一起,价格昂贵些也不奇怪。” 毕竟在遥远的二十一世纪,小小一瓶面霜也是卖到近一万的。 “倒不是价格的问题,买得起生肌粉的,全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岑天昱眉目微深,叹了口气,若真的只是价格昂贵也就罢了。 “那是什么问题?”池宛菲追问道,十分好奇。 “问题是买过生肌粉的人,全都被拐走了,而且不久后家里就会收到一具干尸,那就是失踪者的尸体”岑天昱俊脸幽沉,覆上骇人的冰霜。 听到这里,池宛菲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惊恐地捂住了嘴,也立刻严肃了许多。 买生肌粉的人,都是把钱袋在固定时间挂在自家门前,十五日后的同样时间,又会有人送货上门。 然后买过生肌粉的人,有的在外面被拐走,有的甚至在府中被拐走。 官府原想从收钱送货的人下手,可他们都非常神秘,武功高强,官府蹲了好几回都没抓到人,有的甚至殉职了。 “主上,这事跟山洞那事有关吗?” 岑天昱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我原本也这么以为,想从那些药渣里找到切入点,可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没什么关联。” “那你是需要我做什么呢?”鬼市情报发达,却连鬼市都查不到幕后之人行踪,她又不会武功,但岑天昱找她肯定是有理由的。 见池宛菲丝毫无退缩之意,岑天昱有些意外,他方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把情况如实告知,却又怕池宛菲知道了会害怕退缩。 最终选择如实相告也是因为,了解真实情况是她的权利,若是她真的害怕退缩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明日,我要你和我一起去一趟上官府,上官府的千金明日订婚宴,而他父亲上官庭轩是大理寺卿,他在了解到买过生肌粉的女子都失踪之后,便把他的女儿关了起来,重兵把守,可明日她的订婚宴她应该会出席,我希望你能接近她,采到她的血。”岑天昱的神色越发严峻,眉宇间的凝重之色越发浓重。 池宛菲只迷惑了一瞬,便明白了岑天昱的意思:“你是怀疑喝过生肌粉的女子,血液有问题?” 岑天昱点了下头,这时池宛菲注意到他眼底还有些乌青。 她突然想到,这家伙前阵子总是三更半夜才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追查这事? 不让她去城里乱逛,也是因为这事? 其实池宛菲从穿越过来的那一日起就很好奇,每一户百姓得知昱王去世的消息,都自动自发地为他哭丧送行烧纸钱,他又是北商的战神王爷,又这么地为民担忧,尽心尽力,到底是什么人给他下的毒呢? 然而岑天昱并不知道池宛菲已经开始走神,继续给她说着现下的状况,池宛菲这才赶紧回过神来继续认真听。 原来自从官府开始严查,便买不到生肌粉了,那些人的行踪更是无处可查,线索断了。 而那些女子被送回来的时候只是一具干尸,全身一滴血都没有了,那定是幕后之人要这血有用。 仵作验过那些女子是失血过多而死,体内还有残留的毒,但是无法判断是什么毒,那么若是能搞清楚血里有什么毒,便可推测贼人取血是作为何种用处,顺藤摸瓜找下去。 现在,上官府的千金上官瑶,就是最后一个流着生肌粉血液的活人。 池宛菲觉得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一口答应。 岑天昱有些意外,方才还对池宛菲的胆小表示轻蔑的他,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又多了两分欣赏,他以为池宛菲肯定又会趁机跟他谈条件,因为此行很可能会身陷险境。 池宛菲原本确实打算跟岑天昱谈点条件,但同样身为女子,她对受害者的爱美之心足以理解,可是利用这一点害他人性命,她绝不能容忍。 第12章 讨好闺蜜团 因为有视毒系统,池宛菲原本打算轻装上阵,可是想了想,啥也不带岂不是让岑天昱觉得自己很不专业! 于是她又往医包里多带了几样工具,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来到前厅时,岑天昱已经在等她了。 他今日身穿一身玄色锦袍,布料上的竹子暗纹在有光照到的地方若隐若现,一块白玉释迦结腰佩挂于腰间,他立于前厅,颀长的身姿挺拔如山,哪怕银色的面具挡住了冷峻的眉目,王者的气息依旧霸气侧漏,还略有两分漫不经心。 池宛菲今日也戴了一块面纱,虽然俏鼻和红唇在隐于纱面之后,朦胧的美感却是遮挡不住的。 噬影还是有些担忧,他看着池宛菲那小身板,有些不确定,“主上,她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被看不起的池宛菲双手叉腰:“人家今日订婚宴,我们是又不是要去打打杀杀的,你觉得我不行,那你行你上啊!”说完她还傲娇地翻了个白眼。 岑天昱不理会二人的斗嘴,径直往千钧阁外走去,两辆马车已经在此等候了。 池宛菲跟着往外走去,还回头给噬影做了个鬼脸。 她上车后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叠在窗边,下巴枕在上面,看着马车一路从静寂的鬼市驶出,又穿过热闹的北都城商业街。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二次路过这条街,她喜欢这些淳朴的老百姓的吆喝声,喜欢各种手工编织的工艺品,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的生活气息,这些都是在现代科技化的城市里见不到的。 马车缓缓停在重兵把守的上官府,门前有红灯笼和挂红的点缀,敲敲打打的乐声传出,络绎不绝的宾客踩过门前散落在地面的炮仗红纸,一切都那么地喜气洋洋。 反而是身穿盔甲的侍卫与这景象过分违和,不知情的人顶多觉得有些疑惑,而上官家在门口迎接客人的人明显有几分警惕和紧张,他们得提防着可疑的人混进来。 池宛菲跳下车,在这第一次参加人这么多的宴会,而且还带着特殊任务,多少有些紧张。 岑天昱下车站在她身旁,口型不动,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叮嘱道:“小心点。” 池宛菲笑眼嘻嘻,没想到岑天昱会关心她,岂料他下一句就来了句:“别坏事。” 好吧,这个冷面阎王,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话呢? 上官家站在门口迎客的家丁很有眼力见儿地认出了岑天昱,拉了拉一旁站在门口与客人寒暄的男子,那男子见岑天昱来了,立刻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双手作揖。 “恭迎鬼市主,小妹订婚,没想到鬼市主赏脸前来,在下真是感激不尽,令寒舍蓬荜生辉啊!”这男子就是准新娘上官瑶的兄长上官靖,满脸堆笑,阿谀奉承得明显。 池宛菲站在岑天昱身后,默默打量着这个男子,却发现男子的目光冷不丁地看过来。 “这位是……?”男子的眼神谨慎小心,虽然有点冒犯,但池宛菲并不在意,毕竟她知道上官家人如此谨慎的原因。 “这是我的义妹,近日来北都游玩……”岑天昱介绍道,随即像是突然想起:“啊,不介意我多带一位义妹进去吧?”虽是询问,但谁敢拦鬼市主带的人? 这种宴会,本来只有接到请帖的人才能进,原本达官贵人可带侍婢进入,只不过今日情况特殊,除了一些实在不能得罪的,多数人的侍婢还被拦在了门外,为的就是减少入场的人。 而岑天昱,就是那个不能得罪的人,更何况他带的人可是义妹! 于是,池宛菲和岑天昱被恭恭敬敬地请入了上席,池宛菲留意到不少便装的侍卫守在各处,眼神犀利地盯着每一位来往的宾客。 有些贵家小姐被盯得不自在,趁着席面还没开始,便都三三两两地聚在小花园里聊天。 池宛菲原本计划接近准新娘上官瑶,然后忽悠她脸色不好,给她扎针看看,顺便取血的。 可现下看这状况,怕不是开席了上官瑶都未必露面,这样干等下去可不行。 一旁的岑天昱显然也意识到了,原本订婚宴准新娘是可以出来招呼宾客的,可这上官家把女儿防得太死了,就算露面了估计也没有接近的时间和机会。 这可如何是好,错过了这次机会,就难以有机会接近上官瑶了。 池宛菲看着不远处小花园里说笑的小姐们,看着看着,突然心生一计,起身就要往外走去,却被岑天昱拉住了手腕,眼神在警告她不许胡来。 池宛菲回以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岑天昱犹豫了一下,最终放手,眉头微蹙,带有几分担忧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池宛菲。 她究竟要做什么? 池宛菲一路来到小花园,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几个小团体。 在湖边的有三人,在讨论彼此的步摇。 在花丛里散步的有四人,在讨论诗词书画。 在凉亭有六人,其余五人都以其中一人为中心,那人表情傲慢,服饰华丽,一看就是那群小团体里的大姐大。 池宛菲抓住路过的一名婢女,指着大姐大的方向问道:“中间那位小姐是谁啊?” 婢女往凉亭中看了眼,回答道:“中间穿水绿色衣服的是沐家三小姐沐夕灵,是我们家小姐的手帕交。” 池宛菲听到婢女的描述,看了眼凉亭中间的女子,又看了看婢女,唇角微微一笑,“好,谢谢你。” 她抬脚往凉亭前走去,只是走到凉亭前时装作不在意地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惊讶地顿住。 “你在看什么?”坐在中间的沐夕灵有几分得意,因为池宛菲看她的眼神就差把羡慕和欣赏与一点点嫉妒写在脸上了。 池宛菲提起裙摆就往凉亭内走去,福身行礼,大大方方地直言夸奖:“这位姑娘,你真好看,我刚才远远瞧着就觉得你气质不凡,走近一看更是觉得你是天仙下凡,不像我,穿着和姑娘一样明亮的颜色,姑娘熠熠生辉,我却黯淡无光。” 池宛菲虽然夸得直白,可她语气真诚啊,而且还踩低自己捧高了她,其余五位姑娘夸来夸去也就是夸衣裳夸首饰,池宛菲上来就是夸人,效果是不一样的。 重点在衣裳首饰,那是衣裳穿人,利用衣服的颜色版型等优点衬得人好看,顶多属于眼光好。 重点在本人,那就是人穿衣裳,那是你自身条件好,就算披块抹布也好看。 不管池宛菲是不是真心,沐夕灵眉毛都已经快飘天上去了。她有几分不屑地打量了一下池宛菲,只当她又是一个想挤入贵女圈的谁家千金。 “你父亲是谁?”沐夕灵语气傲慢得很,想跟她做朋友,还是要看看身家地位够不够的,若是不够,嘴再甜也没用,会拉低她的档次的。 第13章 拼爹文化 池宛菲心里苦笑两声,仰天长啸,这从古至今该死的拼爹文化啊! “我爹死了。”池宛菲这话一出,身在皇宫正在给皇帝把平安脉的池尚昂,突然猛地朝皇帝脸上打了个喷嚏,被皇帝罚了一个月俸禄。 “我是跟我义兄来的。”池宛菲坦言道。 “义兄?”沐夕灵细眉微皱,瞬间嫌弃起池宛菲的身份,又摆出了那傲慢且高高在上的神态,怎么什么攀亲带故的人都能进来这宴席啊。 “你义兄是谁?”另一位小姐问道。 “鬼市主啊!”池宛菲不以为然道,语气里还带有几分天真。 在场的所有小姐都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且崇拜地看着池宛菲。 “你是鬼市主的义妹?我怎么没听说他有义妹?”沐夕灵语调都高昂了一些,语气里满是怀疑。 不为别的,北都城的鬼市和别的鬼市可不一样,鬼市主虽不是皇亲国戚,却又有着不比皇亲国戚差的威望。 因为二十年前北都城瘟疫爆发,就是先任鬼市主倾囊相助,贡献了不少名贵的药材,救百姓于水火,开朝皇帝还特此给鬼市主赐过牌匾,从此鬼市在百姓中有一定的威望。 新任的鬼市主虽然神秘莫测,但也利用鬼市的渠道情报,帮官府破过几回案子,有一回是直接把一个奸淫女子的贼人五花大绑,裤裆子滴着血地丢到官府门前。 现在北都城的桥底鬼市,属于黑白两道通吃,是唯一连官府都卖他两分面子的黑市,不然大理寺卿千金的订婚宴,岂会给鬼市主发请柬? 池宛菲见大家都一脸怀疑地看着她,转身指了指岑天昱所在的方向,各位千金纷纷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气质非凡的鬼市主都不免有些激动。 许多达官贵人家中有喜都会给鬼市主递请帖,但鬼市主从不赴宴,没想到今日却来了。 这个神秘又贵气的男人啊,除了死去的昱王殿下就是这位鬼市主了! “可你怎么证明呢?”总不能因为她这么一指,就相信她说的话吧。 池宛菲并不恼她们的质疑,而是往岑天昱的方向挥了挥手,又大大地比了个心,还做了一个丘比特射箭的动作。 一直默默留意着她的岑天昱当然看到了,也不知她在发什么疯,但似乎需要得到他回应的样子,于是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又怕离得远看不清,抬手挥了一下。 岑天昱咬紧了牙关,池宛菲,你到底在做什么! 凉亭这边的千金见鬼市主居然真的给出了回应,一下就相信了池宛菲说的话。 因为鬼市主可是出了名的讨厌女人,不管池宛菲是不是他的义妹,光是他认识的一个女人,都很稀奇了。 沐夕灵站起身来,再看不到那份傲慢,亲昵地拉着池宛菲一同坐下,倒也不是想通过她和鬼市主攀关系,只是自己的姐妹圈有这么一个人也没坏处。 “我叫沐夕灵,年芳17,我父亲是内务府总管,我母亲是东阳郡主,我大姐是舒雅皇贵妃……”沐夕灵就差把她家族谱背出来,池宛菲在听到她说到太祖母时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 “那个……没想到你还比我年长一岁,看着一点儿都不像。”池宛菲继续奉承着,说着目光又落到沐夕灵颈上戴的一条红玛瑙吊坠的项链。 “呀!姐姐的项链真好看,不仅人长得水灵,就连眼光也是极好的。”夸完外貌夸品味,池宛菲不当沐夕灵的夸夸团团长都说不过去了。 沐夕灵骄傲地摸了把颈上的红玛瑙,“这可是西域进贡的,我上回进宫见姐姐的时候赏我的。” 女人之间的话题,来来回回也就是胭脂水粉,衣服首饰,不论是啥池宛菲都能聊上两句,还能给出一点意见,很快就和大家聊成一片,聊得池宛菲嗓子都干哑了。 池宛菲看了看时辰,觉着也差不多,她可没忘了自己的主要目的,开始慢慢往主题引导。 “话说这都快开席了,怎么准新娘还不露面啊?”池宛菲故意往四处瞧了瞧,也没见准新娘人。 说起这个,各家千金也觉得甚是疑惑,她们与上官瑶交情都还不错,可一直等着她呢,只是池宛菲插进来一打岔,一时间都忘了。 她们这些闺中女子,自然是不知道生肌粉背后发生的惨案的,因为官府也怕引起恐慌,封锁了消息。 沐夕灵站起身,四处瞧了瞧,确实没有看到上官瑶的身影,转身便道:“我们直接去内院找瑶瑶吧,说不定害羞,不敢出来呢!” 沐夕灵一发话,大家都应声说好,“不过你们等我一下,我送给瑶瑶的订婚之礼放在了前堂,我得拿出来亲自给瑶瑶送进去,免得那个小没良心的在一堆礼物里找不到我的。” 沐夕灵脚步欢快地往前堂跑去,不一会儿就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回来,然后上前挽着池宛菲的手臂,走在前头,“走吧。” “好呀!”池宛菲回挽住她的手,眼神往岑天昱那边瞄了眼,见岑天昱正看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让他放心,然后跟着沐夕灵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沐夕灵对后院的路轻车熟路,只是走到通往内院的拱门时,竟被侍卫拦了下来。 池宛菲看着眼前两个身形彪悍的大哥,腹诽心谤,怎么见这个上官瑶就这么困难重重啊! 旁边的沐夕灵对拦下这事也很不满,开始拿乔,“大胆!沐家三小姐你也敢拦,小命不想要了?”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道:“沐小姐恕罪,上官大人有令,今日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可进入内院。” “大胆!”池宛菲双手叉腰,大着嗓门,下巴往沐夕灵那扬了扬:“沐小姐可是你家小姐的手帕交,也是你们上官府的贵客,怎么就是闲杂人等了?” 沐夕灵高傲地抬起下巴,其余几位千金也连声附和。 见两位侍卫还不让开,沐夕灵真的怒了:“还不给本小姐让开!” 两名侍卫面露难色,但是看各位确实也是各府千金,都是些弱女子,应该没什么大碍,最终还是让开了道。 池宛菲接着挽上沐夕灵的手,还不忘继续奉承她,“真是的,我们沐小姐何等尊贵,就算去皇宫那也是畅通无阻的。” 沐夕灵听了虽嘴上叫她慎言,但看神情却是按捺不住的得意。 池宛菲看她这副模样,心里想着,就你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还想跟她这个在职场摸爬滚打几年就混上顶级毒师的人比? 太嫩! 第14章 不能智取就硬取 池宛菲跟着沐夕灵走,一路上遇到不少侍卫,有人突然觉得蹊跷,嘟囔了一句这区区大理寺卿府,怎么守卫森严的程度都快赶上皇宫了。 “想必是今天宾客多,人员混杂,上官大人这么宝贝自家千金,自然得提防着点。”虽然池宛菲在睁眼说瞎话,但这个逻辑不是不通。 现下这种特殊状况,也不想委屈了女儿,要办如此有排面且奢华的订婚宴,又如此精密布防,肯定是非常爱惜上官瑶这个女儿的。 有位千金说笑道:“布置这么多侍卫,还怕有人拐了自己女儿不成。” 池宛菲嘴角僵了僵,还真让她给说中了。 一群贵女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了上官瑶住的梨花院,梨花香扑面而来,荷叶点缀的池塘面,几根柳絮垂落,荡起水面阵阵涟漪。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晚上月色柔和的时候,那该多好看啊。 池宛菲不由得想起她在池府的院子,算了,不想也罢! 或是听见院外的嬉笑声,上官瑶的婢女月影跑出来瞧,见到领头的沐夕灵,兴奋地往屋内喊道:“小姐,沐小姐来了。” 池宛菲远远瞧见那婢女,就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直到屋内的上官瑶听闻好友来了,跑出门外迎接,在看到上官瑶的那一刻,池宛菲瞬间僵硬在原地。 她心里有一道幽怨的声音飘过:对不住了岑天昱,你交代我的事可能办不成了,我的饭碗估计也要砸了。 那个身穿粉衣,美艳动人的准新娘,不就是那日在成衣店,骂她是乞丐的小姐吗? 她居然是上官瑶! 池宛菲那天骂啥来着?她说她是上官瑶的爹……苍天! 沐夕灵丢下池宛菲,跑上前去跟上官瑶拥抱,池宛菲默默后退,藏在那群小姐妹的最后面,低着头。 她原本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给上官瑶取血,哪怕是把把脉也好,这下好了,上官瑶见到她肯定得炸吧!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沐夕灵拉着上官瑶寒暄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瑶瑶,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话落,沐夕灵就朝她看来,“快过来介绍一下你自己。” 池宛菲欲哭无泪,还是站着不动,她不动,别人动,那些千金纷纷让开一条道,把池宛菲留在中间。 沐夕灵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往前走,池宛菲故意放慢脚步,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脸,直到摸到自己脸上的面纱才反应过来。 是啊!她戴着面纱怕什么! 嘿嘿,饭碗还有机会保住。 “我叫……”真名自然是不能说的,“我叫杜宛音。” 笃定了自己不会被上官瑶认出来的池宛菲,这才敢大大方方地走到上官瑶面前,只是上官瑶的表情却不是她预料的那般和善,而是……生气。 上官瑶清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池宛菲,池宛菲低头看了看自己,瞬间警铃大作! 完了完了呀,她今天穿的这套鹅黄色的衣裙,不就是那日在成衣店,上官瑶看中的那一件吗! 造孽啊,她怎么偏偏穿了这件出来呢! 得了,饭碗还是没了,她不会被岑天昱赶出去流浪吧? 上官瑶冷哼了一声,池宛菲心都要碎了。 沐夕灵察觉到好友脸色不对,看看上官瑶,又看看池宛菲,“怎么了,你们认识?” 上官瑶抬起手直指着池宛菲,语气里委屈得很,还带有哭腔,“夕灵,她就是那个在成衣店骂我的贱人!” 果然,她果然记得,一个从小到大没被人指着鼻子骂的贵小姐,如何能不记得她? 沐夕灵一听这话,一头雾水,很是诧异,“什么成衣店?” “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乞丐啊!”上官瑶都急了,指着池宛菲身上的那套衣服喊道:“这就是我那日看中的那套衣服,叫她抢了去,要不是那会儿我刚买完生肌粉,哪里轮得到一个臭乞丐抢我看中的东西!” 她抢了吗?那衣裳安安生生地挂在那,是她不买,还不准别人买了? 池宛菲默默顺了口气,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小不忍则乱大谋,调整好心绪的池宛菲抬起头一笑,轻声细语地说道:“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这衣服说不定只是跟你那日看中的是同款而已……” 这话一出,其他小姐都一脸狐疑地看着她:“霓裳成衣阁的衣裳,可都是独一件的!” 啊?就这还搞限量? 得!这下真是没处狡辩了。 “月影,快把这个人贱人给我赶出去!”上官瑶怒火冲天地指着池宛菲,她的婢女月影上来就要拽着池宛菲往外赶。 这下糟了,这恐怕是她今天能离上官瑶最近的一次了,一会儿就算上官瑶会出席,也未必能近她的身。 算了,既然不能智取,那就硬来吧! 池宛菲悄悄从包里取了一支采血针,藏在指缝之间,对不住了上官瑶,我也是为了救你和那些惨死的女子啊! 池宛菲猛地甩开月影,上前一步抓住了上官瑶的手,“上官瑶,之前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说话的同时间指缝的针在上官瑶手背划了一道,只要一点血,一点她就能检测出来,之后哪怕她被丢出上官府也无所谓。 上官瑶尖叫一声,猛地推开了她,池宛菲所站之处正好有一级台阶,池宛菲往后摔了下去。 上官瑶吃痛捂住了手,一点鲜血从她的指缝溢出,尖锐的嗓音大喊着:“你一定是故意的,你这个贱人,我要打死你!” 上官瑶猛扑上前,企图扇池宛菲一耳光,池宛菲虽然灵活地躲了过去,但还是被打散了发髻,摔倒在地上。 “血!瑶瑶你手还在流血呢!”沐夕灵尖声喊道,众人也纷纷都乱了。 摔在地上的池宛菲崴了脚,手肘也蹭破了皮,但看到手里的针已经采集到了上官瑶的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任务完成! 上官瑶看着手上那道再捂一会儿就止血的口子,不停地哭喊着,好像马上就要失血过多身亡了一样。 各家小姐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关心上官瑶的机会,又是扇扇子又是往伤口吹风,有的还跑进屋端了杯水,手忙脚乱的还打碎了茶壶。 池宛菲在一边都看傻了,上官瑶只是流了一丢丢血,不是中暑啊喂! 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池宛菲觉得她是时候该溜了,不然等她们反应过来,让大理寺卿治她个什么罪关起来也说不好。 “既然上官小姐不乐意见到我,那我不碍你的眼,先走啦~” 说完,池宛菲趁着大家都围着上官瑶的时候,一瘸一拐地溜出了梨花院。 第15章 百口莫辩 来时顾着和沐夕灵聊天,没注意看路,导致池宛菲跑出来之后竟在偌大的后院里迷了路。 原本想找个侍卫来问问,却发现原先遍布在后院的侍卫都不见了。 池宛菲虽心生疑惑,但脚踝处的痛感隐隐刺痛着,让她一时顾不上那么多。 她寻了个地方坐下,揉了揉脚踝,发现只是肿了些,不太碍事,坐着休息一会儿就好。 怎么都好,好歹取到上官瑶的血了。 池宛菲从包里拿出了那根沾了上官瑶血液的针,闭了闭眼,睁开,启动了视毒系统,把针体从上至下扫了一遍。 这一看,池宛菲的神色立刻凝重了起来。 因为视毒系统弹出了一个大大的红色紧急信号,显示血液的红细胞蛋白高到破表,毒素信息栏含有桖信子和幸红花。 桖信子和幸红花…… 池宛菲立刻站了起来,顾不上脚踝的疼痛转身往梨花院的方向跑去。 且不说红细胞太高会引起血栓、脑梗死、心肌梗塞等危险,她体内还中了桖信子的毒,这种毒在身体有创口的情况下,哪怕是细小的伤口也会血流不止,增快血流速度,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身亡。 虽然她划的那个口子也不至于会让她流血到死的程度,但是她的第六感在告诉她,上官瑶绝对有危险! 池宛菲疯了一样往回跑,跑到刺痛的脚踝渐渐失去了知觉,快跑到梨花院时还摔了一跤。 等她气喘吁吁地回到梨花院时,眼前的景象令她后背一凉,沐夕灵和几位千金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池宛菲倏然上前,发现她们都只是中了迷魂针,但好在没有毒,大大地松了口气。 上官瑶呢? 池宛菲立刻跑进房内,一眼就看见上官瑶倒在榻上,还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 上官瑶躺在了血泊之中,旁边的窗户敞开,窗门还在晃动,溜进来的风吹得盆栽上的月季花摇摇欲坠。 该死,贼人跑了! 不过抓人不是池宛菲该考虑的,她迅速来到上官瑶身旁,很快就找到了出血口,不是在手腕上,而是颈部,有两个小孔,现在还滋滋往外冒着血。 池宛菲当机立断从包里拿出了金针,手法稳健地在上官瑶颈上扎了几根针,也只是把流血的速度降下来而已。 但这还不行,因为伤口依然在流血,若想彻底止血,必须彻底封锁血脉,上止血药包扎。 可如果现在完全封锁了颈部的血脉,脑部就会因为停血过久而脑死亡!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赌一把? 不赌,她立刻离开,上官瑶死亡,她可以用已经采集到的血液顺藤摸瓜查下去,全身而退。 赌,封锁血脉,在极短的时间内上药包扎,赶在脑死亡之前恢复供血,可这样会极其冒险,在这种落后的条件下,也只有不到一半的成功概率。 池宛菲迅速展开针袋,捏起一根针,毫不犹豫地封锁了上官瑶的血脉。 是的,她要赌,她要抓住那极小的概率,因为救人是医生的职责! 池宛菲下针的手法利落,又快又稳,扎最后一根针时,血口终于不再流血,剩下两个黑黑的小血孔。 这时,池宛菲听见院外纷乱的脚步声随踵而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利落地把一叠纱布撕成条,现在只要尽快上药包扎,然后去掉封锁血脉的金针就可以了! 拜托,再给她一点时间吧! 然而上天听不见她的祈祷,下一瞬,手上的药被打落在地,同时落下的还有一把利剑,稳稳地搭在了池宛菲的肩上,剑刃靠着她的颈部,很快就有一丝温热流入池宛菲的衣襟。 “大胆贼人,竟敢残害我儿!”剑刃一直抵在池宛菲的颈部,上官庭轩每说一个字,剑就会因为他说话的起伏在颈上剐蹭,颈部的刺痛让池宛菲不得不放慢了呼吸。 两名侍卫上前把池宛菲押下,把她的脸几乎擦在地上,可她依然倔强地抬起头,又怒又急:“快放开我,我在救她,不然上官瑶就要死了!” 该死!再这样下去上官瑶就算活下来,也是个活死人了! 可上官庭轩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因为方才侍卫来报,有一位黄衣女子鬼鬼祟祟闯入后院,池宛菲恰好就身穿鹅黄色,院里的几位千金全部都中了暗器晕倒在外,偏偏就她没事,而且头发也凌乱不堪,结合现场的打斗痕迹,上官庭轩已经笃定池宛菲就是凶手! “来人,先把这个女人压进地牢。”上官庭轩下令,池宛菲就被拖着往门外走。 池宛菲还来不及开口解释,恰好遇上月影拉着府医回来,见到院内的情况险些吓晕过去。 尤其是当月影看见到上官瑶躺倒在血泊当中,尖叫了一声,下一瞬竟就直指着池宛菲,“老爷,是她!肯定是她害了小姐!” 池宛菲觉得她真是有些百口莫辩,只能梗着脖子反驳,“我回来时已经就是这样了,凶手是从窗户逃走的,我来的时候窗门还在动,我是真的在救她!” 侍卫长听了立刻下令封锁上官府,带了两名手下去窗外一路追踪,可上官庭轩却没时间听池宛菲狡辩,既然府医来了,他拉着府医到上官瑶的身边,恳请他快救上官瑶。 怎知府医看见上官瑶颈部密密麻麻的针之后,却惊慌失色:“小姐被阻断了血脉,这人是想害死小姐啊!” “我没有!我是在救她,她中毒了,桖信子和幸红花,不阻断根本无法止血!”池宛菲颈部的血也在慢慢流失,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可语气依旧倔强且凌厉。 “什么桖信子什么花?听都没听过!”府医上手就要拔掉上官瑶颈部的金针,“头部不通血,救了也是白救,这么小的出血口按压止血不就行了。” 府医坚信自己是对的,结果才拔了一根针,他口中的小小血孔便开始血流不止,出血量超乎了他的想象,吓了他一大跳。 池宛菲怒了,本以为来了个大夫还能证明她做的是对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庸医,偏偏也不能全怪他,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府医,看个伤风感冒还行,怎会知道桖信子和幸红花是这种极其偏门的毒药。 不说宫里的太医,就连她这个顶级毒师,看见这两味毒药时也回想了两秒钟。 “不能拔,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可以救她!”池宛菲真的急了,喊声听起来都变得凄惨,她想挣脱,却被侍卫摁得死死的。 府医手忙脚乱地想重新下针,却无从下手,上官瑶的血流得又急又浓稠,脖子上的穴位被模糊,他有些拿不准。 上官庭轩虽然不是大夫,但也知道颈部出血,一击致命,便赶紧让侍卫放了池宛菲,毕竟这血方才貌似是她止住的。 “快,快止血!”方才还不信任池宛菲的上官庭轩,此刻揪着池宛菲的后衣领,把她按在了床边。 因为上官庭轩的动作,衣领摩擦到脖子上的伤口,疼得池宛菲心脏都骤停了两秒,“放开我,否则我不好操作。” 上官庭轩这才放开了她,池宛菲立刻抽了根针,人体的穴位她闭着眼都能摸准,很快就重新下针,再次止住了血,连那位所谓的府医都讶异了。 没想到这姑娘小小年纪,可下针的手法竟如此娴熟。 第16章 丢下她走了 上官庭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抓过一个侍卫吩咐道:“快去前院,周太医今日是代表了太医院来赴宴的,快带他过来,快啊!” 侍卫立刻出门跑去前院,很快就带着太医回来,池宛菲回头看了一眼,认出了那周太医,是方才和他们一起坐在上桌的。 可她往他们身后看去,却并没有看到那抹玄色身影,有些委屈,她还以为岑天昱看到有人找太医进后院,一定会发现不对劲,跟着一起来呢。 周慎来的时候,池宛菲正在忙着包扎,只一眼他就迅速掌握了情况。 “上官小姐出血位在颈部,那是大动脉的位置,这个姑娘虽然用针封锁了血脉,可脑部不通血,这样下去也是个活死人了。” 活死人?上官庭轩险些栽倒在地,他的宝贝女儿莫非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当一个活死人? “周太医,是这个女人说一定要止血施针的,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上官庭轩在听见女儿会变成活死人之后,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确实要施针止血,她这么做没错。”周慎看这满床的血,不止血连活死人都做不了,直接死了。 池宛菲瞪了上官庭轩一眼,看吧!她!没!错! 池宛菲忍不住冷哼一声,若非他们方才那样一搅和,上官瑶的血早就止住了,虽然成功概率很低,但她对自己有信心。 周慎听见池宛菲的冷笑,还以为是不满意他的诊断,可现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立刻着手从池宛菲的针包里取了几根针。 “你快让开,让周太医来。”上官庭轩毫不客气地推了池宛菲一把,原本单膝跪在榻边的池宛菲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周慎伸手扶了她一把,对上官庭轩说道:“我正好需要一个人打下手。” 打下手?她?池宛菲认为,周慎才应该是给她打下手的那个,并且很快就证实了这一点。 拔掉阻断血管针的同时,还得在好几个头顶的引血穴位依次下针,才能做一个输血引导,但是头顶发缝细密,上官瑶的头型又是属于扁形,不好找穴位,以至于池宛菲总得等周慎找到了穴位,才好拔针。 两三针后,池宛菲觉得这样太耽误时间,跟周慎换了个位置,令周慎这位好歹也是通过层层考试考入太医院的精英太医有些无地自容。 但周慎并不会因为这种事心存芥蒂,甚至忍不住去观察池宛菲那神奇的抽针寻穴的手法。 月影跪在一边,看见上官瑶这副惨状,哭哭啼啼的,惹得上官庭轩心烦,猛挨了上官庭轩一脚。 “小姐遇害时,你去了哪里?”显然,上官庭轩此刻需要一个出气筒,倒霉的月影被他选中了。 月影被他踢得倒地不起,只能哭着指向池宛菲:“是她,她弄伤了小姐的手,我去找府医,回来时就这样了。” “侍卫呢!”上官庭轩指着身后一群侍卫破口大骂道:“安排在小姐院里的侍卫都死去哪儿了?” “侧院发了红烟信号表示有刺客,都跑去了侧院,可我们离开也就不到半炷香时间。” 半炷香…… 池宛菲一心三用,手在施针,耳在听他们说的话,心在回想方才她出去再回来,似乎也是不到半炷香时间。 而且她离开时上官瑶的院门口还有侍卫,也就是说在她离开之后的半炷香内,凶手就把侍卫引开溜了进来? 她突然想起了岑天昱。他此刻到底在哪?周慎明明也坐在上席,岑天昱没看到侍卫找周慎进后院吗?他知不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事?知不知道凶手已经溜了进来还逃跑了?知不知道她现在其实也很害怕? 池宛菲放低声音,稍稍凑近周慎:“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虽然池宛菲没说那个他是谁,但她相信周慎知道,因为他们刚才就坐在同一桌。 “不知道,你不在之后没多久就匆匆走了。”周慎的回答,听得池宛菲心里一沉。 狗东西,居然丢下她自己走了吗? 池宛菲摇了摇头,甩出任何会影响她心绪的事情,她一开始就细心地留意到上官瑶是有挣扎的痕迹的,那她就很有可能见过凶手,只要她醒了,一切也会真相大白的。 池宛菲这么想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然而在她落下最后一根引血针时,却没有她意料之中的顺利。 因为上官瑶体内的幸红花毒,会致使血红蛋白提高,让血液变得浓稠,血液循环也会慢下来,刚才耽误了太多时间,恐怕已经造成血管阻塞,哪怕池宛菲施了引血针,血液却迟迟不能通向大脑。 周慎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浓眉紧蹙,瞳孔都慌乱了起来,“怎么办?” 若不是因为上官庭轩知晓周慎的能力,差点以为周慎是自己府上的那个无能府医,他可是太医院的精英之一啊,怎么会问池宛菲这个黄毛丫头怎么办? 池宛菲不知道该如何跟古人解释红细胞和血脂偏高是怎么回事,血管堵塞又是怎么回事,只能用通俗的话讲:“血太稠,流不过去。” 池宛菲轻轻咬着下唇,逼迫自己要打起精神想想办法,然后还真让她想到了! “有了!”池宛菲一脸欣喜,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 没想到啊,她原本打算用来防身的毒药,居然用在救人上了! “这是什么?”周慎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小瓶子,突然觉得池宛菲是个神奇的女子。 池宛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用大夫才能听得明白的名词解释道:“秦桑叶和百千果。” 秦桑叶和百千果组合到一起,那不就是溢血丸?吃下就会让人七窍流血的毒药! 周慎听闻,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把抓住池宛菲企图投毒的手,背对着上官庭轩的他用口型说道:“你疯了?” 池宛菲这时摊开手心里的另一瓶药,是解药,周慎疑惑了一会,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给上官瑶下毒,利用毒性使血液加速流通,然后再及时解毒。 疯了,这个女人疯了,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 池宛菲也知道这很危险,可是在现在这个情况,她身上能救命的就这一样东西了。 周慎慢慢松开了阻挡池宛菲的手,池宛菲利落地喂了上官瑶一颗毒药,毒药入口即化,哪怕上官瑶此刻无法吞咽也能吃下去。 “你给我女儿吃的什么?”上官庭轩十分怀疑地看着池宛菲手里的东西。 池宛菲微微一笑:“好东西,灵丹妙药,贵得很,对吧周太医?” 周慎一愣,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 第17章 他来了 池宛菲和周慎分工合作,周慎负责把脉监控脉象,池宛菲捏着解药准备随时喂给上官瑶。 很快,就像池宛菲预想中的那样,上官瑶的脸迅速回血通红,池宛菲眼疾手快地喂她吃下解药,然后逐一拔下引血穴位的针。 有毒性的冲击加上引血针,过度引血只会引发脑出血,那还是得死。 周慎一直把着脉,片刻之后,凝重的眉头缓缓舒开:“平稳了。” 池宛菲与他对视一笑,这种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命的喜悦,只有大夫会懂。 周慎看着池宛菲的笑颜,差点溺死在她双眼的一汪清泉里,耳根都烫了起来。 上官庭轩见女儿的脸色一下就红润起来了,险些喜极而泣,握着周慎的手不停地道谢,最后竟真的哭了出来。 搞什么,大功臣在这诶! 池宛菲努了努嘴,心底里也冒出一阵阵欣喜的小泡泡,不管怎么样,人是救回来了,上官庭轩这个老东西总能不再怀疑她了吧! “你开些吊血益气的药方吧,再给她加点秦香叶和柏芝,可以淡化毒素和稀释血液的浓度,应该不出三天她就能醒了。”池宛菲顺口吩咐周慎,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还要回去找岑天昱算账呢! “等会儿,你还不能走!”上官庭轩出声阻止,眼神示意手下,池宛菲医包从手中被抢走。 搞什么?不带这么翻脸不认人的,她都把人救回来了诶! 上官庭轩看出了池宛菲眼中的不满,尽管她是救回了上官瑶,可他依然认为池宛菲这个人疑点重重。 “不能放她走,把她押下!”一道虚弱的女声传来,池宛菲往门口看去,竟是沐夕灵,身后还跟着那些晕倒的千金,她们醒了。 因为沐夕灵的命令,池宛菲再次被侍卫摁着肩膀跪下,双膝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她抬头疑惑地看着沐夕灵,“凭什么押我?沐夕灵,你应该知道凶手不是我!” “不!就是你!”沐夕灵有些歇斯底里,刚刚醒过来的她还有些虚弱,双眼红肿地指着池宛菲。 池宛菲面对这一指控,惊得全身血液倒流,沐夕灵在说什么,她怎么可能是凶手? 上官庭轩上前钳住沐夕灵的肩膀,“夕灵,你看见了吗?她真的就是凶手?” 沐夕灵哭着点头,或许是因为害怕和内疚浑身都在抖,“上官伯伯,我和姐妹们在凉亭里,是她故意来接近我们,然后又故意引导我们来内院找瑶瑶,她跟瑶瑶之前有过节,一见面还用针划伤了瑶瑶就逃跑了,这些我们都亲眼看见了的!” 沐夕灵身后的两位千金也连连点头,看向池宛菲的眼神尽是恐惧。 就连月影也站出来指控她,“老爷,上回小姐与她在成衣店发生了口角,今日一见小姐就弄伤了她,就是她趁着月影去找府医,对各位小姐下毒手!” “你们别胡说!我一个人能暗算你们五六个人吗?再说了,我和上官瑶那么一点小过节,至于我这么大费周章混进来,就为了杀她吗?” 然而池宛菲今日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方才带着侍卫顺着窗外那个方向追的侍卫长回来了,池宛菲以为他带来的消息能帮她解清误会,没想到竟是把她往被误会的深渊猛推了一把。 “启禀大人,方才我们往窗外的方向追了许久,并没有看见什么贼人的踪影,反而是回来时我们特意看了下窗外的泥土,昨夜下过雨的泥地非常平整,没有任何脚印!”侍卫长锋利的眼神看向池宛菲:“这个女人在撒谎,根本没有人往窗外逃脱。” 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在池宛菲身上,每个人的双眼里都是怀疑! “如果我要杀了上官瑶,我又为什么要费尽心力救她呢?”池宛菲努力为自己自证,一阵屈辱和委屈感觉要化成泪水强涌而出,被她死死地忍住了。 “那自然是你眼见计划败露,才装模作样地救人!”沐夕灵继续推翻池宛菲的论点。 周慎站在一边看着那个身形脆弱且倔强的女子,他相信池宛菲,因为想救一个人时的那种心境他是能体会得到的,她如果真的想害死上官瑶,方才大可放任由他医治,选择袖手旁观。 这样人既能死在周慎手上,还能把她摘出去。 是的,周慎认为,方才若是池宛菲不在,上官瑶一定会死在他手上。 “上官大人,在下觉得这位姑娘定不是凶手,若非有这位姑娘在,上官小姐今日大概是无力回天了。” 哪怕周慎开口为池宛菲辩解,可现在所有的矛点都指向池宛菲,上官庭轩都已经不打算听“周太医,救人你是在行,但审查犯人还是由大理寺来吧,现在人证物证俱在,都指控了她,来人,拉入大牢,即刻审问!” “上官庭轩,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没有我上官瑶早死了!” 池宛菲奋力挣扎着,手紧紧抓住上官瑶床头的扶手不放,这个狱她坚决不能下。 周慎想要帮她,却被上官庭轩一个眼神示意,两名侍卫上前把周慎也给“请”了出去。 池宛菲不是一个蠢人,她现在陷入这种境地,分明是有人故意把一切疑点都丢到了她身上! 是谁? 可惜她的奋力挣扎,在其他人眼里只是阴谋败露后的不屈服。 池宛菲的力气在两个身形彪悍的侍卫面前,就是以卵击石,她的胳膊好像要被拧掉了一样,脖子上干掉的伤痕又因为她的挣扎撕裂流血,脚腕也传来一阵剧痛。 无论她再怎么犟,她也只是一个女子,一个有血有肉的弱女子罢了! 池宛菲的手最终还是被迫松开,被人架着走出上官瑶的房间。 她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岑天昱,你在哪?你不管我了吗?你快来救我啊! 不知道上天是不是听见了她心底里的呐喊,竟然真有一道冰冷而强硬的声音降临,使混乱的场面瞬间寂静。 “放开她!” 是岑天昱,他来了! 池宛菲缓缓睁开双眼,方才一直被她憋住的泪在此刻决堤,岑天昱终于来了! 她看向房顶那道玄色身影,心安了,岑天昱来了,哪怕她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现下的状况,她也相信她暂时安全了! 岑天昱从房顶一跃而下,挺拔的身姿稳稳落在梨花院中,冷峻、霸气,宛如王者高高在上,浑身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的声音一贯冰冷且强硬,“上官庭轩,把本主的人放了!” 第18章 谁是凶手 众人的视线瞬间都落在岑天昱身上,惊叹鬼市主怎么会亲自出面维护这个凶手,莫非上官瑶遇害和鬼市也有关系? 上官瑶的兄长上官靖也匆匆赶来,看到院内混乱的场面,再看到被侍卫压着的池宛菲时,吓了一跳。 他飞快地瞟了岑天昱一眼,见他脸色如冷铁,唯恐的得罪了鬼市主,赶紧上前让侍卫把池宛菲给放了。 “靖儿,这可是企图杀害你妹妹的凶手,不能放!”上官庭轩立刻严令阻止,不明儿子为何非要放了池宛菲。 上官靖一听,就知道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爹,那个刺客我和鬼市主去追了,她已经逃到筒岭山去了,这姑娘可是鬼市主的义妹,怎么会要杀妹妹呢?” 上官庭轩闻言惶恐了一瞬,什么?这个黄毛小丫头居然是鬼市主的义妹? 池宛菲终于得以解脱,揉着胳膊一撅一拐地躲到岑天昱的身后,她娇小的身躯藏在岑天昱身后,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还委屈地嘟着嘴。 原来他不是丢下自己跑了,而是去追刺客了,池宛菲的委屈感这才稍稍减轻了些。 “这到底怎么回事?李隽,你不是说追出去没看到人吗?”李隽就是方才带兵去追的侍卫长,上官庭轩转头就唯他是问。 李隽立刻单膝跪下,双手抱拳禀报:“回大人,有婢女在侧院看到有刺客翻墙而出,下人们便立刻发了红烟信号去追,而后小的惊觉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便把小姐院里的侍卫紧急召回,并且封锁全府各个出口,可是回来时小姐还是已经遇害了。” 李隽看了眼池宛菲,继续说道:“方才这位姑娘又说贼人从窗外跑了,小的又带人一路追寻,可院外三里内土地湿润,并无半分脚印,窗台处也没有人踏足过的痕迹!” 池宛菲眯了眯眼,轻咬着下唇,冷静思考着,刺客分明是往外跑了,那院内是谁在作案呢? 侍卫都往左侧院去追,她走的是右侧院,一路上也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若是调虎离山计,那老虎离开后是谁来乘机行事呢? “靖儿,你和鬼市主武功都不低,竟都追不上那贼人吗?”上官庭轩有些气馁,他手下这些侍卫若是追不上他也就认了,可上官靖轻功了得,岑天昱的武功更是不在话下,连他们二人都抓不住,这贼人恐怕早已被打草惊蛇,逃之夭夭了。 说起这个,上官靖也十分气愤,“那贼人身穿一身绿衣,筒岭山本就树木茂盛,身穿绿衣在其中更是极易于藏身,太狡猾了!” 缩在岑天昱身后的池宛菲一下就发现了重点,绿衣?刺客穿的是绿衣?可方才分明说刺客穿的是黄衣,就是因此她才被上官庭轩认定为凶手的。 “怎会是绿衣?不是黄衣吗?”侍卫长李隽也惊了,难道他们从一开始得到的消息就是假的? 上官靖解释道:“一开始我们也听见说的是黄衣,但是追到外面没有发现身穿黄衣疑似刺客的人,反而是有一个身穿绿衣的人回头看见我和鬼市主,转身就跑,我们这才追着他到筒岭山的。” 天呐,难怪侍卫追出去说没看到人,线索都是错的! “主上,你们追的刺客真的是身穿绿衣吗?”池宛菲双手抓着岑天昱的手臂求证道。 岑天昱点了点头,池宛菲瞬间腰杆更挺直了,再也不躲在岑天昱身后,双手叉腰,一副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架势。 “听见没有?刺客穿的是绿色,我穿的黄色,凭什么污蔑我是凶手?” 池宛菲觉得她冤啊,简直被窦娥还冤! 上官庭轩也听得一头雾水,怒得吹胡瞪眼质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双眼睛,连刺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不知道吗?是谁最先见到的刺客,给老子站出来!” 侍卫长李隽更是无地自容,转身对手下问道:“是谁误报了?” 一位小兵缩着脖子举手:“是……是有一位婢女说看到一个身穿黄衣的可疑人物,手下的立刻去追,并没有看见穿黄衣的可疑人物,便拉了红烟警报,让各个位置的兄弟搜查。” 上官庭轩气得上前就给了那小兵一脚,这下好了,不仅让刺客跑了,还得罪了鬼市主的人。 既如此,那池宛菲便是没有嫌疑了。 岑天昱垂眸看见池宛菲脖子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以及手肘处摔破的袖口,还渗着血。 微微皱了皱眉,他也就离开了一会儿,这家伙竟就被人欺负到披头散发,浑身是伤了,真是丢他鬼市的脸。 “走吧。”他对池宛菲说道,得赶紧带去九拐老那上药才行。 可池宛菲却站着不动,还拉住了岑天昱,声音沉着冷静:“主上,还不能走。” 众人还以为池宛菲是要先和上官庭轩算了账再走,可她却说出了一句令人意向不到的话…… “凶手,还在这里!” 她说什么?凶手还在? 这话一出,所有侍卫都警惕了起来,看向现场的所有人。 “姑娘,莫非你见过凶手?”上官庭轩激动了,凶手若真的还在,他定要那人好看! “姑娘,我和鬼市主都亲自去追了,那凶手估计已经跑远了。”上官靖也疑惑了,他可是亲自追了那凶手一路,怎会还在府上。 岑天昱看见池宛菲眼中的坚定,也瞬间明白了什么,“是府上还有她的同伙?” 池宛菲点点头,岑天昱说的没错,逃走的刺客只是为了帮府上的凶手打掩护,故意把侍卫都引开,为的就是方便凶手下手。 那么留在府上的凶手是谁呢? 是看错了刺客衣服颜色的婢女? 还是拉了红烟警报引走各院护卫的侍卫? 是说根本没有人往窗外逃脱的侍卫长? 还是指控她就是凶手的上官瑶贴身侍女月影? 或是被暗算晕倒的那几位千金? 上官庭轩立刻命人把称看见刺客的婢女带过来,池宛菲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那婢女名唤香竹,面对大家审视的目光瑟瑟发抖,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浑身打着哆嗦。 就是因为她看错了刺客的衣服颜色,导致侍卫们追不到人,还令上官庭轩误会了池宛菲。 因此香竹刚被带到,便遭怒发冲冠的上官庭轩猛踢了一脚,“说!你是不是贼人安插在我府上的同谋!” 池宛菲来不及阻止,就见香竹被踢得吐了一口鲜血,忙上前去扶她,满脸不赞同地瞪着上官庭轩。 “原来大理寺办案,一向是屈打成招,对女子动粗的吗?”岑天昱坐在院里的石椅上,漫不经心地出言讽刺道。 上官庭轩不忿地别开了脸,他算是听出来了,岑天昱是在记恨他方才也对池宛菲动手了吧,偏偏他刚才是不在理,可自己府上的下人,他难道还打不得了? 第19章 全都是帮凶? 香竹在跪在地上抖成了筛子,池宛菲用手帕帮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轻声细语地问道:“你分不清绿色和黄色,对吗?” 香竹吃惊地看向池宛菲,纠结了一瞬,有些羞愧地点了点头,承认了。 像上官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招下人的条件也非常严苛,分不清颜色会被视为残疾,不予录用的。 方才池宛菲在前院花园,就是跟香竹问的沐夕灵的身份,香竹当时说沐夕灵穿的是绿色,池宛菲便知道她分不清黄绿色,没有戳穿。 “那你现在看看我,穿的是什么颜色。”池宛菲问道。 “她都说她分不清……”上官庭轩不明白池宛菲为何还要问一个色盲颜色,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让她问!”岑天昱的出声打断了上官庭轩,并冷眼斜了他一眼,上官庭轩立刻闭嘴,不再出声。 婢女看了眼池宛菲身上的衣裳,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黄…黄色?” 众人瞬间又迷惑了,因为池宛菲身上穿的就是鹅黄色,可香竹不是色盲吗?为何她又能说出正确的颜色? 池宛菲起身走到树荫下,又问香竹:“现在我身上是什么颜色?” 香竹有几分犹豫地回答道:“绿色……” “不是,明明就是黄色,怎么她换个地方站着你就说绿色?”上官靖不明所以,还带有威胁地警告道:“香竹,你可都得如实回答!” “她没有撒谎。”池宛菲脸上带着了然的微笑,她已经明白香竹为何把刺客看成了身穿黄衣。 她回到香竹身旁蹲下,温柔地问道:“你见到的刺客,是否在树下?或者廊下等阴暗的地方?” 香竹回想了一下,点点头:“我是在前院通往后侧院的走廊看见她的。” 池宛菲心道果然如此,站起身来,向面露疑惑的诸位解释道:“香竹有轻微的黄绿色盲,但她有自己分辨颜色的技巧,就是通过颜色的明暗来判断,我站在光亮之处,她便看我身穿黄衣” 池宛菲走到树荫下,“我站在暗处,她便看我身穿绿衣,这就是她认错刺客衣裳颜色的原因。” 由此,池宛菲作出结论:“起码,香竹不是凶手的共犯。” 闻言,众人都议论纷纷,香竹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她都害怕自己色盲的事实被发现,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为自己澄清嫌疑。 那若不是婢女香竹,那是谁呢?大家的视线又落到放红烟警报的侍卫和没有追到凶手的侍卫长身上,两人一下就慌了,纷纷开始为自己解释。 “行了行了,也不是你们两人。”池宛菲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个小侍卫呢,也是因为香竹的说辞才放了警报提醒大家的,侍卫长得到了错误的信息,追不到人也正常,凶手也确实没有从窗外逃走。” 上官庭轩听了池宛菲的说法,脑子一下转不过来了,“不对,方才不是你说凶手从窗外逃跑了吗?” 池宛菲努了努嘴,她那也是被晃动的窗户误导了一下罢了,刚才一直处于被人误会的境地,让她急于为自己辩白,现下她的已经没有嫌疑了,大脑一下就灵活了起来。 从她进上官府的那一刻,到看见上官瑶遇害的那一刻,所发生的所有疑点,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她脑内。 “到底怎么回事?”岑天昱见池宛菲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禁有些好奇,没想到她原来不止会解毒,分析起事情来也这么头头是道。 发现了她的另一面,岑天昱眼中都无意泄露了他对池宛菲的欣赏。 池宛菲敛去了笑意,目光清冷地看向一旁的月影,语气里带有不容置疑的严肃:“月影。” 池宛菲只是唤了月影一声,就吓得她扑通跪倒在地,“对…对不起小姐,是我误会了你,我…我不该…不该……”月影吞吞吐吐的,最后还被吓哭了。 上官庭轩难以置信地看着月影,“难道是你?” 月影吓疯了,疯狂摆手:“老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对小姐忠心耿耿,怎么会这么对小姐呢?” 池宛菲见月影真是吓惨了,也算为自己出了口气,方才月影那样指证她,她可是险些就死在上官庭轩剑下。 “好啦好啦。”池宛菲觉得差不多了,帮月影解释道:“凶手也不是月影。” 什么?上官庭轩皱了皱眉,香竹不是,月影也不是,池宛菲是在钓着他们玩儿呢? 就连上官靖也等不及了,有几分焦灼地催促道:“姑娘,那凶手到底是谁,你倒是说呀。” 池宛菲走到月影面前问道:“月影,你家小姐那么点小伤,随便用手帕都能包扎了,梨花院里难道一点包扎的药都没准备吗?” 月影抽抽噎噎地回答:“有…有的,可是沐小姐说,还是请府医稳妥一点,便让我快去找府医来。” 池宛菲冷笑了一声,转身看向沐夕灵所站的位置,语气意味深长,还有些阴阳怪气:“哦~沐小姐啊?” 众人的眼光瞬间聚焦到沐夕灵身上,沐夕灵吓了一跳,叉腰跋扈地指着池宛菲:“你疯了吗?难不成你还怀疑我?” “是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夕灵从小跟瑶瑶长大,怎么会对瑶瑶下此毒手呢?”上官靖也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沐夕灵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啊。 现场所有人都在为沐夕灵说话,可却丝毫不能打消池宛菲的怀疑。 噢不对,不是怀疑,池宛菲已经确定,沐夕灵就是凶手! 池宛菲双手交叉环在胸前,走到沐夕灵和那帮千金的面前,眼神一一从她们脸上扫过,那眼神,锐利得让人忍不住退缩。 那些小姐被池宛菲吓得连连退了几步,都有些紧张地揪着手中的手帕。 “我问你们,你们晕倒之前,到底有没有看到凶手?”池宛菲语气严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质问道。 就是因为她们的证词,让池宛菲十张嘴都说不清楚,险些被押入大牢。 上官瑶遇难的时候她分明不在场,可她们却都说看见了她是凶手,要么就是被人教唆了,要么……她们全部都是帮凶! 第20章 拆穿 这些千金都是养在深闺的,胆子小的很,本来就没见过这种场面,如今被这么一质问,直接被吓哭了。 池宛菲站在哭得最厉害的那位小姐陈纭面前,问道:“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很想回家?告诉我,你真的看到是我要杀了上官瑶吗?” 陈纭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她有些害怕地看了沐夕灵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没有看见。” 池宛菲追问:“那为何你们一醒来,都说看到是我动的手?” 陈纭又偷瞄了沐夕灵一眼,池宛菲往旁边站了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不要看她,看我!回答我的问题!” 陈纭被池宛菲唬住了,手里紧紧攥着手帕,一咬牙,一闭眼,供出了实情:“我晕倒之前没有看到凶手,醒来之后沐小姐说她看见了,说就是你,所以我们……我们都以为是你。” 好啊,好个沐夕灵! 池宛菲恶狠狠地看向沐夕灵,原来就是沐夕灵污蔑她,害她险些真的被押入大牢了,被当成杀人犯了。 “上官大人,你还在等什么?”岑天昱懒懒地靠在石桌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间的墨戒。 上官庭轩这才反应过来,哪怕他不愿意、也不敢相信,但还是让侍卫把沐夕灵拿下了。 可沐夕灵哪里会屈服?挣脱了侍卫,指着上官庭轩尖声威胁道:“你敢抓我?你是不是疯了?我可是沐家三小姐!” 沐夕灵的这句话,震慑住了上官庭轩和他的手下,却点醒了脑子里一直有一团迷雾散不开的池宛菲。 池宛菲总觉得沐夕灵有些地方不对劲,听沐夕灵这么一自报家门,瞬间醍醐灌顶。 原来是这样! 池宛菲看了沐夕灵一眼,笑了,那一笑,顾盼生辉,美得摄人心魂,却让沐夕灵的心理防线逐渐崩塌。 池宛菲又看向陈纭,一改方才严厉的态度,温柔了许多,有一种哄骗孩童的感觉地问道:“陈小姐,你应该也挺了解沐小姐的吧?” 陈纭不明白池宛菲突然这样问是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池宛菲又问道:“你能不能模仿一下,沐小姐平时都是怎么拿自己的身份压别人的?” 啊?这……众人都疑惑了起来。 “这有什么关联吗?”上官靖不解。 池宛菲并没有理会上官靖,而是继续对陈纭说道:“你只要模仿一下,很快就能回家了哦。” 听到能回家,陈纭显然表现了几分迫切,真的模仿了起来:“我……我叫沐夕灵,我父亲是内务府总管,我母亲是东阳郡主,我大姐是舒雅皇贵妃……” “好可以了。”池宛菲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摸了摸陈纭发顶,表扬道:“模仿得不错。” 池宛菲转过身来,众人似乎也一下明白了她的用意,一个人的说话习惯,可不是轻易能改的。 沐夕灵一向以自己的家族为骄傲,提起自己的身份时,可不会只用区区沐家三小姐一带而过…… 沐夕灵看见大家怀疑的目光,呼吸都紊乱了一瞬,但很快便调整过来:“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说那么长做什么,反正你们都知道我是谁。” 沐夕灵倔强地仰着下巴,不屈服地反驳:“把凶手看成你,是我晕倒之前眼花,看错了不行吗?你们不会因为我一个说话的习惯,就想治我的罪吧?你们觉得皇贵妃会放过你们吗?我父亲会放过你们吗?” 池宛菲点点头,紧要关头,说话得挑重点没错,可是…… “我们在进后院的时候被侍卫拦下,你也只是用一句沐家三小姐一带而过,那也是很紧要的关头吗?”池宛菲一边说着一边往沐夕灵面前走,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突然,池宛菲的视线往下一瞥,诧异了一瞬,有些吃惊地看了沐夕灵一眼,随后跑进了上官瑶的房间,然后又跑了出来,有些害怕地回到岑天昱身边。 天呐,她原本以为,沐夕灵顶多就是个帮凶,不是真正下手的凶手,没想到…… 岑天昱见池宛菲害怕地朝自己走来,终于从石椅上站了起来,用只有两人的声音低声问道:“怎么了?” 池宛菲抬眼看向岑天昱,因为太过于吃惊,连指尖都在发凉,默默躲到了岑天昱身后,指着沐夕灵大声喊道:“快抓住她,她是假的沐夕灵!”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严阵以待的侍卫,包括上官靖和上官庭轩,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迅速走位围成阵法,把沐夕灵围堵在中间。 沐夕灵仍然不死心,还妄图为自己辩驳:“杜宛音,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我就是沐夕灵!” 池宛菲躲在岑天昱的身后,露出了半个头,“上官大人,沐夕灵昏迷醒来之后,可靠近过上官瑶的床边?” 方才池宛菲和周慎一直在床边给上官瑶医治,靠近过上官瑶床边的只有上官庭轩和府医,再无他人。 上官庭轩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池宛菲看向沐夕灵,杏眼盯着沐夕灵颈间的那块红玛瑙吊坠的项链,因为是红色,不凑近还不好发现,那红玛瑙上沾了上官瑶的血。 池宛菲方才已经启动视毒系统看过,那就是上官瑶的血,只是比她先前用针采的血多了十几种细菌,为了求证,池宛菲才跑进上官瑶房间,把床上的血渍重新扫描了一遍。 结果证实,上官瑶的血液里也多了十几种细菌,沐夕灵吊坠上的血,就是上官瑶的! 池宛菲指向沐夕灵:“她脖子上的红色吊坠,沾到了上官瑶的血,请问晕倒在房门口,醒来后也没靠近过上官瑶的你,是怎么沾上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看向沐夕灵脖子上的红玛瑙项链,果然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血渍沾在上面。 “是你想杀害上官瑶,却听见我回来的脚步声,推了窗门一把,好让我误以为凶手跳窗离开,然后跑到房门口装晕。” 池宛菲脑海里的各个疑点,在此刻都织成线,编成网,“你故意支开月影,为的就是在她回来时看到大家晕倒、上官瑶遇害的景象,那么在她眼里,我就是最可疑最有力的凶手,却没想到我比月影先回来,还救了上官瑶。” 第21章 往哪摸呢? “你趁机迷晕了大家,在房内杀害上官瑶,就是没想到我居然掉头回来了,为了自保你只能装晕。” 池宛菲的分析强而有力,一针见血,沐夕灵眼见事情暴露,哂笑说道:“你们若真料定是我,就找沐家算账啊,就算我爹管不了,皇贵妃可是我亲姐姐,她可不会不管我!” 沐夕灵自以为得计,料定上官庭轩就算真的抓了她,最后也得乖乖放人。 池宛菲眸光渐寒,嗟悔无及,带着些许希翼开口问道:“你应该是趁沐夕灵去前堂拿东西的时候,跟她调换了身份吧?说!真正的沐夕灵被你藏到哪去了?” 沐夕灵就是从去拿礼物回来之后,说话习惯都和之前不一样了,因此池宛菲推测,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调换了身份。 沐夕灵眸色里迸发出几分凉意,见池宛菲一副笃定了她是冒充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岑天昱狭眸看向上官靖,语气森寒地吩咐道:“沐夕灵应该还在府上,去找。” 上官靖闻言,立刻带了一队侍卫去全府搜查。 “姑娘,你真的断定她是假冒的?”上官庭轩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因为眼前的这个沐夕灵,他丝毫看不出有哪里不妥。 池宛菲看向月影,问道:“之前你家小姐和沐夕灵说起成衣店的事时,沐夕灵是何反应?” 月影虽不明白池宛菲为何提起成衣店,但她认真回想了一下,毕竟也不是多么久远的事,很快就想起来了。 “小姐和沐小姐说了之后,就和沐小姐一起……一起骂你来着。”月影有些羞愧地说道。 池宛菲追问:“骂得难不难听?她们气不气愤?” 月影肩背微颤,红着眼睛道:“沐小姐和我家小姐交好,还说如果再见到那个乞丐…不对…再见到您,一定要给小姐报仇来着。” 池宛菲转身看向假沐夕灵,又指出了一个疑点,“当你带着我来到梨花院,上官瑶跟你说,我就是她在成衣店骂她的人时,你是怎么回答的?” 假沐夕灵想了一瞬,表情一下变得心虚,没想到她的一句回答,就成了暴露自己身份的证据。 见假沐夕灵不出声,池宛菲帮她回答:“你问了一句话,什么成衣店?” “身份尊贵的千金小姐被一个乞丐指着骂,我觉得这事也算罕见和特别吧?更何况那个千金还是你的好朋友,和好姐妹义愤填膺地骂过一个人,这么快就忘了吗?” 假沐夕灵冷冷地笑了一声,再也不伪装了,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阴狠,与刚才判若两人。 “快!快拿下!”上官庭轩见她这副模样,彻底相信了池宛菲的推测,立刻下令拿下。 假沐夕灵踏地而起,立在了侍卫们往前刺出的剑上,一个助力跃到了房顶。 岑天昱轻功一跃,也飞上了房顶,假沐夕灵挥手洒了一把毒粉,房顶和围墙下的侍卫瞬间倒了一片。 岑天昱反应灵敏地挥袖挡了下,顺便从袖口出甩出一枚暗器,深深刺入凶手的背部。 她脚步晃悠了两下,从房顶跌了下来,摔下来那一刻,一枚利箭又从远处射来,贯穿了她的心脏。 岑天昱往射箭的方向看去,已无人影,气愤地踹了一脚,屋顶的瓦片掉落了数十片。 池宛菲看着倒在地上被一箭毙命的凶手,心脏处的血迹微微发黑,她启动了视毒系统一看,发现她的血液和上官瑶差不多,但是毒素却比上官瑶复杂得多。 池宛菲默默记下这些毒名,打算回去好好分析一下。 现在帮凶逃了,凶手被杀,线索断了,上官庭轩只能下令,带人全面搜寻筒岭山,务必找出与凶手有关的蛛丝马迹。 岑天昱见池宛菲蹲在凶手身旁,看到她浑圆光洁的脖颈处猩红的剑伤,忍不住皱了皱眉。 从怀中掏出一块玄色竹纹的锦帕,捂在池宛菲的脖颈上。 “嘶~”池宛菲疼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捂住手帕,与岑天昱的手交叠在一起。 岑天昱有两分嫌弃和警告的意味,把池宛菲的手丢开,然后把手帕轻轻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的手上有别人的血液,不怕感染?”岑天昱教育道。 池宛菲闻言立刻把手拿开,因为有些惊讶岑天昱会亲自帮她包扎伤口,一时忘了感染的风险。 岑天昱蹲在凶手尸体旁边,撕开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是一个十分美艳,但毫无血色的美女子。 池宛菲敏锐地察觉到凶手的脸色不对,苍白得像一个已经死了许久的人,可按理说,刚死的人体温和脸色不会迅速骤降才对。 岑天昱一把取出了那支短箭,观察上面可有什么图标或者线索,箭头上浓稠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他俊眉微蹙,迷惑问道:“她的血为何这么浓稠?” “不止是她,上官瑶的血也是,而且上官瑶颈部有两个血口,凶手好像想抽干她的血……”池宛菲停顿了一下,提出自己仍然不解的地方:“可是凶手把血抽出来用什么装了呢?她身上又没有任何装血的容器。” 岑天昱闻言抬手就要解开凶手的衣襟,想要检查她身上有没有藏有蓄血的容器,却被池宛菲一把摁住:“往哪摸呢?她…她可是女人。” 岑天昱的手顿在半空中,什么男人女人,在他眼里这就只是个杀人犯,生肌粉案的幕后凶手之一。 池宛菲一把推开他的手,还瞪了他一眼,“我来搜!” 岑天昱咂了下嘴,站起身来,不屑地背过身去。 池宛菲一边盯着他有没有偷看,一边手上快速地搜遍了凶手全身,除了一些暗器,没有任何可以蓄血的容器。 莫非是被销毁了? 凶手的尸体被带回了大理寺,由仵作尸检,池宛菲走之前特意问了句尸检结果出来能不能告诉她,却得到了上官庭轩的拒绝。 那可是办案机密,哪能随便给一个丫头。 岂料岑天昱一个眼刀飞了过去,上官庭轩立刻改口:“但是姑娘今日救人有功,还识破了凶手,了解案情是理所当然的,届时就差人送到府上。” “还有呢?”岑天昱冷冷问道。 还有,还有什么?不止上官庭轩,池宛菲也一头雾水,还需要拿到什么信息吗? 岑天昱随意一抬手,不经意地摸了下脖子,上官庭轩立刻懂了,岑天昱是在点他,该给池宛菲赔不是呢! 第22章 小骗子! 上官庭轩脸红得发黑,羞愧地弯腰作揖给池宛菲道歉:“今日误会了姑娘,还伤到了姑娘,本官实在无地自容,待小女醒来,一定带小女登门道谢,赔礼道歉。” 可惜,池宛菲可不是无底线大度的人,她今天好好地在救人,上官庭轩不弄清事情真相就把她当成犯人,救了他女儿转头还要押她下狱,要不是后面岑天昱来了,她说不定还得挨一顿私刑。 池宛菲双手环抱在胸前,傲娇地抬着下巴,就是不应声。 她不应声,上官庭轩就一直弓着腰,他年纪也大了,没过一会作揖的手就抖个不停。 池宛菲见差不多了,出声教训道:“身为大理寺卿,一点探案的眼力都没有,上官大人若是上了年纪脑子转不动了,不如趁早回家种田!” 她的这番话,无疑是把上官庭轩的老脸踩在脚下,偏偏她说的又挑不出错处,要不是今日上官庭轩屡次怀疑她,打断了施救,上官瑶也不会差点卡在鬼门关,更不会险些让凶手得逞了。 “对了,我给上官瑶喂得那颗药,是用了三种十年才开一次的宝贵药材,练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炼制而成的,一粒十锭黄金,我给她吃了两粒,也就是二十锭,本姑娘大发慈悲给你打个八折,十六锭黄金,给钱!” 池宛菲小手一摊,伸到上官庭轩面前,不讹上官庭轩一把,池宛菲属实咽不下这口气。 上官庭轩闻言下巴都抖了抖,十六锭黄金啊,他快两年的俸禄啊! 但是想想,十六锭黄金换回女儿的宝贵性命,也值了,于是他一咬牙,一口答应,马上就吩咐管家去库银拿钱。 池宛菲开开心心地把一箱金子抱在怀里,尽管很沉,也要自己抱着,岑天昱说帮她拿,还充满防备地把箱子移到一边。 岑天昱白了她一眼,真是个财迷。 “你给上官瑶那药,真有那么贵?”岑天昱有些好奇,她才来多长时间,哪有时间炼药。 池宛菲意味深长地笑着,让岑天昱弯一点腰,神秘地凑到他耳边说:“那就是在九拐老那十两碎银买的溢血丸。” 岑天昱嘴角一僵,看着池宛菲的眼神写满了三个字——小骗子! 池宛菲和岑天昱一路来到前院,准备离开,见上官靖神色凝重地站在一间房前,周围的侍卫也一脸惊慌,气氛很是诡异。 池宛菲走上前去问:“怎么了?” 上官靖满眼悲痛地看向池宛菲,有些不忍地指了指房内的桌底下。 这个房间,是前院的侧厅,里面有张桌子上摆着的都是宾客送来的礼物,红色的桌布垂落地面,一个可怕猜想浮现在池宛菲心里,手上的一箱金子瞬间就不香了。 池宛菲踏入房门,一步一步走上前,蹲下,撩开了桌布一角,只一眼,就吓得她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 岑天昱见她这个反应,也猜到了大概,语气里带有几分惋惜地对上官靖吩咐道:“快去通知沐家过来领人吧。” 沐夕灵果然是过来拿礼物的时候,被凶手杀害,全身衣服被脱了个精光,赤裸地蜷缩着被人塞在了桌底。 她虽娇纵,但也是个任性恣情很鲜活的妙龄姑娘啊。 池宛菲隐忍地流着泪,从旁边的桌子上扯了块桌布,伸进去给沐夕灵盖上,只希望她被接出来时,还能保有一点尊严。 池宛菲忍不住撩开了桌布,看她最后一眼,却意外地在她颈间也发现了两个小血孔。 她开启了视毒系统,扫描残留在颈部的血液,系统显示她的血液很干净,没有桖信子和幸红花,只有和上官瑶跟凶手一样的一些动物细菌。 池宛菲的有些茫然,她方才猜测,凶手只会收集中过毒的血液,而中毒的来源,自然就是生肌粉了。 可沐夕灵并没有中毒,为何凶手也要放干了她的血?人的体内那么多血液,又是怎么带走的?凶手到底要人血有何用? 池宛菲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深夜的密林,雾霭沉沉,拨不开云雾。 池宛菲站起身来,瞬间眼前一黑,头发晕,险些直直栽了下去,倒在了一个温热,淡淡竹香的怀里。 等她缓缓睁开双眼,双脚已离地,被岑天昱抱在怀里。 池宛菲鼻子一酸,眼眶一红,把脸深深埋进了岑天昱的怀里,低声呜咽。 岑天昱感觉到怀里的人竟然在哭,脚步顿了一下,随后抱着她快步走出了上官府。 回到马车上的池宛菲还是哭个不停,岑天昱有些不知所措地皱着眉,还以为池宛菲是被今天的事吓哭了。 他从来没安慰过别人,尤其是女人,不止如何是好,只能僵硬地坐在一旁,等池宛菲哭个痛快。 “主上。”池宛菲红肿着一双眼,抽噎着唤了他一声。 “沐夕灵的尸体还带着耳环,可凶手没有,若是我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沐夕灵是不是或许还有救?” 池宛菲在看沐夕灵尸体的时候,一对红玛瑙耳坠在灰白色的尸体上显得格外显眼,更是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 她记性那么好,和沐夕灵说话时分明也留意过她的耳环,可她怎么就是到最后都没发现呢? 岑天昱这才明白过来,池宛菲并不是害怕,而是内疚,她把沐夕灵的死,责任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岑天昱一向冷峻的神情,难得地显露出一丝温柔,双手搭在池宛菲肩上,强迫她面向自己,一双墨瞳把池宛菲纳入眼中。 “凶手既已提前准备好沐夕灵的人皮面具,便是一开始就盯上了她,早已做好了用沐夕灵的身份接近上官瑶的准备,就算你识破了,她们也肯定还有后手。” 岑天昱的音色本就低沉有磁性,声音放轻慢语,听得人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池宛菲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了下来。 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底微红,眼里饱含着泪水地看着岑天昱,她有些意外,原来岑天昱还会安慰人。 第23章 听说你见不到我吃不下饭? 池宛菲泪光让岑天昱有一瞬间的失神,心中蓦然一紧,手指僵硬了一瞬,然后一把将她给推开。 “差不多得了,哭的太丑了,满脸鼻涕。”岑天昱别过脸去,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端端正正坐好,与方才的他判若两人。 池宛菲被他猛推一把,险些从座位上跌到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池宛菲坐好,有些斗气地背过身去,悄悄摸了下脸,回头瞪了岑天昱一眼, 她哪有满脸鼻涕! 岑天昱的马车停在了九拐老的门前,此时还没到鬼市开市的时间,呼呼大睡中的九拐老被吵醒。 他眯着眼抓了些金创药,又加了点可以让伤口不留疤雪肤灵,调成了药膏,打着哈欠给池宛菲上药。 “嘶~”九拐老困得昏昏欲睡地点头,手自然也控制不好力道,还总戳到别的地方,疼得池宛菲一直想躲。 九拐老把药膏塞到岑天昱手里,摆了摆手:“鬼市主啊,老夫实在是困得不行,这药你来上吧。” 说罢,九拐老缩到柜台后的小床上,很快就传来了打呼声。 池宛菲看了看岑天昱手中的药膏,方才马车上的事情让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气氛,还有尴尬。 “回去我叫绿柚给我上吧。”绿柚就是望月楼的婢女,专门服侍池宛菲的。 池宛菲伸手要拿过岑天昱手中的药膏,他却缩手躲了一下,拿起一旁的棉棒,沾了些手中的药膏,坐在池宛菲身边。 意识到他是要给自己上药,池宛菲便乖乖坐好。 九拐老的这个药,可以缓解伤口的刺痛感,就是有些凉凉的,岑天昱手中的棉棒轻轻落在伤口上,又痒又凉,池宛菲忍不住耸了下肩膀。 她的脖子真的很敏感! “疼吗?”岑天昱皱了皱眉,他已经很轻了,这个女人这点疼都忍不了吗? 池宛菲糯糯地回道:“不疼。” 然而沾着药的棉棒再次落下时,她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 岑天昱以为她就是疼,想起一个应付孩童的办法,就是上药时往伤口吹一吹。 于是岑天昱稍稍凑近,呼气吹了下伤口,却没曾想惹得池宛菲脖子一阵酥麻,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娇吟。 一时间,岑天昱和池宛菲都愣住了,池宛菲羞耻地捂住了嘴,从脖子到耳根处一片通红,若不是她不敢看岑天昱一眼,就不难发现岑天昱跟她一样,双耳红得滴血。 昏暗的药房内突然弥漫起了一种奇怪的气氛…… 已经睡着的九拐老忍不住爬了起来,下了逐客令:“要不二位回府上再上药吧,反正伤口已经止血了,一时半会死不了。” 池宛菲闻言,夺过岑天昱手中的药膏,快步回到了马车上。 从九拐老这回到千钧阁,路程很短,岑天昱没再上车,池宛菲以为他是又要轻功回去,可当她回到千钧阁时,才发现岑天昱根本没回来。 之后一连几天,池宛菲在千钧阁都看不见岑天昱的人影。 在池宛菲又一次不经意路过苍溟院的书房前时,绿柚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姐,主上好像和噬影去筒岭山调查案件去了。” 池宛菲白了她一眼:“谁说我是来找他?我就是散步路过!” 她只是喜欢临春三月,书房前这一路的黄花风铃木罢了。 绿柚垂眸应是,心想着池宛菲之前整天就在吊椅上一躺就是一天,要么就是在药房待上一整天,何曾出来散步过。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特意找岑天昱,池宛菲再没出去闲逛过,把自己关在药房里,用纸笔记录下凶手、上官瑶、以及沐夕灵的血液病毒,好便于分析。 池宛菲看着纸上写的各种毒素,整理出来好几个疑点。 为何她用银针采上官瑶的血液时,只有辛红花和桖信子的毒,再回到梨花院里时,血液里却多了十几种不属于伤口感染能有的动物细菌。 凶手的血液和上官瑶的相似,也有动物细菌,可毒素却复杂混乱得多,池宛菲怀疑是毒分解后留下的毒,可惜分析这些毒素原本来自什么毒,又是一项巨大且繁琐的工程。 沐夕灵的血倒是干净,可依然有动物细菌。 池宛菲提笔,写下那些属于动物细菌里带有的毒素,她隐隐感觉,可以从这里面找到突破点。 洁白的宣纸突然出现了一块人的倒影,一阵饭香迎来,池宛菲以为是绿柚来送饭,她头也没抬,拿着笔的手往旁边的矮桌上指了下,“放那就行。” 字面上的人影没有移动,池宛菲这才抬起头来,却见岑天昱端着食盘站在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听说你见不到我吃不下饭?” 嘎? 啥? 池宛菲一工作起来,就认真得忘记了时间,也感觉不到饥饿,把绿柚中午时就端进来的食盘无视了个彻底。 绿柚却误解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是因为几天见不到主上,心情差得吃不下。 这不,看见岑天昱回来了,急匆匆地端着晚膳的食盘过去禀报,说望月楼这位姑娘,见不到主上吃不下饭。 所以,就出现了岑天昱端着食盘来找她的这一幕。 池宛菲满脸无语地朝岑天昱身后的绿柚看去,那小妮子居然还一脸求夸奖地冲她笑着。 池宛菲叹了口气,放下笔,接过岑天昱手中的食盘,摆到一边,“我这就吃。”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打算一会儿再吃,所以食盘放下后她又提起了笔,却见岑天昱还站在书案前。 “还有事?” 岑天昱皱了皱眉,看了眼被她放在一边的食盘,命令道:“现在就吃给我看。” 被迫进食的池宛菲只好起身,坐到一旁的饭桌上。 一从工作中抽离,肚子倒真是一下就饿了,池宛菲端起饭碗,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岑天昱拿起桌案上的字,看着池宛菲狗爬一样的字皱了皱俊眉,有些嫌弃地看着,评价道:“池府就没给你请过夫子?字写得丑也就罢了,还缺笔画。” 池宛菲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颤抖吧古人,这可是伟大的简笔字! 岑天昱看不懂池宛菲那些专业名词,坐在饭桌的另一边,一副要等她吃完的样子。 池宛菲吃饭被人盯着,很不自在,险些噎住了,忍无可忍地放下筷柱:“我真的只是因为分析毒况太入迷了才忘了吃饭,你不用盯着我了。” 岑天昱瞥了她一眼,“我只是在等你吃完,有东西要给你看。” 第24章 就像……就像妖怪 池宛菲重新拿起筷柱,夹了块猪蹄,“什么?” “你还是先吃完吧,怕你一会儿就吃不下去了。”岑天昱心想,这已经是他难得的贴心了。 奈何池宛菲压根不领情,她是大夫,什么恶心的东西她没见过,“我不怕,你说吧。” 岑天昱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这是你自找的。 只见他眸光一沉,声音低沉平稳地阐述道:“近日有百姓报案,城东菜市场有人低价卖死肉,肉质干巴,一点余血都没用,吃了还会腹泻。” 池宛菲又夹起一块尖椒兔肉,吃得津津有味:“嗯,然后呢?” “官府把人抓去调查得知,那人住在筒岭山山脚,有一回上山砍柴,发现了一个尸坑,里面全是动物的尸体,其中不乏有野猪和家猪,野兔之类的野味。” 池宛菲嚼肉的嘴一顿,口中的肉瞬间就不香了,毫不留情地把口中的兔肉给吐个干净,拿起茶壶直接往嘴里倒水,拼命漱口。 池宛菲一边给自己把脉,一边一脸惊恐地问岑天昱:“咱家的肉不会就是搁那城东菜市场买的吧?” 岑天昱看她这副怕死的样子,严寒的冰山脸竟露出了笑容,就连一旁的绿柚也忍不住偷笑,告诉池宛菲:“小姐,我们千钧阁的食材都是自家养殖的。” 池宛菲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怒目瞪着岑天昱,这人分明就是故意吓她的! 岑天昱敛去笑意,继续说道:“我和噬影去那个尸坑看过了,所有动物的血都被抽干了,而且全身上下只有一处伤口,就是和上官瑶、沐夕灵一样的,两个小血口。” 池宛菲又陷入了沉思,看来幕后之人很需要血啊,为什么呢?还有一个她迟迟想不明白的,那么多血他们怎么搬运呢? 屋外下人阿庆焦急的喊声由远至近,来到望月楼前,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手指着门外的方向。 “怎么呢?跟有猛兽追你似的。”池宛菲往他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 “主……主上,姑娘,上官大人…差人来找您二位……让您们迅速去一趟上官府,上官小姐好像……好像大事不好了!”阿庆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才说完一句话。 池宛菲回头与岑天昱对视了一眼,心中觉得奇怪,桖信子和幸红花也并非剧毒,而且她还让周慎开了药的,怎会沦落到大事不好的程度。 但是人命关天,先动身前往上官府再说,池宛菲和岑天昱立刻出门,这次没有坐车,而是骑马,速度更快些。 池宛菲窝在岑天昱怀里,一起在马上奔驰,很快就来到上官府,上官庭轩已经焦急地等在门口,池宛菲一下马就被他拉着往府里拽。 “上官瑶到底怎么了?”池宛菲跟着上官庭轩一路跑,可上官庭轩却抿着嘴一言不发,好像不适合被旁人听去似的。 直到来到梨花院,池宛菲已经喘得说不上话,打算直接进屋看看,还没推开门,就听见了里面像野兽般嘶吼的动静。 池宛菲推门的手疑惑了一瞬,看向上官庭轩。 上官庭轩不忍开口,一把推开房门,池宛菲朝里面看去,发现上官瑶被五花大绑在床上,瞳孔在昏暗的房内隐隐泛着红光,牙齿还长出了两颗獠牙,指甲也变得很长,拼了命地想要攻击站在床边的周慎。 “鬼啊!”池宛菲吓得大退一步,撞进身后岑天昱的怀里。 岑天昱扶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站稳。尽管他身经百战,看过许多稀奇的东西,但在看到屋内的上官瑶也吓了一跳。 上官瑶此刻不像一个娇柔千金,更像是一具发狂野兽。 周慎用一把类似弓弩的东西,站在不远处朝上官瑶射了一根银针,他在那银针上涂了迷药,一扎到上官瑶身上,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而她的獠牙和尖爪,也因沉睡渐渐隐没。 周慎从屋内退了出来,上官庭轩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周太医,我女儿到底怎么了?她不会有事吧?” 上官瑶这病显然不同寻常,接手过的大夫只有周慎和池宛菲,上官庭轩第一时间就命人把周慎请了过来。 没想到周慎来了以后,说他也没办法,这才赶紧去请了池宛菲。 从周慎的表情不难看出,对于上官瑶的这个情况,他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束手无策。 “我只能用迷魂针先把她迷晕,上官小姐这副模样…就像……就像妖怪。”周慎声音越说越小声,上官庭轩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妖怪啊,放在古代那是要活活烧死的! 他那么好的一个女儿,怎么可能变成妖怪,怎么会被烧死呢? 上官庭轩扑通一下跪在池宛菲面前,重重地往地上磕头,额头上一下就砸出了一块血印。 “姑娘,恩人!瑶瑶是我的心肝啊,她娘走得早,为了给她最好的生活,我不续弦,不纳妾,我就她一个宝贝了,求求你,救救瑶瑶吧,求求你了!” 上官庭轩不停地磕头,纵使池宛菲因为先前的事情,对上官庭轩和上官瑶都是一个不喜的态度,但此刻还是被上官庭轩的父爱所打动,不由地羡慕起上官瑶,有一个这么爱她的爹。 池宛菲在上官庭轩面前蹲下,阻止了他再次磕头,虽然她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可是她还是不忍上官庭轩失望。 “我会尽力的。” 上官庭轩年纪大了,不太能承受女儿变成妖怪这事,险些一口气背了过去,最后还是池宛菲怕他在这反而担心则乱,让下人把他带了下去。 于是上官瑶的情况,她只能从周慎这了解,他们坐在梨花院的石椅上,一名婢女有些慌乱地过来送了茶,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池宛菲皱眉看了眼洒出桌面的一些茶水,一边整理一边问道:“上官瑶不是有个婢女叫月影吗?她也不敢来伺候了?” 这话问出,换来一片沉默。 第25章 怎么又丢下她走了? 池宛菲抬眼看向周慎,才见他有几分悲痛惋惜地说道:“月影……被上官瑶咬死了。” “什么?”池宛菲惊呼出声,月影可是自小陪在上官瑶身边的侍女啊。 周慎继续说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很好奇,上官瑶脖子上的血孔是怎么来的吗?月影脖子上也留有两个血孔,上官瑶把她的血都……都吸干了。” 池宛菲吃惊地捂住嘴,圆溜溜的一对杏眼全是惊恐。 如此说来,倒是解开了她一个一直好奇的问题——凶手蓄血的容器,原来根本没什么容器,而是……而是把人血都喝了。 爱喝人血、有獠牙和爪牙和红色的眼睛…… 池宛菲闭了闭眼,难以置信会在这里亲眼看到传说中的…… 她烦躁地挠了下头,又站起身来回走了好几圈,还是不敢相信。 就算不是东方神话,也不该是西方玄幻吧?吸血鬼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她只是个会用毒的大夫,可她不是什么斩妖除魔的大师啊。 岑天昱看她这副模样,意识到池宛菲这回也碰上难处了,只以为是遇上了她不会解的毒,却没有想到事情比他预想的严重多了。 池宛菲看向紧闭的房门,深呼吸了一下,抬脚往房内走去,她决定趁着上官瑶昏迷着,先给她全身扫描检查一下。 池宛菲和周慎一起回到房内,岑天昱也抬脚跟在身后。 昏迷的上官瑶此刻睡相恬静,若不是池宛菲方才看见她那副模样,也绝对想象不出来上官瑶竟然变成了恐怖的吸血鬼。 池宛菲闭了闭眼,睁开,启动了视毒系统,把上官瑶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桖信子的毒已经解了,还有一些幸红花的余毒,以及那些复杂的动物细菌和一些不知名毒素,想必让上官瑶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就在那些不知名的毒里。 池宛菲想给她把一下脉,看看是否还有和常人一样的脉搏。 她轻轻掀开上官瑶的衣袖,发现她的手背和手腕都有被烫伤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上官瑶病发时,不小心被烫到了? “据上官府下人的描述,上官瑶昨日醒来时很是虚弱,月影见外头阳光正好,便开了一些窗户让阳光洒到屋内来,岂料上官瑶就突然发狂,身上多处地方被灼伤,一跃扑向窗边的月影,后来……”周慎没忍心继续往下说。 池宛菲称得上有几分绝望地闭上双眼,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浇灭。 怕阳光,吸血鬼不就怕阳光吗? 上官瑶居然真的变成了吸血鬼,想必是上次被凶手咬后,就被传染了。 池宛菲往上官瑶手腕上盖了块丝巾,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上,静心把脉。 很虚弱、很缓慢,但好在还有脉。 池宛菲稍稍松了口气,吸血鬼应该是死人成型的,可是上官瑶还有心跳,那她就还是人,现下可能在往吸血鬼成型的阶段,情况似乎还没到很糟糕的程度。 池宛菲正要收回手,昏迷的上官瑶突然猛地挣扎了一下,由于她的四肢都被绳子捆住了,上官瑶伸长了脖子想要咬池宛菲,露出了尖利的獠牙,眼珠子猩红,像要掉出来一样。 池宛菲尖叫一声往后一缩,跌坐在地上。 岑天昱立刻上前把她护在身后,回头一看,居然看见周慎把池宛菲搂在了怀里,池宛菲惊魂未定,手也恰好扶在周慎的手臂上。 岑天昱的心突然猛地一沉,脸色黑得像块炭,见上官瑶被捆得结实,暂时伤不了人,直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径直往房外走去。 池宛菲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周慎护在怀里,不自在地往后缩了一下,低声道谢。 她方才被周慎挡住了视线,没有看见岑天昱,回头看去时,发现岑天昱已经走到了院外。 怎么又丢下她走了? 池宛菲有些不开心地瘪了瘪嘴,在周慎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不敢多看上官瑶一眼,快步朝房外走去。 上官府为了方便池宛菲和周慎,把梨花院外的一处空茶室收拾了出来,作为他们暂时的办公场所。 “秦香叶和柏芝可以继续吃,再加一点温通经脉的药。”池宛菲念,周慎提笔写,两人趴在一张矮桌上,凑到一块儿时头顶的发丝都会纠缠在一起。 “温通经脉的话,双夷草如何?” 池宛菲想了想:“还是曲香藤好些吧?” 周慎认同地笑了笑,立刻提笔写下,赞赏道:“你认识的草药可真多。” 一旁坐在茶室里正经喝茶的岑天昱看着这两人,不由自主地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茶桌上,杯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吓得池宛菲和周慎一同提起桌面上刚写好的药方,指尖触碰到一起。 池宛菲皱了皱眉,正想数落岑天昱两句,却见他脸色不太好。 这时她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经很晚了,“主上,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叫上官府差人送我回去,或者我今晚可能就在上官府歇下。” 周慎也连声应道:“我也骑了马过来,一会我送杜姑娘回去也可以。” 然而池宛菲和周慎的对话,在岑天昱看来就是两人都想支走他,轻轻哂笑了一声,起身,走到池宛菲身后,一手提溜起她的后衣领,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说道:“现在!立刻!跟我回千钧阁!” “诶诶!”池宛菲突然被人逮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起自己的医包,脚步紊乱地被迫跟在岑天昱后面。 岑天昱一直拎着她的后衣领,害她都没法好好走路,只能倒退着走。 她一边去抓岑天昱的手,一边扭头想咬他,周慎远远看着,竟心生出了羡慕,直至再也看不见池宛菲的身影。 谁都没有看见,黑幕之下,周慎的浓眉下的目光中,蕴藏了比天上还要闪亮的星辰。 第26章 我很闲?我是你的药童? 岑天昱一路逮着池宛菲来到上官府门口,回头看了眼身后并无他人跟上,这才放开了池宛菲。 池宛菲十分不满地整理着被某人弄乱的衣服,眼神里尽是埋怨。 “主上要走先走好了,我还想跟周太医先把药方研究出来呢!”池宛菲虽然嘴里嘟囔着,可在马上的岑天昱向她伸出手时,她还是握住了那只手,乖乖上马。 “急不于一时,今天太晚了,你明日再来也不迟。”岑天昱顿了顿,补充道:“明日叫葫芦给你备辆马车,你带着绿柚一起来。” 池宛菲回头看他:“主上你明日不来了吗?” 岑天昱垂眸看了她一眼:“我很闲?我是你的药童?” 池宛菲就知道在他嘴里听不出什么好话,坐正了身子,今天一整天在书房研究那些毒,晚上又跑到了上官府,她还真有些累了,懒懒地把岑天昱当成了靠背。 她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彻底放松了下来,实打实地靠着。 岑天昱没有纵马,就这么在街上慢慢走着,不一会儿池宛菲就觉得眼皮子有些重,靠在岑天昱怀里睡着了。 月色之下,两人一马,男子驭马,女子在男子怀里睡得香甜,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倒有几分话本里男女主浪迹天涯的浪漫情境。 如果怀里那位没流口水的话…… 就这么不紧不慢地骑着马回到了千钧阁,门倌葫芦出来帮忙牵马,恰好碰见岑天昱抱着池宛菲,却怕直接跳下去颠醒了她,眼神示意葫芦去拿个脚踏出来。 葫芦虽心领神会了,可千钧阁没有脚踏啊。 平时岑天昱和噬影都是跳下马的,池宛菲下马车也只得蹦下来,于是葫芦只能端来一张摆放在前堂的椅子,让岑天昱踩着下来。 “明日起府上备上一张脚踏。”岑天昱轻声吩咐道,葫芦连声应是。 葫芦看着岑天昱的背影,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他们家主上好像开窍了,都懂得如何贴心对待女孩子了。 被岑天昱抱着的池宛菲嘴角微微一笑,其实她睡得并不沉,只是身子乏得很,不想睁眼。 本以为岑天昱会直接叫醒她,没想到居然亲自抱她下来,怕弄醒她,还要踩着脚踏下来,还吩咐葫芦给她准备一张脚踏。 什么嘛!怪贴心,怪令人心动的! 池宛菲不知自己的笑意已越发明显,岑天昱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抱着她的双臂往下一放,池宛菲重重地摔到了草坪上。 “哎哟!你干嘛!”池宛菲揉着屁股墩,她的瞌睡虫瞬间被疼飞了。 岑天昱白了她一眼:“既然醒着,脚又没断,自己走回去。”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气得池宛菲对着他的背后锤了几下空气。 呸!她要收回刚刚说的话,她怕是缺爱太久,居然对着岑天昱都能有心动的感觉了。 快步回到房中的岑天昱关紧了房门,也有几分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是怎么了?居然会亲自抱着池宛菲回来? 他拍了拍手掌,似乎上面有什么灰尘一般,说服着自己,池宛菲可是他一月一锭金子请的毒师,万一劳累过度猝死,亏的可是他。 嗯,一定是这样。 翌日一早,池宛菲没有睡懒觉,收拾了药箱就赶往上官府。 马车已经停在门口,池宛菲终于不用爬上去了,因为葫芦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张脚凳。 池宛菲刚在马车上坐好,正要出发,绿柚着急忙慌地从千钧阁内跑了出来。 “小姐,小姐等等我!” 池宛菲撩开车窗帘,见绿柚气喘吁吁地跑出了,“怎么了?” 绿柚二话不说跟着爬上了车,缓了好一会,才说道:“主上吩咐了,让我跟您一起去。” 池宛菲想了想,岑天昱昨晚似乎是说过这句话,虽然不明白他为啥非要绿柚跟着,但也没多想,就让绿柚一块跟上了。 绿柚在位置上坐好,想起今早主上离府时交代的事,一副势必完成任务的样子,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池宛菲。 主上说了,要她看着池小姐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啥要看……但主上既然特意吩咐了,那就一定是有道理的! 池宛菲到上官府时,周慎已经在了,眼底乌青,像是一晚没睡的样子。 “你该不会昨晚一晚都没回去吧?”池宛菲有些惊讶,突然为自己昨晚睡了个好觉感到愧疚。 周慎略有些疲惫的脸扬起一番笑容,手边是十几本医书,“我昨晚把各种医书翻了个遍,却都没有找到上官小姐这种症状的病理。” 池宛菲屈膝坐下,扫了一眼那些医书,都是一些疑难杂症的记录,上官瑶这种肯定不会在这种常规的医书里面。 池宛菲把那一摞医书全部扫到一边,拿出了自己昨日整理出来的毒素清单,铺开在桌案上,“她是中了毒,这些都是上官瑶和那个冒充沐夕灵的凶手身上含有的毒素,我全部都整理了出来。” 周慎有些吃惊地看着纸上写了那么多种毒素,不由得惊叹道:“杜姑娘都是如何分析出来的?” 池宛菲语塞住了,她有视毒系统,分析出毒素自然不是难事,可若是如实告诉周慎,说不定她也算半个怪物。 于是她只能乱编个理由,“血液受毒的影响,颜色、浓度、气味都不一样,我天生嗅觉灵敏,通过看和闻就能分析出来。” 周慎一脸羡慕和欣赏地看着池宛菲,提议道:“杜姑娘有此番才能,不若我为你引荐进太医院,那里人才济济,而且医学条件也比外面好多了。” 池宛菲心里冷哼了一声,就她那个爹都能混个首席,也叫人才济济?再好的医学条件,也比不上她这个二十一世纪新发明的视毒系统,她去太医院,那可太屈才了。 池宛菲的不屑溢于言表,周慎讪讪闭上了嘴,也是,杜姑娘的水平明显在整个太医院之上,杜姑娘又如何会看得上呢,就算太医院待遇再好,杜姑娘也不会因为钱而妥协的。 不过,这一点周慎还真是想错了,池宛菲纯粹是因为太医院一个月的俸禄,还没岑天昱给她开的高,她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那锭金子的不尊重。 第27章 她家小姐好像有点缺心眼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池宛菲精神了许多,思路也变得更为开阔了。 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前提至少也应该是个已经埋入坟墓的死人,可上官瑶分明还活着。 而在现代医学中有一种疾病,名为卟啉病,患者会怕光,遭到日晒后也会出现和上官瑶一样的灼伤。 这种病的形成,则是因为血红蛋白合成为血红素的过程中会产生卟啉,需要体内的酶来代谢。 上官瑶之前中了幸红花的毒,导致体内血红细胞飙升,体内负荷不过来,所以就导致了酶分泌不足,卟啉无法代谢,便成了卟啉病。 通过这一点,池宛菲至少可以确定,吸血鬼的特征之怕阳光,这是上官瑶被人为导致的,那她就不是怪物,她只是生病了。 幕后之人用价格昂贵的生肌粉吸引各家千金,一来是图财,二来是图血,那些所谓的生肌粉,不过是为了增加血液浓度,才会让人看上去面色红润,有种皮肤好的假象。 说白了,那些喝生肌粉的女子的血,就是幕后之人的食物罢了,他们就喜欢喝浓度高的血液。 而在生肌粉中加入桖信子,就是为了让被害人快速流血,方便幕后凶手快速食用,真的太没有人性了! 池宛菲用笔把有关的毒素连起来,就像找关系一样,很快,每种毒素都被池宛菲给互相关联了起来。 周慎在一旁一头雾水地看着,看着看着,视线便从纸上转移到池宛菲的脸上,不禁失了神。 池宛菲眉目精细,肤白胜雪,明眸善睐,一对星眸盯着纸上左右流转,认真严肃的神色让人不禁沉浸其中。 周慎很是好奇,朦胧的面纱之下,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光是眉眼都这么好看了,面纱下的样貌定也定是倾国倾城般的美貌吧。 绿柚一直靠在门边打瞌睡,没办法,那些药单医书她一点儿也看不懂,差点一个趔趄倒下去时,一下惊醒过来,本能地往屋内看了眼。 就见池宛菲认真地看着手下的药单,那周太医则是一脸沉迷地盯着池宛菲。 绿柚一下就清醒过来了,她似乎明白,主上让她来看什么了! 绿柚抿了抿唇,机灵的眼神打了个转儿,转身进水房煮了一杯明神茶出来,放在离池宛菲很远的另一张茶桌上。 然后来到周慎旁边:“周太医,您看您一脸没睡,胡子拉碴的,眼下的乌青都快掉地上了,去那边喝杯茶,提提神吧。” 周慎想摆手拒绝,岂料竟一把被绿柚拽了起来,“你这副模样,我家小姐看着你都要犯困了,哪能好好研究。” 周慎闻言,他当然是极在乎自己在池宛菲面前的形象,摸了一把脸,果然有些胡渣冒了出来,坐下喝了两口茶,便坐不住找了借口出去,估计是梳洗去了。 看着周慎离去的背影,池宛菲却误会了绿柚,脸上一副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她,“我带的婢女,倒是学会关心别人去了。” 绿柚正得意着赶走了周慎,听见池宛菲的这番话,笑容僵在脸上。 她家小姐好像有点缺心眼,周太医脸上表现得那么明显,她居然还看不出来。 池宛菲只觉得绿柚是不好意思,没再逗她,继续埋头苦干。 她已经把血液里那十几种动物细菌毒素一一分析了出来,逐一写在另一张纸上,待她写完后把笔搁下一看,上面的这些被单拎出来的毒素,已经很明确地给池宛菲指出了一个方向。 那些动物细菌均是来自夜明砂和水辿临,也就是之前岑天昱带回来的那坨臭气熏天的药渣。 夜明砂是一种治夜盲的药,而吸血鬼的特性便是夜视如白昼。 水辿临是一种治疗皮肤病的药物,可是还有一点,它亦可作为防晒的作用,是治疗卟啉病的药物之一。 想必是因为血红细胞的飙升,人造吸血鬼不得不服用水辿临,才能在白天外出自由行动。 除此以外,池宛菲还检测了一种变异的狼毒,想必那就是令上官瑶长出獠牙和利爪的原因。 池宛菲嗤笑了一声,原来所有和吸血鬼有关的特性,都是人为的。 既是如此,那上官瑶就不是怪物,不是怪物就没什么可怕的。 知道了毒的来源,对症下药就不是难事,池宛菲立即提笔写下药方,上官瑶属于二代传染,体内的毒素和假冒沐夕灵的凶手比起来要少得多,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 周慎收拾好回来后,池宛菲就把一张药方塞他怀里,“这些药,太医院有没有?” 周慎有些惊讶地看了池宛菲一眼,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竟然就找到解毒的办法了? 他拿起药方一看,俊眉紧拧,这药方上的药,别说太医院没有,怕是这世上都寻不出十株来。 周慎不由得又多了一份挫败感,遗憾地摇了摇头,“这里面的焕清灵和神百草倒是好找,可这置血丹、千消九尾……还有漫山飞?”周慎摇了摇头:“这都是十分稀有的药,上官小姐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啊?” “你不是说太医院医学条件更好嘛,怎么最重要的几味药一个都没有呀。”池宛菲有些遗憾地拿回药单。 焕清灵和神百草随便哪家药铺都能买到,置血丹和千消九尾稍微珍贵一些,漫山飞名字听起来像是漫山都有,但实则根须非常霸道,一座山里只能长一颗,更是难找。 池宛菲把药方放好,想着晚上回去找岑天昱,他一定能有办法。 这时上官庭轩被人搀扶着过来,池宛菲看他一晚老了十岁的模样,都不免有些不忍。 “恩人,两位恩人,我女儿可有救治的办法?”上官庭轩上来就要给他们跪下,池宛菲赶紧把他扶起来。 虽然心疼他女儿危在旦夕,但池宛菲还是忍不住指责他,“上官瑶已经失去了从小的好朋友沐夕灵,还有月影……若是她恢复了神志之后,发现连你都倒下了,说不定直接破血而亡了!” 池宛菲转身又开了张药单,塞给扶着上官庭轩的小厮,“去给你家老爷抓个药,别让他也垮了,我忙不过来。” 可是上官庭轩不愿离开,池宛菲只好告诉他:“我已经想到了解毒的办法,上官瑶只是中毒了,她不是怪物,只不过现下找药还需要时间。” 第28章 今日想你想到哭了 听见宝贝女儿有救了,上官庭轩浑浊的双眼立刻清明了几分,紧紧抓住池宛菲的双手,仿佛池宛菲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需要什么药,老夫倾家荡产都可以买回来。”看得出来,上官庭轩为了上官瑶这个女儿,真的很豁得出去。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钱的问题,我需要的几味药连太医院都没有,回头我去黑市问问,若是也没有……”池宛菲担忧地往梨花院看了一眼,所表之意不言而喻。 不是池宛菲想打击上官庭轩,只是希望给得越多,失望就越大,如果这几味药都找不到的话,上官瑶最终的结果无非是两个。 一是被当成妖怪烧死,二是活活饿死。 她现在这个状态,只能靠吸血为生,光用草药吊命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走吧绿柚,我们回鬼市。”事不宜迟,池宛菲挎起医包就往外走去。 周慎跟上,想和池宛菲一同去,却被拦了下来,“你好歹是官职人员,去鬼市不妥,你就在这看着上官瑶,她现在毒性不强,也不是时刻会病发的,清醒的时候尽量让她多喝药和吃东西。” 池宛菲一路和绿柚飞驰回到鬼市,现下还不到鬼市开市的时间,池宛菲直接敲开了九拐老的门,九拐老睡的胡子都打结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捋着胡子过来开门。 池宛菲溜着门缝进去,迫不及待地开始翻九拐老的药柜。 “九拐老,你这有置血丹、千消九尾、漫山飞吗?”池宛菲一边找,一边丢下一些用得上的草药给绿柚接着。 九拐老看她这架势,感觉池宛菲不是买药来了,而是进货……不对,是把他这当成自家药库了吧! “姑奶奶姑奶奶,你快下来,老夫这药柜都要给你翻乱喽!”九拐老头都大了,赶紧上后头去拿池宛菲要的宝贝。 九拐老在楼上找了许久,终于找出了池宛菲要的置血丹和千消九尾。 池宛菲满心欢喜地接过,不由得感叹,“果然还得是你,这你都能有,可是漫山飞呢?这是最重要的一味药了。” “漫山飞……”九拐老捋了把胡子,有些心虚地看了池宛菲一眼,“去年是有一株,不过我卖给别人了,现下是没有了。” 池宛菲瞬间有些泄气,她可是把九拐老这当成百药阁了的,九拐老这都没有,那得上哪去找? 漫山飞生长条件困难,多数不会出现在野外,现下又不是结果的季节,那便更是难找了。 算了,有了置血丹和千消九尾,上官瑶的命好歹也能拖久一些了。 池宛菲把两位药攥在手里,转身就走。 “诶诶诶姑奶奶,你还没给钱呢,这两味药,得二十锭金子。”九拐老慌忙地堵住了门口,生怕池宛菲不给钱就跑了,这两味药可是他的压箱底好货。 “二十锭金子?”池宛菲惊呼出声,赶紧小心翼翼地把两味药捧好,这药居然这么贵,她前两天还坑了上官庭轩十六锭金子呢,他还能拿得出二十锭吗? 池宛菲突然有些良心不安…… “绿柚,你回去把我那十六锭金子拿过来给九拐老。”池宛菲感觉心都在滴血,池宛菲有些心痛地看了九拐老一眼:“友情价八折,就十六锭。” 若是后面真的治好了上官瑶,她定要上官庭轩加倍还给她! 池宛菲带着两味宝贵药材回府,写了张药单包着药材,差人送回上官府给周慎。 “绿柚,主上回来了告诉我一声,我有事找他。”池宛菲伸了个懒腰,坐在桌案前启动了视毒系统,想在资料库里查一下有没有能代替漫山飞的药。 然后又突然想起她痛失十六锭黄金,不免得有些伤心,一副悲从中来的模样。 然而旁边的绿柚可看不见她的视毒系统,池宛菲的这副模样在她眼里,就是在盯着某处失神发呆,相思成疾呢。 绿柚叹了口气,看来她家小姐一日不见主上,人都无精打采了。 所以岑天昱回来的时候,绿柚赶紧过去禀报。 “主上,池小姐今日想您想到哭了。” 岑天昱听了脸部都忍不住抽搐了两下,池宛菲想他?想到哭? 然而当他往望月楼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接近癫狂的笑声。 岑天昱瞥了绿柚一眼,想他? 绿柚心虚地低下了头。 继续抬脚往屋内走去,池宛菲半躺在罗汉榻上,脚搁在矮桌,手边还放了把花生米,闻了闻,还有一股酒香。 她手拿一本小人书,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岑天昱又瞥了绿柚一眼,想到哭? 绿柚头低得更低了,听池宛菲还在笑,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姐,主上来了。” 池宛菲这才舍得放下小人书,从榻上坐起来。 方才因为太痛心那十六锭金子,只好找本笑话小人书来看,却没想到,这古人的笑话比现代看的有趣多了。 “主上,你回来了。”池宛菲把脚缩进鞋子里,踩着鞋后跟就走到岑天昱面前。 岑天昱看她这鞋子不好好穿,裤腿还拉一半的样子,不忍直视,“你找我有事?” “嗯!”池宛菲点点头,开门见山地说道:“上官瑶的病我已经有眉目了,那种毒,会让人变异,像化成人形的狼一样,不仅在夜里就像在白天一样,视力异于常人,并且动作敏捷,攻击力强。” “而且……”池宛菲停顿了一下,“中了这种毒的人,必须饮用血液浓度高的血液作为食物,关键是咬了人还可以传染,上官瑶就是属于被传染的那一类。” “还有,上次您带回来的那些药渣,就是那种毒的成分之一,您之前说的那个动物尸坑,我也怀疑是因为生肌粉现下不便于售出,幕后之人没有足够的血液,所以只能吸食动物的血作为替代。” 岑天昱敛容屏气,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冷气。 没想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毒存在,若是那个药渣的山洞和动物尸坑都是幕后之人所为,那代表现在成型的毒人可不是个小数目,这样的毒人团一旦有了统一的攻击目标,怕是难以应付! 北都城,北商,乃至天下四周,都陷入了被异等生物入侵的危险! 第29章 启程 “那现下可找到了能解毒的办法?” 池宛菲点点头:“有是有,只不过……”她轻轻叹了口气,“还差一味药没找到,就连九拐老那也没有。” 岑天昱闻言,也是蹙眉不展,然而片刻之后,他就站起身来:“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能有你想要的药。” “真的吗?在哪?”九拐老那的药已经很多很珍贵了,居然还有地方能比九拐老药铺的药还齐全吗? “万生堂。” “万生堂?” 池宛菲听说过这万生堂,悬壶济世,自家有好几千亩药田,还有好多珍贵草药。 不仅如此,万生堂不但收留因家境贫寒治不上病的病患,还愿意收留学医的学生,是一个美名远扬的医学世家! 池宛菲原想着,若是以后无处可去了,便去投靠万生堂,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池宛菲立刻就吩咐绿柚去收拾行李,没想到岑天昱却阻止了她,“时间紧急,我和噬影独自前去,无需几日就能回来,你告诉我药名便可。” 啊…原来他并不打算带她去啊…… 池宛菲的眼眸有些失落地垂下,她还想着能一块儿跟去呢。 见她这副失落的样子,岑天昱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上官瑶还能拖几日,若是时间充足,便带上你去一趟。” 闻言,池宛菲的失落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有了置血丹和千消九尾,一个月还是可以的。” 一个月……马车出行一个来回半月便可,即如此,带上她便不是难事,只是…… 池宛菲见岑天昱又犹豫了,还以为他要反悔,赶紧哀求道:“求你了主上,你就带上我吧!” 岑天昱一言既出,反悔便非君子所为,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 于是池宛菲兴冲冲地和绿柚收拾好了行李,翌日一早便出发。 噬影驾车,岑天昱骑马,池宛菲和绿柚一人趴一边车窗,马车慢慢朝城外驶去。 岑天昱给池宛菲弄来了一个通关文牒,有了这个,池宛菲在北商终于不再是一个黑户了。 在城门检查时,池宛菲听见马车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还听见有人唤她“宛音姑娘”。 池宛菲撩开窗帘一看,竟是周慎,他怎么来了,不是让他在上官府看好上官瑶吗? 周慎骑着马停在马车窗边,他递给池宛菲一个小包裹,不知是因为骑马骑得急还是什么原因,脸颊通红,有几分羞怯地说道:“之前听宛音姑娘提起,你会晕车,我拿了一些香桔片,晕的时候含一片在嘴里,可缓解头晕。” 池宛菲接过那个包裹,出发的匆忙,她也没来得及准备,周慎送来的香桔片正是她所需要的。 恰好这会儿城门官兵检查完了,骑在自己马上的岑天昱一鞭子甩到套着马车的马上,池宛菲还没坐稳,马车就驶了出去,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和周慎说。 等她稳住后,再向窗外看去,已离城门远了一大截,她有几分愤怒地瞪了窗外的岑天昱一眼,性格这么古怪,也不知原书女主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万生堂位于北都城一千里以外的一片深山老林里,马车赶路最快也要大约八日。 虽然人命关天,不是游玩的时候,但马车的速度还是不能跑得太快,池宛菲的身子骨因为从小营养不良的原因,太弱了,一颠簸就晕得厉害,香桔片也不管用。 于是就白天赶路,晚上就地安营,她最喜欢在临水的地方歇息,因为噬影总能抓到鱼,还可以烤鱼吃。 瓦蓝的天空,树枝上的落叶和金灿灿的阳光一起飘洒在河面,微风吹过,泛起一圈圈的金色波浪。 这条路,岑天昱以前行军打仗时也走过,但每次都是快马而去,快马而回。 他看向趴在车窗处睡得惬意的少女,只一眼,就别过脸去,抿直的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 池宛菲和他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自小被苛待长大,却养成了心胸开阔,不矫揉造作,爱财但不贪财,胆小但不怕事的性格。 若是她自小得到了池太医的栽培,或许小小年纪就能在医学界有一席之地了,不,岑天昱觉得池宛菲现在的能力,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父亲。 趴在车窗处装睡的池宛菲微微眯着眼,偷瞄不远处骑着马的岑天昱,原以为给他解了毒之后,他就会悄无声息地取了她的命,她还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 可没想到他还挺信守承诺,让她一个早该死在墓室的女配活到了现在。 “小姐,您在看什么呢?”绿柚见池宛菲偷瞄着某个方向,凑过头来往池宛菲的视线方向看去,心中了然,忍不住偷笑地轻声问道:“小姐,您喜欢主上吗?” 池宛菲被绿柚吓了一跳,猛地撞上了窗框,吃痛地叫了一声,慌忙捂住了绿柚的嘴,小声骂道:“你别瞎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我只是有些晕车了,周太医送的香桔片呢?快再给我拿一片。” 绿柚见她又晕车,赶紧转身在包袱里翻找,池宛菲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暗自想道:你们千钧阁呀,以后会有另一位女主人的。 岑天昱就在马车不远处,耳力又极佳,恰好能听清了池宛菲和绿柚的对话。 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肃,狠狠一甩鞭,先一步策马而去,噬影见主上突然开始纵马,心生疑惑,主上一般都是心情很不好时才会如此凶狠地纵马的。 闻到车厢后又传来香桔片的味道,他心中了然,主上肯定是后悔带上池宛菲这个累赘了! 夜暮将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池宛菲问了句,噬影说明日一早再赶路,晌午之前就能赶到万生堂了。 先到一步的岑天昱已经扎好了营帐,晚上都是池宛菲和绿柚歇在车上,岑天昱和噬影睡营帐。 噬影照例下河抓鱼,池宛菲在树下坐着等,突然一只幼鸟砸到她的头上,池宛菲下意识地双手接住。 池宛菲凑近观察了一下,黑色的嘴部细长而向上翘,嘴尖一截是红色的,脚部还有尖尖的利爪,池宛菲惊叹了一声,这可是一只百兽鸣幼鸟啊,看起来才刚破壳的样子。 池宛菲往头上看去,发现树杈上确实有一个鸟巢,看来是不小心掉出来了。 “主上主上!”池宛菲有些兴奋地回头喊了岑天昱一声,可岑天昱靠着树桩闭目养神,故意没理会她。 池宛菲“啧”了一声,捧着幼鸟到他身边,对着他耳朵大喊:“岑!天!昱!” 岑天昱的眼睛唰一下睁开,寒光肆意,敢直呼他的名字,真是胆子肥了。 第30章 刺客 只见池宛菲捧着一只光秃秃的幼鸟到他面前,岑天昱反感地缩了一下,他最讨厌这种光溜溜湿哒哒的生物了。 池宛菲眼神往树上瞟了一眼:“这可是百兽鸣的幼鸟,很珍贵的,主上你把它放回去吧,鸟妈妈回来见不到孩子会自杀的。” 百兽鸣是一种凶猛的神鸟,嘴部尖长,就连比它大几十倍的猛兽都害怕它的攻击,一般一看到它都会鸣叫,提醒周围的同类,因此得名百兽鸣。 这种鸟类后面都灭绝了,就是因为这种鸟太专情,终身一夫一妻制,是母系社会动物,如果把孩子弄不见或者养死了会很内疚,然后自杀。 最重要的是,百兽鸣的血液、眼泪、唾液、甚至是粪便都有不同的入药功效,因此后面遭到人类的捕杀,再加上生存条件困难,慢慢灭绝了。 岑天昱觉得她说得玄乎,又真心不想动手接过那幼鸟,他看了眼树的高度,有几分不耐烦地咂了下嘴。 他站起身来,池宛菲想把幼鸟交给他,岂料他并非伸手接过,而是伸手搂住池宛菲的腰,带着她踏地而起,凌空朝鸟巢飞去。 “啊!!!”突然的腾空,吓得池宛菲尖叫出声,下一秒,就被岑天昱把她放到了树杈上,稳稳地坐下。 池宛菲睁开眼看了下脚下,好高好高啊,她一动不敢动。 而岑天昱呢,已经飞回到树下,正抬头有几分欠揍地看着她。 “主上,你别把我丢下啊!”池宛菲哭腔都出来了,她是真的恐高啊,这树真的太高了。 “你不是让我把鸟放回去吗?现在不就回去了。”岑天昱转身,悠哉悠哉地回到篝火旁坐下。 池宛菲气死了,让岑天昱把鸟放到巢里,没让岑天昱把她也放到巢里啊! 万一一会鸟妈妈回来看见,以为她是偷鸟的,那她可就真的死翘翘了喂! 池宛菲赶紧小心翼翼地先把鸟放回巢里,手掌在树干上蹭了两下,生怕自己染上了幼鸟的气味。 “主上,求你了,快把我接下去吧,这太高了呜呜呜”池宛菲一看下面就觉得天旋地转的,只敢抬着头哀嚎,噬影和绿柚去捕鱼怎么还不回来啊! 奈何岑天昱今日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池宛菲说他十个优点,池宛菲脸部表情都僵硬了,你看你自己像有优点的人吗? 然而池宛菲为了下树,一口气说了数十个优点,虽然其中的温柔体贴和岑天昱这个人不太沾边,但她此刻允许自己睁眼说瞎话。 也不知道岑天昱是不是真的听这一套,很信守承诺地又飞了上来,把池宛菲接了下去。 池宛菲一落地就双腿腿软跌在地上,瞪着岑天昱咬牙切齿,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这么幼稚? 夜深,岑天昱和噬影在马车外安营,池宛菲和绿柚睡在车上。 岑天昱常年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睡眠极浅,听到繁杂的脚步声逼近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谁? 睁开眼的那一刻,看见的不再是圆形的帐顶,而是无边的黑夜,以及朝自己刺来的一把利剑。 岑天昱猛地侧身避开,黑衣人手持的利剑刺入额后的睡枕。 另一边的噬影也反应迅速,翻腾而起,出剑帮岑天昱挡了一下,黑衣人侧脚一踢,噬影被踹飞,整个人撞到了马车上,又狠狠地跌在地上。 好深的内力! 马车猛地晃悠了一下,池宛菲和绿柚从梦中惊醒,听到外面刀剑相撞的声音。 绿柚撩起车帘一角,剑光晃了一下池宛菲的眼,若不是她出手及时拉了知桃一把,此刻绿柚已命丧剑下。 怎么回事?莫非是劫匪? 马车又被猛烈撞击了一下,池宛菲直接从床榻上滚了下来,一把利剑从车顶插下,就落在池宛菲肩旁,只差分毫。 “啊!”池宛菲尖声躲开,下一瞬整个马车顶都被掀开,冷风顺势灌入,那把利剑毫不犹豫再次朝池宛菲刺去。 剑刺到眼前时下意识地一闭眼,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却听见了刀剑相碰发出的刺耳声,以及一道晃眼的剑光。 再睁开眼时,刺杀池宛菲的黑衣人手中的剑,已被岑天昱剿了。 周围的黑衣人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他们身上,岑天昱一手拦腰捞起坐在马车里的池宛菲,一手挥剑抹了那黑衣人的脖子。 颈部的血喷射而出,星星点点喷洒到了池宛菲脸上,吓得她把头埋进岑天昱颈间。 岑天昱脚尖轻点,带着池宛菲腾空而起,把前方一众黑衣人的头颅当作助力,从他们头上踩着踏了过去。 这时池宛菲才注意到,噬影已经和这些黑衣人打成一片了,现场还有不少尸体。 “绿柚!”池宛菲回头朝绿柚看去,在岑天昱怀里挣扎着,绿柚还留在马车上啊! 岑天昱的手却揽得更紧了,割断了拴着马车的马,把池宛菲丢在马背上,身后的噬影也顺势提起绿柚,一把丢到了马背上。 黑衣人见状,集体举着利剑朝他们冲过来,岑天昱和噬影配合极佳,动作迅疾,纵跃如飞,剑光和血光不断交加,可是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有些吃力。 岑天昱回头见池宛菲竟还骑在马上,怒吼一声:“走啊!” 他拾起掉落的马鞭,一个下腰躲开了黑衣人的攻击,反手往马屁股上甩了一鞭,马儿带着池宛菲和绿柚,立刻朝前奔去。 两个黑衣人企图劫下她的马,被岑天昱一剑毙命。 “不行,要走一起走!”池宛菲双手紧紧拽住缰绳,可岑天昱方才那一鞭落得太重,她根本无法控制发狂的马儿。 该死!回头必须要学会骑马! 池宛菲坐在马背上,被颠得摇摇晃晃的,马儿拐了个弯,回头已经看不见岑天昱他们了。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岑天昱,你们一定要没事啊! 马儿还是一股脑地往前奔去,钻进了密林里,繁乱的树枝打在池宛菲身上,刮破了她的衣服。 “小姐,前面有人!”绿柚出声提醒道,池宛菲抬眼看去,果然看见不远处的林中有人影走动。 糟糕,难道前面也有刺客? 第31章 毒道中人 “绿柚,这马停不下来啊!”如果前面也是和刺客一伙的,这马再这么往前冲去要么就是自投罗网,要么就是跳下悬崖。 绿柚从池宛菲身后拉过缰绳,一起使劲儿,可马儿却更是发狂,猛地甩了一下,池宛菲和绿柚险些坠马。 一道墨绿色的身影从池宛菲眼前掠过,随后听见了马儿凄厉的叫声,后腿朝天翘起,坐在前面的池宛菲从马背上滚了下来,稳稳落入一个充满了药香的怀里。 池宛菲紧闭着眼,缓缓睁开时,看见的是一张俊美的面容,在明月之下,眉眼深邃,五官棱角分明,乌浓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与商北晟唯我独尊,傲睨万物的气概不同的是,此人虽长了一副比女子还柔美的外貌,气质却很清冷孤傲。 那人把池宛菲稳稳放在地上后,疏远地拉开了一段距离,单手背在身后,语气中带有几分疏离地问道:“可有受伤?” 池宛菲被刚才坠马的瞬间吓得失魂,愣愣地摇了摇头,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子定是有些身手的。 “大侠大侠,你能不能帮帮我朋友?我们遇到劫匪了!”池宛菲指着后方的方向,眼神里尽是祈求。 可是那男子似乎并不想多管闲事,只说道:“人各有命,我还有事。” 什么人各有命,池宛菲根本不认同,拦住了那男子的去路:“大侠说人各有命,可你还是救了我,能否再出手相助,帮帮我的朋友?” 男子眼眸低垂,方才没注意看,现在在月光下仅看池宛被面纱遮挡住的半张脸,竟觉得有些熟悉。 池宛菲见男子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心虚,该不会是认识她? 不会吧,如果似曾相识,原主的记忆应该会浮现出来,可她对这名男子丝毫没有印象啊。 她一手悄悄地伸进医包,摸了一把防身用的迷魂粉,结果那男子往她手的位置看了眼,轻蔑地说道:“区区迷魂粉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嗯?他知道? 池宛菲看了一眼自己伸进包里的手,有些讶异,他怎么知道她包里的是迷魂粉,莫非就靠嗅觉? 这时林中跑出了一个男童,还牵着两匹马,看样子是那公子的小厮。 男子不再看她,转身朝他的马走去,似乎就要驰马而去的样子。 池宛菲看了眼被划伤了后腿的马,已经是骑不了了,方才又跑远了好一段路,若是等她徒步跑回去,岑天昱和噬影恐怕早撑不住了。 没有办法,只见池宛菲抢先一步,踩着马镫坐到了那男子的马上,既然他不愿意出手相救,借匹马总可以吧。 然而,池宛菲低估了动物的忠诚性,马认主人,池宛菲还没坐稳,就又险些被甩了下去。 那男子暗骂了一声“找死”,轻功一跃飞到了马背上,很快就安抚住了马儿。 池宛菲试图抢回缰绳,那男子把缰绳在自己手腕上绕了几圈,警告道:“你要是再不老实,你和你朋友我一个都救不了。” 池宛菲瞬间欣喜地看着他,他改变主意了? “救救救。”池宛菲立刻撤回了抢缰绳的手,牢牢地扶着马鞍。 “可是绿柚……”池宛菲看向绿柚,绿柚怎么办? “川柏,你先带着这个姑娘回去。”男子对小厮吩咐道,不等池宛菲多嘱咐两句,便策马而去。 这男子的骑马风格和岑天昱很像,追风逐电,颠得池宛菲五脏六腑都错位,风刮得脸生疼。 可是一心想着快点回去救岑天昱和噬影,池宛菲便咬牙忍着,很快就瞧见不远处的刀光剑影,虽然黑衣人已经倒了一大片,但岑天昱和噬影明显也有些吃不消了。 岑天昱听见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回头一看竟是池宛菲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陌生男子。 只一瞬的分心,黑衣人就趁着他回头的空档,趁机朝他吐了根毒针,针细如发丝,毒针侵入他的左肩。 岑天昱只觉得整只左臂一麻,然后看见自己的手臂上的血管变成了暗青色,随即有一股酥酥麻麻的力量,从指尖冲向心脏猛地一击,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主上!”噬影回头看见岑天昱倒下了,有些抓狂。 那黑衣人还想趁机对岑天昱补上一刀,和池宛菲骑在一匹马上的那名男子眼神凌厉,踩着马背腾空而起,甩出了一排毒针。 岑天昱身边周围的几个黑衣人瞬间灰飞烟灭,化成一滩血水。 池宛菲吃惊地看着那滩血水,据她所知,有一种湮尸水就能把尸体化为血水,最快也要半炷香时间。 可这男子的毒针竟能瞬间让人灰飞烟灭,好可怕的毒,沾上一点都不得了。 难怪他方才靠嗅觉就能知道她包里的都是迷魂粉,原来是毒道中人。 其余黑衣人见状暗道不妙,一声令下集体撤退,噬影还想追上去,被池宛菲给喝住了。 他体力不支,对方人势众多,追上去也是自寻死路。 岑天昱中了毒针,池宛菲立刻跳下马跑上前查看伤势,启动了视毒系统扫描了一下,心下一惊,居然是七巧化骨散,一中就噬骨钻心,半个时辰内左臂就会皮肉溃烂,消骨化水。 岑天昱是回头看她才遭人暗算的,池宛菲心里产生了浓浓的自责,在医包里翻找的手都慌乱了几分。 她抽了两根针,封锁了岑天昱的经脉,避免毒素扩散,毒针陷得太深,池宛菲拿出一把小刀,十分利落地往针孔处划了一道,然后拿了把镊子,把正在融化的毒针夹了出来。 池宛菲看了眼夹着的毒针,稍稍松了口气,幸好她的动作够快,这针遇血即化,化完了皮肉也就开始溃烂了,现在只化了一点点,毒素不算太多。 可是尽管如此,岑天昱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这化骨散毒性太强了! 池宛菲又从包里找出一瓶万能粉,这是她自制的药粉,可以解几十种毒,但是对于化骨散来说,也只是能缓解罢了。 她把万能粉倒在岑天昱的伤口上,然后又利落地包扎好,她身上的带的药不够,去到万生堂就好了。 “噬影,马上把马车套起来,我们立刻出发去万生堂!”池宛菲命令道,她只有在治病救人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让人觉得威严的语气。 站在一旁的男子全程把池宛菲的解毒手法看在眼里,嘴角有一丝玩味,他制的毒,这女人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应对的办法。 她方才甚至都没有把脉,就看了一眼,就知道所中何毒吗?还把开刀处理得如此利落……有意思! 噬影把岑天昱抬到了马车上,池宛菲一直搭着他的脉,怕有什么意外。 回头见那名男子也上了车,这才想起来与他道谢:“今日谢谢大侠出手相救,请问大侠如何称呼?” 男子靠在马车上,一条腿曲起,手肘搁在上面撑着脑袋,闭目养神,懒懒地回道:“傅陵游。” 陵游…… 池宛菲点点头:“是味好药。” 第32章 什么派?香芋派! 傅陵游凤眼饶有几分趣味地看着池宛菲,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你方才是如何知道他中的什么毒?” 池宛菲反而是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七巧化骨散吗?”虽然是一种剧毒,但在她的知识面里不算是稀有毒,而且毒况很好辨认。 傅陵游多少有些被她的轻描淡写打击到了,七巧化骨散是他才研发出来不久的,这个女人居然不但知道,还懂得怎么化解处理。 “你是哪个毒派的?”他怎么没听说哪个毒派出了一个这样看毒识毒的奇人? 一心只关注岑天昱脉象的池宛菲心不在焉,什么什么派? “我喜欢吃香芋派。” 傅陵游以为她是在刻意隐瞒,便也不再追问。 池宛菲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似乎并不认识她,看来是她想多了。 在天微亮的时候,马车驶进了一片竹林。 林间雾霭浓重,晨风微湿,池宛菲听见噬影“吁”了一声,马车也停了下来。 池宛菲的手一直搭在岑天昱的脉搏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醒来居然发现自己握住了岑天昱的手。 她悄悄把手松开,揉了揉眼睛,撩开车帘,一座石牌立在眼前,上面刻着三个字。 万生堂,他们到了。 噬影立刻跑了进去,很快就和里面的一个大夫一起抬着担架出来,把岑天昱抬到担架上送进去医治。 这时又从万生堂里跑出来一个小厮,池宛菲认得他,是昨晚跟傅陵游一起的川柏,他怎么在这?那绿柚是不是也在这? 果然,很快就看见绿柚跟着跑出来,一上来就搂着池宛菲左看右看,方才她看见主上被抬进去,吓坏了,生怕池宛菲也有什么事。 “好啦好啦,我没事。”池宛菲有些心虚,一整晚担惊受怕的,一时都忘了问一句绿柚是被送去哪了。 傅陵游跟着下车,然后径直朝万生堂内走去。 嗯?莫非他也是来寻万生堂的?池宛菲和绿柚也赶紧跟上。 万生堂内药香四溢,有许多等待被救治的病患在门口排队,不少大夫在为他们诊治,大夫里上有八十老者,下有十岁孩童,把脉施针信手拈来。 都说北商女子不可学医行医,可这万生堂内的大夫,男女老少都有,他们都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学医,用医术去帮助别人。 而且他们见到傅陵游,都尊称他一声:“少堂主。” 等…等会儿,傅陵游?少堂主? 池宛菲惊讶地看向傅陵游,“你居然是万生堂少堂主?那我朋友中毒了,你怎么一直无动于衷啊?” 傅陵游耸了耸肩,“他又没死。” 哇,这个人好欠啊,居然眼睁睁看着她担惊受怕一整晚。 傅陵游一路朝里面走,一路叮嘱各位医师药童,以及各位病患,很负责任的样子,池宛菲这才从他身上看出一些济世良医的影子。 岑天昱被送到了万生堂内院的一间病房,因为池宛菲已经紧急处理过伤口,现在只需要拿草药塞到刀口里,让毒素都吸附在草药上,再拿出缝合伤口即可。 在万生堂,药果然不是池宛菲要担心的问题,池宛菲用草药把伤口里的毒素都吸附了出来,然后拿出自己自制的缝合工具,那灵活的手法,那精妙的技术,别说是一旁的药童,就连傅陵游都难掩惊讶。 且不说开刀这一技术,圣医会都没几位大夫能十分有把握,更何况是如此技艺精妙的缝合手法。 池宛菲最后一下收线打结,一个完美的伤口就缝合好了,她开的刀口本身也没多大,就是扎得比较深,上点有益愈合的药包扎一下,要不了几天就可以拆线了。 池宛菲脱下手套,见傅陵游颇有几分欣赏地看着她,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小伙子,多学着点。” 池宛菲和傅陵游并肩走出病房,恰好一阵风吹过,吹起池宛菲下半张脸的面纱,哪怕池宛菲立刻就拉下了面纱,傅陵游也已经看了个真切。 原先就觉得池宛菲眉眼看着眼熟,没想到居然是她。 傅陵游突然面覆寒霜,甚至多了几分杀气,然而池宛菲并未注意到,而是自顾自地说起了此行来万生堂的目的。 “对了,我们来是想跟万生堂求一味药。” “什么药?” “漫山飞。” 傅陵游冷嗤了一声,漫山飞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药,形似蒲公英,一山只能长一株,而且生存条件极其挑剔,他爹当年腾出了三座山头来种,也仅有一颗存活了下来,那十余年的根须,一寸就值一锭金。 要把漫山飞做药,就要把整棵草药挖出,他爹说了,那草药他起码还得再养十年,才舍得挖。 池宛菲见他沉默了,便笃定了万生堂真的有漫山飞,“现在有一个人就等着这味药救命,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没有这味药,她的生命就止步于此了!” “好,可以给你,而且是送给你。”傅陵游一口答应,很是爽快,爽快到池宛菲准备了一连篇的说辞都还没来得及发挥。 而且,他还要把漫山飞送给她?为什么?池宛菲傻了,傅陵游莫不是在框她? 看池宛菲这满腹疑问的样子,傅陵游继续说道:“前提是我有一个条件。” 看吧,她就知道这家伙在后头等着给她挖坑,她就知道从古至今都是没有天上掉馅饼这种事的。 池宛菲回到房内茶桌旁,忙活这么久都没喝口水,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她倒是好奇,傅陵游会提出什么条件,她能有什么是可以给到傅陵游的。 傅陵游狐而不媚的丹凤眼从上而下直勾勾地盯着池宛菲,“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跟我成亲。” “噗!”池宛菲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吐了个干净,疯狂摆手,她绝对不会同意。 天呐,傅陵游不会这就看上她了吧? “我选第二个。”池宛菲想都不用想。 傅陵游点点头:“第二……” 他阴邪一笑,不知从哪掏出了一颗药丸,走到池宛菲面前,拎起她的茶盖,把那粒药丸丢进了她的杯子里。 药丸遇水即化,无色无味,池宛菲闭了闭眼,睁开,启动了视毒系统,随后冷笑一声把那茶杯重重搁在桌上,眼神带有几分凌厉地看向傅陵游。 “我该说少堂主贴心还是恶毒?还特意为我准备了这种不会感到痛苦就死去的无觉丸?” 第33章 你在胡叫什么? 如果说之前的七巧化骨散中毒症状明显,被她看了出来,傅陵游觉得暂且说得过去。 可这世上无色无味的毒药很多,她是怎么判断出来,茶杯中的这种就是不会让人感到任何痛苦,就悄无声息死去的无觉丸? “少堂主若是不愿割爱,直说便是,这般作弄人是为何?”池宛菲不开心了,有人等着药救命呢,愿意卖就报价,不愿意就直说,实在没办法那就是上官瑶的命数就到这了,她也尽力了。 傅陵游眼微眯了一下,仔细探查着池宛菲,看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与万生堂的渊源。 见她是真的有些恼了,傅陵游收起那略不正经的模样,“那我便给你第三个选择,拿了漫山飞之后,你们立刻离开,你永远不许靠近万生堂半步,最好是离开北商,隐藏好你的身份,最好永远不要被人认出来。” 池宛菲有几分恼怒和惊恐地瞪着他,傅陵游居然认出了她,而且是笃定了。 “这么怕她被人认出来,莫非万生堂有什么秘密与她关联?”另一道冷肃的声线从床上传来,岑天昱醒了。 他捂着左肩的伤口,坐起身来,一头墨发披洒在赤膊上,玄色外袍随意披在肩头,唇色有些许苍白,像极了池宛菲前些日子看的仙侠话本里,战损了也依旧宛如王者的上神。 傅陵游朝他看去,非但不回答岑天昱的问题,还带有几分挑衅的意味向岑天昱行了个礼:“想必这位就是昱王殿下了。” 等……等会儿? 池宛菲心都凉了半截,他居然还知道岑天昱,他是何时知道的? 岑天昱眼神瞬间杀意四起,傅陵游虽表面平心静气,背在身后的手也渐渐握起了拳头,双方的眼神在空中厮杀,池宛菲见状不妙,生怕两人打起来,赶紧挡在了二人中间。 “你…你在胡叫什么,昱王不是死了吗?” 这岑天昱胳膊还受着伤呢,万一打不过怎么办,她跟岑天昱才是一条船上的人,岑天昱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傅陵游肯定不会放过她! 然而池宛菲无论说什么,都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为何傅陵游在认出她后就突然态度转变,原主不可能与人结仇,莫非是她的父亲? 好在川柏这时从外匆匆跑来,在傅陵游耳边说了什么,傅陵游听了后眉头一蹙,似乎遇上什么麻烦的样子,便快步往前堂走去了。 看着傅陵游离去的背影,池宛菲才稍稍松了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冷得透人心彻的声音喊她。 岑天昱脸色有些黑,池宛菲能看得出来,岑天昱非常生气。 她有些委屈地开口:“我不认识他啊,我什么都没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你是……” 岑天昱警告过她很多次,绝对不能暴露身份,虽然池宛菲不知道岑天昱假死的背后到底是什么秘密,可有一点她清楚,那就是岑天昱的身份暴露了,她必死无疑。 早知道,这万生堂她就不该跟着来了! 现在傅陵游这边要她死,如果岑天昱也要她死的话……果然,难道炮灰女配就是不配活久一点吗? 本以为岑天昱会责备她,岂料他开口却是问:“他为何要娶你?” “啊?”池宛菲险些咬了舌头,“那自然是……是讨价还价前,先提一个对方绝不可能答应的条件啊。” 傅陵游就是想她选择后者——死,或是隐姓埋名。 房门突然被推开,吓了池宛菲一跳,还以为是傅陵游又回来了,原来是噬影和绿柚。 绿柚把煎好的药端过来,池宛菲殷勤地接过,还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才端给岑天昱,岑天昱现在可是她的保命符,可得伺候好了。 岑天昱接过药,一饮而尽,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抬眼问噬影:“那些刺客的身份,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噬影脸色凝重,单膝跪下禀道:“主上,那些刺客估计和生肌粉的幕后之人是同伙,因为我们搅和其中,所以趁这次机会对我们下毒手,另外……他们所用的七巧化骨散,就是万生堂的少堂主研制的!” 什么?流传了上下几千年的七巧化骨散居然是傅陵游研制的? “可有依据?”岑天昱问。 噬影回答道:“外头来了一帮自称为世毒会的人,他们也注意到了像上官小姐那样的毒人,顺藤摸瓜查下来,幕后之人所用的暗器,全部都是出自万生堂少堂主之手。” 乖乖,那他们岂不就是狼入虎口? 岑天昱冰冷的神情瞬息凌厉,一阵寒意弥漫,“正愁找不到幕后之人,倒是误打误撞了。” 池宛菲听得一头雾水,这个万生堂不是个名扬万里的好医馆吗?怎么突然间变成制毒的了? “等会等会,我觉得这里面有哪里不对,如果傅陵游和那些刺客是一伙的,当时为什么还要救我们啊?”池宛菲提出了她的疑惑,并且觉得很有道理。 “引君入瓮,没听过?”岑天昱的寒意又增加了几分。 “主上,这里面确实也有蹊跷,刺客故意用傅陵游制的毒针,有嫁祸的嫌疑。”噬影说道,池宛菲也认同地点头。 虽然傅陵游这个人也不是个好人,但在来万生堂的一路上,杀他们的机会很多。 更何况傅陵游明显是刚刚才知道他们的身份,给池宛菲下毒,与其说是想她死,其实恐吓的意味更多一些。 岑天昱略微沉吟,对噬影下达了命令:“再查。” 噬影领命告退,却又被岑天昱叫住,“顺便再查一下,这个丫头和万生堂的关系。” 自从池宛菲给岑天昱把刺草滕的毒解了以后,噬影对池宛菲再没表露过怀疑,如今听岑天昱这么一吩咐,池宛菲又遭到他那种怀疑打量的眼神。 池宛菲心里仰天长叹,她怎么有种要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第34章 转角遇到的很可能不是爱,是阎王 池宛菲原本还想去参观参观万生堂后山的药田,岂料被岑天昱困在房里,不准往外踏出半步。 池宛菲也害怕傅陵游不知在哪等着给她下毒手,毕竟这万生堂又是他的地盘,转角遇到的很可能不是爱,是阎王。 原打算第二天再找傅陵游好好谈谈条件,岂料夜幕将至时,他竟捧着一节三寸长的漫山飞过来了。 表皮纯正,根茎金黄,池宛菲一眼认出,那是漫山飞根茎最嫩的一节,新鲜的泥土味和独特的药味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傅陵游把漫山飞交给池宛菲,她正要伸手去接,傅陵游却又缩回了手,“想要的话,收拾东西,带上你们的人,立刻跟我走。” “去哪?”池宛菲和岑天昱异口同声,可傅陵游似乎没有太多解释的时间,拽着池宛菲就往门外走,火急火燎地把她拖到了万生堂后门,马车已经在候着了。 池宛菲非常不喜欢这种稀里糊涂的感觉,就像是傅陵游在刻意不让她见到某个人,或者说是害怕她见到某个人。 她挣脱开傅陵游的手,故作冷肃:“到底是为什么?” 傅陵游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把那节漫山飞丢到了马车里,“既然你们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可以走了。” 那么珍贵的漫山飞,傅陵游居然白送,池宛菲觉得他不是那么没有头脑的一个人,若是真的想跟她谈条件,没必要把自己的短处暴露得那么明显。 所以池宛菲此刻更加确定,万生堂里有傅陵游不希望她发现的秘密,而且那个秘密已经在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傅陵游已经没时间跟她耗了。 池宛菲的视线往万生堂内看去,岑天昱等一行人也跟着出来了,傅陵游忍不住催促,似乎巴不得他们立刻离开。 池宛菲扶着岑天昱上了马车,她最后往万生堂内看了一眼,也准备上车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像被砂纸打磨过的声音。 “陵游,他们是谁?” 池宛菲想回头看去,却被傅陵游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身前,对那人回道:“父亲,只是来求药的病人,急着马上就要走了。” 来人是傅陵游的父亲?万生堂大堂主? 池宛菲稍稍探出头,偷瞄了一眼,大堂主人身披黑色披风,头上还戴着帷帽,哪怕池宛菲没看清样貌,也有几分笃定她从未见过这人。 可按傅陵游这反应,大堂主想必肯定认识她,并且这就是傅陵游希望池宛菲立刻离开的原因。 这下池宛菲探究的心没刚才那么强烈了,毕竟有人认出她并非什么好事,并且傅陵游已经按照承诺真的白送了她漫山飞,虽暂时搞不清缘由,但池宛菲现下也想着离开较好。 于是她背过身去,爬上了马车,然而就在噬影要驾车离开之时,大堂主竟然又出手拦住了去路。 他鼻翼动了一下,一双锐眼朝马车看去,粗糙的声音突然有几分狠厉喝道:“慢着!” 空气安静了一瞬,只有竹叶间簌簌的摩擦声。 大堂主抬手三根毒针从指尖射出,一针扎到了马上,马儿瞬间倒地不起,一针飞向了噬影,一针穿透车帘飞向了岑天昱。 虽然两位身手高强都躲了过去,但场面的火药味瞬间爆发,噬影立刻抽出长剑,蓄势待发,只等岑天昱一声令下。 “爹!”傅陵游出手拦下,被他爹一掌推开,池宛菲透过车帘缝隙看到,傅陵游被那一掌打到口吐鲜血,不由得心下一惊,这还是亲爹吗? “废物,药都被人剜走了,你还在这送客!”大堂主斥责道,池宛菲看了眼手中的漫山飞,便知道傅陵游他爹定是误会了。 眼看着他爹捏在指尖的毒针又要向噬影射去,赶紧出声制止:“大堂主,你误会了,这漫山飞就是…就是我们这回来求的药。” 池宛菲都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来买的,这漫山飞根茎这么嫩,想必栽培之人定是十分用心,她就这么取走了,傅陵游他爹生气也是必然,若是可以,他们也是可以付钱的。 池宛菲隐藏在车帘之后,大堂主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竟显露出几分怀念的模样,他好久没听过和她那么相似的声音了。 他突然有些好奇,车帘之后的人长什么模样,于是指尖的针换了个方向,直朝池宛菲而去,噬影还没反应过来,岑天昱已经眼疾手快地搂过池宛菲往后一躲,那毒针穿过车帘后竟转了个弯,把车帘钉在了一侧,这下,大堂主倒是把车厢内的景象看了个清楚。 池宛菲倒在了岑天昱的怀里,脸上的面纱不小心滑落,露出了池宛菲整张面容,她有些紧张地从岑天昱身上离开,因为她方才压到岑天昱的伤口了,此刻白色的绷带已被渐渐晕红。 在大堂主看到池宛菲脸的那一刻,手里捏的几根毒针尽数掉在了地上,疑惑、惊讶、震惊、欣喜的表情轮流变换。 一旁的傅陵游无奈地闭上了眼,颇有几分认命地自嘲笑了一下。 池宛菲黛眉蹙起,微怒地看向“罪魁祸首”大堂主,却见他撩开了帷帽的黑纱,一脸爱怜地看着她。 “怀夕……” 诸怀夕,池宛菲娘亲的名字。 大堂主一步一步朝池宛菲走近,快走到面前时却又好像不敢靠近似的,停在了原地,看清了池宛菲的容貌之后,喃喃自语道…… “不是怀夕啊……” 语气里是失望,和浓浓的思念。 池宛菲不明所以地看向傅陵游,却见他面如死灰地转身回了万生堂,她突然心里被触动了一下,就像自己似乎做了很对不起傅陵游的事。 同时她也更为好奇,大堂主和她娘有什么关系,不希望她和大堂主见面,这就是傅陵游希望她远离万生堂的原因吗? 池宛菲和岑天昱终究还是回了万生堂,一来是因为大堂主说什么也不让她走,二来是因为岑天昱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 然……回了万生堂之后,甚至不用池宛菲动手,大堂主就命人拿来最为名贵的草药,喊来万生堂最高级别的医师,亲自为岑天昱服务。 而池宛菲,从大堂主手中接过一杯千年人参茶,还是加鹿茸的那种。 第35章 过往 池宛菲一边抿着茶,一边偷瞄大堂主,见他依旧是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颇有几分无助地看向岑天昱。 这大堂主该不会和她娘亲……她该不会是大堂主的…… 池宛菲摇了摇头,她在想什么呢,据她所知,虽然父亲不咋地,但她母亲也绝不是会红杏出墙的那种人。 池宛菲放下茶盏,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堂主,请问你和我母亲是有什么渊源吗?” 池宛菲这番问话,打断了大堂主的回忆,他脸上突然闪过几分痛色,随后眼眶竟微微发红了。 “想必你还不知道,你母亲就在这吧?”这话一出,池宛菲有几分错愕,她母亲,不是早就被赐死了吗? 这时,池宛菲脑海里又有一段记忆涌了出来,当年她是亲眼看着母亲喝了毒药死去的,母亲死后,父亲说罪人之躯,不配安葬,就拿一席草席卷着,放在推车上丢了出去。 她追在推车后面跑啊跑,最终被府中下人拦下,杜红芸说,她母亲要被送去乱葬岗喂野兽去了,因为这事,她还做了好长时间的噩梦,高烧惊厥差点死在池府。 池宛菲再开口时,声音也变得哽咽:“莫非我母亲的尸身……” 大堂主默认了。 他娓娓道来他与诸怀夕的故事:“我是一名被丢弃在诸医堂的弃婴,我被丢弃的那日,就是你娘出生的那日,于是我就这么留在了诸家,与你娘一同长大。” “我爱慕你娘。”大堂主很坦诚且真诚地说道。 听到一个并非自己父亲的男人,与她坦白很爱慕她的娘亲,池宛菲非但没有怪异感,反而有些替娘亲感到窝心,好歹,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是真心爱着她的。 “是我对不起她。”大堂主突然有些哽咽,却没说其中缘由,但池宛菲似乎能猜到几分。 诸医堂每年都会派弟子去穷困人家巡医,可诸堂主不同意傅君儒和诸怀夕在一起,便安排了另一位爱慕傅君儒的师妹一同前去,也是在那一次,师妹用了春魂散迷惑傅君儒,害他惹下了祸端,还有了身孕,怀上了傅陵游。 傅君儒自知无颜面对诸怀夕,离开了北商外出游历。 诸怀夕亦是伤心欲绝,接了皇宫太医院的聘请,成为一名女医,因此结识了池尚昂,与他成亲。 后来,就出了诸怀夕误诊皇贵妃的事,诸怀夕被赐死,百年医学世家的诸医堂,也受到质疑,逐渐没落。 当傅君儒回到北商后,迎来的便是诸怀夕的死讯,他赶到乱葬岗时,诸怀夕已被野兽摧残过了,傅君儒一路抱着她,远离了北都,来到这竹林间。 从一间破草屋,慢慢盖起了石砖房,再到一间小医堂,一切只因诸怀夕曾经说过,她希望死后也能看到病人痊愈后的笑容。 就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名扬万里的万生堂。 “大堂主,麻烦您带我去看看我娘吧。”池宛菲提到,她小时候偷偷给娘亲刻过灵牌,只是被杜红芸发现后烧掉了,还挨了顿打,从那以后,就没再祭拜过母亲了。 大堂主点点头,应了,起身便带着池宛菲往后院走去。 岑天昱也欲抬脚跟上,却被大堂主一个眼刀射过来,岑天昱一向冷峻的脸上头一回出现了一瞬难堪,也仅仅一瞬,便又高高在上地坐在那,孤冷出尘,似乎世界与他无关的样子。 池宛菲有些乖地跟他说了一声去去就回来,就跟着大堂主离开了。 大堂主带着池宛菲来到后院一处隐秘的院落,偌大的院子中央是一片湖,湖上建了一座凉亭,湖边有几座假山。 大堂主来到假山前,触动了机关,两座假山移开,竟露出了一扇石门。 池宛菲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里竟暗藏机关。 大堂主带她一路穿过了又长又黑的假山石道,总算看到了一些光亮。 出来之后,竟是一大片山谷,这里的植物跟方才万生堂药园内的植物不一样,每一株都长得很不寻常。 池宛菲看到一棵形似兰花的紫色草药,散发着独特清香。 一只蝴蝶落在花瓣上,翅膀扑闪了几下,就如纸片般飘落在地。 死了。 池宛菲伸到半空中的手顿住,突然医书其中一页内容出现在她的脑海,颇有几分惊讶地回头问道:“这是紫刹兰?” 花粉有毒,闻多了也会中毒,池宛菲立马后退了半步,手在鼻前扇了扇。 大堂主有几分赞赏的看着池宛菲,点点头。 池宛菲发现这片山谷里种的多数草药,都是她娘亲医书上有的,就算没有,她用视毒系统扫一眼也能知道是什么,所以每一种她都叫得上名,可给大堂主高兴坏了。 不知情的大堂主,只觉得池宛菲乃天生英才,总之,他现在看池宛菲是怎么看都顺眼极了。 在这片山谷之中,建了一座花园,大堂主一边与池宛菲说些过往,一边往花园中央走去。 这里一路生花,流水潺潺,万花丛中一座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墓碑立于此处。 池宛菲在看到墓碑的那一刻,眼泪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 上面写着:济世良医诸怀夕。 一瞬间,细细密密的针痛感遍布她的心头,池宛菲声音哽在喉头,像被一块巨石压住,悲痛化为泪水滴落在地,好一会儿后才一下喘过气来,哽咽地喊了一声:“娘亲。” 池宛菲知道,这是原主残魂的悲痛在叫嚣,她能感同身受,因为那些屈辱和心痛都已随着这身体都成了她的。 一只玉带凤蝶缓缓飞来池宛菲的身边,她抬起纤纤细手,蝶落在她的指尖,随手又落在了池宛菲的肩上。 “娘亲?”池宛菲轻声唤道。 “娘亲,是你吗?”池宛菲哽咽了,不知为何,她觉得娘亲的灵魂化为了蝴蝶来看她了。 那只蝴蝶像是有些恋恋不舍地绕着池宛菲飞了几圈,最终飞进了花丛里,直到再也看不见。 大堂主从旁边摘了束花,替换掉了墓前枯萎掉的那束,语气有几分悲凉:“你娘亲哪怕是开过成千上百次的寻常风寒药单,写好后她依然会仔细核对,我还与你娘亲说笑,她就算老了,患了呆症,也绝不会搞错给病人的药。这样的人,到最后竟被扣上误诊的罪名” “扣上?”池宛菲抓住了大堂主话里的重点。 第36章 别有洞天 其实在池宛菲翻看诸怀夕的手记时,曾经有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她小时候调皮,经常在药园里捣乱,弄乱娘亲分拣好的草药。 下场就是被娘亲逮住一顿打,因为娘亲说,虽然那些草药在她眼里可能跟一株野草没多大区别,但关键时刻,那都是救人性命的良药。 与生命相关的,必须严谨对待。 娘亲给任何人诊治,都会一一记录下来,还会抽时间定期回访,查看病患的恢复状况。 而且手记上的笔记极其细致,这么细心,对待生命如此严谨的人,怎么会误诊,怎么会开错了药? 池宛菲也曾怀疑过,但哪怕是她,也不能保证自己绝对没有犯错的时候,所以这个怀疑只是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而此刻,种子冒出了尖尖的绿芽。 因为娘亲被判误诊,北商女子都被剥夺了学医和行医的权利,甚至在娘亲死后余年,在北商的医学界都还背负着骂名。 如果她娘亲是被冤枉或者陷害而死的,那她一定要为娘亲洗清罪名,查明真相! “大堂主,对于我娘误诊这件事,您了解多少?”池宛菲抹了把泪,她决定要着手调查这件事。 大堂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娘亲当初就是因为误诊了先帝的皇贵妃,导致她破血而亡,我找到你父亲,他作为太医,接近皇贵妃的遗体不是难事,还以为夫妻一场,他会为你娘亲查明真相,岂料他知晓我的计划后,先是假意答应,后是顺势陷害我,让我被吊销了户籍,上了黑名单,不得再踏入北都。” 大堂主说到这,气得猛烈咳嗽了起来,池宛菲赶紧帮他顺了顺背,大堂主缓缓抬起头来,颇有几分抱歉地看着她,“我有想过去看看你,但我却无能为力……” 池宛菲理解地点了点头,她名义上还是池府的嫡女,大堂主有什么资格或是能力带走她。 回想着方才大堂主所说的,池宛菲心中骛然一紧,越来越凉,她娘亲误诊被赐死,当年对池家并非没有影响,若是能帮她娘亲澄清事实,池尚昂说不定还能早两年当然太医院首席。 看来,她娘亲误诊的真相,说不定池尚昂知道,甚至他也参与其中,回头得找机会调查一下当年的真相。 世人所熟悉的万生堂,只是前院的那片普通医堂,而通过假山的隧道来到的这片山谷,别有洞天,是万生堂的另一面,万毒谷。 大堂主带着池宛菲走进万毒谷里的一处山洞,这里被一分为二,是他和傅陵游的研毒基地,就像是两个单独的实验室,在大堂主的山洞这边,挂着一幅女子的图像。 图中的女子站在枸杞树旁,手里端着草药筛子,脸上笑颜如花,长得跟池宛菲极其相似。 “娘亲……”池宛菲在看到那幅画之后,愣神了许久,她痴痴地看着画中娘亲的那张脸,有一种酸涩的感觉蔓延开来。 她在穿越过来之前,从小无父无母,不知道有血缘至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看着那张和自己极其相似的娘,那种深深的羁绊,让她无法忽视。 诸怀夕就是她的娘亲,她就是池宛菲。 池宛菲回到万生堂前院找岑天昱时,他还没睡下,见池宛菲双眼红红的,也猜到了几分。 池宛菲还在纠结,该不该与岑天昱说她想调查娘亲当年的事,若是要调查,她的身份很有可能暴露无遗,那必定会牵连到他。 岑天昱也在极力遏制一种难言的情绪,他不知道那是为什么,而且在看到池宛菲欲言又止的样子之后更甚,极其不耐烦地让池宛菲看过伤口后,便催促她离开去休息。 大堂主对她的喜欢溢于言表,她终于不用再依附于他,也不用再害怕居无定所了。 见岑天昱心情不佳,池宛菲是更不敢开口了。 沉寂的夜空乌云涌动,连月色都被挡得严严实实,夜黑得深层。 池宛菲翻来覆去许久,还未睡得多熟,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拿被子捂着头,在床上挣扎了许久,敲门声还在继续,最终是不太情愿地起床,随手披了件衣服去开门。 推开门,门外是傅陵游身边的小厮川柏,他见池宛菲开门了,扑通跪下磕头,“求求小姐,救救我家少堂主吧!” 池宛菲还睡懵着,脑子还没转过来,便被川柏拉着跑了,说是傅陵游被大堂主罚得快要死了。 “为何罚他?是因为他把满山飞挖了吗?”池宛菲似乎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会被罚的原因。 川柏此时已经带着她来到了通往万毒谷的密道,颇有几分无奈和悲哀地回道:“这万生堂和万毒谷每一株珍世草药,只要您想要,大堂主只会二话不说挖给您。” 池宛菲一时语塞,那既然不是这个原因,大堂主为何罚傅陵游? 川柏带着池宛菲来到万毒谷的一处密林之中,刚到密林入口,池宛菲便感觉到这里毒气弥漫,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川柏给了她一颗避毒丹,池宛菲用视毒系统看过没有问题后,把丹药含在嘴里。 这片密林里也培育了不少毒草,清晨雾气是最重的时候,毒气也更加浓郁。 川柏带着她一路往密林里走,很快她便看到傅陵游双手被束,吊在了一棵捕兽树上,那棵树的树藤有毒,会迅速包裹住一切有温度的动物,然后释放毒液,这是它捕食的本能。 傅陵游已经被毒气侵袭昏迷了,毒液灼伤了他的皮肤,血液一路而下把他的白衣染成了红色。 捕兽树并不爱吃人,虽然过一会儿后就会放了他,但被毒液灼伤的皮肉也够疼了的。 不危害生命,但有够折磨,这是一种刑罚啊。 “大堂主为何要这么对他?”池宛菲不解地问道,同时立刻从包里拿出火种,靠近捕兽树,可惜火焰太小,那点温度根本吸引不了它。 池宛菲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现在正是露水最重的时候,也没有枯草,没有什么可以点燃的东西。 “把你的外衣脱下来,快!”池宛菲命令道,川柏虽然不明为何,但也听话照做。 池宛菲把川柏的外衣点燃,缠绕在傅陵游手臂上的藤蔓果然放松了一些,池宛菲大喜,赶紧把自己的外衣也脱了去烧,生怕火会灭掉。 捕兽树只会通过温度来感知动物,分不清是人是动物还是别的什么,温度越高,它们就越想靠近。 眼看最后一条藤蔓也从傅陵游手臂上松开了,池宛菲找出一把小刀,瞄准绳子丢了出去,割断了绳索。 傅陵游摔到了地上,池宛菲赶紧上前先给他把了个脉,让川柏给他喂了颗避毒丹,然后又掏出剩下的半罐万能粉洒在他的伤口上,让川柏快些把他背回万生堂。 第37章 提亲 漫山飞已到手,那便该即刻回北都城,岑天昱醒来时,看见绿柚把池宛菲的东西也收拾了,正在忙活搬上车。 突然觉得这清晨的满园药香沁人心脾,让人的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噬影见他醒了,立即来禀:“主上,方才池小姐不知从何处带着昏迷的少堂主回来,现下还与他待在房内。” 即将入夏的天,突然吹来一阵冷风。 “又怎么了?”岑天昱的语气像是掺了冰碴,然而噬影并未察觉。 “属下不知,绿柚说清晨起来池小姐房里就没人了,按时间来看,池小姐应该是天还没亮就出去了。” 噬影挨了岑天昱一道眼刀,这才知自己似乎有大难临头。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跟我禀事,先弄清楚缘由,去绕着万生堂跑十圈再来见我。”岑天昱撂完这句话,便抬脚往池宛菲房间的方向走去。 将将走近她的房门,就听见了屋内的大堂主对傅陵游的斥责:“若非没有她母亲,也就不会有这万生堂,若不是我听闻世毒会来监察的消息,赶了回来,你岂不是想要把她赶走,好让我一辈子见不到她?老夫今日就告诉你,这万生堂和万毒谷今后就归宛菲所有,你不必再肖想!” 岑天昱顿住脚步,一下便明白过来,为何傅陵游着急赶他们离开。 池宛菲听了,首先就驳了大堂主的话,“大堂主,万生堂到今日的闻名,我和我娘亲没有出过半分力,无论是万生堂还是万毒谷,我都不会要的。” 屋内沉默了半刻,大堂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池宛菲面前,握住了她的手:“你如今被你爹害得替人冥婚,假死逃出没有一个稳妥的身份,还居无定所,我不放心,你娘也不会放心的。” 大堂主沉吟了半刻,继续说道:“今日,我就替我这个逆子做主,向你提亲,今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做我儿媳,如何?” 池宛菲顿时被吓得瞪大了双眼,什…什么?提亲?大堂主要傅陵游娶她? “爹!”傅陵游薄凉,对大堂主的提议寒心至极。 池宛菲也赶紧抽出了被大堂主握住的双手,疯狂摆手拒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从后面搂着脖子,后背撞进了温热的胸膛之中。 池宛菲抬头看去,来人正是岑天昱。 他正低头看着他,墨色的瞳孔里有几分威胁之意,神情傲然。 原本揽在她脖子上的手臂,转而搁在她的肩膀上,手搭在她头顶,语气有几分轻蔑地问道:“我们可是拜过堂成过亲的,你想红杏出墙?” “啊?我没有啊……”池宛菲下意识地否认,而后又觉得自己这么回答意思不对,就算她答应了大堂主的提亲,她也不算红杏出墙吧? 诶不对,她也没想答应大堂主……好吧,池宛菲此刻脑子混乱了。 不过她也总算明白,傅陵游为何一会提出要娶她,一会又想杀了她或者赶她走,都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若是大堂主见到她,必定也是想把万生堂拱手送她。 傅陵游对万生堂医者病患的用心,池宛菲看在眼里,她能感受到,傅陵游真的很在乎万生堂,哪怕这里处处都有她娘亲诸怀夕的影子。 直接动手杀了她,永绝后患,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可他却没有这么做,还当真摘了大堂主心爱的漫山飞给她,若是后面大堂主问起,想必又是少不了一顿体罚。 他只是想留住万生堂而已。 她给傅陵游喂了一颗定心丸,“你放心,我对你的万生堂没有兴趣!” 然后又看向大堂主,虽然她和大堂主一见如故,又是她的长辈和娘亲的故交,可她还是忍不住责备:“少堂主不是您怀念故人和救赎的工具,况且北都城还有属于我的使命要完成,比起让我接手万生堂,我更希望万生堂留有我一席之地,让我偶尔回来蹭口饭吃。” 傅陵游闻言,终于抬起伤怀的双眼,看向池宛菲的眼神颇有几分感激。 池宛菲对大堂主调皮地眨了眨眼,大堂主再也无话可说,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笛,递给池宛菲。 “这是什么?”池宛菲接过短笛,吹了吹,很快便听到一声鹰唳,一只巨大的鹰立在窗沿。 大堂主抬起一只手臂,那只鹰乖乖落在他的臂膀,因为它的庞大,房间似乎都一下变得狭小。 “这是我训练的传鹰,笛声召唤,若是你以后有什么需要万生堂帮忙的,写一张纸条给它,它便会带回万生堂,若是需要药材,它还可以帮忙捎上,十天的路程,它一天就能飞到。” 池宛菲可太欣喜了,这里可比九拐老那的药材多多了,简直就是取之不尽啊。 “那收钱吗?”池宛菲明知故问,娇俏得像个和长辈撒娇的晚辈。 大堂主宠溺地笑了笑:“只要你需要,漫山飞我都给你种上个十株八株,不收钱!” 池宛菲不是个会客气的人,已经在心里盘算一会儿都拿些什么药材,以及…… “大堂主,那漫山飞,或许我还真得多拿点。”那三寸的根茎,只够救上官瑶一人,可被感染的毒人,按照那个动物尸坑里的尸体数量来看,恐怕有几十余人,到时候区区三寸漫山飞,那是远远不够的。 大堂主果真很是爽快,立刻命川柏把剩下的漫山飞都给池宛菲打包带走。 “丫头,那毒人不好对付,幕后之人更不好对付,对方故意用我万毒谷研制的毒针,分明就是想要嫁祸给我们,你要多加小心啊。”大堂主很是担忧,他现在把池宛菲就是当成自己的亲闺女看待。 “是白少宗。”一旁的傅陵游开口说道,因为双臂受伤,再加上密林毒气肆虐,他本就长得俊美,此刻脸色苍白的他更是比一般女子还柔美几分,令人轻怜疼惜。 “前些时日万生堂出了奸细,我的毒针被人窃取,随后世面上就出现了和我一样的毒针,幕后之人手下用的就是那款毒针,这就是昨日世毒会来调查我的原因。” 池宛菲微微蹙了下眉,不解,“难道就不能是别的毒师制了和你一样的毒针吗?” 第38章 世毒会 世毒会,是天下四州共同创办的毒谱组织,既不能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能与邪魔歪道为伍,约束着各州制毒高手。 所有制毒师制的毒,必须在世毒会有所备案,且备案过的毒,皆由四大会长监守,相同毒性的毒,其他毒师不可再制。 池宛菲瞬间明白了,就相当于专利备案呗! 世毒会除了是一个备案平台,还是一个交易平台,毒师可把备案的毒株挂在世毒会出售,制毒师即可获取收益。 池宛菲又明白了,那就是买卖专利呗! 她原本还很好奇,万生堂免费给老弱病残群体看病,这笔开销可不小,原来都是大堂主和傅陵游在制毒,出售毒株,以此盈利来支撑万生堂啊。 傅陵游嗓音清润低醇,继续说道:“北商的薛会长就要退位了,白少宗在这个时候向薛会长女儿提亲,摆明了想要竞争北商会长的位置,所以我也递交了竞选申请,白少宗便想给我下套陷害我,让我无缘会长之位。” 傅陵游乃是毒会里最优秀的制毒师之一,只要他愿意,那他便是会长的有力竞争人选。 “这个会长……你非当不可吗?”枪打出头鸟,且在池宛菲看来,这个会长除了有个名头,似乎也没什么好当的。 “世毒会的毒株买卖,虽说毒会和制毒者都能获得利益,可现下各州越来越多用毒行不正之事的事件,薛会长正是因为只看钱不看人,给许多邪道组织出售毒株,被弹劾下台,若由白少宗当选会长,只怕天下更是要大乱,而且现在更加证实了,毒人一事定也出自白少宗之手,如此之人,岂能让他顺利当上世毒会会长?” 岑天昱明白了傅陵游竞选会长的原因,他锐利的鹰眼里难得出现了和傅陵游一样的无奈:“若是他放弃竞选会长,那白少宗便会成为会长,那时,在世毒会里备案的毒,便都成了他勾结邪魔歪道的工具。” 池宛菲耸了耸肩,终于理清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是她格局小了…… “那么,我们现在就要想办法找出,坐实白少宗蛊养毒人,残害无辜的证据不就行了?”毒人的案件,一步步抽丝剥茧走到现在,不就是靠的蛛丝马迹,她就不相信那个白少宗能不露出一丝马脚! “你说的倒是容易。”岑天昱毫不客气地泼了她一盆冷水,就怕回北都的一路上,那些刺客很有可能再次出击。 池宛菲却毫不在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喜欢去设想还没发生的事,但是留一手准备倒是可以的。 于是,万生堂内每一种珍贵草药,她都拿了不少,就连万毒谷也少不了被她一番洗劫。 大堂主倒是乐呵,一点儿也不心疼,反正他之前常年游历在外,这万生堂和万毒谷,都是傅陵游一人打理的,傅陵游见池宛菲大手大脚洗劫了他不少宝贝,心疼得不行。 池宛菲凑到傅陵游身边,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却忘了他手臂上还有伤,“不好意思这真不是故意的。” 傅陵游睨了她一眼,只觉得她有些得寸进尺和洋洋得意,“就算有我爹给你撑腰,就算你今日救了我,我也不会把万生堂拱手送你!” 池宛菲也睨了他一眼,轻蔑地“切”了一声,留下两个字:“小气!” “对了。”池宛菲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把傅陵游拉到一边:“你不能把昱王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否则……我让大堂主打断你的腿!” 傅陵游哪会怕她这种小儿科的威胁,甩手便扬长而去,不过……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暴露就是了。 岑天昱在不远处看到两人缩在一边说悄悄话,薄唇紧抿,脸上显露出几分不快。 · 池宛菲洗劫了万生堂和万毒谷不少好药,有些她直接让传鹰先一步送回千钧阁,她看着这辆马车套上的第三匹马,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这匹马能活着带他们回到北都城。 来时的路比回去的路途顺利不少,但为了安全起见,白天岑天昱在外驭马,晚上噬影在外守夜。 池宛菲制了一种蛛丝毒,在空中几乎看不见,围绕着休息的营地,挂在周围的树上,形成一个隐形的天罗地网,若是有人触碰到蛛丝,便会立即身亡。 她很少会制这种一击致命的毒,但现在是关键时刻,她不自保,那死的便是她。 起初几天都安然无事,谁曾想快回到北都城时,还真让她捕到几个自投罗网的刺客。 噬影对刺客进行搜身,他们这次身上带的虽不是七巧化骨毒针,但池宛菲一眼认了出来,那也是傅陵游使用的湮尸针。 看来这白少宗就是铁了心要嫁祸给傅陵游了。 刚回到北都城,岑天昱和噬影便收到了密件,脸色凝重地匆匆离开了。 池宛菲更是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立刻携漫山飞赶往上官府。 周慎见池宛菲回来,憔悴的脸庞终于展现了笑意,他告诉池宛菲,沐夕灵的死已经引起了皇室注意。 皇贵妃昨日派人要来上官府调查,上官大人以上官瑶受了打击重病不起为由,硬撑着不让官兵进去搜查,否则以上官瑶目前的状态,定会被拉去当成妖怪处理。 池宛菲一边听着,一边赶到上官瑶的梨花院,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传来野兽般的嘶吼声,周慎只能又拿出弓弩,对她射了一针,才安静下来。 她启动视毒系统对着上官瑶扫描了一遍,尽管有千消九尾和置血丹撑着,上官瑶基因还是变异了,只能靠吸食血液汲取营养,没有血液吸食的她短短十几天就瘦得不成人形。 池宛菲立刻命绿柚端来药炉,这漫山飞这么珍贵,她要亲手煎药,不能出半点差错。 周慎在一旁看着池宛菲煎药,忙而有序,繁而不乱,这些天一直隐隐不安的心,好像突然一下安定了。 她觉得池宛菲在治病救人时,眉宇间专注,浑身散发着一种魔力,好像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 池宛菲一直小心地看着火候,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打开药盖,里面放着漫山飞的小碗,可碗里顶多只有一勺子的液体。 周慎暗道不妙,难道是烧干了?可是见池宛菲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好奇地看着她把那小碗取出。 “像这种还很新鲜的漫山飞,用干蒸的方式把它的药汁蒸出来,这样一小勺的精华,比一大碗的药有用多了!”池宛菲一边说道,一边小心翼翼地端着碗来到上官瑶床边,示意周慎把上官瑶扶起来。 池宛菲把那一小勺的药汁送进上官瑶口中,又把那一小截的漫山飞根茎含在她嘴里,让她汲取里面最后的养分。 “好啦,一会再给她喝一碗我之前给你开的药方,五个时辰之后,她体内的血液和病毒都能完成净化了。”大功告成,池宛菲瞬间觉得肩膀都轻了不少。 她拍了拍周慎的肩膀:“辛苦你啦,我回去补觉了!”,因为害怕刺客围剿,一路颠簸,她都没睡过几个好觉,终于可以回千钧阁睡个好觉了! 第39章 美人沐浴图 池宛菲回到千钧阁时,特意到岑天昱的寝殿看了眼,她问在门口洒扫的下人:“主上还没回来?” 下人低眉顺眼地摇了摇头:“还未。” “噢耶!”池宛菲乐坏了,立马跑回望月楼拿了套换洗的衣物,兴冲冲地跑向岑天昱的寝殿。 她馋岑天昱房里那口温泉浴池很久了,劳累奔波了这么多日,难道不应该好好泡过温泉澡,然后再好好睡一觉吗? 她不管绿柚的劝阻,甚至还让她去切盘水果和端一桶牛奶过来,一边吃水果一边泡牛奶温泉浴,想想都开心呀! 岑天昱这个浴池位于他寝室旁边的小院子,是一个露天且天然的温泉池子,周围用几排竹子围挡起来,形成一个室内的样子。 池宛菲脱去最后一件里衣,轻衣滑落在地,玉足轻点水面,试了一下水温,温度刚好,她缓缓坐了下去,舒服得忍不住长舒一口气,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她靠在池边,用手兜舀池水淋在身上,享受惬意,泡着泡着浓浓的困意袭来,她干脆翻身趴在池边,双手交叠,下巴搁在上面,缓缓合上了双眼。 一道玄色身影匆匆回到苍溟院,刚踏入寝殿一步,岑天昱冰冷的眸光一滞,耳梢微动,锐眸看向浴房。 他脚步谨慎来到通往浴房的拱门旁,背靠在墙上,手轻轻握上腰间的剑,覆上寒霜的眼眸渗出几分杀气,随后撩开了门帘,走了进去。 浴房内淡淡的烟雾缭绕,空气中还有些许花香,绕过了遮挡的隔断,岑天昱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低头抬脚一看,竟是一件女人款式的衣服,他认得出,这是池宛菲的衣服! 他的眸子微抬,便看到了池宛菲趴在池边,香肩裸背暴露在水面上,烟雾隐隐,诱惑无尽…… 一幅美人沐浴图出现在眼前。 岑天昱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池宛菲这女人胆子真大,居然跑到他这来泡澡了! 他立刻别过眼去,看向旁边的衣架子,偏偏,衣架上还挂着池宛菲一会儿要换上的衣服,甚至还有一件绣着桃花的白色绸缎小衣搭在最上面。 许是浴房内热气所致,岑天昱突然感到难以忍耐的燥热,打算叫醒池宛菲的声音都沙哑,打算先抬脚离开去外面喝口水。 池宛菲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还以为是绿柚送牛奶和水果过来了。 她眼皮子重得抬不起来,喃喃说道:“把牛奶倒水里吧。” 刚转过身的岑天昱又顿住了脚步,不可思议地冷哼了一声,他不知道该说这女人心大还是蠢,连守在门口通风报信的丫鬟都不安排一个,若是进来的不是他,而是噬影…… 岑天昱顿感无奈,觉得池宛菲的智商,全都用在治病救人和制毒上了。 他继续往外走去,却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扑面而来,撞入他的怀中,若非那人喊了他一声“哥哥”,来人已经被他方才一直握着的剑切腹而亡了。 岑天昱被撞得踉跄了两步,手扶在那女子的腰间,浴房湿滑,他怕她会摔倒。 池宛菲终于被惊醒了,睁眼就看见岑天昱和一名女子在自己面前搂搂抱抱,惊叫一声吓得她赶紧把身子往下一沉。 那名女子看到池里的池宛菲那一刻,方才还喜笑盈腮的面容瞬间淡了下来,满脸受伤地看向岑天昱,手指着池宛菲问:“她是谁?” 池宛菲半张脸埋在水里吹泡泡,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一种被原配抓奸的即视感…… 岑天昱的手转而搭在她的肩上,把她转了个身,推着往外走去,顺便还不忘命令池宛菲:“赶紧出来!” 见他们都出去了,池宛菲赶紧从池子里爬起来,身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干,就慌慌张张套上了衣服,从浴房里出来时,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站在那,发梢还滴着水。 现下刚刚入夏,衣裙单薄,发梢的水很快就滴湿了后腰,曲线毕露,然而她这副模样在那名女子看来,像极了一种勾引人的手段。 那名女子有一张明艳动人的小脸,腮边两缕秀发迎风而动,樱唇琼鼻,娇俏可爱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有几分嫌弃和鄙夷的上下打量着池宛菲。 “对…对不起主上,我知道错了,我听说你还没回我就泡……泡一泡……”池宛菲被那女子盯得越发没底气,岑天昱没有亲妹妹,她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位唤岑天昱哥哥的女子,就是书中的原女主末南栖了。 作为一个女主,刚出场就得罪她的女配,那个女配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池宛菲可没想过跟末南栖争什么,毕竟人家是女主角,死十遍八遍都有主角光环复活的那种,她何必费那个力气自找苦吃? 况且,原书中是岑天昱是遇到的一系列无法解决的案件,需要女主的帮助,女主才出场的。 池宛菲这段时间突然悟了,那些所谓的无法解决的案件,正是现下这起毒人案。 哪怕现在她已经帮岑天昱推进了案情的进展,还救了上官瑶,却还是改变不了女主角原本的出场时间。 她一个本该死在第一章的炮灰,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逆天改命了,她只想好好活着,查清楚娘亲当年被诬陷误诊的真相,然后回万生堂养老。 既然改变不了女配边角料的命运,那就安生当个陪衬也行! “哥哥,她定又是那些想找你帮忙的人,送来的美妾对不对?我帮你解决掉!”末南栖上前就抓过池宛菲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别看末南栖也是个小女子,可她自小习武啊,手劲跟池宛菲那是没得比的。 池宛菲觉得手腕都要被她捏碎了,下意识地想去掐末南栖手上的穴位,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她放手,可刚抬手又止住了,不行,那个穴位有点疼,不能把女主角弄疼了。 然而下一瞬她另一只手腕也被岑天昱握住,末南栖和岑天昱两边同时使劲的那一瞬间,池宛菲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撕裂了。 “南栖,别闹,她只是我请回来的毒师。”岑天昱无奈的语气里头还有几分宠溺。 “毒师?”末南栖狐疑地上下打量池宛菲,质问道:“你区区一个毒师,怎敢进主上的卧房泡澡?竟敢狐媚惑主,真是胆大包天,跟我出去领罚十鞭!” 什…什么?十鞭?? 池宛菲腿都软了,疯狂摇头,十鞭,她会死的! 她求助地看向岑天昱,不停求饶:“主上主上,我再也不敢了,我下次真的真的不敢了!” 严格意义上,这是池宛菲头一次如此卑微地跟他求饶,岑天昱心里有种怪异的难受,他更喜欢池宛菲以前那种,大难临头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敢。 而池宛菲表示:女主角都出场了,她这个打酱油的只想保住小命,削弱存在感! 第40章 他的在乎 “好了南栖,我寻她还有事。” 末南栖嘟了嘟嘴,不满意岑天昱帮池宛菲解围,有几分孩子气地用手斩开了岑天昱拉着池宛菲的手,这才放开了池宛菲,随后又警告道:“以后离主上远一些,做好你分内的事,否则我有权把你赶出千钧阁。” 池宛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反正她也不敢有意见。 “晟哥哥,你找她有什么事呀?说不定我就能帮得上忙。”末南栖撒着娇上前抱住了岑天昱一只胳膊,晃了晃。 晟哥哥?晟是岑天昱的字吗? 池宛菲悄悄别开了眼,岑天昱方才就是随口帮她解围的,估计压根没什么事吧。 岑天昱有几分不自在地把手抽出来,疑惑问道:“你…为何突然改口唤我晟哥哥,你还是唤我哥哥吧,最好和大家一样唤我主上。” 末南栖嘟着嘴,又抱住了岑天昱的胳膊,十分娇俏地说道:“我不!”,然后极其讽刺地看着池宛菲,“我若是和别人叫的一样,岂不是让人以为我与你只是普通兄妹?” 池宛菲懂了,末南栖这是在向她宣示主权呢,这女主对她这么有防备和敌意,可不利于她生存啊。 池宛菲又展现出熟悉的狗腿的笑容:“南栖姑娘和主上一点都不像兄妹,比较像天生一对!” 怎么样,她可表忠心了啊,女主角你再话里话外针对她可就格局小啦! 末南栖果真很受用池宛菲这句话,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似乎在说“你知道就好”。 岑天昱不耐地再次抽出了被末南栖抱住的半只手,声音冷冽,如同千年寒冰地对池宛菲命令道:“跟上。” 他的眼神像冰锥子,看向池宛菲时,好像往她身上扎了个千疮百孔。 池宛菲打了个寒战,心想可能因为方才穿衣服时没擦干,双手搓了搓双臂,赶紧抬脚跟上。 原来岑天昱不是编的,是真的找她有事,池宛菲一路跟着他来到另一处院落,而且,也是才走到门口便听到了那像野兽般的嘶吼声。 怎么回事?上官瑶来了? 不对,这不是上官瑶的声音,上官瑶的声线没有这么粗犷,所以里面是另一个毒人,而且是男人。 末南栖也跟了上来,可她不知道先前的事,还以为岑天昱困了只野兽在里头。 推开房门之前,池宛菲突然想起得提醒一下末南栖别吓到了,毕竟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吓了一大跳。 然而末南栖听到池宛菲的提醒,并不领情,甚至还觉得池宛菲看不起她,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 里面一个男人手脚都被捆在床上,他身材魁梧,身体强壮,无论是身形还是力气,都是上官瑶的两倍。 因此他化为毒人时,当真像极了一头人形野兽,尤其是那尖尖的利爪,床板都被他挠花了。 他被末南栖的踹门声惊了一下,然后看到池宛菲一行人进来,就像一头饥饿到发慌的野兽看到了食物,张开了血盆大口,呼啸怒吼。 “啊!!!”末南栖还是被吓到了,缩到了岑天昱身后,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瑟瑟发抖。 池宛菲耸了耸肩,看吧,不听劝的后果。 她从包里拿出一根麻醉针,可是她没有弓弩,只能交给主上:“主上,麻烦你了。” 岑天昱会飞针,她不会。 末南栖率先接过麻醉针,刚刚有些丢脸,她得扳回一局,飞针而已,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池宛菲倒是无所谓,谁飞都行,飞中了就行。 然而末南栖指间的针往前一甩,居然丢歪了,无奈池宛菲又给了她一根,这才扎中。 发狂的毒人瞬间沉睡,池宛菲小心翼翼地用棍子试探戳了一下,见真的昏睡了,才敢靠近。 “晟哥哥,这是人还是妖怪啊?快把他杀了吧!”末南栖一脸嫌弃和害怕地看着床上的毒人,拿出手帕捂住口鼻。 “他只是中毒了,不是妖怪。”虽然池宛菲第一次看见化为毒人的上官瑶时也很害怕,但是自始至终没有因为可怕而想夺去她的生命的想法。 池宛菲有些不悦末南栖作为一名医师,轻易说出这种轻视生命的话。 她走到床边,眼神冷肃地观察着那个男子,眼底乌黑,嘴唇苍白,看来也是很久没有吸食过血液了,而且他竟还身穿盔甲,看上去还是军队的盔甲。 居然连军队的士兵都染上了毒? 盔甲太厚,池宛菲的视毒系统扫得不够深,要么把盔甲脱了,要么在指尖放点血扫描,可是放血会弄疼他,且毒人对血液特别敏感,可能会立刻苏醒,剧烈挣扎长长的利爪会不利于她工作。 所以,池宛菲选择了前者,把他的盔甲脱掉。 盔甲的绑带在毒人身下压着,只要把绑带解掉就可以轻易脱掉,池宛菲半跪在床边,穿着盔甲的毒人很重,需要吃力地拉起他的肩膀,还得有人帮忙解一下身后的绑带才行。 岑天昱此刻坐在房内旁边的座椅上,离她最近的末南栖站在一边监督她,于是池宛菲打算跟末南栖求助:“南栖小姐,可以麻烦你帮忙拉一下绑带吗?” 末南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过来帮忙,她帮的不是池宛菲,而是岑天昱。 末南栖有几分嫌弃地把手伸往毒人背下,然而指尖刚碰到绑带,毒人就突然睁开了双眼,血盆大口张开就往池宛菲咬去。 要知道池宛菲要把毒人拉起来,几乎是与他面对面的,或许是因为这个毒人身形强壮,一根麻醉针不能彻底麻醉他,导致毒人突然苏醒。 池宛菲被突然迎面而来的毒人吓得尖叫一声,往后跌去,从床上重重跌到地上。 因为池宛菲的放手,末南栖的手被压在毒人身下,岑天昱立刻冲了上去,冒着被毒人咬伤的风险,把末南栖的手抽了出来。 池宛菲方才从床上滚落,是背部着地,整条脊椎像是摔断了一样,池宛菲躺在地上痛到失声,眼前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明,一睁眼就看见岑天昱紧张地把末南栖搂在怀里,心脏好像被幼鸟啄了一下。 末南栖的手背被粗糙的盔甲划了一小道血痕,岑天昱担心会感染毒人病毒的风险,让池宛菲赶紧帮忙看看。 池宛菲只好忍着痛,缓缓坐起身来,双手撑在地上一点点朝末南栖爬去。 她拉过末南栖的手,闭了闭眼,睁开,启动了视毒系统,扫了一下,无碍。 “没事,一会包扎一下就好了。”这么小的伤口,再快点就痊愈了。 可岑天昱却不太相信,“你就这么看一眼,就知道没事?” 池宛菲皱了皱眉,眸光又暗淡了两分。 她一向如此,岑天昱又不是第一次见她验毒,以前都没质问过,如今却质问她,就因为受伤的人是末南栖吗?他就这么在乎末南栖,丝毫没发现她也受伤了吗? 末南栖也不相信她,直接掏池宛菲的医包,取了一根银针出来,沾了点血,见真的无毒,这才放心。 池宛菲最讨厌别人翻她的包,拉紧了医保的抽绳,忍痛扶着腰站起来。 第41章 她受伤了? 末南栖手上出血,血腥味会引得毒人更加狂躁,池宛菲便让她赶紧出去包扎,实则是为了赶走她。 岑天昱和末南栖离开了之后,毒人非但没有冷静,反而越发狂躁,仰长了脖子要咬池宛菲,她只能冒险往他腿上的位置又扎了根麻醉针,终于让他安静下来。 她委屈地瘪了瘪嘴,又看了眼门外,空无一人,再垂眸时,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眼底的失落。 背上火辣辣的疼,也不想再折腾了,一不做二不休用一根金针往他食指扎了一针,取了点血。 被痛感刺激的毒人果然又醒了开始剧烈的挣扎,池宛菲甚至听到了绑带微微撕裂的声音,赶紧离远了些。 启动了视毒系统扫描金针,发现这个毒人只比上官瑶的症状要重一些,开和上官瑶一样的药就可以了。 她从万生堂那拿了足够的置血丹、千消九尾和漫山飞,治疗不是难事。 她吃痛地扶着腰站起来,背脊受伤,每走一步路都是彻骨钻心的疼痛,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地冒出来。 她只能扶着墙慢慢走着,短短的一段路被她走的跟没有尽头似的,很是狼狈地回到苍溟院。 刚进院门,就看到岑天昱和末南栖在他寝殿的客堂,岑天昱在给她包扎。 池宛菲本就有几分憋屈的心里突然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不愧是男女主,一开局就先上演一番兄妹情深是吧! 绿柚一直在望月楼等池宛菲回来,见她一瘸一拐的,赶紧上来扶她。 “小姐,我去挤了牛奶回来发现你不在了,你……你这是怎么了?”绿柚还以为池宛菲是腿脚受伤了,小小的身躯往池宛菲面前一蹲,拍拍肩膀:“小姐我背你!” 一直强忍着委屈的池宛菲,见绿柚这小身板还愿意背她,这么关心她,顿时鼻子一酸,眼眶微热。 奇怪,她以前可没这么容易哭的。 “傻丫头,就你这小身板,每天多吃两碗饭才背得上我。”她把手搭在绿柚肩上,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她的望月楼走去。 “诶!你站住!”客堂那边传来末南栖的声音,叫住了她,池宛菲往客堂方向看去,见她大步流星地来到自己面前,双手叉腰:“那个怪物你看好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池宛菲慢慢深呼吸了一下,其实她现在说句话,换口气都疼得不行,可她还是好声好气地回她:“看好了,我回房给他煎药。” “哦!”末南栖点点头,然后大手一挥,“你去吧!” 行,看来就是特意来检查工作,问一下进度的。 池宛菲继续抬脚往望月楼走去,却又被末南栖叫住,她有几分愠怒,面笑皮不笑地看向末南栖,“南栖小姐,你还有事吗?” “让你回房煎药,你还往院里走什么呀?”末南栖真是越看她越不顺眼,这个女人怎么总想往她晟哥哥的院里钻啊。 绿柚见池宛菲疼得额头都冒冷汗了,帮她回答道:“小谷主,池小姐就住在院里的望月楼,我们现在正是往房内走呢。” 这话一出,末南栖就发出了一声既尖锐又难以置信的质问声:“什么?她居然住在晟哥哥的院里?” 要知道,岑天昱的院子平时都不接外客的,就连末南栖来了,都是住在别的院子,凭什么池宛菲可以和她的晟哥哥住同一个院子?不行!她不同意! “你!”末南栖抬手指着池宛菲的鼻子,命令道:“立刻搬走,你不准住在晟哥哥院里!” 说罢,她直接伸手拽着池宛菲往院外走,末南栖手劲儿本就不小,这一拽,池宛菲的背本来就疼,胳膊牵动背上的神经,疼得她大叫一声,疼得窒息,好几秒后才换得上一口气。 池宛菲的惨叫声,吸引了屋内的岑天昱,他快步走到门口一看,发现池宛菲和末南栖在院门口拉拉扯扯,池宛菲的脸毫无血色,像是疼痛难忍一般。 岑天昱原本毫无表情的面上,悚然一惊,掠过一抹惊慌之色,立刻快步朝池宛菲走去。 末南栖觉得自己也没使多大劲,池宛菲就痛成这样,见岑天昱都赶了过来,顿时觉得池宛菲是在给她演苦肉计呢。 “你这个女人,你可真会装,我都没用力你叫什么?”末南栖气死了,她就觉得这个池宛菲不是个好东西!看到岑天昱来了,她赶紧解释:“晟哥哥,我就轻轻拉了一下,我没用力的。” 岑天昱蹙眉看着池宛菲,只见她微微弓着腰,满头是汗,当真是疼得不行的样子,却不知她是哪儿疼。 这时,站在池宛菲身后侧的绿柚突然惊呼出声,因为她看见池宛菲背上的衣服,渗出了层层血水。 “主…主上,小姐背后流血了。”绿柚拿着手帕想给池宛菲捂着,却想碰不敢碰的样子,她怕弄疼了池宛菲。 池宛菲下意识地手往后腰上摸了摸,方才发梢把后背衣服打湿了些,就一直湿湿黏黏的,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出血了,难怪方才那毒人如此狂躁,原来不是闻到末南栖的血,而是她的血。 池宛菲不免得心中一阵后怕,她作为一块香饽饽,居然在毒人面前晃悠了这么久。 她受伤了?岑天昱立即脚步一转,来到池宛菲背后,果然见她满背是血,他眉宇间的担忧之色更浓,语气生硬地关心道:“怎么弄的?” 哼,怎么弄的,难道他刚刚只顾着看他的好妹妹,没注意到她那么大个人从床上滚下去了吗,现在才想起关心她,还问她是怎么弄的。 池宛菲有些赌气地推开他的手,“没事,摔着了。” 她把手搭在绿柚肩膀上,正要走,却直接被岑天昱打横抱起,还刻意避开了她背上的伤口,抬脚往望月楼走去。 池宛菲还是疼得呻吟了一声,呻吟跟猫儿似的在岑天昱心头挠了一下,她怀疑不仅摔到了脊柱,可能整个背都被擦伤了。 岑天昱一路抱着她上了望月楼二楼,把她轻轻放在床榻上,绿柚提着药箱紧跟其后,末南栖也跟了上来。 绿柚帮她轻轻脱下外面一层轻纱外套,脱完了末南栖发现岑天昱还站在床边呢。 “晟哥哥,你快出去,这里有我就行了。”末南栖突然反应过来,拽着岑天昱往楼下赶。 无奈,岑天昱只能待在楼下,靠在楼梯旁边,静心听楼上的动静。 第42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在绿柚的帮助下,池宛菲把里衣也缓缓脱下,背上果然擦伤了一大片,好在血肉还没干,衣服没有和血肉粘在一起,但也把池宛菲疼得够呛。 池宛菲自小营养不良,刚开始就像个骨架子一样,这段时间一点都不苛待自己的好吃好喝,倒是长了点肉,现在苗条的身段恰好窈窕有致,雪藕般的玉臂,肌肤细腻柔滑,冰肌玉骨。 末南栖看着池宛菲的美背,哪怕此刻血肉模糊一片,也不难让她心生几分妒忌,她有些不忿地轻轻哼了一声,心想她这两天饮食要改清淡些,近来有些内热,她的背上都长了不少小疙瘩。 末南栖也是一名医女,主动承担了帮池宛菲上药一事,池宛菲见她大手大脚地把清炎粉倒在棉花上,默默扯过被子一角咬在嘴里,那么多清炎粉覆在她的伤口上,就跟用刺激的消毒水冲洗伤口没什么区别。 果然,沾着药物的棉花触碰到伤口那一刻,池宛菲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末南栖下手极重,丝毫不管池宛菲死活,有些已经止血的地方被她这么一按,又渗出了血来。 池宛菲算是悟了,末南栖这算是在公报私仇呢。 绿柚在一旁看得揪心,轻声拜托末南栖道:“小谷主,您能不能轻一些,要不让奴婢来吧?” 末南栖睨了她一眼,“怎么?你能有我专业,这消毒不消彻底,好得慢,你去楼下多拿点纱布上来,把这些污血清了。” 绿柚无奈,只能听话照做,赶紧下楼去拿纱布,却发现岑天昱还在楼下,唤了声主上,然后匆忙拿了纱布又跑上来,仔细着给池宛菲擦去污血。 池宛菲疼得直冒冷汗,这末南栖趁机报复她,无非就是看不惯她能住在苍溟院,听到绿柚在楼下唤了岑天昱一声,看来他还在楼下没离开,即是如此,那她就用魔法打败魔法! “啊~好疼~”方才一直强忍着疼的池宛菲不忍了,疼就大声喊出来,而且不是凄惨的喊,是娇气的喊,喊的尾音勾人,撩人入骨。 “嗯啊~轻点~太疼了~”池宛菲越喊越娇,还带了些哭腔。 末南栖下药的手悬在半空,摸不透池宛菲在耍什么手段,又是猛地一摁,疼得池宛菲又忍不住大声喊疼。 池宛菲在楼上这动静,岑天昱在楼下听得一清二楚,他眉头紧蹙,担忧之色越发浓郁,忍不住抬脚踏上楼梯一步。 然而……只一步,他就愣在原地,池宛菲以前胆小害怕时,都没这样娇声喊过,可现在却明显多了几分刻意和做作,他似乎突然懂了她的用意。 岑天昱轻咳了一声,故意踩重了脚步,一边故带几分焦急地问道:“是伤得多重,为何如此哭喊?” 楼上的末南栖听见岑天昱的脚步声和问话,电光火石间突然悟了池宛菲为何突然大声娇喊。 这个女人是在故意惹晟哥哥心疼的吧! “晟哥哥你别上来!”末南栖大喊,岑天昱也止住了在楼梯原地踏步的脚步。 “没伤多重……我…我轻点。”末南栖恶狠狠地刮了池宛菲一眼,这个女人心眼可真多,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给晟哥哥表演苦肉计的机会,还好她聪明,一眼识破了她的诡计! 她俯身凑到池宛菲的耳边,低声警告道:“别以为我看不懂你在耍什么把戏,我才不会上当!” 接下来,末南栖给池宛菲上药的手法果然轻了很多,生怕池宛菲皱一下眉头。 池宛菲转过头去,虽然还是挺疼的,不过好歹是能勉强忍受的程度,她藏在被子里偷笑,同时也惊叹岑天昱居然懂得她的意思,还帮她打了个配合。 末南栖不故意折磨她,这伤也包扎得很快,绿柚帮池宛菲穿好衣裳,趴了一会儿,池宛菲坐起来已经没那么疼了,她松了口气,幸好没把脊柱摔断了,不然在现下这种条件,她怕是得落下残疾。 池宛菲穿戴好后,岑天昱还是上来看了她一趟,见她额前的碎发都被打湿了,下唇还留有淡淡的牙印,想必是忍痛时又咬嘴唇了。 他不免心软了些,想开口关心一句,岂料对上池宛菲的视线时,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关心的话变成了:“那毒人的毒,何时能解?” 池宛菲不可思议地瞪了他一眼,在心中暗骂,她是没有血肉的工具人吗?她现在可是负了工伤的,这无情的资本家懂不懂什么叫关怀啊? 然而,虽然在心里骂声飞起,池宛菲还是答应会尽快去煎配草药。 岑天昱也懊恼自己说错了话,可对池宛菲关心的话,不知为何格外难说出口,最后也只能作罢,叮嘱绿柚好好照顾她,便打算离开。 “等会儿!”末南栖有些不开心地拉住了岑天昱的衣袖晃了晃,撒娇道:“晟哥哥,你为什么要让这个女人住在这啊?你让她搬走,我要住到这儿来。” 岑天昱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可一向说一不二的他,依然选择了好声好气地给末南栖解释,语气难得带有温度,跟池宛菲说话时冷冰冰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起初只是因为住在这方便给我解毒,也方便我使唤,便一直住着了,你的琉璃院那么大,离这也近,这望月楼这么小,你住着太委屈了些。”岑天昱安慰似的拍了拍末南栖的肩膀。 末南栖听了,还以为岑天昱只是不忍心她屈居小舍,觉得有些感动,然而听到岑天昱曾经中过毒,又瞬间紧张了起来。 “晟哥哥你中毒了?什么时候?怎么能不告诉南栖呢?快,我去给你检查检查……”说着,着急忙慌拉着岑天昱往楼下走。 池宛菲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觉得格外的碍眼,原来她就是个方便使唤,只配住着寒酸小楼的工具人呗! 池宛菲一时忘了自己背上有伤,直接躺在了床上,疼得她惨叫起来:“嗷疼疼疼!!!” 一旁正在收拾药箱的绿柚赶紧来扶她,池宛菲坐着缓了好一会,还能听见楼下末南栖紧张兮兮的问话声。 “吵死了,绿柚给我把窗户关上!” 第43章 身世之谜 池宛菲趴在床上,小腿来回晃悠着,绿柚蹲在她面前给她喂水果吃。 “小绿柚,那个末南栖和主上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为何叫她小谷主?”原书剧情池宛菲只看了开头,对后面的剧情内容一概不知,因此她还不知道末南栖和岑天昱有什么渊源呢。 “叫她小谷主是因为,在北都城外有一个叫元始谷的地方,末小姐留在那当家,所以我们便唤她一声小谷主。” 池宛菲羡慕地感叹了一声:“自己就坐拥一个山谷啊,真好。” 她吃了一口绿柚喂的猕猴桃,真酸…… “不对,其实那个山谷才是咱们主上的家,主上的姑姑是谷主。”绿柚纠正道,细细说来岑天昱和末南栖的渊源。 “主上的姑姑,即元始谷的谷主,末小姐的父亲生前是为了保护主上一家而死的,留下了末小姐这个遗孤,所以主上和谷主对末小姐,简直就是从小当掌上明珠捧着,磕不得,骂不得。谷主现在岁数大了,元始谷都交由末小姐打理,所以我们便都唤她一声小谷主。” “等会儿,你让我捋捋……”池宛菲打断了绿柚,她得捋捋这个对于绿柚来说很简单,但对于她来说很复杂的人际关系。 千钧阁里的人,都不知道岑天昱的真实身份乃北商王爷,可她知道啊。 岑天昱的姑姑,那岂不是长公主?可没听说过先帝还有个妹妹啊,莫非岑天昱鬼市主身份的这个家庭体系里,又是另外一个家族?那他到底是北商王爷,还是鬼市主呢? 末南栖的爹是为了救岑天昱一家而死的,那不就是先帝?末南栖应该受到皇室厚待,封个郡主都不为过的。 而且岑天昱可是皇子,从小生活在皇城,怎么会与生活在北都城外元始谷里的末南栖为青梅竹马呢? 这么说来,岑天昱的身世有很大的疑点啊,总不能他从小就会分身术,一个生活在皇宫里,一个生活在元始谷吧。 “绿柚,你来千钧阁多久啦?主上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在北都的呀?” 绿柚又塞给池宛菲一块火龙果,想了想:“我五岁时家乡洪灾,我爹娘都死了,跟着乡亲们迁徙避难时走散了,被谷主收留,便一直留在元始谷当丫鬟,直到12岁我才来到千钧阁,我才第一次见到主上,之后每年小谷主都会过来几回,看看主上。” 池宛菲心中暗道原来如此,这样便说得通了,看来岑天昱就是从小在北都城长大的,那谷主到底是不是长公主呢?和岑天昱有没有血缘关系呢? 还不等池宛菲开口问,绿柚突然一脸憨笑,神秘兮兮地凑近池宛菲,“小姐,您今天怎么对主上和小谷主的关系这么好奇呀?您以前可从来没打听过,您是不是对我们主上……” 池宛菲心莫名一慌,立即否认:“是什么是,你在瞎想什么呢!快扶我起来下去煎药,我早上吩咐你,让你把万生堂带回来的药材分好,你分好没有?” 绿柚哎呀了一声,她还真给忘了,挨了池宛菲一记栗子,赶紧放下果盘先下楼把药桌先收拾出来,成功被池宛菲转移了注意力。 “真是的,我只是好奇我现下和今后的生活处境,这臭丫头瞎想什么呢……”池宛菲小声地自言自语,就好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似的,她不是关心岑天昱,也不是在乎末南栖。 对!不是!绝对不是! 绿柚手脚麻利,很快就把池宛菲的药桌和小药炉给收拾了出来,上来扶池宛菲下楼。 “小姐,您都这样了,这药非得立刻煎吗?”绿柚心疼她,明明每走一小步都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还非要亲自动手,若是她也会煎药就好了,同时心里也忍不住埋怨道,主上也真是的,小姐都这样了还催她煎药。 “没事,疼一疼也就习惯了。”她这点疼,比毒人受的折磨可轻松太多了,即便岑天昱不催她,她也想尽快把解药做出来,毕竟长时间没有吸食过血液的毒人,体内的血液每流淌一分钟,他们就多痛苦一分钟,因为他们的毒都在疯狂抢夺血液里的营养。 有些简单的药材,她指挥着绿柚来做,有些需要技术和技巧的,她便亲自出手。 例如那漫山飞,根茎极嫩,对火候和水分的把握难度很高,没有配药经验的医师一般不好拿捏。 她今天还教了周慎怎么处理呢,周慎也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煎药。 “要是周慎在就好了。”池宛菲由衷地说了一句,她不但能歇一歇,还正好检验一下教学成果。 岑天昱见上回池宛菲脖子上的伤口,擦了九拐老那雪肤灵好得挺快的,特意出去又找九拐老要了一瓶。 然而刚走到望月楼窗边,就听见了池宛菲说要是周慎在就好了这句话。 岑天昱冷哼了一声,嘴角处含着一抹冷然的笑意,看着手里的雪肤灵,眼底的一丝黯然一闪而过。 最后那特意讨来的雪肤灵,被他随手一扔,扔到了草丛里,转身离去。 这么喜欢周慎,让周慎来给你送药好了。 前来禀事的噬影恰好遇见岑天昱从望月楼那回来,却被岑天昱冷眼一瞪,心里一慌,立刻开始反省自己今天莫非又做错了什么? 岑天昱回寝殿的脚步一顿,转而看向噬影,冷声命令道:“两件事,第一,望月楼吊床旁边的草丛里有一盒药膏,你找出来给池宛菲送去,就说你捡的;第二,去跟鬼市巡场的吩咐一下,太医院那个叫周慎的,不准让他踏入鬼市一步,去办。” 噬影稀里糊涂地领了命,一时搞不懂自己为何身为一个顶级暗卫,要特意为了池宛菲去草丛里找一盒药膏,噢不,是捡。 第44章 周慎上了黑名单 几日后,周慎特意前来鬼市寻池宛菲,却在入口就被拦了下来,只能让人进去禀报。 池宛菲听闻周慎来了,想必是来与她说上官瑶的病情进展,就让人赶紧把他带进来,岂料来人却说周慎上了鬼市的黑名单。 “黑名单?”周慎一个身带官职的人,平常应该都没出入过鬼市,怎会平白无故上了黑名单呢。 无奈,周慎不能进来,便只能是她出去。 池宛菲搭乘马车出了千钧府,在鬼市入口处与周慎会面,周慎骑着马,跟在池宛菲的车窗旁边,一路与她聊天前往上官府。 末南栖一早便缠着岑天昱外出去醉仙楼喝早茶,回来时恰好遇上周慎跟着池宛菲出了鬼市。 四人两两相望,听见末南栖说醉仙楼的东西多么多么好吃,池宛菲不开心地嘟了嘟嘴,她说怎么一大早两人都不见了,原来是去吃好吃的了。 “走。”池宛菲放下了车帘,吩咐车夫继续出发,周慎骑着马紧跟其后,仓促地给岑天昱作了个揖。 末南栖看着马车离去,忍不住开口挑拨离间道:“晟哥哥,你请的这个毒师,怎么大白天与别的男子外出幽会啊,府上不是还有个毒人等着她救治嘛,如此玩忽职守,晟哥哥你得治治她!” 最好就是把她赶出千钧阁,不过这句话她没说出口,她也想试探一下岑天昱对池宛菲的态度。 岑天昱冷冷别开了眼,他心知池宛菲应该是又跟周慎去上官府,但语气里还是有浓浓的不悦,“是该治治她。” 得了岑天昱这句话,末南栖得意一笑,放心了,她就知道晟哥哥不会对池宛菲有别样的心思。 池宛菲和周慎来到上官府,见到上官瑶时,她正缩在角落里紧紧地捂住耳朵,旁边是被她打洒了的食盘,看向池宛菲的眼神再也没了以往的娇纵跋扈,而是惊恐、慌张、无助。 上官庭轩看着自己几天未曾进食的爱女,心疼得不行,比池宛菲上次见他时更瘦了一大圈。 上官瑶见到池宛菲,两行泪流得更是凶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跪着爬到池宛菲脚边,死死拽住她的裙摆。 “听我爹爹说是你救的我,你救救我,你再救救我!!”上官瑶解毒之后也没能合过眼,因此眼底还是一片青黑,脸色惨白,跟之前还是毒人时相比,已只是没了獠牙和利爪罢了。 来的路上池宛菲已经听周慎说了,上官瑶解毒以后,身为毒人的五感却没消失,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都比常人灵敏百倍。 上官庭轩原本是打算瞒着上官瑶的,可没想到上官瑶竟然还能听见院外下人们的议论声,还是知道了沐夕灵与月影死亡的真相。 甚至连外面街道车水马龙的声音,池宛菲进府时的脚步声,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池宛菲终归是心软,她原本想着,等上官瑶好了,她高低得在上官瑶面前嚣张一把。 可此时,她蹲在上官瑶面前,轻轻把她搂进怀里,慢慢抚摸着她的背说道:“我会帮你的。” 一直焦躁不安的上官瑶窝在池宛菲怀里,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 察觉到上官瑶不那么发抖之后,池宛菲让周慎到外面候着,她与上官瑶单独在房内,就像两姐妹一样,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从你清醒了以后,五感一直都很灵敏吗?” 上官瑶缓缓摇了摇头,眼神里尽是无助地回答道:“起初我甚至能听到更远的声音,后来距离越缩越近,然后一直到现在,都好多天了,还是能听到府外街道的声音,我甚至能闻到卖臭豆腐的路过时的味道。” 上官瑶已经不惧怕阳光,对血液的味道也不敏感了,可类似吸血鬼特征的五感却还在,是毒素还没清完,还是后遗症? 池宛菲轻轻捏了捏上官瑶的手,轻声询问道:“我想取你一针血,检查一下是否还有毒素残留,可以吗?” 上官瑶点点头,甚至还有几分急切,只要能治好,就是得把她的血抽干换血她也愿意。 池宛菲从包里抽出一根金针,在上官瑶的食指处轻轻扎了一针,上官瑶疼得缩了一下,突然想起那日池宛菲用针划破了她的手,突然就想通了。 “莫非在那个时候,你就怀疑我中毒了?”上官瑶突然很是内疚,池宛菲在和她已经有矛盾的前提下,还愿意冒险来给她验毒,可她却丝毫不领情,还要叫人把她赶走。 池宛菲只是微笑了一下,其实当初在她看到上官瑶的时候,也产生过扭头就走的想法,只不过在她心里生命安全大于私人恩怨罢了。 金针已经采到了血,池宛菲看着金针,启动了视觉系统扫描了一下,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以为上官瑶体内还有残毒,可结果确实无毒,不仅无毒,在漫山飞的作用之下的血液还非常健康、纯净。 上官瑶一直紧张地看着池宛菲,见她眼里掠过一瞬无措,顿时有些丧气,又哭了起来。 “我现在这样,不还是个怪物吗?”上官瑶捂脸痛哭,“我现在这个样子,讯哥哥肯定不会再娶我了。” 上官瑶口中的讯哥哥,便是与她定亲的郎君,家不在北都城,是金陵的富商,听闻与上官瑶也是青梅竹马,后来举家搬至金陵。 池宛菲虽惋惜上官瑶不能痊愈,却不喜听到她只是怕如意郎君不要她。 “若是你的郎君,因为这事不要你,那你该感到幸运,通过此事认清了一个人,而不是继续耽误折磨后半生。” 上官瑶不解地看向池宛菲,“女子的婚姻乃终身大事,丈夫即是天,若是一辈子待字闺中,岂不招人笑话?” 池宛菲翻了个白眼,轻轻戳了下上官瑶的脑袋瓜,“你爹自小这么疼爱你,不是为了让你去担心别人爱不爱你的,别人再爱你,也没有你爹爱你。” 上官瑶是上官庭轩的软肋,上官庭轩亦是上官瑶的软肋,她听了这话,眼眶瞬间更红了一些,她要嫁去金陵,最放不下的便是留在北都的爹爹,哥哥与嫂子已另外在别县成家,父亲一人守在这上官府,怎能不寂寞? 池宛菲给上官瑶开了一些安神助眠的香薰,又做了一些耳塞,“这些或许能够起到治疗的作用,同时配合健康的饮食,我相信对你的病情会很有帮助。” 池宛菲撒谎了,其实那些东西仅仅只能助眠和减缓噪音,她推测,人在死亡以后,最后消失的就是五感,最后是听觉。 但上官瑶目前身体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的与常人一样,甚至更好,她怀疑上官瑶这些后遗症会随着时间慢慢减缓,直至与常人无异,所以她善意地欺骗上官瑶,让她心态积极放松起来,好的心态或许可以让她恢复得更快。 果然,上官瑶得知自己并非无救,眼里的光又恢复了两分,立刻吩咐侍女去端吃食过来,上官庭轩见爱女终于肯入食,看向池宛菲的眼神犹如在看神明一样敬仰。 第45章 毒人真相 回鬼市的路上,池宛菲再一次路过热闹繁华的街道,除了第一次来北都城和上次去上官府赴宴,之后每次路过都是来去匆匆。 看到有一位摊主在卖狗崽子,软萌萌的,池宛菲光是看一眼就被治愈了。 “停车。”池宛菲叫停了马车,到狗摊主那撸狗,她对其中一只小金毛狗狗幼崽一见钟情,真的好想带回去养啊。 可是岑天昱似乎不喜欢这种小东西,还有个随时想把她赶出千钧府的末南栖,这狗崽崽她怕是养不了。 池宛菲还是把它买了下来,检查过没什么毛病之后,又买了些狗粮和狗的用具,命人把狗崽崽送去给上官瑶。 上官瑶接连失去好友和侍女,她一时也没有办法接受新的侍女,再加上病情的折磨,池宛菲已经发现她有轻微的抑郁,那便让这治愈天使小金毛去陪陪她吧。 池宛菲刚回到千钧阁,便有人来通报她主上找她,让她立刻去清云院,便是那毒人所住的院子。 池宛菲匆匆赶到,岑天昱和噬影还有末南栖都在此处,末南栖见她来了,上前拽着她的手臂来到毒人床前,那手劲之大,池宛菲怀疑被掐的地方肯定会有淤青,因为前天被她掐的地方就已经淤青了。 “你过来看看,他为何一点声响都听不得,说是在耳边打雷一样,你作为千钧阁的毒师,怎么能不好好看管自己的病人到处跑?”末南栖明知道毒人此刻害怕声响,说话的声量却丝毫不减,池宛菲看到那毒人都已经难受得想把耳朵给割掉了。 她拂开被末南栖拉着她的手,眉眼都冷了几分,但在毒人面前,她再不耐也放轻音量地给大家解释,“毒人痊愈后,五感灵敏度的后遗症还需要时间去恢复,他身为毒人时可掌控五感,也能承受百里之外传来的噪音,可身为常人时却不能掌控和承受。” 她也给毒人开了安神的药和香薰,又给了他一些耳塞,目前做的只有等了,好好休息,身体的各项机能才能更好地恢复。 “你的意思是,他的听觉和嗅觉也依旧灵敏?那他是否能通过嗅觉去寻找剩下的毒人?”岑天昱问。 池宛菲点点头,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可她也不好确定。 此时,那位毒人开口说话了,当他从池宛菲口中得知,自己的五感并非不能恢复时,语气都急迫了不少:“王爷,我愿意去帮忙寻找剩下的兄弟们!” 池宛菲瞪大了双眼,岑天昱还戴着面具,这个士兵如何知道他是王爷? 岑天昱看出了池宛菲的疑惑,随口解释了一句:“他是我以前麾下的士兵。” 一起行军打仗那么多年,此刻对声音如此灵敏的毒人,又如何听不出来。 原来这位毒人名叫王栋,是部队里的三等兵,也就是低等兵,这类士兵一般有特殊的重要任务时,都不会被纳入其中。 可是有一天,部队里的低等兵开始无故失踪,池宛菲忙着治疗上官瑶时,岑天昱就去暗中调查过这件事,却一直没有线索,尽管他不相信自己手下会出逃兵,可军队最后也只能当成了逃兵处理。 噬影说起那日救回王栋的经历,“因为那个动物尸坑,我和主上在附近的几个农牧场蹲守了好几天,守到了有人带着一群毒人潜入农牧场吸食动物的血液,我和主上立即出手,可那些毒人行动迅速,动作灵敏,轻易就逃脱了,只有李栋尚有人的意识,控制自己不吸血液,体力不支,这才让我和主上逮了回来。” “我们接到密令,王舰将军抽取了三等兵里的一部分兄弟去特训,把我们带到一个山坑之后,就灌我们喝一种很臭的药,喝了那药之后我们就变成了副鬼模样了。”王栋用力地抓了抓头,看得出来回忆这件事让他感到非常的痛苦。 “王舰!”岑天昱咬牙切齿地重复这个名字,一脸怒色。 “我和兄弟们都很痛苦,可一饿起来,一点儿血腥味都会让我们发狂,他们一开始还拐了一些女人回来供我们吸食,那些血液浓郁鲜美,我们就是舌头都咬破了,也控制不住自己。”王栋越说,就越是痛苦,他们身为保家卫国的士兵,却有一天被逼吸食自己同胞的血液,真是何其的残忍。 “幕后黑手是怎么控制你们这一大群毒人的?”池宛菲疑惑地问道,若是幕后黑手不是毒人,那肯定不能轻易对付得了那么多毒人。 说起这个,王栋自己也很是疑惑,摇了摇头,不解道:“我也不知为何,只记得自己成了毒人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他,心里就本能地对他言听计从。” 池宛菲瞬间了然,“这是印随行为,就像刚孵化出来不久的幼鸟,学着认识并跟随着它们所见到的第一个会动的物体,认作为母亲或是主人,所以毒人才会对第一个见到的人言听计从。” 岑天昱和噬影闻言都陷入了沉疑,若是如此,他们抓捕余下的毒人便是难上加难。 对于行动自由且动作迅速,五感灵敏的毒人来说,区区麻醉针他们轻而易举就能避开,哪怕有天罗地网,利爪和獠牙也轻松能被撕破。 末南栖见岑天昱这么苦恼,自认为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们让王栋找到毒人的老巢,一把火烧了剩下的毒人,不就一劳永逸,一了百了了吗?” “不行!”四道声音同时否决,末南栖觉得有些难堪,生气地坐下,很不满意大家否决了她的提议。 对于岑天昱、噬影、王栋来说,余下的毒人都是他们曾经的兄弟和战友,而对于池宛菲来说,那都是等着救命的病人,她十分不满末南栖如此轻视他人生病的态度。 末南栖的提议绝对不可行,那便要想想新的办法,毕竟这一次已经算是打草惊蛇了,下一回幕后之人肯定会更加谨慎。 见大家都沉默无言,末南栖越发觉得自己的提议是可行的,正想再次开口说服大家,却被池宛菲打断了。 “我有办法。”池宛菲此言一出,岑天昱和噬影以及王栋都充满希冀地看向她,末南栖则是努了努嘴,高傲地双手环在胸前,她倒要看看池宛菲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幕后之人定还会找机会带毒人出来觅食,我们让王栋去找出他们新的基地,然后锁定在基地附近最有可能被下手的农牧场,把解药都喂给农牧场的动物,这样毒人吸食了带有解药的血液之后,毒性就会立刻削减,我们就能一网打尽!” 池宛菲这个办法,岑天昱等人一听就觉得靠谱,可末南栖却觉得不行。 第46章 他会听谁的 她冷笑一声,觉得池宛菲这个办法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不是说解药里的那个什么…漫山飞很稀少吗?万一他们没有选中我们下解药的那个农场,解药又被动物们代谢了出去,那么多珍贵草药岂不是都浪费了?” 末南栖的质疑是对的,这也是最冒险的地方,手上仅有的这些解药,只够用一次,若是他们赌错了,没有了漫山飞,就算后面把毒人救出来,也没药解毒了。 见池宛菲无言以对,末南栖更是得意了,她拽着岑天昱的衣袖撒娇,“晟哥哥,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一次了,若是这次再不得手,这个王栋的五感也恢复了,可就真的找不到毒人们了,倒不如一次性解决,残忍是残忍了些,但我们不能再拿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啊。” 岑天昱的沉默,让末南栖心生不满,也更加卖力地劝说,“晟哥哥,你再想想开农牧场的百姓,他们就靠那些牲畜赚钱养家,现在被那些该死的毒人吸食了血液,全都死了,他们的损失那该多大啊!” 岑天昱抽出了被末南栖拽着的手,双手背在身后,语气严肃沉稳地道:“好了,不用再说了。” 池宛菲紧张得攥紧了袖子,就连王栋和噬影也紧张了起来,末南栖唇角微微一笑,觉得岑天昱一定会采纳她的建议,毕竟她的建议才是万无一失的。 那么,他会听谁的呢? “王栋,你再休养两天,待身体好些再随我们去找那些毒人的新位置。”岑天昱命令道,可方才还很积极的王栋没有立刻答应岑天昱,他在害怕,害怕岑天昱真的会放弃其他变成毒人的兄弟。 然而,下一瞬岑天昱便说了一句让除了末南栖以外的人都欣喜的话,他说:“就按照池宛菲的计划来。” 池宛菲瞬间抬起了填满欣喜的眼眸,岑天昱采纳了她的方法! 王栋和噬影也大松了一口气,毕竟论稳妥来说,确实是末南栖的办法更稳妥,可是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其余的兄弟去死,他们做不到! 末南栖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她那个办法那么冒险,我的办法才是最安全稳妥的!” 岑天昱眉间微蹙,眼底划过一瞬不耐,但还是饱含温柔地安慰末南栖,“南栖,那些兄弟还是活生生的生命,变成这样他们也不想的,你听话。” 池宛菲站在一边,她此刻居然有些羡慕末南栖,可以被岑天昱这么温柔对待,再想想她,岑天昱每次跟她说话都冷了吧唧,凶巴巴的! 末南栖得了岑天昱的温柔炮弹,小情绪立刻消失了许多,只是依然高傲地看向池宛菲,提醒了她一句:“到时候所有珍贵草药打水漂,可别哭鼻子哦!” 池宛菲敷衍一笑,别过了脸去。 就算到最后那些珍贵草药真的被一群牲畜代谢了出去,全部化成一坨大便,她也不会后悔…… 嗯,说是这么说,池宛菲刚回到望月楼,看到那一排排的珍贵草药,尤其是那漫山飞,她就心疼得心都在滴血,这可真的都是宝贝啊! 要是被大堂主和傅陵游知道,他们精心种植的漫山飞,变成了动物饲料,傅陵游不会杀到北都来毒死她吧? 可是虽然很心疼,池宛菲还是抓紧开始调配解药,要给上百头牲畜吃,池宛菲要保证把少量的药效发挥到最大,把每一根草药的药汁都榨干到了极致。 她和绿柚两个人看着十几个药炉子,本来末南栖也在帮忙的,可眼见她的药炉水都快烧干了,还不停地加柴火,池宛菲赶紧找了个借口把她赶了出去。 末南栖甩甩手就走了,因为她本来就不乐意帮池宛菲的忙。 池宛菲和岑天昱那边分工合作,岑天昱和噬影带着王栋,找到了他们上一次的基地,也是在一边荒郊野外的山洞里,在这里岑天昱也发现了和之前山洞里一样的药渣。 王栋说,幕后之人定期就会灌大家喝药,每次喝完那些药,下一次毒发的时候都会更严重,也更强大,这里的强大指的是他们化成毒人之后的行动力和攻击性,哪怕是有一只苍蝇飞过,都能被他们的利爪分尸。 不过池宛菲之前就已经分析出来了,那些药就是致使毒人形成的毒药,幕后之人一直需要给毒人继续服毒,想必就是因为毒性不稳,需要持续服毒稳定。 王栋熟悉毒人的味道,从原来的山洞一直嗅,找了两天还真在另一座相连的山上找到了,很巧的是,在那座山的山脚,就有一片牧场,无疑,这次最好下手的牧场便是那里了。 据王栋回忆,每次到月圆之夜,他们都会被带出去吸血,而下一次月圆之夜,便是在七天后。 池宛菲和绿柚一起忙活,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把周慎叫来,可岑天昱却就是不允。 “为什么,周慎一直在照顾上官瑶,他也知道怎么处理药材,为什么你就是不让他进鬼市,周慎哪里得罪你了?”池宛菲双手叉腰,十分不满地质问道。 岑天昱却对池宛菲的抗议不屑一顾,气定神闲地品着茶,缓缓说道:“皇贵妃本就对上官瑶定亲当日的事存疑,一直派人暗中调查,你以为她会不知周慎这段时日一直在上官府?” “那又如何,上官大人对外说了,上官瑶是因为生了重病,卧床休息,特意请了周太医去看看的,而且周慎面对皇贵妃的盘问,也是如此说的,他不会说漏嘴的。” 岑天昱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嘴角冷冷上扬,很是轻蔑,“他倒是跟你说得挺多,怎么盘问怎么回答都与你说了,你也真是相信他。” 池宛菲觉得莫名其妙,这岑天昱怎么也学起阴阳怪气那一套了。 “总之周慎不能到鬼市来,他最近被皇贵妃那盯得紧,和鬼市来往只会让皇贵妃对鬼市起了不必要的疑心,你以后也少跟周慎来往。”岑天昱还是打断了池宛菲的念想,甚至不愿再听池宛菲的反驳,手轻轻地做了一个“走开”的动作,示意池宛菲离开。 池宛菲狠狠地跺了脚,离开的每一步脚步声都充满了怨气,要不是他那个好妹妹末南栖,配药配不来,煎药煎糊锅,她至于这么累吗? 第47章 那得是多少羊肉串啊 虽然池宛菲等不来周慎,可岑天昱还是帮她找来了另一位帮手。 池宛菲在药房,老远就听见了有人哎哟哎哟地呻吟着往这边来,都不用看,便知道是九拐老来了。 此刻大白天的,本应是九拐老的睡眠时间,愣是让噬影从床上捞了出来,送来千钧阁陪池宛菲一块煎药。 九拐老虽说是不乐意,还瞌睡得不行,但有医者最基础的医德,往药桌药炉旁边一站,再困再累也能打起精神来。 有了九拐老的帮忙,池宛菲和绿柚瞬间轻松了不少,三人分工合作,很快便把解药都制成了药液和药粉。 药液掺杂到牲畜喝的水里,药粉混到牲畜的吃食里,它们的血液便会含有解药,待毒人吸了血以后,毒就算没解干净,毒人的特殊能力也减免大半,还想行动如风是不可能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池宛菲还做了一手准备,准备了不少的迷魂弹,待毒人一进牲畜圈,就往里面射迷魂弹,毒人的嗅觉如此灵敏,定逃不了。 所有材料准备完毕,很快就来到了月圆之夜。 岑天昱提前一天买下了离山脚最近的一圈羊舍,让牧场主人在亥时把解药掺杂在羊舍的食槽里,随后回屋熄了蜡烛,让外人看来已经早早入睡了的模样。 实则,羊舍旁的山上,牧场主人的屋里,以及牧场的各个角落,都安排上了官府的人。 上官庭轩听说要抓捕毒人的罪魁祸首时,心中的那个恨啊!要不是最近太过忧心女儿,导致自己也大病一场,他高低爬也得爬过来一起守着。 好在上官庭轩自己也心知,他那个身体状况,来了若是拖了后腿,只怕更是不妥,便出动了整个大理寺的侍卫,还把远在别县的上官靖也叫了回来,参与埋伏。 毒人的嗅觉灵敏,很轻易能闻出人类的味道,池宛菲提前想到了这一点,还做了一些掩盖气味的草药包给大家挂在身上。 装草药时,末南栖又来帮忙了,因为是只需要把草药装进袋子里就好,所以这回她总算没有出错,实实在在地帮上了忙。 装完了之后,末南栖迫不及待地跑去找岑天昱,“晟哥哥,你看我的手,装了一天的草药,系绳子系到手都要断了。” 池宛菲默默地跟绿柚对视了一眼,相顾无言。 岑天昱也有些许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默默转移了话题,继续嘱咐大家行动时的注意事项。 收网这天,岑天昱说什么也不同意池宛菲和末南栖跟着,末南栖本身也没多想去,那些毒人又丑又可怕,她才不想去看呢。 可池宛菲不一样,她表面上答应了岑天昱,乖乖回望月楼待着,实则在岑天昱出门之后,就偷偷溜出了千钧阁,赶往大理寺。 上官靖正在清整人数,准备出发,见池宛菲来了,说要跟他们一同前去,上官靖自然是愿意的,虽然池宛菲是个弱女子,可她好歹也是个毒师,在现场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只是……上官靖看了看池宛菲身后,却没发现鬼市主的身影,问道:“宛音姑娘,难道您不是和鬼市主一块去的吗?” 池宛菲早就料到了上官靖会问,胡诌了一个回答:“主上他们先去现场埋伏了,让我跟你们一起出发,别愣着了,快出发吧。” 池宛菲毫不客气地跨上了马,还拍了拍旁边伪装成农夫的侍卫小兄弟肩膀,“小伙子,这马可得好好牵着嗷,我不会骑。” 驴:你是真不客气,我明明是头驴。 · 夜越渐越深,林子里的鸟儿似乎都意识到危险将近,安静了不少,让原本就寂寥的夜增添了几分诡异。 乔装打扮过的士兵统统埋伏在草丛里,树上,甚至是湖里,头顶着杂草悄悄露出半张脸,所有人都想为了那些惨死的无辜女子,以及也曾在战场上奋战杀敌的兄弟抓获真正的幕后凶手而努力。 乌云被风吹开,露出了明亮的圆月,众人从亥时一直等到子时,安静得连苍蝇的嗡嗡声都听得格外清晰。 池宛菲眼看着沉睡的羊群里又有一只羊站起来排便,心里那个急啊,这可能是他们唯一且最后一次抓捕的机会,若是错过了…… 池宛菲紧张得手都出了好几层汗,无奈又心疼地看着那些珍贵草药真的成为了羊的排泄物,不!那不是普通的排泄物,那是掺杂了漫山飞的黄金粑粑! 若不是怕羊群全部沉睡会引起怀疑,池宛菲高低给它们整点安眠药,免得一整晚都有羊起来排便。 就在池宛菲心痛得难以言喻地看着第十二只羊也站起来排便时,终于看到对面的山上有了动静,所有人警惕地伏低,眼神都像鹰一样盯着前方。 对面闪现出一道两道身穿黑衣的人影,看起来就是毒人们的引路人,二十来个毒人紧跟其后,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池宛菲眨眨眼的工夫,他们就已经钻进了羊圈。 羊圈一阵骚乱,羊群惨叫不断,随即一具具羊的尸体倒下,池宛菲是既兴奋又心疼,那得是多少串羊肉串啊…… 近半月没吸食过血液的毒人饿得不行,很快几十头羊便倒成一片,随着最后一只羊倒下,有几位毒人也相继倒下了。 池宛菲大喜,解药生效了! 在门口望风的两位黑衣人看见毒人倒下,瞬间惊觉中计,对余下的毒人下达指令撤离,却全部都不听指挥,并且又倒了几个毒人。 这下他们心知,这些毒人可能全都被净化了,转身就想撤离,被岑天昱和噬影带头堵住了去路。 岑天昱凌空一脚,踢中了一个毒人的胸膛,一道鲜血喷射而出,被岑天昱知之地踩在脚下。 另一个黑衣人身手明显高出几分,从口中吐出两枚毒针,池宛菲心下一惊,好在岑天昱和噬影都避开了,毒针插到了木桩上,针口周围立刻燃起一片灼烧的痕迹。 火焰针,入针即焚,是白鸩宗的独门毒器。 那名黑衣人虽然躲过了岑天昱和噬影,却躲不过埋伏遍山的士兵们,他眼看前面亦有埋伏,跳到了一处屋顶上,借着月光,池宛菲看见了他腰间的一枚白字玉牌。 白字玉牌,火焰针,莫非他便是白少宗? 第48章 留有后手 从万生堂回来前,池宛菲就在大堂主口中了解过这白鸩宗,世代有名的毒宗门,嫡子白君阳乃下一代掌门,江湖人称一声白少宗。 岑天昱立于比白少宗更高一处的屋顶之上,冷峻的脸颊因为淡然而显得矜贵,漆黑如深渊的鹰眸微微一眯,显然也识出了他的身份,冰冷的寒意覆上,杀机汹涌。 “白少宗,谁给你的胆子敢拿我北都的战士做毒人?谁给你的胆子敢拿无辜的女子当成毒人的食物?”岑天昱声色俱厉,带着一股令人打心底而起的寒意。 白少宗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被轻易识破,可也就仅仅慌乱了一瞬,便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狂妄阴险,刺耳得令人不适。 白少宗阴着脸,笑眯眯地道:“鬼市主,你我都是走的黑道,也算是同道中人,你是不明白,我对这些吃官家粮食却废物的低等兵用心良苦,把他们培养成令人闻风丧胆的毒人,壮我北都啊!” 白少宗边说着,细小的眼睛边悄悄地打量着四周,见四面八方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面容逐渐变得阴狠,阴森地道:“那些女子,享受过我赐予的美貌,享受过别人的羡慕和夸奖,就得对我感恩戴德,为我的爱宠们奉献她们鲜甜的血液,是她们的恩典啊!哈哈哈哈~” “人渣!”池宛菲藏在草丛中,听见白少宗这番泯灭人性的话,手里狠狠地揪下了一把杂草。 “废话少说,束手就擒!”岑天昱身形如电,动作迅疾,霎时拔高数尺,举起利剑直直朝白少宗而去,噬影也而后跟上,与岑天昱一左一右,形成左右双煞。 磅礴的剑气如潮涌一般向白少宗袭去,刀光剑影之间,突然一排如雨丝般的毒针逆向而行。 白少宗擅用暗器,转身甩出一排毒针,妄图从后突破逃走,被一排弓箭兵逼得只能回头杀个回马枪。 池宛菲躲在后面,紧张地看着岑天昱和噬影不停地躲过那些细小阴险的暗器,不由得心都悬了起来。 白少宗往后一个滑步,暂时拉开了双方的距离,“非要打是吧,你们逼死我毒女一事还没跟你们算账,今日便一并与你们清算!” 他口中的毒女,想必就是当日潜入上官府伪装成沐夕灵的那个凶手,分明是被识破了诡计,他的手下眼见要败露,自己出手杀人灭口的,如今倒是怪到他们头上来了。 白少宗经过前面几个回合,心知自己不是岑天昱的对手,如此下去他身上所带的暗器已快消耗殆尽,于是他把目标转移到守在侧边的侍卫身上。 他掏出了几个球形弹丸,夹在双手指间,踏地而起,把手中的暗器甩向侍卫所站的地方,侍卫立即散开,可弹丸落地就会擦出火花,随即释放毒气,侍卫瞬间倒了一片,形成了一个缺口。 他想逃! 岑天昱几步冲至上前,借力凌空翻身,一个跟斗就刹在了白少宗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池宛菲从包里掏出一把弓弩,这是她特意找周慎借来的,她把毒针放到发射处,手肘搁在旁边的石头上稳定住,单眯着一只眼,暗中瞄中白少宗。 不得不说白少宗的身手也是不差的,尽管对上岑天昱很是吃力,但还能撑住几个回合,同时还能避开噬影和其他侍卫的夹击。 他往地上砸了几个烟雾弹,迷惑了众人的视线,但在不远的高处,池宛菲还能看得清楚,她把弓弩瞄准到预判的位置,白少宗一出现在视野里,她手指一松,毒针蓦然弹射飞出,在林木枝叶间穿梭而过。 待白少宗反应过来时,毒针已倏然射入他的腹部,他朝射箭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埋伏在草丛里的池宛菲。 池宛菲原本有两分欣喜的表情突然窒住,那毒针就是射到了成年的大象,也会应弦而倒,可白少宗却没事,甚至还朝池宛菲露出了一个阴鸷的笑容。 怎么回事?莫非她射歪了? 白少宗趁此空档,直接没入林间,留下一片毒雾,拦住了他人追击的去路。 岑天昱立刻越过毒雾追上,此刻林间只剩树梢微动,毫无人影。 上官靖带着侍卫从另外一侧过来援助,看向林中深处,愤然下令:“搜!” 侍卫立刻急起直追,冲进了暗林之中。 岑天昱往池宛菲蹲着地方看去,嘴唇紧抿着,眼里尽是冷肃,努力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 这个女人!若是方才白少宗挟持了她,此刻已然命丧黄泉! 池宛菲被岑天昱这么一瞪,吓得立刻低下头去,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土里,在抬头时,一双金丝钩边的短靴鞋面出现在眼前。 岑天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池宛菲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跪坐起来,低着头,像极了犯错的小孩。 “谁带你来的?”他冷声问道。 池宛菲不作回答,是她自己非要跟来的,怨不得别人。 即便她不说,岑天昱也能猜得出来,比起想要责备他,他此刻心里比怒气更多的反而是庆幸。 噬影从池宛菲身后飞身掠过,落在了岑天昱旁边,才发现这里还蹲了个池宛菲,他讶异了一瞬,先跟岑天昱抱拳禀报道:“主上,让他给逃了,还在林中好几处埋了毒气,大家伙追到一半不少人都中了招” 岑天昱微微颔首,白少宗身手不差,又擅用毒,要想在这地形复杂的山林抓到他实属不易。 他看向倒在羊圈里的几十位毒人,救下了他们,今晚也算不枉此行了。 池宛菲心不在焉地看向白少宗方才中针的地方,难道她真的射歪了? 岑天昱见她看向别处,想起方才隐约看见白少宗身形踉跄了一下,捂住了腹部,问道:“你方才对他射的是什么针?” 池宛菲惊异反问:“我射中了吗?” 岑天昱点了点头,他离得近,虽有烟雾干扰,但他的眼力不会看错。 池宛菲面露疑惑,那就奇怪了,白少宗居然中了她的毒针还没事。 “所以,你射的是什么针,为何他安然无恙?”岑天昱再次问道。 池宛菲回答:“乌头毒针。” 乌头,岑天昱也熟悉这毒,是最寻常的一种箭毒,可为何白少宗却安然无恙呢。 “白少宗好歹也是一毒门的少宗,你就拿区区乌头对付他?”噬影翻了个白眼,亏池宛菲还自誉毒师呢。 池宛菲虽被嘲讽了,但她也不恼,因为她留有后手。 第49章 藤椒魔鬼面 方才池宛菲以为毒针没有射中,所以有些担忧,但有了岑天昱的肯定,她就放心了。 “其实刚才那针,是一针二毒,白少宗可能从小以毒为食,所以对一般的毒药免疫,但是,他绝对躲不过我的千寻毒。”池宛菲得意一笑,千寻毒可是池宛菲的伟大发明之一,说起这个,她不免都骄傲了起来。 她原本打算用乌头毒倒白少宗,然后用千寻毒折磨他的,没想到现下,倒成了她手握白少宗的把柄了。 千寻毒分为子母毒,池宛菲在针上涂的是子毒,她手上还有一味母毒,也就是解药。 身中子毒者在平常还好,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中了毒,可当他们闻到了母毒的气味,便会立即毒发,直到服下解药,才能解毒。 池宛菲原本打算,待抓了白少宗,就在狱中好好折磨他一番的。 “白少宗好歹是白鸩宗的,你那个毒,白鸩宗不会能给他解了吧?”噬影有些担心,这回让白少宗溜了,可就没有人赃并获的证据了。 岑天昱也担心这一点,可池宛菲却娇俏一笑,伸出食指左右摆动,“不可能!”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杂草,一边说道:“那乌头毒就是一记障眼法,方才白少宗对我阴恻恻地笑了一下,他定是觉得区区小毒,于他无异,在对我挑衅呢!再说了,那千寻毒在未遇到母毒之前,只会默默在体内生根发芽,根本不会让中毒者产生半分异样。” 噬影听了寒从心起,那岂不是很容易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毒?池宛菲这个女人真可怕。 噬影又想到了一点,“可现下,我们该如何抓捕他,有了今日这一出,白少宗只会更加谨慎,可能都不会再露面了。” 岑天昱和池宛菲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世毒会大选。” 下一回白少宗一定会露面的场合,必定是世毒会会长大选,到那时天下四州会长坐镇,还有毒界的各大宗门长老都会在场。 “趁着这个机会揭露白少宗的真面目,还能帮傅陵游澄清污蔑,一举两得诶!”池宛菲突然觉得,这样反而比直接抓捕白少宗来的更好更妙! 脸色刚舒展开的岑天昱听见池宛菲这么一说,又紧紧地绷了起来,“你倒是懂得绕一大圈帮他,怕不是你故意放走白少宗的。” 说罢,双手一甩背在身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池宛菲正欲抬脚跟上,岑天昱却说:“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没你的位置。” 池宛菲眼睁睁看着他翻身上马,那马鞍明明还有位置嘛,他们之前还共乘一马来着。 她求助地看向噬影,噬影那个马鞍也挺宽的,怎料噬影也翻身上马,无视了池宛菲求助的目光,扬长而去, 可恶,看来她又只能骑着那头驴回去了。 岑天昱和噬影骑马甚快,早就回到了千钧阁,池宛菲骑着驴,回到鬼市时已是寅时,正是鬼市热闹的时候。 她早就听闻绿柚说,这鬼市的藤椒魔鬼面很好吃,可是鬼市大半夜才开,池宛菲一次都没出来过,今天倒是恰好赶上了,正好肚子饿了,便打算去吃碗面再回千钧阁。 池宛菲在鬼市小巷里快乐嗦粉,丝毫不知岑天昱还在阁中等她,岑天昱有几分担忧地看了眼沙漏,就是走路,也该走回来了。 莫非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莫非白少宗带人杀了个回马枪? 又等了一会儿,岑天昱还是扯过了衣架上才脱下不久的披风,在月色下再度出了千钧阁。 他凌波微步于鬼市街道的房顶,在拐过一处路口时,捕捉到了阴暗的巷子口里一位沉迷于嗦粉的女子。 只见她用袖口一抹嘴角的辣油,举起空碗豪气地朝老板大喊一声:“老板,再来一碗!” 绿柚没骗她,这藤椒魔鬼面真好吃,这么好吃的面为何白天不开啊! 立于房顶的岑天昱都气笑了,亏他还担心她是否路上遇到了危险,没想到居然跑到鬼市吃东西来了。 他坐在房顶的正脊上,单脚屈膝,手搁在上面撑着脑袋,看着底下嗦粉的女子。 池宛菲吃好了,又特意跟老板打包了一份,脚步轻快地往千钧阁走去。 池宛菲在路面走着,岑天昱默默在房顶上跟着,眼见着她进了千钧阁,才脚下轻功一跃,先一步回到了苍溟院。 池宛菲回到苍溟院时,见岑天昱屋里的光还亮着,兴冲冲地提着手中打包回来的面敲了敲岑天昱的门。 得了应允后,池宛菲推开岑天昱的房门,他正坐在客堂的品茶。 池宛菲疑惑地耸了耸眉,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在喝茶? 正好,吃她带回来的宵夜! 池宛菲兴奋地晃了晃手中的面,说道:“主上,我发现了鬼市超好吃的面,特意给您打包了一份回来,您尝尝?” 岑天昱眼抬也不抬,继续品手中的茶,池宛菲笑容微微一僵,以为岑天昱还在生气她跟去抓捕白少宗的事,便默默把面放下,“主上,我不打扰您了,我走了,面记得吃哦,可好吃啦~” 说罢,池宛菲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门,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门刚关上,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嘴里无声地吐槽:原本是打包给绿柚的,便宜你了。 岑天昱听见池宛菲的脚步声已走至望月楼,这才微微抬眼,瞥了一眼桌上放的面,香味浓郁,充满了整间房。 岑天昱一般过晚就不食,可方才在屋顶瞧见池宛菲吃得极香,肚子里的馋虫难得地耍了个赖。 他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终是起身走向放着面的桌子,坐下,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吃了一口。 面刚入口,岑天昱就尽数吐出,慌乱地倒了杯茶猛灌一口。 “咳咳咳,好辣。”岑天昱脸都呛红了,肚子喝水都喝涨了,舌头的痛感却丝毫不减。 这么辣的东西,池宛菲方才居然吃了两碗? 若非岑天昱方才是一路盯着她回来的,定会以为池宛菲在这面里下了毒,就为了报复他今晚不带她一起回来。 他嫌弃地把那碗面推开,池宛菲这女人,是没有味觉的吗? 第50章 一泻千里 二十三位毒人全部被一网打尽,暂时安置在了大理寺,有些没能彻底解毒的,池宛菲拿剩下的备用解药解决。 待他们病情都好了以后,统一做了口供,签字画押,指证了将军王舰勾结邪魔妖道,残害军中将士,王舰当即入狱。 王舰入狱时,还饱含自信,一点都没有死刑将至的害怕,上官庭轩掌刑审了一晚也无果。 然,第二日,竟发现王舰被毒死在狱中,上官庭轩先前就因为沐夕灵之事,皇贵妃没少到皇上面前哭诉,惹得皇上对上官庭轩极其不满。 如今,重罪大臣还没审出个真正的幕后黑手,竟就让他死在狱中,上官庭轩也得了个留职察看的处分。 王舰这好不容易来的线索,又断了,如此,白少宗那就一定不能再出错。 池宛菲和岑天昱等到临近世毒会大选的日子,准备一起赶往世毒会所在的药城,末南栖得知两人都要去,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块儿去。 世毒会目前毕竟还是白少宗未来岳丈的地盘,此去可能凶多吉少,岑天昱本连池宛菲都不愿带上,更别提带末南栖了,要不是池宛菲能更好地操纵母毒,岑天昱是绝不会带上她的。 翌日一早,大家在一块用早点,吃完就得出发了。 末南栖难得地动手给池宛菲盛了碗粥,然后又给岑天昱、噬影和自己盛了一碗,非常寻常自然的动作,但在池宛菲眼里却是极不自然的。 末南栖刚来那会儿,对池宛菲和岑天昱同桌用膳这件事极其不满,池宛菲懒得跟她争,毕竟跟她一起吃还影响食欲,后面都是自己在望月楼用膳。 可是今天,末南栖不仅不赶她,还给她盛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池宛菲看着面前的那碗粥,启动了视毒系统,唇角不可察觉地轻蔑一笑,这末南栖还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在她的碗壁涂了泻药,还是最猛的那种,吃了至少拉个三天。 雕虫小技,也敢用到她身上来! 池宛菲原本是真的不想跟末南栖起冲突的,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麻烦,就算末南栖是天选女主也罢,既然一味地忍让换得对方的变本加厉,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趁着末南栖转身擦手的功夫,飞快起身调换了自己和末南栖的那碗粥,岑天昱疑惑地看着她这番动作,池宛菲故意凑近他耳边,低声解释她那碗装得有些多了。 末南栖一转过身来,便看到池宛菲在岑天昱耳边说悄悄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快吃吧,吃好了早些出发。” 池宛菲坐回到位置上,乖巧地应道:“好咧!” 池宛菲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用视毒系统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这碗没问题,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末南栖见池宛菲吃得那么开心,嘴角压抑不住的笑意疯狂上扬,也跟着吃了起来,她可得多吃点,一会儿池宛菲拉肚子去不了,她就能跟晟哥哥一起出门了! 池宛菲估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拿了个包子站到外面的走廊上啃。 “噗~”餐厅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屁声,池宛菲看见岑天昱身形一僵,末南栖在旁边瞬间涨红了脸。 “噗噗~”又是两声响亮的屁声,岑天昱哪怕是再顾及末南栖的面子,也忍不住抬手掩鼻,连周围服侍的下人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池宛菲都站到门口来了,居然还能隐隐闻到那臭味。 “噗噗噗~”这次,响亮的连环屁伴随着末南栖的尖叫声,她手中的碗跌落在餐桌上,里面余下的粥都洒了出来,手紧紧地扣住餐桌边缘,因为强忍都涨红了脸。 更可怕的是,末南栖感觉身下一热,浓黄的粪水竟顺着她的小腿流到了地上。 岑天昱看到地上黄黄的一滩,十分洁癖的他再也绅士不下去,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十分嫌弃地退到了外面来,就连下人们也通通从餐厅逃了出来,剩下末南栖一人在里面。 那架势,有一泻千里的潜质。 “晟哥哥~”末南栖尖叫着哭了,居然被岑天昱看到她屎尿失禁的样子,她不想活了! 她明明是把药下在池宛菲碗里的,怎么会!!! 末南栖看到池宛菲站在远处,啃着包子,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女人竟然敢害她!!! “你!是你害了我!”末南栖一边说着,一边夹紧了双腿,却控制不住那洪荒屎意。 池宛菲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们的吃食不都是南栖小姐准备的吗?我怎么害你呢?” “你!你!”末南栖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身下还在源源不断地放肆,谁能救救她啊! 岑天昱看了一眼偷笑的池宛菲,突然悟了她方才与末南栖换碗的用意,他虽不认同池宛菲的做法,却也无话可说,毕竟都是末南栖自找的。 “走吧。”岑天昱没再管末南栖,转身便走,末南栖看到他转身离开,直接大哭了出来,她现在某处一放松,就如泄洪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旁边的下人更是躲得远远的。 池宛菲愉悦地抬腿跟在岑天昱身后,然后在走到门口时,岑天昱突然转过身来,池宛菲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嗷!”岑天昱的胸肌结实,撞得池宛菲鼻子一酸,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 “她不会有事吧?”岑天昱问道。 池宛菲疼得眼角微湿,捂着红了的鼻子抬眼瞪他,这岑天昱,是在帮他的好妹妹报复她吗? 虽然她心里极其不爽,但还是回答道:“她也是医师,那毒也不难解,应该知道怎么弄出解药。” 就算不能,那也是她活该。 池宛菲绕过岑天昱,独自爬到了马背上,她已经忍过末南栖很多次了,她又不是女主,没有女主必备的圣母传统美德,别想道德绑架她给末南栖解毒,她没有道德。 岑天昱担忧地往屋内看了眼,还能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末南栖的哭喊声,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并未要求池宛菲帮忙,他也觉得是该让末南栖长点记性了。 第51章 我今晚与她睡一间 这回为了节省出行时间,池宛菲和岑天昱骑马出行,噬影要暗中去军队调查,所以此次行程就他们两人。 池宛菲一想到岑天昱方才关心末南栖的样子,心里就是莫名地来气,虽然与他共乘一马,可她身子微微往前倾,努力和岑天昱保持距离。 别来沾边! 岑天昱垂眸看到中间那么宽的一条缝,不免觉得好笑,就池宛菲那样别扭的姿势,还没走出北都城门,她的腰就酸得要断。 果然,还没走到城门,池宛菲就腰酸背痛得不行,她缓缓坐直了身子,又想找个机会自然地靠着。 然而岑天昱察觉到她又微微后倾的身子之后,也故意靠到了马鞍的靠背上,若是池宛菲还往后靠,那她的用意就太明显了。 岑天昱见池宛菲又缓缓直起的背,肩膀气得一耸一耸的,在她背后挂着浅浅的一抹坏笑。 出了城门之后,骑马的速度就可以快起来了,岑天昱坐直了身子,他就是坐着,也比池宛菲高出许多,池宛菲终于找到了靠着的机会,干脆窝进了他怀里。 岑天昱怀里很宽大,娇小的池宛菲窝进去,舒舒服服地把岑天昱当成了靠背,就像找到了避风挡雨的地方。 嘿,真舒坦,像个会移动的懒人沙发,就是有些颠。 岑天昱低头看到的就是她被风吹得有些许凌乱的头顶,发丝带有淡淡的花香,他微微往里收紧了拉着缰绳的手,有些把她搂在怀里的感觉。 药城离北都城并不远,岑天昱和池宛菲午时在驿站用过晚膳之后,临近傍晚时加快了速度,总算在夜幕低垂时赶到了药城。 池宛菲出发前便用传鹰给万生堂送过信,得知她要来,大堂主让傅陵游早早在药城门接应。 池宛菲再次看到傅陵游,熟络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上次的伤,好了吧?” 傅陵游有几分不自然地避了避,没有回答池宛菲的问题,直接转身丢下一句:“跟上。” 傅陵游对池宛菲的感情很复杂,他和娘亲,都因为池宛菲的娘亲度过了不太美好的半辈子,然而池宛菲的母亲,亦是间接因为他的母亲,落得一个悲剧收尾的人生,他如何能心无芥蒂地与池宛菲相处? 可池宛菲却帮了他三次,一次是在密林里救了他,一次是不抢走他作为精神寄托的万生堂,还有便是这次,帮他澄清毒人的谣言,揭开白少宗的真面目,助他坐稳世毒会会长的位置。 “你为何又来帮我?”傅陵游走着走着,竟说出了心里想问的话。 “嗯?”池宛菲愣了一下,虽然城内因为大选人群来往,人声嘈杂,但她还是听清了傅陵游的问题。 她嫣然一笑,浅浅翻了个白眼,“谁帮你了,我是为民除害!” 说到这,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傅陵游,你若是当选了世毒会会长,你会用毒勾结邪魔外道,危害众生吗?” 傅陵游当即否认,池宛菲耸了耸肩,“那不就行了,你若是敢骗我,你信不信,我有能力夺走你的会长之位?” 池宛菲很是嚣张,叉腰踮着脚,十分傲娇地看着傅陵游,岂料被过往的路人一撞,踮起的脚险些崴了一下,傅陵游适时出手扶了她一把。 在他们身后的岑天昱冷眼看着傅陵游扶在池宛菲腰上的手,虽然立即缩回去了,眼里的寒意却久久不散。 好你个池宛菲,北都城内有个周慎,城外还有个傅陵游是吧。 岑天昱狠狠地磨了下牙,愣是牵着马挤进了两人中间,本就狭窄的道路显得更加拥挤。 大堂主站在客栈门口,看到池宛菲那一刻笑开了花,然而在看到岑天昱笑容立刻暗淡了下去,随即上前拉着池宛菲往客栈里走。 “宛菲,奔波一天累了吧?我呀已经给你备好了饭菜,保准你喜欢!” 池宛菲还真是饿了,乐嘻嘻地跟大堂主进了客栈,然而到了饭桌前她却面露几分尴尬。 这是一张小四方桌,但能坐的位置只有三面,第四面贴着墙,那就意味着这里只能坐三个人,可他们有四个人啊。 她看了看四周,想找找还有没有空桌,却也因为大选的缘故,客流量也爆棚,就连他们现在坐的这张小桌子,外面排队的人都眼巴巴等着呢。 “宛菲,快坐。”大堂主把池宛菲按到椅子上,见傅陵游也站着,眼神示意了一下池宛菲旁边的位置,“坐啊。” 傅陵游入座后,大堂主也坐在了池宛菲对面的位置,待岑天昱拴好了马回来,却见压根没自己的位置。 大堂主故作大意,拍了下脑门,“哎哟,瞧我,把鬼市主忘了。”大堂主懊恼地站起身来,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要不主上坐这,老夫站着吃便好。” 大堂主是长辈,哪有让他站着吃的道理? 傅陵游正欲起身,被大堂主摁下,还掐了他肩颈的一个穴位,让他无法出声。 岑天昱轻轻嗤笑一声,大堂主和傅陵游,提前几天就来了药城,要想提早占一张四人桌,轻而易举,大堂主如今这番,不就是想故意给他难堪罢了。 池宛菲那替别人尴尬的毛病要犯了,正好这椅子是那种没有扶手,还挺宽敞的长椅,两个人挤挤还是能坐的,于是她往里面挪了点位置,“主上,要不你坐这?” 大堂主还来不及制止,岑天昱就长腿一迈,当真坐在了池宛菲隔壁,“无妨,本主就坐这吧,不知大堂主是否还忘了多订一间房,若是忘了,我今晚与她睡一间,亦可。” “什么?”池宛菲吓了一跳,本能地往旁边一缩,却被岑天昱大手搂着腰给搂了回去。 大堂主被岑天昱这话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可没忘记上回岑天昱在自己面前,宣示主权的样子,什么拜堂什么成亲什么红杏出墙,哼!宛菲就是被她爹陷害去替嫁的,哪里算得上是岑天昱的妻子。 大堂主看了眼一旁已经开始抓紧猛干饭的傅陵游,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怒骂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抽走了傅陵游手中的筷子,“吃什么吃,一边儿去。” 傅陵游爽快地站起身来,让出了自己的位置,他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方才抓紧扒两口饭。 第52章 投票制大选 用膳时旁边人多复杂,不便多说其他,晚膳过后,大家在大堂主的房间一聚,池宛菲简单说了下那天抓捕毒人,以及她给白少宗下了千寻毒的来龙去脉。 “白鸩宗世代毒门,在毒界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你若是当众揭发,就算抓了个白少宗,你怕是也会被白鸩宗就此盯上,不行,明日你不能去。”大堂主越发觉得不妥,他要替诸怀夕好好照顾池宛菲,不能让她冒半分危险。 傅陵游和岑天昱亦是如此认为,池宛菲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抛下,她也想见识见识世毒会大选呢。 “你们必须带我去,那母毒只听我的操控。”池宛菲用来忽悠岑天昱的借口,对精通用毒的大堂主和傅陵游可不管用。 看见大堂主和傅陵游一脸不相信,岑天昱才反应过来他被池宛菲骗了。 无奈,池宛菲极其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静静躺着一粒药丸。 傅陵游接过闻了闻,精准说出了里面所用到的毒药,“这只是一味引诱毒发的药丸,应该只对中了你那千寻毒的人有效。” 岑天昱脸都黑了,他居然被池宛菲骗了,还把她带了过来,这女人当是出来玩的吗?知不知道此行有多危险。 见岑天昱要生气,大堂主和傅陵游也不站在她这边,池宛菲立刻选择滑跪。 白少宗是生肌粉案嫌疑当事人,大堂主是有连带关系的家属,只有岑天昱适合出面了。 “对不起嘛,这样,母毒给你!”池宛菲把药品塞到了岑天昱手中,“到时候你来揭发白少宗,我就坐在一边,绝对不出声,面纱我会带好,斗篷我也穿上的。” 池宛菲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眼神诚恳,可惜岑天昱根本不吃这套。 池宛菲见岑天昱这边行不通,转而跟大堂主撒娇,“大堂主,到时候您亲自看着我,好不好?求求您了。” 大堂主自然是对她有求必应的,主要他也心里清楚,池宛菲也并非只是想凑热闹,世毒会平日只对入会的毒师开放,只有大选才公开开放,池宛菲这类对毒感兴趣的人,自然也想去看看。 “那明日,你得一直在我身边,不可离开半步!”大堂主终究是不舍得拒绝池宛菲。 池宛菲见大堂主答应了,欣喜地重重点头,保证道:“我一定寸步不离!” 天刚微微露出鱼肚白,池宛菲便被门外来往的脚步声吵醒了,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赶紧起身穿衣,戴上了面纱和带连帽的斗篷。 世毒会会场内座位有限,人满就不给进了,这些人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他们也得抓紧才行。 池宛菲一行人随着人流朝世毒会会场前行,几乎是被裹挟着来到世毒会门口,那拥挤的程度,让池宛菲久违的体验到了上班高峰期一号线的拥挤程度,甚是怀念。 傅陵游是参选人,从另外的入口进入,而池宛菲在岑天昱和大堂主的拥护下,总算挤进了会场。 世毒会的建筑就像一个小巨蛋,墙面上有数万个小格子,里面摆放着各类毒草的标本,因为大选的缘故,中间的布置就像一个小型的篮球场,观众都只能坐在看台上。 大选未正式开始前,周围的毒师有的驮着自己的毒兽,还有的因为抢占座位已经开始用毒比试,有的人竖着进来,大选还没开始,就已经横着出去了。 “世毒会内,毒师可随意使毒,在这被人毒死了,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你要小心些。”大堂主嘱咐道,并偷偷递给她一颗避毒丹。 池宛菲却把避毒丹偷偷给了岑天昱,岑天昱把丹药捏在食指间,另一只手捏着池宛菲的腮帮子,把那避毒丹塞到了她嘴里。 避毒丹这种东西,池宛菲出门必带,所以她又从包里拿了一颗给岑天昱,岑天昱这才服下。 大堂主冷眼看着两人的小动作,有几分嫌弃地别过脸去,沉沉叹了口气。 一声铜锣响彻会场,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四大州的会长依次出席,在主席台入座,台下都是本次会长竞选的参选人。 待傅陵游入场时,议论声四起,坐在池宛菲前面的一名毒师甚至直接对他破口大骂,骂傅陵游这种危害普通百姓性命的不配参加竞选。 池宛菲侧眼看了下大堂主,只见他神色无常,似乎被骂的人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而白少宗出场时,与傅陵游截然不同,现场有不少拥护他的人,意气风发得很,看来对票选结果已胸有成竹。 池宛菲与岑天昱对视了一眼,池宛菲得意地笑死了下,真期待这白少宗一会儿还能不能这么得意。 世毒会大选是采用了投票制,所有加入了世毒会的毒师都有投票权。 令池宛菲有些意外的是,尽管傅陵游深受议论,票数竟还能名列第二,可见他制的毒,还是让不少毒师心服的。 至于第一……那当然是白少宗了。 白鸩宗本就是世代毒门,在毒界颇有地位,就算不服白少宗,也想讨好白鸩宗啊,更何况白少宗的未来岳父,还是即将退位的薛会长,薛会长在世毒会的这些年,也累积了不少人脉呢。 投票选出的前五名毒师,要再由四州的二十位首席毒师再投票,北商这边的,几乎全是与白鸩宗关系不错的毒师,太不公平了。 这一轮的投票,傅陵游从原本第二的位置,跌到了第五,也就是垫底,结果显而易见,别说是会长了,连副会长都选不上。 场内隐约响起一片嘘声,原来还是有不少人为傅陵游感到不服的,他们只认实力,至少傅陵游制的毒,在他们心里称得上是世毒会第一。 无奈,俗话说得好,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哪怕傅陵游后来提供了刺客所用毒针,与他所制的成分比例不同的证据,在有心人有意的舆论扩散之下,也足以断送傅陵游的前程。 第53章 又让他装到了 还不等其他三州会长正式宣布结果,薛会长就已经乐呵呵地把会长执印拿了出来,白少宗在台下得意地笑着,还极其讽刺地看向傅陵游。 傅陵游手执一折扇,悠闲地站在一边,气定神闲,无视了白少宗的挑衅。 池宛菲咂了咂嘴,真会装。 他这身处舆论却怡然自得的模样,可迷倒了在场不少女毒师。 南川的代表会长拿着结果上台,站在了传音筒前,准备正式宣布新任北商会长,虽然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但全场还是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在南川会长准备开口之际,一道如同千年寒冰似的嗓音从天而降。 岑天昱脚下轻踏,腾空而起飞到了会场正中央,缓缓落下时玄色流云披风飘扬,宛如他宽大的翅膀,银色的面具也掩盖不了他散发着狂妄的霸气,就如黑暗中诞生拯救苍生的神祇。 池宛菲都看呆了,这个男人,更会装! 她好喜欢~ 随着岑天昱的出现,场内头一回发出只有女子的惊呼声,池宛菲才意识到,原来这里还有那么多女毒师。 “大胆,何人擅闯世毒会竞选!”薛会长声如洪钟,一个手势周围的毒卫便纷纷围住了岑天昱。 岑天昱转过身来,直面台上的四州会长,以及……正准备要上台的白少宗。 回过头来的白少宗在看到岑天昱的那一刻,面露了一瞬的惊慌,便立刻背过身去,眼神慌乱地朝薛会长示意。 薛会长虽不明缘由,但还是立刻下令让毒卫把岑天昱拿下,可区区毒卫哪里是岑天昱的对手? 只见他脚下轻盈一点,空中一个翻腾便立于主席台上,面向千位场内观众以及四大会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银色令牌。 “我乃北商大理寺卿特意委托,前来抓捕生肌粉毒人案凶手的,还请四位会长予以配合。”岑天昱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不是说没有实质证据吗?” “傅陵游居然真的陨落神坛了,太可惜了。” “没想到傅陵游是这种人,竟沦落到这个下场……”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只不过他们讨论的中心人物是傅陵游,毕竟场内与生肌粉毒人案牵连和嫌疑最大的便是他了。 这时不知观众中,哪位喊了一声:“这是北都鬼市主!” 瞬间,场内惊呼声四起,讨论的中心人物又变成了岑天昱,池宛菲不得再次感叹,好像又让他装到了。 薛会长听闻,没想到眼前站着的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神秘莫测的鬼市主,竟都莫名对他客气了起来,“不知鬼市主是否已经掌握了实质的证据,若是有,我作为世毒会北商会长,定全力助鬼市主抓拿案犯。” 岑天昱微微挑眉,嗓音沉沉的,带些散漫的笑意,反问道:“薛会长,此话当真?” “当真!”薛会长立即肯定,“世毒会对这起案件,也十分重视,若是凶手当真出自世毒会,我必定拱手让出,任由北商律法处置。” 薛会长说到后半句话时,目光是盯着傅陵游说的。 其实他原本更中意的女婿人选是傅陵游,可这小子竟装作看不懂他的暗示,还表示他对自己的爱女没有想法,弄得他很没面子。 如今未来女婿要竞选会长,这个傅陵游又跳了出来,成为一大阻碍,薛会长早就看他不爽了。 看台上的池宛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凑到大堂主耳边问道:“若是薛会长得知凶手是自己的未来女婿,会不会当场想找个洞钻进去?” 大堂主也会心一笑,“虽说薛会长要下台了,可薛门宗在毒界的势力比白鸩宗扎根得更深,百年名声险些毁在白少宗手上,这薛门宗以后和白鸩宗的纠纷,恐怕要缠夹不清喽。” 白少宗脸都青了,可他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抓捕的那日,该死的人都死了,他相信自己没落下什么把柄。 “所以,鬼市主前来抓人,到底有没有实质证据呢?”薛会长问道。 岑天昱倒是不急着回答,只是唇角漠然一笑,说道:“七日前本主正面与凶手交过手,可惜让他跑了,不过他中了本主手下毒师的千寻毒,只要验证一下嫌疑人有没有中了那味毒,便可得知是否是与我交过手的凶手。” 此话一出,白少宗心安了,紧绷的神色展开,嘴角的笑意高高扬起,按捺不住。 他自小以毒为食,怎可能被区区乌毒落下毒根,可笑,太可笑了,这鬼市主也不过如此嘛。 “哦?”薛会长眼尾看了傅陵游一眼,做了个请的动作,“不知鬼市主要如何验证?” 岑天昱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药瓶,走到了传声筒前,本就冰冷的声线像蒙上了一层雾气,通过传声筒的作用,变得更富有磁性,“中过那味毒的人,只要闻了我手中这瓶母毒,即可病发!” 此话一出,稍稍安静下来的会场再次议论声四起,还有这样的毒? 白少宗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下,手情不自禁地覆在了中了毒针的地方,他回去检查过的,并无中毒迹象。 虽然知道自己百毒不侵,可白少宗的心还是忍不住悬了起来,不会这么巧的,说不定那毒他正好免疫呢?说不定这鬼市主只是在装神弄鬼呢? 就连薛会长也迟疑了一瞬,他确定岑天昱手中拿的不是蛊毒,还有毒药能做到与蛊毒一样的效果? 他开始期待了,期待傅陵游当场毒发的场面,催促着岑天昱快快动手。 岑天昱打开了瓶盖,在鼻前轻轻一嗅,随即举到了薛会长面前,“为了以防说我对这母毒动了手脚,薛会长也先闻一闻?” 薛会长狐疑地看了岑天昱一眼,命人拿来他的毒针,往瓶中探了一下,确认无毒才敢微微凑前一闻,安然无恙,谅这鬼市主也不敢在他的面前动什么手脚,在世毒会造反。 “没有问题。”薛会长也是用毒高手,瓶中有的药丹都有什么成分,他也能闻出个七八分。 得了薛会长的肯定,岑天昱邪气一笑,“那……本主开始了。” 猎杀开始。 第54章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全场观众屏气敛息,目光都聚焦在了岑天昱身上, 岑天昱一手持白色玉瓶,一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往台下走去,随着他的走动,玄色披风也微微飘动,银色面具下的眼神冷厉。 他……径直掠过了白少宗。 岑天昱眼神看都没看白少宗一眼,与他擦肩而过,白少宗才稍稍松了口气,就惊觉不对劲。 岑天昱分明知道那日的凶手就是他,为何…… 全场一阵吸气声,白少宗回头看去,见岑天昱站立在傅陵游面前。 “不会吧真的是他?” “就看他敢不敢闻了。” “……” 在大家的议论声下,傅陵游坦然地接过岑天昱手中的玉瓶,拇指和食指捏着瓶盖。 全场又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很好奇,傅陵游是不是凶手,也好奇那千寻毒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傅陵游打开了瓶盖,在鼻前嗅了许久,突然,原本平静的脸色神情痛苦,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在看台上的池宛菲眼神慌乱了一下,怎么回事?傅陵游不应该啊! 全场也再次吵闹起来,一片惊呼。 没想到傅陵游却稳稳地盖好了瓶盖,面色又恢复了与平常一样,把药瓶递回给了岑天昱,看向池宛菲所坐的位置,低声笑道:“开个玩笑。” 呵,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池宛菲气死了,尽管知道不可能,可刚才她也被吓到了,还以为哪里出了错,这个傅陵游,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 场内的观众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虽愤然,但也欢乐,傅陵游不是凶手,是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想看到的结果。 傅陵游与父亲一起操持万生堂,拯救苍生,虽然在场都是毒师,其中也不乏用毒坏事做尽的人,但他们也对这种大义之举心存敬佩,不希望医毒都优秀的傅陵游真的陨落深渊。 岑天昱一脸无语地拿回药瓶,转身看向站在主席台前的白少宗,薛会长见岑天昱视线所达之处,终于察觉到了白少宗的不妥之处。 白少宗见岑天昱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地看向薛会长,用眼神朝薛会长求助,同时又不停地安慰自己,他可是百毒不侵的,说不定那劳什子千寻毒对他根本没用! 岑天昱已经拿着药瓶,走到了白少宗面前,手往前一递,眼神示意他打开。 见岑天昱竟把药瓶拿给了白少宗,现场又一片嘈杂,坐在不远处的白少宗父亲白祁山更是猛地站了起来,质问道:“鬼市主你什么意思?竟怀疑我白家少宗!” 薛会长也是个人精,在这微妙的气氛,以及白少宗怪异的反应中,竟猜到了几分,他轻咳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岑天昱就直接拔开了瓶盖。 白少宗还是个不太沉不住气,下意识地转身往后飞去,被岑天昱拉住了后衣领往后一拉,长腿横扫一拦,手臂往白少宗脖子上一揽,就把人摁下了,把打开的药瓶送到了白少宗鼻息前。 众人看当下这形势,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了,不心虚的话,白少宗跑什么? 白少宗想屏气,却还是猝不及防闻到了那瓶中的母毒,瞬间四肢发软,滑倒在地,犹如千百条毒蛇在体内作祟,痛苦难忍。 他竟然毒发了! 白少宗对此感到难以置信,他居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下了毒,而且他还察觉不到! 可他现在没办法思考那么多,他太痛苦了,只能不停地喊爹。 白祁山第一时间就冲上前检查了白少宗,可他按了好几个穴道,施了好几根针,甚至还给他喂了丹药,丝毫不能给白少宗缓解痛苦。 是谁?谁制的毒?是傅陵游吗? 池宛菲在看台上乐呵呵地看着,这千寻毒啊,只能靠母毒解,什么穴位啊针啊药啊都不管用。 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没想到凶手居然是白少宗。 薛会长心里门清着呢,这个时候一定要及时划清界限,“来人,拿下白少宗!” 白祁山见薛会长当场反水,破口大骂,岂料薛会长命人连他一块拿下。 薛会长心里正恨着呢,他之前给邪道组织出售毒株一事已经败坏了名声,做了不少善事才挽回一些。 这白少宗用毒残害百姓,竟然还想拖他下水,险些又让薛门宗百年名声毁于一旦啊。 白少宗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犹如蛆虫一般,甚至已经开始口吐白沫,白祁山见不得爱子受此折磨,恶狠狠地看向岑天昱,“鬼市主,我白鸩宗门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下毒害我儿?” 岑天昱眼神迸发出冷意和杀气,但还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本主不是说了,只有那日与本主交手过的凶手,才会中了这毒。” 接着还明知故问地反问:“白少宗这是怎么回事呢?” 是怎么回事,不是很明显了吗? 白祁山还想为白少宗狡辩几句,可白少宗实在承受不住了,他自小以毒为食,再厉害的毒他也并非未曾尝试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千寻毒,竟能把他折磨至此。 “我认……给我…解药……”白少宗在呻吟中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他认罪了,他不想再受此折磨了。 看台上的观众纷纷开始朝白少宗丢东西,谩骂声四起。 毒卫好不容易把白少宗捆了起来,白祁山愤然一跃,踩着的毒卫的肩膀,朝岑天昱背后射出三枚毒针,看台上的池宛菲看得一清二楚,惊呼出声。 “小心!”傅陵游立时甩出手中的折扇,那三枚毒针虽穿透了折扇,但也被折扇打偏了原本的方向,竟朝着岑天昱身旁的白少宗而去。 三枚毒针,结束了白少宗千寻毒毒发的痛苦,也结束了他的生命。 “不!”白祁山眼看着自己射出的毒针,都扎在了白少宗身上,瞬间崩溃。 白祁山是下了狠手的,若是平日的白少宗或许还能对那毒针免疫,可是在他千寻毒毒发的前提下,身体防护机能已经紊乱,白祁山的毒针就是致命一击,更何况是三针并发。 岑天昱长腿一抬,怒然横扫了想扑向白少宗的白祁山,把白祁山给踹飞了。 白少宗可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人证了,居然又被白祁山这个蠢老头弄死了! 岑天昱蹲下揪着白少宗的衣领,趁着他还有最后一口气,他必须问清楚!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他相信白少宗还不是真的幕后黑手! 白少宗惨然一笑,满口血沫,池宛菲在看台上只见他嘴型微动,说了句什么,就断气而亡了。 第55章 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他 池宛菲看见岑天昱揪着白少宗的衣领问了句话之后,哪怕有冰冷的面具遮挡,也能察觉到他瞬间阴沉的脸色。 白少宗死了,加上场面一片混乱,四州会长统一决定择期重选,毒卫开始驱赶观众,迅速清场。 池宛菲很在意方才岑天昱的反应,白少宗说了什么?他供出幕后黑手了吗? 池宛菲与人流逆向而行,想去找岑天昱,却被大堂主扣住了肩膀,是了,她答应过不会在白鸩宗的人面前露面的。 她只好乖乖跟着大堂主回到了客栈,好在没等多久,就看见岑天昱和傅陵游一起回来了。 四人重聚在大堂主的房间,岑天昱前脚刚踏进房门,池宛菲就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还给他倒了杯水塞手里。 “怎么样?白少宗供出幕后黑手了吗?”她很好奇到底是谁,会让岑天昱露出那样的表情。 可岑天昱却一副云淡风轻地回答道:“就是白少宗啊。” 此话一出,池宛菲和傅陵游包括大堂主都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白鸩宗势力再大,就算收买的了王舰将军,也没有能力调派军中几十位士兵后,又全部仅作为逃兵处理吧?军队又不是王舰一人管控的,这分明不合常理。 关键王舰还是在大理寺牢中被杀的,这肯定是有更大的势力在背后做兜底。 “还是不是好伙伴了,你觉得我们会信吗?难道你想包庇真凶?”池宛菲把他手中的茶杯抢走,一饮而尽,这么不讲义气,休想喝她倒的茶。 “鬼市主,怎么说这起毒人案,我们也算是被牵扯其中,这背后真相,总是有权得知的吧。”傅陵游也说道,他可是险些当了白少宗垫背的人。 可岑天昱却还是坚持原来的说辞,“幕后黑手就是白少宗,他本就与你万生堂有恩怨,想陷害你很正常。” 看看,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这就是! 一旁的大堂主默默听着,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岑天昱有所隐瞒,这是显而易见的,他既然选择隐瞒,那表示知道真相于他们也并无益处。 “那么还请鬼市主好心告知,今后这事……还会不会与我万生堂有所牵连?”大堂主问道,比起真相,他更关心这一点。 岑天昱肯定且爽快地回答道:“不会。” “好。”大堂主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与万生堂无关的事,我们便不关心了。”然后又对傅陵游吩咐道:“收拾东西,咱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回万生堂。” “这么快?不是……”池宛菲看了看大堂主和傅陵游,“难道你们都不好奇真相吗?” 大堂主意味深长地看了岑天昱一眼,他不仅是鬼市主,还是昱王爷,大堂主虽然瞧不上他,却也对岑天昱做事的分寸心中有数。 大堂主慈爱的对池宛菲说道:“丫头啊,有些事,再重要也不能管,安安稳稳地立身处世,才能屹立不倒” 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池宛菲懂,可她就是不喜欢这种真相就在眼前,却不能揭开看一眼的感觉。 “行了行了,就我最八卦!”池宛菲心知,这岑天昱不想说,就算她和大堂主傅陵游联合撬嘴也没用,她也不急于一时。 “那主上,我们也明天一早再回去吧,现在回去可能城门都关了。”池宛菲问道。 岑天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语气随意地对池宛菲说道:“明日你和大堂主一起回万生堂吧。” 无情到像轻易丢掉了养了有一段时日的小猫。 池宛菲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岑天昱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打算带她一起回北都? “为什么?” “好哇,宛菲丫头,你就跟我一块回去。”大堂主可高兴了,他巴不得池宛菲跟他回万生堂。 傅陵游长臂一揽,搭在了池宛菲肩膀上,“行啊,回万生堂,这回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说罢,傅陵游故意挑衅地看向岑天昱,还故意把池宛菲往自己怀里搂近了一些。 岑天昱冷冷地挪开了视线,语气中只剩下冷漠,“我的毒已解,毒人案已结,你的任务完成了,没必要再留在千钧阁了。” “不是!”池宛菲走到岑天昱面前,直视他的双眼,“什么叫没必要,你这是过河拆桥!” 她别过脸去,因为生气眉头紧拧,微微发红,可眼里还是有两分殷切,希望岑天昱能改口。 然而,并没有…… 岑天昱离开了大堂主的房间,回房收拾东西,他打算即刻启程回北都。 池宛菲紧跟其后,在他要关门时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她看得出来,岑天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她一定要跟岑天昱一起回去,因为她还有母亲误诊的真相要查。 “做个交易吧!”池宛菲提出。 岑天昱明知池宛菲的目的,但还是有些好奇和不解,她有什么筹码能跟他做交易。 “看在我帮你解了毒和破了案的份上,带我回北都,帮我查清我母亲误诊的真相。”池宛菲早就想跟岑天昱提这件事了,只是一直在犹豫。 “解毒和破案,我都给你付了酬劳。”意思就是池宛菲没有与他交易的条件。 “我可以还给你。” “我不需要。”他难道差那几锭金子吗? 池宛菲气死了,这岑天昱到底为何非要把她丢在这! “那这样吧,你带我回北都,从此我们两不相干!”短短时间内,池宛菲已经想好下一个去处了。 既然千钧阁容不下她,那她就去找上官瑶,她好歹还救过上官瑶的命,还倒贴了十六锭金子和漫山飞呢,不像这岑天昱,斤斤计较! 岑天昱冷笑一声,继续给池宛菲泼冷水,“就算你回了北都,你要怎么出面去查?皇贵太妃的病历乃是皇宫秘史,那是你想查就能查的?” “还是你直接回池府找你父亲,逼问他当年的真相?那么我想你父亲这次就不仅是给你下迷药了,而是毒药。” 池宛菲被岑天昱堵得没话说,她确实不知该从何查起,这也是她最棘手的地方,但是…… “我不是说了吗?你带我回去就行了,从此我们两不相干。”末了池宛菲又补上一句:“如果你害怕我的调查会暴露了你,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她在威胁他,岑天昱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他。 他的目光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下一瞬池宛菲便听见了剑出鞘的剑鸣声,剑身的寒芒掠过她的双眼,冰冷沉重的剑搭在她的肩上。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第56章 无故辞退,要吃劳动仲裁官司的 池宛菲垂眼看了眼搭在肩上的剑,离脖子还有一段距离,她明眸直视岑天昱,往左挪了一小步,剑刃险些就抵上了她颈间的皮肉。 岑天昱持剑的手腕往后一转,当即将剑收了回来,“你疯了!” 若非他反应及时,池宛菲险些血溅当场。 池宛菲表面云淡风轻,很有把握的样子,实则后背也隐约冒了一层薄汗。 他叹了口气,长剑入鞘,“三个月,三月后如北都太平,我允你回北都。” 来不及等池宛菲思考片刻,岑天昱直接从房间窗户翻身跳出,随即窗外传来熟悉的马嘶鸣声。 池宛菲反应过来趴到窗边一看,只捕捉到了岑天昱骑着马飞驰时,玄色披风飞扬的背影。 “喂!”池宛菲的喊声,只惹得楼下的行人抬头看去,却没让岑天昱回头看一眼。 他居然真的丢下她走了…… 大堂主和傅陵游听到声响,过来时恰好看见池宛菲生气地把摔上了窗户门,气噔噔地走到椅子边坐下,怨气满腹地抱怨开骂。 “什么人嘛,不清不楚的把人扔这,那我的行李还在千钧阁呢,这算什么?让我净身出户吗?” 大堂主听了及时纠正道:“傻丫头,净身出户这词可不能乱用,你还没入户呢!” “我知道!”池宛菲气得耍赖,现在是咬文嚼字的时候嘛! “这要在我们那,他这就叫无故辞退,要吃劳动仲裁官司的!”她好歹也是岑天昱一月一锭金子聘用的毒师啊。 大堂主好笑地问道:“哦?北都城现在还有这样的规矩?” 傅陵游悠然自得地坐在一边,难得地安慰起了池宛菲,“行了,他肯定是有什么苦衷,而且是我们知道了之后,很可能会被卷入危险之中,他是在保护你。” “我知道!”池宛菲也不是一味地闹情绪,她在看到岑天昱脸色骤变时,就已经发现了端倪,她还以为他们虽算不上推心置腹,但好歹也算破案盟友了吧。 他说要等北都太平,如今最不太平的毒人一案已破,还会有什么不太平的事吗? 池宛菲的直觉在告诉她,这真正的幕后黑手绝不简单,能让岑天昱如此忌讳的人,她只能想到给岑天昱下毒,让他假死逃生后,还一直担心身份暴露的那位。 给堂堂北商王爷下毒,又能把他逼到要假死逃生,一直畏手畏脚的人,到底是谁呢? · 池宛菲最终是跟大堂主一块儿回了万生堂,同时傅陵游也答应她时刻帮她打听北都城的消息。 生肌粉毒人案告破后,官府才把案件公告了出来,给那些惨死的女子家人一个交代。 “凶手怎么说是白少宗啊?”池宛菲看着傅陵游托人传回来的通报,难道岑天昱真的选择要包庇幕后真凶? 傅陵游道来近日打听到的消息,“鬼市主因为帮官府告破此案,也算是名声大噪,据说皇上又赐了鬼市主一块牌匾,一时半会都搞不清这鬼市走的是黑道,还是白道了。” 池宛菲一边收拾药材,突然想起了她在望月楼的那些宝贝,“也不知道绿柚有没有给我的宝贝药材做好防潮,那月穗条夏天最容易闷虫子,不行,我得写个信回去。” 池宛菲正要起身,却又被傅陵游一把摁下,戳穿道:“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是不想掰这桃樱夹,天天偷懒!” 这桃樱夹壳坚硬得很,为了不破坏完整的果肉极其考验技巧,池宛菲掰得手都红了。 被识破了的池宛菲认命地继续干活,“话说你怎么天天在这?那世毒会大选的新日子下来没,你就不用去拉拉票,走走人情关系?” 傅陵游倒是无所谓,“只要不是薛白两宗,会长是谁都行,我本就不是因为想当会长才去竞争,就是不想落入白少宗手里罢了。” “再说了,傅会长,嘶……感觉一下老了十岁。” 池宛菲笑了,“这倒是。” 这时一位医童跑来唤她,“池医师,前日那个哮喘的大爷又来了。” 池宛菲终于得以解脱,爽快地把一筐桃樱夹全倒进了傅陵游的筐里,“有病人找我,这归你处理了。” 池宛菲拍了拍手上的药渣,兴冲冲地往前堂去了,她宁愿接诊十个病人,也不想处理那些难搞的药材。 傅陵游看着池宛菲屁颠屁颠跑开的背影,嘴角也不知不觉扬起一抹笑。 旁边的川柏见一向不爱笑的傅陵游竟然自顾自地笑了,觉得稀奇,“少堂主,这桃樱夹剥着就这么快乐吗?” 傅陵游的笑意即刻敛去,把自己那满满一筐全放到川柏面前,坏兮兮地说道:“是的,很快乐,我愿意把快乐分享给你,天黑之前剥完,不许偷懒。” 说罢,也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跟着往前堂走去。 池宛菲在万生堂的这几个月,忙得没时间去深思生肌粉的事情,倒是不知不觉让时间过得快了些。 今日难得空闲,翻看了下日历,发现居然就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两个月里,传回来的消息都是百姓给鬼市主编了什么童谣啦,夸他是救世主在世啦,他又给北都百姓做什么好人好事啦…… “这就是他说的,北都不太平?”池宛菲看着傅陵游托人寄回的情报,气得恨不得把信给吞了。 深受子民爱戴,获得皇上的嘉奖,他可简直过分太平了。 “也快三个月了,你就再等等,还是说……你就这么想快点见到他?”傅陵游的语气不疾不徐,带着不易察觉的一点怨念。 “胡说什么呢,我是想快点回去找机会查清我母亲的真相……”池宛菲突然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了傅陵游一眼。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能感觉到傅陵游并不喜欢与她聊起母亲,无论是池宛菲的母亲还是他自己的母亲。 发现池宛菲止住了话头,傅陵游鼻息间发出一声笑,“你不必在意,其实……我也希望你能查清你母亲的真相,因为……” 他停顿了许久,久到池宛菲以为他都不打算说了,他才继续说道:“那也是我娘亲的心结。” 第57章 我要立刻回北都城 “我自小就以为我是没爹的,直到我七岁那年,娘亲重病,把我送回了万生堂,我才第一次见到我爹。”傅陵游嗓音低醇,平淡的话语间,蕴含了思念和遗憾。 “我娘走之前,告诉我,我爹本应和他心爱的女子共度此生,是她破坏了这一切,让我不受祝福地来到这个世上,她说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帮她赎罪,可是……” 傅陵游看向池宛菲,眼里饱含歉意,“我去北都看过你。” 池宛菲有些意外,“你……” “我看到你吃着发硬的馒头,沾着水喝,噎得脸都呛红了,可是回来之后我告诉我爹,你过得很好。”傅陵游有些羞愧地看着池宛菲,随即也十分不堪地低下了头,自嘲地笑了。 “我娘离开了诸医堂,带着我四处漂泊,我连个硬馒头都吃不上,吃馊了的菜吃到分不清是香还是臭,可是你好歹有个房子住,每天至少也有个硬馒头,那时我就在想,我娘有什么可内疚的,我爹有什么可挂念你的。” 傅陵游的娘亲在临死之前,把他送到万生堂,大堂主看到这个儿子,只会想起背叛了诸怀夕的那一夜。 他的恨和怨,都发泄在了傅陵游身上,傅陵游把对池宛菲的内疚,娘亲对诸怀夕的内疚,全部都转移到了病患上,好似每医好一个病患,仿佛就能减轻一点点心理负担。 池宛菲取出一根金针,拉过傅陵游的手,在他手掌某个穴位扎了一针,一颗小血珠冒了出来。 “这是忘忧穴,可是在这扎一针的痛感,比其他穴位的要更痛,自责要短暂一些,但要长久铭记。” 她用手帕抹去那颗血珠,就好像抹去那些过往一般,“好了,大人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我也不记恨你。” 傅陵游认真地看着被扎了一针的地方,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看向池宛菲。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大度?”池宛菲得意地笑了。 傅陵游指着被扎的地方,“忘忧穴要在这里再下来一点的地方,你好像扎错了。” “不可能!”池宛菲神色一变,拉过傅陵游的手一看,有些心虚地说道:“也就偏了一丢丢……” 她当即又抽出一根金针,“那就再扎一遍。” 傅陵游立刻缩回了手,嘲笑道:“池宛菲,你天天光想着回北都,心不在焉的,会害万生堂出医疗事故的。” 池宛菲趴在桌子上想堵住傅陵游的嘴,“说这么大声做什么,多丢人啊!” 大堂主出来时,巧好看见两人在打闹,乐呵呵地在远处看着,默默退了回去。 晨光熹微,大雨淅淅沥沥,阵阵凉意袭来,医童们踏着湿漉的路面而行,溅起朵朵水花,本就空气清新的万生堂,充斥着雨水、泥土、竹林的味道。 雨顺着屋檐落下,交织成一片银白色的雨帘,池宛菲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看着外面的雨景发呆。 听见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她已经可以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来者是傅陵游。 傅陵游靠在另一根柱子上,学着池宛菲的样子看雨景,于他而言,这从小看到大的景色实属没什么特别的。 他看着池宛菲双目无神地看着天,好像天上的乌云也有两片飘进了他的心里。 “喂。” 池宛菲懒懒地应道:“嗯?” 池宛菲应了他,傅陵游却又不说话了,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似的。 “怎么了?”池宛菲侧抬了下脚,脚尖蹭到了他衣摆。 傅陵游呼了口气,指尖夹着一页信纸递给池宛菲,她认得,那是传消息回来的信纸。 池宛菲抬手接过,“让我看看今天百姓们又夸我们鬼市主什么了。” 她展开了信纸,无精打采的眼眸瞬间明亮了起来。 “北都城太医院遴选,池尚昂是评委会出席?”她的声音都欢畅了起来。 池尚昂乃太医院首席,皇帝御用太医,别说是参加这种公开活动,就是从家中到皇宫,都有专门的侍卫看着,就怕有人接近他,打探龙体的消息。 池宛菲现在的身份还不便接近池尚昂,可他这次竟作为太医院遴选的评委,这是难得的可以接近他的机会啊。 “我要立刻回北都城!”池宛菲转身就要跑回房,却被傅陵游拦住了。 “太医院遴选只能男子参加,还必须有医堂引荐才可参选,你回去又有何用?” 池宛菲上下打量了傅陵游一下,笑嘻嘻地道:“你既告诉我这一点,想必会给我万生堂的引荐吧?至于男子参选……我可以女扮男装啊。” “可是离鬼市主的三月之约,还有半月。” 池宛菲努了努嘴,大手一挥,“不管了,我小心些就是了,半月眨眨眼就过了,这期间不要被他发现不就好了。” 池宛菲兴冲冲地跑回房收拾医包,她本来还苦恼该怎么接近池尚昂,这么好的机会可千万不能出错。 听闻池宛菲要走,大堂主立马赶了过来,“让这小子陪你一块去,你一个人去北都我不放心。” 大堂主指了指旁边的傅陵游,池宛菲这才发现他已经包袱都拿上了。 能有傅陵游同行,池宛菲就更心安了,开开心心地上了马车,马车刚驶至山脚下,池宛菲就有些头晕。 “糟糕,忘记带上香桔片了。”前几次出行,都是周慎和绿柚给她备着,她倒是一时忘了。 在驾车的傅陵游听见车厢内池宛菲难受得哼哼唧唧地,便知她是又晕车了,把自己的包袱丢了进去。 “打开,里面备了香桔片。” 池宛菲就像得了救命稻草一般,迫不及待拿出了香桔片,傅陵游做的香桔片还加了柠檬和薄荷,还隐约有股好闻的药味。 两人快马加鞭三天三夜,总算在遴选前一日赶到了北都城。 临近城门口时一群人骑着马奔驰而过,原本趴在车窗边的池宛菲吃了一嘴的灰,定睛一看原来是帮富家子弟,看起来是在城外鞠场蹴鞠,赶在城门关之前回去。 第58章 扒了小侯爷的衣服 临关城门前,人总特别多,都希望能赶在城门关之前进城,因此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队。 原本眼看马上就到池宛菲和傅陵游过关检查了,那帮富家子弟一插队,队伍中怨声载道,却人人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那些富家子弟衣着华贵,想必家中定是有钱有势,而他们都是来谋生的,得罪不起任何人。 好在那些富家子弟,许是跟城门守卫都混了个眼熟,很快就过去了,如此一来池宛菲和傅陵游终于赶在城门关闭最后一刻顺利进了城。 “守卫的说明日太医遴选,所有马车此刻起不能走长安街,我们先找个车坊把车托在那,再走去长安街吧。” 城门附近就有一处车坊,傅陵游进去托管,池宛菲嫌马厩味儿太大,便站在门口等他。 再往里走一些便是最热闹的长安街,池宛菲踮起脚往里看去,也不知这个点儿上官府路口的糖油果子还有没有。 突然,街市里隐隐约约传来呼救声,池宛菲看到某处的人一下聚集了起来,热闹的长安街突然骚动起来。 “救命啊!快叫大夫!救命啊!” 池宛菲真切地听到了呼救声,回头看了眼还没出来的傅陵游,选择立即冲进了人群里。 “让一让,我是大夫,快让一让!”池宛菲娇小的身躯往人群里挤,还有的人见是个女子根本不让她,甚至还把她往外推。 “你一个女子凑什么热闹,人家找的是大夫。” 池宛菲摩肩接踵地往人群中心挤,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看到一人躺在地上,呼吸困难,脸色已经开始发紫。 这时不知谁推了她一把,害她双膝跪地摔在了地上,她气愤地回头一看,正是方才说她凑热闹的那位。 那人还在指着说她一个女子,别耽误了别人的命。 池宛菲顾不上其他闲言碎语,当即开始检查倒在地上的病患,看到他的嘴里有食物,捏着他的腮帮子,让他侧头吐出了嘴里的所有东西,以防吞咽窒息。 池宛菲一边把着脉,一边观察这位病患,脖子和嘴唇附近发红疹子,嗤嗤的气声急促地喘着,像是过敏啊。 池宛菲杏眼左右看了下,在该男子脚边发现了一个掉落的芙蓉糕,与方才该男子吐出的食物一致。 “这芙蓉糕是杨婆子卖的,吃死人了!”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声,瞬间更为骚乱了。 路边摊位一个卖芙蓉糕的老阿婆一听,都快急死了,连忙否认:“不不不,杨小侯爷不是第一次吃我的芙蓉糕了,不可能是吃了我的芙蓉糕才死的。” 杨小侯爷?池宛菲以前听说过,宁远侯府的杨小侯爷是宁远侯的独苗,尊贵得很呢。 这位公子居然还就是杨小侯爷,池宛菲瞬间觉得自己摊上事了,可她人已经站了出来,就没有再退缩的道理。 她冷静地继续检查杨小侯爷的症状,发现手上和额头等皮薄脆弱的地方都已经冒起了红疹,无论怎么看都是过敏的现象。 池宛菲一边快速翻开医包找金针,一边向那杨婆子问道:“婆婆,这芙蓉糕的用料,可与平日里一致?” 杨婆子急得声音都在颤抖:“是一样的……”,说完她像是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今日还加了一些坚果碎,因为我孙子说加了坚果碎更好吃,今日也很多人买了吃,都没事儿的。” 坚果?坚果是这芙蓉糕里面过敏率最高的食物。 池宛菲几乎确定了杨小侯爷就是坚果过敏,下针得更果断了,然而周围的群众见一女子竟然给小侯爷下针,纷纷都议论了起来。 “北商女子不可行医,这有违律法啊。” “这行不行啊……” 池宛菲屏气周围的歧视议论,手法娴熟地在杨小侯爷身上各个穴位施针,甚至还扒开了他的衣服,人群里的女人们纷纷惊呼地散开了。 “大家都退开些,让空气流通起来。”池宛菲大声喊道,被围在里面闷热得不行,对于杨小侯爷这种过敏引发的呼吸困难更是致命的。 池宛菲一在救人这事儿进入状态,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如此危急的时刻依然淡定平静,仅露出一对靓丽的眉眼,也没有显露出一丝波澜。 方才还在质疑池宛菲的百姓们,看到她临危不乱流露出来的气度,以及娴熟的寻穴施针的手法,竟都真的乖乖听话照做,往后退散了一些。 池宛菲几针下去,杨小侯爷的呼吸终于平缓了下来,可是池宛菲并未觉得大松一口气,因为随着杨小侯爷的平静,池宛菲发现他的瞳孔竟然开始涣散了。 周围原本很是心急的百姓本因杨小侯爷的平静刚松一口气,却见方才还很冷静的池宛菲反而慌乱了起来,甚至翻身到杨小侯爷上身,双掌交叠,不停地按压他的胸部。 “不是救回来了吗,这是怎么了?” “是啊,这不是救命时才做的动作吗?” 傅陵游托管好了马车,一从马厩出来就不见了池宛菲人影,恰好有两名妇人与他匆匆擦肩而过,还一边说道:“那女子光天化日胆子真大,竟敢当街施展医术救人,还扒了小侯爷的衣服。” 傅陵游一听,就觉得说的是池宛菲,抓住了其中一位妇人:“你们说的那女子在何处?” 那位妇人指了指长安街里头的方向说道:“这里走进去就能看见,还有很多人围着。” 傅陵游道了声谢,急忙往长安街内跑去,果然看到有一处多人聚集的地方,立刻从人群里挤了进去。 “这是怎么了?”傅陵游一进来,就看见池宛菲在不停地给一位病患做按压,额前的碎发已经湿了一大片。 池宛菲气喘吁吁的,来不及解释,“替我。” 傅陵游立刻取代了池宛菲的位置,池宛菲从杨小侯爷身上下来,立刻检查了好几处地方,甚至是启动了视毒系统扫描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异常。 傅陵游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复杂了看向池宛菲,他们都在彼此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个信息。 杨小侯爷死了。 第59章 一点都不尊重人家的职业体验 “让开都让开!”官兵来了,粗鲁地推开了在围观的百姓,看到池宛菲和傅陵游蹲在死者旁边,立时就把两人当成了嫌疑犯。 “官差大哥,杨小侯爷刚刚还能喘气的,这女的扎了两针,杨小侯爷就死了。”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颠倒黑白,池宛菲这下真是自找麻烦了。 官差大哥两两把池宛菲和傅陵游扣下,池宛菲当即挣扎了起来,“杨小侯爷是过敏引发的呼吸困难,窒息而死的,我是救他的!” “你有医册吗?”官差大哥凶巴巴地问道。 “医册是什么?”池宛菲疑惑地看向傅陵游,官差大哥一下就火了,反问她:“你连医册都不知道,也敢救人!” 傅陵游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展现给官差和百姓们看:“我乃万生堂医师,方才我与这女子确实是在救人,杨小侯爷也确实是风疹症状。” 池宛菲眯着眼看了下那小册子,原来就是医师资格证,她有啊,在现代还是顶尖医师资格证呢! 官差大哥粗略地看了眼,又看了眼池宛菲问道:“你有吗?你没有,你不知北商女子不可行医吗?” 池宛菲不屑地“嘁”了一声,说道:“我不认可这么歧视女子的条例,我也不比你们北商任何一位男医师差!” 人群里传来一阵嘘声,“你现在还不是把人治死了。” “就是就是,女子行医,可真能出错!” 官差做了个带回的手势,“有什么要说的,你们两个回到官府再说。” 池宛菲双手被反剪在后,连傅陵游也是,“对不起啊,连累你了。”,她也真是有苦难言,上一次这么掰扯不清的还是上官府那次。 傅陵游倒是大无所谓,反而安慰起了池宛菲,“查清楚就行了,你的急救没有错,换作是我也会那么做。” 两人一路被押至衙门,池宛菲原以为来到衙门说清一切便可,岂料分开录了口供之后,两人一同被关进了大狱,原因是今日已晚,明日再升堂。 这阎王要你三更死,拖不到五更,这衙门要酉时下值,他也拖不到三刻。 池宛菲被那官差大哥粗鲁一扔,摔到了一片腥臭的稻草堆上,她疼得龇牙咧嘴,闻到身下那股臭味似乎来自老鼠的排泄物,赶紧顾不得多疼就爬了起来。 “喂!我们是救人的,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池宛菲趴在牢门前喊道,直到冷漠的官差大哥的背影也消失在了拐角尽头。 傅陵游好歹有几分身手,没像池宛菲那样直接被人丢在地上,他有些嫌弃地看了眼稻草凌乱的床,用脚把那些稻草都踢落在地,寻了块地方坐下。 池宛菲转头看见隔壁牢房的傅陵游已经坐下了,“你倒是适应得还挺快。” 傅陵游背靠在石墙上,心想着这牢房好歹遮风挡雨呢,他和他娘亲连马厩都睡过,这算什么,反正他们是清白的,说不定明日就能顺利出去。 池宛菲无话可说,喊得嗓子都哑了终于放弃了挣扎,学着傅陵游随遇而安…… 安,安个大头鬼,这大狱处于地下,阴冷潮湿,现下虽是在夏季,可入了夜还是冷得刺骨,池宛菲今日本来就穿的轻薄,冻得她不停地打哆嗦。 她怀疑在这个世界,她与医师这个职业犯冲,上次救个上官瑶险些被抹了脖子,这次救个小侯爷还被扔到这牢狱来。 “阿嚏!”池宛菲又打了一个喷嚏,感觉脑浆都要甩出去了,意识开始昏沉起来。 哪怕她穿越过来后已经尽量给自己好好调养了,可这从小因为营养不良落下的一些病根,还真不是三两月就能调理好的。 隔壁牢房正在打坐闭目养神的傅陵游睁开了眼,见池宛菲脸颊微微发红,看来是发烧了。 他们下狱前身上所有物品都被搜走,此刻身上也没什么可以用于治疗的东西。 傅陵游把一件外衣脱了下来,从铁栏缝隙中丢了过去,“穿上,别告诉我你连一个晚上都挺不过。” 池宛菲捡起衣服,她没力气跟傅陵游拌嘴了,把衣服披在身上,又靠着墙沉沉睡去。 傅陵游看着池宛菲的睡颜,脸红扑扑的,眉头粉粉的,嘴里还哼唧着,清俊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随后很快浮上几分戾气,这该死的官差和宁远侯府,好坏不分! 池宛菲一整夜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无论她怎么蜷缩着,双臂怎么摩擦着,也暖和不下来。 好不容易感觉快睡过去了,又有老鼠从她脚上爬了过去,吓得她猛地爬起身来,头一下变得更疼了。 傅陵游是吃过苦的人,这牢房的待遇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可见池宛菲一整晚不得安宁,还被一只老鼠吓得要哭鼻子,不免又有些心软,好像有人捏着他心脏最软的一角,扯个不停。 于是天一亮傅陵游就暴躁得要拆门,那铁门尽管结实,也被他踹得有些变形。 好在正好也到了传唤的上堂的时刻,傅陵游一出了牢狱,就拿了颗药丹给池宛菲服下,其实池宛菲就是一普通风寒,只不过因为身体底子差难熬了些。 那药丹一入口,池宛菲就知道这药丹里每一样成分都价值不菲,哪怕是杨小侯爷吃了,阎王都得等他几分钟的那种。 “你这有钱没地儿花,也太大手笔了吧。”说是这么说,池宛菲毫不客气地把药丹咽了下去,瞬间就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池宛菲和傅陵游被官差一路带到衙堂,原本是要被押着过来的,结果官差大哥遭池宛菲和傅陵游一人一个白眼,异口同声地说道:“我自己能走。” 第一次押这么有个性又坦然的罪犯,一点都不尊重人家的职业体验。 池宛菲出来了才发现,衙门门口此刻已经挤满了人,隐约听到一阵哭声由远至近,一位年有五十依旧勃然英姿的老爷疾步而来,想来就是宁远候了。 宁远侯身后跟着一位哭哭啼啼,富态丰满的夫人,以及一位瘦弱的侍从,看来便是宁远侯夫人。 杨小侯爷的尸体也被抬了过来摆放在一旁,那夫人瞧见盖着白布的杨小侯爷,当场就险些哭晕了过去。 第60章 脸色不对 池宛菲皱了皱眉,完了,这一家人好像都不太好惹的样子,跪着的池宛菲往傅陵游靠近了两步,小声嘀咕,“咱俩今天不会就折在这儿了吧。” 坐在大案堂上的李大人已从口供记录上了解过来龙去脉,左手搁在桌面上,一把一把地捋着下颚的长胡子,右手拿着惊堂木,见池宛菲还在底下嘀咕着什么,猛地一拍,吓得池宛菲险些咬了舌头。 “就是你,给杨小侯爷施针诊治的?”李大人声如洪钟,中气十足,侃然正色。 池宛菲直起了腰身,堂堂正正地回答:“是!” 李大人锐眸打量池宛菲,继续问道:“你不知北商女子不可行医吗?你可有医册?” “人都危在旦夕,我会救就得救,更何况我的医术没有问题。” 宁远侯夫人听见池宛菲还敢顶嘴,气得上来就要扇她巴掌。 傅陵游把池宛菲护在身后,手快地擒住了宁远侯夫人的手,“我有医册,我可以证明这位姑娘的急救没有问题,夫人你打了这一巴掌,你能证明你不会打错人吗?” 李大人又轻拍了一下惊堂木,让堂下安静下来,随即毕恭毕敬地对宁远侯夫人说道:“本官今日一定会给小侯爷讨回公道,还请宁远侯夫人待本官问话。” 宁远侯倒是个沉稳的,亲儿子死了,看得出来也是悲痛万分,但还是把夫人劝到一旁,向李大人作揖恳请:“还请李兄,一定要为我儿查明真相!” 李大人清了清嗓子,让官差呈上傅陵游的医册,这一看,眼里闪过一丝惊诧,“竟是万生堂少堂主。” 此言一出,宁远侯和他夫人都有些意外,可若是万生堂少堂主都作证池宛菲医治无错的话,他们的儿子怎么会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宁远侯夫人不能接受,指着傅陵游对李大人道:“他一定是包庇,一定是!” “来人,去请衙医。”李大人命令一下,衙医很快就被带到。 李大人让衙医立于一旁,才对池宛菲问道:“你再细细说来,你方才的急救过程。” 池宛菲明白了,李大人是要让她再说一遍,然后让衙医核实,如此甚好,既然宁远侯夫人觉得傅陵游会暴毙她,那这衙门的衙医总不会了吧。 于是池宛菲清了清嗓子,细细说来从发现杨小侯爷起,她所做的一切措施。 李大人听完,沉吟了半刻,与宁远侯核实,“小侯爷平日对花生核桃等坚果类食物过敏,是否?” “是,可我儿之前也并非未过敏过,没有一次只是因为吃了一口坚果,就窒息而死的!”宁远侯反驳道。 李大人朝衙医打了个手势,衙医便带着工具前往杨小侯爷身侧。 池宛菲视线跟谁这衙医,然而在他掀开白布的那一刻,池宛菲就觉得杨小侯爷有些怪异,可是一时又说不上来。 因为在池宛菲施针后不久,杨小侯爷就已经断气身亡,反倒因此针孔特别明显,衙医看得一目了然,很快就检查完了。 衙医到堂前禀报:“启禀大人,该女子的施针位置,确实是治疗风疹之症的位置……” 池宛菲无心听衙医如何说,一直愣愣地看着杨小侯爷的脸,越看越不对劲,竟直接站起身来朝杨小侯爷走去,直到被官差大哥的大刀拦下,她已经站在杨小侯爷身侧,看了个真切了。 她转过身来,语气惊讶又急促地对众人说道:“杨小侯爷,像是中毒了!” 中毒?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诡异了起来,谁敢给杨小侯爷下毒啊? “怎么可能中毒,我儿明明就是被你治死的!”宁远侯夫人指着池宛菲的鼻子骂道,可因为丧失爱子而泪流满面的样子,也让池宛菲记恨不起她来。 池宛菲站在杨小侯爷身旁,“衙医,你可以仔细辨认一下,我给杨小侯爷实施抢救的时候,确认喉道气管无堵塞,可是杨小侯的脸和嘴唇乌黑发紫,这不是窒息而死的颜色,而是中毒致死的。” 衙医听了,赶紧过来仔细辨认,傅陵游也顾不得什么衙门规矩,不等李大人吩咐就直接站起身来,去观察杨小侯爷的死相。 昨日杨小侯爷因为呼吸急促,满脸涨红,此时过去了一个晚上,已经开始出现尸僵尸斑,本应是苍白的脸色,此刻却是变得乌青发紫,确实是毒死之相。 衙医方才一直以为杨小侯爷乃是窒息而死,窒息死亡的脸色和毒死的脸色确实容易混淆,可池宛菲笃定气管没有堵塞的话,如此一看,确实是有毒死的嫌疑。 衙医快步来到衙堂中间,“禀报李大人,宁远侯和夫人,杨小侯爷看上去,确实有毒发而死的嫌疑。” “怎么可能呢,是不是询儿在路边吃的那芙蓉糕不干净?”宁远侯夫人立刻吩咐人去把那卖芙蓉糕的杨婆子喊来。 “不用了。”池宛菲叫住了官差,“我昨日第一时间检查过那芙蓉糕,无毒,只有导致杨小侯爷过敏的坚果碎。” “曲通,你说,小侯爷都吃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宁远侯命令道。 池宛菲往那位叫曲通的看去,他正是方才跟着宁远侯一起过来的侍从,他跪在杨小侯爷旁边,从进来开始就哭个不停,原来他是杨小侯爷的侍从。 曲通被官差大哥压到堂中,池宛菲锐利的视线捕捉到曲通跪下俯身时,手腕以上有被鞭打过的痕迹。 “小……小侯爷今日早食和午食都是在府上用的,下午和王家孙家公子去了城外鞠城踢蹴鞠,喝的水也是从府中带的,然后回到长安街,就吃了块芙蓉糕,今日就这些了。”曲通一五一十地道出,池宛菲看他也不像有隐瞒的样子,但还是很可疑。 “你是杨小侯爷的侍从,为何昨日你没有跟在身边?”李大人问出了池宛菲想问的,一般这种富家子弟,身边怎会没有侍从跟着呢。 曲通支支吾吾的,池宛菲几乎笃定,这曲通绝对有隐情! 第61章 让死人说话 “曲通,你再不如实招来,本官要上绞指之刑了!”李大人威声怒斥,旁边的官差十分配合地搬出了刑具。 池宛菲一看,好家伙,那不是皇后娘娘给紫薇夹手指那玩意儿嘛! 曲通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纠结了片刻,终于肯全盘托出,“昨日小侯爷踢蹴鞠,输了拿我撒气,把我丢在鞠城走回来,我昨日没能赶回城里,在城外睡了一夜,今日一早才进的城,这个城门的守卫大哥那肯定是有记录的!” 池宛菲眯了眯眼,曲通有不在场证明,那城门守得多严啊,谅他也不敢撒谎。 不过池宛菲并没有因此打消对曲通的怀疑,来到他身旁蹲下,撩起了他的袖子,横七竖八猩红色的鞭痕触目惊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老侯爷都有几分惊讶,曲通是杨小侯爷的人,谁敢打他,莫非……是杨小侯爷? 李大人问:“曲通,你身上这鞭痕是何人打的?” 曲通拉下衣袖,有几分埋怨地藐了池宛菲一眼,还是吞吞吐吐的,不愿说实话。 李大人继续威逼利诱道:“曲通,你若是不说清楚,那是否这鞭痕是杨小侯爷致成的,你是因为怀恨在心,所以对杨小侯爷痛下杀手!” 曲通立马否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的,我从未恨过小侯爷……” 见实在瞒不下去,纠结半天才愿说出口,“这鞭痕……是小侯爷打的。” “询儿怎会打你?”宁远侯夫人感到难以置信,“你与询儿一同长大,平日侯爷因为询儿学业不认真,把你们俩人一块罚的时候,询儿都从未舍得让你一起受罚,你莫要撒谎!” “夫人我没撒谎,是小侯爷是不小心打了我的,事后小侯爷还让亲自去找了府医给我上药,还送了我这个作为道歉。”曲通拿出一块金镶玉牌,一看就很贵重。 “所以,我断然是不会再因为此事对小侯爷心存怨念的,府医!府医也能作证。” 李大人立刻让人去传唤府医,可是曲通既然敢提到府医这一人证,想必府医来了也是与他差不多说辞,并不能彻底打消曲通的嫌疑。 一个从不舍得让下人受罚的人,真的会动手把人打成这样吗? 池宛菲从那皮开肉绽的手臂,横七竖八乱七八糟的鞭痕来看,打人者在鞭打时,肯定是下了毒手甚至毫无理智的。 可是曲通从看到杨小侯爷尸体起就痛哭不止,那模样,又像极了是真的伤心,不像是装的呀。 “少堂主,杨小侯爷是身中何毒而亡的,能否查出?”李大人竟向傅陵游问道,因为衙医几分几两,他心中有数,而这万生堂少堂主,可是声名远扬的。 傅陵游方才已经看过杨小侯爷的尸体了,除了脸唇乌黑这一点,没有其他中毒现象,光是看表面看不出来。 不过他并未急着回答,而是询问起了池宛菲的意见,这让李大人和宁远侯及其夫人都感到很是意外。 池宛菲可是女子啊,就算万生堂有女医,可在她们眼里,已经被北商女子不可行医这一条刻上了固有印象,女医就是不行的。 可是现在,堂堂万生堂少堂主,也在等池宛菲的意见。 池宛菲的看法和傅陵游一样,她看不出来,就连视毒系统都扫描不出来。 “光是看杨小侯爷表面,确实看不出来,要想搞清楚真相,只有一个办法。” “是什么办法?”李大人和宁远侯都很是急迫。 池宛菲抿了抿唇,气定神闲地道:“那就是,让死人说话,剖尸!” 剖尸?虽然北商也有仵作,必要时也会剖尸侦查,可是开膛破肚的话,于古人传统及根深蒂固的思想来说,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啊! “不行!我不同意!”宁远侯夫人扯着宁远侯的袖子哭喊道:“询儿莫名其妙死了已经很可怜了,我不忍心他连死了都没个全尸啊!” 宁远侯也十分犹豫,走到傅陵游身边问道:“少堂主,我儿这个情况,剖尸确定能找出线索吗?” 傅陵游不能把话说得太肯定,只说道:“不剖一点希望都没有。” 宁远侯一武将,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可是此刻也是一脸痛色,不过他好在还是拎得清的,纠结了半刻,还是下了决定! “就是因为询儿死的莫名其妙,我们更要为他找出真相,不能让询儿这么不明不白就走了!”宁远侯深吸一口气,对着李大人下了决定,“剖!” 杨小侯爷的尸体立刻被转移到了停尸间,衙门有自己的仵作,用不上池宛菲和傅陵游,但是傅陵游受到了李大人和宁远侯的邀请,一同前往,池宛菲因此被顺带上了。 “这一会解剖,杨小侯爷衣不蔽体的,这姑娘你不害臊害怕吗?”仵作问道,他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的姑娘。 池宛菲鼻间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些人话里话外,都只是在看不起她是个女子罢了。 池宛菲反问道:“敢为仵作大哥,你解剖女尸时,你有不害臊吗?” “我是仵作,对尸体一视同仁,这是我的职责!”仵作大哥立刻回答。 池宛菲也立刻回答:“巧了,我是医师,我也对人体一视同仁!” 仵作大哥见李大人都无驱逐之意,再不作声,转头戴上了羊肠制的手套,开始解开杨小侯爷身上的衣物。 宁远侯夫人自知自己定然承受不住,还是选择在外候着。 这仵作大哥是个有经验的,虽然开刀的手法比不上池宛菲,但放在这个时代,也算过得去了。 皮肉一层层剥离开,没一会儿就让腹腔的器官都暴露了出来,就是宁远侯这在战场上见过大场面的人,可眼前的是自己爱子的尸体,铁血汉子终究还是忍不住掉了泪,强忍着在一旁看着。 虽然杨小侯爷自小调皮,上房揭瓦,学业一塌糊涂,没少遭他罚。可是如今爱子死得不明不白,他一定要查清真相,为爱子报仇! 因为怀疑中毒,所以仵作首先选择了切开了胃部,一股难闻的酸臭气味瞬间充斥着这小小的停尸间,饶是池宛菲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味儿……怎么酸臭之间还夹杂着一些熟悉的味道呢? 仵作大哥在胃部翻找了许久,各样器官也都翻找了个遍,除了胃壁有轻微发黑表明有中毒的迹象以外,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会致使中毒而亡的东西。 仵作大哥汗流个不停,他还是头一次确认了中毒,却愣是在体内找不到致毒物。 “如何啊?”李大人用帕子捂着口鼻站在远处,见仵作也翻找了许久了,却还是一脸难色。 仵作大哥有些迷惑地摇了摇头,说道:“小侯爷确实有中毒的特性,可是胃里的每一样残渣,都识别不出毒性。” 池宛菲挑了挑眉,这么奇怪? 池宛菲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傅陵游,“你去看看。” 傅陵游原本背在身后的手,悄无声息地移到池宛菲的背后,把她往前一推:“李大人,她说她想看看。” 第62章 真重口味啊 池宛菲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老六,傅陵游十分欠揍地耸了耸肩,捂着鼻子别开了视线。 “你?”李大人和宁远侯都狐疑地看向她,就算已经对池宛菲的医术有了几分信服,可她毕竟是个瘦瘦小小的弱女子啊,看到那些裸露出来的器官,难保不会吓晕过去吧。 池宛菲见他们居然还在瞧不起自己,那股子气性一下就上来了。 她背过身去,把面纱撩开,在口鼻前围上了一方手帕,还从医包里拿了一片香桔片含着,径直走向仵作大哥的工具箱,抽了两只新的手套。 她利落地戴上了手套,拿起镊子在指间转了一圈,那架势像极了即将就要开展一场精彩的手术。 她启动了视毒系统,把杨小侯爷全身扫描了一遍,在其他人看来,她的眼神锋利且专业。 突然,池宛菲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因为这具身体里真的有毒,可是毒发点显示在……头部! 方才胃部已经被仵作大哥翻了个底朝天,其他的器官也被检查了个遍,也没任何发现。 所以池宛菲并没有再把时间浪费在检查器官上,而且已经笃定,毒发点一定在头部,因为视毒系统是不会出错的。 那得开颅啊…… 她瞄了宁远侯一眼,光是剖尸他们都接受不了了,更何况是开颅呢。 果然,在池宛菲说出要开颅后,在门外候着的宁远侯夫人当真是说什么都不愿意了,“方才是你说要剖尸,剖了,什么都没发现,你现在又说要开颅,那万一开了,还是没发现你能负责吗?我儿无辜惨死已经很可怜了,你怎可还如此折磨他?你就是个庸医!害人精!就是你治死了我的儿子!” 医患家属难缠,沟通困难就是池宛菲当初辞职的原因,当时她就要升为最年轻的副院长,结果被一个孕妇家属缠着问为何她家儿媳四胎都是女儿。 她起初耐心解释,孩子是男是女是取决于父亲的基因,结果那家属反过来要告她,说她诅咒他们家生不出儿子,真是给她气笑了,直接跳槽国家毒株研究所当毒师去了。 傅陵游也过来劝她:“一旦开颅,缝合必定不完美,有没有别的试毒办法?” 池宛菲突然反应过来,当下的医疗条件,一旦开颅,确实难以把坚硬的颅骨再合起来,好吧,是她草率了。 池宛菲摊着双手,在尸体旁徘徊了十几个来回,还真想出了一个或许可行的办法。 “有没有坚硬的长针?” “长针?”傅陵游疑惑了一瞬,立刻猜到了池宛菲的想法,“你想长针入头,以此试毒?” 人的颅骨也有没有骨头遮挡的地方,若是把长针从缝隙中探入再抽出,她再检验那针上带出来的血液,还是有一定的概率能检测出来的。 沟通的任务交给了傅陵游,哪怕宁远侯和宁远侯夫人还是觉得很残忍,但比起开颅好接受多了。 更何况如今尸都已经剖开了,若是毒发点真的在头部,而他们恰恰放过了这一点,因此流失线索,那杨小侯爷的死因就真的成谜了。 宁远侯一松口,李大人马上命人去打造一根加长的毒针,等针期间,池宛菲闲着也是闲着,便再次检查起了小侯爷腹中的各类器官。 她拿着镊子在胃部仔细翻找,总算明白刚才自己为何在酸臭味中还能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了,这小侯爷大概在一天前吃过藤椒魔鬼面。 藤椒魔鬼面有一种特殊的香料,池宛菲在他的胃部发现了未消化完的面条和那香料的残角,看来这小侯爷在一天前的半夜去过鬼市。 大半夜去鬼市,白天还出城踢蹴鞠,不愧是年轻,特别能熬夜。 池宛菲继续翻找着,又夹起了一块话梅肉,她之所以会留意到这块梅子肉,是因为这梅子看起来是腌渍过的梅子,可是一腌渍的梅子都会变成暗黄色或者暗绿色,可是这个梅子,却还是鲜红色。 见池宛菲夹着一块小小的梅子肉看了许久,傅陵游有些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不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梅子肉吗?” “这是什么梅子?”池宛菲夹着梅子问道,“我没见过腌渍过里面还新鲜得跟刚摘下来一样的话梅。” “莫非是这话梅有问题?”李大人问道,若是这梅子肉的问题,那小侯爷就不用再受刺颅之苦了。 池宛菲有些犹豫,她方才用视毒系统看过,这梅子无毒,加上确定了小侯爷曾经去过鬼市,她莫名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想到鬼市里稀奇古怪的小吃确实多,池宛菲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感觉这梅子蛮好吃的。”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作呕,此刻整个停尸房都充斥着难以言说的酸臭味,她居然还对尸体胃部夹出来的一块梅子肉说,觉得好吃? 真重口味啊。 因为涉案受害人是杨小侯爷,一切的效率都很快,池宛菲等了半个时辰,做好的长针就送过来了。 针大概比筷子长一些,池宛菲拿在手中掂了掂,虽然因为时间紧急有点粗糙,但是能用。 池宛菲手法诡异地在杨小侯爷头部按压,最终找准了后脑的位置,让傅陵游帮忙把杨小侯爷上身抬起一些,因为还没关腹,为了防止体内器官掉出来,仵作大哥还得护着腹部。 画面太过冲击,宁远侯和李大人这回是真受不了了,都逃了出去。 池宛菲动作很快,一次下针就下对了位置,连仵作大哥都不由得感到惊叹,他是北都城资历最深的仵作,换作是他也不能保证像池宛菲一样,一次就能找准位置。 长针到底,池宛菲缓缓把针抽了出来,她其实还是很紧张的,若是这次还是没毒,可能还要换个位置重新下针,如果都没有,她可就真的不好跟宁远侯交代了。 好在,她是幸运的,长针一出,光看针体就知道,毒确实在头部,只是那是什么毒呢? 池宛菲眼睛看着针体,闭了闭眼,睁开,启动了视毒系统上下扫视了一遍。 就在傅陵游还在想该怎么验毒时,池宛菲就已经说出了毒的名字。 第63章 这一趟可真是竹篮打水了 “是蛇毒。” 此话一出,池宛菲和傅陵游对视一眼,她悄悄凑到傅陵游耳边,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告诉他:“是唆引蛇毒。” 傅陵游有些吃惊,俩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一丝意外和冷肃。 嗦引蛇,一种比罂粟还可怕的毒,中毒初期也是不会让人轻易察觉,中期会致人成瘾,后期一日不吃就像噬骨钻心一般痛苦。 “你确定吗?”傅陵游问,倒不是怀疑她,只是不解池宛菲是如何断定的,上次救岑天昱时也是这样,光是看一眼就知道所中何毒。 池宛菲知道傅陵游在好奇什么,便搬出了上次忽悠周慎的那套说辞,傅陵游本有些怀疑,但闻味识毒,是不少顶尖毒师都具备的技能,但像池宛菲这样每次都辨得非常准的,世毒会里都找不出一个。 仵作大哥一听是蛇毒,只以为杨小侯爷是被毒蛇咬了,开始检查起杨小侯爷的脚踝,是否有被咬过的痕迹。 被嗦引蛇咬,并不会中毒,只有特意取出它的胆汁制毒才会中毒,所以仵作大哥就算找到了被蛇咬的伤口也没用。 唆引蛇毒是罕见毒,仵作大哥不知道很正常,傅陵游正打算告诉他,却被池宛菲拉了下袖子,摇了摇头。 她想隐瞒? 傅陵游有些不解,随即看到池宛菲拉自己袖子的手还没把手套取下,立刻嫌弃地扯回了袖子,一个暗红色的血印子留在上面。 池宛菲抱歉地笑了笑,这不一是情急忘了嘛! 仵作大哥找遍了全身也没找到被蛇咬到的痕迹,只能出去如实禀告。 最终,尽管查出了所中何毒,还是没搞明白是如何中的毒,原本以为普通的一场食物过敏致死案件,一下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池宛菲主动提出给杨小侯爷做缝合,让他遭了不少罪,池宛菲希望能帮他把尸体缝合到完美。 她手持缝合工具,丝线在指间绕弄着,精妙的缝合手法,愣是让尸体表面看不出一丝缝合的痕迹。 傅陵游像是在观看一场绝妙的教学,目不转睛地盯着。 仵作大哥更是诧然,突然觉得自己几十年的仵作技艺,还比不上这看起来才及笄不久的小姑娘。 这一套操作下来,不仅是傅陵游和仵作大哥两位行内人看得叹为观止,就是宁远侯和李大人,也瞬间对池宛菲的能力信服了。 宁远侯夫人进来亲自为杨小侯爷穿衣,看到腹部那缝合完美的痕迹,看向池宛菲的眼神里居然有几分感恩。 哪怕还有很多疑点,但起码有了头绪,她一定要宁远侯去查出真正的凶手! 因为池宛菲隐瞒了唆引蛇毒,只告诉大家这种蛇毒是被人刻意下在吃食里的,所以李大人的查案焦点都集中在了吃食上,尤其怀疑曲通。 方才也很怀疑曲通的池宛菲此刻倒是打消了对他一半的怀疑,因为身中唆引蛇毒的人,到了中期成瘾的阶段,就是会间歇性地狂躁暴露,有暴力倾向。 估计曲通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所以在杨小侯爷瘾症过后才会格外补偿曲通,并且池宛菲猜测,或许杨小侯爷在踢完蹴鞠后也短暂地毒发过,怕自己伤害别人才丢下了曲通自己先跑回去。 然后回到城内后毒瘾又过了,毒发后身体会格外乏力,就是低血糖的现象,所以他才又买了芙蓉糕吃。 而曲通之所以隐瞒,估计就是怕别人知道杨小侯爷有此隐疾,又或是被人知道杨小侯爷去了鬼市,怕他死后也声名受损。 因为哪怕鬼市主受百姓的尊敬,鬼市那地方还是一个灰暗地带,官家人去鬼市多半是有见不得人的事。 池宛菲不认同地默默摇了摇头,如果说昧于事理的孝行是愚孝的话,那么曲通这种就是愚忠。 她悄悄蹲在了曲通身旁,低声问道:“我知道杨小侯爷去过鬼市,你告诉我他去了鬼市何处。” 曲通有些意外地抬起眼来,有些意外池宛菲是怎么知道的,可他显然还是想继续隐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就想看你家小侯爷死得不明不白?”池宛菲有些没耐心,语气都严厉了一些。 曲通这才明白过来,“是鬼市害死小侯爷的?” “我可没这么说,你别瞎猜!”池宛菲好歹也在鬼市住过一段时间,虽然是个灰暗地带,但在她看来还是很和平的。 一旁的傅陵游这下明白池宛菲的用意了,她是想帮鬼市隐瞒,大概是担心连累某个人吧。 其实池宛菲也不是想包庇谁,只是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总觉得这事有蹊跷,待她查明原因之后,自然会向李大人请罪并禀报。 曲通犹豫了一会,“我……因为我总劝小侯爷别去,所以他每次去都没带上我。” 听曲通这么说,池宛菲有些丧气,看来小侯爷在鬼市去过什么地方,曲通也不知道了。 曲通要被暂时扣押在衙门,池宛菲并没有为他说情,因为她也不确定曲通是不是把该说的都供出了,如果李大人查清一切之后,曲通没有嫌疑的话自然会被放出来。 也多亏了池宛菲发现了杨小侯爷的毒发之症,又找到了毒因,总算解清了自己和傅陵游的误会,她们今日就可以离开衙门了。 终于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池宛菲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而看到不少官兵在街上维持秩序,她一边揉着腰一边问傅陵游:“怎么今日街上秩序这么严啊?” 话音刚落,池宛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僵硬地转头看向傅陵游,“糟了,太医遴选!” 池宛菲和傅陵游赶到遴选地点,莫说是进场了,考完试的考生都已经陆陆续续出来了。 池宛菲赶紧跑到入场处问:“大哥大哥,现在还能报名参考吗?” 门口守着的大哥都在收拾登记名册了,看见池宛菲还是个女子,不由得耻笑她:“考试都结束了,你怎么不等结果出来那日再来,再说了你一女子来凑什么热闹,一边儿去。” 池宛菲被无情地推开,顾不上争辩什么男女平等,赶紧拉着傅陵游再问一遍,“那他呢,他是男的!” 大哥还是无情地推开她,“听不懂话吗?遴选已经结束了,考官都已经走了。” 什么?考官走了,那池尚昂也走了? 得,这一躺可真是竹篮打水了! 第64章 昨晚的牢房没睡够? 池宛菲那是一个又恨又悔呀! 她原本打算来了好好休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女扮男装去参加遴选,还特意调了一味变声丸,就怕池尚昂认出她的声音来。 她甚至还准备了备用方案,那就是让傅陵游去考,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居然两人一块下了狱。 天杀的到底是何人毒杀杨小侯爷,耽误了她的大计! “你说,池尚昂下回出现在外面,会是什么时候呢?”池宛菲垂头丧气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别丧气了,你就算进去参加了遴选,也不一定是池尚昂考你,就算是池尚昂考你,考场也不止他一人,肯定还有记录官等闲杂人等,你能开口问这等秘事吗?”傅陵游再次给池宛菲分析道,其实他之前也说过,但池宛菲就是想着好歹见到人再说! “那我考进太医院,总有和他独处的机会吧!” 傅陵游都不忍心再打击她,“你以为进皇宫做太医,不用验身的吗?” 验身?这她倒是真的没想过,池宛菲往傅陵游某处瞄了眼,“那你去不就行了。” 哎,不过现在遴选已经结束了,再多假如和如果都没用了。 傅陵游见她耷拉着个脑袋,从怀里掏了一文钱出来,跟路边的摊贩买了串糖葫芦,递给池宛菲,“吃点甜的吧!” 池宛菲看了眼那糖葫芦,甜香的冰糖味果然会让人心情变好,但是她此刻需要发泄! “走,先回客栈休息,今晚我带你吃好东西去!” 两人先回了趟客栈稍作休整,一路上池宛菲都没好好洗漱过,昨晚还在牢房里窝了一晚上,浑身都有味道。 一回到客栈就先洗了个澡,还小睡了一会儿,直到夜幕深至,她悄悄去敲开了傅陵游的门。 傅陵游也是习武之人,睡得不深,在池宛菲悄悄靠近他房门的时候便醒了,所以门一敲就开了。 傅陵游还睡眼惺忪的,池宛菲直接拉着他往外走。 “等会儿,去哪?” “不是说了吗?带你去吃好吃的。”池宛菲继续拉着他,却被傅陵游一把拉进了房内。 傅陵游原本以为池宛菲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要深更半夜出去找吃的,“北都城宵禁了,你现在大摇大摆出去,昨晚的牢房没睡够?” 池宛菲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她一点儿都不想再回去那个鬼地方了,不过她也真把宵禁这回事忘了个彻底,毕竟和岑天昱在一起的时候,什么时候把宵禁当一回事过? “你会飞吗?”池宛菲双手作小翅膀,扑腾了几下。 “你要我轻功带你出去?”傅陵游觉得不可思议,她为了吃这么豁得出去。 “不行吗?之前主上都是这么带我出来的。”池宛菲眼里都是清澈的天真,似乎在问一个很理所当然的问题。 傅陵游一听这话,感觉心里燃起了一股胜负欲,鬼市主可以的事,他如何不行。 他来到一扇窗户前,推开门往外看了看,确认安全,回头展开一只手,示意池宛菲过来。 可待池宛菲站过去之后,两人才意识到了尴尬…… 傅陵游要是带着她飞的话,岂不是要搂着她? 池宛菲又往后退了一步,“呃……要不明晚我们早点出去,今晚就算了?” 她正要转身,傅陵游扣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掰了回来,然后单手搂着她的腰,脚下一跃就飞出了窗户。 以前池宛菲都是直接挂在岑天昱身上,她倒是不累,可是现在她也得抓住傅陵游的腰,才不会摔下去,好不容易飞到了鬼市的桥底入口,她感觉两只手都快酸得脱臼了。 “这就是鬼市?”傅陵游眯着眼看着深不见底的桥底隧道,似乎还能隐约听见另一头传来的人群脚步声。 两人带上披风的连帽,池宛菲走过好几回这路,现在带着傅陵游来,倒是没有第一次来那么害怕了。 想起第一次岑天昱带她来这,哪怕是白天,这里也是黑乎乎的,她还吓得抱住了岑天昱的手…… 也不知道岑天昱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穿过了桥底,过来就是神秘的鬼市街道。 “说是带我来吃好吃的,你不会是特意过来找鬼市主的吧?”傅陵游说道。 池宛菲斜了他一眼,“他莫名其妙地把我丢在万生堂,回来过被百姓歌颂赞美的日子,我还找他做什么?我真是带你来吃好吃的。” 如果说池宛菲今天来鬼市是有别的目的,那还真不是找岑天昱,她是想找找杨小侯爷中毒的线索,她总觉得,与鬼市有关。 她带着傅陵游来到吃面的巷子口,再往里面走一些,便是藤椒魔鬼面的摊位,光是站在巷子口,就已经闻到那勾得人流口水的香味儿了。 池宛菲叫住了傅陵游,勾了勾手指,她有话要跟傅陵游说。 池宛菲凑到傅陵游耳边,“我跟你说,其实我今日在杨小侯爷的胃里,还发现了只有鬼市有的卖的食物。” 傅陵游挑了挑眉,他就说隐隐感觉这丫头有事没说清楚,看来就是这事了,他看了眼巷子里面的那家面摊,“莫不是就这家?” 池宛菲点了点头,傅陵游又问:“你是怀疑这家面摊的面有毒?” 啊?她有这个意思吗? “不是!”池宛菲否认道,“我是觉得一会儿可以跟老板打听打听,杨小侯爷来这吃完面,知不知道他还去了鬼市哪些地方,一会儿我问老板,你配合配合我,观察一下他。” 傅陵游明白了,感情也不是特意请他来吃东西,主要还是想查案,他点了点头,然后又嘶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就是怕这事会连累到鬼市,所以没跟李大人说实话,还偷偷带着我来查,你是担心鬼市主吧?” 啊?她有这个意思吗? “没有!”池宛菲再次否认,催促道:“快点儿快点儿,我馋这面好几个月了都。” 说完她往巷子里跑去,“老板,两碗藤椒魔鬼面!” 第65章 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营养不良的东西 今日鬼市人不是特别多,池宛菲等面摊另一桌客人也走了之后,对老板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面摊老板见池宛菲找他,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过来询问:“如何,是要再来一碗吗?” 池宛菲尬笑了一声,往常她来这面摊,确实是两碗打底,“老板,我问你个问题,你告诉我别说再来一碗,我再来两碗都行,出去还给您打广告。” 面摊老板有些疑惑,“打广告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宣传,给别人推荐来你这吃面。” 原以为面摊老板会很开心,岂料他满脸不愿意,“别了,我现在都累死了,人还多来,天亮都收不了摊。” 面摊老板对此不感兴趣,转身就要走,池宛菲抓住了他的围裙,这老板怎么没有一点儿上进心啊! 池宛菲笑着改口道:“行行行,不推荐。”她起身拉着老板一同坐下,“老板,您对那个宁远侯府的小侯爷,有没有印象啊?” 要说打探消息,这鬼市消息是最灵通的,池宛菲很懂规矩地伸进袖子里掏钱包,结果,尴尬了,她忘带了。 “诶!”她戳了戳傅陵游,摊开手,“钱袋拿来!” 正在被面辣得鼻涕直流傅陵游猛喝着水,随手把钱袋丢给了池宛菲,池宛菲从里面掏出一粒碎银子放在面摊老板面前,“规矩我懂!” 面摊老板大大方方收下了,摸了摸下颚的那一小撮胡子,“杨小侯爷……前日来过。” 果然!她猜对了! 紧接着她又掏出一粒碎银子放在老板面前问道:“您知道那日,他都去过鬼市哪些地方吗?有人与他同行吗?除了吃面,他还吃过什么您知道吗?” 面摊老板看了看桌上那一粒碎银,轻咳了一声,“这是三个问题。” 池宛菲瞬间懂了,心里骂骂咧咧的,但手上还是很爽快地继续拿出了两粒碎银子,反正不是她的钱袋。 面摊老板一把收起三粒碎银,又摸了摸小胡子,“无人同行,吃过什么我还真闻不出来,我这面摊味儿重,不过他的身上倒是有很浓的脂粉味儿。” 脂粉味?莫非去了女人堆?这鬼市还有青楼不成? “方才来的时候,我看到前面有一家青楼,叫莳花馆。”埋头吃面的傅陵游抬起头来说道。 “有吗?我路过这么多回,怎么没见着过?”池宛菲回忆着,完全没印象。 “你又不是男的,门口的姑娘自然不会拉扯你,给你抛媚眼。”面摊老板说完这句,正要站起身来,就被人揪住了耳朵。 一位把辣椒尖叼在嘴里的妇人揪着他的耳朵,“好你个高老杆,看来那些贱人没拉扯你,给你抛媚眼吧?” 池宛菲和傅陵游见这架势,立刻埋头吃面,视身后的家暴为浮云。 “怎么样,你一会儿想去莳花馆看看?”傅陵游见池宛菲那机灵的小眼珠子,也猜到了她的心思。 池宛菲笑嘻嘻的,“主要是带你见见世面,顺便查探查探!”,她还挺想去这古代的青楼开开眼的。 傅陵游翻了个白眼,真是服了池宛菲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直到池宛菲连汤底都喝了个干净,打了个饱嗝,两人就往那莳花馆走去。 要不说池宛菲平日路过没注意到呢,这青楼和寻常青楼不一样,外面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黑纱。 每当门口有男子路过,那些黑纱后面就隐隐有婀娜身姿出现,吸引男人的视线,站在路边揽客的人也会上前拉拉那些男子的手,再抛个媚眼。 而池宛菲每每都是奔着目的地而去,两眼不四处瞟的人,当然不会特别留意这一块啦。 池宛菲眯起眼,坏笑着看向傅陵游,“刚刚是不是被人拉了小手儿啦?还是你的视线被这轻纱背后的曼妙少女给吸引住啦?” 傅陵游伸出食指往池宛菲额头推了一下,“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营养不良的东西。” 池宛菲对他做了个鬼脸,拉着他就往莳花馆去,傅陵游这等样貌,一到门口那些揽客的女子都快笑开了花,可看到他身旁的池宛菲,又瞬间有几分惋惜。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今日来就是带我小弟见见世面的!”池宛菲踮起脚搂着傅陵游的肩膀,壕气地拍了拍胸脯。 傅陵游气得咬牙切齿,“谁是你小弟了!” 得了池宛菲这话,那些姑娘可就放开了抢了,一窝蜂地涌上来,拉着傅陵游进去,池宛菲一下子就被冷落了呢。 她跟在她们身后,撩开了门纱,被里面的景象震惊到了。 莳花馆一共三层,里面的女子几乎是不着寸缕,一抹轻纱巧妙地蔽体,这种若隐若现,似露非露的,得逼死多少男人啊! 池宛菲朝傅陵游看去,他被那群姑娘们按在了雅座上,左三个右三个,也不知是羞是愤,池宛菲头一回见他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哎,别说是傅陵游了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了,就是池宛菲看了,都浑身发烫。 傅陵游恶狠狠地盯着池宛菲,那眼神就像一头捕猎的野兽,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被那几个女子给压得死死的。 池宛菲握着拳头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姐姐回去一定给你多补补! 池宛菲丢下傅陵游,开始观察起四周来,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里这么多女子,她如何能知道杨小侯爷来这是找的谁? 她在大厅徘徊了两个来回,老鸨早就盯上了她。 “这位姑娘,听闻你是陪弟弟来的?”老鸨头戴一顶大红花,手持花羽扇,整张脸艳得池宛菲都不知该看哪,视线往下一放更是不得了。 池宛菲看了看自己的,突然想起上回九拐老给的那黄金木瓜干,她还没吃了,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啊哈哈,对啊。”池宛菲凑到老鸨身边撒娇,小声说道:“姐姐~我们是被杨小侯爷推荐来的,他跟我弟弟说,这莳花馆有个……哎呀,我一下想不起那个姑娘的名字了。” 池宛菲手腕抵着脑袋,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老鸨见她想了个半天,说道:“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们这每个姑娘都很会伺候人的。” “那不行!”池宛菲拉着老鸨,下巴往傅陵游的方向抬了抬,“我这弟弟呀,就是不开窍,杨小侯爷说了,只有那位姑娘,最会教人。” 老鸨闻言,观察了一下傅陵游,果真见他一副害羞抗拒的模样,瞬间觉得池宛菲很用心良苦,“难为你一个做姐姐的,为了弟弟,还亲自带他过来。” 第66章 弟弟的鱼水之欢,姐姐不会还要看吧 老鸨说,招待杨小侯爷的舞女名唤心怜,是莳花馆人气最高的花魁,要想和她喝上一壶酒,起码得提前七天预约才行。 “七天?”池宛菲哪能不明白老鸨的意思,言外之意不就是插队得花钱嘛? 她颠了颠傅陵游的钱袋子,从最底下掏出一串金叶子,傅陵游见池宛菲把家底都拿出来了,急得想给身边这些莺莺燕燕一人一个定身穴,可他要这么做的话,肯定会被人赶出去,池宛菲不得跟他闹啊。 老鸨笑嘻嘻地接过那串金叶子,池宛菲也心疼啊,都不想撒手,拉扯了几下,“我们今晚能约上心怜姑娘吗?” 老鸨一个使劲儿,把那串金叶子塞到了怀里,脸上笑出来的眼尾蚊都能夹死蚊子,“能,马上给您安排!” 听见池宛菲定了心怜姑娘,傅陵游身边的舞女们轰然而散,心怜姑娘一晚价格多高啊,她们是沾不上什么好了。 傅陵游终于得以解脱,还没来得及算账,就被池宛菲揪着一顿嘱咐,“一会儿心怜姑娘给你吃的东西你要多加留意,还有找机会跟她打听打听杨小侯爷,分析一下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私仇……” “停!”傅陵游打断了他,他原本就是想陪她查案子的,怎么感觉现在主力变成了他,可能一不小心还得把自己搭进去了呢? “这案子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嫌疑了,你就回去跟官府实话实说,让他们去查不就好了?”他实在不明白,明明有更省力的办法摆在眼前,为什么还得费那么大的劲儿。 池宛菲有些哑口无言,傅陵游说的没错,可是她就是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按理说鬼市里流通的货物是不受限制的,北都城禁售的东西,在鬼市都能买到。 可是她之前在千钧阁的时候,偶然听到过岑天昱和噬影谈话,噬影说暗市里有人转卖大烟,岑天昱可是当场就下令销毁,并且把投卖者和购买者都列进了鬼市黑名单。 而唆引蛇毒,可是和大烟是一个性质的,岑天昱对鬼市把控得如此严格,杨小侯爷怎么会在鬼市中的这个毒呢? “我是担心,可能有人想在鬼市兴风作浪,那主上就有麻烦了。”池宛菲的认真的时候就喜欢咬下嘴唇,此刻就是皱着眉头,贝齿咬着下唇,一副苦恼的模样。 虽然早就料到了她就是担心岑天昱,可傅陵游在这灯火通明的莳花馆里,还是觉得世界一下暗了几分。 见老鸨从楼上下来了,池宛菲立刻迎了上去,傅陵游看着她的背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有几分失神地看着池宛菲的背影。 见傅陵游在原地傻站着,池宛菲回头拉上他,“我方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啊,鬼市主好歹也算帮过你,咱们也算朋友了是不?” 池宛菲拉着傅陵游,一路跟着老鸨来到三楼,来到一间门口牌子挂着心怜牌子的房门前。 “就是这儿了,我们的心怜姑娘就在里面等着,那个弟弟进去,姐姐……?”老鸨有些尴尬地看向池宛菲,仿佛在说:这弟弟的鱼水之欢,姐姐不会还要在一旁看着吧? “啊哦,我那个……”池宛菲看了看周围,看到前面走廊处恰好摆了一套桌椅,“我去那儿坐吧?我点一壶茶?” 这莳花馆,每一层楼代表一个档次,上来得带着房牌,她若是下去了,可就不好再上来了。 “可以,给您上一壶我们莳花馆最好喝的春花茶。”老鸨笑嘻嘻地说道,池宛菲爽快应下,可老鸨却还是盯着她。 “怎…怎么了?” “春花茶,二十文钱。”老鸨笑嘻嘻地伸手。 “可以,没问题。”池宛菲爽快地又掏了二十文钱,傅陵游方才还沉甸甸的钱袋子,一下子都瘪了,傅陵游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杀气。 池宛菲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埋头溜了过去,路过傅陵游时,一把把他推进了心怜姑娘的房间,一气呵成地把门给关上了。 池宛菲在外面喝着茶,一边关注着心怜姑娘屋里的情况,她抿了一口茶,突然气不打一处来,这什么二十文钱的春花茶,不就是杏花茶吗?这家黑店! 池宛菲在外面喝饱了一壶茶,一滴不剩,心怜姑娘房里的动静在外面是一点动静都听不着。 她有些着急,这傅陵游该不会……不会!!! 不行,她得去看看。 池宛菲蹑手蹑脚地来到心怜姑娘房门上趴着,路过的侍女看了她一眼,池宛菲立刻若无其事地装作路过的样子。 不行,在这走廊偷听太显眼了,池宛菲往房间两边看了看,发现心怜姑娘隔壁有个房间正是空着的。 她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溜进了房间,关上了门,趴到挨着心怜姑娘的那面墙上偷听。 池宛菲恨不得把头从墙上穿过去,可只听到了隐约的竖琴声,嘴里嘀咕道:“傅陵游不会光顾着听曲儿了吧?” 又听了一会儿,那边乐声可算是停了,池宛菲更加全神贯注地贴着墙偷听。 突然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池宛菲吓了个激灵,慌忙回头,透过布面的屏风果真看到有两个人影进来了。 完了完了,要被发现了! 池宛菲四处看了看,发现只有自己身旁的衣柜能藏身,她立刻轻手轻脚地打开柜门缩了进去,心里只能祈祷着外面的人能尽早出去。 池宛菲推开了一点缝隙,见那两个人影于屏风前坐下,虽然只能看到人的影子,可池宛菲却觉得其中一人的侧影很是熟悉,直到那女人开口…… “主上……” “沁言,今日给我唱一曲你最擅长的扬州小调吧。” 主上?池宛菲惊得瞪大了双眼,那人居然是岑天昱,他居然跑来莳花馆听小曲儿了! 好你个岑天昱,看着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禁欲系,没想到背地里偷摸来青楼听美女唱小曲儿! 池宛菲鼓着脸,透过门缝狠狠盯着岑天昱。 屏风另一边的岑天昱眼神往衣柜的方向一瞥,嘴角冷肃一笑,坐在对面的沁言瞬间听懂了岑天昱的意思。 这房间里,有其他人! 第67章 莫非他那里不行? 在岑天昱推开门的那一刻,利眸就瞥到了屏风后的一抹倩影。 耳梢微动,还能听得出来微微的喘息声,是来自女子的气息。 他盘腿坐下,沁言于他身后把门关上,迫不及待地想向他汇报,却被他抬手打断。 “沁言,今日给我唱一曲你最擅长的扬州小调吧。” 沁言一双妖媚的桃花眼立刻迸发出几分杀气,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擅闯到她的房间偷听! 唱一曲扬州小调,是岑天昱与沁言的暗号之一,代表身边有人在偷听,不便多说机密。 见岑天昱并无主动出击的打算,沁言起身配合地来到古琴旁坐下,纤纤细指拨动琴弦,边弹边唱了起来。 池宛菲窝在衣柜里实在窝囊,挤在一堆棉被里,很快就闷出了一身的汗,也不知这岑天昱听曲要听多久啊? 岑天昱指尖转动的酒杯,哪怕房内有乐声在弹奏,以他的耳力,也不难听出藏在衣柜里的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呵,想偷听他说话,看你能在衣柜蹲到什么时候! 直至沁言终于唱完一首曲子,岑天昱又点了两首曲,池宛菲的腿已经麻到快失去知觉了。 这个岑天昱,该不会来花楼就是为了听上一整晚的曲子吧,这莳花馆的姑娘们一个个美艳动人的,他作为一个男人没点别的反应吗? 莫非他那里不行? 岑天昱稍稍往衣柜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到里面的人把门推开了一条小缝,大口大口地呼吸外面流通的空气。 岑天昱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能被派来潜伏在沁言房间,偷听他说话的,哪次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出手就杀,什么时候来过这么窝囊的,愣是躲在衣柜里大半天? 沁言又一曲演奏完毕,岑天昱终于不点曲子了,池宛菲突然觉得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曲儿听完了,天儿也快亮了,他总该回千钧阁了吧。 从门缝里看到岑天昱站了起来,池宛菲在心里不停地催促着:快走呀,快出去呀! 可是,岑天昱居然张开了双臂,沁言立刻上前帮他脱下了外衣。 衣柜里的池宛菲瞪大了双眼,完了完了,这岑天昱该不是……要和沁言……在这?? 沁言把脱下的外衣搭在了屏风上,然后引着岑天昱往后边走来,正是池宛菲所藏的这块儿,在衣柜旁边就是床榻。 池宛菲一下子头顶都快冒烟了,一时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热的,还是被羞的。 她该不会要在这听一晚上的床上欢愉吧,男主角还是岑天昱! 岑天昱来到后间,路过那衣柜后,并未朝床榻走去,而是贴在柜门旁边,池宛菲从缝隙里看不见的位置。 他给沁言打了个眼色,房内若是突然安静下来,衣柜里的人必定会起疑心,沁言十分配合地开始娇声叫唤,池宛菲羞得紧紧地捂住耳朵,只希望岑天昱能早早结束。 一般在人衣不蔽体的时候,就是刺客下手的最好时机,因为身上的暗器和武器可能都不在身上,不好第一时间出手。 所以岑天昱以为,在这个时机,刺客总该出手了,却没想到衣柜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似乎呼吸还越来越急促了。 他手轻轻握上腰间的剑柄,眼含杀气,既然来人不伺机而动,那他就主动出击好了。 岑天昱另一只手拉住了柜门上的门环,在拉开门的同时间利剑出鞘,直直往里面刺去。 池宛菲吓了一大跳,突然看到本应在床上如鱼得水的男主角突然出现在眼前,捂着眼睛尖叫了起来。 岑天昱在看到池宛菲的那一刻,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控制手上的剑偏移一分,原本应该一剑封喉的利剑,刺入了池宛菲身后的衣柜底板里。 池宛菲捂着眼睛的手颤颤巍巍地放了下来,脖子僵硬地转头一看,看到一把剑从自己颈间的发丝中穿过刺入身后,若是没有偏离的话…… 池宛菲受到了惊吓,两眼一黑直接晕了,直直往前栽去。 岑天昱立刻丢了剑,接住了扑进怀里的娇软身躯,只见她额前的碎发都被打湿了,在衣柜里躲了这么久,也出了不少汗,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主上,这是?”沁言头一回见岑天昱主动亲近女子,虽然是那女子自己栽他怀里的,可以往但凡有想对主上投怀送抱的女子,哪次不是被他轻飘飘地躲开,然后摔倒在地上,完了主上还极其腹黑地说一句:怎么不长眼。 岑天昱把池宛菲打横抱起,朝沁言的床榻走去,把她放下之后,发现她的背湿了一大片,虽说这天气也不至于会着凉,但穿着湿衣裳睡觉定然会,于是他回头朝沁言吩咐道:“给她换件衣服。” 沁言得令,打算出去叫个侍女进来,却又被岑天昱叫住,“你来给她换。” 如今这莳花馆还有没有细作尚不可知,任何人都值得怀疑,他还是更放心沁言。 沁言虽有不解,但岑天昱的话她还是会乖乖照做,从自己的衣架里挑了一件出来,帮池宛菲换上。 岑天昱起身走出了后间之后,又在方才喝酒的地方坐下,他稍稍侧头,视线穿过半透的屏风,看向衣柜的位置。 从衣柜的缝中看出来,正好能把这个位置给看清,他方才坐在喝酒听曲,池宛菲不会误会了吧? 屏风上还搭着他的外袍,岑天昱有些懊恼地扶了下额,池宛菲一定会误会。 岑天昱狠狠地把外袍扯下,屏风都被他拽得晃悠了两下,他三两下把外袍穿好,开始想池宛菲是如何来到这儿的,她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恰好沁言给池宛菲换好了衣服出来,岑天昱立刻让她去问,池宛菲是怎么混进莳花馆的,同行的人又有谁。 恰在沁言正要走出房门之时,门被一脚踹开,傅陵游眉间紧蹙,掺杂了薄怒和担忧。 他方才好像是听见了池宛菲的声音,悄悄点了心怜的睡穴跑了出来,可在楼层入口的小二却说与他一起来的姑娘并未下去过。 傅陵游环顾了一下三层的所有房间,方才走来时,里面都有乐声和女子的嬉笑声,唯有他旁边的那间,安静且房门紧闭。 脚步如清风掠过一样轻地来到门前,恰好听见里面的人吩咐去查池宛菲,便笃定了她就在里面。 第68章 浪漫?浪漫个鬼啊! 沁言是有几分身手的,没想到居然有人在门口偷听,而她和主上居然都没察觉到,跟傅陵游才过了两招,就被他点了穴。 “好久不见。”岑天昱懒懒地打了声招呼。 傅陵游随即明白过来,与他过招的女子是岑天昱的人,这才给她解了穴。 沁言有些羞愧,她好歹也是自小被培养成杀手的,居然只抵得过傅陵游两招。 “沁言,你先出去吧。”岑天昱下令,沁言有些不服气地瞪了傅陵游一眼,退出了房间。 岑天昱在看到傅陵游的那一刻便心里明了,原来池宛菲是跟傅陵游一起来的,他之前都只见过傅陵游使用暗器,还是第一次知道他武功也很高深。 不仅能掩去脚步声,还能两招制敌,要知道这沁言可是他救回来的西州此刺客,身手可是不低的。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有趣。 而傅陵游这一边,方才担忧紧绷的心这才放松下来,原来房内的是岑天昱,那起码池宛菲应该是安全的,只是……她人呢? 傅陵游打量了一下房间,然后就看到屏风后的床榻上,一只白皙的手腕垂在床边,手腕上还戴着一串玛瑙珠链,是池宛菲! “她怎么了?”她不是应该在外面等着吗,怎么会躺到这房间里来。 岑天昱想起方才尴尬的一幕,又想起分明还没到三月之约,池宛菲就回来了,还拉着傅陵游。 “现在知道担心了?我不是说了三个月后北都太平了再回来,若不是今日遇上的是我……”岑天昱没继续往下说。 傅陵游不清楚方才的具体状况,听岑天昱这么说还以为池宛菲在房里出事了,被岑天昱救下的,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间走去看看池宛菲。 岑天昱见他想往后面闯,拿在手里的茶杯一丢,傅陵游为了躲避后退了一步,顿时有些恼火。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睡觉,你也要去看?” 睡觉?傅陵游皱了皱眉,池宛菲把他丢去应付那个心怜,自己居然跑来这边睡觉? 他退了回来,有些不满地回到岑天昱身边坐下,两人都无其他话题可言谈,房内又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在岑天昱正要开口询问,他们二人怎么会提前回来北都时,后间的床榻又传来一声慵懒的呻吟,是池宛菲在伸懒腰。 这么快就醒了…… 池宛菲刚刚晕了过去,惊魂未定,脑子里也穿插着各种刺杀的画面,自然是睡不安稳的,所以她很快就醒了。 一睁眼就是粉色的粉色纱帐顶,上面还撒了一些玫瑰花瓣,床铺里也是香香的,真浪漫啊…… 浪漫?池宛菲的思绪慢慢清晰了起来,浪漫个鬼啊! “岑天昱!”池宛菲怒喊了一声,气呼呼地坐起身来,探出头去发现岑天昱还坐在原先喝酒的地方,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气蹬蹬地下了床,走出了后间单手叉腰,另一手指着岑天昱,“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就杀了我!” 池宛菲说完这句话,发现傅陵游也在这,而且他和岑天昱都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眼里有那么一点点的震惊,然后双方的眼神都有一些无处安放的感觉。 池宛菲有些疑惑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刚刚还有些迷糊的大脑这下瞬间宕机了。 她……她怎么会穿着这种衣服? 岑天昱和傅陵游最先反应过来,互相摁着对方往身后转,池宛菲尖叫了一声,双手护着胸前,跑回了后间,拿被子披在身上。 沁言乃花楼女子,衣服都是轻纱材质,衬得身材罗曼多姿,池宛菲身上这件,已经是她找出来最为保守的一件了。 一抹轻纱绕颈部而下,交叉裹胸,再交缠往前露出一节细如柳条的腰肢,就是胸前有些清凉…… 岑天昱立刻唤人送来正常的衣服,待池宛菲穿戴整齐之后,三人终于能好好地围坐在一块了。 在池宛菲换衣服的时候,岑天昱已经在傅陵游那大概了解到了这两天他们遇到的事。 这次是他失策了,没想到池宛菲知道太医院遴选的消息后竟然会立刻跑回来。 池宛菲故意无视了岑天昱威逼的眼神,两眼一翻,笑嘻嘻地看向傅陵游,“让你在心怜姑娘那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不问还好,原本还跟她是一个阵营的傅陵游,突然看她的眼神比岑天昱的还要寒冷几分。 那心怜有了老鸨的嘱托,真以为他今日就是特意过来开窍的,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给他灌酒。 喝酒的明明是他,醉的却好像是那心怜,全身好似没一处硬骨头一样,娇软地要瘫在他身上。 傅陵游左躲右躲,最终决定舍弃半边胳膊,让那心怜抱住他半边手臂靠着,这才肯消停下来,让他有开口问话的机会。 池宛菲说过,一定要问出杨小侯爷那日都吃过什么,于是傅陵游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把这些吃食都按杨小侯爷那日吃的,一样来一份。” “然后呢然后呢?”池宛菲着急地问道,吃食是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了。 傅陵游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然后才说道:“那心怜说,杨小侯爷吃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吃。” 然后心怜就夹起一块藕片,叼在自己嘴里往傅陵游靠近,眼神妩媚,傅陵游这才明白过来,这心怜是想与他对嘴喂食。 “噗!”池宛菲一个没忍住,刚吃进嘴里的藕片尽数喷了出去。 “后来那个心怜说,可以把对杨小侯爷做的事都表现一遍给我看,我寻思那行啊,结果,她竟然拉着我往床榻而去了,最后我实在没办法,把她点了睡穴。”傅陵游又气又委屈的语气,池宛菲顿时觉得他像一个受了别人轻薄的小媳妇儿。 “这么看来,这个心怜是不是真的对杨小侯爷一事不知情啊?”池宛菲笑是笑完了,可一想到他们今天折腾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毫无收获,不免觉得十分沮丧。 岑天昱利眸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地面某处,思考片刻后说道:“所以你们也怀疑,杨小侯爷就是在鬼市中毒的?” 池宛菲立刻就抓到了他话里的重点,“也?还有谁在怀疑?” 第69章 你弟弟,这么快? 岑天昱并未立刻回答池宛菲的问题,而是站起身来,“回去再说,这里恐怕也不安全了。” 于是池宛菲和傅陵游跟着起身,一起往楼下走去。 池宛菲到二楼的拐角处时,正好与一位上菜的小厮擦肩而过,她往小厮捧着的托盘多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不同之处。 “等会儿。”她叫住了那小厮,仔细看着托盘上的小菜,“为何这些小食跟我们的不一样?” 小厮见她是从楼上下来的,便解释道:“贵客,莳花馆每一层的待客小食都是不一样的,一层是普通的花生米下酒菜,二层是咱们莳花馆秘制的咸酸果子和一些卤味,三楼就更是丰富许多。” 说白了,就是看人下菜碟,身份越高,配的下酒小菜都不一样。 就在池宛菲要再抬脚下楼梯时,楼上又传来了碗碟摔碎的声音,吓得她浑身一震,下楼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听见楼上的小厮不停地在道歉,还有一名男子怒骂的声音,“我是少给钱了还是戴的帽子不够高了,陈岩那小子还说他昨晚还吃上了笑口梅,怎么今日就没了?老子今日必须吃到笑口梅,就是让师傅连夜去做,也得给我做出来!” “笑口梅?” “噢,那也是咱们莳花馆秘制的一种小食……”小厮话说到一半,二层的某个房间门口的摇铃响个不停,“哎哟贵人,我不能与你说了,客人在催我了。” 小厮端着托盘快步朝那房间走去,傅陵游走过来,问道:“怎么了?他端的吃食有问题?” 池宛菲摇了摇头,她刚才趁着小厮说话时,用视毒系统扫描过,“他端着的倒是没什么问题,我是怀疑楼上的可能有问题。” “你是说我们方才吃的那些?” “哎呀不是!”池宛菲要是没扫描过自己的吃食,哪敢吃得那么欢啊,“总之我们还是先上去吧。” 池宛菲提着裙摆,快步回到了楼上,岑天昱和傅陵游也跟了上去,恰好碰见老鸨急匆匆地赶来,去安抚方才正在发火的那位客人。 “公子公子消消气,之前做笑口梅的师傅已经辞工了,真的没存货了,我们已经在搜寻天下四周最会做零嘴的师傅,一定尽快供应上笑口梅,到时候第一时间给您送上,今晚您的酒水都给您免了,让落情今晚好好服侍你,您消消气~” 可是不管老鸨怎么赔笑讨好,那位公子还是怒气难平,颇有几分今晚不吃到那笑口梅就不罢休的架势,还是那落情姑娘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把人勾回了房里。 而且池宛菲还注意到,那位公子衣着华贵,脸上的肉却都凹陷了进去,眼底的一片乌青,那样的脸色在她看来再熟悉不过了,不正是上瘾的样子。 傅陵游见池宛菲神情有些严肃,“怎么了?可有不妥?” 池宛菲压低了声音,和傅陵游说起了悄悄话,“你可还记得杨小侯爷胃里找出来的梅子肉,我怀疑就是他们口中的笑口梅,我看那个公子不像是单纯因为喜欢所以想吃笑口梅,而是……” “上瘾?”傅陵游接上了池宛菲的话,顿时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在这等着,主上你往里躲一躲,我怕那老鸨看见你会多想。”池宛菲一边说着,一边把岑天昱推进了拐角处,搞得他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终于搞定了那位公子,老鸨扶着腰喘了好一会,池宛菲立刻趁时上前,挽着老鸨的手感谢道:“好姐姐,多亏了你今晚给我弟弟安排上了心怜姑娘,我那弟弟总算开窍了。” 老鸨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傅陵游,却是有些惊讶和几分惋惜,“你弟弟,这么快?” 池宛菲脸上表情僵硬了一下,不远处耳力极佳的两人自然也是听了个清楚,傅陵游愤然背过身去,岑天昱在面具底下的笑意也逐渐掩盖不住了。 “咳……作为报答,我方才听说您在找师傅做一种零嘴?巧了,我在这一块还真有点天分,不知姐姐能否让我看看那笑口梅,说不定我能做出来?” 老鸨有几分狐疑地看了池宛菲一眼,“你会做零嘴?” 池宛菲理所当然地挺直了腰,“当然啦,我鼻子很灵的,闻一闻就能闻出成分。” 老鸨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池宛菲为了证明自己,恰好又有一位送菜的小厮路过,她叫停了他,端起托盘中的一碟藕片闻了闻,然后说道:“这藕片的卤汁里加入了些许虾皮,所以虽是素菜,但吃起来却有几分海鲜的咸香味。” 听见池宛菲这么说老鸨却是有些惊讶了,很多酒馆想复刻她们这卤水藕片,却就是做不出这个味道,可眼前这小姑娘居然一下闻出来了。 老鸨拉了拉池宛菲的袖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小声点儿”,万一让别人听到了,抄袭了去可怎么办。 不过老鸨终于信了池宛菲,拉着她来到一间厢房,池宛菲悄悄给岑天昱和傅陵游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放心,跟着老鸨进了房间。 神秘兮兮地从柜子里端出了一碟笑口梅,“这笑口梅啊,只供应给三楼的贵客,这真的是最后一碟了,我原本是打算找到厉害的师傅之后,让他把配方分析出来的,姑娘,可要尝尝?” 老鸨捏起一颗就要往池宛菲嘴里送,吓得池宛菲连连后退两步,在老鸨把梅子拿出来的那一刻,池宛菲就扫描过了,这梅子果真是有问题的。 这梅子用唆引蛇毒浸泡过,难怪她看那梅子的梅肉那么新鲜的样子,唆引蛇毒很有鲜活性,还具有一些抗氧化和防腐的作用。 这梅子进入胃部后,分泌的胃酸会让唆引蛇毒从梅子上剥离下来,所以当她查看小侯爷胃里的梅子肉时,都看不出来有毒。 那蛇毒剥离下来后,毒性直冲大脑,分泌大量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让人产生愉悦的心情,然后逐渐上瘾,怕是因为如此才叫笑口梅吧。 这等毒物,她哪里敢尝试。 池宛菲悄悄把手探进医包,用指尖蘸取了些许还不至于让人直接晕倒的迷魂粉,然后装作不在意地一抬手,把迷魂粉朝着老鸨挥洒而去。 老鸨只觉得突然有些眩晕,晃悠了两下,然后一个没站稳,端在手里的一碟笑口梅打洒在地。 瓷碟触地就碎,圆溜溜的几颗梅子滚落在地上,老鸨缓了几秒钟后一下清醒过来,心疼得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这可是最后一碟了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池宛菲赶紧帮她到了倒了杯水,悄悄加了一些自制的解毒粉,她怀疑老鸨应该也尝过那笑口梅,只不过是少量,能把一碟笑口梅藏在房里但没吃,看来还没到致瘾的阶段,这个时候解毒还来得及。 “来姐姐,喝口水,你可能是太劳累了,所以一时头晕。”池宛菲把水杯塞到老鸨手里,她也没多想,一饮而尽。 池宛菲看了眼地上的几颗梅子,故作惋惜,“可惜了,不能吃了,沾染了灰尘,我也闻不出味儿了。” 听池宛菲这么一说,老鸨心疼地拍了下大腿,“可惜了,这下是真做不出来了。” 老鸨有些欲哭无泪,摸着自己重叠了三层的大肚腩,“我怎么就头晕了呢,我可真是越来越弱不禁风了。” 第70章 嫌弃她随地大小便 池宛菲一边扶着她坐下,一边问道:“姐姐,那零嘴师傅什么来头呀,做的零嘴这么好吃,会不会是什么美食世家出来的厨子呢?” “哟呵,美食世家出来的,北都城里随便一家大酒楼都愿意雇佣,哪轮得到来鬼市,而且他身上有些很奇怪的抓伤,好像有什么皮肤病,要不是他保证做吃食时会穿好长衣长裤,做的零嘴也好吃,我也不收他,他也只能待在厨房里,出来我都怕他吓到客人。” “那为何就走了,是不是因为薪水不够啊?”池宛菲问,她觉得那个零嘴师傅很是关键。 老鸨叹了口气,伸出三根手指头,“一个月,三锭金,我都留不住他,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他是何时走的?” 老鸨想了想,“大概是十天前吧。” 老鸨突然反应过来,她不是找池宛菲来做笑口梅的吗,怎么还让她打听起馆内的事情来了。 池宛菲立时起身,看了眼窗外,“哎呀,天都亮了,这梅子掉地上也不能吃了,真不好意思啊姐姐,没帮上你的忙。” 池宛菲一边说着,一边帮忙收拾地上的梅子,还悄悄藏了一颗到袖子里。 “你别弄了,我叫人来收拾。”老鸨说道,池宛菲闻言也就站起身来,其实她也怕万一被碎片割伤了手呢,碎片上肯定也有毒素,割伤了和血液接触可就麻烦了。 老鸨失去了最后一碟梅子,也没心情送池宛菲,只送到了房门口,“今后多带弟弟来玩。” 像池宛菲这种出钱爽快的客人,她还是很欢迎的。 池宛菲笑嘻嘻地说一定一定,假意转身离去,待老鸨关上房门后,快步走到岑天昱和傅陵游这边的拐角。 池宛菲悄悄拿出藏在袖子里的那颗笑口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就是这个梅子,有毒,而且只供应给三楼的客人。” 傅陵游接过那颗梅子闻了闻,果然有唆引蛇毒的味道。 岑天昱唤来沁言,沁言对他很恭敬的样子,双手交叠于胸前对岑天昱行了个礼,“主上。” 岑天昱指了指傅陵游捏在指尖的笑口梅,吩咐道:“把所有吃过笑口梅的人调查出来,把名单送到千钧阁。” 沁言看了那笑口梅一眼,并未多问,应下后便要转身离开,却又被池宛菲叫住了。 池宛菲拿出那瓶解毒散,递给沁言,“因为不确定莳花馆的员工有没有偷尝过,你把这个倒进员工的吃食或者水里,轻症中毒者可以为他解毒,无毒者吃了也没有坏处。” 沁言并未立刻接过,而是看了岑天昱一眼,直到岑天昱点头允许,这才接过池宛菲手中的药。 岑天昱以往都是走莳花馆的后门,他的马也拴在此处,池宛菲跟着他走出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看着岑天昱的眼神带有一些小情绪。 看来这莳花馆,他是真没少来啊,虽说来这是为了听取沁言这边的情报,可她心里怎么还是有些不舒服呢? 岑天昱并没留意到池宛菲的眼神,而是想到了另一点,这北都城宵禁不能骑马,这两人是怎么来的。 傅陵游伸出右臂,正要去搂池宛菲的腰,“回客栈?” 池宛菲点了点头,站到了傅陵游手臂前,打算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岑天昱见状,太阳穴的青筋一跳,直接一把搂过了池宛菲,把她抢了过来。 池宛菲被人转了两个圈,然后扑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抬头一看,正好看见岑天昱那线条优越的下颚线。 岑天昱单手搂着池宛菲的腰,一把丢到了马上,就如同池宛菲第一次来鬼市一样,待她坐稳后抽了下马屁股,马儿就立刻带着她回了千钧阁。 “喂!啊喂!啊啊啊!”池宛菲趴在马背上咿呀鬼叫起来。 岑天昱和傅陵游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脚上轻松一跃,往千钧阁的方向飞去,傅陵游紧跟其后。 葫芦听见马蹄声,还以为是岑天昱回来了,跑出来一看竟见追风竟驮着的是池宛菲,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开心,他还以为池宛菲再不回来了呢,赶紧去拿池宛菲的专属马踏。 池宛菲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两腿发软,还是骑驴好啊,跑不快,也不颠。 听见追风的嘶鸣声,末南栖也匆匆从阁里追了出来。 自从岑天昱从药城回来之后,跟她说话都保持着距离,吃饭也不愿意过去餐厅,自己在苍溟院解决。 末南栖知道,岑天昱是有洁癖的,他肯定是因为嫌弃她那日随地大小便了,可这一切都是池宛菲害的! 因此在末南栖跑出来,发现追风送回来的竟是池宛菲,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你这个贱人,给我下了毒,你居然还敢回来!”末南栖脚下轻踏,一下就跃到了池宛菲面前,扬起手想要打池宛菲。 气还没缓过来的池宛菲赶紧往旁边一扑,末南栖打到了追风的肚皮,吓得追风扬起前脚,转身险些把末南栖踩在脚下。 要不是末南栖有几分身手,立刻反应过来躲开了,高低要被追风踩断两根肋骨。 葫芦立刻制止住了追风,赶紧带它去马厩拴好。 池宛菲吓得顺了顺胸脯,“末小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给你下毒了,你别污蔑我!” 末南栖野蛮地推了池宛菲一把,“你还撒谎,不是你还能有谁!” 池宛菲觉得有些好笑,笑嘻嘻地反问道:“那要不就发誓,谁把毒下在碗里的,谁天打雷劈,长一脸的麻子,头发掉光光。” 她越说一个,末南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还不够,池宛菲搬出了重磅一击,“最重要的是,下毒的人终身随地大小便!” “啊!!!你住口!”末南栖脸气得又红又白的,恰好看到岑天昱回来了,委屈得眼眶红红的,要往岑天昱扑去。 “晟哥哥,这个女人欺负……”末南栖还没走到岑天昱跟前,岑天昱见她一副要扑进怀里的架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后退半步的动作伤害多大啊,末南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眼泪汪汪的,完了,晟哥哥是真的嫌弃她了。 末南栖顿在原地,抽噎了两声,最终一边哭着一边捂着脸跑回了她的琉璃院。 池宛菲看着她滑稽地跑开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看见岑天昱在看着她,“干嘛,我可没欺负她,哼!” 池宛菲双手抱在胸前,扭头就走,往千钧阁内走去,还不忘叫傅陵游跟上,倒是有一种真把自己当成了主人的架势。 第71章 中毒名单 池宛菲回到苍溟院时,天光已大亮,绿柚伸着懒腰出来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使劲地揉了揉眼睛,见真的是池宛菲,撒丫子就朝她跑去。 看绿柚跑来的那个架势,池宛菲夸张地扎了个马步,张开双臂迎接绿柚。 “哎哟,看来我不在你也过得很潇洒嘛,好像还胖了些。”绿柚入怀时池宛菲还踉跄了一下,站稳后开起了绿柚的玩笑。 “哪有,绿柚明明每天都很挂念小姐。”绿柚掐了掐自己的脸,嘴巴嘟嘟的,寻思着自己莫非真的吃胖了?然后注意到了跟着池宛菲进来的傅陵游。 “少堂主?”绿柚看见他有些惊讶,她知道这几个月池宛菲都是住在了万生堂,想起大堂主当初还对池宛菲提亲来着,如今池宛菲又带着傅陵游回来,该不会…… 绿柚心里想的什么几乎都写在脸上,池宛菲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瓜,“别胡思乱想啦,我一会儿还要跟少堂主和主上议事,你去沏点参茶和弄点糕点来。” 一路奔波,在牢里待了一晚上还着凉了,她可得好好补补这弱身子。 岑天昱而后回到苍溟院,偏了下头,示意池宛菲和傅陵游跟上,然后朝书房走去了。 池宛菲单手撑着下巴,给岑天昱和傅陵游补了一下大概的状况,“据老鸨所说的,那个零嘴师傅名叫郑扩,是于三月前来到莳花馆的,他做的零嘴里面,其中的笑口梅尤其受客人们的喜欢,都说吃了以后提神醒脑,其实这都是毒性的特点,会使人精神亢奋!” “根据时间来算,中毒后的第一个月是潜伏期,第二个月是上瘾期,第三个月是真正的中毒期,中毒者如同钻心蚀骨,不继续服毒的话就会被痛死,就算继续服毒,身体的器官也会日渐萎缩,然后身亡。” 岑天昱双手环在胸前,靠在椅背上,虽然是一副放松的姿态,眉头却是一直紧紧拧着的,“三个月……”他轻声呢喃着,然后想到一点,“据我所知杨小侯爷是两个月前才开始去的莳花馆,还不到三个月,为何也毒发而亡了?” 傅陵游回答道:“那是因为他过敏了,他正处于上瘾期,体内器官功能紊乱,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过敏就是致命的。” 池宛菲点点头,认同傅陵游的解释,并且补充道:“可是就算今天毒发的不是小侯爷,按时间来看,现在可能已经有中毒而亡的人出现了。” “对了主上,你方才在莳花馆的时候说,我们也怀疑杨小侯爷是在莳花馆中毒的,还有谁在怀疑啊?”池宛菲问。 岑天昱有些疲惫地呼了口气,池宛菲这时才注意到,摘下了面具的他,此时眼下一片乌青,一脸倦色,像是很多日没有休息过了一样。 他拿出一沓情报递给池宛菲,一边说道:“现下除了杨小侯爷以外,还有一位名叫谭少锡的朝廷官员在家中抽搐而亡,具家中仆人所说,谭大人平日温和有礼,可是从一月前开始,性情大变,暴露无常,不仅把夫人打得遍体鳞伤,五日前,还一头撞死在自家院中的假山上。” 池宛菲翻看手里的资料,发现还有一位死者,与杨小侯爷死在了同一天,他是北都有名的商贾宋府的小儿子,“这个也是自己挥剑自尽而亡的……” 其实这些死者的死法都不太一样,唯一重合的一点就是几乎都是突然性情大变,而且几日几夜不睡还精神抖擞,这就让池宛菲想起杨小侯爷,也是前一天夜里去鬼市莳花馆风流,第二日还去玩了蹴鞠这种高强度的运动。 “起初我也以为是偶然,可是宋老爷去上告到大理寺,说觉得他小儿子虽然整日花天酒地,但也没有强抢民女,不可能与人结仇。家里的钱多得花不完,每日快活得不得了,怎么可能会自杀,非要上官庭轩去查一下。” “然后呢?”池宛菲问,“上官大人可有查出什么?” 岑天昱又叹了口气,“上官大人派人调查了一下宋天启的行程,发现近日频频来过鬼市,便告诉了我,让我自查一下鬼市。恰好当时我觉得谭少锡的死也很蹊跷,与宋天启这个案子对上,我就觉得更蹊跷了,于是就命人调查了这些,发现他们最近都和鬼市密切往来。”他指了指池宛菲手上的那沓情报。 “若是这样的话,现在这个时间该毒发的人应该都陆续出事了,上官大人就算愿意相信你,也不好打消对鬼市的怀疑吧?”池宛菲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么多人在鬼市出了事的话,岑天昱的责任难辞其咎。 正担忧着这个问题呢,就听见书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噬影推门而入,见池宛菲和傅陵游都在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先向岑天昱禀报起了正事,“主上,今日卯时,沐家四公子沐析尚于家中自尽而亡,据探查,他是无端端从房中冲出,跳入了自家鱼塘淹死的。” “什么!”岑天昱猛地站起身来,大概是因为几日没休息好,起身起得太猛,有些发晕。 恰好绿柚端着煮好的参茶过来了,池宛菲赶紧给岑天昱倒了一杯,沐析尚……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些耳熟? “沐析尚……沐夕灵?”池宛菲有些不确定地问,“这两人有关系吗?” 噬影点点头,回答了池宛菲的问题,“沐析尚就是沐夕灵的弟弟。” 天呐!池宛菲有些惊讶地捂住嘴,沐夕灵才去世没多久,沐府又痛失一个小儿子,这得多受打击啊! 就算前面的朝廷官员、商贾少爷、杨小侯爷都用巧合来解释的话,现在又多了个皇贵妃的亲弟弟,可就不好再用巧合来糊弄了。 一只信鸽落在了岑天昱书房的窗户上,噬影见了上前把信件取下,“主上,是沁言送来的。” 岑天昱有些疲惫,“你看了吧。” 或许是沁言把吃过笑口梅的人的名单整理出来了,池宛菲也凑过去看,噬影展开了信纸后,他和池宛菲的脸色变得更为沉重了起来。 第72章 鬼市嫌弃 池宛菲把名单放在书案上展开,数了数名单上一共有十八人的名字,她拿起一支笔。 “谭少锡…宋天启…沐析尚…还有杨询。”池宛菲一一圈出,四位死者的名字都出现在这份名单之上,更加进一步地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万一……”池宛菲看着桌上的这份名单,“万一这些人真的都中毒了,然后接下来接连死亡,那鬼市一定会成为一大疑点。” 虽说鬼市有自己的规矩,但是在皇城里,天子脚下,还是得遵从北周律法,以前安安生生的自然不会和官家有什么矛盾,可如今北都城中不少大人物皆因鬼市出事,而且还是跟毒瘾沾边的,难保不准岑天昱也要被抓去调查。 岑天昱若是被抓去调查,那他的真实身份就一定会暴露了,不仅如此,鬼市里很多做良善生意的无辜之人可能也会被查封…… 傅陵游看着名单上剩余的十四位受害者,“我觉得现下最重要的不是查案,而是要趁着这些人还没毒发走到极端,赶紧想办法给他们解毒。” 池宛菲也十分认同,因为接下来的每一天,可能都有一个人毒发而亡,“对了!” 池宛菲想起什么,对噬影说道:“莳花馆今日还有一个去找笑口梅的,他现在应该还没走,噬影你快通知沁言,想办法把解毒粉给他服下,还有这个。” 池宛菲倒出一颗丹药给噬影,那个人看起来已经到了上瘾期了,要加重些剂量,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啊! 噬影看向岑天昱,岑天昱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去做,噬影这才立刻就戴上披风走出书房,轻功一跃跳上房顶,立刻往莳花馆的方向去了。 池宛菲还想催一催岑天昱快想想办法,话刚到嘴边,却见他一脸疲惫,突然又有些不忍,催促的话变成了关心,“主上,你是不是好几天没休息了?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吧?” 岑天昱摇了摇头,喝完了最后一口参茶,“我得潜入沐府,去调查一下沐析尚的情况。” 可是他一站起身来,却晃悠了一下,吓得池宛菲赶紧去扶着他坐下,关心地责备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啊,别一会儿被人抓起来,那你就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岑天昱拂开了她的手,还想站起身来,池宛菲又一把将他摁下,然后从包里抓了一小撮迷魂粉,在岑天昱面前一挥,哪怕岑天昱立刻反应过来抬手挡住,还是一不小心中了招,眼神带有几分薄怒地瞪着池宛菲。 他使劲地瞪大了眼睛,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还是抵不过池宛菲那迷魂粉的威力,最终还是跌落在椅子上。 “略~跟我斗!”池宛菲做了个鬼脸,回头叫了声傅陵游,“快来帮忙把他扶到床上去。” 傅陵游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过来一把扶起了岑天昱,原本池宛菲还打算搭把手,他却直接把岑天昱往肩上一扛,朝着书房内的床榻走去。 池宛菲看着傅陵游的背影,瞬间觉得他整个人的形象都高大了起来,再看他跟扔沙包似的把岑天昱丢到床上,池宛菲脑子里莫名出现了一个带有另类色彩的画面…… 傅陵游出来时,就见池宛菲笑盈盈的模样,还带有几分猥琐,出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嗷!”池宛菲一下从幻想中回到现实,吃痛地捂住脑门,“你干嘛!” 傅陵游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然后来到外面坐下,说实话,他也有些疲了。 池宛菲也打了个哈欠,既然如此,一切都等睡醒了再说吧。 池宛菲叫绿柚过去给傅陵游安排了一个房间,岂料傅陵游说他要先回趟客栈,池宛菲这才想起她们的马车还停在车坊,行李也还在客栈。 “那你去把东西收拾一下,都搬到千钧阁来吧!”然后扭头对绿柚说道:“你快去给少堂主安排一个房间。” 送走了傅陵游之后,池宛菲一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回到望月楼,发现一切还跟她离开时的模样大差不差,药材也存放的非常好。 她摸了摸绿柚的小脑袋瓜,夸赞道:“我原本还担心你会搞不好呢,没想到都整理得这么好!” 虽然绿柚被夸了很开心,但这老实孩子是一点儿都不乱邀功,很诚实地告诉池宛菲,“前一阵子梅雨季,有些药材险些就受潮了,是主上把九拐老叫了过来,教着我怎么处理,这才好好保存下来的。” 是岑天昱找九拐老来的?难为他居然还这么为她的药材着想,她还以为岑天昱回到北都城以后就把她给忘了呢。 “对了绿柚,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北都城或者鬼市有发生什么大事吗?”池宛菲问道,其实她心里一直很好奇岑天昱当时不让她一起跟着回来的原因。 绿柚认真地想了想,“有!” “有?什么什么?”池宛菲刚躺下,又立刻坐了起来,十分好奇,歪着脑袋看着绿柚。 “小姐回来有没有看到我们前堂多了一块牌匾,那是皇上赐的呢!”绿柚的语气里充满骄傲,池宛菲眼皮一下耷拉下来,就这? “还有现在主上在百姓的心里都可高大了,赐匾的那几日,生肌粉案受害者的家属还特意上门道谢……”绿柚叨叨说个不停,跟池宛菲在万生堂时得到的情报大差不差。 池宛菲干脆躺下,把绿柚说的话当成了催眠曲,总之这段时间北都城根本就没什么危险嘛,害她在城外白等两个多月,还错过了太医遴选。 绿柚把赐匾的事说完,又说起别的,说到口干舌燥也没听见池宛菲有半点回应,低头一看,就见池宛菲已经呼呼大睡,甚至还流下了哈喇子。 绿柚帮她掖了下被子,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北都城这段时间到底安不安全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主上这几个月日夜颠倒地在外办事,似乎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可是哪怕他很忙,也偶尔过来望月楼门口的吊床上躺一躺,也没忘记叮嘱她要把池宛菲的药材给照料好,他们主上,其实是一个看似冷漠,实则心思细腻的人啊。 第73章 查封鬼市 池宛菲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急促的脚步声踏在木制的楼梯上,还有绿柚着急的喊声。 她皱着眉睁开一只眼,因为眼睛干涩,眼尾还缀着一滴泪花。 撑起半个身子,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也不过是睡了两个时辰的样子。 绿柚跑到她床前,气喘吁吁的,“小姐…莳…莳花馆被官府封了!” 池宛菲立即坐起身来,这么快就查到鬼市来了? 她看绿柚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被查封的又不是千钧阁,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绿柚顺了口气,回答道:“莳花馆被查封之后,鬼市入口也被查封了,官府还来人了,请主上去接受调查,现在就在前堂候着呢。” “什么?”池宛菲闻言赶紧跳下床,手忙脚乱地让绿柚给她更衣,然后一边自己整理衣带,一边匆忙跑下楼,绿柚在她身后看得心惊胆战的,生怕她从楼梯上摔下去。 池宛菲跑到岑天昱书房门口,就见他一脸凝重之色坐在书案前,末南栖见她来了,把气都撒在了她身上,猛地上前推了她一把,要不是绿柚在后面扶了一把,池宛菲险些被她推到。 “都怪你!自从你来了千钧阁就没安宁过!”末南栖把一切事情无来由地归咎到池宛菲的头上,还想动手,被岑天昱喝住。 末南栖不敢惹怒岑天昱,恶狠狠地刮了池宛菲一眼,转身很是担忧地走到岑天昱身边,“晟哥哥,你若是去官府接受调查,必然就不能戴着面具了,那岂不是就身份暴露?” 池宛菲听了也心里一惊,去了官府,自然就没有戴着面具示人的道理了,岑天昱最是注重保护真实身份的,他之前可是王爷,去了官府岂不是就等于自爆身份? “官府要你配合调查,可是你对这一事并不知情,就算是去了也无济于事啊,上官大人就算看在你为上官瑶的事出过力的份上,也不该这样为难你呀。”池宛菲还是把事情想得有些简单,鬼市乃岑天昱的地盘,出了事自然要找负责人了。 岑天昱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衣袖,一边回道:“正是因为上官瑶一事,上官庭轩被留职察看了,这次的案件也并非由上官庭轩受理,而是另一位大人。” 池宛菲一拍手掌,又想到了一个新办法,指着末南栖说:“或者让南栖小姐去,南栖小姐不是你妹妹吗?就说主上不在北都城,妹妹代为调查可否?” 听池宛菲这么一说,末南栖不乐意了,纠正道:“什么妹妹,我跟晟哥哥也不只是普通的兄妹关系!”说到这,末南栖还害羞了起来,有几分娇嗔地看了岑天昱一眼。 不过随后末南栖又继续说道:“但是让我去配合调查确实并非不可,以我和主上的关系,我去是最合适的了!” “不可!”岑天昱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盒子打开,池宛菲凑过去一看,竟是张人皮面具。 “主上,戴这个真的安全吗?我看还是让南栖小姐去吧。”池宛菲担心,万一官府的动粗或者搜身发现了什么不妥,那可就危险了。 “必须是他去。”门外传来傅陵游的声音,他大步踏入书房,发丝都有些凌乱,气喘吁吁的。 他先是倒了杯水喝,顺了口气才继续说道:“现在外面已经有人开始散播谣言了,说鬼市主包庇毒贩,若是这时鬼市主不主动出面,那些人反而会觉得是心虚。” “散播谣言?”池宛菲觉得有些奇怪,“鬼市主在北都城的百姓里风评不是挺好的嘛?怎么现下还一点证据都没有的事,就开始听信谣言了呢?” 岑天昱却是没多大反应,像是早已料到了一样,拿起人皮面具,仔细地涂着贴合药水一边说道:“传言誉人毁人,这才不过短短半日时间,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散播谣言,就是逼着我露面罢了。” “逼你?”池宛菲秀眉皱了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莫非这事是针对你来的?” “莫非是他?”末南栖有些惊恐地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池宛菲和傅陵游还站在这,赶紧捂住了嘴,懊恼地转过身去。 “他?他是谁?”池宛菲问道,可末南栖却是转过身来瞪了她一眼,叫她不该管的事少管。 池宛菲看向岑天昱,见他恰好给末南栖投去了一个责怪的眼神,然后对着镜子把人皮面具戴上,看来直接问他也是不会说的。 看来岑天昱这一趟是定要自己露面了,打开医包翻找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给岑天昱防身用的东西,然后翻出了本来为了参加遴选特意调配的变声丸。 “主上,这个给你,吃了可以改变声线,这样别人就不会觉得你的声音熟悉了。”池宛菲把变声丸递给岑天昱,可他却迟迟不接,还一脸笑傻的表情。 噢对了,主上之前戴面具示人的时候都是用了原声,现在摘了面具反而变了声音的话,那外人就真的以为鬼市主心虚调包了。 “我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池宛菲又低头翻找起来,却被岑天昱摁住了正在翻找的手。 “他们没有实质证据证明我与此事有关,让我去或许只是让我提供一些线索,或者给他们在鬼市探案的权限罢了,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放心。”岑天昱说完,还轻轻拍了拍池宛菲的手背。 末南栖看到岑天昱的动作,上前一把握住岑天昱的手,晃了两下撒娇,“晟哥哥,要不南栖陪你一块儿去吧!” 岑天昱这次难得的没有抗拒末南栖的亲近,反而从袖子里掏了颗用油纸包着的饴糖出来,一打开好闻的果香味隐隐传入鼻息,他把糖递给末南栖,温柔地说道:“我记得以前你害怕或者紧张的时候就喜欢吃糖,吃了这颗糖,就别再担心了。” 池宛菲有几分见了鬼的表情,岑天昱居然还有这么贴心温柔的时候呢?同时心里也有些酸溜溜的,不就是糖嘛,她望月楼也有! 末南栖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的晟哥哥连她的这点小习惯都记得,还随身带着她喜欢吃的糖,娇羞地接过了那颗饴糖,吃的时候还故意对池宛菲挑了下眉。 然而饴糖刚入口,末南栖还没嘚瑟多久,就突然脚步不稳地晃悠了两下,倒在了岑天昱的怀里。 池宛菲吓了一跳,还以为岑天昱买的糖被人动过手脚,可见岑天昱一脸平静,瞬间明白过来,“这糖你下了迷药?” 第74章 幕后之人 岑天昱唤了声噬影,噬影从外进来,稳稳地接过了末南栖,可临出门时还是回头问了岑天昱一句,“主上,真的要送小谷主走吗?” 岑天昱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看了噬影一样,噬影便立刻低下了头,抱着末南栖离开了。 “送她走?送去哪儿?”池宛菲有些不解,“莫非是送她去元始谷?为何?” 岑天昱默默整理着袖子,片刻后才对傅陵游说道:“人是你带回来的,你最好也想个办法,把她带回万生堂。” 带谁?带她回万生堂? 池宛菲下意识地抱住了柱子,瞪了傅陵游一眼,警告道:“你敢!” 虽然她的制毒能力在傅陵游之上,但傅陵游要是真的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下个迷药,那肯定不是难事。 傅陵游浅浅地坏笑了一下,“我敢。” 池宛菲不轻不重地砸了他一拳,威胁道:“咱们是一伙的,你不能听他的,否则我就告诉大堂主,说你欺负我!” “那我可真是太害怕了。” 池宛菲和傅陵游短暂的这番打闹,纾解了岑天昱一些担忧,可也有些刺眼,苦涩地笑了一下,就准备要去官府了。 “主上!”池宛菲叫住了他,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现在已经笃定这件事不是简单的贩毒案,而是冲着岑天昱来的,因此她更不能走,她也……不想走。 “我会帮你的!”池宛菲眼神坚毅地对他说了这句话。 岑天昱虽脸上不显,但眼神里也显然多了几分轻快。 池宛菲和傅陵游送走了岑天昱之后,一起回到了苍溟院望月楼,傅陵游随手给池宛菲倒了杯茶,她都满眼警惕地盯着。 “放心,我不会给你下药的。” “真的?”池宛菲有些不确定地确认道。 傅陵游抿了口茶,“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池宛菲觉得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就是不知傅陵游说的是哪一件。 “一般贩卖瘾毒的人,多半是为了钱,可是莳花馆的小食是他们最不值钱的一样东西,并且也不对外兜售,只对内供应,而且供应的范围还是有限的,仅限三层的贵客。”傅陵游以为自己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 可池宛菲想了想后,还是没明白,“所以呢?” 傅陵游咂了下嘴,他真是高估了池宛菲,“所以那个零嘴师傅他也并非为了图财,而是为了给特定人群下毒。” 池宛菲听了觉得思路有点打通了,但她还是没有想明白,继续问道:“为什么呢?” 傅陵游又咂了下嘴,“能上三层的基本都是什么人?” “有点家底的。”毕竟三层的消费是最高的。 傅陵游继续,“那是不是说明他们在北都多少算是有头有脸的人?” “是啊!” “那同一时间这些有头有脸的人陆续出事,是不是最容易惹人注意,令人怀疑?” 池宛菲想到了目前几位受害者,又是朝堂官员又是小侯爷又是贵妃亲弟弟的,那简直就是可以成立重案组的程度了,于是又点点头,“是的!” “所以……”傅陵游摊了摊手,想着池宛菲这下总该明白了。 池宛菲蹙着眉在脑子里迅速整理了一下,再对上方才末南栖说的话,还有岑天昱现下的状况,“那个零嘴师傅并不图财,他为的是拖主上下水?” 傅陵游打了个响指,表示池宛菲回答正确,补充道:“我猜鬼市主三个月前就已知道可能会有这一遭,所以不让你跟着一同回北都城,方才要把那个末…末什么?” “末南栖。”池宛菲提醒道。 “对,末南栖给送走,是一样的道理。” 傅陵游的这一番推理,池宛菲瞬间又觉得他整个人又高大了起来,原来岑天昱所说的不太平,就是指的这件事。 “而且那个零嘴师傅是从三个月前去到莳花馆的,那正好是世毒会大选之后,说不定鬼市主如今摊上这事,恐怕还是因我而起。” 若非岑天昱在世毒会上出面,那幕后之人就不会打他的主意,既是因帮他而起,傅陵游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么说,这起案子与先前的毒人案,幕后凶手是同一人?”池宛菲心下一惊,虽然她也断定白少宗不会是真正的幕后凶手,但也着实没想到幕后之人竟如此咬着不放。 傅陵游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一边问道:“你难道都没问过,何人给他下的毒,鬼市主假死逃生后到底是不想暴露身份,还是想躲着某人?” 池宛菲一时语塞,其实曾经也问两次,一次被岑天昱的眼神警告了,一次让她不该问的事情少问。 虽然她心里好奇,但也觉得这都属于他人隐私,除非别人主动与她说,否则她也不会去乱打听,倒是也有自己在心里猜测过,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做不得事实。 可现在,她是真的有些好奇了,甚至隐隐觉得幕后之人定然是身份背景强大之人,否则岑天昱好歹也是战神王爷,何必害怕至此,莫非是敌国的杀手? 也不对,岑天昱武功高强,在战场上都能踩着敌军头颅取将领首级的人,不应该是害怕敌国杀手。 莫非是北商身份强大之人?谁还能比王爷更强大,也只有皇上了……皇上!? 这个猜测一出来,池宛菲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想想又怎么可能呢,毒人案的毒人乃军中兵将,这次也是朝堂官员,皇上怎么会如此罔顾自己的子民呢? 傅陵游一直默默观察着池宛菲的反应,又惊又恐的,想必也和他猜到了一块去,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那个零嘴师傅郑扩是关键人物,我们得想办法找到他才是!”池宛菲有些烦,老鸨说了,那郑扩不声不响就走了,而且又没有什么关键信息…… 不对,关键信息还是有的! “抓伤!”池宛菲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那个老鸨说了,那个师傅身上有些很奇怪的抓伤,她起初还以为那师傅有皮肤病,不愿收他呢。” 傅陵游眯了眯眼,“抓伤?莫非是有湿疹的人?” “有可能,你说能不能全城搜查身上有湿疹或者类似湿疹的人?”池宛菲说到这,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北都城夏天气候湿润,冬天也有些湿冷,得湿疹的人可多了去了。 傅陵游展开折扇扇了两下,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池宛菲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有办法了?” 第75章 暗道 “总之还是先得把这个赵扩给找出来。” 池宛菲泄了口气,软塌塌地靠在椅背上,“我倒是想找,可是鬼市做工无需户籍入册,说不定连赵扩这个名字都是假的,怎么找嘛?” 傅陵游鼻息轻哼一声,难道他能想不到这一点吗? “我方才来时虽看见莳花馆被封了,但想要潜进去也并非没有可能,那个叫赵扩的人住的卧房,或许我们可以去看看,他好歹也在那生活过快三个月,总能有些线索。” 生活痕迹,看似容易抹去,实则也容易留下破绽,毕竟环境是自己熟悉的,有些自认为合理的地方,恰恰最容易让人发现破绽。 池宛菲的精神头立刻上来了,觉得傅陵游这个想法确实可行,在现下掌握线索甚少的情况下,这确实是最容易收集线索的办法。 两人二话不说,两人立即前往莳花馆,原本傅陵游说什么也不肯带上池宛菲,奈何又拗不过她。 池宛菲和傅陵游藏在莳花馆隔壁的屋顶上,中间隔了条街道,原本傅陵游一人的话轻松跃过去不成问题,可多了个池宛菲,脚步落地声很可能会惊动在街上站岗位的官兵们。 “都叫你别来了,要么就平时少吃点。”傅陵游嘀咕了一句,偏偏池宛菲无可反驳。 “要不我就在这等你……”池宛菲有些不情不愿的,可两人一直在这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恰巧在这时,对面三层的露台门打开了,沁言站在屋内,对池宛菲和傅陵游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池宛菲心生大喜,原来沁言的房间还有个露台。 傅陵游稍稍探出头看了底下的侍卫一眼,确定没人注意上面,搂着池宛菲的腰奋力一跃,稳稳地落在露台上,可惜池宛菲拖动了露台的门,发出巨大一声声响。 下面的官兵听见了动静,纷纷抬头往上看,沁言不慌不忙地站了出去,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就是出来透透气的样子。 “立刻回去,把门关上!”下面的官兵凶巴巴地命令道,旁边还有一位官兵问他:“大哥,要不要我上去看下。” 沁言像只受惊的兔子,哎哟了一声,用扇子遮住了半边脸,探出头时肩上的披帛恰好落下,露出香肩,她语气娇嗔地撒着娇,“大哥~人家就是有些闷了,换口气,这就关上~” 仅是如此,下面几位官兵黝黑的脸都泛着红,带头的那位语气也缓和了一些,提醒沁言赶紧进去,别再出来了。 沁言听话地回到屋里,转身的瞬间脸上的媚笑立刻冷却下来,妩媚的桃花眼像一只嗜血的狐妖,冷淡地瞥了池宛菲和傅陵游一眼,慵懒地走到贵妃椅前坐下,顺势侧躺着,床底溜出了一只雪白的波斯猫跳进了她怀里,带着精美护甲的纤纤玉手一下一下地顺着毛问道:“你们过来做什么?” 池宛菲看了傅陵游一眼,见他一副懒得开口的样子,于是便对沁言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来是想看看赵扩住的房间。” “赵扩……”沁言撩了下发丝,似乎在想这号人,“哦,做零嘴的。” “对,就是他,他的房间你可知道在何处,他走以后可有他人进去住过?”池宛菲有些急迫。 沁言的食指已经缠绕了几圈发丝,又想了想,“因为没有招到新的零嘴师傅,他的房间好像没人再进去过,不过我也说不准,毕竟我从来不去那些臭男人的房里,我只对能制服我的男人有兴趣。” 沁言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神上下扫了傅陵游一眼,池宛菲朝着她的视线看去,突然想起傅陵游和沁言交过手的事。 傅陵游被沁言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明明这莳花馆每日都有不少男客,可这里的女人的眼神都像许久没见过男人一样,大胆且浪荡,于是他选择转身往房门走去,悄悄打开了一点门缝,查看外面的情况。 沁言见傅陵游这般不解风情,也无心再逗弄,毕竟她也清楚主上遇到麻烦了,就是因为莳花馆而起,她作为主上安插在莳花馆里的眼线,竟然到此时才后知后觉,真是对不起主上的栽培和信任,说到这她就生气,把猫儿往外一推,坐起身来说道:“莳花馆现在里外都有官兵守着,不让我们出房门。” 闻言,池宛菲顿感挫败,好不容易溜了进来,却去不了郑扩房间,那不是白忙活了吗? 沁言见池宛菲一副泄气的模样,轻笑道:“急什么,又没说去不了。” 池宛菲不解,只见沁言站起身来,走到一幅挂画面前,把画挪开,里面藏着一道小门。 “走到第五个路口,往下一层,再往前走到第二个路口,打开地面的隔门,便是郑扩的房间。”沁言让出了位置,池宛菲往里一看,这就像是个管道,傅陵游这等身躯的勉强能过,她就更是没问题了。 沁言坐回到贵妃椅上,提醒道:“切莫在管道里说话,也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别的房间里的人会听见。” 听沁言这么说,池宛菲总算明白,这就是一个类似排气管道的设计,贯通莳花馆的每一间房。 傅陵游率先走到那个小门前,往里看了眼,回头对池宛菲说道:“我走前面,你跟上。” 池宛菲点点头,傅陵游就爬进了管道里,待他往里去一点以后,池宛菲也吃力地爬了上去跟着。 正如她所想,这管道的底部,每一间房间都有一个小盖子,若是打开这个盖子,便可潜入他人的房间,而且就静下心来听,也能听见房里的人说话的声音。 池宛菲缓慢地跟在傅陵游后面,那哪怕她再小心,耳垂上的耳铛竟不知怎么地就掉了下来,发出一声哐响,池宛菲和傅陵游瞬间整个人都像定住了一样,连呼吸都不敢。 幸好底下是别的姑娘的房间,听到了哪里有动静,也只抱怨了一声讨厌的老鼠。 确定没有引起怀疑之后,傅陵游才继续行动起来,管道里很黑,池宛菲在身边摸了摸,也没摸到那只耳铛,想了想这管道横竖都是沁言在用,为了跟上傅陵游,池宛菲只好继续跟着往前爬。 第76章 什么鬼癖好 池宛菲只管跟着傅陵游一直爬,爬到一处还有梯子可以下到二层,池宛菲记得,下来之后没多久就到了。 又跟着爬了一会儿,傅陵游总算停了下来,他先是趴在底下听了听,听见房里没有动静后,这才悄悄挪开了盖子观察了一下,确定没人后才把盖子完全打开,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 池宛菲爬到洞口旁,往下看了看,还挺高的,下面正好有张桌子,傅陵游看了眼她扑腾的腿,搬了张椅子放在桌上,然后又爬上桌子扶着池宛菲下来。 “感谢感谢!”池宛菲一边道谢,一边轻手轻脚地从桌子上下来。 她环顾了一下这间房,不是很大,一张床、一张桌椅、一个柜子,还有一扇很小的面向巷子的窗户,光线不足,空气也不是特别流通,很是压抑。 池宛菲先是去看了下柜子,发现里面除了一张破被子以外,还放了些需要避潮的香料,看来这个房间还会当成储物间用。 池宛菲原本以为来到这里可以找到不少线索,可直到来到这转个身都会撞到的房间里之后,房里的东西一眼就能扫完呢。 “这看起来根本没什么可看的呀。”池宛菲语气里带有一些小牢骚,却见傅陵游单膝跪在了床沿,双手撑在床上,像是在找些什么。 池宛菲也凑过去,也没见床上有什么东西啊,正想问他在找什么,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镊子和一张手帕。 傅陵游俯身靠近床铺,用镊子夹起了什么,那玩意儿小到池宛菲就在他身旁都看不清,她想再凑近一些,却不料被子下有个什么东西咯到了她的膝盖,吃痛地轻呼了一声,摔倒在床上。 傅陵游下意识地要扶她,却被她顺手拉了一把,也不小心失去了重心,倒在了池宛菲身上。 方才膝盖还咯得疼,现在身上又压了一个人,还得控制着不能发出声音,池宛菲脸都要涨红了,她用气音轻声催促道:“快起来!” 傅陵游方才距离与池宛菲那样近,心房猛地一震,竟一时怔住了,直到池宛菲拍打他的胳膊,才反应过来,赶紧爬了起来。 “疼死我了。”池宛菲并没有注意到傅陵游的异样,摸着膝盖坐起来,另一手探到了被子底下,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硌得她这么疼。 摸出来一个,是一个木制的小药盒,小到池宛菲一只小手都能一手握住藏起来,看着像是便于随身携带的药盒。 池宛菲有些欣喜,感觉终于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了,结果拧开一看,里面却是空空如也,非常干净。 “什么嘛。”池宛菲不死心地闻了闻,除了木香味,也没有药味,甚至打开视毒系统检测,结果也显示没有任何药物。 这就是一个全新的药膏分装盒罢了。 池宛菲扭头看傅陵游,发现他又在拿着捏着在床铺上找什么,她转身趴下,双手撑着下巴,看看傅陵游到底在找什么,然后看到他的镊子又夹起了一块极小的……皮屑? 池宛菲有些嫌弃地离远了些,“你找这个做什么?” 傅陵游继续认真找着,“不是说怀疑他有湿疹嘛,人在睡觉痒的时候肯定会下意识地去挠,那么肯定会掉落些许皮屑,把这些皮屑收集起来观察一下,说不定可以发现一些线索。” 池宛菲顿感无语,“就算你找到了,那不还是只能把犯人锁定在有湿疹的这个范围内,湿疹的人这么多,不还是等于大海捞针吗?” 可傅陵游并不听池宛菲所说的,继续认真找着,突然语气有些欣喜地低声喊道:“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池宛菲以为他又有了什么新发现,结果又凑过去一看…… 傅陵游举着镊子道:“一块大的皮屑!” 池宛菲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你这什么鬼癖好!” 傅陵游小心地把那块皮屑放在他黑色的手帕上,伸到池宛菲面前,“你看。” 池宛菲顿时脖子往后缩了下,“快拿走,恶心死了。” 傅陵游却又伸前了一些,“你仔细看,他不是湿疹。”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池宛菲的好奇心,她食指微微曲起抵在鼻子前,凑过去看傅陵游手上的手帕,黄白色的皮屑在黑色的手帕上显得格外显眼。 这是一块鱼鳞状的皮屑,边缘微微发黄,皮面微微发红,确实不像湿疹掉落的皮屑。 池宛菲接过傅陵游手里的镊子,夹起那块皮屑在手帕上轻轻刮了下,居然还有些硬度,池宛菲启动了视觉系统,无毒,但是有几种霉菌,还检测出了草药的成分。 池宛菲又仔细夹起皮屑,来到窗户边对着光仔细察看,傅陵游轻笑一声,“这会儿又不嫌恶心了?” 池宛菲没搭理她,甚至还送到鼻前轻轻嗅了嗅,基本上是确定了。 “这是蜕壳炎的皮屑,表壳发硬并微翘,边缘的暗黄色是一种含有蛇床子、茯凉梗、郁草芯等草药的膏药……”池宛菲拿着镊子,伸直手送到傅陵游面前。 刚刚还在取笑池宛菲的傅陵游有几分惊讶,这……这只是一块皮屑啊,他原本只是看皮面能确定不是湿疹,还想着回去调制一些药水来分析具体是什么病。 可是池宛菲,就看了看、闻了闻,就确定了? 见傅陵游这个表情,池宛菲有些得意,“怎么,你不信?” 如果是别人,傅陵游不信,可若是池宛菲,他信,毕竟她太玄乎了,前面好几次都一眼识出毒性和成分,这等能力,真是天才也。 “我信。”傅陵游坦诚道,“蜕壳炎是一种罕见但又难以忽视的炎症,皮肤会瘙痒,所以赵扩身上才会有那么多抓痕,想必都是自己抓出来的。” 池宛菲点点头,“蜕壳炎还是一种具有遗传性的炎症,多数在中年偏老年时期才会病发,也就说赵扩的年纪可能在四十左右。” 第77章 你是不是傻 池宛菲还是有些意外的,因为郑扩的年纪比她想象中的要大一些。 傅陵游把那些皮屑用手帕包好,因为有了一大发现,池宛菲更有信心地再把房间搜查了一遍,发现真的没什么线索了,便与傅陵游打算原路返回。 出来时发现天已经开始暗了,楼下的官兵还在守着,沁言在池宛菲和傅陵游临走前给了他们一张画像,“我知道嫌疑人是郑扩之后,凭着记忆画了幅画像,希望对你们有所帮助。” 池宛菲接过画像展开一看,对沁言的画工感到佩服,虽然她没见过郑扩,但这画像栩栩如生地像郑扩站在了她的面前似的。 “有用,一定有用,谢谢你沁言姑娘。”池宛菲把画像小心收了起来。 沁言轻轻打开了露台的门,稍稍探头往下看了眼,“不必谢我,有人在我眼皮底下犯事我还浑然不知,只希望主上回来对我手下留情。” 池宛菲有些纳闷,岑天昱有那么可怕吗? 沁言头往外侧了下,“快走吧,现在正是他们换班的时候。” 池宛菲赶紧站到傅陵游身旁,还想回头跟沁言说声等主上回来一定帮她求情,结果嘴还没张开就整个人被傅陵游给提起来了。 池宛菲回到千钧阁后,第一时间到旁边马厩看了眼,岑天昱的马不在里面,问了葫芦也说他还没回来。 看这天色都要暗了,也去了一个下午了,怎么还没回来,不会还得扣在那过夜吧? 傅陵游见池宛菲回来了还是一副忧愁的样子,就连吃饭时都频频看向院外,最后才吃了小半碗饭,又跑去前堂看岑天昱回来了没。 再又一次垂头丧气地回到苍溟院后,又准备出去时,傅陵游终是忍不住叫住了她,“你就别跑来跑去了,也不嫌累,他不会有事的。” 听傅陵游这么说,池宛菲赶紧跑回来坐下,带有几分希冀地问道:“你确定吗?为什么?” 傅陵游抿了口茶,“你可还记得,他是如何去的官府?” 池宛菲想了想,理所当然地道:“骑马去的啊。” 傅陵游顿时无语,“你是不是傻!”,亏他平时还觉得池宛菲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又有些不开窍了呢。 “你怎么骂人呢!”池宛菲有些不服气,但又还是很好奇,又帮傅陵游续上了茶,“你快说嘛~” “官府既没下搜查令,也没下调查令,更没有逮捕令,就连主上过去,也是派人过来请的,还在前堂乖乖等了半个时辰,明显也是手头并无实质证据,只好把他请去调查,那自然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傅陵游这番话,让池宛菲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对啊,一般官府抓人哪次不是浩浩荡荡跟打家劫舍似的,她总算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傅陵游看这姑娘紧蹙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心里不免苦涩一笑,他突然有些后悔之前去池府看她时,没有直接把她带走了。 若是那时早早把她带回了万生堂,便不会有后面替嫁的事,眼前的女子,或许也不会为别人的安危担忧了。 池宛菲只要心里的事放下了,脑子才会更灵活,与其等岑天昱回来后再派人去按画像上的人找,不如她先分析分析能不能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诶,把你带回来的那块皮屑拿出来,我再看看。”池宛菲一边说着,也一边从包里拿出了沁言画的画像,展开在桌面上。 方才粗略一看没注意,仔细一看才发现沁言画得有多细节,短短时间内连脸上的皱纹都画了出来。 “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郑扩看着挺和蔼的,没想到居然做这么恶毒的事,他到底是与中毒者有仇,还是和主上有仇了?”后面那句话,池宛菲是看着傅陵游问的。 傅陵游拉过椅子与池宛菲坐得更近了些,凑过来一同看画像,“我觉得都有。” “都有?他与那么多人都有过节?”池宛菲把画像拿远一些看,还是觉得这个郑扩的面相真的挺和善的。 “那就要等鬼市主回来问问才知道了。” “那还是得先等他回来。”池宛菲叹了口气,单手撑在桌子上,下巴搁在上面看向院门的地方,又回到了望眼欲穿的状态。 就在她看得眼皮子快要打架之时,终于看见院门口晃入一袭玄色衣衫的男子,身后的披风被风吹得扬起,池宛菲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那抹玄色身影已经越走越近。 “主上!”池宛菲欣喜地站起身来,赶紧跑上前去,“你终于回来了!” 池宛菲撩开岑天昱的披风,捏了捏他的手臂,又全身看了一遍,“他们没有对你动刑吧?”,末了又踮起脚摸了摸他下颌处人皮面具交界的地方,边缘平滑,“也没有发现你的面具吧?” 岑天昱皱着眉一把擒住了池宛菲的手腕,语气也有些不好,“你往哪儿摸呢?” 池宛菲顿时反应过来,她这段时间和傅陵游的相处就像好友一样,可以打闹说笑,顿时忘了岑天昱可是嗜血冰山,她居然去摸他的脸!!! “抱歉抱歉。”池宛菲尴尬地笑了笑,讪讪缩回了手,同时心里突然有些小失落。 末南栖对他动手动脚时,也不见他这般介意,顶多也就是默默把手抽开罢了。 岑天昱去了官府,亏她还担心得不行,跟傅陵游一起冒险又去了莳花馆,爬密道时膝盖还硌得疼着,收集了线索回来还打算赶紧告诉他呢。 池宛菲面上还挂着尴尬的笑,眼底还是有一丝盖不住的受伤,她有些泄气地转过身来,看到桌面上还摊开的那幅画像,“对了,这是沁言让我给你的,说是郑扩的画像,或许对你有用。” 岑天昱见池宛菲的气压一下低了下去,心里顿时也有几分抱歉,今天去了官府之后,便一直让他在审讯室里候着,隔三岔五进来问几个问题,隔一会儿又来问一样的问题,分明是故意消耗他的精力,以至于他的心情也有些暴躁。 第78章 本姑娘岂会害怕? 他正想叫住池宛菲,却被傅陵游薄凉的眼神瞥了一下,然后傅陵游站起身来,竟走到池宛菲面前帮她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池宛菲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一副见鬼了的神情看着傅陵游,别被他轻声喝住,“别动!” 然后傅陵游微微弯了点腰,凑近了池宛菲,用气音说道:“你头发沾到灰了。”说着,指间往池宛菲头发上一缕,池宛菲往他手上看去,却见他指间捻了捻,什么也没有啊。 池宛菲伸手随意撩了下耳边的秀发,“神经。” 挨骂的傅陵游咬了咬牙,郁闷死了,这个臭丫头,他可是在帮她,怎么就领悟不出来呢。 他侧眼快速瞄了岑天昱一眼,见他脸色比方才又黑了一分,这才疏解了方才好心帮忙还挨骂的郁闷。 池宛菲小心地捻起那张画像,举在面前问道:“主上,你可认识这人?” 岑天昱这才把视线往下一放,眼神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在回想,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否认道:“从未见过,他就是郑扩?” 池宛菲点点头,岑天昱居然不认识,那莫非并非与岑天昱结仇之人? “中毒名单上的那几十号人,与你关系又是如何?”这话是傅陵游问的,岑天昱之前也是朝堂上的人,而名单上的多数也是朝堂官员或是官员的家人或是亲戚,郑扩针对的人范围很明显,他隐隐觉得是与朝堂有关。 岑天昱想了想,“把那名单给我。” 池宛菲忙拿出名单,交到岑天昱手上。 岑天昱把名单展开铺在桌上,一行一行地看着每一位的名字,思索些什么,片刻后,他叫了声噬影的名字,噬影就从房顶上跃了下来。 池宛菲一脸惊恐地看了看自己望月楼的屋顶,这噬影是何时开始守在上面的,她和傅陵游竟一点不知。 “这名单上多数是以前朝堂上与我有往来的,但是吴骛、欧阳凯、袁陆山这几位从前与我素来是不对付的。”岑天昱修长的食指划过这几人的名字,最后顿在袁陆山的名字上,思索了片刻。 “尤其是袁老头…如果此次事件是针对我而来,不该把他们牵扯其中才对。”岑天昱的手在袁陆山的名字上轻点了两下,回头问道:“噬影,我今天让你去查的事怎么样了?”噬影闻言拿出一卷卷轴,双手呈上给岑天昱。 岑天昱展开卷轴,池宛菲和傅陵游都好奇地靠近了些,去看上面的内容。 池宛菲浅扫一眼,也看得出来这说的都是近日朝堂之事,那几名官员在前段时间的朝堂上都撑反对过皇上主动攻打南川一事,直至如今也是持反对意见,惹得皇上震怒。 原来岑天昱第一个调查方向也是奔着朝堂去的,池宛菲想起今日自己的猜测,背后又惊出了一层冷汗,“主上……这事莫非真的和朝堂有关联吗?” 岑天昱眼睫微抬,利眸探出几分审视,“你……不也想到了吗?” 池宛菲咽了下口水,与傅陵游对视了一眼,见对方的眼神虽然比她淡定许多,但看得出来他们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声音都有些发抖,“主上,难道…难道真的是……” 池宛菲都不敢说出来,一直以为对方是什么邪魔妖道,没想到是九五之尊啊,当今圣上,居然给保卫自己国家的将士下毒,把他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现下又拿会患上瘾毒的毒物害自己的官员,这到底是为何。 见池宛菲一副惊恐的模样,岑天昱一把合起卷轴,双手背在身后,“我早就说过,知道此事对你们并无好处,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池宛菲瞪大了双眼,难道她在岑天昱心里,就是那等贪生怕死,丢下朋友一人面对困难的人? 池宛菲用力拍了下桌子,“本姑娘岂会害怕?” 她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傅陵游,踮起脚揽住了他的脖子,替他宣布道:“傅陵游也不害怕。” 傅陵游当即想要挣脱,却被池宛菲双手揽着脖子锁喉。 “不是你说主上帮你出面处理了白少宗,才让他被盯上的吗?还说为了报答他,愿意上刀山下火海……唔…在所…唔…不辞……”池宛菲被傅陵游紧紧捂着嘴,这番打闹也一下子打消了方才空气中弥漫的几分紧张和恐惧。 岑天昱见他们二人打闹的模样,莫名心里有些堵,他也心知池宛菲的性子,哪怕是把她打晕送回万生堂,醒来怕是也会想方设法地回来北都城,之前能让她乖乖在那边待两个多月已是难得了。 并且,他还真需要池宛菲的帮忙,“我会叫噬影安排两个心腹过来保护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乱跑,就算是在鬼市里,也很不安全。” “不必了,她我会保护好的,你不如多派些人尽快找出画像上的男子。”傅陵游说道。 岑天昱又看了眼那画像,有些犯愁,“如今我的人都被盯得很紧,不太方便大范围地搜寻,听说你们今日又去了莳花馆,可是去查探郑扩的住所?” 池宛菲点点头,“正是,但是只找到了一些细微的证据,还有沁言姑娘给的画像,就没了。” “还有什么细微的证据?”岑天昱的视线又看向桌面,除了名单和画像以外,还摆着一方手帕。 池宛菲拿起手帕,用镊子夹起了那块皮屑,岑天昱看清了那是何物之后,皱了皱眉。 “主上,你可别嫌弃这个,通过这个我们可以得知,郑扩是患有蜕壳炎的。”池宛菲晃了晃手里的镊子。 岑天昱还是有些嫌弃,自从认识了池宛菲以后,什么奇奇怪怪的毒啊病啊药啊都认识了不少,“蜕壳炎又是什么病?” “蜕壳炎,是一种遗传性的皮肤病,一般在中老年时期病发,瘙痒难耐,面上的皮肤经过抓挠以后会产生伤口,然后边缘的表层皮肤会逐渐发硬,直至掉落。” 岑天昱听了,只觉得这病更恶心了,其实池宛菲也亲眼见过蜕壳炎的患者,有些控制不住抓挠的,看上去确实会很恐怖,但她好歹是医者,知道这是因病而起的之后,并没有嫌弃之心。 傅陵游,拿过池宛菲手中的镊子,小心地把那块皮屑放回手帕里包好,“依我看,这块皮屑,才是指引我们找到郑扩的指南针。” 池宛菲挑了挑眉,问道:“此话怎讲?” 第79章 这和共处一室有什么区别 “蜕壳炎不比湿疹寻常,他肯定要买药膏涂吧?与其全城一家一户找患蜕壳炎的人,打草惊蛇不说,还耗时费力,但北都城的药房也就十几家。” 池宛菲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傅陵游说的没错,如此范围一下就缩小了,“既然郑扩在鬼市,最有可能是九拐老那买了药,先去九拐老那问问?” 岑天昱吩咐噬影道:“你即刻派人去查。” 噬影抱拳领命,“是!”,正要转身,又被岑天昱叫住。 岑天昱的食指又落在了沐析尚的名字上,他险些把这人忘了,内务府总管作为皇上的岳丈,自然不会与皇上唱反调,可是为何沐析尚也在其中呢? “近日沐家与那人的关系,也查探一下。” 噬影领命,然后立刻踏出了望月楼,飞身一跃跳上了房顶,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光是找出郑扩还不够,那些已经中毒到中期,已经上瘾的人必须马上开始服用解药,否则越拖就越难解。 棘手的就在于,上瘾期的人还不能一下就给他们断了毒,跟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一样的道理。 已经产生了依赖的话,强制戒掉复发几率会很高,必须一边减少毒素,一边配合解药,渐渐地把瘾症减轻,才能彻底戒掉。 若是如此,他们甚至还得制毒才行,这对于池宛菲和傅陵游来说倒是小菜一碟,可如何让那些人病患配合,这才是一大问题。 “这事先放一放吧,官府的人最近可能随时会来搜查千钧阁,万一在这搜到了,哪怕说是用来解毒用的也说不清了,望月楼一些毒性的草药你也收一收,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岑天昱说完,池宛菲看了眼身后的草药的架子。 其实她这还真没什么毒草,毕竟这些草药单拎出来看都是良药,真正危险的是她之前已经制出来防身的毒药。 “好的主上,我一会儿就好好处理。” 安排好了一切,岑天昱面显疲惫,捏了捏眉心处,虽然今天被池宛菲强制让他休息了一下,但应付大理寺的审讯,也真是费了不少神。 他正欲往外走去,却见夜色都这么晚了,傅陵游还杵在池宛菲这,“你还不走?” 傅陵游单挑了一下眉,指了指不远处的床铺,那是绿柚今天特意在望月楼收拾出来的。 岑天昱眸色一沉,盯了池宛菲一眼,这女人还真是心大,这一楼到二楼连扇阻挡的门都没有,她也敢让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住在楼下,这和共处一室有什么区别? “你不能住这。”岑天昱说。 “为何?” “为何?” 池宛菲和傅陵游异口同声地问道,池宛菲是以为岑天昱不允许傅陵游住在千钧阁,半个身子都挡在了傅陵游身前,现下这个状况,他们自然都要在一起才安全啊。 傅陵游则是明知故问,带有几分挑衅的意味看着岑天昱,岑天昱一向事隐于心,色不显露的人,突然被气得有些牙痒。 而在池宛菲眼里,又误以为是岑天昱不喜傅陵游,还带有几分说教的口吻教育岑天昱,“虽说把你牵扯进来有傅陵游的原因,但是他今天都主动帮你了,我们现在要团结一心,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你…你不能赶他走。” 池宛菲这番话,把岑天昱堵得心里窝火,但他很快就以牙还牙,有样学样。一字一句又带有些无辜地说道:“我是让他去鸿儒院,不必挤在你楼下角落的小床,有独立的院落,这才是我的待客之道,你怎么如此想我?” 池宛菲一时语塞,不知为何此刻的岑天昱明明彬彬有礼,礼数周全,她反而觉得更瘆人了呢。 傅陵游终究是去鸿儒院住下了,三人在千钧阁等了好几天,等来的竟都是坏消息。 岑天昱那日去鬼市协助调查之后,大理寺那黄大人老是派官兵来千钧阁门口晃悠,本来就有谣言肆意谣传,如此一来,谣言就更容易迷惑人心了,坊间说得笃定了就是鬼市主包庇毒贩似的。 另外就是噬影派人把北都城内的所有药房都暗查了个遍,并无人购买蜕壳炎的膏药,就算是有,也与画像长相不符,且调查过行动轨迹之后,更是与鬼市没有半分关系。 为了扩大范围,甚至连北都城外的一些民间医馆和药铺查了个遍,也没有查到本分有用的信息,甚至有些根本没得卖。 “这就奇怪了,难道他都不擦药吗?”池宛菲是真凌乱了,痒和打喷嚏都是最难忍的,蜕壳炎的病人痒起来几乎恨不得刮掉一层皮,莫非郑扩就那么能忍,都不买药涂吗? 池宛菲想走到椅子旁边坐下,却不小心膝盖磕到了椅子边角,她疼得捂住了膝盖,突然就想起那日在郑扩房中也被一个药盒子硌到了膝盖。 电光火石间,池宛菲突然想到了一点,那个药盒子干干净净,会不会是因为郑扩其实是自己制的药膏,所以才会有空药盒在呢? 池宛菲立马跑去了岑天昱的书房,见噬影也在,十分兴奋地告诉噬影,“茯凉梗!你再去暗查一次那些药房,看下有没有人买过茯凉梗这味药,我怀疑郑扩很可能并非买的成品药膏,而是自己做的。” “你之前怎么不说!”噬影有些不满,那么多药房,查起来可不是小工程。 池宛菲也有些抱歉,“我之前在郑扩房中发现了一个小盒子,不过很干净,也没有药味,所以我也没多想,可是现在想来,他或许就是自制的药膏,所以需要拿干净的药盒来装,或许是走得匆忙才漏了一个。” “茯凉梗是治疗蜕壳炎的关键药材,如果把购买过茯凉梗的人再查一遍,说不定这次真的能从中找到线索了呢?”池宛菲这回坚信,郑扩肯定就是自己制的药膏,甚至很可能他也是懂药理之人。 噬影虽然嘴上会抱怨一二,但若是真的能查到线索的话,为了主上哪怕再白费力气他也在所不辞,于是在得到岑天昱应允之后,立刻又调派了人手,去所有药房再排查一次。 第81章 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横竖现下上官庭轩因为连带关系不能审理此次案件,那她大可光明正大地以给上官瑶复诊为由,与上官府往来。 她若是给上官府递帖子,应该也免不了被传播议论,若是周慎有心关注她的动向,应该不难得知。 之前和周慎最后一次给上官瑶复诊时,上官瑶已经全然大好,按理是不用再复诊了。 也不知道周慎知道近日鬼市的事情之后,有没有想过找她,若是得知她以复诊之名去了上官府,又会不会过来。 不过即便是周慎选择避嫌,池宛菲也可以完全理解,毕竟听说他是太医院培养的下一代首席,不想蹚这趟脏水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池宛菲坐在马车上,行驶在鬼市的道路上时,恰好遇见藤椒魔鬼面的摊主高老杆,正要倒掉一锅看上去很是新鲜的汤底。 她看了眼天色,天光将将大亮。若是在平常,不到卯时高老杆的汤底就卖得一滴不剩了,可现在天都亮了,还有满满的一锅汤。 鬼市被查封的这段时间,鬼市的商户几乎颗粒无收,他们又何尝不算被无辜牵连。 池宛菲来到上官府时,恰好看见上官瑶的院子里已经备上了不少婚嫁之物,这才得知她下个月就要大婚了。 上回送她的那只小金毛也长大了不少,见池宛菲来了扑到她身上,都能搭上她的腰间了。 “这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你家小姐给它起名字了吗?”池宛菲蹲着一边撸狗,一边问旁边的侍女。 “回杜小姐,起了的,名叫飞飞。” “菲菲?”池宛菲腮帮子鼓了起来,上官瑶居然让狗起她的名字! 屋内的上官瑶听见池宛菲的声音,连忙跑出来迎她,池宛菲见她出来了,站起身来叉着腰,“好你个上官瑶,我救了你,你居然给它起名叫菲菲?” 上官瑶歪了歪头,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池宛菲见她一脸不解的模样,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化名叫杜宛音,那上官瑶给小金毛起名菲菲,确实是偶然。 池宛菲顿时有些尴尬,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找补。 上官瑶一个在大户人家长大的小姐,从小与达官贵人打交道,最是会看人脸色,见池宛菲有些难堪的样子,立刻装作领悟的样子,“对了,是你救了我,还送了狗狗给我,理应是你来起名。” 池宛菲轻咳了两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度讨论,连忙说道:“菲菲就挺好的。” 既然她如此说,上官瑶便也附和道:“飞字让人联想的便是自由飞翔的鸟儿,虽然飞飞现在与我一同在这深闺大院,但也希望它能不局限于这后院之中,到时候我会带他一同去金陵,见识一路风光。” 池宛菲干笑了两声,搞半天原来是“飞”不是“菲”啊。 上官瑶有几分深意地对池宛菲笑了笑,见池宛菲要看过来,立刻低下头去摸了摸飞飞。 这时管家来到梨花院通报,说周慎来府上拜访,看了池宛菲一眼后,又试探性地问道需不需要拒了。 池宛菲并未对上官瑶说她来复诊的真正目的,她正想说多一个人看看也好,上官瑶就先她一步,让管家出去通传了。 “不如我们去院子隔壁的茶室里吧,这院里忙着准备大婚的东西,人来人往的……”上官瑶主动提出改去更为清净的茶室,简直正中池宛菲下怀。 她们刚在茶室坐下,周慎便被下人领着匆匆赶来。 周慎一进茶室都忘了先给上官瑶行礼,一双眼直白地上下打量了池宛菲一下,直到上官瑶轻咳一声,周慎才回过神来。 其实池宛菲和周慎都心知肚明,上官瑶已经没有复诊的必要了,若是有哪里不妥,上官庭轩早就急急忙忙派人来寻他们了。 不过既然是以复诊的名义来的,自然要把表明功夫做到位,还是仔仔细细地给上官瑶把了脉,结果自然是无恙的。 池宛菲双指搭在上官瑶手腕上,但眉间微微耸起,其实是在想找什么借口能与周慎独处一会儿,哪怕与上官瑶之间已经冰释前嫌,若她提出一点要求上官瑶也肯定会答应,可这事她还是别知道的为妙。 这时上官瑶的新侍女香云赶来,说是绣娘把喜服送来了,需要上官瑶赶紧过去试穿一下,好做修改。 池宛菲心里暗喜,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连忙缩回了把脉的手,对上官瑶说道:“你快去吧,我和周太医在这儿等你。” 上官瑶一脸歉意,说道去去就来,就随着香云快步往茶室外走去。 香云和上官瑶走出了茶室之后,香云好奇地往身后偷瞄了一眼,被上官瑶拉着手臂快步走开了。 香云是月影的妹妹,她们俩的娘亲也是上官府的老人了,老了以后被安排在别院,香云以前便是陪着她娘亲在别院里做工,前不久才被调到府里,和上官瑶还算亲近。 上官瑶本就对月影一家满怀歉意,对待香云更像是亲姐妹一般,因此与香云之间渐渐地没有了主仆分明的相处,更像是与姐妹相处。 “小姐,杜姑娘是不是跟周太医……” “嘘,你别瞎说。”上官瑶轻轻掐了香云一把,但嘴角也不禁微微扬起,“说不定这里面还有我的一半功劳呢!” 上官瑶捂嘴笑了下,随即对香云吩咐道:“吩咐下去,别让人靠近茶室,别打扰到他们。” 茶室内的两人丝毫不知他们已经在别人眼中变成了何种关系,池宛菲跑到茶室门口往外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稍稍松了口气,总算逮着机会与周慎独处了。 她转过身来,见周慎好奇地看着她,也往外看了眼,“杜姑娘是在瞧什么?” 池宛菲抿了抿唇,她倒是险些忘了,虽然周慎愿意来见她,但不确定愿不愿意帮忙啊。 见池宛菲不回答,周慎眼里漫出了几分担忧,近日鬼市发生的事他是知道的,还偷偷去过鬼市想寻池宛菲,却被告知还在黑名单上,所以得知池宛菲要来上官府后,他立刻请同僚替岗,匆匆赶来了上官府。 如今见池宛菲有几分踌躇的模样,更是猜测她是否因为鬼市一事而烦恼。 “杜姑娘,近日的事我听说了,可有我帮得上的地方,我……” “有!”池宛菲正苦恼该怎么开口,结果周慎又自己踩到点子上了,她觉得今日的黄历定是写了诸事皆顺。 第82章 与一封遗书无异 周慎只愣神了一瞬,眼神都有光了,能帮上自己喜欢的姑娘,怎能不全力以赴呢? “杜姑娘,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不,就算我做不到,也定然去做!”周慎挺直了胸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算去英勇就义。 池宛菲还真有些感动,没想到周慎居然这么有义气,突然心生几分罪恶感,毕竟这事还是挺有风险的,而且周慎还就在那个人的眼皮底下…… “周太医,其实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只不过这件事你若是选择帮我,就必定有几分风险,你确定要帮我吗?”池宛菲无法让周慎毫不知情地就答应帮忙,那岂不自行其是了吗。 听池宛菲这么说,周慎却更兴奋了,“杜姑娘既然看得起我,那这忙在下就更是非帮不可了,姑娘请说。” 池宛菲稍稍深吸了一口气,踌躇了半刻,从包里拿出了叠好的画像,这还是她今日偷偷在岑天昱书房内偷出来的。 周慎有些好奇地看着池宛菲展开画像,然而在画像展现在他眼前时,池宛菲分明观察到周慎眼里闪过一丝愕然。 “你认识此人?”池宛菲的语气里瞬间多了两分急迫。 周慎却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有些疑惑地看向池宛菲,问道:“杜姑娘,你要拜托我的事,可是与近日的传闻有关?” 池宛菲点点头,周慎面露不解,“这…这画像上的人,也与此事有关吗?” 听周慎这个反应,这么问,池宛菲是断定周慎定然认识赵扩,甚至可能关系匪浅。 她突然有些担忧,周慎会不会为了他,不如实道出实情了。 “周慎,你认识这个人,对吗?”池宛菲语气里有些殷切和恳求,诚恳地看着周慎说道:“他确实与此事有关,你可以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吗?” 周慎看上去很意外的样子,哪怕是面对池宛菲的请求,也还是有些纠结。 池宛菲有些失落地垂下眼,但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把握,周慎这人身边人际关系简单,看来这赵扩很有可能就是太医院的人,他们往这个方向继续追查,也就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你不说也没关系,可以理解。”池宛菲语气有些遗憾,勉强地对周慎笑了笑。 周慎见不得池宛菲这失落的样子,见她打算往茶室外走去,也不再纠结了,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杜姑娘!”周慎叫住了池宛菲,“画像上之人,是我的师傅,朱嵩。” 池宛菲顿住了脚步,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向周慎,“是你师傅?” 周慎捏了捏拳头,一鼓作气道:“在太医院,就是他一直领着我做事,只是前不久突然告老还乡了,我得知以后到师傅府上去寻,却发现师傅连夜走了,只留了一封给我的信。” 池宛菲听见赵扩又走了,心里大起大落的,有些急切地追问道:“你可知你师傅乡下在何处?” 周慎点点头,却并未立刻告诉池宛菲,而是问道:“池姑娘,你可以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师傅为何会与这起案子有牵连?” 池宛菲觉得告诉周慎也无妨,周慎是一个颇有正义感的人,若是知道了幕后的事,说不定会更尽力地提供更多线索。 她看了眼茶室外,确定没人以后,才把事情大概地说了一遍。 周慎当即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脸上带有几分薄怒和难以置信,“不可能,师傅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池宛菲被周慎的反应吓了一跳,紧张地看了眼屋外,“小声点儿!” 她拉着周慎坐下,怕他激动,先安抚道:“这事还没下定论,当下之急就是先找到你师傅,说不定这事背后另有隐情呢?那我们不就能帮你师傅洗清冤屈了吗?” 周慎听了这话,想了想,觉得确有道理,气息逐渐平稳了下来。 “对了,方才你说你师傅给你留了信的,信里都说什么了?”池宛菲问道。 周慎立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就是这封信,我恰好带在身上。” 池宛菲接过了信,信的内容不长,大概就是叮嘱周慎好好照顾自己,字里行间浓浓的离别之意,就像…… “你不觉得你师傅这封信,写得好像要与你不再相见似的吗?”在池宛菲看来,这与一封遗书无异。 周慎接过信重新看了一遍,眼里渐渐多了几分哀伤,“师傅这人一向都爱念叨,我原本看着确实未发现有何不妥,可现在再看,确实……杜姑娘,我师傅绝不是罔顾人命的人,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师傅他不会有危险吧?” “你还没说,你师傅的乡下在哪儿,鬼市主可以立刻派人去找!”池宛菲有些着急,因为她心中莫名地不安了起来,其中到底有没有误会,找到赵括便知道了,可她现在就担心万一赵扩已经遇到了危险。 周慎面露难色,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他师傅在乡下的地址,不过看到茶室不远处又有一排侍女端着新送去梨花院的喜庆之物,突然想起之前师娘托人带过信和乡下特产过来,信封上是留有乡下的地址的。 “我得回去找找,师娘之前寄的信上或许有地址。” “那你现在就回去!”周慎只带了个医箱过来,池宛菲把医箱塞他怀里,迫不及待地把他往外推。 “回去找到地址后,你就吹响这个哨子,把地址交给传鹰,它会把信带给我。”池宛菲把之前大堂主送她的哨子交给了周慎。 周慎看了眼手里的红色哨子,有些担忧和纠结地看着池宛菲,“杜姑娘,若是你们打算去乡下寻我师傅,能否告知我一声,我想一同前去。” 这事池宛菲不好答应,只能承诺若是出发会告知他,其余的不敢保证。 周慎并未强求,握紧了手里的哨子,临走前还不忘对池宛菲说,“杜姑娘,请你务必一定要小心,我师傅也拜托你了,他绝对不是那种人!” 池宛菲点了点头,一半催促一半嘱咐地把周慎往外推,“快回去找找地址,你自己也小心一些。” 得到了池宛菲关心的周慎瞬间振作了起来,快步往外走去。 第83章 假意投诚 上官瑶见周慎走了以后,才施施然回到茶室,池宛菲匆匆诊断了一下,便也要告辞了,她急着回去告诉岑天昱最新的线索。 上官瑶已心知池宛菲此行目的并非是复诊,也没多留她,给了一张请柬,便派人送池宛菲离开了。 池宛菲回到千钧阁时,恰好在门口看到大理寺的官兵,岑天昱也正要出门,看来是又被召去官府调查了。 “主上。”池宛菲把岑天昱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我去见过周慎了,那赵括原名叫朱嵩,是周慎的师傅,前不久告老还乡了。” 岑天昱利眸扫了池宛菲一眼,又瞥了眼她手里拿着的画像,“长本事了。” 池宛菲有些心虚地把手往背后藏了藏,岑天昱鼻间轻哼了一声,抬脚继续往外走去。 池宛菲看着岑天昱离去的背影嘟了嘟嘴,她难道不也是为了帮他嘛,还不领情呢。 绿柚是知道池宛菲去上官府是为了见周慎,但不知她竟还从岑天昱书房里顺走了画像,池宛菲告诉她时还吓了一跳,“小姐,光是擅闯书房就不得了了,您居然还私自拿走主上的东西,之前曾有刺客来探访主上的书房,据说被抓到之后直接抽筋剥骨了!” 池宛菲挠了挠头,满脸无辜,“这书房若是这么严,怎么也没个人在外把守啊?” “估计是因为除了你,所有人都知道擅自出入主上的书房是死罪一条吧。”绿柚深深叹了口气,为池宛菲还留有一条小命之事双手合十感谢上苍。 然而祈祷完之后绿柚满眼深意地看着池宛菲,嘴角还挂着一抹坏笑,用肩膀轻轻撞了池宛菲一下,“小姐,你不仅擅闯还偷了东西,主上知道了之后居然没罚你,是不是说明您在主上心里……”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绿柚的表情已经充分表明她都在想些什么了。 池宛菲伸出食指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转身往望月楼内走去,转身时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下,见傅陵游迎面走来,又迅速地把笑意藏起。 “见到那个周太医了?”傅陵游问。 池宛菲点点头,把周慎那得知的消息又与傅陵游说了个大概,“现在就等周慎把赵括…哦不,朱嵩在乡下的住址找出来,只要找到了朱嵩,后面的事都好办了。” 池宛菲喝了口水,突然想起什么,“我怎么听说你昨晚和主上还有噬影他们出去了,天快亮了才回来,你们去做什么了?” 傅陵游下巴往旁边一侧扬了扬,池宛菲往那个方向看去,桌面上摆着两个药袋子。 她拎起嗅了嗅,不正是解瘾毒的药,她不解地看向傅陵游,突然想到一点,“你们该不会三更半夜去那些受害者的家里下药去了吧?” 傅陵游啧了一声,怎么好好的一件事,被她说得是去给人下毒似的。 “若是不想办法用解药拖住,那就是眼睁睁看着一条条人命逝去。”傅陵游一晚没睡,都在用轻功翻墙和费尽心思地潜入别人府中,揉了揉肩膀和胳膊,阵阵酸痛袭来。 池宛菲一边给他拿了贴膏药,一边在心里讶异,岑天昱和傅陵游虽面上没有过什么冲突,但还是能一眼看出两人属于面和心不和的类型,居然愿意一起合作。 傅陵游过来主要就是看看池宛菲在周慎那是否得到什么线索,见也算是比较有利,也稍稍松了口气,要回去补觉了。 池宛菲一下午都躺在望月楼门前的吊床上,时不时看眼上空,却还是不见传鹰回来,心里突然又不安起来。 莫非傅陵游没有找到地址?还是说那个人发现周慎与自己见过面,对周慎起了疑心,甚至起了杀心? 池宛菲等得越久,就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得越多,直至黄昏降临,岑天昱都回来了,她正想说得想办法潜入周慎府上瞧瞧,就听见一声鹰唳划破黄昏,稳稳地降落在苍溟院中。 池宛菲见他脚上绑着一卷信纸,心中大喜,定是周慎送来的。 她上前把信从鹰脚上卸下,传鹰得以解脱后,又鹰唳一声挥翅离去。 池宛菲急切地展开信纸,连岑天昱都忍不住靠了过来,池宛菲见纸上果真写下了一个地址,且正是周慎的笔迹,开心地拽着岑天昱的胳膊跳了起来。 找到朱嵩,岑天昱就不用再被怀疑,鬼市也能恢复如初了,这真是这几日以来最大的一项进展了。 岑天昱也难得地露出这几日以来唯一的一抹浅浅的笑意,视线停留在池宛菲拽着他胳膊的手上时,笑容更加浓郁了几分。 池宛菲双眼亮晶晶的,见岑天昱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缩回了手,“我……我们立刻派人去找朱嵩吧?” 臂弯处的温热突然撤离,岑天昱有些恋恋不舍,但也只是片刻,思绪又清明了几分,接过池宛菲手中的信纸收好,“是得立刻去找朱嵩,但不能只是我们去找。” 池宛菲不解地歪了歪头,“你的意思是,要让大理寺的人去找吗?” 岑天昱点点头,让池宛菲把朱嵩的画像一并拿出来。 “老鸨在大理寺被看押多日,定有画师给朱嵩估了画像,我们把沁言画的画像主动呈给大理寺,与大理寺画师所画的一对比,那便知我们的线索是准确的,这样大理寺才会愿意相信我们的同时,派人一同前去搜查。” 池宛菲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明白了岑天昱的用意,抓捕朱嵩一定要官家人亲自去抓,否则岑天昱还是会有找人顶罪的嫌疑,把线索提供给大理寺,是假意投诚,同时为自己撇清关系。 岑天昱唤来噬影,让他派人把画像和地址给大理寺送去,但池宛菲还是有些担心,“黄大人天天召你去配合调查,分明是有刁难之意的,会不会是上头那位指使的,如果是,就算你把这些证据交出去,也未必会轻易放过你。” 第84章 无辜茶杯的尸体 池宛菲所担心这一点,是噬影也正担忧的,他们忙活好几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丝线索,若是交给了大理寺那群人,出了差错他们可就再次无从下手了。 如此显而易见的一点,岑天昱又如何想不到,他浅浅抿了口茶,缓缓说道:“那人最是在乎自己的明君形象,不会让区区大理寺卿代理接手这事,那黄齐是从县城调上来的,惯用的就是屈打成招那套,让我天天到大理寺报道,无非是折磨不了我的身躯,便折磨我的耐心罢了。” 岑天昱说到这,眼神里透露出几分凶狠,原本拿在手中的茶杯突然出现了裂缝,他把杯子稳稳地放在桌案上,松手的那一刻,茶杯四分五裂。 池宛菲悄悄咽了下口水,她有预感,这件事完了以后,那个黄大人,就会如同这茶杯一般…… 四分五裂。 “而且……” 岑天昱继续说道:“我猜测,朱嵩很有可能已经死于非命了,与其我们自己去捞回一条没用的尸体,还不如让大理寺的人自己发现,我天天在那黄齐的眼皮底下,身边的人乃至噬影都被盯着,确保每天都在北都城内,没有出城杀害朱嵩的时间。” 池宛菲听说朱嵩很可能已经死了,心都稍稍凉了半截,生怕死无对证了,可是看到岑天昱颇有几分把握的模样,刚悬起的心又稳稳放下了。 岑天昱把画像和地址递给噬影,“明日一早便送去,切记找机会提一句……” 岑天昱停顿了一下,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就说这线索是有贵人相助即可。” “是!”噬影领命,妥善收好了画像和地址。 池宛菲有些疑惑,直接把线索交给黄大人,想必他也不会追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毕竟鬼市消息四通八达,能查到这个程度上并不成问题。 不过岑天昱既然特意吩咐了,想必就是有他的想法吧。 “哦对了,周慎问我,如果我们要前去抓捕朱嵩,能不能叫上他?” 岑天昱刚拿起另一只茶杯,听池宛菲这话指间又不小心地一用力,茶杯上又出现了细小的裂纹,“随你。” 他又把茶杯轻轻放在了桌案上,池宛菲见那茶盏还稳稳立着,稍稍松了口气,方才岑天昱好像又莫名生气了,她还听见了瓷器裂开的声音,看来是她看错了。 岑天昱站起身来,背着手往书房走去,后脚刚踏出望月楼,池宛菲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碎响,她回头一看,方才还稳稳站着的茶杯又碎成了一片,小小的桌案上遍布两只无辜茶杯的“尸体”。 她微微打了个寒战,她突然有些相信岑天昱可以徒手掐断人脖子的传言了。 次日一早,池宛菲起了个大早,整装待发,候在岑天昱房门前。 岑天昱一开门,靠在门上的池宛菲往后一翻,险些躺倒在地上,有几分滑稽地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岑天昱挑了挑眉,不解池宛菲一大早就蹲在他房门口的用意。 “主上,你们今日应该就要去朱嵩老家了吧,能不能带上我?”不是池宛菲啥都想凑个热闹,只是唆引蛇毒的配方有好几种,稍微一点用料的偏差都会影响到解药的效果,如果能在朱嵩那了解到具体的制毒配方,那么她也能制出最精确的解药。 岑天昱了解到她的用意之后,有几分不耐咂了下嘴,让她乖乖跟着噬影。 见岑天昱答应了,池宛菲俏皮地做了个抱拳的动作,“遵命。” 黄大人收到噬影送去的证据之后,并未多做怀疑,因为岑天昱派人送去的画像,与大理寺画师估的画像几乎一样,拿给老鸨看了之后,老鸨说岑天昱那张画像更贴近真人。 黄大人摸了一把山羊须,绿豆般大的眼睛狡诈地看了岑天昱一眼,“鬼市主送来的画像如此逼真,怕不是亲眼见过罪犯,甚至就是你的手下之人吧?” 岑天昱冷哼一声,“听黄大人这意思,是高低也要拉本主沾点水了?” 岑天昱漫不经心地转动指间的指环,一双利眸眼尾都在藐视着黄大人,虽然他天天被召来大理寺,可除了第一次是黄大人亲自审的他以外,后面都是派别的审问官,而且还是每天换一个。 因为每一个都被岑天昱那王者气概震慑住了,一个眼神说话都不利索了,还如何审问得下去。 池宛菲今日的装束是女扮男装,扮作岑天昱身边的小厮,她轻咳了一声,装作不懂规矩地低声问噬影,音量不大不小,黄大人恰好能隐约听得清楚。 她对噬影问道:“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大理寺拿到线索了怎么还不立刻出动,堂堂大理寺,执行力就这?” 噬影也低声回她:“这就是一个临时工,也就这样了。” 黄大人原本捋着胡子的手猛地一扯,吃痛地叫出了声,恶狠狠地盯着池宛菲和噬影,脸色都气红了。 他辛辛苦苦从小县城爬上来,当了那么多年上官庭轩的副手,好不容易才登上这堂堂正正的大理寺卿之位,居然还是个暂替的,他最痛恨别人议论他的官职。 为了大耍官威,立刻命人整齐官兵,即刻出发。 片刻之后,愣是整出了一队堪比能去剿匪的架势,池宛菲躲在岑天昱身后偷笑,这黄大人简直就是割鸡焉用牛刀。 不过人越多,就越是正中岑天昱的下怀,无论朱嵩是否还活着,多一人见证于他没有坏处。 朱嵩的老家不远,就在北都附近的望水镇上水村,即刻出发的话,刚过晌午便能到。 因为岑天昱说让池宛菲乖乖跟着噬影,奈何池宛菲一直没来得及学骑马,所以她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噬影的马儿旁边。 噬影的马叫狂龙,野性十足,十分认生,哪怕有噬影的命令,池宛菲好几回上马都还是险些被狂龙摔下。 岑天昱路过她时,狂龙前脚再次往后踢了一下,池宛菲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他看不下去,最终还是弯腰提着池宛菲的腰带,把她带上了马。 “都这么久了,连个马都学不会,真是丢人!”岑天昱一边吐槽着,一边扶着池宛菲坐好。 池宛菲自己也觉得丢人,随便找了个借口,语气似乎还有几分委屈,“我又没有自己的马。” 岑天昱垂眸看了看她,恰好看到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嘴角不经意地浅笑了一下。 恰好路过的黄大人见岑天昱居然笑了,还是看着与自己共乘一马的小厮,顿时眼中生出几分鄙夷,没想到这鬼市主看着凶狠嗜血,居然好这一口。 第85章 都怪你昨晚没个消停 池宛菲和岑天昱一起共乘一马过许多次,但这还是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哪怕是出了北都城以后,池宛菲的视线每次往官兵的队伍里一扫,总能碰上几个带着别样眼神看她和岑天昱的。 哪怕是腰酸得快断掉,她也努力和岑天昱保持距离,偏偏岑天昱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总是故意往前坐,池宛菲已经抵在了马鞍前端,背部还是牢牢与岑天昱靠在一块儿。 这样在别人看来,两个男子这样共乘一马太奇怪了,就算岑天昱不在乎,别人打量戏谑的眼神也让她很别扭。 池宛菲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子,“主上,要不我还是去和噬影骑一匹马吧?大家都在看我们。” “看就看,怎么了?”岑天昱丝毫不在意,一副无所谓的口气。 池宛菲抬头飞快地看了岑天昱一眼,发现他果真面不改色,一副恬不为意的模样,一时不知他是真的不懂,还是不在乎。 “主上,我现在是个男人。”她以为说到这点,岑天昱总该懂了。 岑天昱终于垂眸看了她一眼,发现身前的小姑娘耳根都微微发红,侧头看了眼旁边官兵的队伍,正好与其中几人对上视线,他一个眼刀过去,大家纷纷别开了眼。 池宛菲以为他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尴尬之处,岂料岑天昱一句话气得她七窍生烟,因为他带有几分安慰的语气对池宛菲说道:“作为我的贴身小厮,你这身板确实会容易让别人看不起,不过没关系,没有人会议论千钧阁的仆人。” 刚听到岑天昱这句话时池宛菲反应还慢了两秒,片刻后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没有人会议论千钧阁的仆人,因为千钧阁仆人大多都是身残人士,谁会说一个残疾人士的闲话呢。 “你!”池宛菲恶狠狠地刮了他一眼,她不过是身材娇小了些,他居然说自己是身残人士。 池宛菲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突然心生一计,嘴角微微一笑,深吸了一口气后,整个人软塌塌地往岑天昱怀里一靠,因为今日是女扮男装,为了做戏做全套,她还嗑了一颗变身丸,本身甜美的嗓音变得低沉了一些,像少年的声音。 她靠进岑天昱怀里的同时,舒坦地叹了口气,声音还不小,原本就时不时偷看他们的人,此刻统统看了过来。 岑天昱不知道她又要玩哪套,静静地看着她表演,池宛菲见岑天昱不接戏,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主上,小的腰疼。” 岑天昱只觉得池宛菲不怀好意,但一时还是没预判到她的下一步,正要把她推开,池宛菲又一语惊人。 她像发牢骚一样,手往岑天昱大腿一拍,说道:“都怪你昨晚,没个消停。” 右边的官兵队伍里正好有人喝水,听见池宛菲这话,猛地喷在对面那人的背上,瞬间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要知道池宛菲扮成男装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只有十四五岁,乳臭未干的小男孩,听他这话,莫非鬼市主连少年都不放过? 官兵不知池宛菲的真实身份,误会很正常,可噬影是知道池宛菲的真实身份的,可连他听了这话,都险些咬了舌头。 他跟在岑天昱身边这么多年,又怎会没有发现岑天昱对池宛菲的特殊之处? 噬影起初还以为岑天昱只是看中了池宛菲的才能,才对她格外纵容,可渐渐地,他也看得出来岑天昱并不只是单纯的爱才。 就拿那日池宛菲擅自闯入书房拿走了画像一事来说,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岑天昱的书房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禁地,就算私闯能网开一面,擅自拿走书房内的东西就是死罪一条。 不说来暗访书房刺探机密的刺客是何种下场了,之前和噬影一起共事的暗卫噬风,就是因为擅自调取书房的重要证物,哪怕他没有背叛岑天昱,也被岑天昱打回了元始谷,按谷规处置。 现在听池宛菲的这意思,莫非是她和主上已经…… 噬影眉眼间阴暗了两分,情爱就是累赘,池宛菲没有出现以前,主上对于报仇一事的一切行动都雷厉风行,可自从遇到了池宛菲,他们复仇的进度就大大落后。 虽说一开始是因为主上中毒所以放慢了行动,后面事情也接二连三地来,可主上最近都忽略了多少次姑姑寄来催促的信件,对池宛菲的态度也和以前对女人的态度大有不同。 噬影手里的缰绳微微收紧,眼里晦暗不明的。 自从池宛菲说了那句话,岑天昱的尾椎似有一道电直冲头顶,心脏还有些酥酥麻麻的。 他心里燥热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去,但嗓音还是有些沙哑,带有几分挑衅地低声回道:“你不知道我为了躲一些三教九流之辈往千钧阁送女人,故意对外传言我好龙阳吗?” 意思是他根本不在乎池宛菲这种小招数,甚至池宛菲还帮了他了。 池宛菲有些咋舌,这人还真是豁得出去。 罢了罢了,他一个有头有脸的鬼市主都不怕别人闲言碎语,甚至还自己造自己的谣,她一个小啰楼怕什么。 想通了这一点,池宛菲的脸皮瞬间变厚了。 岑天昱见她一脸爱咋咋地的表情,有些失笑,眼神不断警告几个屡屡看过来的官兵,不管他们是想嘲弄还是如何,他就是有些不爽他们频频看池宛菲。 他原本想直接驾马先行一步,可又怕马跑得太快颠得池宛菲又闹不舒服,于是干脆稍稍收紧了缰绳,让马的脚步放慢了些,渐渐地就落到了队伍的最后端。 大概是人多的缘故,原本预计午时到达的,结果未时才到村口。 池宛菲早已饥肠辘辘,奈何急着赶路,又没带干粮,大队伍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又怎好意思喊饿,只能一直忍着。 一到村口,门口就有不少摊贩,有卖馒头的和热馄饨的,池宛菲的肚子再次忍不住叫了出来,然后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第86章 大方请客 池宛菲脸一下就红了,岑天昱夹了下马肚,一下从队伍末端跑到了最前处,截停了整条队伍,“既然已经到村口了,大家停一下,吃点东西再继续。” 然后对馄饨摊老板说道:“老板,每人来一份,不够吃的再加。” 他豪爽地丢了个钱袋到馄饨摊老板怀里,这就是要请客的意思了? 池宛菲看了眼队伍,黄大人为了充面子,这次带了小五十人,这一顿的伙食费也不少了。 大理寺经费有限,他们平时出公差根本不补贴伙食费,更何况这次黄大人带了这么多人,他们早有预料这趟是吃不上饭的了,于是每个人都把水囊装得满满的,想着以水充饥。 没想到鬼市主居然这么大方,要请他们所有人吃馄饨。 “主上,你可真大方。”池宛菲夸赞了一句。 岑天昱跳下马,还不忘伸出手,让池宛菲扶着下马,似乎已经是一个惯性动作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此行的人证,请他们吃饱了,回去才有力气澄清本主有多无辜。” 池宛菲眉尾跳了跳,冷笑一声,果然,资本家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有目的的。 不过就算岑天昱要请客,没有黄大人松口,官兵们还是一动不敢动,齐刷刷地看向马背上的黄大人。 黄大人高傲地抬着下巴,他可真想有骨气地拒绝啊,可是兄弟们这么看着他,似乎现在不让大家吃了这馄饨,那大家就会吃了他似的。 他在马背上挺直了腰杆,“既然鬼市主慷慨解囊,愿意讨好各位兄弟,虽然就几块破面皮儿包点肉,大家就领了这份情吧。” 这番话,估计只有黄大人觉得挽尊了,不过既然黄大人松口了,官兵们便都纷纷跑去排队领吃的,黄大人倒是一直挺直了腰杆坐在马背上,似乎并不打算下马用膳。 池宛菲是当真饿了,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馄饨,最后居然吃了两碗才果腹,岑天昱有些嫌弃又有些宠溺地把水杯往她面前一搁,“不知道的还以为千钧阁不给下人饭吃。” 池宛菲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她今天起得早,早膳用得也早,早就消化掉了。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回头看了眼,发现黄大人不在马背上了,视线在人群里搜罗了一下,很快就在队伍末端找到一个穿着红色官服,蹲在角落吃馄饨的黄大人。 她有些好笑地戳了戳岑天昱,示意他看,结果恰好与黄大人对上了视线,他一口馄饨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看到岑天昱和池宛菲看着他,猛地呛住了,咳嗽个不停。 这下动静大了,大家都看了过去,发现方才还看不上破面皮儿包点肉的黄大人,身边已经摆着一个空碗,手里还端着半碗。 黄大人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见大家齐刷刷地看着他,简直想钻进刚在自己用脚趾抓的四合院里。 朱嵩的家就在村尾,岑天昱趁大家吃馄饨时,就让噬影去打听了一下,有村民说前不久确实有个在北都城里做太医的人回来了,不过后面再没见过,还以为是又走了。 只有岑天昱和池宛菲心知肚明,恐怕岑天昱的猜想是真的,朱嵩很有可能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了家里。 吃完以后大家继续出发,望水村不大,一炷香时间便走到了村尾,池宛菲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几十号人,吸引了不少村民。 听说是来找太医朱嵩的,还有村民主动带路,带路的村民叫朱源,和朱嵩是邻居,可是他却说朱嵩只是前些日子回来了一趟,当天夜里就走了。 “走了?”池宛菲都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了,朱嵩没死,那就不至于死无对证,可若是走了,他们又得上哪找去。 “朱嵩妻子去世以后,他就把女儿接北都城去了,很少回来,那次回来据说是拿点东西,刚回来就下了大雨,这才住了一晚,晚上我上茅房,那时雨刚停,恰好看见朱嵩匆匆离开的背影,家里大门也上了锁,那时他都走远了,我便没喊他,怕吵醒别人。” “朱嵩还有女儿?”岑天昱这话是在问朱源,也是在问池宛菲。 池宛菲也有些意外,周慎没提过这一点,她也忘了问。 朱源回答道:“是啊,他女儿还进宫了。” 池宛菲和岑天昱这下更意外了,朱嵩的女儿居然在宫里! “他女儿叫什么?”池宛菲和岑天昱异口同声地问道。 “叫戚莹啊。”朱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院落,“朱嵩家就是那了,你们自己过去吧,我还得回我鱼摊去忙活了。” 池宛菲看了岑天昱一眼,像是在问怎么办才好,岑天昱加快了速度,“来都来了,先进去看看再说。” 朱嵩家院子不大,黄大人带着十来个官兵进去搜查,一下劈开了朱嵩家大门的锁链,门一推开,池宛菲站在五步开外,都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草药味。 这种味道身为大夫的她很熟悉,这是矢清草,一种防腐除味的草药,一般用于尸体除臭。 她立刻肯定屋里一定有尸体,因为矢清草只有和血液产生反应以后才会有这种味道。 果不其然,刚踏进屋的官兵立刻退了出来禀报,“大人,里面有一具尸体,正是朱嵩,他自戕了。” 岑天昱立刻侧身进屋,池宛菲和噬影也不顾黄大人阻拦,直接闯了进去。 朱嵩躺在自己的榻上,双手持刀,刀身深入腹中,身边散落一堆矢清草,看上去就是自杀的模样,并且还不想被发现,所以才撒了矢清草。 岑天昱和池宛菲在朱嵩榻边观察了片刻,再次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不是自杀。” 岑天昱捡起榻上的一些矢清草,“这草药有些散落在他的手背上,只能是他死后才撒的。” 池宛菲则是指了指朱嵩伤口的位置,“自杀应该是手握刀柄,刀柄往下,刀锋往上,可他却相反,应该是被凶手压倒在地,刀柄往上,刀锋往下地刺入的。” 第87章 遗书 虽然朱嵩死于非命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池宛菲一直抱有半分希望,不过此刻朱嵩的尸体实实在在出现在面前后,她也并没有多难接受。 黄大人的手下里也有会验尸的,上前检查了一下尸体,大概是死于半月前,跟朱嵩离开莳花馆的时间也对得上,可以说是刚回到乡下,当晚便被人杀害了。 池宛菲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因为已有半月之久,且现下天气炎热,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长蛆,除了较为明显的伤口以外,表皮层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朱嵩的桌子上还摆着一碗吃到一半的面,筷子掉落在地上,看起来像是在吃饭时被人入室杀害。 椅子也倒在了一边,现场看起来是有挣扎过的痕迹的。 考虑到朱嵩有可能与来人有过打斗的可能,池宛菲缩在袖子里的手偷偷戴上了手套,趁着别人不注意,飞快地检查了一下朱嵩的指间。 岑天昱早就注意到了池宛菲的小动作,在她偷偷戴手套时,就默不作声地拉着噬影站在了池宛菲的身后,形成一道人墙。 住在附近的村民听说死了人,在朱嵩家门前聚集了不少的人,大部分官兵要在门前维持秩序,黄大人也在跟村长和村民了解情况。 加之因为朱嵩的尸体哪怕有矢清草除味,可尸体的腐烂程度还是很骇人的,因此没有人愿意待在屋内,倒是给池宛菲争取了一些时间。 池宛菲仔细检查了一下朱嵩的指缝,身为太医的他平时就很注重卫生,指缝干干净净的,一点打斗间扯下的毛发或是污渍都没有,看来他和凶手的实力悬殊,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池宛菲又检查了一下他的头部以及颈部,也没有致命伤,她回头看了眼见还有时间,干脆一把扯开了朱嵩的衣襟,看了下胸膛的部位,也没有其他的致命伤,看来就是腹部那一刀,一击致命了。 “有什么发现吗?”岑天昱见池宛菲停下了检查的动作,问了一声。 池宛菲摇摇头,“一击致命,朱嵩身高近八尺,身形也不算瘦弱,可看起来他完全不敌凶手,想必凶手应该是武功高强之人。”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进来,池宛菲猛地站了起来,后退了一大步,却因为起得太猛,眩晕了一阵,好在她身后就是岑天昱,扶住了她。 池宛菲缓了一会儿,发现自己靠在了一个温热的怀里,不用回头看,闻到好闻的竹香味便知道是岑天昱,赶紧站直了身子。 两位官兵拿着尸布袋过来,要把朱嵩的尸体带回去,搬动尸体时旁边的矢清草被拨开,池宛菲眼尖地看到在朱嵩身侧的位置,隐约有一个深褐色的指印。 “慢着!”池宛菲直接出声叫住了刚把尸体搬起来的两位官差大哥,忘了自己此刻就是岑天昱身边一个小厮的身份。 池宛菲又回到榻边蹲下,拨开了榻上的矢清草,果然看到了一个清晰的指印。 从指印的姿势来看,朱嵩的其余四指略微松弛,只伸出了一根食指。 池宛菲想再确认一下朱嵩的右手,却被要搬动尸体的官差大哥打了下手背,“案件重地,哪里轮得到你来动手动脚?” 池宛菲被打得一下缩回了手,其实并不疼,但她下意识地看了岑天昱一眼,只是求助的意思,却丝毫不知道自己无辜的眼神在岑天昱看来就是委屈。 岑天昱眼眸微抬,还没正眼看那个打了池宛菲手背的官差,那位官差只觉得腿肚子突然有些抖,懦懦地别过了视线,拉着自己的同伴后退了一步,背对着池宛菲蹲下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尸袋。 趁此空档池宛菲飞快地检查了一下朱嵩的手,在食指的指腹,以及中指、无名指、尾指的面上都沾有血迹,如果做出和血印一样的摆法,那么和血印的痕迹便是相符的。 “你看这像不像朱嵩的手原本是摆在一侧,做出这个手势指着一个方向,然后被凶手挪动了手,摆放到了刀柄上的样子?”池宛菲指着那个血手印,还学着手印的姿势摆出了一样的手势。 岑天昱和噬影,以及方才背过身去的官兵都好奇地转头看了过来,然后纷纷朝着池宛菲指着的那个方向看去,指着的便是榻边的一个斗柜。 两名官差大哥对视一眼,立刻上前翻找那个斗柜,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两个药罐,池宛菲见那药膏的颜色,正是蜕壳炎的药膏,以及两件换洗的衣裳,还有……一封信。 官差大哥不敢擅自打开,匆匆拿去呈给黄大人,池宛菲和岑天昱跟上,也想看看那信的内容。 黄大人听说发现了信件,因为朱嵩看上去是自杀的样子,方才验尸的官差还没来得及禀报朱嵩并非自杀,所以他也没多想,便以为是朱嵩留下的遗书。 他直接当着大家的面撕开了信封,展开了信纸,池宛菲和岑天昱已默不作声地站到了黄大人的身后,和众多官差一起视线紧盯着那封信。 然而在黄大人展开信纸的那一刻,响起了齐刷刷的吸气声,有的人立刻背过身去,多么希望自己没看过那封信。 相比于其他人的惊恐,池宛菲是又惊又喜,岑天昱虽面上不显,但眼底的笑意却也是藏不住的。 那封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一目了然。 “皇命不可违,所做非我愿。” 真是没想到啊,朱嵩这个人居然如此简单粗暴,认罪的同时还供出了幕后指使。 虽然池宛菲心里很清楚,这封信估计马上就会被销毁,朱嵩留下的遗言也绝不会被当作证据,更不会有人再去深究此事,只会以朱嵩畏罪自杀为由结案。 可是…… 池宛菲看了周围一圈的人,已经有人惶恐地小声议论了,方才看信时,还有人一边看一边念了出来,门前围观的村民也有听到了。 就算最后的说法是朱嵩的遗书纯粹是在胡言乱语,也总会有人不信的。 第88章 皇兄,会欢迎我回来吗? “这里可能没有你想要的具体毒配方了,走吧。”岑天昱默默退出了人群,池宛菲也跟着退了出来。 朱嵩抓到了,还是岑天昱主动提供的线索,黄大人回去之后便立刻以朱嵩畏罪自杀为由了结此案。 案子结得如此仓促,许多百姓都表示不满,觉得大理寺还有所隐瞒。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位文官的弟弟毒瘾发作,而且这次还是在街头当街暴毙。 百姓们是又恐又慌,一时之间流言四起,甚至还说那是一种可怕的病毒,会传染。 虽然之前傅陵游和岑天昱深夜造访过中毒者的府上,把解药投在用水或者吃食之中,但唆引蛇毒的配方有好几种,池宛菲必须拿到鲜活的血液做检测,才好分析出精准的解药。 而且唆引蛇毒的阶段非常分明,如果已经到了上瘾期,光靠用药治疗是远远还不够的,必须采取专业系统一些的戒毒方案。 但要实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必须要让所有中毒者配合才行,他们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家人,要站出来配合便是打了自己家族的脸,坐实去鬼市鬼混的事实。 中毒名单上大多是岑天昱之前身为王爷时有来往的武官,他们常年在外征战,疏忽了家中的官家,这才容易着了那人的道。 岑天昱猜测,皇上正是用这一招,一边铲除以前追随昱王的官员,一边嫁祸给鬼市,只是他应该也万万没想到,无论是昱王岑天昱,还是鬼市主,都是同一个人。 至于沐析尚为何也在名单之中,岑天昱让噬影去查了,回来的消息便是沐家仗着自己的皇贵妃女儿受宠,加上沐夕灵之前惨死一案,竟借皇上一时同情之心,得寸进尺,沐君易借自己内务府总管之便,暗地里拉帮结派,收取大量不义之财。 之前皇上对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对沐家的屡次逾越之举心生不满,还把沐析尚那个纨绔在内务府弄了个官职,有损皇家利益,这才故意给沐家一些教训。 “主上,中毒者必须集中采取治疗,有专人按时按量的毒和药同时兼服,才可避免毒发身亡。”不管名单上是有岑天昱的友人还是仇人,池宛菲只想救人。 傅陵游也同样救人心切,主动提出他可以以义诊之名开一个临时医堂,并且对外放话他是专门针对这次百姓们口中的“病毒”而来,要知道他是万生堂的少堂主,定有人愿意让他诊治。 岑天昱沉吟了半刻,一直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片刻后眼神里生出了几分坚定,“这还不够,你低估了那些人爱护名声多过爱家人,虽然其中一些人曾与我有过来往,但也仅仅只是在政事上意见统一罢了。” 也就是说,哪怕知道你能治,也未必愿意光明正大地来光临你的医堂。 池宛菲简直大开眼界,难道还有什么能比生命更重要吗,名声毁了可以慢慢重建,人死了可就不能复生了。 岑天昱站起来朝他的书案走去,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锦盒,然后唤来了噬影。 池宛菲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锦盒,不知其中放的何物,好想等着他打开,却见岑天昱把那个锦盒直接交给了噬影。 噬影见岑天昱拿出了那个锦盒,很是惊讶的样子,“主上,难道您……” 岑天昱把锦盒交给噬影之后,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把它交给岳敬北,让他来见我。” 噬影似乎还想劝一下岑天昱,却遭岑天昱一个眼神把规劝的话堵了回去,有些不情愿地抱着锦盒离开了。 “岳敬北?”池宛菲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是岳将军。”傅陵游提醒了一句。 要说是岳将军的话,池宛菲就知道是谁了,岑天昱身为王爷时,还是北都皇军的统领,在他“死”后,他的副将岳敬北便成了大将军,毒人一案告破以后,他便升为了北都皇军的统领。 若是岑天昱让噬影带着信物去找岳敬北,还要让岳敬北来见他,之前毒人案那个士兵一听岑天昱的声音便认出了他来,更何况是他的副将。 “主上,莫非你要把你的真实身份公开了吗?”池宛菲莫名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担心和惊喜。 岑天昱坐回到他的腾龙椅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自己脸上的银色面具,摘了下来。 池宛菲还是头一次从他的一双如鹰般狠戾的利眸里,从他一向冷漠平淡的脸上,看到几分快意的激动。 “你们说本王的皇兄,会欢迎我回来吗?”岑天昱说这话时,嘴角虽是笑着的,却让池宛菲在这七月的酷暑里,如同坠入冰湖一般。 岑天昱要是嗜血起来,还真是令人生畏。 噬影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那时池宛菲正好与傅陵游在望月楼研究解药,见噬影回来时手上已经没有了那个锦盒,可身后却空空如也,没人跟着。 奇怪,岑天昱不是说让他带岳敬北来见他吗?莫非是岳敬北不愿意来?还是不相信。 可是噬影的表情看上去也十分轻快,池宛菲收回了视线,尽管好奇,但那也不是她当下该担心的。 她继续和傅陵游翻看娘亲之前留下的医书,如果采集不到鲜活的血液分析成分,她打算把每一种配方都研究一下,先让传鹰把需要用上的草药从万生堂带过来备着,希望这样到时候可以省去一点时间。 她和傅陵游一起看医书查医典,直到夜幕低垂用晚膳的时间,都不曾见岑天昱走出书房半步,噬影也一直站在门口守着,池宛菲过去想叫他用膳都被噬影拦了回去。 池宛菲有几分狐疑地看了眼门窗紧闭的书房,觉得有些怪异,但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池宛菲睡前还从望月楼二楼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噬影虽然不在门口了,但从书房的灯影看得出来里面有两个人。 “这两人今天到底搞什么。”她关上了窗户,上床拢了下被子躺下,绿柚上来帮她把吹灯,池宛菲见她裙子打湿了一片,问了一句怎么弄的。 第89章 被感染了 池宛菲见绿柚神色无常,不像喝了酒的样子,就问了一句怎么身上一股酒味。 绿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摆,池宛菲这才发现绿柚墨绿色的裙摆有一块特别深,像是打湿了。 “还不是噬影,去地窖里搬了打了壶酒上来让我去热酒,结果接过的时候没拿稳,有一半都洒在我身上了。”绿柚后退了一步,担心自己身上的酒味会熏到池宛菲。 地窖?池宛菲记得地窖还挺远的,噬影去地窖取酒了,那她方才在岑天昱书房看到的两个人影是谁? 池宛菲轻笑了一声,她原本还纳闷莫非是岳敬北不相信噬影所带的信物,或者是不想与岑天昱相见,总之想了很多种可能性。 现在看来,岑天昱一整天窝在书房里,是早就偷偷跟岳敬北见上面了。 池宛菲心里莫名有一种雀跃,方才还有些困意的她现在精神抖擞,不知为何,一想到岑天昱快回到自己的应该在的位置,她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激动和兴奋。 自从得知件件惨案居然是来自北商的万人之上以后,她便为这北都子民感到悲哀,再想到岑天昱之前中的毒,联想到电视剧里的权谋之争,她也大概明白了皇上为何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毒手。 一想到岑天昱受毒折磨的那段时间,她就莫名的心里难受,她明白了岑天昱之前隐瞒身份是为了潜伏自保,寻找合适的时机推翻昏君。 现在,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等待已久的时刻。 不管岑天昱接下来作何打算,她都会支持他的决定,不管是为了北商的百姓们…… 还是为了他。 池宛菲在既激动又有两分的忐忑的夜里辗转难眠,似乎看见天微亮了才沉沉睡去。 许是看池宛菲睡得香甜,是这几日睡得最沉的一次,绿柚都不忍心叫醒她,直到听说竟有人上门求诊,这才匆匆来叫醒她。 池宛菲恰好刚醒,躺在床上盯着房顶发呆,听见绿柚急匆匆的脚步声,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变故,猛地坐了起来。 “小姐!”绿柚脸上都是欣喜,指着院外前堂的方向,“有人…有人来求诊了!” “什么?”池宛菲一时没听明白,这里是千钧阁,怎么会有人来这求诊。 “岳将军领头带了岳小将过来,紧接着就有好几家人都低调带着中了瘾毒的人来千钧阁了。”绿柚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池宛菲下床给她更衣。 池宛菲一边手忙脚乱地配合绿柚,一边理解了绿柚的意思,没想到岑天昱动作这么快,昨天才和岳将军见上面,今日便让岳将军起了个带头作用。 要论面子,谁能有护国将军,皇军统领身份地位面子大? 池宛菲记得名单上并没有姓岳的,看来是岳将军带着儿子为了起这个带头作用,故意自称染毒患者来这千钧阁,这样别人一看已经有人领头了,而且还是大将军,那必能为他们挡去一部分的议论。 池宛菲来到前堂时,才发现这边的正堂和客间都被改成了独立的小房间,前堂用于诊治,客间用于隔离。 除了岳敬北和其子岳尚峻堂堂正正地坐在前堂以外,其余的都戴着帷帽或者面巾,池宛菲往门外看了眼,甚至没有一人是坐着带有自家标志的马车来的,说到底还是怕被人认出来。 池宛菲站在前堂看了一会儿,正准备和傅陵游一起坐诊,恰好有一人当场在她面前犯病。 那人戴着面纱,因为倒地抽搐面纱有一团被吸入嘴中,很快就堵住了气管,面色开始发紫。 “子舟,子舟!”他身边的一名妇人吓了一跳,手中拿着的一沓药单散落在地,池宛菲无意看了一眼,发现药单上写的是另一个名字,看来这些人为了掩饰身份,还都用的是假名。 旁边候诊的人群里瞬间轻言轻语的议论纷纷,“原来是吏部尚书的小儿子滕子舟,没想到……” 池宛菲往人群藐了一眼,眉眼间有些鄙视,议论声瞬间减少了一半,这些人都是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大夫,快救救我孩儿,快救人啊!”妇人哭喊着,那位名叫子舟的毒瘾上来了,接近癫狂地挣扎。 池宛菲当即命人控制住那人的四肢,然后把被吸入嘴中的面纱慢慢扯了出来,嫌弃地丢到了一边,那人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脸色才渐渐从青紫缓和到红润。 这还不够,池宛菲见他眼神呆滞,嘴角不停地淌着口水,看上去又呆傻又癫狂的,四个大男人才面前控制得住发狂的他。 在池宛菲看来,这已经是上瘾阶段的后期了,若是一直不得缓解,他很快就要遭受噬骨般的瘾毒癫狂而死,跟前几位暴毙的死者一样。 池宛菲想给他施针让他镇定下来,岂料好不容易下了一针,滕子舟竟挣脱了一人的禁锢,手用力一挥,池宛菲还没来得及松针的手被他猛地一打,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 虽然松了针,但滕子舟还是渐渐地昏迷了过去,池宛菲跌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左手手臂懵了一会儿。 她缓缓松开手,一滴鲜红的血珠从那道细小的划痕中冒了出来,脑子瞬间发懵,那针扎过滕子舟,现在又划伤了自己,她肯定要被感染了。 她死死捂着那道伤口,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旁人忙着把滕子舟抬去隔离间,不远处的傅陵游这才发现池宛菲呆愣愣地坐在地上,眼眶红红的。 他视线往下一放,发现池宛菲紧紧地捂着小臂,心脏猛地一缩,立刻站了起来。 恰好这时岑天昱从门外进来,见池宛菲双眼通红地坐在地上,池宛菲见到岑天昱回来了,眨了眨眼,蓄在眼中的泪一下流了出来。 傅陵游看到池宛菲眼中对岑天昱的那份依赖,脚上好像拖着一块沉重的石头,再也无法往前迈开脚步。 岑天昱见池宛菲哭了,立刻上前蹲下,声音都轻柔了许多地问道:“怎么了?” 第90章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池宛菲松开手,那道划痕竟比方才更红肿了许多,岑天昱一时不明白,傅陵游是一看就懂了。 “你还坐着干嘛,快,服用一颗解毒丹。”傅陵游立马倒了一颗解毒丹出来,虽然他们还没研究出真正的配方,但还是可以抑制住毒性的。 哪怕他和池宛菲心里明白,被上瘾后期的患者感染,不采取隔离戒毒和药物治疗的话,这颗小丹药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池宛菲一想到毒瘾发作时的痛苦,就怕得浑身抖个不停,接过傅陵游手中的丹药还不小心掉到了自己的衣裙上。 岑天昱见傅陵游给池宛菲吃那丹药,再看看池宛菲手臂上的伤口和掉在一边的金针,终于明白过来了。 立刻捡起掉在衣裙上的那颗丹药,喂池宛菲服下。 “我会不会…会不会……”池宛菲实在是害怕,整个人哆嗦个不停。 岑天昱心中一窒,后悔莫及,他就不该把医堂设在千钧阁,就不该让池宛菲接触这些危险的人。 他似在做出非常诚恳的承诺一样,紧紧握住池宛菲的双手,双眼坚定地看着池宛菲,“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打横抱起池宛菲,浑身散发着狠戾的气息,对噬影吩咐道:“把这些病患全部关起来。” 此话一出,那些带着病患来的家属都不愿意了,叫嚷着又不是犯人,凭什么关起来。 可岑天昱现在可不想惯着这些人,怒吼一声:“不配合的统统赶出去,我千钧阁绝不挽留。” 说完,便抱着池宛菲匆匆往苍溟院走去,一向病患至上的傅陵游也毫不犹豫地甩手离开,要跟着池宛菲回去。 “傅陵游,你得留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池宛菲见傅陵游跟在身后,出声阻止,好不容易才让这些病患主动投医,其中肯定有不少上瘾后期随时可能毒发而亡,正是需要严密监管的阶段。 “不行,他得去,你一个人怎么处理?”岑天昱不懂医理,担心池宛菲一人处理不来。 傅陵游也这么认为,“我先去给你处理伤口,然后马上回来。” 池宛菲拗不过这两人,本想答应,岂料此刻前堂突然又有一阵骚动,听见有人哭喊着救命,看来是那些人里又有人毒发了。 “我伤的是左手,右手也能给自己上药,你快去,他们更需要你,记得要小心,戴上护臂。”他们都是需要施针诊治的,池宛菲已经不小心感染,傅陵游绝对不能有事。 傅陵游有些挣扎,池宛菲拍了拍岑天昱的肩膀,示意他快些走,见岑天昱抱着池宛菲离开,傅陵游跟了两步,然而听见身后哭喊着的呼救声,还是毅然决然地扭头,跑回到了前堂。 绿柚刚把池宛菲送出去没多久,就见岑天昱竟然抱着她回来了,而且还是脚步匆匆的,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绿柚一把丢开手中的扫帚,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 “去准备热水和清炎粉,再帮我准备一套金针和酒精灯,快。”池宛菲吩咐道,绿柚心知事关重大,赶紧匆匆跑去准备。 岑天昱一路把池宛菲抱上望月楼二层,把池宛菲放在床上时,池宛菲发现他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眼睛一直盯着她的伤口,眼里是无尽的担忧。 见他这么担心的样子,池宛菲的恐惧竟平复了下来,转而安慰起了岑天昱,“不疼的,你不用担心呀。” 这么小的伤口,确实不疼,只不过可怕之处是被染有病毒的针划破的而已。 岑天昱瞪了她一眼,“这是疼不疼的问题吗?你是傻子吗?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虽然他的语气很凶,但池宛菲居然感动了起来,担心是因为在乎吗?在乎是因为……喜欢吗? 岑天昱,喜欢她吗? 池宛菲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离谱,都什么时候了,竟因为岑天昱的关心连性命之忧都放轻了几分。 “小姐小姐,药来了。”绿柚捧着一盆热水和清炎粉上来,看见池宛菲脸上那不寻常的红,还以为她发热了。 池宛菲随便扯了个借口,把清炎粉倒在热水里搅拌开来,岑天昱拿起清炎粉的瓶子一看,眉间紧紧地拧成了一块。 “这不就普通的消毒药粉,就用这个能行吗?”他对绿柚吩咐道:“还是先把傅陵游叫过来,拿最好的药过来。” 绿柚立刻就去,被池宛菲叫住,“感染了就是感染了,用什么药都没用,现下能做的只有消毒和抑制毒性,还有就是观察,滕子舟是上瘾后期了,我接下来很有可能也会毒发,从现在开始我就在这望月楼自行隔离,你们都不要来看我,把门关好,吃食放在门口,我会自己去……” “闭嘴!”岑天昱厉声喝住了池宛菲,“你这意思是,让我们把你丢在望月楼不管了吗?你被感染,都是因为我安排不周,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池宛菲有些感动,不过她立刻就否认了岑天昱的说法,“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就在这活活等死,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解药研究出来。” 她从针袋中取出一根金针交给岑天昱,“刚才那根针掉在地上污染了,你让傅陵游拿这根针去采集一下滕子舟的血液给我。” 直接采集中毒后期的人的血液,是毒性最浓也是最容易检测的,她方才扫描过自己的伤口,还不太能检测出来,可能要到晚上或者明天才好检测,可更好的样本就在这,又何须再等。 岑天昱接过那根金针,有些怀疑地问道:“一根针能采多少血,若是需要,我让那滕子舟放一碗血给你,一盆也行。” 池宛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滕子舟可能就不是毒发而亡了,是直接失血过多而死的。” 她看岑天昱还是一脸怀疑的样子,推了他一把,快去吧,趁着我还没毒发,让我再参与一下。 岑天昱把针先搁在了一边,手背在水盆边探了探,觉得水温合适,拉起池宛菲的手,轻轻放入盆中,用纱布沾着药水,轻柔地往池宛菲伤口处擦拭。 第91章 试探 池宛菲垂眸看着岑天昱给自己擦拭伤口的那双手,手背上细小的伤痕,以及指腹的茧子都提醒了她,岑天昱是上过战场的铁血汉子,那双手握过不少冰冷无情的兵器。 而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轻柔细心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世奇宝,而那件奇宝此刻出现了一道细小的划痕,他眼底的心疼没有掩饰地释放了出来。 池宛菲突然觉得手上的触感变得特别敏感,掌心变得酥酥痒痒的,情不自禁地耸了下肩膀,岑天昱立刻抬起头来。 “疼吗?” 池宛菲如此直白地对上岑天昱心急的眼神,心中顿时兵荒马乱,低着头摇头否认了,在岑天昱眼里又变成了她在强忍着疼,薄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岑天昱方才已经很小心很轻柔,在误会了池宛菲的意思之后,顿时有些无从下手,只能更仔细,更温柔地帮池宛菲清理伤口。 殊不知这样就得离得池宛菲更近,池宛菲突然觉得有些痒痒的,那是落到自己手臂上,属于岑天昱的气息。 被针划破的伤口并不大,但岑天昱还是清理了很久,方才清理伤口的时候就已经被岑天昱搞得心都飘起来了,所以到了上药的时候,池宛菲先一步取过了棉棒,她怕再让岑天昱给自己上药的话,她的脸恐怕真的要滴出血来了。 岂料刚蘸取了药粉,就听见岑天昱“嘶”了一声,霸道地从她手中夺过了棉棒。 “你给我好好待着别乱动。” 无奈,池宛菲只能继续接受岑天昱亲自给自己上药的待遇,因为这药上得太过细致,岑天昱低头凑近,整个发顶凑在了池宛菲面前,池宛菲看着他的墨发,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竟然不自觉地抬了起来,落在岑天昱的头顶轻揉了一下。 那一下,岑天昱浑身一震,惊得池宛菲一下就回了神,岑天昱也抬起了头,与池宛菲四目相对。 因为本来就凑得近,岑天昱这头一抬,与池宛菲几乎只剩一个拳头的距离。 池宛菲慌张归慌张,电光火石之间自认为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风!风把灰吹落到你头上了!” 意思是她只是为了为他拂开灰尘,并无其他杂念。 然而岑天昱眉尾一挑,墨黑的瞳孔滑到眼尾,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窗户上,池宛菲往那窗户看去,脸顿时从温热升级到了发烫。 今日早上微风透凉,绿柚特意上来把窗户关起,还落了窗闩,所以那窗户此刻,还关得紧紧的…… 风根本吹不进来,更别说把风把灰吹落在他头上。 池宛菲有些窘迫,那只原本顿在半空的手瞬间被她藏到了身后,还是不死心地狡辩了一句:“那可能是方才落在头上的。” 岑天昱眼神有些狡黠,并未戳穿池宛菲的谎言,嘴角挂着淡淡的一抹笑,回了句“或许是吧”之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帮池宛菲上药。 还是很轻柔、很细心,只是距离却比方才稍微拉远了些。 池宛菲突然觉得有些失落,他拉开距离,是害怕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吗? 池宛菲虽然在过去没有谈过恋爱,对于感情这块很是青涩,经常看不懂别人的示好,但也不至于一点都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属于什么。 她一开始很认得清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只是书中一个极其渺小的路人甲,觉得岑天昱迟早会回到女主角末南栖身边。 可是…可是…… 她一个早该死在替嫁时的路人甲,不也还是扭转了原来的剧情,一直活到了现在吗? 不仅如此,原本应该由末南栖出手帮助岑天昱解决的一切一切,现在都被她来完成了。 那是否说明,其实她也有可能和岑天昱走在一起? 在池宛菲思绪万千之时,岑天昱已经上好了药,一抬眼就看见池宛菲一脸凝重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担忧自己被病毒感染的事。 “你放心,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句话,看似保证又像一句别有含义的承诺,池宛菲心里痒痒的,岑天昱这副在乎她的样子,让她突然想问岑天昱一句话。 “主上……” “嗯?” 对上岑天昱关心的表情,池宛菲突然有些怂了,顿时变得结巴,还想着要么还是别问算了,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怎么办? 可偏偏,她又是个喜欢把话挑明的人。 “主上,如果我因为这个病毒,不治身亡……你会伤心吗?” 此话一出,池宛菲没有错过岑天昱眼里有过一刹那的错愕,她顿时后悔自己如此鲁莽,像条滑溜溜的泥鳅一样想滑进被窝。 她的后脑勺还没沾到枕头,就被岑天昱捏住她两边的肩膀又坐了起来,此番动作让池宛菲再次面对面与他对视。 池宛菲害怕了,因为她看到岑天昱脸上的薄怒。 “我我我的意思是……” “池宛菲!”岑天昱带有警告意味地低声喝住了她,还捏着她手臂的指间力气也收紧了些,抓得池宛菲有些吃痛又不敢呼痛。 “我再说一次,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你更不会因为这破病毒不治身亡!”岑天昱一字一句地说完这句话,霸道地阻断了池宛菲的胡思乱想,才发现自己在池宛菲的袖子上都抓出了一团褶皱,顿时放松了手上的力气。 池宛菲原还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可她现在有几分笃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岑天昱在乎她! 方才还像只受惊的兔子的池宛菲,突然变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带有一些小得意地朝岑天昱凑近了一些。 “主上,你这么怕我死掉,是不是因为……”池宛菲故意拖长了尾音,双眼大胆地直视岑天昱的脸庞,观察他细微的表情。 可岑天昱是什么人,战场上的无情战神,最擅长的便是隐藏心绪,在他察觉到池宛菲的探究之后,无需改变一丝一毫表情,方才的紧张却也能通过眼神的转变成了戏谑,池宛菲顿时心里就没底了。 岑天昱微微俯身,小狐狸顿时悄悄夹起了尾巴。 第92章 不配给她任何感情上的承诺 “池宛菲,你以为因为什么?”岑天昱故意靠近了些,压低了嗓音,低沉的嗓音像是变成了一根羽毛,狡猾地钻进了池宛菲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池宛菲情不自禁地缩了下脖子,见岑天昱一脸玩味,顿时也明白过来他在捉弄自己。 哼,既然岑天昱不说,那她也不说。 “自然是怕再也找不到我这么优秀的毒医了。”池宛菲轻轻拂开他的手,再次顺势躺下,“你放心,一个月一锭金的差事,我也不想丢。” 她拉了拉被子,盖住了半张脸,叮嘱了一句让岑天昱记得去采滕子舟的血,便背过了身去,方才强撑的笑容缓缓恢复平淡,变得失落。 岑天昱见她也回避了这个问题,有些失落,却也有些松了口气。 在没有正式处理好一切之前,他没办法、不敢,也不配给她任何感情上的承诺。 他满怀歉意地看着池宛菲的背影,只能在心中默默许愿…… 池宛菲,你再等等我。 自从那日之后,除了岑天昱亲自过来送过一次采了血的金针,便再没来过望月楼,只是每日都让噬影和傅陵游来观察一下她的病变。 只听说岑天昱采过血之后,还找了个特别无厘头的理由把人打了一顿,还克扣了滕子舟的饭食,加强了他的戒毒流程。 之后,便是他没日没夜地忙了。 池宛菲用视毒系统扫描过金针上的血,还是那么复杂,她能想到的解药药材都与配方中的一两味药相克,还是无法忽略的那种,可把池宛菲懊的笔杆子都咬出了不少牙印。 “别让我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制作出了这么阴险毒辣的毒!” 距离池宛菲感染已经过去了三日,滕子舟那边她也每日都在关心,据说毒发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若不是有药物和傅陵游的针法控制着,说不定早就暴毙了。 按理说被毒性如此重的滕子舟感染了,池宛菲应该不出两日就应该显现毒性,可如今第三日了,今日一早她又采了自己一针血,视毒系统还是显示并无异常。 三天时间内,隔离区也有人的毒进阶到滕子舟一样的状况,因此岑天昱的压力也顿时大了许多,毕竟这么多达官贵人的公子都在他这。 时间又来到了第四天、第五天,池宛菲依旧没有毒发。 “小姐,您还是别去前堂了,咱们还是再等等吧。”绿柚把池宛菲的腰带抢走,藏在身后,不让她穿衣。 池宛菲干脆拿了另一套衣裳的腰带,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讲究什么时尚搭配,手脚麻利地穿戴好就要往楼下去。 “那么多病人,外面的医师又不方便召来,光靠傅陵游和九拐老他们都忙死了,难不成你就盼着我感染了吗?”池宛菲楼梯才下了几步路,就被人堵在了楼梯口。 那人,正是那个嘴上说着不会让她有事,却又好几天没出现的岑天昱。 那日之后,池宛菲本就因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有那么一点点丢脸,接着岑天昱好几天的不出现,就像是在躲着她,避嫌似的,尽管池宛菲脸皮厚,也是有一点羞耻心的。 “还请主上让开,我得去前堂帮忙了。”池宛菲的语气很平淡,没什么情绪,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反常,连绿柚都看了出来。 跟在身后的绿柚看看池宛菲,又看看岑天昱,心里纳了闷了。 虽然池宛菲说了要自行隔离,但她还是一直守在楼下,这几日主上都没来过望月楼,送采血针来那日也还看着好好的,怎么现在两人像是吵架闹脾气了似的? “池宛菲,那毒的潜伏期尚且都有半月之久,你这才几天就敢说自己没事?”明明是想规劝她的,可岑天昱这话一说出来,又多了几分责备的意味。 “滕子舟是晚期中毒者了,被感染者三天内必定显露毒性,我这都第六天了,没事就是没事!” 池宛菲企图推开岑天昱,岂料这人站定了就稳如泰山,推都推不动,楼梯口又窄,岑天昱不让开,池宛菲只能翻楼梯栏杆出去了。 见池宛菲一条腿搭上栏杆,岑天昱眉心一跳,立马伸手搂住了池宛菲的腰,把人抱了下来。 傅陵游赶来望月楼时,看到的便是岑天昱从背后抱着池宛菲的样子,并且池宛菲因为失去重心,只能倚靠着岑天昱的胸膛,看起来甚是亲密。 池宛菲一侧头就看到傅陵游站在门口,下意识地挣脱了,岑天昱见傅陵游一来池宛菲就急着挣脱,原本也下意识地收紧,却不料还是让池宛菲溜了出去,眼尾有些不满地瞟向了傅陵游。 “那个,你不是今早才来看过我吗?可是前堂需要帮忙?我这随你去!”找到溜出去的机会,池宛菲拉着傅陵游就想往望月楼外走,却被傅陵游拉住了手腕,力量的反作用让她又退回了几步。 傅陵游原本拉住池宛菲的手腕的手滑到她的脉搏之处,一脸凝重地把起脉来,眉间顿时更加紧拧了些,看得池宛菲自己都慌了? “怎…怎么了?”见傅陵游不回答,池宛菲一下抽回了手,给自己把脉,仔细地探过脉搏之后,故作用力的踹了傅陵游一脚。 “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你装神弄鬼什么?”可真是吓死她了。 “你的心跳分明比上午我来把脉的时候快了许多!”傅陵游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还想捞过池宛菲的手再把一次。 池宛菲迅速把手藏在身后,心虚地瞄了岑天昱一眼,她可太清楚自己心跳加速的原因了,分明是因为岑天昱莫名其妙地抱她好不好! “快是因为我刚刚跑着下楼梯的,不信你等我平复一会儿再把脉。”池宛菲深呼吸了好几下,渐渐平复了下来,再把手腕伸出让傅陵游把脉。 傅陵游再把了一次,松了口气,“万幸万幸,我还以为你毒性发作,强促心跳了。” 一旁的岑天昱也跟着松了口气,想起刚刚傅陵游匆匆跑来的焦急模样,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傅陵游刚放下的心又稍稍提了起来,还有些疑惑,“滕子舟现在病发得越来越没有规律,偏偏方才滕夫人非要去探望滕子舟,我不让她就闹事,本来其他病患的家眷对我们的戒毒措施就心有不忍,被滕夫人那么一挑拨,纷纷闹着要把人带走。” 第93章 行走的解药 池宛菲这一听,可就急了,“那前堂现在岂不是大乱,你还跑出来做什么?” “因为我刚给毒发过的滕子舟施了针,本以为不会这么快再次毒发,滕夫人又那样闹,我便放她去探望了滕子舟,岂料……” 傅陵游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继续说道:“岂料那滕子舟竟那么快就再次毒发,在滕夫人给他喂药时,咬伤滕夫人。” “什么?那滕夫人如今?”池宛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是滕夫人出了事…… “滕夫人……立刻就毒发了,我刚给她施完针。”不过显然傅陵游的重点还不在这,他双手搭在池宛菲肩膀上,一脸凝重。 “滕夫人几乎立刻就有毒发反应,为何五天过去了,你还一点事都没有?” 是啊,正常人都撑不过半个时辰,可为何她却安然无恙呢? “你什么意思,你是盼着我毒发呀?”池宛菲虽也疑惑,但她也检测过自己的血,并无异常,她就当自己是吉人自有天相了。 “你确定你一点不适都没有?包括心绪不宁、脾气突然暴躁之类的。”傅陵游显然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 池宛菲正要否认,绿柚却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有的有的,小姐这两天经常坐着发呆,脸上还总是露出一种很纠结懊恼的表情,哦对了,前天有一窝鸟整天站在窗前的树梢上叽叽喳喳,以往小姐都说鸟儿可爱来着,那天却把医书往桌上一拍,站起来叉腰吼道吵死了,算不算脾气突然暴躁呀?” 绿柚说也就算了,还惟妙惟肖地模仿起了池宛菲拍桌子的样子。 池宛菲又气又好笑,她纠结懊恼是因为自己鲁莽地“挑逗”了岑天昱,突然脾气差了完全是因为她的葵水快要来了好吗! “我…我……哎呀,我好歹也是个大夫,我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中没中毒吗?傅陵游,你说!” 虽然傅陵游是万生堂少堂主,四州数一数二年轻有为的医师和毒师,但池宛菲无论是医术和毒术都在他之上,这是傅陵游自己都认可的事,若非池宛菲还不便在众人面前大展身手,很快便会闻名四州成为顶级的毒医。 更何况,在他看来,池宛菲确实不像中了毒的样子。 “那到底是为何你对这个毒有了抗体呢?你好好想想,除了抵制毒性的药,可还服用过什么药?或是从小吃过什么?”傅陵游这么问,其实也是肯定了池宛菲没有中毒的说法了,他也实在很好奇,唆引蛇毒如此霸道,为何池宛菲就安然无恙? “我从小在池府什么待遇,你又不是没亲眼见过,怎么可能拿什么好的药材从小给我补身子?”起初池宛菲也当真以为自己是侥幸躲过一劫,可如今感染者又多了一个滕夫人,她可不再觉得自己只是运气好那么简单了。 一旁的岑天昱一直抱臂在旁边默默听着,确定池宛菲确实没感染到病毒,难以察觉的大大松了口气,这几天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只不过一对俊眉很快又紧蹙了起来,池宛菲身子骨弱得很,到底是如何抵抗病毒入侵的? 如果能搞清楚这一点,那些中毒的人是不是就有救了? “要不你再想想?或者在万生堂时我父亲可给你服用过什么?”傅陵游再次追问道,因为池宛菲在万生堂时,大堂主可没少拿些珍贵药材喂她。 池宛菲努力回想着,不自觉地咬起了大拇指,虽然在万生堂吃了不少好东西,但多数都是滋养类的,和唆引蛇这种毒对抗起来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岑天昱和傅陵游的视线都落在了努力回想的池宛菲身上,岑天昱眼尖地看到了池宛菲咬手时,在虎口上的一个褐色小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他们第一次去万生堂求药的路上,池宛菲曾经救下了跌落树下的一只幼鸟,后来送回树上时,还被那幼鸟啄了一下,那个褐色的小点,正是那时留下的伤口痕迹。 池宛菲说过,那种鸟的血液、眼泪、唾液,甚至是粪便都有不同的入药功效…… 岑天昱疲惫的眼神瞬间点燃了光亮,一把抓住了池宛菲的手腕,可把想事情想得入迷的池宛菲给吓了一跳。 “你干嘛呀?”池宛菲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岑天昱仔细看着她虎口处那个褐色的小点,大拇指轻轻抚过,还能摸到颗粒感,看来当时这个以为并无大碍的伤口,啄得还是挺深的。 “若是被野生的鸟类兽类咬过啄过,是不是也会有感染的可能性?” 池宛菲和傅陵游对视一眼,不明白岑天昱怎么突然把话题引到这个话题上,但池宛菲还是点了点头。 “当然啦。” 听到池宛菲这个回答,岑天昱笑了,看得池宛菲更是一头雾水,不等她问,岑天昱便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可还记得你救过一只幼鸟?” 池宛菲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明白过来,岑天昱焦急地补充道:“就是那次我抱着你飞到树上,你还在那说了我的十个优点……” 池宛菲几乎是扑上去堵住了岑天昱的嘴,尴尬地看了傅陵游一眼。 “记得记得,就是那个……百兽鸣嘛。”池宛菲眼神警告了岑天昱一下,这才撒开手,“所以呢?怎么突然提起那事?” “你不是说,百兽鸣有入药的功效吗?” “对啊,所以呢?”池宛菲尾音刚落,顿时整个人愣住了,抬起手看向自己虎口处那个褐色小点,顿时醍醐灌顶,终于明白岑天昱为何突然提起这茬。 “你是觉得,我被那幼鸟啄了一下,感染到了它的药性?”池宛菲兴奋地拍了下手掌,“对啊!百兽鸣的唾液,就是有抗毒的作用呀!” 幼鸟啄伤了她,唾液融入了她的血液,所以她才没有感染到病毒。 不仅如此,若是她的血液里真的融入了百兽鸣的唾液,不久后又在万生堂吃过大堂主不少好药材,那药性定在药材的辅助下大大地增加了。 那她现在岂不是一个行走的解药? 第94章 放血救人 难怪她的视毒系统没有检测出来,百兽鸣在后世都灭绝了,记载更是少之又少,它们的血液、唾液之类的都没有样本,所以系统库中自然也没有记录,所以才检测不出来。 只是池宛菲高兴不过两秒,笑容就又垮了下去。 “虽然知道了百兽鸣有抗唆引蛇毒的作用,可百兽鸣只有繁殖之期才会筑巢常住,幼鸟成型后就会离开巢穴,行踪不定,现在又不是繁殖的季节,别说是找一只百兽鸣了,怕是连它们落下的羽毛,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岑天昱不知其中缘由,听池宛菲这么一说,顿时又觉得十分棘手。 “不过没关系,百兽鸣的介绍我在我母亲的医书上看到过,它们的药性扩散得极快,多了我不敢说,但那十几个人,我一个人的血还是够用的!”池宛菲袖子一捞,还拍了拍自己白皙臂弯处的淡青色血管。 “你要放血救他们?”傅陵游觉得不可思议。 “我不同意!”岑天昱立刻言辞厉色地否决了。 刚觉得自己想了个好法子的池宛菲一下被否决了,有些不服气,“时间紧迫,你看那群人三更半夜时不时发病,傅陵游还得去给他们扎针,眼底的乌青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就那十几个人,要不了我多少血。” 岑天昱摁下了她抬起的那只手,大手紧紧地擒住了她的手腕,阴鸷目色渗着一些寒意,“与其关心他睡得够不够,不如关心关心你这柳枝般的手能抽得了多少血!” 池宛菲被岑天昱眼里的凶狠吓了一跳,她只是想救人,岑天昱这么生气做什么? 更何况,她哪句话的意思是在关心傅陵游睡得够不够了? “就算你要割血救他们,你别忘了,百兽鸣的唾液只是抗毒的作用,那些人已经中毒了,拿你的血救他们,大概几乎把你的全身的血都放干,才能勉强把他们的毒性稀释掉。” 不是傅陵游打击她,其实池宛菲自己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不过要想救他们,也确实需要你的血。”傅陵游此话一出,岑天昱的眼神像一把淬了毒的箭,瞄准了傅陵游。 不过好在傅陵游在岑天昱准备用眼神放箭改为动手之前,把下半句话说完了,“但只需要一小管。” “那么多人,而且还有好些个和滕子舟一样在中毒后期的人,一小管血能够用吗?”就算百兽鸣再厉害,也不至于她的一滴血就能净化一个人体内的毒吧? 就算是百兽鸣本鸣来了,估计都得放血放成标本了。 “百兽鸣是一种特别的鸟群,它们靠气味辨认同类和同族,尤其是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气味特别敏感。”傅陵游话说到这,池宛菲就一点即通了。 “幼鸟的气味和血液最为纯净,我的血也有幼鸟的气味,或许可以将母鸟引来?”虽说池宛菲不吝啬自己那点血,但她体内的血液始终是稀释过幼鸟唾液的,要想把大家的毒稀释直至解毒,成功性确实微乎其微。 “万生堂有一种药物,叫散香草,你可认识?”傅陵游很喜欢对池宛菲抛问题,那种和他对答如流的状态,尤其是在岑天昱这个不懂药理的人面前,这个话题就似乎形成一种天然的屏障,只有他和池宛菲能够交流。 “知道,一种能把气味浓度增加并扩散的解药……”池宛菲瞬间又兴奋了,欣喜之色尽显,“傅陵游,你好聪明啊!” 在她的血液容器里加入散香草,就能把她血液里属于幼鸟的气息扩散到最大,百兽鸣的嗅觉又那么灵敏,说不定母鸟闻到属于自己孩子的味道,真的会找来也说不定。 “那若是那母鸟和它的孩子并未分离,岂不是就闻不到这里的气味?就算闻到了,她的孩子就在身边,也未必会赶过来。”岑天昱所说的,正是池宛菲和傅陵游所担心的。 而且,就算母鸟和孩子分离,寻着味道赶了过来,发现没有它的孩子而是陷阱,指不定会扭头就走。 “哎呀不管了,先采血对母鸟布下陷阱,万一它还真的就跟自己孩子飞散了呢?时间紧迫,还是赶紧行动起来吧。”池宛菲拍了两下手掌,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 确定了自己没有中毒,还误打误撞找到了解毒之法,她现在可真是干劲十足呢! 谁曾想啊,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战神昱王,居然在池宛菲被抽血时不敢看,背过了身去。 现在的针具自然没有现代做得那么精细,所以管针的针头扎入池宛菲血脉里时,看上去还是挺疼的。 岑天昱还特意命人整了个冰袋过来给池宛菲冰敷抽过血的地方。 嗯,就算来早一步,那小小的针眼,血也早就止住不疼不肿了。 傅陵游把血放入器皿中,加入了碾碎的散香草充分搅拌,然后把血洒在鸟巢上,还在鸟巢附近放了些生肉作为引诱。 “接下来做的,就只有等了。”池宛菲此刻有些坏心眼,她希望那只百兽鸣母鸟真的丢了孩子,这样她就能寻过来了。 她抬头看了眼岑天昱吩咐噬影去布好的天罗地网机关,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她居然也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捕鸟人。 池宛菲有些愧疚地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许愿,“对不起了鸟妈妈,我们也只是需要你一点点血,事成之后,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找回鸟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在池宛菲的严肃请求之下,岑天昱好不容易才答应了让她去前堂给病人诊治,只不过岑天昱时刻跟在她身边,一有不对劲,他一个手刀落下就把人给劈晕,还因此误伤了一个只是在池宛菲面前张手伸懒腰的病患。 “岑天昱,你没事吧?”池宛菲生气叉腰质问,这个病患每次检查都可配合了,他居然一下把人劈晕。 岑天昱心虚地挠了挠头,“他张牙舞爪的,我还以为……行了行了,我下回注意。” 第95章 家禽离奇之死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地砸在窗台上,池宛菲看了眼窗外的雨幕,顺着屋檐落下形成银白色的珠帘。 这场秋雨一下,炎夏彻底过去,池宛菲不仅身体觉得冷,心也冷啊。 距离布下给鸟妈妈的陷阱已经过去六日,还是毫无动静,这天一凉,就更不助于气味扩散了,要不了几天她那管子血,就要变得干涸、凝固,气味散尽。 这么多达官贵人的家属在这,而且哪怕查明下毒者另有其人,岑天昱在外的争议还是很大,长久拖下去,万一真的有哪个病患在他们手下没撑过去,只怕是会揽火上身。 池宛菲捂了下自己的臂弯,实在不行,还是用她的血来做药引也可以。 回到望月楼的这夜,又是夜半三更,原本她该和傅陵游一起暂住在前堂,好随时观察应对病患,但岑天昱和傅陵游都非要她晚上回望月楼休息。 上床之前,池宛菲还特意推开窗看了眼布置的陷阱,鸟巢附近放着的生肉没被动过。 “小姐,别看了,快休息吧,噬影他们有派人轮流看着的呢。”绿柚上前来劝,轻轻把窗户关上。 “好吧,你也早点休息,外面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记得告诉我。”池宛菲也着实是累了,一躺下很快便睡着了。 次日清晨,池宛菲一边穿衣一边慌慌张张地跑下楼,今日降温了,她没忍住赖了会儿床,结果差点睡到大中午,这前堂正是缺人的时候,她之前休息了好几日已经很是过意不去,又怎好再睡懒觉呢。 “哎呀绿柚,你怎么不叫醒我。” 绿柚拿着披风在后面追,“我看小姐实在是困,便想再过一炷香便来叫小姐,结果檀榛说后院一夜死了十几只家禽,让我帮忙收拾一下,便就忘了……” 这小小的插曲池宛菲并没在意,赶到前堂之后忙活了一天,结果用膳时一顿好肉都没吃上,这才再次问起。 “小姐可还记得早上与您说死了十几只家禽的事?” 池宛菲点点头,“记得啊,不是冷死了吗?” “感觉不像。”绿柚脸上有些不忍,“不仅是养在院子里的家禽,我也是刚才去厨房拿餐食才知道,就连养在湖里的鹅,都一只不剩,要说在户外的家禽是冻死,那猪舍里的猪也全死了呀,就算昨晚下了鹅毛大雪,也不至于十几头猪都死了吧,管家现在正查这事呢。” “什么?那岂不是这几天连口肉都没得吃?”千钧阁一向不用死肉做菜,可池宛菲是肉食动物,吃饭不吃肉,那不就等于没吃? “怎么会,管家已经立刻命人从别院运一批新的家禽过来,小姐明天一定能吃上肉!”绿柚像哄孩子似的,夹了块玉子豆腐到池宛菲碗里。 然而,第二天端来给池宛菲的,还是几碟绿油油的青菜。 “怎么回事啊?不是说运了新的家禽进来吗?”池宛菲仰天长啸,千钧阁的厨子是把大家当兔子了吗,天天吃草。 “不行,绿柚你快去街上给我买些吃食回来,天天吃这些草我的生活会变得没有乐趣的。”池宛菲大方地掏出了自己的钱袋子,却被绿柚摁了回去。 “没用的小姐,主上说了,现在事态复杂,进出千钧阁的东西一定要仔细排查,尤其是吃食,材料只能用自家种植的。” 绿柚叹了口气,也有些义愤填膺的,“不过真是邪门了,今早别院送来的食材刚到,厨子们磨个刀的工夫,一出来那些鸡鸭鱼鹅都死了。”绿柚自己也觉得瘆得慌,摩挲了下双臂,“小姐,咱们府上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别瞎想,千钧阁什么地方,那些小鬼哪敢进来。”虽然池宛菲也相信冥冥之中有另一世界的神灵存在,但在有岑天昱坐镇的千钧阁,她相信就算是真的鬼神来了,也得绕着走。 “不过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拿吃的家禽出气?”这话说完池宛菲自己也觉得不应该啊,这千钧阁待下人可不薄,不至于让哪个家仆受气到做到这个份上。 “你方才说,就趁人转个身的功夫,那些家禽全都死了?”池宛菲眉毛一挑,感觉有什么一闪而过。 绿柚点点头,“是啊,赵大厨就是这么说的。” 池宛菲看着桌上绿油油的一片,筷子往桌上一拍,站起身来,“走,你带我去看看那些死掉的家禽。” 有问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绿柚带着池宛菲来到厨院,一进院门果然看到一个推车上堆了小山堆那么高的家禽尸体,下人们正要拖出去。 池宛菲心痛啊,她仿佛看到好几道烤鸭、烧鸡、糖醋鱼、松子鱼,都长着翅膀飞走了。 “慢着!”池宛菲叫住了推车的人,上前站在一边,打量了一圈。 她伸手拎起一只鹅,所有家禽看起来并无外伤,但这只鹅白色的羽毛,却有一片沾染上了血迹。 她拨开毛层,果然在鹅的皮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血孔。 她又检查了另外几只,几乎都在动物的颈部或者腹部发现了相同的小血孔。 “果然是被弄死的。”池宛菲此话一出,一院子的下人都惊呆。 “弄死的?” “怎么会呢,谁干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连赵大厨都忍不住上前,和池宛菲一样查看,果然发现了小血孔,看起来还是用又长又细的什么东西戳死的。 “到底是谁,主上平日待大家不薄,我也从未苛待过大家,为何拿食物来出气?”赵大厨作为厨子,又是吃货,最是珍惜食材。 方才的池宛菲也和赵大厨一样惋惜生气,可现在她却有些兴奋,“这不是人为的。” 大家听池宛菲这么一说,关键她脸上居然还有一种兴奋的笑意,都觉得不解又瘆人。 “赵大厨,这些食材你可以看看哪些还新鲜着,依旧可以作为食材。”池宛菲来不及解释太多,左手拎着一只鸡,右手拎着一只鸭,转身就跑出了厨院。 第96章 百兽鸣的报复 “主上!傅陵游!” 岑天昱和傅陵游都在前堂,远远看到池宛菲拎着两只家畜兴奋地跑来。 “池宛菲,就算你想给我们加菜,也应该是拿去厨房吧?”傅陵游隔老远就捂住了口鼻,他最讨厌这种有味儿的家禽。 就连岑天昱也忍不住退了一步,他可是有洁癖的。 “这两天后厨死了很多家禽,你们可知为什么?”池宛菲还想卖个关子。 “我是医师,但不是兽医,我怎知?”傅陵游还是捂着口鼻,又后退了两步。 “哎呀,这些家禽身上的伤口我看过了,就是百兽鸣啄的,百兽鸣最喜欢攻击猎物的颈部和腹部,那几十只家禽的致命伤都是在颈部和腹部。”池宛菲越说越兴奋,还特意扒开了那鸭的伤口给他们看。 “噬影,守着陷阱的人可寻到百兽鸣的痕迹?”岑天昱侧身问噬影,但捂着口鼻的手还是没放下。 噬影回道:“回主上,我方才刚从那回来,毫无痕迹,也没有看到百兽鸣的踪迹。” “怎么会呢,难道是我猜错了?”池宛菲有些失落地垂下手,手里拎着的鸭子也丢到了地上。 “走,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岑天昱正欲往前走,就险些踩到了池宛菲方才扔下的那只鸭,他有些嫌弃地指了指,“噬影,把这弄走。” 三人一起回到苍溟院,鸟巢旁边的生肉,以及布下的一些机关,果然丝毫未动。 “我还以为,是百兽鸣来了呢。”池宛菲有些失落,毕竟那些家禽受伤的位置,真的很像百兽鸣所为。 傅陵游在四周踱步,然后又停在了放着鸟巢的那棵树下,“若不是百兽鸣,那些家禽的死又如何解释呢?” 岑天昱又在转动指间的墨戒,鹰一样的利眸打量了一下四周,唤来噬影,“我记得上回看到百兽鸣时,它们的巢穴附近的粪便是黄褐色的,与一般的鸟类有些许不同,传令下去,全府搜索一切有关百兽鸣的痕迹,哪怕是一根羽毛也不能放过。” 听到岑天昱下了这样的命令,池宛菲便知岑天昱或许是有了和自己一样的猜测和判断,“你也觉得百兽鸣来府上了?” 岑天昱点点头,“我命噬影布下陷阱时,也做了不少有关百兽鸣的功课,百兽鸣尤其记恩,也尤其记仇。” 他指了指头顶的树梢,“百兽鸣喜欢不要太密的树梢,但我们也忘了一点,太过疏松的树梢,百兽鸣无需落脚也能看到置于树干上的鸟巢,或许它早就发现这个鸟巢是假的。” 池宛菲跟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树梢,恰好又看到下人们推着一推车的家畜尸体从门前经过,恍然大悟! “莫非是百兽鸣发现了我们在骗它,所以拿我们的家禽出气,作为报复?”池宛菲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她知道百兽鸣很聪明,可这也太聪明,甚至腹黑了吧? “确实有可能。”傅陵游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听闻世毒会的一位毒师曾想抓捕百兽鸣,百兽鸣挣脱逃走后,还一次次不顾危险地回来,就为了衔石头去砸他家的窗户,若是恰好碰上他出门,还会把那石子往他头上砸呢。” 池宛菲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抬头四处看了看,那百兽鸣不好正好在附近,准备拿石头扔他们吧? “那我们能否将计就计,再运一批家禽回来,布下陷阱,待百兽鸣一下手我们就把它抓获?”噬影这个法子,并非不可行,岑天昱马上下令让他去办时,上空竟传来一声特殊的鸟叫声。 四人抬头一看,真的有一只百兽鸣正在盘旋而下。 “快,准备!”噬影一声令下,一直守着陷阱的几位立刻打起精神,就等那只百兽鸣落下。 按理说百兽鸣应该识破了这个陷阱,甚至已经有了防备之心,怎么会打算要降落呢? 虽然众人心里觉得奇怪,但统统躲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吓到百兽鸣。 然而这次却比想象中的顺利,那只百兽鸣真的降落了,并且稳稳落在树梢上,还自己跳进了鸟巢。 “收!” 天网布下,这时候的百兽鸣再想飞走,已经晚了。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池宛菲兴奋地跑上前,待噬影取下那鸟巢后,凑近一看,顿时傻眼。 “这……这是那只幼鸟啊。”这只百兽鸣的身形看上去还很小,算算时间,那时候的幼鸟到现在应该就是差不多这么大,而且它会被这个鸟巢的味道吸引过来,不是那只母鸟就是那只幼鸟了。 “看来是它闻到了自己的味道,还以为这里就是母鸟筑的巢,这才安心落了下来。”傅陵游说道。 “管它是幼鸟还是母鸟,这不都是百兽鸣吗,池小姐,是该炖了,还是直接放血?”蹲守了好几天,就为抓这鸟,噬影迫不及待拿它去入药了。 “等等!”池宛菲一把抢过了鸟巢,鸟巢里的百兽鸣幼鸟还在拼命想挣脱网子,池宛菲把网子拎起来一点,让幼鸟舒服一些。 “你不会现在又想把它给放了吧?”看池宛菲这模样,噬影还以为这好不容易到手的鸽子……不,是百兽鸣又要飞了。 “这只是一只不足半年的幼鸟,百兽鸣生长周期慢,若是放了它的血,很容易就死了,若母鸟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孩子,或是发现它死了,也会立刻自杀的,那太可惜太残忍了,不行,这只幼鸟谁也不许动!”池宛菲把幼鸟护在怀里,此刻的她更像是保护孩子的鸟妈妈。 本来设法抓捕百兽鸣她的心里已然过意不去,若是一下子害死两只珍稀动物,她会愧疚死的。 好在岑天昱和傅陵游都很理解她,并未逼她交出幼鸟。 “既然如此,便先把这幼鸟养起来,母鸟定就在千钧阁附近,它发现幼鸟在这,一定会降落的,届时我们再把母鸟抓回来。”岑天昱命人找来一个鸟笼,并且让噬影重新布置陷阱。 第97章 我定废你整个天堂 下人寻来鸟笼,池宛菲小心翼翼地把幼鸟送进鸟笼之后,才发现手上湿湿黏黏的,仔细一看,竟是血迹。 岑天昱立刻拉过池宛菲的手,紧张地问道:“你又被它弄伤了?” 傅陵游炽热的目光也落在两人的手上,外加这么多人看着,池宛菲有些害羞地把手抽回。 “这……这百兽鸣浑身都是宝,就算被它弄伤了,没攻击到命脉,便宜的还是我。” 池宛菲弯下腰,凑近鸟笼去看,果然看到百兽鸣幼鸟的腿部受了伤,正流着血,指着那伤口说道:“不是我的血,是它的。” 他们费了那么多力气,不就是为了取百兽鸣的血,噬影上前提议:“正好这小家伙受伤了,我们趁机取一些血,不然干流着不也是浪费嘛?” 池宛菲一听,下意识地把鸟笼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噬影,居然趁着幼鸟病,想拿它命? 见噬影眼神请示岑天昱,池宛菲也立即用可怜又有两分警告意味的眼神看向岑天昱,仿佛在说:你若是敢动幼鸟一根羽毛,我定废你整个天堂。 岑天昱见池宛菲这护崽的模样,突然起了玩心,清冷的眼尾扫过池宛菲身后的鸟笼,下达命令:“来人。” “在!”池宛菲身后不知哪儿冒出来两名壮汉,气势如虹,吓得她浑身震了一下。 池宛菲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岑天昱,莫非他打算硬抢? “不行!你刚才明明答应了,先把这幼鸟好好养起来的,再说了,这幼鸟……”池宛菲眼珠子转了一圈,大脑也在飞速转动着,该想个什么合理的借口。 有了! “再说了,这幼鸟指不定是被什么野兽啊之类的弄伤的,伤口里可能会有细菌感染,那它的血现在就不能救人!”说完,池宛菲还不忘给傅陵游打眼色。 傅陵游心领神会地手握拳在鼻前轻咳了一声,附和了池宛菲那一戳就穿的借口,百兽鸣的血液能净化的病毒据不完全统计有几十种,连唆引蛇毒都包含在里面,小小的细菌感染算得了什么。 岑天昱见他们二人一唱一和,不易察觉地翻了个白眼,对那两个壮汉吩咐,眼神却还是看着池宛菲,“我只是想说,你们配合她好好照顾幼鸟,必要的话,把北都最好的兽医也请来。” 岑天昱的命令,出乎噬影和其手下的意料,池宛菲也默默松了口气,对岑天昱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是她误会了。 “那个,我就知道主上还是很有善心的,主上真棒,主上真好!”池宛菲这马屁拍得信手拈来,终于放心地拎着鸟笼回望月楼。 “绿柚,快去把我的药箱拿来。”池宛菲小心翼翼地把鸟笼放在桌子上,透过笼子的隔栏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百兽鸣幼鸟的头,“小家伙,你知不知道你的血有多珍贵,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绿柚怕池宛菲给那幼鸟包扎伤口时,幼鸟会趁机飞走,把屋内的窗户都关了起来,才去架子上拿药箱。 然而当池宛菲轻轻打开鸟笼之后,才刚伸出手,那幼鸟便立刻凑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在池宛菲手心里蹭啊蹭,似乎对她很依赖很信任的样子。 “听说刚孵化出来不久的幼鸟会有随印行为,即会根据它们所见到的第一个移动的物体认作母亲,看它这么信任你的样子,该不会把你当成了鸟妈妈吧?”百兽鸣天性防备心重,见这幼鸟对池宛菲这么亲密的样子,傅陵游由此猜测道。 池宛菲看着手里这只任撸的幼鸟,确实有违百兽鸣的天性,“但是幼鸟离开了母鸟的哺乳不易存活,估计它只是记得我的味道,才对我亲近了些。” 池宛菲拿清炎粉给幼鸟处理了下伤口,又包扎了些助伤口愈合的药物,她手法温柔,估计幼鸟也飞行奔波了很久,竟就那么在池宛菲的掌心里睡了过去。 前堂有人匆匆赶来通报,又有病人病发了,立即需要扎针治疗,九拐老一个人在外面有些忙不过来。 池宛菲原本想跟傅陵游赶去,却被傅陵游按下,“毕竟还是幼鸟,你还是在这盯着吧,外面交给我。”,说完,便脚步匆匆快步走出了望月楼。 被留下的池宛菲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纠结,是不是应该像噬影说的那样,先取幼鸟一点点血,好歹能帮那几个中毒程度重一些的先缓解一下呢? “不。”池宛菲晃了晃脑袋,百兽鸣存活率本来就低,更何况这也是一条十分值得珍惜和重视的生命啊,怎么能拿它去冒险了。 绿柚在一旁收拾东西,池宛菲无意瞟见绿柚把方才给小幼鸟擦拭伤口的纱布丢进了簸箕里。 “诶你等会儿!”池宛菲叫住了绿柚,上前从簸箕里拎起了纱布,虽说她的血液里也有小幼鸟的一点点气味,但那也是被稀释过的,这可是最新鲜的幼鸟血液及气味了,她居然险些让这宝贝被当成垃圾扔了! 池宛菲把那捆染了幼鸟血液的纱布,绑在了鸟笼上,还让绿柚快些把窗户打开,这样百兽鸣母鸟闻到味道,一定会寻来的! 她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着笼子里睡着的小幼鸟,“小鸟小鸟,快把你妈妈喊来帮帮忙吧。” 也不知是不是睡梦中的小幼鸟听懂了,竟睡着了也能发出像是回应的一声叫声。 池宛菲一直守在鸟笼边,直到快到傍晚时,小幼鸟才醒过来,叽叽喳喳地叫着,听起来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初次和鸟正式打交道的池宛菲不明所以,倒是绿柚猜了个准儿,“小姐,我看它像是饿了,婴儿饿的时候,也会大声哭喊叫唤。” 有道理! 池宛菲立刻命人去取来一些肉末,百兽鸣不像一般鸟类,都吃生肉,像这等大小的幼鸟,一般都是鸟妈妈把肉啄碎了喂食。 小幼鸟一看见肉,黑溜溜的眼睛像在发光,小鸡啄米似的快速吃了起来。 “连你都有肉吃,知不知道你娘亲都害得我们几天没吃肉了,你吃的这些可是千钧阁最后的一点了。” 小幼鸟才不管那么多,大大的一团肉叼进嘴里,还差点呛到。 “慢点吃,没有人…没有鸟跟你抢。”池宛菲看着小幼鸟吃起东西来这么生猛,瘸着一条腿都非得单腿站着进食,“这么贪吃,就叫你小吃货好了。” 第98章 旧伤 池宛菲还是不放心前堂的事,吩咐绿柚好好看着幼鸟,有什么情况立刻命人去前堂寻她,便也跑到前边去帮忙了。 这一忙,直接忙到快子时才消停,困意浓浓的池宛菲刚回到望月楼,就吓得整个人都瞬间清醒了。 只见绿柚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桌上的鸟笼被开了个小门,笼中幼鸟也不见了。 “绿柚,你快醒醒,鸟去哪儿了?”池宛菲赶紧上前把绿柚叫醒,满屋子找幼鸟的踪迹,真希望它还在这屋子里。 然而,别说是鸟了,连根羽毛都没落下。 池宛菲见鸟笼的开关有被啃咬过的痕迹,幼鸟的嘴虽然坚硬,但还不至于能把铁制的开关啃出凹痕,看来是母鸟来把幼鸟给救走了。 “完了完了,这回百兽鸣真的无处可寻了。”池宛菲心中百感交集,因为她的同情心,现在外面的十几号毒患无药可治,再这样下去,就算傅陵游和九拐老没累死,那些病人也迟早会熬死。 绿柚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整个人不停地犯哆嗦,“都是因为我,我一直看着那鸟笼,看着看着就困了,我……我这就去领罚。” 虽然千钧阁从来不苛待下人,但因为以往出现过江湖奸细的事,千钧阁还是有一处专门审查的地方的,里面的酷刑不比大理寺花样少,只不过迄今为止除了奸细,还没有千钧阁下人进去过的先例。 “你站住,你是我的人,若岑天昱要罚,也应该是罚我!”池宛菲拉住绿柚,眼神沉重地看着那空空如也的鸟笼,最后还是决定尽快跟岑天昱坦白,说不定大家一起想想办法,还有办法把百兽鸣找回来。 岑天昱方才是与池宛菲一同从前堂回来的,他这几天日夜奔波,白天在前堂把控全场,晚上私下和噬影去上回初次遇到百兽鸣的那片树林,却次次无功而返。 今日幼鸟落网,又听池宛菲说如今幼鸟就在手上,引来母鸟是迟早的事,再加上以前肩上的旧伤复发,噬影说什么都不让他今晚再出去了,所以今晚才没有外出。 池宛菲来敲门时,岑天昱刚把里衣脱下,肩膀的疤痕隐隐红肿,听见门外是池宛菲的声音,才又把里衣随意穿上,去给她开门。 门外的姑娘低着头,双手攥着手帕,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她身后的绿柚也是如此。 “发生何事了?”岑天昱属实是疲惫,声音听起来沙哑又温柔,待池宛菲微微抬起头,才发现她眼眶红红的。 岑天昱让开了半个身子,示意池宛菲进来说话,“发生了何事,这么怕我作甚?” “主上……我…,我把幼鸟弄丢了。”池宛菲愧疚地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也像泄了气一般,连嘴都是瘪着的。 其实在池宛菲说出口的前一刻,岑天昱也猜到了,他也只是略有些惋惜地轻轻叹了口气,就在池宛菲和绿柚都以为岑天昱要发火时,他却鼻息间轻笑了一声。 “丢了,再想办法找便是,你又不是故意放走的,一副罪孽深重的模样作何。”岑天昱转身坐下,甚至还给自己和池宛菲倒了杯茶。 池宛菲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向岑天昱,目光却捕捉到了他衣领间露出的疤痕,那疤痕又粗又肿,看起来是旧伤但里面经脉受损,愈合的不是很好。 池宛菲的行动比大脑快了一步,直接上手轻轻扒开了岑天昱的衣领,被他一把握住。 身后的绿柚方才还在纳闷,因为主上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地把此事翻篇,下一刻紧张忐忑的气氛突然转变,非常识相地悄悄退了出去。 难怪呢,铁面无私的主上,居然一点都不追究此事。 房内,池宛菲的手腕被岑天昱紧握住的那一刻,才立刻清醒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事,然而想要把手缩回时,却挣脱不掉。 “主上?”池宛菲不敢看岑天昱,脸稍稍别了过去,看着桌上的那杯茶。 岑天昱这才指间微松,池宛菲立刻缩回了手,虽然挣脱了束缚,但手腕却还残留了岑天昱的余温。 “既然都看到了,不如顺便帮我针灸一下,就当……将功赎罪了?”岑天昱语气无所谓地提议道。 池宛菲当然是应的,就算不是为了将功赎罪,她也想帮他看看,毕竟那疤痕看起来,很疼。 岑天昱再次褪去里衣,壮硕却不粗犷的身体肌肉让池宛菲看得目不转睛,她之前给岑天昱排毒时也针灸过很多次,后面慢慢对他的身材有了抵抗力,如今许久不见,脸竟又火烧一般烫了。 那疤痕从背后落刀,划到快到前胸的位置,池宛菲为了掩饰自己的反应,站到了岑天昱身后,才看清落刀之处有多深,多狠。 池宛菲手法娴熟地按压了一下,大概能估算到这伤口当时得有多深,起码是能见到骨头的程度,她心都颤了一下,那得多疼啊。 不仅如此,暗红色的疤痕之下,还有一些乌青,这说明当时伤岑天昱的那把刀,还是抹了毒的。 见池宛菲迟迟不动手,岑天昱扭头看了一眼,见池宛菲有些惊恐地看着他肩上的疤痕,云淡风轻地道:“不疼的,大概只是最近劳累了一下,这疤痕肿起来看着恐怖,你若是害怕就算了。” 说罢,岑天昱正打算穿起衣服,池宛菲摁住了他的手,然后从他手里拉过衣服,往下一顺,整件里衣就脱了下来。 “你这个伤疤里还有余毒,当时没清干净,所以才会动不动复发,虽不伤及性命,但也疼痛难忍。”池宛菲从挎包里拿出针袋,取了几根金针夹在指尖,手法娴熟地给岑天昱施针。 “现在伤口愈合了,要把里面的余毒再排出来,就得开刀导毒,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估计这毒已经深入肩骨。”池宛菲心里有些埋怨当初给岑天昱处理伤口的人,这伤在当时若是多敷一段疗程的草药,还是有彻底排毒的可能的。 不像现在这样,就算开刀导毒,也只是白白遭罪。 第99章 排毒 池宛菲的针法炉火纯青,但此刻却认真得连呼吸都放慢了些,她想用针术给岑天昱清毒,哪怕只能清出来一点点也好。 “这个地方会有些疼,当你感觉到针口肿胀发烫时,就握紧拳头,肩膀发力,看能不能逼一点毒血出来。”池宛菲嘱咐道,食指和中指在即将下针的地方轻轻按压,把肌肉揉开。 岑天昱“嗯”了一声,也渐渐放松了肩膀,突然想起池宛菲初来千钧阁为他施针排毒时,那时的他对池宛菲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现在已是充分相信她的医术了。 池宛菲准备好了之后,慎重缓慢地下针,那根针大概四寸多长,比一般的金针要粗要软,岑天昱肩膀的肌肉比较硬,为了针头能准确抵达肩股的位置,池宛菲必须掌握好力度和角度,一丝一毫都不能偏。 不多时,池宛菲和岑天昱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池宛菲是因为紧张,她很久没下难度这么高的针了。岑天昱是因为疼的,那针是用药水泡过的,到毒根深处的时候疼痛难忍。 察觉到岑天昱微微发颤的肩膀,池宛菲有种说不上来的心疼,试图跟岑天昱聊天,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是怎么受了这么深的伤的?” 岑天昱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可痛感让他无法完整地说完一句话,只能挑重点来说,“领黑甲卫剿匪时,被混入的奸细所伤。” 黑甲卫,皇上的亲兵部队,怎么如此轻易有奸细混入? 就算混入了黑甲卫,针对之人也该是皇上,而不是岑天昱。 得知当今皇上的真面目之后,池宛菲不用多想就能想清楚其中的关系,混入奸细是假,想除去自己的亲弟弟是真。 虽说帝王总是无情家,可再怎么说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亲弟弟啊,何至于三番五次下毒手? 针口处开始隐隐发黑了,池宛菲立刻摒弃杂念,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针体上。 金针露出的一端针体开始发黑,往上蔓延,针口处也比方才更为红肿了许多。 “就是现在,握拳,肩膀发力。”池宛菲提醒道。 岑天昱方才有一瞬间疼得眼前一片黑一片白的,听到池宛菲的声音,意识操控行为,紧紧握拳的瞬间,感觉那毒就像在他肩膀上沉睡已久毒蛇,被池宛菲的金针打扰,正要用力涌出去一决高下。 池宛菲手里的金针此刻相当于一个泄洪开关,抽针以后,底下的毒血就会一涌而出,这是不开刀的情况下,能清到余毒的唯一办法。 她看准时机,在针口发红发黑之时,利落地把金针一拔而出,然而却没有发生池宛菲预料中的效果。 那毒狡猾得很,冒了个头之后,余下的毒血竟末入回皮肤里,没有继续涌出。 池宛菲顿感头疼和惋惜,那个下针的位置不宜再下,她也怕岑天昱承受不住,可是这毒血就这么流回去了,那岑天昱这罪不就白受了。 池宛菲没想太多,低头下去就含住了针口的位置,她要趁这毒血还没隐没,把它吸出来。 岑天昱意识慢慢回笼时,只觉得肩膀上有一种奇妙的触感,软软的,热热的,还有什么硬的东西咯到了他。 当他扭头一看,看到的便是池宛菲毛茸茸的脑袋,香唇正含着他方才扎针的地方。 意识到池宛菲在做什么之后,岑天昱下意识地要把她推开,“你疯了,这血是有毒的。” 然而池宛菲霸道地一把搂过了岑天昱的脖子,再次含了下去,怕岑天昱再挣脱,池宛菲是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抓着他的手臂。 岑天昱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池宛菲这一下,比中毒那会更令人受不了,他的手紧紧扣住膝盖,抓出了一团的褶皱,胸膛不停地起伏和粗重的呼吸在提醒他,巨龙即将苏醒。 池宛菲沉浸于吸出毒血,完全没留意到岑天昱的反应,只是能感觉他呼吸急促,她还以为岑天昱是因为疼。 吸完最后一下毒血,池宛菲按压了一下疤痕的位置,已经没有方才那样红肿了,虽然清出了部分余毒也不能痊愈,但起码能让岑天昱以后好过许多。 “主上,你感觉……啊!!”池宛菲的腰被岑天昱搂住,一把搂到了岑天昱面前来,她只觉得自己转了个圈,停下来时已经稳稳坐到了岑天昱的腿上。 池宛菲刚张嘴想说话,岑天昱的手放在她的后脑勺往前一送,准确无误地两唇相碰。 池宛菲整个人一愣,想到自己嘴里还有毒血呢,慌乱地扭动了一下,岂不料岑天昱把她禁锢得更紧了,他的手像点了火似的,火辣辣地贴在她后腰和后脑勺,让她动弹不得。 岑天昱霸气炽热的气息笼罩着她,像是要把池宛菲揉进身体里一样,她根本无处可逃,或者说……其实她也不想逃。 这段时间,池宛菲已经确定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喜欢上了岑天昱,原本还在苦恼到底该如何查探他的心意,这下……也算有了答案。 岑天昱察觉到怀里的人逐渐安分下来后,就试探性地轻咬了一下池宛菲的下嘴唇,趁着池宛菲吃痛松口的瞬间,再次攻掠新的城池。 池宛菲整个人被岑天昱搅软成了一摊水,若不是岑天昱抱着她扶着她,怕是要滑落到地上去。 池宛菲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一凉,竟是在纠缠之间衣衫都变得松垮,自己滑落了下去,原本放在池宛菲手臂上的手往上一滑,岑天昱的手扣住了她的肩膀,掌心的粗粝摩擦得池宛菲打了个颤,喉咙之间竟发出了一声难以描述的呻吟。 这一声,让场面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岑天昱听到池宛菲那小猫似的叫声后也险些失控,在池宛菲双臂主动挂上自己脖颈的那一刻,险些丢弃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第100章 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池宛菲趴在岑天昱的胸口气喘吁吁,大脑都开始缺氧了,她有些惋惜又有些欣慰,爱你的人才会站在你的立场考虑一切,她分明感受到身下的巨龙苏醒了,可岑天昱还是按捺住了本性,下巴搁在池宛菲肩上气喘吁吁的。 池宛菲这会儿大脑还是懵的,他们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这层关系? “你……” “叩叩叩。”敲门声突然响起,池宛菲整个人从岑天昱怀里弹了起来,瞬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若不是岑天昱护着她,还险些跌到地上。 池宛菲慌乱地整理身上的衣衫,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跟岑天昱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抓包了一样。 她一边整理,一边用眼神询问岑天昱该怎么办,若是噬影进来看到怎么办? 可对比池宛菲的慌张,岑天昱却显得淡定许多,“放心,噬影没有得到我的回应,是不会开门进来的,更何况……” 岑天昱的眼神看向左边的窗户,眼神狐疑,“敲门声是从窗户传来的。” 窗户? 池宛菲往窗户看去,外边走廊的灯笼恰好挂在那处,若是有人在那,定会在窗户上倒映出影子来,可现在看来外面分明是没人的,况且拐个弯就是正门,谁会在窗户那里敲门呢? 就在池宛菲纳闷之时,竟又传来了敲门声,声源还是来自窗户的位置,可那分明没有人影啊? 池宛菲缩了缩脖子,感觉气氛瞬间都诡异了许多。 岑天昱站起身来,顺手拿过摆在剑架上的一把剑,脚步放轻往窗户的位置走去。 池宛菲害怕地躲在柱子后面,又忍不住探出半个头,看看是什么东西打扰了她的初……吻之夜! 岑天昱用剑柄捅开了窗户,开了一条缝,除了寂静的走廊,果然不见一个人影。 就在岑天昱准备探出头看看时,一抹红色的、毛茸茸的脑袋从窗户上方倒挂下来,待池宛菲看清时,那两只鸟已经毫不客气地飞了进来,落在了室内的桌子上。 “这…这不是……”池宛菲人都傻了,这不是他们布下陷阱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抓到又让它给逃了的百兽鸣幼鸟,和鸟妈妈吗? 她还愁再上哪儿去找呢,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了? 一大一小两只鸟站在桌上,小的叽叽喳喳,大的昂首挺胸,似乎一点都不害怕池宛菲和岑天昱。 “看样子,是鸟妈妈知道你救了幼鸟,回来报恩吧。”岑天昱关上了窗户,反手把剑扔回到剑架上,发出了不小的铁器和木架碰撞的声音,桌上的两只鸟还是一点儿都不怕。 池宛菲又惊又喜地靠近,还试探性地伸出了手,小幼鸟一跳就跳到了她手上,百兽鸣母鸟是非常警惕自己的孩子落入他人之手的,可此刻也淡定得很。 见自己捧着幼鸟都毫无反应,池宛菲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这母鸟是要投诚了。 “你是因为我救了你的孩子,所以回来感谢我吗?”池宛菲从口袋里拿出一小把瓜子,“如果是,你就吃一个。” 百兽鸣是只吃肉的,对这种干巴巴的小果仁根本不感兴趣,只见母鸟略为嫌弃地叼起一粒瓜子,吃了下去。 池宛菲又问:“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愿意的话你就叼一粒瓜子,放在我另一只手里。” 母鸟又叼起一粒瓜子,然后放在了池宛菲另一只手的手心。 池宛菲惊讶得不得了,“只听说百兽鸣是很聪明,但没想到居然真的听得懂人话!” 方才还担心被母鸟啄的池宛菲,现在已经大胆到敢直接上手摸母鸟的头了,要知道被成年的百兽鸣轻轻啄一下,可是能贯穿手背的,显而易见百兽鸣现在对她已经很信任了。 “你是不是该跟它商量商量取点血用用了?”见池宛菲不亦乐乎地逗起了鸟,岑天昱没好气地这么说了一句,岂料池宛菲真的像是想起正事一般,跟百兽鸣有商有量地问了起来。 见百兽鸣又叼起一粒瓜子,放在池宛菲手心里时,她便知道母鸟这是答应了。 甚至不需要鸟笼,百兽鸣一大一小两只鸟立在池宛菲的肩膀上,回到望月楼时,绿柚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小姐,这这这……”绿柚惊得话都不会说了,连周围的下人都目瞪口呆,他们布置了陷阱辛辛苦苦好几天都抓不到的鸟,现在居然乖乖跟着回来了? “别傻着了,快去把我的工具拿来,我要给百兽鸣取血了。”池宛菲还吩咐别人去把厨房最新鲜的肉拿来,她得好好犒劳犒劳这百兽鸣。 百兽鸣母鸟乖乖站着,任由池宛菲给它做“体检”,看看哪个地方下手又不疼,又能好取血,最终选定在百兽鸣大腿的位置。 池宛菲自制的一套针筒也派上了用场,傅陵游听说她开始取血了,还特意赶了过来打下手。 “傅陵游,你帮我扶一下。”池宛菲跟傅陵游在万生堂和前堂共事了这么久,也磨合出不少默契,池宛菲一摊手,傅陵游便知道要给她递什么工具。 傅陵游上前帮忙扶住百兽鸣的上身,不经意间和池宛菲的手交叠在了一起,一旁的岑天昱看得眼里冒火,重重咳了好几声,眼神警告地看向池宛菲和傅陵游,然而两人都忙于取血,根本接收不到岑天昱那冒火的眼神。 虽说母鸟身躯只比苍鹰小一些,区区一碗血,也不过相当于和猛虎打一架,受点伤的程度罢了,但池宛菲还是不忍心取太多,就给母鸟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百兽鸣的唾液都能让我抵抗得了瘾期患者的病毒,这么一碗血再加些药进去炼制,应该能救那十几人的性命了。”虽说完全可以多取一点备着,哪怕有多出来的也能炼制其他药,但母鸟也是一条生命,它的血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好吧。”傅陵游接过那碗血,正要转身端去炼药房炼制时,瞥见池宛菲手里还捏着一根沾了百兽鸣血液的金针,“这是?” 池宛菲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针,“哦这个啊,主上肩上的旧伤还有余毒,我拿这个再帮他排一排。” 傅陵游眸色渐渐暗了下去,偏偏这时岑天昱还凑出来说了句:“像刚刚那样排毒吗?” 别人可能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池宛菲不可能不懂,脸一下就红了。 第101章 明日到我这来用早膳,未婚妻 池宛菲又羞又怒的样子,尤其是脸“蹭”一下就红了,很难让人不多想。 傅陵游看看池宛菲又看看岑天昱,拿着碗的手用力得微微抖动了起来。 倒是绿柚这个没心没肺的,好奇地问了句:“如何排毒?”,她很好奇,怎么排个毒也能闹脸红了? 池宛菲轻轻推了绿柚一下,又尬笑了两声,“不就是施针,还能怎么样,哈哈哈……”,说完稍稍转过身去,咬着牙警告岑天昱,“你别瞎说话。” 傅陵游去炼制解药,绿柚在收拾东西,其余人带百兽鸣下去好好安置着,原本池宛菲就想让岑天昱在望月楼扎针,岂料岑天昱竟耍起了小性子,当着绿柚的面拉起她的手往自己房里去。 绿柚原本不以为意,在两人出门之后,才后知后觉,“方才……主上是拉着小姐的手吗?”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猛地摇了摇头,“诶嘿,不可能,肯定是我眼花了。” 被岑天昱拉回房中的池宛菲很羞涩,尤其一进去闻到方才残留的药味,就会想起他们方才在这里还做了什么。 相比池宛菲的束手束脚,岑天昱倒显得直接许多,门一关上就脱去了外衣,吓得一向眼馋岑天昱身子的池宛菲都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去。 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小女人对着墙不知是在嘀咕些什么,岑天昱忍不住笑了,原来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 “转过来吧,我身上还有什么你没看过?” 池宛菲背一僵,没看过的地方还是很多的好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岑天昱居然还气定神闲地在倒茶,倒是显得她畏手畏脚了。 看岑天昱那淡定的样子,池宛菲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难道只有她的心跳快得跟上了发条似的吗?那她也太没出息了吧? 池宛菲深呼一口气,她可不能输,“咳咳,快趁这针上的血还没凝固,赶紧给你扎了,我还赶着回去睡觉呢。” 她故作爽快的模样,来到岑天昱身旁,示意他坐下,面无表情的她看起来就是根本不会为了区区亲个嘴儿,就自乱阵脚的人。 岑天昱乖乖照做,只是坐下之时,轻轻拉过了她另一只没拿针的手,说道:“麻烦池大夫下手轻点,刚才着实是有些疼。” 刚把面子功夫端起来的池宛菲半边身子都麻了,岑天昱不仅放慢了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甚至拉着她的手还轻轻捏了一下。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岑天昱还有这一面? 池宛菲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岑天昱抓得很紧,“你快放开,我…针要凝固了。” 岑天昱意外地发现池宛菲害羞的时候很不经逗,怕小兔子待会是真的要红了眼,这才放开了她。 得到解放的池宛菲也顾不上自己那点子少女心思了,现在还是给岑天昱扎针比较重要,不然针体的血液凝固了,就不好融入血肉里了。 池宛菲就沿着方才的针眼重新下针,有了方才的针道,这次下针就容易了许多,待针体的血液都融入了以后,池宛菲就抽针而出,方才还沾着血的金针此时只剩下一点带出来的血液。 “好了,有了百兽鸣的血加持,不敢保证以后伤口再也不疼,但毒肯定是能清干净的。”池宛菲还是在行医解毒一事上,更能掌控自己的自信,方才的片刻专注,已经让她忘了方才的紧张。 只是这针一搁下,她就又想起来了,飞快地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就想跑回自己的望月楼。 池宛菲刚把门打开一条缝,一只手从她身后伸了出来,一把把门按了回去,属于岑天昱的气息瞬间笼罩下来。 岑天昱俯身凑到池宛菲耳边说道:“明日到我这来用早膳,未婚妻。” 池宛菲被那个称呼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未婚妻?” 她虽然知道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得有些突然,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吧? 岑天昱听池宛菲这反问的语气,还以为她不同意,“怎么?看也看过了,亲也亲过了,我当然得认账。” 随即又跟想起什么似的,又改口道:“哦对了,你的确不是未婚妻,我们可是已经拜过堂,成过亲的,所以我应该叫你……” “诶诶诶!你别叫!”池宛菲赶紧捂住了岑天昱的嘴,“你可别乱叫,那不能作数的。” “再说了,你什么时候看过了,看也是我看你的……”池宛菲小声嘀咕着,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早已因为岑天昱方才的称呼炸开了烟花。 岑天昱低声笑了一下,凑到池宛菲的耳边,另一只手还指着不远处的浴房,“在那,你忘了?” 池宛菲顺着岑天昱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想起上回自己偷偷溜过来泡澡的事情,“你那时居然……你流氓!” 把窗户纸捅开的岑天昱变得有些痞坏,尤其爱看池宛菲这又羞又恼的样子,但也心知那时自己的所为并非君子,所以没再逗池宛菲,刮了刮她的鼻尖叮嘱道:“快回去休息吧,明日记得过来用早膳。” 池宛菲轻轻推了岑天昱一把,“谁要跟流氓一起用早膳呀。”,说完这话,池宛菲转身撒腿就跑回望月楼,笑意最终还是破功展现在脸上。 绿柚见池宛菲笑着跑回来,还以为是遇到什么好事,问了一嘴池宛菲也不告诉她。 “对了小姐,明日早膳你想吃什么?没了那百兽鸣母鸟搞破坏,给您包大大的肉包子如何?”池宛菲每日睡前绿柚都会问第二天想吃什么早膳,今晚也不例外。 池宛菲想起岑天昱方才的邀约,对绿柚说道:“明日不用准备我的早膳了,会有东西吃的。” 说罢,便笑着“噔噔噔”跑上楼,看得绿柚不明所以,明明现在都秋意渐浓了,怎么她家小姐倒像是如沐春风的样子了呢? 一整晚,池宛菲抱着被子翻来覆去,虽然身体忙碌了一天很是疲惫,但大脑里的兴奋却让她无法入睡。 她和岑天昱,现在算是在谈恋爱了吧?他今天叫她什么来着,未婚妻! “啊~~~”池宛菲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蹬腿,最后还是在闭眼回味那个吻时,才不知不觉睡去。 同样彻夜难眠的还有住在隔壁的岑天昱,他刚刚才突然接到一封来自元始谷的密信,信件展开的同时,连刚刚萌生的悸动都扼杀在了摇篮里。 第102章 姑姑来了 “我不是让你时刻盯着元始谷,姑姑出谷了,竟都没人来禀报一声。”岑天昱忿然作色,他与噬影从小相处,虽以前在宫中时不能日月相伴,但也是推心置腹的友仆,噬影一个眼神的恍惚,岑天昱便从其中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莫非你是故意的?”岑天昱又展开信件看了下,信纸有浸竹香,可现在仔细闻已经闻不出了,说明这信件寄出来起码有半月,“这信你早就收到了?为何不交给我?” 噬影立刻单膝跪下,做好了要被岑天昱一脚踹飞的准备,“主上,是噬影擅作主张,噬影也是报仇心切,虽然知道主上以民为先,可皇上在位一日,都是对先祖父辈的侮辱啊!” 岑天昱瞬间火冒三丈,当真要一脚猛踹到噬影肩上,却在落脚之时还是停了下来,他记得,噬影的肩膀,也有旧伤。 噬影迟迟没有感觉到即将到来的疼痛,睁开眼时岑天昱已经背过了身去,他看向自己的肩膀,这一脚下去,骨碎是定然的,是主上还念及他的旧伤。 “主上,其实谷主也不是第一次来北都了,您为何这次这么生气?”噬影还是不死心地试探问道,之前主上多次忽略谷主催促的信件,这次又对谷主的到来感到不满,莫非主上真的因为池宛菲那个女人,连报仇大计都忘了吗。 岑天昱自然是听出了噬影话里的试探,眼神灰暗下来,身上的寒气让刚入秋的夜变得更加寒冷,“仇要报,可现下比报仇更重要的是,要把真正的幕后之人找出来。” “真正的幕后之人?”噬影不解地蹙了下眉,“您是说在皇上背后,还另有其人?” “不然,你觉得就以岑天凛那脑子,能想到这一出又一出吗?”岑天昱斜了噬影一眼,“姑姑报仇心切,可是把岑天凛端了容易,但那幕后之人定然狡猾,一定要先把此人拿下,才能除去岑天凛这个鱼饵。” 噬影不多时就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系,顿时为自己怀疑岑天昱的决心感到羞愧,“噬影办事不力,头脑不清,望主上责罚。” 岑天昱鼻间冷哼了一声,“少不了你的三十下军棍。” 听到要领三十下军棍,噬影反倒松一口气,他就怕主上连罚都不罚,就把他遣回元始谷了。 “这信你到底是何时收到的?”岑天昱问道。 噬影咽了下口水,仔细回想了下,“就是池小姐被感染的那天……”,那日他收到信后本想第一时间拿给主上的,却看到主上对池宛菲如此在乎关心,还要为了她没日没夜出去找百兽鸣,累得旧伤复发,他这才想把信先藏起来,免得主上出手拦下谷主来到北都。 岑天昱算了一下日期,拳头都紧了,算算时间,姑姑大概就是这两日就要到了,“滚出去领五十下军棍。” 噬影领了罚,缩着脑袋逃出了岑天昱的书房,生怕岑天昱越想越气,再给他加二十下军棍。 岑天昱推开窗户,看向隔壁的望月楼,月光的笼罩下,给望月楼也洒下了一层柔和的光,池宛菲梦里笑得香甜,岑天昱却漫出了浓浓的忧愁。 · 池宛菲昨晚虽睡得晚,却起得格外早,她心里隐隐记得要去找岑天昱用早膳的事,中途醒过好几次。 绿柚见池宛菲今日醒得破天荒的早,还以为是她没睡好,怎料人家笑嘻嘻的,还乖乖地坐在梳妆台前让自己给她梳妆。 要知道池宛菲这段时间忙得脚打后脑勺,已经好长时间都是未施粉黛的样子,今日不仅不赖床,居然还要化妆,甚至还精益求精地改了两次口脂的颜色。 “小姐,今天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绿柚问道。 池宛菲涂着口脂,还不忘欣赏一下镜中自己的美貌,“绿柚,咱们女生就得精致,哪怕没什么重要的日子,懂吗?”,更何况,今天还是岑天昱邀她一起用早膳的日子! 绿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小姐,昨晚您说会有早膳吃的,是什么呀?” 池宛菲盖好口脂的盒子,略带两分娇羞地笑了笑,“主上说今日有事和我商议,让我过去用早膳。” 她还是没敢直说自己与岑天昱的事,怕绿柚这个大喇叭不到半天时间就通报全府了,便早早找好了借口。 然而当池宛菲来到岑天昱房门前时,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来开。 “奇怪,难道还没起吗?”她看了看时辰,放在平时这个点,岑天昱应该起了才对。 这时一位下人路过,见池宛菲站在岑天昱房前才出声提醒道:“池小姐,主上此时在餐厅正用着早膳呢。” 餐厅?岑天昱不是自从末南栖随地大小便那件事之后,再也不去餐厅用膳了吗?而且昨晚明明是叫她来这用早膳来着。 “好吧,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池宛菲心存疑惑,但也未多想,脚步轻快地往餐厅走去。 快到门口时,恰好看到一位下人端着一笼餐食往餐厅去,池宛菲叫住了那下人,“小竹,给我吧,我正要去餐厅。” 池宛菲接过时还打开看了眼,正是她爱吃的白玉裹玲珑,她甜滋滋地笑了下,没想到岑天昱还知道她爱吃什么。 池宛菲来到餐厅时,噬影正好不在,其余下人见池宛菲端着餐食进去也并无不妥,因为以往池宛菲也是有跟末南栖同桌用膳过的,所以哪怕今日谷主来了,大家都无人阻拦,池宛菲就这么阴差阳错、顺顺利利地踏入了餐厅。 那白玉裹玲珑香味扑鼻,池宛菲没忍住偷吃了一个,所以当她鼓着腮帮子踏入餐厅,首先与末南栖四目相对上时,惊讶地咬破了嘴里裹满了汤汁的白玉裹玲珑,嘴皮子瞬间被烫了个泡。 然而在她手忙脚乱的几秒钟里,听到了末南栖笑她出丑放肆的笑声,看到了岑天昱漠不关心的眼神,还有一位中年女人眼里的鄙夷和嫌弃。 第103章 谷主的刁难 池宛菲端着盘着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虽不认识坐在岑天昱和末南栖中间的那个女人,但光是看她的气场和坐在主位的位置,就能猜到她应该就是元始谷的谷主,岑天昱的姑姑。 接下来末南栖所说的话,也印证了池宛菲的猜想,她亲密地挽着那个女人的手臂,一口一个姑姑地喊着。 “姑姑,就是这个人下毒害我出丑,肚子难受了好几天,也是她设法让晟哥哥送我回谷的。”末南栖眼眶红红的,谷主心疼地抚了下她的脸,然而再看向池宛菲时,眼神里的慈爱就变成了严厉。 尤其是当她看到池宛菲捧着一笼白玉裹玲珑,嘴里还偷吃一个时,更是鄙夷,“晟儿,听南栖说她就是你雇来的毒师?” 岑天昱尊敬地应了声是,低眉顺眼的,从池宛菲踏入餐厅的那一刻,他就没正眼瞧过池宛菲,这让池宛菲心里很受伤,也顿时没了底气。 “即是你雇来的,那便是个下人,区区一个卑贱的下人,也敢偷吃主子的东西?成何体统?”谷主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一旁的末南栖都吓了一跳,而后低着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原以为谷主只是会口头上训斥她两句,怎料还厉声唤来她的随身嬷嬷,“云嬷嬷,既然这千钧阁管家连个下人都教不好,晟儿又忙于公事无暇管理府上事务,你便留下帮晟儿好好管教管教下人吧。” 云嬷嬷上前恭敬领命后,转身看向池宛菲的眼神,就如容嬷嬷要拿针扎小燕子紫薇时那般的阴狠毒辣,池宛菲没想到谷主居然是来真的,赶忙向岑天昱投去求救的眼神。 岑天昱放在桌下的手握拳透掌,姑姑显然在针对末南栖,也肯定听了一些传闻,若他此时还开口帮池宛菲求情,只怕会让她今后的处境更加难过。 “姑姑刚来,就要操心我阁中的事,真是让姑姑受累了。”说完,眼神未在池宛菲身上停留半刻,看向云嬷嬷说道:“今后就劳烦云嬷嬷操持了。” “主上哪里的话,这都是小的分内的事。”云嬷嬷向岑天昱行了个礼后,突然出手掐住了池宛菲的手臂,池宛菲没有防备,吃痛的瞬间只想挣脱,没想到顺手就把手上的托盘甩到了云嬷嬷脸上,且恰好是托盘的边缘,最坚硬的地方撞上了云嬷嬷的鼻骨。 云嬷嬷一声惊呼后,池宛菲的手臂才逃过一劫,但云嬷嬷方才手劲儿贼大,才这么一下手臂上就留下了一个乌青色的印子。 “反了你了,竟然还敢还手!”云嬷嬷气得鼻子扩张得像牛鼻子一样,捂着鼻梁爬起来抬手就想扇池宛菲一个巴掌,这次池宛菲有防备了,灵活躲了过去,云嬷嬷没打中反而失去了重心,直接扑到了池宛菲身后的柱子上,不仅头上撞出了个大血包,鼻梁也真的不堪一击了,缓缓流下两行鲜血。 “云嬷嬷!”末南栖惊呼一声,赶忙上前扶起受伤的云嬷嬷,恶狠狠地瞪着池宛菲说道:“池宛菲,云嬷嬷好歹也是长辈,你曾经下毒害过我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对老人也下得了毒手?” 池宛菲无所谓被谷主针对,也无所谓被末南栖的污蔑和颠倒黑白,可她有所谓从进门起,被谷主刁难,被云嬷嬷出手伤人时,岑天昱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她一眼。 就连现在,她分明只是出于自我保护,才导致现在的局面,岑天昱似乎也没有打算为她说一句话,只让末南栖赶紧把云嬷嬷送下去包扎。 “我竟不知这天下毒医是有多难找,你要留这么一个毫无教养且粗鄙不堪的毒医在阁中,是南栖学术不精,帮不上你了吗?”谷主看似在责备岑天昱,实则句句都是往池宛菲身上扔刀子。 “姑姑别生气,之前的毒人和现在这些毒人,都十分危险,您也不舍得南栖以身涉险吧?”岑天昱给谷主倒了杯茶,余光看见了池宛菲受挫的身影也神色无常。 一旁的池宛菲在听到岑天昱这句话后,哪怕咬紧了牙关,在心里警告自己若是只因这样就在他们面前落了泪,可就太没出息了。 可……她还是好受伤。 毒人危险,不舍的末南栖去接触,但她却可以是吗? 如果有一天她和末南栖都身涉险境只能有一位存活,他肯定也会选择救末南栖吧? 哦对了,就像那次要取毒人的血一样,那一刻,他的眼里只有末南栖。 那昨晚他那番行为是做什么呢?末南栖不在时,她只是岑天昱纾解无聊时光的工具人? “池宛菲。” 池宛菲回头看去,是傅陵游在唤她,她在此刻真的很感谢,终于有人把她从这尴尬的处境带出去。 “解药的成分,需要你帮忙看下。”傅陵游气喘吁吁的,像是一路跑来的样子。 “来了。”池宛菲还是没忍住再看了岑天昱一眼,然而他似乎对她根本漠不关心。 若是真按照规矩和礼仪来说,无论池宛菲是千钧阁的客人还是仆人,离开时就算不跟岑天昱行告退礼,也应该向谷主行礼。 然而池宛菲心中有气,转身便大步跨出了餐厅的门槛,显然不把繁琐的礼仪和谷主放在眼里。 谷主见池宛菲这放肆样,更是不满,指着她的背影就开骂。 好在池宛菲跑得快,头也不回地就跟傅陵游离开了侧厅,一出了侧厅的拱门,池宛菲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发生什么事了?我方才看见末南栖从这出来,她怎么又回来了?”傅陵游边说着,边拿出自己的手帕帮池宛菲拭去嘴角的汤汁,才发现池宛菲的嘴角被烫了个小水泡,而且还已经破了。 被碰到伤口的池宛菲“嘶”了一声,这才让痛感把自己从胡思乱想中带了回来。 她接过傅陵游的手帕,“我自己来。”,随后又想到傅陵游来找自己的原因,问道:“解药的炼制怎么了?配方有问题吗?” 第104章 任意辱骂 傅陵游叹了口气,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池宛菲,以往每天都起晚了,有时候嘴角还挂着刷牙留下的盐沫子,头发都是梳的最简单的发髻,有时候腰带和衣服都不是同一套,更别说是画口脂了。 而今天,精心梳的发髻现在却有几分凌乱,方才给她擦嘴角的汤汁时还发现她涂了口脂,眼眶红红的,显然方才肯定受了欺负,现在却又关心起了解药的事情。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关心关心自己啊? 池宛菲见傅陵游不回话,才发现他在上下打量自己,她低头看了眼,才发现自己的新衣裳也沾到了汤汁,再摸摸头发,似乎也散了。 池宛菲难堪地笑了笑,“我还是不适合弄这些哈,还不到半天就这个鬼样子了。” 她抬手扶了下发髻,却不小心弄掉了一根簪子,傅陵游眼疾手快地接住,这才没让那簪子掉在地上。 “走吧,先陪你回望月楼梳洗一下。” 池宛菲原想说还是先去看看解药的配方,但想到自己今日这累赘的装扮,还是应了,跟傅陵游一起往望月楼走去。 餐厅离苍溟院很近,走不了几步路,就听见院里隐隐传来绿柚的哭喊声。 池宛菲和傅陵游对视了一眼,确定不是听错了,赶紧往苍溟院内跑。 只见云嬷嬷流着血的鼻孔里塞了两个小布团,一把将阻拦她丢东西的绿柚推倒在地,而末南栖坐在院里的石桌上跷着二郎腿,见池宛菲跑了进来,见她身后只有一个傅陵游之后,换上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末南栖,你在做什么,云嬷嬷你快住手!”见云嬷嬷还想对绿柚动手,池宛菲跑上前想拦住云嬷嬷,怎知那云嬷嬷的袖子里竟还藏着一把可伸缩的尺子,取出来拉开就要去打池宛菲的手。 傅陵游在云嬷嬷伸进袖子拿东西时便有了警惕,见她拿出一把伸缩尺,立刻从旁边的盆栽里捡起两颗碎石子,弹指间把石子射了出去,精准无误地打中了云嬷嬷的手腕和手指。 池宛菲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见两颗碎石子掉在地上,云嬷嬷杀猪般地痛呼一声,在这种时候她居然想起和岑天昱一起回池府时,他也是这般捏着几颗碎石子帮她教训了池尚昂和杜红芸。 她有一瞬间的欣喜,以后身后的是岑天昱,然而回头后看见的,却是傅陵游。 “傅陵游,就算你是万生堂少堂主,此时作为我们千钧阁的客人,也是无权插手我府上管教下人的事情的!”末南栖原本以为终于可以教训教训池宛菲,却没想到又半路杀出一个傅陵游,当真是扫了她的兴。 “噢?”傅陵游从容优雅地展开了折扇,一边扇着风一边朝末南栖走去,明明是翩翩公子的气概,却每靠近一步,都能让末南栖感受到杀气逼近的气息。 “我怎么不知道,我万生堂的小堂主,何时成了千钧阁的……”傅陵游又朝末南栖逼近了两步,“下人?” 什么?万生堂的小堂主?她?池宛菲? 不光是末南栖惊讶,连池宛菲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样的头衔,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傅陵游是在帮她。 毕竟教训下人,和教训万生堂小堂主,是完全两码事。 万生堂在江湖上可是受人敬仰的医学世家,悬壶济世的美名,所有受过万生堂救治的病人加起来,一人一口唾液都足以淹没末南栖。 欺负万生堂的小堂主,就等同于欺负万生堂。 末南栖脸色难看了两秒,但也不算太笨,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嘲讽地冷笑一声,指着池宛菲说道:“晟哥哥说了,池宛菲就是他雇的毒医罢了,千钧阁的账本我也检查过,我们阁中一个月一锭金请的毒医,我如何就不能管教管教了?” “没错,池宛菲就是你们主上每月一锭金请回来的毒医,以我们万生堂的资质和名声,一锭金都是我们出来做慈善了,既然末小姐要如此刁难,那我们便告辞了,前堂得一摊子麻烦,你们自个儿收去吧,我们万生堂不奉陪了,池宛菲,我们走。”傅陵游“唰”一下利落地收起折扇,拉过池宛菲的手腕,当真头也不回地要往院外走去,池宛菲还不忘带上了绿柚。 末南栖虽想刁难池宛菲,但她也知道若是池宛菲和傅陵游都走了,前堂那些事以她的能力还真搞不过来,原本只是想着吧池宛菲弄走好歹还有个傅陵游,没想到这傅陵游居然也这么护着池宛菲。 末南栖见他们都快走出院门了,心里那个急呀,又实在拉不下脸出声叫住他们,只能猛地给云嬷嬷使眼色。 岂料云嬷嬷会错了末南栖的意,还以为是她在比眼色让她赶紧趁机多骂几句,云嬷嬷立刻出口成脏骂了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话,脏到池宛菲和傅陵游都定住了脚步。 傅陵游一直对自己有一条规矩,就是不得向平民百姓、非毒界之人用毒,可此时,他虽面无表情,但眼里的杀气渐渐浮现,从袖口滑出了几根毒针,就连池宛菲都没发现。 “放肆!”在傅陵游就要出手之际,院门口出现了谷主和岑天昱的身影,正是岑天昱出声喝住了云嬷嬷。 谷主有些不喜又带着些试探的眼神看向岑天昱,“云嬷嬷说的话,虽然不堪入耳了些,但有时候对待粗鄙之人,还得使用粗鄙之计。” 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说池宛菲正是那粗鄙之人,云嬷嬷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并非有错,甚至还可以更难听一些罢了。 池宛菲不理解,就算其中夹着她与末南栖的恩怨,就算谷主偏爱末南栖,她就活该配得上那些字眼,这么被任意辱骂吗? “姑姑!”末南栖见靠山来了,腰杆都挺直了,赶紧跑向了谷主,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姑姑,你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方才居然让这个男人,在晟哥哥的地盘威胁我,这对男女肯定在千钧阁里背地搞私情。” “你胡说什么!”池宛菲真是忍无可忍,受伤和质问的眼神看向岑天昱,他却还是面无表情。 就算听到了云嬷嬷骂她的那些话,就算听到了末南栖在污蔑她,岑天昱,你都要这样无动于衷是吗? 第105章 搬出望月楼 末南栖本以为在场的人只有谷主会站在她这边,可今天一看无论是在餐厅时还是现在,岑天昱都没有要帮池宛菲说半句话的样子,她的视线在池宛菲和岑天昱以及傅陵游三人身上流转了一下,自以为心中了然。 “对了姑姑,这个女人到现在还住在苍溟院呢,这种人和晟哥哥住一个院子,南栖还真是有些担心呢~”末南栖对于池宛菲和岑天昱住一个院子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上次想把池宛菲赶走没成功,这回,她定要得逞! 果然,谷主一听说池宛菲居然跟岑天昱住一个院子,脸上尽是不满,责备起了岑天昱,“晟儿,你的院子,怎么能容得下这种不三不四的人?” 不三不四?池宛菲皱了皱眉,同样是女人,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谷主和末南栖凭什么把这些一个个难听的名头往她身上套? “姑姑,当初让她住在这是因为晟儿中了毒,住这方便解毒罢了。”岑天昱解释道。 谷主是知道中毒的事的,之前也一直牵挂在心中,所以之前让末南栖先行一步过来看看,后来听说岑天昱的毒解了,才稍稍安心,她关切地抚摸了一下岑天昱的脸,问道:“现在真的解了吗,要不还是让南栖再看看?” “劳姑姑费心了,晟儿已无大碍。”岑天昱回答。 谷主见他脸色确实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刚放心下来,又格外尖酸地看向池宛菲,“既然主上的身体已无大碍,你还赖在苍溟院不走做什么?姑娘家家的,就这么喜欢住在男人的院子里?” 池宛菲简直无语凝噎,她一直忍到现在,无非就是看在她是岑天昱姑姑,且又是长辈的份上,自古婆媳难相处,没想到姑侄也有套难念的经。 她生气地看了岑天昱一眼,昨晚还管她叫未婚妻,今天却像与她形同陌路一般,是她傻了,竟把昨晚发生的一切当真。 岑天昱一直逃避看向池宛菲,却还是不经意间与她的眼神碰撞,在他眼里池宛菲一直是明艳的,像冬日里的梅花,像夏日里的向阳花。 可今天,却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了灰暗,瞳孔里的黑深不见底,像被人摄取了灵魂。 他突然心慌了,心口窒息了一下,感觉立刻要失去她了,很想立刻就跟她解释这一切。 他薄唇才微微轻启,余光就察觉到姑姑又在观察他的神情,他只能立即按捺下去,他绝对不能让姑姑看出来,否则以姑姑的手段,恐怕池宛菲身在千钧阁也会有危险。 傅陵游嗤笑了一声,环顾了一下这一点都不算小的苍溟院,“这丁点大的院子,屁事倒是挺多,我们还不乐意待了。” 确实,比起万生堂独占好几个山头的地盘,这小型宫殿规格的千钧阁确实小了,谷主和末南栖一时之间也没想到什么话可以反驳。 傅陵游也没有给她们反驳的机会,直接抓过池宛菲的手腕,对绿柚说道:“收拾你家小姐的东西,我们搬。” 看着傅陵游带着池宛菲离开,岑天昱手没忍住抬了抬,他想抓住,却被噬影不动声色地按住,提醒着他,这不是他能选择的路,至少现在不是。 池宛菲脑子乱糟糟的,一股脑地跟着傅陵游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发现这是去往傅陵游院子的路。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傅陵游站住了脚步,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地回头看池宛菲,见到她那丧气的模样,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池宛菲脑门。 “我说你啊,跟我不是能说会犟的,怎么今天那群人这么说你,你一个字都不知道反驳?” 池宛菲瘪了瘪嘴,不是她不反驳,只是她从昨晚到今天都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突然一切烟消云散了,她脑子乱糟糟的,都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我现在也很后悔,要不你陪我回去收拾收拾她们?”池宛菲勉强地笑了笑,殊不知此刻头发凌乱的她在形象上就容易被人压了一头。 傅陵游帮她捋了一丝凌乱的碎发,“你还是先收拾收拾自己吧!” 傅陵游的院子不大,但好在也有个偏房,绿柚先简单地收拾了些床铺过来,池宛菲想让她放到偏房去,岂料傅陵游却抱着自己的床铺出来,往偏房走去。 “你一个女生,东西定然多些,房间对我来说也就是晚上睡觉的地方。”傅陵游三两下铺好了床,容不得让池宛菲拒绝,就找了个借口钻进了院子里带的小厨房,他得去看看解药熬制得如何了。 池宛菲有些无措地捏了捏裙摆,平日跟傅陵游吵嘴吵习惯了,一时之间受了他的好意还真有些不习惯。 池宛菲跟着傅陵游钻进小厨房,却发现解药的药煲已经在熬了,“你不是说找我是看看配方吗,这药怎么都熬上了?” 傅陵游蹲在炉子前控了下火候,想起今日早晨噬影来院子里寻他,让他今日想办法把池宛菲支开,最好不要出现在正院和正堂。 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没想到池宛菲在苍溟院没见到岑天昱,还会寻到餐厅去,误打误撞遇见了谷主。 “咳,配方要看,这药也不能耽搁啊。”傅陵游在灶台旁的小矮几上取过配方,塞到池宛菲手里,“你看吧。” 池宛菲接过配方大致扫了一眼,基本就是之前他们一起商谈的配方,傅陵游做了一些调整,看起来甚至比之前的配方还要好,根本没有问题。 池宛菲有些狐疑地看了傅陵游一眼,莫非傅陵游是特意去给她解围的? “傅陵游,你今天是特意到餐厅那边寻我的吗?” 傅陵游神色一顿,莫名不想让池宛菲知道是岑天昱特意叫噬影来叮嘱他的,一股脑又往炉子里丢了两根柴,“就是无意路过。”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谎言可能很快就会被揭穿,届时可能会把池宛菲推得更远,但他真的也很想抓住留下池宛菲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算是他窃取来的。 第106章 劝末南栖改行 因为池宛菲搬离了望月楼,除了在前堂诊治病人的时候偶然和岑天昱、末南栖打个照面,其余时间基本不会碰到。 池宛菲在药台处拣药,哪怕一直回避了不远处某人的身影,可末南栖一口一个喊着“晟哥哥”声音却让她无处可躲。 末南栖打着来前堂帮忙的名义,却天天黏在岑天昱身后,还多次不小心打翻池宛菲刚拣好的草药。 池宛菲心疼地清理着刚被打翻的草药,本来拣药一事就很繁琐,掉到地上沾了灰,不仅要仔细清理,还得重新分拣。 耳边一直是末南栖聒噪的声音,池宛菲烦躁得手上的力气也没了轻重。 傅陵游路过时,一时分不清她是在拣药,还是在拿药材生气,见那季兰芝险些被她折断,终是忍不住上手按住了池宛菲那摧残草药的手。 “还是我来吧,这季兰芝是承受不了这三番两次的折磨了。”傅陵游从池宛菲手下取走药筐,放到自己面前好好整理起来。 池宛菲这才反应过来,看到落在自己手心里的一些药片渣顿感歉意,“方才走神了,我跟你一起弄吧,两个人快一些。” 池宛菲晃了晃脑袋,心里警告自己要专心,又从旁边拿了个药筐,跟傅陵游一起整理那些被打乱的药材。 两人的手在拿药材时,总是会时不时碰到一块,池宛菲心如止水,可傅陵游却每一次心里都荡漾起一片涟漪。 九拐老刚从隔离间给一个病患扎完针出来,就见岑天昱和末南栖站一块,池宛菲和傅陵游站一块,心中顿时气结,主上他不敢妄言,但是打趣一下池宛菲和傅陵游这对小年轻还是可以的。 “我说你们能不能在孤寡老人面前收敛一点,大白天的,我在里面辛辛苦苦,你们倒是在外头卿卿我我。”九拐老甩了一把胡子,气噔噔地转身又扎进了另一个隔离间。 “晟哥哥,这么看池医师和少堂主确实挺般配呢,你说对吗?”末南栖见岑天昱一直偷瞄池宛菲那边早已心生不爽,方才九怪老那么一大趣,岑天昱脸色都黑了两分,可不得趁机煽风点火一下。 池宛菲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解释什么,却回头看见岑天昱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似乎还有些生气? 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该生气的难道不是她吗?亲过人之后就翻脸,这都好几天了也没等来一句解释,他有什么资格在那摆眼色? 池宛菲笑了笑,对末南栖说道:“末小姐从小学医,看病识药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辨定姻缘似乎有点天分,不如改行去西街桥底支个摊算算命,那儿的算命师傅不仅会看姻缘,也喜欢胡说八道。” 末南栖听见池宛菲居然把她跟那些坑蒙拐骗的算命师傅相提并论,顿时气得跺脚,忘了方才一直在岑天昱面前端着的淑女形象,叉腰指着池宛菲就开骂。 “你也配对我指手画脚的,还敢说我的闲话……” 大概是末南栖尖锐的嗓门刺激了离她最近的一间隔离间,瘾毒病人都需要静养,尤其害怕嘈杂的环境,会让他们心生暴躁,那病人突然发瘾猛扑到门上,被撞开了一道门缝,若不是有铁链拴着,恐怕早就冲了出来。 末南栖正好是站在那间房门前,病人从门缝中伸出了手,指尖擦过末南栖的发梢,好在岑天昱反应快,立刻把末南栖揽到了一边,否则末南栖很可能会被抓伤感染。 “啊!晟哥哥!”前一秒还受了惊吓的末南栖,意识到岑天昱救了她之后,就跟没了骨头似的倒在岑天昱的怀里,“晟哥哥,南栖好害怕~” 池宛菲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指尖都陷进了掌心里,突然又想起她那日被抓伤时,岑天昱着急的表情跟方才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原来,末南栖在他心里就这么重要,不……是一直都很重要吧。 池宛菲叹了口气,拿起特制的手套套上,要去给那发病的病人扎针,这手套还是上次她被抓伤之后,傅陵游特制的。 傅陵游抢过了那手套戴上,“我去吧。” 岑天昱第一时间就想挣脱,无奈末南栖一直搂着他的腰嘴里呜哇鬼叫的,身后隔离间的病人只会更暴躁,几乎是拖着末南栖走到一边,“南栖,再不放手我就送你回元始谷。” 末南栖咬了咬唇,心知再装下去真的要惹他烦了,这才扶着脑袋站稳,“哎呀~方才突然被吓到了,有些头晕,现在缓过来了,晟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岑天昱有几分嫌弃地顺了顺身上的外袍,因为方才那一下他的身上就充分地染上了末南栖的脂粉味。 “南栖,这里都是病人,不仅要安静气味也要干净,你今日起还是不要到前堂来了,在后院好好陪着姑姑吧。” 末南栖嘟了嘟嘴,还想为自己狡辩两句,却看岑天昱脸上当真有些愠怒,这才不敢多言,“知道了,晟哥哥。” 后面几天,估计是岑天昱也知道若是自己到前堂来,末南栖定会跟着跑来寻他,烦他倒不要紧,可给池宛菲添麻烦可不行,于是岑天昱隔天起也不到前堂了,只会让噬影偶尔来看一下情况。 末南栖倒是来前堂寻过岑天昱几次,见他不在,才死心离开,终于让池宛菲过上了几天清静日子,只是……连岑天昱都看不到了。 “宛菲,这是新炼制的解药,滕子舟昨日服药了过后,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病发过了。”傅陵游兴奋地拿了一罐子药丹过来,这几日他们前前后后调整过许多次配方,终于有了成效。 “真的吗?”池宛菲兴奋地接过药罐闻了闻,“果然还是要加两滴鳄鱼泪,不枉我们辛苦了这么久,材料可还够?估计这个药还得服用两个疗程才行。” “前面调整配方也费了不少百兽鸣血,还得取一碗才行。” 这么多日,池宛菲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爽快地从药台上取了针筒,“行,我去跟百兽鸣打个商量!” 前堂院子外的柱子后,露出了玄色的衣角,看着池宛菲蹦蹦跳跳地往后院而去,岑天昱欣喜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 第107章 大吃货和小吃货 解药研制成功,池宛菲和傅陵游的工作量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日夜牵挂着这边,时刻担心谁谁谁又毒发了。 看着库存充足的解药药丹,池宛菲想着百兽鸣母子也是时候该重回大自然,提着鸟笼来到花园之中,喂了他们最后一次肉糜以后,便打开了鸟笼的门。 “困了你们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让你们回家啦~”池宛菲高高举起鸟笼,岂料百兽鸣母子只是往外探了个头,就又缩了回去。 原以为是它们不敢出来,池宛菲只好亲手拖住了百兽鸣,岂料百兽鸣幼子刚从鸟笼里出来,转身就飞回了鸟笼里。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关久了,都害怕外面的世界了?”池宛菲疑惑地看着鸟笼里的一大一小,企图再上手把它们拿出来,两只鸟的爪子却紧紧抓住了鸟笼,不愿出来。 “我看啊,是在这好日子过久了,赖上你了,毕竟不用自己去搏斗觅食,就天天有人把肉送到嘴边。”傅陵游笑着走来,接过了池宛菲手里的鸟笼,对里面的一大一小说道:“若是你们不想走,就飞到这。” 傅陵游伸手拍了拍池宛菲肩膀的位置,两只百兽鸣一听,竟真的主动走出了鸟笼,翅膀扑腾了两下飞到了池宛菲的肩上。 “啊!”池宛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下脑袋,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一边重一边轻的,睁眼一看那两只百兽鸣竟真的飞到了她的肩膀上,昂首挺胸地站着。 “看吧,这是认主了。”傅陵游把鸟笼搁在一边,“百兽鸣既已认主,便是不关着它,也不会飞走了。” 见两只百兽鸣毫无要攻击她的趋势,小的那只甚至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池宛菲的脸。 “那我岂不是,多了两只小拖油瓶?”池宛菲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么珍贵的百兽鸣,别人想方设法去抓都未必抓得到,就算抓到了也很难驯化,而她现在还白白收获了两只。 “你不想要?那给我吧。”傅陵游故作要伸手抢走百兽鸣,岂料险些被那鸟妈妈给啄了一下,幸好他缩得快,否则很可能被鸟妈妈的尖嘴把手给戳穿。 “啧,真是跟你主人一个样,开不了几句玩笑。” 见傅陵游吃了一只鸟的瘪,池宛菲有些忍俊不禁,带有几分小嚣张地“警告”傅陵游,“你可别得罪我,不然我就让……对了,得给它们取个名字吧?” “小的呢就叫小吃货,大的嘛……”池宛菲眼珠子转了几圈想了想,“有了!大的就叫大吃货好了,毕竟两母女都是为了吃留下来的。” 傅陵游抱臂摇了摇头,脸上还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我看它们还是宁愿不要这个名字了,这主人肚子里一点墨水都没有。” “什么意思?你敢说我没文化?”池宛菲撩起两边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肩上的大小吃货见情况不妙,翅膀扑腾起来直往树上飞去,傅陵游转身就跑,池宛菲在后面追着,岑天昱还没踏入前堂,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打闹声,衣袖下的双拳攥得紧紧的,脸颊也因为忍耐变得紧绷。 站在岑天昱身旁的末南栖也听见了里面的嬉闹声,偷偷观察了一下岑天昱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阴险,开口挑拨道:“真羡慕池医师和少堂主,天天在一块,看来都已经日久生情了。” 末南栖轻轻拉着岑天昱的衣袖衣角,轻轻晃了两下,“南栖真希望,有一天也能和身边人两情相悦。” 岑天昱不动声色地把衣袖从末南栖手里扯了出来,“你自小在元始谷长大,见过的人有所局限,不如多出去走走,多认识一些人。” 说罢,甚至没给末南栖回答的时间,便丢下她走进了前院。 岑天昱一向聪慧过人,末南栖不认为他会没听明白自己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她有些受伤地垂下眼眸。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嘴里喃喃道,“晟哥哥以前明明一直很关心我、迁就我的,自从池宛菲来了之后,晟哥哥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末南栖气得攥着的衣裙都出现了一大片褶皱,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子,这是她买来上好的布料新做的裙子,可晟哥哥今天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隐忍地深呼了一口气,一改方才有几分面目狰狞的神色,甜甜地笑了下,眨眼之间又变成了那个活泼天真的少女,跟着进了前堂。 站在门口把手的两位下人在末南栖进去之后,默默对视了一眼,咽了下口水。 这小谷主,方才怎么就像鬼上身似的,一会变一个样呢。 前堂内,自从岑天昱踏了进来,堂内打闹的欢笑声戛然而止,池宛菲的兴致在看到还站在门外的那抹浅紫色身影后,心里就觉得酸酸的,背过了身去。 岑天昱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就见池宛菲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偏生那傅陵游还跟故意的似的,揉了揉池宛菲的发顶,然后两人一块儿走进了配药间。 九拐老正好路过,被岑天昱逮了个正着,“九拐老,有了解药之后这几日的解毒情况如何?” “挺好的,这两日瘾症较轻的可以回家自己调养了,只要别再接触毒物,定然不会复发,剩下那些比较严重的,要在这多留几天,不过解毒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九拐老回答道,说完还不忘笑嘻嘻地跟岑天昱讨赏,“主上,老夫一把年纪了都在这辛苦了这么多日,是不是该……嘿嘿嘿” 九拐老做了个捻钱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岑天昱倒也大方,直接开口吩咐下去,免去九拐老在鬼市的半年铺租。 末南栖走进来时,九拐老正在跟岑天昱道谢,她直接挽上了岑天昱的胳膊,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配药间里的池宛菲也听个清楚,“九拐老就是多要些赏赐也是可以的,毕竟主上高兴,那些不该留在千钧阁的人,终于可以走了。” 第108章 不该留在千钧阁的人 末南栖这话,九拐老乍一听就不舒服,不过也只以为末南栖口中所说,不该留在千钧阁的人指的是那些毒患。 然而在池宛菲耳里,听出来那不该留在千钧阁的人,应当指的是她吧。 是啊,如今岑天昱身上的毒都解了,毒人和这些中毒的病人也解决了,幕后之人也找出来了,岑天昱接下来应当要忙对付当今圣上的事了吧。 这千钧阁,却是不需要她了。 “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你有何打算?还要留在千钧阁当毒师吗?”傅陵游漫不经心地问道,实则心里也有些紧张,他不想池宛菲留下来。 池宛菲苦涩地摇了摇头,却还是下不了决心做出离开的决定,可是……她又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下来呢? “我大概会搬出千钧阁吧,不过我还得留在北都,我娘亲的事我还没机会着手查清楚呢。”她虽然心里有一股气,很想做出离开的决定,可她没有忘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另一件事,就是调查母亲当年误诊的真相。 这段时间因为各种事情的耽搁,调查的事情别说进展了,她甚至不知从何下手。 池宛菲能有搬离千钧阁这个想法,傅陵游已经很满足了,“那我跟你一起留下来。” 池宛菲感激地看向傅陵游,正要道谢,却想起傅陵游前两日收到的信件,“不行,世毒会重新竞选会长,你不是最有优势的候选人吗?你必须去参加竞选。” 傅陵游还想拒绝,却又被池宛菲堵住了话头,“我知道你根本无心那些权势,但是消灭了一个白少宗还会有下一个白少宗,那还不如你去把这个位置坐稳了。” 傅陵游跟池宛菲拗了几句,最终还是拗不过她,只能答应,“那等我竞选回来,我立刻就来找你。” 池宛菲笑了笑,揶揄道:“到时候傅会长兼少堂主可就没那么闲了哦!” 傅陵游拿出一枚木制令牌,“反正小堂主也不能对万生堂撒手不管吧?” 池宛菲看着那枚令牌,正面刻了一个“堂”字,背面刻了一个“池”字,一看就是为她定制的。 扑鼻而来的药香味让她一下闻出,这令牌乃是千年苣木制成的,不仅香味百年不散,随身携带还有强身健体,祛病消灾的说法。 “这不是堂主令牌吗?”她突然想起那日傅陵游给自己解围时,便说她是万生堂的小堂主,顿时有些惊讶地反应过来,“你真要我做万生堂小堂主?” 傅陵游拉过池宛菲的手,把令牌放在她手里,还故作不情愿地说道:“是我爹让我交给你的,你就别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了。” 池宛菲看着手里的令牌,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份责任感,但更多的还是归属感。 她心里对大堂主和傅陵游的好意很感动,但又不想让此刻的气氛变得矫情,便大方收下了那令牌,踮起脚拍了拍傅陵游的肩,“你要小心咯,本姑娘医术高超,天赋异禀,你那个万生堂怕是要落入我手咯!” 傅陵游知道池宛菲是在打趣他之前为了保住万生堂不落入他人之手,对池宛菲先是恐吓又是提亲的事,事后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当时有多丢人,后来和池宛菲接触得多之后,还总担心她会对那时他冒犯的行为耿耿于怀,如今看来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看着池宛菲把令牌翻来翻去仔细研究,还时不时凑近去闻苣木的香味,喜欢得不得了,从小被冷落习惯的心,在池宛菲这却总是能被照耀到,哪怕她只是在他面前笑了笑。 岑天昱原想找池宛菲说一下那些病患后续安排的事,却恰好在门外听见傅陵游把令牌给池宛菲的事,他本并未多想什么,正想敲门时,却被末南栖着急忙慌地拉到了一边。 “晟哥哥,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人家在里面交换定情信物呢!”末南栖硬拽着岑天昱的手,岑天昱一听见“定情信物”四个字,顿时想起那时大堂主想要向池宛菲提亲的事,心口就像卡住了一块石头,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很。 “那不过是一个身份令牌,算不得什么定情信物,再说了,池宛菲对他没有男女之情的意思!”岑天昱反驳道,同时也在用同样的理由安慰着自己。 末南栖见岑天昱竟这么相信池宛菲,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过好在她了解的岑天昱,各方面都智勇双全,唯独这男女之事上略显愚钝,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继续挑拨离间,“池医师若是不喜欢少堂主,那为何每回跟少堂主在一起时都嘻嘻哈哈的呢?相反,我觉得池医师每次看到晟哥哥你,反而有种有口难言的讨厌呢。” 岑天昱听见末南栖这样的形容词,皱了皱眉,“有吗?” 末南栖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回答道:“没有吗?晟哥哥你好好想想,这几日每次来前堂,池医师基本都背对着你,我也是女生,一看就明白了,池医师根本不想见到你。” 岑天昱眸色暗了暗,迸发出了星点杀意,可脑海中突然闪入那日池宛菲亲口给自己吸了毒血,后来与他……她也没有拒绝,这般如此,谈何讨厌? 末南栖见岑天昱有些迷茫的样子,自以为得逞,还想趁机抚慰一下岑天昱,纤纤玉手从岑天昱的手臂上往下滑,握住了岑天昱那宽大的手掌。 岑天昱被掌间的痒意切断了思绪,厌烦地看向那擅自握住自己的手,本来就因为末南栖方才的那番话感到烦躁,末南栖此时此举令他更烦躁了几分,一把甩开了末南栖的手。 末南栖被甩开的手惯性使然撞上了一旁的柱子,顿时感觉指骨都要碎了,眼泪一下就漫了出来,然而岑天昱根本不在意她是否受伤,丢下她径直回到了苍溟院。 末南栖对岑天昱的视线里一直都是饱含爱意,在此刻却多了几分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你变了!晟哥哥你明明从小最疼爱的就是我!” 直到走廊尽头再也看不到岑天昱的身影,末南栖回头看向前堂,池宛菲正好拿着药从药房出来,腰间还挂着傅陵游方才送她的那枚令牌。 “凭什么,你有少堂主一个人还不够,还要抢走我的晟哥哥!” 第109章 让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吗 因为池宛菲已经搬离了苍溟院,也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天意安排,每每岑天昱来到前堂,不是她在忙,就是她刚走。 也有几次好不容易打上照面,偏偏他身边又粘着个末南栖,就是她想去苍溟院寻他,也总被末南栖千方百计地拦下。 池宛菲一直想找机会找岑天昱问清楚,哪怕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也好。 直到毒患中最严重的滕子州和滕夫人也日渐好转,池宛菲给他们准备了一个疗程的补药,滕家母子也回去之后,这前堂的病人就真的一个都不剩了。 池宛菲和傅陵游看着这混乱了一个多月的前堂,下人们都在清扫回原样,这才有了那段“噩梦”过去的实感。 大概是末南栖嫌前堂清扫灰尘大,所以这次岑天昱来前堂时,难得的没有跟来。 殊不知其实是岑天昱故意谎称要出门办事,在甩掉末南栖身边的人之后,又偷偷兜了回来。 他听下人来报,听说了池宛菲也要跟傅陵游一起离开的事,就想方设法地撇下末南栖来寻她。 然而在岑天昱终于能单独见到池宛菲之后,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找了个蹩脚的借口——送别傅陵游。 “送我?”傅陵游上下扫视了岑天昱一眼,表情也只比见鬼了稍微收敛一点,他们平时说不上和气,中间夹着个池宛菲甚至还有些竞争的关系,什么时候关系好到他特意来送他了? 傅陵游心知岑天昱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疏离且随意地客套了几句之后,岑天昱果然欲言又止地看向了一旁的池宛菲。 池宛菲身后两人的谈话声停了,回头看了一眼,岑天昱恰好与她对上视线,便赶忙开口说道:“有时间跟我谈谈吗?” 自从谷主来了之后,他们连私下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正好岑天昱提出跟她聊聊,自己也有些事情也想问清楚,便点了点头。 池宛菲带着岑天昱来到还没清理出去的配药间,突然与岑天昱再次独处在封闭的空间里,池宛菲莫名有些紧张,她捻了一片薄荷叶在手里碾碎,清新的薄荷味让她心神也稳定了一些。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池宛菲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了下去。 “你在鸿儒院,住得可还习惯?” 池宛菲抿了抿唇,住得不习惯还能怎么样,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却听岑天昱像是没了下文了,“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了?” “我听说你有搬出千钧阁的打算?为什么?” 池宛菲皱了皱眉,眼神都冷淡了几分,“我继续留在这,让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吗?” “欺负你?”一向淡定的岑天昱都顿时有些慌张,他一直暗中派人盯着池宛菲,有时候甚至在末南栖快要遇上她时,紧急把末南栖给支开,莫不是手下哪个不长眼的没看好,让末南栖又去刁难池宛菲了? “谁欺负你了?你为何不找我说?”岑天昱抬手想把池宛菲拉近些,池宛菲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岑天昱的接触。 岑天昱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讪讪放下,受伤的眼神里对池宛菲的歉意也更多了几分。 “谷主刁难我的时候你为何不出声?末南栖说那些难听的话污蔑我的时候你为何也不出声?”说到这,池宛菲又想起前几日末南栖在前堂险些被病患抓到,以及毒人案那次她和末南栖一起跌倒,岑天昱只在意末南栖的事,原本还想与岑天昱倾诉的那些委屈一下就咽了回去。 算了,倒显得她有多在意那一晚似的。 “你听我说,我姑姑她执念太重,我怕你会受到伤害。”岑天昱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在池宛菲方才后退的一小步里,心一下空了似的。 “所以我走。”池宛菲低垂的眼眸渐渐抬起,她庆幸在昏暗的药房里,她眼中的泪光都变得不怎么明显,她稳住了颤抖的声音,“我让绿柚帮我在北都找到了合适的房子,我不会再住在千钧阁,让你为难。” 即便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池宛菲内心也在期盼着岑天昱能挽留一下自己,哪怕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也好。 可是岑天昱沉吟了许久,最终是无可奈何地松了口气,低垂的目光恰好看到了池宛菲腰间的令牌,也从自己手上取下了那枚自己一直戴着的墨玉扳指,声音也有些许沙哑地说道:“好,如果你在外面遇到什么问题,拿着这个扳指到鬼市来,无论是什么问题都定然会有人帮你解决。” 池宛菲看向那墨玉扳指,嘴角勉强地扯了扯,她还以为,岑天昱起码能说她有麻烦的时候,还是可以来寻他的,而不是找鬼市的人,他就连一些以后能再见面的机会都不留个余地吗? 池宛菲最终没有结果那枚墨玉扳指,轻飘飘地落下一句拒绝,便转身离开了。 酸涩的双眼在走出配药间的那一刻被外面的光线刺了一下,抬手挡光的空隙,趁机擦去了眼角的泪光。 “池宛菲!”在她正要和傅陵游一起离开前堂时,岑天昱叫住了她,“你母亲的事,我会帮你留心的。” 池宛菲被他叫住时心里还是有些希冀的,虽然不是挽留,但得知他会帮忙调查母亲的事,还是收下了他的好意,点了点头以示回应,便跟傅陵游一起离开了。 末南栖得知岑天昱玩了一出调虎离山,下人来报岑天昱和池宛菲两人单独进了配药房之后,便急匆匆地赶来前堂,恰好在不远处偷听到了这一幕。 “池宛菲的母亲?”莫非是池宛菲挟恩图报,要晟哥哥给她调查她母亲的事,所以才一直赖在千钧阁,趁机黏着晟哥哥的吗? 末南栖觉得自己似乎搞明白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晟哥哥一家都是重情重义的人,她爹娘为主而死,所以姑姑和晟哥哥从小对她百般宠爱。而这个池宛菲曾经救过晟哥哥,帮他解了刺草滕的毒,所以挟恩图报逼晟哥哥让她留在千钧阁当毒师,还要晟哥哥帮她查母亲的事。 “对!一定是这样!” 第110章 调查她母亲 末南栖快步回到了自己的琉璃院,她知道池宛菲乃是池家送去替嫁的嫡女,那她的母亲定也是池家人,便立刻命人去调查池宛菲生母的信息。 “我倒要看看,她娘亲是有什么事儿,需要一直烦着晟哥哥才能查清楚的,若是我帮她解决了这事,晟哥哥就再也不用被她挟恩图报了!”末南栖眼色狠厉,看了眼还跪在自己面前的手下持灵,一脚猛踹到他肩膀上,“还不赶紧滚去给我查!” 持灵被末南栖一脚踢中旧伤,瞬间脸色惨白,可看见末南栖愠怒的脸色,赶忙爬了起来,“是!持灵领命。” 持灵走出琉璃院之后,弟弟持魂就闻到了哥哥身上的血腥味,他们这些暗卫常年都是穿黑色劲装,既能掩饰血迹,又能便于行动,持魂伸手摸了下持灵湿润的肩膀,指尖都染上了血。 “哥,这是小谷主……” 持灵立刻伸手捂住了持魂的嘴,摇了摇头,他们身为末南栖的暗卫,出现在千钧阁本就不合适,不宜在这引人注目,惹是生非,示意持魂换个地方说话。 持魂扶着持灵来到千钧阁一处荒废的杂院,持魂缓缓拉下持灵的衣襟,旧伤那处的刀口被撕裂开,鲜血流个不停。 “小谷主明知道哥你肩上有旧伤,当初被猛虎撕咬了一口,还是小谷主救了你,亲自给你缝的针,她应该是最知道哥的肩伤不可再犯的,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持魂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长条,帮持灵包扎伤口。 “小谷主也是无意的,她也是怕出现在主上身边的那个池宛菲,乱了咱们元始谷的大计。”持灵努力隐忍着肩上的痛感,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那小谷主也不能如此……哥,你觉不觉得小谷主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小谷主整天泡在药房里,也鲜少对我们二人或者身边下人发脾气,更别说把哥弄成这样了。”持魂给持灵包扎好后,也坐在一边,手里随意抓了把野草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持灵思索了片刻,也点了点头,“小谷主近来确实性情有些反常,好像就是在池宛菲出现了之后。” “看来把那个叫池宛菲的解决了之后,小谷主就不会再如此了,小谷主今日叫我去调查她娘亲的事,估计也与这事有关,我得赶紧去办!”说罢,持灵立刻站了起来,稍稍活动了下手臂,竟还是疼得龇牙咧嘴,持魂见状赶紧让他不要乱动。 “哥,我送你回去好好歇着,调查那个女人娘亲的事,你就交给我吧!”持魂不等持灵回答,就在持灵面前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背,“哥,上来。” 持灵欣慰地笑了笑,小时候弟弟那瘦小的背,也变得宽大了,“好,今日就让你小子背一背,顺便考考你小子的体力。” · 傅陵游和池宛菲一起往鸿儒院走去,自从池宛菲和岑天昱单独说完话,从药房出来之后,便一直一言不发的。 路边的一颗小石子被她一路踢着,像是变成了一种游戏,傅陵游就跟在旁边,看着她玩这看似无聊的游戏。 就在池宛菲又要去踢时,脚下突然打滑,整个人直接往后栽去,幸好傅陵游就在她身边,单手搂过了她的腰,池宛菲感觉自己脚下转了个圈,在睁开眼时,正稳稳地被傅陵游抱在怀里。 岑天昱在池宛菲走后,心空得发冷,突然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欲望,那就是一定要把池宛菲留在身边。 他立时朝池宛菲离开的方向追去,这短短的路途中,他仿佛已经听见了姑姑撕心裂肺的哭声,看到父皇母后为他撰写的、沾满了血的晟儿事记。 然而在追上了他们之后,池宛菲被傅陵游搂在怀里的那一幕让他瞬间清醒,是啊,她身边明明有更好的人,他这个身负仇恨,可能明日就不知会身死何处的人,怎么能拥有她呢? 父皇和母后的血债,以及整个北商皇朝都还蒙蔽在谎言之中,他怎么能弃这些而不顾,或是把池宛菲也拉入其中呢? 就在岑天昱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惊魂未定的池宛菲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傅陵游之后,便立刻站住了脚,离开了傅陵游的怀抱。 “谢…谢谢你。”池宛菲理了下碎发,一脚把那害她险些滑倒的小石子踢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傅陵游不放心地看了眼池宛菲的脚,“没伤到吧?” 池宛菲轻松地原地跳了两下,表示自己没事,“放心,就算扭到了我那有自己调配的药油,今晚擦了,明天又能活蹦乱跳的那种!” 傅陵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池宛菲以为他不信,立刻像较劲似的细数起自己的药油里都有些什么药材,傅陵游一听,里面十种药材有其中都是他在万生堂后山精心栽培的。 “好哇你,我辛辛苦苦种的药,倒是被你摘了个干净。” 两人小小地拌了几句嘴,方才的星点尴尬气氛消失殆尽,回到鸿儒院之后,池宛菲就吩咐绿柚先把部分东西放到了马车上,明日傅陵游走时,会先送她到租住的院子里,再离开去世毒会。 “小姐,您离开了之后,绿柚会找机会经常去看您的。”绿柚依依不舍地拉着池宛菲的手,眼眶红红的,看样子是已经背着池宛菲哭过一轮了。 池宛菲也很不舍得绿柚,但绿柚的户籍和身契都在元始谷,池宛菲也没办法把她带走,只能努力忍着哭意,安慰绿柚道:“傻瓜,跟我出去了还没在这千钧阁过得好呢,我以后也会回来看看你的。” 绿柚还是紧紧拉着池宛菲的手,有些不解地问:“小姐,您在千钧阁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搬出去呀?是因为谷主吗?其实谷主人也很好的,只是因为……” “绿柚。”池宛菲打断了绿柚的话,“以前我留在千钧阁,是因为我还没想好下一步该去哪,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新的目标,也有新的使命要去完成。” 绿柚本想告知池宛菲,主上和谷主也一样,有必须去完成的使命,必须要负的责任,这是元始谷的秘密,也是元始谷唯一的目标。 但她也很明白,每一个牵扯进来的人都可能随时面临危险,她不能那么自私。 绿柚缓缓松开了池宛菲的手,点了点头,“好的小姐,我先去把东西放到车上。” “嗯,去吧!” 第111章 离开 唆引蛇毒的事让鬼市主的名声在百姓中被大打折扣,虽说真凶水落石出,岑天昱还主动收留了所有毒患,并为他们彻底戒掉了毒瘾,可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岑天昱还是背上了自导自演的骂名。 而有心人所煽动之事,就是黄大人以及那日去朱嵩家搜查的官兵,在这一个多月内,先后意外身亡,有几个甚至连家眷都难逃一劫。 虽说这一个多月内鬼市一直被严加看管,但众人都知鬼市主那是何等神出鬼没,偏偏岑天昱之前出去夜寻百兽鸣时,还真就被人瞧见过夜间出行,如此一来风言风语传来传去,岑天昱不知不觉间又背上了好大一口锅。 池宛菲搬出千钧阁那一日,哪怕是在上马车前一刻,还是忍不住在大门站了许久。 总不至于连送送她,也不能来吧…… 末南栖在前堂二楼一直盯着,她就怕池宛菲临走前又耍什么手段,所以一早就坐在这,见池宛菲东西都搬上车了还迟迟不走,露出了一副果然如她所料的表情。 “赖着不走,肯定是想守着晟哥哥出来,又纠缠一番!”她从二楼栏杆翻身而出,轻功一点便稳稳落在前院,“葫芦,千钧阁的门口是什么乞丐聚集之地吗?还不给我关门!”末南栖故意用帕子在鼻前捂了捂,像是有什么难闻的气味似的。 葫芦抱歉地看了看池宛菲,要把大门关上,池宛菲也一阵难堪,苦涩尴尬地对葫芦笑了笑,转身也要上车。 傅陵游指尖夹了一根粉凝针,此针粉末制成,在撞散了以后细腻的粉末隐形于空气之中,在这片空气范围内的人皮肤在一个时辰之内就会引起疱疹,瘙痒难耐。 他目视着前方,算准了大门关上的时机,在只剩最后一点缝隙时,粉凝针从门缝中穿过,精准无误地没入末南栖的衣领之中。 末南栖只觉得脖子一痒,还以为是被蚊子叮了一下,随手抓了抓,殊不知那粉末在此刻已经覆上了她的手,在她得意地拿帕子掩嘴笑时,又顺利地覆上了她的脸。 傅陵游嘴角一笑,转身向池宛菲伸出手,“上车吧。” 池宛菲新租借的院子,其实是上官瑶名下的房子,也是她的嫁妆之一,地段既便利又宁静。 院子不大,傅陵游早早找好了两位护院,日夜轮班,池宛菲一下车看到两位壮汉站在自己新家门前,再看看自己左右两边邻居,悄悄挪动脚步来到傅陵游身边,“大哥,这都是平民百姓住的地方,别人看家护院也就是养条狗,你给我找这么两位大哥过来……是想让贼人一眼看出谁家最有钱吗?” 更何况,她没了固定收入之后,也只是表面风光,实则是吃一顿少一顿。 “你真的以为,你仅仅是一个平民百姓这么简单吗?”傅陵游在池宛菲前几日便不定时地过来这边踩过点,并且敏锐地察觉到,在池宛菲院子的四周,明暗处加起来就有十几双眼睛盯在这,而且还都是岑天昱手下的人。 说明岑天昱也担心他暗中对付的人,会把矛头指向池宛菲,这才派这么多人暗中保护。 有岑天昱的人在暗处,他再安排两个自己一手培养的毒师兼武林高手,至少在他去世毒会竞选的这段时间里,池宛菲是安全的。 大概是池宛菲心里有事,一时没有听懂傅陵游话里的意思,和绿柚一起收拾东西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傅陵游,你是说我可能被什么人给盯上了吗?” 傅陵游被池宛菲这个反应力给惹笑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幸好自己也安排了人在这,不然他还真不放心留下池宛菲一个人在这表面看似平和,背地实则腥风血雨的北都城里。 傅陵游不想池宛菲担惊受怕的,又用玩笑来打消她的怀疑,“你可是万生堂小堂主,当然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啦!” 池宛菲“嘁”了一声,暗骂了傅陵游一句装神弄鬼,“连我都是临时得知我变成了小堂主,这世人更不会知道。” 傅陵游和绿柚帮池宛菲收拾好东西后,池宛菲才发现不知不觉晌午都过了,便提出请大家下馆子,“傅陵游,绿柚,还有……”池宛菲看向那两位傅陵游找来的壮汉大哥,这才发现人家在这干活干了那么久,她竟然连名字都忘了问。 “敢问二位大哥,怎么称呼呀?” “小的智勇!” “智谋!” 智勇智谋……池宛菲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名字真不错!” “走吧,忙活了一上午,我请大家去一家很好吃的馆子!”池宛菲拉着绿柚就要出门,却被绿柚扯了扯袖子。 只见绿柚一脸遗憾和不舍,“小姐,小谷主只批了我半天假,这晌午已经过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池宛菲有些懊恼地啊了一声,“对不起绿柚,出来大半天,我竟然连杯水都忘了叫你喝,现在连饭都吃不上。” 绿柚甜甜地笑了下,安慰道:“能多陪小姐半天时间,绿柚已经很开心了,小姐有空要去千钧阁看看我,我若是能出府,也会来寻小姐你的。” 池宛菲上前和绿柚拥抱了一下,终是没忍住哭了鼻子,绿柚可以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了。 “绿柚,你要保重呀~”池宛菲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绿柚的手,送她坐上了回府的马车,直到马车驶出小巷之后,池宛菲突然体会到了好久没有的寂寞感。 她以前哪怕没日没夜地待在实验室,独来独往,也只会在孤寂中找到自由放松的感觉。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绿柚和傅陵游给予的友情,大堂主给予的亲情,还有岑天昱那体会到的……喜欢,让她一个从前享受孤独的人,居然也开始害怕孤独了。 她转身看向傅陵游,再过一会儿,连傅陵游也要离开了。 “哟,你这依依不舍看着我的眼神是什么情况?”傅陵游双手抱在胸前,竟然很是享受池宛菲此时看向他的眼神。 池宛菲吸了吸鼻子,声音嗡嗡的,难得的没有跟傅陵游拌嘴,“傅陵游,你竞选完世毒会之后,一定要快点回来哦。” 第112章 舆论风云 绿柚要回府,那跟池宛菲去酒楼吃饭的就只剩下傅陵游和智勇智谋了。 傅陵游趁着池宛菲目送绿柚的时候,对身后的智勇智谋甩去了一个威胁意味的眼神,智勇智谋立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池宛菲整理了一下情绪,回头正想叫上智勇智谋一起去醉仙楼,然而一回头只剩下傅陵游一人了。 “智勇智谋呢?” 傅陵游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且无辜地说道:“他们说家中突然有急事要忙,得回家一趟,只能我跟你去吃饭了。” 池宛菲半分怀疑地打量了一下傅陵游,方才没有任何人来找智勇智谋,他们又怎知家中突然有事的? 不过想想傅陵游也没道理骗她,便半信半疑地和傅陵游出门了。 他们来到了醉仙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临街,对面正是一个瓦舍,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 因为是池宛菲请客,便都让傅陵游点菜,她双手叠在窗台上,一边等菜一边听着对面的说书人讲故事,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后面的包厢里,有一双眼睛正透过遮帘的缝隙看向她。 “银面大侠虽受千夫所指,但还是选择以德报怨,惹火上身,揽下了危险的重任,最终诊治好了所有疫症病人。然而,在金面帮主的恶意栽赃和挑拨之下,银面大侠还是备受争议,最终,他为了远离纷争,选择归隐竹林。鲁朝百姓从此失去了一位爱民护民,为民除害的忠义大侠,而金面帮主的面目逐渐显露,百姓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银面大侠才是那位真正一直默默帮助他们的人,可惜为时已晚,银面大侠的踪迹,已无迹可寻……” 说书人说到这,拍了下醒木,沉浸在故事里的百姓统统从方才绘声绘色的故事里回到了现实,怨声四起。 “怎么能就这样结束了,必须给银面大侠一个好的结局!” “好人没有好报,金面庄主这个恶人必须要有恶报!” “是啊是啊,鲁朝百姓也真是的,银面大侠帮了他们那么多,怎么可以因为一点误会,就把银面大侠以往做的好事全部抹去了,银面大侠太委屈了!” 台前的百姓纷纷为银面大侠打抱不平,要求说书人重写结局,说书人挼了下胡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故事告诉我们,切勿人云亦云,让自己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剑,若是世人做到这一点,银面大侠的结局,才有更改的余地。” 池宛菲轻笑了一声,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可是一听就听出来了。 什么银面大侠,不正是那个在外戴着银色面具示人的鬼市主,什么金面庄主,不正是那个人面兽心的当今皇上。 “真没想到,他也会用这种庸俗的手段来应付这场舆论。”傅陵游轻笑了一声,往池宛菲碗里夹了一块如意球。 池宛菲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菜都上齐了,而且全是她爱吃的菜。 “明明是我请你吃饭,怎么点的都是我爱吃的?” 傅陵游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谁说这些就不能是我爱吃的?” 胡说,他分明最讨厌马蹄,而这桌菜里的如意球和汤里都有马蹄。 池宛菲并未戳穿他的谎言,而是突然神色一顿,带着些许猜测偷偷看了傅陵游一眼。 莫非傅陵游,喜欢她? 池宛菲心里冒出这个猜测之后,手脚都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低着头戳着碗里的米饭。 傅陵游是她除了绿柚以外最好的朋友,她不想跟他处在某种不明不白的感情之中。 傅陵游察觉到池宛菲那藏不住事的眼神后,嘴里像咀嚼着一块柠檬皮,又酸又涩又苦。 “那姑娘真美。”傅陵游突然无厘头地说了一句,池宛菲立刻抬起头来,顺着傅陵游的视线往窗外看去,正好看到有一位姑娘领着婢女走进了一家胭脂粉铺。 “是进了胭脂铺的那位吗?你喜欢那样的?”池宛菲有种说不上来的惊奇,这可是她头一次在傅陵游嘴里听见夸赞一个姑娘的话。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傅陵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带着三分嫌弃和六分嘲笑地反问道:“不然呢,喜欢你这种整天不着调,腰带和衣服都不是一套的?” 傅陵游这么说她,池宛菲非但没有生气,还笑嘻嘻夹了一块鱼肉到他碗里,“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要不要我去帮你问问是哪家姑娘?” 池宛菲想趁着那姑娘还在脂粉铺里没离开,赶紧下去认识认识,岂料她刚要起身,就被傅陵游紧紧拉住了手。 “你好好吃你的,别去惹是生非。”傅陵游起身把池宛菲按回到了座位上,否则当场牵红线这种事,绝对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在傅陵游把手搭上池宛菲肩膀的那一刻,傅陵游就觉得背后一凉,似有杀气向他袭来,然后他回头看去满堂食客,并无异常。 “哎,早知道就不去听那劳什子银面大侠的故事了,听得我心里难受,凭什么好人没有一个好下场啊?”三两个书生模样的结伴在池宛菲旁边那桌坐下,嘴里讨论的正是瓦舍里讲的故事,看来是刚听完书上来吃饭的。 “诶?我怎么觉得这银面大侠,还挺像鬼市那位鬼市主的?”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像啊,那金面庄主是谁呢?” 瓦舍里的说书先生,往往都是舆论引导者,利用真实的事件改编为虚拟的故事,而这些硕学通儒的书生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就爱对时事发表意见彰显自己的独到之处,有了他们这几人的那张嘴,估计不出三天,北都城的风向就立马能转变。 池宛菲突然明白岑天昱的用意了,虽然这招数说不上有多么高明,但好歹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哎,几位大哥你们可别说了,现在为鬼市主说句话,都是要被骂的。”池宛菲一脸委屈地上前提醒,那几位书生见池宛菲一娇弱女子如此一说,便多少心生怜悯之心。 “姑娘,发生何事了?”果然,那几位书生一副要为池宛菲讨回公道的样子,池宛菲掩在手帕下的嘴角微微一笑,身后的傅陵游则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第113章 煽风点火 “那日我在街头就帮鬼市主说了一句话,结果被人骂我是一叶障目,所以几位哥哥还是别说得这么大声了,免得一会被人责骂。”池宛菲看似劝诫,实则卖惨和煽风点火。 那几位说书人见她如此委屈,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想,大声抒发出了自己的见解。 “鬼市主以前为北都城做过多少好事,近几月所有的谣言和脏水都目的性极强的泼向了鬼市主,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栽赃陷害!” 池宛菲挑了个头之后,悄悄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傅陵游倒不是因为她帮岑天昱而生气,而是她竟如此冒险出面,忍不住拿扇子敲打了一下她的头。 醉仙楼里的客人已经完全被那几位书生颇有学问的口才给说服了,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有些感性的说着说着都热泪盈眶了起来。 傅陵游担心他们在此地不宜久留,便提前带着池宛菲偷偷离开了醉仙楼。 “你啊,真是让我走都走得不省心,你在外头切勿这么显眼,否则很有可能招来……”后面的话傅陵游没说下去,他怕真的吓到池宛菲。 池宛菲心里明白傅陵游所顾忌的,也并没有因为他的责骂而生气,“好啦好啦,我这几日都不出门,买菜也叫智勇智谋去,再说了,你竞选也用不了几天,很快就能回来了不是吗?” 见傅陵游还想唠叨几句,池宛菲连拖带拽地把傅陵游赶上了马车,“你快走吧,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傅陵游拨开了车帘,才说了两个字,池宛菲抢过车夫手中的马鞭,往马屁股上狠狠一甩后,把马鞭丢进了车窗,还愉快地向傅陵游挥了挥手。 看着马车往城门的方向直奔而去,池宛菲心里顿时觉得有些落寞,转身正要往家里走去,却看到智勇智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她的身后了。 “你…你们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池宛菲吓了一跳,她虽然不会武功,但跟着岑天昱飞过那么多次,也知道好的轻功是落地无声的,通往城门这条路今天人并不多,方才也明明只有她和傅陵游的马车在走,她可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什么脚步声。 她突然意识到,傅陵游找来的这两位壮汉,定然也不简单。 池宛菲虽然嫌傅陵游啰唆,但也心知他所担心的并非全无道理,事实印证得很快,自从那日在酒楼拱了一把火之后,第二天起北都城对鬼市的风向就来了个急转弯。 不少百姓自发地到官府讨要一个说法,毕竟之前误查了鬼市主那么久,一句道歉也没有,鬼市主收留了毒瘾者还给他们治疗,官家也是一点道谢的说法都没有,都说不能让好人寒了心,便纷纷到官府示威去了。 岑天昱再适时从中安插了一些人,不知怎么地就流传出朱嵩遗书的事情,百姓们又纷纷向官府施压,要求公开朱嵩遗书,还大家一个真相和交代。 最后官府没办法,只能派人出面澄清鬼市主与此案无关,并表示为了感谢鬼市主的积极配合与提供线索,和收留病患并医治的事,定会准备谢礼,不日会登门表示感谢,这才平了民愤。 然而,诡异的事来了,那几位在酒楼挑起头来的书生,得到官府的公开回应之后,同聚喝酒庆祝的第二天早上,竟然都被毒哑了。 池宛菲谨遵傅陵游的叮嘱,这几日都没出门,外面的事全靠智勇智谋打听回来,唯独书生被毒哑的事不知道,智勇智谋都怕吓到她。 每日智勇智谋都会轮流出去买菜,只剩一人看管,池宛菲要么留在屋内看娘亲留下的医书,要么就是研究草药。 这天,智勇出去采买,智谋守在院门口,池宛菲在房内就隐约听见了绿柚的声音,欣喜地跑到院里,果然看见了绿柚的身影。 虽说搬家那日智谋和绿柚打过照面,但出于谨慎还是想对绿柚搜身,却恰好碰上池宛菲出来,迫不及待地就拉着绿柚进门,“绿柚跟我就是一家人,她来了直接放进来就是。” 智谋有着习武之人的防备之心,可既然池宛菲发话了,也不敢忤逆,便让绿柚就这么进了屋。 池宛菲兴奋地拉着绿柚进屋,知道她被智谋方才的举动吓到了,还顺手关上了门,她这几日都躲在院子里不敢出门,和智勇智谋两个大男人更是没什么话说,都快闷出病来了,绿柚这个时候来找她,可真是一大慰藉。 “你今日怎么能出来了?是主……是小谷主准你出来的吗?”池宛菲给绿柚倒了一杯热茶,绿柚接过就要喝,池宛菲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夺走了绿柚手中的茶杯,“我忘了我忘了,之前给你把过脉,你体内寒凉,不能喝这个茶,我给你换一个,等我!” 池宛菲起身就要去泡茶,却被绿柚抓住了手,“不用了,小姐,绿柚今日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喝茶的。” 池宛菲有些好奇地看向绿柚,还以为她是有什么要紧事,着急地问道:“那是怎么了?” 绿柚微微一笑,笑容恬静,语气舒缓地回道:“听说小姐好几日都没出门了,可知现在外面可热闹了?” 说起这个,池宛菲也很是开心,迫不及待地跟绿柚说起那日她和傅陵游在酒楼发生的一切。 绿柚听了也很是惊讶,“原来那都是小姐的功劳呀,小姐可知今晚鬼市开市庆典,这段时间风波不断,鬼市重新开业可热闹了,绿柚今日来就是想跟小姐一起去呢!” 池宛菲一听,立即就想应下,可是想想傅陵游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她又有些犹豫。 绿柚见池宛菲犹豫了,竟拉着池宛菲手撒起娇来,“去嘛小姐,绿柚真的好久没跟您一起好好逛逛了。” 池宛菲心中纠结了两秒,还是忍不住应下了,“好,那我跟智勇智谋说一声,让他们一起去。” 第114章 绑架 “小姐,现在外面危险,您还是别出门了。”智谋拦住了池宛菲和绿柚的去路,池宛菲不解地看了眼绿柚,“外面现在怎么就不安全了?” 智谋见池宛菲执意要出门,这才把书生惨遭毒哑的事说了出来,池宛菲惊讶地捂住了嘴,内疚不已,莫不是她那日那般拱火,害了他们? “可找到何人所为?” 智谋摇了摇头,“他们在外喝酒,本就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这种事根本不知从何查起,所以幕后之人还躲在背后,小姐这个时候还是别出门了。” 池宛菲心知其中险恶,她一人出事无所谓,她怕的是连累了绿柚和智勇智谋。 “算了绿柚,我还是先不出门了。”池宛菲很是遗憾,绿柚难得出来一趟,她却连门都不能出。 绿柚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但很快又扯出了一个微笑,甜甜地对池宛菲说道:“没关系的小姐,绿柚能见你一面,就已经很开心了。” 池宛菲像是想到了什么,拉着绿柚就要往房里走去,却听见绿柚痛呼了一声,被自己握着的手也一下缩了回去。 池宛菲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绿柚瞬间惨白的脸色,一脸痛苦地捂住自己手臂的地方。 “绿柚……你…你怎么了?”池宛菲看着她的月牙色的衣袖渗出了血,立马捞起了绿柚的衣袖,却看见她的手臂包扎了纱布,鲜血正从里面慢慢渗出。 绿柚慌忙地放下了衣袖,想把手藏起来不让池宛菲看到,“没事的小姐,绿柚没事。” 池宛菲见绿柚这害怕的样子,立刻就想到了末南栖,“是不是末南栖干的?她欺负你了,就因为你曾经是服侍我的人。” 绿柚摇了摇头,可她这否认的模样更是让池宛菲更加笃定欺负绿柚的人就是末南栖。 “走,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我跟你回一趟千钧阁讨个公道,主上再怎么要护着末南栖,也不能让她这么对你!”池宛菲心疼地搂着绿柚回屋,拿出医药箱给绿柚包扎。 旧的绷带拆下来的瞬间,池宛菲一直忍在眼眶里的泪还是忍不住掉了出来,白皙的手臂上是被抽打的痕迹,她记得末南栖的武器也是鞭子,“太过分了,她真的太过分了!” 绿柚拭去池宛菲脸上的泪,还反过来安慰起她来,“我没事的小姐,小姐不哭。” 池宛菲手脚利落地帮绿柚上好了药,又稳妥地帮她包扎了起来,“走,我跟你回鬼市一趟。” 智谋见池宛菲又带着绿柚要出门,还想出手阻拦,可这会儿池宛菲正气头上,“你若是再拦我,就不用再来了。” 智谋见池宛菲动怒,只好以退为进,“小姐,可否等智勇回来,我们一起护送你去鬼市。” 池宛菲看了看天色,她记得智勇已经出去了好一段时间,每日要采买的无非就是些瓜果蔬菜的东西,按理说早该回来了,池宛菲不想再等,“你留个信,让他回来就去鬼市找我们汇合,你跟我们去。” 池宛菲是铁了心要去鬼市了,智谋只好留了个信,便跟池宛菲一起出了门。 今日鬼市开市盛典,白日本应冷清的街道,还没夜半三更就已经有商户支起了摊位,人还不少。 池宛菲气得发紧,搂着绿柚直往千钧阁去,全然没发现在人来人往之中,智谋早已不在身后。 池宛菲发现和智勇走散了之后,原想走到高一些的台阶上,好让智谋找到自己,却被绿柚拉着走入一条小巷之中。 “绿柚,这不是回千钧阁的路吧?”池宛菲虽觉得疑惑,可对绿柚还是十分放心和信任的,不知是不是小巷昏暗的原因,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有些害怕地用另一只手拉住了绿柚的手腕。 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正好落在绿柚的脉搏之处,池宛菲之前给绿柚把过脉,对绿柚的脉象是十分熟悉的,而此时面前这人的脉搏却是与绿柚大不相同的。 所以面前的绿柚……不是绿柚! 一个人的脉象再怎么调理,也不可能与从前的完全不一样,更何况是在短短几日之内。 意识到一处不对劲之后,疑点就越来越多,例如……若是绿柚被末南栖如此抽打了,末南栖又怎会放她出阁去寻她帮忙呢? 眼看着身后的巷子口离自己越来越远,池宛菲知道自己定然不是面前假绿柚的对手,一个手刀落在了假绿柚手腕最脆弱的穴位,假扮绿柚之人大概是没想到这么快被池宛菲识破,一时没了防备,她转身对着池宛菲掏出了一把小型弓弩,银针射出。 池宛菲觉得腰间刺痛,立刻明白过来自己中了针,眼看着巷子口就在面前不到十步,她跑了两步就觉得浑身酥麻,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的意识便是摔在地上那一瞬间的疼痛。 傅陵游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竞选完之后连世毒会会长的权印都没来得及拿,就策马在城门关闭前回到了北都。 回来就听智勇说今日在集市被人有意纠缠,然后就是智谋慌张地赶了回来,说池宛菲在鬼市失踪的事。 “我立刻就去了千钧阁,千钧阁的人说小堂主没有回去过,就连绿柚今日也是没有出门的。”智谋心知自己犯了错,不敢怠慢,所以立刻赶了回来寻智勇一起去找,没想到还碰上了傅陵游。 傅陵游愤恨地看了眼隐没在周围的暗卫,大骂了一声一群废物,立刻翻身上马往鬼市奔去。 看来是这院子被盯着太紧,幕后之人才不得不冒险都要把池宛菲骗出去绑走,傅陵游虽然一点都不想与岑天昱联手,可他不能拿池宛菲的命来赌气,鬼市是岑天昱的地盘,有他出手才能更快地找到线索。 傅陵游一脚踹开了千钧阁大门,正好瞧见岑天昱领着一群暗卫气势汹汹地要出门,看来是在池宛菲院子附近蹲守的暗卫已经回来报了信。 “你东市,我北市。”岑天昱言简意赅,一个手势之下,一半的暗卫分离出来,站到了傅陵游的身后。 两人话不多说,带着手下的暗卫分头行动,鬼市的开市庆典被紧急叫停,所有出入口立即封闭。 第115章 人皮面具 池宛菲是被冷醒的。 滴答滴答的水滴声,身上的衣物也被浸湿了,池宛菲睁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一片昏暗中,只有顶部的一个小口子能透进来一点点光线,但是仅有的小口子也被木板盖了起来,她四周摸索了一下,只能猜测自己应该身处类似地窖的地方。 初秋的北都已经渐冷,池宛菲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推测肯定夜暮已至,周围的气温都变得很低,在这潮湿的地窖之中就变得更冷了。 因为方才昏迷时躺倒在地,池宛菲身上的衣服都让地上的水打湿了,冻得她瑟瑟发抖,她只好脱剩一件里衣,把衣服都拧干到不再滴水再穿上。 那几个书生被毒哑了,但好歹留有一条性命,她虽是拱了把火,就算是让她跟那些书生一个下场她也认了,可幕后之人为何要大费周章地把她骗出来,然后将她绑在这? 池宛菲没想过呼救,因为她知道既然敢在鬼市动手,说明此人对鬼市也挺熟悉。没有用绳索束缚她的行动自由,说明这里根本不能轻易逃得出去,而且这里完全听不见外界声音,定然把她藏在了很隐秘的地方,她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还不如保存一点体力。 地窖中昏暗,但池宛菲隐约能看到堆放了不少杂物,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可惜这底下放着的都是些旧家具而已,而且还因为浸水了发出了一种木材腐烂的味道,看来已经放在这里很长时间了,而且这个地方应该常年浸水,不然这些家具不会腐烂到这个程度。 池宛菲有些苦恼地咬了下嘴唇,鬼市既不靠湖又不靠河的,什么地方会这样常年浸水,还不易被发现的? 冰冷让池宛菲很难集中注意力去思考,她突然想起自己包里有一种毒,吃微量少许可以令身体发热,兴冲冲地摸向腰包,却发现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包定是也被收走了。 奇怪,到底是什么人绑的她?末南栖?谷主? 池宛菲想了好几个可能会绑架自己的人,却又通通被推翻,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人定是因为书生那件事才盯上她的,而且末南栖和谷主要是想绑她,根本用不着假装成绿柚。 就在池宛菲苦思冥想时,头顶传来了脚步声,听上去有三四个人的样子。 顶部的盖板被打开,池宛菲被烛光刺得晃眼,伸手挡了一下,不等她适应一下光线,就有两人下来,把她带离了地窖。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若是要钱多少我都给你们!”池宛菲虽心知他们肯定不是为了钱,但她还是想探查一下对方的目的。 那两个绑匪根本不搭理池宛菲,把她带出来之后就跟丢什么货物似的把她丢在了地上,好在底下铺了一层稻草,摔得没有很疼。 池宛菲撑起身子,抬头看去,眼前之人还穿着假扮绿柚的衣服,现在只是撕去了人皮面具,她的身旁还站了一位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池宛菲,嘴角挂着不明的笑意,似乎很是畅快、得意,还有些快感,就好像……盼着她这副模样已经很久了似的。 池宛菲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应该很讨厌她,可是为什么呢,她这几个月顶多就是治病救人比较高调,在外为人处世还算低调,也没得罪什么人吧,这个人为何对她露出这种表情? “池宛菲。”那人饶有兴趣地念着她的名字,声线有些许怪异,池宛菲眯了眯眼地看向她,这个人居然也有变声丹,他现在的声音也不是他的本音。 等等,不应该啊,池宛菲有些防备地后退了一小步,她在外一直用的是杜宛音的名字,知道她原名的只有千钧阁的人,这个人怎么用池宛菲这个名字来唤她?莫非真的是千钧阁的人? “你是谁?”池宛菲厉色质问,如果有奸细一直藏在千钧阁,那岑天昱怎么办? 对面那人微微一笑,做作地露出了一个惋惜的表情,对池宛菲说道:“真寒心啊,我们也算朝夕相处过,我换了个面容,你居然都认不出我。” 池宛菲皱了皱眉,快速地在脑海里筛选出符合与她朝夕相处的人,可除了岑天昱和傅陵游,再勉强加个噬影,其他人都算不上,更何况这几位根本没理由绑架她。 “你别装神弄鬼了,你是谁?把我带来这是什么目的?”池宛菲讨厌这种被别人掌控的感觉,而且这个人还似乎对她了如指掌。 “当然是因为你多管闲事了。”他并没有回答他是谁的问题,而是转身想坐下,却发现椅子上尽是灰尘。 方才把池宛菲架上来的那位大哥很识趣地脱去了自己的外袍,把椅子擦干净,“萧帮主,请坐。” 帮主?莫不是什么山贼,还是江湖上的什么门派? 被称为萧帮主的男人在池宛菲面前施施然地坐下,见池宛菲那苦思冥想的样子,轻蔑地笑了声:“我是谁并不重要,与其把你的脑子用在猜我是谁的份上,不如赶紧想想该怎么救你自己,毕竟你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捡回这条命,实属不易,应当好好珍惜。” 池宛菲心里咯噔了一下,完了,说出她本名的时候,池宛菲还心存侥幸只是知道她的名字,毕竟这偌大的北都城,她就不信就她一个叫池宛菲的。 可是听萧帮主那话,他是笃定了她就是池府池尚昂之女池宛菲,所以才会说出棺材里爬出来捡回一条命这种话,他居然连这都知道,那岑天昱岂不是…… 池宛菲心跳如雷,顿时没了玩你我猜猜猜的兴致,只能面不改色地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最好快点放了我,毕竟这里应该还是鬼市的地盘吧,鬼市主迟早会找到这来的。” 池宛菲还是不死心地想试探一下,这个萧帮主知不知道鬼市主的真实身份。 “鬼市主?”他不屑地笑了笑,“你说的是昱王殿下吗?” 池宛菲眼神飘忽不定了一下,她的心理防线就是岑天昱,可这个人居然什么都知道,“什么昱王殿下,昱王殿下不是死了吗?你到底是谁!” 方才在萧帮主转身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萧帮主耳后有一块没整理好人皮面具的边缘,面前的萧帮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说明这个人一定是她认识的人! 第116章 皇上那边的人 池宛菲直接扑上前去想撕开他的人皮面具,轻易被他灵活一躲之后,两位大哥立刻就把池宛菲按倒在地,两只胳膊险些被折了过去,然后背上被那萧帮主用力一踹,池宛菲听见自己左边胳膊咔嚓一声,被掰脱臼了。 她也是一时情急,此时的她没有医包在身,又手无寸铁的,她预想过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死在这里,她也要弄清楚萧帮主到底是谁,想办法给岑天昱传递信息。 “池宛菲,别白费力气了,我呢,暂时还不想杀你,只要你什么都不做,我可以留你一条小命慢慢玩儿,但如果你是这么报答我的,你这条命就玩到这了。”萧帮主掐着她的下巴,说完之后往旁边一甩,池宛菲的脸被别到了一边,再扥向萧帮主时,他已经离开了。 两位大哥又架着她来到那个洞口旁,下面就是方才阴暗积水的地窖,池宛菲试图挣脱,两位大哥也没了耐心,直接把她往前一推,池宛菲从八尺多高的地面摔了下去,脱臼的左臂和膝盖都传来锥心刺骨的疼,池宛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地窖重新上锁。 池宛菲艰难地挪动到靠墙的地方,很短的距离就累得她喘不过来气,地窖没有窗户,唯一的通风口便是堵住地窖的那扇门,这里空气稀薄,她一做什么大动作就会立刻有缺氧的感觉。 池宛菲靠在墙上缓了很久,知道她和岑天昱还活着的人,她方才连噬影都怀疑上了,可刚才她扑向萧帮主想撕掉他的人皮面具时,看萧帮主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那身手不像是会武功的,而噬影武功高强,萧帮主没有那种习武之人的灵活性。 千钧阁里还有谁知晓岑天昱的真实身份呢? 寒冷和疼痛以及缺氧让池宛菲意识越混沌,她目前有比猜测萧帮主真实身份更重要的事,就是得想办法出去。 她扶着墙站起来,踮着脚指尖刚好能触碰到顶部的盖板,只是意料之中地上了锁。 她绝望地靠在墙上,既然她逃不出去,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给岑天昱或者傅陵游传递信息呢? 为了不让自己泡在冰冷积水里的池宛菲只能躺在那些腐烂软化的旧家具上,眼睁睁看着盖板那透进来的烛光渐渐变成日光。 初秋的北都天气阴晴不定,日夜温差极大,昨晚有多么阴冷潮湿,今天就有多么闷热。 池宛菲还是在地窖逐渐变暖的时候才昏睡过去,然而气温升高后的地窖里充斥着一种难闻的味道,甚至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池宛菲小腿处爬过,仿佛还在半梦半醒状态中的池宛菲整个人猛地一缩,直接从软化的木板桌子上摔了下去。 桌腿折了,桌板的木刺“滋啦”一声划开了池宛菲的手臂,很快地窖腐烂的味道里,又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池宛菲估计自己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眼泪缓缓落入了发丝中,她早就发起了高烧,即使左臂脱臼她也使不上劲去给自己接好,现在又被划伤了手,她有些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感受着血液流失的感觉。 穿越过来后的点点滴滴像走马观花一样出现在这昏暗的地窖里,她有些吃力地抬起右手,想去触碰那幻象中岑天昱的脸,明明是又窄又矮的地窖,却无论她怎么努力,都触碰不到。 地窖又被打开了,还是昨日那两位大哥,又一次跟丢沙包似的把池宛菲拎了上去,丢在了萧帮主脚前。 今日的萧帮主换了一身服饰,池宛菲就趴在他脚前,一身华丽锦袍,镶着华丽的金丝边,下摆的图案针脚细致,不像是出自寻常绣娘之手,反倒像是大户人家所出。 莫非她一直猜错了,萧帮主并非是千钧阁人? 池宛菲扶着左臂,跪坐在萧帮主面前,“你绑我来到底为了什么?” 池宛菲很是好奇,从昨晚到现在,萧帮主就未透露过他想要什么,难道就一直把她丢在这,熬死为止吗? “我要的就是你,哦不,准确来说,我要的是岑天昱身边没有你。”萧帮主微笑时,池宛菲发现他左边脸颊的人皮面具有些许不服帖,她判断萧帮主的真面目左脸颊应当有一道疤痕,或是凸起的痣。 这样的特征非常明显,按理说很容易就能锁定出范围,可在池宛菲的印象中,除了千钧阁的门倌葫芦,认识的人里左脸都没有疤,再说了葫芦无论是身高和性别都和萧帮主明显不符,她当真是想不出来了。 “岑天昱?你说的是昱王殿下吗?我昨晚不是说了,昱王早就死了,我只是死里逃生,逃出皇陵时昱王还好好地躺在棺材里呢。”池宛菲继续跟她周旋着,希望能套取到更多信息。 萧帮主挑了挑眉,而后肆意大笑了起来,似乎池宛菲说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笑过之后他抬起脚踩在了池宛菲的肩膀上,“这段时间,就是你在岑天昱身边,帮他解决那些毒人的吧?” “我说了,昱王殿下已经死了,至于鬼市主…也是因为我从皇陵逃出来之后被他救了一命,才有的交情罢了。”池宛菲回答时一直留意着萧帮主的表情,在她说完这句话时,她注意到萧帮主看着她的眼神里掠过了一丝猜疑。 池宛菲暗地里松了口气,至少萧帮主不是千钧阁的奸细,而且她现在起码有七分把握,萧帮主觉得鬼市主就是岑天昱这件事,也只是猜测。 可另一方面让她担忧的是,萧帮主定然就是皇上那边的人了,没想到皇上已经怀疑到鬼市主就是岑天昱这个层面,不知道岑天昱会不会有应对之策。 第117章 只能赌一把 想到这里,她扶在左臂上的手暗暗收紧,看似是在捂住伤口止血,实则是在故意让伤口出血,未包扎过的伤口又渗出了鲜血,顺着她的小臂流到指尖,然后又滴在地上,没入稻草堆里。 萧帮主把她身上所有物件都搜刮了个干净,这是她唯一的办法了,秋日的天气难得炎热起来,有助于气味挥发,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 不知道她的血液里还有没有百兽鸣的气息,也不知道岑天昱和傅陵游会不会想到这一点,她只能赌一把。 闷热的木屋里很快就能闻到明显的血腥味,萧帮主看到池宛菲身旁的一小滩血迹,一把抓过了池宛菲的手,把衣袖捞了起来。 池宛菲顿时心慌了一下,她血液里有百兽鸣的唾液抗体这件事,只有岑天昱、傅陵游、噬影和绿柚知道,莫非萧帮主连这事也知道? 萧帮主看到池宛菲手臂上划破的一长条伤口,眼神里闪过一种令池宛菲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她竟突然觉得萧帮主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你看你,如果乖一些,也不用在那地窖里遭罪了是不是?”萧帮主像是有些惋惜的样子,仿佛池宛菲的手臂是什么艺术品,只是现在出现了一道极其不美观的裂痕,被他嫌弃地甩到了一边。 池宛菲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手臂传来钻心的疼痛令她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可她却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被萧帮主发现了她想以血液传信的意图。 “萧帮主,难道你费尽心思把我绑来,就是为了不让我在鬼市主身边吗?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我对鬼市主来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你绑架我于他没有任何威胁!”池宛菲与萧帮主周旋之间,手里的动作就没放松过,手臂也因为失血过多,脸色也越发地苍白。 萧帮主伸出食指左右摇摆了一下,“那你倒是小瞧自己了,你口中那个觉得你无足轻重,毫无威胁的人,在得知你失踪的那一刻,就封锁了整个鬼市,连开市盛典也紧急叫停了。” 萧帮主得意地大笑了好几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原本我也没想过要用一个女人去威胁他,不过现在我发现这似乎也不为是一个办法。” 池宛菲在听到岑天昱封锁整个鬼市的那一刻,忍不住鼻酸了一下,只是她又很快就调整了过来,“那也只是因为我的医学才能对鬼市主有些用处罢了,但是你应该也知道鬼市主身边还有万生堂的少堂主吧?他也就这两天就能回北都,到时候就算没有我也无所谓。” 池宛菲想拖延一下时间,让手臂上的血液多流一些,这样血腥味浓郁,如果岑天昱能想到利用百兽鸣的话,找到她的机会也大一些。 “噢?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一下,无论是与不是,你都回不去了,你只能永远待在我的身边。”萧帮主狞笑了起来,人皮面具在他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永远待在他身边? 池宛菲突然觉得自己猜想的方向似乎有些偏差,萧帮主的言辞和神情貌似都透露着对她的占有欲,比起对付岑天昱,更像是为了独占她。 这个想法让池宛菲出了一身的冷汗,瘆得慌,她双目紧紧地盯着萧帮主那张脸,虽说他戴着人皮面具,可以掩盖本身的容貌,却不能掩盖本身的骨相。 池宛菲看着看着,还真看出了一些熟悉的感觉,萧帮主注意到自己被池宛菲如此打量着,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竟立刻背过了身去。 “压她回去。” 背过身去的萧帮主下令道,门外看守的两位大哥听见了又进来架起了池宛菲,跟昨日一样粗鲁,把她丢回到了那闷热的地窖之中。 · 鬼市从突然紧急封市起,整个鬼市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紧张气氛之中。 鬼市主虽然一向做事雷厉风行,但尽管是遇到了才阴险极恶的歹徒,也从来都是晏然自若。 可昨日全鬼市的人都看见了,鬼市主带着手下家家户户地搜查,要是遇上些刚好出门在外的,更是急得直接把门给劈了,几乎是把整个鬼市翻过来的架势。 然而岑天昱和傅陵游把整个鬼市来来回回搜查了两遍,却半点池宛菲的踪迹都找不到,若不是许多被困在鬼市的人跑到千均阁去闹,谷主大发脾气让岑天昱立刻回去,岑天昱可能连鬼市的地都要掘个三尺。 岑天昱一回到千均阁,就听见谷主下令命人开放鬼市,把困在鬼市的人都放回去,几位下人得令正要出去开放鬼市,岑天昱一个回旋踢把千均阁大门给踹上,用剑落了门闩。 “姑姑,鬼市不能开,否则歹徒就带着人跑了!”岑天昱急红了眼,从未直面违背过谷主命令的他,这次竟当着谷主的面违背了她的命令。 谷主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随即就忿然作色,指着岑天昱吼道:“你这是连姑姑的话都不听了吗,为了个女人?你可还记得你肩上担着的责任,你可还记得你的使命!” 谷主气得胸口一疼,末南栖赶紧上前扶着,故作焦急的模样哀求岑天昱,“晟哥哥,姑姑身体不好,你别气她了,难道一日找不到那个女人,你就一日不开市吗?那鬼市困着的那些人怎么办?这段时间都没有生计来源的鬼市商户们又怎么办?” 面前是姑姑和末南栖的哭诉,身后传来门外被困在鬼市的人们的抗议声,岑天昱拳头握紧,难以抉择。 都怪他,是他无论如何都护不住池宛菲,原想着他不便在姑姑面前维护她,与其在千均阁被姑姑和末南栖欺负,还不如放她出去自由自在,只要找人在暗中好好保护她就可以了。 没想到现在还是让她在眼皮底下出了事,到现在也生死未卜。 “再给我半天时间,戌时,不管戌时结果如何,鬼市照常开放。”岑天昱艰难地说完这句话,立刻又召集了一批手下想继续出去搜查。 末南栖见岑天昱又要出去,立刻上前紧紧拽着他,“晟哥哥,姑姑的身体不好,你跟我一起留下来看看她好不好。” 岑天昱隐忍地咬了下牙,很是嫌恶地把末南栖的手给挣开了,“你不也是大夫,照顾姑姑的事就交给你了。” 末南栖被岑天昱推到了一边,险些没站稳,末南栖看着岑天昱丢下她而去的背影,面目狰狞得容貌都扭曲了起来。 第118章 找到她 岑天昱昨晚就已经一次性出动了所有手下,一整晚来来回回把鬼市搜查了两遍,大家都筋疲力尽了。 昨日夜里天末凉风,今日却反常地炎热了起来,大家都热汗涔涔,一冷一热的哪怕是大老爷们都有些吃不消。 “傅陵游那边也没有消息?”炎热的天气让岑天昱更为心烦意乱,见噬影也摇了摇头,忍不住怒吼了一声。 莫非绑架池宛菲的人,早已被歹徒带了出去? “你确定鬼市入口的人没看到池宛菲出去?”鬼市无论是人还是货物,出入一向通行森严,经历了前阵子那事以后更是加强了看守,昨日开市盛典又特意加派了人手,池宛菲若是被迷晕带出去的,就算塞在了什么货物里也不可能躲得过搜查。 而她也是奔着来找末南栖为由而来的,应当不会来了又被轻易哄骗出去。 岑天昱想了很多种可能性,终究觉得池宛菲应该还在鬼市。 可是鬼市笼统也就这么大,她到底在哪儿呢? 岑天昱几乎是有些绝望地抬头看了看天,两只鸟儿掠过天空,落在了树荫下乘凉。 如果鸟儿能带着他去找池宛菲,那该多好。 这个想法一浮现,岑天昱愣了一下,随后欣喜若狂地翻身上马,对噬影吩咐道:“你带兄弟们休息片刻,一炷香后到鬼市口等我。” 噬影还想问句话,岑天昱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扬长而去,噬影才张开的嘴就吃了一嘴灰尘。 岑天昱骑着马飞驰在街道上,直奔池宛菲的小院而去,百兽鸣认了她的主,在一起也生活了一段时间,既然当初能闻着池宛菲的血液找过来,说不定池宛菲身上的气息它也能识得。 岑天昱一路纵马来到池宛菲的小院,马还没站稳便踏着马背翻身进了小院,一落地就看见一大一小两只百兽鸣住在窗边的鸟笼里。 大的那只很焦灼地啄着鸟笼,见到岑天昱来了之后更是扑腾得厉害,一副要把笼子撞开的架势。 食槽和水草都很充足,所以岑天昱判断应该不是饿了渴了的原因,莫非…… “你果然能闻到她的气息?你觉得她现在有危险?”若是放在以前,岑天昱大概一辈子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跟一只鸟对话,更想不到他现在居然把希望放在了一只鸟身上。 百兽鸣听得懂人话,除了点头以外还在用身体用力撞着鸟笼,意思显而易见,岑天昱立刻提着鸟笼,刻不容缓地回鬼市去。 带人守着鬼市口的噬影没想到鬼市主方才十万火急地冲出去,居然是为了拎两只鸟回来,只见岑天昱对着百兽鸣说了几句话,随后就打开了鸟笼。 百兽鸣飞出鸟笼之后直冲上空,盘旋了许久,长鸣了一声,直直往前飞去。 “跟着它!” 岑天昱立刻骑着马跟在后面,傅陵游远远听见了百兽鸣的鸣叫,立刻就往这个方向赶来,还险些跟岑天昱撞个正着。 “那是什么方向?”傅陵游问道,鬼市地方不大,两个出入口,分东北两边,道路呈一条直线,岔路口也不多,而百兽鸣现在飞去的方向,却是鬼市的南边。 岑天昱神色凌厉地思考了一会儿,南边确实不是鬼市的地界,莫非池宛菲真的出了鬼市?若是如此,他们的人便不利于搜查了,毕竟北都城除了官家指派,其他人等不可进行民房搜查。 “主上,南边的树林过了之后便是北都城的月秀村,我们的人若是过去便违反了律法。”噬影在后边提醒道,鬼市只是有名义上的自治权,若是贸然逾越,只怕是自己送了把刀子到皇上手里,毕竟他早就想清理鬼市了。 岑天昱充耳不闻,反而是骑得更快了,眼看着就要抵达最边缘的地界,三丈高的围墙边界就立于此,前面还有一大滩的沼泽地,放眼望去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藏身之处。 百兽鸣也停在此处,在上空盘旋了许久,原本岑天昱还有些侥幸,百兽鸣没有飞到围墙外,那说明就是在鬼市之内。 “噬影,把附近一带再搜查一遍!”既然百兽鸣停在此处,那池宛菲定然就在附近,百兽鸣找不到方向很有可能是池宛菲身边多了什么东西掩盖气味,又或是其他因素,他绝不能就这么等下去! 眼看着天色渐暗,离开市门的时辰越来越近了,出去的手下分队回来禀报的都是没有找到。 “主上,只剩半个时辰,就到约定开市门的时间了。”噬影原本还想提醒一句,虽说来鬼市的人多少与灰色交易沾边,可若是一直不开市门,其中又恰好有人想要追究,那么岑天昱回头定会又落下一个私自扣押百姓的罪名。 岑天昱再次抬头看了眼在上空盘旋的百兽鸣,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果然不能指望这只鸟吗? 突然,百兽鸣又长鸣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盯着上空那红色羽毛的鸟。 只见百兽鸣又盘旋了好几圈,沿着围墙的方向往东边飞去。 “跟上!”岑天昱一声令下,几十号人骑着马往东边而去,愣是踏出了一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凶猛。 鬼市在数百年前是被河水环绕的,后来上流改道,导致下流处的河水日渐流失,只剩下低洼的河道。 湿润的河道渐渐形成了一片沼泽,周围的土地也变得容易塌陷,住在这里的居民慢慢搬离,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隔离带。 谁也没想到,在隔离带的另一边的树林里,竟还遗留着一间木屋。 此时,日月交替,一边是红了半边天的鬼市,一边是清冷阴暗的树林,月光之下,树影落在那木屋上,隐秘于树林中的木屋变得更为阴森。 在里面负责看守池宛菲的两位大哥听见了轰然的脚步声,出来面对的便是成群的马队,两人暗道不好,转身就想逃,百兽鸣从空中直冲而下,尖尖的长嘴一击毙命,从两人的脖子处戳了个对穿。 第119章 昏迷 池宛菲被摔回到地窖之后,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断断续续又晕过去好几次,再次醒来时,夜幕的降临又让气温逐渐降低。 两日一夜滴水未进,冷热交替,伤口火辣辣地疼,因为一直处于潮湿的环境里,伤口边缘微微发白化脓,浑身发起了高热。 池宛菲却还在用力地抓紧受伤的地方,生怕气温一冷起来,不利于气味的发散,虽然她也不确定岑天昱有没有跟自己想到一块,让百兽鸣来寻她。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地窖昏暗,池宛菲的眼皮子越来越重,无论她怎么努力撑着,还是觉得自己逐渐被黑暗吞噬。 身体失温,意识涣散,失血过多,她作为一个大夫,很清楚自己现在已经算是半只脚踏过了鬼门关。 果然她还是得止步于此吗?死后的她灵魂会去哪呢? 前世死在实验室时,池宛菲在最后一刻也只是认命,可是现在的她却是很舍不得和遗憾,舍不得这个世界,舍不得岑天昱,舍不得傅陵游和绿柚,遗憾没能帮娘亲找出真相,遗憾没能帮北商女子寻回学医行医的权利。 她靠在墙上无声地淌着泪,无形似乎有两股力量在拉扯着她,一边在唤她快些回到她该回的地方,一边在是岑天昱唤她的声音。 有冷酷的,严肃的,温柔的,生气的…… 她是真的尽力了,她缓缓合上了双眼,身体上的痛苦似乎在合眼的一瞬间得到了释放。 人在死后最后丧失的是听觉,池宛菲感觉自己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道路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是岑天昱在唤她,是那么的焦急。 可她回头看去,却也是一样深不见底的黑暗,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却无论怎么跑也找不到尽头,也找不到岑天昱。 “你在哪?岑天昱你在哪?”她几乎是有些崩溃地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突然黑暗无边的世界又突然着起了火,火势断绝了她的去路。 “好烫…救救我……”火势几乎将她吞噬,岑天昱的呼唤声明明就在耳边,可她却怎么也找不到。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被火烧死时,火光的世界又下起了夹着雪的雨,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没有日夜更替的虚无的世界被折磨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感官越来越麻木,直到逐渐感受不到疼痛和煎熬。 而在那个漫长的虚无世界以外,却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天。 岑天昱日夜守在池宛菲的身边,寸步不离,他在林中木屋的地窖里发现池宛菲的嘶吼,池宛菲在她怀中体温渐渐变冷的时候,肢体越来越僵硬的时候,傅陵游都绝望到不知道该把针往哪扎的时候…… 他才头一回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原来自己是这么害怕失去池宛菲。 池宛菲失血过多,左臂脱臼,那地窖又常年积水,伤口一直泡在污水里,化脓导致坏了一片腐肉。 池宛菲的血液里虽然有百兽鸣残留的唾液,有抗毒消炎的左右,可流了那么多血,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代谢,血液里早已把百兽鸣残留的唾液稀释干净。 换句话说,池宛菲现在这身子骨就与一般人一样,甚至更脆弱更差。 傅陵游看着池宛菲那没有血色的脸,冰肌玉骨的手臂上那么骇人的一道伤疤,若不是恰好有他在,及时清创治疗刮去腐肉,池宛菲的左臂很可能会肌肉坏死,估计再也长不出新肉来,还有可能废了整条右臂。 傅陵游处理过很多类似的小手术,其中甚至有比池宛菲更加严重的,可这次的他拿着刮去腐肉的刀手抖个不停,竟迟迟不敢下手。 而他也十分清楚,池宛菲绝非没有自己处理伤口的能力,她是故意的,为了让自己的血把百兽鸣吸引过来。 他有些自责地一拳扎进木桩里,若不是他去参选什么世毒会,若是他没有离开池宛菲,若是他多安排一些人来保护池宛菲,若是…… 他能比岑天昱早一步想到用百兽鸣去寻她…… 他看着岑天昱一直占着池宛菲身边的位置,一直被封藏在心中的嫉妒彻底释放了出来。 他拽着岑天昱的衣襟,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池宛菲有我看着,难道绑架她的歹徒你就不打算捉拿归案吗?若不是你答应了戌时开市门,定有法子从中找到凶手!”傅陵游猩红的眼瞪向岑天昱,若不是因为他,池宛菲也不会在他离开的区区几天时间内,就到了性命濒危的地步。 他每次来给池宛菲把脉时,都像是在赌博,只要池宛菲的脉搏能稍微地平稳一点,伤口能比昨日好一点点,他才敢稍微松一口气。 尤其见岑天昱还蹲在池宛菲床边,傅陵游心里的火星像是被吹过一阵风,熊熊燃烧起来。 “我叫你滚!”嫉妒也好,埋怨也罢,他不会再让岑天昱出现在池宛菲面前,岑天昱带给池宛菲的从来都是危险和伤心,可他不一样,他有和池宛菲共同的爱好,共同救死扶伤的目标,他可以把池宛菲永远放在第一位,而不会像岑天昱一样让池宛菲在谷主或是末南栖面前被刁难也束手旁观。 傅陵游一脚踹开了岑天昱,原以为岑天昱会立刻还手,却不想岑天昱只是又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蹲守在池宛菲床边,眼睛不肯挪开视线。 “这个时候倒是懂得装深情,关心她了?现在她不需要了,你滚啊!”傅陵游又是猛踹一脚,这一回用了比方才更多了三成力气,岑天昱自池宛菲失踪起便没闭过眼,池宛菲未能一日睁眼进食,那他便也不吃不喝。 别说是跟傅陵游还手,光是爬回池宛菲床边这个动作,他都几乎是靠意识在撑着去完成的。 岑天昱麻木地用袖子抹去了嘴角的鲜血,以一个毫无尊严的姿势爬回到池宛菲床边,像是在回复傅陵游,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和承诺似的说道:“我再也不会离开她,也不会再让她离开我。” 傅陵游的拳头紧了紧,这回是用尽了十成的力气又朝岑天昱挥去,拽着他的衣襟就往门外拖,岑天昱像是一个破碎的木偶任傅陵游拖拽着,直到一道微弱的气音在房内响起。 “岑天昱……” 第120章 是你吗 岑天昱和傅陵游瞬间愣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双双看向床榻的位置。 “岑天昱…你在哪……”那甜美又微弱的声音,气息就像一缕就要随风飘散的游烟,令岑天昱和傅陵游都为之一振。 方才还软弱无力,任由傅陵游打骂的岑天昱用力甩开了傅陵游,跌跌撞撞地朝床榻的地方奔去。 他握住池宛菲的柔荑,贴在自己的脸上,激动得竟生出了哭腔,“我在,我在这,池宛菲我在这,我一直在这。” 池宛菲脸色苍白得宛若冰雪,原本鲜明活泼的她现在犹如泡沫般易碎,看着就令人心疼。 岑天昱生怕池宛菲会再次昏睡过去,又怕打扰到她,哪怕再焦急也只是声音轻柔地回应着她。 傅陵游像是被冰雪埋没一样愣在原地,想去看看她,脚步却像被冰封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池宛菲连昏迷都忘不了他。 傅陵游艰难地拖动着步伐来到池宛菲身边,见她虽然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但起码潜意识苏醒了,甚至嘴里还一直喃喃叫着岑天昱的名字。 “傅陵游,你快看看她,她是不是要醒过来了。”岑天昱把傅陵游拽到床边,目光不肯从池宛菲身上挪开半点儿。 傅陵游沉心静气下来,双指搭在池宛菲的脉搏之处,忧愁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起码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傅陵游这几日给池宛菲熬的药都是消炎镇痛,生肌活血的,只要恢复了意识,池宛菲便没有生命危险了。 “如何了?”岑天昱见傅陵游把着脉却久久不说话,哪怕沉浸在战场上被敌人用剑指着眉心眼都不眨一下,此刻一颗心却不上不下地悬着。 傅陵游收回手,帮池宛菲掖了下被子,眉头又紧蹙起来,对岑天昱说道:“北都南边有一处荒崖,峭壁上有一种植物只有雨后才会从石缝中冒头,叫做雨后芹,今夜天象有雨,你若真的也想救池宛菲,今晚便去守着摘回来,她能不能醒过来就看有没有那味药了。” 岑天昱一听,几乎不作考虑转身就要出门,然而刚走两步他还是有几分狐疑地看向傅陵游,若是这味草药这么重要,傅陵游怎么现在才说? “我对草药不熟,你去是不是更容易找到?” 傅陵游当然料到岑天昱怀疑,应对之策不用多想就脱口而出,“池宛菲现在情况不明,我必须时刻看着她,雨后芹形似稻草,分为雌雄株,雌开红花,雄开蓝花,摘雌性的回来即可。” 岑天昱虽不愿离开池宛菲半步,但若是真如傅陵游所说,有了雨后芹就能保证池宛菲好好醒过来,别说是让他去悬崖峭壁上趴着,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 “傅陵游,这次池宛菲出事我知道少不了我的责任,我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也会找出凶手,给池宛菲一个交代的,雨后芹我去找,池宛菲就拜托你了,我让噬影留在这,任你差遣。”岑天昱留下这番话,还把自己的鬼市令牌放在了桌上。 噬影听说岑天昱要孤身一人去寻那雨后芹,说什么也想跟着一起去,却被岑天昱拦下,“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你亲自留在这看着池宛菲,我带几个手下去就可以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配合傅陵游,不能让姑姑和南栖到鸿儒院,也不能让傅陵游带着池宛菲离开。” 岑天昱拍了拍噬影的肩膀,疲惫的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噬影担忧地看着岑天昱离开的背影,只能下令多派几个人手去跟着。 傅陵游原以为岑天昱只会让他人去采药,没想到真的自己亲自去了,他阴沉的眸色又暗了暗,几分忧愁地看了眼天色。 什么雨后芹,只要唤传鹰往万生堂飞一趟,要多少有多少,他不过就是想找个理由把岑天昱给支开,顺便给他一点教训罢了。 以岑天昱的身手,在湿滑的峭壁上挺一个晚上虽不在话下,但这几日都守在池宛菲身边没休息好的他,也够他吃一壶的了。 他轻轻拉起池宛菲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柔地抚过,十分怜惜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能不能也给我个机会,让我来好好保护你,我一定会做得比他好。”傅陵游握着池宛菲的手,贴在脸上感受她的温度。 傅陵游手里握着柔软无骨似的手突然动弹了一下,然后傅陵游还没来得及欣喜池宛菲作出的反应,便听见她嘴里依旧在喃喃念着岑天昱的名字。 她似乎在梦中找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哪怕浑身虚弱无力的也在试图用力抓住,傅陵游满眼受伤地看着那渐渐抓紧自己手指的手,他是多么渴望池宛菲能主动抓住他一次啊,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情形之下。 “池宛菲,你好好睁开眼看看,在你身边的人是谁好不好?” 也不知池宛菲是不是真的听见了,眼睫微颤着,苍白的嘴唇因为几日滴水未进而有些许干裂。 傅陵游见她真的有了反应,有些雀跃地紧紧回握住她的手,一直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池宛菲在梦中黑暗虚无的世界走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一丝光亮,岑天昱的声音似乎也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她走啊走,跑啊跑,好不容易终于离那束光越来越近,光很强烈,强烈得令她有些睁不开眼。 池宛菲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才终于能睁开眼。 模糊不清的世界,她看见有一个人影在自己的身边,哪怕看不清他的面容,她也能感受到那人同样迫切地想要与她相见。 “岑天昱,是你吗?” 第121章 只是梦和幻觉? 池宛菲昏迷的这几天,一直听到岑天昱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唤她,就像黑暗中的指引一样,令她在恐惧中得到一丝安慰。 可池宛菲睁开眼后,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只是在她问出那个名字之后,握着她的手蓦然一松,她有些无措和疑惑地看向床边那人,眼神也渐渐清明。 是傅陵游,不是岑天昱。 池宛菲和傅陵游都没有错过对方眼中流露出来的失落,池宛菲看了下周围的环境,不难认出这里是千钧阁的鸿儒院。 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被岑天昱救出来的,原来不是做梦吗? “我们怎么会在这儿?”池宛菲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沙哑得像有砂石卡在喉咙似的,没忍住猛烈地干咳了两声,“我这是睡了多久?” 傅陵游这才反应过来,端来早已让绿柚准备好,一直在床边温着的梨汤给池宛菲喝。 傅陵游扶着池宛菲靠坐着,端着梨汤给她吹凉,“你被绑架了两日一夜,昏迷了三天三夜,这几日一直没有进食,只能先吃一些流食,不然食道会顿时负担过重。” “我自己来。”池宛菲刚抬起左手,就疼得脸色煞白,傅陵游托着她的手缓了许久,才慢慢放下。 “你就歇着吧。”傅陵游帮她放好了手,语气里不难听出还有些怨气,“好歹也是个医师,你是一点不担心自己的手会废了吗?” 傅陵游虽是责怪的语气,但池宛菲明白他也是关心自己,轻轻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有几分得意地说道:“我心中有数着呢,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找到我的。” 池宛菲甜甜一笑,却看得傅陵游心里更苦了几分,冷漠地别过了脸去,却不忘给池宛菲吹凉梨汤。 池宛菲一边喝着傅陵游喂的梨汤,眼神忍不住时不时地往门外探,终是忍不住跟傅陵游打听。 “我们……怎么会回到千钧阁来?”她虽故作自然,但傅陵游一下就听出来她真正想问的,应该是岑天昱去哪儿了。 “岑天昱不在。” 池宛菲噎了一下,有一种被别人戳破内心所想的感觉,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却不知自己脸上的尴尬和失落有多明显。 “谁…谁问他了,我就是好奇我们怎么在这……”池宛菲并不知道自己的笑有多么勉强,她在回想自己昏迷时的梦境,分明清晰地听见岑天昱的声音,就像在耳边一样。 莫非,真的只是梦,是幻觉? “傅陵游,这几天一直是你在这照顾我吗?”池宛菲试探地问道。 傅陵游沉吟了片刻,点点头,“不然呢?”,他确实每日都来看她,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池宛菲心里泛苦,她可真没出息,连昏迷时都会幻听到岑天昱的声音,她在千钧阁这么几天,岑天昱难道都没来看过她吗?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谁给我换的?” 傅陵游看她眼里的防备还有些惊恐,没好气地轻轻戳了下她的脑门,“当然是绿柚了,她现在还在厨房给你熬着药,一会儿过来见你醒了,估计又要哭上一场。” 得知绿柚一会儿会过来,池宛菲这才开心起来,只是不到半刻,她就有几分急迫和焦急地拽住了傅陵游的袖子。 “我要见岑天昱,绑架我的人是皇上身边的人,他已经怀疑岑天昱没死了。”池宛菲这么突然一拽,傅陵游手上的梨汤洒了一些出来,打湿了衣袖和池宛菲的手。 傅陵游牙暗暗紧了紧,有些愠怒,池宛菲有些害怕地松了松手,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傅陵游往她杯子里下无觉丸的时候,暗透杀机。 可也就在眨眼间,傅陵游神色就恢复了如往常一样,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池宛菲都差点以为方才是自己看错了。 傅陵游放下手中的碗,一手拿出手帕,一手拉起池宛菲的手擦拭,池宛菲虽说和傅陵游关系缓和了许多,在她心里傅陵游就像是亲哥哥一样,但此刻傅陵游拉着她的手,她心里还是有些怪异的感觉,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傅陵游感觉到手里的手有退缩之意,一把抓紧了池宛菲的手,还瞥了她一眼,“嘶……你是想这只手也被烫伤吗?” 池宛菲再看向傅陵游时,似乎又没了方才那怪异的气氛,便任由他帮自己擦拭手上的梨汤。 绿柚和噬影进来时,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绿柚见池宛菲醒了,激动得险些连手中的托盘都掉了,绿柚把托盘往噬影手里一塞,跑向池宛菲床边时已经泣不成声了。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担心死绿柚了呜呜呜……”绿柚自从那日智谋来千钧阁寻她,得知竟有人假装成她的样子把池宛菲给绑走了,就急得整晚睡不着觉。 直到绿柚看见主上抱着池宛菲回来,怀里的池宛菲像一具没了骨头的破碎布娃娃一样,脸上血色全无。 主上和少堂主两人火急火燎地在房里守了两天,才听说池宛菲度过了生命危险。 恰好这时天空打了个响雷,噬影看了眼院外乌云密布的天,有点担心岑天昱的处境。 噬影有些怨恨地看向傅陵游,分明是他说池宛菲能不能醒过来就看有没有那味药,所以主上才不顾暴风雨的危险都要去悬崖采那个什么草药。 而现在,池宛菲还不是好好地醒过来了,还一副跟傅陵游很亲密的样子,分明日夜守在她床边的是主上,他现在严重怀疑傅陵游就是捉弄自家主上,池宛菲这个女人不但不知感恩,居然还在这里跟傅陵游卿卿我我,亏得主上还为了她亲自冒着暴雨的危险去采药。 池宛菲见噬影在此,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去,却没有看到想见到的身影,而且噬影的表情看起来就很阴沉,看向她和傅陵游的表情似乎极其不满的样子。 “噬影,怎么就你过来了?”池宛菲小心翼翼地问道,结果噬影直接冷哼了一声,别过了脸去。 第122章 容不下她在千钧阁 噬影把手中放药的托盘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重重的声音,碗里的药都洒出来了一些。 他表情冷漠且疏离,声音冷酷得像初次在皇家陵墓,拿剑指着池宛菲时一样,“池小姐伤势好些后,和少堂主尽快离开吧,主上事务繁忙,千钧阁顾不上其他闲人。” 说完这话,噬影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鸿儒院,绿柚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噬影离开的背影,主上分明很在乎小姐,噬影如此说岂不让小姐觉得主上容不下她在千钧阁吗? 池宛菲的微笑僵在脸上,尴尬到手足无措地看着噬影离开,渐渐有种透骨酸心的感觉,噬影如此不给面子地下了逐客令,池宛菲怎会不难堪。 “小姐,你别听噬影胡说,主上……” “绿柚。” 绿柚原想告诉池宛菲,这几日主上都在她的房中,寸步不离,却被傅陵游打断,她不解地看向傅陵游。 傅陵游给绿柚递了个警告意味的眼神,绿柚噤了声,本以为傅陵游会告诉池宛菲主上是去给她采药了,却不承想傅陵游竟然对池宛菲说:“你手臂这伤,伤及经脉,得长期用长云紫荆养着,万生堂种了许多长云紫荆,要不咱们尽快回万生堂吧?” 放在以前,池宛菲不想离开北都城的原因一是为了寻找娘亲误诊的真相,二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舍得岑天昱,可现在她手伤了,至少得养上几个月,娘亲的事估计还是得到时候想想办法,从长计议。 而岑天昱……既然他连探望她一眼都不来,噬影还对她说了那样的话,或许其中也有岑天昱的意思吧。 池宛菲看了眼窗外,大雨倾盆而下,毫不留情地砸在地上,透过雨幕看向院门,在心里默数了十个数,十个数之后院门口还是没有想见的人影出现,她再次失落地垂下了眼眸,再抬眼看向傅陵游时,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雨停了,我们就先回万生堂吧。” 傅陵游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可绿柚一听池宛菲竟说要走,有些怨恨不解地看向傅陵游,用嘴型询问,却只得到了傅陵游的摇头示意。 可绿柚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嘴刚张开,还是遭到了傅陵游的打断。 “绿柚,药都凉了。”傅陵游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被噬影洒了半碗的药递给绿柚,头往门外偏了偏,就是示意绿柚出去的意思,“去把药热一热再拿来吧。” 傅陵游把托盘交于绿柚手中后,手轻轻扶在绿柚肩上把她往门外推,这还是绿柚头一回发现傅陵游这人还有些笑面虎,哪怕脸上温文尔雅地笑着,其实真正的含义却是笑里藏刀。 手明明是轻轻搭在她肩上的,可她想回头时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直到被傅陵游推出门外。 池宛菲看着傅陵游和绿柚出门的背影,心里隐隐觉得有些怪异,感觉有哪里不妥,可傅陵游转身过来后,对她如往常一般微微一笑,她顿时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我怎么觉得绿柚,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池宛菲有些疑惑地问道。 傅陵游又给她从壶里倒了碗梨汤,边倒边回道:“你们分开了好几天,你又昏迷了好几天,她自然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池宛菲点点头,想来应该就是傅陵游所说的这样,她刚醒来,脑子混沌得很,一多想什么就觉得头疼,更何况还因为岑天昱心里一直闷闷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外面狂风暴雨的原因,池宛菲心里一直有种隐隐不安的,原本想等绿柚再送药来时,好好地跟她说上几句话,却不承想等了许久,等到的还是傅陵游去端着药回来。 “绿柚呢?”池宛菲心里又有那种莫名的疑惑了,莫非是绿柚有了新的差事,没有时间过来她这边? 傅陵游端着药,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药,听到池宛菲的话手上的动作也只是停顿了一下,马上就恢复了动作,“绿柚说她有别的事,忙完再来寻你。” 傅陵游一勺一勺地喂池宛菲喝药,池宛菲突然有一幕记忆闪过,似乎是在昏迷时,也有人给她喂过药。 “我昏迷时,是你喂我喝药的吗?” 傅陵游眼神躲闪了一下,继续吹凉勺子中的药汁,“难不成你还能爬起来自己喝?” 他没有正面回答池宛菲的问题,勺子中的药汁都被他吹得凉透了,还是池宛菲提醒他,再吹下去这药恐怕有得再热一遍了。 见傅陵游突然开始心不在焉的,池宛菲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傅陵游郑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药碗,一脸严肃地看着池宛菲,害得池宛菲都不禁敛了两分笑意,一脸正经地看着傅陵游。 “要不我们还是明日一早就回万生堂吧,你这手感染得深,治疗还是别拖太久稳妥些。”傅陵游心里有些慌,因为若是岑天昱那边顺利的话,大概明日接近晌午就能回来。 他每次看到池宛菲依赖岑天昱的样子,他心里就嫉妒得发疯,哪怕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够光明,不是君子所为,可他就是无法控制地让自己做下一件又一件的错事。 池宛菲误解了傅陵游的急迫和纠结,当真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伤势,所以哪怕她心里清楚自己的伤再拖上几日也不成问题,也还是点头答应了傅陵游。 不完全是为了宽慰傅陵游,而是她一想到岑天昱都容不下她留在千钧阁,比困在地窖里那种随时缺氧窒息的感觉还要难受。 傅陵游没想到池宛菲竟然点头了,险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小心翼翼地又确认了一遍,“那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池宛菲再次点了点头,“好,你去准备吧。” 池宛菲还是头一次看到傅陵游那温文尔雅的脸上,笑得跟个稚嫩的孩童似的,傅陵游手脚麻利地喂池宛菲喝完了药,药里有安神的作用,池宛菲服下不久就困意袭来了。 傅陵游在门口候着,等她睡着了以后,连夜出了千钧阁去备马。 听见门外的人离开了之后,池宛菲又缓缓睁开了眼,茫然若失地看着帐顶片刻,又撑着身子下床寻了张纸,把萧帮主的线索一一写下。 岑天昱,就当作是离别的礼物吧,她也只能帮到这了。 第123章 侵犯病人的隐私 待池宛菲留好了信,药里安神的药也起了作用,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一觉醒来就要离开千钧阁的缘故,池宛菲孤零零地靠在床边,撑着困意不舍得睡下。 暴雨洗刷过的天空,在夜半三更时腾出了一片星空,池宛菲远远看着,觉得她和岑天昱也像这远在天边的星辰一样,遥不可及。 池宛菲也不知自己后来是何时睡着的,只是在睁眼后发现傅陵游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端着备好的香喷喷热腾腾的早食进来。 池宛菲懵懵地揉了下眼睛,看天色也才卯时,傅陵游居然起得这么早,就像是迫不及待要离开似的。 傅陵游见她醒了,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还仔细地帮她系上了绑带,“你现在切不可受寒,方才你还睡着时我给你把了下脉,是不是昨夜安神的药不起作用,你似乎休息得不好。” 池宛菲有些心虚地握了下手腕的位置,突然抓到了一个重点,傅陵游竟在她睡着的时候就在了,还给她把了脉。 她半分开玩笑半分严肃地说道:“少堂主,你这样算不算侵犯病人的隐私啊?” 傅陵游一听这话,帮她系着绑带的手有些局促地收回,一脸正经地对池宛菲道了句抱歉。 习惯了与傅陵游斗嘴的池宛菲没想到他居然道歉,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其实站在医师的角度,病人的病况才是优先要掌握的,她本就是故意打趣,傅陵游此举犯不上要如此正经地道歉。 池宛菲鼻子耸了耸,闻到了松茸的清香,“你给我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见池宛菲不是真的生气的样子,傅陵游方才瞬间绷直的肩膀这才放松下来,上前扶着池宛菲下床。 “鸡丝松茸粥,你只能吃些流食补充营养,还只能少食多餐,我装了一些到食盒里,路上饿了就吃一些。”傅陵游扶着池宛菲来到桌边,手背靠在碗壁上试了下温度,这才端起要喂池宛菲。 池宛菲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她昨日是因为刚醒来四肢无力,但现在已经好多了,虽然知道傅陵游是关心自己,但是喂食这种略微亲密的动作,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我伤的是左手,右手还是好的,我自己来吧。”她从傅陵游手中接过勺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池宛菲吃了一口粥,便尝出了其中的松茸定然又是价值不菲的品种,为了不浪费傅陵游的心血,虽然食欲不佳但也很给面子地吃完了。 “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我们走吧。”池宛菲刚吃完,傅陵游便过来说道。 池宛菲走到床垫下摸出了自己昨晚写的信,“关于绑架我的那个人,我写了一些线索要交给岑天昱,我去一趟苍溟院就走。” 傅陵游看着池宛菲手中那封信有些不悦,但并未表露在面上,“他有事这两日不在府上。” “那我去交给绿柚吧……”说到这,池宛菲突然想起来有哪里不对劲了,“话说绿柚那丫头昨晚之后就见不到人了,她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今日就要走?那我去苍溟院寻一趟绿柚吧,让她把这信交给岑天昱。” 池宛菲往门外走去,傅陵游担心自己再做阻拦可能会引起池宛菲的怀疑,便以退为进,随她一块往苍溟院去。 其实池宛菲从方才起就觉得确实有些怪异,总觉得傅陵游好像很着急离开千钧阁,不然也不至于一大早就准备好了车马和早食,就等着她醒了就走似的。 不过现在看着他也跟自己一起往苍溟院去,就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走着走着,可能还是天意使然,竟迎面遇上了末南栖。 末南栖似笑非笑地看着池宛菲,心想总算是被她给遇上了。 自从那日岑天昱惊慌失措地抱着池宛菲回来,还特意下令不准她靠近鸿儒院半步,就连姑姑派去的人都被拦下,末南栖就知道岑天昱怕是要铁了心与姑姑作对,也要光明正大地护着池宛菲了。 好不容易听说傅陵游就要带她走,而且恰巧岑天昱还不在府上,末南栖正生怕其中出什么差错池宛菲又走不成,就遇到了傅陵游竟来到琉璃院寻她。 昨夜她正准备歇息,下人竟来禀报傅陵游来琉璃院了,正当她不明傅陵游寻她的来意时,他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把绿柚支开,还有帮我们一早就能顺利离开千钧阁,我有办法让池宛菲不再出现在岑天昱面前。” 末南栖虽和傅陵游不是同路人,但在这一块儿是却是一拍即合的,傅陵游特意嘱咐她切不能让池宛菲在千钧阁多逗留,毕竟过了一晚时间,如果岑天昱那边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能赶在晌午之前就回来了。 所以她一大早就候在鸿儒院通往苍溟院的必经之路上,竟真的等到了池宛菲。 末南栖轻飘飘地蔑了傅陵游一眼,趾高气扬地走到池宛菲面前,“晟哥哥不在,我们千钧阁已经大发慈悲收留了你好几天了,听闻你要走,我代表晟哥哥尽尽主人家的礼节送你一程。” 末南栖抬手往大门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走吧!” 池宛菲捏了捏手里的信,但在末南栖如此直白的逐客令面前,她还是想在末南栖面前保留自己的一丝尊严的。 仔细想想末南栖虽然针对她,但对岑天昱还是真心相待的,这封信的内容又是关乎岑天昱很重要的内容,想来交给末南栖的话,她也定会好好转送,所以池宛菲便把那封信递给了末南栖。 “我只是想把一些重要的线索交给主上,那便由你来转交给他吧。”池宛菲知道末南栖定会偷看她的信,左右信里写的都是正事,她看了也好,定会妥当及时地交给岑天昱。 末南栖原本都已经想好了,池宛菲若是非要去苍溟院该怎么应对,没想到都无用武之处了。 池宛菲把信交给末南栖之后,有些感慨和不舍地往苍溟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想跟绿柚道个别,可以吗?” 第124章 一个两个都盼着她走 末南栖回头看了眼身后苍溟院的方向,昨晚傅陵游来过之后,她便往绿柚房里点了迷魂香,不到午后估计还醒不过来。 “绿柚去给姑姑做事了,忙着呢。”末南栖早就找好了借口,池宛菲也只能失落地点了点头,遗憾地转身离开。 傅陵游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转身之时与末南栖对视了一眼,末南栖挑了挑眉,对于发现傅陵游也有阴暗的一面感到开心,至少在池宛菲和岑天昱这两人身上,她也不算是独自阴暗,孤军奋战了。 池宛菲带着遗憾地来到千钧院门口之后,才发现噬影居然也在这,像是就在等着她出来似的。 她突然有些懊恼,早知道噬影在这,方才那封信就不给末南栖了,毕竟比起末南栖,她还是更加信任噬影多一些。 噬影见傅陵游带着池宛菲出来,其实心里很是纠结,主上离开前特意嘱咐过他,不能让傅陵游带着池宛菲离开,而现在他让傅陵游和池宛菲离开,就是违背了岑天昱的命令。 他虽纠结,倒不是怕被责罚,而是作为岑天昱影子一样的他,心中已经很清楚池宛菲对于岑天昱的意义。 但是尽管如此,哪怕回来会被主上责罚也好,驱逐或者赐死也好,他也不想让池宛菲继续留下,拖累主上复仇的进展了。 皇上接二连三地搞了那么多幺蛾子,而他们之前光顾着应对已经浪费了不少的时间,一定要让主上回到正轨上,否则若是被人发现池宛菲就是主上的软肋,主上就相当于多了一个随时被别人捏在手中的把柄。 这次池宛菲被绑架一事,主上就险些露了马脚。 因为噬影往常都跟岑天昱形影不离,见他在这,池宛菲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却没有见到岑天昱。 噬影对着马车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主上有事务在身,听说池小姐今日要走,吩咐我来送你一程,请吧。” 池宛菲的心被沉闷一击,有些可笑地轻笑出声,怎么一个两个都跟盼着她走似的,亏她还总想着见岑天昱一面,没想到他分明知道自己要走,却连见她一面都不肯。 她受了伤在千钧阁这么些天,他就连探望一下都不愿意来吗? 池宛菲这段时间时常怀疑,莫非那天晚上,只是她的一个幻觉? 池宛菲隐忍地咬了下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提着裙摆就上了马车。 走就走,总不能只有她一个人沉浸在那短暂到不真实的一刻吧,有的人第二天就变了样,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无法自拔。 “傅陵游,我们走吧。” 傅陵游亲自驾车,一路往鬼市外驶去,池宛菲正在车里懊恼,明明刚刚才下定了决心,心里却还是在隐隐期待着马车能停下,幻想着岑天昱会不会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画面。 可是直至马车一路驶出鬼市,穿过北都城的街道,来到了城门口,一路都是畅通无阻。 “前面还有几辆车在检查,就快到我们了。”傅陵游撩开了车帘,给池宛菲递了个水壶,“这有水,旁边的柜子里还有一些糕点,累了这里准备了薄被。” 傅陵游准备得很充足,怕池宛菲会晕车,还提前在车里挂了防头晕的香片。 池宛菲随口应付着,车离城门越近,她心里那种沉闷感就越发明显,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不想走,除此以外还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 “下一辆,可有货物报备?”城门口检查的官兵拦下了傅陵游的马车。 “没有货物。”傅陵游出示了他与池宛菲的文碟,官兵大哥翻看了一下之后,随手撩开了马车的车帘朝里面看了一眼,主要就是看看有没有货物私藏出关。 没问题之后就对城门口的兄弟打了个放行的手势,马车又往前走了起来。 过了这个门,就真的离开北都了。 池宛菲刚说服完自己要放下,可就在马车即将出城门之时,方才检查的官兵大哥却道了声:“慢着。” 前边刚抬起通行闸的官兵立刻又下了闸,傅陵游心中突然一沉,不解地看向那位出声叫住他的官兵。 车里的池宛菲在听到被叫停的那一刻心里一丝闪过,但很快就顿然清醒过来,方才一直心不在焉的,在这一刻突然想起自己是忘了什么事——她忘记戴面纱了! 虽说她自小被困在池府之中,见过她的外人应当不多,可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她每次出门都是有面纱遮脸的。 “官差大哥,可还有什么要检查的?”傅陵游有些防备地朝官兵大哥问道,那位官兵再次朝马车走来,伸手就要撩开门帘,却被傅陵游出手挡下。 “大哥,方才不是已经检查过了,车里就我小妹一人。”傅陵游观貌察色,这位官差大哥此刻脸上分明比方才多了几分怀疑之色,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我再看一眼,车里的那位姑娘,很像我见过的一位故人。”官差大哥此话一出,傅陵游和池宛菲都心里咯噔了一下。 车内的池宛菲手忙脚乱地在包袱里找自己的面纱,却只找到了一方手帕,傅陵游不好与官差在此时此地起冲突,只好硬着头皮让他撩开了车帘的一角。 池宛菲立时用手帕捂住了半边脸,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傅陵游立刻心领神会,放下了车帘,“大哥,我小妹近日感染了风寒,大哥还是离远些,免得被风寒惹上了。” 池宛菲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脸色本就不好,假意咳嗽起来一点儿都不像装的,再加上最近天气就像孩子的心情一样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的,确实有不少人感染了风寒,所以官差大哥一听,立刻就离得远了些。 毕竟因病误了上差,可是要扣他的俸禄的。 “既如此,就走吧。”官差大哥有些犹豫地朝同僚打了个手势,但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池宛菲有些脸熟。 傅陵游再次坐上马车,车里车外的两人稍稍缓了口气,然而还没来得及多走两步,傅陵游就不得已再次拉紧了缰绳,有些认命地闭了闭眼。 因为迎面朝着城门而来的,居然正是岑天昱。 第125章 你要带本主的人去哪? 昨夜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岑天昱顶着如此恶劣天气吊在悬崖上一整晚,也只采到了一株。 回来的路上还遇上了泥石流,险些被推落山崖,手下都劝他等雨停之后再启程也不迟,可他心中却一直惴惴不安的,非要连夜快马加鞭回北都城。 在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之时,他就远远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正是傅陵游,牵着马车在城门过关。 岑天昱嘴里暗骂了一声脏话,手里的马鞭高高扬起,策马朝城门口飞奔而去。 傅陵游的马才刚走两步,就看见有一个人骑着马直面而来,岑天昱勒马停在傅陵游的马面前,马蹄下还往傅陵游身上甩去了一身泥。 马车里的池宛菲见马车又动起来了,一口气还没完全缓过来,就感觉到马车猛的一停,她险些从座位上滑了下去,发出了一声惊呼。 岑天昱听见马车里的一声惊呼,更加断定了马车里的人就是池宛菲,劳累惊险了一夜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此刻目光紧紧地凝聚了起来,看向傅陵游的眼底充满了愤怒。 傅陵游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身后,他知道池宛菲的答案,所以跟岑天昱硬刚的话他必输无疑,可若是…… “少堂主,你要带本主的人去哪?”岑天昱这句话,虽是轻飘飘的,却足以令人跼蹐不安。 车内的池宛菲正想开口询问是怎么了,就听见马车外传来一道低沉狠厉的声音,是她在昏迷时听见的声音,是她心心念念的那道声音,是岑天昱。 傅陵游淡然处之,温文儒雅的微微一笑,说道:“她的身体,需要回万生堂好好调养,更何况她何时变成你的人了?” 岑天昱冷哼一声,似乎是听见了一个滑稽的笑话,阴邪一笑之后,眼神凌厉,连眉峰都似乎锋利了起来,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提着剑直接落下想斩断捆着马车的绳子。 傅陵游眸色一暗,明明自己的佩剑就在腰间,却是直接出手去拦下岑天昱的剑,那一剑要是下去,傅陵游的右手直接就会被砍掉,这一点,他和岑天昱都很清楚。 岑天昱没想到傅陵游竟是直接出手去拦,在剑刃划破傅陵游皮肤的那一刻,他暗骂了一声傅陵游是不是不要命了,顶着扭伤的可能手腕猛地一转,傅陵游才躲过了变成独臂大侠的可能。 傅陵游鼻息之间冷笑了一声,与此同时眼神划过一丝狠戾,单手撑着坐板来了个倒挂金钩,踢中了岑天昱的手臂,岑天昱手里的剑竟被轻易脱落,掉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金属的脆响。 傅陵游方才就已经注意到,岑天昱的袖子渗着血,定是手臂受了伤,就是故意对准了踢的,毕竟若是跟岑天昱真打起来,他定不占上风。 池宛菲原本还因为岑天昱的突然出现感到震惊和不知所措,没想到才一个片刻,外面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池宛菲焦急地拉开门帘,首个映入眼帘的就是面前的傅陵游,正一脸痛色地捂住了手臂,方才被岑天昱划破的地方正争先恐后地往外冒着血。 “你没事吧?”池宛菲怨恨地看了岑天昱一眼,手对一个医师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怎么能! 池宛菲真恨自己的左手也伤着,只能单手手忙脚乱地把手帕往傅陵游的伤口处盖,“有没有止血的药在车上,这伤得赶紧处理才行。” 岑天昱本也捂着自己受伤的手,可在池宛菲打开车帘的那一刻,他就下意识地把手藏在了身后,怕池宛菲看了担心。只是不承想,她现在是光顾着关心别人了,只看了他一眼,还是带着怨恨的一眼。 “我没事。”傅陵游给了池宛菲一个安心的眼神,见池宛菲一副要跟岑天昱理论的样子,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说道:“莫与他过多纠缠了,我们早些回万生堂吧。” 说实话,一个伤了左手,一个伤了右手,哪怕傅陵游有些身手,如此上路还是十分危险的。 见池宛菲有些犹豫,傅陵游心中一窒,拉着池宛菲的手也更紧了一些,“放心,我没事的。” “可……”池宛菲这会儿倒真不是舍不得走,而是实在担心傅陵游的手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她虽嘴上说着左手的伤不碍事,但心里又怎能不难受,不担心,她现在左手连端个碗都端不稳,更别说以后为病人针灸或是开刀了。 “池宛菲。”岑天昱见不得眼前两人那互相关心在乎的场面,心里发堵。 池宛菲正因为方才前脚一个末南栖赶她走,后脚一个噬影赶她走而心里难受了,末南栖她可以不在乎,可噬影的疏离也让她心里难过,毕竟千钧阁不少人都说,噬影几乎就是岑天昱的另一半,噬影既然敢那么做,怕是背后有岑天昱的潜移默化吧。 “主上,谢谢你这几天的收留和照顾,我们现在要走了,请你让一下。”池宛菲甚至正眼都没往岑天昱那看一眼,一是赌气,二是怕自己一见到他,怕是又要被他勾了魂去。 岑天昱暗自咬了咬牙,旁边不知所措的官差大哥正想提醒一下,毕竟后边还有很多人等着出城了,然而刚往前走一步,就被岑天昱的眼神吓退了五步。 岑天昱径直上前,一把夺过了正搭在傅陵游手臂上的柔荑,“我有话与你说。” 池宛菲挣脱了两下,感觉手上也一片湿黏,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也满手血迹,这才发现岑天昱的手腕也滴着血呢,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得犹豫,她果然还是狠不下心。 “你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池宛菲手腕轻轻扭动了一下,她不知道岑天昱是手上哪儿受了伤,动作都不敢太用力。 只是这时身后传来了怨声,旁边的官差大哥哪怕是害怕,也不得不上前提醒了,“三位不若到一边聊,后面还有许多人等着出城呢。” 池宛菲连道了两声抱歉,任由官差大哥帮忙把马车牵到了边上。 第126章 是你吩咐他送我走的,不是吗? 傅陵游受了伤,不便驾车,官差大哥帮忙把马车拉到一旁之后,还是忍不住瞄了半背过身子的池宛菲。 “总觉得有些眼熟呢?”官差大哥嘟囔了一句,被岑天昱抓到他在偷瞄池宛菲,吓得撒腿就跑开了。 待官差走开之后,池宛菲好好地用手帕帮傅陵游的伤简单处理了一下,见岑天昱还站在一边,指尖也在往下滴着血,她就顿感头疼。 “你说你们俩好好的,打起来做什么?”她回车厢内把原本包着食盒的布解了下来,随手丢给了岑天昱,“你自己捂着点吧。” 放在平常,岑天昱定然十分嫌弃这带着食物气味的布料,可此时却十分听话地把那块布揉成一团,直接往伤口上捂着。 岑天昱这举动,看得池宛菲职业病都犯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让傅陵游在车上等她一会儿,便下车领着岑天昱到一边坐下。 傅陵游张了张嘴,想池宛菲快些跟她走,但最终也只能把话咽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池宛菲和岑天昱走到一边,眼神落寞中带着嫉妒。 “你方才不是说有话与我说,什么话?快些说,帮你包扎好我们还赶着出城呢。”池宛菲夺过了那被岑天昱揉得跟咸菜一样的布,展开扬了下,用嘴咬住一角,撕了块布料下来给岑天昱包扎。 “你为何突然要跟他回万生堂?你才刚醒过来,身子还弱着,舟车劳顿的你受得了吗?大堂主不是送了只传鹰给你,有什么药不能让它送,就算你要回,那也应该等你的手好些了,营养跟上些了再走吧?你们俩都是大夫,这么简单的逻辑都不懂吗?” “我……”池宛菲原本还生气在她昏迷的这几天里岑天昱没去看过她,噬影也跟末南栖一样赶她走,岂料岑天昱上来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害她瞬间都有些凌乱了,听岑天昱说的这些,莫非他也是有在默默过问她的情况的? 见池宛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岑天昱还以为她还在想理由要离开,干脆心一横,抛出了一个池宛菲无法拒绝的条件,“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伤,那你母亲呢?北商想学医行医的女子呢?真相不找了?” 池宛菲当即反驳,“谁说的,我当然要找。”,若不是前脚刚解决了毒人事件,后脚又来个唆引蛇毒耽误了她调查的进度,至于一直拖到现在嘛? “若不是为了帮你,我说不定早就有进展呢。”她低声嘟囔着,虽然听起来是在责怪岑天昱,但事实上桩桩件件,都是她自己主动要插手调查的,毕竟真相会埋在某个地方等待她去挖掘,可那些人命错过了最佳时机可就真的没有了。 岑天昱似乎就在等池宛菲这句话,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带有些许得逞的意味,“所以,我刚想到一个能帮你找到真相的点子,你就要走了?” 点子?什么点子?池宛菲之前还因为错过了太医院遴选感到懊恼,正想着还能通过什么办法去接近真相呢,所以岑天昱这么一说,她还真有些好奇起来。 见池宛菲显然变了脸色,眼神都是求知的欲望,岑天昱又忍不住想逗她,突然想卖个关子了,“只可惜你非要回万生堂,错过了这个时机,也只能以后再看看有什么机会了。” 池宛菲愤恨地咬了咬牙,这岑天昱摆明了就是想逗她,可是她又真的很想知道岑天昱有什么法子,可不可取。 池宛菲佯装生气,“你赶紧说!” 岑天昱见好就收,神情顿时严肃了几分,慢慢平静下来,双目直直地看着池宛菲,认真且诚恳,“具体的暂时还需要部署,不便与你细说,但是可以保证,你能光明正大地进入太医院,到时候太医院里的秘史档案,你都可以任意查看。” “任意查看?”池宛菲有些惊讶,有些怀疑地打量岑天昱,她如今的身份别说进太医院了,就连皇宫都进不去,“你莫不是又在捉弄我?” “我绝不说大话。”岑天昱郑重其事地说道,池宛菲原本都要信了,但恰好在这一刻想起岑天昱那第二天就变了个人似的做派,她不得不表示岑天昱也并非事事可信。 见池宛菲一脸怀疑,还突然有些生气,岑天昱顿时了然池宛菲是想到哪里去了,之前在姑姑面前,确实是他做法不妥,以为在姑姑面前隐藏得好,起码可以让池宛菲在千钧阁的日子好过些。 没想到却适得其反,反而寒了她的心,搬出了千钧阁,才有的被绑架一事。 无论如何,这件事的做法,岑天昱在池宛菲面前算是直不起腰,他敛去方才的几分戏谑,峻冷的脸因为太过真挚,都显得有些可爱了起来。 岑天昱一把握住了正在帮他包扎伤口的手,池宛菲下意识缩了一下,却被岑天昱紧紧握住,她抬眼对上岑天昱的眼神,四目相对,在他眼里看到了心疼和歉意。 岑天昱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回去我便和姑姑坦白,当然,坦白可能会让姑姑对你更加不喜,但是我保证这次一定会好好护着你,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面对。” 池宛菲忍不住避开了他炙热的眼神,低下了头,还是有些失落的样子,“一会儿想要我留下,一会儿又想我离开,都说小孩和女人的心阴晴不定,我看你也是这样。” 岑天昱之前同意池宛菲搬出千钧阁,完全是因为担心她在千钧阁被姑姑和末南栖针对,也自以为自己只要安排了暗卫暗中保护,就能护她周全,没想到让池宛菲理解成了希望她离开千钧阁。 他有些焦急地扳正池宛菲的肩膀,眼神真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希望你离开千钧阁,在你昏迷的这些天,为了让姑姑不再针对你,我已经想好了计划,就是为了让你留在千钧阁,一直在我身边。” 池宛菲疑惑地皱了皱眉,突然觉得她和岑天昱之间好像有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团,有种理不清的感觉,“可是今天噬影都说了,是你吩咐他送我走的,不是吗?” 第127章 岑天昱是在惩罚他 其实在岑天昱出现的那一刻,傅陵游便心知今日是走不了了。 所以在池宛菲和岑天昱说完话之后,池宛菲来跟他说岑天昱有计划能让她去太医院,她得留下时,傅陵游便知道池宛菲已经下定了主意。 或许就算岑天昱是哄骗她的,她也会心甘情愿地留下吧,傅陵游只能苦涩地笑着答应,然而在池宛菲背过身去的那一刻,眼神里透出了一阵薄凉的冷意。 噬影一直担心着他家主上,同时也因为阳奉阴违的让池宛菲离开了而心虚,正站在门口犹豫不决,毕竟他若是现在追出去,可能还能赶在他们出城门之前把人追回来。 只是噬影刚翻身上马,就听见了熟悉的马蹄声,探头一看,正是岑天昱骑着马回来了。 噬影有些惊慌,这天色还没到晌午了,主上竟就回来了。 然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竟然看到主上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而且还正是今日池宛菲坐着离开的那辆马车。 噬影心中暗道不好,正要下马去迎岑天昱,刚落地就觉得膝窝被什么东西击中,腿部瞬间失去力气,整个人跪倒在地,一颗石子滚落在身旁。 岑天昱的马稳稳停在了噬影面前,噬影好不容易吃痛地撑起半条腿,“恭迎主上。” 岑天昱翻身下马,看似和气地往噬影肩上轻轻拍了拍,噬影那被石子打中的半条腿又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岑天昱方才用石子险些打断了他膝窝的经脉,只是力度使得恰好,能让噬影痛上好几天,却没有真正伤到经脉。 岑天昱是在惩罚他。 噬影眼神复杂地往马车看了一眼,池宛菲正好从马上下来,正一脸歉意地看着他。 方才岑天昱跟她解释得很清楚,他对噬影吩咐的是定要照看好她,不能让她离开,可噬影所做的与赶她走没什么两样,池宛菲虽有过一刻怨言,但转念想想她也并不是不能理解噬影所为。 所以现在噬影受罚,她还是有些不忍的,毕竟噬影也是一心为了岑天昱罢了。 噬影趴在地上,半条腿跟没了骨头似的撑在地上,就在他咬着牙要起身时,岑天昱又像宽慰似的往他肩上拍了拍,皮笑肉不笑地对噬影说道:“辛苦了。” 噬影这回是彻底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池宛菲赶紧上前把岑天昱往后拉了一把,用责怪的眼神蔑了他一眼。 “你也是够了。”池宛菲把岑天昱拉得老远,见噬影还在吃力地想站起来,对岑天昱说道:“噬影是你的左膀右臂,你所谓的计划可与他说过?” 岑天昱不明池宛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摇了摇头,“还未曾来得及说过。” 池宛菲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噬影都不知道,那他定然是觉得我留在这拖累了你,而把我送走不过也是回了万生堂,又不是要害我,他也是为了你着想。” 说完,池宛菲走到噬影面前,刚抬起手,噬影便身子往后倾斜,躲了一下。 原以为池宛菲是来报复他的,却没想到池宛菲是伸手扶了下他的胳膊,噬影单着一条腿站起来,有几分不解地看向池宛菲。 “我可不是可怜你,你不听自家主上的话,该罚,只不过我身为一个大夫,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腿都要瘸了,还不搭把手。”池宛菲扶着噬影站稳之后,便转身朝千钧阁内走去。 傅陵游跟在其后,然而在进门时却被岑天昱拦了下来。 两人的视线在交锋的那一刻便火药味蔓延,岑天昱脸上虽带着笑,但却是阴冷警告的意味,“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池宛菲现在是我的。” 傅陵游也轻蔑一笑,俊秀儒雅的脸上微微一笑,轻蔑地横了岑天昱一眼,“你也只会用她在乎的事情套住她罢了,不过是因为你还有些用处,不然她早跟我走了。” 岑天昱咬了咬牙,拳头收紧,傅陵游话里的意味,就是说他利用帮池宛菲找到娘亲误诊的真相为诱,才让池宛菲留下的。 池宛菲走了好几步,都没听到身后有人跟上的声音,回头一看岑天昱和傅陵游大眼瞪小眼的,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火药味。 奇怪,他们什么时候有了过节? “你们干嘛呢?” 池宛菲的问话切断了无声的战争,傅陵游施施然转过身来,对着池宛菲微微一笑,“无事,我们回鸿儒院吧,你差不多该吃药了。” “慢着。” 池宛菲点点头,正抬腿要走,就又被岑天昱叫住,她疑惑地回头看向岑天昱,只见他快步走了上来,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了身边。 “跟我回苍溟院吧,望月楼是你住惯了的地方,也适合你养伤。” 池宛菲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其实她心里还是希望能离岑天昱近一些的,但她还是摇了摇头,“罢了,搬来搬去挺麻烦的,鸿儒院也很好。” 话音刚落,傅陵游就上前从岑天昱手里夺过了她的手腕,“是啊,在鸿儒院有我看着,也能随时照应着。” 岑天昱的视线落在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又极其不满地看了眼傅陵游手中握着的柔荑,牙都要磨出了声,咬牙切齿地看着池宛菲说道:“我们还有计划要商讨,你忘了?” 池宛菲夹在中间,清晰感觉到氛围不对劲,看了看岑天昱,又看了看傅陵游,有些无措地把手从傅陵游手中抽了出来。 “我晚些过去苍溟院寻你即可。”这话的意思,便是她还是打算住在鸿儒院了。 池宛菲脱身离开,快步往鸿儒院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岑天昱脸色又阴沉了许多,傅陵游挑衅地微微一笑,儒雅地对岑天昱道了声告辞,便追上池宛菲往鸿儒院而去了。 见傅陵游追了上来,而且看表情似乎轻快了许多,与方才跟岑天昱在一起时跟换了个人似的。 “傅陵游,是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你跟岑天昱起了什么矛盾吗?” 第128章 男人扯起皮来跟街口的大妈都不相上下 傅陵游笑容顿了一下,在心里叹了口气,叹池宛菲真是除了草药配方以外,什么也看不透啊。 他伸手戳了一下池宛菲的额头,“别老是看医书了,偶尔也找个话本看看吧。” 池宛菲捂住被戳的额头,一时忘了傅陵游手上有伤,随手一打就打中了方才手上的地方。 傅陵游神情夸张地吃痛低呼了一声,池宛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打到他的伤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紧张地问道:“没事吧?我……我也没有很用力啊?” 傅陵游见池宛菲这真情实意关心他的表情,有几分满足地笑了起来,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池宛菲换了个地方打了他一下,这回是用上了几分力道了,“让你捉弄我!” 岑天昱站在原地,看着还没走远就在他打情骂俏的两人,醋意酸得牙都软了,摸了摸怀里好不容易采回来的雨后芹,轻哼一声抬脚跟了上去。 一名下人恰好在旁边,岑天昱叫住了她,低声吩咐了一句话,那下人点了点头,便快步朝苍溟院去了。 池宛菲和傅陵游前脚刚进院门,正从送回来的包袱里翻找着能包扎伤口的药,岑天昱后脚就跟了上来。 “你怎么也过来了?” 池宛菲也只是随口一问,岑天昱听了却不满地“啧”了一声,“我是千钧阁的主人,我去哪儿不行,怎么,我不能来?” 随手又捂着自己受伤的手哎哟了两声,径直走到池宛菲身边坐下,“再说了,我也受伤了,你不该给我包扎一下?” 池宛菲有些无语地噎了一下,顿时觉得他们三人聚在一块多少有些滑稽,居然非常公平的每个人都伤了一只手。 “咱们仨也算是共患难了,一人伤一只手,真真的有难同当。” 她不过是随口打趣一句,岂料岑天昱和傅陵游嫌弃地对视了一眼,双双离对方坐远了些,还异口同声地说道:“谁要与他有难同当。” 池宛菲再次被夹在中间,左右看看,心里奇了怪了这两人之间的气场。 池宛菲自己左手也伤着,只能单手操作,于是想着先帮傅陵游处理好,这样他还能充当一下自己的左手。 岂料她刚拿着棉棒走向傅陵游,就觉得背后一凉,岑天昱幽怨地喊了她一声,“我这伤都流了一晚上的血了,你不应该先给我包扎吗?” 池宛菲没好气地站住了脚,“我不是刚给你止住了血吗?我先跟傅陵游包扎好,给你消毒包扎的时候还能有人搭把手。” 岑天昱鄙屑地藐了傅陵游一眼,“他若是不把手放到我剑下,又怎会受伤,我这可是为了你。” “我若是不自保,难道任你宰割不成?可是你先动的手!” “谁让你背着我私自带池宛菲走?若不是我回来得及时,你怕是早带着她出城了!” 岑天昱和傅陵游你一句我一句,两个大老爷们各残一只手还不忘吵架,而且这男人扯起皮来跟街口的大妈都不相上下。 池宛菲听着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终于忍不住抬手大喊道:“停!!!!!” “我昏迷的这些天里,你们都发生什么了?一见面就要吵架。” 岑天昱和傅陵游略不服气地别过了脸去,谁也不说话,池宛菲见他们总算消停了,也不过多追问,重新取了一根棉棒到傅陵游身边,“把手帕解开。” 其实池宛菲想跟傅陵游先处理伤口也是有原因的,傅陵游手臂上是一道不算太深的刀伤,只伤及皮肉,不伤及筋骨,处理起来快又简单,她单手也能完成。 而她方才帮岑天昱简单处理时观察过,伤口要深许多,而且还沾了水,还有一些细小的砂砾需要清理,她现下单手的状况,还真需要有人搭把手。 她可不想岑天昱因为那伤,持剑的右手落下隐疾,所以她想精细地帮岑天昱处理好。 给傅陵游处理好了伤口以后,她又提着工具来到岑天昱身边,解开了方才简单包扎过的手,血虽然是止住了,但遇过水的伤口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炎症。 池宛菲既心疼又有两分责怪地看了岑天昱一眼,“你这是怎么弄的?受伤了为何不及时处理,就这么冒雨赶回来?” 岑天昱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瞄了傅陵游一眼,按了按放在怀里的雨后芹,最后还是选择没有实话实说。 其实在他出发之时,就已经猜到了傅陵游有七分在捉弄他,只不过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猜测上,也带着几分惩罚自己的意味,才会二话不说地亲自去采那雨后芹。 不管如何,池宛菲能好好醒过来,他就可以什么都不追究。 “有点事,不小心弄的。” 傅陵游原以为岑天昱会直接告诉池宛菲,博一波同情,还能让池宛菲对他心存芥蒂。 毕竟池宛菲一听便能知道,雨后芹并不难找,就是九拐老那或许都能找到,根本无需岑天昱亲自冒雨去悬崖采。 可没想到岑天昱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他不解地看向岑天昱,然而岑天昱无视了他的视线。 “愣着干嘛,剪一下。”池宛菲拉着绷带,见傅陵游拿着剪刀半天不动,便提醒了一句。 “哦好。”傅陵游与池宛菲打着配合,帮岑天昱处理好了伤口里的砂砾,又上了草药,就当是他欠岑天昱的吧,傅陵游心里这么想着,还拿出了一瓶压箱底的金创药倒在了要给岑天昱包扎的草药里。 池宛菲这边刚把岑天昱的伤口包扎好,就听见院外传来搬搬抬抬的声音,走出房门一看,就看到管家指挥着下人们抬来了不少东西。 “这…这是什么?”池宛菲疑惑地走上前,下人们手中搬的东西,可不正是岑天昱的物什。 岑天昱摸了摸刚包扎好的右手,走出房门满意地看着大家搬来的东西,指了指就在池宛菲房间旁边的那间房,“都放那就好了。” 她疑惑地回头看向岑天昱,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岑天昱耸了耸肩膀,语气无可奈何又理所当然地道:“既然你不回苍溟院,那便我来鸿儒院吧。” 第129章 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你要住到这儿来?”池宛菲指了指自己脚下站的地儿,鸿儒院本身就是个小客院,最大的两间房都让她和傅陵游住了,岑天昱若是搬进来只能住一间最小的房间,这不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岑天昱正要回答,就被一道尖锐且娇嗔的声音刺得耳膜一疼。 “晟哥哥~”末南栖气呼呼地提着裙摆踏入鸿儒院,见到池宛菲时那脸色叫一个黑,气愤地指着池宛菲开骂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可真不要脸,每次走了都想办法回来,我看你被绑架也是故意的吧?” 岑天昱一把抓住了末南栖对池宛菲无礼的手,甩到了一边,那力度险些让末南栖摔倒在地。 “南栖,你怎么说话的!”岑天昱以往一向对末南栖包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这还是头一次当众驳了她的面子,还是用如此冷漠严肃的语气。 周围的下人都停下了动作,尽管很快就又行动起来,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各干各的事情去了,但还是让末南栖觉得难堪。 让她在这么多下人面前落了面子不说,居然还是为了维护池宛菲,末南栖吸了吸鼻子,很是伤心地看着岑天昱,“晟哥哥,你明明从小最疼爱的就是我,可是自从这个女人出现,你就变了!” 末南栖的眼泪,并未引起岑天昱的心软,反而是多了几分厌恶和无奈,末南栖的父母都是他父皇母后的忠义之臣,他对末南栖从来都是只有感恩和歉意,所以才会给她格外的包容和疼爱,但那都是源自于对妹妹的感情。 “南栖,我以后也可以跟以前一样包容你,疼爱你,让你衣食无忧,但……”岑天昱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池宛菲后,继续说道:“但你只能始终是我的妹妹,我已经有了想要共守一生的人了。” 末南栖的脸上滑落两行泪,不解且鄙夷地看向池宛菲,“我到底是哪里不如她了?” 岑天昱沉默了,只是有些怅然和怜悯地看着末南栖,他的沉默并非是因为说不出池宛菲的好,而是怕会更加打击末南栖罢了。 末南栖敏感地看懂得了岑天昱的意思,他在可怜她,他居然在可怜她。 难道从小到大的宠爱和纵容,皆是因为她的父母,皆是因为她是孤儿而已吗? 末南栖不屑地笑了一声,临走前路过池宛菲时,眼尾划过一丝狠戾。 池宛菲有些不安地看着她离开,其实她对末南栖也抱有半分的歉意,她可是原书的女主啊,按理说女主都是心地善良的,可现在的末南栖却为爱变得有己无人,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莫非是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原剧情的轨迹,导致末南栖也因爱生恨了? 见池宛菲一脸惆怅地看着末南栖离开,岑天昱上前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我说过,不会让你再在我身边受委屈了。” 池宛菲的手一暖,低头看着那只包裹着自己的手的大手,越发收紧。 傅陵游站在她身旁,心里酸涩得发苦,轻咳了一声。 池宛菲抽出了手,有些尴尬地瞄了眼站在身旁的傅陵游,突然想起来某件重要的事。 “哦对了,信!” “信?什么信?”岑天昱问道。 池宛菲踌躇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以为今日就见不到你了,就把绑架我的那歹徒的线索写了下来,让末南栖交给你来着。” 岑天昱没好气地捏了捏池宛菲的小手,“我说你,刚醒就要走,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只想着写封信告诉我。” 池宛菲撒娇似的晃了晃,随后又故作委屈地低头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我以为你……”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因为一想到岑天昱那时的态度,她就几乎都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的状态。 岑天昱也知道之前的事是他没处理好,见池宛菲这委屈的小脸,他心里也一刺一刺的,若不是傅陵游也站在旁边,他真想亲亲池宛菲那小脸。 · 三人在鸿儒院里围炉煮茶,池宛菲细细道来关于萧帮主的一切。 “他知道你还活着,也知道我是谁,而且他怀疑鬼市主就是你,但也只是怀疑,不是很确定。” “虽然他戴着人皮面具,但他的骨相我总觉得很眼熟,而且他说了,他曾经与我朝夕相处过,可是我完全想不出来是谁。” 池宛菲说了许久,岑天昱和傅陵游都没半点反应,双双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盯着茶面漂浮的茶叶沉思。 片刻后,两人同时抓到了同一个重点,手中的杯子重重落在桌面上,异口同声地问道:“他与你朝夕相处过?”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跟别的男人朝夕相处了?”岑天昱从在棺材里遇到池宛菲起,池宛菲就基本一直住在千钧阁,要说朝夕相处也应该只有他了,莫非是池宛菲在万生堂住的那段时间? 岑天昱眼神狠戾地看向傅陵游,傅陵游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皮子一跳。 “在万生堂除了我,还有谁跟你算得上朝夕相处过?” 岑天昱双指之间夹着的茶杯直直往傅陵游身上扔去,“你那算什么朝夕相处,顶多就是同僚。” 傅陵游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那你也不算,顶多就是个主雇关系。” 池宛菲看着他们两人把茶杯扔来扔去,原本她还打算补充一下,那萧帮主对她隐隐之中还有种阴暗变态的占有欲,看眼前这情况,她还是别说了吧。 “总之,他肯定认识我,而且相对于你,他更熟悉我。”池宛菲对岑天昱说道,这也是她觉得很奇怪的一点,她因为身份不便公开的原因,本就极少跟别人打交道,怎么会有人熟悉她呢? “而且……”池宛菲欲言又止的,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见她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岑天昱和傅陵游都紧张了起来,“而且什么?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第130章 刚好凑一桌麻将 见两人似乎都想歪了,池宛菲打紧打消了他们的胡思乱想,“想哪去了!我是觉得那个萧帮主也有点奇怪。” 池宛菲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你们看啊,他绑架了我,却并不是想着拿我作为要挟,向主上索要什么。” 岑天昱眉头紧蹙着,这点确实奇怪,一般绑匪绑架,无非就是图些什么,可是千钧阁一直都没有收到什么勒索信之类的东西。 “如果说他就是冲着我来的,可是绑架了我也并未对我拳打脚踢之类的,除了把我关起来,也没伤害我,更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想带我离开。” 傅陵游冷不丁地把视线垂到池宛菲还打着绷带的胳膊上,冷哼了一声,“你管这个叫没伤害你?” 池宛菲看了看自己的手,脸上还有几分小骄傲,“这是我自己故意弄的,我也就是赌一把,看你们会不会想到用百兽鸣来寻我。” “你还挺得意,你的手差点废了。”傅陵游白了她一眼吗,嘴上虽然有些毒舌,但看到池宛菲手上的绷带有些移位了,还是忍不住上手帮她调整了一下。 岑天昱摩挲着指间的墨玉,眼眸低垂着,眼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一片阴影,没有焦距地看着桌面的某处,片刻之后开口说道:“一个人并非是掩去容貌就能脱胎换骨,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细节可以找到破绽。” 岑天昱伸出了自己的手,“就像我,常年掌剑,掌心的茧去不掉。”,说着他又拉过池宛菲的手,温柔地拉着她的手指,“就像你,经常练针,也会在指间留下薄薄的茧。” “你再仔细想想,他身上还有没有什么你漏掉的细节?” 池宛菲摩挲着自己的茧子,微微粗糙的手感还真让她感觉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她缓缓用手捏在了下巴处,终于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有!”池宛菲眼神都亮了些,惊叹岑天昱居然能想到这一点,“萧帮主这样掐着我的下巴时,也有些粗糙的感觉,就在他的……拇指和食指。” 池宛菲又展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似乎跟我的茧子位置是一样的。” 说到这儿,池宛菲兴奋地拍了下手掌,“对了!他会用针,他是用针把我迷晕的,就像周慎那时候用的那种弓弩一样的东西朝我射了根针。” 空气突然凝固下来,池宛菲也渐渐反应过来,“莫非……萧帮主就是周慎?” 这个猜测,让池宛菲心底一寒,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其中有蹊跷,“朱嵩是周慎的师傅,朱嵩可以说就是被皇上害死的,周慎怎么可能还帮皇上做下那么多恶事呢?” “更何况,从一开始的毒人事件我能看出来,周慎是真的很尽心尽力想帮上官瑶治好病的,而且他真的对解毒一事束手无策的感觉。” 池宛菲下意识地帮周慎澄清,让岑天昱莫名感到不爽,直接拍板笃定了周慎的嫌疑,“是或不是,查一查便知。” “噬影。”岑天昱习惯性地唤了声,才反应过来以往总是跟他形影不离的噬影,被他罚去领军棍了。 原以为会没人答应,院外却响起噬影洪亮的声音,“主上,噬影在!” 方才岑天昱屏退了鸿儒院所有下人,竟没想到原来噬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候在外面。 噬影推开门,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触及岑天昱的视线时,还心虚地低下了头。 噬影安分地候在一旁,岑天昱不搭不理的,他也不敢擅自妄动,最后还是池宛菲见他站着别扭,给噬影也倒了杯茶,让他坐下。 “领了二十仗军棍,你居然还站得起来。”池宛菲进房内寻了瓶金创药,放在噬影面前。 噬影小心翼翼地看了岑天昱一眼,主上不发话原谅他,他壮着胆子凑到他跟前已经不容易了,哪敢还坐下跟主子共饮一杯茶,还收池宛菲的药。 在噬影来之前池宛菲已经跟岑天昱说过了,虽然池宛菲自己也不爽被噬影针对和不喜,但是换个角度想,噬影不过是以岑天昱为中心,万事为他着想罢了。 “行了,噬影是你的心腹,你的新计划又没来得及告知他,他也是为你着想。”池宛菲轻轻撞了下岑天昱的肩膀,两个大男人,还闹什么脾气。 岑天昱轻咳了一声,对噬影吩咐道:“去调查一下,在池宛菲被绑架的那他,周慎人在何处。” “周慎?”噬影想了想,很快便想起了这号人物,“是,属下立刻就去。” “等会儿。”噬影刚起身,岑天昱就叫住了他,把池宛菲拿出来的金创药往他面前一推,“叫别人去吧,你留下,我还有事吩咐。” 噬影愣了一下,笑着应了声后,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外吩咐好了事,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 一旁的池宛菲偷笑了一下,这岑天昱,分明是担心噬影身上也有伤罢了,还嘴硬。 池宛菲看了看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个人,“哎,三个伤了胳膊,一个伤了腿,刚好凑一桌麻将。” 可惜,面前三个大男人没一个能领悟她的冷笑话,池宛菲暗道了声没劲儿,干脆还是谈谈正事,“所以,你说的新计划到底是什么?你要怎么正面去跟皇上对抗?” 岑天昱沉吟了片刻,眼神扫过面前的三个人,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缓缓吐出一句话,“我也是时候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池宛菲和噬影还有傅陵游都花了几秒钟才消化了这句话,池宛菲惊讶地道:“你是说你要做回昱王?” 大家都又惊又喜的,要知道全天下都知道,北商的战神昱王,半年多以前就已经因病英年早逝了啊。 “你莫不是要跟百姓说,你是诈尸复活的?那恐怕你还没踏进皇宫,就要被烧死了。”傅陵游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 如此显而易见的一点,岑天昱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他必须找一个百姓们能信服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还能让当今皇上都得亲自出面为他作证。 岑天昱做了个手势,四人围聚在一块,听岑天昱窃窃私语。 池宛菲听完又惊又喜的,“这样能行吗?会不会太冒险,太浮夸了些?” 第131章 分析 “以前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想看岑天凛到底想做什么,顺便收集一些证据。”岑天昱做了个握拳的动作,“现在再不行动,他怕是又要搞些新的幺蛾子了,我不想再等了。” 池宛菲一直以为,皇上之前给岑天昱下毒想害死他,只是因为皇位之争。 毕竟从古至今,为了争夺至高无上的权力,兄弟之间自相残杀的历史事件是数不胜数。 哪怕杀出一条血路登基当上了九五之尊,新君为了保证自己可以对王朝有绝对的掌控,之前不站队在自己这边的大臣,几乎也是难逃一死。 更何况,岑天昱十几岁就带兵出征,是整个北商赫赫有名的战神王爷,在百姓中的声望极高,是曾经太子之位的有力人选。 所以哪怕当今新帝岑天凛坐稳了自己的位置,也会对岑天昱有所顾忌,所以才暗下杀手。 “如果萧帮主真的是跟皇上一伙的,那皇上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你,鬼市主,就是岑天昱。”池宛菲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我应该想办法多套些话,可是皇上做的这些事都危害到了自己的百姓,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再说了,你不过是为了解救那些百姓还有子弟兵们,他至于对你赶尽杀绝的吗?” 池宛菲心里实在窝火,身为一国之君,把弟弟逼到死遁,还要拿百姓来用毒虐待,他是变态吗? “在我还没假死之前,我曾经听到过一点风声。”岑天昱取下了指间的墨戒,玩弄于手心,“岑天凛有一支暗卫,叫黑甲卫,是皇家御用的隐卫。” “那时我无意间发现,黑甲卫的人数少了大半,后来就是我掌管的军队里,有人陆续失踪,那时我就怀疑,黑甲卫和我军队里的人,应该都是被岑天凛调去成了毒人。” 池宛菲心惊了一下,“他为何要这么做?” 黑甲卫是专门保护皇上的,军队又是保家卫国的,一个王朝的建立,都绕不开一支强大的军队,皇上这么做跟自废羽翼没什么两样。 “你可还记得那些毒人的特征?”岑天昱循循善诱,引导着池宛菲自己揭开真相的遮羞布。 池宛菲的小脸因为太过认真严肃,感觉五官都要凑兜了一块,眉头紧拧着,嘴唇也不自觉地紧抿着。 毒人的特征……有獠牙和尖爪,行动迅速,动作灵敏,而且感染力强,一口即可同化他人。 池宛菲的背突然就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眼神都变得有些惊恐了起来。 太可怕,太泯灭人性了,这怎么可能呢? 见池宛菲神色一下变得惨白,岑天昱了然她已经猜到了。 倘若整个军队,都变得像毒人那样,光是变异的外形都会让敌军心惊胆战了,更何况他们攻击力迅猛,若是感染了敌军,立刻就能为自己所用。 岑天凛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的军队都变成怪物。 而第一批消失的黑甲卫,就是他的第一批试验品。 第二批消失的军中战士,就是他的第二批试验品。 毒人需要吸食新鲜的血液维持毒性,所谓的生肌粉,不过是毒人食物的营养剂罢了。 那些被拐走后,变成干尸送回来的女子,便是毒人们口中的食物。 “那唆引蛇毒呢?就为了针对你,就白白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去死?”池宛菲声调都提高了,声线都在颤抖着。 这初秋的午后,感觉一下子变得跟寒冬一样寒冷。 “一是为了针对我,二也是为了顺便清理一下在朝中他看不顺眼的人,那份中毒的名单上,多数是以前在朝堂上,与我往来的人,也有近期朝堂之上,对岑天凛提出过异言的人。” 此举可谓是一石二鸟,把朝中命案的焦点,转移到鬼市这来。 一是为了报复和警告之前鬼市主插手毒人案一事,二是顺便清理一波自己看不惯的人。 可是有一点池宛菲想不明白,“那个名单里还有沐夕灵的弟弟,沐家的那个贵妃不是很受宠吗?我听说因为她喜欢吃荔枝,皇上就命人千里加急派送荔枝到北都来,送到手上的时候,那荔枝还冰着呢。” 皇上既然那么喜欢贵妃,为何连她的家人也要牵扯其中呢,沐析尚还是沐府的男丁独苗呢。 岑天昱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笑池宛菲还是太天真,以为岑天凛面上对沐贵妃好,便是真的爱她。 池宛菲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却见傅陵游和噬影都一副心中了然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岑天昱,“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岑天昱把方才把玩的墨戒戴好,见池宛菲好奇心那么足,也就不逗她了,给她解释道:“沐贵妃因为自己得宠,为了彰显自己的独一无二,曾在一段时间里给岑天凛提过不少无理的要求,早就引起了岑天凛的不满。” “加之沐大人又是内务府总管,女儿这么受宠,他沾了不少光,难免从中收受贿赂哦,这一切自然也难以逃过岑天凛的眼线。” “所以……”岑天昱摊了摊手,想必说到这,池宛菲就该明白了。 池宛菲捋了捋,不负众望地捋清了其中因果,“皇上是为了警告沐家?” 岑天昱和傅陵游以及噬影默契地点了点头,似乎在说:“你总算明白了。” “据说那到手还冰着的荔枝,沐贵妃是一个不敢吃,偷偷赏给了下人,结果啊……那些下人吃得津津有味的,一点儿事都没有,气得沐贵妃心里窝火死了。”噬影说起这事,方才因为做错事而有的拘谨都没了,跟池宛菲一起哈哈大笑。 池宛菲睨了岑天昱一眼,吐槽了一句:“腹黑这点你们两兄弟倒是挺像的,不过好在你没他那么阴暗。” 此话一出,岑天昱和噬影脸上的笑意淡淡敛去,空气突然凝固,几分尴尬蔓延开来。 池宛菲眼观鼻,鼻观心,以为是自己拿岑天昱跟那个没人性的皇上做比较,让他不开心了。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池宛菲正想解释,却被岑天昱打断了。 岑天昱提起茶壶给池宛菲倒了杯茶,缓缓说道:“其实……” “主上!”噬影又突然出声打断,眼神示意岑天昱不要说。 第132章 过去 就在池宛菲疑惑之时,岑天昱大大方方地说道:“没事,既然大家现在都是局中人,就得把该说的说清楚,该知道的都了解一下。” 既然岑天昱都这么说了,噬影哪怕觉得心有不妥,但也还是决定尊重岑天昱的决定,点了点头。 见岑天昱和噬影突然严肃起来,池宛菲和傅陵游都不自觉地坐直了一些。 岑天昱抬眼看了看池宛菲和傅陵游,继续说道:“其实,我和岑天凛……” “并非是亲生兄弟。” 此话一出,池宛菲觉得自己的大脑一下子就短路了,不光是她,连傅陵游都一脸消化不良的表情。 “你说你们是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还是异父异母啊?”池宛菲有些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这三个里面除了第一个很正常,后面两个…… 都是一部家庭伦理剧的节奏啊! 岑天昱就知道池宛菲那脑袋瓜里面,总能倒出些不正经的东西,不过这次还真就让她歪打正着了…… 他点了点头,故意卖了个关子。 池宛菲见他点头,瞬间燃起了沉睡已久的八卦之魂,“点头是什么意思,是同母异父,还是异父异母?” 岑天昱的笑意渐渐褪去,神色不像方才那般轻松,而是稍显得严肃了起来,这么多年了,每逢要揭开仇恨的血仇,他的内心还是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不知为何,池宛菲看见岑天昱如此模样,心也不自觉地收紧,“若是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池宛菲握住了他的手,如果这件事是会让他痛苦的,她宁愿不听。 岑天昱拍了拍池宛菲的手背,示意自己没关系的,“你们有知道的权利。” 岑天昱叹了口气,同时也是在整理思绪,然后缓缓开口,“先帝岑鸿煊,其实是我父皇的部下。” 岑天昱其实名为商北晟,他的父亲商承宥穷年累月收留难民,劳累一生,帮百姓驱逐山匪,帮百姓搭建经商之路,教百姓学会生存之道。 从一个小小的村庄,到城镇,再到有了北商。 然而却在北商的初立之期,邻家小国担忧北商的建立,会对自己的地位有所威胁,发起战争。 那时的商承宥下定决心,若是这次能为百姓们守住一方土地,他归来便开创北商王朝。 战,打赢了。 可是却在归途,遭到了自己的心腹背叛,举家被灭。 那个心腹便是岑天昱叫了十几年父皇的人,先帝岑鸿煊。 “那时岑鸿煊和他的幼子素未谋面,他的娘子也因为难产而去世,是我姑姑一直在照料着。后来我姑姑始终不相信,我爹是被归途路上被叛军所害的,于是我姑姑便把我与岑鸿煊的幼子互换,我就这么成了仇人的儿子,在他膝下长大,叫了他十几年的父皇。” 岑天昱这是头一回对他人说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本以为自己会说不完整,却没想到自己此刻是如此的平静。 可哪怕他面上平静,池宛菲却看懂了他眼里的恨和殇,她紧紧地握住岑天昱的手,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岑天昱看了那紧紧握住自己的小手,欣慰地笑了笑,“终于把我的身世秘密告诉你了。” 池宛菲苦涩地笑了笑,她之前不知道岑天昱和谷主之间,原来还有这么大的仇未报,一直误以为末南栖的父母是先帝岑鸿煊的部下,一直不理解岑天昱对她的过分包容,还险些错怪了他。 “这么说,谷主把你调换了之后,便带着末南栖逃到了外面,开创了元始谷?”池宛菲问道。 岑天昱摇了摇头,“姑姑一开始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而且那时候我还小,她怕我真的就此认贼做父,而背叛我父皇的岑鸿煊,还要封我姑姑为妃,我姑姑为了能留在我身边,就答应了。” 池宛菲惊讶地捂住了嘴,谷主明知道那人是仇人,却为了套取真相和掩护岑天昱长大,竟忍受自己成为仇人的妻子! 难怪,难怪谷主一心只想着报仇,她恐怕终其一生,也只想为自己的兄长和家人讨回一个公道,讨回一个真相吧。 “在我五岁那年,第一次正式上学堂的那天,姑姑告诉了我真相,我不信,我也理解不了。后来姑姑为了让我相信,把我锁在了她寝殿的衣柜里,那天晚上的她,忍辱负重讨好岑鸿煊,终于在酒后的床笫之欢上,听到了岑鸿煊亲自坦白的真相,或许是深藏的秘密说出口了,他也变得无比放肆,对着我姑姑那与父皇有几分相似的脸,口出恶言。” 岑天昱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根根针似的往池宛菲的身上扎,密密麻麻的,听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那晚过后,我终于相信了姑姑说的话,认清了自己叫了五年父皇的人,竟是我的灭族仇人,而我还要装作不知情地扮演他的好儿子,恭恭敬敬地继续叫他父皇。”岑天昱说到这,就想起自己每每在仇人面前跪下,唤他父皇的画面,屈辱!窝囊! “既然谷主已经是皇上的妃子,她后来是怎么出的宫,开创元始谷的?”皇帝的妃子哪有轻易和离一说?进了那宫门,就是死,也得葬在皇陵。 “我姑姑留在皇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安全长大,让我知道我自己的真实身份,让我知道自己的使命。我上了学堂之后,我是所有皇子中最出众的一个,岑鸿煊最疼爱的便是我,有了这一点,我在宫内的地位就不会太差。” 说到这,岑天昱像松了一口气似的,“也正因为如此,姑姑才放心地离开,我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只是某一天传来了姑姑的死讯。”大概是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岑天昱笑了笑,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哭得不得了,然而却在姑姑头七的那天,又收到了姑姑的密信。” 第133章 你这招真高 “是谷主死遁离宫,才开创的元始谷?”池宛菲推测道。 岑天昱点了点头,“还记得我们在陵墓里,我很快就找到了出口的开关吗?” 池宛菲自然是记得的,那时陵墓里面开始释放毒气,她险些以为要交代在那,是岑天昱触动了陵墓出口密道的开关,他们才能逃出来。 “姑姑当年以为我父皇修墓为借口,同时参与了皇家陵墓的设计,她便是利用这一点从墓穴之中死遁离开,也是她告诉我机关的设计。” 皇家陵墓修建极其隆重且复杂,从设计到动工都要五六年起步,谷主为了部署这一切,忍辱负重在先帝身边当他的妃子,暗地里保护岑天昱健康长大,还为了以后的出逃设计陵墓的密道,池宛菲不得不感叹一句谷主的布局真是缜密心细。 难怪池宛菲看谷主身上,隐隐有种皇家的威严气概在里面,原来她原本应该是北商王朝正儿八经的长公主啊。 也难怪岑天昱会这么看重在乎谷主,谷主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和岑天昱有血缘关系的人,忍受屈辱,终其一生就是为了给兄长和族人报仇,岑天昱从小就背负着那么多,目的也是和谷主一样,此仇必报。 “既然你从小就受先皇重视和宠爱,那不应该是你来稳坐太子之位吗?”傅陵游问道,毕竟天下皆知,岑天凛十七岁便被立为北商太子,三年后先帝驾崩,顺理成章地登基为王,虽然昱王十几岁便带兵出征,有战神的头衔,可他却是从未和太子之位沾过边的。 岑天昱眸色暗了暗,无奈地叹了口气,“众人皆知我从小武艺好,我十三岁那年,边关连失三城,北商大将被伐,整个军队没了主心骨,险些被敌军直接攻入北都。岑天凛为了逼我主动出战,不惜自伤一臂,两位适龄的皇子其中一人受了伤,那便只有我这位皇子带兵出征,才能重振士气了。” “主上那一战,便是战了五年,五年内没有过败战,但是帝王总是多猜疑,对主上的实力有所顾忌,竟立了那个一心只想走捷径的废物为太子。”噬影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不希望世人认为,北商是以谋反篡位的方式回到我商氏的,所以原想用正当的手段夺回北商,却不承想误打误撞,还是让北商落入了岑天凛的手里。”岑天昱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后来我回到北都,企图找到岑天凛的把柄,屡次交锋之中,岑天凛与朝中大臣勾结的那些事情差一点就要暴露,他知道时间紧迫了,竟然下毒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才登上了皇位。” 池宛菲皱了皱眉,以前书上和电视剧里总说帝王都是无情家,她还没什么实际感受,但此刻听岑天昱这么一说,自残、陷害兄弟、杀父……难道帝王家真的就没有半分亲情,为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手上到底要沾多少血? “所以皇上登基之后,第一个要除掉的便是你。” 岑天昱点了点头,“必然是我,可也正是因为要除了我,北商便没有一个震慑住别国的战神将军,我想也是因为如此,岑天凛才会想到把战士变成毒人,企图自创一支怪物军队吧。” 如果说那些前尘往事让池宛菲感到心疼和痛恨,拿百姓和子弟兵当成毒药的试验品这事,简直让池宛菲感到恶心和愤怒。 那么多鲜活的人命,被岑天凛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么多花季少女,却被吸干了血液,永远停留在含苞待放的花期。 “他真的太不是人了!”池宛菲的眉头因为愤怒,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拳头一下砸在桌子上,杯子里的茶水都弹洒在了桌面上。 池宛菲此刻就恨不得立刻要岑天凛好看,可是转眼看到岑天昱平静的模样,心中却更是波涛汹涌了,她一刻都等不了,可岑天昱却忍着等了那么多年。 明明是父辈辛苦拼搏而来的一切,却被人坐享其成,如今不过是想名正言顺地拿回属于自己族人的一切,却还有顾头顾尾的。 “岑天……不,商北晟。”池宛菲第一次郑重地喊这个名字,商北晟愣了许久,姑姑一直喊他晟儿,末南栖一直喊他晟哥哥,他的全名,倒是真的好久没听过有人完整地叫一次了。 “商北晟,我一定会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池宛菲认真地承诺着,说完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干脆拉着傅陵游的手一块举了起来,“我们都会帮你。” 傅陵游看着自己被高高举起的手,有些别扭地收回了手,“你要帮你帮,别拉上我。” 池宛菲看着傅陵游莫名其妙地闹脾气了,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了,突然吃炸药了?” 傅陵游看着池宛菲,心里实在憋得慌,干脆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往自己房内走去。 池宛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头雾水,“不是,他是因为听了你的故事,对那个冒牌皇上生气,还是对我生气啊?” 商北晟看了一眼傅陵游离开的方向,心中有几分了然。 但他认为池宛菲没必要知道,池宛菲一直把傅陵游当成单纯的朋友,若是她知道了傅陵游的心意,只怕以她的性格,见到傅陵游只会更不自在。 傅陵游回到房内,关起门靠在了门板上,浑身被一种无力感包裹着。 他很清楚,在他和商北晟之间,池宛菲会如何选择。 若是之后按商北晟的那个计划进行,成功,便是商北晟夺回北商,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若失败,他才方可有机会带池宛菲离开,再慢慢走进她的心。 商北晟不避讳他在场,就把后面的计划对他也全盘托出,是给他的诱饵,还是让他选择? 选择帮他,还是背叛他,背叛就意味他今后也要面临着随时被池宛菲揭开真相的风险,到那时他将会彻底失去她。 傅陵游想到这就一阵恐慌和烦躁,一拳打进了旁边的柱子上,柱子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拳印。 商北晟是故意的,帮就是放弃池宛菲,不帮,他定然留有后手,让池宛菲发现他阴暗的一面。 他眸色狠戾,“商北晟,你这招真高!” 第134章 披着羊皮的狼 池宛菲昏迷这么些天,才刚醒来不久,身体很容易就累了,今天还天未亮就开始折腾,到这会儿她乏得不行,商北晟见她眼皮耷拉着,便让她回房去睡。 池宛菲想到反正商北晟现在也住在鸿儒院了,想见面也很简单,加上实在是困,便乖乖回房去睡了。 看着她回房之后,院子的凉亭里只剩下了商北晟和噬影两人。 空气突然安静,气氛突然陷入冰窟,噬影心虚地咽了下口水,眼神都不敢看向商北晟。 商北晟余光看见噬影坐立不安的样子,一想到池宛菲险些被傅陵游带走远走高飞,心里确实冒火。 但想想池宛菲的话也不无道理,他的新计划还未跟噬影商讨过,噬影的为人他很了解,所以站在噬影的角度,也不难理解他为何冒着受罚的风险,也要违背他的命令。 商北晟提起水壶给噬影倒了杯茶,“仅此一次,不可再犯。” 噬影欣喜若狂地看着面前的茶杯被斟满,有些受宠若惊地看向商北晟,才罚了他二十军棍,这就原谅他了? 商北晟虽故意看向别处,但也能看到噬影面前的茶杯迟迟没被端起,“怎么?本主的茶,你也不给面子?” 噬影眼皮子一跳,立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谢主上不罚之恩。” 商北晟虽不语,但噬影知道主上是不会再追究他了。 见噬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商北晟也不拐弯抹角,“有话你就说。” 噬影得了商北晟的允可,看了眼池宛菲和傅陵游房间的方向,低声问道:“主上,你方才所说的计划,可是真的?” 商北晟点点头,低头抿了口茶:“当然。” 噬影脸上露出一阵担忧,“主上,属下能看出来,想必主上也能看出,少堂主明显喜欢池小姐,而且这少堂主,也并非是磊落之人,他知道主上接下来的计划,会不会……” 商北晟抬了抬手,打断了噬影,“我明白你的意思。” 商北晟提着茶壶,落在茶盘中的茶宠上,“池宛菲纯属把傅陵游当朋友,傅陵游却不是,他现在就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壶中热茶淋落在茶宠上,茶褐色的茶宠遇热变色,真面目是一只莹白色貔貅,“趁着这个机会,逼他做出选择,要么是让他认清现实,要么就让池宛菲认清他真面目,都好。” 噬影肩膀放松了些,松了口气,听商北晟这么说,看来是留有后手的,那他就放心了。 看噬影神情松懈下来,商北晟微微一笑,“怎么,你觉得我会连这都没想到?” 噬影虽刚从商北晟的虎爪下逃脱,但商北晟的旧账翻过便是过了,于是他又大胆起来打趣了商北晟一句,“主上遇到池小姐之后,锋芒确实敛去了不少。” 商北晟倒茶的手一顿,随后嘴角微微一笑,对噬影说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以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噬影郑重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忍着腿伤抱拳单膝跪下,“属下今后定然遵从主上的命令。” 商北晟抬手扶了他一把,“好了,回去好好养伤吧,至于我那计划,先安排人去做一些铺垫,至于那个萧帮主……周慎那边你找人盯一下。” “是!属下立刻去安排。” 一夜秋风过后,鸿儒院满地飘零的落叶,犹如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毯子。苍翠的草木褪尽,哪怕没有刻意打理,也因为院子里的笑声不显萧条。 天冷了,池宛菲早就想烧烤了,奈何商北晟和傅陵游都以怕她伤口发炎一直不允。 好在大堂主那边听说池宛菲受伤了之后,每天让传鹰送好几趟药,那么健硕的一只鹰,愣是给折腾瘦了都。 有了大堂主那些名贵草药的支持,池宛菲的伤很快就愈合了,就连商北晟和傅陵游,还有噬影都沾了她的光,伤都好得飞快。 所以池宛菲迫不及待地组织了一场秋日烧烤,绿柚在池宛菲回千钧阁的第二天,便被商北晟调来了鸿儒院。 绿柚心有芥蒂地提防着傅陵游,她总觉得自己那日突然昏睡一整日,有傅陵游的手笔,醒来听说池宛菲离开了千钧阁正着急呢,又听说人已经回来了。 虽然最终池宛菲没能离开,但绿柚心中对傅陵游还是有了戒备,一直犹豫该不该与池宛菲说,又该如何说,毕竟都是她的猜测。 池宛菲看见绿柚又烤煳了一个肉串,眼睛还时不时偷瞄傅陵游,竟会错了意,上前轻轻撞了下绿柚的肩膀,没想到竟吓了绿柚一跳,手中的肉串掉落在铁网上,窜起一束小火苗,险些燎伤了绿柚的手背。 “呀!对不起对不起!”池宛菲慌乱地拉着绿柚的手到一边冲水,“对不起,明知道你走神了,我还吓你。” 绿柚经常在厨房忙活,被烫到也是常有的事,这小小的烫伤不算什么,可是看着池宛菲这么着急为自己紧张的样子,她又不忍不告诉她一些事情的真相。 “小姐,我有……” “绿柚。”傅陵游的声音在绿柚身后响起,绿柚背脊一凉,刚想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少…少堂主,您有事吗?” 傅陵游看了看绿柚微微发红的手背,对池宛菲说道,“我那有些冰雪膏,我带绿柚去上点药吧。” 绿柚下意识地想拒绝,岂料池宛菲一口帮她答应了。 池宛菲正误以为绿柚对傅陵游有意呢,见傅陵游竟然主动关心绿柚,可不得推波助澜一下。 “不用不用,我这不碍事的。”绿柚连声拒绝,毕竟现在的傅陵游可不是以前她认为的那个温文儒雅的少堂主。 傅陵游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拉过绿柚的手臂,往自己房内走去。 池宛菲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睛都快掉到地上,一副见鬼的表情跑到商北晟身边,“你看到了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傅陵游拉女孩子的手。” 商北晟毫不在意地抬眼看了一下,冷不丁地回了池宛菲一句,“怎么,你吃醋了?” 池宛菲的一脸八卦被商北晟一盆冷水冲去,睨了他一眼,“瞎说什么,我跟傅陵游就是普通朋友。” 第135章 解释 傅陵游房内,绿柚一脸恐惧地站在门口,想着站这逃跑最快,呼救也最方便。 绿柚现在觉得傅陵游这人伪善得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家小姐和她家主上分明情投意合,她家小姐昏迷时,主上明明寸步不离,傅陵游却把主上支开不说,她家小姐醒后傅陵游更是一句不提主上,让她家小姐以为主上根本不在乎她,不关心她。 这也就罢了,那天他当着池宛菲的面,擒住她的肩膀往房外推,那泰山压顶的压迫感,不同于主上的威严,傅陵游是冥暗。 傅陵游拿了冰雪膏出来,见绿柚一脸警惕地站在门口,默默叹了口气。 他把冰雪膏放在房内的八仙桌上,“冰雪膏对治疗烫伤有奇效,不宜见光,你藏在袖中带走吧。” 绿柚警惕地看了眼摆在桌上的药膏,心里想的却是……这药会不会掺了毒?一抹毙命,还是慢性毒药,查都无处可寻的那种? 绿柚也是个脸上藏不住事的,傅陵游知道绿柚现在对他已经有了防备之心,他特意把绿柚叫来上药,其实也是想趁此机会跟绿柚把话说清楚。 绿柚还是站在原地,看着桌上那药膏,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傅陵游把冰雪膏的盖子打开,拿指尖勾了一点,直接含进了嘴里,然后对绿柚说道:“放心,没毒。” 绿柚顿时有些尴尬,她什么身份,傅陵游什么身份,他可算是千钧阁的客人,哪里需要向她这个婢女自证什么? 绿柚畏畏缩缩地上前,拿起了那冰雪膏,一凑近就闻到了一个独特的香味,她伸出食指勾了一点冰雪膏,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发现除了薄荷味她能闻出来,其他都闻不出来。 她又看了傅陵游一眼,发现他一脸坦荡,仔细想想傅陵游就算想对她下毒,也一定能被池宛菲验出来。 想到这点,绿柚便把冰雪膏抹在了方才烫伤的地方,药膏一敷上去,就从肌肤表皮渗下去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那种被烫到的灼烧感,就像铲了一铲子冰沙倒进了火盆里一样,一下就灭了。 “好舒服啊。”绿柚情不自禁地感叹道,突然觉得这个药要是在夏天时敷在额头上,恐怕在日头下干一天的活都不会中暑吧。 傅陵游见绿柚放心地抹了药,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绿柚还敢用他给的东西,说明他还有为自己辩解的余地。 “绿柚,对于那天的事,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傅陵游斟酌着开口,岂料绿柚一听,刚因冰雪膏带来的舒适感而放松的表情,一下就又严肃了起来。 绿柚把冰雪膏盖好,“啪”一声放回到桌上,“少堂主若是想用一盒冰雪膏收买我,那可就太小看我绿柚了。” 绿柚自小在元始谷里长大,谷主又是从宫里出来的贵人,管教的下人说话其实都挺八面玲珑的。 绿柚若是想活命,就该在察觉到傅陵游的讨好时,装作一切不知情,或者顺着台阶下。 可她不能那样,池宛菲那么真心待她,她又怎可因为一些蝇头小利就对她有所隐瞒?可何况还是一个被她当成朋友兄弟一样相处的人,背着她两面三刀! 傅陵游没想到绿柚又把他的好意当成了贿赂,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并不是想堵你的嘴,若是你听完我的真心话,还是决定要告诉池宛菲,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听傅陵游这么说,绿柚却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傅陵游是来堵她的嘴的。 见绿柚并没有回答,却也没有扭头就走,便知道她这是默认的意思,于是傅陵游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开口说道:“我承认我并非是一个君子。” 傅陵游一开始根本不觉得自己居然会喜欢上池宛菲,故意撒谎说她在池府过得挺好,让她的在苛待中长大,哪怕蕴藏着这份亏心和歉意,在第一次与她在万生堂相遇时,他还想杀了她。 明明他刻意刁难,池宛菲却还是在他遇难时出手相助,他小心眼地以为池宛菲会接住万生堂这个天上掉的馅饼时,池宛菲却根本不在乎,拱手让回。 哪怕有了那么过节,池宛菲还是愿意助他和万生堂澄清毒人的误会,让他稳坐世毒会会长之位。 池宛菲的次次包容和信任,渐渐消除了他的阴暗面,可是偏偏要在他发现自己喜欢池宛菲的时候,又发现池宛菲喜欢的竟然是另一个人。 没关系啊,反正她又未婚嫁,他还有机会,他可以对她好,让她知道她身边还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无论他如何做,池宛菲的眼里都只看得见商北晟,所以他才一心想带池宛菲离开,她离开了商北晟,时间会冲刷她对商北晟的记忆,他总能慢慢在她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可是他却忘了……池宛菲离开了,她根本就不开心。 “我已经成为了一个让自己都抬不起头的人,可我不想在她面前也抬不起头,我已经认清了她的心,也认清了自己的位置,我不会再在他们之中横插一脚了。”傅陵游说这句话时,眼神里的落寞和受伤都是真的。 绿柚也曾经有过很喜欢很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贪欲她也会有,也知道认清自己地位,该放弃时的那种无力,而傅陵游的这种眼神,也曾在她的眼睛里。 绿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傅陵游,还是有几分猜疑,“小姐是真的只把少堂主当成好朋友,你可是万生堂少堂主,大男人可得堂堂正正,少堂主说话可要算话,我就不跟小姐说。” 听绿柚这么说,傅陵游并没有因为她的松口而开心,反而是对自己的人品感到更加挫败。 傅陵游点了点头,“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屋外传来了一声池宛菲的嬉笑声,傅陵游和绿柚双双往外看了一眼,恰好看见是池宛菲喂商北晟吃了一口辣椒,正得逞地笑着。 傅陵游眸色一紧,对绿柚补充道:“可若是你家主上辜负了她,我是不会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会的。” 第136章 不在场证明 绿柚立即就想说他们主上不会的,可转念想想,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她双手抱在胸前,有些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相信我家主上不会的,但就算有那么一天,少堂主恐怕也得排队。” 绿柚此刻放松说笑的状态,就是以往在望月楼和傅陵游相处的状态了,池宛菲没那么多规矩,所以连同绿柚一起跟傅陵游都相处得像朋友。 傅陵游笑了笑,把冰雪膏往绿柚面前推了推,“这个带回去备着吧,切记不可见光,否则药效不好。” 既然把话说开了,绿柚便大大方方地把冰雪膏收下了,“绿柚多谢少堂主。” 绿柚把药膏藏进袖中,便回到了院子里,池宛菲见她出来了,赶紧招了招手,“刚好,肉串刚烤好。” 绿柚来到池宛菲身边,池宛菲看了看她的手,“药上好了吗,还疼吗?” 被池宛菲问起,绿柚抬手一看,正想说不疼了,结果一看光滑的手背,哪里还有烫伤的痕迹,更别说不疼了。 绿柚左右手都看了看,她险些以为是自己忘了弄伤的是哪只手。 “这么神奇,这么一会儿就好了,傅陵游给你上的什么药?”绿柚进去涂药都不到半炷香时间,池宛菲都好奇傅陵游是制了什么特效药吗? 绿柚正想把袖子里的药膏拿给池宛菲看看,却想起了傅陵游的叮嘱,那药不能见光的,于是又把手抽了出来。 “少堂主说那药不能见光,药膏的名字是叫冰雪膏。” 听见傅陵游竟把冰雪膏拿给了绿柚,又看了眼绿柚袖中那小盒子的轮廓,池宛菲嘴里的肉险些掉到了地上。 “傅陵游居然拿冰雪膏给你擦?还让你带走一盒?” 见池宛菲一脸震惊的模样,绿柚突然意识到那冰雪膏里莫非是有什么很贵重的草药? “冰雪膏怎么了?”商北晟也好奇地问了一句。 “冰雪膏,我也只在我娘亲的医书里看到过,书中记载冰雪膏的材料之一,是千年冰湖底下的第三层泥土,另外还要添加许多名贵药草熬制炼成,先不说那些药草的名贵程度了,光是潜到冰湖底下挖泥,就很不容易了。”池宛菲在医书上看到时,还吐槽了一句得多严重的烫伤要出动此等药膏。 她看了眼绿柚那光滑的手背,意味深长地对商北晟咂了咂嘴,眼神在说:我就说他们关系不一般。 然而商北晟在读懂了池宛菲的意思之后,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不开窍也挺好的,省去了不少烦恼。 噬影那边匆匆赶来,恰好看大家都在场,便汇报了一下前几日商北晟安排他调查的事情。 “主上,池小姐被绑架的那几日,周慎根本不在北都,他去了望水镇义诊,镇上的村民都能作证,而且他出发时,北都城的不少百姓都有看到义诊出行的队伍。” 按这么说,周慎有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啊。 池宛菲撞了撞商北晟的胳膊,“我就说不会是周慎,我看人很准的。” 池宛菲永远不会知道,她说的这句话,在在场所有人眼里有多么的不可信。 池宛菲摩挲了一下双臂,缩了缩脑袋,“还好不是他,你都不知道我一想到跟周慎一起救上官瑶的那段日子,他是坏人的情况下,我睡觉都做噩梦。” 商北晟双眼渐渐地冷了下来,轻轻咬着牙,语气中还带有两分威胁,“他没了嫌疑,你就这么开心?” 池宛菲看懂了他的醋意,脸上得意一笑,故意逗他,“那么不,周慎也是我的好朋友呀。” 在场的人神情都僵了僵,大家互相四目相对,池宛菲看他们各有含义的眼神,“干嘛,你们干嘛都这个表情?” 商北晟懒得敲开她那榆木脑袋,继续吩咐噬影,“那便在把所有精通医术,尤其是针灸的人,那几天的行程都调查一下,那日鬼市封锁了一日,那一日没有归家的都有嫌疑。” 噬影领命,正想转身就去,却被池宛菲给叫住了。 “等会儿!” 池宛菲想了想,开口说道:“你还是先从宫里的人开始排查,我觉得那人肯定就是皇上身边的人,那应该不会是在市井之中。” 噬影以往得了池宛菲的吩咐,都会先看一眼商北晟,待他也点头允可之后,他才会领命去办。 可这次,噬影没有看商北晟眼色,直接应了池宛菲的命令,转身就快步走出了鸿儒院。 没关系啊,反正她又未婚嫁,他还有机会,他可以对她好,让她知道她身边还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无论他如何做,池宛菲的眼里都只看得见商北晟,所以他才一心想带池宛菲离开,她离开了商北晟,时间会冲刷她对商北晟的记忆,他总能慢慢在她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可是他却忘了……池宛菲离开了,她根本就不开心。 “我已经成为了一个让自己都抬不起头的人,可我不想在她面前也抬不起头,我已经认清了她的心,也认清了自己的位置,我不会再在他们之中横插一脚了。”傅陵游说这句话时,眼神里的落寞和受伤都是真的。 绿柚也曾经有过很喜欢很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贪欲她也会有,也知道认清自己地位,该放弃时的那种无力,而傅陵游的这种眼神,也曾在她的眼睛里。 绿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傅陵游,还是有几分猜疑,“小姐是真的只把少堂主当成好朋友,你可是万生堂少堂主,大男人可得堂堂正正,少堂主说话可要算话,我就不跟小姐说。” 听绿柚这么说,傅陵游并没有因为她的松口而开心,反而是对自己的人品感到更加挫败。 傅陵游点了点头,“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屋外传来了一声池宛菲的嬉笑声,傅陵游和绿柚双双往外看了一眼,恰好看见是池宛菲喂商北晟吃了一口辣椒,正得逞地笑着。 傅陵游眸色一紧,对绿柚补充道:“可若是你家主上辜负了她,我是不会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会的。” 第137章 古代版的劳斯莱斯 池宛菲看了看手里的衣裳,脑子又有些转不过来了,“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何我也要换衣服?” 时间紧迫,商北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对绿柚打了个响指,指了指池宛菲,“快帮她更衣。” 绿柚领命,虽然她更搞不懂状况,也还是立刻接过了那件衣服,拉着池宛菲回房更衣了。 不仅给池宛菲换好了衣服,还帮她上了个妆,为了搭配身上的流光云裳,还在头上簪了一支粉云琉璃蝴蝶簪。 池宛菲站在镜子前时,她都险些认不出来自己,今天的这身打扮,是她穿越过来以后,最华丽精致的一次打扮了。 池宛菲换好衣服后,就被绿柚稀里糊涂地带到了一辆马车上,这马车与平常坐的马车不同,更狭窄简陋一些,商北晟也坐在马车里面。 在池宛菲撩开车帘进去时,车内的商北晟恰好抬头,看见池宛菲站在逆光之中,那一眼,一眼万年。 商北晟伸出手,扶了一把池宛菲,他直白又炙热的视线让本就不知所措的池宛菲脸上一红,手作扇子一样在脸旁扇着风。 “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带上我?”池宛菲又问了一次,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是又担心又忐忑。 之前商北晟说到的那个计划,说是要在官府来上门道谢时,以鬼市主的身份亮相,对于池宛菲的解释并不多,按原计划池宛菲只需要在千钧阁好好等着就行了,可现在为何要把她也带上了。 商北晟还是想卖个关子,捏了捏池宛菲的脸,“急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池宛菲的第六感隐隐让她有些兴奋,但她的猜测顶多也就是商北晟让她在现场亲眼目睹一下,可眼看着这马车快驶出北都城时,商北晟又让她戴上了面纱,自己也戴上了一块人皮面具时,她又开始摸不着头脑。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为什么要偷偷离开?”池宛菲扶了扶脸上的面纱,恰好城门的官差检查,商北晟和池宛菲都噤了声。 官差检查过后,马车就顺利驶出了城门,商北晟这才把人皮面具给摘了,见他摘了,池宛菲也把面纱摘了。 “咱们到底要去哪啊?”不是要露面了吗,怎么又出了北都城呢? 然而商北晟还是闭口不谈,气得池宛菲直接背过了身去,真是又生气又兴奋。 马车并没有走得太远,在官道上走了一会儿,就拐弯到了树林之中,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池宛菲撩开车帘一看,发现马车的隔壁也停着一辆马车。 与他们现在坐着的这辆马车对比,隔壁那辆就显得华贵许多,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甚至是皇孙贵族才能坐的级别。 商北晟拉过池宛菲的手,池宛菲还赌着气呢,想把手缩回,却被他拉得紧紧的,无奈只好乖乖地被商北晟牵着下了车。 刚下车,商北晟就牵着池宛菲往那辆华贵的马车走去,下人们摆好了脚踏,商北晟又牵着她上车。 池宛菲皱了皱眉,搞不明白为何突然又要换一辆车。 这辆华贵的马车的车厢里,可以分为两个空间,前面是寻常的座位,摆了一张小桌,上面放了几块糕点和水果,后排的座椅靠背放下,拉下垂帘,便成了一个可以小憩的软塌。 古代版的劳斯莱斯,这是池宛菲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形容词。 只不过…… “商北晟,这到底要干嘛?”池宛菲真的好奇得不行了。 商北晟捏了颗葡萄塞到她嘴里,“快了,再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车又动了起来,回到了官道上,池宛菲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发现她们又在回北都城的路上。 折腾半天,改头换面出城,就为了又换一辆马车回去? · 北都城内,噬影正驾着鬼市主平常坐的那辆马车驶出鬼市,也正往城门的方向而去,恰好与正要前往鬼市的官家马车遇上了。 官家的车夫认出了对面驶来的正是鬼市主的车,正觉得纳闷,他们昨天分明下了拜帖,鬼市主也接了,怎么明知道他们要登门,还故意出门呢? “大…大人,对面是鬼市主的车,咱们还要去鬼市吗?”车夫对身后车厢内的大人问道。 车厢内的,正是新代班的大理寺卿,郑启。 郑启皱了皱眉,心里思索着莫非鬼市主故意让他们跑空门不成?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须,怒哼了一声,他堂堂官家上门道谢,鬼市主居然还想让他跑空门,多去几次不成? 想到这里恰好就是北都城最繁华的街道,郑启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不正是在百姓面前表现的好时候吗? 两辆马车对在一起,如果其中一方不做避让,谁也过不去。 郑启清了清嗓子,撩开车帘,看见对面是鬼市主的车以后,声音洪亮地“哎哟”了一声。 “这不是鬼市主的车吗?本官正打算亲自上门道谢,怎么……鬼市主今日是要出门?”郑启的动静立刻吸引了道路两边的百姓们。 “诶?这不是大理寺卿吗?原来真的会去给鬼市主道谢啊?” “官家人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不巧啊,这鬼市主似乎恰好要出门啊。” 大家三言两语地讨论了起来,其中不少人赞赏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卿说话算话。 郑启精明地一笑,对下人做了个手势,让人把备好的礼物给噬影拿去,“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鬼市主笑纳。” 然而郑启根本不知,马车内其实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鬼市主。 但是噬影还是装模作样地回头朝车内说了句什么话,片刻后,又像是得了句回应似的,点了点头,对郑启这边回道:“回大人,我家主上说,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均受人指点,要说些谢也是应该谢幕后指点之人。” 此话一出,不仅是周围的百姓,就连郑启听了都是一愣。 原来鬼市主以往为百姓做的那些事,都是有人指点的,是谁? 第138章 昱王还带了个女子,是谁啊? 百姓们都在朝噬影发问,是谁在背后指点,他们要好好报答。 噬影也不藏着掖着,指了指城门的方向,“这不,我和鬼市主正要前往城门去迎接这位恩人,他就是咱们北商的王爷,岑天昱!” 此话一出,一阵哗然,郑启更是直接差点拉着车夫一起摔了下去。 他说谁?昱王?昱王不是早死了吗? 百姓们有惊有喜的,险些引起了骚乱,这时人群中倒是有个胆大的问道:“昱王不是死了吗?你这是去城门接人,还是接鬼啊?” 面对不太客气的问话,噬影倒也不恼火,“是人是鬼,大家随我一起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说完噬影朝着郑启作了个揖,“我们这就给郑大人让路,久等了。” 噬影虽是这么说,但手里的缰绳还是松松地垂着,动也不动。 郑启脸皮都抽搐了两下,他原本就是去给人道谢的,哪还能挡了人家的路,更何况他还说是去接那什么……昱王? 郑启立刻摆了摆手,“不不不,当然是我们来让,顺便跟鬼市主一起去迎接咱们北都城的大恩人。” 郑启才不管是不是真的昱王,若不是,敢拿昱王来装神弄鬼,他定不错过拿鬼市主定罪。 郑启拍了下自己车夫的脑袋,“还不赶紧调头让路!” 郑启的马车慢慢退出了街道,调了个头,噬影的马车顺利通过了繁华热闹的街道,噬影的马车走在前面,郑启的马车跟在后面,后面还跟了一大堆的百姓。 昱王“生前”本就很受百姓们的爱戴,就算真的是他的鬼魂出现了,百姓们也不会有多害怕。 当初昱王走得太突然,百姓们只在他死后,十里长街送昱王时,为他挂过一些灵幡。 就算是有些胆小的,现下青天白日,太阳当空照,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候,再厉的鬼也翻不起什么浪吧。 百姓们就抱着这两种心态,跟着去城门的人越来越多,噬影回头看了眼,黑压压的人头一片,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 郑启原本还有些幸灾乐祸,这么多人看着,看这鬼市主怎么收场。 可是他无意间看到了噬影脸上的笑意,突然也拿不定主意了,莫非昱王真的没死?不可能啊,他当时明明看见昱王的棺材被抬进了皇陵的,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 他突然有些后悔来看热闹了,当初昱王死的时候,朝堂上不少人都说是皇上出的手,那现在若是昱王真的出现了,他是拜还是不拜,谢还是不谢? 若是拜了,不就当了回出头鸟,得罪了皇上? 他才刚当上个代班大理寺卿,位置还没坐稳呢,郑启想到这点,立刻想叫车夫回头。 然而此时的马车别说掉头了,连拐个弯都难啊,只能顺着人流往城门口去了。 池宛菲坐在马车里,远远就听见了嘈杂的人声,撩开车帘看了眼,险些从座位上滑下去。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池宛菲见商北晟一脸淡定,立刻明白过来,这肯定也是在他的计划中了。 池宛菲眼珠子转了转,终于猜到了商北晟今日反常的安排,“你该不会想带着我一块儿……” 池宛菲指了指自己和城门那边的百姓几个来回,得到了商北晟的一个点头。 意思就是,就是要带着她和百姓们一块亮相了。 池宛菲宛如晴天霹雳,她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撩开一点车帘,发现来不及了,马车已经抵达了城门口。 她气得推了商北晟一把,“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这跟你的原计划也不一样啊!” 商北晟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抓在手心里,“不用怕,有我在。” 那个原计划其实就是说给傅陵游听的,虽然最终的结果都一样,但他想带上池宛菲,带着她与天下宣告,她是谁。 不知情的池宛菲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是她怕不怕的问题吗? 好吧……面对这个场面,这样的出场方式,她确实有些怯场,更何况他要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呢? 马车稳稳停住,方才议论纷纷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哪怕池宛菲还没走出马车,就已经感受到上千道视线透过车帘穿了进来。 她紧张得手心出汗,但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那只大手也微微收紧,池宛菲才发现原来商北晟也会紧张。 “文牒检查。”官差大哥方才就已经听说了这车里坐着是昱王的传言,带着好奇来检查文书。 车夫拉开了车帘,里面伸出了一只手,锦袍衣袖里那只纤长的手出示了一枚金黄色的令牌。 金黄色令牌,皇家人员专用,蟒形标志,乃王爷专属。 而在看清马车里拿着令牌那人的面容之后,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纷纷跪下,嘴里喊着:“参见昱王。” 与此同时,人群中还传来了抽噎声,一心为民的昱王英年早逝,本就是许多百姓心里的遗憾和痛,如今看见王爷好好的,忍不住喜极而泣了起来。 郑启为了看清商北晟的容貌,整个人几乎趴在了马背上,在看清了之后,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藏匿在人群之中,反正他绝对不要做第一个参拜昱王的官员。 然而噬影可没放过他,直接大喊了一声,“郑大人,您不是要道谢吗?不如就直接当着昱王的面道谢吧,免得劳烦我家主上转告了。” 正想爬走的郑启背脊一僵,一脸尬笑地转过身来,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对昱王行礼了。 就连噬影架着的那辆马车里,也出来一个人,那人身形和商北晟很像,穿着鬼市主的服饰,又戴着面具,大家便都以为他是鬼市主。 池宛菲看着那位装作鬼市主的人一步步靠近,十分恭敬地对商北晟行礼,这下大家更加信服,原来鬼市主以往帮百姓们做的一切,都是受昱王的指示了。 人群中有个眼尖地看见昱王还牵着一个女子的手,那女子身形娇小,几乎整个人藏在商北晟身后。 众人皆知昱王征战沙场多年,从来不近女色,曾经还有百姓担心过昱王万一在战场上出了意外,连个后代都没有,还忧心过昱王的娶妻之事呢。 可如今竟然带着一女子归来,还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不知是谁问了句,“昱王还带了个女子,是谁啊?”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集中在了池宛菲身上。 第139章 她是我的王妃 听见议论声到了自己的身上,池宛菲更是一个劲儿地往商北晟身后缩。 于是商北晟干脆转过身来,搂着她的肩膀,与她一起面向上千名百姓。 “这是谁啊?” “她跟王爷是什么关系?” 在大家的七嘴八舌的讨论中,离池宛菲最近的那位检查文牒的官差大哥终于猛然想了起来,他上回见池宛菲时就觉得眼熟来着,这不是他姑母家那个先夫人的女儿,池家嫡女池宛菲吗? “池宛菲?”那名官差惊讶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池宛菲看了他一眼,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段记忆,面前的这位官差是杜红芸的侄子于岩,之前来投奔池府,想在北都寻一份差事。 住在池府的那段时间,也没少帮着池安宁欺负原主,还曾想夜闯她的闺房。 商北晟见有人认出了她,却不想池宛菲看着那人满眼厌恶,因此他对于岩的态度也瞬间一落千丈,随意地扬了下披风,往车厢外走去。 动作看似随意,只有于岩知道,被披风的一角打了一巴掌是什么滋味。 商北晟搂着池宛菲站在了车板上,手顺势放下牵起了池宛菲的手,对着众人宣告道:“她是我的王妃,池家嫡女,池宛菲。” 池宛菲原本还晕乎着,听见商北晟如此介绍自己,震惊地抬头看他,那表情看上去娇俏可人,活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你…你这是做什么?”池宛菲又羞又惊,有点想落荒而逃了,然而商北晟握着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我要让你在我身边有足够的安全,我要让你不再患得患失。”商北晟的声音低沉又真挚,池宛菲突然觉得嘈杂的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商北晟的那句话仿佛在耳边一直重复,心脏更是像有人在打鼓一样,节奏又快又重。 “诶?池家?我记得不是池家的二小姐池安宁许配给昱王了吗,据说昱王死后,她也伤心欲绝跟着去了,皇上还特许让池二小姐跟着陪葬了。” 人群里又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讨论这种事情,虽然声音很小,但人多了总能有几个字眼钻进池宛菲耳朵里,也就大概能猜到他们讨论的是什么了。 有一位大伯跌跌撞撞地挤出了人群,扑通一声跪在马车前,一边哭喊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上天有眼,保护昱王,小女三年前惨死在采花贼手下,一直以为是鬼市主将贼就地正法,原来背后还有昱王的指示,小人在此再次谢恩,感谢王爷给小女一个公道!” 有了大伯带头,不少受过鬼市主恩惠的人都纷纷站出来跪谢,昱王曾经征战沙场,维护北商和平本就是百姓们心中的神,此刻商北晟在大家的心中的形象更是更上一层楼。 虽然看起来像是鬼市主的功劳全部转移到了昱王身上,但是管他呢,反正都是同一个人。 为首的那位大伯问了一句,“昱王殿下,既然您好好的,之前……是怎么回事啊?” 大伯的这个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既然昱王没事,之前为何称病身亡?明明不少人一路送着昱王的棺材进皇陵,为何昱王今日又好端端地站在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虽然大家的问题没有刁难之意,但是语气急切起来,池宛菲听着都有些紧张,被商北晟握着的手都出了些汗。 不过这显然也在商北晟的计划之中,他还是一脸坦然,只不过眼中也饱含了几分歉意,朝天作了个揖,说道:“这乃是我和皇上的计划,利用我的死讯让毒人等案件的幕后凶手放松警惕,再实施暗剿。担心我在过程中遇到危险,皇上特意把婚约改为在医术上天赋异禀的池家嫡女池宛菲在我身边,而且在过程中,毒人的解药,以及后来瘾毒的解药,均是王妃配制的。” 池宛菲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悦,商北晟这么说,岂不是让真正的凶手皇上,也担了一份美名? 而众人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皇上和昱王的共同谋略。 “女子不是不能学医行医吗?没想到池家嫡女医术这么高明。” “王妃好歹生在医学世家,天赋异禀,说不定在医学上一点就通呢,连毒人那么可怕的毒都能解,王妃可真有本事。” “可不管怎么说,原本有婚约的不是池二小姐吗?” “咱们昱王这么英明神武,当然只有池大小姐这种神医配得上,池二小姐同样出身医学世家,连野菜和草药都分不清呢。” 郑启一听原来这是皇上的谋划,方才那份避嫌之心一下抛之九霄云外,又狗腿地凑了上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美言。 商北晟没有理他,而是又随手扬了下披风,披风一角又抽了郑启一巴掌,商北晟装作看不见似的,朝着百姓们摆了摆手,“城门口处不宜聚众,烦请大家尽快散去,把出入城门的位置让出来,我们舟车劳顿,也想早日回府休息。” 百姓们一听,生怕累着了岑天昱,都十分自觉地让开了道。 知道池宛菲又跟着商北晟回到了昱王府,她都还是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好像在做梦一样。 从商北晟在城门口露面的那一刻起,岳敬北就已经带着人重启了尘封了一段时间的昱王府,训练有素的军队干起洒扫的活来一点儿也不含糊,等商北晟带着池宛菲踏入昱王府时,前院和厨房以及商北晟的卧房,这些马上就要用到的地方都已经清扫干净了。 军队的人听见岳将军说昱王回来了的时候,还以为岳将军是不是见鬼了,直到商北晟真的出现在昱王府门口,大家都纷纷愣在了原地,最终不知是谁率先丢掉了手中的扫帚,到商北晟面前重重跪下,参拜的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大家渐渐反应过来,一群铁血汉子都忍不住湿了眼眶,忠诚地跪在商北晟面前,那个带领着他们打了无数胜仗的王爷,那个在军队与他们平起平坐的王爷,那个把他们都视为亲生兄弟的王爷。 真的回来了。 第140章 昱王殿下回来了 城门口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回了宫中。 此时岑天凛已经连续好几天睡不好觉,池尚昂正在为他把脉开安神药,就有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跑到殿前求见皇上。 岑天凛坐在皇位上,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正要开口下令把殿外大呼小叫的人先拉去打一顿板子再来,却见他的贴身公公苏春盛也一脸活见鬼的惊恐神情走来。 “何事如此惊慌?”岑天凛按捺着火气开口。 公公扑倒在地,浑身都在哆嗦,但说话还算利索,“袁…袁大人说,昱王殿下回来了,在北都城门,所有人都看见了,还带着池家的大小姐一块儿。鬼市主还说…他以往做的那些事都是昱王指示的。” “什么?”岑天凛眼前一黑,大手一挥,桌面上的茶杯奏折全部被打洒在地,一旁的池尚昂在听见池家大小姐的那一刻就暗道大事不妙,见岑天凛发火了,直接从龙椅旁滚下了台阶,又迅速爬起来跪好。 岑天凛恶狠狠地刮了池尚昂一眼,扶着龙椅的手越发收紧,“宣袁培进来禀告,快去。” 苏公公的头被岑天凛用杯子砸了个包,哪怕被砸得两眼昏花,也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凭着记忆摸黑朝外走去。 袁培匆匆进来,把城门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岑天凛。 “他居然说是朕安排的?”岑天凛闭了闭眼,气得又想砸东西,却发现桌上已经空空如也,干脆就把桌子都掀了。 “他以为如此说,朕就会顺着他的意吗?他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莫非他根本就是诈死?”岑天凛阴冷的目光落在了池尚昂身上,一步步朝他逼近,蹲下揪住了池尚昂的衣领,“是你?是你帮了他?” 池尚昂险些吓尿,方才听见袁培说是池宛菲帮了昱王不少忙,他几乎觉得脖子上已经架着一把刀了。 “不…不皇上,小女从未学医,她以前连自己的风寒都治不好,臣真的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啊!”池尚昂忍了又忍,胯下却还是逐渐湿润了起来。 岑天凛手中的力道越发收紧,“可当初与岑天昱定下婚约的明明是你的二女儿,你竟敢偷梁换柱,欺君?” 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甚至灭门的,池尚昂脸色唰一下惨白,竟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岑天凛像丢开一块脏手的抹布一样,嫌弃地擦了擦手,下令把池尚昂关入地牢。 若不是商北晟如此高调地露面,他还不便直接杀池家满门,他定立刻灭了池家全族。 说不定就是那个会医术的池宛菲,搞乱了他的计划,在墓中棺材里救活了岑天昱? “宣昱王觐见,哦对了,让他带上他的王妃。”岑天凛下令道,走到一边拿起了一把弓箭,箭在弦上,瞄准了不远处鸟笼中的金丝雀,“既然你要演戏,那朕就奉陪到底!” 箭射出,笼中雀一击毙命。 岑天凛阴森地笑了笑,“无论如何,这天下都是我的。” · 商北晟带着池宛菲来到后院,他从前鲜少在这昱王府住,因此王府上都是些基础摆设,偌大的花园却一盆花都没有,加上许久没有打理,杂草丛生,看上去还有几分阴凉的感觉。 往后院走的路上,每一位路过商北晟和池宛菲的下人都屈膝行礼,叫池宛菲一声“昱王妃”,池宛菲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到后面反应过来,突然有些不开心。 商北晟没有忽略她突然的闷闷不乐,还以为她不喜欢王府的环境,“我以前常驻在边关,很少回来,这府邸到我名下时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你若不喜欢,可以随意命人按你的喜好来打点。” 岂料池宛菲听了这句话,更不开心,把手从商北晟的手中抽了出来,背在了身后,脸也别了过去,“谁要给你装饰府邸了,又不是我应该做的事。” 商北晟不明池宛菲这话的意思,她是他的王妃,昱王府的女主人,不该她管该谁管? “你若是嫌累,不喜欢管这些杂事,也可以交给管家去管。” 池宛菲瘪了瘪嘴,没好气地睨了商北晟一眼,气呼呼地往府外走去了,“我要回千钧阁。” 商北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抽,池宛菲顺着他的力道往后退了几步,后背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她试图挣脱了一下,却被商北晟越搂越紧。 旁边的洒扫下人瞄了一眼,险些惊呼出声,冷面战神王爷和小娇妻的画面,因为那王爷是昱王的原因,显得更加震撼,下人们立刻端起地上的水桶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池宛菲见她们红着脸跑开,顿时意识到这是被误会了,她又用力挣脱了一下,“快放开我,不放我就咬你了!” 池宛菲的这句威胁完全没用,岑天昱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开心?” 他声音温柔,态度温和,不得不说真的有让池宛菲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只是她却还是不好意思开口说清楚自己不开心的原因。 虽然商北晟今天已经当着大家的面宣告,池家嫡女池宛菲才是他的王妃,但是终究还是有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就像池安宁换成了她,也纯粹是因为她会医术,帮得上忙而已,那算哪门子的正儿八经王妃,他的妻子? 婚书上写的是岑天昱和池安宁的婚约,就连那荒唐的冥婚都是以岑天昱和池安宁的名义拜堂的,商北晟不是真正的岑天昱,她也不是池安宁,所以说白了,他们其实根本就是没有任何仪式的夫妻,那她算什么王妃,算什么他的妻子。 天下所有女子,哪怕不能风风光光,但也希望堂堂正正地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吧? “我可还不是你的王妃,你娶的是池安宁,不是我。”池宛菲酸溜溜地小声说道,声音是越说越小,到最后直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商北晟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忍住笑了出来。 池宛菲本就很不好意思,听见商北晟笑了,气得一跺脚,推了他一把,“你不准笑!” 第141章 青天白日亲小姑娘 商北晟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拉回到自己怀里,眼底饱含的笑意慢慢变得真挚,“你放心,我一定……” “王爷!” 岳敬北匆匆而来,没承想撞见了商北晟和池宛菲较为亲密的一幕,池宛菲羞涩地从商北晟怀里退了出来,隔得远远的。 商北晟对突然空落落的怀抱有些不满,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想起岳敬北方才有些匆忙的样子,便问了句有何事禀报。 “王爷,皇上下旨召您和王妃一起进宫面圣。” 商北晟皱了皱眉,但召他面圣是他早就料到的事,所以并没有多意外。 商北晟转头看向池宛菲,对上她担忧的眼神,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发顶,“绿柚在过来的路上了,你在院子里好好歇着,等我回来。” 听这话,是没有要带上她的意思。 “可是皇上不是说让我跟你一起进宫吗?” 商北晟笑了笑,有几分不怀好意地朝池宛菲走近了两步,低沉的嗓音在池宛菲耳边,她觉得自己耳膜都有些痒痒的。 “方才是谁说,自己还不是我的王妃的?” 商北晟眼里的狡黠让池宛菲脸皮一红,往他手臂上掐了一下,“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商北晟捏了捏她的手,“放心吧,我会说你这两日太过劳累,生病了。” 生病的人是不能入宫的,怕把病气传染给宫里的贵人。 池宛菲心里清楚商北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想着自己要是硬要跟着,反而可能连累到他,便只好点头答应。 “你应该猜到会召你进宫了吧?进宫你可以有把握?可有人在里面保护你?今天还能回来吗?”池宛菲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她越是担心,商北晟越是觉得窝心。 “放心,当时我的死讯传出,就有不少传闻是皇上下的手,如今我当着大家的面说这是我和皇上之间的合作,相当于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若今日就对我动手,反而更坐实了那些传闻,他这么在乎面子工程的人,不会这么做的。”商北晟耐心地解释着,也是怕一会儿他进宫之后,池宛菲一整天都担惊受怕就不好了。 商北晟去换了身官服,池宛菲趁着他换衣服的时间,从随身的医包里翻出了一种毒药,一种解药。 当商北晟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池宛菲眼睛直勾勾地钉在了他身上。 商北晟在房门前随意一站,挺拔的身姿气宇轩昂,精致的五官像在女娲手里精心雕刻的一般,身上的黑金色蟒纹官服,更是衬得他如同黑夜中的神祇,高高在上,睥睨苍生。 若是凭容貌也能登基的话,那定非商北晟莫属。 “王爷,马车已经备好了,再不走就晚了。”岳敬北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池宛菲听到他要走了,立刻回过神来,把自己方才找出来的两个药瓶塞到商北晟手里,“这个红瓶子是毒药,少量致人晕厥,大量致死,白瓶子是解药,可以解许多毒,中毒前吃预防,中毒后吃解毒,你可记住了?” 岳敬北正想说进宫会搜身,这种东西是带不进宫的,却被商北晟一个眼神警告咽了回去。 商北晟收下了两个瓶子,还当着池宛菲的面妥妥当当地藏进袖中,“我记住了。” 见他把药瓶放好,池宛菲这才稍稍松一口气,但直至把他送上马车,也还是担忧得不行,毕竟那个皇帝太阴险了,皇宫又是他的地盘,万一商北晟真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商北晟坐上了马车,却见池宛菲还是一脸担忧的模样,商北晟捏了捏袖中的两个药瓶,开口宽慰道:“放心,好歹我也是在宫里长大的,更何况我还有你给的护身符。” “你从宫里出来之后,立刻就回来。”说完这句话,池宛菲自己都有些脸红,怎么听起来像是盼着丈夫早些回家的妻子一样呢? 商北晟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实在暖得不行,朝池宛菲勾了勾手指,让她靠近一些。 池宛菲以为他有话要悄悄对她说,立马凑了上去,双手搭在车窗边上,还踮起了脚。 商北晟从车窗探头而出,不偏不倚地在池宛菲脸上落下一吻,池宛菲瞬间整个人傻在原地,周围的下人和岳敬北眼睛扥得眼珠子都快掉在了地上。 这这这叫什么事?这还是带着他们在沙场上杀伐无情的战神王爷吗,青天白日的,竟主动亲了一个小姑娘。 池宛菲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站在两边的人,害羞地捂着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了,我走啦,你好好地待在王府,在我回来之前别乱跑。”商北晟笑了笑,说完后看向岳敬北,脸上的笑意一秒放下,恢复了那冷面王爷的模样,“走吧。” 岳敬北乃商北晟曾经的副将,噬影还有千钧阁那边的事要收尾,还有些事要亲自去查,便由岳敬北护送商北晟进宫。 岳敬北一想到商北晟方才主动亲池宛菲的那一幕,脸上一直挂着一种老父亲的笑容,见商北晟将袖子中的两个小药瓶拿了出来,摆在了小案几上。 “王爷,这不是王妃给您防身用的吗,怎么拿出来了?”倒不是岳敬北明知故问,方才商北晟不让他多嘴,他以为王爷是定有法子把东西拿进去的。 商北晟看着案几上的两个小瓶子,“你不是也知道吗,这根本带不进去。” 按理说他是王爷,宫门的下人应该不敢对他动手动脚,但自从他出宫立府之后,每次进宫搜查都特别严格,甚至连鞋底鞋袜都要检查,更不允许佩剑。 他之所以收下两个药瓶,纯粹是为了让池宛菲能安心些罢了。 “王爷对王妃,可真是上心了。”岳敬北欣慰地笑了笑,但同时也对商北晟之后的处境感到担忧。 皇上没有召他,岳敬北一会儿只能送商北晟到宫门口了,“王爷,老夫今日会一直候在宫门,等您出来的。” 马车慢慢停在了宫门前,商北晟需要下车检查过后,乘坐专门的步辇进去面圣。 第142章 进宫面圣 商北晟进宫的一路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看他,毕竟他在半年多前,是在宫里咽气,整个皇宫看着他出殡的。 可是他现在居然好端端地回来了! 商北晟站在御龙殿门前的时候,龙椅扶手上的玉石都险些被他抠了出来。 当初就该把他烧死,当初就该直接把他烧死! 岑天凛牙都快咬碎了,却在商北晟踏入殿中的那一刻,一副担心的模样迎了上去。 “天昱,你身上的毒如何了?你怎么脱险了第一时间没有联系皇兄呢?”岑天凛明面上一直扮演的是好皇兄的角色,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早就在商北晟十三岁那年就看清了。 商北晟不动声色地拂开了岑天凛的手,作势要行礼,意料之中地被岑天凛给打住了。 “你我兄弟之间,何须计较那些礼节。”他假惺惺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商北晟,跟半年前那个中毒浑身虚弱的岑天昱当真完全不同了,“你的毒……当真都好了?” 商北晟点点头,“微臣多谢皇兄关心,都好了。” 岑天凛眼神瞥了下苏公公,苏公公立刻心领神会地带着所有下人下去了,殿门关上的那一刻,商北晟敏捷地捕捉到了岑天凛的一丝变化。 先前虚假关心的眼神,变得怀疑、猜测、阴毒。 御龙殿是皇上办公的地方,前面通常用于会见大臣,后面就是歇息的地方,再往后走,是一块单独辟出来的小花园。 岑天凛在花园中设了茶席,两人面对面地坐下,虽然他很想北商的昱王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奈何他现在不能。 所以今天把商北晟叫进宫的目的,就是想知道关于毒人案等案件,他查到哪一步,有没有查到自己身上。 “那日,我不愿接受你离世的噩耗,还亲自探了你的鼻息,痛心宣布你的死讯,可你是如何醒过来的?出来了怎么不来找皇兄?你可是我因为你,还险些大病了一场。”岑天凛亲自给商北晟倒茶,倒茶时还不忘抬眼观察他的神情。 商北晟定力如山,对于岑天凛今日的所有问话,他在来之前就心中有数,无非就是想知道他是怎么“复活”的,怎么和鬼市主搭上关系的。 但是与其让岑天凛一问他一答,他干脆把想好的回答全盘托出,他今天可不想跟他浪费时间,池宛菲还在府上等着,心急着,担心着呢。 “池太医偷梁换柱,把自己不受宠的大女儿迷晕,送来陪葬,却不承想,大女儿在医术上天赋异禀,在棺中醒来后帮微臣解了毒。” 这一段话,是为了给那狠心弑女,把人送去活葬的池尚昂一个教训,商北晟相信待他走后,岑天凛定会怪罪到池尚昂身上,要不是他换了个好女儿进来,商北晟如何能这么轻松地“复活”? “至于鬼市主,是很久以前的机缘巧合了,回城的路上恰好遇到,得知在调查毒人一事,微臣心知此事重大,正好以昱王早逝一事作为掩护,深入其中调查。” 岑天凛听到这,眼中的怀疑并未消散,反而低垂的眼眸渐渐附上一层危险的气息,“毒人一案,却是令朕头疼,就连贵妃的亲妹妹亲弟弟都危害其中,那……”岑天凛眼神薄凉地看向商北晟,“可查出幕后凶手了?” 商北晟没有错过岑天凛问这句话时,捏着茶杯的指尖都微微发白,心中不免觉得好笑,“查到了。” 此话一出,岑天凛手中茶杯的茶水都漫出来了一些,岑天凛脸色一僵,却还是努力稳住心神,问道:“是谁?” 商北晟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眼神逐渐往上抬,直到对上了岑天凛的双眸。 他的眉眼锋利,薄唇含笑,冷傲孤洁,指尖轻松地端着茶杯,明明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却又很气势逼人。 说来可笑,明明岑天凛却是皇帝,但在商北晟面前,却无形中被他压了一头,尤其是商北晟那明知故问的眼神,看得他心里打鼓。 见商北晟久久不回答,每一秒的沉默都让岑天凛很煎熬。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是不是有证据了?他是不是布局了?他这次回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商北晟看着岑天凛从原先的故作镇定,变得神色有些不太淡定,这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沉重地叹了口气。 商北晟摇了摇头,“只找到了一些线索,但还没找出真正的幕后之人。” 听商北晟这么说,岑天凛的背后慢慢渗出一层汗,但他还是并未能完全放松下来,“什么线索,可需我派人辅佐?” “十几日前,在鬼市发生了一起绑架案,被绑架的正是毒人案等案件的解药研发者,也就是我的准王妃池宛菲,经过调查那人应该就是幕后凶手的手下。此人擅长医术,而且池宛菲被绑架的那一日,鬼市也闭市了一日,我派人查过,太医院似乎有一位就在那日出宫过,隔了一天才回的宫。” 商北晟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岑天凛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愤怒,下颚线都瞬间咬紧了起来。 察觉到商北晟在看他,岑天凛顿时反应过来,一脸意外地说道:“你是说,那人是太医院的人?” 商北晟倒是没有肯定,“总之这人很可能潜伏在宫中。” 岑天凛得知商北晟也没查到是谁,这才松了口气,但心里可一点儿都不轻松,商北晟都查到宫里来了,离查到他身上还远吗? “我会派人暗中调查太医院的,你刚回来,还是先别操心这些事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两人虚假寒暄了好一阵,最后商北晟看迷雾已经布得差不多了,便主动提出离开,岑天凛也没有留他,巴不得他赶紧走。 直到下人通报商北晟已经出宫了之后,岑天凛这才大发雷霆,“薛帮主那日果真出了宫?” 苏公公颤颤巍巍地跪在岑天凛脚边,“奴才记得,似乎确有此事。” 岑天凛一脚踹在苏公公肩上,苏公公直接往后翻了两个滚。 “真是蠢货,都怪他引人耳目!” 第143章 回千钧阁 千钧阁内,谷主和末南栖也是刚刚才知道,商北晟带着池宛菲在城门发生的事。 谷主当场气得两眼一黑,缓了许久才冷静下来。末南栖也好不到哪儿去,听说商北晟在众人面前宣布池宛菲是他的王妃,她是立刻就想冲去把池宛菲碎尸万段。 “他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为了那个女人,居然半点都不跟我商量,就这么鲁莽地公布了身份,又回到那人的视野之下!”谷主常年郁结于心,在报仇这一事上,总容易濒临疯癫的边缘,看得末南栖是又担心又愤怒。 “姑姑,定是那个女人缠着晟哥哥,要他给一个名分,定是她教唆的。”末南栖一脸委屈,语气里尽是对商北晟的担忧,“听说晟哥哥刚才被召进宫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谷主一听到商北晟可能会出事,那她十几年的等待和心血岂不都已经付诸东流?想到这点,她险些又晕了过去。 “去,不管用什么方法,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回来见我。”谷主吩咐了一声,末南栖隐约一笑,立刻去命人给商北晟传信。 岳敬北一直候在宫门,见商北晟比自己预想中出来的早,大大松了口气,“王爷,皇上没有刁难您吧?身体可有不舒服?” 商北晟摆了摆手,岳敬北见他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知应当是一切安好了。 商北晟迫不及待想赶紧回王府,可马车刚走两步,他耳廓一动,眼神瞬间凌厉,精准地出手接住了从车窗飞进来的一道暗标。 岳敬北武功也不低,自然也听见了有暗器飞进来的声音,立刻拉开车帘,拔剑应对,却见商北晟抬了抬手,示意他没事了。 岳敬北目光下移,见商北晟双指夹住了一道由纸折成的暗标,这才松了口气。 商北晟在岳敬北放下车帘后,微微拉开了窗帘一角,看向了暗标飞来的方向,那人俯在不远处的屋顶,对上商北晟的视线之后,点了点头。 那是姑姑身边的人。 商北晟打开暗标,上面是末南栖的字迹,只写了两个字:速回。 商北晟并不意外姑姑会急召自己回去,可原先答应了池宛菲一出宫就回去找她,若是在千钧阁耽误久了,又怕她会担心。 但若是先回王府,池宛菲知道他要回千钧阁的话,定会猜到是姑姑要找她,要么就是非要跟他一块回去,要么就又是自己留在王府担心着等他。 与其让她担心两件事,还不如尽快回千钧阁跟姑姑说清楚,反正今日宫里结束得早,顺利的话傍晚还是赶得回去的。 于是,商北晟便让岳敬北调了个头,往鬼市去了。 末南栖知道,只要是姑姑发话,商北晟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她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见商北晟穿着官服下来,末南栖还是忍不住失神了半刻,她宛如天神一般的晟哥哥啊…… 但现在却一颗心扑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一想到这点,末南栖就觉得心里火辣辣的。 “晟哥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跟姑姑商量一下的?姑姑今日都气晕过去了。”末南栖跟在商北晟身后,一个劲儿地说个不停。 终于到了谷主的院门口,商北晟停了下来,对院里所有下人吩咐道:“都退下。” 下人们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商北晟这才抬脚往里去,末南栖也想跟上,商北晟却反手关上了院门,“你也待在外面。” 末南栖眼睁睁看着商北晟关上了院门,伸出的半只脚有几分难堪地缩了回来,看了看四周被赶出来的下人,气得嘴皮子都要咬破了。 还能有什么是她听不得的? 商北晟踏入谷主的房内,谷主身上披了一件素色的外衫,斜斜地靠在贵妃榻上,见商北晟进来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撑着身子坐直。 商北晟想上前扶她,但被她冷冷地拂开了。 谷主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一扇双门柜子前,打开柜门,里面是一块无字灵牌。 “你的亲生爹娘,还有几百位族人将士,到死都不能有一块刻着自己的灵牌,是你自己亲口说过,终有一天要把刻着他们名字的灵牌,带回北商的,让他们安息的,你忘了吗?” 谷主转过身看向商北晟,眼里的失望和怨恨让商北晟呼吸都沉重了些,他从小到大都活在姑姑怨恨的眼神里,从小就想着复仇一事,直到遇到池宛菲,他浮出水面,呼吸到清新的空气。 “太子之位将定那年,你偏偏要带兵出征,一个随时有可能死在战场上的皇子,怎么可能被封太子?可是因为你说若边关不守,北商可能立刻不再存亡,所以…好,我让你去了,一去就是好几年,回来时岑天凛都登基了!” “但当年带兵出征我并不后悔。”商北晟反驳道,若是当时他不出征,北商的城池被伐,百姓被掳,也绝非是他父皇在天之灵想看到的。 “好,你不后悔,那你回来之后,岑天凛下毒害你,若不是我帮你假死逃生,让你从墓穴中顺利逃出,你早就死在岑天凛手下了!原本你可以暗中筹划,一举拿下岑天凛,可你又做了什么?抓毒人治毒人,暴露得越来越多,如今甚至直接不管不顾地揭露了假死的真相,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要为了一个女人,家仇!血恨!你都不管了吗?” 谷主说到后面,嗓子里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商北晟见姑姑喷了血,一直很坚毅的神色变得慌乱,“姑姑,你这是怎么了?” 谷主倒在了商北晟怀里,苍老的眼神里流出了泪,“姑姑可能时间不多了,家仇国恨一日不报,我就是下了黄泉也没脸见你爹娘和将士们,算是姑姑求你了,不要再拖了!” 商北晟抱起了谷主,将她放回到床上,“姑姑,我去给你叫大夫来。” 商北晟正要起身,却被谷主拉住了手,“我这是心病,你一日不完成我的心愿,我就一日好不起来,我要你答应我。” 第144章 三月之约 “姑姑,先前的毒人也好,后面的瘾毒也好,其实都是岑天凛搞的鬼,我之所以冒险地揭开冒死的真相,就是为了能找到一个机会可以靠近岑天凛,我说过,我不能以谋反之名来夺回父皇亲手打下的江山,所以我要收集证据,一举拿下岑天凛,我跟您保证,我这么做就是为了给父皇母后,还有将士们报仇!” 听得商北晟这番解释,谷主还是有些猜疑和不信任,“当真?那既如此,更不能让那个女子在你身边毁了你的大计了,我看得出来,你心里有她,有情者难成大事,你已经为了她做了不少冲动之事,她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谷主沉吟了半刻,妥协说道:“你让她回千钧阁,我看着她,只要你事成归来,我就把她还给你,你放心,我不会刁难她的。” “不行。”商北晟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就算谷主不为难她,还有个末南栖,而且把池宛菲丢回来,她也定然不会开心。 谷主见商北晟一口回绝,刚平复的心情又燃了起来,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怎么,莫非你一日不见她,你就办不成事了?” 商北晟抿了抿嘴,很快就想到了借口,“姑姑,你也知道,池宛菲在制毒和解毒一事上很有天分,我之前那么小心还是中了刺草滕,说不准这次又会在什么时候中了毒都不知道,我把她带在身边,纯粹是为了利用她的专长罢了。而且我还要安排她进太医院去找线索,这个任务非她不可。” 商北晟说了那么多,谷主本觉得都是他为了把池宛菲留在身边找的借口,直到听到他说要把池宛菲安排进太医院,这才有了些兴趣。 太医院可是岑天凛的地盘,池宛菲在那人的眼皮底下,就凭她是商北晟的人这一点,就足以让岑天凛容不下她。 这样一来说不定等不到她出手,池宛菲就死在岑天凛手下了,池宛菲一死,说不定商北晟复仇也不会像现在不紧不慢的,想到这点,谷主心里想着就算岑天凛不出手,她也得推波助澜一下。 谷主挑了挑凤眉,“太医院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舍得让她去?” 商北晟见谷主似乎有松口的意思了,为了让她确信,立刻说道:“当然,侄子把她留在身边,就是为了这一用处。” 商北晟的这个回答,哪怕谷主不全信,但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终于不再说让池宛菲离开他一事了。 “既然如此,你给我一个期限,姑姑还要等多久,才能看到希望?” 商北晟想了想,凌厉的眼神也有一丝无奈,但是为了稳住谷主,也只能保证道:“三个月内。” 谷主显然还是觉得这个期限久了些,垂了垂眸,“你虽然给了岑天凛一个台阶,但他肯定对你有了杀心,不过是现下不方便动手罢了,时间越长对你越不利。” “姑姑的意思是?” “一个月内找到证据,两个月内让岑天凛下位,三个月内岑氏一族全灭。”谷主光是这么想想,就已经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商北晟倒是有些难办,但姑姑的性格他很了解,若是现在不答应,他今日恐怕就出不了这个门了,倒不如先答应下来。 “好。” 末南栖被赶出去后,其实又悄悄用轻功翻回到了院内,蹲在墙角处听见了商北晟和谷主的对话。 池宛菲要进宫? 末南栖得意地笑了笑,她还真以为晟哥哥多在乎她,居然让她羊入虎口。 她跟谷主倒是有一点想到一块儿去了,若是池宛菲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 商北晟的马车刚停在王府前,池宛菲就冲了出来。 商北晟以为她要拥抱自己,提前张开了双臂,然而馨香却并没有扑入怀中。 池宛菲一把拉过了他的手,双指搭在了脉搏处,神情十分凝重紧张,片刻之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应该没中毒,但是有些毒显现得慢,今晚我再帮你看一次。”把完了脉,池宛菲转头走进园内。 “扑哧。”岳敬北看着商北晟缓慢且尴尬地放下的双臂,没忍住笑出了声,被商北晟狠狠刮了一眼。 商北晟双手背在身后,握了握拳,朝着池宛菲的背影追了上去。 商北晟在王府里住的院子也叫苍溟院,绿柚和噬影还有傅陵游都已经过来了,其实池宛菲本来挺喜欢千钧阁的,但此刻却觉得昱王府更像家。 “对了,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商北晟对池宛菲说道。 听说有礼物,池宛菲还是挺好奇的,“好端端的,为什么送礼物呀?” 商北晟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到池宛菲手上,池宛菲掂了掂,感觉里面像有一沓纸。 她眼睛笑得跟月儿一样弯,“不会是银票吧?” 商北晟愣了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怎么还是这么财迷。” 他可没忘记池宛菲在上官府骗了人家十五锭金子的事。 池宛菲揉了揉鼻子,“那我后面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嘛。” 她拆开信封,里面果然是一张折起来的纸,看上去像是个什么契约。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绿柚就一眼认了出来,惊喜地喊道:“这…这不是我的身契和户籍嘛?” 池宛菲打开仔细看了看,果然是,“这个怎么送给我?” 绿柚是千钧阁拨来安排服侍她的丫鬟,之前她搬出千钧阁的时候也有想过把绿柚买走,可惜那会儿跟商北晟闹着别扭,谷主和末南栖更是免谈,她只能跟绿柚分别了。 “我从千钧阁拿出来的,以后绿柚就真正属于你了,你可再也别被什么假绿柚给骗走了。”商北晟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带着一丝嘲笑的笑意。 池宛菲感动地捏了捏手里绿柚的身契,想了想,决定把它交到绿柚的手里。 “绿柚,恭喜你,你自由了!” 然而绿柚却没有获得自由的喜悦,而是眼眶一下就红了,“小姐,莫不是你不要绿柚了?” 第145章 这就是他们之间不一样的地方 见绿柚哭了,池宛菲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是误会她的意思了,上前替她抹了下眼泪,“傻丫头,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绿柚立刻把身契户籍塞回到池宛菲手里,“那这个,小姐拿着。” 池宛菲看着又回到自己手里的东西,无奈又宠溺地捏了捏绿柚的脸蛋,“我这不是想着,如果有一天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了,就能去追寻自由了吗?在那之前,你都可以待在我身边的呀。” 绿柚摇了摇头,紧紧地搂住了池宛菲的胳膊,“绿柚就想和小姐在一起。” 见绿柚如此,池宛菲便不再拖脱,就当是帮绿柚保管着了。 见池宛菲收下了,绿柚这才甜甜地笑了。 晚饭时间,池宛菲又给商北晟把了一次脉,听闻他在岑天凛那用了茶水,实在放心不下,非要扎针验毒。 直到视毒系统显示没有异常之后,池宛菲这才放心下来。 “岑天凛虽然脑子没多好使,但也不至于这么莽撞,我刚回来的第一天,一出皇宫就中了毒。” 池宛菲收好针袋,“那可不好说,万一是什么慢性毒呢,你就当为了让我放心吧。” “对了,岑天凛相信你的解释吗?”池宛菲问道。 商北晟摇了摇头,“他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反正他不可能对我没有疑心。” 池宛菲咬了下筷子,担心岑天凛对商北晟一直抱有疑心的话,后面的计划会不会就不好进行了。 “不用担心。”商北晟夹了一块藕夹到池宛菲碗里,“我就是故意在他面前透露了七分真三分假的话,为的就是让他在这种猜疑的煎熬中坐立不安,这样才容易让他出更多破绽。” 坏!太坏了! 池宛菲“啧啧”了两声,商北晟这恶趣味,就像把一只蚂蚁放进了一个没有正确道路的迷宫,看着它在里面横冲乱撞似的。 只是商北晟脸上快意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渐渐严肃下来。 想必现在岑天凛已经暗中盯着池宛菲了,还把池宛菲送到太医院的话,那就是亲手把她置于危险之地。 可让池宛菲去太医院调查,又是当初为了让池宛菲留下,答应她的条件。 池宛菲大概是看出来商北晟在想什么,也夹了一道菜到他碗里,“你也不用担心,我能保护好自己。” 一旁的傅陵游一直坐在一边默默吃自己的,食之无味,突然耳边捕捉到池宛菲说什么能保护好自己,这才突然抬起了头,一脸茫然。 “你为什么要保护自己,你要去做什么?” 池宛菲和商北晟都顿了一下,商北晟看了池宛菲一眼,“他还不知道?” 池宛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当时觉得跟傅陵游实话实说的话,他肯定有意见,就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结果一拖就忘了。 “我…我忘了……”池宛菲缩了缩脑袋,一脸歉意地看向傅陵游。 池宛菲这才把事情原委跟傅陵游说清楚,傅陵游如她预料中的一样,筷子往桌上一拍,“我不同意,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傅陵游猛地站起身来,揪着商北晟的衣襟,“你怎么想的?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安全?” 商北晟这回倒是没有还手,因为他也深知自己不占理。 池宛菲和绿柚都吓了一跳,纷纷上前拉开两人,绿柚一直很坚定地觉得主上一定会对池宛菲好,可听池宛菲这么一说,也十分不理解主上为何答应让池宛菲羊入虎口。 “你快松开,这是我执意要这么做的。”池宛菲紧紧地拉住了傅陵游的手,抵在他和商北晟的中间,“我娘当年误诊的真相,我一定要找出来,而且绑架我的那个人,只有我跟他接触过,我才是最容易找出萧帮主的人,而且我作为王妃的身份进宫的话,晚上我还是可以出宫回王府的呀,我不会有事的。” 傅陵游心知池宛菲一旦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既如此,他只能提出一个条件,“既然你要进太医院,那必须带上我,否则我不放心。” “带上你?”池宛菲看了看商北晟,“你怎么进去,太医院遴选已经过了。” 傅陵游看向商北晟,“你想办法,总之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太医院,难道你放心吗?” 商北晟自然也是不放心的,可是他若是进宫,定然不能一直陪池宛菲待在太医院,这也是他一直犹豫和担心的地方。 可现在傅陵游提出一同进宫,还真不为是一个好法子,至少傅陵游也懂医懂毒,又有武功在身,与池宛菲一起定能护她周全。 商北晟凝视了傅陵游好一会儿,虽然有把情敌往池宛菲身边送的可能,但他必须一切以池宛菲的安全为先。 “好,我会想办法让你一同进宫。” 傅陵游见商北晟松口得这么快,也有点意外,他还以为商北晟会杜绝一切他和池宛菲独处的机会。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不一样的地方。 “另外,在进宫之前,你必须得学会一些基本的防身技能,明日卯时在后院操练场找我,什么时候学会了,我才会安排你进宫。”商北晟留下这句话,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继续对池宛菲说道:“早些休息,明日不许迟到。” 说完,便离开了餐厅。 “绿柚,卯时是那个太阳才刚刚冒头的那个卯时吗?” 绿柚点了点头,“是的小姐。” 池宛菲跌坐回椅子上,让她早起,这比登天还难啊,“傅陵游,你救救我,要不你来教我吧,反正午后你也没啥事。” 傅陵游想了想,对上了绿柚那有些防备的眼神,心里顿感无奈和好笑,他摇了摇头,“不行,以你的资质,我可能要你寅时就得起来。” 池宛菲又回头问绿柚,“寅时是……?” 绿柚回答道:“就是太阳都还没冒头的时候。” 第146章 看日出 倒不是池宛菲害怕商北晟的威严,而是绿柚也担心她在宫里没有保护自己的本事,一到卯时就拉着她起来了。 池宛菲就像个没了灵魂的娃娃,被绿柚一路扶到操练场来,睡眼惺忪的看见商北晟已经牵着两匹马站在那。 “你要教我骑马?”池宛菲瞬间精神了,倒不是因为兴奋,是被吓的,她可没少看过一些从马背上摔下来,骨头摔断的新闻,还有电视剧里的马儿突然发狂,往悬崖冲去的桥段。 “这,我在宫里应该骑不上马吧?”池宛菲想找理由推脱,却被商北晟一眼识破。 “那可不一定,万一有什么突然情况,跑路的时候就得看你会不会骑马了。”商北晟拉着一头白色的骏马来到池宛菲面前。 马比她还高一个头,池宛菲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却发现这匹马似乎很温顺的样子,在她面前站定了就不再乱动了。 后来又在商北晟的带领下,摸了摸它的毛,渐渐地,池宛菲心中的恐惧当真消散了不少。 “骑马不仅能锻炼出敏锐的洞察力,以及应对快速反应的能力,还能同时提高你的体能,今天我们就骑着马走走,让你适应一下。”商北晟边说着,边把池宛菲扶上了马。 “这马有名字吗?”池宛菲问道。 “它叫白云。” 白云……池宛菲看它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色,确实跟天上的云朵一样纯洁,她俯身轻轻摸了摸白云的毛发,“白云白云,你可要好好保护我,一会回来带你吃好吃的!” 跟白云达成了协议,商北晟也翻身上了马,坐在池宛菲的身后。 “这是缰绳,控制马匹的行动和方向,往这边拉便是右……”商北晟讲解了一下基本操作,带着池宛菲走了一圈之后,就把缰绳交到了池宛菲手里,“你试试吧。” 池宛菲轻轻夹了下马肚子,白云就慢悠悠地走了起来,直到池宛菲熟悉了之后,商北晟才回到了自己的马上,带着池宛菲出发了。 方才已经教过池宛菲基本的操作,所以她能慢悠悠地跟在商北晟身后,要是白云跑快了,她也能控制着慢下来,走着走着,池宛菲还真的找到了一些骑马的乐趣。 围着操练场走了几圈,商北晟就骑着马朝林中去了。 “咱们去哪儿啊?”要出操练场的话,池宛菲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带你去个地方。”商北晟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骑得好好的,欣慰一笑。 绿柚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正想先回院里等着,却见傅陵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同样看着池宛菲和商北晟离开的方向。 绿柚叹了口气,“少堂主,喜欢一个人,就得让她开心对吗?” 傅陵游没有说话,但是视线却移开了,转身跟绿柚一起走了。 商北晟带着池宛菲一路走着,来到了王府的最高处,这里有一座探云亭,需要步行上去。 池宛菲和商北晟把马拴好,一起登上了探云亭,刚走进亭子,恰好赶上了日出。 橙红色的太阳从云雾中探出,晕染了整片天空,池宛菲情不自禁地看呆了,直到手心传来另一道温热,这才回过神来。 她一扭头,就对上了商北晟的视线,他眼里的炽热,不比太阳少。 气息渐渐靠近,直到池宛菲被他拥入怀中,唇上覆下了一片柔软,不知过了多久,池宛菲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她也有些像水一样险些站不稳,若不是有商北晟单手扶着她的腰,想必就要融化落在地上去了。 “难道这也是训练的内容吗?”池宛菲手藏在袖子里,不停地揉捏着里面的内衬。 “是啊。”商北晟回答。 池宛菲疑惑地看他,商北晟一本正经地说道:“肺活量,也很重要。” 池宛菲的贝齿咬了咬有些发麻的嘴唇,睨了他一眼,“色痞!” · 池宛菲回到院子里时,先去沐浴了一下,出来后本想和商北晟一起用早膳,却被告知方才商北晟被召进宫了。 “又进?”池宛菲抬脚追去,却发现商北晟的马车已经走了。 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马车离开的方向,也不知上次那两瓶药,商北晟有没有带在身上。 商北晟这边刚到御龙殿前,就发现门前跪着一堆太医,看样子整个太医院都来了,他还留意了一下,池宛菲的父亲池尚昂不在其中。 “太医院首席怎么不在,说起来还未来得及替我的未婚妻,跟家中报个平安呢。”他跟身边带路的小太监问了句。 “据说那日请平安脉冲撞了皇上,被拉去天牢受罚了。” 商北晟得逞一笑,踏入了御龙殿。 岑天凛见他来了,而且又是一个人来的,有些不开心地放下了奏折,“不是让你带着你的未婚妻来,怎么又是你自个儿来的。” 商北晟还是那个理由,称池宛菲病未痊愈。 岑天凛懒得揭穿他,今日叫他来,就是为了混淆视听的,他抬了抬手,身边的苏公公立刻心领神会地把外面跪着的那些太医传唤了进来。 “这里一共十六位太医,那个叫吴远的,便是在那一日出宫未归,第二天才回来的,说是家中突然有了急事,皇弟你看看,可是绑架了你未婚妻的歹人?” 商北晟明知那人不会在其中,但还是故意往后看了看,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划过,这才歉意地说道:“忘了告诉皇兄,其实我也未见过那人,只有我的未婚妻见过。” “那这……可从何查起啊?” 商北晟对岑天凛使了个眼色,岑天凛挑了挑眉,摆摆手,又让那些太医统统退下了。 “皇上这样,岂不打草惊蛇了,皇弟倒是有个提议。” “你说。” 商北晟说之前,还是有些犹豫,但是想到之前答应了池宛菲的,便开口说道:“其实跟歹徒接触过的,只有皇弟的未婚妻,恰好皇弟的未婚妻对医学也极有兴趣,不如就以学习交流之名,到太医院暗中调查?” 岑天凛听了之后,饶有兴趣地确认道:“你的意思是,让你未婚妻进太医院?” 商北晟点点头,“正是。” “好。”岑天凛一口答应,若是他那未婚妻真的知晓绑架她的真凶,那她在宫里,岂不是更容易下手了。 杀一个王爷他还得看时机,但杀一个女人,那可太简单了。 第147章 赐婚 岑天凛答应得爽快,而后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什么圈套,这才反应过来,岂不是让商北晟顺利在自己身边塞人了? 岑天凛眯了眯眼,猜测商北晟的意图,莫非那池宛菲是他培养的暗卫?是他的眼线?是他的一颗棋子? “皇弟啊,你看你之前险些病逝,朕也险些失去了最后一个亲兄弟,若是哪日再有什么意外,你一个血缘都没有留在世上,那该多遗憾啊,既然这次化险为夷了,不如就早日成亲,把家建立起来,再想其他。” 岑天凛想了想,继续说道:“那个池家的姑娘,朕想了想还是难以堪任王妃之位,你若是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当个侧妃就好了,至于正妃之位……朕再帮你物色物色,如何?” 商北晟皱了皱眉,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岑天凛为何突然谈及成亲之事,还说要多给他塞一个正妃,看来是想试探一下池宛菲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若是答应让池宛菲为侧妃,迎娶正妃,那岑天凛或许会认为池宛菲只是他的一个棋子,在感情上无足轻重,无需考虑她一个嫡女为妾的立场,反而会让岑天凛对她有所戒备。 可若是他执意让池宛菲为正妃,只迎娶她一人,便说明他对池宛菲是认真的,把自己心爱的人送到岑天凛眼皮底下,或许反而能让岑天凛放松警惕,会以为把握住了他的软肋。 商北晟在心里仰天大笑,没想到误打误撞,正中他意。 商北晟平时一向稳重,却在此时故意失了态,“皇上,皇弟对池宛菲并非只有救命的恩情,在这些日子里,皇弟已对她真心相付,此生也只想娶她一人为妻。” 商北晟从懂事起就没对岑天凛表露过自己的真心,第一次竟是为了这事。 岑天凛都有些意外,看着跟自己明争暗斗这么多年的皇弟,竟在自己面前,为了一个女人露出如此神情。 “若那歹徒真的在太医院,你还舍得把心爱的女人往那送?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岑天凛挑了挑眉,但眼神里还有探究的含义。 “这些时日里经历了许多,皇弟也找到了心之所向,只希望国泰民安,与心爱之人隐隐于世,安度一生,如若那歹徒真的藏在太医院或是宫中,那便会危害到皇上的安危,那便没有国泰民安一说了,我们二人都只想为国效力,为皇兄分忧。” 商北晟忍着恶心说了这番话,岑天凛听了虽心知假话,但不得不说商北晟的如此态度,不论真假,都让岑天凛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但北商女子不得行医,是先皇留下的规矩,她直接入太医院不合适。若你执意娶池家嫡女为妃,那便先成亲,再让她以陪伴太后之名进宫,闲暇时我可批准她去太医院看看,就说是为了太后煎药,如何?” 太后身体越发不好,每日都要用药养着,昨日听说商北晟回来的消息,高兴得晕了过去,所以才迟迟没有召见他,若让池宛菲在宫里时伴她左右,或许比一直待在太医院还安全些。 于是,商北晟叩谢龙恩,答应了。 跟着商北晟一起回到昱王府的,还有岑天凛的赐婚圣旨,池宛菲原以为是准她进太医院的圣旨,却没想到封她为昱王妃的旨意。 当初商北晟希望选一个安静的地方立府,因此昱王府也比较偏僻,但这两日不少百姓特意过来看热闹,因此这里热闹得很。 今日又见到皇家的车马往昱王府去,便更是好奇了,恰好听见了宣读圣旨的一幕。 众人皆知,当初与昱王有婚约的是池家二小姐池安宁,但如今昱王的身边人却成了大小姐池宛菲,纷纷在说二小姐真是枉死了,便宜了大小姐。 殊不知,池安宁假死以后,一直躲在乡下庄子里,后面实在耐不住寂寞,又悄悄回到了池府,只不过是不能出门见人罢了。 她自小在北都长大,北都繁华,家境也不错,父母亲也疼她,原本可以把她送到别处老家,没人认识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也不是不行。 但池安宁从小养尊处优,在北都住习惯的她根本待不惯那些乡下地方。 昨日听说表哥说昱王带着池宛菲出现在城门,她不相信,今日偷偷溜了出来,没想到正好碰上了宣旨的一幕,池宛菲居然就这么捡了个大便宜,成了王妃! 那她呢? 池安宁这半年多以来,就怕连累全家一个欺君之罪,一直躲在院里不敢出门,她池宛菲倒好,竟然成了王妃! 池安宁戴着面纱躲在人群之中,手紧紧地攥着裙摆发抖,这一切本该应是她的啊! 池安宁跑回了家,杜红芸得知她逃了出去,吓了个半死,见她回来了抓住就是一顿打,“你居然还敢跑出去,你知不知道你爹都好几日没回来了,现下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池安宁自小被娇宠长大,杜红芸就是打她也不会下多重的手,池安宁猛地推开了杜红芸,反而是杜红芸整个人摔倒在地,骨盆跟要移位似的一样疼。 池安宁气愤地指着杜红芸,“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当初想的馊主意让那个贱人去替嫁,如今是昱王妃的人应当是我!你知不知道,方才皇上下旨赐婚了,现在池宛菲才是昱王妃了!她现在风光了,我却连只过街老鼠都不如,老鼠起码还能上街,我现在连人都见不得!” 池安宁越说越委屈,任由亲娘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头也不回地跑回了院子。 杜红芸本来还在咿呀鬼叫着,听到池安宁说池宛菲被皇上赐了婚成了真正的昱王妃,呆坐在地上半天,哭喊着要去找池尚昂。 殊不知池尚昂在牢里被折磨个半死,要不是看在池府现在是准王妃的亲家,定不会留他一条命。 反正来日方长,池府注定了要在某一天付出他的代价。 第148章 送她暗器 来宣旨公公都走了,王府关了大门,把看热闹的人都隔绝在了门外。 池宛菲双手捧着圣旨,脑子都是发蒙的,本来还觉得离真正嫁给他的日子还很远,却没想到那一天立刻就来临了。 她真的,要嫁给他了? 池宛菲看向商北晟,才发现商北晟也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一切更像是梦境了。 “我是在做梦吧?”池宛菲嘴里喃喃着, 商北晟笑了笑,反问道:“那你是有多想嫁给我,做梦都在想?” 绿柚捂嘴偷笑,无意间瞥到了站在一旁一脸神伤的傅陵游,他眼眶微红,似是怕被人发现,故意抬头看了看住在树上的百兽鸣。 绿柚不动声色地来到他身侧,什么也没说,傅陵游见绿柚来了,还以为她还在提防着自己,先开口解释道:“我已经在放下了。” 绿柚回答:“我知道。” 婚期定得很近,这也代表着离池宛菲进宫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因此池宛菲每日训练的难度都大了些。 现在的她,短刀,长剑,射箭,都被逼着学了一遍,商北晟不要求她精通,但起码会用,会几招简单的招数就行了。 但其实池宛菲最想学的,还是暗器,可惜要想学会使用暗器,必须要有内力,想练到有内力的程度,就不是短短十几日就能学会的。 “你若是今日能射中一次靶心,我就教你使暗器。”商北晟站在池宛菲身后,替她摆好了箭的位置后,双手背在身后。 池宛菲“嘁”了一声,表示不相信,她一个连内力都没有的人,怎么能使暗器。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极其认真地对准靶心,因为这几日只要她勉强达到了商北晟的要求,都会有奖励。 “挺胸,收腹,手伸直。”商北晟站到池宛菲身后,微微弯腰看了下准心,“放。” 池宛菲也把握好了感觉,手上的箭一放,长箭直冲而去,竟正中靶心。 池宛菲高兴地跳了起来,得意地看向商北晟,“你是不是以为我今日定射不中,所以说了个不可能的奖励的给我?没想到吧?我做到了,那你要怎么教我用暗器呢?” 池宛菲笃定了商北晟没办法,却见他转身拿了个什么东西,走过来的时候池宛菲才看清是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池宛菲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个精致的手镯,上面有湖绿和暗红色两种宝石,拿到手上后才发现居然还挺沉。 “我帮你戴上。”商北晟接过手镯,帮池宛菲戴好,还不等池宛菲仔细瞧瞧,就站在了她身后,举起了她的手往前,对准了靶心的位置。 商北晟按了下红色宝石的位置,一根针从手镯里射出,池宛菲这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暗器? “这个手镯有两个槽位,每个槽位可以放五根针,湖绿色和暗红色便是让你区分毒针的,只需要对准目标按下宝石即可发射毒针,这样就算你没有内力,也能使用暗器了。”商北晟说道,得意地看着池宛菲手上的利器,那可是他花了很长时间研究出来的,以前在千钧阁就画了不少图纸试验了很多次。 池宛菲高兴极了,没一会儿就发射完了剩下的九根针,有了这个手镯防身,她以后可以自己制毒针用了。 “谢谢你!”池宛菲开心得双手挂在了商北晟的脖子上,一时忘形,直到看到商北晟突然炽热的眼神,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 原想松手下来,腰间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搂了回去,她紧紧地贴在商北晟的胸膛处,他逐渐靠近,挡住了他身后的太阳,眼前渐渐变暗,气息越来越近。 “小姐~” 池宛菲刚闭上眼,就听见了绿柚的声音,猛地一掌推开了商北晟,这些日子她体能提高了不少,手劲儿也大了些,商北晟被她猝不及防一推,险些没站稳,猛烈咳嗽。 池宛菲抱歉地扶了商北晟一下,然后看见绿柚拿着一封请柬过来。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池宛菲有些埋怨绿柚破坏了刚刚那么好的气氛,接过请柬看过后也不淡定了,“游园会?” 这个游园会她之前也有所耳闻,是镇国公夫人举办的,贵族间的聚会,她现在还没有正式成为王妃,按她池府嫡女的身份,远远踏不上这游园会的门槛的,请柬怎么会给她送来? “你和镇国公府关系好吗?”池宛菲问道,她猜测可能是镇国公跟商北晟关系好,这才会给他送来请柬。 商北晟想了想他和镇国公的关系,眼里有欣赏和惋惜,摇了摇头,“也是碍于岑天凛的关系,我与他明面上从不来往,可是在政事上,我们多数没有分歧。” 那就是意见合得来,立场合不来。 “你若不想去,不去就行。”商北晟接过了那请柬,随手丢在了一边,“走吧,今日就练到这了,我们去用早膳。” 商北晟拉着池宛菲离开了练武场,池宛菲路过那请柬时,朝绿柚使了个眼色,让她收起来。 “小姐,你想去这游园会吗?”回到院子里后,绿柚把收好的请柬交回到池宛菲手上。 池宛菲点点头,“镇国公和王爷立场不同,但对政事却跟王爷的看法是一样的,而且方才我分明从王爷眼中看到了对他的欣赏,王爷如今在朝中一个同党都没了,既然镇国公夫人对我主动邀约,我也别驳了人家的面子,看看是不是能拉拢的,若不是以后不来往便是。” 绿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这些朝中的人际关系绿柚不懂,但是小姐现在还不是正式的王妃,倒是已经开始帮王爷维护关系,走人情往来了呢!” 绿柚轻轻碰了碰池宛菲的肩膀,池宛菲耳根一红,轻轻掐了她一下,“好啊你,敢打趣我了!” 绿柚笑着躲开,跑到了衣柜前,“我来看看小姐去游园会穿些什么,第一次跟那些贵人们打交道,一定要把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绿柚找出了上次池宛菲在众人面前亮相的那件云裳流金裙,这确实是池宛菲柜子里最好看的一件。 但池宛菲走到衣柜前看了看,还是选了件月牙白色的衣裙,乍一看普通,但细节的处理还是很精致的。 “这个季节,估计赏的是木槿花,穿这件白的不跟花儿争艳,也淡雅大方。”池宛菲把衣裙交到绿柚怀里,“就她吧。” 第149章 游园会 得知池宛菲要去赴游园会,商北晟特意送她去镇国公府。 马车停在镇国公府之后,池宛菲就算还没下车,都已经感觉这辆马车在外已经备受关注了。 她正准备下车,商北晟却拉住了她的手,“若是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直接走就行,我在门口等你。” “你要在这儿等我?”池宛菲有些惊讶,随后又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怕我在里面受欺负?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大人在外等着。” 商北晟想伸手揉揉她的头,但见她今日是精致的盘发,怕弄乱了,“对啊,怕你被欺负了。” 这么直白地承认,池宛菲害羞得紧,但心里还是跟浸了蜜糖一样甜,“你还是走吧,不然你一直在这,我要是在里面玩得好还惦记着早点出来找你。” 商北晟拗不过她,便答应了,过两个时辰再来接她,就在池宛菲再次起身准备下车时,商北晟又拉住了她,“忘了说,镇国公在我和皇上之间,之前一直处于中立的状态,但我缺席了这么久,不清楚镇国公是否有倒戈参与,你要小心些。” 池宛菲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心,抬手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镯,“你看,我带了暗器手镯的。” 见她带了手镯,商北晟也安心了些,亲自帮池宛菲撩开了门帘,外面就发出了一阵吸气声。 这些贵女平日都在深闺之中,对于昱王复活回归一事一直只是耳闻,没想到今日遇上了本人。 华贵的马车里,少女探头而出,绿柚伸手扶着池宛菲,一步一步下了马车,池宛菲回头对商北晟笑了笑,举手投足之间,一笑一颦都是那么的完美。 池宛菲转过身来,尽管余光已经感受到了无数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却依然是镇定自若,嘴角含笑,只与身边几位对她友好微笑的小姐点头示意,不紧不慢地走入了镇国公府的大门。 这些礼仪她在池府不曾学过,倒是以前对古代礼仪感兴趣,曾学过一些,所以她举手投足之间完全不显得刻意,一点临时抱佛脚的感觉都没有。 绿柚站在池宛菲身边,都觉得池宛菲似乎变了个人似的,偷偷地凑近了些说着悄悄话,“小姐,以前怎么没发现,您还有如此优雅的一面。” 池宛菲傲娇地笑了笑,“你小姐我多才多艺,就是不愿意展示罢了。” 池宛菲倒是没想虚张声势,只不过是不想给商北晟丢脸罢了,池宛菲一边走着,来到园林中的一处空亭子坐下,一边想到商北晟方才提醒她的话。 她这处的位置视野不错,可以看到园中各处角落,交际场所,善于收集情报,她也想帮商北晟探一探,镇国公府是否跟皇上已经同流合污了。 池宛菲看着看着,明显发现了她已经成为了她人口中的谈资,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但从大家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好话。 这时,一位身穿紫粉色的少女迈入了园子,这才让池宛菲从谈论中脱离了一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位少女的身上,让池宛菲也开始好奇起来她的身份。 “绿柚,你知道她是谁吗?”池宛菲明明问得很小声,却不想那少女竟耳力极佳,这都听到了。 她眼神直直看向池宛菲,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然后极其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大步朝池宛菲所在的这个亭子而来。 “我是柔嘉郡主,你就是那个趁着自己妹妹死了夺了她夫君的池……”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不起来池宛菲的名字了,直到她旁边的婢女提醒,她才接着说道:“池宛菲?” 趁着自己妹妹死了夺了她夫君……池宛菲心里掠过了这么一句话,方才大家都暗暗议论她,没想到原来议论的就是这样的内容。 池宛菲站起身来,对柔嘉郡主屈膝行了个礼,她还没跟商北晟正式成亲,跟郡主行礼是应该的。 柔嘉郡主见池宛菲主动行礼,有些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并未回礼,也未免礼,但池宛菲并不在乎,她直直看向柔嘉郡主,大大方方地回话道:“我是池宛菲,但……” 池宛菲故意停顿了一下,故作一脸苦恼的模样,眼神突然变得无辜地看向柔嘉郡主,“家妹在家待得好好的,你们为何说她死了?” 虽然池宛菲自己现在也还是池家人,却从未想过要为池家隐瞒过欺君之罪,而且据她所知,池尚昂早就进了天牢了,如今池家还算安宁,全是岑天凛看在池府现在算是皇家未来半个亲家的份上,虽然这是岑天凛的表面功夫,但她实在觉得有些多余。 再说了,她是被池家人害的,商北晟说过池家人如何处置,都与她无关了,那她还不得快马加鞭让池家人自食恶果一下。 众人一听池宛菲这话,顿时一头雾水,又七嘴八舌地窃窃私语起来。 “莫非她还有别的妹妹?” “没有吧,听说池府就两个女儿。” “当初不是说跟着昱王去了吗?” “你别瞎说,什么去了,昱王现在好好的。” 柔嘉郡主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蔫了不少,“你妹妹没死?” 池宛菲方才还一脸无辜,现在又立刻切换成了清纯小白花,一脸惊慌地用手帕捂住了嘴,“哎呀,我忘了,不该把妹妹不想陪葬,就让爹爹把我迷晕换去陪葬的事情说出来的。” 此话一出,场面又乱了。 “什么?池家人也太大胆了!” “那池二去哪儿了啊,莫非其实一直躲在府中?” “替嫁陪葬,亏池家说得出来!” 方才还有些愤怒和鄙视的柔嘉郡主,此时看向池宛菲的眼神里都变成了同情,她拉着池宛菲坐下,还不忘吩咐婢女去拿些茶水点心来,“你快跟我说说,是真的吗?我当时听说昱王殿下走了,池二当场寻死陪葬的故事时,还哭了一顿呢!” 池宛菲没说话,还故意装出不敢说的样子,柔嘉见她这样子,只觉得不能再往池宛菲伤口上撒盐了,“算了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亏我当初还觉得池二深情呢,圣旨一下,毫不留恋地就跟着赴死,没想到居然是把姐姐换了进去,自己安享了这么久的美名!” 一时之间,池宛菲所处的这亭子成了中心,镇国公夫人进来时,都无人注意,还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故意发出了一些声响,园中的贵女们才纷纷散开了些,朝镇国公夫人行礼。 “母亲!”柔嘉郡主见镇国公夫人来了,直接翻越亭子的栏杆而出,奔着镇国公夫人去了。 第150章 给贵女们问诊 柔嘉郡主的这番动作,把装着小白花的池宛菲险些吓出原型来,绿柚这才有机会跟她解释道:“柔嘉郡主自小习武,大大咧咧,处事单纯,没什么心眼的,小姐不用怕。” “柔嘉郡主是镇国公夫人的女儿?” 绿柚应了声,“是镇国公府最小的小姐,可受宠了,据说是小时候身体差,这才从小练武,没想到还真就练好了,以前王爷在王府时,还曾帮她短期训练了一段时间。” 池宛菲看见柔嘉郡主窝在镇国公夫人怀里撒娇,顿时心生羡慕,从小被宠爱,有父母呵护,真好啊。 柔嘉郡主有如此心性,想必家风也极好,镇国公应该能识得岑天凛的真面目,不会跟他同流合污吧? 池宛菲视线一直落在柔嘉郡主和镇国公夫人身上,虽是因为羡慕,但也一时也忘了如此直视是失礼的,待她回过神来,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传她过去,说是镇国公夫人要与她说话。 本以为镇国公夫人可能为人和善,却没想到池宛菲刚到她身边,她却冷着个脸,池宛菲顿时反应过来,恐怕是怪罪她方才也算是利用了一下柔嘉郡主,澄清了自己,还给池家添了把火吧。 池宛菲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这事儿,确实是她沉不住气了,破坏了这好好的游园会气氛。 她正想开口道歉,镇国公夫人却猛地拍了下桌子,愤然作色,池宛菲都已经做好了被赶出去的准备了,却听见镇国公夫人问她:“你真的是被迷晕去陪葬的?” 呃…啊这? 池宛菲没想到镇国公夫人,原来跟柔嘉郡主一样单纯,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是谁,她在哪,她不是来参加游园会的吗?怎么感觉要变成她的澄清大会,池家的批斗会了? 见池宛菲不敢说话的样子,镇国公夫人心中也有了答案,怜惜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池宛菲,才发现她还在站着,扭头批评身边的下人,“池小姐站了这么久,怎么也不知抬张椅子请人坐?” 池宛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绿柚对视了一眼,想过不被搭理、被冷眼,甚至是被欺负,倒是没想过会变成现在这个情形。 大家坐得成群,说了好一会儿话,镇国公夫人提出带大家去看看花园,这才是今日游园会的目的。 池宛菲例外地跟柔嘉郡主一起伴在镇国公夫人两侧,其实方才坐在院子里就已经远远看见了这木槿花花园,池宛菲还以为就只能远远看着,如今走进花园里,穿梭在其中,鸟语花香间还有身后少女的嬉笑声,都让池宛菲感觉有些意外,她好喜欢这样的氛围啊。 “这木槿花呀,可是我母亲和爹爹的定情花。”柔嘉郡主说完,被镇国公夫人轻轻拍了下手背,她笑着搂着镇国公夫人的手臂,“母亲还不好意思了?” 镇国公夫人抬手摸了下树上的木槿花,眼神都变得含情脉脉了起来,“木槿花就跟你爹一样,坚韧,质朴,花朵每天随着太阳升起而开放,随着太阳落山而闭合,就像一个认定目标,并随之不断奋斗,向目标靠近的人……” 镇国公夫人这番话,酸得在场众人都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然而镇国公夫人虽然羞涩,却并不扭捏,她提起镇国公时的那个神情,让池宛菲虽然对镇国公素未谋面,却也多了几分敬意在里面。 众人在院子里品茶聊天,柔嘉郡主和几家贵女一直照顾着池宛菲,听闻池宛菲会医术,还拉着她给自己把把脉象。 “我来月信的时候,根本下不来床,我娘说带我看大夫,那些大夫都是男的,我怎好意思让他看这个。”这是蔚尚书家千金蔚时,听她这么说,池宛菲便帮她把了下脉。 “你是不是在比较冷的地方生活过?你体内湿气重,肝血也不足,定是也经常熬夜,对吗?” 蔚时眼睛都瞪大了些,“神了,我十一岁前都是在北江生活的,那儿的气候冬天冰天雪地,就是夏天也很凉快,晚上还要穿棉袄呢。”,蔚时旁边的丫鬟还补充了一句,“我家小姐还真是经常熬夜看话本。” “要你多嘴!”蔚时作势要敲她脑袋,惹得众人大笑。 池宛菲命人寻来纸笔,三两下就写好了一个方子,“这个药方你只需服用十五帖,每日饭后喝药,定有好转,到时再来找我把脉,看是否需要调整药方,切记,少熬夜!” “还有我还有我。”从人群中挤出来的少女叫秦言律,她有几分羞涩地坐在池宛菲身边,还让身边的姐妹们帮忙挡着点,她轻轻地拉开了衣襟,池宛菲发现她身上竟有不少红疹子。 “我也不知道为何,隔三岔五胸前就有红疹,这个地方……我也不方便找人看,池小姐你快帮我看看吧。”在场人也不少,秦言律竟敢直接拉衣服给池宛菲看,身边的女孩儿一看,更是把秦言律围得严实了些,还有人站在最外面望风。 这个红疹池宛菲一眼便看出来是过敏,看上去还有抓出的血痕,没想到痒成这样,秦言律竟然一直都是靠忍的。 池宛菲看着红疹处,启动了视毒系统,显示是栗子过敏。 她帮秦言律拉好了衣服,“你是不是吃栗子了?” 秦言律身边的婢女立刻帮着回答,“小姐最爱吃秦言律,今日早晨还吃了栗子糕。” “以后不许吃了,你栗子过敏,虽然不严重,但一吃这些皮肤娇嫩的地方就会起红疹,我给你开个方子,去药房会帮你磨好,每日按时涂就可以了。” 大家见池宛菲真的懂医术,都说了不少自己身上女儿家的一些小毛病,池宛菲耐心地帮她们解答,只是这药方写着写着,她突然觉得有些无力起来。 在北商,有这方面困扰的女子肯定不少,其中可能还有很多因为不方便给男大夫看,而硬生生拖着病情任由发展的,想到这,池宛菲心中为北商女医正名的欲望就更加强烈了。 好好的一个游园会,突然变成了看诊会,镇国公夫人特意命人守着园子,让女孩儿们在里面放心问诊。 第151章 送嫁妆来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到了要归家的时间。 镇国公夫人让柔嘉郡主送她们出门,所以一群姑娘一起来到门前时,商北晟看到的便是池宛菲被大家簇拥着出来的景象。 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是昱王送池宛菲过来的,方才说起这事时池宛菲还解释说是顺路,没想到要走了,昱王又特意到门口接她。 秦言律笑嘻嘻地凑到池宛菲耳边说道:“我懂,这也是顺路。” 池宛菲低头笑了笑,跟大家道了别,快步走到马车边,把探出头来的商北晟给塞回到了马车里,然后自己也赶紧爬上了车,在大家看热闹的眼神下跟商北晟钻进了同一个车厢。 以前就有传闻昱王在战场上徒手拧断过敌人的脖子,这还是头一回看见昱王被人摁着头藏起来,各家千金纷纷惊讶住了,柔嘉看向池宛菲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崇拜。 “你怎么来了,你该不会一直在这吧?” 商北晟指了指旁边的油纸包,“去城西有些事,回来路上还买了糯米鸡,顺道再接你回去。” 池宛菲看到了油纸上的红印,确实是城西有名的糯米鸡。 回王府的路上,池宛菲脸上的笑意一直不退,商北晟看得出来她今天应该是玩开心了。 “我觉得镇国公夫人和柔嘉郡主都是心思单纯的人,而且镇国公夫人提起镇国公的时候,眼里的崇拜和爱慕根本掩饰不住,所以我觉得镇国公应当也是浩气四塞,堂堂正正的君子。” 商北晟颔首,“镇国公确实为人刚正不阿,听你这么说他们一家还是跟从前一样,我也觉得欣慰,镇国公夫人和柔嘉最是讨厌那些,仗着自己尊贵地位就把人分三六九等的人,所以今天你来,我想定能交到不少朋友。” 听商北晟这么说,池宛菲才慢慢地反应过来,本以为来游园会,是要帮商北晟打探一下镇国公府的,没想到原来他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让她交朋友,知道镇国公夫人请的人都比较和善,这才放心让她来。 游园会的第二天起,不知怎的,池府迷晕嫡女替嫁的事突然就传开了,不少人都知道嫡女乃池尚昂原配所生,纷纷可怜起了池宛菲来。 池安宁的诈死真相被揭穿,凡是路过池府的都忍不住骂两句。 因为池府依然算是半个皇室亲家的缘故,这欺君之罪只拿了池尚昂开刀,明明池宛菲什么都没做,甚至还巴不得让杜红芸池安宁一起受罚,偏偏外面又传起池宛菲为池家求情,才保得池家无需灭门之灾,外人通通赞她心胸宽阔,雍容大度。 这还不止,几日过后,传闻的重点又转移到了商北晟和池宛菲身上。 商北晟那日接送她去游园会的事,不知怎的就衍生出了一系列的爱情故事,池宛菲因为害羞把商北晟摁回到马车里的一幕,被传成了战神昱王肆意娇宠小王妃,任其蹂躏。 “这都什么跟什么!” 对于外面的坊间传闻,池宛菲听得一头雾水。 “我打听到了,听说是那日参加游园会的小姐们,回去跟家人一说,那些夫人们那么一传,渐渐就传开了,传着传着就变味了。”绿柚边嗑着瓜子,边汇报她打探回来的情报。 池宛菲惊魂未定地往她手里也抓了一把瓜子,“哪来的?” 绿柚从口袋里又捞出一把,“跟街口大妈们聊天时给的。” …… 婚期越来越近,池宛菲作为北商第一个还没正式成亲,就已经住到王府的新娘子,管家们正在苦恼这成亲当日迎亲的事该如何办,总不能从自家侧院娶到正院就作罢吧。 池宛菲也不可能回池府待嫁,对于这个问题,商北晟大手一挥,池宛菲就拿到了北都城的一套三进宅院,正式成亲前一日,池宛菲就要在这宅院里出嫁。 得知商北晟近日都在忙聘礼的事,池宛菲本想说一切从简,毕竟她娘家方面无依无靠的,到时候嫁妆都发愁。 却就在第二日,北都城门进了十辆马车,每一辆都满满当当,随行的还有乌金级别的镖师,说明这些车里装着的东西都价值不菲啊。 大家伙好奇地跟着马车,想看看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宝物,却见十辆马车都停在了池府前,不是池尚昂家那个池府,而是池宛菲的新家。 池宛菲正好在,出来接时,镖师告诉她这是万生堂大堂主给她准备的嫁妆,她一脸震惊地随便查看了一车货物,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车厢的人参。 镖师展开卷轴,上面写着的都是车里装着的货品,一展开就滚落在地,镖师看了下对应的车厢,对池宛菲说道:“这都是各种品类的人参,有龙骨参、神髓参、天寿参……且都是百年以上采摘的。” 通俗些说的话,光是这一车人参的市场价值,就能把北都城所有繁华地段的铺面全部收购了。 池宛菲咂舌地随便扫了一眼那卷轴,捂着心肝让人把东西都抬进去放好。 商北晟得知大堂主给池宛菲准备了什么嫁妆,顿时压力都大了不少,池宛菲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踮着脚把手肘勉强搁在他肩上,“以后只要你听话,我养你啊。” 池宛菲拍拍胸脯,毫不客气地放话,商北晟点点头,应了,“那以后都听你的。” 自从商北晟带着池宛菲在城门口露面那日起,池宛菲就成了全北都无人不嫉,无人不羡的女子。 加上池府替嫁一事曝光,池安宁还躲在家中装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能光明正大出门,因为哪怕只是站在门口,都能听见门外唾骂她的话,更别说门口堆满了臭鸡蛋和烂菜叶。 池尚昂一直没有消息,杜红芸也病倒了,池安宁好不容易从后门溜出来,却正好看到了池宛菲收取嫁妆的一幕。 池安宁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躲在角落里,看着池宛菲的人把那些好东西往自己府里搬,气得手帕都快揉碎了。 第152章 老娘数到三 第二日池宛菲和商北晟刚从操练场晨练完,正要去用早膳时,却有人来通报外面有人找商北晟。 而噬影凑到商北晟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商北晟听过之后,没说什么,任由下人把人带进来。 本以为是商北晟的同僚来找他议事,池宛菲就想着回自己院里吃,却被商北晟拦下了,让她留在这。 池宛菲没多想,就留下了,看见下人带着一位女子进来,那女子身穿一件长斗篷,帽檐遮住了半张脸,池宛菲不明所以看了商北晟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就静静坐在一边。 “找我何事。”毫无起伏和情绪的一句问话。 那女子闻声,手微微颤着拉开了帽檐,那张脸是池宛菲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见,可她却并不陌生。 原主的记忆又像碎片一样出现,拼凑出一幅幅曾经的画面,她的饭碗被踢翻的,大冬天被人从头倒冷水的,推她出去顶锅受罚的…… 原来是池安宁啊。 池宛菲其实有些意外,没想到池安宁居然就这么找上门了,看商北晟的反应,看来噬影方才已经告诉商北晟了,所以他很淡定,还颇有闲情地吹开了茶面的茶叶,抿了一口。 池安宁也有些意外,她听说了商北晟送了池宛菲一套宅院的事,还以为她会住在那边,没想到竟然还在王府。 不等商北晟开口问她的来意,池安宁竟扑通跪倒在地,哭了起来。 “小女自知事已至此,百口莫辩,但还是想告诉王爷……”池安宁怨恨地看了池宛菲一眼,只是那抹恨一闪即逝,继续柔心弱骨的模样继续说道:“小女当初听闻王爷的死讯,在接到圣旨之前就已经铁了心随王爷而去了,是家父愚爱小女,不仅迷晕了小女,还迷晕了姐姐,这才有了替嫁这种荒唐事。” 池宛菲皱了皱眉,原来这池安宁是上门要洗白来了。 池安宁见商北晟不作声,还以为自己有了机会,“小女一直都对殿下情根深种,一直想随殿下而去,却被家人屡屡阻拦,如今殿下安全归来,小女本不应该再奢望什么……” 池安宁每说一句话,都悄悄抬眼观察一下商北晟的神色,见他没有异样才敢接着说,“小女还记得婚约刚定的那年中秋,殿下给小女送了个月饼,那是小女这辈子吃过最甜最好吃的月饼。” 听到这,埋头吃馍馍的池宛菲酸溜溜地看了眼商北晟,也是商北晟今日唯一一次眼神飘忽了一下,感受到了身旁池宛菲针一样的视线。 偏偏池安宁还会错了意,以为商北晟念及旧情动摇了,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本红色的锦缎封皮的册子,池宛菲眯了眯眼看清了面上用金丝绣线绣的两个字——婚书。 “小女自知殿下和姐姐这段时日,就算没有爱情也会有友情或是患难之情,殿下重情重义,王妃之位非姐姐莫属,但安宁也想请求殿下看在我们之间有过御赐婚约的情分上,给安宁一个在殿下默默守护的位置。” 池宛菲真没想到,池安宁铺垫了那么多,居然是厚着脸皮都要来做个妾,她瞟了一眼池安宁手里端着的婚书,又想起方才她说的送月饼一事,狠狠地把最后一口馍馍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地瞪着商北晟。 商北晟听说池安宁来了,原想着让她自取其辱一下,给池宛菲出口气,没想到她居然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的走向竟是要给他做妾,看见池宛菲那跟炭一样黑的脸色,突然有种端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商北晟并未理会池安宁,而是转头微笑着看向池宛菲,“今日这芋泥馍馍是我特意让下人准备的,你再多吃一个。” 他往池宛菲碗里又夹了个馍馍,池安宁端着婚书的手抬起不是,放也不是,看着商北晟给池宛菲夹菜吃。 池宛菲用眼神刮了商北晟一眼,示意他要怎么处理池安宁,一个眼神,就似乎骂了商北晟十句话。 “你才是我的准王妃,一些闲杂人等,自然是任由你来处置了。” 听见商北晟这句话,池宛菲的脸色才稍稍好转起来,而池安宁就惊惶无措了,因为商北晟曾经送她月饼这事,她一直以为商北晟对自己是有情谊在的,怎么能任由池宛菲处置她呢? 池宛菲眼抬都不抬一下,只随意地瞟了眼那红得刺眼的婚书,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老娘数到三…… 商北晟反手抽出身后噬影腰间的剑,长剑的一端挑起了那婚书,剑影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地上就洒落了一堆碎片。 “这…这……”池安宁看着地上的一地碎片,这好歹也是御赐的婚书,当初也是下过圣旨的,怎么就这么销毁了! “池小姐我忘了提醒你。”噬影上前半步,挡住了想去抓商北晟衣袍的池安宁,“无论如何这婚书也是你池家毁约在先,从毁约的那一刻起便已不作数,你池家的欺君之罪和抗旨之罪,怕冲撞了我们王爷和王妃的大喜之事才暂时未定,池小姐还是回家坐等落罪吧。” “送客。”噬影抬了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怎知那池安宁竟然不知好歹,还想在这撒泼,噬影吹了个口哨,不知从哪跑出来一条半人高的狼狗,池安宁原本还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看见那狼狗头发都竖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前脚刚踏出王府的门槛,后脚就险些被关起来的大门夹了。 “真蠢。”池宛菲吐槽了一句,池安宁脑子里都是水吗,真以为人人都吃她那套白莲花的招数? “就是,蠢笨如猪。”商北晟补充了一句,他可已经意识到池宛菲不开心的小情绪了。 池宛菲瞪了他一眼,虽然他知道商北晟对池安宁没那个意思,但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前也没有,想起池安宁方才说的,她气呼呼地问道:“送月饼是怎么回事?” 第153章 被为难了 月饼? 商北晟思索了好一会儿,记忆里根本没有什么送月饼的事,正想说这肯定是池安宁胡编乱造的,一旁的噬影却出来提醒了一句,“就是殿下头一年回北都的中秋,在御花园里。” “哟~还是在御花园里呢。”池宛菲本也以为是池安宁无中生有的,没想到还真有这回事。 见商北晟真的想不起来,噬影就描述了一下那日的情形,“您和太后在御花园里赏月,没说得上几句话便要离开,太后让您拿块月饼再走,结果走太快掉了,刚捡起来就遇见了池二小姐,说想吃那月饼,您便随手给她了。” 也就是说,池安宁吃的是掉在地上过的月饼。 听噬影这么一说,商北晟终于有了些印象,“对对对,那月饼脏了,我正想丢了,就有人说想吃,我便给了。” 商北晟表情真挚又着急,似乎生怕池宛菲误会的样子,池宛菲本就没有真的生气,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池安宁慌慌张张逃出王府时,披风上的连帽都还没来得及戴上,不少人都看见并认出了她。 池安宁直面这些人的指指点点和谩骂,就算脚下有个地缝钻进去都会被人揪出来的架势,她一路挡着脸躲躲藏藏,往家的方向逃去,结果因为身后不少人追着骂她,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池安宁这会儿当真像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为了躲避,她只能躲进了一条小巷子,七拐八拐才把那些追着她的人给甩开了,而在她正要离开时,一个女子出现在她面前。 · 这日,岑天凛又下旨召商北晟和池宛菲进宫。 之前商北晟都以池宛菲身体抱恙为由推脱了,但池宛菲参加了游园会一事都传开了,再用这个理由就不太好了。 “我迟早都要面对岑天凛的,与其他日独自面对,还不如有你陪着我。”池宛菲笑了笑,让绿柚随自己回去换身衣服。 直到进宫时,池宛菲才发现有多麻烦,不仅进宫门时要搜身,换步辇,面见皇上时还被宫女带去了更衣。 她原以为是自己的穿着不合规矩,却见商北晟也被带去了更衣,而且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直到宫女们把她换下来的衣裳搜了个仔细,这才明白根本不是单纯的更衣,分明是怕她在衣服里藏了些什么,简直比安检还严格。 没想到这岑天凛表面客客气气的,但防备和不信任也摆得如此明显,是故意让他们难看吧。 更衣过后,池宛菲和商北晟一块儿进了御龙殿,如果放在正常的情况,池宛菲定然对那皇位之上的九五之尊心存敬畏,但此刻得知他根本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她实在装不出有多尊敬。 从进殿开始,她的视线便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一下岑天凛。 果然是相由心生,贼眉鼠眼的。 岑天凛在见到池宛菲的那一刻,脸上忽闪过一丝惊讶,他与苏公公对视了一眼,苏公公微点了点头。 这一幕池宛菲并没注意到,但商北晟注意到了。 “你们的婚期就在三日后了,听说我这未来弟妹,还住在你府上啊?” 岑天凛尝试唠了两句家常,商北晟应付了几句,岑天凛便说有要事跟商北晟说。 “沐贵妃今日恰好在后宫找了些姐妹进来谈心,朕和皇弟说几句话,我让人带你去沐贵妃那消遣消遣。” 池宛菲其实不太愿意的,她跟沐贵妃又不熟,再说了人家跟姐妹聚会,她去凑什么热闹? 偏偏她还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任由苏公公把自己带了出去。 商北晟微微蹙了下眉,他怕池宛菲离开他的视线会出事,但仔细想想,池宛菲对于岑天凛来说就是他对付自己的软肋,应该不会这么快让池宛菲出什么事的。 池宛菲被苏公公带着来到沐贵妃宫里,沐贵妃今日确实约了二三好友进来,其中有些还未出嫁,有些也已经成为贵夫人了。 池宛菲跟在场各位都行了礼之后,苏公公把她带到沐贵妃面前交代了几句,沐贵妃笑着说一定会好好招待她,结果苏公公刚走,沐贵妃就跟忘了池宛菲这个人似的,继续和她的姐妹们说说笑笑。 池宛菲本以为今日这聚会是跟那日游园会一样,应当都会和善些,却没想到一直被冷落,那些不友好的视线如芒在背。 她自己寻了一处地方坐下,刚坐下旁边的嬷嬷就上前毫不客气地提醒道,“贵妃娘娘都还没赐座,您不能坐。” 池宛菲立刻站了起来,看来她想当个隐形人都不行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沐贵妃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才突然发现她来了这件事,招手让她过去。 池宛菲慢悠悠地走到沐贵妃面前,她的视线不如其他人一样锋利,就像要用眼神把人皮扒开一样,而是温柔的。 尽管她眼神柔和,池宛菲反而觉得周身更凉了,就像被温水煮青蛙了一样。 “听说你就是昱王的准王妃,太医院首席之女?”沐贵妃问道。 池宛菲点了点头,“是的,贵妃娘娘。” 一旁的嬷嬷又呵斥了她一声,“见到贵妃娘娘,也不知道自报一下名讳,虽然池小姐身份不太上得了台面,但该有的礼仪总该有吧。” 池宛菲沉了下气,她是看出来了,就算她按规矩做了,这嬷嬷也总能挑点毛病。 沐贵妃抬了抬手,“杜嬷嬷,池小姐小门小户的,规矩慢慢学就是了。” 然后继续对池宛菲说道:“不日你便是王妃了,恰好今日各家贵夫人千金都在此,就让我们来教教你,如何成为一个上得了台面的王妃。” 池宛菲明白了,这是想接着学规矩教训她? 沐贵妃命人寻来一个小树桩,杜嬷嬷上前示范了一下,无非就是站在那小树桩行礼。 让池宛菲去做一遍时,她并不觉得有多难,那小树桩正好巴掌大,她两只脚站在上面刚好。 然而在池宛菲屈膝行礼之后,正要站起来时,被两个嬷嬷按住了肩膀,“膝盖再弯一点,身子不要晃,保持一炷香时间。” 第154章 想欺负她?没那么容易! 别说一炷香时间了,池宛菲站了没一会儿,腿和手都开始发酸,额头也开始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来。 “沐贵妃……” 池宛菲刚开口,沐贵妃打断了她的话。 “池小姐可别觉得是本宫在欺负你,昱王是北商第一个要成亲的王爷,你作为他的王妃定然备受瞩目,你若是在最基本的礼仪上出了错,不仅丢了皇室的面子,还丢了昱王的面子。” 这哪是教她礼仪,分明是在罚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位贵妃娘娘。 因为她是最得宠的贵妃,池宛菲还真不敢轻易跟她反驳,她的腿肚子早已抖个不停,好不容易看到一炷香就要完了,那杜嬷嬷从身后推了她一把,若不是这些时日被商北晟日日训练,反应速度快了不少,池宛菲险些是脸着地摔下去。 但尽管保住了脸,手掌却难逃一劫,擦破了皮,白嫩的手掌心慢慢渗出了血丝。 “哟,池小姐着什么急呀,这一炷香还没完不能下来。”杜嬷嬷摆好了那树桩,做了个请的动作,“请池小姐重新练一遍吧。” 池宛菲回头怒瞪了杜嬷嬷一眼,沐贵妃她冲撞不得,这个杜嬷嬷她还是动得了的。 本以为池宛菲会反抗,没想到竟温顺地答应了,“能劳烦杜嬷嬷拉我一把吗?” 这个要求,杜嬷嬷自然不好拒绝,便伸手拉了她一把。 池宛菲进宫更衣时,手腕上的手镯宫女们以为只是普通首饰,没有要求她摘掉,而其中一格池宛菲没有放针,而是倒了些粉末进去。 在杜嬷嬷拉她时,她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沾到了杜嬷嬷的身上了。 想欺负她?没那么容易! 池宛菲站起身后,二话不说就又站上了木桩,在场的各位都有些意外,随后都鄙夷地笑了,笑池宛菲这种身份的人,确实没有资格反抗什么,哪怕明知道是刁难,她也得乖乖照做。 只是这次池宛菲并未站多久,站在她后方的杜嬷嬷突然浑身扭动,神色难耐,不停地挠自己,嘴里还发出呻吟。 “杜嬷嬷,你这是怎么了?”有人问道。 杜嬷嬷此刻已经躺在地上打滚了,企图与地面摩擦减轻身上的瘙痒感。 池宛菲回头看了眼,“杜嬷嬷,这又是哪门子的新规矩呀?” 杜嬷嬷痒得根本回不了话,后背的衣服都磨出了个口子了,却是越来越痒。 “莫不是你,你下毒了?”其中一家夫人指着池宛菲,大家都知道她会医术,都认为定是她动的手脚。 池宛菲既然敢下这个毒,就根本不怕她们怀疑,她对沐贵妃说道:“贵妃娘娘,小女是跟昱王殿下一起进来的,进宫不仅搜了身,还更了衣,带毒物进宫可是死罪。” 池宛菲说到这,故意瞥了眼方才说她下毒的那位夫人,“这位夫人可不要血口喷人,污蔑了我。” 昱王进宫搜身更衣这事,沐贵妃是知道的,如果她说是池宛菲带了毒,那前面每一道关卡的下人定会被处置,那些人里好几个是她爹费了好大力气安排进去的,若是受此事牵连,那可就白忙活了。 沐贵妃冷眼看了眼那位夫人,“皇宫侍卫森严,莫要冤枉了池小姐。” 杜嬷嬷还在地上打滚,而且看起来越发厉害了,沐贵妃咬了咬牙,明知道是池宛菲下的手,她却不能奈她如何! 沐贵妃深吸了口气,“听闻池小姐医术高明,不知可否给我的嬷嬷看看,可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说后三个字的时候,沐贵妃咬字格外重,池宛菲听得出来是在骂她,但她不计较,微微一笑应了。 她装模作样地蹲在杜嬷嬷身边查看,奈何杜嬷嬷一直扳来扳去的,影响她看诊,于是干脆一个手刀下去,把杜嬷嬷劈晕了。 这一下,可把身边的那些夫人贵女吓得不轻,连沐贵妃都吓了一跳,没想到池宛菲除了医术,看上去还有些身手的样子。 池宛菲心里偷笑,这是商北晟教给她的防身术之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加上她精通穴道,刚才这一下,够这杜嬷嬷昏睡一天了,醒来后估计脖颈处还要淤青疼上好几日。 手下的人安静了,池宛菲继续装模作样看诊,没想到还真不经意发现了一些意外收获。 她拿起杜嬷嬷的手时,发现指甲缝里有淡粉色的膏体,闻了闻味道,竟然与沐贵妃身上的味道一样。 贵人身边一般都有好几位嬷嬷,而这杜嬷嬷通过她的观察,应该是主外的,那么贵妃房里的东西她应当不能轻易接触,所以池宛菲推测,这杜嬷嬷可能偷用了贵妃的香膏。 当然,她也不可能冒昧地直接说杜嬷嬷是偷用的。 池宛菲微微一笑,转身向沐贵妃禀报,“回贵妃娘娘,杜嬷嬷应当是对樱花过敏,身上却擦了樱花的香膏,这才引发了瘙痒之症。” 沐贵妃听到樱花香膏时,神色有一瞬异常,池宛菲这下心知自己猜的应该是没错了。 “樱花香膏?是东倭进贡来……”一位夫人的话被人打断,随后现场突然进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东倭? 池宛菲想起前不久东倭使者确实来了一回,难道那樱花香膏,竟是进贡之物,皇上赏给沐贵妃的? 北商没有樱花,因此樱花香膏本就是稀罕之物,原本沐贵妃为了自己的面子,还可以说是赏赐给杜嬷嬷的,给身边的人赏赐这么好的东西,还能提升她爱护奴才的形象。 可若那不仅是进贡之物,还是御赐之物,那沐贵妃可就没有赏赐的资格了,而杜嬷嬷偷用了,那便是死罪! 池宛菲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歪打正着,让沐贵妃损失了一名奴才,尽管这位奴才对沐贵妃已心有不忠,但让沐贵妃在这么多人面前打脸,她也算出了口气了。 在场人人都是人精,都已心知肚明,沐贵妃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所有人,恰好这时外人来禀,“贵妃娘娘,昱王来了,说是来……接池小姐的。” 王爷居然亲自来接她? 在场的人看向池宛菲的眼神居然多了几分羡慕,沐贵妃牙都快咬碎了,本来还想等外人都走了,好好收拾一下池宛菲的。 然而现在却没机会了。 沐贵妃努力保持微笑,对池宛菲摆了摆手,“快去吧。” 第155章 见池尚昂 池宛菲和其他人一起出来时,商北晟负手而立,听见脚步声之后转了过来,目不斜视地看着池宛菲。 旁边的各家夫人小姐向他行礼,他也是随手一摆免了。 商北晟见池宛菲除了出了些汗以外,似乎没什么异样,伸出手对她说道:“走吧,出宫了。” 池宛菲搭上他的手,点点头,甜甜一笑,“走吧。”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那些夫人们都暗自羡慕,那可是昱王啊,除了皇上以外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而且论相貌的话,昱王堪称一绝,这么高高在上的一个男人,原来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商北晟掏出一块手帕,替池宛菲抹去了额头上的汗,“这是做什么了,这么凉的天,还出这么多汗。” 池宛菲并未隐瞒,一五一十地跟商北晟说了她在沐贵妃那的事,听见她半蹲着在木桩上站了一炷香时间,还摔了一跤,商北晟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他举起自己拉着的那只手,掌心的地方果然破了皮,干涸的血黏在掌心上。 他担心的眉眼渐渐聚集了火气,“受伤了怎么不第一时间感受我,我回去找沐贵妃讨个说法。” 说完他就往回走,池宛菲一把拉住了他,“不用了,我已经还手了。” 还手?商北晟眉头一挑,池宛菲居然懂得还手了? 此刻还在宫里,池宛菲不好说自己带毒进来了,免得被人听了去,直到出宫上了马车,这才在回府的路上把后面的事情告诉了商北晟。 商北晟看了眼她的手镯,没想到竟被她用出了新用法,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可以,长本事了,知道还手了。” 马车在王府刚停下,就有人来通报,池尚昂想见池宛菲一面。 他现在被关在大理寺的地牢里,不知怎的知道了外面现在都已知晓池府换女替嫁的事了,说什么都想见池宛菲一面。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见的。”商北晟想帮她回绝掉,但池宛菲却说想见见。 “估计我们大婚之后,池尚昂的欺君之罪就会正式实行了,我原本也计划在他死之前见他一面,既然他正好找上门,那我便去见见,正好我也有话想问问他。” 于是池宛菲又上了车,商北晟本想同行,奈何噬影那边有要事找他,恰好傅陵游和绿柚都在,便换成了他俩跟着。 来到大理寺之后,因为都知道池宛菲过两日便是昱王妃了,大家态度都好了不少,郑启更是亲自带路。 来到地牢后,池尚昂的牢房恰好在最后一间,她让绿柚和傅陵游等着,打算独自去问池尚昂一些话。 她脚步很轻,踩在地上的枯草堆里发出轻微的声音,池尚昂缓缓转过身来,看到池宛菲时宛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手从栅栏中伸出,拼命地想去抓池宛菲的衣裙。 池宛菲站远了些,任凭池尚昂怎么努力,都够不着她一点儿。 “菲菲,菲菲,你要救救池家,你也是池家的人啊!”池尚昂嘴里喊着,意识到够不着池宛菲之后,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可眼里却迸发出了泪光。 池宛菲缓缓蹲下,红唇轻启,“是啊,我不仅是池家人,我还是你女儿呢。” “对,对,你是我女儿。”池尚昂附和道。 “我是你女儿,可当初你为什么要把我迷晕了送到棺材里去陪葬?我是你女儿,可当初为何让我吃不饱穿不暖地长大?”按理说池宛菲和池尚昂没有父女情,可此刻她的心里却也有一种想冲破屏障的力量,她知道那是这具身体原主的呐喊,是她的不甘,瞬间让池宛菲自己也感同身受了起来。 “是爹错了,爹错了,菲菲啊,你救救爹,救救池家吧!” 池宛菲擦去了眼角的湿润,神情又恢复了冷漠的一面,“你是死罪,我救不了你,但你若肯答应我一个条件,池府,我可以试试保下来。” 池尚昂闻言,扶在栅栏上的手无力滑下,头也低了下去,肩膀一抖一抖地在抽噎,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你说吧,什么条件。” 见他答应了,池宛菲心里一阵泛酸,她突然有些羡慕杜红芸和池安宁,池尚昂为了冒着欺君之罪的危险也要保护池安宁,如今死到临头了,也要为她们寻求一线生机。 她和她娘到底是怎么就对不起池尚昂了,能让他对她们娘俩这么薄情。 “我问你,我娘当年的死,是不是另有隐情。” 此话一出,池尚昂弓着的背僵硬了许多,嘴里的抽噎声也戛然而止。 池宛菲眼神凌厉,一把抓过池尚昂的衣襟,“果然有隐情是吗?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菲菲,就当作是为父对你最后的补偿,当年的事不要查了。” “你若真的有那么一丝想补偿我,你就一五一十告诉我,告诉我!”池宛菲紧紧抓着池尚昂的衣襟,勒得他险些喘不上气,“我娘当年并没有误诊,对不对?” 池尚昂盯着池宛菲的双眼,只是没两秒就忍不住移开了视线,因为池宛菲的眼睛,跟她娘亲真的太像了,他每次看到池宛菲,都会想起她娘亲。 池尚昂看了眼不远处守着的侍卫,闭了闭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他让池宛菲靠得近些,娓娓道来了十几年前的往事。 第156章 误诊真相 当时的太医院候选首席就是池尚昂和诸怀夕,两人都是夫妻,在谁手里都一样,但历来太医院首席都是男子,池尚昂本就一直在诸怀夕的光芒之下,他又怎么甘心自己的妻子比他高一等? 恰好这时,先帝的皇贵妃突发怪病,先帝下令谁能治好皇贵妃,谁便是太医院首席。 诸怀夕无心竞争,便自愿做池尚昂的助手,可皇贵妃的怪病还是久久不见好,两人也在药方上有了分歧,诸怀夕这才另配药方,算是又跟池尚昂成为了竞争对手。 因为池尚昂的药方皇贵妃服了一个疗程都没好,皇上便提出改用诸怀夕的,可池尚昂仍然觉得若是皇贵妃继续用他的药方,只需要再服一个疗程,定有见效,不甘心前功尽弃,所以就偷偷调换了诸怀夕的药方。 诸怀夕自然没想到自己的丈夫会如此作为,根本没有怀疑,而皇贵妃继续服用了两天,就血崩而死了。 先帝暴怒,认定是诸怀夕误诊开错药方,当场赐死。 池尚昂生怕事情败露,根本不敢为诸怀夕求情,就连尸都不敢收,怕诸怀夕变成鬼魂回来找他,听说乱葬岗那边的野兽不仅吃肉身,还噬灵魂,这才把诸怀夕丢到那去。 池宛菲听完这些,气的是手脚冰冷,她真恨不能手刃了这个人渣,一想到自己跟他是父女关系都觉得恶心。 “把你的罪供写下来,还有……”池宛菲捂着胸口,心痛得说话都要喘不上气来,“当年皇贵妃的医薄,太医院可有存档?先皇贵妃的尸骨,可是在皇陵?” 池宛菲想着,若是池尚昂的罪供被世人认为不够说服力,她哪怕能有朝一日能开棺验尸,也要为娘亲讨回清白和公道,这样就算扰了先皇贵妃的灵魂,要找她索命也认了。 池尚昂却点点头,“先皇贵妃的尸体,自然是在皇陵的,你……你不会是,不可啊!” 池尚昂抓住了池宛菲的袖子,“叨扰逝者灵魂,万万不可啊。” 池宛菲一把推开他,她嫌池尚昂脏,她快步走到外面,绿柚见她出来了,立刻迎了上来,却见她眼眶红红的。 “去准备纸笔和印泥,我有一份罪供要收。”池宛菲吩咐道,这些东西在大理寺很好找,立刻就准备好了送了过来。 见池宛菲脸色苍白的,傅陵游让她先去马车上休息,他进去盯着池尚昂写,池宛菲想了想,反正她娘亲的事傅陵游也知道,便让他去了,正好她多看池尚昂一眼,都觉得恶心。 池宛菲坐在马车里,想起娘亲的冤屈都觉得痛心彻骨,眼泪止不住地掉,绿柚不知道她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便默默坐在她身边陪着。 片刻后,傅陵游急匆匆地从大理寺出来,见池宛菲正哭得伤心,他寻了处安静的地方,还把车夫和绿柚打发远了些。 他手里拎着那份罪供,“听完他说的这些,你还要跟商北晟成亲吗?” 池宛菲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不明白傅陵游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我为何不能跟他成亲?” 傅陵游嘴张了张,顿口无言,他还以为池宛菲发现了,所以才哭得这样伤心。 “你娘是被商北晟的姑姑害死的,你还没反应过来吗?” 池宛菲本就哭得脑子都有些发懵,傅陵游突然来这么一句,她更蒙了,“我娘是被我爹栽赃死的啊。” 她夺过傅陵游手中的那份罪供,还以为是池尚昂在罪供上改了口,打开一看与方才说的一致啊。 傅陵游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擒住她的肩膀,“你难道忘了,商北晟的姑姑就是先皇的皇贵妃啊!” 傅陵游这句话,直接给了池宛菲当头一棒,刚刚一直沉浸在娘亲被冤枉的冤屈里,她竟然漏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她顿时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窖,目光和肢体都僵硬了,商北晟说过的话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难道是…… “当年的皇贵妃就是谷主,或许她根本没得什么怪病,我爹娘也没有配错药方,因为无论如何她最终都会诈死,她是诈死从皇陵逃走的?” 池宛菲自言自语着,每说一个字,嗓子都好像被尖刀掠过一样痛,她痛苦地抱住了头,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不会的,肯定是里面有什么误会,或许先皇不止一个皇贵妃呢?” 傅陵游无声的应答,让池宛菲觉得有些绝望,商北晟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居然是她的杀母仇人吗? 池宛菲只觉得头疼欲裂,隐隐听见了车夫和绿柚回来的脚步声,她拉了下傅陵游的衣袖,“先不要让绿柚知道这件事。” 傅陵游点点头,池宛菲的帕子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他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她,“擦一擦吧。” “谢谢。” 马车驶回了王府,池宛菲站在门前,抬头看了看昱王府的牌匾。 谷主为了商北晟,应该也踩着不少人的尸体,才把这个牌匾挂上去的吧,而那些尸体里面,有她的娘亲啊。 池宛菲光是站在这,突然觉得里面好像一个深渊,她不想进去。 池宛菲又转身上了车,“之前我暂租的那个小院,应该还在吧?” 刚从千钧阁搬出来时,她租了个小院,付了一年的租金。 绿柚不明白池宛菲怎么想起那个院子,但还是回答道:“在的,只是想着不会回去了,便没有打理,可能有些脏,小姐要去?” 池宛菲点点头,“我想去那住两天。” “小姐不是有王爷送的新家了吗,怎么还要去那个小院住?” 池宛菲眼睫扑扇了一下,还有一颗泪珠沾在上面,“我就想去,绿柚你留在王府帮我照看下婚事相关的事务,傅陵游陪我回去吧。” “小姐……这…这不妥啊。”绿柚小声提醒道,池宛菲不日就是王妃了,与傅陵游关系再好,他也是外男啊,怎么能跟外男单独同住。 池宛菲很累,心也乱,直接放下了车帘,让车夫起程。 绿柚看着马车离去,总觉得池宛菲有些不对劲,她警惕地看向傅陵游,傅陵游知道绿柚定是怀疑他又在池宛菲面前说了些什么,但这次他堂堂正正,哪怕依然有拆散池宛菲和商北晟的嫌疑,但池宛菲迟早会发现的事,他不过是早说了一刻罢了。 · 千钧阁内,末南栖前段时间派人去查池宛菲娘亲的事,正好也在今日有了线索。 末南栖听完手下的汇报,笑意逐渐猖狂起来,“我就说老天不会让本不该在一起的人,硬是凑到一块儿,哈哈哈哈哈~” 她笑完过后,看了看跪在面前,刚被她带回来的池安宁,“这下用都不上你了呢,次灵,把她丢回去吧。” 第157章 书中的世界 池安宁挣扎了两下,她不想一直无能为力,坐吃等死,“小谷主,请让我留下,日后有什么是我帮得上的,只要能让池宛菲不得好死,我都愿意去做!” 池安宁已经有些癫狂了,池宛菲是嫡女又如何,从小到大活得连她的丫鬟都不如,可这么一个被她踩在脚底下的人,如今竟要成为昱王的王妃了,她凭什么! 持灵这边刚架起池安宁,要把她往外拖,那边持魂就进来了,说外面有人要面见末南栖,还说能帮末南栖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千钧阁里有不少商北晟的眼线,所以池安宁此刻并不在千钧阁,而是在鬼市的一处废弃的楼里,竟还有人能找到她,还知道她想要什么? 末南栖还真是有些好奇了,让持魂去把人带进来,瞥了眼吵闹挣扎的池安宁,她烦躁地皱了皱眉,“别吵,再吵把你毒哑了。” 末南栖指了指身后的隔间,“把她丢进去。” 持魂带进来的那人,穿着一身玄色斗篷,宽大的连帽遮住了他整张脸,但末南栖注意到他走路时从斗篷里露出的鞋面,都是上好的布料制成的,所以这人的身份定然非富即贵,她在北都认识的人不多,这是谁呢? 那人在末南栖面前站定,抬手拂去了连帽,末南栖一眼认出连帽下的也并非是他的真容,而是戴着人皮面具的。 “阁下是?” 那人微微一笑,只是笑容略微僵硬,“在下姓萧,至于我的身份,小谷主不用知道太多。” 萧?末南栖想了想,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之后,眼中聚集了几分笑意,“莫非……你就是那萧帮主?” 萧帮主微微点头,承认了。 末南栖顿时对眼前这个萧帮主更好奇了,能在晟哥哥的人手下和傅陵游的手下把人绑走,还在他们的地盘鬼市藏觅了两天顺利脱身的人,肯定有些本事。 “你怎么找到我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萧帮主鼻息间冷哼了一声,颇有几分狂傲地说道:“我对这个世界无所不知,但因为一个人发生了变数,导致这个世界规则大乱,而我就是来帮助这个世界回到正轨的。” 萧帮主的话,听得在场人都一头雾水,莫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末南栖眼里的怀疑毫不掩饰,萧帮主并不生气,只娓娓道来一切末南栖从前的事,其中还有些非元始谷的人定然不知的秘事,听得末南栖是即怀疑,又信服。 萧帮主拿出了一本书递给末南栖,末南栖翻看了两页,这本书均为手写,而里面的内容……她翻看了许久,不明所以地问:“这是个话本吗?” 而且还是以她和商北晟为原型的话本。 萧帮主点点头,“既是话本,也是真实的世界。” 听他这么说,末南栖又耐心地多看了几页,其实内容并不多,更像是把许多事情都概括了,但大概的意思就是她和商北晟青梅竹马,商北晟在北都遇到一系列诡异之事,她从元始谷出来帮助他发生的一系列故事,而故事最后,是她和商北晟在一起了。 “你刚才说这是真实的世界又是什么意思?现实中跟这书里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那个和商北晟并肩作战的人成了池宛菲,而他们再过两日就要成亲了。 “正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使一切都发生了变数,是她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萧帮主提醒道。 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末南栖又翻了几页,顿时反应过来,书里的池宛菲被一笔带过,她本应该在一开始就死在棺材里的。 “是池宛菲?” 萧帮主点点头,“正是,正是因为她的出现,夺走了你的一切。” 听萧帮主这么说,末南栖心中对池宛菲的恨意又旺盛了许多,但是……她看着手里的书,又觉得怪异,“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说的这一切也太荒谬了。” 萧帮主耸了耸肩,对末南栖的怀疑并不在意,“信不信由你,但只有我知道该怎么让世界回到正轨,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考虑。” 萧帮主爽快地戴上了连帽,作势要转身离去,立刻就被末南栖叫住了,他得逞一笑,又转过身来,“小谷主还有什么事吗?” “我相信你。”末南栖心一横,反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晟哥哥,万一这个萧帮主说的是真话,那她岂不是再次错失良机。 “你说吧,我要怎么做,或者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萧帮主并未急着回答,而是眼神直白且赤裸地上下打量了末南栖,最终视线停留在末南栖的胸前,“总不能什么事都是我说了,你才去做吧,小谷主应该是个聪明人。” 末南栖浑身一阵恶寒,胸腔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一样,但她努力忍住了,笑着回道:“我和萧帮主也甚是投缘,第一次见面便达成了共识,恰好我这正好有一份礼物,还希望萧帮主能够笑纳。” “哦?是什么?”萧帮主会错了意,还以为末南栖指的礼物是她自己,笑着想欺身而上。 末南栖巧妙地躲了过去,来到了后面的隔间,方才担心池安宁在后间不安分,持灵就把她打晕了,此刻正躺在隔间的地上,并且还因为先前的挣扎,衣裳都有些凌乱。 萧帮主跟着来到隔间门口,看到的便是池安宁躺在地上的一幕,衣襟凌乱,半座雪峰若隐若现地露了出来。 池安宁今日为了去王府找商北晟,还精心打扮了一番的,而且她从小吃得好,发育得也好,跟末南栖比起来,似乎还是池安宁这样的更合萧帮主胃口。 末南栖偷瞄了萧帮主一眼,看到他那垂涎欲滴的表情,才稍稍松了口气,“萧帮主,用餐愉快。” 她贴心地为萧帮主关上了门,转身没走几步,便听见了里面布料撕碎的声音,末南栖扶着柱子弯腰干呕了好几下,听到里面已经传出一些不堪的声音,这才快步离开。 见末南栖一人出来,持灵看了看里面,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小谷主,这……” 末南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持灵立刻噤了声,“你方才没听到吗,是池安宁自己说,她什么都愿意做!” 第158章 找上门 商北晟是在用晚膳时,来到餐厅发现只有他一人的碗筷,问起才知道池宛菲去那个小院子住了,而且还是跟傅陵游一块儿。 商北晟放下筷子,贴合桌面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她出去住,你怎么没跟着?” 绿柚缩了缩脑袋,听侍卫说商北晟和噬影有要是商谈,她哪敢进去打扰,只敢在商北晟出来用饭时说了。 “小姐说让我留下照看婚事的事故,可是……”绿柚欲言又止的,商北晟见她吞吞吐吐的有些失去了耐心,让她有话快说。 “王爷,小姐见过她父亲之后似乎情绪就不太好,我本以为小姐是为了她娘亲的事伤心,可不知为何……小姐好像就不想回来王府了,感觉像是对王府有情绪似的。” 商北晟抿了抿唇,她哪是对王府有情绪,应该是对他有情绪才对,莫非是池尚昂那边胡说了什么? 他对那个小院子有心理阴影,上次安排了那么多人守着还是让池宛菲被人骗出去了,这次连随从都没有,还跟傅陵游独处一院,他如何能放心得下。 “她和她爹说话时,你可听见了?” 绿柚摇摇头,“小姐只让我们在外面等着,出来之后让人寻了纸笔,让她爹写了份罪供,罪供后面是少堂主去拿的,我也不知道是写了什么,但应该就是小姐娘亲的隐情。” 商北晟侧头吩咐噬影,去调查一下池尚昂都跟池宛菲说了些什么,又写了什么罪供。 “备马。”商北晟饭也不吃了,随手扯过一件披风就出了王府。 绿柚看着商北晟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总是隐隐不安,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弯月,已经逐渐饱满。 她双手合十祈祷,再过两日便是十五,也就是大婚了,到时候月就圆了,希望婚事也能和月亮一样圆满。 · 池宛菲回到小院子里,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她看似在自言自语,其实是想跟自己体内的原主残魂对话。 我若是和商北晟成亲,你会恨我吗? 她知道不会得到回应,可一想到她娘亲当年努力救人,还被污蔑处死,被自己丈夫背叛,致死连尸身都不完整,她的心就好像被撕得七零八落一样疼。 傅陵游背靠在她房门上,隐隐听见里面传出的抽噎声。 他明明一直希望池宛菲和商北晟不要在一起,如今两人之间终于有了难以跨越的矛盾,可看到池宛菲这么伤心痛苦的模样,他却一点都不开心。 绿柚说得对,喜欢一个人,应该要她开心幸福才对。 小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傅陵游看到末南栖出现在院门口时,还有些诧异,却见她手里提着些红绸缎包着的东西。 “我只是来见见我的未来大嫂,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些话总要说开。”末南栖见傅陵游警惕地看了眼她手里提的东西,便把礼物放在桌面上,“你可以检查。” 傅陵游也不客气,真的解开了红绸缎,里面包着一个八宝箱,每一层的东西都不一样。 见没问题,他才把八宝箱合起,重新用红绸缎包了起来。 傅陵游看了眼池宛菲紧闭的房门,“东西留下就可以了,小谷主的心意我也会帮你传达的,只是不巧,她今日实在劳累,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 末南栖对傅陵游的逐客令并不恼火,而是屈膝坐下,“反正今日正好有空,我坐一会儿,等她醒来。” 另一边,池宛菲的房门突然打开,她在屋里已经听见了末南栖的声音,原本也想按傅陵游的做法装睡,但看末南栖的架势,似乎今日非要见到她的样子。 “小谷主进来吧,我醒了。” 末南栖微微一笑,提起了八宝箱进了房,傅陵游原本想跟上,却被她挡了下来,“我们两个女孩家说话,你插一脚作甚?” 傅陵游就这么被她关在了门外,末南栖打量了一下这个小房间,来到桌边坐下。 “不知小谷主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末南栖得体地笑着,解开了红绸缎,一边说道:“这是我和姑姑一起为你准备的新婚礼物,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吧。” 池宛菲看了眼红绸缎里包着的八宝箱,然而她知道末南栖的来意定然没这么单纯,她今天实在有些累,不想弯弯绕绕了,便直说道:“小谷主不妨开门见山吧。” 末南栖见池宛菲如此,她便也不端着了。 “看在你就要和晟哥哥结为夫妻的份上,我觉得有一件事,在你们婚前有必要知道。”末南栖拿出一枚金镶玉戒指,很精致,但也看得出来有些年数了。 “这个戒指,纯金打造,还有匠人精细打造的凤凰图案,要知道凤凰是母仪天下的人才能用的图案,当初先帝便是打造了这枚戒指,送给他的皇贵妃,许诺会给她母仪天下的位置。” 听到皇贵妃三个字,池宛菲皱了皱眉头,似乎猜到了末南栖今日前来的目的。 “你不好奇,这枚赐给先帝皇贵妃的戒指,为何会在我的手上吗?” 池宛菲心中冷笑,果然。 “因为这枚戒指是你姑姑的,谷主,便是先帝的皇贵妃。”池宛菲镇定地说出这句话,随后看向末南栖,发现了她意外的神色。 “你…你知道?” 池宛菲冷冷一笑,“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谷主当年称病诈死,从皇陵中逃跑出去,开创了元始谷,哦对了……她还因为诈死一事,害死了一位太医,那个太医就是我的娘亲,诸怀夕。” 末南栖惊得手中的戒指掉在了桌面上,戒指在桌上打了两个圈后,倒下了。 “你怎么会知道?是晟哥哥告诉你的?”随手末南栖又摇了摇头,“不会,晟哥哥并不知道姑姑当年是如何逃脱的,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了还要跟晟哥哥成亲吗?难道你是为了报复他?” 第159章 有人跟她一起穿越过来了? 池宛菲没说话,报复商北晟?她没想过。 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跟他成亲,她也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末南栖抽开了八宝箱最底层的夹层,里面躺着一把匕首,待池宛菲反应过来时,那把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处。 “末南栖,你想干什么!” 末南栖手里的匕首更逼近了些,池宛菲觉得脖子上刺痛,然后很快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傅陵游听到了里面不寻常的动静,立刻破门而入,看到的便是末南栖挟持池宛菲的一幕。 “末南栖,把刀放下!” 末南栖冷冷一笑,“傅陵游,你喜欢她吧?你可知你喜欢的这个人,是一个小偷,是她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人生,你不过是被一个本不应存在的人迷惑了罢了。” 属于她的人生?本不应存在的人? 傅陵游听不懂,可池宛菲却惊讶了一瞬,末南栖的这番话,是无心还是有意的? 察觉到池宛菲的反应,末南栖冷笑了一声,低声说道:“莫非你也知道?” 听她这么问,池宛菲有几分笃定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穿越的事她不曾跟任何人提起过,末南栖是怎么知道的? “你真的知道,你知道,还故意抢走属于我的一切,池宛菲,你也太自私了!”末南栖说话间气息起伏很大,刀刃在池宛菲脖子上刮出了一片血痧。 “末南栖,你冷静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傅陵游指间夹着几根银针,蓄势待发。 末南栖挟持着池宛菲,让她挡在自己身前,使得傅陵游难以瞄准。 池宛菲现在根本顾不上害怕,只好奇末南栖是如何得知这些的,莫非是书中人物觉醒?还是也有人跟她一起穿越过来了?是谁? “傅陵游,你出去,我有话要跟末南栖说。”池宛菲开口说道。 傅陵游却不肯,“还有什么可说的,她一直视你为眼中钉,现在你就要跟商北晟成亲了,她要杀了你破坏你们的婚事!” “出去!”池宛菲厉声说道,“她不会真的伤害到我,放心。” 对于池宛菲的笃定,末南栖只觉得她过于自信了,她今天来就是为了杀了她,让故事回到开始,一切重新来过。 池宛菲微微侧头,用只有她跟末南栖听到的声音说道:“末南栖,你不要成了别人的棋子还不自知,你要仔细想想那个人告诉你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一个配角的生死存亡能改变事情发展的话,那么上官瑶原本也应死了,可她也好好的活着,而且事情的结局也并未因为她的存活发生改变。” 末南栖愣了一下,萧帮主跟她说,只要把池宛菲杀了,一切剧情都会回到商北晟假死的那天,但若是她真的把池宛菲杀了,回不去怎么办? 晟哥哥定会恨她入骨,甚至杀了她都有可能。 池宛菲感觉到了末南栖的犹豫,再次对傅陵游说道:“出去,我们有话要说。” “可是……”傅陵游还是不放心。 “快出去!”池宛菲大声喊道,并且因为身体的颤动,脖子上的刀口似乎又深了些,吓得傅陵游连连退了两步。 “好,好,我出去,你小心一点。”傅陵游退出了房间,还应池宛菲的要求关上了门。 “末南栖,以你的武功,对付我绰绰有余,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谈谈吧。” 末南栖还是有些不放心,池宛菲摊开了手,“这个房间一目了然,我也手无寸铁的,而且你不觉得咱俩这样的姿势很累吗?” 末南栖知道池宛菲不会武功,而且这个房间也没什么趁手的武器,离房门也有一段距离,池宛菲若是想逃跑,她随手就能飞刀要了她的命。 池宛菲只觉得脖子一松,背后被人推了一把,往前趔趄时,她立刻转身对准末南汽,从手镯中发射出一根银针。 末南栖立刻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抬手一挡,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觉得手臂刺痛了一下,然后顿时觉得浑身无力,瘫倒在地上,在她快要晕过去时,池宛菲又打开了一个类似香膏的小盒子,末南栖一闻,又瞬间清醒了一些,但却只是恢复了意识。 “你……你玩阴的!” 池宛菲找了块手帕出来捂住了脖子出血的地方,踢开了掉在地上的匕首,“不是你先玩阴的吗?” 她去把门锁好后,来到离末南栖一步之遥的位置蹲下,“放心,只是普通的迷魂针,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说吧,是谁告诉你那些事的,又说了多少?” 末南栖得意一笑,“全告诉我了,怎么?池宛菲你害怕了?害怕自己失去偷来的一切了?” 池宛菲微微一笑,淡然得很,“末南栖,其实比起这些,我更希望回到自己的世界,而不是寄生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如果我知道这个世界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孤身前来,我一定会从一开始就想办法找到另一个人,寻找回去的办法。” “回自己的世界?”大概是迷魂药的作用,让末南栖轻易表露出了自己所知底线,听她这么问,池宛菲才知道原来末南栖并非什么都知道。 “看来那个人对你也有所隐瞒嘛,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个人应该跟我一样,都是来自未来,机缘巧合来到了一本书中的世界,可是他却想利用你解决我,你觉得他是什么目的?万一他的目的也会伤害到商北晟呢?” 末南栖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动摇,萧帮主能轻易找到她,又能巧妙地在鬼市藏觅,她可不能让商北晟受到伤害…… 她对萧帮助有太多未知,但至少池宛菲不会伤害晟哥哥。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末南栖嘴张了张,最终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只知道他叫萧帮主……” 萧帮主,又是萧帮主! 第160章 婚前焦虑症 “末南栖你听着,这个萧帮主三番两次地想伤害我,上次绑架我虽然没有杀意,但他透露出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和他同流合污,一起对付商北晟。现在知道不能得逞,又想办法让你来杀了我,所以他的真正目的肯定是对商北晟不利的,很有可能商北晟一开始中的刺草藤,也是出自他的手。” 末南栖现在脑子混乱得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晟哥哥都不认识他。” “他戴着人皮面具,说不定我们每个人都认识他,只是我们认不出来。”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这对他们非常不利,而且萧帮主极有可能是皇上背后的人,说不定皇上已经被他操控,若是这样的话…… 池宛菲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难道萧帮主比她先来一步这个世界,那些毒人军队都是他的主意? 那若是萧帮主清除了在这个世界所有对他有障碍的人,那么北商就会落入他的手中,难道这就是他最终的目的? 看到池宛菲突然惊恐又严肃的表情,末南栖以为她有了头绪,“你猜到是谁了?” 池宛菲摇了摇头,“只是怀疑,要想把他找出来,我必须深入虎穴。” “去哪?” 池宛菲看向末南栖,“或许你觉得我在撒谎,但是只有跟商北晟成亲,我才能顺利进入太医院。” “你是说萧帮主是太医院的人?” 池宛菲摇了摇头,“不一定,但我几乎能确定他是皇上身边的人。不过你可以放心……”池宛菲目光垂下,眼神里的伤感渐渐浮现出来,“就凭我娘这件事,我暂时还没办法真正地和商北晟成亲,事情结束之后,我会跟他提出和离。” 末南栖怀疑地打量了一下池宛菲,多少人上赶着嫁给她的晟哥哥,池宛菲当真愿意和离? 可是想想池宛菲娘亲的事……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若是你再骗了我,就算世界不能回到原点,我也有的是办法悄无声息地杀了你。”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随后便听见了商北晟的声音,末南栖顿时眼中有了泪光,有些慌了,若是晟哥哥知道她想杀池宛菲…… 池宛菲立刻捡起地上的匕首,藏到了被子里,把方才醒神的香膏塞到末南栖手里。 商北晟破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池宛菲和末南栖围坐在一起,查看八宝盒里的东西。 见商北晟一脸着急地闯了进来,池宛菲还责怪了他一句,“都说了我们女孩子之间要说说话,你踢什么门啊。” 见池宛菲好好地坐着,商北晟刚松口气,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伤口。 “你怎么受伤了?”商北晟上前查看了一下,立刻就看向了末南栖,“是你做的?” 末南栖被商北晟这么一瞪,差点儿吓破了胆儿,也觉得委屈,本来晟哥哥的温柔就应该只属于她的啊。 可若是刚才她真的把池宛菲杀了,而世界没有回到那怎么办,她杀了晟哥哥爱的人,晟哥哥会恨死她,甚至杀了她吧。 末南栖这才开始怀疑,难道她真的是萧帮主的一颗棋子? 池宛菲拉住了商北晟的衣袖,摇了摇头,“小谷主之前跟我有些误会,我们已经说开了,对吧小谷主。” 池宛菲看向末南栖,末南栖估计是没想到池宛菲会帮她说话,愣了两秒,点头如捣蒜一般,“是,是啊。” 商北晟显然不信,心疼地拿出手帕帮池宛菲拭去脖子上的血迹,池宛菲却下意识地躲了躲。 她现在……还没那么快整理好能面对商北晟的心情。 对于池宛菲的躲避,商北晟也是一愣,突然感觉到了池宛菲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些微妙,他看了眼旁边的末南栖,只觉得可能是末南栖在池宛菲面前说了些什么。 “天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商北晟对末南栖说道,对于他冷漠的态度,末南栖很是心伤,可是想到池宛菲说的萧帮主可能对商北晟有威胁,她还是决定再忍忍。 等池宛菲进了宫,可能还用不着她出手,池宛菲就自身难保了。 末南栖离开后,商北晟蹲在池宛菲面前,池宛菲看向了窗外,逃避了商北晟的视线。 “我和南栖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只会保持义兄义妹的关系,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不见她都可以。” 商北晟突然作出此承诺,池宛菲才知道他是误会了,摇了摇头,“我没有因为末南栖生气。” 末南栖说得对,是她改变了事情的轨迹,走了她原本应该走的路。 “那是为什么?还是你爹那边说了什么?” 池宛菲也摇了摇头,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我可能只是……婚前焦虑症吧。” 商北晟不解地皱了皱眉,既认真又紧张,“这是什么病?严重吗?” 池宛菲摇了摇头,“就是怕成亲了,你就不对我好了,我就要日日困在王府里当个黄脸婆子,然后你厌烦了我之后,我还得帮你纳妾,还要……” 商北晟捏着池宛菲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堵住了池宛菲的话,“我答应你,成亲了,我会对你比现在更好,你想开医馆就开医馆,不想开就在王府里晒太阳,或者我带你出去云游四海,我更不会纳妾。” 商北晟说得很认真,认真得池宛菲都有些心疼和动摇。 “走吧,跟我回去好吗?”商北晟牵起池宛菲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异常冰凉,便双手把她的小手捧在手心暖了暖,“你看你,出来也不知道带些厚衣服。” 池宛菲的心随着手里传来的温度也跟着暖了下来,可她不能沉浸在商北晟的温柔里,她真怕以后自己舍不得,舍不得离开。 池宛菲把手抽了出来,吸了吸鼻子,“新郎新娘成亲前一天不能见面,否则不吉利,反正后天就是大婚了,我就在这住下吧。” 商北晟看了看这简陋的小院,还是不同意,之前绑架池宛菲的萧帮主知道此处,也不方便他安排手下在院内守着,他不放心。 最终池宛菲还是拗不过商北晟,只能回到他送的宅院去住。 第161章 大婚 新池府内,已装点的遍布红绸,屋檐四角,绿树枝桠上红绸花高高挂起。 大婚当日,数十里聘礼,从街头排到街尾来迎娶池宛菲,百姓们自发为迎亲路洒下漫天花瓣,遍地花生。 池宛菲大清早就被绿柚拉起来梳洗装扮,一袭宛若天边流霞的嫁衣,金冠玉钗,白皙精致的脸上抹了些红口脂就已有倾国倾城之貌,螺黛画眉,胭脂微粉,就是绿柚和妆娘都看呆了眼。 池宛菲这边没有一位至亲,但她名义上已是万生堂的小堂主,所以傅陵游来送亲也算合理。 傅陵游靠在房门,看见坐在梳妆台前的池宛菲,她眼神无焦,一直盯着某处,傅陵游喊了她三、四声,最后还是绿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您是昨晚太兴奋,没睡好吗?”绿柚打趣道。 池宛菲确实有些疲惫,心不在焉地应了句,看向傅陵游,“怎么了?” 傅陵游看了看院外,喜乐声已经隐隐传来,迎亲的队伍应该要到了。 “你们出去一下,我和她有话要说。” 绿柚和妆娘对视了一眼,“这……” “去吧。”池宛菲说道,“他今日名义上是我哥哥,和妹妹说句话无碍。” 绿柚只好叮嘱了一句吉时快到了,让两人别耽误太长时间,便领着妆娘出去了。 傅陵游踏入房内,关上了房门后,走到了池宛菲的身边。 他看池宛菲的眼神永远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汪泉,只有潜到底才能发现他隐藏的秘密。 “你想好了吗,还是要跟他成亲?” 池宛菲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了出来,这个问题,她也思考了一整夜。 “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傅陵游摇摇头,“如果你确定商北晟就是对的人的话,我想你娘亲更希望看到你幸福。” 听到傅陵游的回答,池宛菲还有些意外,“你不是一直都不想我和他在一起吗?” 傅陵游笑了笑,“我现在也不希望你嫁给他,但……” 我更希望看到你开心。 “叩叩叩”突然敲门声响起,随后听到了热闹的鞭炮声,一路从外院响到了内院。 池宛菲没来得及听完傅陵游的回答,房门便被打开了,绿柚跑进来帮她盖上了红盖头。 “等等。”池宛菲挡了一下,起身来到床边,从床垫下拿出了一封信,稳妥地塞进了袖子里。 “小姐,那是什么?”绿柚探头看了一下,池宛菲并未告诉她,只让她赶紧把红盖头盖上。 这次的婚礼,女方这边一切从简,但却无一人说闲话,因为大家都知道池宛菲和池府的事。 商北晟被绿柚拦着,作了一首催妆诗后,就由傅陵游背起了池宛菲,往花轿上送去。 把池宛菲送入花轿后,商北晟深深地看了傅陵游一眼,傅陵游转过身来时正好碰上他的视线,两人并未说什么,但又似乎传达了很多含义。 来时商北晟聘礼长街十里,去时池宛菲嫁妆十里红妆。 这迎娶的规格,惹得全北都城少女羡慕,抛去那些身外之物不说,北商皇族可以不上门迎亲,所以光是商北晟亲自迎娶,就已经够令人羡慕嫉妒了。 迎亲的车队走到一半,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同样身穿喜服的女子,她瞄准了池宛菲所在的喜轿,宽大的袖子里还藏着一把刀。 她的出现,让道路两边的百姓们发出一阵惊呼,商北晟立刻察觉了异样,回头的同时已踏着马背腾空而起,一脚踢飞了那女子。 周围的侍卫都是商北晟身边的精兵,第一时间就护住了池宛菲,在那名女子倒下以后,噬影又带着另一个小队上前立刻把人拿下。 池宛菲坐在喜轿里只觉得轿身猛晃了一下,然后外面的喜乐也停了,还似乎听见了打斗的声音,心中一惊,莫非是萧帮主派人刺杀? 她立刻掀开了盖头,不顾媒婆的阻拦推开了轿门,跳下了车。 只见商北晟脚下踩着一名女子,那名女子嘴里还在大喊着:“我才应该是昱王妃!” 这声音,是池安宁? 池宛菲跑上前,商北晟见她下来了,赶紧让人把池宛菲护起来,“你怎么下来了,外面危险。” 商北晟那一脚极重,池安宁吐了一大口血,嘴里却还在胡言乱语的。 她看起来疯疯癫癫,另一位看起来像是掌柜的人从人群中冒了个头,见商北晟脚下踩着的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的该死,冲撞了昱王和王妃的大婚,这个疯女人突然跑到我店里抢走了别人定做的嫁衣,说什么她才是新娘子,小的一路追过来,没想到她竟冲撞了贵人。” 掌柜的跪在地上磕头,池宛菲扶了他一把,“又不是你的错,绿柚,把这喜服的钱给了。” 掌柜的说什么都不敢收,还是绿柚在他要走时硬塞过去的。 这时,也有百姓认出了商北晟脚下的那位疯婆娘,“这……这不是池府二小姐吗?你们看她脖子上那是什么?” “天呐,她是被糟蹋了吧?” 池宛菲这才注意到,池安宁松垮的衣襟露出了她脖子上的痕迹,走近一看,池宛菲惊觉发现她里面竟然只穿着肚兜,连件里衣都没有。 池安宁这是怎么了? 她上前示意商北晟松开,帮池安宁拢了下衣领,无论池府以前对她如何,惩罚的方式有很多种,但让女人失去贞洁,绝不应是其中一种。 “她碰到些脏东西,过敏罢了,找个人把她送回池府吧。” 池宛菲前半句说得大声,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后半句她是对噬影说的。 “那看着不像过敏啊……”人群中有一拨人窃窃私语地议论。 也有另一拨人出声反驳道:“王妃的医术用得着你们怀疑?王妃那么近地看了,她说是过敏就定是过敏。” 这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池宛菲又回到了喜轿上,心里的事又多了一件。 喜乐重新奏响,喜轿最终还是在吉时抵达了昱王府门口。 第162章 洞房 圆圆的月亮在漆黑的夜空发出淡黄色的光晕。 外院的宾客高声笑语,酒香布满了整个院子。 今日不少商北晟以往的部下前来赴宴,但个个都十分识趣,征战沙场多年,从未有过女人贴身侍奉的战神王爷要成亲了,他们可不能做那临门一脚的绊脚石。 于是乎商北晟陪他们轮流喝过一圈之后,便被推搡着往新房去送了。 红烛摇曳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地下铺满了红枣、花生、莲子、桂圆,有早生贵子的寓意。 池宛菲到了新房之后就一直想着萧帮主和池安宁的事,昨晚又没休息好,不知不觉就斜靠在床柱上小息了。 绿柚听见院外的动静之后,赶快把她喊醒,池宛菲扶了扶头上的金冠,红盖头刚盖好,就听见了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 没人敢闹昱王的洞房,但这合卺之还是观看一下的。 商北晟在众人的起哄之下,从喜婆手中接过了喜秤。 池宛菲今日因为心事过多,还真顾不上什么紧张,可是此刻她却突然有了成亲的实感,双手下意识地扶了下坐着的地方,柔软的绸缎被面竟让她脸上浅浅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粉红。 红盖头掀开后,商北晟坐到了她身边,绿柚送上了合卺酒,金漆点缀的囍字印在酒杯上,她和商北晟一人一杯。 正要行合卺礼时,还被众人嘘了一阵,起哄着要他们交颈而饮。 知道结发礼结束之后,众人才舍得散去。 大大的新房突然安静下来,空气中还飘着方才合卺酒的酒香味,竟然徒生出了一些暧昧的气氛。 池宛菲低着头,突然觉得耳环被拨弄了一下,原是商北晟穿过了她的后颈,往他的方向一搂,池宛菲直接栽到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唇落了下来,酒气熏人,唇间湿润,酒香占满了鼻腔和口腔。 香气馥郁,清甜如秋波般在舌尖婉转流连,转头间池宛菲头上的金冠铃铃作响,窗外突然传来一阵低笑,然后是跑开了的声音。 商北晟看了看她头上的金冠,在她额前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他双手轻轻地把它从池宛菲头上取了下来,池宛菲瞬间轻松了许多。 见商北晟把那金冠放下之后,又立刻坐了回来,意识到大概是要继续方才做的事,也不知是不是那合卺酒的酒劲上来了,池宛菲突然觉得浑身发热,呼吸也有些急促。 这一回,商北晟不似方才那样蜻蜓点水般细细品尝,而是颇有几分如狼似虎,没一会儿就把池宛菲吻出泪花。 这时,娘亲的事情突然从脑海中闪过,她不小心愣了愣神,呼吸出现了错乱。 商北晟发现她走神之后,惩罚似的从她的唇上移到脖子的位置,深深地吮吸着,留下一朵浅色的红梅。 原以为是池宛菲的惩罚,却没想到池宛菲身上的香味险些令他沉醉,他双手来到池宛菲腰带的位置,轻轻一扯,红色的喜服从池宛菲肩处落下,露出了胜似白雪般的肌肤。 池宛菲从方才的陶醉中瞬间清醒过来,她双手扶上商北晟的背,下一秒直接被商北晟压在了身下。 娘亲误诊的真相,她已经拿到了池尚昂的罪供。 等找出萧帮主之后,商北晟推翻了岑天凛,她若提出恢复娘亲的声誉,恢复北商女子学医行医的权利。 到了那时,她便离开。 所以今晚,就当作是她最后一次爱商北晟吧。 池宛菲伸手搭在商北晟脖子上,往下一揽,主动贴了过去。 一夜云雨,衣服首饰洒落在地,满地狼藉。 池宛菲早已累得沉沉睡去,商北晟丝毫感觉不到劳累,可看到池宛菲浑身都是他的痕迹,他也再舍不得折腾她,只是单手撑在枕上,静静地含着笑意看池宛菲的睡颜。 突然目光看向地上那一堆衣饰,若是等明日绿柚进来收拾,池宛菲肯定觉得羞得没法见人。 于是商北晟轻手轻脚下了床,把衣服都挂到了衣架上。 突然,一个信封从池宛菲那件喜服的袖子中掉了出来,商北晟捡了起来,信封上没有写字,也没有封口。 虽然他知道私自看别人的信件不好,可是把那封信放回到池宛菲的喜服里之后,他又实在挡不住心中好奇。 谁的信,要大婚当日随身带着? 因此,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商北晟还是拿出了那封信。 然而在信展开之后,他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骤降,眉宇间的凌厉就像在战场上的刀剑一样锋利。 他双手微微颤抖,看向床榻上那个熟睡的女子,那个方才还与他春宵一刻的女子,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是刚刚那位,还是带着和离书来与他成亲的那位? 他把和离书原封不动地折好,放回到池宛菲的喜服里。 商北晟在床边坐了许久,方才的快乐和幸福在此刻荡然无存,他想不明白。 商北晟就这么坐了一夜,在天微微亮的时候,他帮池宛菲掖了下被子,就离开了房间。 大婚宴席上,噬影也喝了不少,本以为今日能安生睡个好觉,却没想到突然被人掀开了被子。 “谁啊。”噬影不耐地扔了个枕头,结果发现床边站着的是商北晟,他看了眼天外的天色,一夜还没正式过去,新郎官怎么出来了? “主上,新婚之夜新人不能出门,不吉利。” 商北晟把枕头直接丢他头上,冷冷地说道:“喝了酒,睡着了有人近身都不知道,起床,操练操练。” “什……什么?”噬影还在床上愣神,商北晟那头就说再慢一点军法加练,吓得他边穿裤子边往房外跑。 商北晟今日的剑法招招致命,噬影应付到了天光大亮,最后实在招架不住,举手投降。 莫不是主上初次开荤,体验不好,精力过剩拿他发泄? “让你去查池尚昂那罪供内容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噬影挠了挠头,吞吞吐吐的,“想着等大喜之日过去再跟您说的,那日池尚昂见过王妃之后,就撞墙自尽了。” 商北晟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手腕力量一转,把手中的剑直直朝着噬影扔了过去,剑刃与噬影擦身而过,插进了身后的木桩上。 第163章 面见太后 “确定是自尽的?” 噬影看了眼身后插进柱子里的剑,咽了咽口水,谨慎地回答道:“那日他与王妃见过面之后,据说在牢里不吃不喝了一整晚,第二天狱卒去给他送吃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死了。” 噬影偷偷看了眼商北晟铁青的脸,小心翼翼地说道:“主上若是想知道他的罪供内容,问问王妃不就好了,毕竟罪供不就在王妃手上吗?” 商北晟瞪了他一眼,背着手往苍溟院去了。 池宛菲醒来时,发现身边的被褥一片冰冷,看来商北晟应该走了很久了。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腰酸背痛的,想起了昨晚的疯狂,那会儿的幸福,现在想起来却有些神伤。 绿柚进来帮她更衣时,以为商北晟还在房内,却没想到只有池宛菲一人。 “你今早什么时候过来的?”池宛菲问道。 “卯时就来了,一直候在院子里,一直以为您和王爷都还没起呢。” 卯时?她似乎昨夜寅时才睡下的,商北晟卯时就走了?那岂不是几乎一晚没睡?为何?是出什么事了吗? 池宛菲脑子里闪过一连串的疑问,突然心中一紧,四处寻找昨日的嫁衣,发现好好地挂在衣架上。 绿柚刚刚才进来,那这些衣裳定是商北晟收拾的。 池宛菲立刻站了起来,在嫁衣里找到了自己昨日藏着的那封和离书,嫁给商北晟的前一晚,也不知为何想写下这封和离书,在成亲之夜交给他。 爱上他,答应和他成亲已是错误的开始,不能一错再错下去,可昨晚她还是没能抵住内心深处的选择,这个时候再拿出这和离书,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王妃,这是什么,昨日见您出嫁前也不忘带上。”绿柚凑过来,好奇地看着池宛菲手里的信封。 这时,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待她回头时,商北晟已经踏入了房门,池宛菲手忙脚乱地把和离书塞到了抽屉里。 商北晟淡淡地看了一眼,故意问了句:“那是什么?” 池宛菲摇了摇头,“没什么,是大堂主送来的信。” 池宛菲对商北晟撒谎有些心虚,只想立刻转移话题,“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去了?” 商北晟也没继续追问,只说和噬影临时有事要商讨。 “今日要带你进宫给太后请安,你可准备好了?” 池宛菲点点头,这事昨晚有嬷嬷与她说过,因此今日穿的衣服也是特意挑选了得体的一件。 简单用了些早膳,因为太后每日只有早上精力尚好,所以不敢耽误了时间,商北晟和池宛菲便匆匆进宫了。 进宫路上,马车里意外的安静,安静得池宛菲有些心虚。 可是偷偷瞄了眼商北晟,发现他在闭目养神着,想到他昨晚没怎么睡,池宛菲忐忑的心情才稍稍稳定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池宛菲的视线,商北晟突然睁开了眼,“怎么了?” 池宛菲摇了摇头,想着找些什么话题,“说起来,你正式回来之后,好像还没和太后见过面?你和太后关系好吗?” 商北晟又阖上了眼,“嗯。” 嗯?池宛菲不再作声,只想着商北晟可能是太累了,所以不想多说什么。 可是商北晟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给池宛菲解释了一下,“太后待我,不远不近,不亲不密,但是我从小没有母后在身边,太后待我也算尽了一份母子之情。” 池宛菲点点头,随后又想到商北晟闭着眼看不到,就轻轻“哦”了一声。 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口,跟往常一样,搜身之后上了步辇,直接去往太后宫里。 与见太后不一样的是,不用再去更衣,池宛菲和商北晟直接被带到了寝殿前,嬷嬷进去通传了一声之后,池宛菲就顺利见到了太后。 太后近年来身体都不好,之前误以为昱王去世,伤心使然病情加重,如今只能整天卧在床上休息,听闻昱王要来看她,才难得地下了床,坐在正堂见他。 太后见到商北晟的那一刻,眼眶一下就红了,“昱儿,你还活着可真是太好了。” “回母后,儿臣一切安好,一直未来与母后请安,是儿臣不孝。”商北晟规矩地回了话,规矩到位,只是少了些情分。 想来是因为太后是皇上的亲母,他自然会有些疏远。 太后大概也是习惯了,并未说什么,而是看向了他身旁的池宛菲,“你就是昱儿的王妃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池宛菲缓缓抬起头来,太后见到她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瞬诧异。 而池宛菲一见到太后,竟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苍老许多,太后今年应该不过四五十的程度,怎会如此…… 太后让她走前些仔细瞧瞧,池宛菲看了商北晟一眼,得到他眼神的允可之后,起身走到太后身边蹲下。 太后拉过她的手,眼神一直在池宛菲脸上流传,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只是看了很久,看得池宛菲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但也正是因为靠得近,池宛菲才发现太后的气色不像普通生病的样子。 “臣妾听闻母后近日身体抱恙,恰好臣妾略懂医术,不知可否能为母后看看?”池宛菲刚说出口,旁边的嬷嬷就上前了一步。 “王妃娘娘,这不合规矩。” 池宛菲顿时反应过来,这宫里的贵人是必须由太医院专门负责的太医诊治,更何况北商现在还不允许女子行医。 她立刻低下了头,“是臣妾不懂事了,还请母后赎罪。” 太后却摆了摆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无妨无妨,太医说了,我这就是找些年落下的病根,你要想看,就看看吧。” 太后伸出了手腕,轻轻摆在了扶手上。 既然太后发话了,那嬷嬷便不再说什么,默默退了下去。 池宛菲又是悄悄看了商北晟一眼,见他没有意见,这才敢替太后诊治。 只是池宛菲双指刚搭上去,眉宇间渐渐拧了起来,脉象如此虚浮,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一般,凭她的直觉和经验,太后不像是病了,更像是中毒了。 第164章 去太医院 可若想进一步确定,池宛菲还需要取一点太后的血来,用视毒系统扫描一下,可是太后身份尊贵,她的血哪是她想取就能取的? 更何况,谁敢给太后下毒啊?皇上?他没道理要害死自己的生母吧? “怎么样,可看得出些什么?”见池宛菲那小眼神飘忽不定,太后好奇地问道。 池宛菲回过神来,“太后或许是心里有事思虑过重,久积成疾了。” 她只能这么解释了,毕竟太后的脉象也确实跟思绪过重的症状很相似。 太后叹了口气,收回了手,“太医院的也是这么说的,日日又是清心茶又是安神汤的,也不见好。” 池宛菲转念一想,突然有了个主意,“清心茶和安神汤都过于一热一寒,虽说不算冲突,但长期喝还是会伤身体,正好臣妾知道有一个既安神又清心,还好喝的中药饮品,太后可想试试?” 太后一听,还真有些兴趣,“好呀,正好哀家也不想喝那些东西了。” 太后转头对旁边的嬷嬷吩咐道:“安嬷嬷,你带王妃去太医院走一趟,抓几味她说的那些药材回来。” 安嬷嬷似乎还是对池宛菲有些不放心,还想劝说,被太后打住了,“王妃是在太医院抓的药,她抓好后你让太医院的人看一眼不就成了,难不成太医院的药还能有毒不成?” 安嬷嬷见状赶紧领命,“太后息怒,奴婢这就带王妃娘娘去。” 本以为今天只是来宫里请安的,没想到还被她找到了一个机会去太医院,真是意外的收获。 安嬷嬷领着池宛菲就要去太医院,商北晟不安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他还没做好这就让她去太医院的准备,有些担心。 太后看着他那跟着新婚妻子背影而去的眼神,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哀家还真以为你无情无欲,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这番眼神。” 太后扶了扶额头,“罢了罢了,你跟着一块儿去吧,正好哀家有些乏了。” 太后的贴身嬷嬷随池宛菲去了,旁边跟着的两个宫女上前想扶她,却被她摆了摆手,商北晟见状,主动上前搀扶。 太后愣了愣,商北晟小时候原本挺黏她的,聪明好学,她曾多次感叹若是商北晟是她亲儿子就好了。 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这孩子对任何人都疏远得很,这情分便慢慢地淡泊了,可尽管如此,逢年过节或是她的生辰,他也没忘记过要来给她请安祝贺。 她欣慰地拍了拍扶着自己的手,低声说了句,“得知你平安,可真是太好了。” 商北晟离开前,太后又叫住了他,屏退了身边的两位丫鬟。 商北晟有些疑惑地来到太后身前蹲下,“母后可还有什么吩咐?” 太后布满疲惫的眼神看了他许久,最终是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太久没见你,想多看看,走吧,你走吧。” 商北晟隐隐觉得太后哪里不妥,但太久的生疏但他不知该从何开始关心,出了太后的寝殿之后,便匆匆往太医院而去了。 · 池宛菲跟安嬷嬷去太医院的路上,想起太后的脉象,她忍不住跟安嬷嬷打听打听。 “安嬷嬷,太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安嬷嬷边走边微微俯了俯身,回答道:“回王妃娘娘,太后在得知昱王病逝的消息之后,就如此了,昱王殿下在太后跟前长大,虽非太后亲生的,但太后人善,也是真情实意地伤心了好一阵呢。” 池宛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太后的病可不是真的忧虑过重那么简单,太后看起来对商北晟是良善的,她想帮太后查查清楚。 来到太医院后,池宛菲有些惊叹这太医院的规模。 三层殿宇,还有一个极大的药园,穿着白色衣袍的各位太医和药倌来来去去的,还真让池宛菲有一种回到了研究所的感觉。 安嬷嬷带着池宛菲去面见了一下现在太医院的代理首席,宋都炎,得知池宛菲是来为太后配药的,哪怕池宛菲此刻是王妃的身份宋都炎还是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怀疑。 他捋了捋胡子,说道:“太后乃是尊贵之躯,这配药一事可不能胡来啊,而且北商女子不得行医,王妃娘娘还是请回吧。” 得了宋都炎的拒绝,池宛菲也不恼,探头看了看他身后的药框,方才进来时就见宋都炎在埋头整理着里面的草药。 “芙百合和桐草根居然混在一起了,太医院都是挺胡来的。” “你!”宋都炎用身体挡了挡,一张老脸羞得通红。 芙百合和桐草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功效却大不相同,若不是他手下的学生不小心弄混了,他又不放心,何以亲自动手。 “我有办法,一个时辰就帮你分好两种草药,如果我做到了,你就让我给太后配药。” 池宛菲站着的地方离药框明明有一定的距离,可她只一眼就能看出里面混了两种草药,宋都炎就知道她定是有点功夫。 可现在竟然还说一个时辰帮他分好两种草药,他方才忙活了一个时辰,才挑出来部分,他倒要看看池宛菲要怎么圆这个谎。 “好,若是一个时辰你能分好,我就让你配药,只不过配好的药必须让我看过才行。” 池宛菲点点头,“没问题。” 她撩起袖子就干,只见她直接抓起一把混乱的药材,一手拿着,另一只手精准地抽出其中的芙百合。 宋都炎分拣时,每一株都要比对半天才好确认,可池宛菲手速快得像在择菜一样,偏偏他凑过去一看,池宛菲分拣出来的一个错的都没有。 太医院围观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也有几个不信邪的上前拿着两种草药比对,企图找出池宛菲错误,然后一株分错的都没有。 她是怎么做到的? 别人看不到的是,池宛菲盯着手里的草药,启动了视毒系统,自动识别了两种草药,省去了分辨的时间,动作自然就快起来了。 最后池宛菲分拣完了整筐草药,竟然才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第165章 药案阁 安嬷嬷一直在旁边守着,怕万一池宛菲真的弄不过来,太医院的人要想刁难她,她一个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还能帮她应付应付。 却没想到池宛菲不仅让太医院的人刮目相看了,也令她刮目相看了。 商北晟赶到太医院时,已经看到池宛菲似乎和大家打成一片的样子,他看到池宛菲自信地叉着腰,对面那位太医院代理首席一脸认栽的表情,便知道池宛菲肯定又用自己的实力,让他人心服口服了。 她似乎总是能有办法,令别人对她刮目相看,解决所有难题。 哪怕遇上了铁板,也绝不会只让自己吃亏,就像上次在沐贵妃那一样,皇宫重地,贵妃面前,都能让贵妃脸上无光地折损一名手下。 可她却又总是什么事都想自己揽下,总是为他人着想,商北晟相信那封和离书定不是她本意,可到底又是什么让她做了这个决定呢? 池宛菲总觉得在某处有道视线看着这里,她心中一凉,四处查看,然后猝不及防地看到商北晟站在太医院门口,才稍稍松了口气。 原来是他啊。 商北晟原想就在暗中看着她,见池宛菲看过来了,便也不再躲藏,径直走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还以为你陪着太后呢。” 商北晟微微一笑,“母后睡下了。” 池宛菲赢了,所以宋都炎只能信守承诺,答应让池宛菲进配药阁。 “等等,在为太后抓药之前,我要看看太医院之前给太后的病案和药方,避免有药性冲突的地方。” 池宛菲这个要求是合理的,宋都炎直接让人去把太后先前的药方拿了过来。 太医院的每一次诊治和开药都要存档,因此档案都记录得非常详细。 池宛菲拿到药方之后,就坐下一张张翻看了,都没什么问题,但却只有近一个月的,于是她又跑去找宋都炎,结果宋都炎一听她的要求,有些不耐烦。 “要怕冲突的话,看近一个月的不就够了?”一个月前的药,再怎么样都早被身体代谢掉了,因此宋都炎不是很搭理她,继续埋头干活。 然而,池宛菲身后的商北晟轻轻咳嗽了一声,宋都炎瞬间想起还有一位阎王在这,背慢慢挺了起来。 “那个…王妃娘娘,属实是太后的药案太多了,其中就是日常进补的药膳都在其中,若真要找起来,那可太多了。” “没事。”池宛菲大手一挥,“你告诉我药案在哪,不劳烦你们,我自己去找。” 既然她话都说到这份上,宋都炎也没办法,只能带着她来到存放药案的地方。 药案室位于太医院的二层,一排排的架子,有些早已落了层灰,大概都是先帝那一世的妃嫔和皇子们的档案。 池宛菲默默朝那边看了眼,心想不知当年谷主的药案会不会也在那呢? 宋都炎把她和商北晟带到了一处架子前,指了指,“这便是存放太后近来药案的架子。” 池宛菲点点头,道了声谢,宋都炎走时不小心瞄了眼商北晟,背脊一凉,昱王会不会怪罪他把他和王妃留在这满是灰尘的地方翻找资料? 于是思前想后,他咽了下口水,斟酌道:“要不,微臣还是去寻几位弟子过来帮忙?” 商北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不用。” 宋都炎闻言,夹着尾巴就溜了。 商北晟看着宋都炎下了楼,还特意到楼梯口那边看了眼确实是走远了,回来对池宛菲说道:“他走了。” 正在看药案的池宛菲头抬也不抬,“嗯,我知道。” 商北晟见她看药案似乎看得很认真,有些疑惑地指了指另一边,问道:“你找机会来这,不是为了查先皇贵妃的药案的吗?” 池宛菲怔了怔,眼神看了眼另一边的角落,继续埋头看手里的药案,“我来这就是为了看太后的药案的,至于先皇贵妃的……” 她手轻轻扣了下药案的封皮,心里想着商北晟似乎真的毫不知情的样子,她应该让他知道吗? “要不,你帮我找找吧,先皇贵妃的药案。” 商北晟点点头,“好吧。” 于是,池宛菲和商北晟就这样兵分两路,在药案室待了一个上午,池宛菲也差不多把太后近一年来的药案看了个遍了。 她心中有数地合上了药案,正要放回到架子上时,却发现透过层层木架的尽头,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 “啊!!!”池宛菲惊叫出声,手里的药案砸到了地上。 另一边的商北晟听到动静,立刻就赶了过来,只见池宛菲一脸惊恐地靠在墙上,眼神紧紧盯住前方。 可他顺着池宛菲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有了。 池宛菲紧紧拽住商北晟的胳膊,一手指着前面的方向,“刚才在那有人看我。” 商北晟一手揽着池宛菲,另一手随时准备搏斗,往那个可疑的方向前去。 池宛菲这才想起自己戴了暗器手镯,也举起来时刻准备着,然后到了那个拐角之后,却是空空如也。 后来她和商北晟又把这药案室转了好几圈,都没发现可疑的痕迹。 到最后池宛菲都在想,自己会不会是眼花了。 “对不起,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 商北晟还是保持着警惕,问道:“太后的药案看好了吗?” 池宛菲点点头,抱起了一本药案,“你呢,找到先皇贵妃的了吗?” 商北晟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找了两遍,唯独没有先皇贵妃的。” 这个结果,池宛菲早料到了,“没事,我们走吧,反正已经有我爹那边的罪供就可以了。” “你爹那罪供,你还没给我看过。”商北晟说道。 池宛菲不自然地捋了下头发,“这不是这几日忙大婚的事,忘了嘛。” 她不想和商北晟继续这个话题,抱着药案匆匆下了楼梯,商北晟在她身后晚了半步,突然留意到了楼梯旁边的墙体似乎有些不平整,他伸手推了推,发现墙体还是很实的,想着这太医院也是有些年头了,便没有继续细想。 第166章 太后中毒 池宛菲抱着怀里的那本药案,自己寻了张没人的桌子,从药案中抽了一沓药方出来。 商北晟见她把药方平铺在桌面上,比对上头的先后日期。 “可是这药案有什么问题?” 池宛菲摇摇头,“还不确定,再看看。” 她把太后近一年的药方都找了出来,乍一看每一张药方都没问题,可她一页页看过去,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她漏掉了,所以干脆全部拿出来再比对一次。 她埋头整理着药方,商北晟在一边的柱子上靠着,默默看着她。 突然池宛菲手上的动作一顿,背上突然又一凉,跟今早那种感觉一模一样,她猛地抬起头来四处看了看,只发现商北晟在看着她。 “怎么了?”商北晟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却一无所获。 池宛菲也不好形容刚才那感觉,可能是在药案阁里看到那双眼睛之后,她就更疑神疑鬼了。 刚才到底是不是幻觉呢?池宛菲自己都有些怀疑,药案阁昏暗,看不清也是正常的。 但一想到那个萧帮主很可能在这,她又觉得这心里凉飕飕的。 “算了,可能就是我知道萧帮主可能藏在这里,心里总有些发毛罢了。” 商北晟再次看了看四周,上次他去岑天凛那,就见过现在太医院现任的太医,那些太医的面孔他都一一记下了,今日来时也仔细看过,并没有陌生的面孔。 但池宛菲说得也对,他不能掉以轻心,萧帮主很有可能就藏在其中。 “你好好看,我会一直在这。” 池宛菲看向商北晟,会心一笑,继续投入到整理药方的工作之中。 皇天不负有心人,池宛菲比对了许久,又用纸笔摘抄了其中好几味药材,终于发现了藏在数百张药方中的可疑之处。 见她神色突然凝重,商北晟便知她可能已经有了收获,“如何?” 池宛菲默默摇了摇头,把自己整理的笔记妥善地收了起来,低声对商北晟说道:“我们回家再说。” 池宛菲把药案交回给宋都炎,在宋都炎问及可找到想要的药方时,她懒散地摇了摇头,“看着看着有些困了,今天就到这吧,我跟昱王先回去了。” 看着池宛菲又捶背又捶腰地离开,宋都炎心里冷哼了一声,嘴里嘀咕道:“我还真以为有多厉害,不过是眼神好罢了,不会是来太医院偷师了吧。” 池宛菲出宫路上一路神色凝重,直到上了马车她才敢松一口气。 “到底怎么了?”商北晟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又拿过水壶给她倒了杯茶。 马车走了好一段路,池宛菲也稍稍缓了口气,拿出自己方才做的小笔记指着上面的一处解释道:“这是白谷条,出现在二月中旬的药方之中。” “这是黑谷条,出现在三月初的药方。” “这是紫隅。在三月下旬的药方。” “青砂,在四月。紫伏,在五月……” 池宛菲每一样都按时间讲解之后,继续说道:“太后的每一张药方都没问题,可是每张药方总会有其中一味药有毒性冲突,一次两次没关系,但次数多了,服用周期长了,就会在体内形成毒素。” 商北晟接过那张笔记,池宛菲的意思他听懂了,“你是说,有人给太后下毒,还是用如此隐晦的方式?” 池宛菲点点头,“谁会给太后下毒?莫非岑天凛连他亲母后,他都不放过?” 池宛菲觉得自己看人应该不会错,太后面相慈善,定是个和善之人,她对不是亲生的商北晟都这么好,更何况是对自己儿子呢? 若岑天凛真的连自己亲母都下得去手,那真的是猪狗不如! 商北晟沉思了半刻,手中的笔记被他揉成了一团,幽幽地说道:“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可有办法解毒?” 池宛菲坚定地点点头,“只要知道了是什么毒,总有相克的办法,我今晚就回去研究一下,只是……若我们帮太后解了毒,也难保以后会再被下毒,所以还是得找出幕后黑手才行,我觉得肯定就是岑天凛和萧帮主,至于原因……” “我会去查。”商北晟说道,“我等会儿回去给你派一个有些身手的婢女,以后你进宫就由她陪着你。” 池宛菲想了想,答应了,原本计划是让傅陵游混进太医院还能跟她打个照应,但傅陵游是男子在宫里始终不便,倒不如换个女子。 两人回到府上,恰好赶上了用膳时间,今日在宫里忙得午饭都没吃上,因此池宛菲真的有些饿坏了。 一吃完饭,她就钻进了自己的药房,这是商北晟特意给她腾出来的,比在千钧阁的药房还要大上许多。 这一研究,就是研究到了亥时。 绿柚探头看了好几眼,只见池宛菲穿梭在各个药架之间,沉迷得很,她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上去提醒道:“小姐,今日才新婚第二晚,您还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 池宛菲意识到绿柚在急什么后,脸一红,手里晒干的草药都不小心捏碎了。 “你个小丫头,说什么呢!”池宛菲从另一边绕了出去,路过门口时,快速地瞄了一眼商北晟书房的位置。 咦?灯已经黑了? 她再坐到桌案前时,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已经想好了,昨晚的事仅此一次,可商北晟会不会觉得她不喜欢…… 算了算了,她还是不要考虑这个。 她又在药房里琢磨了两个时辰,本该早就结束了的,却因为分心走神了好几次。 待她准备回房时,又开始犯了难,他们今晚是不是还得同床共枕? 昨晚是累得没了意识才睡过去的,可今晚她真的能在商北晟身边睡着吗? “王妃娘娘。” 一名女子突然出现在药房门口,池宛菲见她一身劲装,立刻意识到这应该就是商北晟说的会武功的女子。 “快请进。”池宛菲邀她进来。 女子进来后给池宛菲行了个礼,“奴婢名唤丹采,见过王妃娘娘。” 第167章 很久没人跟我说过我娘亲了 池宛菲免了礼,对她说道:“今后不用自称奴婢,自称名字即可,今后就劳烦你了。” 丹采颔首,对池宛菲心生了几分好感。 池宛菲收拾好了东西之后回房,却发现房里只是灯亮着,却空无一人。 “王爷呢?” 绿柚挠了挠头,“奇怪,奴婢方才明明看见王爷进来了的,莫非是什么时候又出去了?” 池宛菲往书房那边看了眼,是熄了灯的,莫非是出府了?大晚上的。 池宛菲来到浴房,澡盆和商北晟用过的毛巾还是湿的,说明他已经回来沐浴过,莫非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所以又出去了? 池宛菲心不在焉地洗漱了一下,直到子时都没等到商北晟回来,她盯着帐顶发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早上醒来,她第一时间就看了枕边的位置,空空如也,平整的一看便知没人躺过。 他没回来。 “绿柚,王爷一夜没回吗?” 绿柚摇了摇头,从昨夜起,奴婢就没见过王爷。 “那噬影呢?” 绿柚又摇了摇头,池宛菲泄了口气,有些像闹脾气似的踢翻了脚下摆好的鞋子。 “王妃,您是不是……跟王爷吵架了?” “没有啊。”池宛菲嘟囔着回答道,“罢了罢了,我肚子饿了,早膳可准备好了?” 绿柚手脚麻利地伺候她穿衣,然而当池宛菲来到餐厅时,却见商北晟已经在等他用膳了。 “你!”池宛菲看了眼旁边上菜的侍女,不好对着商北晟大呼小叫的。 她有些生气地到商北晟身边坐下,偷偷掐了下他的手臂,“一晚上你去哪儿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商北晟吃痛地揉了揉被掐的位置,头一回知道池宛菲手劲儿虽小,但掐人可真疼。 “昨夜和噬影去调查了些事,回来太晚了,便歇在书房了。” 和池宛菲猜得差不多,但新婚第二晚,商北晟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她还是有些生气。 可见商北晟能好好地在自己面前,她却又气不起来了。 “下次总要跟我说一声。”她戳了戳米饭,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商北晟听到了,笑了笑,夹了块玲珑饺到她碗里,“好~以后我去做什么,都跟夫人报备,对夫人绝对没有秘密。” 池宛菲忍不住笑了笑,却听商北晟问道:“那夫人呢,夫人对我可有秘密?” 池宛菲的笑容僵了一瞬,刚夹起来的玲珑饺又掉回了碗里。 “我……”池宛菲甚至不敢看商北晟,“几乎天天在你眼皮底下,我能有什么秘密?快吃吧,今日我们不是还要进宫?” 商北晟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好,吃吧。” 池宛菲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商北晟这么问她,是巧合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在说反正已经决定要分开,就不要因为商北晟的一言一行心烦意乱了,就应该快刀斩乱麻,到时候不脱离带水地离开。 而另一个小人则是在说,相爱的人就应该坦诚,一起面对困难解决困难,而不是自以为是地做了决定,而另一方只能被迫接受,无能为力。 想着想着,池宛菲突然都没胃口了。 今日进宫,池宛菲主要是要去太医院给太后配药,虽然她昨晚已经配好了,但宫外的药材却不能带进去,因此只能在太医院里配。 而商北晟则是计划先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再去见一下岑天凛,看看能不能在谈话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听说池宛菲和商北晟又来了,太后瞬间精神了不少。 “没想到这昱儿成了亲之后,倒是知道多往我这来了,看来这娶的新妇,是娶对了。”太后打趣了一句,笑声都爽朗了不少。 “只要母后不嫌我们烦,以后我们多来看您。”池宛菲甜甜地说道,甚至还打趣了太后一句,“那若是只有儿臣自己,不知道母后嫌不嫌弃呀?” 太后伸出食指朝池宛菲的方向点了几下,“你呀你呀,就怕你嫌我这药臭味重,不乐意来。” 池宛菲吸了吸鼻子,“这哪是药臭味,分明就是药香味,母后不知道,比起香膏,儿臣最喜欢的还是药香,回头儿臣再拿些药材做的香包过来,太后这药味就不会那么重了。” 池宛菲一番话,惹得太后开心不已,情不自禁地说了句:“你呀,跟你娘亲还真是一模一样。” 话一出口,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旁边的安嬷嬷轻咳了一声提醒,太后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戳池宛菲的痛处了。 但池宛菲之所以讶异,不过是惊讶太后居然还认识她娘亲,而且听起来应该还挺熟的,说不定当年娘亲还是太后的主治太医呢。 发现气氛降了下来,池宛菲立刻笑了笑,“很久没人跟我说过我娘亲了,可以的话,母后今后可以和我多说一些。” 在太后这坐得差不多了,马上到了快喝药的时间,池宛菲只好赶紧去太医院把药配好,留下商北晟陪太后再说会儿话。 去的路上,太后还是让安嬷嬷陪着。 “平日里皇子公主们都觉得太后这药味太重,每每请过安后就匆匆走了,后来太后伤心呀,便直接称病免了大家的请安,今日王妃娘娘说喜欢药香,太后一听眼睛都亮了,奴婢看得出来,太后是真的很想有人来陪陪她,所以王妃以后若是有空,不妨多来宫里走走。” 安嬷嬷忍不住说多了,低了低头,“希望王妃娘娘不要觉得奴婢逾越了。” 池宛菲扶了她一把,“安嬷嬷千万别这么说,我和母后也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亲切得很,今后有空我定常来。” 来到太医院后,宋都炎见池宛菲又来了,以为又要去查看药案,“王妃娘娘,不过是开个药方,看近一个月的还不够,连近年的都要看了,您别怪老夫说话不客气,您不会是来偷师我们太医院开的药方吧?” 还不等池宛菲说话,安嬷嬷横眉一瞪,“大胆,你竟敢冒犯王妃娘娘!” 第168章 再遭下毒 昨日刚来太医院的时候,宋都炎也为难了她,那时的安嬷嬷只是在一边旁观。 但此刻,她却挡在了池宛菲面前,人人都知安嬷嬷是太后的贴身嬷嬷,她给池宛菲撑腰那便是太后给池宛菲撑腰。 因此宋都炎也只能立刻服软,再不敢说些什么。 池宛菲感激地对安嬷嬷笑了笑,走到桌案旁抽了张纸,提起笔就写了张药方。 “你,去给本王妃按这个药方抓一帖药出来。”池宛菲把写好的药方递给宋都炎。 宋都炎身旁的学生立刻上前想接过药方,却被池宛菲给躲开了,“本王妃让他抓,不是让你抓。” “我?”宋都炎指了指自己,他好歹是太医院首席,虽然只是代理的,但抓药这种事也轮不到他来吧。 池宛菲点点头,“马上就到太后的用药时间了,抓的药可不能出错,当然是交给你比较稳妥啦。” “王妃娘娘说让你抓你便抓,否则耽误了太后的用药时间,看你拿什么赔罪。” 宋都炎不情愿地接过了那药单看了看,有些惊讶,若不是方才亲眼看着池宛菲写的,他都不相信她能记住这么多稀有药材。 而且药性搭配非常温和,把每一味药的功效都互相发挥到最大。 他其实心底里是服池宛菲的,只是北商女子不能学医的环境下,池宛菲的能力似乎还在他之上,多少觉得有些下不来台罢了。 宋都炎当真就抓药去了,池宛菲和安嬷嬷在院子里喝着茶等。 池宛菲端着茶杯,从下往上打量着太医院这三层殿宇。 一层是配药的,二层是放药案,那三层呢? “诶,这第三层是做什么的?”池宛菲叫住了一旁正在给草药浇水的人问道。 “回王妃娘娘,第三层摆放的都是些医书典籍。” 医书典籍?那不正是她感兴趣的吗?池宛菲正想上去看看,宋都炎就抓好药下来了。 还是太后的药比较重要,因为煎药也有讲究之处,因此池宛菲带着安嬷嬷亲自来到了煎药房,今日教会她们煎药,以后她也能轻松些。 半个时辰后,池宛菲和安嬷嬷端着药回到太后这时,商北晟已经不在了,池宛菲估计他应该是去了岑天凛那儿了吧。 “母后,用药了。”池宛菲端着药到太后面前。 太后凑近闻了闻,有些惊讶地说道:“这药闻起来,一点儿都不难闻。” 池宛菲笑了笑,“只是闻着还可以,但喝起来还是苦的,所以我还给母后准备了蜜饯。” “光是不难闻这一点,起码能让我不怕喝药了,喝了这么久,再苦舌头也尝不出来了。” 药是池宛菲放到温度差不多了才端来的,因此太后端起来时正好是适合入口的温度,小小的一碗药一饮而尽。 池宛菲立刻捏了个蜜饯喂给太后,“母后真棒,一口就喝完了。” 太后和安嬷嬷对视了一眼,愣了愣,随后都笑了。 “你呀,是把哀家当成小孩子了吗?” 这一刻,池宛菲似乎突然找到了与太后一见如故的感觉来自何处,她在现代的师母,也像太后一样,和蔼可亲的。 后面一连几日,池宛菲每日都亲自进宫给太后煎药。 而商北晟那边没能在太后这问出什么,池宛菲干脆让他先别急,如果真的有人想害太后的话,总会出手的。 想到有丹采陪着池宛菲,商北晟这才安心些,后面就去忙别的事了。 因为煎药一事池宛菲已经教过安嬷嬷和太医院煎药的宫女好几次了,她便不用回回都去守着。 可这日,太后的药一送进来,安嬷嬷拿针试过之后,池宛菲习惯性地用视毒系统扫了一遍,竟发现了端倪。 “等会儿。”池宛菲接过安嬷嬷手中的托盘,摆到了一边。 “怎么了?”太后正要接药的手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池宛菲。 “今日喝药前,我给太后按摩一下穴位,能让太后把药性吸收得更好。”说话时,池宛菲只面向太后,背对着其他人打了个眼色。 太后立刻心领神会,“好啊,其他人先退下吧。” 安嬷嬷正要走,池宛菲叫住了她,“安嬷嬷请留下,需要你搭把手。” 就这样,池宛菲支开了所有人。 太后在后宫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不用说她都能看明白,目光落在那碗药上,猜到了几分,“今天的药有问题?” 池宛菲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旁边的安嬷嬷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奴婢该死,竟没发现药被动了手脚。” 池宛菲扶了把安嬷嬷,“安嬷嬷,不怪你,让你留下就是因为我和太后都信任你。” “这药里,是有何毒?你怎么看出来的?”太后问道。 池宛菲自然不能告诉她是因为视毒系统,便解释道:“回母后,我是闻出来的,我天天和药材打交道,有一点变化我都能闻出来。” 这个解释太后和安嬷嬷都没怀疑,因为经过这段时间,对池宛菲的医术都心中有数了,池宛菲配的药太后才喝了几天,就感觉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可这药我是一直盯着,什么时候让人动的手?”安嬷嬷急得都要哭了,若不是今日池宛菲在,这药真喝下去了怎么办? “从原本的药材就出了问题,安嬷嬷还记得我第一次到太医院那天,宋太医那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草药?” 安嬷嬷点点头,池宛菲继续说道:“今天的药里,便有一味药被换成了外貌极其相似的草药,太后一旦喝了……” 池宛菲没再说出去,但太后和安嬷嬷皆心中一凉。 太后看向摆在一旁的那碗药,不是愤怒和害怕,而是失望和伤心。 池宛菲看着她这模样,心中有了一个猜想,“母后,莫非您知道?” 太后没有回答,片刻后对池宛菲说道:“从明日起你不要再来了,否则会拖累你的,今日这药我若是喝了,你就是蓄意谋杀太后,没有你,我或许还能走得慢点。” “太后,您在说什么啊?”安嬷嬷震惊了,“莫非太后身体不好是一直有人……?” 第169章 娘亲的药方 一旁的安嬷嬷听闻此言,震惊万分,心疼地看向太后,“太后您……是谁?到底是谁?奴婢跟他拼了。” 太后并未回答,而是对池宛菲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池宛菲知道,太后是想保护她,一定是那人知道池宛菲在调整太后的药方,所以以此警告,再插手下去,指不定哪天太后出了事,那她将会和她娘亲一样,背上误诊太后的死罪。 可让她看着太后每天喝慢性毒药,她也做不到,可是太后的药一断,体内的毒素会不断索取体内的营养,还是死路一条。 “母后,您可信我?”池宛菲目光坚定,手紧紧地握住了太后的手。 太后看着她的眼神,更像是透过她看另一个人,渐渐地,情不自禁地紧紧回握住池宛菲的手,算是无声的回答。 池宛菲让安嬷嬷偷偷把药倒掉,出去时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就说太后喝了药就睡下了。 “安嬷嬷可有办法从宫外带东西进来?” 住在宫里多年的婢女太监基本都有自己的一点儿门路,可以悄悄从宫外捎带东西回来,也可以偷偷捎带东西出去卖,安嬷嬷自然也有办法。 “今后我会把准备好的药材放在一处,你让人去取,拿回来之后我们在太后宫里偷偷煎药,至于太医院那边……”池宛菲想了想,“你每日照常去拿药,回来偷偷倒了,让外人以为太后喝的是太医院的药。” 安嬷嬷认真记下,却想到一个问题,“太医院的药有毒,可太后一直没事,那人不就起疑了吗?” “没事。”池宛菲胸有成竹,“今日起太后就闭门养病,谁也不见,就是要他起疑,自投罗网。” 可太后听了却还是觉得不妥,“孩子,你这份心哀家心领了,那人不是你斗得过的。” 安嬷嬷突然想起来,这幕后黑手是谁还不知道呢。 “太后,那人究竟是谁?莫非是沐贵妃?就因为您当初不同意她封后?” 太后对于那人,还是闭口不谈,只摇了摇头。 池宛菲想着,太后估计以为她不知幕后之人是谁,所以才敢艺高人胆大地站出来,稀里糊涂地蹚这趟浑水。 “母后。”池宛菲握住太后的手,微笑着平和地说道:“我知道是谁,是皇上对吗,我不怕他。” 太后吓得立刻去捂池宛菲的嘴,安嬷嬷直接吓得跌坐在地上,尤其是看到太后不否认的态度,吓得说话都哆嗦了。 “够了,今天的事,出了这门,都给哀家忘了,安嬷嬷,送王妃出宫,你今后也别再来了。”太后厉声说道。 可池宛菲和安嬷嬷对视了一眼,都选择了违抗太后的命令。 “王妃娘娘,请您跟奴婢说一说,接下来该怎么做?”安嬷嬷边说,边把那碗药倒进了花盆里。 “好,我先回去抓药,明日出宫采买的时间,让人去上官府门前卖橙子的摊位买一袋橙子,药我就放在橙子下。” “哦对了,记得从今日起,太后就卧床休息,任何人来都闭门不见。” 两人公然抗太后的旨令,还当着太后的面说起以后的计划。 池宛菲走后,太后故作发怒,却也只是得到安嬷嬷的跪地恳求。 “太后,奴婢从小看着您长大,好不容易看着您走到今天,却要被自己的骨肉残害,奴婢不甘,奴婢也不肯,就算是死,奴婢都要护着您。” 太后仰天落泪,她又何曾会想到,自己的亲骨肉,真的会对自己下杀手呢,可是…… “你糊涂啊,我也糊涂,昱儿的王妃可是当年诸太医的女儿,我怎么能让她步她娘亲的后路呢?” · 池宛菲回到王府,迫不及待要去告诉商北晟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然而推开书房的门之后,却发现商北晟书房里还有几名外人,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农耕百姓。 “对不起。”池宛菲立刻退了出来,一边道歉一边重新把门关上。 “进来吧,这些人,今日都是来见你的。” 见她?池宛菲走了进去,看了下那三位百姓,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们。 “你们是?” 那三位百姓看上去都年龄相仿,大约四十的样子,看到池宛菲那一刻,都情不自禁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在通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这种眼神很熟悉,她在太后的眼里也见过。 “这是?”她看向商北晟,用眼神询问着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曾经是你娘亲的学生,曾在太医院任职,你娘亲出事之后,他们也被太医院请辞了,回乡下各自开了医馆,虽然你说你娘亲的事已经拿到你爹的罪供了,但是我还是去调查了一下当年这件事之后离宫的人,便找到了他们。” 听商北晟这么说之后,池宛菲再看那几位百姓突然就觉得拉近了距离,这都是她娘亲在太医院带的学生啊。 三位百姓上前一步,恭敬地给池宛菲行了个礼。 “小的苏良。”“小的白易山”“小的王一谷” “参见王妃娘娘。” 池宛菲上前虚扶了一下,“快快请起。” 她看向商北晟,问道:“所以你带他们回来,就是为了让我见见?” 商北晟摇了摇头,拿出了三张叠得已经快要破碎的纸递给池宛菲。 池宛菲接过,甚至都要小心翼翼地捧着,才能好好展开那张纸。 展开之后,上面的字迹映入眼帘,其中两张的字迹她很熟悉,和娘亲医书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这是她娘亲写的药方,而第三张是出自他人之手,不是池尚昂的字迹,也不是她娘亲的。 “这是?”池宛菲捧着那张药方,心情有些激动,商北晟定然不会因为一张药方,就把娘亲曾经的三位学生都带回来,这药方肯定有什么和她娘亲有关的线索。 第170章 太后病危 苏良上前一步说道:“回王妃娘娘,这是诸太医当年给皇贵妃开的药方,和当年给皇贵妃服用的药方是根本不一样的。” 白易山也接着说道:“诸太医每次开了药方,都习惯性地写两份,一份用于药案存档,一份自己留着。” 王一谷指了指池宛菲手中的药方,“而这份,便是当年我在诸太医的桌案上找到的,偷偷带了出来,总希望着有朝一日能还诸太医清白,就一直留着。” 听他们这么说,池宛菲这才仔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药方,秀眉微微蹙起。 “相信王妃也看出来了,这不是一张普通的药方。一张是解毒的药方,另一张则是假死药的配方。”苏良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年人人都以为诸太医给皇贵妃治疗怪病的,就连我们也这么认为。” 王一谷指了指第三张药方,“这张就是送去药案备案的那张,但当时的药案要被送去给皇上和大理寺,我不能把原件拿出来,便摘抄了一份,我对师傅的字迹很熟悉,那份药案中的药方,绝不是师傅写的,而是有人故意模仿她的字迹写的。” 池宛菲了然于心地点点头,“我知道,药案中备案的那张,就是被我父亲调换了的。” 她看着娘亲手写的那两张药方,“所以说,皇贵妃当时并没有什么怪病,而是被人下了毒,我娘亲给她解毒,还帮她制了假死药。” 说着说着,池宛菲都哽咽了起来,“是我娘亲帮你姑姑逃出皇宫的。” 商北晟垂眸,不敢看池宛菲那心伤得快破碎的眼神。 “所以,池尚昂以为皇贵妃的死是因为喝了他那药方的药,所以调换了我娘亲的药案,可实际上皇贵妃就是喝了我娘配的药,是我娘明知道后果,还给贵妃解了毒,帮她逃离皇宫的。” 池宛菲无力地垂下双手,有一种折腾了这么久,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呢,我娘不可能丢下我做这种事,这其中肯定还有隐情的!”池宛菲转身就要往门外跑,被商北晟一把拉住了。 “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池尚昂,他肯定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商北晟拉着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拽,用力地搂着她,“不用去了,你爹他……前几日在牢里自缢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浑身一震,慢慢地回过头来看到,“你怎么知道?” “那日你去见过他之后,回来就不太对劲,于是我也想去找他调查一下,却被告知他在你看他的第二日一早,就被人发现已经死了,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 线索又断了,难道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她娘亲善良,成全了别人,害死了自己吗? 不可能,池宛菲坚信她娘亲不会这么草率地丢下她的。 可她还能找谁了解当年的真相呢? 当年的皇贵妃,商北晟的姑姑,谷主! “我要去千钧阁。”池宛菲说道,她看着商北晟,不知道他会不会阻止自己。 “好,我跟你一起。”商北晟答应了,立刻就去命人备马。 回千钧阁的路上,冷风让池宛菲渐渐冷静下来,“你不怕我把这事怪罪到你姑姑身上,然后连带着不理你了吗?” “若因此将真相隐瞒于你,我又怎么心安理得地面对你一辈子呢?” 池宛菲噤了声,低头看着不断往后倒退的路面。 外人总说商北晟是冷面阎王,只有身边的人知道他有多么为身边的人着想,他的关心是默默无闻,润物细无声的。 “今日在宫里,太后的药里被人下了毒,而且……太后似乎早已猜到,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是皇上动的手。” 商北晟拉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池宛菲感觉到他骤降的怒意。 这时,身后另一匹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池宛菲回头看去,竟是噬影跟了过来。 “主上,宫里急召,太后病危了。” “吁~” 商北晟拉紧了缰绳,马儿的前蹄都抬了起来,被商北晟调转了方向。 “你送王妃去千钧阁,我立刻进宫。” “不!”池宛菲不肯下马,“我跟你一起进宫,太后的身体我最清楚,万一我能解决呢?” 商北晟犹豫了半刻,但阎王不等人,来不及细想就带着池宛菲进宫了。 等商北晟和池宛菲赶到宫里的时候,太后的院子里跪满了太医,还有不少重要的大臣,以及镇国公也在此。 宋都炎见她来了,指着她说道:“太后近日的药都是王妃配的,药也是太后宫里的人煎的,请皇上明察啊!” 一来就遭宋都炎泼脏水,商北晟和池宛菲都意识到今晚怕是有一场硬仗了。 “我开的药方你也是看过的,也是太医院的人抓药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不一定呢,我劝宋太医嘴巴放干净点。”池宛菲厉声说道,“我要见太后。” “你还有脸见太后!”岑天凛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太后的房门被他一脚踹开,岑天凛站在房门口,指着池宛菲命令道:“来人,把昱王妃给朕拿下!” 两边的御林军立刻上前,这架势,让池宛菲害怕地退了一步,然后手臂被人一拉,护在了身后。 “我看谁敢动!”商北晟护在池宛菲身前,有他挡在前面,御林军们都不敢上前冒犯。 “皇弟,纵使她是你的新妇,你也不能让她在母后这胡来啊,父皇当年的决定是明智的,女子就是不能行医,今日再出一桩误诊,母后的命拿什么来负责?”岑天凛摇唇鼓舌的,在场的几位大臣皆窃窃私语。 “还愣着做什么,给朕拿下,违者杀无赦!” 岑天凛再次下令,御林军们便不再估计商北晟,上前就要抓拿池宛菲。 商北晟把池宛菲护在怀里,躲避中巧妙地夺过了其中一位御林军的长枪,直指着带头的御林军。 “昱王,捉拿王妃不过是暂时扣押,等太后的事调查清楚了才会等待发落,若与王妃无关皇上只会放人,您作为王爷在宫里舞刀弄枪的,不妥。”镇国公上前劝解了一句,池宛菲顿悟,莫非岑天凛就是故意激商北晟动手的? 她按住了商北晟的长枪,她不能让商北晟陷入被诬陷谋反的境地。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她必须见到太后,只有见到了太后她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在池宛菲拿不定主意时,太后房里竟传出安嬷嬷的呼叫声。 只见安嬷嬷不顾房内御林军的阻拦,冲到了房门口,“求王妃救救太后!” 第171章 太后去世 安嬷嬷的出现,引起现场一片哗然。 “什么?太后不是?” 大家都是接到太后病逝的消息赶来的,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安嬷嬷,这是怎么回事?”镇国公问道。 被御林军再次擒住往屋里拽的安嬷嬷奋力挣扎着,嘴里还大喊道:“求王妃救救太后!” 岑天凛跟没听见似的,但对于在场众大臣的疑惑他也得有所表示,“许是上天庇佑,让太后缓了口气,宋都炎,还不快快进去给太后诊治。” 可安嬷嬷听见不是池宛菲来诊治,又试图挣扎起来,“不,太后只要王妃娘娘。” 岑天凛回头冷冷看了一眼,阴恻恻地对身后的御林军吩咐道:“胆敢阻拦太医给太后治病者,杀。” 不等在场所有人反应过来,一道血渍喷洒在门上,安嬷嬷的哭喊声也戛然而止。 这一幕,吓得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也逐渐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若说太后是吃了池宛菲配的药死的,那太后的贴身嬷嬷又怎会冒死出来求池宛菲去救太后呢? 可在场没有人敢提出来,只觉得今晚的北都城定然不得安宁。 宋都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每走一步路都在打哆嗦,若是他进去也无力回天,那他岂不是…… “等等。”镇国公叫住了宋都炎,他朝池宛菲看了一眼,上次游园会他听夫人提过池宛菲,说她医术精湛,帮不少贵女看了病。 而且他也听说,之前她一直陪在昱王身边,昱王的毒和毒人案的解药也是她调配的。 镇国公朝岑天凛微微作了个揖,“启禀皇上,不知可否让王妃娘娘再进去瞧瞧,老臣跟着一块,也想看看姐姐的病况。” 镇国公是太后的亲弟弟,在场的所有人里,也只有他的话,岑天凛都要给几分面子。 “舅舅,怕是不妥,母后正是喝了这个人的配的药,才出的事。”岑天凛意料之中地拒绝了。 “不,太后今日根本没有喝药。”池宛菲大声说道,“今日那碗药,一端过来我便发现了有问题,倒在了太后房中的花盆里,镇国公可以去看看,那花盆里定还有些许药渣和味道。” 镇国公闻言,直接走进了太后的卧房,岑天凛没有借口阻止,因此御林军也不敢拦他。 很快,镇国公就出来了。 “花盆里的确有药渣。”他朝皇上请求道:“皇上,太后确实还有一丝气息,嘴里还叫着王妃娘娘,定是对她信任的,求您让王妃娘娘进去为太后诊治。” 安嬷嬷和池宛菲的话若不信,那镇国公的话定是能信的。 岑天凛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原本都能逼得商北晟出手了,只要商北晟一出手,他便可以以商北晟在宫内意图谋反为由,将他一举拿下,永绝后患。 偏偏跑出来一个安嬷嬷! 他侧眸狠狠盯了眼安嬷嬷那死不瞑目的尸体,一时不知该如何决策。 “恳请皇上,让王妃娘娘为太后医治,否则再耽搁,恐怕真的无力回天了。” 镇国公带头跪下请求,其他大臣也纷纷跟着,“恳请皇上,让王妃娘娘为太后医治。” 这个局势,岑天凛若是再不让池宛菲进去,便有耽误救治的嫌疑。 他只能侧了下身子,让出了进出房门的位置。 池宛菲立刻冲了进去,商北晟紧跟其后,却被岑天凛拦下。 池宛菲心知事不宜迟,便没去管身后被拦下的商北晟。 她立刻扑倒在太后床边,一边仔细地给太后把脉,一边观察她的脸色。 她从医包里抽了根针出来,扎破了太后的指尖,直接启动了视毒系统。 “这是……”池宛菲看到视毒系统里显示的毒素的那一刻,大脑险些短路了。 “芬氧西纳?” 无色无味,让人在十个小时之内逐渐器官衰竭,直至死亡。 可这里怎么可能会出现芬氧西纳?这不是她在现代研究出来的毒素吗? 池宛菲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按理说这是她调配的毒,解药她也知道,可是芬氧西纳是要在现代仪器的辅助下才能分离出毒性分子,解药也同理,没有仪器的话根本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出来。 现在她能做的,只能是暂时地帮太后封锁经脉,可时间也不能太久,因为毒性遭到拦截,容易造成血管爆破的危险,那只会让太后更加痛苦。 她帮太后下好针后,太后才总算清醒了一些。 “还好…有你。”太后的手颤颤巍巍地搭到池宛菲手上。 池宛菲遗憾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母后,儿臣救不了您了。” 池宛菲的眼泪簌簌掉落,太后想帮她擦去,手却无力抬起来了,她摇了摇头,“能让我有机会跟你再说说话,就够了。” 她拽着池宛菲的手,似乎想让她离得近一些,池宛菲领悟到她的意思,立刻俯身趴在了她枕边。 “太后,您想说什么?” “对不起…我没…没救下你娘亲……”太后每说一句话,都要喘上好一会儿,但她还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说话上,“你娘,是……皇上…动的手……” 池宛菲警惕地看了下身后,御林军就在不远处守着,但太后气息微弱,他们也听不太清。 “还有……”太后后面的话被吐出来的鲜血淹没,池宛菲根本听不清,可太后还试图努力,却无能为力。 池宛菲知道,这是封锁经脉太久,毒性要在血管里爆破了,为了让太后不那么痛苦,她必须立刻拔针。 “不……”太后拉住了池宛菲的手,她知道,那针一拔,她就真的没机会再说了。 可是她一张嘴,就会涌出一口鲜血,池宛菲非常清楚她的身体在此刻承受着怎么样的痛苦。 看着太后那痛苦的神色,池宛菲忍不住红了眼,“太后,儿臣不想让您走得这么折磨。” 太后却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上方,“在……那……” 又一口鲜血涌出,再不拔针,太后会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毒性灼烧的痛苦。 “对不起母后。”她真的不忍心。 池宛菲把封锁经脉的针拔出,太后瞬间像松了口气一般,逐渐平静下来。 渐渐地闭上双眼…… 第172章 岑天凛也不过是他的棋子 太后死了。 池宛菲出来宣布时,岑天凛背对着众人,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来人,把害死太后的罪人给朕拿下!” “我看谁敢动她!”商北晟手握长枪,踏地而起飞到了屋檐上,绕过了围堵他的御林军,落在池宛菲的身边,把她护在了身后。 岑天凛笑了,他就怕商北晟真能忍着不动手。 “来人,昱王意图谋反,拿下!”岑天凛一声令下,早就埋伏在周围的御林军和弓箭手纷纷出动。 镇国公和众大臣顿时惊慌了起来,没想到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们都看得出来今日就是引商北晟入套的一个局,可谁也不敢说,毕竟过了今日,他们自己的项上人头都难保了。 “皇上,昱王从未有谋反之心,倒是你,谋反之人已经将你当成了傀儡你却还不知。”池宛菲这句话,岑天凛感到有些许意外。 “你这话什么意思?”岑天凛问道。 “昱王的刺草滕,毒人,和唆引蛇毒,都是出自你身边那位萧帮主吧?”池宛菲躲在商北晟身后,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一步一步往后挪动。 岑天凛眸子微微眯起,阴暗怀疑的危险气息朝池宛菲蔓延,看他这神色,池宛菲就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 “一个用毒高手,悄无声息地下毒的方法多得是,想让人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在我认识他时他就一心有个帝王梦,你觉得他借你的手除掉了所有和王位继承有关的人之后,你的龙椅还坐得稳吗?” 岑天凛思索了两秒,故作镇定地说道:“萧铮他没那个胆子。” “萧铮?”池宛菲重复了一遍,原来那个人在这个世界化名为萧铮,难怪她怎么想都联想不到。 若不是看到太后体内的芬氧西纳,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起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原来是那个人。 “原来他连真名都不敢告诉你。”池宛菲的目光在院内搜寻了一下,她有一种直觉,那个人一定在这里默默观察着一切,然后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掌握龙权。 最终,池宛菲的目光停在了旁边跪成一片的太医里。 每个太医都知道今晚在场的人都摊上了事,恨不得把头埋到土里,什么都不知道,却有一个人偷偷抬着头,观察这边的情况。 池宛菲看了他许久,叫出了他的名字,“杜城均,在这能遇到你,真的很开心。” 被池宛菲盯上的那人背脊一僵,还企图装下去。 她抬起手,用手镯瞄准了他,银针射出,没入了杜城均的肩膀里,瞬间瘫倒在地。 岑天凛见萧帮主竟埋伏在这,想了池宛菲方才所说的话,“来人,立刻把他拿下!” 岑天凛话音刚落,突然胸前一痛,踉跄了两步撞到了背后的门上,嘴角一抹鲜血流出,整个人靠着门缓缓滑落在地。 池宛菲说过,一个用毒高手,悄无声息地下毒的方法多得是,想让人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 想必杜城均用的便是,类似她给白少宗下的千寻毒,一蛊母毒,一蛊子毒,方才杜城均应该趁机打开了母毒,所以岑天凛体内的子毒发作,当场暴毙。 池宛菲猜测,杜城均应该是想趁商北晟动手时,混乱中引发子毒,掩人耳目地把岑天凛的死扣在商北晟头上。 岑天凛也不过是他的棋子。 岑天凛的死,令现场乱上加乱,岑天凛死了,目前唯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便是商北晟,因此,方才还拿长枪指着商北晟和池宛菲的御林军都在犹豫着。 还是镇国公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杜城均喊道:“快把逆贼拿下!” 一声令下,杜城均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地被拿下了,只是不过五秒,方才触碰到他的人像碰到了化骨水一样,凡是与杜城均有接触的地方都灼烧了起来。 杜城均得了解脱,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龙牌,龙牌是皇帝身份的象征,见此牌就等于见到皇上。 “这……”在场众臣都傻眼了,虽说强者胜位,但如何让他们对一个与皇室没有半点关系,还谋逆的人称帝。 池宛菲见状,立刻把商北晟拉进了屋里。 “你是怎么认识那个杜城均的?”商北晟问道。 池宛菲抬头四处察看,根本顾不上商北晟的问题。 “你在找什么?不用担心,我有能力带你杀出去。”商北晟见池宛菲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还以为她是担心遭到杜城均的报复。 “不是!”池宛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太后临终前指了指房顶,她觉得肯定是暗示着什么。 “诶!那里,是不是有一个暗格?”池宛菲惊喜地指着中间一处横梁,商北晟抬头看了下,似乎确实是有一处被开了凹槽。 他直接飞了上去,但那凹槽应该尘封了多年,木块塞得很紧,还是池宛菲递了根金簪给他,才把那木块撬开。 商北晟探手往里面摸了摸,果真触碰到了一个盒子。 他拿着那盒子跳下来,和池宛菲一起打开,然而在看清里面的物品之后,池宛菲和商北晟对视了一眼,既惊讶又意外。 当商北晟和池宛菲再次走出房门时,院外的局势早已变样。 御林军被杜城均毒倒了一片,不肯称他为帝的大臣也死了几位,剩余的已经恭敬地拜倒在杜城均面前。 镇国公宁死不屈,口吐黑血,死相惨重! “杜城均,你是丧心病狂了吗?”池宛菲看到镇国公的尸体的那一刻,第一时间想到了柔嘉郡主和镇国公夫人,这么好一家人,居然…… “池宛菲,看在你我同事一场的份上,我还是可以好好善待你的,偏偏你不管是在现在还是未来,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扰了我的好事。”说这话时,杜城均说话都透着恨意。 他跟池宛菲在同一个研究实验室,专门为军队研发秘密武器,明明他毒人军团的提案秒杀一切,却遭到了池宛菲的阻拦,最终害他的提案被否决。 而池宛菲这个上班摸鱼看小说的人,却带着她那不值一提的芬氧西纳当上了研究所的一把手。 他不堪重压猝死,没想到穿进了池宛菲上班摸鱼看的小说里,本以为是老天都可惜他的绝世发明,让他换个世界实现理想。 却没想到……没想到池宛菲又跟了过来! 第173章 先皇遗诏 “池宛菲!你不是说我的项目这辈子都不可能成功吗?你就好好等着我的毒人军团统一四州吧。”杜城均接近癫狂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池宛菲和商北晟,“给朕拿下!” 御林军方才见识过杜城均的毒招,在场死掉的人在他们面前挣扎着死去,这回还真不敢违抗杜城均的命令,只能纷纷用长枪指向商北晟和池宛菲。 池宛菲躲在商北晟身后,手偷偷藏在医包里捣鼓。 商北晟面对御林军的步步紧逼,不仅丝毫不畏惧,身姿挺拔如松,王者气概犹如神祇降临。 他拿出方才在屋顶横梁处找到的卷轴,向下展开,放眼看去一眼就能看到左下角醒目的金色龙印。 “这是……” 离得稍近一些的黄大人歪着头扫了一眼圣旨的内容,惊呼出声:“这是先皇的龙印啊,这是…先皇的遗照。” 旁边的苏公公原先是岑天凛的贴身公公,可现下岑天凛竟被一个一直埋伏在身边的毒师给害死了,眼下唯有抱着商北晟的大腿,才有一线生机。 苏公公立刻连滚带爬地爬到商北晟脚边,恭敬地伸手接过那遗诏。 他粗略地看了一眼,哪怕是震惊,也用他那尖锐的嗓门大声念出了遗诏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帝王统御天下,敬天法祖,不容一息有间,朕百年之后,二皇子昱王,可于柩前即皇帝位,君国事权取昱王岑天昱处置。宜尊皇后为皇太后,敬奉怡妃为皇太妃,与皇太后尊荣共享,福寿千秋。朝廷众臣可执此诏布告天下,拥立新君,见此诏者,如朕亲临,咸使闻之。” 尖锐的尾音在寂静的空气中飘荡了两秒,待众人反应过来后,像颗响雷般炸开。 “先皇的皇位竟然不是传给太子的,而是昱王?” “这遗诏竟一直被太后藏了起来,这么说,太后岂不是私藏圣旨,皇上岂不是篡位?” 杜城均见状,却也丝毫不慌,“如今龙牌在我的手上,一个上上任皇帝的圣旨早就不作数了,我这才是当今北商皇帝的龙牌。” “你恐怕有所不知,先帝的遗诏原定的继任便是昱王,即便有人私藏圣旨夺位坐上了王位,在遗诏面世的这一点,也得按先皇的意愿来,你不过是拿着个冒牌皇帝的龙牌,如何能作数?”黄大人气愤填膺地指着杜城均喊道:“快把这个逆贼拿下!” 杜城均见状,立刻又拿出一瓶毒药,众人看着他手中那瓶药又有些犯怵,毕竟方才杜城均就是用那么一小瓶毒药,令身手高强的御林军都倒了一片。 杜城均咬牙切齿地看向商北晟,“就算你是先皇指定的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是我的手下亡魂。” 他打开了那个小药瓶,池宛菲谨慎地看向那个药瓶,启动了视毒系统,通过气味鉴定发现那瓶中竟也是一瓶母毒。 她紧张地把商北晟往后一拽,“你何时中了他的子毒?” “哈哈哈哈,池宛菲,怕了吧。”杜城均看到池宛菲的惊慌,再次得逞大笑。 然而十秒过去,二十秒过去,商北晟却还好好地站在原地,按理说千寻毒的子母双毒在十丈以内,很快便能引诱毒发,更何况是在同一个院子内。 池宛菲这才渐渐反应过来,想起商北晟第一次进宫,她曾给过他一瓶解药和一瓶毒药。 商北晟微微一笑,当初虽然没把那两两瓶药带进去,但进宫和出宫之后,其实他都喝过那解药。 而且回府之后,池宛菲就帮他把过好几次脉,所以商北晟根本没让千寻毒在体内存活,便喝过解药歼灭子毒。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意外,现在你该玩的也玩完了,该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商北晟玩味的眼眸垂下,扭动了一下手腕,再抬眼时,眸色变成了不可违抗的威严,“御林军听令,把逆贼拿下!” “谁敢过来!”杜城均拿出一排毒针,上面浸满了黑色的毒液,他发射了一枚,中针的一位御林军当场口吐黑血,倒地而亡。 “弄好了吗?”商北晟气音问道,只有离他最近的池宛菲能听得清。 “三、二、一!”池宛菲倒数三秒,商北晟转身单手搂着她,直接飞跃到了房顶之上。 杜城均位于围墙的中间,商北晟带着池宛菲从屋顶跃过围墙,回过杜城均上方时,池宛菲打开了手镯里的暗盒,漫天药粉倾斜而下。 “御林军,就是现在,拿下逆贼!” 杜城均在药粉洒下的那一刻,就把一排毒针全部对着围堵过来的御林军射出,然而那针体没入御林军的身体之后,也不过是被寻常的针扎一般痛了一下,却没有中毒反应。 杜城均跟掏法宝似的掏出了各种毒,可御林军像得了一层防御罩似的,百毒不侵。 不会武功,又没了毒药防身的杜城均相当于一只任意拿捏的蚂蚁,轻易就被御林军给拿下了。 “押入大牢!”商北晟一声令下,杜城均当场就因为挣扎,被御林军生生扭断了一边胳膊。 “池宛菲!池宛菲!”杜城均嘶吼喊着池宛菲的名字,宛如一条疯狗,“池宛菲,杀了我你就永远得不到回去的办法!” 慌乱了一夜的皇宫,终于慢慢地宁静下来,只是这份宁静下面埋藏了太多人的人民。 一夜之间,太后和皇上都薨了,昱王即位。 哪怕有先皇遗诏,哪怕有在场大臣作证,也免不了商北晟要饱受一顿争议。 “没想到,先皇的遗诏,竟不是让身为太子的岑天凛继位,而是你。”池宛菲看着那份遗诏,提到了岑天昱继位,提到了皇后和皇贵妃,却唯独没有提到太子岑天凛。 当年应该是岑天凛或者太后发现了这份遗诏,在皇上死后私藏诏书,好让岑天凛继位。 却没想到,造化弄人,岑天凛连自己的母后都不信任,用慢性毒药控制着她,最后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亲生母后作为诱饵,引诱商北晟入套。 第174章 心结 昨晚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趁着和杜城均周旋的空隙,池宛菲就躲在商北晟身后偷偷调制短效解药。 那些药粉只能短期内抵抗杜城均的毒药,两个时辰之类不解毒,该毒发的还是要毒发,而且因为毒性的残留,那些御林军起码得休养一个月。 因此杜城均一入狱,商北晟便立刻急召了傅陵游进宫,和池宛菲一起为御林军调配解药。 “对了,能不能让大堂主也来,万生堂人多,能在一天内调配好半个月分量的解药,届时让大堂主一同带来。”池宛菲提到,商北晟欣然答应,立刻派人去万生堂请大堂主。 如今商北晟即将新皇继位,大堂主的户籍恢复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池宛菲和傅陵游紧赶慢赶了一夜,才为近三十位御林军继续压制了体内的毒,接下来就是等大堂主带着调配好的解药过来了。 “绿柚,你去把我嫁妆里的那些人参全部拿来,沏成参汤给大家喝。”池宛菲命令道。 然而绿柚听了却把心疼都挂到了脸上,“王妃,您不是说那些人参都很珍稀吗,一根人参都能换北都繁华地段的一间铺子了。” 御林军们一听,都纷纷摆手拒绝,“王妃娘娘万万不可,卑职们保护君主乃职责所在,哪怕是因此捐躯也在所不辞,王妃为我们留住一条命已是天赐恩典,怎能还让王妃用如此珍贵的药材给我们沏汤喝呢?” “是啊是啊,卑职们贱命一条,不值得啊。” 池宛菲双手交握于腹前,气质淡雅且坚韧,“在场的每一位,在明知可能会被剧毒腐蚀的情况下还是勇敢上前,拿下了逆贼,保护了昱王,就凭这点我也有责任保护你们的性命。记住了,你们的命不是贱命,北商的每一位为国而战的将士们不是,为国着想的忠臣们也不是,哪怕是衙门一个小小的捕快,沦落街头的乞丐都不是,你们是北商珍贵的子民,你们的命配得上每一株珍稀的草药。” 一直以来,从来都是有人跟他们说,君主至上,他们的命要有随时成为君主逃生阶梯的准备。 可是现在却有人跟他们说,他们是珍贵的。 片刻的安静是因为感动和震惊,慢慢反应过来后,一位御林军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俯身给池宛菲一拜。 “谢王妃娘娘。” 一位、两位、三位……乃至全部。 池宛菲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这些忠义之将没有被岑天凛和杜城均变成傀儡可真是太好了。 此时天已微亮,池宛菲走在宫林小道上,商北晟为她在宫里寻了一处宫殿,就是商北晟年少时住的那处,旭晨殿。 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月亮正渐渐从云层后出来。 “希望今后,日日圆满。” 国不可一日无君,没有意外的话,商北晟很快就要登上帝位,毕竟他就是先皇遗诏定下的储君,岑天凛的子嗣商北晟留了条生路都算仁慈了,所以根本连争夺的资格都没有。 而娘亲误诊的真相,真正的凶手虽然不是谷主,但池宛菲娘亲的死依然跟谷主脱不了关系。 池宛菲的脚步停在旭晨殿门前,绿柚见她停下了,而且一脸愁容的样子,歪了歪头问道:“王妃劳累了一日,还是快些进去休息吧。” “绿柚,你说我娘死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甘的吧?” 绿柚不敢回答,慢慢低下头去。 池宛菲调查了这么久,娘亲误诊的真相几乎成了她的执念,可是查了半天,却是她娘亲明知此事凶多吉少,却还是选择了挺身而出。 她若非要怪谁,又能怪谁呢? 太后死了,岑天凛也死了,她娘亲的冤屈甚至还没来得及让那些人忏悔。 “你若是想替你娘亲发泄她的不甘,就都发泄到我身上来吧。” 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池宛菲回头看去,见末南栖扶着谷主而来。 谷主走到她身前,拂去末南栖的手,提着身前的裙摆,竟给池宛菲跪了下来。 “姑姑!” “谷主!” 末南栖和绿柚都吓了一跳,连池宛菲都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去扶,可她刚上前,就顿住了,然后端正地站直了身子,大大方方承了谷主这一拜。 自从得知池宛菲竟然就是当年诸怀夕的女儿,谷主就为自己对池宛菲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现在,也该到了她赎罪的时候了。 “当年,我仗着岑鸿煊的喜欢,一直有意让他立晟儿为太子,太后和岑天凛知道了,便暗中给我下毒,起初我一直以为是我郁结于心成疾,是你娘亲看了出来,我是中了慢性毒,她知道我想离宫,不仅暗中帮我解毒,还帮我制了假死药,我这条命是利用了你娘亲的善心换来的,我这辈子的愿望就是看到北商回到晟儿手中,如今看到了。我对不起你娘,如今我这条命,你若是想拿去给你娘亲赔罪,你便拿去吧!”谷主跪着说完这段话,心中也长长地抒了口气。 池宛菲心中酸涨难忍,嘁笑了一声,“您明知我娘亲帮你暗中解毒,还帮你死遁逃出皇宫,无法脱身就是死路一条,可她还是那么做了,你却从头到尾连一条后路都没为她想过。你可知因为我娘亲被污蔑误诊,北商的女子就被剥夺了学医行医的权利,一提到女子,就得受着别人说女人做事就是不行的偏见。你这条命,是北商千千万万个想学医的女子失去了学医的权利得来的,算是我娘亲以命换命换来的,你现在却如此轻贱它,让我拿去就拿去?” 池宛菲说着说着,内心深处那份撕裂的痛感提醒了她,“对了,还有,她的女儿因此失去了娘亲,失去了母爱,受人冷眼,受人薄待地长大,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去帮助她,可你没有,甚至连她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你也好意思说你对不起我娘?” “池宛菲,我姑姑好歹也是长辈,晟哥哥继位之后她就是大长公主,就算我姑姑曾经有对不起你娘的地方,你也不能这样对她说话。”末南栖见不得她敬爱的姑姑在池宛菲面前如此低声下气,还受着池宛菲的责骂,忍不住出声说了句。 下一刻,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末南栖脸上淡淡出现了几道红痕。 第175章 跨不过的阻碍 末南栖捂着脸踉跄了两步,最终也没站稳跌坐在地上,震惊的眼神里蓄满了泪水,满脸受伤地看着谷主。 “姑姑……你!” 谷主缓缓放下手,再次提了下裙摆,规规矩矩地跪在池宛菲面前。 “如果当年不是她的娘亲诸太医出手相救,我就逃不出皇宫,你也无法在那屠户家长大,更不可能在后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被人尊称一声小谷主。”谷主双手交叠于胸前,跪在池宛菲面前,这是北商最高的礼仪。 谷主瞥了眼旁边还跌坐在地上的末南栖,“还傻愣着做什么,起来,跪谢恩人。” 末南栖没想到谷主真的会给池宛菲跪下,可是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她也不敢再违背姑姑的命令,哪怕不情愿,也只能跪好,跟谷主一样对池宛菲行最高礼仪。 池宛菲大大方方地受了谷主的大礼,这一礼,是她替娘亲受的,是替原主受的,她受得起。 但不代表原谅。 “谷主若是觉得如此就可以抵消自己的罪恶感,那这一拜还真是远不至此。” 末南栖一听这话,立刻不满地站了起来,“池宛菲,我姑姑都给你跪下,拜都拜完了你才说这话?” “南栖!”谷主叫住了末南栖,眼神严厉地示意她退下,而后对着池宛菲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哪怕你想把我这条命拿去,我也绝无怨言。” 池宛菲皱了皱眉,反问道:“我娘亲救回来的这条命,你就这么不珍惜吗,说让人拿走就拿走,除非是你的命能换回我娘亲,我倒是会毫不犹豫。” 池宛菲拿出池尚昂之前写的罪供,对谷主说道:“我要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写清楚,让世人知道,我娘亲并非庸医,然后让北商的女子重获学医行医的权利。” 池宛菲这番做法,哪怕谷主重回大长公主之位,也必定在世人面前再抬不起头。 无颜无耻之人才不要脸面,谷主能在池宛菲面前低声下气地下跪认错,是因为她骨子里还有几分傲骨之人的担当。 可是要在世人面前承认这一切,势必就要摧毁她的骄傲。 “不行。” 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末南栖看向池宛菲身后那人,眼神都在放光,“晟哥哥,你快说说这个女人,她竟要姑姑在世人面前低声下气地认错。” 商北晟走到池宛菲身边,“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姑姑也是为了我才被人暗中下毒,受我牵连罢了,姑姑身体不好,所以应当由我来承担这一切。” “不!”谷主站起身来,上前拉住了商北晟的手,“你马上就是北商的新帝了,哪怕有先皇遗诏和几位大臣为你作证,还是少不了质疑的非议,若是你再出面澄清我们上一辈的事,定会连先皇的遗诏都遭人质疑。” “可是姑姑……”商北晟还想说什么,却被池宛菲打断了。 池宛菲自嘲地笑了笑,“行了,你们皇家的骄傲,容不得我们这些庶民百姓去摧毁。” 池宛菲转身时淡淡看了商北晟一眼,那一眼,失望且疏离。 商北晟下意识地去抓她的手,却遭到了池宛菲的躲避,只碰到了她的袖角。 “池宛菲。”商北晟刚追了一步,就被池宛菲喝住了。 “不要跟上来。”池宛菲大声说道,声音也隐隐有些哽咽,“让我静静。” 池宛菲一直以为,商北晟是懂她的,可是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他们只会为所谓的皇室脸面着想罢了。 傅陵游见池宛菲又回来了,看见她微红的眼眶,和绿柚无措的表情,似乎也能猜到一些。 大家都相顾无言的,池宛菲只能用分拣药材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最后还是傅陵游看不下去,在池宛菲茶里下了安神的参片,池宛菲喝下后,才渐渐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绿柚心疼地为她盖上一张毛毯,出来时,看到傅陵游正在吩咐下人去为池宛菲准备些吃的,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站错队了,一直以为主上是最爱最理解池宛菲的,可今晚主上说的话,连她都有些失望。 池宛菲可是失去了娘亲,在自己家还过着连寄人篱下都不如的生活,可谷主和主上竟还在为皇室的威严考虑。 接下来的几天,池宛菲都没和商北晟见过面,整个皇宫都在忙着新皇继位的事,而中毒的那些御林军,在大堂主带着药材来了之后,身体也稳定恢复了。 这天,池宛菲回到自己房里,却发现从院门而入站了不少人,手上捧着各种金钗首饰,地上也摆满了一箱箱的珠宝锦缎。 “参见王妃娘娘,奴婢是礼官乔姑姑。”一位女官上前给池宛菲行礼,池宛菲的注意力却在她双手捧着的凤冠。 “这是?” 乔姑姑得体一笑,微微屈膝回话,“回王妃娘娘,昱王三日后便要举行登基大典,您身为昱王正妃,昱王说登基大典当日,同时举行封后大典,您今后就是我们北商的皇后了。” 皇后? 池宛菲皱了皱眉,不再看那凤冠一眼,不过她也知道让乔姑姑带人把这些拿走她们也不会听,干脆就让她们先把这些东西留下,让绿柚去找来傅陵游。 “你曾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想走,你会带我走的,对吗?” 傅陵游诧异了一瞬,“过两天就是封后大典了,你要走?你不是最想跟商北晟在一起吗,如今终于不再有任何阻碍了,你确定要离开?” 池宛菲缓缓舒了口气,“如今我们之间,有一道跨不过去的阻碍了。” 她不想多说,只是恳请地看向傅陵游,“你能做到吗?” 傅陵游好不容易放了她,可看到她眼中的伤感之后,对池宛菲的爱意立刻死灰复燃,点了点头,“我能,只要你想走,我就带你走。” 于是,登基大典的前一天,深夜的皇宫依然灯火通明,全皇宫的御林军和侍卫全部出动,就连北都城的黑夜都被灯火照得比白天还亮。 准皇后失踪,储君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把池宛菲找出来。 直到登基大典的那天,整个北都城依然被侍卫掘地搜查,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第176章 诸家村 易容一事对于池宛菲和傅陵游来说本就非难事,更何况还有变声丸,池宛菲女扮男装,声音也变成了男子的声线,易容成采买公公的模样,成功蒙混了宫门的侍卫。 出宫后又换了副模样,那些到客栈查房的侍卫哪怕拿着画线对着池宛菲比对,也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男子”,就是他们要找的皇后。 登基大典如期举行,各国使臣来访,城门大开,傅陵游早早盯上了其中的西洲使臣车队。 西洲近年军势壮大,和东倭打仗连赢三城,因此各国最近都要给西洲几分面子,对西洲使臣的车队检查也较为宽松。 傅陵游准备了两套西洲的男子服饰,让池宛菲继续假扮成男子的模样,混在了使臣的车队里。 “大堂主他……”池宛菲看着越来越远的北都城门,有些担忧还留在北都的大堂主。 “放心吧,我爹不会有事的。”傅陵游和池宛菲跟在西洲使臣的队伍最尾端,寻找合适的时机脱离队伍。 终于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的时候,傅陵游和池宛菲趁着西洲使臣队伍的人不注意时,躲到了另一条分叉路的草丛里,顺利地脱离了出来。 傅陵游早在附近备了马,两人顺利骑上了马之后,池宛菲却对去处犯了难,虽然她备了钱财,但还是想找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落脚。 “商北晟定会想到去万生堂找我,万生堂不能去,世毒会人多眼杂,我们还能去哪儿?” 傅陵游帮池宛菲调整好了马镫,把马牵到了她面前,“正好有一个地方,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池宛菲熟练地上了马,有了商北晟那段时间的特训,她的马术已经炉火纯青了。 只是一路上,她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以前不会骑马时,窝在商北晟怀里共乘一马的时候。 想起商北晟教会她骑马之后,带她去看日出的时候。 这一路上频频看到无数的美景,但每一次傅陵游回头指给池宛菲看时,却总是见她目无焦距地看着某一处。 哪怕她不说,他也看得出来池宛菲心里想的只有那一人。 “你若是想他,我可以送你回去。” 池宛菲回过神来,听清傅陵游说的话之后,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想绿柚了,这小姑娘知道我丢下了她,肯定会哭鼻子的吧。” 池宛菲走的那天,把绿柚的身契和户籍都给她留下了,与其跟着她浪迹天涯,居无定所,相信商北晟会让她在宫里谋一份好差事的。 池宛菲和傅陵游赶路了半个月,这里临近南川边界,是位于苍山下的一处村落。 村落位于山谷中间,池宛菲一进村,便发现了这个村子的不同之处。 他们的田地不仅种菜,还种了草药。 每家每户种菜的区域还不及种药的大,看起来每一家人都是自给自足的量。 然而最吸引池宛菲的,还是这个村的名字——诸家村。 “这是……?”池宛菲看向傅陵游,这莫非是她娘亲的故乡? 傅陵游笑了笑,说道:“你娘亲没来过这里,但……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认识你娘亲。” 池宛菲不解地歪了歪头,正想问为什么,就有一家妇人出来晒草药,而那位妇人瞧见池宛菲的那一刻,手里拿着的那筐草药都掉到了地上。 “二师兄,你快出来。” 被唤二师兄的那人探出头来,看见洒了一地的草药,正要责怪,抬头看见池宛菲时竟又是一愣。 “小师妹?” 见那人惊讶地喊自己小师妹,池宛菲指了指自己,“我?” 那位妇人拍打了他一下,“瞎说什么,这哪是小师妹。”,接着她的目光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池宛菲,“不过确实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傅陵游上前行了一礼,“不知诸堂主可还在?” 诸堂主?莫非是池宛菲娘亲的父亲?她的外公? 那位妇人见两人是来找诸堂主的,点了点头,“诸堂主应该在家,我带你去寻。” “那就多谢了。”池宛菲道了谢,兴奋地跟着妇人而去,却见傅陵游站着原地不动。 “你不去吗?”池宛菲问。 傅陵游摇了摇头,“他不会想见我的。” 池宛菲想了想,大概也想到了是什么原因,“好吧,那你在这等我。” “哦对了,你叫我董姨就行,方才那男人是我相公,你们是从哪儿来的?”董姨自我介绍了一下,眼神一直落在池宛菲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在看池宛菲的那双眼睛。 “董姨好,叫我宛菲就可以了,我从北都来的。” 一听池宛菲的名字,董姨的脚险些崴了,听到她是从北都来的之后,更是惊得要扶下路边的树才能站稳。 “你莫非姓池?太医院首席之女?” “董姨认识我?”池宛菲也有些惊讶,她的大名应该还不至于名扬到这个偏远的小村落来吧。 董姨却什么也没说,但明显看上去很是激动,拽着池宛菲就跑了起来,跑到了村子尽头的一个小院门前。 池宛菲远远就看到,院中有一个老人,弓着背晒草药,身旁还跟着几个孩童一块儿帮忙。 “师傅!”董姨叫了一声,那位老人慢慢直起背来,看到池宛菲那一瞬,颤颤巍巍地朝前走了几步,眯着眼,似乎想要把池宛菲看得再真切一些。 “董姨,这位便诸堂主?”池宛菲问道。 董姨点了点头,到诸堂主耳边说了句话,诸堂主那发白的瞳孔似乎瞬间明亮了起来,伸着手朝池宛菲走去。 池宛菲也迎了上去,诸堂主紧紧握住她的手,双眼几乎舍不得离开池宛菲的脸。 池宛菲知道,诸堂主是在通过她,跟死去的女儿见一面。 “外公。”池宛菲哽咽着喊了一声,诸堂主开心极了,连着应了好几声。 后来,池宛菲从外公和董姨口中得知,当年诸医堂没落之后,他们备受质疑,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人,便都搬来了这深山之中,自给自足,种药卖药材为生。 对于外面那繁杂的世界,这里倒算得上是一片世外桃源了。 “我们当年离开时,曾想过去池家把你带走,可池尚昂却直接报官,你毕竟是池家嫡女,我们没有资格也无权带你走,让你在池家受苦了,外公对不住你。” 池宛菲摇摇头,她只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自己的亲人,那就足够了。 第177章 接个大单 清晨的诸家村,浓淡不一的雾气飘荡开来,缭绕林间,犹如蒙上了一层轻纱一般,显得缥缥缈缈,犹如仙境。 董姨说,诸家村以前叫夹谷村,就是个荒废的村子,村子里的人因为疫症全部搬走了。 当地官府也正愁如何把村子重整,恰好诸医堂的人来了,身为医者,又何惧什么疫症? 于是就这么安了家,慢慢地形成了诸家村。 诸家村以卖药材为生,清晨露水最是丰盈之时,正是最好的采摘时辰。 池宛菲睡醒出门,正好撞上董姨和她的儿女们上山采药回来。 董姨从背篓里摘了两片叶子塞池宛菲手里,“好东西,生嚼着吃。” 池宛菲接过,一点儿不嫌弃就往嘴里塞,“好新鲜的紫艾叶,谢谢董姨。” 池宛菲来到诸家村后,本还担心会不受这里的人待见,毕竟他们都是因为她娘亲,从以前受人尊敬的诸医堂,躲到来这偏远的小山谷安家。 却没想到大家都说,坚信她娘亲不会出误诊这档子事。 倒是有几分怪罪到了大堂主和傅陵游她娘亲身上,他们觉得若是大堂主当年没出那档子事,那池宛菲她娘亲应该会嫁给大堂主,就不会到那吃人不滴血的皇宫里头。 哪怕池宛菲说了这段时间承蒙了大堂主和傅陵游多少照顾,这多年的心结,大家还是不容易放下。 不过也正好傅陵游要出去转移一下追兵的视线,见池宛菲在诸家村安顿了下来,就准备离开了。 池宛菲给傅陵游准备了些干粮,到村口送他时,才发现外公也默默跟在身后。 “外公?您是要和我一块儿去送傅陵游吗?”池宛菲赶紧往回跑了几步,仔细搀扶着诸堂主。 诸堂主点点头,手覆上池宛菲扶着他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不论怎么说,他把你送了过来,就凭这一点,外公也应该感谢他。” 有诸堂主出面,诸家村的各位师兄弟也纷纷出来一同送行。 傅陵游看见诸堂主和大家一道出来送他,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立刻从马上下来迎了过去。 诸堂主虚扶了一把,他已经从池宛菲那听说了,傅陵游帮她从北都逃出来,现在外面到处都张贴了告示,说傅陵游是在逃罪犯,他此番出去引开追兵的追捕,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老夫在此谢过少堂主出手相助,带我的外孙女回家,待风头过去,还请少堂主光临寒舍,我诸家定重谢恩情。” 有了诸堂主这句话,傅陵游喜笑颜开,拜别了诸家村的各位。 傅陵游走后,池宛菲每天和大家一起清晨上山收采草药,午后晾晒,傍晚分拣收好。 每个月月初,师叔们都会去镇上把药材卖给各个药铺,然后置换一些生活用品粮食之类的回来。 可光是卖草药,经济来源还是只能勉强满足大家好的生活需求,池宛菲出门前大意了,带的那些钱财都有皇家官印,很容易被追查,因此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儿的话,还是不便拿出来,怕给诸家村招来祸事。 为了多点销路,池宛菲用药材制了一些成品膏药,还弄了些养颜霜,让师叔们一起带出去卖。 她只做了少量试试水,岂料原本一出去都要半个月才回来的师叔们,十天就赶了回来,还拉着一大车的柴米油盐,还有冬天要用上的布匹棉花。 “宛菲做的那些膏药和养颜霜可真是太受欢迎了,男子下地干活常年膝盖关节和腰背都有劳损,用那膏药一贴第二天都能下地走路了,还有那养颜霜啊,头一天晚上敷脸上,第二天起来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皙滑嫩,直接被哄抢光了,还好我和师弟们聪明,让那些还想买的人交了定金,待东西一做好,便送上门去。” 二师叔拿出一张名单,居然有十人定了药膏,十五人定了养颜霜。 “居然这就收到二十五人的定金了,那咱们再多做些一起拿出去卖,岂不是就有更多的钱了?”董姨开心地看着板车上那些棉花,“太好了,可以给师傅多做两套冬天的袄子,还有给宛菲和孩子们也做些新衣服。” 池宛菲笑着说:“等我多做些,咱们每人都能有新衣服和新棉被。” “一下接这么多的定金,可一定要如期交货才行,宛菲一个人如何能忙过来。”诸堂主有些心疼池宛菲,池宛菲弄那些药膏和养颜霜,可费了不少功夫。 “这样,我教大家做,这样出货时间快,量也能多做些。” 事情就这么定了,诸家村都是诸医堂出来的,对用药方面悟性都高,池宛菲教几遍都会了。 “宛菲真是跟小师妹一样,总能想到一些创新的方式,这养颜霜舒展性好,加点水调配还能浸湿膜布敷在脸上,这个用法推广出去,这养颜霜怕是又要遭一波哄抢。”二师叔乐呵呵地处理着药材,反复在数银票一样欢快。 只是生意越是红火,就越容易惹人注目。 在这小乡镇上,有几家胭脂铺水粉行本就一家独大,突然来个诸家村的横插一脚,售价便宜不说,产品还耐用又好用,一下让他们铺子的许多东西都滞销了。 这天,二师叔带着十来张订货单回来,董姨大方地杀了两只鸡加菜。 池宛菲看了下订货单,却是有些担忧,“膏药和养颜霜我们手上还有些库存,但剩下的草药有些不够,最近雨水多,不便于草药晾晒,很可能会来不及交货。二师叔,平常都是只有二三十位订货,怎么这次这么多啊?” 二师叔听池宛菲这么一问,瞬间又来劲儿了,“咱们产品的名声,都传到隔壁镇了,不少人特意跑来找我们定的,宛菲,我觉得说不定等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也能在镇上盘一间铺子了。” 但池宛菲还是有些紧张,心里隐隐不安的,“不管怎么说,答应了一个月内交货,时间还是很赶,这段时间大家要辛苦些了,否则不能按时交货的话,我们很可能要被抓去官府吃官司的。” “放心吧宛菲,我们人这么多,辛苦些肯定能赶出来。”二师叔自信满满地说道。 然而几天过去之后,二师叔也从一开始的充满干劲,变得满脸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