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光》 1、莺莺 “姑娘,今日穿这件霜色暗花缎襦裙可好?“银筝捧着衣裳缓缓立住,嗓音极轻,生怕惊着倚在南榆木描金漆花卉纹榻上小憩的美人。 话落,美人蛾眉微蹙,羽睫颤了颤,似扇子般的长睫轻抬,露出一双如星子般晶莹的桃花眸,眼中带着些许初醒的惺忪,也难掩其中的盈盈秋水,饶是银筝伺候了云莺六年,还是忍不住心叹,姑娘这双桃花眸越发美的勾魂摄魄。 “几时了?”云莺方醒,嗓音有些许干涩,却并不难听,似美人娇嗔,诱人心痒。 银筝瞧了一眼铜壶滴漏,“巳时过一刻,姑娘该去了,若不然一会旁的姑娘又要挤兑几句。” 云莺莹白纤手撑着榻面,柳腰轻摆,从榻上坐起,粉嫩的指尖揉了揉眉心,毫不在意道:“我此刻去了,她们都在,不是一样要挤兑我。” 素手轻抬,端过一旁的青釉莲瓣纹茶盏,抿了口花茶润润嗓子,才拿眼扫过银筝手中的襦裙,“换那件石榴红芍药纹对襟襦裙,今日阿晴出阁,穿喜庆些。” 银筝一听赶忙去换了,又笑说,“上次云晴姑娘还说你穿这件襦裙极美。” 云莺轻弯了弯丹唇,一张白净的鹅蛋脸上露出丝浅笑,朱唇皓齿,眉目如画。 起身由银筝服侍,“她哪回不是说我穿的衣裳好看,她惯会夸人,算不得数。” 银筝取出襦裙伺候云莺穿上,“姑娘可是扬州城里最美的,穿什么都好看。” 云莺听得这话,微蹙了蹙柳叶眉,轻哂道:“不过是外头的胡话罢了,连阿晴也即将出阁,往后这偌大的云楼,我一个老姑娘,连说体己话的姐妹都没了。” 银筝笑道:“姑娘哪就老了,待薛公子高中,必定回来迎娶姑娘做进士夫人呢。” 云莺轻摇了摇头,红玉耳珰微晃,“薛公子若是高中,还轮得着我来染指?这话以后莫要说了,教外头听了,他日会惹出祸事。” 云莺明白自个的身份,进了云楼,便与正头主母无缘了。 云楼乃是扬州城赫赫有名的花楼,养着数十位孤女,与前朝的瘦马无疑,只不过大豫开国便禁了瘦马行当,过了上百年,虽然瘦马二字见不得天日,可这行当还是被人捡了起来,许是年过久远,也无人管着,而云家便是这行当里头的佼佼者。 云莺六岁被卖进这里,从起初的不安到如今的认命,她已然清楚自己的命运,也从未想过要去攀那些不可能的高枝。 银筝扶着云莺坐到菱花镜前,拿过紫檀木梳为她挽髻,“可是姑娘与旁的姑娘不同,你是云夫人义女,云夫人必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云莺望着菱花镜中这张脸,柳叶眉,桃花眸,樱桃唇,螓首蛾眉,粉妆玉琢,正是有了这张不俗的面皮,她才能得义母厚爱。 “义母待我好,我却不能贪心,若能一辈子留在云楼也好。” 银筝狐疑的望着镜中美的不可方物的面庞,旁的姑娘都盼着被高门显贵买去,唯独姑娘,却想留在云楼,“姑娘为何不想出阁?” 云莺垂了垂眸,笑而不语,银筝识趣的不再多问。 片刻后,梳妆完毕,云莺娉娉袅袅起身,“东西备好了吗?” “姑娘放心,带上了。”银筝捧出一个雕漆喜春方盒。 “走罢。”云莺轻摆腰肢,款步离开。 两人到时云晴屋内正是热闹,远远的云莺便听见自个的名字。 提裙进了屋,有人瞧见她,笑说道:“莺莺来了。” 不少人往外瞧,只见来人一席石榴红襦裙,纤秾合度,身姿姣美,鬓边的红玉耳珰衬的她面庞嫣红,似窗外初绽的杏花。 几日不见,云楼的头牌又美上几分。 “莺莺可算来了,再不来啊,云晴便要恼了。”有人回神迎合。 “可真是金贵,还说是云晴最好的姐妹呢,来的却是最晚。”有人言语讥讽。 银筝循声望去,又是那个往日最瞧不惯姑娘的云柔,每每瞧见总要挤兑几句,还不是为着姑娘年年坐着云楼头把交椅,让她只能得个二甲,便整日拈酸吃醋,也就是姑娘好性子,从不与她争斗。 云莺一如没听着,连眼神也未多分她一份,身姿袅袅走到云晴跟前道了一句恭喜,“今个早起有些头疼,便小憩了会,你今日出阁,往后可没人再给我绣帕子了。” 云晴今日穿着绛红色的龙凤呈祥嫁衣,嫁给祁州一位富商,虽是续弦,可那富商才二十余几,家中没有嫡子,日后诞育嫡子谁也越不过她去,如今云楼谁不叹一句云晴嫁得好,这么多年,云楼难得出个正头娘子。 云晴拉着云莺的手哭笑不得,“我给你绣了十余条,你可劲用,若是不够,便写信来使唤我,我哪敢不从啊。” 云晴的绣工是云楼顶好的,一条绣帕曾卖到五十余两,也就只有对云莺这般大方了。 “那你可不许反悔。”云莺细长的眉弯起,桃花眸含着浅笑,她真为云晴欣喜,能觅得良人。 世间良人难得,尤其是出身风月的姑娘,更是痴心妄想。 虽说云楼姑娘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歌舞戏曲皆有所涉猎,容貌更是上乘,只是抛头露面,供人娱笑,已然跌了身价,旁人不会拿正眼瞧她们,像云晴这样能做正头娘子的,实在难得。 云柔见云莺不搭理她,心生不满,冷笑一声,“云莺,你是云晴的好姐妹,今日给云晴添妆,合该拿出最好的东西,总不能逊于我这柄玉如意罢?” 云柔抚摸着放在楸木石面八仙桌上那柄通体莹润的嵌金丝玉如意,笑容自满,她虽不是云楼第一美的,却是云楼最吃得开的姑娘,每个月点她唱戏的客人如云,所以进账的银两不少,自然什么宝贝都能拿得出。 云柔话一落,屋里的姑娘面面相觑,谁都晓得云莺每月只接见一位客人,不过两刻钟便要离开,云莺名头响,每次来的贵客也乐得砸下重金,可到底不如云柔每月进项多,这不是让云莺难堪吗? “都是自家姐妹,何必攀比,你们的心意我都喜欢。”云晴眼见要尴尬,连忙笑着解围。 云莺睨了云柔一眼,忽地一笑,“银筝,还不快把我为阿晴准备的添妆拿来。” 银筝麻溜的上前,把方盒放在八仙桌上打开,“云晴姑娘,这是我家姑娘准备的,你瞧瞧可喜欢。” 云柔已然做好了笑话云莺破落的准备,却在看见盒中之物时变了脸色。 “这是?”云晴看着盒中这颗鸡蛋大小的橘红色莹润宝珠,有个猜想,却又不敢说出口。 云莺温声解释,“我比不得云柔财大气粗,没什么好东西,偶得了一颗夜明珠,送与你添妆,你可不许嫌弃。” “天啊,这样大一颗夜明珠,云莺姐姐从哪得来的,我上次瞧见云姑那有一颗,才不过拇指大小,云姑日日都戴着,这般大的,怕是知州家里头也没吧?”有人惊叹。 “这东西瞧着便价值不菲,果然是咱们云楼的头牌,珍宝无数。” “今日我可算开了眼了。” 听着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云柔的笑脸彻底没了影,冷的似霜冻,她如何也想不到云莺竟还有这般好东西,云莺方才那话分明是挖苦她,气煞人也! 云晴受宠若惊的起身,“这可使不得,这般贵重的东西,你快拿回去。” “阿晴,你既认我这个姐姐就别见外,添妆之物哪有拿回去的道理。”云晴与她同一年被卖进来,这些年相互扶持,云晴出阁,她必得郑重待之。 “云晴姑娘,我家姑娘待你的心与旁人不同,你快别推拒,收下我家姑娘的一片心意。”银筝瞧着云柔阴沉沉的脸连语气都愉悦起来,就她多事,次次都要刺挠姑娘。 云晴听她们这般说,也就不推脱了,“好,我收下,多谢莺莺姐,这份嫁妆怕是官家小姐里头也没有,你待我真好。” “日后和郑公子好好过,我等着你的喜讯。”嫁过去只是开始,若能生下一儿半女,她才算坐稳了这个位置。 “我知晓。”云晴抱了抱云莺,惹出了几滴眼泪,“我真舍不得你。” 云楼里众多姐妹,唯独云莺还有潋月姐一直照顾她,潋月姐出阁后只有云莺陪着她,如今她也要出阁了,云莺可怎么办? 云柔见云晴这般,扯了扯嘴角,嘲弄道:“这样舍不得她,不如让她也嫁去祁州罢,莫要嫌我多嘴,云莺已过十七岁生辰,再不出阁,日后可就没的挑了。” 云楼的姑娘过了十五便会出阁,少数留至十六,可留至十七的却从来没有,云柔极厌烦云莺年过十七还留在云楼,占着云楼头牌的名号,一个嫁不出去老姑娘,有什么资格被人称为扬州第一美人。 云柔这番话让场面一度冷了下来,众人皆知云莺为何迟迟不出阁,云夫人给云莺定的出阁价太高了,云楼这些年最高的出阁价不过四千两,便是前年出阁的云潋月,纳为上京永康侯府妾室,人人称羡。 她们这般风月女子,能入了侯府的门槛,怎会不羡慕,侯府尚且只愿出四千两,可云莺的出阁价却高达九千两,哪有人愿意出一大把银两买一个风月女子,再美也舍不得啊。 这两年,想见云莺的海了去了,可是请她出阁的却无一人,私底下有不少人觉着云莺会老死云楼,没人要对于她们来说可是奇耻大辱。 云柔这般直白的说出来,谁面上不尴尬,而云柔却得意的笑着,自认为戳到了云莺的痛处,没人要的老姑娘,也敢抢她的风头? 云莺听着毫无反应,云淡风轻,连眼都没眨一下,仿若云柔戳的不是她的心窝。 云晴皱着眉头瞧了一眼云柔,很不满她这样说话,正要反驳几句。 这时云姑恰好踏入门槛,哎呦呦的喘着气打破这诡异气氛,“莺莺,你可让我好找,还不快些收拾收拾,有位贵客出一万两要见你一面呢。” 这话一出,又让屋内陷入了另一种寂静,有个小姑娘颤巍巍的问,“云姑,我没听错吧,一两万只是见云莺姐姐一面,而不是请她出阁吗?” “那是当然,是位贵客呢,只说想见莺莺一面,还不快些去梳妆。”云姑也是头一次见这般阔绰的,一万两只见一面,怕是不用多久在这扬州城就要传开了。 云莺颔首,与云晴道别,“那我便先走了。” 一万两,无论是何人,她都是要见的。 银筝跟着云莺离开,临走时瞥了云柔一眼,见她脸黑的如锅底一般,心中畅快,偏她也想和姑娘争,何时有人出一万两见她一面再说罢。 云莺一走,屋内立刻吵嚷起来,“天呐,我今日又见识了一回,咱们云楼还没来过这样的贵客吧?” “一掷万金只为见一面,那家中是何等富贵啊,若是云莺姐姐跟了他,岂不是飞上枝头。” “是呀,不知是何人,真想见见啊。” 云柔听着这些,面色越来越沉,攥紧手中的帕子,冷笑一声打断,“嘁,没见识,能不能要她还两说呢。”说完气冲冲的扭身离开,活像是谁得罪了她。 * “莺莺,贵客等在顶楼雅间,你上去伺候时可千万注意些,别惹恼了贵客。” 云姑细心叮嘱,能出得起这些银两只为见一面的,非富即贵,云姑现下瞧云莺都觉着她是即将从云楼飞出去的金凤凰。 “是,多谢云姑提醒。”云莺进了屋,银筝兴致冲冲的给她挑衣裳,“姑娘,除去永康侯府的人,这两年可无人能进顶楼雅间,看来云夫人着实看重贵客,姑娘一定要好生打扮。” 银筝盼着云莺能出阁,最好是以高价出阁,让全扬州瞧瞧云莺这个美人名副其实。 云莺倒没银筝这般兴致,越是贵客,她越是晓得与她无缘,遂只道:“就穿那件湘妃色折枝莲纹交领襦裙,樱笋时节穿这件衬景。” “也好,正应了窗外春色。” 银筝忙给她换上,又在云莺腰间系上一枚霜色桃花纹香囊,姑娘偏爱桃花,连屋子里的熏香也是淡淡的桃花香。 更衣完毕又为她重新梳妆,戴上兰花纹玉钗,羊脂玉耳珰。 浅描云黛,淡抹胭脂,轻点檀唇,她面容姣好,肤如凝脂,脂粉多了显得俗气,略施粉黛足以衬出冰肌玉骨。 “走罢,莫要让贵客久等。” 两人一同上楼,银筝立在门口等候,云莺只身前往。 踏入雅间,入目的是一扇极大的金丝楠木百宝嵌山水纹屏风,透过镂雕间隙,隐约可见一玄色身影。 莲步轻移,纤腰袅娜,云莺越过屏风往里走,只见大开的透雕八宝纹窗前立着一位穿玄色竹节纹缂丝锦袍的公子,一眼望过去,身姿挺拔,宽肩窄腰,从背影便给人一种器宇轩昂之感。 云莺站定屈膝,嗓音娇娇软软,自带三分妩媚,“莺莺请公子安。” 裴烬闻言转身,嗓音低沉冷冽,“免了。” 云莺挺直脊背抬头,正好对上玄衣公子如冠玉一般的面庞,剑眉星目,气度不凡,瞧他穿着,应是位顶顶富贵的公子。 可对上公子狭长深邃的双眸,云莺不禁后背生凉,莫名觉着他身上有股肃杀之气,令她心头微颤。 2、芳菲 遥遥相对,裴烬见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窗外一阵风拂过,带来些许盈盈桃花香,霎时仿若置身桃花林中,裴烬的视线落在她裙摆的香囊上。 往上,见她腰间系着云纹如意绦,衬的腰肢极细,不足一握,裴烬眸光一寒。 他踱步离开窗边,在屋内的红木嵌大理石面圆桌前坐下,冷然道:“听闻云莺姑娘是扬州城第一美人。” 男人嗓音低沉有力,听着不像是寻常享福的公子哥。 云莺微垂长睫,避开他的视线,上前几步,纤手捏住描金紫砂茶壶壶把,提壶为他斟茶,嗓音婉转娇媚:“公子过誉,还未请教公子贵姓。” 茶汤注入青白釉茶盏,顷刻之间,屋内茶香四溢,遮盖了云莺身上的桃花香,裴烬略蹙了蹙眉,言简意赅,“裴。” 云莺心下讶异,裴是大豫国姓,怪不得他身上贵气逼人。 不动声色的放下茶壶,轻声问询:“这是上等的梅坞龙井,裴公子不喜吗?” 她来云楼,学的第一个本事便是察言观色,唯有这样,才能活下去,梅坞龙井连义母也舍不得喝,他却蹙眉,可见并不觉着是多好的茶,怕非等闲贵人。 茶盏递到裴烬手边,云莺瞧见他左手拇指上有一节指骨比旁的地方略白些,可见此前那处戴了一枚扳指,略扫过一眼,他手背上有好几个微微泛白的伤疤,虎口有老茧,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可见他武艺不俗,且他让云莺觉着有股似有若无的凛冽杀伐之气,不怒自威,许是位经历战场厮杀的将军。 裴烬随她打量,端起茶盏轻品,赞道:“茶汤清澈,香气馥郁,好茶。” 云莺莞尔,桃花眸波光潋滟,“裴公子喜欢便好。” “坐。”裴烬抿了一口便放下,茶香幽雅,却不及美人一笑,顾盼生辉。 云莺行了一礼便在红木狮纹三足圆凳上坐下,见他话少,她只能话多些,“裴公子从西南来,尝尝这山药芡实糕,能除湿健脾。” 裴烬闻言心中一动,深邃的眸中闪过难言的情绪,睨了她一眼,双目犀利:“你怎知我从西南来?” 听他的语气,云莺便知晓猜对了,用银著夹了一块糕点放入他面前的青瓷刻花碟中,娇声道:“裴公子身上有落苏草的气息,落苏草能避瘴气,多用于西南一带,落苏草需得长久佩带身上方有清幽香气,想来公子在西南待了不短的时日。” 听得这话,裴烬双肩忽地一松,心头似有重物落地,从前便知她懂医理,他又在期盼什么? 云莺见他沉默不语,怯生生的瞧了他一眼,卷翘的长睫微颤,继续道:“不过落苏草清香沁人,已成为香料之一,如今西南之外也是常见,莺莺若猜错了,公子勿怪。” 裴烬冷哼了声,起身背对着她望向窗外碧穹,轻嗤,“本事倒是不差,那你猜猜我的身份。” 云莺听他语气骤变,有些冷意涌上脊背,心头紧缩,不安的跟着起身,“莺莺不敢妄言……若公子想听,莺莺斗胆猜测公子是西南富商。” “这话说的太假。”裴烬头也未回,只是嗓音更冷,似腊月里头初结的冰霜。 云莺不知她哪句话说的不对,竟被他瞧了出来,起初云莺还只觉着他是位仪表堂堂的富家公子,如今看这景象,这人着实难相处,方才还和煦,如今又冷了脸,她已许久没这般不安之感。 “莺莺见识浅薄,还望公子恕罪。” 她纵是风月女子,也晓得长久驻扎在某地的将领不能擅离职守,无旨不得擅出,且近日西南正是多事之秋,狼烟四起,更不能轻易离开。 若裴公子奉旨回京,从西南回上京无需绕道扬州,他不仅来了,还有闲情逸致来逛花楼,若是无旨……她更是想也不敢想,哪能直言快语的说出来。 驻守西南的裴姓少年将军,她倒是晓得一位,只是这人断不是他。 这般大手笔,云莺不敢得罪,只能垂眸等候下文。 裴烬回头扫了她一眼,只见她低眉垂眼,不见半分笑意,看着倒有几分忐忑模样,他陡然一哂,又何苦吓她。 喉结上下滑动,“听闻云莺姑娘琴技一绝,不知在下可有幸听闻一曲?” 裴烬的嗓音又恢复了清越之气,仿佛方才的冷冽是云莺的错觉。 云莺松了口气,听他的语气,便是不再计较了,连忙柔声应下:“承蒙公子看得上,莺莺这就去取琴。” 裴烬未开口,云莺连忙踩着步子退出雅间,足音极轻,恍若无声。 退出雅间后,云莺轻轻地舒了口气,满脑子只有四个字——喜怒无常。 “姑娘,有何吩咐?”银筝瞧见她,连忙迎上去。 “陪我下楼取琴。”云莺扶着银筝的手下楼,脚步有些虚浮。 待二人离去,屋内的裴烬挑了挑眉梢轻笑,胆儿可真小。 银筝见她似乎受了大惊吓,有些忧心:“姑娘,可是客人难缠?” 云莺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比起往日那些客人流连在她身上狎昵淫/靡的视线,这位裴公子倒是正直的很,只是这人一会一副面孔,阴晴不定,颇让云莺有些心累。 也不知怎得,云莺见他打心底里生出一阵恐惧之意,心头慌的很,许是他身上战场厮杀养出的一股子威严,不怒自威,令人生惧,让她不得不倍加小心。 回到屋子,云莺觉着身上有些黏腻,许是方才出了冷汗,被风一吹有些凉,“银筝,速取那套兰竹纹的月白色对襟襦裙来,我换身衣裳。“ 香汗黏在背上并不舒适,再者方才瞧见裴公子锦衣上的是竹节纹,翠竹许是他欣赏之物,她便投其所好,云莺已许久不曾这样费心思为一位客人,实在是这位贵客太过特殊,光是姓氏,便不敢让云莺怠慢。 旁的客人最多言语轻薄几句,可云莺觉着,裴公子便是要她的命,义母也得双手奉上。 换衣裳时云莺听到外头吵嚷,微蹙了蹙眉,如今贵客在云楼,怎得无人管束,一会若是惊着贵人,遭殃的还是她。 “银筝,你去外头找云姑,吩咐云姑莫要令人吵嚷了贵客。” 虽贵客在顶楼,却未必不能听见,云莺不想她的小命因着旁人丢了,这些年坎坷活着不易,皇亲国戚她可不敢惹。 银筝领命去了,没一会便回来:“姑娘,云姑说晓得,外头是王员外家来请云柔姑娘出阁,说是为王公子纳妾,许了四千一百两的聘礼,云柔姑娘已应下,正高兴呢。”一边说着,一边低头为云莺系上香囊,言语里还有些不平,云柔总是挤兑姑娘,哪就值得这样多的聘礼。 因着云楼并不是青楼,不能称之为赎身,也不能直言楼里姑娘是瘦马,更不能说是买卖,便择了个好听的“聘礼”二字,实则也就是买走云夫人手中的身契。 “唔,不必理会。”也难怪云柔高兴,比云楼以往最高的出阁价还要多一百两,可不就是高兴事嘛,不过王家并不是个好归宿。 云莺不敢耽搁太久,令银筝取上拂枝琴,二人便出了门。 却好巧不巧的在长廊上遇到了喜笑颜开的云柔,云莺本不想理会,奈何云柔直愣愣的站在前方,挡住了两人的路。 “呦,这不是云莺姐姐嘛,往日你的规矩不是只接待客人两刻钟吗?怎的如今这般久了你还没让客人离开?还取出了拂枝琴,若是张公子晓得,怕是要伤心了,他日日来都难见你一面。”云柔望着那把琴便不喜,这原是要给她的,可云夫人觉着云莺的琴技略胜一筹,便送与了云莺。 “让让。”云莺晓得轻重缓急,这时与她耗费光阴实属下策。 “云莺姐姐别急嘛,我过几日便要出阁,想多瞧瞧你,就算他日你还在云楼,王家乃是望族,我也不能随意出门,真是可惜了,不能时常见到姐姐。” 云柔面上得意之色是个人都瞧得出来,王家是扬州首富,能以四千两出阁,更是喜事,方才被云莺拂了面子,现下她自然要来笑话云莺这个无人要的老姑娘。 银筝恼怒,想要分辨几句,云莺却抬手阻拦,冷淡的说道:“确实可惜,听闻上上月王公子一妾室无故失踪,上月王公子一妾室落了个一尸两命,你我怕是无再见之日,善自珍重。” 说完,不待云柔开口,云莺便擦着她的肩离开。 云柔被银筝抱着的琴撞向栏杆上,听了这话,心中生出一阵寒意,笑容尽数褪去,面色由红转白。 怒气冲冲的回头瞪着云莺的身影,气急败坏道:“何时有人愿意请你出阁你再来操心我吧。” 银筝抱着琴听到哼了声,“不知好歹,别人都道王家是火坑,偏她这样高兴。” “她自然觉着自己能成为那个特殊的人。” 王家确是扬州望族,富贵无比,可王家大郎出了名的风流,后院妾室通房不知凡几,偏生王家少夫人脾气厉害,可劲磋磨妾室,只去年,王家便死伤失踪数十名妾室,少夫人娘家乃是县令,大小是个官,王家只能纵着,那些妾室也只能枉死了。 可总有人觉着自己能成为这万中无一的人物,火中取栗,殊不知她们这样的风月女子,对上娘家雄厚的主母,毫无生还之机。 这样的富贵,云莺万万不敢去赌。 待云莺回来,已过去些时辰,她抱着拂枝琴进屋,屈膝致歉,“让公子久等,不知裴公子想听哪首曲子?” 裴烬半倚在窗前的紫檀木螭纹榻上,左手撑着石青色金丝引枕,右腿屈起闲适的靠在窗边,右手搭在膝上,视线扫过她,见她换了一身衣裳,眼底有些兴味,慵懒的开口,“你觉得我想听哪首?” 云莺触及他眼里的揶揄,仿佛是发觉了她的小心思,有些窘迫的低头,摆好拂枝琴,在月牙琴凳上坐下,“《十面埋伏》可好?” 云莺想他是军中之人,想必喜欢这样激越磅礴的曲子。 可裴烬却摇头,“太吵。” 云莺一噎,淡然更换曲目,“《高山流水》公子可喜?” 这首曲子可是传世之作,向来为文人墨客所喜。 谁知裴烬亦否决,“太假。” 云莺指尖微紧,抿了抿唇,打心底里觉得这人真难伺候,文武都不喜。 裴烬偏头望着她,远远的,两人的视线又对上,“你在心里骂我?” 虽是问句,却是笃定的语气。 云莺心中一紧,连忙垂眸,嗓音甜软,尽是妩媚娇柔之态:“莺莺不敢,莺莺见识浅陋,不能得知公子心意,还望公子示下。” “嗤,”裴烬收回视线,阖上双眸,“就听《芳菲》,听闻这是你自创的曲目,名扬百里,不听岂不可惜。” “公子谬赞,既然公子想听,莺莺无有不从。”云莺心头提着的那口气放下,分明两人初见,可总觉着这位裴公子对她似乎十分了解,连《芳菲》都知晓。 这原是她十三岁时自创的曲目,一曲动扬州,自此奠定了她在云楼的地位,若要听这曲,自然不难。 云莺低眉垂眼调试琴弦,确保无误,莹白手腕微抬,粉嫩指尖拨动琴弦,泠泠之音流淌在屋内。 《芳菲》原是以春日桃花为题的一首词,莺莺的生辰在三月,正是桃花竞相绽放之时,也是她初初被卖到云楼之日,义母抬头瞧见桃花树上的春莺,为她取了“云莺”一名,而她却看中了满树芳菲,迷了眼,也迷了此生之路。 曲子前调颇为轻快,仿佛瞧见满树桃花,可随后桃花缤纷落下,垂落在雨夜的污泥里,但尾调却又如旭日初升,新的一日开始,一朵又一朵桃花绽放,仿佛落在污泥的花儿不曾存在。 人人都道这是一曲充满勃勃生机的曲子,裴烬听了却皱眉,时人常物明志,可他却并未听出云莺对未来的憧憬,反倒觉着她把自己比喻成了那朵挣扎在雨夜,无人问津的落花。 裴烬打眼望去,见她沉浸在琴声里,面容恬淡,可姣好的容颜中却掩不住一丝愁绪,十指纤纤,白嫩似葱段,宛如在用指尖起舞。 视线落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眼前似乎闪过一抹血色,裴烬眸色蓦然一寒,搭在膝上的右手攥成拳。 云莺弹完一曲,确保并无失误,这才放心的揉了揉指腹,她从未哪次弹琴像今日这般神思紧绷,生怕哪个调儿弹错了,让裴公子不喜。 一万两虽多,可她真心觉着自个没能力去挣,只能祈祷他日后别再来云楼。 待云莺抬头看去,裴烬已然恢复了那副淡漠模样,从榻上翻身而起,理了理衣摆不急不缓起身。 云莺也徐徐站起,屈膝一礼,“莺莺献丑了。” 裴烬走到云莺跟前,低眸看着那把拂枝琴,“是把好琴,不过你的琴音更妙,不愧为琴音仙子。” 云莺从前得过的赞誉众多,可如今听见裴公子的赞誉,她没觉着欣喜,反而越发心慌,却不得不嫣然一笑,以表谢意,“多谢公子谬赞。” 还不待云莺将笑意收敛,裴烬拨弄了一根琴弦,发出清鸣之声,他忽然抬眼与她对视:“一万两,你可愿随我离开?” 3、婉拒 云莺乍一听见这句话,一双眸子瞪的溜圆,仿佛那句话不是要带她走,而是要她的命。 裴公子居然想带她走……她自然晓得随他离开是什么意思,无外乎是跟着裴公子回府成为妾室,亦或者连府也进不去,成为他的外室。 裴烬见她面上娇媚之色褪了个干净,绯红的脸蛋忽然煞白,连双眸都失了盈盈之色,变得空洞恐慌。 她未开口,却已然回答。 他仍静待她的回应,一双如深谭般的眸子凝视着她,不可窥见其深度。 云莺短暂的愣神之后连忙低头垂眸,想要遮掩已经漫出眼底的惊慌,可面前之人何其聪慧,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多谢公子抬爱,只是莺莺自知身份卑微,无法与公子相配,怕是要辜负公子的美意。” 她当然不愿,且不说方才他那样喜怒无常的脾气,光是他的姓氏便知晓他家中是何等的富贵,大豫至今已过百年,即便最初的一些裴姓贵人已落魄,可破船尚有三千钉,再落魄的裴家人也必定要寻高门显贵的千金做主母,在那样的主母手下讨生活,她又不是嫌命长。 她自知自个这张脸,不会有哪位主母容得下,这才求着义母将她的出阁价抬高些,待这几年为义母赚足银两,日后她便留在云楼教导姑娘,若义母愿意放她离开,她便寻个清净之所,安度余生。 云莺在云楼十年,见惯了人情冷暖,郎君请姑娘们出阁时海誓山盟,可一旦过了新鲜劲,便抛掷一旁,姑娘们不是委曲求全的讨好主母求条生路,便是被主母磋磨至死,她不愿过那样的日子。 被卖到云楼她无从选择,可这条命,哪怕再低贱,她也想留着。 蝼蚁尚且偷生,她又怎会不想苟活? 裴烬轻哂,几步走到圆桌前坐下,提起炉子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为何不愿?你的出阁价为九千两,我出一万两你还不满意吗?” 云莺不敢动,只屈一屈膝,嗓音软糯,努力持稳镇定:“莺莺粗鄙,实在不值得公子费一万两白银。” 裴烬冷笑一声,为了打消他的念头竟如此自贬。 “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一万两黄金,而非白银。” 他抿了一口清茶,薄唇微紧,不如方才好喝,许是因为斟茶人不同。 云莺听闻此话,蓦然抬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漂亮的桃花眸中尽是惊诧,一万两黄金!这这…… 大豫黄金与白银乃是一兑十,一万两黄金便是十万两白银,但大豫金矿稀少,能拿得出十万两白银,却未必能拿得出一万两黄金。 裴公子这话,更让云莺的心跌到了谷底,这般说来,裴公子便不是那些已落魄的皇亲国戚,许是正门庭赫奕。 越是如此,云莺越不能答应,裴公子这般富贵,家中必然不会允许她一个风月女子入门,便是为妾都不够资格,怕是只能为外室。 瞧着外室一人独居外头甚好,可若有一日被主母发觉,便是打死了她,旁人也不会多言一个字,外室比妾室更上不得台面。 连只是县令出身的王家少夫人打死妾室都无人敢言,裴公子这般的门楣,主母打死一个外室,难不成还有人为她告去顺天府吗? 裴烬右手托着杯底,轻轻地晃动清澈的茶汤,云莺沉默,他也沉默,两人像是在比谁的耐心多些。 屋内只余铜壶滴漏的嘀嗒声,而云莺方才换过的一身衣裳后背又被冷汗打湿,春风吹过,透骨的凉意渗入脊背,她自是不愿,可她又怕再次拒绝伤了裴公子的面子,惹得他恼怒。 云莺心中确认,若是他强要了她去,义母哪敢说什么,她亦无反抗的机会。 可要她答应,她却张不开这个口。 宛如站在悬崖边,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虎视眈眈,这要云莺如何抉择? “叮……”裴烬将杯子搁下,杯底打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让云莺回了神。 她喉咙干涩,语气不再如方才那般婉转,多了几分忐忑,“还望公子恕罪,莺莺已有心仪之人。” “哼。“裴烬倏然起身,如鹰般犀利的眸子盯着她低下的头,脖颈间露出一抹雪白,明知是这样的结果,可听见的刹那心头还是闪过一抹怒火。 前世今生,她都没选他。 只单一个声调,便让云莺的身子颤了颤,白嫩的小手攥紧了拳头,眼尾泛起了嫣红,长睫眨呀眨,想消减些恐惧,却让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朦胧,周身动弹不得,仿佛是被他身上气势所压制。 她低着头,视线模糊的盯着织金地毯上的缠枝莲花纹,枝叶缠绕,一圈又一圈,分割不开,缠的她心头发紧,喘不上气来,铜壶滴漏中的水一滴一滴的往下砸,仿佛砸在她的胸口。 裴烬向前走了几步,落在她身上的威压也越来越盛,就在云莺后背一紧,膝盖有些软想当场跪下去之时,裴烬却大步往外走,不消片刻脚步声便消弭于耳边。 云莺还屈膝站着,仿若石雕。 “姑娘,你这是怎得了?”银筝的手搭上她的手腕,惊觉她的肌肤凉意彻骨。 银筝的手温热,刺的云莺身子晃了晃,得亏是银筝扶着,不然她便要摔到地毯上去。 “无碍,下去吧。”云莺轻摇了摇头,细白的牙咬住丹唇,她方才真是怕极了,怕他强行带她走,更怕他要她的命。 银筝也不敢多问,连忙一手抱着拂枝琴,一手扶着云莺下楼,裴烬的身影已消失不见,空气中却残留着淡淡的落苏气息,昭示着方才不是一场梦。 回了屋子,银筝捧了一杯热茶塞到云莺手中,絮絮叨叨,“姑娘可是冷着了?早说过还是先穿着袄裙,你非得穿襦裙,扬州三月的天还有些冷呐。” 银筝自十岁起便跟着云莺,虽比云莺小一岁,却拿云莺当妹妹照顾着,从未见她这般,自然忧心。 “银筝,你别忙了,我想歇会。”云莺找回自个的声音,还带着些后怕,她不是多大胆的人,也知生在云楼,命贱如蝼蚁,生死皆是贵人们一句话的事,她自然害怕。 “好,那我去铺床。”银筝知晓她现在不想说话,也不再多问了。 云莺躺到架子床上,绣了团花纹的绸子幔帐落下,遮住了外头的光,令帐内陷入黑暗。 过去有一刻钟了,手脚还是冰凉,可见她被吓得有多惨,见了那样多的客人,加起来还不如这一个来的令人胆战心惊。 一万两黄金,瞧着是触手可及的富贵,可得到富贵不是本事,能守住富贵才是本事,云莺自认为没这个本事,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她阖上双眸,轻轻地舒了口气,只盼着别再见到裴公子了。 * 裴烬从云楼出来时脸色甚是难看,俊逸面庞上宛如覆盖了一层霜雪,云莺的拒绝让他想起了前世的血流成河,若是此生还不能得到她,那他又何必重来一回? “主子。”方定瞧见他冷若冰霜的脸,连忙放下车凳。 “回去。”裴烬上了马车,连语气都冷了几分。 方定往后瞧了一眼,并未见着其他人,知晓主子今日是败兴而归,连忙驾车离开。 回到别院,玄凌抱着剑迎上来,“主子,汤知州已在花厅等候一个多时辰。” 裴烬脚步未停,从回廊走向书房,“不见,按原计划行事。” 方定连忙应下,“是。“ 裴烬很快消失在转角,玄凌看了一眼方定,“主子这是怎么了?” “你说呢?主子自个回来了,你还需要问?”方定松了口气,方才在路上他都怕主子会让他去云楼抢人。 方定得去见汤吉了,拍了拍玄凌的肩,用自求多福的语气说道:“今日办事仔细点,主子正郁闷。” 玄凌皱了皱眉,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也多了一丝不解,“你见着云莺姑娘了?长的美吗?主子就那样喜欢?” 至今玄凌都不明白,主子从赫冲一战死里逃生后,性子大变,比从前更冷了,办事也更为狠戾,还惦记起了扬州的一个姑娘。 这可是新鲜事,王爷如今二十有二,太子年长王爷一岁,已有了皇孙,王爷却迟迟未迎娶正妃,圣上娘娘往府里塞的几个庶妃侍妾,王爷瞧都不曾瞧过一眼,过的那是苦行僧一般的日子,如今却惦记起了一位姑娘,这让玄凌如何不好奇? “我也没见着,别议论了,被主子听见你我就完了。”方定摆了摆手往花厅去,照主子这架势,日后总有见的时候。 方定和玄凌是裴烬的心腹,也是最懂裴烬的人,可是赫冲一战之后,方定也有点看不懂主子了,但无论如何,办好主子安排的差事就行。 方定到花厅的时候,汤吉穿着浅绯色白鹇官服等的已是坐立难安,却不敢不耐烦,他只怕秦王殿下问罪于他。 今个一早他才晓得秦王殿下到了扬州,着急忙慌的跑来,却得知王爷已出门,他只能在这等着,一个多时辰也未见着殿下,心中忐忑不安,生怕王爷在扬州城里瞧见了些违背大豫律法之事,今早出门时他已再三叮嘱汤家上下,万万不可惹出是非。 秦王殿下是圣上最喜爱的皇子,其母苏贵妃娘娘又盛宠不衰,哪怕大豫如今已立储君,可秦王殿下手握西南三十万大军,荣宠加身,谁敢低看一眼? 听见声响,还未见着其人,汤吉便即刻起身,也不怕别人笑话他胆小怕事,总比得罪了秦王殿下要好。 方定进来,倒是好说话,抱拳行了一礼,“汤大人,在下乃王爷身旁侍卫方定。” 汤吉不敢受方定的礼,偏移了半分连忙给方定行礼,“下官见过将军,王爷可曾回来?” 天下谁人不知秦王殿下自十七岁起驻守西南,身旁的两个侍卫也在战场上立功,被圣上赐予了武节、武信将军,而这位方定便是武节将军,品阶比他还高上半品,他哪里敢托大。 方定闻言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似十分苦恼的在红木圈椅上坐下。 汤吉俯首帖耳,“将军可是有难解之事,下官愿意为将军效劳。” 方定摆了摆手,似有些难言道:“倒不是我,汤大人可知王爷为何一大早出门?” 汤吉一惊,方将军这是要给他机会啊。 他连忙上前,谄媚奉承:“还请将军示下,下官一定为王爷上刀山下火海。” “说与你听也可,今日王爷出门寻洛神去了,却未寻到,你说王爷心情能好吗?” “洛神?”汤吉拧眉,扬州有这号人物吗? 方定睨了他一眼,也不知这个榆木脑袋能不能想明白,不过主子也是,暗示的也太偏了,他这个没读过几本书的还真不懂。 汤吉果然没明白,洛神倒是听过,可那是个神话里头的人物,扬州哪能找得着,遂他又向方定鞠了一躬,“还请将军指点,下官委实糊涂。” 方定板起脸,“汤大人,与你透露王爷的行踪已是犯了忌讳,我可不敢再多言,时辰也不早了,我得去伺候王爷,你可千万不能与旁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方定也不等汤吉再说什么,起身便走,徒留汤吉摸着头顶的乌纱帽愣神,洛神是何物呢? 既然今日王爷心情不好,他也不敢再耽搁,连忙离开了别院,回到汤家,愁眉苦脸的连汤家少爷汤英都看出来了。 “父亲,您摆着苦瓜脸,难不成被秦王殿下训斥了?” 汤吉看了汤英一眼,想他与秦王殿下年岁相当,兴许能领悟王爷之意,便带他到了书房,把方定所言告知与他。 汤英一听便乐了,“父亲,这洛神乃是神女,“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典故父亲总该知晓,王爷这是寻美人去了。” “胡说,谁人不知秦王殿下不爱美色,他怎可能寻美人。”汤吉黑着脸训斥道。 汤英却并不怕,反而胸有成竹的笑说:“父亲,秦王殿下方赢得赫冲一战,本该即刻回京面圣,他却绕道扬州,一早便出门寻什么洛神,难不成扬州还有神仙下凡?” 汤吉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又叹了口气,“可扬州美人众多,我怎知王爷心仪哪个?” “父亲与云家不是有些交情吗?要送就要送最美的那个。”汤英暗示。 “你是说扬州第一美人云莺?” 4、不安 方定回到书房,见裴烬坐在红木雕三多纹翘头案后,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主子,事已办妥,汤知州已离开。” 裴烬低应了一声,抬头看向窗棂外,“玄凌,绥源神医找到了吗?” 守在门外的玄凌快步进来回禀,“尚在找,探子都说从未听过扬州有叫绥源的神医,属下已加派人手。” 裴烬拧起眉心,收回看窗外的视线,抬手翻看着放在案桌上的文书,左手拇指,赫然戴着一枚墨玉龙纹扳指。 若是他记忆未错,绥源神医这些时日便该回扬州了,再拖下去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裴烬转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沉声道:“派人去寺庙、道观询问,守在扬州附近有珍稀药材的村落,他是爱药之人,想必不会错过。” 早些找到绥源神医,便能多救一些百姓的性命,至今不足三月就要爆发的天花一疫,唯有绥源神医方有解救之法。 “是,”玄凌领命,却并未离开,继续道:“主子,属下在寻找神医途中,发觉扬州城里似乎有人在倒卖私盐。” 裴烬闻言眸色一沉,抬眼看向他,谈起国事,自带三分威仪,“竟有此事?” 在大豫,倒卖私盐是处以极刑的大罪,几十年前因一位官员贩卖私盐而影响了盐税,险些酿成大乱,倒卖私盐便是提也不能提起的禁忌,扬州城内居然有人敢冒死敛财。 玄凌抱拳颔首,“确有,只不过属下还未查实背后之人。” 裴烬语气极冷,“继续查,莫要打草惊蛇。” “是,属下这就去办。”玄凌离开,方定守在书房门口,书房内安静下来。 裴烬眉峰凌厉,薄唇微抿,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却一时抓不住,扬州倒卖私盐之人,前世并未听过。 他拿起案桌旁的一副画卷徐徐展开,画卷上的女子香腮玉容,盈盈浅笑,正是方才见着的云莺。 裴烬的指腹从她面上拂过,黑沉沉的眸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阴鸷。 * “姑娘、姑娘醒醒。”云莺听到银筝的呼喊,从睡梦中挣扎开双眼,便瞧见银筝忧心的面容,“姑娘可算醒了。” “有何事?”云莺头有些疼,方才做了个噩梦,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姑娘梦魇了,一直在说梦话呢,我怕你吓着,便唤醒你。”银筝可算是看出来方才那位客人有多难缠了,竟让云莺吓成这样。 云莺坐了起来,指腹揉了揉太阳穴,“头好疼。” “可要唤大夫来瞧瞧?今个一早便说头疼,现下又疼,可别是出了什么毛病。” “不必,你去泡盏酸枣仁茶来,我心口有些慌。”云莺读过几本医术,会些浅薄的医理,很少请大夫。 “是,我先伺候姑娘起身吧,方才云夫人派人来请,让你午歇醒了去见她。” 云莺心中一紧,喉咙干涩,皱起了眉头,“义母可有说何事?” 银筝取来衣裙,摇了摇头,“并未,只是姑娘拒绝那位贵客一万两黄金的事已传的沸沸扬扬。” 云莺未与她说方才的事,她还是在外头听见的,乍一听见,还以为自个耳朵坏了。 一万两黄金,足以买下整个云楼。 云莺咽了口口水,胸口不安的跳动,白嫩嫩的指尖攥紧了衾被,她怕极了,从未这样怕过。 富商银钱再多,她尚有拒绝的机会,可贵人若拿权势相逼,她如何能拒绝? 可她也晓得,再怕也得去一趟,义母必定等急了。 云莺洗漱完毕坐下梳妆,却在妆奁上瞧见一本话本子,上头写着《秦王录第二十八册》,她拿起一看,有些惊喜,“新的?” “是啊,书铺一到便差人送来了,听说这本可精彩了,秦王殿下九死一生,已在赫冲一战中大胜,圣上大喜。”银筝笑看自家姑娘,说来也怪,云莺对旁的话本子无甚喜好,可偏偏对这本讲述了秦王征战西南的话本子格外喜爱。 “秦王殿下找到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云莺捧着话本子莞尔一笑,眉间郁气疏散,她取出妆奁内的第二十七册,书中写到秦王殿下在赫冲一战中下落不明,让她着实忧心了一回。 边疆之事,寻常百姓得知的唯一途径便是隔一些时日在府衙门前张贴的文书。 可云莺甚少出门,只偶然听旁人提起秦王十七岁便前往西南,戍守西疆,她那时便觉着秦王是个少年英雄。 而后在书铺中瞧见这话本子,掌柜的说是以秦王殿下征战西南为原型所写,书中尽显秦王殿下战功卓著,英姿勃发,云莺买了一册,之后便沉浸其中,本本不落。 虽也晓得话本子多有夸大其词,可她在心中悄然的便生长出了秦王殿下高大威严,俊美无双的模样,这么些年,仿佛秦王殿下不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而是她牵肠挂肚之人。 看着秦王殿下历经九死一生,杀退敌兵,护卫大豫,其中精神着实令人敬佩,她虽也活的艰难,可本是位卑之人,要与这世道争一争,而秦王殿下生于万人之上却为了大豫百姓与阎王爷挣扎这条命,她身为大豫百姓,如何能不爱惜性命呢? “姑娘尽可放心了,我还听说这次秦王大胜,圣上令其回京,要为他择选王妃。” 因着云莺关心秦王,银筝也多有打听,这位秦王殿下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听说长相俊逸,器宇不凡,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且文武双全,也不怪云莺挂心,大豫上下钟情秦王殿下的女子数不胜数。 “那就是天家的事了,我们不必多置喙。”于云莺而言,秦王并不是她能遐想的人物,她也晓得,话本子里的秦王并非真正的秦王殿下,她只是活在话本子里,找寻一点寄托罢了。 梳妆完毕,云莺放下话本子,先去寻了义母。 云家就在云楼不远处的坊区,是个五进的大宅子,她以往常来。 沿着回廊往里走,来到了义母所居的德善堂,陈嬷嬷穿着墨绿色比甲,精神抖擞,“云莺姑娘来了。” “见过陈嬷嬷,义母可有空见我?”云莺浅笑屈膝。 “正等你呢,快进去吧。”陈嬷嬷领着云莺进去,她与云莺熟识,倒也不摆那些架子。 云莺踏入里间,瞧见义母穿着秋色柿蒂纹交领袄裙坐在榉木六方桌前,梳着堕马髻,髻间只别了一只素银簪,低头翻看账簿。 “莺莺给义母请安。”云莺垂首屈膝。 林氏闻言抬头,瞧见云莺舒展了眉眼,“莺莺来了,坐吧。” “义母找莺莺可有急事?”云莺道谢后在圆杌子上坐下。 “你可别和我装傻,裴公子虽身份背景我不知,可瞧他气度不凡,绝非寻常人家,你这还瞧不上?” 林氏瞧着她姿容卓绝的容颜无声感叹,一晃眼十年了,云莺是她一眼便瞧上的,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她只生了两个儿子,没个女儿,便有意认她为义女,云莺也争气,这些年为云楼打响了招牌,为她赚了不少银两,林氏也盼着云莺能有个好结果。 云莺攥紧了手中帕子,“义母,可是裴公子逼您了?” 林氏晓得她在想什么,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可你为何瞧不上?” 云莺松了口气,抿唇恳求道:“非我瞧不上,义母,我不想为人妾室,也亦知没的选,遂不想离开云楼,望义母怜惜,别赶我走。” 从她被卖进云楼的那一刻起,正室主母便与她无缘了,像云晴那样的,多少年才能出一个,可她真不愿为妾,便是妾,她也不想入高门贵府,她一个毫无娘家背景的妾室,动辄便丢了命。 “唉,莺莺,我知你心意,我不会赶你走,可你也晓得你容貌出色,不是我留你便留得住的。” 先前还都是些富商来打听,她拒也就拒了,可日后再有像裴公子那样的贵人,非要带云莺走,林氏又怎能护得住她呢? 林氏与云莺投缘,这些年也教了她不少本事,连云楼姑娘不用学的算账管家也教了一些给她,可是她这张脸蛋,寻常人家要不起,也养不住,富贵人家必定不会要风月女子做正室,愁呐! 云莺面上愁云难展,垂眸叹道,“义母无需为莺莺烦恼,若真有这一日,莺莺认命。” 云莺晓得林氏是个好性子,云楼虽是扬州城里头最大的花楼,可却从没那些腌臜手段,其他楼里对付姑娘们的手段可不少。 林氏选的都是些自愿留在云楼的孤女,对姑娘们从无打骂,衣食住行,指导提点,无一不上心,虽晓得林氏是为了她们能给云楼招财,可云楼的姑娘都对义母尊敬不已。 她们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女,世道艰难,若不想死,就不得不卖身求个活路。 她若是在其他花楼,怕是早就成了达官贵人后院的一员,林氏愿意护她一时,她已是感激万分,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从德善堂出来,云莺遇见来给林氏问安的云家二少爷云谦,连忙低头行礼,语气板正,不见一丝娇媚:“莺莺拜见二少爷。” 云谦看见云莺有些惊喜,“你来给母亲请安?” “是,正要回去,莺莺还有急事,先行一步。”云莺始终低着头,连脸也未露,笑容更是没有,嗓音不冷不热,瞧着像是见了陌生人。 等转过拐角,她才抬起头,她晓得云谦对她有些心思,可她不能恩将仇报,拖累了他,遂只能失礼了。 云谦有些遗憾的看着云莺离开,每回遇到她总是不能多说几句话,进了里间,“母亲。” “谦儿来了。”林氏笑容和蔼,放下手头的事。 “母亲,莺莺她……”云谦话未说完便被林氏打断。 “她不是你能肖想的,若想她好,便离她远远的。”林氏面上的笑容褪去,十分严厉的看着自家儿子,他的心思,林氏自然是晓得。 “母亲,您不是很喜欢莺莺吗?”云谦不解,云莺是林氏膝前长大的,容貌品行规矩没得挑,为何林氏却不肯答应。 “我是喜欢,可她容貌出色,早已扬名,你便是娶了她也留不住,还是莫要耽误她。” 林氏做这一行已有二十余年,打第一眼见着莺莺便觉着她非同寻常,日后的前程必定不俗,她一直推拒那些来问的富商,也是瞧着他们无法护住莺莺,世间美人无数,可如莺莺这般绝色她还从未见过,莺莺的前程不可能落在寻常百姓家。 今日来的那位裴公子,气度不凡,她瞧着倒像是能护住莺莺的样子,可惜裴公子又并未表示出非莺莺不可的心思。 “母亲,我不明白,我若是娶了她,难不成还有人敢来抢吗?” 听到这句话,林氏叹了口气,她真是把谦儿惯坏了,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为何不敢?莫不说云家只是区区商贾,即便是知州府里的人,贵人们想要,他敢不从吗?” 云谦哑然。 * 回到云楼,本想回屋用膳,腹中空空,有些饥饿,可在上楼时又遇到云柔一众人等堵着楼梯。 “呦,这不是拒了一万两黄金的云莺姐姐嘛,可真是好大的脸面啊,一万两黄金都瞧不上,怕不是想进宫做娘娘呢。” 云柔看着云莺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般,为何云莺能有那样的贵客看重,一万两黄金,听也是第一次听,夜里头做梦都不敢梦那么多。 身旁的几个姑娘也是面色各异,云莺的确生的美,可待人平平淡淡,甚少与她们亲近,不如云柔会做表面功夫,时常送些珠钗玩意儿,众人自然更喜欢云柔。 而云莺这次承蒙贵人看重,却又拒了,不少人都觉着她清高自傲,也是在打她们的脸,一万两黄金云莺都瞧不上,让她们这些日后顶了天两三千白银的姑娘如何自处? 遂有人应承道:“云柔姐姐说笑了,又无人见过那位贵客,只听凭旁人说,十万两黄金不也是张嘴便来?” 云柔噗呲一声娇笑起来,面上嘲讽之色更重,“也是啊,可惜我要出阁了,日后姐妹们可有样学样,反正空口白话,也不需要银两。” “我可不敢,若是被人发觉,还不得被笑话死。” “是啊,做这样的事,还需得脸皮厚些。” 银筝听了怒火中烧,想要为姑娘辩驳,云莺却先她一步开口,语气不耐,“好狗不挡道。” 云莺腹中饥饿时没什么耐心应付她们,她们也就嘴皮子厉害,影响不了云莺的地位与性命,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你说谁是狗?”云柔一听就恼了,这般不屑的语气,衬的她们如跳梁小丑一般。 “都是自家姐妹,云莺你也太过无礼,怎能骂人呢?” 云莺深吸一口气,正想着挤开她们上楼是否不雅,云姑又急匆匆跑来,“莺莺,快别上楼了,去云夫人那一趟,汤知州府里来人说要请你出阁呢。” 云姑这话一落,众人面色骤变,云柔的笑容僵在唇角,方才讥讽云莺的两人匆忙往旁边挪了挪,不敢再挡云莺的路,汤知州可是扬州的“天”,云莺若进了知州府,捏死她们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而云莺微微拧眉,午膳又吃不成了。 5、坎坷 “云姑,可否容我更衣?”云莺也不知为何,听闻汤知州府里来人,合该紧张才是,可心中无甚波澜,许是方才见过裴公子,她从前也见过汤知州,裴公子给她的压迫感比知州强过百倍。 云姑瞧了她一眼,是有些素净,“快些去吧,莫让汤大人等急了。” 云莺含笑应下,提裙迈上台阶,云姑在这盯着,云柔不敢放肆,只得咬牙退开,却又气鼓鼓揪着帕子,十分的不甘心,为何云莺次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走了一个贵客,又来了一个汤知州,真是令人嫉妒! 立在楼梯上的姑娘们也觉着自讨无趣,纷纷离开,那位贵客许是位富商,无甚可怕,可汤知州在扬州说一不二,她们哪还敢背后说嘴,万一云莺入了知州府,记恨上她们可如何是好。 遂不过瞬息,就只剩云柔呆呆立着,气的眼儿都是红的,她虽被王家以四千一百两订下,可王家再富贵,哪比得上知州府的权势。 若是没了云莺多好,扬州第一美人的名号便落在她的头上,今日被知州召见的就是她了。 * “姑娘可要挑拣鲜亮些的衣裳?”银筝喜不自胜,知州是扬州的天,对于一辈子也难离开扬州的她们来说,比圣上的威势还大些。 云莺却丝毫不见喜色,轻摇了摇头,“取那件群青绣八宝纹的袄裙来。” “姑娘,那件有些老气。”银筝皱了皱眉,难不成姑娘连知州府里头的富贵也看不上? “就那件。”云莺异常坚定,坐到菱花镜前为自个上了个有些寡淡的妆,不知这一次还能不能躲得过。 银筝没再多话,服侍她穿上袄裙,袄裙到底不如襦裙轻薄,穿着也不如襦裙显腰身,不过云莺的底子在这,没掩盖了原本的姿色,反而添了几分端庄。 云姑原以为云莺要盛妆拜见知州大人,可瞧她与往日娇俏妩媚模样大不相同,添了几分沉闷,可也不好让知州久等,便也只能由着她了。 几人乘坐马车前往云府,云莺手中攥着一条云青色的帕子,心头五味杂陈,许是应了义母那句话,终究躲不过去。 汤吉本不想亲自来这烟花之地,可不亲自瞧瞧扬州第一美人,他也着实放心不下,得确认无误才敢往秦王殿下跟前送呐。 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烦了,又不是等秦王,他在扬州向来被人捧的高,还无人能让他等这样久,可他也拉不下脸亲自去云楼见人,传出去像什么话。 云老爷和林氏恭恭敬敬候在一旁,汤知州突然上门说要请云莺出阁,林氏心里头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正如她方才与云谦所言,贵人们想要,她哪敢不从。 汤吉正想催促时,忽然一阵风吹过花厅,有淡淡的桃花香拂过,他抬眼看去,就见一人背光而来,步子迈的小,裙摆幅度极微,看着就像是个重规矩的。 “民女云莺拜见知州大人。”云莺蹲身行礼,规矩严实,并无风月女子的轻浮做派。 “免了,抬起头来瞧瞧。”汤吉来了兴致,这嗓音听着舒适,曾听闻扬州第一美人声如莺啼,所言不虚。 “谢大人。”云莺抬首,却微微垂眸,不敢直视,她心中虽并无见裴公子的不安,可也晓得汤知州非寻常人。 汤吉望过去,一张鹅蛋脸也称得上是花容月貌,可她一身袄裙老气横秋,眼神无波,面容老成,言语之间规规矩矩,毫无情趣,和汤吉想象中的妖娆妩媚差了许多,不像是风月女子,倒像是官家小姐,除了嗓音,看着是个端庄温婉的。 汤吉皱了皱眉,秦王殿下能看上这样的女子吗?秦王殿下身旁可不缺端庄温婉之人,来花楼不就是想找个媚态横生的女子,若是送了这样的女子去秦王殿下身旁,怎么想都觉得自个脑子有病。 “你芳龄几许?”汤吉看云莺年岁不小的模样。 “回大人,民女年十七。” 汤吉一听脸色就拉了下来,在大豫,女子十三四便开始议亲,年过十五便出阁,少数留至十六,十七还未定人家的少之又少,云莺若真是扬州第一美人,怎会现在还留在云楼,看来名不副实啊,他摇了摇头。 “云夫人,这便是云楼最标致的姑娘?” 林氏只一眼便晓得云莺不愿同汤知州离开,也不便拆穿,只能诺诺点头,“回大人,云莺确是我们这最出挑的姑娘。” 一时之间,汤吉失望至极,同是男人,他自然晓得妖娆妩媚的女子更得男人喜爱,花楼女子,出挑的不就是那股子轻浮劲儿,会娇滴滴的逗趣吗?云莺瞧着索然无味,秦王殿下如何能瞧得上。 还得花费九千两,若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他咬咬牙也就出了这银两,可这般寡淡的似泡了七八遍的茶汤,着实不值九千两。 “大人,是否有何不妥?”林氏的指甲紧紧地攥着手心,生怕云莺惹恼了汤知州。 “罢了,我瞧着她也不值九千两,权当本官今日白来一趟。”汤吉起身拂袖离去,心情并不大好,连扬州第一美人都不行,又得去哪找“洛神”,愁呐! “恭送大人!” 汤吉离开,云老爷随之离开,云楼的事大多是林氏在管,他也懒得插手。 林氏向云莺招了招手,拉着她坐到榻上,语重心长道:“莺莺,我瞧着知州府里是个好去处,你为何也瞧不上?” 汤知州是扬州的天,日后许是还能更进一步,若是能落在知州府里头,莺莺略施手段,许是有个安稳的前程。 云莺低着头,喏喏道:“义母,并非我瞧不上知州府,而是义母您想想,我在扬州十年,前两年正是好年纪不曾见知州上门,如今却要见我,您觉着他是自个看上了我,还是想要买下扬州第一美人去讨好贵人呢?” 大豫权贵之间送个妾室并不少见,于律法无碍,一旦云莺成为了可以送人的玩意儿,日后在诸多贵人中颠沛流离,贵人上头总有贵人,她那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皆说好女不侍二夫,可她这样被人当成玩意儿的,便是侍奉了二十个旁人也不会心疼,只道她淫/贱可欺,若是这样,还不如一头撞死去。 林氏闻言感慨万分,“你说的有理,只是近日不曾听闻扬州来了大官。”能让知州亲自来买女子的,必定是个权势不小的官员。 云莺似扇子般的长睫颤了颤,无端的脑海里显现了裴公子的面容,却又兀自摇头,他已然来过,若真是想要她,怎会轻易离开。 “义母,今日莺莺给您添麻烦了。”云莺着实过意不去,若不是遇到义母,怕是连夜便将她送去知州府上献媚。 “是大人自个说不要你的,又不是你拒了他,也碍不着我。”林氏摇了摇头,云家年年都是征税大户,不至于轻易便被知州记恨上。 林氏看着她,忽而想起一事,试探着问:“莺莺,你拒了贵客又拒了知州,莫不是想等薛公子回扬州吧?” 云莺怔了怔,垂眸婉声道:“义母,您想多了。” 林氏怅然叹道,“那便好,薛公子已然考取举人的功名,学富五车,此次入京,春闱必定有所成就,虽从前你与他有那样的缘分,到底如今已是不同,我瞧着薛夫人不会应允,即便为妾,薛公子将来的正头娘子怕是也难容下你。” 说来说去,林氏也有些心酸,莺莺多好的姑娘,可惜命途坎坷。 “我晓得,义母放心,我绝无非分之念。” 云莺从花厅离开,沿着回廊往外走,回廊边种了几株桃树,此时桃花开的正盛,满树芳菲。 薛家院里头也有这么一株桃树,她初到薛家时才三岁,已记不清那些事,只听薛夫人说是用三两银子把她买来的,本想留着她给薛承煦做童养媳,可惜她六岁时,薛老爷逝世,薛家的顶梁柱倒了,薛夫人还要拉扯比云莺大两岁的薛承煦,便想将云莺卖了。 那时她尚小,在薛家相处三年,已把薛夫人当作娘亲,哭闹着不肯走,薛承煦也拦着薛夫人想留下她,可薛夫人却将薛承煦关了起来,将她打了一顿不敢再哭闹,随后把她卖进云楼。 儿时的事本该随着时日渐长忘了,许是那顿皮开肉绽太过疼了,至今也刻在心上。 当初没得选,她和义母说自愿留在云楼,不过是世事相逼罢了。 她不怪薛夫人,本也不是亲娘,世上人人都在为碎银几两奔波,她又何苦要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拉她一把。 可不曾想到,她扬名之后,薛承煦找来,诉了诸多心绪,约定来日必定娶她,却被薛夫人知晓,上门将她羞辱一顿,那时薛承煦已是秀才,薛夫人嫌她是风月女子,会玷污薛家门楣。 云莺冷眼看着那场闹剧,仿佛是局外人,她本也没将薛承煦的话放在心上,入了风月门,便是风月人,一步错,步步错,薛夫人还盼着薛承煦撑起薛家的门楣,又怎会让他沾染风月女子。 年初,薛承煦入京前又来找她,承诺待他考取功名,会带她离开云楼。 瞧,从娶她到带她离开,一字之差,已谬之千里。 这些年接触的富贵公子何其多,任谁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她也不信半个字,薛承煦亦如是。 哪怕薛夫人曾将她卖入云楼,可她心中还是感念当初把三岁的她买下,给了她一口饭吃,没让她饿死,遂她不会去蹚薛家的浑水。 今日义母不提,她都要忘了,云莺隐约觉着,待薛承煦再回扬州,她怕是已离开了云楼。 可会去哪,她不知。 “姑娘小心台阶。”银筝扶了她一把,从花厅出来她便走神,这下连路也不瞧便要往下踩,要是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云莺回神,有些委屈似的抿了抿唇,“银筝,我饿了。” 银筝瞧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笑了笑,“一会我便去拿午膳,姑娘想吃些什么?” * 汤吉回到府中十分愁闷,汤英迎上前来,“父亲,云莺呢,难不成是云家不答应?” 汤吉摆了摆手,在圈椅上坐下叹了口气,“我去瞧了,那云莺许是名不副实,美则美矣,却丝毫无花楼女子的妩媚多情,倒是规矩端庄,这样的女子秦王见的多了,有甚趣味?” 汤英心生疑惑,他曾见过云莺,是个媚色天成的女子,尤其是那把莺声软语的嗓子和那双秋水盈盈的桃花眸,再加上不足一握的袅袅柳腰,勾得扬州城里多少儿郎魂不守舍,这和父亲口中描述的端庄可差之千里。 “父亲见的真是云莺姑娘?” 汤吉抬眼扫过,眉宇间有些不耐烦,“谅云家也不敢拿旁人诓我。” “也是。”汤英颔首,他见云莺已是两年前,许是如今长的不如过去,这也是有的。 “那父亲该如何是好?若不然再去其他花楼瞧瞧?” 汤吉未开口,却有一女声柔柔传来,“父亲让我去试试罢。” 汤英回头,就瞧见自家小妹汤雅带着丫鬟上来奉茶。 汤雅将茶盏递给汤吉,巧笑道:“父亲,女儿愿意为您分忧。” “这如何使得?你母亲近日在为你挑选佳婿,让你去伺候秦王无名无分,太过委屈。”汤吉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娇养,也出落的亭亭玉立,若是给秦王做个侧妃倒也使得,无名无分的侍妾就太过委屈了。 “父亲,王爷若真瞧得上女儿,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最差也会是个庶妃,怎会无名无分。“ 汤雅幼时曾在京中见过秦王一面,芝兰玉树,仪表堂堂,如今大豫上下皆传秦王殿下器宇轩昂,文武双全,汤雅自然心生向往。 汤吉还在犹豫,他不想用女儿去赌,“雅儿,王爷脾气暴戾,是战场杀伐之人,并不好相处。” 若秦王是个好性子的主,汤吉也就不必如此费心讨好他了。 秦王征战杀伐五年,西疆人人都道他是杀人如麻的“修罗阎王”,暴戾恣意,性情乖张。 这些传闻汤雅自然也晓得,她只道:“父亲,秦王还未立正妃,听闻此次回京圣上便要为他选定正妃,女儿愿意一试。” 富贵险中求,若是成了,那便是万人之上的权势。 汤吉闻言心中一动,沉默不语。 * 暮色沉沉,玄凌伴着夜风从外边回来,看见方定一脸焦虑,“发生何事了?” “嘶,小点声!”方定拽着玄凌走到墙角,“汤吉事没办成,我不敢去回禀,要不然你去?“ 玄凌睨了他一眼,慌忙挣开,“我不去,我还有事。” 汤吉办的什么事玄凌自然晓得,他可不敢去触霉头。 “哎你这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方定也不想去,这才特意等到玄凌回来,死死拽着玄凌不让他走。 两人拉扯之间,没瞧见裴烬从书房出来,负手立在檐下,玄衣墨发,面容沉静无波,瞧着像是黑夜里的鬼魅。 “方定。” 方定后背一凉,不敢耽搁的回禀,“主子,汤吉没将云莺姑娘带回来,云姑娘故意扮丑,汤吉没瞧上。” 裴烬一听深邃狭长的眸中添了几分冷厉,眉宇间拢起郁气,他抬步离开院子,语调森冷,“别跟着。” 6、香闺 月上柳梢,凉风渐起,坐在楹窗前的云莺觉着有些冷,抬手合上了窗。 “姑娘,喝碗酸枣仁茶就睡吧,一整日都喊头疼,早些歇息。”银筝放下茶盏。 “也好。”温热的茶盏捧起,散去手中些许凉意,她喝了好几口,酸枣仁能安神,今日实在不顺心,不喝些怕夜里睡不好。 喝完她洗漱一番叮嘱道:“银筝,明日对外称病,我谁也不见。” “可是姑娘,明日是张公子必定上门的日子。” “不见。”云莺坐到架子床上,褪掉鞋袜,露出嫩藕似的玉足,很快又被衾被掩盖。 “明白了。”银筝应下,这位张公子是来云楼最勤的,是个穷秀才,看起来对云莺倒是一往情深,可云莺甚少见他,不过说起来,云莺谁都甚少见,名声大噪之后一月便只见一位客人,这个月已见了裴公子,其他人许是不会见了。 银筝放下幔帐,除了架子床边的烛台,悉数吹灭,很快便传来门被阖上的声响,云莺将衾被拉至胸前,双手放在腹部,轻声长叹,今日过的真累。 幔帐外的烛火萤萤,她望着床顶,实则什么也看不清,脑海中全是裴公子的面容,他真是云莺见过最俊美的男子,剑眉星眸,可那双眸子太过深邃,似深不见底的泉眼,多看一眼就会被拽下去。 这个男人是好看,也太过危险,实非良人,云莺在心中告诫自个。 无数人追捧她的皮囊,她也会倾慕一张好看的皮囊,可惜了。 睡意袭来,云莺合上眼。 屋内只余下铜壶滴漏的嘀嗒声,过了不久,楹窗“咯吱”一声,被推开一点点缝隙,有冷风吹入,同时一阵幽香涌入云莺鼻端,她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尖,沉沉睡去。 又过了片刻,楹窗大开,洒落一地的皎洁月色,似给来人玄色的锦衣上铺了一层霜露,本就清冷的神色更添寒意。 他反手合上楹窗,室内归于昏暗,可他双目灼灼,顺利避开桌椅,步伐稳重的走到架子床前。 裴烬左手负于身后,瞧了一眼床边的烛台,薄唇微抿,和前世一样怕黑。 他抬手掀开绸子幔帐,有一丝烛光渗入,让他清晰的看见云莺温婉的睡颜,她睡着的时候很恬静,睡姿乖巧。 裴烬用银钩将幔帐挂起,坐到了床沿,右手覆上她的柔荑,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肌肤光滑,十指纤纤,许是放在衾被上,手背有些凉意。 他微皱眉心,单手掀开衾被,将她的手放入被中,又贴心的掖了掖被角。 裴烬垂眸,如墨的眸子,带着隔了一世的思念,一寸一寸的吞噬着她,恬静的睡颜,长睫垂下,遮掩了那双如湖水潋滟的桃花眸,琼鼻小巧,丹唇诱人,视线往下,衾被掩盖在精致的锁骨上,只露出了一截如玉的脖颈,微弱的烛火跳跃,裴烬低头,打下的阴影落在云莺的身上。 薄唇凑的极近,嫣红的唇近在咫尺,再近一厘便要亲上,可他到底还是往后退了退,继而修长有力的大手抚上她的脖颈,指腹轻柔的摩挲着,像是薄纱拂过,引得云莺在睡梦中颤了颤羽睫。 “在等他吗?” 轻飘飘的话语散在夜色里,像是问云莺,又像是问自己,拒了他又拒了汤吉,不愿离开云楼,到底是在等谁的到来。 薛承煦还是太子? 裴烬的掌心往上,指腹微微收拢,似乎无需用力,便能要了她的性命,他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眸子冷森森的覆上一层阴鸷,像是午夜来索命的恶鬼。 他倾身,薄唇落在云莺的耳边,呼吸灼热,轻轻呢喃,“不必等了。” 此生即便是厌恶他,也要困她在身旁。 若不然那寂寂长夜,他一人独守岂不可惜。 裴烬俊美无俦的面容中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收回她脖颈间的手,大掌一挥熄灭了那本就微弱的烛火,在睡梦中的云莺不安的皱了皱眉。 “莺莺,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依靠。” 一声极轻的叹息声随着幔帐落下,楹窗旁闪过一抹身影,很快,屋内又只剩下铜壶滴漏的声响。 云莺一夜无梦,睡的极香,睡饱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银筝来唤时忽然发觉架子床旁的烛台灭了,“姑娘不是怕黑,怎还把烛火吹灭?” 云莺疑惑的瞧了一眼,“我并未动烛台,怎就灭了。” 银筝猜测道:“许是姑娘不小心掀动了幔帐起了风才吹灭了。” “许是吧。”云莺也未多想。 银筝挂好幔帐,“姑娘快起吧,昨日你说想吃柏子仁粥,厨房已备下了,现下用了正好。” 柏子仁粥能安神,云莺从架子床上下来,“那便起吧。” “呀,姑娘脖颈上是何物?”银筝眼尖的瞧见云莺耳后的肌肤上有一个浅青色印记,像是被手指掐出来的,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格外显眼。 “什么?”云莺一时瞧不见,摸也摸不着。 银筝忙去取了菱花镜来,云莺侧身才瞧见,蹙了蹙眉,轻轻地摁压,有些疼,“昨日也不曾碰到哪。” “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压在枕角上了。”云莺肤色雪白,一点点痕迹便格外显眼。 云莺摇了摇头,她也不知,“罢了,过几日便好了。” 她想起昨夜的梦,兀自失神,应是巧合。 云莺用过膳坐在楹窗前看话本子,窗外是扬州最大的阳明湖,这个坊区都是花楼,白日里不算热闹,星幕四垂时方热闹,不过云楼有个规矩,过了亥时便要打烊,云楼与寻常花楼不同,不会留客人过夜,可晚间总有些客人喝醉了扰事,遂早早关门也图个清净。 云楼的姑娘们色艺双绝,纵是这般规矩也没少一个客人,反倒令人垂涎,日日流连。 坐在窗前,有清风拂来,仿佛带来了春日桃花香,心旷神怡,一本书,一盏花茶,云莺能坐一下午。 平日里看话本子津津有味,可今日不知怎的,一边看,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裴公子的样貌和身姿,说起来,裴公子还是云莺遇到的第一位将军,若非他那般的阴晴不定,云莺还想与他聊聊边关是何种风情。 云莺在话本子里瞧见,大漠孤烟,雪山重重,河海山川……可她困在这小小云楼,着实遗憾,若有一日能亲眼瞧瞧该多好。 云莺托腮望着天边漂浮的云出神,忽然传来叽叽喳喳的响动,她皱了皱眉,“银筝,何事吵嚷?” “姑娘,云柔带着好几个姑娘来了。”银筝连忙合上门,真不想搭理她们,每回来都是找不痛快,今个上午她还听到云柔在编排自家姑娘。 “云柔几时出阁?”云莺也有些烦她了,她若是早些出阁,云莺也能安生几日。 “定的是明日,正嘚瑟呢,姑娘可要为她添妆?” 云楼里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出阁,其他姑娘都是要添妆的,大小是个心意,也算是同在一楼长大的情谊。 “不添,我的东西她也瞧不上。”云莺从不与人结怨,晓得同在云楼都是命苦的,可云柔三番两次找她的麻烦,真当她是泥捏的好性子。 “不添才好,姑娘有什么好东西还不如留给我,才不要给她。”银筝最厌烦的就是云柔了。 正说着呢,有人敲门,“云莺姐姐可在,开开门呢。”是云柔的声音。 云莺使了个眼色,都来敲门了,不开也不成。 银筝愤愤去拉门,却拦在门口,“各位姑娘们,我家姑娘病了,不宜见客,姑娘们请回。” “哎呦,我们正是晓得云莺姐姐病了,特来瞧瞧她,我还带了补品呢,这都不让进?”云柔摆了摆手中的补品,也不等银筝说什么,便推开她往里走。 其余几个姑娘也跟着进来了。 “哎,哎,你们要做什么?”银筝气的不轻,连忙跑到云莺跟前拦着,生怕她们会欺负云莺。 云莺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抬眼扫过她们,“今日这样得闲,有空来我屋里做客,银筝,还不奉茶。” 银筝咬牙看着她们,跺了跺脚,只能去奉茶。 云柔上前几步,好心劝道:“云莺姐姐,纵使昨个知州大人没瞧上你,你也不用难受到病了呀。” “是啊,身子是自个的,可别和自个过不去呢。”有人捏着帕子捂嘴笑说。 如今楼里谁人不知,知州大人奔着扬州第一美人的名头来的,却没瞧上云莺,还道云莺不值九千两,不就是觉着云莺不堪扬州第一美人的名号,这是被知州大人嫌弃了。 这话一传出来,不少人笑话云莺,云柔别提多得意了。 “能见知州大人一面就是我的荣幸,我又怎会难受,只是不知你们要几时才能得到知州大人的召见,嗯?”云莺捧着茶盏抿了一口,笑盈盈抬眸,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皆是淡淡的不屑。 她本不想与她们费口舌,可如今都欺到她屋里来了,云莺若再不拿出点样子,日后更是要翻天了。 云莺这话一出,几人的笑容僵住了,是啊,她们连见知州大人的机会都无,又有甚资格笑话云莺呢? 云柔冷笑道:“若是见着知州大人要被嫌弃,我可宁愿不见,可惜了,我也没这个机会,明日便要出阁了,生怕日后再也见不着云莺姐姐,这才特意过来见见。” “要出阁便好生准备,我与你关系没这般亲密,见不见都一样。”云莺打定主意今日不给云柔好脸色,放下茶盏连多看她一眼都嫌。 “云莺姐姐这话可忒伤人了,咱们好歹也是同出一楼的姐妹,出阁前,我有句话可得劝劝你,这人呐,认命最要紧,莫要清高自傲,留在云楼白白误了岁月,还是早些求云夫人将你的出阁价往下降,若不然老死云楼岂不可笑?” “云柔这话也是一番好意,云楼的姑娘不早早为自己谋个好前程,只怕日后孤苦无依啊。”有云柔在前头顶着,自然有人愿意跟风。 “好前程?”云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像云柔这般的好前程?嗤。” 云莺这声讥笑,令云柔怒从心起,“你这是何意?” 云莺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娘,连知州大人也嫌弃,有何资格讥笑她? “云柔的出阁价乃云楼最高,难不成云莺姐姐这还瞧不上?王员外乃扬州首富,这般大富贵,自然是好前程。”有人见云柔脸色不好,连忙拍着马屁,对于许多人来说,王家确实是极好的去处,这般富贵,日后锦衣玉食。 这时银筝进来奉茶,冷着脸说道:“王家来人了,云柔姑娘还是快些去吧。” 搁这杵着,弄得屋子里乌烟瘴气。 云柔一听王家来人了,又一脸得意的起身,笑着抚了抚发间的珠翠,“哎呀,许是又来送聘礼了,我可得去迎迎。” 云莺还是无甚反应,只皱了皱眉,“银筝,外头的知了吵的人厌烦。” 如今才三月,哪来的知了,银筝会意,连忙笑道:“是啊,还没到仲夏便迫不及待从土里钻了出来叫唤,倒春寒冷上两日,便要了它的命呢。” 云柔自然晓得这两人是在指桑骂槐,瞧见云莺放在一旁的话本子,哼了声,“不知好歹,我可是肺腑之言,你整日看这些话本子难不成还想嫁给秦王殿下,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货色。” “银筝,送客。”云莺听的头疼,这人嗓音怎这般难听。 “是,”银筝领命,不客气的拿上云柔带过来的东西将人往外推,“快些出去吧,别惹恼了我家姑娘,要不然禀了云夫人,要你们好果子吃。” 银筝可太痛快了,早就想这般干了,一个个嫉恨的眼儿都红了,使劲的盼着云莺不好,日后姑娘得了前程,非得气的她们泣血。 一群姑娘被推搡的哎呦呦叫,云柔险些摔了,她站在门外,理了理裙摆,正要大骂银筝这个蛮横无理的婢子。 这时云柔的婢女慌慌张张跑来,“姑娘不好了,姑娘。” “慌什么,叫魂呐,这般没规矩,小心我扣了你的月钱。”云柔正是一腔怒火,全发泄在了婢女身上。 婢女咬了咬唇,无辜道:“姑娘恕罪,王家来人了,” “来便来了,不就是送些好玩意,你收下便是,没见识。”云柔扭身要去见王家人。 婢女却摇了摇头,焦急道:“姑娘,王员外病重,王家说要让你去给王员外冲喜呢!” 7、怒火 “什么?你再说一遍?”当头一棒,把云柔震的瞪大眼珠,似要生吞了婢女。 “王家说要让姑娘去给王老员外冲喜。”婢女又重复了一遍,她自然晓得之前云柔有多得意,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必定难以接受,得亏云楼的婢女不必跟着陪嫁,她也松了口气。 “不可能,怎会如此,王家的人在哪?”云柔面色惨白,疯了一般的往楼下跑,哪还有什么得意之色。 其余人看着云柔匆忙离开,面面相觑,王老员外都八十高龄了,让云柔去冲喜,这不是糟蹋云柔吗?方才她们还觉着是个好前程,如今看看,心中胆寒。 “哼,可真是个好前程呐!”银筝嘲弄的笑了笑,抬手合上门,可真是恶人自有天收,让她嘚瑟去。 银筝回到窗边,云莺看她笑的这般高兴,问道:“发生何事了?” 方才外边吵嚷,可她没仔细听。 “姑娘猜王家来人是为了何事?”银筝一边收拾了那些茶盏一边笑说。 “何事?” “王老员外病重,王家要云柔去给王老员外冲喜,你是没瞧见,方才云柔的脸色有多难看,怕是要疯了。” 云莺讶异的抬眸,“王老员外都那个年纪了,怎会想到冲喜一说?” 八十高龄,即便是去了,也是喜丧,云柔才十五,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姑娘不是也说王少夫人善妒,许是她出的主意也未可知。”银筝见自家姑娘并无多少喜色,也收敛了笑容,也是,姑娘可不似那起子小人,喜欢落井下石。 云莺摇了摇头,颇为感慨,明日云柔便要出阁了,谁能想到还有这一出,世事难料,方才她还炫耀着。 “罢了,总之与我们无关,不必管这事,你也莫要去落井下石,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云莺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看旁人的笑话。 这楼里的姑娘,谁不是命途坎坷,今日你笑她,明日这事许就落在自个身上了。 哪怕云柔与她不对付,云莺也没这个心思笑话她,谁又知道自个的命运是何等模样呢? “我晓得了,姑娘晚膳想用些什么,我去准备。”银筝觉着姑娘这性情真是楼里独一分,云柔挤兑她时不怒,云柔遭了难也不喜,若是落在别人头上,此刻怕是恨不得放爆竹了。 “这个时节春笋正嫩,添个煨笋丝吧。”云莺低头看起了话本子。 “好,我这就去吩咐。”银筝端着几杯茶水下去。 * 红霞漫天,夕阳余晖洒在院中,映得檐下的六角灯笼闪闪发亮,裴烬在外边忙了一日方回,还是没有找到绥源神医,再这样拖下去,他要怀疑是不是记错了时日。 “主子,今日汤知州并未外出,也没有派人再去云楼,倒是汤家拾掇起了汤姑娘,许是想……”方定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家主子,这汤知州可真是蠢,难不成觉着自家女儿堪比洛神? 本就不甚好的心情这下更是跌到了谷底,裴烬冷冷地扫了方定一眼,“一会不必拦她。” “是。”方定看着裴烬的进了书房,手肘推了推玄凌,“你说主子这是何意?难不成看上了汤姑娘?” 玄凌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方定,“嫌命长大可去主子跟前说。” “哎,你这人,算了,不说了,今日还没找到绥源神医吗?”方定惜命呐。 “没有,倒是查到扬州不少人卷入贩卖私盐,甚至有人插手盐税,主子正恼。” “啧,那些人碰上我们主子算他们倒霉,没几天活路咯,我去让人摆膳。”方定叹息的摇了摇头,主子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落在主子手上,皮是要脱的,死也是要死的。 书房内掌了灯,烛火明亮,裴烬坐在紫檀木圈椅上翻看近几年扬州的盐税缴纳情况,若是他不来,都不知道扬州已有那么大一个贩卖私盐的暗网,他们敢把生意做的这样大,背后必定有朝堂高官在支持。 正看着,忽闻得陌生的脚步声,他把文书合上,随手拿了一本资治通鉴打开翻阅。 汤雅捧着茶盏进来便瞧见灯影下俊美无双的面庞,登时她的心口便似揣了只兔儿,跳个不停,几年不见,不成想秦王殿下越发气度不凡,剑眉星目,令她心动不已。 她扬起温柔笑意,款款走过去,将茶盏放在案桌上,“王爷请用茶。” 裴烬听得这样矫揉造作的嗓音,忍不住皱眉,却没抬头。 汤雅已然摆好了最美的姿态,可却不见秦王的反应,有些不解,又开口道:“王爷,这是新采摘的雨前龙井,您尝尝可合口味。” 裴烬抬头漠然地扫了她一眼,汤雅微微弯唇,露出笑意,正打算自报家门。 却听得裴烬嗓音低沉道:“出去!” 汤雅面上笑容一顿,王爷没认出她吗? “王爷,您不……” “方定,连门也守不好,什么人都往里放?”裴烬将书砸在案桌上,刚巧碰落了一方笔架,砸在了地上,叮叮当当的声响,让汤雅心头紧缩。 方定匆匆而来,看了汤雅一眼,“王爷恕罪,属下不曾注意到这位姑娘,姑娘你是?” “王爷,臣女乃是汤吉之女,倾慕王爷已久,特来伺候王爷。”汤雅连忙颤着声屈膝行礼。 “让汤吉滚过来,他若是不想在朝为官,本王满足他。” 裴烬语气极冷,阴沉沉,将汤雅那颗小鹿乱撞的心冻得僵硬,连忙跪地求饶,“王爷恕罪,臣女言行无状冲撞了王爷,求王爷饶命。” 父亲可是好不容易才坐上知州的位置,再过一年便能调任回京,怎能毁在这事上,她如何也想不到王爷会如此生气。 “滚出去。”裴烬连眼神都不曾施舍给她。 汤雅几乎是落荒而逃,走出书房外便崴了脚,却又不敢停下,咬牙一瘸一拐的离开,生怕慢了一步便会丧命。 “修罗阎王”所传不虚,只几句话便让汤雅硬生生折断了对秦王的念想。 汤吉本就在别院外等着,忧心汤雅不能入秦王的眼,瞧见汤雅狼狈的跑出来,连忙迎上去,“雅儿,发生何事了?” “父亲,我不要去伺候王爷了,我要回家,王爷太可怕了。”汤雅低声抽泣,她自小备受呵护,何曾受过这样的惊吓。 汤吉焦急不已,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汤吉让丫鬟扶着汤雅上了马车,他连忙进入别院,正好与方定撞上,得知秦王要见他,汤吉吓得走路都不稳。 方定让汤吉进去,他站在门外,听到自家主子将汤吉骂了个狗血淋头,主子从前是个寡言少语的,可在战场上厮杀多年,操练将士,少不得精进了些骂人的话术。 汤吉是扬州的父母官,在他管辖内出了那样大的一桩贩卖私盐案,他还丝毫未察觉,乐呵呵的送上自个女儿来巴结,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方定摇了摇头,自作主张活该被骂,给他指了条明路又不走。 汤吉从书房内出来的时候满头大汗,脚底打颤,险些要跪下去了,还是方定掺了一把,他是见惯了主子的狠戾,现在还是收敛着的,在战场上更是凶狠。 方定送汤吉出去,汤吉颤颤巍巍的把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玉牌塞到了方定的手心,“还请将军给条明路,下官才好为殿下分忧呐!” 方定似有些为难的收下玉牌,“汤大人,你觉着汤小姐美若天仙不成,怎敢往王爷跟前送,即便是扬州第一美人,王爷兴许都瞧不上,更何况是汤小姐。” 汤吉猛然醒悟,“将军,您是说……” “哎,汤大人,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方定松了手,转身就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汤吉要是还不明白,还是找块豆腐撞死去算了。 唉,王爷想要个姑娘何必这般麻烦,干脆让他去抢回来算了。 * “我不嫁,我才不要去给王家冲喜,王老员外身子都埋土里,只剩下个头在喘气了,你们怎能这般狠心让我去嫁?”云柔哭了一日,眼睛肿的像颗核桃,哪还有午后奚落云莺的得意模样。 云夫人皱着眉头看她,端立在一旁,“这原是你答应的,你不嫁要让谁去嫁?” “我是答应的王公子,我可不曾答应去给王家冲喜。”云柔用帕子抹着泪儿,哭的肝肠寸断。 “是,你是不曾答应,你且将王家给你的聘礼拿出来,还了人家去,在我这的两千两,我自是能拿得出来,你的可还能拿出来?” 云夫人也不是个狠心的人,这般糟蹋姑娘的事她也不愿干,可是云柔将王家给她的聘礼在短短一日里竟全数花去,如今拿不出聘礼,还不想嫁,王家能肯吗? 云楼的规矩,姑娘每月有一定的月钱,待客所得银钱九一分,云楼九,姑娘一,出阁聘礼五五分,这已是极大的宽厚,别的楼里,待客所得一分皆无,聘礼也是九一或是有那心狠的,一分也不给姑娘。 这些姑娘本就是云家费了心血养起来的,自小锦衣玉食,请了多少夫子来教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歌舞戏曲,这些都是本钱,只等她们豆蔻梢头为楼里赚回来,可不是谁都有云莺那本事,每每接待个客人便是几百上千两,有些姑娘,云楼顶多能赚个出阁钱,连本都回不来。 “我……”云柔哑巴了,她从云夫人那得了两千两,便带着婢女出去采买了不少衣裳首饰,留给自己当嫁妆,还有一些,输在了赌坊。 她没旁的爱好,就是爱上赌钱,那正是个烧钱的玩意,寻常也不玩大的,只小赌怡情,可这回得了两千两,哪见过这些银子,一上头,便输了个干净。 可她心想,不日便要嫁入王家,日后再问王公子要便是了,输了便输了。 可谁曾想,还有如今这糟心事。 “云夫人,可否求您借我一些,我日后会还的。”云柔从床榻上下地,跪到云夫人跟前,拽着她的衣袖哀求。 “还?你当这扬州城有多大,你被王家买去,即使你将聘礼退了,日后还有人会要你吗?即使要了,能给到四千两的高价吗?“ 出阁聘礼五五分,云柔要向云夫人借个一千多两,那日后她的出阁价势必不能少于三千两,这才能还得起。 寻常人家被退婚的女子都难以再寻亲事,更何况是云楼的姑娘。 “我,我可以多接待客人,我一定会还的。”云柔向来是个大方的主,手上有多少银钱就花多少,从不攒钱,如此这般虽有一众人捧着她,可现下却无退路,谁又会惦念着她昔日的好,为她添上几两呢? “你若是敢退了王家的亲,王家岂会给你留活路?”云夫人拽回衣袖,冷声道:“你还是安心待嫁吧。” 云夫人有些厌烦,昨日王家上门,她已然劝云柔慎重,可她瞧见那些银子,眼也不眨就答应了,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又能怪谁呢? 云夫人是个生意人,没那菩萨心肠,若今日云莺有难,她倒也能出手帮扶,可云柔却不值得她出手,不过说来,若是云莺,当初绝不会答应,这也是云夫人偏爱云莺的缘故,莺莺是最拎得清的。 云夫人走了,云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有人劝着,忽然有人说,“云柔,不如你去求求云莺姐姐,她昨日才得了一千两,必定能拿出这些银子。” 云柔的抽泣声顿住,咬着唇,眼中闪过不甘,她最看不惯云莺,如今却要低下头去求她吗? 可是整个云楼,除了云莺又还有谁有那样多的银子?云莺是扬州第一美人,慕名而来的贵客太多了,价高者得,虽一月只见一位客人,可每回少也有上百两,不似其他人,少的才能得个一二两。 云柔攥紧了拳头。 云莺闲来无事在榻上鸡翅木棋桌前寻思着一副残局,忽然一群人从门外闯了进来,银筝拦也拦不住。 云柔哭的梨花带雨来到云莺跟前,“还请云莺姐姐救救我。” 8、威逼 “云柔姑娘,你吓着我们姑娘了。”银筝最不耐烦她,生怕她发了疯,要对云莺做些什么。 云柔却不理银筝,只泪眼朦胧的望着云莺:“云莺姐姐,我之前对你多有不敬,还请你善心救我这一次,借我两千两,日后我必定连本带息还你。” 云柔心中似被刀子割肉,她向来看不惯云莺,如今却要在她跟前乞求,真是可悲。 可除此之外,她别无法子。 云莺放下手中棋谱,方才听银筝说了些许,猜了个七八分,却摇了摇头,“我没那么多银子。” “怎会,你昨日不是得了一千两吗?”云柔不信。 原来如此,这是打上了那一千两的主意,云莺黑白分明的瞳仁有些冷意,“即便有,我为何要借与你?” 这事她不会落井下石,亦不会雪中送炭,云柔往里日待她是何种态度,她又怎会忘。 云莺可不是弥勒佛,大度能装下这许多委屈,平常不计较只是懒得费口舌,却不代表不记仇。 云柔说会连本带息的还她,可借钱之时谁不是说的天花乱坠,他日云柔还不起,她还能一把刀杀了云柔不成?再者如今她在云楼风雨飘摇,谁知还能不能等到云柔还钱那日。 “你为何如此狠心,看着我落入火坑就这般忍心?”云柔激愤的看着云莺,心一横径直跪了下去,“算我求你,来日我一定会报答你。” 云莺卷翘的长睫眨了眨,看着云柔跪下,却不为所动。 银筝焦急的看着自家姑娘,心想要是姑娘答应,她就上前去捂住姑娘的嘴,才不能答应呢! 两个时辰前,云柔带着一群人来奚落姑娘之时,可没想过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姑娘好端端待在屋子里看话本子,她们还非得闯进来讥讽姑娘,如今却想姑娘救她,这是打量着姑娘好欺负呢! 见云莺面无表情,冷静的有些过分,有人道:“都是姐妹,云莺姐姐也不要太狠心了,给云柔留一条活路吧。” “是啊,那王老员外都多大岁数了,怎能去冲喜呢,你见死不救,传出去也不好听吧。” 见她们应和着,银筝恨不得上前去撕烂她们的嘴,这是拿名声逼人,怎得就成了云莺不给云柔留活路了?银筝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呵,”云莺冷笑一声,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口,用帕子擦拭着唇角才不紧不慢道,“你们既然如此有情有义,怎得不拿出体己钱来帮她,虽说你们不能一口气拿出两千两,一个人几百两,也是够了,往日云柔待你们不薄,想来你们一定感恩在心,她可没送过什么东西给我,整个云楼都晓得我与她不睦,怎得,如今想拿名声逼我?随意,入了云楼,谁要这点子脸皮。” 云莺抬眼扫过众人,那双向来妩媚的桃花眼变得犀利,似一把尖刀刮在她们的脸上,臊得一群人连忙低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谁不晓得王家是扬州首富,若是借了银子给云柔,得罪了王家,自个也没好果子吃,且也都晓得借给云柔无异于肉包子打狗,她们这是慷他人之慨呢,轮到自个便舍不得了。 云莺冷眼瞧着,见一个个涨红了脸,她可不想看一群无趣的猴屁股,“银筝,送客。” 银筝面上痛快,险些笑出了声,抬手道,“姑娘们请。” “哼!”云柔这般屈辱都没得偿所愿,愤恨的瞪了云莺一眼扭身就走,至于其他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留下。 银筝将人送出去,在门边啐了一口,急忙关上门。 愤愤不平的走到云莺身旁,“姑娘,她们也忒不要脸了,借钱都借成这般大爷样,怎可能还钱。” 云莺笑看银筝一眼,“我又不傻。” 银筝咧嘴:“是是,姑娘聪慧着呢。” “好了,去打热水来,想歇息了。”云莺从榻上下来,趿上绣鞋。 梳洗完毕,银筝伺候云莺睡下才离开。 白日里天气甚好,可不曾想夜里弯月却被云遮了一半,月光不如昨夜,但这丝毫不耽误裴烬“夜探香闺”,安神香丝丝缕缕的涌入云莺的鼻端,令她安睡。 楹窗开了又合,只让月色在屋内停留一瞬,似是怕惊扰了佳人。 裴烬抬步走到云莺床边,拧眉望着一旁的烛台,将幔帐挂起,露出云莺姣好的睡颜。 她今日瞧着心情不错,睡梦中嘴角微微弯着,许是因为今日无他也无汤吉搅扰。 裴烬撩起锦袍坐到床沿,视线灼热的望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恨不得即刻将她带走,汤吉那个蠢材,管不好扬州也就罢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低头用指背摩挲着她细嫩的面颊,肌肤软的似上京的雪,触手即化,却又温润如玉,让人舍不得松开。 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她精致的眉眼,小巧的鼻尖,不点而朱的唇瓣,温热柔软的触感令他滚了滚喉结。 她不施粉黛是柔弱清纯的美,略施粉黛则是娇艳妩媚的美,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想一一尝过。 摩挲过她柔软唇瓣的指腹抽了回来,贴在自己的唇间,感受着丝丝温热,裴烬扬唇无声的笑,连深邃莫测的寒眸也难得露出点点温情。 不知哪来一阵风,将烛台内的烛火吹的摇曳跳动,男人狭长的眸子微眯,敛了笑意,挥袖熄灭烛火,屋内又坠入黑暗。 今日在外奔波,查了一日的贩卖私盐案,背后涉及人数颇多,他来扬州本不是为这事,可既然知晓,自然是要管。 一边为公务繁忙,她还迟迟不肯上钩,引得裴烬只能漏夜前来,做这梁上君子。 见到她,周身的疲惫尽数消退。 这夜,裴烬在云莺房中待了许久,直至拂晓楹窗才再度开合。 云莺又是一夜好眠,被银筝唤醒之时她发觉这两日睡的实在是好。 “姑娘,汤知州又来了。” 云莺蹙眉,“要见我?” “是,姑娘快些梳洗吧。”银筝也发愁,姑娘这次还能躲过去吗? 云莺从架子床上坐起,掀开衾被之时忽闻得有一丝落苏清幽之气,和裴公子身上的极像,她摇了摇头,莫不是睡懵了。 不敢让知州等太久,两人有些匆忙,谁也没注意到烛台内灭了的烛火。 云莺匆匆来到云楼的厅堂,只略施粉黛,连伪装也来不及,这次怕是难躲了。 “民女云莺拜见知州大人。”云莺低头屈膝,嗓音带着些许清晨的沙哑,更加柔媚。 “起来吧。”汤吉昨日折腾到半宿,汤雅回府之后便有些神志不清,继而发起了高热,忙请了大夫来,说是受惊所至,汤吉也被吓得不轻,让大夫给他也开了个方子。 常言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未在圣上身上瞧见,倒是在秦王殿下身上瞧见了,吓得一夜未睡,一大早便来了,特意来的云楼,就是想瞧瞧云莺的真面目。 如今抬眼看去,略施粉黛的云莺与前日相比,简直不像是同一人,今日她穿着素白的襦裙,鬓间插着一支玉钗,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这可不就是“洛神下凡”吗? 汤吉拧起眉头,心知前日是被云莺的打扮蒙了双眼,有些怒气,“云莺,你可知罪?” 云莺心中一颤,慌忙蹲身,“民女惶恐,还请大人示下。” “前日你故作丑态,意图欺瞒本官,好大的胆子。”汤吉一掌拍在桌上,云青釉的茶盏碰撞的叮当响。 云夫人见汤知州生怒,也屈膝告罪,“大人恕罪,前日云莺身子不爽,这才失态,大人明察。” “果真如此?”汤吉也不想闹僵,给个台阶自然就下了。 “是,民女无状,大人息怒。“云莺卷翘的长睫垂下,遮掩了桃花眸中的慌乱。 这便是有权势的贵人,只一句话便能给她定罪,再不能翻身。 “既如此,那便起来吧,九千两我已带来,云莺姑娘,你愿是不愿?” 九千两不是小数目,汤吉本不愿出,可秦王在扬州,他也不敢“强抢民女”,只能忍痛了,只要能讨得秦王欢心。 云莺笔挺的站着,脊背僵直,轻咬丹唇,胸口扑通扑通。 她不愿,可汤知州已是第二回来,他是扬州的天,说一不二,容不得旁人反驳。 9、答允 “民女若是不愿,大人可否高抬贵手?”云莺咬紧牙关吐出一句话,她实则已怕极了,但命是自个的,她不争,难不成等别人施舍吗? 汤吉冷哼一声,“你若不愿,本官自然也不能逼迫你,不过这云楼嘛……云夫人,你觉着呢?” 汤吉在扬州这些年,根基深厚,随便寻个由头便能将一家花楼无声无息的了结,汤吉话中之意,谁都明白。 “大人,民妇向来谨守本分,还请大人明察。”林氏惶惶不安,云楼是云家的心血,若是没了,云家这一大家子该如何是好? “民女冒犯大人,请大人降罪,莫要牵连云夫人。”云莺何尝不晓得云楼于云家的重要,若是因她没了,她岂不是恩将仇报。 “本官岂是是非不分之人,谁的罪也不治,你且好生考虑,莫要让本官失望,你若能晓得轻重,自然有云家的好处,晌午后本官派人来接云莺姑娘。” 汤吉恩威并施,一句重话没有,可众人心知肚明,若是云莺不答应,云家难逃此劫。 云家是商贾,大豫士农工商,商人本就地位微薄,如何能与知州抗衡。 汤吉撂下一句话便离开,想来云莺会答应。 云莺连忙过去扶起林氏,双眸含着歉意,“义母,莺莺连累您了。” 林氏摇了摇头,喟叹一声,“莺莺,我原晓得会有今日,你容貌倾城,是躲不掉的。” 她打开汤大人留下的桐木花卉盒,里头摆了整整齐齐的九千两银票。 “莺莺,如今可如何是好?”汤知州若非要云莺,不花一分银子,云家都无法拒绝,且不说如今给了九千两。 云莺瞧着林氏紧蹙的眉头,低垂的嘴角,她也不让林氏为难,扶着林氏的胳膊,轻声说道:“义母,我去便是,义母教导我十年,若是用我一人便能换得云家安康,莺莺绝无怨言。” 她不想去,可她亦不想让云家因她遭难,这十年,义母对她多有厚待,若无义母,便没有今日的云莺。 “莺莺,是我对不住你。”林氏握住云莺的手叹息,女子容貌出色本是好事,可没个背景雄厚的家族,便是悲剧。 “义母休要胡说,是我连累了义母。”若不是她,云家也就不会被知州盯上。 “这些银票你拿着,在外边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你都拿去。”林氏把那盒子塞到云莺怀里。 “义母,这可使不得,不能坏了规矩。”照规矩,云莺顶多能得一半,这可是九千两,够寻常人活几辈子了。 “在云楼我就是规矩,权当我给你添妆,收下吧,回房收拾东西去。”林氏不由分说的摁住她的手,正要与她一同回屋。 这时云姑面色匆匆而来,“夫人,方才汤知州离开时说一个时辰后来接云柔姑娘。” “不是莺莺吗?怎变成云柔了?”林氏惊诧万分,云柔不是许了王家吗?王家今日便要来接人。 “是云柔自个去求的知州大人。” 原是云柔听闻云夫人来了,想去再求求她,谁知在外边听到了汤知州与她们的谈话,晓得云莺并不想去,便在汤知州出去时大着胆子拦住了他,毛遂自荐。 她可不想去冲喜,若是知州大人能瞧得上她,她自然就不必去冲喜了,王家哪比得上知州府。 汤知州见云柔容貌虽比云莺差些,眼角眉梢却也妩媚动人,这才像个风月女子,且伺候人的事,还是得自愿才好,云莺心不甘情不愿,惹恼了秦王殿下,也会连累他,既如此,便答应了云柔。 听闻这些林氏又是惊喜又是叹气,“罢了,既然大人允了,那便随她去。” 这样也好,云莺不必为难,云柔也不必去冲喜,有知州顶着,王家也不敢如何。 云莺也大大的松了口气,她原以为无路可走,却不曾想峰回路转,这一次,还真要谢云柔了。 两人从厅堂出来,正好遇到笑容满面的云柔,云柔向云夫人屈了屈膝,又睇了云莺一眼,挑衅道:“云莺姐姐,可真不好意思,我抢了你的前程,你莫要怪我。” 云莺却毫不在意笑笑,“倒想谢你,祝你前程似锦。” “义母,我先回房了。”云莺还未用膳,腹中饥饿。 “去吧。”云夫人点了点头,从云莺怀里接过银票盒子。 银筝随着云莺离开,她站在门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十分看不惯云柔那小人得志的模样,难不成忘了昨日跪在云莺跟前求人的模样了吗? 回到屋子,银筝嘟囔道:“真是便宜了云柔。” 云莺捧着茶盏抿了口茶轻笑,“我还想谢她呢,正好我也不想去。” “姑娘,你心仪怎样的公子,竟连知州府也不想去。”银筝真是好奇极了。 云莺闻言想了想,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裴公子的相貌,被自个唬了一跳,不敢再想,“银筝,我饿了,去取早膳吧。” “我这就去。”银筝晓得云莺不想多提,也就没问了。 银筝取早膳回来时外边正热闹,云柔如今从王家那个火坑出来,进了知州府,一伙人巴结呢,捧一踩一的,直把云莺踩的没边了,连云柔比云莺美上几分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银筝听着就来气。 “这是怎的了,我瞧你嘴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云莺放下螺黛,从妆奁前起身。 “姑娘你是没听见,外边使劲编排你,说知州大人来了两次都没瞧上你,却看上了云柔,竟说出云柔比姑娘美这样的瞎话,我瞧着她们的眼珠子是被鱼给吃了。”银筝越想越生气,分明是自家姑娘拒了知州大人,怎就成了知州大人瞧不上姑娘。 “银筝,知州是何人,我又是何人,难不成你觉着将我拒了知州大人的事往外传才好,你这不是要了你家姑娘的命吗?”云柔在膳桌前坐下,已是饥肠辘辘。 银筝闻言恍然大悟,“呀,是我想差了。” 可不是嘛,云莺一个风月女子却敢拒了知州大人,传出去人人皆知云莺得罪了知州大人,她哪有好果子吃。 想清楚这些,银筝也不恼了,还有些庆幸,“还是姑娘心里通透。” 比起小命,被她们编排就编排吧,也是无碍,过两日就无人说了。 不多时,云柔准备妥当,汤吉派了一顶灰青小轿来接,一路往别院而去。 玄凌陪着主子出去了,方定闲得在墙头晒太阳,嘴角衔着一根狗尾巴草,心想今日汤吉也该把云莺姑娘送来了,也忒麻烦些,王爷不近女色则已,一近女色,竟是这般累赘,比杀人累多了。 正想着呢,就瞧见汤吉进了院子。 “汤大人。”方定从墙头翻了个跟头跳下来。 “人送来了,您可否安排一下?”汤吉一脸忐忑的看着方定。 “不急,我先瞧瞧。”方定啐了一口,吐出那根狗尾巴草,不瞧清楚了,送进去的不是云莺姑娘,王爷非得剥了他的皮。 “您这边请。”汤吉摆手让人把轿子放下来。 方定抬手掀开轿门,往里瞧了一眼,心中登时凉了一半…… * “银筝,外头又吵嚷何事?”云莺深吸口气,近日云楼可真是不太平,拿了本医书看了半日也没看几页。 “王家来人了,听闻云柔被知州大人接去,正在闹呢。” 云莺蹙了蹙眉,“也是为难义母了,王家不敢去知州府闹,只在云楼闹。” “谁说不是,我瞧着云夫人脸色也十分难看,姑娘可要去瞧瞧?” “不了,免生事端。“云莺现下只想在屋子里待着。 “也好,那我去把门合上。”银筝过去,正要关门,却见云姑喘着气跑上来,见着银筝也不说话,直往里闯,瞧见云莺倚在榻上,气还没喘匀便道,“莺莺……云柔被、被送了回来,知州大人即刻要接你离开!” 10、是他 “嗒——”云莺手中的书落在了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却惊的云莺后背直出冷汗。 “怎会如此?”向来沉稳镇定的云莺,听闻这个消息也难掩惊讶。 就好比明明已迈过悬崖,却发觉自己踩着的地方才是悬崖,那种濒死前的恐惧令她双眸失色。 “我也不清楚,总之莺莺你现下就去,不必收拾东西,一会我们收拾好了给你送过去,这是知州大人的吩咐。” 晌午来时汤知州的脸色还算好看,可这次来却急匆匆的就要接走云莺,连收拾东西的时辰也不给。 “云姑,我总得更衣吧?”云莺低头瞧了一眼自己,因不出门,只穿着青白色的交领短袄,一条青灰色的百褶裙,素雅的如同出水芙蕖。 云姑看她这般确实有些不妥,便皱着眉头道,“你快些更衣吧,我这就去回禀知州大人。” “是。”云莺屈膝道谢。 云姑走后,银筝虽是惊讶,却手脚麻利的给她挑着衣裳,“姑娘,还是穿前日那群青色袄裙吗?” “不,取那件新裁的湘妃色蝶戏桃花对襟襦裙来。”云莺攥了攥拳,既然已无法更改,那她就得费心思去和命运争一回,未到最后一刻,云莺不认命。 银筝忙去取了来,太过紧迫,连银筝都来不及感伤,云莺匆忙的化了个精致的妆容,眉黛如画,唇瓣含朱,眉心的桃花花钿衬的云莺肤白胜雪。 踏出屋子前,云莺握住银筝的手说道:“保重。” “姑娘……”银筝咬着唇要哭出来了,她自然晓得姑娘这一去,许是难再见了,这般匆忙,两人连道别的机会都无。 云莺提了口气,松开银筝,款款下楼,足音极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心口,手中紧紧地攥着帕子,心如擂鼓。 她如何也想不到,她的出阁,来的竟这般令人措手不及。 到了楼下,云柔哭红了眼跪在地上,而一旁王家的人对着云柔低声骂骂咧咧,王家发觉云柔想反悔,即刻便要将人带走,王家早就过了明路,林氏将身契给了王家,让王家赶紧带走,免生波折。 瞧见云莺下来,林氏上前几步,满目忧心的将那九千两银票塞到云莺袖中,“莺莺,保重。” 知州正在外头等着,林氏也不敢说太多耽误了,惹恼了知州吃亏的只会是云莺。 云莺跪地俯身叩首,“拜别义母!” 她知晓,义母已经为她操心过了,这个局面,非义母所能改变。 林氏扶起她,“好孩子,快些去吧,莫要惹恼了大人,你的包袱,我一会便让人送去知州府。” 云莺缓缓往外走,与此同时,云柔也被王家的人拽起,拖着往外走,云柔不肯,呜咽的叫着,却被人堵住了嘴。 云莺走到汤知州前屈膝行礼,汤知州上下打量着她,发觉她装扮的比前两次都美,眼眸含水,杏脸桃腮,柳腰款款,这才有点扬州第一美人的风采,满意于她的识趣,原先还打算吩咐人给她梳妆,现下倒是不必了。 “上轿吧。” “是。”云莺颔首,走到轿子前,往前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云柔的视线,她正被王家的人塞入轿中,只一眼,云莺便察觉到了云柔眼中透骨的恨意,仿佛云柔的一切遭遇都是她造成的一般。 云柔垂眸弯腰坐入轿中,云柔恨她,可她恨谁呢? 轿子微晃,云莺手中的绣帕已皱巴巴的不成样了,原来,她也是会怕的,是啊,她怕极了,前途未卜的恐惧席卷全身,可她却要咬牙坚持,连云柔那般歇斯底里的发泄她也不行。 她深呼吸,平息起伏的胸口,周遭从嘈杂归于寂静,大约行了有半个时辰,轿子才停下。 轿门被掀开一角,有视线传入,她怯生生的垂眸,不敢抬头,也不敢下轿,她晓得高门大户里头规矩森严,兴许只是一个眼神便丢了命。 轿门很快被放下,轿子复又抬了起来。 “汤大人,接下来就交给我,若是主子瞧得上,自然会记得大人的好处。”方定着实松了口气,汤吉若是再不能将云莺姑娘送来,他便想把汤吉摁在墙上揍了,真是心累。 “好好,多谢将军美言,下官感激不尽。”汤吉看方定收下了,这几日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了,可算是送对了人! 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非得让人猜来猜去,绕了几个弯,不过汤吉也只敢在心里抱怨,对着方定还是一脸谄媚的笑。 云莺的红唇紧紧地抿着,羽睫不安的眨呀眨,心口扑通扑通的,果真被她猜对了,汤知州买下她,不是为了自己享用,而是送给权贵。 将军,又是将军,这又是哪个将军?听着汤知州的语气,这个将军还不是最终的主子,一个可以使唤将军的主子,权势得有多大啊? 最终轿子停下,一声清越的嗓音传来,“云莺姑娘,请下轿吧。” 云莺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情,徐徐下轿,始终微微垂首低眉,不敢逾越一分,只隐约的,她又闻到了落苏草的气息,像是面前这个男子身上的。 方定打量了她一眼,螓首蛾眉,肤如凝脂,身量窈窕,比向来以容貌自傲的敏安县主还要美上三分,这般女子,难怪王爷日思夜想。 他也不敢多看,将人迎进了书房,“云莺姑娘里面请,我家主子外出未归,请略坐坐。” 云莺进入屋子,闻到一阵幽幽墨香,是徽州府所产的徽墨,价格昂贵,上等墨一条不下百金,每年产出极少,往往都是贡品,能用得起贡品的,必然是备受皇恩之人。 为了让她们长见识,义母曾高价购得一小块徽墨,香气悠远,经久不散。 “请坐,约莫还需姑娘等上个把时辰。”今日王爷出去查访私盐案,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云莺怯生生的瞧了一眼方定,微微屈膝,“多谢将军。” 方定连忙让了半步,照自家主子这个架势,搞不好这位就是未来主母,虽说身世低了些,可看主子的脾性,身世不是问题。 “姑娘不必客气,我叫方定,有事唤我就成。” “是。”云莺不敢托大,只站着,等方定离开,才在就近的一个紫檀木描漆圆凳上坐了半边,脊背挺直,双手藏在宽袖之下,双腿并拢,在绣鞋中的双足焦虑的紧了紧。 回想方才那位少年的话,方定,好耳熟的名字。 起初她一直低着头,后边察觉屋内只她一人,且外边十分安静,能听到鸟雀在树上的叽喳声,她才徐徐抬头,小幅度的打量了一下室内。 这是一个极大的书房,小到墙角唾壶大到墙面屋顶,无一不是精致绝伦,彰显着主人的地位。 她的身侧是一张紫檀木雕狮纹圆桌,不远处是一座精美富丽的紫檀木仿竹节雕飞禽纹多宝格,上头摆着的是连云莺听也不曾听过的宝物,看花了眼,斜对面是一张红木雕三多纹翘头案,案上摆着一盏琉璃灯,在屋内都流光溢彩,足以想象在烈日下是何等精致。 再远处,是一排排的书架,整齐有序,瞧着便知晓书房的主人是何等规矩森严。 她轻轻地偏头,瞧见那边月窗下摆着一张红木雕虎纹方座榻,榻上红木竹节棋桌散落着一盘未完的棋局,窗外正是一排在风中摇曳的翠竹。 云莺瞧着那翠竹,莫名想起裴公子,他似乎也喜竹,方定身上的落苏草气息,难不成…… “主子,您回来了。” 由不得云莺多想,听闻外边声响,她连忙垂眸坐好,不敢再东张西望。 “云莺姑娘到了,正在里面等您。”方定察觉主子听闻这句话神色好上几分,终于松了口气,这几日他也愁闷呢。 裴烬右手握着一把山水图描金折扇,左手负于身后,大踏步迈进书房,便瞧见云莺安静乖巧的坐在一处,听闻动静连忙起身,“云莺见过大人。” 不管是谁,能使唤得了汤知州和将军的人,必定是位大人。 裴烬摇了摇折扇,轻笑开口,“云莺姑娘,别来无恙。” 云莺听闻这熟悉的声音,惊诧的抬头,望进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眸中,不是裴公子又是何人。 11、秦王 “裴公子……”不知为何,云莺先前极畏惧裴公子,可如今瞧见她最终要伺候的人是裴公子,竟莫名的松了口气。 像裴公子这般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主子,起码比汤知州那般年纪的好太多了,毕竟她也是喜欢一副好皮囊的人。 不过裴公子那性子,云莺暗自咬牙,若想在裴公子身旁占有一席之地,怕是仍需努力。 云莺晓得她已别无选择,先前裴公子便想带她离开,如今阴差阳错,又被汤知州送到他的府上,他又怎会高抬贵手,既然躲不开,那她便得尽力讨裴公子欢心,才能博得一个安稳人生。 风月女子,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个嘛。 “莺莺不知竟是裴公子,请公子安。”独属于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从云莺口中说出来娇媚不已,听的人心头酥软。 “起来吧,见到我你很诧异?”裴烬在红木圈椅上坐下,有丫鬟进来奉茶,放下茶盏又很快出去。 “有一些,不过当日初见,莺莺便知公子非池中之物。” 那样的气度,绝非寻常之人,连汤知州都要亲上云楼买姑娘献给裴公子,裴公子的下属又被汤知州称为将军,这般身份,整个大豫怕是也找不出几位。 裴烬放下折扇,端起红木雕云纹茶几上的黑釉茶盏,撇开茶沫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语带戏谑道:“当日你不是说我是西南富商吗?怎么,这身份很贵重?” 云莺拢在宽袖下的手指一紧,当日胡诌,不曾想裴公子还这般记仇,她略一屈膝,嗓音更为娇柔,“是莺莺有眼不识泰山。” “给你个机会,再猜一猜我的身份。”裴烬放下茶盏看着她,今日打扮的如同枝头娇杏,眉间花钿更添几分妩媚,让人挪不开眼。 云莺微微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深不可测的那双眸子如今带着些许笑意,看着平易近人许多,可她却不敢松懈,前几日可是亲眼见着他阴晴不定的模样。 “若是莺莺猜中,可否请裴公子不计较往日之事。”那次拒绝,许是得罪了他。 裴烬勾了勾唇,嗤笑一声,“上来便向我提条件的人只有你了。” “莺莺冒犯公子了。” “可。” 云莺的视线打他身上掠过,他今日穿了一席玄色织锦六合同春纹样锦袍,上回的缂丝,这回的织锦,都是大豫一匹不下百金的名贵料子,她只见过,却未用过,这些往往是贡品。 他腰间系着一枚云龙纹墨玉玉佩,左手大拇指上也有一枚同样花纹的墨玉扳指,云纹多见,可龙纹往往是皇族可用。 裴姓、皇族、龙纹,将军、方定…… 云莺猛的一惊,清凌凌的瞳仁闪过不敢置信,她晓得方定这个名字为何这般耳熟了,在《秦王录》中,方定是秦王的侍卫,在战场上立功被封为将军,裴公子是他的主子。 云莺不敢再想,连忙跪地,娇媚嗓音中不乏慌乱,“民女拜见秦王殿下。” 裴公子是秦王,除却秦王,再无人能是裴公子了。 她竟惹上了这尊煞神! 裴烬低声笑了,有些爽朗的愉悦,“猜的不错,起来吧。” “谢殿下。”云莺小心翼翼起身,终是明白为何初见他时身上有杀伐之气,这位煞神可是在西疆征战五年,杀敌无数,百战百胜,大豫人人皆称他为“战神”,可西疆敌军却称他为“修罗阎王”。 云莺在话本子上对秦王有诸多了解,可话本子里的终究不是秦王,从前不懂叶公好龙,如今却是切实感受过了一回。 她自然不会觉着眼前的秦王和话本子里的秦王是一人,话本子里的再厉害也是虚无的,可眼前人,动动嘴便能让云莺死无葬身之地。 裴烬瞧她缩的像是个鹌鹑,竟这般怕他吗? 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眸子又变得寒凉,连嗓音也冷了许多,“不会说话了?” “民女不敢失礼。”云莺站的笔直,心绪紧绷,连喘气声都不敢出,生怕怒触了眼前这尊活阎王。 裴烬带着冷意的眸子微眯,“民女”二字太过刺耳,他十分不喜。 “汤吉没说为何送你来吗?”裴烬取过折扇唰的一下打开,观摩着上头的山水画。 人倒是在眼前了,可瞧着,却怕极了他,怕是心里头恨不得即刻离开此处,离开他。 “刺啦”一声,裴烬手中精致的扇面被他撕裂,山水相隔,极不美观。 “啧,不经用的东西。”裴烬随手一扔,掉在地毯上,“嗒”的一声,亦如掉在云莺心口。 云莺喉咙发紧,指尖微颤,秦王是在说扇子还是说她? “莺莺听凭殿下差遣。”云莺的指甲扣入手心,压出一个个漂亮的月牙,裴公子对她有些兴趣,应当不会要她的命,她做好该做的事,听汤知州的,温柔小意伺候好秦王,才能活命。 裴烬的手搭在圈椅上,指尖有规律的轻点,一嗒一嗒,忽而开口,“莺莺,你是甘愿入府侍奉本王?本王想听真话。” 云莺怯生生的抬头看了裴烬一眼,又低下了头,轻咬红唇,她该怎么说? 自愿非真话,真话非好话。 等了一会,裴烬没等到她开口,起身走到云莺跟前,她才到他下颌,小姑娘一个罢了。 就在云莺屏住呼吸,打算说好话时,裴烬却先她一步开口,“方定,摆膳。” “慢慢考虑,本王不急。”裴烬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笑了笑离开书房。 等裴烬的身影消失,云莺大大的舒了口气,方才险些被憋死,她抬手摸了摸下颌,上头似乎还有秦王的余温,灼痛了她的肌肤。 秦王太可怕了,身上的威压感,哪怕他是笑着的,也令云莺毛骨悚然,活阎王所传非虚,她心里懊悔不已,当初怎就看了《秦王录》呢,这般对比,更让云莺难以接受。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方定进来,“云姑娘,快些跟上主子前往膳厅用膳吧。” 方定瞧她脸色都白了些,心中叹气,唉,主子啊,吓着小姑娘了。 云莺点了点头,急忙快步跟上裴烬的步伐。 裴烬听到熟悉的足音,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 一行人来到膳厅,厅内烛台数盏,将膳厅照的亮如白昼。 摆膳的丫鬟尽数退去,连方定也在外头站着,云莺喏喏的站在门口,裴烬抬眸瞧了她一眼,走到黄花梨木高盆架前浸润双手,她立时便会意,跟了过去,及时取下搭脑上的手巾恭恭敬敬递到裴烬跟前,这样的事从进入云楼便有人教了。 风月女子本就是做伺候人的事。 谁知裴烬没接,而是取下搭脑上另一条手巾擦拭着双手,“你不饿吗?” 云莺不知该如何回,裴烬也没等她回,“盥手用膳。” “是。”云莺垂眸,待裴烬离开,她也快速盥手,又擦拭了水渍,才走到裴烬跟前,抿唇道:“莺莺为殿下布膳。” “坐。”裴烬拉开身旁的一张圆凳。 云莺了然,屈膝道谢后坐下,却也紧绷着身子,别看此刻他好说话,可变起脸来也是真的快,她可不敢松懈。 “吃吧。”裴烬也不管她,今日又在外面奔波一日,他是真饿了。 加上身旁幽幽桃花香,今日胃口大开,比往日吃的多些。 他倒是好胃口,云莺却变成小鸟胃了,虽说桌上的佳肴都是她爱吃的,且色香味俱全,比云楼的好上不少,但心中惴惴不安,味同嚼蜡,咀嚼的动静极小,努力减少自个的存在感,也只吃眼前的那道素炒银针。 裴烬在军营待了五年,也曾与将士同吃同住,行事间少了规矩多了爽利,不过今日她在,用膳时倒是捡起了那些规矩,吃的也就慢了些。 瞧她只吃一道菜,皱了皱眉,夹了一片煨鸭肉给她,“吃不惯吗?” “多谢殿下,吃得惯。”云莺受宠若惊,她一个小小女子,不曾想有一日竟能得秦王殿下布膳,说出去旁人必定觉着她疯了。 一顿晚膳吃得云莺战战兢兢,胃中有些难受,怕是难以克化,而裴烬却难得吃的十分尽兴。 由丫鬟伺候着漱口后,裴烬品着盏中清茗,“本王知你非自愿入府,我在扬州逗留半月,未带贴身侍女,你可愿顶上这差事?” 12、下厨 “殿下之意是待您离开扬州,莺莺便可离开吗?”云莺拿不准秦王之意,他既想得到她,只是要她在身旁做个侍女,不是为了占有她吗? 她自然晓得知州的侍奉之意并非侍女的侍奉,可如今他却说只拿她当侍女。 裴烬垂眸望着盏中翻转的茶叶,清澈的茶汤内印出他阴鸷双眸,离开,呵,她就这般想离开。 “是。”裴烬放下茶盏。 “莺莺愿意。”云莺大喜过望,若是只需做半月的侍女便可重获自由,她自然愿意。 可她的身契还留在汤知州那…… “殿下,若是莺莺尽心侍奉,可否赐还身契?”拿不到身契,即便秦王不要她,汤知州也不会放她离开,若去伺候汤知州,她打心底里是不愿的。 裴烬眼神锐利的扫过她,有时觉着她胆小的很,可有时却又胆大的很,似乎她格外珍惜的她那条小命。 “日后再议。”裴烬可没这般好说话,若是万事皆如她的意,那他又有何筹码。 云莺抿了抿唇,“是,奴婢逾越了。” 闻言裴烬挑了挑眉,“倒是挺上道,不过本王不喜听到奴婢二字。” 她蹙了蹙柳叶眉,不解的望着他,不是他说要她做侍女吗? 不过现下秦王是她的主子,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莺莺记下了。”云莺从善如流的改口。 “主子,云姑娘的婢女来给她送包袱。”方定从屋外闪身出现。 “嗯,你带她去住处,明日再来伺候。”裴烬起身离开膳厅。 云莺屈了屈膝,她的规矩是越发得体了,万万不敢在秦王殿下跟前失礼。 方定搞不懂自家主子在做什么,好端端的小美人,不好生相待,却让她去做侍女,若是受了委屈,心疼的还不是主子。 心中叹气,面上却不显,“云姑娘这边请。” “多谢将军,唤我云莺便好,日后还请将军指点。” “云姑娘客气。”方定心中摇头,谁敢指点啊,一个不小心这可是未来主母,指点主母?不要命了。 云莺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言,随他吧。 她跟着方定往外走,在倒座房见到了银筝。 “姑娘。”银筝再见到云莺有些激动,“姑娘可好?” “尚可。”除却总是悬着心,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搬家,关于秦王暴虐之事,话本子也是多有描绘。 “姑娘的包袱都拾掇了,可惜我不能跟着姑娘。”银筝连这处宅子是哪都不知道,是汤知州的人安排她过来的,一会就得离开。 “我只留几件衣裳和一些梳洗之物,其余的你带回去暂交予义母。”在这也住不了许久,日后她再带走还得费银子请人搬,不如今日搬回去。 “这是为何?”银筝不懂。 云莺也不能说太多,万一日后秦王不给她身契又是一场空,遂只交代了银筝几句,如实告知林氏便可。 银筝不敢久留,外边还有知州的人等着,不到一刻钟便离开了。 银筝走后,云莺想提着东西回去,方定吩咐了两个小丫鬟帮她提上,“云姑娘,这边请。” “多谢将军。” 方定领着她到了西厢房,屋子挺大,亦如书房精致富贵,那张架子床比云楼那张更大也更精美。 “云姑娘,这是丫鬟绿皎,有事吩咐她即可。”方定说完便要离开。 “将军且慢,可否告知我殿下几时起身?”她现在既是侍女,便要尽职。 “主子卯时三刻起身。” 云莺讶然,屈一屈膝,“多谢告知。” 方定离开,绿皎才上前来,“奴婢替姑娘整理一番。” “多谢,我来便可,可否劳烦你帮我打桶水来,我想梳洗一下。”今日太累,云莺后背已不知出了几层冷汗,夜风吹拂,着实有些凉。 “姑娘客气,奴婢这便去。”绿皎点头应下。 待她离开,云莺简单拾掇了下,屋内置备齐全,连女子梳妆的胭脂水粉都有,衣柜里也有衣裳,不像是临时给她住的,倒像是早早就预备上了。 她微摇了摇头,许是想多了。 很快绿皎让人抬了水来,云莺原先只是想简单梳洗,可抬来的水足以沐浴,绿皎还备下了香薰等物,周到的像是伺候主子,秦王府里头连奴婢的待遇都这般好了吗? 自然不是,想是绿皎误会了,不过她并未解释,秦王府还轮不到她开口。 沐浴后云莺着实疲累,片刻后便躺到了架子床上,盖着衾被,心口还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今日境遇似梦一般,她就这般稀里糊涂成了秦王殿下的婢女,还有这般好待遇,也算是因祸得福。 秦王明日起身太早,她还是早些歇息,万万不能出了岔子,云莺阖上双眸。 “主子,西厢房的烛火熄了。” “全熄了?”裴烬的指腹捻了捻书页。 “从外边看是如此。”至于里边,方定也不敢进去啊。 “嗯,明日玄凌去查钱崇,你去查查汤吉和他有无私下往来。”小小一个六品同知,却在扬州支棱起那么大的架势,贩卖私盐少说有个两三年,背后若无人,量他也没这个胆子。 “主子,属下和玄凌皆离开,无人在主子身边伺候。”方定和玄凌向来都有一人会在主子身旁,以免发生不测。 裴烬墨黑的眸子露出一丝兴味,“不是有她伺候。” 她?方定脑海中闪过云莺姑娘那张娇娇怯怯的脸蛋,心叹到底谁伺候谁啊? * 次日裴烬如常起身,晨铃响起,云莺领着一群丫鬟进屋服侍,乍一看,还真有点样子。 “请殿下安。”云莺今日穿着梅子青花卉纹交领襦裙,发髻上别着一支简单的玉钗,瞧着素雅的如同一朵青莲。 “起的这样早。”裴烬是在军营待惯了,每日早早操练士兵,她一个姑娘家,想来也是喜睡懒觉的。 “服侍殿下岂敢不尽心。”云莺上前为裴烬更衣,她今日比昨日大方了许多,不再畏缩。 她想明白了,一个风月女子,秦王想来也不会带回京,莫说是成为妾室,便是秦王府的侍女她也没那个资格,不如费点心思做好手头的事,让秦王记得她的好,来日能将身契还给她,成为自由身。 伺候人的事云莺打小就学,十分利落的为裴烬穿好锦袍。 裴烬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往日他不爱旁人伺候,自从去了西疆,身边都是大老爷们,穿衣吃饭这样的事都是自己干,现下瞧着她仔细的捋平每一处褶皱,坚硬的心闪过一瞬柔软。 洗漱后,云莺捧上茶盏,“殿下请用茶。” 裴烬接过,打开茶盖,不是他往日喝的茶,“这是何物?”有蜂蜜香甜之味。 “是丹参蜜茶,晨起喝一盏有益脾胃。” “你换的?”她会些医理。 “是,已让府医查验,并无不妥。”要不然她也不敢拿到秦王跟前来。 裴烬喝了一口,有淡淡的甜味,不过并不腻,恰好入口,想她心意,便也未多说,尽数喝了。 用膳时云莺又端了一碗粥放在裴烬跟前,“殿下,这是莺莺熬的三七粥,有活血散瘀之效,您身上有旧伤,多少喝点。” “你几时起的?”现下天将破晓,她却熬好了一碗粥,又备下了参茶。 “寅时末刻。”云莺卷翘的羽睫眨了眨,她可许久未这般早起了,真真是起的比鸡早,为了保住这条小命,也是豁出去了。 裴烬用勺子搅了搅三七粥,热气腾升,比他早起半个时辰,就为了熬这碗粥。 昨日还怯生生的望着他,今日便能费心思讨好他。 不得不说,若云莺想讨得一人欢心并不是难事。 裴烬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令他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云莺见他久久不言,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唇,柔声问:“殿下,可是莺莺做的不合胃口?” 裴烬语气有些僵硬,“尚可,日后不许早起,若吵醒了本王该当何罪?” “是,莺莺明白了。”云莺垂下羽睫有些疑惑,膳房设在后院,与正房隔着两处院子,也会吵醒他吗? 13、香囊 裴烬说尚可,但碗里的粥却喝了个干净,加了三七粉的粥有些苦味,不过苦后回甘,倒也不算难吃。 云莺只吃了小碗红枣粳米粥,别院膳食/精致,不过她向来吃药膳,搭配得宜,多吃些也无碍,可初到此处,不敢张扬,遂只能少吃些,若不然也不能维持纤细腰身。 裴烬瞧着却是不喜,蹙了蹙眉,嗓音寒凉,“吃这么点,门口那鹦鹉吃的比你都多,你是嫌本王养不起你吗?” 云莺不知怎的又惹恼了秦王,缩了缩如玉的脖颈小声道:“莺莺不敢,我素日只用这些。” “再吃一碗,吃了来书房侍墨。”裴烬将一碗粥放在云莺跟前,起身接过丫鬟的茶水漱口,很快离开膳厅。 云莺苦恼的看着这碗粥,一双柳叶眉皱的已不成样子,她方才哪句话说错了吗?惹得秦王这般恼怒,用了这碗粥,今日午膳她便不敢再吃了,可午膳若同秦王一道,她还得吃,半月后离开,怕是只剩下“扬州第一胖人”了。 而一旁的绿皎却满眼羡慕,叹道:“王爷待云姑娘可真好啊。” 云莺:……? 她记着大豫以瘦为美,崇尚身量窈窕纤细,难不成世道变了? 可再如何怨念,云莺也不敢不吃,被秦王晓得,怕是又得触怒他,云莺时刻谨记秦王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顺着秦王才有活路。 用过粥,云莺有些撑的前往书房。 裴烬翻着从西疆传来的奏报,忽闻得一阵幽幽桃花香,抬眼便瞧见云莺捧着茶盏款款而来,腰肢盈盈,步步生香。 人越近,香越浓,犹如置身桃花林下。 “殿下请用茶。”云莺抬手放下黑釉描金边茶盏,玄色茶盏衬的她指尖白嫩宛如天边月,茶碟与案桌相碰,毫无声响。 裴烬鼻端微动,香气四溢,她手上伺候人的功夫倒是不差,落盏无声,即便是宫里的老嬷嬷也未必有这手法。 云莺退后一步,俏生生的立在灯架旁,等候差遣。 桃花香也散了些,裴烬深邃的眉眼微眯。 他把奏报往后推,手搭在圈椅上,锐利的眼神扫过她,“你身上的桃花香从何而来?” 云莺愣了愣方回过神来秦王是与她说话,上前两步,摘下腰间系着的豆青色莲花纹香囊,“是莺莺制的香丸。” 长臂一展,裴烬从她手中接过香囊,针脚细密,纹理清晰,一朵青莲绣的栩栩如生,“香囊也是你绣的?” “是,莺莺绣技拙劣,让殿下见笑了。”云莺眸子扑闪的看着秦王,不知他为何会注意到小女儿家的物什。 裴烬打开香囊,里面是一颗颗细小的香丸,散发着幽幽的桃花香,“这是如何做的?” 他竟不知她还会制香,会做药膳,会绣香囊,又会制香,这样的女子,他怎能拱手让人。 “取未开的桃花摘下晾干,除去花蕊,碾成粉末,佐以沉香、蜂蜜、茉莉花等碾碎,搅拌匀合,捏成香丸,三蒸三晒,香气便能经久不散。”云楼的日子太过无趣,她便想多学一门手艺,并未得大师传授,只是看着古法仿照学的。 裴烬捻起一颗香丸在指腹碾碎,有浓郁的桃花香散开,果真有一丝甜腻的蜂蜜香。 “法子倒巧。”裴烬扬唇轻笑,系拢香囊口袋,“本王正缺一枚香囊,赠予我如何?” 云莺看呆了,他笑起来真好看,当得上俊美无双一词,乍一回神,心头跳了跳,这可是她用过的,里头还有她的名字,若是给了秦王,女子香囊可不能轻易许人…… “殿下,莺莺再为您做一枚可好?这枚旧了。” “要玄色的。”裴烬把香囊扔回了云莺怀里。 云莺忙不迭的接下,“好。” “你还站着做什么?”裴烬偏头看她,眸中散去笑意,恢复那副冷淡模样。 云莺呆呆的,她不该站着吗? “去做香囊。”裴烬往门口看了一眼,明晃晃的赶人。 “莺莺这就去。”云莺屈膝。 她走到门口,裴烬又道:“拿上东西,到书房来做。” “是。“从书房出来,她撇了撇唇,秦王也忒着急了。 方才还笑着,一会又变得冷漠,秦王殿下这性子真是反复无常。 唉,得亏是在秦王身边待半个月,这要是长久的待下去,总有一日云莺会把秦王得罪干净。 云莺对府里不熟,让绿皎去取了一些丝线来,叮嘱了秦王说要玄色布料,绿皎连忙去了。 绿皎手脚麻利,很快便送来一描金彩绘针线盒,“姑娘瞧瞧可有遗漏之物。” 云莺随意翻了翻,大体齐全,“有劳了。” 她端着针线盒进入书房,屈膝行了一礼,还未开口,裴烬便道:“去窗前榻上坐。” “是。”云莺只得应了,昨日榻上的棋子已不见踪影,她放下针线盒取出布料,是上好的缂丝,都说一寸缂丝一寸金,这般上等的布料,她怕剪坏了。 不过也不费她的银子,云莺也就不替秦王殿下心疼银子了,毕竟他可是张口便能说出一万两黄金的主,拿起剪子毫不犹豫的剪下去。 云莺做事时极其专注,原先还想着这是秦王书房,渐渐地沉浸在绣活里,还以为是在云楼,遂放下剪子时也没太谨慎,叮的一声泛起响动。 裴烬正在批注奏报,闻言抬头望过去,她坐的位置正对着裴烬,一眼便瞧见她低着头温婉娴静的模样,裴烬偏头望了一眼窗外移到庭院里的日光,在烈日下泛着光芒的竹叶,又回头望着云莺,微风中有桃花袅袅香,这一幕,让裴烬想起一个词——岁月静好。 若是日后她也能这般乖巧的坐在他身侧陪着他忙自己的活,该多好。 可她心中只想离开他,躲的远远的,如今讨好也不过是为了半月之后他能放她离开。 裴烬原本含着温情的眸子瞬间变得阴鸷,如寒冰透骨的落在云莺身上。 她想离开,嗤。 云莺正忙活着,忽然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那种威压感让云莺瞬间回神,这是在秦王别院,而非云楼,她大意了,攥着布料的手指紧了紧,不敢抬头,生怕对上秦王那双骇人的眸子。 书房内谁都未曾开口,空气似乎凝滞住了,云莺的手摩挲着布料,耳边是有春风拂过,裴烬的指腹捻着奏报,瞧见她背后的青丝被风扬起。 这时,玄凌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主子,属下有事禀告。” 裴烬收回视线,“进来。” 云莺悄悄地松了口气,继续做手上的活。 “主子,属下已查探到了钱崇宠妾是太子妃娘家远房表妹,这几年,太子詹事童管和钱崇来往密切,此次私盐案应是东宫撑腰,属下还截获一封钱崇今日发往上京的密信。”玄凌递上密信。 裴烬展开密信,只有两个字——烟茶,他拧了拧眉,烟应是盐之意,茶应是查之意,看来钱崇是知道有人在查他了。 “呵,咱们的太子殿下这是缺银子了,连盐务都敢插手。”裴烬将密信扔开,“继续查,看看钱崇从中得了多少利。”东宫他暂且鞭长莫及,可这个钱崇,裴烬没打算放过。 云莺听着玄凌这段话,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闭起来,钱崇是扬州同知她自然晓得,那太子詹事应当也是官职,私盐案、东宫、密信……这些可都是机密大事,秦王方才为何不让她下去? 她可不想听这些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云莺动也不敢动,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只希望那两人不要想起她来才好。 可事与愿违,只见裴烬视线一转,看向了云莺,“莺莺,你觉得太子是怎样的人?” 云莺后背一僵,这是试探她吗? 见她不动,裴烬又喊了一句,“莺莺?” 玄凌也侧身看着云莺,主子为何这样问云莺姑娘? “在,”云莺连忙放下布料起身,手指微颤,“殿下恕罪,我方才光顾着做香囊,未听到殿下唤我。” 此刻她只能装傻充愣当没听见,秦王殿下这般聪明,应当能看出她的意思吧? 可惜裴烬却勾了勾唇,极其有耐心的又问了一遍,像是一定要得到个答案。 云莺咬紧了下唇。 14、哄着 “殿下恕罪,莺莺不敢妄议储君。”那可是太子啊,她一个整日待在云楼的人怎会了解,即使了解,云莺也不敢开口,议论储君,按大豫律法,是会被问罪的。 “本王许你议论。”裴烬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云莺的指甲掐进了手心,她屈了屈膝,卷翘的长睫微颤,嗓音低柔,“莺莺甚少出门,对太子殿下并不了解,只听旁人说太子是一个爱护百姓,温润如玉之人。” 云莺记得《秦王录》中用寥寥数语写过秦王和太子兄弟和睦,一个在朝堂上挥墨,一个在边疆卫国,兄友弟恭,这般想来,秦王和太子关系应当不错,那她夸赞几句许是没错。 可方才殿下那句话似乎对太子又并不十分恭敬,自古都说天家无情,无夫妻、父子、兄弟之情,各自猜忌、相争,难不成大豫皇宫也是如此吗? 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对太子殿下不敬,那是会杀头的重罪。 “呵,温润如玉,看来莺莺对太子的评价颇高啊。”裴烬的语气似笑非笑,面容却覆上了一层冷峻,一瞬间屋子里似乎入了秋,秋风寒凉似水。 玄凌握紧了手中的剑柄,跟随主子多年,他自然晓得自家主子和太子殿下算不得亲近,兄友弟恭不过是太子塑造的假象,如今云莺姑娘这般说,主子是恼了吗? 可主子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以往有朝臣在殿下跟前说两人手足和睦,是大豫之福,殿下看着也未动怒。 玄凌隐约发觉,云莺姑娘似乎极其容易调动主子的情绪。 云莺已非初次见秦王,自然能察觉他的不悦,连忙补救,“莺莺并未见过太子殿下,无法评说,但比起太子,莺莺更加敬佩殿下护国卫民,用兵如神,百战百胜,实乃大豫百姓之幸。“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如此赞扬秦王了,应当也不会和她小小女子计较吧? 裴烬转了转手中扳指,还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挑了挑眉道:“你敬佩本王?” 玄凌抿了抿唇,主子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不少,奇了,这样的赞扬主子不知听了多少,从未放在心上,怎得云莺姑娘便如此不同?不会真应了方定那小子的话,日后云莺姑娘会成为他们的主母吧? “自然,殿下英姿飒爽,传扬大豫,大豫上下人人皆称殿下为战神,无人不敬佩。”云莺听出裴烬语气里的舒缓,心里的石头落下,同时感叹了句,果然,无论是谁,都喜欢听好话,看来想保住小命,还得多多赞扬秦王殿下。 “倒是会说话。”裴烬平静无波的面上多了一丝愉悦,“去沏茶。” “是。”云莺连忙退出书房,走过回廊拐角才把心里这口气舒出来,回头望了一眼书房,都说伴君如伴虎,她算是切身感受过了,秦王殿下许是比那大虫还要令人胆颤。 云莺再回书房,玄凌已离开,她将茶盏递上,“殿下请用茶。” 裴烬放下手中文书接过,打开茶盖,“怎的不是早上那茶?” “这是乌龙茯苓茶,提神消疲,莺莺想着殿下公务繁忙,这才沏了一盏。”云莺可谓是绞尽脑汁的讨好秦王。 裴烬抿了一口,戏谑道:“看来有莺莺在身侧,日后本王能被照料的很妥当。” “殿下谬赞。”云莺垂下双睫,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不想放她走了? 裴烬放下茶盏,“香囊做的如何了?” “正预备描花,殿下可喜松鹤图,莺莺丹青不佳,唯恐画丑了。”云莺将绣绷子取过来。 裴烬扫了一眼,还未见香囊雏形,“本王听说云楼的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的丹青还能差了?” 云莺莞尔一笑,“自然不如殿下妙笔。” 《秦王录》中曾记载,秦王殿下文成武就,妙笔丹青,大豫无人能及。 “你似乎对本王十分了解。”裴烬往后靠在圈椅上,这个认知令他心情愉悦。 “莺莺不敢,殿下名扬大豫,都是听旁人提起的。”窥视探听皇子之事是犯忌讳的,像《秦王录》那样的话本子也只能私底下流传,不能呈于贵人跟前,且文中背景全然不是大豫,许多地名也稍有改动。 大豫虽民风开放,官府也从未管过这些,但莺莺也不敢直言说看过秦王的话本子。 “你给本王做香囊却要劳烦本王,岂不是显得莺莺心意不诚?”裴烬双眸凝视着她,眼角荡着一丝兴味。 云莺捏着绣绷子,点头称是,“那就不劳烦殿下了。”其实她也没想过要秦王帮忙,方才不过是自谦的话,她的画技可不差。 她正要离开,却又听见裴烬漫不经心道:“可你画的太丑,本王佩戴出去,岂不遭人耻笑?” “……”云莺很苦恼,那他到底想怎样! 心里再多不满,云莺也不敢表现,只软着嗓音道:“不知殿下可有好法子?” “本王教莺莺画可好?为本王做的香囊,还是得亲自动手,本王辅助一番倒也无碍。” 秦王都这样说了,云莺自然不敢反驳,屈一屈膝,感激道:“那便多谢殿下了。” 裴烬心情甚好,弯唇笑了笑,“好说。” “过来。”裴烬取出笔架上的狼毫。 云莺靠近几步,以为秦王所说的“教”是他先画一遍,她再跟着学,可显然她没领悟到秦王话中的精髓。 “站到这来。”裴烬把圈椅往外推,留出了足够的空间给云莺。 云莺捏紧了绣绷子,有些忐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却又不敢不听,只能站过去。 裴烬将狼毫递给云莺,云莺握住,裴烬温暖的大掌覆盖在她手背,略带老茧有些粗糙的大手包裹住了云莺柔软细腻的小手,惊得她不知所措。 “殿下……”云莺的嗓音发颤,两人这般是否过于亲密了。 “嗯?”裴烬高大的身躯站在云莺身后,虽未贴近,可云莺却感受得到秦王炙热的胸膛。 “这于礼不合,莺莺不敢冒犯殿下。”云莺都要吓得喘不过气来了,她从未与任何男子这般亲近过,尤其还是压迫感极强的秦王殿下,心头似小鹿乱撞,她生怕秦王会听到她的心跳声。 “本王允你冒犯,专心些,画丑了就得重画。”裴烬扬了扬唇角,薄唇抿出好看的弧度,云莺此刻像是在他怀中一般,淡淡的桃花香包裹着两人,似要将两人融为一体。 漆黑的双眸闪着精光,左手撑在案桌上死死的顶住,才克制住没有再进一步。 肖想了两辈子的莺莺就在他怀前,只要再靠近一点点,他便能拥她入怀。 前世他没能及时出手,太过优柔寡断,才致使遗憾终身,今生如何还能放手,没将她即刻纳入怀中,已是他大度。 云莺不敢再开口,她的牙齿在打颤,生怕一开口会泄露出心中的恐惧。 靠的太近,云莺能察觉到秦王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呼吸声打在她的脖颈间,似滚烫的热水倾泄而下,令肌肤战栗。 她的面庞悄悄地染上一抹绯红,在恐惧之外,云莺感受到一丝不该属于此刻的心思,秦王宽厚的胸膛,既给予了她无限畏惧,同时又让她心里升腾出了一阵安全感,被秦王护在怀里,好像任何风雨,秦王都能为她抵挡。 手心早已冒汗,软如春泥,只虚虚的握着狼毫笔,由着秦王带着她描绘出一副竹鹤图。 她咽了口口水,左手紧紧地捏着绣绷子,粉嫩的指甲泛白,细白的齿咬着柔软的唇,后背紧绷,强撑着不敢乱动,既怕惹了秦王不喜,又怕泄露心中那没由来的胡乱念头。 就在云莺觉得煎熬之时,方定从外边进来,“主子……” 方定的话卡在喉咙里,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他似乎撞破了主子和云姑娘的“奸/情”。 云莺有一瞬间的慌乱,把头往下低了些。 裴烬则脸色不善的抬眸扫了他一眼,“何事?” 方定也连忙低头,“属下已找到绥源神医。” 若是其他事,裴烬还能往后推,这件事是着实不能再推了,遂站直了身子,松开云莺的手,“剩下的你自己画,本王出去一趟。” 随着裴烬退开,云莺喘匀了心中的那口气,连忙点头,“是。” 裴烬很快离开书房,而云莺终于没撑住往后踉跄了一步,扶着圈椅才堪堪站稳,面容嫣红,似喝醉了酒。 15、绥源 秦王离开后云莺不敢耽搁的画完竹鹤图,带着东西离开书房,那可是书房,她独自一人待着并不合适,她回了西厢房,继续做香囊。 秦王这一走,午膳时也未回来,她独自用了午膳,虽说她是秦王的侍女,可似乎别院里的人都不拿她当侍女看,对她十分恭敬,哪怕她一人用午膳,也不曾受到怠慢。 午膳后她向绿皎询问了些秦王的事,绿皎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这足以看出并非只有她一人怕秦王,怕是整个别院都对秦王畏惧有加, 不过也正常,秦王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虽说是战神,可与此同时百姓皆传他暴戾恣睢,杀人如麻,寻常人哪会不怕,她不也怕的紧嘛。 云莺一边捻着针线,一边叹了口气,只盼着秦王能早日放她离去。 这皇家富贵,她怕自个无命来享。 申时过三刻,云莺绣好了那只白鹤,绿皎来回,“姑娘,殿下回书房了。” “殿下可唤我去伺候?”云莺剪断了绣线。 绿皎摇了摇头:“并未。” “殿下可传了午膳?”他出去一趟,也不知可用了午膳。 绿皎:“方侍卫本是要传的,厨房也备着,但殿下拒了。” 云莺了然,看来秦王心情不大好,连午膳也不想用。 她放下绣绷子,“我去趟厨房。” 裴烬面色阴沉的坐在圈椅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案桌,书房外玄凌和方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开口。 这谁也没想到啊,主子寻了许久的绥源神医居然是个老顽固,先是见都不肯见主子,主子等了许久才得见一面,见是见着了,却死活不肯答应主子所求,主子说破了天也不肯。 方定寻思着主子费了这么大功夫去找一个人,结果找着了还不如没找着,这不是闹心嘛! 虽然二人也不知为何主子非要这个绥源神医,宫中那么多太医,还不够用吗?这绥源神医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主子可是头一次这般被人扫面子,这要是在战场上,那个绥源神医怕是已经被砍成好几段了。 两人正在推脱,谁来打破这诡异的气氛,这时,不远处一青色身影娉娉袅袅而来,让两人对视一眼,有救了! 云莺提着食盒走到书房门前,还来不及开口,方定抢先一步开口,仿佛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云姑娘来的太及时了,主子还未用午膳,快进去吧。” 方定确认他们进去一定会挨骂,不过云莺姑娘进去嘛,许是能给主子消消火气。 云莺本想让方定送进去,她就不去触霉头了,这下子赶鸭子上架,只能自个进去了。 才迈进屋子没几步,裴烬突然冷声道:“出去。” 云莺脚步一顿,进退两难,只好屈膝柔声道:“殿下公务繁忙,也要顾及自个的身子。” 裴烬抬头,看见是云莺,敛了敛眉,语气温和些,“你怎么来了,香囊做好了?” “尚未,莺莺听说殿下未用午膳,特意送了几样点心来,殿下可要尝尝?”云莺将食盒放在紫檀木雕狮纹圆桌上。 裴烬深吸一口气,吐出腹中浊气,是有些饿了,遂从圈椅上起身,“都有什么?” “芸豆卷,椒盐蓑衣饼,红枣糕,胎菊茶,都是合您口味的淡口。”云莺从进入厨房开始,就不断有人在她耳边说秦王的口味,以免她出了岔子,尤其是瞧着她做的那些药膳,起初死活不让她做,生怕秦王恼怒,连累了厨房的人。 “胎菊茶,这是要让本王降火的意思?”裴烬意味深长的睨了她一眼,端起喝了一口,菊花的清香涌入鼻端,令他稍稍冷静。 “胎菊茶还有明目提神之效,莺莺只是担心殿下困乏。”云莺一双桃花眸含着盈盈秋水,看着十分真诚。 实则云莺还真有这个意思,但能说吗?不能。 裴烬在圆凳上坐下,“你用午膳了吗?” 云莺递上银著,“用过了。” 谁知裴烬没接银著,用手捏起一块红枣糕吃了,他在军营待惯了,不喜这些繁文缛节,本想在云莺跟前装装样子,不过装出来的也不是他,还是让云莺早些熟悉真正的他为好。 “味道不对。”裴烬咀嚼了几口顿了下,除去红枣的香甜,还有一丝苦味,极淡。 “我在其中加了少许当归,当归有补血之效,我想着殿下在西疆受过伤,殿下若是不喜便不要吃了。”云莺虽极畏惧秦王,却也晓得他是为大豫百姓而战,因此也盼着他好。 “你的医术是谁教的?”裴烬又捏起一块红枣糕,前世便知她会医术,却一直不知师承何处。 “年幼时一位老道士所授,可我只学了个皮毛,而后自个看了些医书,难登大雅之堂,让殿下见笑了。”云莺算不得会医术,只能说略懂医理,不过这对于寻常人来说也够用了,莺莺常吃药膳,身体底子好,甚少生病。 “手艺不错,日后开个药膳馆子必定生意兴隆。” 裴烬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他的女人怎会需要自己动手赚钱。 可云莺却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这个想法也不错。 不过近两年似乎无法达成,她把心思往下压了压。 裴烬吃着第三块红枣糕,“你可想再精进一下医术?” “殿下有法子?”云莺自然想,若日后真能自己开个馆子,她还得继续钻研医术。 “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绥源有重要用处,少不得他要三顾茅庐了,带上个懂医理的,许能磨动。 * 云莺也不知秦王要带她去哪,不过还是一早便准备好,秦王让她不许早起,她也就只比秦王早起一刻钟,待秦王快起身时才前去正屋侍奉。 用过早膳后两人一同出门,坐上了马车,今日云莺穿着杏色的对襟襦裙,戴了帷帽,与秦王同乘,马车内极其安静,能听到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声响。 云莺垂下眼盯着手上的绣帕,和秦王单独在一处,总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秦王并未做什么,可她却无端生惧。 裴烬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一直盯着手中绣帕,像是要把绣帕看出花来,和他在一起就这般不自在吗?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看了一会,裴烬心里也不好受,索性闭上眼,兴许这样她能自在点。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扬州城郊一座破败的道观前。 裴烬先下车,转身伸出大掌想要搀扶云莺,云莺却自个跳了下来,让他的手落了个空,扫了她一眼,也只能收回手负于后背,嗓音有些冷,“走吧。” 云莺躲在帷帽下的漂亮双眸无辜的眨了眨,方才秦王是想扶她吗? 可这于礼不合,她是侍女,怎么能让秦王扶呢? 谨守本分才是保命的上上策。 云莺跟在秦王身后,这里从前是个香火挺旺的道观,但这两年逐渐破败了,如今已人迹罕至,不知秦王来这所为何事。 她掀起帷帽一角,发觉不远处有许多桃树,桃花开的正艳,粉嫩嫩的一片将山坡都染成了桃红色。 裴烬也发觉了,本想问问她要不要,去给她折一些,可想到方才她对他那样疏离,自个还在生气,索性就当没瞧见,径直往道观去。 云莺收回视线,连忙跟上。 走进道观,十分萧索破败,一地都是枯枝落叶,毫无春日的景象,还有几尊泥塑雕像倒在院子里,无人打扫。 两人正往里走,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提着一个竹篾篮子出来,看见秦王皱了皱眉,“你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不去,你快些离开。” 云莺觉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绥源神医,今日我来并非是想请老先生出山,这是拙荆,略通医术,想向老先生请教。” 秦王这话让云莺大惊失色,拙荆……是在说她吗? 还不等云莺反应,裴烬拉了她一把,她忙把帷帽取下,垂眸屈膝行礼,“见过老先生。” 绥源本不耐烦搭理这两人,谁知一眼扫到云莺,眯了眯眼,“桃丫头?” 16、薛桃 云莺抬眼望去,也有些诧异,“绥爷爷?” 原来秦王要找的人居然是年幼时传授她医术的绥爷爷。 “桃丫头长这么大了。”看见云莺,绥源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裴烬看了看两人,原来两人是旧相识,那前世之事便说得通了。 绥源对裴烬依旧不待见,但对云莺挺热情,拉着云莺进去,把他晾在外边。 裴烬走出道观,在檐下立着,远远的望着半山坡上那一簇簇桃花林,眼神虚无。 * 泰和十四年夏,扬州爆发天花疫病,裴烬从西疆赶回,并未告知任何人,来到扬州时已民不聊生,处处乌烟瘴气,丝毫看不出是从前那个繁华如梦的烟雨扬州。 裴烬站在阳明湖畔,只听得四处孩啼哭声和寒鸦掠过树梢的声音,往常照映碧穹的阳明湖里散发着一阵阵恶臭。 他甚至不知该做些什么,哪怕是大豫的秦王,是西疆的战神,此刻也慌的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素白衣裙的女子带着面纱从一栋楼的后门溜了出来,恰好撞上了他。 她嗓音极其好听,如同枝头春莺婉转清脆,“公子抱歉,我跑的急了些,你无碍吧?” 裴烬沉默的摇了摇头。 云莺见他脸色疲惫,从提着的盒子中取出一条麻布面罩,“公子,扬州已处处是疫病,还是带上面罩为好,若是无事,莫要在外边闲逛。” 裴烬没接,只双眸犀利的看着她,“你又为何在外闲逛?” “我是大夫,去给百姓们分发药材,这个你留着,是升麻葛根粉,用热水服之可防范疫病,告辞。”那时的云莺不知眼前人是谁,没有丝毫畏惧,把东西匆匆塞到裴烬怀里便走了。 裴烬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一眼她潇洒的背影,那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云莺是一位风月女子,除去那一把莺歌软嗓,那架势,像是将门虎女,洒脱随意。 裴烬不知她是谁,只觉得有趣,几日后,他再次见到她,知晓她唤薛桃。 云莺亦不知裴烬是大豫秦王,只觉得这人挺有担当,如今天花肆虐的扬州,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甚少见儿郎走出家门协助大夫和官府,两人一同待了好几日,给百姓们分发药材,云莺戴着面纱,无人认出她,两人相处甚欢,隐约有引彼此为知己之意。 扬州疫病来势汹汹,裴烬费尽心思才打听到一神医有解救之法,他多次上门,也未请动绥源神医,他十分固执,表示生死有命,旁人性命与他无关。 裴烬将这件事说与薛桃听,本想让她帮忙想个法子,可当日她便失踪了,任他如何寻找也不见,不曾想两日后,太子到了扬州,请动了绥源神医出山,而太子身旁站着的女子,正是薛桃。 那时他以为薛桃本就是太子的人,只是故意接近他,得知绥源的消息后便迫不及待告知了太子,才会让太子抢得先机。 薛桃看着他似乎想解释,可最终什么都没说,裴烬也没再给她机会解释,在得知绥源神医愿意出手后,他当日便回了西疆。 半年后他回京,在太子身旁看见了她,才知晓原来她的真名是云莺。 * “莺莺……”裴烬的眼神逐渐清明,眼里印着满树的桃花。 云莺早就认识绥源神医,所以她并非太子的人,也不是故意接近他,是他误会了吗? “殿下。”身后传来云莺的呼唤,裴烬闭了闭眼,敛去眸中神色,恢复那副淡漠模样。 “何事?”裴烬并未转身。 “殿下,您找绥爷爷之事可方便告知一二?莺莺愿意帮您试试。”云莺也不曾想到秦王要找的人是她相识之人,如今可不就是立功的好时候,若是能替秦王办成这件事,她的身契是不是就能拿回来了。 裴烬偏头望着她,问了句不相干的话,“他为何唤你桃丫头?” “呃……”云莺哑然,不知该不该说,不过说了也无碍,“我入云楼前,曾被一薛姓人家收养,六岁之前我名薛桃,我五岁时认识了绥爷爷。” 裴烬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狭长的双眼微眯,静静的凝视着她,黑黢黢的眼眸深不可测,原来她真的叫薛桃,不是骗他的。 所以她和薛承煦才会相熟,薛承煦前世才会帮他。 “殿下,有何不妥吗?”云莺眨了眨浓密的长睫,秦王看起来似乎有些哀痛,眼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从未在其他人眼里见过这样的神色,秦王真是一个怪人。 “无碍。”秦王移开视线,喟叹一声,“我想要绥源神医手上治疗天花的方子。” 云莺惊讶道:“殿下怎知绥爷爷会治天花?” 秦王心中微微抽痛,攥紧了扳指,“你又从何得知?”他知晓是因为他是重生之人,而云莺…… “我幼时得过天花,薛家不想治,把我扔在破道观里,绥爷爷住那,是他救了我。” 也是因此,云莺才会认识绥源,才会受他传授一些医术,而喜欢上医理。 裴烬敛目,原来如此,所以前世扬州天花肆虐,她一点儿也不怕,是因她幼时得过,已不会被传染。 “殿下为何突然想到天花?可是大豫哪处爆发疫病?”这样大的事,云莺却没听闻。 “疫病来势汹汹很难挽回,听闻绥源神医有提前破解之法,遂来拜访。” 前世,虽有绥源神医妙手,扬州城内也少去十之三四,短短数月,扬州城似乎空了一半,绥源神医曾说过,天花疫病一旦病发为时已晚,提前防范才是上策,那他一定知晓该如何防范。 云莺颔首,秦王既要征战沙场,还为百姓考虑这些,实在是难得,若是大豫能多些像殿下这样的官员,百姓何愁生计。 “莺莺愿意试试,请殿下稍等。”云莺屈了屈膝,转身回了道观内。 绥爷爷医术着手回春,若能造福大豫,也是功德一件,不过绥爷爷脾气执拗,她也不敢保证。 又过了一刻钟,云莺从屋内出来,面上有轻松之色,笑眸盈盈,“殿下,绥爷爷答应了,他说想和您单独聊聊。” “多谢。” 云莺俏皮的眨了眨,难得的在秦王面前露出狡黠之色,“殿下客气了。” 许是因为帮秦王完成了一件大事,距离拿回身契又近了一步,所以云莺此时格外开怀,不再那般小心翼翼,一双桃花眸里闪着潋滟的光芒,不知拨动了谁的一池春水。 裴烬看愣了神,这才是真正的她,笑如春花之烂漫,眸含秋水,是这些日子她最开怀的一刻了。 在别院,她的笑总是带着疏离,带着忐忑,极其畏惧他。 走进道观时,裴烬在心中问,将她一辈子困在自己身旁,她会开心吗? 裴烬进入屋内,顺手带上木门,向绥源神医行了一礼,“老先生。” “坐吧。”绥源瞧了他一眼。 裴烬在圆凳上坐下,还未开口,绥源便问,“你和桃丫头真是小两口?” “自然。”裴烬颔首。 “撒谎,桃丫头自小命苦,如何能攀得上秦王殿下?”绥源又不傻,若论身份,桃丫头连秦王府的门都进不去。 “不敢瞒老先生,在下倾慕莺莺已久,终有一日会三媒六聘迎娶她过门,在我心中,她已是在下夫人。” 裴烬看着绥源,眼神坚定,是对绥源说,也是对自己说。 是啊,他前世求而不得之人,这一世即便她待在他身侧无法开怀,他也舍不得放她离去。 “既如此,看在桃丫头的面子上,老夫便答应你。” 两人在屋内待了许久,云莺有些无趣,走到桃林下赏花,林间蜂蝶忙的乐不可支。 裴烬从道观内出来便瞧见她坐在桃林下,微微仰着头,一阵风吹过,片片花瓣落在她的发上、肩上、脸上……美的不可方物,正应了那句诗——人面桃花相映红。 他走了过去,脚步下意识的轻了,怕惊扰了花中仙子。 可脚步踩上枯枝的声音再轻云莺也听见了,她睁开眼,看见逐步走近的裴烬,款款起身,“殿下,事办妥了吗?” 裴烬点了点头。 云莺正想说那可以回去了。 裴烬却望着她,“要摘花吗?” 17、欢心 云莺有些没听明白,眨了眨那双好看的桃花眸,“殿下也喜桃花吗?” 裴烬被她那样看着,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一声,“你若不喜欢,那便回去。”说着转身就要走。 云莺恍然大悟,原来殿下是知道她喜欢,“喜欢,我喜欢的,殿下稍等。” “你想摘哪支?” 这满树桃花,对于云莺来说有些高,可裴烬抬起手臂便能摘到。 云莺仰头望了望,“好似都很漂亮。” “贪心。”裴烬扫了她一眼。 云莺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正想说只要一支就好。 裴烬先她一步,把离他最近的那几支都折了下来,“给,拿回去做香丸。” “这些开了的不能做香丸,不过可以做桃花糕,桃花酥,桃花酪,殿下想尝尝看吗?”云莺抱着几支开的正艳的桃花笑容盈盈,这里的桃花香气浓郁,粉嫩无尘,许是因为远离人群,静静的绽放在山野。 “那多弄几支。”裴烬看她在树下站着,有些恶趣味的去拽她头顶的那支桃花,满枝头的桃花纷纷扬扬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雨,她的头顶都是片片花瓣。 “呀,殿下别动。”云莺躲闪不及,连忙低头,用手掌掩着眼睛,怕脏东西进了眼里,那些花瓣落在了她脖颈间,有些凉,冻的她一个激灵。 瞧她模样,裴烬勾了勾薄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满目风华。 云莺从指缝中瞧见秦王的笑容,也扬唇笑了,含着秋水的眸子亮闪闪道:“殿下笑起来真好看。” 裴烬闻言瞬间收敛了自己的笑容,黑着脸道:“别笑了,你笑起来真丑。” 云莺:“?” 她丑吗?扬州第一美人还是头一次被人说丑。 云莺鼓了鼓腮帮子,不服道:“殿下撒谎,旁人都说我一笑倾城。” 许是因为在外边,此处只有他们两人,云莺亲眼看见秦王笑了,对他也没有那么害怕,说话时也就少了几分拘谨。 “那人一定是瞎了。”裴烬言语间颇为无情,他转身去够远处的枝条,谁也没瞧见他转身后微微翘起的嘴角。 是啊,莞尔一笑,倾国倾城。 云莺听到不满的嘟了嘟唇,又想,看在殿下今日为她折桃花的份上,不与殿下计较。 折的桃花太多,云莺抱不到,她还要提裙摆,若不然容易摔跤,最终大半的桃花枝都是裴烬抱下去的。 到了山脚下,方定看见这一幕,惊讶的险些将自己的舌头吞了,这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阎王”吗? 主子居然会去做摘花这样幼稚的事,还亲手抱了下来,玄色的锦衣染上了粉嫩的桃花,既违和又自然。 再一瞧身旁的云姑娘笑盈盈的脸,很显然,自家主子是去讨好姑娘去了。 嘶……贵妃娘娘曾说主子是榆木疙瘩,不知何时才能开窍讨一讨姑娘家的欢心,这不就来了吗? “还不滚过来。”裴烬板着脸,扫一眼方定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语气极冷。 方定不敢再看,连忙跑过去接下桃花枝,心想主子是恼羞成怒了吗? 一定是的。 方定再看云莺的眼神就加上了几分敬佩,能让战场上杀人如麻的秦王殿下“羞涩”,绝对是开天辟地第一人。 而云莺完全不知方定是如何想的,只是听着秦王的语气变了,还以为是她让秦王抱花枝丢了面子,有些过意不去。 秦王伸出手要搀扶她上马车时云莺便没再躲着,若是再让秦王丢了面子,就不是折花,是折她了。 柔软细腻的小手放入裴烬宽厚温暖的大掌中,只一触碰,双方都感受到了那一丝不正常的战栗,仿佛是早就该相遇的两只手,终于碰触到了对方。 裴烬的指腹擦过她的指腹,两人有一瞬间的肌肤相亲,将她扶上马车之后便很快松开手,并不过分占有这片刻柔软。 云莺的耳尖悄悄地红了,攥紧了手心,若无其事的钻进了车厢内,抱着桃花枝坐下。 很快裴烬坐了进来,车轱辘转动着,随着马车的隆隆之声,也掩盖了两人不正常的心跳声。 云莺取出怀中的手帕,摊开放在几上,她一片一片的摘下花瓣。 裴烬则闭上双眼在假寐,一时之间车厢内异常安静。 回到别院,云莺已把桃花摘的差不多,捧着花瓣去了厨房,而裴烬回了书房。 “方定,一会你挑选十个扬州城内精通医术的大夫,再从大牢找十个并未得过天花的死囚,一并送去绥源神医那。” 绥源神医的方法着实有些冒险,只能用死囚先试验,也是大功一件,若是能挺过,免除死刑也可。 “是。”看来殿下是说服绥源神医了。 “再派人到绥源神医那守着,不许旁人打扰,一切按他的吩咐行事。” 方定竖起耳朵听着,一件件记下来,“属下即刻去办。” “嗯,玄凌呢?” 方定往外看了一眼,“他回来了。” “主子,属下无能,那些人藏的太深了,还是没能查到钱同知的老巢。”玄凌面有愧疚,奔波了好几日还没能查到,属实是无能了。 若是不能拿到他们的账本,便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还会打草惊蛇。 裴烬坐下,敲了敲桌面,“他们敢这样做,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哪能轻易被人察觉。” 更何况背后是东宫那位,心思阴毒狠辣,表面功夫做的比谁都好。 “放出风声,本王要购置一万斤私盐,来一招引蛇出洞。”得亏裴烬从一开始便没有大肆宣扬他的身份,只有汤吉知晓,也叮嘱了不能告知旁人,想来这招还用得上。 “主子,这样是否有些冒险?”方定的脸色变了变,这无异于将主子作为诱饵。 “能伤得了本王的人还没出生,去办吧。”裴烬还不信小小的扬州城能闹出多大的事来。 方定和玄凌互看了一眼,抱拳应下,“是。” 两人离开之后裴烬取出之前未看完的扬州盐税明目,对比这些年的税收账目。 而云莺正在厨房忙碌,厨房得闲的人都凑过来帮忙,她将桃花花瓣倒入井水中清洗沉淀,捞出放在竹篮内晾干,一片片摆开,让院子里都变成了粉色。 “云姑娘,这么多桃花,得做多少桃花糕啊?”绿皎在一旁打下手。 “不仅仅能做桃花糕,还有桃花酥,桃花酪,桃花豆腐等等。”云莺低着头,细致的展开花瓣。 “这么多?听着就好吃,云姑娘手真巧。” “其实不难,一会我多做些,让你们都尝尝。”云莺还要多谢她们帮忙,她发现除了秦王,这里的人都很好相处,不过她今天觉着,其实秦王也挺好相处的,还会为她折桃花呢。 “好啊好啊,谢谢云姑娘。”一众人笑了起来,一时之间院子里热闹起来。 她们都晓得,云莺并非普通婢女,很得秦王重视,日后随着秦王进了京,那就是她们的主子了,她却还能这般和她们亲近,自然也喜欢云莺。 云莺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把一顿“桃花宴”折腾完,秦王已用过午膳,她也随便吃了点,所以这些每一份量都少,还能留出些给她们吃。 绿皎提着食盒去书房,云莺先回屋换了一套蜀锦缎地桃花纹如意裙,这件是衣柜里头的,绿皎说是为她准备的,虽然云莺有些疑惑她才来,怎会有如此合身的衣裙。 不过她没留下几套衣裙,就穿这套吧。 云莺从绿皎手中接过食盒进入书房,对着案桌那边翻阅文书的秦王屈了屈膝,“殿下。” 裴烬抬头,瞧见她穿了他准备好的衣裙,眉宇间的愁绪舒展,“做好了?” “是,殿下来尝尝。”云莺将食盒放在紫檀木雕狮纹圆桌上,一碟碟往外端,一共有四碟,和一盏茶。 裴烬放下文书踱步过去瞧了一眼,眼底流露出些兴趣,这些膳食,且先不说味道如何,光是色香,已堪比御厨。 “不介绍介绍?”裴烬坐了下来。 “殿下先品一盏桃花饮,因是新鲜桃花,有些涩意,特加了红枣调味。” 裴烬打开茶碗盖,桃花裹挟着红枣的香气扑面而来。 “桃花酥酥松脆香。”桃花酥做成了半开的桃花模样。 “桃花糕软糯可口。”桃花糕则像全然绽放的桃花。 “桃花酪爽滑,入口即化,不过得趁热吃,里头加了牛乳,凉了有膻味。” “最后这个是桃花豆腐,是咸口,怕殿下不想吃太多甜口。”平常的豆腐白白嫩嫩,而桃花豆腐则是粉色的,格外可爱。 云莺站定,双手交握站在一旁,等着秦王殿下一一品尝,桃花实则还可以做更多美食,只是太多殿下也吃不完。 裴烬扫了一眼,桃花糕、桃花酥就三块,桃花酪、桃花豆腐小碗装着,“这些够吃吗?” “殿下不是用过午膳了吗?”云莺说完又觉得质疑秦王不好,遂连忙道:“殿下还想吃什么?莺莺这就去吩咐厨房。” 裴烬没开口,只是偏头看着她,视线扫过她裙摆上一株开的正盛的桃花。 19、霸气 云莺垂首,视线扫过裴烬的后背,她往后退了一步,表示并不想和云柔争,云柔这个性子,要是争起来,非得闹大。 云莺已是这般退让,可云柔却得寸进尺,还自以为是云莺怕了她,不敢和她起冲突,这更让云柔气焰嚣张。 “你躲什么?这是没脸见人了吗?戴着面纱我便认不出来你吗?”云柔上前几步,就差越过裴烬去抓云莺的手了。 云柔瞧见了裴烬,只一眼便觉得这位公子生的真是好看,可惜她已是王家人,旁的公子再好看也和她没什么干系,她现在只想报仇雪恨,狠狠地把云莺踩在脚底践踏。 云柔没瞧见云莺和裴烬是前后脚进来的,自然也不会觉得云莺和裴烬有何关联,且她也晓得云莺被知州接去了,她打听过了,知州分明没接她回知州府,许是藏在外边当个外室了。 官员养外室,一旦被捅出去,是极丢脸的事,是以云柔也不怕云莺敢闹大。 再者云柔已走到这般境地,给八十多岁的老头子当妾室,待王老爷子一死,难不成她还有活路吗?现在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的,她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我躲你作甚,只是懒得与你费口舌,你我毫无瓜葛,还是莫要浪费口水。”云柔这样说了,云柔再不开口,就显得怕了她,只是言语之间冷淡的很。 “怎会没有瓜葛,我可一直都记得你呢,云莺姐姐,拜你所赐,我如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正想好好感谢你,你在这随便挑一件我送你,全了姐妹之情。” 昔日若不是云莺不肯借银子与她,她也不必承受这样大的屈辱,现在她所承受的这一切,都怪云莺。 云柔冷笑的看着云莺,言语里尽是嘲讽,说是姐妹之情,可听着却像是施舍一般,这不是羞辱人吗? 裴烬凌厉的双眸浮上几分冷意,蹙了蹙剑眉,还未开口,周遭却仿佛冷了几个度。 云莺在裴烬身边有几日了,自然晓得他是恼了,连忙开口,“多谢,不过不必了,我不缺这点银子。” “啧,攀上高枝变凤凰了,那你出门怎还是一个人,连个婢女也不带,你瞧瞧我,身边两个,外边还有四个。”云柔手中捏着一支累丝花卉金簪,俨然一副高门主母的模样。 云莺瞅了一眼云柔身边的两个婢女,意味深长道:“身边婢女多也不一定是富贵,说不定她们只是怕你跑了。” 云柔一噎:“你……” “哈哈,你这张嘴啊,怎这般利害?”沉默的裴烬终于开口,方才阴恻恻的面庞露出几分笑意,莺莺还是这般牙尖嘴利,可爱的紧。 “公子谬赞。”云莺屈了屈膝,盈盈浅笑。 云柔把视线放在裴烬身上,晓得被笑话了,恼羞成怒,“你又是谁,我们说话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 云莺:!!! 云莺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一紧,连心跳都停了,看着云柔敬佩不已,敢这样对秦王殿下说话的只有她了。 果然,裴烬的面色由晴转阴,勾了勾嘴角,用折扇指了指云莺,嗓音森冷,“这是本公子的婢女,你当着本公子的面欺辱她,便是欺辱本公子,怎么,连笑你一笑也不行?” 裴烬正愁要怎么打开“腰缠万贯”的名气,正好送上来一个找死的,他自然不会客气。 云柔面色一白,听到裴烬这样说,又笑了起来,“嗤,云莺姐姐好歹也是扬州第一美人,竟沦落成婢女,可真是笑话。” “我宁愿做公子的婢女,也不愿做八十岁老者的妾室,你晚上能安心就寝吗?还是小心为上,若是王老爷子西逝,你得陪葬吧?” 云莺本不想把这件事拿出来讥笑云柔,毕竟嫁给王老员外也非云柔所愿,可云柔欺人太甚,她也不必再忍,如今她是秦王的婢女,即便说错了几句话,秦王也会保她,何不痛快些。 “你胡说!”云莺的话戳到了云柔的痛处,她深知若是王老爷子逝世,王家不会再留她,王公子已另有新欢。 “说的好,本公子有赏,”裴烬哗——的一声展开玄色描金折扇,霸气道:“掌柜何在,今日本公子便将金玉堂内所有首饰都包下,赠予我的婢女。” 云莺诧异的抬头,她听错了吗? 金玉堂掌柜和云莺如出一辙的表情,却又多了些麻利,小跑到裴烬跟前,“这位公子,您说的可是真的?” 金玉堂内可有上千件首饰,价值不菲,若是全包了,金玉堂可就发财了! 云莺连忙拦住他,“公子莫要为莺莺如此铺张,莺莺不缺首饰。” 她要那么多首饰做什么?一天换一件戴她还嫌麻烦,有银子做什么不好,要买这些死物。 “嘁,买不起就买不起,装模作样。”云柔哼笑一声,她才不信有人能将金玉堂搬空,即便是王家也办不到,金玉堂内这些首饰,少说得好几万两,砸几万两买首饰,怕是疯了。 就在这时,外边的方定走了进来,放下一个金丝楠木的四喜盒子,掀开盖,满目黄金的光泽,险些要闪瞎众人的眼。 “掌柜的,本公子都包下了你的铺子,你这铺子里怎的还有脏东西?”裴烬睨了一眼云柔。 掌柜反应过来,连忙把云柔等人往外推,还管她是谁家的妾室,卖了这一屋子的首饰,掌柜便是回乡养老也使得。 “哎,你别推我,我会走,我可是扬州首富王家的人,得罪了我有你好果子吃。”云柔被毫不预兆的推了一下,险些摔到地上,气的眼角都红了。 裴烬忽然道:“慢着。” 掌柜的停下脚步,云柔整理着衣裳,还以为他是怕了王家,正要再说几句吓唬他。 裴烬转身走到云柔跟前,取出她手中的那支累丝花卉金簪,冷笑道:“你还没结账,那这就是属于本公子婢女的首饰,你想偷拿?” “莺莺,这支簪子你可喜欢?”裴烬垂眸望着云莺。 云莺摇了摇头,一双桃花眼轻抬,潋滟着好看的眸光,嗓音婉转却极具嘲讽,“被旁人碰过的东西,莺莺不要。” 云柔气的目眦尽裂,云莺居然敢嫌弃她? “也是,本公子的婢女也不能用一个陪葬品摸过的东西,那便扔了吧。”裴烬随手一抬。 那支累丝花卉金簪叮——的一声落在了石阶之下,仿佛扔的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众人哗然,那金簪少说也要几十两,便这样扔了?竟有人如此财大气粗! “你欺人太甚!”云柔咬牙,一张俏丽的面庞已变得扭曲,涨的通红,被人如此羞辱,还被围观,云柔从未受过这样大的屈辱。 “赶出去。”裴烬转身进入铺内,看起了其他饰品。 这次云柔连开口的机会也无,被方定和掌柜一起撵了出去,被众人笑话的脸都抬不起来,气急败坏灰溜溜的走了。 云莺看着这出戏落幕,敛了敛眉,秦王甚至没用他的权势,只是张了张嘴便让云柔溃败至此。 皇家权势,又到底是怎样的呢? “莺莺,过来。”裴烬出声唤她。 云莺走到裴烬跟前,垂眸道:“公子。” “可喜欢?”裴烬手中拿着一支蝶戏桃花钗,蝴蝶整体轻盈,用金丝悬于桃花上,微微摇晃,蝴蝶便翩翩起舞,翅膀是用宝石镶嵌而成,流光溢彩。 “喜欢。”云莺轻轻颔首。 “那便高兴些。”说着裴烬将钗插入云莺的发髻中,为她增添一抹颜色。 “莺莺甚为喜悦,只是公子实在不必为莺莺至此,太过铺张浪费。”云莺低着头,面颊绯红,指尖绞着帕子。 秦王是第一个如此护着她的,义母待她也好,可却要顾忌云家,顾忌云楼其他姑娘,不能太明目张胆的对她好,可秦王却当着众人的面花费几万两为她撑腰,她和秦王相识不过短短几日令她如何不动容。 “也并非全然为你,今日出门本就是来铺张浪费,自有我的打算,你不必多心,瞧瞧这些首饰,挑几件喜欢的带上,其余的令他们装好送入别院。” “果真?”云莺抬首眨眨眼,眸子扑闪,还有些不信。 “那是自然。”裴烬与她对视一眼,毫无心虚。 云莺信了,弯了弯唇,露出笑容,“那便多谢公子。” 既然不是为了她,云莺便不再多心了,若不然这几万两,她得何时才能偿还的清呢。 云莺选了几样心仪的簪钗,两人离开金玉堂,不一会儿,扬州城内便传开了——扬州来了一位年轻俊美的富商,家财万贯,为婢女一掷万金,眼都不眨一下。 黄昏时分,玄凌前来禀告,“主子,鱼儿上钩了。” 20、失踪 “云姑娘,有给你的一封信。”绿皎将门房送过来的信件递给云莺。 云莺放下手头的绣活,香囊已经绣好了白鹤,还剩下竹叶,大概明日便能做好。 “是谁送来的?”云莺接过看了一眼,写了林氏的名字。 “门房说是一个名唤林勇的小厮,瘦瘦高高。” 云莺揭开蜡封,林勇是林氏娘家带来的陪嫁小厮,是她的心腹,义母许是有急事。 她展开信封,是义母的字迹,让她明日抽空去一趟云宅,有急事相求,却并未说是何事。 能有何事呢?她如今对外算是知州府里头的人,哪能随意出入,义母必然也晓得,可还是递了信来,说明有极其重要之事。 云莺将信仔细瞧了瞧,的确是义母的字迹无疑,她把信纸塞回了信封,看来只能问过秦王的意思了。 用晚膳时,云莺提起这件事。 “明日本王要出府,你若要出府,便后日。” 玄凌已和倒卖私盐的幕后人接上头,明日午时会面,届时他需要调走别院一些护卫,只留下几个看宅子,便没有多余的护卫跟随云莺出门。 今日云莺在他身旁,那些人必定也注意到了云莺,她还是留在别院最安全。 “是。”云莺应下,仍有些不解,她又无需秦王陪同回云家,为何非得等他在之时? 只不过云莺向来不是个“刨根问底”的,尤其是秦王的事,她少知道一件便能多活几日,不知道才最好。 裴烬见她如此乖巧,心里又痒,忍不住问,“为何不问我明日去何处?” 云莺怯生生的抬起眼,嗓音柔顺:“殿下想说便说了,若不想说,莺莺也不该多问。” 裴烬嗤笑了一声,“你倒是规矩。” “是殿下教的好。”云莺向来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的太多没好处,还可能丧命。 裴烬没再开口。 用膳完毕,裴烬漱口之后才问,“给本王的香囊做好了吗?” “快了,明日便能完成。” “本王等着。”裴烬撂下这句话又去了书房。 虽说云莺是秦王的婢女,可秦王并不要她时时伺候在侧,想来忙正事之时也懒得搭理她,看着倒像个勤于公务的贤王。 云莺皱了皱眉,“贤王”这个词和秦王太不搭了,她摇了摇头,回西厢房继续绣香囊。 次日晌午,秦王离开,方定和玄凌也跟着出去,云莺待在屋子里绣香囊,连门也不出,打算今日将香囊绣好。 距离午膳还有几刻钟,她收好最后一针,云莺用剪子剪断丝线,一个玄色金丝绣的香囊便做好了,上头的白鹤栩栩如生,云莺莞尔,十分满意。 她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坐了半日,腰有些酸软。 这时外边忽然吵嚷起来,她拉开门,“绿皎,发生何事了?” 绿皎:“云姑娘,金玉堂的人来送首饰了,好几十个箱子,正在搬往隔壁的院子,可是吵着你了?” 云莺摇了摇头,仰头瞧了一眼,日头高挂,快到用午膳时了,“殿下可回来了?” “并未,殿下许是得午后方回,姑娘可是饿了?今日院子里的护卫少,厨房的人也都去帮忙搬箱子,午膳会晚些,姑娘要是饿了奴婢去拿些点心来。” 云莺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八仙桌,桌上还摆着几碟子糕点,“屋里还有糕点,金玉堂的首饰精美别致,你怎么不去瞧瞧。” “王爷吩咐奴婢要伺候好云姑娘,奴婢不敢惫懒。” 云莺笑了笑,连天气都明媚了几分,“你已经很尽心了,我懒得走,你替我去看看,挑几支你自个留着,再挑几支送与厨房的梅香等人。” 秦王说这些首饰都归她,可以随意安排,绿皎和厨房的几个姑娘都帮了她不少。 绿皎有些惊喜,“多谢云姑娘。” “去吧,我歇会,午膳前来唤我就成。”云莺也算是借花献佛了,本就没花她的银子。 绿皎领命去了,她们虽是宫里挑选的宫女,可被分派到了俪阳行宫,这次也是秦王到扬州才得见宫里的主子,平常并没有什么油水,能得些赏赐自然欣喜。 金玉堂的东西样式别致,价格不菲,绿皎难得见这般好的首饰,不过还是克制着只挑了几支银钗,又挑了几支给厨房的婢女。 她看着金玉堂的人将箱子里的首饰一件件拿出来摆在榻上,仿佛是不值钱的白菜一般,堆满了几张榻,这些东西一会都要登记入册,之后再装入更大的红漆木箱内,秦王许是要将这些带着回京,不过也是,这么多首饰,够云莺姑娘用几年了。 绿皎出了院子,往门口瞧了一眼,金玉堂的人忙进忙出,搬入重箱子,抬出空箱子,遇到秦王,金玉堂发财了。 她看了一会便转身去了厨房,厨房的人已经回来了,在准备午膳,她待了两刻钟,便去唤云莺用午膳。 回到西厢房,已听不见隔壁院子的吵嚷声,金玉堂的人许是离开了。 “云姑娘,用午膳了。”绿皎敲了敲门。 没听见回应,便推开了门,“云姑娘?” * 临江楼四楼雅间内。 等了半个时辰,裴烬终于见到了买卖私盐的接头人,一个矮胖的国字脸男人,左脸还有一颗痦子,看着有些凶狠,不像是生意人。 “你就是苏老板?”来人打量着裴烬,“长的倒俊。” “你是?”裴烬面容淡淡。 “我姓唐,大家都叫我唐阿三,坐吧,听说你想要一万斤,你有这么多银子吗?”唐阿三在裴烬对面坐了下来,屈起一条腿,十分的不规矩。 “我若没那些银子,你们今日也不会来找我,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什么时候能凑齐一万斤?”裴烬特意松垮了肩,行动之间也多有松弛,免得被他看出是军营之人。 “嗬,这么着急?银子什么时候到?” “都在这里。”裴烬挥了挥手,方定捧着一个盒子上前打开,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银票。 唐阿三看了一眼,眼睛都直了,放下了腿,开始正视起来,“苏老板,我这目前只有八千斤,你要是能先交一些定金,两日内我便为你筹齐一万斤。” “成交。”裴烬将一盒子银票递过去,“你数数。” 唐阿三却没去数,而是摇了摇头,“苏老板,钱财对于我们来说并不保险。” “何意?”裴烬眉宇微紧,他有言外之意。 这时,外边传来声响,方定出去看了一眼,再快步回来,俯身在裴烬耳边急切道:“主子,云莺姑娘不见了。” 裴烬忽然攥紧手中折扇,扇骨咔哒响了一下,他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带着寒意的双眸望向对面的人,“你掳走了我的人?” 裴烬在扬州没得罪什么人,敢进别院绑人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了。 “苏老板莫急,那位姑娘我们会小心伺候,只要你我顺利银货两讫,会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回。”唐阿三一点也没有被发觉的慌张,显然他刚才要说的定金就是这个。 “呵,这样的生意我可不敢做,速速将人还来。”裴烬也没想到,他们居然逮着云莺下手,连别院也敢闯。 “苏老板,喝杯茶,这个时候反悔,怕是来不及了。”唐阿三将裴烬的茶杯斟满,威胁的语气,裴烬听的明白。 如果不能顺利成交,只怕是云莺要回不来了。 裴烬咬紧牙根,攥着扇骨的指骨泛白,面色森冷,“我如何信你能保证她的安全?” “倒卖私盐是什么罪,你应当清楚,我们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身上,我怎么敢伤她。” “两日后见,若是她出了事,你们也别想活。”裴烬不待唐阿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雅间。 从临江楼出来,裴烬彻底折断手中折扇,浑身上下都布满阴鸷,“玄凌,掘地三尺,今晚之前本王要见到完好无损的人。” 两日,他若是能这般听话,就不是裴烬了。 他本不想打草惊蛇,既然非得逼他不留余地,那便怪不得他了。 破碎的折扇被他扔入江中,方定顺着视线看过去,折扇随着江风飘飘荡荡,仿佛是唐阿三的头颅。 他默默地在心里给唐阿三点了个蜡,修罗阎王要发威了。 裴烬回到别院,才进门,跪了一地的人,为首的是绿皎,她已哭肿了眼,心里自责不已,若不是她擅离职守,云姑娘就不会丢了。 可裴烬现下没空去问罪,他进了西厢房,榻上还放着针线盒和给他做好的香囊。 他捏着香囊,环视一圈屋子,没什么其他动静,显然来人武功不低,才能快速掳走云莺又不被发现。 他往外走,忽然脚底踩到一个硌脚的东西,他抬开脚,弯腰从地上捻起那颗像沙子一般的东西,一阵桃花香冲鼻而来,是云莺身上的香丸。 玄凌的声音传入:“主子,属下在西街巷子里找到金玉堂一个空置的箱子。” 裴烬将香丸握住,快步往外走,一个黑色木箱放在院子里。 他走过去,俯身细致的查看,发现在箱子的锁扣处挂了几根丝线,应当是剐蹭到了某处,在木箱的角落,静静的躺着几枚桃花香丸。 21、获救 “方定,去衙门要几条官犬。” “是。”方定连忙去了,大豫衙门早就有衙役专门负责豢养犬类,用于警戒和巡逻,倒也不难找。 方定很快找来,不过扬州从无战事,这里的犬不如西疆的敏锐,也不知道能不能得用。 接下来的事便简单的多,云莺身上有桃花香,又是大白天的将人掳走,破绽太多了。 黄昏时分,玄凌来回禀已锁定了云莺所在的宅子,在靠近城门一处极其热闹的巷子里。 “问过街坊,都说住的是在外地来的商贩,极其热情,时不时便给周围邻居送些米面,街坊都极其信任他们,属下猜测,许是有地下密室。” 谁能想到如此热情的街坊会是在扬州操控着盐市之人。 裴烬的脸自从得知云莺被掳走之后就没好转过,阴沉沉的让玄凌压力颇大。 “吩咐汤吉,待城门下钥之后安排人手将那里围住,一个也别放跑了。”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主子,云莺姑娘还在他们手中,怕会狗急跳墙。”方定面带犹豫,要是云莺姑娘出事,自家主子的脸色能更难看。 “本王先去探查虚实。”裴烬攥紧了拇指上的扳指,他又何尝不知云莺在他们手中,可他们那群人都是不要命的,云莺的容貌太美,谁知道…… 玄凌连忙劝诫:“主子不可,里边虚实未明,太过危险,还是属下前去,一定将云莺姑娘平安带回。” 这么多人都在这,却要主子亲自冒险,也太过废物了。 “不必多言,本王亲自去。”裴烬大踏步离开书房,周遭带着冷意,还从未有人敢在他头上拔毛。 * 云莺低头做了许久的香囊,本想靠着歇一会,却一不小心熟睡过去,再醒来,竟出现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屋子里,登时被不安的心绪笼罩,在这个安静的屋子里,她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喉咙也发紧,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尽力让自己冷静,已然发生了,她得想办法逃出去。 她深吸口气,闭了闭眼,恢复了几分沉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捆在一个石椅子,双手被缚在椅背,身上缠绕了一圈一圈的麻绳,绑的十分结实,她挣扎了一下便知晓无法挣开,石椅倒不重,她可以站起来,但麻绳是个问题。 抬头打量四周,这里不是寻常屋子结构,像是地下暗室,有三面都是泥墙,难怪不堵住她的嘴,这样的地方,即便是她高声呼喊也无济于事。 幸好她双手交握,她将垂下去的衣袖一点点拽上来,拽到手心,从左手衣袖摸出来一片半指长的刀片。 她身上原不该有这东西,去年扬州城内发生了好几起女子失踪案,那些女子正当妙龄,被人无故掳走,几日后尸首在各处被发觉,全是捆绑了手脚,被羞辱而死,死状惨烈,那时闹的人心惶惶,她也有些害怕,便想着藏点防身之物在身上。 刀片极薄,极其锋利,两头却圆润,小小的半指长,可藏于袖口,她在袖口用同色布料缝了一个小口袋,用来装它,她特意高价寻了金刚砂纸缝在口袋内,免得刀片割破布料伤到自个。 虽有些不方便,可想着兴许能救命,她也就忍了,却不曾想真有这一日。 她从未得罪过什么仇家,难不成是云柔?可她应当没有这样大的手笔,能进入别院掳走她,亦或是秦王的仇敌?可秦王位高权重,怎有人敢如此嚣张。 云莺一边想一边割着麻绳,她是在秦王别院失踪的,秦王会不会来救她,她可不想死在这。 时间一点点过去,麻绳也一点点断裂,眼看着就可以割裂,门外传来说话声,她连忙闭上眼靠在石椅上,假装昏睡,手中的刀片也小心藏好。 “咯吱——”有人推门进来。 “呸,真晦气,他们都去喝酒吃肉,就剩下我们在这看娘们。”男人的声音很粗犷。 有长凳拖动的声音,这道声音更尖细,“就是,这里阴森森的,味道也难闻,关上面堵住嘴不就得了,非得关在这。” “哎,你说她怎么还没醒,这小娘子长的倒是挺漂亮。”有一道龌龊的视线在云莺身上打量。 “确实是美人,苏老板可真是财大气粗,连这样的美人都能买到。”另一人看着云莺俏丽的容颜咽了口口水。 苏老板,真是秦王的仇人吗……云莺后背的手在抖。 两人对视一眼,有个想法呼之欲出,“你说这里就咱们两人,要是……” “不行,这是苏老板的人,万一被发现,事就砸了。”粗犷的还有点理智。 “怕什么,这里就咱们两个,给她喂了药,她不会记得,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反正她要过两日才能离开,届时身上的痕迹也消的差不多了,咱们动作轻点就成。” 难得遇到这样的绝色,不尝尝看怎么行呢? 云莺死死的咬紧牙齿,生怕泄露出恐惧的声音,她自然晓得这两人在说什么,不行,她不想折在这里。 “成,我去弄药。”最终那个粗犷的声音答应了。 云莺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该怎么办?手紧紧地攥着刀片,都不曾发觉刀片划破了柔嫩的肌肤。 一个男人走了,另一个男人还守着,走到云莺面前来,伸出手想碰云莺,她着实没有忍住,偏头躲了过去,睁开眼瞪着男人,男人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横贯整张脸,看着十分可怖。 “呦,小娘子醒了。”刀疤脸兴趣越发深了,云莺的双眸太美了,勾魂摄魄。 “你们是谁,放我出去,我、我可是苏公子的人。”她原本想说出秦王的名号,可是她不知秦王在筹谋何事,若是说出去,又怕扰了秦王大计。 云莺挣扎起来,掩饰自己割麻绳的动作,手在抖,鲜血染红了麻绳。 “小娘子够辣,我喜欢,我当然知道你是苏老板的人,苏老板将你暂押在我们这,只要乖乖让老子爽一把,就放你走。” “不可能。”她不信,殿下怎可能做这样的事。 “你人都在这了,还有什么不信?”刀疤男看着云莺心痒痒,没忍住,抬手就要摸她的脸蛋。 麻绳在此时断了,云莺几下松开麻绳,也顾不住刀片在手中划了几下,猛然站了起来,背着石椅扫了过去,往刀疤男身上压,她从来不知自己竟有这般大的力气。 云莺身上是用一根麻绳捆绑的,一断,后背的石椅往下砸,压在了刀疤男的脚上,疼的他一声尖叫,低头捂脚。 云莺的心跳扑通扑通,她什么都不敢想,抱起桌上的陶制大茶壶往下砸,将刀疤男砸了一脑袋血,没挣扎几下就晕过去了。 云莺紧紧地攥着手,她杀人了,容不得她多想,正打算逃离这,另一个人进来了,两人四目相对,是一个络腮胡男子,他端着一碗药,一定就是他们说那个药。 络腮胡诧异的看着这一幕,“臭娘们,还有几分本事,居然敢伤我兄弟。” 云莺拿过桌上的茶碗扔了过去,“放我出去,我要是出了事,苏公子不会放过你们。” 络腮胡并没有那么好对付,方才刀疤男是毫无防备才被云莺得逞,而他却是浑身戒备。 “你说的对,不能被你记得这件事,马上把这碗药喝了,我就饶了你。”要是被老大知道他们玩弄云莺,一定会挨揍,所以这碗能让人忘记今天之事的药一定要喝。 “滚远点。”云莺的手抖的不成样子,无法控制,只有一个茶碗砸到了络腮胡的肩膀,可对于他来说无伤大雅。 云莺往后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屋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砸了,她弯腰抱起长凳,想要冲出去,方才他们说这里只有两个人,她一定可以逃出去。 可络腮胡是练家子,云莺这个从未学过武功的人在他手里讨不到好处,一番挣扎,云柔精疲力尽,被络腮胡摁在墙角。 “给我喝了,老实点。”络腮胡把药碗塞到云莺嘴边。 云莺摇着头不想喝,络腮胡摁住了她的下巴,双腿桎梏住了她的腿,云莺无法动弹。 她试过用双手推,可她力气太小了,挣扎之时她忽然摸到了头顶的那支蝴蝶钗,她向来喜欢戴玉钗,这支蝴蝶金钗是秦王给她戴上的,金钗比玉钗锋利很多。 随着药汁滚入喉咙,云莺盯紧了近在眼前的络腮胡的颈部,她学过医理,这个地方是致命的,云莺使尽全身力气,拔出金钗,狠狠地扎入了络腮胡最虚弱的脖颈。 络腮胡的瞳孔猛的放大,手中的药碗“砰——”的摔碎在地,他下意识的去掐云莺的脖颈,想要掐死她。 云莺毫不犹豫的继续把金钗往里推,然后用最后一点力气□□,络腮胡脖颈上血流如注,也迸溅了她满脸。 络腮胡瞪大眼睛往后倒,顷刻之间血洒了满地。 云莺腿一软,又被掐的喘不过气来,浑身无力,眼看着就要往地上栽去,她下意识闭上眼。 可疼痛没有到来,一条充满力量的臂膀抱住了她,“莺莺!” 云莺的羽睫颤了颤,是殿下。 22、怪他 裴烬感到双手一沉,云莺整个身子都栽到了他臂膀上,他将云莺翻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检查一番,发现身上的血迹都不是她的,才松了口气。 再扫过地上的两人,皆是死状可怖,便晓得云莺是如何的生死挣扎,看的心中抽痛,他单手揽着云莺,抽出腰间别着的折扇,扇落血溅,人头落地,随后抱着云莺离开此处。 从密室出来,裴烬原路返回,今日这并没几个护卫,也方便了他,想来唐阿三没想到他们能找到这。 裴烬能找到密室是瞧见了地上新鲜的脚印,其次便是那间房守卫最多,有三个,皆被他解决,屋内空气流通慢,莺莺身上的桃花香经久不散,有一颗香丸掉在了书架旁,极容易便找到了密室。 抱着云莺从院子里出来,玄凌等人守在外边,看见秦王连忙跑过去,“主子。” 在场诸人看见云莺身上的血迹都惊了,往日那张妩媚多姿的面庞只剩下苍白,在鲜血的点缀下毫无生机,触目惊心。 裴烬冷着脸,已在压制自个的脾气,可说出口的话还是比万丈寒冰要冷,“方定,去请绥源神医,玄凌,留活口。” 人救出来了,便不必顾忌太多,老巢都找到了,只要找到账本,那些人一个也跑不了,裴烬一个都不会放过。 各自领命,裴烬将云莺抱上马车,回到别院。 绿皎等在别院影壁后哭了整个下午,乍一看见云莺鲜血淋漓的出现,吓得险些昏过去。 “去准备热水。”裴烬撂下这句话步伐沉稳的抱着云莺去了西厢房。 云莺唇瓣渐渐发白,面色却逐渐红润,发出不适的嘤咛声,裴烬方才瞧见地上有一只碎碗,他也正是听见了碎碗声才找到她,不知她喝进去什么没有。 他将云莺放到架子床上不久,绿皎就和几个丫鬟提了热水进来,云莺这般必定是要沐浴了。 “王爷,奴婢们为云姑娘沐浴吧?”绿皎愧疚许久,想为云姑娘做点什么。 谁知裴烬却拒绝了她,“不必,出去。” 他不知云莺身上有何伤口,必须得自己瞧过才安心。 绿皎也不敢多言,连忙拿出一套干净的中衣挂在落地屏风上,出去合上了门。 裴烬褪去云莺的衣裳,上头沾染了血渍,已经干涸,不仅仅面上变得绯红,连肌肤也滚烫,呈现绯色,发热了一般。 裴烬皱着眉头,心里有些猜疑,又不敢确定。 他将云莺剥了个干净放到了浴桶内,仔细打量过每一处,姣美的身姿在眼前,可他没有丝毫的旖旎,只是想看清她哪里受了伤。 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擦干净她脸上的血渍,露出似粉桃的脸蛋,在热水的浇灌下,苍白的双唇也有了些血气。 下巴和脖颈间有青紫,左右手皆有划伤,幸而只有一处有些严重,他用帕子包裹着,还有双臂间,应是被麻绳绑过留下的印记,其余的便没了。 裴烬正要松口气,却瞧见云莺颤颤巍巍的睁开眼,一双剪水秋瞳泛着潋滟光芒,妩媚娇艳,夺人摄魄。 他扶着云莺香肩的手有片刻挣扎,两人这般相处,属实有些越矩,她若是气恼,也是正常。 “莺莺,可有哪里不适?”裴烬的语气极尽柔和,生怕吓着她。 “热……”云莺红唇翕动,嗓音柔媚却极其细微。 裴烬的喉结上下滚动,肌肤相碰处,连他的温度也升高了,狭长的眼眸微眯,她似乎没意识,双瞳睁着,却像是看不见一样。 云莺的手挣着要动,裴烬怕她弄伤自己,握住她的手腕,“莺莺,你认识我吗?” “好热……嗯……松、松开……”云莺完全沉浸在自个的意识里。 挣扎之时发觉裴烬的小臂好凉,她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好舒服……” 裴烬下意识攥紧了手,手背青筋爆起,咬紧牙根,额心冒出了汗珠,“莺莺,醒醒。” 这时他若还不清楚云莺被下了何种药,他便白活这许多年了。 柔软却滚烫的细腻肌肤在裴烬身上蹭着,他血气上涌,腹部生热,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眼前一丝不/挂之人又是心上人,他需要极强的定力才能忍住。 “殿下,绥源神医到了。”屋外传来方定的声音。 裴烬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腹中浊气,轻柔的推开云莺的脸蛋,将她从浴桶中抱到榻上,为她穿好中衣。 云莺极其不配合,她现下很热,似在火中烤一般,哪里愿意穿衣裳,等裴烬为她穿好,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将人抱到架子床内,开口让绥源神医进来。 “神医,莺莺似乎中了催/情药。”裴烬摁住云莺的手,不让她乱动,“还有手心有伤口,颈部有青紫。” 绥源看见云莺这副模样便猜出来了,一语不发的为云莺把了脉,随后皱了皱眉,“药性霸道,等她醒后,兴许会忘记刚才之事。” “您可能解?”裴烬心想能忘记也是幸事,今日之事,只盼她永远别想起。 “自然,挽起她的衣袖,老夫为她施针。” 绥源神医一番施针,云莺呼吸逐渐平稳,睡的安稳些了。 随后又给她的双手上了药,写了一份安神的药方,离开前绥源神医道:“你若不能护住她,不如放手,她若是不跟在你身旁,想来不会受这份苦。” 来前方定已和绥源说了经过,绥源办事不想稀里糊涂,非得知晓来龙去脉,方定只能说了,云莺这次是无妄之灾,是被裴烬连累的。 裴烬攥紧了手中的扳指,眸色森冷却不乏愧疚,“抱歉,这次是我大意,必不会有下次。” 他晓得绥源是这世上除他之外唯一会在乎莺莺之人,所以受下了这话,若是旁人,怕是脑袋已落地。 绥源叹了口气,没再多说,转身离去,好在受的伤也不重,若是下次,怕是没这般简单了。 门开了又合,裴烬坐在床沿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之前滚烫了,他的嘴角抿直,眉宇紧蹙,跟在他身旁,真的不好吗? 视线扫过她青紫的下颌,裴烬沉吟一声,是他去的太迟了。 略坐了坐,裴烬转身离开,他还有很多事要办。 迈出屋子,对绿皎吩咐,“照顾好她。” “是,奴婢遵命。”这下绿皎是如何也不敢离开云莺了。 * 云莺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境,梦里乌泱泱的都是人,可是她一个都看不清,她在里头格格不入,正在慌忙时,听到有人唤她,莺莺、莺莺、一声又一声,带着难言的深情和爱意。 是谁呢?谁会爱她呢? 她一个孤女,从记事起,就没有谁爱着她,一个人如浮萍一般活着,一定是她听错了,这世上名唤莺莺之人何其多呀。 画面急转直下,她瞧见两个血淋淋的人躺在眼前,两人的脑袋和身子分离,一地的血,那人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她,好似要把她吃了。 鲜血太多了,那些血从两人的脖颈间喷涌而出,像是长了脚一般,流到了她身上,很快她身上都是血渍,她怕极了,往后退也没用,她尖叫一声,忽然手心被扯疼,她猛然睁开眼,瞧见了湘妃色的幔帐。 “云姑娘,您可算醒了。”绿皎惊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您别动,给您换药呢。” 绿皎一边换药一边让人去禀告王爷。 云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终于回复了一些清明,偏头看了一眼,“绿皎,咳咳,我好饿。” 她的嗓子好疼,每说一个字都拉扯的喉咙火辣。 “姑娘睡了整整两日,肯定会饿,厨房煨着粥,马上就端来。”绿皎包扎好她的手,又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碗,扶起云莺喂给她喝了几口。 “咳咳……”云莺喝的太急,呛到了。 “姑娘莫急。” 裴烬进来时就瞧见云莺在喝粥,她的手受伤了,绿皎喂到她唇边。 “王爷。”绿皎连忙起身行礼。 云莺见到裴烬眼神怯生生的,声若蚊蝇的喊了一句殿下,眼里尽是后怕。 她杀人了,还杀了两个,一身的血,险些死在了那里,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秦王殿下。 “我来。”裴烬从绿皎手中接过碗,绿皎识趣的退下。 裴烬坐到床沿,云莺却往后退了退,垂下眼帘,嗓音沙哑,“莺莺饱了。” 裴烬捏着勺子的手一紧,被她往后退的防备姿势弄得心中一酸,“再吃些。” 还剩下一大半的粥,哪里就饱了,分明是不想他喂,莺莺在怪他。 云莺不敢违拗,张开嘴吃了,只不过从头至尾再没开口。 屋子里安静的只有勺碗碰撞和云莺的吞咽之声。 等喂完粥,裴烬拿过帕子要给她擦脸,云莺却下意识躲开了,“莺莺不敢劳烦殿下。” 23、离开 “莺莺,这次是我大意,对不住你,没有下次了。”裴烬往日凌厉的双眸变得柔和,难得用这么软的声调和人说话。 云莺抿了抿唇,望着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双手,她不敢想象,若她没事先藏了一枚刀片,现在死的是不是就是她了? “莺莺不怪殿下,是莺莺拖累了殿下。”云莺的手心微痛,“殿下,我杀人了,会下狱吗?” 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到底是两条人命。 “你还记得?”裴烬一惊,绥源不是说她会忘记吗? “为何会不记得?”云莺抬头不解的望着裴烬。 “绥源神医说你喝了那种药,兴许会忘记。” 云莺又垂下了脑袋,落寞道:“我只喝了一点点。” 兴许是这样,所以才记得吧,可她宁愿忘记,她头一次杀人,用那样血腥的手段,令人作呕。 云莺胆子本就小,哪里承受得住。 “别想了,别怕,日后必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回京后,给你配两个会武功的丫鬟,护你周全。”裴烬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云莺却因这话睁大了双眸,不敢置信,语气颤抖,“殿下,您不是说半月后会放莺莺离开吗?” 回京,她要永远跟在秦王身边吗?不,她不想。 在扬州就这般危险,回了权贵众多的上京,她不过是蝼蚁罢了。 裴烬狭长的双眸微眯,语气冷了些,“你还想走?” 他将云莺放在身边当婢女不过是权宜之计,从未想过放她离开。 “殿下答应了的。”云莺小声道。 “两日前是本王为你沐浴的,你还想走吗?”裴烬的脸黑了,他心心念念为着她,可她却只想离开,一腔心思喂了狗。 云莺咬牙,惊诧万分,可又想,失清白和失小命比起,似乎也不是大事。 她垂下扇子般的羽睫,“还请殿下履行承诺,莺莺感激不尽。” 云莺虽感谢秦王在最后关头救了她,可若不是秦王,她不会有这般灾祸,今日秦王救她一回,回了京,王府大院,宫门深深,秦王有了王妃,她又该如何自保?她还能杀人自保吗? 京中贵人,她杀得起吗? “你可想好了?”裴烬起身,面色已冷如利刃,他甚至想好日后该如何补偿她,可她却说要离开。 云莺双肩微颤,她自然听出来秦王恼了,可若不趁如今秦王对她尚有愧疚之时提出离开,她日后还能走得了吗?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秦王,只喏喏道:“莺莺想好了。” “好的很。”裴烬撂下这句话甩袖离开,连空气中都带着冷峻。 * “姑娘,该喝药了,一会给您换药,再换一次药手上的伤就好的差不离了。”银筝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进来,自从云莺回到云楼,她变得沉默了许多,终日只待在窗前望着外边,也不开口也不笑。 云莺点了点头,回来已有五日,她仿佛还没回神,自从那日和秦王提出想要离开,她就没再见到他,几日后,方定前来,说要送她离开。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怕秦王怪罪,问能不能再见秦王一面,方定却没答允,“主子近来事忙,扬州私盐案牵涉之广,主子已几日没合眼了,云姑娘别怪主子。” 盘踞在扬州好些年的私盐案犯终于被全部拔除,几乎是牵扯到了扬州三分之一的富商和官员,这几日扬州大狱里的牢房都不够用,裴烬在军营待了五年,对于这些事并不算熟练,可这次硬生生的把自己逼成了断案的文官。 云姑娘还不肯待在别院,秦王的心情便更差了,处置起那些人来手段更为狠辣,这几日,方定和玄凌都是战战兢兢的当差,生怕主子把气撒到他们身上。 那时云莺才晓得原来这一切是为了一桩私盐案,这本是为国为民的好事,没有人贩卖私盐,盐价才能稳定,惠利百姓。 “我从未怪过殿下。” 是的,云莺从来不怪,她只是怕,怕自己下次无法自救,殿下是个爱国爱民的好王爷,可她太渺小,并不想去经历这些。 方定将她送回云楼,与此同时将身契还给了她,她得到之后就烧了。 从此之后,她便是自由身了。 她在屋子里待了五日,义母日日都来看她,欲言又止的,现下扬州还有谁不晓得,那个出手阔绰的苏老板是大豫秦王殿下。 她不曾告诉义母是自个想离开的,兴许义母在叹息她没有把握住这次机会吧。 云莺一滴不落的喝尽了药汁,苦的她嘴巴发麻。 随后银筝又为她换了药,她看着手上的那些划痕,还能想起那两人死在她面前的模样,她不敢和人说起,那可是杀人,若是旁人晓得,该如何看她。 “姑娘,午膳想吃些什么?我这就去安排。” 云莺摇了摇头,语气懒懒的,提不起劲,“随意吧。” 云莺本该高兴活着离开别院,可心情却始终无法好转,郁郁寡欢。 银筝担忧的望着她,想说点什么开导她,便道:“姑娘,王家被抄家了,几百口人都落狱了,云柔也没逃过。” “为何?”云莺终于有了点反应,王家可是扬州首富啊。 “听说王家也沾染了私盐案,外人都说难怪能成为首富,是吸老百姓的血呢。” 原来如此,看来这次秦王颇为震怒。 银筝见云莺的兴致还是不高,便没有多说什么,转头退了下去,云莺起身走到妆奁前,打开一个木格子,里头摆着一枚龙纹墨玉佩。 是方定给她的,“主子说了,若是主子离开扬州之前云姑娘回心转意,可拿玉佩来找他,若是姑娘执意,待主子离开扬州,自会将它取回。” 云莺的指尖摩挲着玉佩,触手生温,这是龙纹,这东西若被旁人瞧见,她就是死罪。 玉佩还在,殿下也还在扬州,何时玉佩不在了,殿下便离开了,届时她也打算离开扬州,如今她是自由身,现下待在这不过是为了养伤。 正出着神,外头传来吵嚷的声音,似乎有兵器的碰撞声、女子的尖叫声,正想出去瞧瞧,银筝猛然推门进来,十分惊慌,“姑娘,不好了,汤知州带人来查抄云楼,他们说云家也参与了私盐案,姑娘快些从后门离开,你现在是自由身,不会抓你的。” “怎会如此?”云莺心中一紧,私盐案不是都查的差不多了嘛,云家怎会…… “姑娘,别犹豫了,快带上银票离开。”银筝跑了过去,打开云莺放银票的地方将银票都塞到她怀中,云莺下意识的便将龙纹墨玉佩收拢到手里。 银筝拉着云莺下楼,可来不及了,那些官差已瞧见了二人,将她们赶到了楼下。 云莺瞧见了端坐大堂的汤知州,姑娘们已经开始抽噎了,扬州正是风雨飘摇之时,这副架势,谁看了都会怕的。 云莺被官差推下楼,没站稳险些摔倒,是银筝扶住了她,与此同时,汤吉也瞧见了她,咳嗽了一声,起身走到云莺跟前。 “云姑娘已不是云楼的人,怎还待在这,速速离去,本官便不予追究。”汤吉也是个人精,晓得秦王对云莺许是有几分喜爱,不能得罪了,起码秦王还在扬州之时他不能得罪。 “大人,云家真的……”云莺话说一半,便给汤吉打断。 “云家与私盐案主犯钱崇多有来往,证据确凿,云姑娘还是多操心操心自个儿,来人,送她出去,其余人皆抓回大牢。” “大人……”云莺甚至来不及再说什么便被人拽出了云楼,此时云楼外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她被推出去之前听见了银筝的哭泣声,还有许多人的哀嚎。 私盐案,那是死罪啊,她们和义母一家,都要死吗? 24、落难 云莺紧紧地攥着手心玉佩,仿佛要把玉佩捏碎。 她咬着唇瓣站在人群里,看着云楼的姑娘丫鬟一个个被押走,银筝哭的眼睛红了,有些胆小的,连路也走不动,是被拖拽出去的。 谁都晓得,秦王亲临扬州,揪出私盐案,一旦被牵扯进去,即便不死也要掉层皮,而她们只是细皮嫩肉的姑娘家,掉层皮与死无异。 云莺瞧见有一个姑娘想挣扎,却被官差反手扭紧了手腕,力气之大,仿佛要折断一般。 她不敢再看,转身往云宅跑,她要去找义母,不会的,云家怎会牵扯进私盐案呢? 可她跑到云宅前,也只瞧见义母最后一面,她一样被官差带走了,还有云家的护卫丫鬟,都被带走了,她连靠近都不能,云宅的朱门被贴上了白色的封条。 云家倒了。 云莺往后退了几步,脸色惨白,脑子昏昏沉沉,几乎站不稳,靠在一旁的柳树上,怎会如此…… 方才银筝与她说王家几百口人下狱,如今云家上百口人也落狱了,那么多相处了几年的姐妹,都下狱了。 风月女子本就难,再下狱,即便不死,日后也要充为官妓,那可是地狱啊。 云莺有些踹不过气来,云家这一大家子,只剩下她一个安好的了。 她靠着柳树蹲下来,双臂抱着膝,眼睛酸涩,却哭不出来,一个时辰不到,天就变了。 此事虽波及不到她,她可以离开这,方才银筝塞在她身上的银票,足够过一生了,可是她真能看着银筝去死,看着义母去死吗? 在最后一刻,银筝还想着她。 蹲了一会,腿麻了,云莺深吸一口气,不行,她得去问清楚,她还是不信义母会掺和私盐案,她去问个清楚,若是真的掺和了,她也救不了义母,可若是没有,她又该如何是好? 云莺来到知州府衙,可惜她却并未见到义母,云家今日才被收押,不许探视。 无奈,她只能离开,回到阳明湖前,云楼也被封了,昔日最热闹繁华的花楼陨落了。 云莺在附近的客栈入住,只能明日再去瞧瞧能不能见到义母一面。 次日云莺还是没能见到,她一日去三次也没能进去,最终散去几百两银子才见到了义母。 林氏被收押在阴暗的监牢里,见到云莺时满是惊讶,“莺莺,你怎的来了?” “义母,我来给您送些吃的。”云莺手上提着食盒。 “好孩子。”林氏落下泪来,谁也不曾想到会有这样一遭。 “义母,我问您一句实话,您真的……” 林氏知晓她想问什么,抢着说,“没有,莺莺,我们哪敢啊,我们本本分分做生意,只不过每逢年节都会往各个官员府上送礼,钱同知府上也送过。” 要想在扬州立足,开那样大的一个花楼,必然要和官府打好关系,逢年过节送礼怎能免俗,却不想,只是送个礼,竟被攀上了贩卖私盐的案子。 云莺松了口气,“那义母不必着急,既然义母没有做,想来不用多久便能真相大白。” “莺莺,别想了,汤知州不会放过云家的,云家倒了,那些银子都是他的,这样好的机会,他怎会错过?”若是汤吉没这个打算,便不会如此雷厉风行的将云家下狱。 从前有利可图,汤吉还算照拂云家,可是如今有更大的利,汤吉才不会管云家的死活,云楼倒下,多的是人因为惶恐而讨好巴结汤吉,他能趁机大赚一笔。 “不会的,还有秦王殿下。”云莺想着,秦王明察秋毫,不会草菅人命。 “莺莺,殿下哪有闲工夫管我们,你别傻了,除非有人去秦王殿下跟前求情,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林氏心里明白的很,云楼拖到今日,显然在私盐案上牵扯不深,秦王没打算处置云家,这次是汤知州要云家死,这是汤吉的地盘,秦王即便明察秋毫,可也未必能事事都顾得上。 “若不如此,即便我们能留着这条命,也一定要流放的,云家也往知州府里送过礼,可那本账簿怕是落到了知州手里,凭借嘴上说几句,又有谁信呢?” 林氏哭的不能自已,过几年她便是做祖母、颐养天年的年纪了,如今却下了狱,流放都是轻的,若是其他刑罚,又该如何顶得住。 “义母……”云莺张了张嘴,看林氏如此,她的眼眶也湿润了。 忽然,林氏紧紧地握住了云莺的手,“莺莺,你愿不愿意去求求秦王殿下,好歹给云家留下个香火啊。” 林氏往里看了一眼,云家的几个子女都在这了,她可以死,却不能连累了几个孩子,他们还小呢。 “义母,我即便去求,殿下也未必肯帮我。”云莺前不久才惹恼了秦王,秦王不因此降罪云家便不错了。 这时狱卒过来了,嚷嚷着让云莺快些离开,时辰到了,云莺被狱卒推搡着往外走。 “莺莺,义母求你了,就看在我多年照拂你的份上,你去求求秦王殿下,只要宽恕云家的几个孩子就行,求求你。”林氏跪倒在地苦苦的哀求着云莺。 云莺攥紧了手心,走出一段路,还能听见林氏的哭声,正出神时,又有一人冲到了门边喊叫,“云莺,云莺,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救救我。” 云莺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云柔,她一脸脏污,头发散乱着,已看不出原本模样。 云家只是给钱同知送礼,未必会判极刑,可王家是切切实实参与了,必死无疑了,云柔也逃不过。 云莺低头往外走,并未回云柔的话,她如今自身难保,又能救得了谁呢。 离开大牢,云莺一身疲倦,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她该如何是好? 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不救义母,眼睁睁看着她被流放亦或是极刑?她做不到。 义母照拂了她十年,即便有私心,可到底她受惠颇多,还有云楼的那些姐妹们,除去云柔讨厌些,其他姑娘都是无辜的,有些今年才入云楼的,只有六七岁,她们若是被充为官妓,还能活吗? 还有银筝,照顾了她多年,被抓前还惦记着她,想让她离开,银筝也要去做官妓吗? 一滴眼泪从云莺面庞滑落。 可若是去求秦王,秦王对她是何种心思她清楚的很,若想有所得,必要有所失。 她去求秦王,势必自个要付出什么,例如——随他回京,付出她的一生。 云莺紧紧地攥着手心,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仿佛是走在人生岔路口,走错一步都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当然可以一走了之,可她日后能睡得着吗?回想起义母、银筝,她能安心过一辈子吗? 云莺哭的脑仁疼,她心中抽痛,为何她偏偏要遇到这样的难题。 她来到云楼前,这里往日是最热闹的地方,可如今门可罗雀,谁也不敢往这来了,昔日最繁华的花楼,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即将不复存在。 仰头看见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光彩夺目,可此刻却在云莺眼前变成了白色的。 她又走到云宅前,从前她常来这,云楼也只有她才有这样的资格,义母常常在这里教她如何打理庶务,如何算账,如何收管铺面,这些云楼姑娘都不必学的东西,悉数教了她,如同母亲一般。 云莺低头望着手中那枚玉佩,她想,她已避无可避。 她咬了咬唇,下了决心,转身离开此处,前往秦王别院。 到别院时星幕四垂,天黑了,那座大开的雕漆朱门,仿佛是张开的血盆大口,只等她羊入虎口。 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每靠近一分,心里便痛一分,这条路,她已回不了头了。 云莺将手中的龙纹墨玉佩交给门前的小厮,“劳烦通传,云莺求见秦王殿下。” 诚意 天才·八六() 江流儿心想果然没有人信,毕竟他经历了这段事情,但是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神奇,他居然在妖怪窝里面绕了一圈还没有事!虽然混沌走后那两个小妖怪就想着吃他,然而作为大王的混沌没有伤害他啊!他当然不知道混沌那是很像伤害到他,可惜做不到而已。≈gt; 便忍不住帮混沌说话:“你们不了解他,他是个好人!”≈gt; ——遥远的五行山顶混沌的座位上,混沌打了个喷嚏,差点把自己震下去。≈gt;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他腿上的一个小童女看起来被这震得一下惊到了,但她觉得挺好玩的,似乎有点像是被父亲举高高的感觉,于是咯咯笑起来。≈gt; 混沌心想小死孩儿你再笑,再笑我就把你包成馄饨吃掉。≈gt; 但是也只是这样想想,小孩儿包馄饨好吃吗?五行山上也没有榨菜什么的,还得去长安城买,经历了刚才小弟的乱搞,他可不太相信这些个智商不高忠心还不太高的小弟们,要是去买榨菜就只有自己去,不过以小弟们的尿性,说不定自己一回来就看到这些个童男童女们已经被吃了……≈gt; 混沌有点怀疑自己的人生,哦不,妖生。≈gt; 座下的唯一一个女妖怪善解人意,便安慰道:“大王莫慌,那孙悟空就算有通天能耐,能被镇压在五行山下那么多年,如来佛祖也肯定封印了他的法力才会如此,现在的他,也就是一只没用的臭猴子。”≈gt; 说得好,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混沌心烦的甚至都不是这件事。≈gt; 不过作为几座山的大王,他也不能过于消沉,还是要打起精神才行:“尔等支起大锅,准备好今天正午的盛宴。今天正午有日全食,当时吃童男童女最有好处,你们先切好白菜和萝卜,油盐准备了,野猪大骨头先熬汤,但是不等我下令不要动这些个童男女,咱们先等巡逻队员回来,汇报周边山头情况再说要不要吃童男女。”≈gt; 座下小妖们纷纷称是。混沌虽然唠叨,然而谨慎点并不是坏事,虽然他已经占了四五座山,然而整个西山区神仙妖怪多入牛毛,西山区的神仙全是人头羊身体的,法力也不差,混沌自然不想惹到他们,旁边还有个妖兽叫做穷奇,也是之前说过,混沌很讨厌的一只妖,它为妖比较凶残,从来不做好事,最喜欢损人不利己,所以这一次就算来打乱混沌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也愿意来做点什么。≈gt; 神烦的一只妖。≈gt; 混沌的修为满打满算和穷奇也就是差不多,日全食他吸食童男女精华的时候,也就是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要是当时穷奇大举入侵,他定然一点防备也没有。不过混沌吃饭并不细嚼慢咽,快得很,所以只要有那么一盏茶的时间也就恢复过来了,所以就看巡逻小弟有没有看到穷奇动静,没有就吃,有的话……≈gt; 有的话干脆就以吉时已经过了的原因把这些童男女们放了吧__≈gt; 混沌思来想去,诶嘿自己真聪明,反正都不会丢面子了,就坐在座位上翘起来二郎腿,唱了一段小曲儿。≈gt; 底下的妖怪们纷纷觉得,大王果然厉害啊这种时候还这么轻松能唱歌,大王果然不愧是大王啊。≈gt; ……≈gt; 我们再说江流儿那边,江流儿他说要去找混沌,监督他把小孩儿们送回去,他师父和孙悟空都觉得他疯了,只有傻丫头哼哼唧唧的在拍江流儿的脑袋,似乎以为这个光光的脑袋是皮球。江流儿便说道:“我之前为了救傻丫头,曾经掉进了五行山那个混沌大王的宫殿,他不仅让我睡在床上,第二天还要把我和傻丫头送去长安,只是手下的小弟不听话……而且师父你不是说了吗?你也看到混沌没有做什么坏事,他甚至还给小孩们弄饭吃。”≈gt; “傻丫头也就是喝鱼汤的待遇呢……混沌那里的童男童女们吃的不错啊。”≈gt; 已经被混沌大王哄了的江流儿表示,自己特别了解混沌这个人,不,妖,现在呢只要过去监督他那些不听话的喜欢吃人的小弟们就好了。≈gt; 师父虽然年老,但是毕竟是个人,以往呢也没有和妖怪啊妖精啊有多少接触,江流儿说的信誓旦旦,他也信了一半,而且出家人慈悲为怀,他又是特别喜欢小孩儿的,让他就这么走了不管那些小孩儿了也做不到啊,便就要跟着江流儿就走回去,孙悟空不停地揉脸,他只觉得自己被压了不到五百年,这个世界已经完全不对劲了。≈gt; “俺老孙红火的时候……也曾见过很多妖怪,茹毛饮血的也有,欺男霸女的也有,占山为王的也有……还很没有一个是和人类好好相处的……”≈gt; 江流儿回过头,特别特别认真地告诉孙悟空:“大圣,人,不,猴贵在与时俱进。”≈gt; 大圣听了只想翻白眼。≈gt; 反正呢,江流儿说的话他是不信,孙大圣他号称一声齐天大圣,却并不是个只依靠武力打天下的人,他着实是这个世界上寥寥无几的聪明猴,就算是被压了将近五百年,但也不至于傻到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也许江流儿说的是真的,那个妖怪是把他送走了,但是这也不能说明那是个好妖怪。≈gt; 大圣心中一叹:我打架,斗殴,欺负周边的猎户,但我知道我是一只好妖怪,真的坏妖怪是那种道貌岸然,有模有样,最喜欢说漂亮话,但是一肚子坏水的妖怪。≈gt; 所以大圣看的是很清楚的,约莫那个什么混沌大王他是对江流儿有什么感情,说不定江流儿其实是混沌的私生子啥的,所以就不愿意伤害他,但是人妖殊途,这一次江流儿要去阻挠妖怪吃人,别说是私生子,就算是亲爹都没好结局了,他孙大圣要是不跟着,指不定这一对师徒就要化作白骨。≈gt; 于是只好跟上,虽然说着为难和无奈,但是心中却有点得意。≈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回京 天才·八六()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烈日炎炎直似火烧。这时候合该是呆在院子里的摇着蒲扇纳凉,却有一群人像是不知炎热般的上了望归山。≈gt; 这群人速度飞快,眼看着才上山,没多久便又开始下山了。那翻过山的速度,一看便知都不是寻常人。≈gt; 望归山的另一边是一片辽阔的平原,入眼便是一座占地甚广的山庄。≈gt; “就是这里吗?”看到那座山庄,为首的中年人神色一肃,转头看向身后的人。≈gt; 被问及的蓝衣青年抬头看向前方的山庄,视线在大门上空白的匾额处多停了一会,然后肯定道:“无名山庄,没错!就是这里了。”≈gt; “好。”中年人眸中滑过一道光亮,点了下头后,一挥手带着人进了山庄。≈gt; 从山庄外面看还只道是寻常庄子,除了占地辽阔一些也没什么。然刚一进去,一阵花香袭来,加上突然降下来的温度,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不由让来人胸襟为之一爽。≈gt; 一路行来,十来人虽没有交谈却无不在心中赞叹这山庄极具匠心的布置。≈gt; 不说山庄里其他的精致建筑,单是经过的一个又一个园子都让这一群人中唯一的女子忍不住“啧”了一声,心中升起羡慕。≈gt; 那竹园、桃园之类的也就罢了,在这赤日炎炎的天气,居然还能弄出一园梅花……≈gt; “这人间仙境般的庄子,想来藏在这里的定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一位白衣青年朝身旁人低声道。≈gt; “若非绝色,那魔头又岂能看得上?还藏得这般隐秘。”同样低声的回了他一句,发现他们已经落在比较靠后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了,左右等会我们也能见到。”≈gt; 以中年人为首的一群人从进来前便提高了警惕,然而一路行来的毫无阻拦让他们心中觉得古怪的同时,不由放慢了速度,愈发的小心起来。≈gt; 半个时辰后,一群人到了山庄正中央的院子外。≈gt; 他们走过来见到的都是各个景色不同的园子以及假山亭台之类的景观,并没有让人居住的房屋。中年人料想他们要找的人如无意外应该就在这间院子里。≈gt; 只是,真有那么容易就能让他们找到人并带走她吗?中年人有些怀疑,然而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也断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于是回头扫了身后的众人一眼。≈gt; 下一刻,一群人无视院门,个显神通进了院子。≈gt; 一进来,首先入眼的便是一片深红和粉红的牡丹,娇艳无比,争相竞妍。再细看,便是右侧的荷花池,池上一对鸳鸯悠游其间,池中央有一座六角亭子。亭前置了一张绣了牡丹图的屏风,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侧坐的人影,一手忽上忽下似在做绣活。≈gt; “在下青山派吴江,冒昧打扰,请姑娘现身一见。”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周围确实没有人暗伏,中年人心中稍定,朝亭子那边抱拳道。≈gt; 话落,过了半响,从屏风上的影子可见坐在亭内的人手里动作依旧,似没有听见一般。≈gt; 吴江又开口请了一遍,眼见亭内人依旧听而不闻,一人开口道:“能让那魔头喜欢的人,可见也不是好的。既然敬酒不吃,我们又何必与她客气!”这人显然是个急性的,说完便直接要往亭子走。≈gt; 他们今日的作为虽是为了除去那魔头,但到底也不算光明正大,能安稳些就最好不要多生事端。吴江伸手挡住他,然后看向那名唯一的女子,“你去请她出来。”≈gt; 那绿衣女子点头应了一声,往亭子走去。≈gt; 到不知,那般心狠手辣魔头的心上人该是怎样的花容月貌。绿衣女子心中好奇着,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些,想赶紧看到亭中人的模样。≈gt; 然而,等她走到屏风前三步远时,异变突生――≈gt; 本就想着事情不会那么容易才会带了十几人过来,如今虽无惊无险的就找到了人。可越是这样,吴江就越发提高了警惕,因此几乎在银光穿透屏风射向绿衣女子时,他便立时动了。≈gt; 可那银光快如闪电,即便他反应迅速也是惘然,只堪堪接住了已被银光击中已经气绝的绿衣女子。≈gt; 如何也想不到亭内人不言不语的就下狠手,扫了眼她眉心的微不可察的血洞,吴江顿时大怒,暗道了句:果然不愧是那魔头的人。冷笑一声,抬掌便毫无保留的向屏风击去。≈gt; 他掌风刚落上屏风,却被一股更大的内力反弹了回来,猝不及防下他被猛的击了出去,脸色瞬间变得灰白。≈gt; 在他被击飞后,下一刻,那张受了两道内力的屏风也突然爆裂开来,露出亭内的人。≈gt; 许是因为被打扰又或是因为屏风被毁,亭内人手里针线不停,微冷的面上却透着一丝不悦。≈gt; 就在屏风被毁的瞬间,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紧盯着亭子里。待看到亭内右手持着一枚绣花针,左手似拿着一件外袍,一身鲜艳红衣侧坐在锦缎软榻上穿针引线的人,面上不由露出惊讶之色。≈gt; 那红衣人脸上施了脂粉看不大清真实的容貌,然而看身形,却又不太像女子。≈gt; 精致优美的小院内,不知是男是女的红衣人垂首缝制着一件玄色衣裳,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古怪。≈gt; 一人忍不住惊咦了一声,引得抚胸刚站稳的吴江抬眼向亭子内看去,无论怎么看也不觉得亭中人像是他们此次的目标,因此便觉得他们中计了。≈gt; 近来那魔头在江湖中屡屡大开杀界,因奈何不了他,他们才会在得知其有一位心上人时费心找了过来,欲要以此让那魔头投鼠忌器。≈gt; 如今见事不可为,又担心那魔头将计就计还有后手来对付他们,吴江面色难看的扫了眼视他们如无物的红衣人,倒退回一群人身边后,示意他们随自己离开。≈gt; 然而,就在他们快退到院门口时,却见亭中的红衣人微微俯身咬断丝线,将手里的衣裳放到一边后突然站了起来。≈gt; 以吴江为首的人一惊,具都防备起来时,却听他道:“怎么回来了?”≈gt; 他们正莫名其妙,下一刻,破空之声传来,一人落在亭外。≈gt; “司寇凌天!”看到来人吴江大惊失色。≈gt; “担心有人打扰到你,回来看看。”来人上前两步走到亭内,面上带着温柔的笑。等到余光扫向那边的一群人,眸中却透出几分森然的杀意。≈gt; “不过那么几个东西,哪里值当你又赶回来一趟。”拿出一块蓝绸手绢替他擦了擦额上几不可察的细汗,红衣人道。≈gt; “正想着你,得到消息便回来了。”顺势握着他的手,司寇凌天注视着他道。≈gt; 司寇凌天语气轻柔,面上也带着笑,只是心中却透着冷意,显然是对自己晚了一步到底让人扰了他很是不悦。≈gt; 不过,这到底也是自己顾虑不周了。司寇凌天想着,心中也有了决定,虽然这人不喜欢身边有多余的人,但今后山庄外面还是做些布置为好,免得什么东西都能蹿到他面前来碍眼。≈gt; 闻言,红衣人凤眸轻扬,透着几分愉悦。拉着他坐到软榻上,拿了玉桌上的茶盏递给他,“既然回来了,那便吃过饭再走吧。”≈gt; 若说之前还只是疑那红衣人是男是女,如今听到他的声音,几乎已经有八分肯定他的男的了。待看到那魔头与他亲昵无比的样子,众人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gt; 待到回过神来,确定不是他们眼花,一人“呸”了一声面带鄙夷的转开脸,好像多朝亭子那里看了一会都是污了眼。≈gt; 听到他的话,司寇凌天刚心情不错的应了下来,就听到那边不和谐的声音,正待要出手,身边的人却先他一步抬起了手。≈gt; 瞬间从软榻一边篮子内拿出的十来枚绣花针同时射了出去,疾如风,快如电。≈gt; 大部分人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银光就永远的倒了下来,另有几人虽反应迅速的去躲,却到底没有躲过。≈gt; 若那魔头不在,哪怕那红衣人看起来武功不弱吴江也会拼一拼。然而如今,他明白自己已经受伤并没有把握逃脱,于是并不徒劳躲避,反而顺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青山派中弟子,拼尽全力将其向院外丢去。≈gt; 余光扫见后,司寇凌天从身旁人那取过他拿在手里把玩的一枚绣花针,随手射了出去后注意便转到软榻上的衣裳那里,“给我做的?”说着他伸手拿过那件外袍。≈gt; 见他明知故问,红衣人斜他一眼,便见他欢欢喜喜的就起身拿衣裳往身上套。≈gt; “什么时候少了你穿不成?”口里轻斥着,却是动作轻柔的帮他将外袍穿好拉整齐,见他喜欢眸中便也透着欢愉。≈gt; 穿着新外袍的司寇凌天只是笑着,然后将人揽在了怀里。≈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嫉妒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a;ahref=&039;//l6l_szgnpja.htp;gt;》作者:甜糯≈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一更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a;ahref=&039;//l6l_szgnpja.htp;gt;》作者:甜糯≈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二更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a;ahref=&039;//l6l_szgnpja.htp;gt;》作者:甜糯≈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三更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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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a;ahref=&039;//l6l_szgnpja.htp;gt;》作者:甜糯≈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九更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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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恩不喜欢怀旧,回忆过去需要与适合的人,在适当的地点,怀着适当的心情,这些。她都没遇上。偶尔翻出照片看看,那些眉宇间有些熟悉的人,有些却叫不出名字,看到自己的照片,努力回想,啊,什么时候的事啊,总有些老年人的伤感与无奈。她喜欢向前看,尽管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但仍要保持着平静的心情的走下去。当过完一天,躺在床上,就有一种莫名的欣喜,也是这样就走下来啊,总会有无数的勇气生长,就这样走下去吧。≈gt; 尹恩喜欢史铁生写的关于冬天:冬天是圆号和长笛冬天是啄木鸟随意而空旷的啄木声。冬天,是林中空地上几只羽毛蓬松的老麻雀冬天伴着火炉和书,一遍遍坚定不死的决心,写一些并不发出的信≈gt; 冬天是一群雕塑,冬天是干净的土地上的一只孤零的烟斗。≈gt; 而春天呢?尹恩想,春天是口琴,春天是田野上悠扬的布谷鸟叫。春天是养在清水里的青青铜钱草,水波荡漾的水面上荡漾着翠色的影子。春天打着哈欠,趴在桌子上看窗外的树一天天抽出新芽,慢慢念着朱自清的“一切都象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gt; 窗外的爆竹声已经响起,时不时的震撼着尹恩因为看着晚会而昏昏欲睡的神经。每晚除夕夜总是不睡,再无聊再想睡,也用手扒拉着眼皮,使劲不让眼睛闭上,直到欢闹的鞭炮声震醒自己,眼睛里渐渐泛上血丝。尹恩总会在睡过去的时候提醒自己,啊,又长大了一岁,要更加懂事,更加努力工作啊。≈gt; 快要睡下的时候,接到gd的短信:尹恩xi,新年快乐。嗯,新年快乐,尹恩眯着眼,眼前的字一个一个拉着手糊成了一片,在心里有点高兴的想到,不知不觉闭上眼睡了过去,电视的光打在她脸上,像孩子一样无辜,可怜。≈gt; 另一边,gd收到尹恩的短信,很久才看见,也回了过去。看着屏幕上的发送成功,他不禁在想,尹恩是怎么过这个新年的呢?天开始泛起鱼肚白,浅浅的一条曙光划破黑夜,世界开始进入寂静,轻轻地响着浅浅的呼吸声,散落满地的零碎的彩纸。≈gt; 睡到下午,尹恩才一脸疲倦的睁开眼,拖拉着拖鞋,慢吞吞的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冰凉凉的水打在脸上,让尹恩不禁打了个哆嗦,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尹恩眯着眼拍拍自己的脸,微笑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尹恩啊,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呦,也要好好生活呐。”≈gt; 说完就拖拉着拖鞋,钻进被窝,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感受着被窝的温度,尹恩舒服的眯起眼,晃晃悠悠又睡了过去。新的一年也要睡好觉啊。≈gt; 趁着新年放假,尹恩被舒晴拉着回去了中国。她并没有回到那个地方,叫舒晴把那个屋子里的东西打包好先运回韩国,她一个人背着包去了云南旅游,让发现的舒晴又气的直跺脚。≈gt; 尹恩很少旅游,只去过一次北京,其他的就是春游时候去的。她不习惯在外面,有着洁癖,不喜欢住旅店,对家里一直会惦记。在那样的异乡,总有独自一人的凄凉。姑母总会喝着茶,摇着扇子,看到窝在家里的尹恩,摇摇头“年轻人,总归要出去看看的吗,整天窝在家里算什么。”尹恩总是捧着书,抬起头有点烦躁的说“出去干嘛,又没什么好玩的。”没长开的脸上已经有点大人的忧郁与成熟,当然也少了那份敢闯敢拼的冲劲。≈gt; 那时候的尹恩就像朵担心天会塌下来的小花,有着纤细敏感的神经,受不起挑拨,三言两语就可以在姑母面前暴起来。总会担心一些莫名的事,偶尔陷入自己的世界出不来。偶尔也会撒娇,瘫倒在姑母刚铺好的床单上,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我要这个床单,这个是我的,你的衣服也是我的。”娇气的像个小猫。姑母也会笑起来,“好好,都是你的,那借我一下好不好?你的床单,你的衣服都借我,好不好?”“好吧.”慢慢吞吞起身的尹恩有点不情不愿,但也是乐乐呵呵的起了身。≈gt; 是什么时候变得了呢?变得平静勇敢,可以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不再那么暴躁,没有的撒娇的对象,悲伤难耐,也学会了不再哭泣。转身回首的时候,也没有人等在那里。无人倾听的夜里,孤单像潮水一样涌来,自己坐在床上打着字,落下的眼泪在第二天消失不见。变得对未来也不再恐慌,那么认真的孤身一人走下去,面对世界给予的屡屡伤痛也是那样的不动声色。那样快速的成长,却没有了炫耀的对象。≈gt; 尹恩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快速移动的景象,撑着下巴静静的想着。去北京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窗户外面的世界飞一样的向后退去,遇见的都是田野山林,大片大片的绿色像飘落人间的云。≈gt; 去了大理,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尹恩没有拍什么照片,就背着包走走逛逛。不经常买东西,走走看看,就像个吃完饭出来散步的人。觉得大理是文艺的天堂,穿着民族风格的衣服,扮小清新装深沉都可以,原创的街头艺人在忧郁的弹着琴,街角的阿妈做着活计,碰上有人拍照会上前掏钱。山茶花开遍了大理,浓艳清淡的色彩交错着像天边的霞景。≈gt; 尹恩走进一家银饰店“老板,这个样式的戒指可以做出来吗?”戒指的样式很简单,一个圆环,花纹很复杂。表面要求用浮雕的手法刻上囚牛,内环则刻上一些尹恩自己做的花纹,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是gd的标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尹恩又挑了一些小饰品,付了多了一倍不止的钱,终于在离开前拿到了戒指。≈gt; 火车轰隆隆的带来一批批的游客,有轰隆隆的带走他们。大理,那个安静的古城安静的在哪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记得,有个叫尹恩的人来过。≈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42 章 天才·八六() 人这辈子,总有几个知己好友。同样的,还有那么几个你见到就像出手直接弄死的人,用陈谋的话来形容这些人就是:没把你屎打出来算你拉的干净。≈gt; 而陈谋在医院里听到的那个女声的主人,就在这个范围内。≈gt; 和原飞槐说话的那个女人叫杨千朵,是原飞槐的表妹。她的性格和原飞槐完全就是两个极端,骄纵,任性,霸道,几乎所有形容女性的贬义词都能放到她的身上。≈gt; 陈谋本来脾气就不好,遇上杨千朵这种被宠大的女生就好像火辣辣的油锅里突然进了水,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通乱溅。≈gt; 那个世界原飞槐性子软看见陈谋和杨千朵特别不对付,就尽量让他两少见面。结果就是因为原飞槐的放纵,杨千朵差点害惨了原飞槐和陈谋。≈gt; 刚上大学的她不知道和谁鬼混,把肚子给搞大了,还被家里人发现,要逼问她孩子的父亲。结果杨千朵脑袋一热,居然把原飞槐的名字说了出来。≈gt; 当时原家就炸了,杨千朵的父母找到了原飞槐工作的地方,吵着闹着要原飞槐负责。原飞槐势单力薄,也不是吵架的料,被杨千朵的父母一通撒泼,弄的是手足无措。≈gt; 万幸的是当时陈谋正好要去找原飞槐,看见这一幕举着拳头就上去了,他一米八几的身高,手臂上还纹着纹身,杨千朵的父母见状这才怂了下来。≈gt; 不过即便如此,原飞槐开的乐器店还是被砸烂了几样东西,损失了几万块。≈gt; 这件事情给陈谋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而且他从原飞槐那里知道,后来杨千朵被家人拉去打胎,结果不知怎么的搞了个大出血,差点没了命。≈gt; 虽然经过这件事,和杨千朵再无交集,但陈谋却记住了这个女孩。≈gt; 这个世界虽然和那个世界不太一样,可是从逻辑上来说原飞槐也不该和杨千朵的关系那么好啊,陈谋看着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了大厅。≈gt; 陈谋本来想叫住原飞槐的,但是又有点想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犹豫之下,原飞槐已经带着杨千朵走到了挂号的地方。≈gt; 陈谋躲在楼梯旁边,看着原飞槐挂了号,然后又朝着标识着妇产科的那边走了过去。≈gt; 陈谋看到这里,掏出手机给原飞槐打了个电话。≈gt; “喂,宝贝,怎么了。”接到电话的原飞槐十分淡定,他道,“想我了?”≈gt; 陈谋在心里暗暗的呸了声,不动声色道:“你在哪呢?”≈gt; 原飞槐说:“在公司,怎么了?”≈gt; 陈谋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到前面去照着原飞槐的身上来一下——他居然敢为了那个杨千朵撒谎。≈gt; 原飞槐倒也敏感,似乎察觉出陈谋的不对劲,他道:“宝贝,说话。”≈gt; 陈谋阴森森道:“原飞槐,你可别骗我啊。”≈gt; 原飞槐安静了两秒后,平静道:“在哪个旮旯蹲着呢,出来吧。”≈gt; 陈谋跟只兔子似得蹭一下就窜了过去。≈gt; 站在原飞槐旁边的杨千朵完全没料到陈谋的出场,她看见陈谋便啊了一声,叫道:“哥,他怎么在这儿呢。”≈gt; 原飞槐表情还是淡淡的,压根没理杨千朵。≈gt; 陈谋窜到了原飞槐的面前,伸手指着杨千朵叫道:“你怎么在这儿?怎么和她在一起?”≈gt; 陈谋的声音很大,让旁边路过的人也不由的对他投来了注视的目光,不知道的人听了他的话,还以为他是来抓奸的呢。≈gt; 原飞槐说:“我陪她来趟医院。”≈gt; 陈谋说:“她男朋友呢?为什么要你陪她,你又为什么告诉我你在公司?!”≈gt; 原飞槐还没回答陈谋的这几个为什么,杨千朵就坐不住了,她直接尖声道:“关你屁事啊,我表哥陪我难道要经过你的同意吗?你是八婆啊问那么……”她还想继续说,却被陈谋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gt; 原飞槐抬手看了看表:“嗯,她男朋友马上来了,千朵,我就送你到这里了。”≈gt; 杨千朵显得十分委屈,她本来是在半路上遇到原飞槐的,死缠烂磨的把原飞槐拉到医院里来了,结果还没说几句就被陈谋给碰到了。≈gt; 就在三人说话之际,杨千朵的男朋友也到了医院。≈gt; 上辈子的时候,直到最后陈谋都不知道让杨千朵怀孕的那个人是谁,这会儿一看,发现这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gt; 那人叫了声千朵,便上前来问道:“你到底得什么病了?”≈gt; 杨千朵露出一个羞涩的深情,她说:“亲爱的,我有个惊喜给你。”——这句话一出,而且又是在医院,几乎是个人都能明白是什么事儿了。≈gt; 那人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道:“你胡说什么呢。”≈gt; 杨千朵也是个不大会看脸色的人,没注意到她男朋友表情微妙,她道:“我没胡说啊,我怀孕了!”≈gt; 这话一出,这男人的脸色就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的了,他道:“你怀孕了?”≈gt; 杨千朵道:“对啊。”≈gt; 那男人道:“我的孩子?”≈gt; 杨千朵道:“不是你的孩子是谁的孩子?”≈gt; 谁也没想到,那男人下一个动手就是抬手往杨千朵的脸色扇了过去,万幸的是原飞槐反应的快,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gt; 杨千朵也吓傻了,她叫道:“你干什么呢,周成鑫!”≈gt; 被杨千朵叫做周成鑫的男人朝着地上呸了口:“杨千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我的孩子?放你妈的狗屁,你肚子里怀的不知道是谁的野种!”≈gt; 杨千朵被周成鑫这一番话气的脸色发青,她大叫一声便想要上前和周成鑫厮打,却被原飞槐拦住了。≈gt; 原飞槐看向周成鑫的眼神冷冷的,他说:“你说话放干净点。”≈gt; 周成鑫似乎认识原飞槐和陈谋,他听了原飞槐这话嗤笑一声:“你个死兔子闭嘴吧,我骂那个贱人关你屁事!”≈gt; 他这句话一出,就立马把陈谋给惹毛了额,陈谋撸着袖子就要上前,周成鑫见状却是一点不怕,他道:“哟,你个纸老虎还要打人了?你叫陈谋是吧,听杨千朵说你不是天天被他哥揍么,哈哈哈,人家还是个坐办公室的你就被打成这样——”他话刚说到这里,陈谋的拳头就砸到他的脸上了,当即周成鑫就吐出了两颗带血的牙。≈gt; 陈谋本来就喜欢打架,也就是原飞槐能压着他,换了其他人很少能从他手里讨好。周成鑫之所以敢这么挑衅原飞槐和陈谋,纯属是被杨千朵误导了。≈gt; 杨千朵天天在周成鑫面年念叨她的表哥有多优秀,有多谦谦君子,有多好白菜被猪拱了——毫无疑问,陈谋就是那头猪。≈gt; 的确,在杨千朵眼里,她表哥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打架这种事情根本和他画不上等号。而被揍的陈谋,也因为周哥哥原因在杨千朵的印象里变成了个徒有其表的纸老虎,她在周成鑫面前就经常说:“陈谋啊,你别看他长得高高大大的,其实连我哥都打不过。”≈gt; 周成鑫也见过原飞槐,他和杨千朵对原飞槐的印象差不多,觉的原飞槐就是个搞艺术的文艺青年,陈谋连原飞槐都打不过,那还真是个没啥用的男人了。≈gt; 于是自恃经常去健身馆的周成鑫,一点没把眼前两个男人放在眼里。≈gt; 接下来的十分钟,十分的暴力血腥。≈gt; 陈谋是个打架的老手了,非常清楚打到什么比较痛而又不会受伤,再加上他几天被原飞槐压抑的火气直冒,所以揍周成鑫的时候一点都没留情。≈gt; 周成鑫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像个沙袋一样,被甩到这边又甩到那边。≈gt; 杨千朵全程站在原飞槐的身后看的目瞪口呆,她和周成鑫一样,完全错估了陈谋的武力值,眼下差点把下巴给吓下来。≈gt; 幸运的是,这里是医院,陈谋打了一会儿就被保安拦了下来。≈gt; 原飞槐十分温柔的给陈谋递过去一张餐巾纸,还问了句:“手伤到了么?”≈gt; 陈谋哼了声,撇了撇嘴。≈gt; 杨千朵愣了好久,才走到已经似乎昏迷了的周成鑫身边弱弱的问了句:“你、你还好吧。”≈gt; 周成鑫眼睛肿了,他抬起头来,含糊的说了两个字。≈gt; 杨千朵没听出他说了什么,还想问清楚就被见护士抬着担架就来了,把周成鑫往担架上一放,抬着就走了。≈gt; 杨千朵见周成鑫被抬走了,这才小声的问了句:“他没事吧?”≈gt; 陈谋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放心,死不了。”≈gt; 杨千朵还想说什么,但见陈谋脸色不好看,只好把话咽进了嘴里。≈gt; 原飞槐还是一副我是文明人的模样,轻声道:“你的手破了,走,先去包扎一下。”≈gt; 陈谋无所谓道:“没事,小伤。”≈gt; 原飞槐道:“你确定?”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算得上问声细语。但陈谋不知怎么的就打了个寒颤,他警惕的看了原飞槐一眼,发现原飞槐还是笑眯眯的模样,犹豫两秒后,陈谋妥协道:“好吧,去包扎。”≈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43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a;ahref=&039;//l6l_szgnpja.htp;gt;》作者:甜糯≈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44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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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瑾在厅内坐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秋景浓回来的声音。≈gt; 正在他终于慌了起来准备起身摸索着找出去的时候,自门口响起了轻柔的脚步声。≈gt; “你回来了?”叶瑾发誓自己只是基于一种莫名的不安全感,没经过什么严密的思索脱口而出的,然而后者给他的反应却像是自己冒犯了她一样冷淡。≈gt; 秋景浓垂着长睫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例行公事般的扶起叶瑾,朝里屋走去。≈gt; 叶瑾并不能看见她的表情,原本无比强大的内心此时却因为陷入迷茫的双目而变得敏感起来,她的态度为什么陡然变得冷淡,叶瑾不敢猜。≈gt; 若是……他不能想象,却无法抑制自己不去想。≈gt; 一路上就这样沉默地相安无事的来到了内间,秋景浓一眼就看到了手足无措踌躇着站在门口的青流。≈gt; 秋景浓嫁得匆忙,贴身的丫头就只带了青流这一个,原本崔氏是属意青沙也跟来的,只是秋景浓想着青沙本就是崔氏身边的青缪的家生子,与其跟着她作一辈子的丫头,不如留在大司马府里,或许因着她母亲的缘故,以后还能嫁一个好人家。≈gt; 昨日她匆匆间也没有顾得上青流,任由叶府的管事安排去了,今日直到见到青流才想起她来,便开口问道,“怎么?”≈gt; 青流眼前一亮,道,“林管事说,叫我还在小姐房里伺候。”≈gt; 秋景浓点点头,正合她意,吩咐道,“你去沏两壶凤凰单枞来,记得高泡。”≈gt; 青流应声便出了门。≈gt; 叶瑾这时候才浅笑着开了口道,“那日泡茶,见你选了铁观音,没想到到你喜欢的竟是青茶?”≈gt; 秋景浓摇摇头,扶着叶瑾坐下,意识到叶瑾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心下一紧,说道,“也未见得多喜欢,只是已经入了夏,想要喝点清热祛火的茶罢了。”≈gt; 叶瑾不再说话,只是笑,这笑容里的几分寂寥叫秋景浓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叶瑾,你是不是有心上人的?”≈gt; 以小公子叶瑛和书逝对她的态度,分明就是对叶瑾的那个藏着掖着的心上人抱有极高的期望的,而显然她的出现叫他们全都失望了。≈gt; 何况书逝不是说,“你可知前日叶瑾突然昏迷,正是因为他知道了大司马府打算把你嫁过来?……偏偏你是个扫把星,……把一切都搅乱了!……”≈gt; 叶瑾脸上令人赏心悦目的笑容僵了一僵,“你说什么?”≈gt; 明明听清楚了还要叫她重复一遍,这个人……真是!≈gt; 秋景浓清了清嗓子,说道,“嗯,你是不是原本打算娶别人?”≈gt; 叶瑾没想到她还有胆量重复第二遍,身侧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慢慢蜷成一个拳头,有些话郁积在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差点便要破口而出,只是他还为丧失理智,还知道,这些话,现在说出来并不是时候。≈gt; 沉默了一小会儿,叶瑾淡淡道,“没有。”≈gt; 没有啊……≈gt;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已,却要考虑这么久么。≈gt; 秋景浓觉得心情有些不大好,不知怎么就说出了她原本不打算说出来的质问,“书神医说,你是因为知道了我要嫁过来的消息,才急火攻心……”≈gt; 原来是这个?≈gt; 叶瑾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下思忖着下一次见到书逝要怎样好好教训他才不枉他今日的多嘴,一面解释道,“阿浓,那时我要你以身相许,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如今的模样。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没想到反而叫你受了更大的委屈。”≈gt; 秋景浓不以为然。≈gt; 秋景裳比她看的透彻,比她醒悟的早,说到底不过是命罢了,这一切的因果循环,不过是命运罢了。≈gt; 或许智闲大师那一句她是避祸的关键,就是指她会为了父亲嫁到雁门公府来冲喜也说不定,就让叶域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她一人身上好了,不要殃及大司马府,这一切叫她一个人承担……≈gt; “你不必这样妄自菲薄,叶瑾,便是用我一生做你的眼睛又如何,阿浓丝毫不会觉得委屈。”秋景浓道。≈gt; 原就是我亏欠了你不是么。≈gt; 秋景浓说出这些豪言壮语的时候,自然是没有想过叶瑾心里是怎样的百转千回,也没想过有许多事情并不是向她所想的那样轻松的。≈gt; 比如说,关于就寝这个问题……≈gt; 秋景浓感到了什么叫做,万分尴尬。≈gt; 昨日叶瑾是昏迷的,秋景浓在他身边睡下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堪,可是今日叶瑾分明已经是精神大好,想起出嫁前夜崔氏关于某些事的教导,秋景浓觉得面上有些发烧。≈gt; 若是叶瑾想对她做些什么事,秋景浓自是没有理由拒绝的。≈gt; 尤其是,她还说了那样的话……≈gt; 秋景浓自己首先梳洗完毕,唤来婢女为叶瑾在净房里放了一木桶的热水,待她们走出去,扶着叶瑾来到木桶边,咬了咬牙,伸手去解叶瑾的衣带。≈gt; 早间为他更衣,也不过是换掉衬衣外的外袍,然而此时若是沐浴……≈gt; 秋景浓只能自我安慰着还好叶瑾看不到她已经红的不行的脸颊。≈gt; 还不是那么丢脸,还好……≈gt; 秋景浓这样想着,没料到叶瑾突然抬手捉住了她白皙无骨的小手,沉声道,“阿浓,我自己可以,你先出去吧。”≈gt; 秋景浓听到这句话简直是赦免……≈gt; 见叶瑾果然已经能够熟练地解开自己的衣带,并知道衣服架子的位置,秋景浓立刻一边感叹叶瑾的适应能力,一面逃也似的离开了净房。≈gt; 那个,她的脸好像越烧越厉害了……≈gt; 真是……见鬼了……≈gt; 不多时,就听见净房里的水声渐渐停了下来,秋景浓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坐立不安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gt; 叶瑾只穿了一套干净的素色衬衣裤,从净房里走出来竟然也毫无障碍,叫坐在一边佯装镇定的某人好一番惊讶。≈gt; 秋景浓见他出来,立刻站起身来伸手去扶他,微微有些凉的手指碰到叶瑾的手臂,竟然出奇地被灼到。≈gt; 一个人的手臂竟然可以这么热……≈gt; 秋景浓抬手去探叶瑾的额头,停留片刻自言自语道,“好像并不是发热……”≈gt; 没想到叶瑾竟然躲开她,自己一个人试探地向床边走去。≈gt; 秋景浓快走了几步想要扶住他,就听见叶瑾微微清冷的声音,“阿浓,我必须得习惯,你不必扶我。”≈gt; “可是……”≈gt; “阿浓,哪怕你此生都不会离开我,也不能保证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这命途里的坎坷,还是要独自面对的。”≈gt; 这命途里的坎坷啊……≈gt; 秋景浓听话的停下动作,微微蹙着眉,看叶瑾一点点试探性地朝床边摸索。≈gt; 这是那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宁花的少年将军,这是那个举手投足间都是如月清辉的世家公子……≈gt; 若是大兴和前朝一样评选出四公子来,叶瑾必定名列榜首。≈gt; 这样文韬武略的翩翩公子啊……≈gt; 他原本是这样的翩翩佳公子啊……≈gt; 秋景浓觉得自己的眼睫微微有些湿润。≈gt; 一定是水汽太多打湿了她的眼睫吧,她才没有哭呢……她才没有呢……≈gt; 彼时叶瑾已经走到了床边,翻身坐在床上,冲着秋景浓的方向笑道,“怎么,春宵苦短,阿浓想要等会儿再歇息么?”≈gt; 啊?≈gt; 秋景浓无语凝噎。≈gt; 坐在大红织锦的床上的男子一身素白,刚洗过的黑发还潮湿,披在身后显得面容俊美非常,叶瑾原就生得极好,尤其是那一双黑瞳,像是秋日里的碧水寒潭,深不见底,此时那双眸子里尽是迷惘,在如此强烈的色彩对比下,空洞中竟然生出几分凄艳,叫秋景浓一时神失。≈gt; “阿浓?”≈gt; 剑眉微微向上挑了挑,那人俊美的脸上显出一丝疑惑的神色。≈gt; 秋景浓觉得脚下有些发软,半天才回答道,“我,我先坐在这边冷静一下……”≈gt; 天,她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啊……≈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53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54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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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64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67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68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69 章 天才·八六() 这场“决斗”,我最后取得了胜利,来之不易的胜利。≈gt; “啪”的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居然冲进来给了我一巴掌。他的脸看起来红红的,像是刚从哪里赶回来的样子。“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你根本不配做一个武士。”≈gt; 我自嘲地笑了。≈gt; 被我打倒的那些人也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但他们演得很像,每个人流着心酸的眼泪,一边哭诉我作为一个新人的不懂规矩,一边弱弱地求同情。≈gt; “真是笑死人了。”我第一次在这个男人面前说话,这是我开口的第一句话。“要是觉得丢人了,当初就别把我捡回来。假好心什么的,才是最让人恶心的。”≈gt; 在高杉惊讶的眼神中,我站在他面前。他蹲在那些孩子旁边,抚摸着他们受伤的手脚。“把我的刀还回来,那是我在死人堆里拿回来的战利品。”≈gt; 很久以后,假发形容那时候的我,他说:“你看起来很成熟。”我想,这是他的可怕和敏感之间找了一个能够互相平衡的词语。≈gt; “我说过,在你成为真正的武士之前,我绝对不会把刀还给你。”那个男人皱着眉头。“你现在甚至打不过我,把刀给你也没用。”≈gt; “哼,这是我个人私有物品。我可以把它卖了,也可以把它丢了。”≈gt; “把刀卖了丢了都是不对的,就这样你还敢说自己是个武士?”≈gt; 我冷笑着抱着木刀,低着头用我最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喃喃:“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个武士?多可笑啊,武士这个词,好像是努力为自己证明社么似的。”≈gt; “一个贱民还妄想变成贵族什么的,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吉田老师,你觉得不可笑吗?”第一次叫他吉田老师,我心中却有些难过。≈gt; “他说什么?你刚才听到了吗?”≈gt; “嗯嗯嗯,他说的是贱民吧……”≈gt; “他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老师?真不要脸!”≈gt; “总之你把我从哪里捡回来的,你就把我丢到哪里去吧。我终究只有一个人,呵呵。”我丢下木刀,斜了一眼高杉:“谢谢你,替我讲话,可惜……”≈gt; “喂。”高杉没有马上追上来,我走出道场,雨后的空气非常新鲜。我想,雨后初晴不仅洗净了我内心的焦虑,还有一点点不安。这个人是好人,但却无法和我走在一起,或是陪我走到最后。≈gt; 老天一直对我是如此残酷。≈gt; 我一如既往地躺在屋顶上,第一次没有一件东西握在手里,总觉得缺少某种安全感。是的,是刀陪伴了我日日夜夜。它就像我不会说话的伙伴,忠诚而不弃地守着我。≈gt; “小银,你是不是又跟朋友吵架了?”记忆中有个模糊得女人对我这么说,我摇着头:“他们才不是我的朋友呢。”≈gt; 一直是一个人走着,总是一个人走着。≈gt;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那个男人从门里走出来,他靠在门上,说话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昔的温柔。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其温柔的男人,舍不得对他的学生暴躁。但唯一一样东西能惹怒他,那就是有人侮辱他的精神:“武士。”≈gt; “你说,武士是什么呢?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当一个武士呢?”我从满是茅草堆的房顶上终于爬了起来,背后沾了好些茅草。“就因为做了武士收入高?地位高?”≈gt; 只听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才多大,想那么多干嘛?”≈gt; “就是好奇啊。要是当个武士能赚很多钱,那我就好好干啊。每天不调皮捣蛋了,就乖乖上课啊。”我是以嘲讽的语气说出来的,却没想到那人平静地爬上屋顶。≈gt; 他站在迎风的屋顶上,风吹过他的发和他的袖子,我闻到了一种香味,类似于檀香那种淡雅的味道。≈gt; 他说:“是啊,非常赚钱,而且地位高贵。”他再次搂住了我的腰,抱着我站起身来,“银时,终有一天,我会为你骄傲。”≈gt; 我在他面前是极为渺小的。≈gt; 那时的我,以为看到了整个世界。≈gt; 用大人的话,我是食尸鬼,靠着死人饭勉强活到了现在。世界是什么颜色,我曾经一点都不介意。因为不管是白是黑,我都要活着,苟延残喘地活着。≈gt; 就算被人说是一只恶鬼。≈gt; 后来,他死了,就死在我面前。他曾经说过:“我会好好活着。要是我死了,该谁来照顾你们?谁来记住你们?”但他在临死前却没有一丝留恋甚至是胆怯,“你不怕死吗?”我颤抖着声音问。≈gt; “怕啊,我啊,以前最怕死了。”≈gt; “但是现在突然不怕了。怕死的人依然会死,不怕死的人也依然会死。既然都会死,那何必要去惧怕呢?银时啊,作为你们的老师……我觉得这辈子已经很满足了。”≈gt; “你说好会照顾我们一辈子的!”我忍不住说出很幼稚的话,尽管那时我已经从狗屁不懂的小孩成长为一个可以背得动老师的男人了,但我仍然不愿意接受分离。≈gt; 我估计没有人会想到,我会如此幼稚地像个小孩一样撒娇。“我不要你走,我也不要你死。”≈gt; “还记得我们那时说的话吗?”那个男人抚摸着我的脸,“银时,终有一天,我会为你骄傲。”≈gt; “你做到了。”≈gt; 那个男人叫吉田松阳,我的松阳老师。他最后一句遗言是:“替我好好活下去。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闭上眼睛。”≈gt; 我怪他太自私了。那天我哭了,好久没有哭过的我眼睛发酸,看着别人误会的眼光,我只能抱着他哭,“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只有一句小声到近乎听不见的声音随着风雨而颤动。≈gt; “你说老师能想象到我们为了他而战的画面吗?”假发说。≈gt; 我笑了。≈gt; 这个男人始终没有在乎过谁会为了他做些什么,这个男人的一生本可以辉煌腾达,也可以悠闲人家,但他却选择了把一生都奉献给了一群不认识的小孩。≈gt; “为他而战吗?哈……”≈gt; 人总是很自私。我们总想替自己所做的事情找一些理由,他们说,是为了老师,为了人民,为了天下。对峙时哇哇啦啦首先向对方报的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说:“我是作为一个武士而战,你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gt; “他不需要这种东西。”高杉说。他眼中有一点复杂,我知道,那个人对他的影响太大了。≈gt; “是啊,他是不需要这种东西。”我叹了一口气,仿佛当年的他。≈gt; “但是,这场战斗……我们要战到最后。”≈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70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71 章 天才·八六() 小天道已经哭了很久,哭得直打嗝,发现某人真停手了,立刻忘了害怕,泪眼汪汪的指控:“大坏人,你打我,我讨厌你了。”≈gt; 死小孩,刚刚求饶过就翻脸不认人,郭一鸣心里气得牙痒痒,脸上却面带笑容,柔声诱哄:“乖,叫爹爹。叫爹爹,我就给你擦药。”≈gt; “不要,才不叫坏人爹爹!”≈gt; 郭一鸣手又有点痒,很想再打小鬼一顿,不过看看对方已经红肿的屁股,决定先记下一笔,等以后一并算账。≈gt; “不叫就不叫。趴好,我先给你擦药。”≈gt; 哎,谁叫自己狠不下心继续揍熊孩子,郭一鸣在心里得意了一把:我果然是个宠孩子的好父亲。≈gt; 小天道哪肯听,怕大坏蛋再打他,挣扎着要下地。郭一鸣大掌往下一压,小天道顿时犹如被压住了龟壳的小乌龟,怎么挣扎的徒劳无力。≈gt; 郭一鸣更乐了,第一知道自己竟然如此喜欢欺负弱小。看小屁孩一脸愤恨却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他顿觉浑身舒畅,连一身修为尽废的郁闷感也没了。≈gt; 心情不错,郭一鸣从储物指环里拿出一个翠绿色玉瓶,打开盖子,立刻一股淡淡的荷香传来。小天道嗅到香味,瞬间止了哭声,眼巴巴的望向郭一鸣。≈gt; 郭一鸣心里暗笑,觉得这孩子想要东西、眼巴巴的望着他的时候,最可爱。≈gt; “喜欢这个香味吗?一会给你擦擦,你就不疼了。”≈gt; 滴下一滴药液在小天道红肿的小屁屁上,再淡定的盖上盖子,无视小天道渴望的眼神,把瓶子收入指环,郭一鸣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温润的笑容。≈gt; 小天道没得到想要的东西,生气的转过脸,不肯再看郭一鸣。该死的大坏人,有好吃的竟然都不给他吃,真小气!≈gt; “一毛不拔铁公鸡!”≈gt; 郭一鸣耳尖,小天道的嘀咕声被他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正着,正在揉开药液的手一顿,无奈的摇头笑笑,继续帮他按揉。≈gt; 小天道见他没反应,以为郭一鸣没听到,更加生气,赌气大声唱:“小气鬼喝凉水,砸破缸割破嘴,生个儿子一条腿,老鼠鼻子香肠嘴……”≈gt; “啪!”≈gt; “啊!”小天道小屁屁再次受创,眼泪哗哗的流:“大坏蛋,你无情无义,你又打我!”≈gt; “继续唱啊!”郭一鸣觉得无法忍了,这小鬼,都在那些书中学了些什么玩意,好的不学全学坏的。≈gt; “你就是小气鬼!”小天道才没觉得自己错呢,他说的都是实话。≈gt; 郭一鸣见药也涂好了,第一次主动把小天道从自己怀里推出,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他:“我就你一个儿子,你说的那个一条腿,是说你自己吗!”≈gt; 小天道从书中知道这段话是讽刺对方小气的,念起来顺口,就拿来用了,根本不知道话语里的句子其实很有侮辱性的意思。偏偏这时,他身后的药力开始发挥作用,屁屁上凉飕飕的,被吓得大哭起来:“你不是我爹,我才不是一条腿!”≈gt; 郭一鸣这次没有哄他,冷面寒霜,语气冰寒:“别再让我听到你出口成脏,或者随意侮辱人。如果再让我见到,放心,我也不会再打你,更不会再管你。我们就当不认识,以后各走各的道。反正你是天道,天下无敌,我一个小人物,高攀不起。”≈gt; 小天道也不是善茬,眼泪一抹,凶狠回敬:“哼,我才不用你管。”≈gt; 郭一鸣不想再跟个孩子吵闹,也知道自己今天失了冷静,决定出去静一静。临走前看了小天道一眼,还是留下了那件法衣,和一些小天道爱吃的果子。≈gt; 吵架吵一半,吵架的对象跑了,小天道又气又委屈。而且他还是被他自己认定的宠物丢在下,让他更加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主人,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只可惜,这次再也无人在旁边哄他,或者骂他。≈gt; ≈gt; 郭一鸣才出小洞天,人在半空还未落地,就感到一股凶猛暴虐的灵力向他扑来。≈gt; 他本能的运转法力抵抗,却一丝真气都没有带动,才想起自己现在修为尽废,随即他就要逃回小洞天,却又想到里面还有个同样毫无修为的小天道,便放弃了逃避的心思。≈gt; 此时他只看到雾气,连敌人的影子都没发现,就已经遭受攻击,要是逃进去,下次岂不是让人更容易逮。除非危急性命,他断不能让人发现小洞天和里面的孩子。现在这股攻击他的灵力,虽然凶猛,却没有让他产生性命之忧的危机感,他自要迎难而上。≈gt; 此时整座岛上原本安静如同一潭死水的浓雾,在郭一鸣出现后,犹如活过来一般,疯狂的扑向他。以他为中心,产生了强大的引力漩涡,带动了整个岛屿的暴虐灵气,紧紧的把郭一鸣困在中心。郭一鸣竟然又有了三年来被困光茧的无力感,被吊在半空,再也没挣扎的余地。≈gt; 身体无法动弹,思维却不受限制。≈gt; 郭一鸣很快就发现这次攻击他的灵气和上次天劫的紫极神雷同源同宗,他已经挨过了紫极神雷三年的不断劈砍,如今这点暴虐灵力,完全就是毛毛雨。反正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郭一鸣放下心来,来者不拒照单全收。≈gt; 当然最可恶的就是这些灵气,是开着作者给的外挂的!当初困了他三年不能动弹,如今他也一样被困在半空当浮雕。≈gt; 三年被困的生涯,竟然连他小心谨慎的性格都改变了不少。看来自己被那个作者书本影响的,不只对世界的认知。≈gt; ‘你怎么不能动了?谁敢欺负你,看我不灭了他!’≈gt; 郭一鸣听到小洞天里小天道担忧急切担忧的喊声,心里一暖。这孩子总是在让他觉得很任性的时候又温暖他,明明刚刚还在痛哭,竟然察觉到他危险马上放又只知道担心他。≈gt; ‘别出来,只是一点天劫余威,我没事。’≈gt; ‘哦!’≈gt; 小天道恹恹的再次坐下,很沮丧自己刚刚竟然主动跟宠物打招呼。宠物都动手打他了,还把他一个人丢在小洞天,他很没面子。≈gt; 郭一鸣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不该打小天道,也不该丢下小天道一个人。只是千年来,他一向是个独行侠,不太习惯和人相处,八百年前倒是帮师兄照顾过他的宝贝儿子,但那小子,如今早已经是大乘期高手,修真界第一炼器大师。他都快忘了当年是怎么带孩子的。话说当年,他照顾小师侄,小师侄都已经十多岁,跟小天道年纪不一样,的确很好带,很听话。≈gt; ‘天天,刚刚是爹爹错了,等爹爹一会回去,把那七宝莲花露给你喝,好不好?’≈gt; 小天道其实蛮好哄,一听有吃的,立刻点头:‘好吧,看在你知错就改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gt; 当然小天道还是很有原则的,绝对不会为了吃的低头叫爹。≈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72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73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74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76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77 章 天才·八六() 道馆挑战赛现场。≈gt; 第一场比赛,胡亦枫因为没有休息好而输掉了比赛。≈gt; 这就代表着,第二场百草的比赛必须赢,他们才会有获胜的机会。但是,林凤到现在为止,在国内比赛只输给了方婷宜,可见她的能力非同一般!现在,百草的起势神功虽然小有所成,但是遇到强悍的能力,还是难以取胜的!而且,她以前都没有见这种惊人的弹力,怕是会慌的。≈gt; 第二场比赛,百草对决林凤。≈gt; 若白、胡亦枫和范晓萤他们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上胶着的战况,内心都有些担忧。≈gt; 在元武道比赛上,一旦精神被击溃了,那比赛就必输无疑了!≈gt; “若白,百草现在完全被压制住了!这林凤一上来,就打算用气场压制住百草,击溃报百草的精神!再这样下去……”胡亦枫有些担忧,今天与林凤的对决,很可能会重复之前与方婷宜的比赛一样:一次的比赛,导致她长期的消沉!≈gt; “……”若白皱紧眉头,不说话。≈gt; 宁靖乖乖地坐在若白的身边,不说一句话,只是嘴里的糖果一直都没有停下过。她嘴边一鼓一鼓的,再看向场中的百草。≈gt; 弹力,不错。将自身的脂肪转化为弹力,从而化解敌人的力道。≈gt; 她本身,就是一个“太极转化机”!≈gt; 难怪师傅的徒弟,会陷入这样的窘境了。≈gt; 不过,如果输了的话……师傅会不会很难过啊?≈gt; 宁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师傅,嘴里调皮的糖果已经慢慢地停下来了。她呆滞着,傻愣愣地看着师傅。≈gt; ≈gt; 第一局结束,百草浑身都是汗水,失魂落魄地从场上下来。≈gt; “这样就不行了吗?!”若白严厉的声音,冲破了她混沌的小世界,将她惊醒了。≈gt; 等她清醒过来,眼前就是若白标准的严师的样子,莫名地给她安全感。≈gt; 难怪他们总说,若白师兄是松柏道馆的支柱。他们只要看着他,身体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力量。≈gt; 支柱不倒,他们也就不会倒!≈gt; “我……”只是还没有找到办法压制她……百草这时候十分讨厌自己的愚蠢。既然婷宜前辈能够打败林凤前辈,就证明林凤前辈不是不可战胜的!≈gt; “林凤主要是用弹力将你的力道全部转化为她的力量。所以,你只要……”若白附在了百草的耳朵旁边,进行技术指导。≈gt; 一旁,宁靖傻愣愣地看着师傅与他徒弟的举动,有些出神。≈gt; 为什么,身体里的血,又开始按耐不住了?!≈gt; 她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gt; 它,是不是生病了?≈gt; ≈gt; 有了若白的指导,百草顺利地战胜了林凤前辈。而林凤也十分有气度地与她握手,还鼓励她。百草傻傻地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地不好意思。≈gt; 她,可是第一次得到比赛对手的称赞耶!≈gt; “百草,你好厉害啊!”≈gt; “百草!百草!百草!”他们一拥而上,将百草围在了中间。百草今天的爆发,为他们松柏道馆又赢得了一次进入决赛的机会!≈gt; “若白师兄呢?”百草一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一边寻着若白的身影。≈gt; 她的努力,希望能与若白师兄分享,顺便得到师兄的称赞!≈gt; “你做得很好!”若白微笑。她的天赋真的惊人,只要稍加提点,就能照着自己的悟性战胜对手!确实是一个可造之才!≈gt; 两人微笑对视,旁若无人。≈gt; ≈gt; “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胡亦枫静悄悄地来到了那个已经出神的雕像旁边。只是,宁靖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只是觉得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gt; 又受了什么打击了?肯定想也不用想,是关于若白的事情。也只有若白,她才会这么敏感。难道是若白刚才与百草……≈gt; “宁靖……”胡亦枫砸吧着嘴,安慰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若白的一个肯定,而不是他的安慰。≈gt; “包子……”宁靖突然抬起了头,让胡亦枫惊觉她对于若白之外的人还是有反应的,但是一听到那个称呼,顿时有种想要直接转身就走的冲动!≈gt; “这是什么称呼啊?!为什么是个包子?!我这么英俊帅气的脸庞,可不是什么包子脸!就我这造型,好歹也是饺子!”胡亦枫义愤填膺的样子,引起了宁靖的注意。≈gt; 她偏了一下头,犹豫了一下,说道:“哦……”≈gt; 满腔的怒意,被拦腰斩断,他顿时说不出话来:“我……”算了,明知道这娃的反射弧长得离谱,还那么认真,最终气到的不还是自己吗?≈gt; “包子……人为什么会生气啊?”宁靖想了许久,还是不大理解自己最近的变化。为什么最近心情总是莫名的激动呢?上次方婷宜伤害师傅的时候,还有师傅教导百草的时候,她总会莫名其妙地感觉气血上涌。这种,应该是生气吧?≈gt; “生气?!”胡亦枫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又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睁开一看,眼前那个忧郁表情的宁靖还是在。其实,这娃是被外星人附身了吧?平时傻乎乎的孩子,怎么会开始讨论这种深奥的“人生问题”呢?≈gt; “生气……那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吗?”胡亦枫抓了抓自己的饺子辫子。看来今天要认命地当知心姐姐了。≈gt; “事情?”宁靖想了想,“师傅……好像很喜欢他的徒弟?”≈gt; 她睁着迷蒙的大眼睛,看着胡亦枫。在以前的日子里,每天都是打架,都没有发生这么难以理解的事情。≈gt; 她,不喜欢这样无法理解的日子。≈gt; 宁靖有些想念以前的日子了。≈gt; “徒弟?你说的是百草?”胡亦枫想了想,她说的若白的徒弟,估计她说的也只有百草了。因为…….她也只认识百草一个人。≈gt; “不得不说,百草确实是一个非常有天赋又勤劳的人。短短的几个月,她就已经成长到现在这么厉害的境地了。假以时日,我相信,她会成为国内唯一一个可以与方婷宜抗衡的人!作为一个师傅,若白还是挺喜欢这样的徒弟的吧!虽然,他老是不肯称赞她,还老是泼她冷水。这还好是百草抗压能力强,否则就若白的毒舌,任谁都是分分钟失去信心!”胡亦枫对于百草,是从来没有少过称赞的。≈gt; 宁靖看到了他眼睛里满满的赞美,心里怪怪的感觉又来了。她捂着心脏的位置,不解地皱紧眉头:“所以,师傅喜欢百草……”≈gt; 所以,他跟她的师傅一样,都有了喜欢的徒弟了吗?那她这个“寄居”的徒弟,又该怎么办?≈gt; ≈gt; “若白师兄,好样的!”≈gt; “我们顺利进入决赛了!开心啊!!!”≈gt; “松柏!松柏!松柏!”≈gt; 场内,若白顺利打败了对手,他们以2:1战胜了坚石道馆,赢得了进入决赛的资格!松柏道馆从来都没有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即使是最后输给了贤武道馆,他们也是“死而无憾”了!≈gt; 若白看着松柏道馆的人都兴奋地庆祝着他们的胜利,有些欣慰!自从喻初原放弃了松柏道馆,使得松柏道馆一落千丈之后,他梦寐以求的就是将松柏道馆重新提到原来的“道馆之首”的位置。≈gt; 今年的这个成绩,算是无愧于自己,也无愧于松柏了吧!≈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78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79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80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81 章 天才·八六() 飓风吹起,空气中飘来血于火的味道,整个世界被战火掩埋。≈gt; 不断的挥舞着武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了战斗的意识。有人在咆哮,有人在呐喊,有人在哭泣,这些声音成了这场战争的主旋律。吞吐之间的气息火热一片,血液在沸腾,空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和烟火尘土的气息。≈gt; 风吹起律的衣摆,发丝在空中飘荡,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似乎下一刻就要蹦出胸膛。≈gt; 敌人的强大超出了律的想象,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一步步按照总部的计划前进着,无数人倒在了这条路上,但哪怕是踩着同伴的鲜血,也没有人后退一步,因为鸣人总是走在最前面,坚毅的目光总能带给人无限希望。≈gt; 律是个能为重视的人付出一切的人,只要自己能做的,因为这样他就不用失去谁了,所以在日向家兄妹一个个挡在脱力的鸣人身前的时候,他的身体也快过了脑子。≈gt; 赫子将地下的三人紧紧包裹了起来,那根木枝也穿透了律的身体,枝桠不断生长出来,将律的上半身刺的破破烂烂的,血不断向外涌着。≈gt; 真是讨厌啊,明明说了要一起走到最后的,他现在却倒下了,不过鸣人他们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律屋里的勾起嘴角,趴伏在卷成一团的赫子上,闪着幽光的赫子下一秒便渐渐消散,律看到了鸣人惊慌失措的眼。≈gt; “不要哭哦,鸣人,等你赢了,就带我回家吧,我想回去了。”感觉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律伸手抓住了鸣人的衣襟,努力的想要看清他的表情。≈gt; “律酱,不要,不要睡,你醒醒,醒醒啊,律酱我马上就带你回家,你醒醒好不好,律酱!!!!”恐惧到浑身无力,鸣人看着律身上的木刺,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只看得见他们,却从来都不在乎自己。≈gt; 鸣人不敢想律再也不会醒来的可能,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害怕的浑身发抖,面对已经死去的爸爸妈妈他可以接受,因为他从小就知道他们已经,可是他不愿意相信律也会死去,家人也好,兄弟也好,律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最重要的人,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鸣人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被抽离了身体。≈gt; 身体里的木枝被拔了出去,律模糊间看见了宁次跟邹田跪在他身边,神色无措又慌张,而鸣人已经泪流满面了,真是个孩子样,律有些无奈的想着。“鸣人,不要哭,我会等着你的,不会那么容易就的。”≈gt; 律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鸣人将他抱在怀里努力的贴近他的唇边,他的眼泪滚烫的滴落在律的脸颊旁,烫的律心里一抽一抽的疼。≈gt; 如果可以,他希望不曾来过这个世界,如果可以,他希望忘掉上一世的一切,两个世界的悲哀搅合在一起,几乎让他不能承受,他只想要一世安宁,却总是徘徊在深渊里。≈gt; 但是伴随着伤痛而来的也有快乐,那些东西,他会一直保存在心底,直到他消散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gt; 律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也没有几个亲密的人,数来数去似乎就只有当初的第七班成员跟他最为亲密,得知了他的事时卡卡西还能劝诫自己冷静,因为他们还在战场上,他却看不见自己一瞬间变化的表情。佐助得知律的消息时,直接放弃了战场上的敌人,跟鼬一起去了律的身边。≈gt; 可是这个时候律已经没有了意识。≈gt; 到底要怎么才能按奈住心底嘶吼的恶魔,才能不去恨这个总是自作主张的人,佐助不知道,卡卡西也不知道。如果律不曾来到战场,他也许就不会遇到现在的事,那他就会好好的在木叶等他们回去。≈gt; 卡卡西也恨着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伙伴。律的曾经他们都只知道一点,可从律当初泄愤般说出的那么一点东西,他们就能推断出大概的事实,那是个比这个世界更残酷绝望的世界,律也曾抱着绝望离世,可现在,他似乎只是在重复上一世的结局。≈gt; 心里恨着怨着,哪怕是鸣人也不在去想那些多余的事,敌人就要全部杀死,制造悲剧的人,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难以逾越的悲痛,宇智波斑也好,宇智波带土也好,都将自己的绝望强硬的加筑在别人的身上,他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gt; 心底的悲伤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乐对敌人的恨意,鸣人脸上的表情消失了,眼底还残留着水光,却又透着一股强硬的味道。卡卡西和凯一起奔走在最前线,佐助跟鸣人一起站在各自的通灵兽头顶,向着敌人的大本营冲了过去。≈gt; 战争更加激烈了!≈gt; -≈gt; ‘金木,你没事吧,不要死这么早啊,我还想多看看这个世界呢!’≈gt; ‘应该死不了吧,大概,最多,最多以后变成个普通人,要真是那样的话就好了,我很久没有迟到猪肉汉堡了,好想吃。’≈gt; ‘我也好想吃啊岂可修,我可是跟你一样很多年没吃过东西了。’≈gt; ‘嗯,那等这场战争结束了拜托大蛇丸给你做个身体好了,他对这些最行了。’≈gt; ‘大蛇丸?那个长头发的阴森男?好恐怖的感觉,完全就是疯狂科学家的设定啊。’≈gt; ‘不过他也挺厉害的嘛!’≈gt; 虚无的空间里传来一声叹息,那是英的声音。律的灵魂很虚弱,跟英说了几句话就陷入了沉睡,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在怎么变化着。≈gt; 没有意识的时候也不会有时间观念,外面的世界到底过去了多久,他也感觉不到了。≈gt; 战争还在继续,但是哪怕鸣人他们遇上了在大的危机也没有放弃,哪怕只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他们也没有那个权力放弃。一次次徘徊在死亡的边缘上,他们都挣扎着坚持了下来。≈gt; 整片大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联军的忍者们一次次的冲击,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进。≈gt; 带土悔悟了,斑成了十尾人柱力,凯开了八门遁甲,浑身燃烧着红色的查克拉跟斑战斗,鸣人跟佐助也从濒死的边缘爬了回来。≈gt; 一步步的坚持着,忍受着,前世今生的兄弟两再一次站在了一起,共同对抗着整个世界的敌人。也许有过的隔阂被抛开,此时的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在去考虑其他问题。≈gt; 世界还是陷入了无限月读之中,斑成为了最后一颗棋子,在最后死在了黑绝的手里,战场上出现了一个新的敌人,六道仙人的母亲辉夜姬。≈gt; 这个被时间改变了的女人想要做的依然是毁灭世界,生前被自己的两个儿子封印,辉夜姬恨着自己的孩子,也恨着这个世界,除了卡卡西带的第七班,其他人都是死的死,被禁锢的禁锢着,跟辉夜姬对上的只有鸣人和佐助。≈gt; 那些久远的过去与他们无关,身为查克拉之祖的大筒木辉夜有多强,只要站在这片土地上就能体会到,那庞大无比的查克拉,闻所未闻的忍术。≈gt; 不能让她掌控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清楚的认识到这个情况,一旦他们失败,忍界所有人面临的都将是灭亡一途。≈gt; 无限月读开启后,除了秽土转生出来的历代火影,就只有鸣人和卡卡西佐助还有小樱是清醒的,本来应该已经死去的带土却被鸣人救了,明明应该是仇人的,鸣人却无法继续恨他,带土不但不被利用,被欺骗,或者说整个宇智波家族都被骗了,失去了所有以后走上了黑绝一手引导的道路上,迷失了最初了一切。≈gt; 面对这个事实,佐助和鼬都不知道该悲哀好,还是该庆幸好。带土虽然醒了,但是他曾经是十尾人柱力,跟斑一样,尾兽被抽出后哪怕还活着,也无法坚持太久。≈gt; 最终带土还是拼上了自己最后的命,他本来也活不了了,临死之前能够为自己犯下的错弥补一点,他对自己的选择心甘情愿,甚至在死后还将自己的写轮眼赠送给了卡卡西,哪怕是临时的,也让卡卡西的战斗力强了不止一点。≈gt; 有了卡卡西和鼬的须佐能乎,在鸣人和佐助力所不及的时候他们也帮上了大忙。≈gt; 鸣人和佐助继承了因陀罗和阿修罗的力量,也继承了他们的使命,那就是再一次封印辉夜。阴阳遁的结合就是对付辉夜的唯一方法,在卡卡西和鼬的助攻下,辉夜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被封印的下场,哪怕是哪个被辉夜创造出来的黑绝,也被鸣人一起送上了黄泉。≈gt; 最后被困在异空间的一行人,在现身的六道仙人的力量下被拉回了主空间,一切似乎都已经完结了,只要解开无限月读的幻术就可以了。≈gt; 但是佐助却做出了另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他要在这个幻术里处死现任五影,甚至连所有的尾兽都不愿放过。≈gt; 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知道的概只有鼬了,一直跟随在佐助的身边,一路见证着他的一切,得到的失去的,遇到的错过的,一切的一切早已经在佐助的心里打上了结,而能解开那个结的人现在却昏迷不醒。≈gt; 佐助以前一直恨着这个世界,这个夺走了他的家人,夺走了他的一切的世界,本来鼬也会死去,但是律帮他救了回来,本来他将孤独一生,是律给他的温暖,从小时候起一直陪在他们身边的人是律,一点一点教导他们引导他们的是律。≈gt; 明明比他们都小,却扮演着各种身份,他是他们的兄弟,家人,也是师傅,同伴。也许鸣人一直都将律当成了不可替代的家人,但是佐助不是。≈gt; 他有家人,哪怕已经失去了,他也不需要替代品。在那个知晓一切的晚上,他就已经无法在将他当成普通的伙伴了,律的温暖让他上瘾,这么多年的时间,积沉在他心底的感情早已发酵变质,让他怯步的同时也更加的不能忘怀。≈gt; 他想要律,他想要律一直陪在他的身边。≈gt; 可是律却总是因为他们的错不停的受伤,因为他们太弱了,才无法保护他。≈gt; 他不否认自己其实是恨着鸣人的,因为他总是能吸引律的目光,但他同时也恨着自己,总是将一切都埋在心里,恐惧着那段陌生的感情,以至于总是逃避着不敢面对。≈gt; 因为太在乎了,反而不敢太靠近。≈gt; 他跟鸣人之间注定了有一战,巨大石像上,面对鸣人的神色,佐助一直都不曾有过表情,得到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的他们,战斗起来的破坏力也一样强大。佐助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弱小的人,但是也许真的像二代目火影说的那样,宇智波家的人在感情上总是爱走极端,因为律还活着,所以他还能冷静,他想着如果律真的,他也许也会像斑一样,毁掉这个杀死律的世界。≈gt; -≈gt; 拖着断掉的胳膊,佐助抱着律离开了,没有在提处死五影和尾兽的话。他的身边跟着的只有鼬一个人,鸣人拼命的追赶着,也是因为律昏迷前说过了让鸣人带他回家的话,鸣人才能将律带回木叶,可佐助也不愿意让他多见律,而其他人甚至连律的病房都进不去。≈gt; 大蛇丸答应了佐助帮律治疗,也帮佐助把手臂恢复了。律一直都躺在病床上没有醒来,佐助也没有离开一步,所有的事都是鼬在安排处理,虽然是隐在暗处。鼬不愿意为自己正名,因为那样做的话他曾经为宇智波一族考虑的事都将成为泡影,他跟佐助是宇智波家最后的成员了,哪怕这个家族曾经那么的黑暗,他也想要守护自己家最后的荣耀,哪怕代价是背负一生的骂名。≈gt; 大战结束了,鸣人成了世界的英雄,但他却并没有因为这些感到高兴。鸣人一直都是个单纯的人,甚至是有点笨,但他却能轻易的感觉到别人的情绪,佐助恨他,因为是他害的律变成了现在这样。≈gt; 他也在不停的责怪着自己,甚至连卡卡西都对他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因为他们都有着一样的心情。≈gt; 卡卡西最近总是想到律离开木叶那晚对他说的话,那时候的律被绝望缠绕着,甚至自暴自弃的说出了那样骇人听闻的话来,可是在那些话的背后,他感觉到的无限的绝望和痛苦。≈gt; 那个跟他一样发色一样造型的孩子,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不止一次被人认为是父子,那么可爱的孩子,如果真的是他的儿子的话,他怎么舍得让他受那么多的苦。哪怕不是真的父子,卡卡西也将律当成了儿子一样的存在。≈gt;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大战结束已经快两个月了,可是律却依旧没有醒来,佐助沉默的几乎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将自己关在律的病房里,不让任何人走进。≈gt; 其他人都快绝望了,他们在心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佐助依然没有放弃,直到那一天的到来。≈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82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83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84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85 章 天才·八六() “你是在说《三里春光》吗?徐导本来属意的不是我,但後来因为原定人选有事不能参演,就由我来顶上了。”“呵呵,我可不能告诉你那是谁。”“他自己不上进导致错失机会,我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占便宜的成分。──苏瑾瑜《星里有数》≈gt; 夏涵坐在梳妆桌前无聊地托腮发呆,左手放在案上敲着某些不知名音乐的节拍,她的身体随着节拍轻轻摇晃,但从旁人看来只觉得她是闲得慌,彷佛被蚂蚁爬满身一样痒得坐不住。≈gt;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近十分钟了,叶怀还没有回来。≈gt; 她记得在摄影棚门外几米的距离就有自动贩卖机,照理来说早应该买完回来的。手上的节拍不自觉加快了几分,她自己也觉得屁股像被蚁咬一样痕痒。≈gt; 受不了了。≈gt; 她站起身,向戴妮交待了几句後就走出门外。≈gt; 在门口与自动贩卖机中间的垃圾筒旁围绕了三个人,两男一女。两位男士的背影她非常熟悉,一位是她的颓废摄影师,另一位是让她担心得跑了出来的搭档。≈gt; 而那位正面对着她的,是港都女星张姵娴。≈gt; 张姵娴倚在墙边,漫不经心地吞云吐雾。≈gt; 对於叶怀的粉丝来说,他和张姵娴走在一起的画面是不可想像的。夏涵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下意识的没发出任何声响去打扰他们任何人。≈gt; 只有张姵娴吐出一个个烟圈,她看着慢慢升起的烟圈,透过那些弥漫的烟雾看见面前一脸不可置信的夏涵。她斜眼与夏涵对视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轻蔑地轻笑,状似满不在乎地跟两人挑起话题:“怀,知秋刚说你那姑娘欠调jiao啊。”≈gt; 叶怀没有回应,只有双手叉抱胸,挑眉望向倪知秋。从夏涵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他是赞同还是否定。≈gt; 不过,这句话也没有赞同的馀地吧?从各方面来说她都是有待增进的。≈gt; 张姵娴又吸了一口烟,吐出。手法之熟练甚至让人觉得她吸烟的动作非常到这里,眼神还往夏涵的方向飘,“但她没那个潜质吧。知秋你也不要太严格了,体谅一下新人,应付应付过去就好了啊。”≈gt; 在这里的“应付应付”,是指不在乎模特出不出彩,随便拍完几张照就完事的意思。≈gt; 叶怀抱胸的手一紧,几乎要冷笑出声。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声音冷得彷佛叫人置身南极,语气中不无护着夏涵的意思:“我倒是觉得她很有潜质。”≈gt; “而你,”从来温和的眼神蓦然变得凌厉,那影帝的霸气连张姵娴的傲气都给压过去,“你还是没变啊。”≈gt; 还是那麽工於心计。≈gt; 要是倪知秋真的应付过去了,那麽以刚才夏涵的状态,拍出来的照片也是不能看的。就算勉强过得了大众的关卡,夏涵在圈内的专业人士眼中也会留下一个撑不起不同风格衣服的负p;gt; 这道理,夏涵也是明白的。她咬着牙握紧拳头,险些想要上前掴张姵娴一掌。她没有跟张姵娴有过任何交流接触吧,更遑论有什麽过节,这女人怎能这样……陷害她?≈gt; 夏涵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挺起胸膛走前几步,声音清晰明亮:“我的话就不劳前辈费心了。”≈gt; 她刻意在‘前辈’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这两字就是女星的大杀器,提示着比她们青春靓丽的後浪正一波波袭来。≈gt; 听见她的声音,叶怀和倪知秋同时回过头来,意外地看见一个姿态强硬的她。倪知秋後退一步,把战场留给女人们,自己在一边勾起嘴角翘有意味地笑了。≈gt; 夏涵在离张姵娴两米的距离时顿住脚步,像那些狗血连续剧中的坏女人一样气场全开,“毕竟我还年轻嘛,努力努力还能塑造出不同形象的。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前辈的我塑造形象的心得呢。”≈gt; 听见夏涵极尽嘲讽挑衅的话,倪知秋一个忍不住喷笑出声,引来了张姵娴恼怒的瞪视。≈gt; 这句话可说是字字珠玑丶句句戳心。≈gt; 首先一来就觉踩了张姵娴的年龄雷点。她是快奔三的年纪,正是女人对年龄最敏感的时候,张姵娴每朝一醒来都烦恼着哪里的皱纹又多了一条,哪条纹又深了一点,然後“啪啪啪”的起劲拍粉。≈gt; 再来就是戳中了张姵娴不能转形的痛处。张姵娴的形象从一出道就是可怜兮兮的清纯玉女,然而她本人却不是这个性子。尤其在娱乐圈中沾染上愈来愈复杂的爱好後,她对玉女角色的掌控力便愈发力不从心,而且三十岁的女人还扮演玉女也是不太好看的。但形象早已落定,转换形象需要一定的实力与良好的契机,张姵娴是有一点实力的,可惜她的东家东方娱乐是一间短视的公司,只知道趁着她还能演玉女时就死命压榨,并没有为她未来转形早作打算的准备。≈gt; 年龄和形象都是张姵娴最担忧也最无能为力的致命伤。≈gt; 叶怀从没想到夏涵也能这麽牙尖嘴利,难得非常不绅士地扭过脸轻笑起来。≈gt; 夏涵骄傲地抬起下巴。≈gt; 与任何人撕她都可以没信心,就是张姵娴这人早就被叶怀的粉丝扒了十回八回了,从她出道至今的轨迹都清清楚楚地罗列在叶怀各大应援团须知丶贴吧精华中,就等着随时捞起衣袖跟张粉来战个天昏地暗。潜伏在叶怀粉丝群中长久的夏涵想不了解张姵娴的缺点都难了。≈gt; 张姵娴看着她小人得志的小脸,恨得直接攥紧了手中的打火机,偏偏这两点却是她无论如何都反驳不了的。≈gt; “那我来指导一下夏小姐如何?”≈gt; 护花使者不知什麽时候就从隔壁的摄影棚出来,一直在战斗区域外隔岸观战。倪知秋隐约嗅到火药味,再往後退一步免得殃及池鱼,心里却是幸灾乐祸地想好嘛好嘛,都凑一桌麻将了。≈gt; 在苏瑾瑜出场那一刹那叶怀就整个人都武装起来了,他把手中的饮料都交给倪知秋,走到夏涵身前捉起她的手往自己身後一拽,用身体遮挡去她的身影。脸上是温和到正常人都能看出他的虚伪的笑容,“自己家的孩子自己来调jiao就好了。”≈gt; 言下之意是,你也把张姵娴领回家好好指导指导吧。≈gt; 苏瑾瑜托了托脸上的无框眼镜,眯起眼看着一脸防备的叶怀,松开了颈上的领带,也笑了起来,“那这孩子真是前途无量。”≈gt; “呵呵,”叶怀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他几句笑声,“不及你的。”≈gt; 张姵娴多少角色是靠苏瑾瑜在东方娱乐一哥的身分拿到手的,稍微用点心的圈内人都不会不清楚。张姵娴不是没有实力,只是凭她的实力还不足以压下锺诗棋稳坐东方娱乐港都分部的一姐之位。但是现在情况偏偏就是这样,明眼人怎能看不出是怎麽一回事。≈gt; 再说,苏瑾瑜手段有多狠辣,没有人能比叶怀更清楚了。当年的封杀,完全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吧,为了那部把他推上金马奖和金鸡奖影帝之位的《三里春光》的男主角。≈gt; 就为了一个角色。≈gt; 夏涵感觉到叶怀捉住她的手添了几分力,想来也是唤起了他不愉快的回忆。她右手轻轻拍着叶怀的手,像是对待初生婴儿一样轻柔。≈gt; 他理解到她想传递的力量了,心里一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他轻轻捏了一下夏涵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就彻底松开了她的手臂。≈gt; 张姵娴也是对叶怀有过了解的,看见他情绪不太对劲,她就马上上前勾起苏瑾瑜的手,打断了二人交战般的气氛,“怎麽才出来,我要饿死了。”≈gt; “嗯,走吧。”苏瑾瑜瞟了叶怀一眼就拖着张姵娴走了。在场的人都是知情人,要不就是一个不用在意的小明星,他不需要刻意去掩饰与叶怀的不和。≈gt; 望着二人离开的步伐,倪知秋马上把饮料都扔回给叶怀,自己像是发冷一样磨蹭着手臂,“那死娘娘腔,老子看见他就浑身都不舒爽。你看见他刚才托眼镜时竖起的尾指吗?他的粉丝还说萌,萌个屁。”≈gt; 夏涵回想刚才苏瑾瑜托眼镜的动作,确实带了几分脂粉味儿,不由笑出了声。≈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86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87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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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89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90 章 天才·八六() 不管白骁见凯文之前在想些什么,见到他的第一想法总是:花擦这颜值!≈gt; 凯文身着东部帝国黑色布料金色双排扣的皇家军礼服,两条笔直的大长腿被质地良好剪裁合理的裤子衬得更加修长,领口的扣子扣到了倒数第二颗,高扎的马尾被瑟瑟的秋风吹的微微摇晃。此时此刻,他目光温柔,湛蓝的眼睛就像一片汪洋,看到白骁后缓缓朝这边走来。≈gt; 又帅出了新高度。金牛座少年想。≈gt; “来吃饭?”凯文缓缓走来,“就你一个人?”≈gt; “不,还有朋友,”白骁看着凯文说道,“……殿下呢?”≈gt; “我来见个老朋友,”凯文看起来无比亲切,他认真地看了看白骁,“你气色不错。”≈gt; 白骁点点头:“托福。”≈gt; 说时迟那时快,空气中突然爆发了炸裂一般的喊声打破了这午后的宁静祥和,白骁被吓得小小的颤抖了一下,迅速躲闪到了离凯文有十米的地方远远的观战。≈gt; “凯文!!!”≈gt; 烧烤店里冲出来一位邋里邋遢的大叔,如果白骁没看错的话这位大叔不久前还给白骁他们换过铁板上的纸。此刻他手握着一把银色长刀飞身而起,直逼凯文要害而去。≈gt; 凯文被这加着巨大能量的长刀的刀气逼的后退了几步,他双手推出淡金色的气流形成半圆形防护光圈抵挡着大叔火热的攻击。大叔凌空一跃,又是一记竖劈,生生把防护光圈挤压的变了形,凯文眼神一沉,两根修长的手指发力,抽出了烧烤店大叔腰间的侧刀挡在了贴在面前的长刀,注入的巨大能量瞬间把这大叔弹了出去。≈gt; 凯文似笑非笑的看着在地上喘息的大叔:“真是亲切的打招呼方式啊陆羽。”≈gt; 大叔放下手里叮铃咣啷的各种兵器,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少客人被外面打斗声所惊动,仓皇的从店里逃窜出来。≈gt; “喂喂!你们还没付账呢!”大叔喊道,“都怪你!”≈gt; “你这样子怎么做生意,”凯文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屋子,我有正事和你谈。”≈gt; “真是受不了你打烊了打烊了!都走吧今天我请客了!”≈gt; 凯文进屋之前回头看了白骁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礼貌的招呼离开。≈gt; 屋子里的陆羽没好气的给凯文和自己倒了一杯茶:“还是打不过你!”≈gt; “你是术师,你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寻常。”≈gt; 陆羽哼了一声,甩出来一根荧光棒点燃了地下室的油灯,油灯啪啪啪的逐渐变大,飞到了两人头顶,瞬间照亮了整个阴暗的地下室。荧光棒绕着地下室飞行了一圈又回到了陆羽手里。≈gt; 陆羽拿起一把木梳把自己凌乱不堪的黑长发梳了梳,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外貌也在发生着变化。壮硕的身躯变得消瘦而挺拔,大叔脸变成了精致的东方面孔,眉心一颗小小的痣,但比大部分东方人要深刻而帅气。≈gt; “有话快说。”陆羽的头发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露出的另一只眼睛水波平静,丝毫看不出来波澜起伏。他打量着很久不穿一次军装的凯文今天的装束,说,“你又去参议院开会了啊。”≈gt; “阿道夫签了和平协议,东西停战十年,条件是我们割让三大列岛给西部。”≈gt; 陆羽嘲讽的勾了勾嘴角:“真是肮脏的协议啊。”≈gt; “但参议院已经通过了,”凯文看向陆羽,“大将军握着兵权,大将军说好参议院没一个敢说不的,”≈gt; “哦?依你的性子肯定是要开始行动了?”陆羽笑了笑,拨了拨自己的头发。≈gt; “不仅是我,里昂也要开始行动了。”≈gt; “我刚还看见他和大将军家的小宝贝儿一起吃饭,不过他大概是没有认出我。”陆羽手指轻轻碰到了茶杯壁,“这几年大家变化颇大啊。说吧,找我什么事。”≈gt; “陆羽,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术师。没有之一。”凯文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gt; 陆羽笑弯了眼,他生了一双好看的笑眼,一笑就像月牙一样弯了起来,他站起了身,身影快的看不见,呼啦一声碰着一个水晶球走到了凯文身边。≈gt; 随着术师口中念着的魔咒,水晶球越来越大,展开成了一个屏幕。≈gt; “你是为了这个少年来吧。”≈gt; 屏幕里出现的少年黑发如墨,皮肤雪白,丹凤眼配着泪痣,干干净净的白衬衣牛仔裤,略显消瘦的身材。正是白骁。≈gt; “不知道哪个大神把他吊炸天的能量封印了,”陆羽看着少年背部的六芒星说道,“这可不好办啊。”≈gt; 凯文对陆羽眨了眨眼,“我想不到比你更强的术师。”≈gt; 陆羽踩着椅子爬上了他巨大的书架,开始艰难且仔细的搜索起来:“话说回来从和你认识到现在都没发现你有爱管闲事儿的毛病。难道是年纪大了所以得了圣母病?”≈gt; 凯文低着头笑了笑:“也许吧。就像你这么多年火爆脾气都慢慢收敛了一样。”≈gt; 陆羽狐疑的看着他:“你脑子进水了?”≈gt; “快翻你的书!”≈gt; “你在求我办事!”≈gt; “看见二殿下还不快跪下!”≈gt; “喂,”陆羽直勾勾的看着凯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上那小子了吧。”≈gt; 凯文盯着水晶球里的男孩子看了半天,沉默了半响,坦诚的回答:“算是吧。”≈gt; 陆羽坐在高大的木凳子上仔细瞅了瞅正和两个朋友一起回学校的少年,半响才说:“不过你喜欢外表柔软内心刚强武力爆表的小美人我还不知道?”≈gt; 凯文挑眉:“知道就好,快找你的书。”≈gt; “啧啧,哎呦紧张死了,”陆羽噼里啪啦一阵子狂翻,书架几本看起来比字典还厚的《西方咒语论》《术师必读法典》等等砰砰砰的摔落在地面,把木质的地板震得轰隆作响,“话说前面,这东西不好解,你别抱有太大希望。”≈gt; “我记得你以前老是说是术就可以解开。”凯文模仿这陆羽的口气道。≈gt; “话是这么说,但是也有难以之分啊。”陆羽最终找到了一本几乎要散架的书从长木凳蹦下来,“这本书是我去南部旅行的时候偶尔在一个破图书馆里买的,里面记载了一点点。你看看。”≈gt; “我不懂,你解释。”凯文看都没看直接看陆羽。≈gt; “你这个混蛋真是任性,”陆羽拿凯文没办法,他俩多年好友了,互相都很了解对方,“能量嫁接术!看这!”≈gt; 凯文这才看了起来。≈gt; 陆羽说:“实施封印的人调配这上面写的这种药水,然后把自己的血液加进去,涂抹在要夺得力量的对象的耳后,然后用银质刀具贯穿这个人的心脏,封印就形成了,这是能量转接。”≈gt; “那被剥夺能量的受害者不就死了?”凯文说。≈gt; “是啊,”陆羽说,“后面写的什么不知道,书页不完整。”≈gt; 泛黄的书页只剩下了一半,凯文皱了皱眉:“但他还活着。”≈gt; 陆羽说:“所以嘛,只是个参考,说不定编书的瞎写的,实际操作起来每个人都不一样。”≈gt; “这些我都不管,”凯文说,“你把封印解开就行了。”≈gt; “你当是钥匙开锁啊?你个混蛋。”陆羽收回来水晶球,“也不是不能试试,就把解封印的所有方法都试试呗。”≈gt; “都试试?会对他有伤害么?”≈gt; “啧啧,这还没搞到手就宝贝的不行了,等你俩睡了还不得宠上天了。”陆羽一脸鄙视的看着凯文,“你放一百个心,我肯定不会弄疼人家。”≈gt; “谢你吉言。”凯文站起来身,“我得走了。”≈gt; 陆羽摆摆手:“快走吧快走吧。”≈gt; “我会带他再来找你的。”凯文笑道,站起来,“保重。”≈gt; 陆羽说:“快走快走。”≈gt; “真是伤感情。”≈gt; 陆羽简直要爆炸了:“要打架吗!!!!”≈gt; 凯文说:“好吧,下次再约下午茶。你这茶不错。”≈gt; “那当然,我特意去中部的山上自己采的。”≈gt; 凯文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着正在看书的陆羽:“陆羽,你不觉得你在这里太屈才了么?”≈gt; 陆羽伸出手,左手无名指一枚素圈:“我就是一个凡夫俗子,自己过得好就行了。我想要的东西不过是和他在一起,最多能做到帮一把朋友。”≈gt; 他笑眼弯弯的看着凯文,凯文看到他的戒指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说:“告辞。”≈gt; 在凯文走了之后,柜子里走出来一只洁白的小猫,喵喵叫着扑到了陆羽身上。≈gt; 小猫的脖颈上,拴着一根细细的银链子,挂了一枚简单的素圈。≈gt; “把绿色的液体倒入红色的瓶子,集中你的注意力把能量加在液体,然后大家和我一起念‘药水显灵’!”≈gt; “药水显灵!”≈gt; 讲台上魔药教授的药水已经变成了紫色,她把药水洒在了笼子里的小白兔的身上,小白兔立刻消失。≈gt; “这就是隐身药水,”这位优雅睿智的夫人向她的学生走去,观察着学生们的配药,“很好,安格尔,你是第一个成功的。”≈gt; 安格尔嗤笑一声,往后看向白骁。≈gt; 白骁坐在最后一排,无论他怎么集中精力,他都无法把药水变成紫色,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能量。≈gt;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完成了这一药水的配备,而魔药教授也走到了白骁身边,说道:“你有集中注意力么?”≈gt; 白骁抿了抿唇,说道:“抱歉,教授,我没有能量。”≈gt; 安格尔翻了个白眼:“废物。”≈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91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92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93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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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97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98 章 天才·八六() 第二章≈gt; 待吴悠与冯君毅一道回到主宅时,已经是雪崩的第二天了,然而,吴悠回来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将行李交给仆人后,便立即去了冯老爷的书房。≈gt; “请老爷责罚。”宽大的书房内,吴悠低着头站在书桌前,表情满是认真与自责。≈gt; 被称为“老爷”的男人不耐烦地抬眼看了看他,随后继续处理着手头上的文件:“说说看,你哪里做错了。”≈gt; “我身为冯家的管家,却没有及时保护到少爷,实在有愧于冯家的照顾……”说罢,吴悠缓缓的弯下了腰,对着坐在书桌后的男人深深地鞠躬,“还请老爷责罚。”≈gt; 然而,冯老爷却没有给出任何的答复,他依旧将视线放在文件上,不时的翻阅着,但眉间却越皱越紧,就连翻页的动静也越来越大,异常暴躁,一脸烦躁难忍的样子。吴悠用余光看着男人有点精神涣散的眼睛,脑海里突然闪过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年轻,意气风发,和现在沧桑的样子差太远了。≈gt; 冯老爷是主角的父亲,冯家目前的主人。十年前,他娶了冯家原主人的女儿,随后在病死的岳父手中继承了家产。他的妻子是独生女,后来因为意外死亡,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的儿女。为了让这个庞大的家产后继有人,冯老爷四年前从孤儿院里接回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冯君毅……≈gt; “啪!”巨大的声音打断了吴悠的回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冯老爷突然将刚刚合上的文件猛地扔在地上,暴躁的喘着气。突的,只见他粗鲁的翻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瓶药瓶,拧开,倒出药片,就水吞下。≈gt; 吴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gt; 吃过药后的冯老爷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压抑什么,随后,他将视线转移到了吴悠身上,眼睛里的血丝多得有点可怕。≈gt; “这点小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了!去小黑屋反省也好回房面壁也好!别来烦我!”≈gt; “我明白了,打扰了,”顿了一会,吴悠又再次开口“还请老爷保重身体,切勿过于劳累。”≈gt; 再次轻轻地鞠了个躬,吴悠倒退着向后走了几步,随后才直起腰退出书房。≈gt; 顺手将房门关上,吴悠面向着门板松了口气。为了扮演一个忠诚的管家,让冯老爷完全的信任他,像“让少爷遭遇雪崩”这样的大事,就算吴悠再不情愿,也不得以学着印象中的管家形象,自觉的去找罚。≈gt; 不过他该庆幸的是,冯老爷今天精神状态有点不好,没空管他的事,不然哪能让他自己挑惩罚啊。≈gt; 得,回房间“面壁”去……至于是反省还是睡觉,谁知道呢。≈gt; 吴悠无赖般的咧嘴一笑,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只是他刚走一步,又想到什么似得换了个方向,转而去了趟管家室。向自己的下属交代了些今天的事,吴悠又转身往冯君毅的房间走去。只是,就在他正慢悠悠地挪步时……≈gt; ——今晚先暂时稍微减轻剂量。≈gt; 脑海深处兀然响起了苏言之的声音,使得吴悠脚步一顿。假装停下来整理袖子,待经过的仆人走远后,吴悠重新迈开步子。≈gt; ——为了不让他察觉出什么?≈gt; 他随口在心里问了句。≈gt; ——嗯,不急于一时。≈gt; ——你还真沉得住气……≈gt; 然,苏言之并没有搭话,见此,吴悠也不再说什么了,他随意的答应了一声,在依旧没有听到动静后,这才无声的撇嘴。≈gt; 谁也没有发现发生在管家身上的小插曲,主宅里众人的步调依旧。吴悠漫不经心的走在光滑的地板上,仿佛只是在自家庭院散步,等他再次停下来时,却是在冯君毅的房门前。≈gt; “少爷,我是苏言之。”恰到力度的敲击着门板,既不会吓到房间里的人,也不会让人听不见,长期的演戏让吴悠养成了完美的礼仪习惯。≈gt; 估计是听见察觉到吴悠的存在了,房间里的人开始走动,吴悠甚至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gt; “咔哒——”,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下一秒,冯君毅顶着一头仍在滴水的头发出现,脸上依旧是无波无澜的表情,如往常一样。≈gt; 吴悠微笑的表情一僵,只见他突然加快了语速,声音里带了点担心:“能否让我先进少爷的房间拿条毛巾?”≈gt; 冯君毅闻言看了眼吴悠,随后侧开身体让他进去。≈gt; “失礼了。”≈gt; 大步的从冯君毅身边经过,吴悠直径去了趟浴室,待他再次出来时,手上已拿了条干燥的毛巾。冯君毅大概料到了吴悠的举动是为何,早已自觉地坐在了椅子上,他背靠在椅背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吴悠。≈gt; 嗯……这家伙貌似心情很好?≈gt; 看着全身放松的主角,吴悠愣了一下,随后认真的靠近:“请让我帮你擦干头发,现在的天气顶着湿发的话很容易感冒。”≈gt; “嗯。”冯君毅随意的回答着,深邃的眼睛始终紧盯着吴悠,看不出情绪。≈gt; 熟练的将毛巾搭在冯君毅的头发上,轻轻擦拭,仿佛手中的头发是上等的珍宝一样。只是这些都仅是表面,在没有人知道的内心深处,吴悠正怨念万分。≈gt; 这熊孩子总是会想办法增加我的工作量,就不能让人省心一下吗……≈gt; 然,这些负面的话语并没有传进到冯君毅的耳里,那熟悉的气息以及大手的温度,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像极了餍足的黑豹:“来找我有什么事……”≈gt; 手上动作一顿,反应过来的吴悠看了眼已经闭上眼睛的主角,随后缓缓的开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来告诉少爷,今天下午我有点事,不过我已经安排人暂时代替我的工作,并随时听从少爷的吩咐,请不必担心。”≈gt; “你去哪?”≈gt; 猛地睁开眼睛,一瞬间清醒过来的冯君毅犀利的瞪着吴悠,仿佛他是个不听话的猎物。强烈的控制欲让吴悠心跳漏了一拍,但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同情感——如原著所说的,主角实在是太没安全感了。≈gt; 原著中,冯老爷原本和主角的母亲是对夫妻,然而,在冯君毅八岁那年,不满平淡生活的冯老爷在现任妻子的追求下,毅然的抛弃了母子俩,娶了现任妻子。冯君毅的母亲忍受不了这样的耻辱自杀了,将冯君毅留给了孤儿院,直到他十四那年,冯老爷这才从孤儿院接回了主角。≈gt; 将阻挡了两人视线的毛巾拿开,吴悠安抚性的看着冯君毅,微笑的幅度亦如两人初次见面时一样:“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老爷惩罚我回房间面壁思过罢了。”≈gt; “因为什么?”≈gt; “……雪崩。”≈gt; 冯君毅突然没有了话语,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般,直视着吴悠,让他内心有点发毛。许久后,冯君毅终于再次开口。≈gt; “为什么这样折腾自己?”≈gt; 吴悠一听便知主角已经知道了惩罚的由来,果然太聪明就是麻烦,他本来还想着瞒着对方的来着。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表面上吴悠依旧保持着微笑。≈gt; “因为我答应过会保护你的,结果我食言了。”≈gt; 当然,那只是演戏需要。吴悠默默的在心里不上一句。≈gt; 闻言,冯君毅似乎愣了一会,渐渐的,他垂下了眼睑,随后放松全身,原本挺直的腰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周身警惕的气息瞬间收敛。冯君毅抬手拽起吴悠的手,将它再次压在自己头发上,却什么都不说。≈gt; 吴悠了然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自揉了揉已经有点酸的手,随后认命的再次揉搓起对方的头发。≈gt; 室内因为两人的沉默而变得寂静。≈gt; 吴悠漫不经心的打理着冯君毅的头发,视线不经意地游离到他的脸上,脑海里却闪过一瘦小的影子,一时间,他忍不住一阵感慨。≈gt; 相比起四年前,冯君毅看上去刚毅了不少,原本柔和的面部线条越发棱角分明,身高更是直接窜到了186,就连身上的肌肉也结实了不少,只是性子却越发沉默了。≈gt; 也更加不可爱了,吴悠暗地里默默的吐槽道。≈gt; 吴悠可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冯君毅时的场景,那时冯君毅14岁,吴悠18岁。≈gt; 大概是营养不良,冯君毅的个子瘦小得可怜,整个人却如一只随时会咬人的小野兽,让人不敢靠近。为了取得冯老爷的信任,吴悠在苏言之的强迫下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渐渐的让他卸下了对自己的防备心。≈gt; 那时的主角虽然不爱说话,却很喜欢黏着吴悠。无论他在做什么,总会习惯性的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吴悠,在见到他还在后,这才放心的继续手头上的事,这让吴悠既自豪又同情——他根本无法想象,这样可怜兮兮的小家伙,竟然是原文中那个冷漠的主角。≈gt; 不过他现在相信是真的了……≈gt; 看着沉默不语的冯君毅,吴悠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而就在这时,冯君毅却突然站了起来,吓得吴悠赶紧调整脸上的表情,但也因为过于紧张,嘴角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僵硬。≈gt; “少,少爷?”≈gt; 然而冯君毅并没有直接的回答他,只见他走到床头柜前掏出个什么东西后,又回到了吴悠的身前:“手。”≈gt; 下意识的伸出手来,还没等吴悠有所反应,一带着些许温度的石质物体便躺在了他的手心——是一块色泽漂亮的玉。≈gt; “这是?”≈gt; “生日礼物。”≈gt; 一愣,随后有点讶异的瞪大了眼睛,吴悠一瞬间怀疑自己在做梦。实际上,今天并不是吴悠的生日,但却是苏言之的。而且,这还是在认识的四年间,冯君毅这还是第一次给他过生日,吴悠总感觉有点不太真实。≈gt; 这,这是玉耶!?那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gt; 原著中,这是个资源极度缺乏的世界,别说玉这类奢侈品,就连食物都难以供应,虽然冯家物资丰富,但玉这东西还是不容易弄到的。一想到在这个世界中玉的价值,吴悠顿时觉得手中的东西重了不少,整个人都忍不住僵住了。≈gt; “少爷,谢谢你的好意,但这个恕我不能收下!”将玉塞回冯君毅手里,吴悠此刻的表情非常严肃。≈gt; 开玩笑,收下还得了!在这个治安混乱的世界,拿着这个根本就是告诉大家“快来抢我”嘛!而且我又用不上这些奢侈品!≈gt; 岂料在听到吴悠的拒绝后,冯君毅的脸色一沉,他也不说话,直接掰开了吴悠的手塞回去,再次坐回椅子上。≈gt; “少爷!这……”≈gt; 还没等吴悠说些什么,冯君毅突然抬头,眼睛里深沉的可怕。吴悠直视着对方不容拒绝的眼神,僵持了一会后,最终妥协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了……”≈gt; 算了,等会回房间将它藏起来好了。≈gt; 想到此,吴悠释然的一笑,眼角弯弯的,让本来就英气的躯壳增色不少:“谢谢你的礼物,实际上,我很高兴。”≈gt; 冯君毅眼睛闪了一下,原本黑下来的脸色渐渐的恢复了过来,他看着吴悠嘴角处的弧度,暗地里捏了捏手心,随后低头闭眼。≈gt; 吴悠握了握手心的玉,然后塞进裤袋里,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gt; 收回前言,这家伙其实还是挺可爱的≈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99 章 天才·八六() 第三章≈gt; 两年后……≈gt; 黑压压的天空仿佛泼了一层浓重的墨,让人看着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原本在室外的人们,在察觉到什么后,随即脸色大变,不一会便躲起不见了,片刻,大雨突降。≈gt; 室内,吴悠看着窗外如墨汁般雨水,总觉得印象中雨水冲刷大地的情景已经越来越远了。在原著的设定中,这是个环境极度恶化的世界:大气层莫名其妙的变薄,导致直射到地球的太阳辐射增强,生物因为此而开始出现变异,许多食物都突变成了毒物,全球食物缺乏,人口急速降低,天气更是变得异常无比,比如雨水变成带有腐蚀性的黑水。≈gt; 不过多亏了冯家是全球出名的商业巨头,在上方面也稍有涉及,物资方面到有所保障。≈gt; 不过……一部宅斗里安排这样的背景,这不闲着蛋疼嘛。≈gt; 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吴悠对于这样恶劣的环境设定已经不满很久了。≈gt; “翁——”≈gt; 就在这时,一震动的声音响起,使得吴悠游神的思绪迅速回归,视线顺着声源看去,是冯老爷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原本一直很安静的饭厅因为此而打破了氛围,冯老爷皱起眉头,随后放下手中的刀具,不耐烦接起了手机。≈gt; “喂?”≈gt; “……”≈gt; 也不知道电话的另一头说了什么,原本还挺正常的冯老爷突然变得极其暴躁,只见他整张脸以肉眼能见到的速度开始胀红,额头的青筋越跳越快,充血的眼球瞪得大大的,吴悠甚至能听到他那变得粗重的呼吸声。≈gt; “我之前不是让你们确定好合同的情况了吗!现在这个情况是怎么一回事!真是一群饭桶!”≈gt; 愤怒的将手中的手机砸在地上,巨大的响声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吴悠身旁的一女仆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似乎有点害怕,见此,吴悠想了想,随即吩咐她些什么,得到命令的女仆感激的对他一笑,然后迅速的离开了原地。≈gt; 殊不知,在所有人都被冯老爷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时,坐在餐桌另一头对面的冯君毅却目睹了吴悠的全过程,在看到女仆带了点羞涩的笑意时,他握着刀叉的手猛然收紧,半眯起的眼睛里满是阴霾。≈gt; 一瞬间,吴悠似乎感到了一阵危机感,视线下意识的向四周转了一圈,在不见有什么问题后,他忍不住在暗地里嘲讽自己多疑了。≈gt; 示意仆人收拾地面上的手机残骸,恰巧这时,被吩咐下去的女仆回来了,只见她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吴悠后,便退到了一边。吴悠轻声道谢后,随即向前一步,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到了冯老爷的面前。≈gt; “老爷。”≈gt; 将手中的放着白开水和药瓶的托盘一并递到对方的面前,吴悠也不多说些什么。冯老爷看了眼他手中的东西,随后习惯性的拿起,就这水咽下药片。≈gt; “我还有事要回公司一趟,不吃了。”≈gt; 接过吴悠递来的纸巾,冯老爷边擦嘴边对着冯君毅说道。说罢他也不等对方的回答,扔下纸巾便大步离开了饭厅,冯君毅丝毫不在意冯老爷的态度,他视线的余光始终停留在那个女仆的身上,为此,他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眼里深深的迷恋,对象,吴悠。≈gt; 刹那间,强烈的愤怒直冲大脑,一种自己的猎物被别人盯上的感觉袭上心头,让他仍不住咬紧牙关,恨不得将对方的眼睛挖出来。≈gt; 不许看……≈gt; 不许看……≈gt; 不许看——!≈gt; 脑海里在大声的嘶吼,冯君毅就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野兽一样,拼命的在压住自己冲向前的欲/望,眼睛却因为此开始泛红。就在这时,突地,他的头顶处猛地一阵抽痛,仿佛有根神经正被撕扯着,又像被人拿了把铁锤猛烈敲击。痛,麻,体内像是有什么开始失去控制!≈gt; 糟糕!竟然在这个时候!≈gt; 而就在冯君毅正疼痛万分之时,原本在吩咐下人将冯老爷的餐具撤下去的吴悠,突然察觉到了些什么,他下意识的看向餐桌对面,随即一愣。≈gt; 视线中,冯君毅正低着头,但周身氛围却异常可怕,手臂甚至异常的爆出了青筋。职业习惯迫使吴悠向前一步,但还没等他开头询问,冯君毅便突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因为他的举动而与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响声。≈gt; “少爷……”≈gt; “我吃饱了,想要回房间休息。”粗暴的打断吴悠的话,冯君毅的声音似乎有点抖,就像在拼命压抑些什么一样。≈gt; “我送你回房。”≈gt; “不用!你不要跟上来!”意外的,冯君毅拒绝了吴悠的提议,他反常的推开了吴悠伸前来的手,身体不稳的往这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gt; “这……”≈gt; 冯君毅的异常举动惹得吴悠担忧的皱眉,就在他本能的想跟上之时,突地,他想到了什么,随即动作一僵,只见他强行收回了伸出的脚,微低着头,遮掩住了满脸的怪异:“我明白了,请少爷好好休息。”≈gt; 然而吴悠的话并没有得到冯君毅任何的回复,他的脚步似乎有点急,不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门后。吴悠余光看着冯君毅离开后,这才慢慢的抬头,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勾起了嘴角,带了点嘲笑的味道。≈gt; 实际上就在刚刚,他想起了原文中的其中一个剧情,正好和现在这个场景重合了。≈gt; 原著里,因为冯老爷冷漠的态度,冯君毅被刺激到,导致他情绪失控,进而出现走火入魔的症状。≈gt; 是的,就是走火入魔。按照作者的设定,由于辐射的增强,这个世界里不但动植物出现了变异的状况,就连人类也不容幸免,人类中开始出现了超能力,飞行、动物化、速度增强等只有在想象中才有的能力变成了现实,而这类人则被称为异能人。≈gt; 只是异能人的数量实际上并不多,由于人类排斥异类的天性,他们在社会中的地位极其低,常常遭到众人的孤立与敌视,因此,许多异能人为了生存,多数选择了隐瞒事实,其中也包括了冯君毅。≈gt; 吴悠还记得,因为这次的走火入魔,反而使冯君毅突破了目前的瓶颈期,对自身异能的控制变得更加熟练起来,也就是说,这次不过是冯君毅进一步的升级罢了。≈gt; 毕竟是主角嘛,白担心了……≈gt; 自嘲的再次笑笑,吴悠转身安排好下人收拾东西后,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gt; 是夜……≈gt; 和往常一样,吴悠端着放着热茶的托盘进了冯老爷的房间。大概是早上公司上出现的事还没解决好,吴悠才刚放下茶杯,冯老爷便对着手机的另一头吵了起来。≈gt; “废物!废物!那么小的事都需要我亲自出马吗!废物!”≈gt; 满脸涨红,青筋暴起,眼球外凸。≈gt; 冯老爷现在的样子就像暴怒的醉汉一样,和几年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差太远了。事实上早在四年前,冯老爷便经常出现情绪容易激动的状况,经过全面的检查,医生说患有轻微的暴躁症,大概与工作压力过大有关。对此,医生开了一种类型镇定剂的药,也就是吴悠今天让女仆去拿的药,据说情绪激动的时候吃能让其恢复理智。≈gt; 吴悠蹲在一边整理着冯老爷丢在地上的资料,眼睛却在偷瞄着对方的状况,他心里暗数了一下今天发病的次数,再回想了一下冯君毅走火入魔的时间,随后有点恍然大悟。≈gt; 看样子时间快到了啊,这样说来,我也该差不多是时候准备一下了?≈gt; “砰!”而就在这时,情绪再次失控的冯老爷忍不住重重的挂上手机,并将其甩在书桌上,发出巨大的声音。≈gt; 吴悠顺势抬头看向对方,只见他正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随后突然从抽屉里再次掏出药瓶,似乎打算服用。也就是这一瞬间的事,原本还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吴悠见状一激灵,然后猛地上前一步拦住了对方的动作,并迅速调整表情,一副不赞同的样子。≈gt; “老爷,你忘了医生的嘱咐吗,这药一天内服用的不可过多。”≈gt; “啧!”≈gt; 冯老爷听闻非常不耐烦,却还是听话的将药放了回去,只是明显就一副快气爆的样子,见此,吴悠顺手端起了之前送上的热茶。≈gt; “老爷,喝杯茶顺顺气吧。”≈gt; 瞥了眼还冒着热气的茶汤,冯老爷粗鲁的接过杯子,随后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片刻,热茶见底,冯老爷躺在椅背上不断的深呼吸。原本低着头的吴悠眼睛闪了下,随即勾起了嘴角。他轻轻的将空杯撤下,并将手中整理好的文件整齐的放好在书桌上。≈gt; 优雅的向着冯老爷点点头,道:“老爷,我先退下了。”≈gt; “滚滚滚!别来烦我!”≈gt; 依言,吴悠端起托盘走出了书房,但他却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是奇怪的靠在门板后细听,直到听到那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大声,并且文件夹再次摔到地上的声音响起,吴悠这才慢悠慢悠的直起了腰,微笑着离开了现场。≈gt; 看来……过不了多久就有好戏看了嘛。≈gt; 五天后,凌晨1点,窗外的天空依旧和往常一样,黑得如泼墨,没有半点亮光,仿佛在告诉人们,有什么不好的事将会发生。≈gt; “嗯……哼……来,来人……”≈gt; 破碎的呻/吟从冯老爷的卧室响起,只是那声音就像被人掐住脖子般,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在那张kgsize的床上,丝薄的被子被一双骨瘦嶙峋的手揪成了一团,看上去好像随时会被不断挣扎的手撕破。柔软的枕头旁边洒满了零碎的药片,不少甚至被床上的人碾碎了。≈gt; 满脸涨红,后吐白沫,全身抽搐不已,浑浊的眼睛不断地向上翻,“吴悠”一进房间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冷漠的慢慢靠近床边,“吴悠”那与平时对比异常清冷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丝痛快。≈gt; 察觉到有人靠近,强大的求生本能使冯老爷艰难的看向前面,在见到是“吴悠”后,他无神的眼睛里一亮,脸上有了丝难辨的喜悦。≈gt; “救,救命……救……我……”≈gt; 然而,“吴悠”却无视了他的求救,他拉过床边的椅子,双手插口袋的坐下,残忍的看着床上的男人不断的尝试往自己方向爬,却始终不出手。≈gt; “救我……救我……快……”≈gt; 颤抖的手用力的向着“吴悠”的衣角伸去,在即将碰到时,一直没动静的男人突然猛地抬手拍开,眼睛里清楚的透露出厌恶。≈gt; “别碰我。”轻飘飘的吐出话语,却全然是寒意。≈gt; 抽出一张纸巾仔细的擦拭着手,仿佛上面有什么细菌一样,“吴悠”看着冯老爷满脸的不敢置信,突然勾起了笑,嘲讽味十足。≈gt; “在想我为什么会这样?”歪头轻笑,下一秒,一脸狰狞,“还记得九年前被你错手杀死的女仆吗?没想到吧,她竟然还有一个儿子,而且啊,呵呵呵……那个儿子长大后还成为了冯家的管家,你说好不好笑?”≈gt; “呃!!”≈gt; ……≈gt; ……≈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00 章 天才·八六() 后来曲璨一边戳着鸡纹碗,一边又接了个电话。≈gt; 夏知遥一听就知道是工作上的事情,鉴于非礼勿听的道理,她本来是不想听的。无奈男神一直将她拿在手里,加上她的耳朵似乎会自动自发捕捉男神的声音,于是还是将这通电话听了个一清二楚。≈gt; 然后夏知遥就惊呆了。≈gt; 为什么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手机另一端!≈gt; 而且男神跟电话那头的罗巍在谈论的事情,就是实验室与男神那边进行合作的项目!≈gt; 实验室这边的项目负责人自然是老板最大,但第二位次的负责人,男神竟然打算交给她!≈gt; 这果然是个梦吧!≈gt; 实验室的项目从来都由老板一手掌管,就算是有一些权力下放到学生手里,老板还有博士生呢,怎么可能不交给博士生却交给她这个研二的学生呢?≈gt; 夏知遥想到这里,心情就慢慢平复了下来,只顾着专心品尝男神好听的声音。≈gt;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而且喝得还有点多,男神的音色跟平日里也有点极为细微的不同,尾音拖得稍微长了一点,整体稍微带了点嘶哑的感觉,总的说来给人一种懒洋洋的味道。≈gt; 特别性感=v=≈gt; 如果再配上男神敞开的衣领……≈gt; 夏知遥觉得自己又想要流鼻血了__≈gt; 第二天夏知遥醒的比较早,因为秦雪茵不知什么时候睡得滚到了她的这一边,还有一条腿压到了自己身上。≈gt; 夏知遥坐起来以后,发现秦雪茵还睡得很熟,不管自己是将她摆过来还是摆过去,这姑娘都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八风不动。≈gt; 夏知遥表示羡慕嫉妒恨:她也想要这样一直睡一直睡好不好,那样就说不定能在更久地在梦境里继续跟男神亲密接触了qaq≈gt; 最后还是闹钟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秦雪茵才从睡梦中依依不舍地醒来。她刚找回意识就对上了夏知遥的脸,立即两眼放光:“艾玛遥遥你才睡醒都这么美貌,简直不科学!”≈gt; 夏知遥推开了她试图凑过来的脸,一副高冷范地下了床:“起来。”≈gt; 秦雪茵捧心:“嗷嗷嗷遥遥求再说一遍,刚才你那副酷炫狂霸拽的总裁样,实在是太美了——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样子的你好像有点眼熟……”她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中。≈gt; 直到夏知遥推开了门,秦雪茵才啊地一声叫了起来:“遥遥我想起来了!”≈gt; 夏知遥莫名其妙地回头:“什么?”≈gt; 秦雪茵笑得不怀好意:“想起来刚才那个样子到底像谁了!”≈gt; 夏知遥:“哦。”≈gt; 秦雪茵跳下床,跑来搭住她的肩膀:“是你男神啊,你男神!”≈gt; 夏知遥微微张大眼,她说的是曲璨?≈gt; 秦雪茵道:“啧啧,那个架势简直不要太像!就跟你男神指点江山的时候那酷炫狂霸拽的样子一样一样的!”≈gt; 夏知遥:“……哦。”≈gt; 秦雪茵:“……喂喂,说到你男神,遥遥你能热情一点吗?”≈gt; 夏知遥道:“我已经很热情了。”≈gt; 秦雪茵一脸不信。≈gt; 但夏知遥知道自己说的是真话,因为在她的内心里,弹幕已经不知道刷了多少遍了!更是不断地在对男神、各种各样的男神舔舔舔!≈gt; 陈曼曼也已经从宿醉里醒了过来,在客厅里跟商怡萱说话。估计她已经将自己与任青波分手的消息告诉了商怡萱,所以商怡萱的表情很是义愤填膺:“渣男!”≈gt; 陈曼曼却已经没有了太激烈的情绪,也或许是像她昨天对夏知遥说的那样,只需要喝一次酒,她就能彻底想通了。所以她只是牵了牵嘴角:“嗯,反正以后也跟我没关系了,爱咋咋呗。”≈gt; 听到这边的动静,她和商怡萱都回过头来,几个女孩子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发现彼此都没吃早饭,又约好一块出去过早。不过因为想要去a市远一点的美食街吃早饭,夏知遥和陈曼曼就把孟璇从床上挖了起来,并告诉她大家打算一起出门吃饭逛街这个事实。≈gt; 孟璇qaq:“我可不可以不去!”≈gt;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麻麻我就想待在家里!想到昨天一不小心喝多了,虽然有意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孟璇就觉得好怕怕!≈gt; 夏知遥和陈曼曼对视一眼,齐声给出答案:“不可以。”≈gt; 孟璇:“……”≈gt; 然后她就如同一抹游魂,飘去了洗手间。≈gt; 但让夏知遥没想到的是,一行人前往地铁站的时候,刚路过了一个显示着最近很流行的游戏的广告栏,商怡萱的脚步忽然顿了顿。一向大大咧咧的陈曼曼没注意,夏知遥却顺着商怡萱刚才的目光,看到了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身影。≈gt; 她眯了眯眼,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挡住了陈曼曼可能看过去的视线。≈gt; 不管怎么样,陈曼曼与任青波既然已经分手,就没必要再让陈曼曼为这个前男友伤神了。≈gt; 如果任青波是在与陈曼曼分手之后,哪怕是前脚分手后脚就交了新的女朋友,那夏知遥自然不会理睬,但如果他是还没分手就脚踩两条船……那对不起了,夏知遥在心底冷哼一声,这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渣男,自然不能让他再去欺骗无知少女的芳心!≈gt; 陈曼曼浑然无觉地跟着朋友们进了地铁站,然后一路去了美食街,肚子吃圆之后一行人又杀去了a市最大的商业广场,开始买买买。≈gt; 其中陈曼曼今天的收获最大,毕竟刚结束了一段感情,买买买才是令人最幸福的事情。≈gt; 等逛完街晚上回去以后,孟璇去洗澡了,陈曼曼忽然道:“其实我看见了。”≈gt; 夏知遥道:“哦。”≈gt; 陈曼曼笑了笑:“我可能是觉得,如果是别的原因,至少说明我的眼光还不是很烂。”≈gt; 夏知遥嗯了一声,拍了拍又有些哽咽起来的女孩子的背。≈gt; 陈曼曼道:“不过我不会因为这种人再哭了,你放心,因为他没这个价值。”≈gt; 夏知遥又嗯了一声,知道这话陈曼曼说的其实有点言不由衷。≈gt; 谁这一辈子不遇上几个小渣渣呢?但不管对方多么渣,自己眼光多么差,在这段感情里只要真心付出过了,结束的时候总会伤心难过沮丧不已。≈gt; 夏知遥忽然想到了男神。≈gt; 她不知道现实里的男神是什么样子的,但梦境里的男神却真是全方位满足了她的喜好和渴望→_→≈gt; 也不知道这个梦会持续多久,会不会持续到更不可思议的情况发生,比如她跟男神交往什么的,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她发现男神也是个渣渣,她一定要把男神先x后x一x再x……≈gt; 想到可能会做这样的春梦,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v=≈gt; 周一夏知遥才刚到实验室,就被老板给叫进了办公室。在听完了老板向她传达的一番话后,夏知遥下意识地像以往一样回答之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脚步比孟璇那天还要飘。≈gt; 秦雪茵最先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亲?怎么啦?感觉你有点魂不守舍?”≈gt; 夏知遥煞有介事地点头:“出大事了!”≈gt; 秦雪茵不明所以:“出什么大事了?”≈gt; 夏知遥道:“说了你也不懂qaq”≈gt; 秦雪茵哼道:“坏遥遥,故意勾起我的兴趣又什么都不说!那老板叫你过去干嘛呢?”≈gt; 夏知遥有点机械地答道:“让我做一个项目的负责人。”≈gt; “卧槽!这可是好事,大好事啊!”秦雪茵兴奋起来。≈gt; 夏知遥抽了抽嘴角,可是如果这件事跟自己的梦境重合了,她真心不觉得这是好事啊。≈gt; 她只觉得——细思恐极qaq≈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01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02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03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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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05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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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07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08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09 章 天才·八六() 稻垣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gt; 身为长女的稻垣结衣绝对不能和长男独处,尤其是在家里的时候。≈gt; 原因无他,实在是稻垣结衣太过兄控,对自家哥哥的每一个举手投足都能够叽叽喳喳地赞美半天,更遑论他们家的长男本来就是个几乎完美的人。稍逊自己哥哥的稻垣真太郎对此提出了血泪的控诉——本来从小被拿来和哥哥比较就够刺激人了,长大之后姐姐居然还无时无刻不在赞美哥哥,就不能偶尔注视一下自己的弟弟么?!≈gt; 稻垣结衣:“……”≈gt; 是的,非常遗憾,她的双胞胎弟弟稻垣真太郎他……是个姐控。≈gt; 所以她才不能和最喜欢的哥哥独处,就因为她的弟弟会吃醋!≈gt; 吃你妹的醋啊明明只是她弟弟又不是她男朋友!!≈gt; 在经历了无数次鸡飞狗跳的家庭大战之后,稻垣夫妇终于吸取了教训,虽未明文禁止,却有了这么个虽然不说出来但是大家都懂的不成文规定。≈gt; 也罢,也罢,先放下其实长男先生也是个妹控这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不提——虽然控的程度不如自己妹妹那么夸张,我们还是先聊聊我们的女主角,稻垣结衣。≈gt; 当稻垣结衣还是个可爱又天真的三岁小萝莉的时候,她深深地倾慕于自己哥哥的才华与运动细胞,发誓将来要成为哥哥的新娘。对于她这个稚嫩的愿望,大人们自然是抱着逗弄的心态应允了她,没想到小结衣居然当真了,在她九岁时听说哥哥有女朋友的时候大哭大闹了一场。≈gt; ……现在想起来,这都是黑历史啊。望着现在即将正式成为大嫂的圆谷朝美,稻垣结衣有时会如是反思道。≈gt; 然而她已经忘了抱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她许诺说将来要娶姐姐当新娘子的稻垣真太郎。≈gt; ……咳,不管怎么说,哥哥对稻垣结衣的择偶标准也是影响得相当大——她的理想型就是哥哥那样又全能又帅气又学霸的人!≈gt; 稻垣结衣长相甜美可爱,在小学时期不是校花也算得上级花,因此也收到过不少的告白。可是她面对着那些乳臭未干甚至还冒着鼻涕泡的小孩子,罔顾自己也只是个小朋友的事实,只因发现他们一点都没有自己的哥哥高端大气上档次,她就高冷地一笑:“除非你能赢过我哥哥。”≈gt; 生活在兄控的稻垣结衣身边,谁人不知她天天挂在嘴上的“超完美的哥哥”,于是年幼的小追求者们完败。≈gt; 她也曾以为自己的桃花都会就此被自己作得一朵朵凋落,直到那一天,把“初恋”献给了自己哥哥的稻垣结衣,在作为新生代表的那个男生站在台上的一瞬间,就发现自己的少女心沦陷了。≈gt; 瞧瞧那个长相!≈gt; 太合她胃口了!≈gt; 而且是她最喜欢的橙发!!≈gt; 看得出了神的稻垣结衣坐在礼堂的椅子上,悄悄捅了捅刚认识不久但非常聊得来的同班同学不破优月:“名侦探小姐,你知道那个男生是谁吗?”≈gt; “他刚才不是自报家门过了吗,结衣你不会完全没听见吧?”不破他几乎所有技能都满点哦,而且,还很可能是下一任学生会会长呢。”≈gt; ……!!≈gt; 稻垣结衣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原来,不仅脸长得是她的菜,从其他方面来看也完全就是——≈gt; 理!想!型!≈gt; 就这样,初一新生稻垣结衣,在入学式上,遇见了自己少女时期以来的第一位真命天子……大概,也会是唯一的一位。≈gt; 然而她和真命天子先生不在一个班。≈gt; 于是,在听说她的“真命天子”打败了学生会会长并取而代之之后,她毫不犹豫地报名加入学生会,然后在初试就被刷了下来;在听说她的“真命天子”英语德语法语韩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等等语言门门精通的时候,英语成绩勉强拿得出手的稻垣结衣去报了个法语班,在上了几次课之后就哭着退了费;在知道“真命天子”和她弟弟同班的时候,几乎是天天换着借口地去找真太郎,然后没过多久就被真太郎发现了她的真实目的,除非特殊情况,再也不允许稻垣结衣来他们班里找他了。≈gt; 除此之外,稻垣结衣还用了其他奇奇怪怪的方式去接近浅野学秀,当然,最后都以失败告终。≈gt; 结果就是,她用两年的时间,在真命天子浅野学秀跟前,勉强混了个脸熟。≈gt; 所谓“勉强混了个脸熟”就是指,浅野学秀在看到稻垣结衣的瞬间,只会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再看一眼,想起了她是他们班上稻垣真太郎的姐姐;再多看几眼,才能想起她的名字叫稻垣结衣。≈gt; ……真是太失败了。≈gt; 更失败的事情还在后面,二年级的期末考试之后,稻垣结衣悲哀地发现自己考砸了。≈gt; “理所当然的吧,”一声不吭地听完姐姐的哭诉,真太郎平静地总结道,“这两年你的心思完全都不在学习上啊。”≈gt; ……被说中了!≈gt; “臭小子——”稻垣结衣恼羞成怒地拽住弟弟的脸,来回揉捏拉扯着,“怎么说你姐呢?!”≈gt; “就大几分钟而已,而且,我说的是实话吧?”真太郎一把拍开稻垣结衣的手,“除了到处追在浅野学秀的身后,跑去投稿推理的是你吧,跑去网上开专栏的是你吧,跑去在推特上贴这个同人图贴那个同人图还出本子的也是你吧?”≈gt; 稻垣结衣:“……我可是用出同人本的钱请你吃过饭的。”≈gt; 稻垣真太郎:“我可是帮你瞒着老爸老妈还有老哥你画的是bl同人本这件事呢。”≈gt; “明明不止bl的……”≈gt; “你指那些gl的吗?”≈gt; “……你赢了,”稻垣结衣翻过身,开始在真太郎的床上耍赖般地打滚,“但是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啊,这样我岂不是会去e班了吗?啊啊啊想想就好烦——”≈gt; 真太郎看着姐姐无赖的样子,难得有点别扭地安慰道:“去e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不管是a班还是e班,哪里都能学习,我又不会因为这就瞧不起自己的姐姐。”≈gt; “……但是会被浅野同学讨厌。”≈gt; 稻垣真太郎:“……我真不明白那家伙哪里好。”≈gt; 结衣觉得自己能从真太郎脸上明明显显地看到“我巴不得你被他讨厌”这句话。≈gt; “自大,腹黑,性格糟糕,控制欲超强?”她平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柔软的抱枕,“我知道我知道,小真说过很多遍了。但是,喜欢这种心情,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吧……”≈gt; “说谎。”≈gt; “好,好。”≈gt; 他们都知道,如果稻垣结衣非要停下来的话,其实是可以停下来的。≈gt; 毕竟是双胞胎,这点事还是心有灵犀的。≈gt; 不停下来的话,无非是因为自己不想让它停下来罢了。≈gt; 稻垣结衣,喜欢浅野学秀,虽然还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但是这种喜欢是很喜欢很喜欢的喜欢。≈gt; 喜欢到想要让他注意自己。≈gt; 喜欢到想要站在他身边。≈gt; ……而不是站在e班的队伍里。≈gt; 第二天,稻垣结衣背着书包在弟弟同情的目光中吭哧吭哧地爬山去e班的校舍,在没看好路扭了脚一次、踩到活动的石头导致泥水溅到腿上三次、被树枝勾到衣服五次之后,她终于到了那个破破旧旧的属于e班的校舍。≈gt; 有一位女老师带着和善的笑容站在门口迎接,在看到她之后,女老师低头略显慌张地翻了翻花名册:“是……稻垣结衣同学对吧?”≈gt; 看到她点了点头,女老师莞尔一笑:“欢迎来到e班,我是你的班主任,雪村亚久里,以后请多多指教。”≈gt; 稻垣结衣的情绪却有点低落:“请多指教,雪村老师。”≈gt; 和始终微笑的雪村老师不同,几乎e班里的每个人都跟稻垣结衣一样垂头丧气,对自己居然沦落到e班感到深深的懊悔与怨念。和死气沉沉的e班学生相比,笑容里还带着希望的雪村老师真是与这个班级格格不入。≈gt; 她想起弟弟说的话:“去e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不管是a班还是e班,哪里都能学习,我又不会因为这就瞧不起自己的姐姐。”≈gt; 但是啊,小真,人的情绪是会彼此感染的。≈gt; 在如此绝望的环境之下,她怎么可能还打得起努力学习的劲头呢?≈gt; 如果她真的有打得起学习劲头的热情的话,她也不至于沦落到e班来了。≈gt; “沦落”这个词其实好像也不是太妥当……她从e班的班主任身上,感受到了其他老师所没有的温柔。≈gt; 稻垣结衣有种感觉,虽然雪村老师的笑容如此明亮温暖,但她不会是改变e班的那个人,因为她的笑容……太温和。≈gt; 想要改变e班,就要和这个学校的管理者乃至整个学校作对,仅仅有希望是不够的。≈gt; 如果雪村老师的温暖笑容能传达给一个足够强大的人的话,e班一定会有所改变吧,就是不知道她在从椚丘中学毕业之前能不能看到这一天了。≈gt; 稻垣结衣是什么人?≈gt; 是一个对于学习不怎么感兴趣的初中生写手和画手。≈gt; 稻垣结衣想要成为什么人?≈gt; 想要成为……优秀到能够与自己喜欢的人并肩的存在。≈gt; 稻垣结衣喜欢哥哥,也喜欢浅野学秀,虽然是两种不一样的喜欢,但想要赶上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gt; 要改变吗?≈gt; 必须要改变。≈gt; ——但不是现在。≈gt; 现在的她,还远远没有足够的动力和勇气去改变,去触碰心底的那片阴影。≈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12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13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16 章 天才·八六() 第三章同窗的你≈gt; 九月下午的太阳混着浓烈暑气,毫无遮蔽的地表长时间曝露被晒得热意蒸腾,反扑在人身上犹如烟熏火烤。≈gt; 高空无云,也没有风,除了偶尔不知哪来的蝉鸣,世界安静得象是凝固下来。≈gt; 好热——我两眼放空直视前方,一边汗如雨下自我催眠自己是一根无知无觉木桩,一边在心里默默忧伤。≈gt; 会落到此刻这般下场,说起来都是血泪。≈gt; 两天半前的早晨,庭院里一番谈话的结果皆大欢喜。≈gt; 卡普先生是个说话算话的大丈夫,我去往海军本部报名,老头子去医疗部,当然,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因果关系。≈gt; 我和老头子谈过,趁着同行的间隙。≈gt; 老头子原本就是退役海军,一年前开始求医过程中使用的也是海军医疗保障。≈gt; 它们独立于各国医疗系统之外,只需要确定身份,每一位现役或退休的海兵都能免费使用任一国家医院设施。≈gt; 而最后我和老头子会来马林弗德,为的却是海军本部的医院,医疗水平高过世界其它国家,即使无法完全治愈,在找到解决方法之前,这里能够最大程度保证老头子的生命。≈gt; 我的原计划是老头子呆在马林弗德接受医治,我则探访名医,或者手术果实。≈gt; 磁鼓岛,双子岬,都是目的地。≈gt; 弗雷凡斯位于北海,离开它我和老头子搭乘的是海军随军家属专用船舶,途中几经辗转,我不巧错过双子岬灯塔那位看守人。≈gt; 大概是时间久了脑子不好使,等到想起双子岬住着目前世界顶尖的医生,已然为时已晚。≈gt; 抵达马林弗德,我就盘算回程,只是计划尚未施行,我要赚很多很多钱,为的也是伟大航道比我想象的更加危机四伏。≈gt; 这里甚至找不到走固定航线的船舶,就算有我也没门路搭乘,所以需要很多金钱,数额至少必须到能够安全抵达双子岬,并且请动医生顺带付足各种医疗药材费用。≈gt; 或者再去一趟以医术闻名的磁鼓岛。≈gt; ………≈gt; 对于我坦白的计划,卡普先生的回答是,磁鼓岛双子岬,这两处岛屿几乎每月都有海军军舰途经,只要我从海军学校毕业,他可以徇私帮我分配到往那里去的军舰上服役。≈gt; 然而那并非最佳方案,卡普先生认为海军本部医疗水平不比磁鼓岛低劣,至于双子岬那位,他或许能想办法。≈gt; 另外,手术果实…这颗目前下落不明的恶魔果实,世界与海军都在极力寻找,单凭我个人力量,自然是比不过。≈gt; 所以啊加入海军的好处比不加入多,至少…万一海军找到手术果实,目前已经是中将的卡普先生还是有权力命令那位能力者医治老头子的撒≈gt; 于是,说来说去,大概就是所谓的朝中有人好办事?≈gt; 话题转回来,老头子对他自己的健康一点也不担忧,对于我信誓旦旦的‘赶紧毕业霸气侧漏找到珍贵药物回来’这件事,他的态度也是可有可无。≈gt; 老头子让我加入海军的目的,是他不放心。≈gt; 按照他的话,意思大概就是,‘这世界太危险我家如花似玉的姑娘哪天被人抢走可不得了还是放在军队里以策安全’。≈gt; 以上槽点太多,我已经不知从哪里吐起。≈gt; 总之,卡普先生,我,老头子,三个人各有各的目的,于是,加入海军就是唯一的,能够让三个人都满意的答案。≈gt; 盖棺定论,我就包袱款款跟在卡普先生后边踩进海军门槛啦≈gt; ………≈gt; 被卡普先生领着填写几张表格,顺便去见过几位不晓得身份的长官,这当中卡普先生还与我粗粗介绍一番海军本部情况,结合我自己稀薄的印象,得出结论如下:≈gt; 海军本部统帅位置上坐的是空元帅,那是谁?≈gt; 现任风头最盛的大将是佛之战国,这位我认识,在曾经的屏幕上。≈gt; 经久不衰的话题,恶势力闻风丧胆的猛人,中将卡普,如今站在身边这位,我对他的了解其实比他认为的深刻,当然同样是隔着屏幕。≈gt;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海贼王哥尔.d.罗杰如今还默默无闻,也不知是还没下海,亦或者没干出一番事业(= =)。≈gt; 总之,距离我脑子里残余印象的传奇时间,不晓得需要多久,保守估计绝对超过二十年。≈gt; 二十年,足够我结婚生孩子然后孩子动作快点顺便抱孙子。≈gt; 于是,大海贼时代啊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gt; 再于是,既然恨不生同时,那就算了。≈gt; 反正我原本也没想做什么,顶多就是借着某些预知,来保证老头子长命百岁。≈gt; ………≈gt; 既然本意上不存在任何冲突,关于海军本部种种就无关紧要,很快,别的烦恼找上门来,我发现自己军旅生涯的开端,其实很骨感。≈gt; 不走寻常路加入海军的发展是现在这样。≈gt; 我直挺挺立在位于海军本部几幢办公楼后边,一处宽大平阔的训练场上站军姿。≈gt; 并且一站就是两天半。≈gt; 依照这形势发展下去,估计就是三天。≈gt; 说到这里我必须介绍一下,训练场上的难兄难弟们。≈gt; 呃好吧或许对他们来说,九月中旬还能站在海军本部训练场上是一种荣耀。≈gt; 老头子临时跟我普及过海军的一些必要常识,比如新兵训练场位于马林弗德附近海域某个岛屿,海军本部这边军校八月下旬开课。≈gt; 每年三月底征兵结束,新兵菜鸟们完成训练就分赴各处基地驻守。≈gt; 九月这时候,仍旧留在海军学校的是士兵中的精英,等待他们是更加严酷的训练,体能、搏击、枪/械、文化课程、战略部署,所有海军初级军官必备素质都逐一通晓。≈gt; 到年底,精英学员毕业,真正融入海军这个巨大的钢铁机器,成为它维持运转的一颗零件。≈gt; 老头子说,每一个海军将领都是那样成长起来,开始他们只是从世界各地汇集而至人海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gt; 日久年深,他们被磨砺成最锋利的刀刃。≈gt; 每年海军本部训练营,是传说中‘未来英雄的摇篮’。≈gt; 说话时老头子一脸的怀念,甚至与有荣焉。≈gt; 对此,我表示泪流满面,至于理由,当然不是感动,而是蛋疼。≈gt; 人家是大浪淘沙过后的金粒,半路出家的我就特么是个走后门的。≈gt; 想当然,前途一片坎坷。≈gt; ………≈gt; 打从听老头子嘴里说出‘未来英雄的摇篮’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在这期的海军训练营里交不到朋友。≈gt; 两天半下来情况一如我所预料,甚至更…不妙些。≈gt; 因为连几个教官似乎都不太乐意。≈gt; 第一次来到训练场,我是被一位蓄着小胡子,目测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领来,卡普先生介绍对方是副手教官之一,总教头(= =)到现在我还没见着人影。≈gt; 副手教官板着张脸将我搁在训练场队伍最末端,然后要求我站军姿。≈gt; 精英们完成每日必须各种准备训练开始绕场地千米跑道一百圈长跑,我站军姿。≈gt; 精英们搏击练习,我站军姿。≈gt; 精英们训练射击,我站军姿。≈gt; 两天半下来,除了直挺挺站军姿,我没有第二个动作,估计副手将官觉得我长在训练场上比较…符合?≈gt; 来的时候我可是发现啦刚进来那会投掷到身上的视线基本都是不以为然,余下的不是藐视就是不屑,连副手教官在内,大概都看不起关系户的我。≈gt; 中场休息更没有人来说话,偶尔会有奇怪目光一扫而过,我琢磨着他们是在各种揣测。≈gt; ………≈gt; 默默叹了口气,我收回脱缰野马似的心思,眨了眨眼,试图眨掉额角流下来不小心途经眼角的汗滴。≈gt; 好热——≈gt; 中午休息过后,下午是剑术课,执教的教官面生得很,从出现时他肩上披风肩章绣的纹样看,是个准将。≈gt; 教官神色严厉,寡言少语,只开口要求对战练习,随后他人就立在训练场最前端,静静审视学员们的实况,并且同样忽视我的存在。≈gt; 不多时学员们各自领回竹剑用具,并且很快找到对手,顷刻间训练场上烽烟四起,刀光剑影杀气腾腾,直接把我淹没在训练场一角。≈gt; 同期同窗有二十多个,一票大男人,个个拥有山峦一样巍峨雄壮的身高,放平视线根本看不到脸,也不知是天气还是惯例,训练场上他们着装一致,长裤赤膊,我的视野里充斥着结实紧绷肌肉。≈gt; 此刻遵照教官命令彼此争斗,小麦色/胸大肌,八块腹肌线条坚韧,亮晶晶汗滴随着动作折射日光,九月绚烂太阳下更显英姿勃发。≈gt; 许是一开始就排斥,我站的位置总被同窗们有意无意拉开距离,现在捉对厮杀,你来我往同样也在附近清出方圆十米空位。≈gt; 加上我原本就站在队伍末端,属于容易忽略的角落,于是…距离拉开了反而看得更清楚。≈gt; 宽肩细腰窄臀长腿,晃得我眼晕。≈gt; 好热——真真是天干物燥。≈gt; ………≈gt; 左侧方风声袭来的时候,我不巧正分神,人鱼线什么的…汗水打透布料勾勒出腿部力与美的线条…什么的…≈gt; 毫无预兆间,疾狂危险风压撕破空气,转瞬扑到极近处。≈gt; 本能对危机的反应越过意识直接下达命令,我一个就地转身一脚飞旋而起,足尖在空中划个半圈,狠狠踢落来袭之物。≈gt; 那物沿着反击轨道飞出,落在几米外地上,敲击声短促而沉闷。≈gt; 收势站定的同时我下意识侧身,以防御姿态,视线锁定袭击者。≈gt; 那是个年轻男人,红棕发色,双手保持着握紧竹剑下劈姿势,而他手中竹剑,一半握在手掌,另一半不知所踪。≈gt; 被我冷冷盯死的年轻男人满脸错愕,他的对手表情同样颇微妙。≈gt; 这两人位于我左侧十米之外,从此刻他们凝固的动作看起来,刚刚飞过来落点直逼我脑门的玩意是其中一人手上断剑的前半截。≈gt; 大概是一个激动没把握好力道?红棕发色的男人一剑劈下去,他的对手举剑反击,两两相撞其中一截反弹飞出。≈gt; 是个意外来着。≈gt; 三个人面面相觑片刻,我嘴角一抽,慢吞吞地转回脸,放松警戒,继续挺胸收腹,双肩后张,目视前方。≈gt; ………≈gt; 我转身打算继续站军姿,却发现训练场内热火朝天的打斗,不知怎么竟就此中断,一票同窗们眼神古怪,视线有志一同的投掷而来。≈gt; 不多时,远在场地前端的教官缓缓地出现。≈gt; 走到近前,先是静静瞅了我好一会儿,随即他又踱着步子前后绕着我走过一圈,最后站在我面前,“千岁百岁。”≈gt;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我还是立刻回答道,“是,长官。”≈gt; 教官身材魁梧,往跟前一站我只到对方衣襟高度,根本看不到此刻他神色如何,不过…训练规定,学员必须有问必答,没有命令不允许做多余动作,于是…≈gt; 刚刚站军姿的我似乎违反规定了,不会被惩罚吧?≈gt; 静默中,教官抬起手直直伸过来,而后…≈gt; 面无表情直挺挺站立,我表示自己是一根木桩,所以教官压在肩膀上的手掌…沿着肩部线条往下一路揉捏…的举动…≈gt; 直等到一双手从肩膀被检查到手指,教官才松开仿佛带着点x骚/扰意味的手,语气不轻不重开口道,“你反应不错。”≈gt; “是,长官。”我只能这样回答。≈gt; ………≈gt; “学过剑道?”≈gt; “没有,长官。”≈gt; 一来一往问答过后,现场重新沉默下来。≈gt; 我默默盯着一支手臂距离外这片衣襟,先研究了布料,而后研究了扣子材质,至于附近斜睇的审视意味十足的注视…个人表示五感过分敏锐有时候不见得是件好事。≈gt; 又过了好一会儿,教官用没有太多起伏的冷淡音调说道,“给她一支竹剑。”≈gt; 说完他又往边上走开一定距离,我把视线跟着偏移,教官随即扬了扬下巴,“和你的对手做一次对战练习。”≈gt; 诶?!我偏过头,看向右侧靠近的存在感。≈gt; 对手…我的…教官下达命令,应声而出的是一票同窗当中位于我右侧方位的一人。≈gt; 这位兄台身材高山仰止,一眼过去我矮了他快一米,o(≈lt;/p&a; 深色军裤,短靴,黑色卷发,不甚英俊的五官,样貌甚至有些古怪,行进间动作却显出一种异常精悍的感觉。≈gt; “波鲁萨利诺,请多指教啊”站到近前的人慢悠悠的扯了扯嘴角,微微倾身将手中竹剑递出少许。≈gt; 我伸出手握住竹剑一端,手下施力收回却受到阻碍,似乎是对方尚未放开?≈gt; 怔了怔,我抬高视线,却发现他有意无意地拉近彼此距离,炎炎烈日里,阴影不轻不重把我脚下日光全数遮蔽,隐在背光处的一双眼睛眸色晦暗莫测。≈gt; 咫尺间,这人挡掉大部分目光,开口说话的音量压得极低,带着点诡异腔调,不知出自那片地域,音色里依稀仿佛…别有所指。≈gt; “耶你的腿抬得那么高,韧性真好呢”≈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17 章 天才·八六() 小地方,什么消息传得都快,好的坏的,一旦有人知晓,假如还是个把不住嘴门关的。用不着一天,小半个镇子都能知晓。借着这些人的口舌,实实在在,两天不到,富贵酒楼又火起来了。≈gt; 美食,人人都爱,所以酒楼里客流是络绎不绝,即便不买,也要凑个热闹来看看,熙熙攘攘。“桃色”闲话,无聊人士最爱,“叨叨叨”,那叫一个风生水起,越传越歪。好在谈论这些的,大多是抱着谈笑、消遣的心态说闲话,恶意贬斥的没见到。可即便如此,也让置身闲言碎语中之人,头疼不已。≈gt; 前一种热闹,让人乐见其成。第二种火爆,让人烦躁不堪。眼前这些人,好奇心太强,让人无法招架。开门迎客,又不好把他们赶出去,况且大部分还是来吃饭的,只是嘴碎,随口问问。文成一身火大,却无处可发。只好,更用力地炒菜、颠锅,发泄不满。≈gt; 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思来想去,大概是那天留在这里最后一桌的客人,人多嘴杂果然坏事,也怪自己。文成死命揉面,那气狠的眼神,叫旁边的张师傅、小振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喘,听着文成的吩咐,一丝不苟地协助。文成做事,一贯是精益求精,不会因为心情的问题,就失了水准。反而,烧菜转移不少注意力,排遣心中不好的情绪。≈gt; 惹人烦心的事不少,生意倒是兴隆得很。看看手里的活总算干得差不多,余下的几个菜,就等着出锅了,文成示意张师傅接手。≈gt; 富贵酒楼二层,一天只接五桌菜,能订到席位,全凭运气和努力。听说,富贵酒楼近期又新推出一种经营方式:早在店里登记过,拥有优惠特权的客人,可以提前三日预定包间。据富贵酒楼里小二阿贵的可靠情报,接下来三日,包间酒席名额,已经排得满满当当……≈gt; “什么?张员外将小张秀才的谢师宴取消了?”离富贵酒楼不远的白月楼里,传来一声怒不可遏。两天之内,第三次,不能不叫白月楼老板——纪信大发雷霆之火,随之而来一句:“他家是不是也改订了富贵酒楼的酒席?”丝毫听不出情绪的声音。≈gt; 白月楼掌柜,弯着腰,颤颤巍巍:“是……是的,纪老板!”并着两名小二,两名厨子,一溜排站着,无人敢抬头望一眼,只能不作声,一个劲点头。≈gt; 随着这声应答而来的,是飞起的茶杯与地面亲密的接触,“砰”的一声。怒火“腾腾”,正位端坐的纪信,肚大腰圆,一身华服,气得肉都发抖,指着面前几人:“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连个客人都留不住,要你们何用?这个月的工钱统统扣一半!”≈gt; “纪老板,也不能怪我们!文家小子做生意,新手段层出不穷!客人就喜欢个猎奇,才……”白月楼秦掌柜也是满腹委屈,不吐不快:这分明是外在因素,怪不到他们头上,还扣钱?真是要人老命了!不得已争上几句。≈gt;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纪信“忽的”站起来。往前几步,对准秦掌柜的脑袋,就是一个“大毛栗子”:“你脖子上的这叫什么?里面装的全是草?人家有新点子,你们就想不出?”≈gt; “说得轻巧!你能你想啊!”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那才坐实“脑子里面全是草”这样的缺德话。现在几个人,是雷打不动,枪打出头鸟,现在谁敢去触这眉头?≈gt; 面前几人一声不吭,更惹得他心火越来越大,纪信气冲冲撂下一句:“现在起,一人给我想一条新建议,想不出来,不准用晚膳。”说完,甩袖离开。≈gt; 开玩笑,他们要是能想出来,还用得着等着挨骂?不会早早报上去,得些赏赐?几个人心有不甘:这纪老板,存心是要省粮食吧?!要不胡乱编一个?≈gt; 迈进纪府大门,纪信将灰黑相间的外袍大力扔给出门迎他的管家——纪见喜,嘴里不忘询问:“阿喜,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gt; 纪见喜恭恭敬敬答话:“老爷,按您的吩咐,已经散播出去了,可惜效果不佳。”心酸,惋惜的不得了。≈gt; “无媒苟合,当众轻浮,这种事竟然没引起轰动?”不可思议,九星镇上的人何时变得如此宽容?听到这话,匆匆疾走的纪信,一脚站定,转头发问。谁知,后面的纪喜直直跟着,根本没抬眼,老板问话,自是急着回答:“轰动……哎呦!”差点没撞倒在地,这一百大几十公斤的分量真不是闹着玩的,连退两步,才勉强站稳。≈gt; 喘了口气,面有苦涩:“轰动自然有,可这样一来,却更加引得那些无聊之人好奇之心,光顾富贵酒楼的人不减反增。我们的苦心,倒成了推波助澜。”≈gt; 纪见喜真不想把自己偷偷前去富贵酒楼,那里的所见所闻说出来,自取其辱而矣。原来,许多镇民,到了富贵酒楼围观。见了真人后,更多的是赞文成、文忆二人“郎貌女貌”,天作之合。唯一不合理法,能叫人念上一两句的,便是未婚同住一屋檐下。≈gt; 甚至,还有不少大嫂大娘的,主动提议要给她们做个提亲,当个媒,合情合礼,解决后顾之忧。哪里止宽容?说赞成都不为过。虽散播了谣言,可没有人亲见,站出来作证真伪。因此,这个谣言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为富贵酒楼的揽客添砖加瓦。≈gt; “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纪信气过头,反而镇定了下来,捏着几根胡须:“看来,这个文小子,是存心要跟我做对了!”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你说,富贵酒楼的饭菜,真就那么好吃?”若只是一般般,光靠噱头也是不管用的。做酒楼生意,首要一条还是菜肴。“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阿喜,你说对吧?”纪信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gt; “那……真话还是假话?”毕竟是跟着纪信从小一起长大,二十余年的主仆情,对主人敬畏有加,却未忌惮过头。≈gt; 敢开老爷的玩笑?“嗯?”纪信眉毛一紧,斜眼过来,一声冷哼,吓得他脱口而出:“真话的话,即是每道菜,色香味俱全。香脆可口、鲜美多汁、香甜软糯、麻辣鲜香,咸淡适中,各种口味,应有尽有,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嘴皮子利索的很,还一脸享受,是个什么鬼?≈gt; “呦呵,看样子,纪大主顾,您光顾的次数不在少数啊?”纪信怒极反笑,紧紧逼迫的目光,愈发不善。纪见喜也是后悔万分,言多必失,冷汗直冒:“不不不,老爷,您误会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gt; 老虎不发威,真拿人当小猫咪?如此肆无忌惮地当着文成与文忆的面,议论、揣测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真的好吗?当她们又瞎又聋?文成偶尔还能往后厨躲上一躲,文忆却只能硬着头皮,忍受流言蜚语。冷冷的脸愈发面无表情,隐忍集在眼角,文成见了,满是不舍。≈gt; 实在忍无可忍,文成拿上店里专为上菜唤人准备的铃铛,在一楼大堂里用力摇晃起来……≈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18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gt;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gt; →→→≈gt;重新获取,刷新本页≈gt;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gt;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gt; 囚春光最新章节、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gt; 《囚春光》简介:≈gt;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gt;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gt; 《&a2nzuylnq.htp;lt;/a≈gt; 《&a;ahref=&039;//2p;gt; 《&a2ydlrp;lt;/a≈gt; 《&azx8.htp;gt;》作者:甜糯≈gt; 《&ayoadi0.htp;lt;/a≈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19 章 天才·八六() 西门吹雪没有动,稳稳的如磐石一样,他在等,等顾睐调整到最好的状态,这是他对自己对手的一个尊重,是的,对手,而不是敌人。≈gt; 顾睐因峨眉身法轻盈灵逸见长,足尖于地面轻点几下,便飘然而起,又迅速直直向西门刺去,对,天下万法,唯快不破,此剑之快,疾如闪电,如梦如幻,≈gt; 可西门吹雪丝毫未有任何动摇,只听呛的一声龙吟,剑已出手。≈gt; 剑身也是乌黑色的,不见光华,但剑一出鞘,森寒的剑气已逼人眉睫。≈gt; 这一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把剑了,但顾睐任铮的觉得心头一寒,眨眼间剑已至其双目,顾睐反身一转,斜转起手中长剑,拦腰横削,≈gt; “铮”的一声,两剑相击,震的顾睐虎口生痛,她立刻从剑上跃过,再用右手持剑抹挑,以一招“望龙生烟”,以力卸力。此招式由独孤一鹤见顾睐专于剑法清奇所教,极利于应对刚猛之击。≈gt; 顾睐又一翻身,落至梅树枝干上,再一借力,攻出连环七剑,直划向他喉间,≈gt; 西门吹雪眼神一凛,竟持剑正面缠上她的剑,一个错手直接将她手中的剑甩离,又将剑鞘击向她腰间,顿时腰间一痛,痛呼一声,顾睐倒在了西门吹雪的身上,≈gt; 西门一把拦住她腰,防止她顺势滑倒,轻声一跃,便坐在了梅林中一旁的软席上,顾睐就躺在了他的怀里,≈gt; 她一抬头,西门吹雪漆黑而深邃的眼睛毫不掩饰的闯进了她的眼中,也闯进了她的心里,顾睐不知道,西门吹雪也是同样的状态,≈gt; 他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他的二十年人生中,陪伴他最多的是剑,而此时他怀中的温软却让他体会到人生中另一种满足,他的人生似乎除了剑道之外,还可以有别的存在。≈gt; 同样的感觉,就像是如潮水如泄冲垮了他们之间的堡垒。≈gt; 西门吹雪笑了,他很少笑,可他此时真的笑了。≈gt; 你见过当冰雪染上了嫣红的样子么,可顾睐见到了,她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完了,真的喜欢上了西门吹雪,这个日后注定会为剑道而抛妻弃子的男人。≈gt; “我想知道我是在自作多情么?”顾睐轻轻的打破了刚才的氛围。≈gt; “不是。”西门吹雪说完便轻吻了她的额头,≈gt; 清冷而又带着男子唇感的温度让顾睐的心都微微一颤,“那,我喜欢你,西门吹雪,我爱上你了。”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小,可西门吹雪又怎会听不到,≈gt; “嗯。”这是什么意思啊,顾睐刚回过神,西门一低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间,亲吻着她的发丝,≈gt; 顾睐微微愣住了,又听到他说:“嗯,我半月后就去峨眉提亲。”≈gt; “你现在也不需要走了。”说完西门吹雪又加了一句。≈gt; “嗯,好。”顾睐看向天空,初升的太阳温暖却不刺眼啊,≈gt; 西门吹雪,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啊,≈gt; 至于半月后西门吹雪和独孤一鹤的对决,无论结果如何,她的决定始终不会改变。≈gt; “诶诶,福伯,你怎么不让我进去啊,这天可没黑呢。”陆小凤撇着嘴,指着这青天白日的道,≈gt; 一向待人和蔼可亲的福伯,却吹胡子瞪眼说,“这天怎么没黑,就是黑了,我家庄主早休息下了,谁也不见。”≈gt; 这么蛮横不讲理的话让陆小凤心中微微一动,不知转了好几个弯,又摸摸最近新长出来的胡渣,笑道:“我说福伯,这事不会和孙姑娘有关吧,难不成是西门他动心了?”≈gt; 他这话一说,福伯的眼角如被针扎,一跳一跳的,急忙道:“谁说的。”然后一把将门给关上了,硬是让陆小凤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gt; 他呸呸了几句,吐出嘴里的尘土,暗道,西门吹雪还真开窍了,对象还是孙姑娘,难怪之前那么奇怪,不过这和让不让我进山庄有什么关系啊。≈gt; 门另一边的福伯倒是暗道自己急智,陆小凤他那么招女人喜欢,庄主的春天好不容易来了,怎能让他陆小鸡给破坏了,果然姜是老的辣,庄主,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呀。≈gt; 至于那场对决却意外的被大家忽视了。≈gt; 八六(),,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23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囚春光、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 《囚春光》简介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八六(86),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24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囚春光、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 《囚春光》简介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八六(86),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25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囚春光、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 《囚春光》简介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八六(86),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26 章 天才·八六() 乔娜在另一楼层夏威夷风的服装柜按照自己的尺寸给麻仓好买了一堆衣服,准备回去找他的时候,看到从电梯上下来的那对情侣。 那个给人感觉凶巴巴的女孩子注意到了乔娜,不禁微微皱眉,乔娜也看了她一眼,她也不认识对方,本想直接上去的时候,那个女孩子突然冷不丁出声,“喂,你。” “我么?”原本要上电梯的乔娜停了下来,她回过头,看到女孩子正盯着自己,于是问,“怎么了?” “你和那家伙是什么关系?”女孩子不客气地打量乔娜,似乎要从她身上找出什么东西一样。 “不太熟,也并没有什么关系。”乔娜回答,“有一天晚上回家时候在墓地遇到的,就带他回去了。” “……”女孩子似乎对这个回答有点意外,她吃惊地看着乔娜,“是笨蛋吗你,在墓地里遇到的陌生人就随便带回去了?有没有想过对方可能是很危险的人吗?” “无所谓。”乔娜回答。危险的人她已经见过不少了,除了曾经被追杀的迪奥的手下之外,她见过最危险的家伙还是去杜王町找仗助时候遇到的变态杀人犯吉良吉影,或者说……她遇到的每一个替身使者都特别危险,完全是比鬼怪之类东西危险得多的存在。 “对不起,对不起啊,安娜没有恶意。”那个戴耳机的少年连忙上来解释,他挠了挠头,虽然脸和麻仓好长得一样,但气质很不一样,“现在好应该也不会做什么了吧……总之你小心点……如果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们。” 少年说着就抄了个号码递给了乔娜,“我是麻仓叶。” “走了,叶。”被称作安娜的女孩子不耐烦地出声催促。 乔娜没有多说什么,她出于礼貌点了点头,接过了电话后,麻仓叶就朝她挥挥手,跟着安娜一起走了。 麻仓叶……和好的姓氏一样,原来是孪生兄弟吗。 不过她也从来不管别人家事,也不喜欢劝人。上楼梯后看到靠在墙边的麻仓好后,朝他挥了挥手。 “买好了,要看看吗?” “不用了,没什么兴趣。”麻仓好的情绪似乎并没有收到前面的影响,他还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微笑表情,空条乔娜盯着他看了一会后,有点忍不住出声吐槽,“你以前当过idol吗?” “idol?那是什么?”麻仓好扬起眉毛。 “算了……没什么。”乔娜收回了话,最近那些少女偶像组合的成员一个个都是表情只有同一种笑容的面瘫,和他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曲同工之处…… 麻仓好似乎不打算多说什么,也没有像日剧中那样表现出好奇别人为什么不问他的事情,两人没什么话,就很安静地离开了商城。 “偶尔出来一下感觉怎样?”回去路上的时候乔娜突然问。 “声音很吵。”麻仓好笑笑,“不管过多少时间,人类真是永远都不会发生改变。” 乔娜看了他一眼。 这真是中二感满满的羞耻台词…… 乔娜沉默了一下后,还是并不想接话,于是转移话题,“说起来,好君知道妖怪的事情吗?” “哦?你对这个感兴趣吗?”说到妖怪的时候,麻仓好似乎提起了一些兴致,他扬起嘴唇,“想知道什么?” “嗯……”乔娜犹豫着要不要说杀生丸的事情,但回到战国时代这种事情就算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相信,于是她就换了个说法问,“妖怪会死吗?” “这倒是个稀奇的问题,为什么你认为妖怪不会死呢?”麻仓好道,“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死的,就算是灵魂,也是会被毁灭。” “这……这样吗……”乔娜露出了大受打击的表情,麻仓好有点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了,突然问这个问题。” “不,没什么……”乔娜摇摇头,那么在现代感应不到杀生丸的存在,果然是死了吧……虽然知道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但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她沮丧了好一会后,突然又问,“妖怪一般能活多久啊?” “这也是个好问题。”麻仓好轻笑道,“能活非常久,几百年,甚至千年都有可能。” “噢。”乔娜再度陷入了沉思。 这么说来并不是因为老死的啊…… “为什么好奇这个?” “就是单纯的在意。”乔娜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那个妖怪明明看起来是那么强大又美丽,是什么导致了他的死亡?如果能找到答案的话就能改变过去了…… 还是再调查一下看看吧。 在好不动声色的注视下乔娜暗暗下了决定,回头再去杜王町看看吧,不知道那里能不能找到拥有感知型能力的替身使者。 于是怀着心事到家后,乔娜把自己在商场里给麻仓好买来的夏威夷风衣服全部当着他的面打开拆标,当场就看到那个微笑面瘫的脸上表情终于僵硬了。 次日。 一大早来到学校的时候,空条乔娜意外的看到b班教室门口有个生面孔,周围有些女生站在远处偷偷小声议论看着他,但不敢靠近,乔娜走近之后,发现这个人原来是迹部景吾。 对方显然是来等她的。 连续两天都让学生会的干部通知乔娜来一次学生会办公室,但都被无视溜走了,到了今天迹部终于忍不住,亲自来b班门口堵人。 “你过来一下,空条。” 迹部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友善,但还是保持了相应的礼貌。 乔娜看了眼迹部,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心里觉得有点麻烦,“什么事?等等说可以吗,快要上课了。” “没关系,跟我来。” 他转身往前走了,发现空条乔娜没有跟来后,迹部顿时有点尴尬,于是又转身回到她前面一把抓住了她手腕,拉着她往学生会的办公室走去。 “是迹部大人,他怎么会和空条在一起?” “他俩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迹部后援团的女生们纷纷议论了起来,她们用厌恶的眼神投向了空条乔娜,并打开手机向其他的人传递了这个信息。 在冰帝中迹部景吾由于长得帅又有钱的缘故,以上岛佳子为首,女生们自发建立了一组人数庞大的亲卫队,她们名义上是为了不给迹部大人添麻烦,禁止任何女生主动接近或勾引迹部,同样送礼物给迹部也是不被允许的,如果有女生表现出出格的举动或者和迹部关系变得密切的话,就会遭到集体排挤欺凌,最后甚至会在冰帝待不下去。 “她以为自己长得漂亮点就能吸引迹部大人的注意力了。”a班的后援团之一,山下遥香阴阳怪气地说道。 后援团之二,木下之前她中学是下岸二中读的,那种乡下地方学校出来的,身上真是有一股怎么都掩盖不了的土气……你说呢,早纪?” “啊?我……” 木下优希对旁边戴眼镜胖胖的女生问道,田中早纪是她们三人中最不起眼的,虽然也和大家一样爱慕着迹部景吾,但向她这种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被迹部注意到,田中早纪结巴了一下,然后连忙有点嫉妒地附和着她们说,“是啊!她一定是故意参加运动会的,就是为了引起迹部君的注意。” 尽管表现的并不明显,但田中早纪心中的恶意并不亚于其他人。 “对,一定是那样!”山下遥香很是气愤,“必须通知大家小心空条。” 她们说着纷纷掏出手机又开始互相发送邮件,决定给空条乔娜一点警告。 另外一边,学生会办公室。 电脑的画面中播放着运动会时候的最后一瞬,就在迹部快要接近终点的时候,原本在他后面落后一截的少女突然人影消失,并直接出现在他的前面,得到了接力赛的最后冠军。 这是当时摄像员拍下来的过程,迹部将画面定格在乔娜出现在他前面的那瞬,然后很冷静地问道。 “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做到的吗。” 他看着空条乔娜无动于衷的表情,又继续说明道,“我反复查看了那一刻的录像,无论画面放到多慢都看不到你是怎么移动过去的,就算是‘瞬间移动’这种说法,也是为了表达短时间所能提升的速度极限吧?但是这个画面,就好像是完全被人剪掉了中间的过程一样,如果不是当时自己也在现场的话,我甚至会怀疑录像也作假了的可能。” “所以……”迹部犹豫了一下,很认真地盯着乔娜问,“我想知道真相。” 空条乔娜镇定地听着迹部把话说完,没给他什么反应。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口看了一会,迹部也礼貌地等着她开口,室内安静的有些尴尬。然后过了几分钟后,空条乔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拍手说“是黑子的isdire。” “怎么又是黑子?!黑子到底是什么?!!” 八六(86),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27 章 天才·八六() “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乔娜一脸无可奈何。 “有什么是不能明白的?” 迹部皱眉,他有种感觉自己似乎被眼前的女生鄙视了,顿时微微有些不快,“说出来听听看。” 面对迹部的咄咄追问,乔娜叹了口气,她觉得还是直接证明给迹部看比较好。乔娜并不在意替身被人知道,毕竟在杜王町那个古怪地方,百个人里就能遇到一位替身使者。 “你相信有超能力吗?”乔娜问道,然后她伸手拿起了迹部的笔,当着他的面,在迹部景吾越来越惊讶的表情中,将那支笔转变成了一株玫瑰。 “这是……!” 迹部景吾眼睛瞪得很大,一下子几乎不能从刚刚看到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如果不是他此刻神志清醒的话,他都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是‘standby’,你看不到她,所以我也只能和你解释那一阵类似超能力一样的力量。”乔娜轻快地说着,然后把变成玫瑰的笔递给迹部,“所以不用太在意,你只是输给了超能力而已。” “……”迹部伸手接过了乔娜递来的玫瑰,那朵带着刺的玫瑰连同气味都很真实,在一分钟之前,那还只是一支他惯用的卡地亚笔,竟然直接从无机物转变成了生命。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如果那不是接力赛的话,赢的人本来就应该是你。就算是用了超能力,那也是你拥有的力量,作为普通人输了我没什么可抱怨的。” “咦,你会这么想也挺了不起的。”乔娜不禁对迹部有点刮目相看了,又安慰道,“不过没关系,说不定哪一天你也会突然觉醒呢,我也是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后就有了这种力量,我哥哥还是十八九岁的时候才有的。” “是么?”迹部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显得好奇了起来,“觉醒这种力量需要什么条件?” “我也不是很清楚,有些人莫名其妙的就都觉醒了。”乔娜思索着,这时候学校的上课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迹部景吾看了眼时间,遗憾地说道,“先回去上课吧,回头再说。” “拜拜。”乔娜飞快地冲出了学生会办公室。 回班级后,突然立刻有几个平时没说过话的女生朝乔娜凑过来,“空条同学,迹部君刚刚找你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就是问了我运动会的事情。”乔娜回答。 “噢!这样啊……” 她们闻言都放心了下来,一些男生酸溜溜地嘲笑说,“就知道迹部那家伙不甘心啊,jojo要是男生的话冰帝的网球部长他都轮不到了。” “胡说什么?网球是讲究技巧的,jojo平时不参加社团练习的,控球能力怎么可能比得上迹部?” 迹部景吾的粉丝和不待见他的人争辩起来,这时老师进了教室,于是全班立刻自觉地安静下来,开始当日的课程。 放课后。 乔娜在回家路上还在思考要如何开始着手调查杀生丸的事情,不过在回到家中的时候,意外的在家里的信箱中收到了一封收件人是她的信,打开后,发现是爷爷寄来的,并且里面还有一张邀请函。 “我亲爱的女儿贺莉和宝贝孙女乔娜,爷爷代表s财团受邀参加梭罗家族船王的庆生宴,希望贺莉与乔娜能与老夫一起参加——爱你们的乔瑟夫·乔斯达。” 乔娜当着贺莉的面读完了爷爷写来的信,抬头看着一脸期待模样的母亲道,“是爱琴海豪华游轮三日游,估计会来很多名流和财阀继承人,” “太好了,那一起去吧,乔娜。”贺莉高兴地说,“爸爸还从来没带我参加过这种派对呢,要是承太郎也能一起来就好了。” “哥哥应该不会来吧,他讨厌这种场合。”乔娜收起了邀请函,瞥了一眼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麻仓好,“我是没关系,但好怎么办?” “对哦……好君怎么办?”贺莉立刻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我们都不在家的话谁来照顾他……问问看爸爸能不能带好君一起去。” “哦,你们不用在意我。”麻仓好似笑非笑看了他们一眼,“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那怎么行,怎么可以把好君丢下不管呢!”贺莉有点生气起来,“我会去和爸爸说的,好君要和我们一起。” 乔娜耸耸肩,对于母亲的决定没有什么意见,于是对好说,“一起去吧,如果你不介意人很多的话。” 麻仓好望向乔娜,“那里都是一群财团或者企业的管理者。” “对的,有什么问题吗?”乔娜看着他。 “呵呵。”麻仓好笑了笑,“为了你们自己考虑,我还是不要的去比较好。” “为什么呢,好君。”贺莉失望地看着他,“难道好君讨厌我们吗?” 麻仓好勾勾嘴角,这位善良到几乎没有任何恶念的女人,有点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不用勉强。”乔娜阻止了贺莉,凝视着好说,“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如果不想去的话,你也留下来吧,反正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麻仓好只是笑笑,他还是一直那副爱理不理人的样子。 于是几天后,乔娜和贺莉一起飞往了希腊。 梭罗家族的船王称号名副其实,他们就靠掌握了海域而成为了世界首富,上船的时候乔娜也有点惊叹他们的排场,除了财阀名流之外,还来了很多好莱坞巨星,但是对于乔娜来说最开心的事情,还是看到了好久未见的的爷爷乔瑟夫。 “爸爸——” “噢!我的宝贝女儿贺莉——!!还有宝贝孙女乔娜!” 贺莉仍像个少女一样扑向了乔瑟夫的怀里,两人甜蜜地抱在了一起,乔娜安静地在旁边看着她们,但在乔瑟夫想要抱她的时候,乔娜不留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爷爷,注意场合。” “有什么关系!老夫想抱抱孙女也不行吗?!”乔瑟夫怒道,但乔娜还是拒绝被他举起来,乔瑟夫只好悻悻地放弃。 “那你们先回房间休息吧,船王的生日宴是明日,船上的设备都可以随便利用!” “好的,爸爸,我们过会来找您”贺莉笑着对乔瑟夫说道,倒是乔娜注意到这艘船上的警力出奇的森严,除了船王的保镖们在内外,还有很多警方的人。 “只是庆祝船王的生日,需要这么多警力吗?”乔娜扫视了一圈四周,心里有种奇怪的预感,“他是担心会被刺杀的总统吗。” “不要说失礼的话!”乔瑟夫拍了一记乔娜的脑袋,“船王收到了一个小偷的预告信,说是要在明晚20:00生日宴的时候来偷他们家一块蓝宝石,叫什么海之诗!这些警察都是来协助抓小偷的!” “噢,这样啊。”乔娜点头,只是怪盗的话就算了,没什么危险,跟他们关系不大。 但是乔瑟夫说,“那个小偷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据说从来都没有失手过,叫什么……我忘了!总之明天我们一起抓住他,乔娜!” “欸?我也要一起动手吗?”乔娜意外地看了眼乔瑟夫,贺莉闻言微微皱眉,不由抗议道,“爸爸!您在胡说什么,怎么能让乔娜做这种事情?” “不要小看乔娜!她可是老夫的孙女!”乔瑟夫哈哈大笑起来,“等明天那个小偷偷走船王的宝物的时候,我们就抓住他,借机卖船王一个人情,就有机会能说服他们和s财团合作!” “爸爸!” “好吧,我知道了。”乔娜很爽快,“那我会用theorld停止时间,那家伙绝对跑不掉。” “乔娜——!!” 乔娜的话刚说完,乔瑟夫就怒吼了起来,他的嗓门非常大,顿时引起了周围客人们的注意。 “都说了多少遍了!时停能力不许叫那个名字——!!” 八六(86),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28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囚春光、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 《囚春光》简介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八六(86),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29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囚春光、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 《囚春光》简介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八六(86),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30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囚春光、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 《囚春光》简介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八六(86),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31 章 天才·八六() 琼楼玉宇,灯火灿烂,深蓝色的水面上莲花摇曳,绿萍浮荡。偶尔会有一群女婢提着宫灯,踏着细碎的步子从游廊里穿过。 坐在回廊里的蓝衣女子,正伏在木缘上静静观望着,明眸里映着灯火,美丽又忧愁。 身后走来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她略有察觉,却不作理会。 “艾灵,看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本皇子今天特意给你找了一些乐子过来。”男子坐到她身边,弹了一个响指示意手下们过来。 龙艾灵不解地回眸望去,只见两名侍卫按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粗鲁地扯下了罩在她头顶的黑色布袋。 此时雪茶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连嘴巴都被布团塞住了。 “这丫头就是那天用暗器伤你的人,你可以随意折磨她。”司空宸怡然自得,缓缓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你脑袋有毛病吧?”龙艾灵冷冷斜了司空宸一眼,立即走上前去为雪茶松绑。 雪茶怔怔望着这位美丽到极致的女子,她的眼眸就像水滴一样清澈透明,鼻子像月牙一样又尖又好看,嘴唇呢,嘴唇是北国春天最初开的那一朵樱花。 尽管嘴里的东西已经被拿了出来,雪茶还是那样张着嘴目不转睛的盯着龙艾灵。在她面前,雪茶觉得自己就像个乡野村姑,浑身都土得掉渣。难怪小戈这么喜欢自己妹妹,自己作为一个姑娘都忍不住要喜欢她。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龙艾灵抱歉道。 雪茶咽了一下唾沫道“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那天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没关系。”龙艾灵说完转身对司空宸道“人哪儿捉来的你还哪儿去。” 司空宸挑眉道“我要是说从你哥哥眼皮儿底下捉来的呢?” 一听到“哥哥”这两个字,龙艾灵的身体似乎微微颤了一下,神色仿佛在瞬间变幻了无数次,有嗔有怒,有喜有悲。她迅速定了定神,冷冷说了句无聊便转身离去。 司空宸依旧自我陶醉地坐在原处,果然将王府的女人就是比别处的有味道些。龙艾灵既能拿针绣花也能舞刀弄枪,跟后宫里那些胭脂粉黛不一样,可谓一枝独秀。 “等等!”雪茶站起来正欲追上去,她想问龙艾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跟小戈反目成仇。 司空宸见状一把按住雪茶道“她不愿意折磨你,并不代表本皇子也不愿意噢。” 不料他话音刚落,雪茶就“啪”地一下打开了他的手。司空宸怔住了,这皇宫里除了龙艾灵外,这丫头是第二个敢用这种态度对待他的人。 雪茶愤恨地瞪着司空宸道“我最讨厌你这种自诩身份高贵的纨绔子弟,觉得了不起就可以随便戏弄平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比别人多了一身铜臭吗?” “切,本皇子怎么会对你这种平民感兴趣?”司空宸故意把“平”字的音拖长了一些,不屑一顾地扫了雪茶的胸部一眼。 雪茶这才会过意来,羞窘地护住了胸部,然后狠狠瞪了司空宸一眼。 “跟我来吧。”司空宸背着手走出回廊,雪茶极不情愿地跟着他来到了飞銮殿外。 一进宫殿便看见一张大红金钱蟒靠背椅,头顶燃着千年龙涎灯,地面铺着银红撒花毯,可谓奢华之至。再往里走一点,只见长排紫檀木架上摆满了夜光杯、琉璃盏等各类宝物,满目琳琅,应有尽有。 司空宸平时喜欢收集各种古玩,这些东西都是他从各国收集过来的。 雪茶跟在司空宸后面,看得目不暇接。她抚摸着一个印着青花的花瓶,忍不住赞叹道“哇,这个看起来好像很值钱的样子!” “嘿!不要动!”司空宸故作紧张道,走到雪茶跟前,把那青花瓷从柜中拿了出来,放到了雪茶头实话他都玩腻了,但雪茶却提出了新的玩法。 赌约于是开始了。 雪茶顶着青花瓷走到了大殿中央,头顶上的花瓶颤都没有颤一下,然后她将自己的左脚举过头顶,张开双臂道“现在我身上可以放东西的地方你都可以放上东西。” (也许大家会产生疑问,雪茶穿的是小短裙,这样岂不是走光了?其实她小短裙里面还穿着一件小短裤,而且腿部缠满了布带,大家就别妄想了。) 司空宸兴致盎然的从紫檀木柜里拿东西,最后将一尊佛像放在了雪茶的脚尖上,笑盈盈道“告诉你哦,这个是万古弥勒佛,由南煌的象牙雕刻而成,再镶嵌上纯黄金营造佛光万丈的意象。它的价值足以买下一座城了,你要是把这个给摔了,本皇子就把你杀了之后再鞭尸!” 按照两人的约定,如果雪茶能将这些宝物顶在身上支撑一炷香的时间,司空宸就把这些宝物赏给她,可要是有一件掉下来了就等于前功尽弃。 现在,雪茶全身共放了六件东西,头顶一个脚尖一个,两只手掌上各一个,连两个手肘上也各放了一个,全部是价值连城的工艺品。 几名宫女蹲在雪茶四周警惕地举手迎接,谁不知道大皇子暴戾成性,摔坏一个说不定所有人都要跟着赔命。 司空宸悠哉地横卧在躺椅上,一面吃葡萄一面看着炉上的香火。他料她撑不了多久,那些东西就算放在一个成年男子身上都会觉得重,更何况是她这样纤弱的女子。 出乎意料的是,雪茶竟然稳如泰山地站了半柱香的时间,宫女们战战兢兢地望着放在她身上东西,时刻不敢放松警惕。 此时雪茶已经全身酸痛,额上不断冒出细密的冷汗。她不停地跟自己说要坚持下去,有了这些宝物,她就可以给小戈凑足一万个金铢了。 眼看着大半炷香都烧完了,雪茶还是岿然不动地站立着。司空宸终于有些坐不稳了,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好意思,忘记告诉你了,本姑娘是耍杂技的。”雪茶故作轻松道。此刻她的四肢已经完全麻木了,眼前甚至还幻化出了飘坠的流星。 眼看着那支香烧得只剩下小半截了,连门外巡逻的侍卫都暗自为她提了一口气。 香支渐渐烧得只剩下指头大小了,雪茶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微微战栗,全身都汗湿了。看着她身上的宝贝们命悬一线,宫女们越发警惕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连司空宸都忍不住倒吸了口气,这丫头太狠了,那些宝贝可不能白给她了。 这时候,龙艾灵刚好经过大殿门口,看见一群侍卫围在那儿,忍不住上前探身看看殿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司空宸一看见龙艾灵,便指着她大喊了一声“看!龙艾灵来了!” 一听到小戈妹妹过来了,雪茶立刻精神一震。然而就是这轻微的颤动,头顶的青花瓷便开始向下滑落,登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她一紧张立刻将额头上仰,头顶上的青花瓷算是稳住了,但是脚尖稍微倾斜了一点,上面的万古弥勒佛便倒了下来。 庆幸的是,一个宫女躺在下面抱住了万古弥勒佛。此刻,一炷香刚好烧完,飘出最后一缕青烟后便没了火光。 “时间到!”司空宸骄傲地宣布道,“你输了!” 宫女们立即将雪茶身上的东西拿下来,她颓然跌坐在地满脸潸然,不知是泪还是汗。围观者无不摇头叹息,就差那么一点儿了,真是苦了这小姑娘。 龙艾灵便拉住一名侍卫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听侍卫说完原因,她怒气冲冲地踏进了殿内。 “你来啦。”司空宸还想说点什么,那些话却被龙艾灵迎面而来的耳光打了回去。 “司空宸!你未免太无耻了吧!” “你居然敢打我……”司空宸难以置信地瞪着艾灵。 “我打的就是你!”龙艾灵说着,又是一耳光扇到他的另一半边脸上,全场人都被吓住了。 宫女们不禁窃窃私语起来,这大皇子平日里对龙艾灵是千依百顺,整个皇宫恐怕也只有她敢这么对待大皇子。 “我要你明白这样做是多么无耻,那么瘦弱的姑娘你都要欺负,在她身上放那么多东西,明明是自己输了还要耍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身为皇子代表的是整个皇室的尊严,做这么无耻的事情难道就没有一点羞愧感吗?” 龙艾灵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 司空宸红着眼眶瞪着龙艾灵,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门口忽然起了一阵诧异声,雪茶回头望去,只见奇奇正从人群里钻出来,立刻破涕为笑,张开双臂迎接它。 “天哪,猫!”司空宸吓得面无人色,一把将龙艾灵抱进了怀里。 “放开我!”龙艾灵正要推开司空宸,见他那种吓得快飙泪的表情又忍俊不禁。 “抓住它!快!”司空宸惊叫道。 宫女们听令扑上去抓捕奇奇,奇奇身小灵活,在人们的□□下钻来钻去。 墨台被打翻了,墨汁溅得到处都是,香炉被推倒了,炉灰洒了一地。 “你们还愣在哪儿干嘛,还不快来抓猫!”司空宸对着门外的侍卫吼道,侍卫们立刻冲了进来。奇奇飞身一跃便攀上了呈满宝贝的紫檀木架,望着满屋子的人喵喵直叫,像是在嘲笑他们。 “小心别弄坏东西!”司空宸焦急地吼道。 只见一名宫女正提着裙摆向奇奇扑过去,谁知奇奇一个机灵跃得更高了。“砰!”被宫女扑到的那个格间里的玉雕掉落下来,华丽的碎了一地,全场突然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奇奇发飙似的在木架上东奔西突,被碰到的宝物纷纷落地,和田碧玉镯,炫黑水晶杯,还有刚刚幸免的万古弥勒佛,稀里哗啦地碎得遍地都是。 “愣着干嘛,给我抓猫!”司空宸歇斯底里地吼道。 见奇奇居高不下,侍卫们便拿起刀剑在下面挥舞恐吓。奇奇一蹦便跳落下来,意外又准确地落到了司空宸的头上,在他头顶一阵乱抓乱喵。 司空宸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等到他把奇奇弄下来的时候,发冠掉了,头发也散了,眼睛上还有一个黑色的爪印,洋相尽出。 “哈哈哈……活该,你活该!”雪茶指着司空宸捧腹大笑。这一笑更是严重刺激了司空宸,他厉声大吼道“快把那畜生给我逮住,本皇子要把它宰了吃了!” “奇奇快跑!”雪茶一喊,奇奇更是卯足了劲上蹿下跳,侍卫宫女们个个手忙脚乱。一大群人磕磕绊绊,一整条木柜都被撞翻了,宝物碎得满地都是,连墙上的挂画都不能幸免,整个大殿内乌烟瘴气。 混乱中,一条木柜突然横倒下来将奇奇罩住了,一名侍卫立即扑上去将奇奇揪了出来。 “把奇奇还给我!”雪茶冲上去一把推开那名侍卫,将奇奇抢在了怀中。 一瞬间,周围的侍卫齐刷刷拔出刀剑,指向她喉下。 司空宸一脸冷戾道“立刻把这畜生抽筋扒皮给本皇子做宵夜,至于这丫头,就拖到地牢里大刑伺候,明日午时处斩!” “遵命!”侍卫们听令强行把雪茶和奇奇分开,雪茶奋力挣扎着,厉声尖叫起来,震得人耳膜欲裂。 “司空宸!”龙艾灵焦急道,眼睁睁看着雪茶被侍卫们拖走,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你闭嘴!这笔账改天再跟你算!”司空宸一甩衣袖怒不可遏地走了,他平日虽然一直宠着她,但并不代表他会无限纵容她。 八六(86),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35 章 天才·八六() 进了医院,三人没顾上找扎克,直接去了鲍比的病房,还没到就听到里面焦急地声音,“快送急症室。” 然后一群人推着鲍比就跑了出来,三人傻眼了,萨姆刚才还跟鲍比通过电话啊。 他们眼看着鲍比被送进急症室,迪恩拽住一个小护士问道“发生什么事,他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 小护士见这帅哥拉着自己的胳膊有点脸红,不过还是非常负责地说“那位病人刚才突然休克了,还没有查出是什么原因。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有什么进展我会出来通知你们的。” 小护士说完就进了抢救室,迪恩和萨姆面面相觑,休克?不是说车祸都是外伤已经没事了吗?怎么会突然休克呢? 安琪对鲍比没有他们那么深厚的感情,不过看他们着急自己也很担心。 迪恩和萨姆在抢救室外焦急地等着,没留意其它事,安琪却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层楼的抢救室里已经推进来了三个人。 她怀疑地走来走去的看着,居然突然看到扎克了,安琪跑过去拉住他,“喂,你跑到哪里去了?” 扎克回头看到她,皱眉道“别总是喂喂喂的,总有一天我还会成为你的老大的。” 安琪哼了一声,“别做梦了,就凭你一个人?我看你还是伪装成人老老实实待着吧。” 扎克一听她说一个人就知道他们是不打算帮他了,本来他也做好了准备,并不怎么失望,嗯了一声,说“你别管了。”转身就要走。 安琪皱眉道“你去哪儿啊。” 扎克突然转回身惊讶道“安琪?你怎么在这里?迪恩和萨姆呢?” “啊?”安琪被问蒙了,扎克好像有点不大对啊。 她指了指迪恩和萨姆待的方向,扎克道“你们都来了简直太好了,我被困在这里了,需要你们帮忙。” 然后他就很自然地拉起安琪地手,往迪恩那边走去,安琪看了看自己被他拉着的手,这,这是牵小孩子的方式,扎克是被克劳利篡位逼疯了吧,画风好不对呀! 那边迪恩正在担心鲍比,一转眼看到扎克拉着安琪过来,吓了一跳,急忙冲过去拉过安琪塞到自己身后,“扎克,你想干什么?” 迪恩冲过来抢安琪时扎克似乎吓了一跳,刚要说什么又被迪恩抢了先,然后他迷糊糊地低头看了看安琪,又抬头看迪恩,“听安琪说你们不想帮我了,是不想得罪克劳利吗?” 安琪心想现在还算是正常,可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迪恩对扎克道“我们做什么不做什么不需要跟你解释。” 萨姆过来给他个眼神,迪恩又道“这样吧,你先跟我们在一起,如果你不伤害人类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帮你。” 扎克哈哈笑了起来,“温彻思特,向来狂妄自大的温彻思特,哈哈哈,我刚刚发现不需要你们的帮助,不过如果你们对我称王的话,我可以考虑用你们。” 迪恩和萨姆眼神都开始发冷,安琪感受到他们俩的气场,拉着迪恩的手靠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心里却想看来老大确实是疯了! 扎克看着三个人像看疯子一样的眼光,非常不屑地说“怎么不信吗?那就让我来试试吧,”他说着向安琪伸出手,“你胳膊不是受伤了吗?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治疗。” 安琪抬眼看看迪恩,迪恩想了想点点头,反正他们就在这里,也不怕他搞鬼,于是安琪伸出了胳膊。 扎克的手放到安琪的手腕上,片刻放开道“好了,安琪还是跟着我比较安全,这两个人完全不靠谱。你知道吗?他们身边亲近的人都死光了,他们就是两个天煞孤星,江湖人称温家双煞。” 安琪在他放开的时候就拉开了袖子查看,果然见那恐怖的伤痕已经消失了,皮肤恢复了光滑。迪恩和萨姆看着她也很开心,谁知道气氛轻松不到两秒就被扎克给破坏了。 安琪本想道谢的,这时又伸手拉住迪恩的手,这次握得更紧了点,“两个天煞孤星,哈哈,你可真会说话,两个孤星在一起还叫孤星吗?” 她扬着小脖子骄傲地说“再说他们两个救了多少人数都数不清,站在他们身边就满满的安全感,我看那些叫他们双煞的都是跟你一样的恶魔,迪恩和萨姆就是你们这些坏人的煞星!” 迪恩和萨姆看了看对方,心中都是一片暖意,小丫头没让他们失望。 扎克冷哼道“好,那你就执迷不悟吧,等哪天被他们害死的时候你可别后悔。他们明知道你的灵魂还被地狱封印着,居然不帮我夺回地狱,你在他们心中也就是个工具而已。” 安琪哼了一声,“我是什么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你管。” 迪恩和萨姆已经抽出了弑魔刀,准备把这个挑拨离间地混蛋给宰了。 谁知道扎克突然道“迪恩,萨姆你们查出是怎么回事了吗?” 迪恩和萨姆蒙圈了,这语气怎么这么熟啊,不过扎克怎么一秒变画风啊,这是什么情况? 安琪拉拉迪恩,“我觉得他好像是疯了。” 迪恩为难地看着扎克,一个疯掉的前任地狱之王,倒底要不要杀掉啊。 萨姆倒是没有犹豫,“他一定会惹麻烦的,先抓起来再说。” 安琪佩服地看着两人,多霸气,面前的可是地狱之王,而且刚刚小露一手证明他已经恢复实力了,所以说要怎么抓起来啊! 扎克脸上表情却非常茫然,好像在做思想斗争,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过来告诉他们,“病人的生理指标已经稳定下来,不过没有应激反应,仍在昏迷中。”他看看紧张的迪恩和萨姆,又解释道“等二十四小时候后还会有全面的检查,不过百分之八十会成为你们俗称的植物人,还请你们做好准备。” 迪恩没心思再搭理扎克了,他惊讶道“植物人?怎么可能,他半小时前还跟我们通过电话。” 医生好脾气地解释道“涉及到脑部,是很难说的,有些人被撞后也许还会正常生活很长时间才会发作。” 迪恩和萨姆脸色灰暗,怎么会这样,鲍比对他们来说是像父亲一样的存在,他怎么能成为不会说不会动的植物人呢。 这时扎克突然道“我在这里,迪恩,我在这个身体里,我是……” 他说到这里好像喉咙突然被人卡住一样,两手握着脖子,神色非常痛苦,迪恩和萨姆正为鲍比难过根本没注意他。 安琪却狐疑地靠近,“你是谁?你不是扎克?” 扎克突然又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那些都是装出来的一样,他看了看眼前的安琪,又看看痛苦的温彻思特兄弟,问道“鲍比是他们的亲人吗?” 安琪点了点头,“迪恩和萨姆小时候就认识他,一直把他当做亲人的。”她觉得眼前的扎克又变回了真正的扎克,刚才那种这不是扎克的感觉不见了,她狐疑地看着扎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扎克却毫无顾及地继续打击安琪,“我告诉你了吧,他们身边的人早晚都会死,我看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离开?去哪儿?我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想帮你也没办法啊。” 扎克笑了起来,“安琪,放心吧,我现在需要的就是普通人,你当然可以帮我的,等我夺回地狱,你可以随便选择职位。” 安琪心下鄙弃,说好的真正成为人类呢,现在又许诺职位,看来真是病得不轻,不过她表现得好像被说动心了一样,“职位随便选?那太好了,我早就看惩戒组的人不顺眼了。那你说我怎么帮你啊。” 扎克听她这么说对她更没了怀疑,弯腰靠近她耳边道“我交给你获取灵魂的办法,你帮我采集灵魂,灵魂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能量,只要累积到一定数量我一定可以恢复原来的能力的。” 安琪垂下头掩饰眼中的鄙视,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是一脸崇拜和期待,“居然还有这种办法,老大你快教给我,我这就去帮你找灵魂。” 扎克看到她的表情感觉非常满意,“不急,先解决最难的也是最重要的,办法以后我会教给你的,这医院里强大的灵魂我已经吸收的差不多了,眼前有两个你帮我夺过来。”他说着看向迪恩和萨姆。 安琪眼中的鄙视直接变成了痛恨,尼玛的,居然把主意打到他家迪恩身上,她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他们对我很好,扎克放过他们吧。” 那边难过的迪恩和萨姆正准备去监护室里看望鲍比,迪恩转头见安琪又在跟扎克一起说话,张嘴就要喊她,萨姆及时拉住她,“你觉得安琪会被他骗吗?” 迪恩犹豫了一会儿,“她很想真正变成人,不过我相信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萨姆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我觉得这个扎克不对劲,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看看安琪要做什么。” 迪恩和萨姆于是坐在长椅上等着安琪,只是两人脸都拉得老长,不时往这边看一眼,明显不喜欢安琪和扎克说话。 扎克见安琪不肯伤害迪恩和萨姆,对她更加信任,刚开始他还以为安琪在骗他。 他眼珠转了转道“这样吧,你不需要伤害他们,只要将他们引到一个地方,其它的由我来做。” 安琪一脸的不忍心,“你到底要对他们做什么?” “他们的灵魂十分强大,有他们两个人的我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扎克看她为难,就安慰说“这样吧,我不抽取他们全部的灵魂,只抽取一部分,这样他们就不会变成植物人了。” 安琪嘴角抽了抽,“原来灵魂还可以抽取一部分?我真是长见识了,被抽走全部的灵魂就会变成植物人吗?” 扎克被她问得烦了起来,“你到底是要帮他们还是帮我?” 安琪犹豫一会儿才点头道“好吧,我帮你,不过等你成为地狱之王后,可以把我变成有实体的恶魔吗?就像你一样。” 扎克心下好笑,这个安琪用了小孩子的身体连智商都低了不少,自己不过是在利用她,居然还想着像他一样有实体,除了地狱之王和地狱骑士哪个恶魔能有实体,更别提像她这种的了。 不过这样一来,扎克对安琪深信不疑了,于是他跟安琪约好了地点,就离开了。 安琪确定他走了,立马朝迪恩跑过来,一脸邀功的神情不要太明显啊! 她还没说话,萨姆就哈哈笑了起来,“安琪一定套出了不少东西,这演技你都可以去拿小金人了。” 安琪好脾气地认为他是在夸奖自己,于是一五一十地把他们的对话说了一遍,还分析道“他说失去灵魂就会变成植物人,鲍比一定是被他抽去了灵魂。” 迪恩道“我就觉得不对,他刚才有几句话特别像鲍比的语气。” 萨姆道“这说明鲍比的灵魂还没有被他转化成能量,现在还来得及。” 迪恩站起身看了看监控室,“走,我们赶到他前面去给他设套。” 安琪道“他走了有一会儿,不如我说你们不肯去那里,把他引到另一个地方。” 萨姆点头道“这样他会更容易相信,我们布置起来也方便。” 于是三人离开医院在不远处找了一间汽车旅馆,在地毯下面画上恶魔陷阱又在天花板上画了一个,准备好后,安琪拿出手机给扎克打电话,电话的等待铃声居然是一首欢快的儿歌,安琪心中诽谤,这一定是从哪儿里偷来的,连别人灵魂都偷得混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安琪在电话里说,温彻思特兄弟不肯去那里查案子,因为鲍比成了植物人他俩喝得大醉,刚找了家旅馆要休息。 这本来是定好的台词,安琪还自我发挥说“老大,我算是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了,遇到事只知道难过喝酒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幸亏我迷途知返,不然总有一天也会像鲍比一样。” 没有男子汉气概的两个人都装出一脸凶相来瞪着她,安琪吐吐舌头,这也不怨她呀,演戏是会上瘾的。 电话那头的扎克听到来不了本来非常生气,一听到他们喝醉了,就放松下来,再一听安琪的抱怨更是开心,被夺去的自尊总算是回来了点。 于是扎克毫无防备地跑来了汽车旅馆,不过他进来时还是长了个心眼,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迪恩和萨姆,最后目光落到了地上的地毯上,他小心的掀起来,看到恶魔陷阱时脸上表情狰狞,“安琪,你居然和他们合伙骗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用力,手都没能按到地板上,那地板就碎裂了一块,粉末四处飞着,安琪往后着,“扎克,你冷静点,我也是为了你好,有些灵魂就算你得到了也驾驭不了,鲍比就用你的身体说过话,你还不知道吧。” 床上的迪恩和萨姆也早就站了起来,迪恩道“扎克,放掉你身上无辜的灵魂,这种能力只是一时的,总有消耗完的一天。” 扎克冷哼一声,“消耗完了我可以再去抽取,人间这么多人还怕找不到灵魂吗?还有那个鲍比,他的灵魂确实强大,不过也就是挣扎几下,早被我收服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看来对温彻思特的灵魂是势在必得。 萨姆看着他冷笑道“现在放掉那些灵魂,我们还可以让你选择死法。” 扎克哈哈笑道“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这么嚣张,果然是温彻思特啊。”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自己前面好像有了一层阻隔,居然抬不动脚了,安琪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我还以为地狱之王有多厉害,没想到居然这么没用,这么一个陷阱就困住你了。” 扎克也抬头看着上面的图案,气急败坏道“安琪,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女表子,快点放开我。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让你出地狱的,要不是我你能认识他们两个吗?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被克劳利扔进了熔炉了。” 安琪难得地脸色郑重起来,“不错,关于这件事我真的要谢谢你,不过一码归一码,你怎么对地狱的灵魂我不管,可是人间这些活得好好的无辜之人,你居然抽取他们的灵魂,让他们当一辈子活,实在是可恶,坏透了!” “哈哈,活得好好的?我这些灵魂都是从医院抽取的,活得好好的干什么要去医院。” “你那是什么歪理,病人就活该当植物人吗?” 迪恩和萨姆看他们吵起来了,都有点无语,迪恩道“安琪,不用跟他多说。”他说着掏出对着扎克射了一枪。 扎克看着射过来冷笑道“你觉得用这个就能对付我?” 他不躲不闪信心十足地站在那里等候,原本不会对他有伤害的东西直射入肋骨间,疼得他哇哇叫了出来,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萨姆拿着对好的盐水,笑着问他,“怎么样,要不要再试试别的。” 扎克感觉胸腔里好像有火要冒出来,自己身体却一点也不能动弹了,他惶恐地看着他们,“那是什么?” 迪恩再次开枪,“恶魔专用,买一送一。” 安琪噗得笑了出来,“扎克,你快点把那些灵魂放出来吧。不然……”扎克忽然恶狠狠地朝她看过来,安琪吓了一跳,没再说下去。 迪恩把手搭在安琪肩膀上,用力搂了搂,“别怕。” 萨姆拿着恶魔专用液朝扎克走过去,扎克急忙道“我放,我现在就放,不过我身体里的压制住了我的力量,根本不能使用任何能力。” 安琪急忙拿出包里随身携带的简单医疗器材,要过去帮他,迪恩皱眉道“给他扔过去。” 安琪非常听话的把东西扔了过去,萨姆把东西往扎克身边踢了踢,“快点自己动手。” 扎克见一计不成,又想出一计,他看着迪恩道“在这里不行,必须去医院,不然这些灵魂放出去会变成孤魂野鬼,回不到原主身上。” 迪恩狠声道“你当我们傻吗?这里离医院不远,你把灵魂放出来,他们自然会找回原主身上。” 萨姆将盐水浇到扎克腿上的伤口上,发出刺啦啦的声音,“我们没时间在这儿跟你耗,还是你想多吃点苦头。” 艾玛呀,怪不得叫温家双煞呢。可是为她觉得这么帅呢?安琪看着半趴在地上疼得呲牙裂嘴的扎克,心中多少有点不忍。再看看迪恩和萨姆,两人正在严刑逼供,可是脸上并没有狰狞凶狠的表情,反而一脸正气。 安琪心想也许是因为他们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吧,总是想着帮助别人,拯救人类的猎人真是帅呆了。 安琪看着迪恩沉浸在她的花痴情结里,早把对扎克的那点感谢和不忍给忘了。 扎克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自己强撑着用镊子把胸前和腿上的给挖了出来,然后那些伤口很快自然地愈合了。 迪恩见他最后了还要消耗那些灵魂的能量,不禁恼火道“恶魔不是不怕疼吗?那些伤口留作纪念多好。” 萨姆也催促道“你快点释放那些灵魂。” 扎克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挺起胸膛开始释放灵魂,一缕缕白色的光从他胸膛上透出来,汇成一个个光团,细看时会发现那里面有晶莹地细丝在缠绕着,有的粗的有细,有的混浊有的清彻,数十个光团充满了整个屋子,简直美呆了,安琪三人都仰着头去看那些光团,谁也没注意扎克已经悄悄藏起了一把手术刀。 那些光团在屋子里只待了一会儿,就发出了耀眼的光茫消散不见了。 他们这时才看向地上的扎克,迪恩道“都释放完了?” 扎克没好气地说“你看我这鬼样子,像是还有能量的样子吗?” 迪恩嗯了一声,举枪又给了他一粒恶魔,扎克骂道“我靠,你还记不记得是我把你从地狱里放出来的。” “一码归一码,我不会杀你,不过也不会这么放了你,等我们回来再商量怎么办。” 萨姆知道他着急去看鲍比,检查了头顶的恶主魔陷阱没问题,又把那些工具都收好,就跟着迪恩一起出门了,临出门前迪恩问安琪,“你要不要留下来看着他?” 安琪感觉出扎克在看她,忽然有点心虚,连连摇头道“我也要去看鲍比。” 八六(86),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 136 章 天才·八六()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囚春光、囚春光甜糯、囚春光全文、囚春光免费、囚春光甜糯 《囚春光》简介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 1云楼头牌云莺姿容卓绝,素有扬州第一美人之称。被知州买下送予秦王,不久后惹恼秦王被遣回。云莺惶惶想离开扬州,云家却无端获罪,为救义母,云莺不得已求到秦王跟前。裴烬用折扇抬起她的下颌,懒散一笑“莺莺总得拿出点诚意。”云莺轻咬丹唇,垂眸道“从前是莺莺不识好歹,莺莺愿随殿下回京。”回京后云莺步步谨慎,温和顺从,也谋得秦王欢心。不久秦王被册为太子,当晚云莺梦见她成为太子妾室,被太子妃折磨至死,为保小命,云莺在搬入东宫前夜逃出了府……2裴烬派人将上京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面容一日比一日冷峻。后来,除夕宫宴上,云莺挺着微凸的小腹坐在信国公夫人身旁,听说是信国公早年丢失的嫡,新寡,留下一个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为她择婿。 是夜,裴烬将人困在臂弯中,温柔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冰凉刺骨“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我媳妇到处和人说我,还要给我儿子找个后爹◆娇媚小美人vs偏执腹黑大疯批◆男主是个疯批,有些许强取豪夺情节,不喜勿入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收 甜糯是一名出色的作者,可其他作品。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作者甜糯 八六(86),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120章 第 120 章 “不是的,爹爹,您怎能撒谎?”汤雅瞪大眼睛望着汤吉,如何也想不到,父亲竟如旁人一般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分明就是云莺,父亲竟说不认识。 汤吉再也顾不得什么,连忙捂住汤雅的嘴,向泰和帝告罪,“回禀圣上,微臣小女自幼得了失心疯,常常认不清人,她的话不可信以为真。” 为了全家老小,却要诬陷自个女儿为失心疯,汤吉也是无奈至极,早知他便不会让汤雅提前入京,这才几日,竟卷入了夺嫡之争,这可是一个不小心便要株连全族的祸事啊,汤吉怎能拿全族人的性命去赌。 “唔,我没有,我……”汤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父亲竟会说她是疯子,她没有疯,是那些指鹿为马的人疯了,她何错之有,她只是在说实话罢了! 可是她来不及辩解,便被汤吉一掌击在颈后,让她昏睡过去,软绵绵的倒在汤吉身上,再也开不了口。 “求圣上恕罪,小女言行无状,冲撞了圣上及秦王殿下。”汤吉的心也是在滴血啊,这是自个的女儿,如何能不疼,可再疼,也不能拿全族的人去冒险,秦王深得圣上宠爱,此事闹的越大,即便是让太子殿下得逞,可圣上也一样会怪罪汤家多事,更何况还因此得罪了秦王。 如今左右都是死,汤吉还是选择了秦王这边,好歹,别得罪了圣上。 在场谁不是人精,好端端的汤雅怎可能是疯子,但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全都站在秦王这边,太子也只能认输了,连太后也是扼腕叹息,这次如此好的机会,竟没能将秦王拉下马。 “既然有病,那还是带下去看好,日后莫要出府了,退下吧。”泰和帝连给汤家处罚都懒得,他晓得汤雅没疯,说的是真的,可有些事,即便是真的,也不能宣之于口。 这件事,若是坐实了,只会损毁秦王的名声,泰和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多谢圣上!”汤吉连忙抱着汤雅离开,好在给她捡回一条命,日后只当这世间没汤雅此人罢。 太子看着二人离开,再看看裴烬那志得意满的模样,犹如醍醐灌顶,心中隐约有个念头,汤雅是裴烬安排的…… 若非如此,汤吉怎会出现的如此巧合,宁愿牺牲自己的女儿,也要站在裴烬那边,若云莺真是扬州花楼的女子,为何所有人都说她是蓟州人士,他被人耍了! 太子心中酝酿出巨大的怒火,他竟被人耍了,这才全盘皆输。 “太子,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泰和帝的语气有些疲倦,只想尽快了结此事,将人都赶走。 太子跪在地上,万念俱灰,“儿臣无话可说,此事是儿臣鲁莽,险些误会了三弟,还请父皇降罪。” 他还能怎么说,他现下什么都不想说。 “太子说的轻巧,一句误会便可推脱,那本王与云庶妃受了委屈,太子不该道歉吗?” 太子咬紧牙关,将牙龈咬出血,他是太子,是一国储君,怎能低头向一个妾室道歉,他做不到。 “皇帝,哀家看太子也是被人蒙蔽,诸多巧合,也是为了皇室着想,虽说有些莽撞,但也情有可原。”太后并不介意太子愿不愿意给云莺道歉,可太后不想看见云莺如此得意,她根本不配。 苏贵妃冷笑道:“堂堂太子,为了一些疯言疯语,便如此大动干戈,险些害了一条人命,若是毫无惩处,那日后人人效仿,大豫律法还有何用。” “母妃所言极是,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裴烬自然也不会让这件事轻易揭过,即便不能要了太子的头衔,也得让这件事闹的众人皆知,更要将太子逼上绝路,只有在绝境里,他才会拼死一搏。 泰和帝沉吟片刻,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想以此废了他的太子之位绝无可能,也太儿戏了些,百官也不会答应。 立了太子,只要没有谋反那样的大错,想要废黜太子,岂有这样简单。 “太子今日着实鲁莽,诬陷手足,对人证屈打成招,品行有失,罚俸三年,在东宫禁足十日,夺去太子上朝议政资格,何时改过,何时再重新回到朝堂议政。” “父皇!”太子猛然抬头望着泰和帝,身为太子,却无上朝议政的资格,连寻常皇子还不如,如此一来,也会被百官议论纷纷,更会揣测他失去圣心,可能被废黜,这对于太子来说,是极大的打击,比起这个,道歉根本不值一提。 “皇帝,这未免罚的太重了些,太子是储君,是国本,你这要百官如何看待太子?”太后也是惊诧万分,罚俸禁足都是小事,可是不能上朝议政,这是历任太子从未有过之事,更何况泰和帝没有给个期限,若是一年两年,逐渐的便会被众人忘却,这个太子虽未被废却等同废黜。 皇后也是跪了下来求情,“圣上,太子日夜操劳国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圣上收回成命,饶恕太子这一次。” 云莺不知这处罚有多重,但看着他们如此慌乱的模样,想必是很重的处罚。 可对于云莺来说,都不如银筝所受的苦楚,可惜云莺如今却不能让太子也尝尝皮肉之苦。 裴烬对这个处罚还算满意,日后不能上朝,太子等同废太子,怕是连东宫他也不敢再出来了,时间久了,他难免会被人忘记,只能趁这个消息还没传遍五湖四海时抓紧机会造反,才能稳住局势,若是此事天下皆知,届时响应太子的人便少了,对他极为不利。 “朕心已决,此事到此为止,散了。”泰和帝正要起身离开。 这时裴烬跪了下来,拦住他道:“父皇,云庶妃遭受此等委屈,合该安抚才是,不如请父皇下令当堂晋她为侧妃,也可洗清她的冤屈,以正视听。” 泰和帝看着他,心里头气的不轻,可算是明白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裴烬今日占了这样大的便宜,竟还要晋云氏为侧妃。 可是泰和帝又不得不应下,若是不应下,只会让旁人揣测云氏的身世,只有晋了,才能彻底打消旁人的猜疑。 罢了,真是欠了他的,生个儿子给自己当祖宗来了。 “既如此,那便晋云氏为侧妃安抚一二,常前,宣读旨意。” 云莺迷迷糊糊的跪倒在地,她原以为今日闹这一出,能保住小命就是极好了,竟还能晋位?她都不敢相信。 等她叩谢圣恩,接过圣旨,由着裴烬将她从地上扶起时,还有些不真实。 太后气的不轻,正要开口念叨几句,泰和帝却一甩袖子,“朕乏了,都退下吧。” 泰和帝懒得再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耳根子都疼了,起身快速往后殿去,太后想拦没拦住,也只能叹了口气离开。 皇后被婢女扶起,带着恨意扫了一眼苏贵妃,也转身离去,只是身影落寞了许多,太子是她唯一的依靠,现如今连这个依靠也摇摇欲坠,她该如何是好。 众人皆散去,最后只有太子跪倒在地上,面色惨白,他如何也不曾想到,结局会是这样,他的太子之位本就不稳,如今还被泰和帝夺去上朝的资格,日后朝堂之上再也瞧不见他,这和废黜他有何区别? 裴烬踱步过去,似笑非笑道:“多谢皇兄如此惦记本王,也亲手给自己挖了一个坟墓,皇兄可得好好珍惜还能住在东宫的时日。” 裴烬说完便笑着大步离开大殿,裴澄攥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露,被气的浑身颤抖,“裴烬,孤不会放过你!” 这一切都是那个妖女挑起的,今日他受此大辱,云莺却得以晋封,这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裴澄眼里闪过阴狠,云莺,她不该活着。 站在廊下的云莺打了个寒颤,回头便瞧见裴烬从殿内出来,她走了过去,声音带着颤意,“殿下。” “你的手给本王瞧瞧。”裴烬皱着眉头去拉云莺的手。 “殿下别看。”云莺往后退,双手背在身后,不给裴烬瞧。 裴烬却不容她拒绝,握住她的手腕拉到身前,掀起了她的衣袖,可算是看清楚了她的双手。 掌心通红,肿了起来,上面全是被指甲掐的痕迹,左手食指的指甲被她掐断了,正在往外渗血,染红了衣袖。 裴烬的脸色冷了下来,“你何故如此折磨自个?本王说了会护你周全,还能出尔反尔吗?” 他一边用极凶的语气训斥,一边从怀里抽出帕子去包裹住她受伤的指尖。 云莺忍住疼,极轻的道了一句:“今日多谢殿下。” 第121章 第 121 章 裴烬冷哼了声,“若真想谢本王,你便该好生保重自个,好好的一双手,被你糟蹋成这样,你可还记得本王对你说过何话?” 云莺抿了抿唇,将嘴里的血腥气咽了下去,语气低弱:“记得,身体发肤受之殿下,莺莺不该随意损伤。” 今日,她最该感谢的便是殿下,她那样卑微的身份,哪里值得殿下如此大费周章的去保全她,连去岁入京的邻居都收买了,殿下背着她,还做了多少事。 原来当初殿下带她回京便想到了兴许会有今日之祸,才为她改头换面,若非有了那层身份,她怕是连侍妾也做不了,哪能成为侧妃。 裴烬睇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走吧,回府。” “殿下,我能见见银筝吗?我想看看她如何了。”方才之粗略的看了一眼,便觉这银筝进的气都没出的多,就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本王已命人将她抬回王府了,她也是受了王府牵连,王府想照顾她也是情理之中。” 云莺屈了屈膝,“多谢殿下,莺莺还想去给贵妃娘娘道谢。”方才若非贵妃娘娘,银筝还要饱受折磨。 “改日吧,今日大家也都累了,你受封侧妃,改日你本该正式入宫谢恩。” 裴烬如此说,云莺便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随着秦王一道出宫,在宫门口,云莺瞧见了等着的永康侯世子和潋月姐。 “抱歉,今日连累你们了。”云莺在人前,甚至不敢喊一句潋月姐。 云潋月摇了摇头,“无碍,只要你好便可。” 梁云川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许多话也不便说,只拱了拱手,“殿下,今日之事改日再叙,便不耽误殿下了。” “去吧,今日之恩,本王铭记于心。” “殿下客气。” 梁云川扶着云潋月上了马车,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今日你受委屈了。” 云潋月摇了摇头,有些苦涩的笑,“爷,孩子们可好?”她并不在意这些微末的委屈,她只怕孩子出事。 “你且放心,孩子都好的很,如今在母亲那待着,此事回去之后再议,我不会让你的委屈白受。” 梁云川攥紧了云潋月的手,他也是今日才晓得,原来贺氏竟是太子的人,果真是他看走眼了。 云潋月感动的点了点头,可心中却无甚波澜,贺氏是世子夫人,又有贺家撑腰,世子爷又能拿贺氏怎样呢?她的委屈,终究还是只能受了。 云莺回到芳菲苑便找去东厢房找银筝,凝珠在守着,医女还在,银筝尚且昏迷着。 “见过侧妃娘娘。”如今云莺是侧妃了,可以称一句娘娘了,这本是极其高兴之事,可是瞧见银筝苍白的脸色,云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医使大人,她身上的伤如何了?” “唉,说是遍体鳞伤也不为过,尤其是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不过好在是皮肉伤,养养便好了,并无内伤,只是身上要留下疤痕了,很难全数消除。”该医女上次也为被凌虐的那些姑娘们看过伤,比起那些姑娘,银筝身上的伤倒也还算是轻的了。 一时之间,云莺不该是高兴还是难受,高兴是银筝的命保住的,难受是她身上要留下疤痕,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极大的打击,谁愿意自个身上留下疤痕啊。 “多谢大人,你们先退下吧。”云莺不愿当着她们的面红眼。 等门被合上时,云莺终于没忍住眼泪,似珍珠般往下落,跪倒在床榻前,看着银筝毫无血色的脸呜咽,“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来上京的,你若是在扬州,便不会出事了。” “我若是让你在王府住着,你也不会出事,都是我的错……” “是我护不住你,还连累你受伤……” 云莺埋头在衾被上哭到喘不上气来,巨大的自责笼罩着她,银筝与潋月姐,都是被她连累的,为何她总是拖累别人。 原先被裴烬用帕子包裹着的指尖蹭掉了帕子,磨到了衾被上,又渗血了,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云莺也不知哭了多久,似乎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躺在架子床上的银筝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她看见了云莺,嗓音沙哑:“姑娘……” “银筝,”云莺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着她,“银筝,你醒了,疼不疼?一定很疼,对不起。” 银筝是侧躺着的,她勉强牵了牵嘴角,“不疼了,姑娘别哭。” 姑娘还好好的就行了。 “怎么会不疼,都怪我没用,护不住你,对不起银筝。”云莺的眼泪又来了,泪眼婆娑,连人都看不太清。 “不怪姑娘,是我拖累了姑娘,姑娘没事就好。”银筝忍着痛还笑了笑。 银筝越是如此,越让云莺难受,“这是王府,你安心在这养伤,等你养好伤,我送你回扬州。” 或者是其他地方,总之,无论在哪,都会比她身旁更为安全,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将银筝带来上京。 “姑娘,我在这会不会连累你?” “不会的,你莫要多想,你且放心,今日的仇,我会替你报的,只是对不起,如今我还无能为力,可你信我,终有一日,你受的苦楚,我要他们都加倍偿还。” 汤雅,明康公主,太子……还有敏安,她不信从中没有牵扯到敏安,最初她见到汤雅时便是在敏安身旁,只是她聪明,晓得不自己出面罢了,可这份账,她也要算一份。 “不要,姑娘,那些都是大豫的贵人,你别为了我冲动。”银筝昨日受苦时便晓得云莺的日子有多艰难,连大豫的太子都想置她于死地,银筝更不能让云莺为了她而冲昏了头脑,云莺有秦王护着,日后前途似锦,不该为着她冒险,自毁前途。 “你且放心,没有万全之策前,我不会贸然动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要一起看着他们的下场。”云莺握着银筝的双手,那些仇她如今还报不了,可未必永远都报不了。 云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可旁人却要步步紧逼,非得让她变得面目可憎才能在这吃人的上京存活下去吗? 云潋月回府瞧见两个孩子时,他们正大哭着,侯夫人如何哄也哄不好,她什么都顾不得,越矩的上前抱着他们恸哭起来,差一点点,她便要永远失去两个孩子了。 对不起,方才对两个孩子有过短暂的放弃,云潋月在心里默默地向孩子道歉。 梁云川看的不是滋味,拦住了想要开口的侯夫人。 母子三人抱成一团,云潋月哭着,原先大哭的两个孩子倒是不哭了,安静的缩在母亲的怀里,似乎是等待了许久,娘亲的怀抱。 等云潋月哭了好一场,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依依不舍的松开两个孩子,“抱歉,是妾身失态了。” 梁云川递给她帕子,“去洗把脸,母亲,派人去请父亲过来吧。” 梁云川又吩咐了人将贺氏请来,今日这事,势必得说个清楚。 侯夫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方才梁云川的心腹突然将孩子抱到了她的院子,她一打听才晓得贺氏与云氏都不在府里,还正在纳闷呢。 云潋月也不作多想,她净脸时只盼着日后两个孩子身旁能有侯夫人或是世子爷的心腹,别将孩子只交给贺氏抚养。 在众人都到齐时,梁云川吩咐奶娘将两个孩子抱下去,让婢女都退下去,却又将贺氏身旁的两个贴身婢女留下。 贺氏的心跳的极快,双手紧紧地攥着椅子扶手,她怕是,瞒不住了。 “云川,你这是做什么,有何要紧事?”永康侯也还不清楚今日之事,梁云川要不是有裴烬的指点,他也还被蒙在谷里。 “父亲,母亲,今日儿子让众人聚在一处,是有件事要宣布,”梁云川看了贺氏一眼,斩钉截铁道:“儿子要与贺氏和离。” “什么?”侯夫人大吃一惊。 连云潋月也诧异的望着梁云川,世子爷要和离?他,他…… 贺氏闻言更是猛地站了起来,“世子爷,你、竟如此狠心?” 她还当顶多是训斥她几句,或是夺了她的管家之权,再将两个孩子从她身旁带走,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世子爷竟是要与她和离。 两人多年夫妻,竟为了云氏那个贱人要与她和离? “云川,这玩笑可不能开啊,”侯夫人站了起来,走到梁云川身旁,“贺氏与你是结发夫妻,多年来虽说没有为你诞育子嗣,可好歹是操持着一家子,你是为了何事要如此决绝?” 这么多年,贺氏迟迟没有生育,梁云川都没有想过和离再娶,如今这又是为何呢? “母亲,今日儿子才晓得,贺氏竟是太子之人,为了太子的大计,她竟用一双孩儿胁迫云氏,要云氏替太子做伪证,如此蛇蝎妇人,儿子决不能留!” 第122章 第 122 章 “此话当真?”永康侯面色瞬间变了,严肃的望着贺氏,这个儿媳虽说不曾为梁家绵延子嗣,但这些年也算是恭敬守礼,梁云川是秦王伴读,谁都晓得梁家是秦王之人,贺氏竟敢与太子为伍,这不是在枕头上放了一把刀吗? “妾身没有,妾身不是太子之人咳咳……”贺氏太过激动,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她的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剧烈的咳嗽犹如西子捧心,无端便令人生出三分怜惜之情。 云潋月掩着恨意的眼神望着贺氏,她惯会如此装腔作势,但凡有何事,她总要用这招博得同情,她嫁入侯府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功劳看苦劳,再见她如此,侯爷侯夫人总会格外怜惜。 她曾听丫鬟提起,当初贺氏病了几场,大夫说是过度劳累所致,也就是说贺氏管着梁家的中馈累到她了,这样的话一出来,梁家哪还敢怠慢她,传出去不是说梁家刻薄吗?因而侯夫人便多有厚待。 可云潋月却晓得,她的病,可未必有多真实,往常世子爷不在府里,罚她去院子里跪时,可从未听过贺氏咳嗽,她只是心有猜疑,却也不敢确信,从前也想着,这事与她也无关,可今日贺氏拿孩子要挟她,有一就有二,贺氏已留不得。 云潋月原先想着,他日使些手腕让孩子离开贺氏身旁,却不曾想到世子爷会愿意和离,他是为着孩子,还是有一丝丝为着她? 从前每当贺氏如此,梁云川都会想起当初大夫说贺氏是因着劳累落下了病根,格外怜惜她几分,可今日,他却面不改色,继续质问,“你说没有,那你告诉二老,你是否有要挟云氏,你又为何要带着云氏入宫?为何不过问我的意思,也不告知二老一声便带着云氏入宫?” “咳咳咳,妾身、妾身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带云氏入宫,太子殿下有令,妾身岂敢不从。”贺氏持续不断的咳嗽着,似乎要把心肺给咳出来,侯爷与侯夫人看着忍不住皱了皱眉。 “云氏,你来说,今日夫人对你说了什么。” “是。”云潋月站了出来,她看了贺氏一眼,看见了贺氏眼里的威胁,可今日,云潋月却半分也不怕了,为母则刚,若说从前贺氏不威胁到她的孩子,她愿意处处退让,可今日她却不愿再退,最好是促成和离,让贺氏赶紧滚蛋。 “侯爷,侯夫人,今日妾身待在院子里,夫人忽然带人闯了进来,说要带妾身入宫,还让妾身指认秦王云庶妃乃是扬州的一名花楼女子,妾身与云庶妃只有一面之缘,自然不肯,贺氏便拿一双孩子要挟妾身,若是妾身不答应,便让孩子活不过今日。” “妾身想求助世子爷,可世子爷不在府里,还想派人去找侯夫人,可妾身的婢女被夫人打伤,怕是现在还被关在妾身的院子里,妾身被夫人推上了马车,被迫入宫,若非世子爷及时入宫,为了那一双孩子,妾身便不得不替太子做伪证,届时必定要连累云庶妃与秦王殿下,是妾身无能,还请侯爷,侯夫人降罪。” 说着云潋月跪了下去,也是泪眼涟涟,贺氏当她不会伪装吗?装柔弱那是云楼女子的第一技能,她还学过如何哭的又美又令人心疼,现下梨花带泪,将贺氏那模样硬生生给比了下去。 梁云川忙将她扶起,“你跪着作甚,你也是为了孩子,起来。” “贺氏,你当真如此要挟云氏?”侯夫人望着那个瞧着柔弱可怜的贺氏,简直不敢相信,贺氏自从过门后一直勤谨恭敬,谨守本分,孝顺有礼,万万没想到背后竟是如此之人。 “婆母,妾身没有咳咳咳,妾身岂敢如此,是她诬陷妾身,妾身对孩子们视如己出,婆母您是看在眼里的,妾身疼爱他们胜过自己,怎会对孩子下狠手,婆母您信我,不能听信她一面之词,咳咳咳……”贺氏由婢女扶着,一边咳嗽一边辩解,瞧着楚楚可怜。 侯夫人紧蹙眉心,坐回了太师椅上,这一年,她的确是看过许多次贺氏对孩子关怀的模样,甚至有几次孩子生病,她日夜不休的照顾着,孩子的病好了,她却累倒了。 但侯夫人也是从深宅内院斗过来的,岂会不知深宅大院的女子有多会做戏,云氏的一面之词不可信,贺氏之话也不可信。 梁云川看出了母亲的犹豫,指着贺氏身旁的婢女秋露对着外边吩咐道:“来人,将秋露拖出去杖责,何时说真话,何时停止,她作为贺氏的心腹,最该晓得此事是真是假。” 梁云川这话一出,秋露也顾不上扶着贺氏,扑腾一声跪了下去,哭喊着,“世子爷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求世子爷饶命。” 梁云川的随从一直在外边待命,听见吩咐推门进来,就要将秋露拖下去杖责。 “夫人救我,夫人救命啊,您救救奴婢!”秋露拽住贺氏的裙摆,将她的身子拽的摇摇欲坠。 贺氏落下泪了,越发可怜,“婆母,秋露是我的陪嫁丫鬟,无凭无据的,世子爷这般也过于无礼了些。” 侯夫人本想开口,却被永康侯制止了,这事事关秦王殿下,不可马虎半分,若贺氏真是太子之人,今日不管有没有出事,贺氏都不能再留在梁家,如今倒也还好,若是他日连累秦王大计,梁家追悔莫及。 梁家好不容易稳住根基,梁云川也年轻有为,与秦王殿下交好,日后前程似锦,可不能被一个女人败坏了梁家的前程。 梁云川才不听她装可怜,让人将秋露拖了下去,贺氏身旁的另一个婢女瑟瑟发抖,生怕也被拖下去,把头紧紧地低着,怕被人瞧见她。 梁云川又吩咐人去将云潋月的婢女带来,果然是被人捆绑在屋子里,胳膊和腿上都是伤痕,这便给云潋月的话添上了几分可信度。 外头板子声和秋露凄厉的叫喊声响起,一下又一下,似乎打在贺氏的心上,她连咳嗽都忘了。 没多久,秋露被拖了进来,伤痕累累,身后满地是血,她爬到了梁云川身旁,“奴婢招,求世子爷饶命,是夫人吩咐奴婢们将云小夫人推上马车,不许去告诉世子爷等人……夫人她和太子殿下做了交易,只要夫人听命,他日太子殿下便会替她除去小夫人,也会保住夫人的诰命……” 秋露已没多少说话的力气,声音极其细微,可落在安静的屋子里,却极其刺耳,永康侯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贺氏,你竟敢勾结太子,你这是要将梁家几百口人都推向死路吗?” “妾身没有,是这个贱婢诬陷我,我没有,”贺氏跪在了侯夫人身旁,哭到哽咽,“婆母,你相信我,我没有做,世子爷这是屈打成招啊,秋露被打成这样,她说的不可信啊。” 她可算是明白为何全部的婢女都退出去了,唯独将她身旁的婢女都留下,世子爷是故意的! 这一次侯夫人却并未再心疼她,而是将她一把甩开,“秋露,你继续说。” 秋露咽了口口水,事到如此,她已是不说不行了,“夫人她还常常虐待小郎君和小小姐,不给他们吃喝,前几次小郎君和小小姐生病,都是因着夫人故意不给二人穿衣裳,这才着凉了,此事奶娘都晓得,夫人就是为了让世子爷多来院里……” 秋露说到一半有些撑不下去的,脑袋耷拉在地上,似乎张不开口了。 可是这些话,足以让屋内的所有人震惊了,云潋月更是眼泪簌簌,抬手捂着唇哭了起来,她身为母亲,哪能听得了这样的话,她的手伸不进正院,自然不晓得原来贺氏还如此对待了两个孩子,亏得她处处忍让,却让贺氏如此糟践两个孩子。 孩子还小,现下也不怎么会说话,饿了冷了自然不会告状,贺氏竟如此蛇蝎心肠的对待两个未满周岁的孩子,这让云潋月如何不心疼,这是在剜当娘的心头肉啊。 “你这个蛇蝎毒妇,枉我当初心疼你没有子嗣,将孩子放在你院子里养,你便是如此对待我梁家的子嗣,贱人!” 侯夫人气的不顾仪态一脚踹在贺氏心口,梁云川这个年纪,别人家的孩子都几岁了,他好不容易得了一双子女,侯夫人自然是疼的如同心肝一般,想着贺氏也算贤惠大方,交给她抚养,也好养出些嫡出子女的规矩,却想不到是如此对待孩子的,这是想要梁家绝后啊,这么些年,她竟然偏信了一个如此恶毒之人。 “咳咳咳……”贺氏捂着心口急剧咳嗽,心口隐隐作痛,这一次,她倒是没有装,而是真的疼了,“婆母,你信我,我真的没有,你看那一双孩子养的多好……” 秋露没再开口,梁云川的随从瞧了她一眼,说是晕过去了,可事情还没交代完呢,梁云川不信只有这些。 梁云川看向另一个婢女春梨,“你是要受过刑罚才肯说,还是现下主动招了?” 春梨咚的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求世子爷饶命,奴婢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看着秋露如此惨状,她哪还有心思隐瞒,再看贺氏的样子,想必是好日子到头了,她可不想受刑罚。 “那还不快说,但凡有半句不实,我便将你卖到勾栏,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侯夫人也是发了狠,她急于晓得这些年到底包庇了一个怎样的毒妇。 春梨缩着脖子,颤抖着声音道:“秋露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还有,夫人让奶娘喝过会令人上瘾的药,然后化为乳/汁喂给小郎君与小小姐,夫人再在身上涂抹药膏,这样小郎君与小小姐便会十分亲近她,奴婢知晓解药在、在夫人的妆奁最底层,逢年过节时夫人便会这样做,众人便会觉得夫人对小郎君与小小姐十分好。” “夫人还给世子爷院子里的妾室……下过致其不孕的药,因此世子爷才迟迟未能有子嗣,夫人也给云小夫人下过药,但被小夫人躲过了。” “夫人还时常趁世子爷不在府里折辱小夫人。” …… 贺氏躺在地上,眼睁睁的听着春梨诉说着她过去的狠毒,她却连反驳都不能,心口疼的钻心,原来真正疼起来是这样的。 春梨说了半天,每说一句,众人的脸色便黑一分,说到最后,侯夫人已是恨不得将贺氏沉塘了,抬手将茶盏砸到了贺氏的身上,厉声骂道:“你这个毒妇,我贺家是上辈子欠了你吗?” 她精心挑选的儿媳妇,方方面面都满意,可在那张虚伪的面皮之下,却藏着无尽的阴毒,儿子迟迟没有子嗣,竟全是出自贺氏之手,她这哪是娶进来一个儿媳妇,这是娶进来一个阎王爷啊,要让梁家毁于她的手中啊! 梁云川望着云潋月,眼里皆是愧疚,他还当贺氏对她尚可,却不晓得贺氏背地里是如此对待她的,可她却从未说过,在他跟前,从不告状,为何她会这样傻,傻的让他心中一抽一抽的疼。 云潋月撇过脑袋,默默地的垂泪,她从未想过受过的这些委屈有一日能公之于众,她哪是甘愿受的委屈,全是因着贺氏有贺家撑腰,而她却无人依靠罢了,她即便是说,又有谁信呢。 春梨顿了片刻,鼓起勇气说出了贺氏最大的一个秘密,“夫人其实在出嫁之前便晓得自己不能生育,但为了保住世子夫人的诰命,有意装病,买通大夫将病情栽到劳累上去,以求得侯夫人与世子爷的怜惜。” 第123章 第 123 章 “贱婢,你敢诬陷我?”春梨这话说出来,众人都惊的呆住了,还是贺氏最先反应过来,从地上撑起身子扑过去抓春梨,两人纠缠到了一块,等梁云川反应过来,两人已是闹的不成样子。 “将两人拉开。”梁云川黑着脸,贺氏此刻犹如疯妇,哪还有半点世子夫人的仪态举止。 随从将二人拉开时,贺氏与春梨脸上都挂了彩,贺氏骂骂咧咧,春梨则哭哭啼啼,脸上被贺氏抓了一把火辣辣的疼,跪趴在地上,“奴婢不敢撒谎,求世子爷饶命!” “爷,不是的,妾身可以生孩子,只是、只是艰难一些,您信我,爷……”贺氏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梁云川的腿哭喊,她不想和离。 虽说和离并不少见,可是她不能生育,不能生育的女子和离之后是绝无可能再嫁到侯爵府里头,贺家也不会愿意养着她,最终只能在青灯古佛中了此残生,她不要这样,她是世子夫人啊。 梁云川一动不动,咬了咬牙,声音冷若冰霜,“那你是否对后院的妾室下过药?” 他虽不急孩子之事,可也有段时间曾怀疑过是否是自个不行,外边更是议论纷纷,觉得是梁云川不行,要不然的话,后院妾室也不少,怎的连一个怀孕的也没有,不是男人不行是什么? 这对于男人来说是极大的打击,因而侯爷与侯夫人才会如此着急的去寻仙问道,找到了云潋月,原来并非是只有云潋月才能生下他的孩子,而是云潋月更为聪慧,躲过了贺氏的诡计,而其余妾室都已被贺氏害了。 “我、我……”贺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仍旧想要狡辩,“爷,我是想给爷诞育嫡长子,庶长子出生有碍您的名声,我是想给爷生个嫡长子,这才猪油蒙了心……” 她是正室,怎能眼睁睁看着妾室赶在她前头诞育子嗣,尤其是生下世子爷的长子,日后她的嫡子出生,岂不是被庶子压了一头,虽大夫说她今生怕是无缘子嗣,可她不信,她一定会有孩子的,她吃了那么多的药,一定可以为世子爷诞育嫡长子,那些贱妾有何资格生下世子爷的长子,她不甘心。 侯夫人气的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指着贺氏怒骂,“你们贺家便是如此糟蹋我们梁家的,不能生育竟还瞒着我们,这是拿我们梁家当傻子呢!你自个无法生育,却又不让妾室有孕,你这是要我们梁家绝后啊!” 侯夫人骂着,身子摇摇欲坠,云潋月忙上去扶了一把,也不开口。 侯夫人眼中含泪,她被瞒着这么些年,悔恨啊,是她没挑选好儿媳妇,这才耽误了儿子子嗣绵延,是她将一双孩子交到了贺氏手中,却险些让孩子命丧虎口,她如何对得起梁家的列祖列宗啊! 贺氏之歹毒,侯夫人闻所未闻,她若是不能有孕便罢了,梁家也没想过休弃她,可她自己不能生育,却阻止妾室生育,全天下也没这样的道理。 “儿啊,咱们不和离,咱们要休妻,如此歹毒的妇人,要让全上京都晓得她的罪孽。” 和离是双方友好分开,是女子无错,只是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这才和离,离的是个日后好相见。 可休妻却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该女子犯下大错,犯了七出之条,不愿再让她待在夫家,要休弃,此生不复相见。 和离的女子想要再嫁容易,可被休的女子想要再嫁却难了,甚至会被人议论纷纷。 连永康侯也沉默了,后宅之事,他从来不怎么上心,但娶贺家的姑娘是两人一道商量的,都说娶妻娶贤,即便没有诞育子嗣,也并不曾以七出之条休弃,可如今贤妻变成了毒妇,永康侯还能说什么,也是赞同休妻的。 “不要,我不要被休,世子爷,求求您,看来我操劳中馈多年的份上,求您别休妻。”被休的女子命运有多惨,贺氏不是不晓得,因而她才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个不能有孕的秘密,就是不想被休。 梁云川却一脚踢开了她,眸色阴狠,“操劳?是挺操劳的,忙着拿梁家的钱财去补贴你的娘家,自然是操劳。” “云川,你这话是何意?”永康侯惊诧万分,贺氏岂敢。 “我也是前不久才晓得,贺氏这些年没少接济贺家,本也不在意,可如今她的事揭开,母亲怕是得去好好查查账目,不晓得她可有做假账。” 梁云川是学武之人,性子不如文官细腻,有些事也是得过且过,想着偶尔接济娘家也不算大事,可如今晓得贺氏是如此蛇蝎心肠,他便是一分一厘也不想给贺家。 “我没有,我没做过!”贺氏趴伏在地上,咳出了一口血,喃喃着没有。 “有,夫人的确是挪用过公中的物件去补贴贺家,因着夫人的兄长好赌,每每赌输了便来找夫人,夫人拿不出钱财,便偷偷地将府中之物带出去变卖,将银钱给贺公子。”春梨捂着脸抽噎道,连一块遮羞布也不给贺氏留。 “贱婢,我要杀了你,你可是我陪嫁丫鬟,你竟敢胳膊肘往外拐。”贺氏从地上起来又要去打春梨,被随从一把摁住。 “怪不得我之前发觉府里少不不少东西,我还当是府里的下人手脚不干净,逐个查过,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可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原本就是高嫁到我们家,可心思却一直还在贺家,将梁家的财产卖了去补贴贺家,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侯夫人已气的胸口上下起伏,险些要晕厥过去了,越是盘查,越是让人气愤,她已不想说话了,“来人,将这个毒妇拖到顺天府去,我倒要瞧瞧,你到底还做过多少恶毒之事!” 这下侯夫人是连休妻也不要了,要将她告上官府。 “我不要,我不要去官府。”贺氏往门口连滚带爬,想要离开,可还没爬几步。 管家匆忙来报,“侯爷,世子夫人的娘家来人了。” 贺氏的眼睛亮了,她的救星来了。 云莺看着银筝睡去,疼的身子都在打颤,却抵不住睡意,从厢房出来,她先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厅上静静地喝茶,凝玉凝珠等人猜测到发生了何事,都不敢开口,只默默地守在一旁。 云莺在发呆,她在想银筝的仇何时才能报。 如今想要汤雅付出代价是最简单之事,可是明康公主,太子还有敏安,对于她来说却有些难了。 太子与明康公主亦是秦王的敌人,迟早也是等得到这么一日。 算下来,只有敏安最为棘手。 一是她没有出面,晓得在背后躲着,方才汤雅等人也没将敏安供出来,敏安是贵妃的侄女,又颇受宠爱,就像太后之于潘旭,潘旭之死,太后都记在她的身上,所以太后想要她死。 若是她一定要求殿下惩治敏安,能不能成先不说,即便成了,也是得罪了贵妃娘娘,得罪了靖国公,也许对于他们来说,银筝只是一个婢女,哪里值当他们用敏安县主来换。 可银筝在云莺心中却是极为重要之人,十个敏安也难抵她心头之恨。 更何况是成不了的,即便殿下愿意,他也得顾忌着靖国公,顾忌着贵妃娘娘…… 想来想去,她如今能做的,似乎只剩下先向汤雅索要银筝的半条命了,至于其他人,只能慢慢来了,不可操之过急。 滚烫的茶水入口,云莺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她的心太冷了,她从未如此恨过。 即便自幼被拐来卖去,入了云楼,成为人人都瞧不起的风尘女子,她也从未恨过天理不公。 可方才瞧着银筝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她头一次觉着,世道不公,银筝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他们却如此折磨她。 从前云莺不希望敏安入府,可如今她却盼着敏安入府,她要用自己的手段报仇,只有敏安入了王府,她才能让敏安死在后院明争暗斗之中,也许那时死的也可能是她,可到底她也是努力过了不是吗? 正想的出神,裴烬回来了,瞧见云莺坐着发愣,而她手指还未包扎,眉头紧蹙,“你是不知道疼吗?方才医女在时为何不让她包扎一下?” 裴烬惊醒了云莺,她忙放下茶盏起身要行礼,却被裴烬摁了下去,“坐着,凝玉去取药来。” 裴烬半蹲着,捏着她纤细的手指,轻柔地为她上药,沉吟片刻道:“我方才去了一趟靖国公府,敏安从楼梯上摔下来,磕到了额头,如今还昏迷着。” 云莺有些讶然,这一摔,可真是巧合啊。 “我知晓这件事背后有敏安的牵扯,但她如今昏迷不醒,加上母妃派了人去舅舅府邸探望,也与我说了此事……”裴烬头一次觉着,原来底气不足是这样的,连话也说不出口。 他知此事云莺受了莫大的委屈,一切的源头极有可能是敏安,但舅舅再三道歉,险些与他跪下,也保证日后会约束好敏安,必不再犯,母妃劝他饶过敏安一次,这让裴烬便不好追根究底。 到底敏安是舅舅唯一的女儿,而舅舅自幼疼爱母妃,当初原本母妃也是要流放的,可舅舅将罪责都揽到了自个身上,甚至将母妃从苏家除名,以保全母妃。 母妃欠了舅舅的,这才对敏安十分疼爱,也想着让敏安嫁到秦王府,母妃承认这事是她没做好,当初给了敏安念头,让敏安以为可以做秦王妃,如今不过是嫉妒昏了头…… “这次怕是要委屈你了,对敏安,怕是不好追究。”裴烬低着头,甚至不敢抬头看云莺,他心虚了。 而云莺早已想到是这个结局,毫无意外,心底越发凉了,可面上却露出温婉笑容,摇了摇头,“殿下说什么呢,这事是汤雅挑起的,和敏安县主有何关系,原先是莺莺慌了神,胡乱将敏安县主牵扯进来,如今证明是汤雅挑起的,莺莺该向县主赔罪才是,县主昏迷,身子可还好吗?” “她暂时无碍,等她醒了,我让她向你赔罪,也向银筝赔罪。” 云莺莞尔,“不必了殿下,银筝如今还是低调些为好。” 高高在上的敏安县主哪会向她们赔罪,来耀武扬威还差不多。 裴烬看着云莺,想从她面上看出一丝恨意或是不甘,却只瞧见了她柔和的笑容,她当真不介意吗? 裴烬将云莺的手包扎好,安抚道:“你且放心,只此一次,便当是我还舅舅的人情,日后敏安若是还针对你,你尽管和我说。” 云莺收回手,点了点头,却不以为意。 裴烬觉着屋子里安静的有些令人难受,又问:“除了敏安,你还想如何报仇,我都答应你。” 云莺望着他,毫不犹豫道:“我想要汤雅的半条命。” 第124章 第 124 章 “好。”裴烬毫不犹豫的应下了,本也没想让汤雅安然无恙,方才不追究,是因着她不值得让父皇来追究,他能解决。 “那便多谢殿下了。”路总要一步步走,复仇也得一步步来,能满足她一个心愿便不错了。 “何必与我如此客气,今日累了,让她们传膳,用过午膳去歇会。”裴烬扫了凝珠一眼,凝珠忙点头出去了。 云莺没胃口,但也不想反驳他,她自然能察觉到现下秦王颇有不同,聊了半日了,也没说一句“本王”,这是对她愧疚了。 可这愧疚却是用银筝的血肉换来的,云莺委实不太想要。 用膳时云莺也不如平常细致,反倒是裴烬来伺候她了,为她布膳,也不多话,晓得今日她受惊了,难得裴烬有点“伏低做小”的姿态。 一个敏安,让裴烬在云莺跟前矮了一头。 用过膳后裴烬送她回房,“你先午歇,我入趟宫,晚间我会将汤雅带回来。” “是,殿下慢走。”云莺面上的笑容始终淡淡的,不如往常真切,可裴烬此时倒也不好多嘴,只能由着她去了,待银筝好了,她的情绪兴许能好些。 裴烬离开,云莺坐到拔步床上,叹了口气,她本不该对着殿下甩脸色的,殿下也是难做,毕竟银筝于他无亲无故,可敏安却是他的表妹,又有他舅舅与母妃求情,殿下哪能为了她而不顾亲人。 云莺伸手摸着红色织金衾被上鸳鸯戏水的纹路,有强大的家族就是好啊,一如潘旭,在上京横行霸道多年,无人敢管,他即便死了,也活够了,敏安犯了错,可有靖国公求情,无论是多大的错,总归得看国公府的三分颜面。 而她与银筝无依无靠,没有家族能依靠,只能互相取暖,若是她也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家族便好了,即便殿下因着亲缘关系难以下手,亦可以让家里人出面,还她一个公道。 云莺想着想着忽然笑了,笑容苦涩,她想什么呢,敏安已是县主,靖国公府已是公爵,又有苏贵妃撑腰,怕是整个大豫也没有比苏家实力更雄厚的家族了,她即便有也是无济于事。 想要位尊者还位卑者一个公道多难啊,她不该奢求的。 云莺坐了一会,换了寝衣躺下,有些累了,真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梦。 梁云川扫了一眼贺氏,吩咐道:“将人请到这来。” 侯夫人整理下仪容,坐的端正,但心中的气是没消的,来的正好。 云潋月站在侯夫人身后,垂眸低眼,贺家门楣不如梁家,毕竟梁家有侯爵在身,但大豫向来讲究高嫁低娶,梁家与贺家结亲时,倒也门第相配,只是这两年,贺家的长子越发没了样子,而梁云川却步步高升,在御前也有了名字,两家的差距便越发大了。 可即便如此,云潋月也着实羡慕贺氏,起码有个娘家可以依靠,而她的娘家,早在多年前便分崩离析了,连她也连累的被人买来卖去,最终沦落风尘。 若是岳家还在,她也未必不能做侯爵府里的正头娘子吧…… 贺氏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等着贺家的人进来给她撑腰,连精神气都好了不少。 贺家来的是贺父贺母及其贺家长子。 “爹爹,娘亲,大哥,你们救救女儿啊……”贺氏踉跄着往贺母身上扑去,眼泪流了满脸,那叫一个委屈啊,不晓得的还当是梁家如何欺负她了。 侯夫人不屑的哼了哼,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装模作样的很。 “你这是怎的了?怎的流血了?”贺母扶着贺氏,瞧见她嘴角有血,惊的不行。 贺父也是大惊失色,理直气壮的站了出来,“你们梁家欺人太甚,怎能殴打我儿,好歹她也嫁到你们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传了出去,你们梁家还要不要脸面?” 贺父不晓得贺氏的那些事,反倒先声夺人,想要威胁起梁家来了。 “闭嘴,少在侯府放肆,你们家养出这样的女儿才是不要脸面,本侯都替你们汗颜,你们还敢在这乱吠。”永康侯一掌拍在案几上,将茶盏都震了震,也成功吓到了贺家的几个人,连贺氏都不敢哭了。 贺父倏然收声,多年亲家,还是头次见永康侯发这样大的脾气,顿时便缩起了脖子,不敢声张了。 “亲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两家都认识多久了,何至于翻脸呢。” 对此永康侯冷哼了声,撇开视线,并不想搭理他。 贺父上前几步,走到梁云川身前,“好女婿,是不是她惹着你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念在多年夫妻的份上,好歹宽恕一二。” “贺老爷,你可晓得你的女儿不能生育之事?”侯夫人到底是没忍住心里这口气,率先挑明了。 贺父愣了下,“这、这……”看向了贺母,忙道:“信口雌黄,我女儿出嫁前可是好好的,怎会不能生育?难不成你们害她不能生育了?” 贺父后背直冒冷汗,却是下意识的否认了,若是承认,那便是骗亲,当初可没和梁家说这事。 侯夫人瞧见他的模样,与永康侯如出一辙的冷笑了声,“哼,看来与你们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云川,去报官,好亲家,咱们官府见。” “来人。”梁云川就要叫人。 “哎,等等,亲家母,有话好好说,咱们都是体面人家,家丑不可外扬,闹到官府去做甚?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自个处理了便是。” 说到官府,贺父与贺母都急了,闹去官府,怕是得把脸面丢尽了。 侯夫人阴阳怪气道:“家丑?你们贺家欺人太甚,也还晓得顾忌家丑吗?春梨,把方才你说过的话再说一遍给贺家人听听。” 春梨不敢违抗,战战兢兢的又将贺氏的罪行说了一遍,这些事贺母大半是晓得的,贺父也听闻过,但都没管,毕竟他们是受益人,谁晓得有一日竟见了光。 等春梨说完,贺家人个个都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哪还有方才的嚣张气焰,贺氏紧紧地攀着贺母,想要攥住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贺父心知肚明,若是此事闹上官府,贺家的名声就全完了,日后贺家的女儿还如何嫁得出去? 贺父当机立断给了贺氏一巴掌,与她划清界限,“啪——你这个不孝女,尽给贺家蒙羞,你犯下如此大错,还不快些与侯爷侯夫人世子爷道歉,求得他们原谅。” 贺氏被贺父这一巴掌给打懵了,摔倒在地,连贺母也不曾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开口时,却被身后的儿子拽一把,让她闭嘴。 贺家长子便是好赌之人,贺氏用梁家的钱财接济他,可贺公子却不记得贺氏的好处,他还觉得贺氏攀上高枝,给他点银子花是应该的,如今贺氏要被休弃了,他自然不愿意,难不成日后要他养着贺氏吗? 贺氏看见这一幕,心里呕的要死,她原以为救星来了,可贺父打了她,贺母对她不闻不问,她时常接济的大哥此刻看着像是不认识她一般,让她心如死灰,头一次感受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不必了,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休妻,你们贺家偷盗了梁家的东西,尽数还回,便也不必闹到官府去。”梁云川的态度很坚决。 贺父却拉着梁云川的胳膊道,“贤婿啊,她日后必定不敢再犯了,就看在她也嫁给你多年的份上,别休了她,要如何罚随你们高兴,毕竟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你也年纪不小了,你休了她,再续娶也麻烦不是,往后我们两家还是一样来往,她是她,贺家是贺家,日后贺家也记得你一份好。” 贺父可不想要贺氏归家,贺氏一旦被休,这些事便瞒不住了,日后整个上京都晓得贺家的姑娘如此蛇蝎狠毒,还不得被旁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贺父也得为贺家考虑。 “休想,你们难不成还想要我们养着这个毒妇?速速给我带走,多看一眼我都嫌晦气。”侯夫人一想到她原本该儿孙绕膝,可现下却只有两个孙儿,不知有多气。 但梁云川沉思片刻,问道:“岳父这话是说,无论我们如何罚她,即便有个长短,贺家也不会插手是吗?” 贺父咬了咬牙,梁云川这意思便包含了若是贺氏“病故”,贺家也不能管。 想来想去,比起这些事公之于众,贺氏“病故”也算是个体面的说法,“我儿身子孱弱,时常病痛缠身,若有万一,也着实怪不得旁人,只能怪她命不好。” “爹爹,您不要女儿了吗?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贺氏不敢相信贺父竟要舍弃她。 “闭嘴,你做出如此品行不端之事,没将你下狱你便要感恩戴德了。”光是给后院妾室下药,便已足够遭受数年牢狱之灾,贺家哪能因为一个出嫁女被连累名声。 “娘,娘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想回家。”贺氏原先是不想被休,如今梁云川当着众人的面都敢这样说,一定会要了她的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可贺母却被贺公子拉的连连后退,虽也是心疼女儿,但想到儿子的前程,想到贺家的日后,到底还是没再开口,这个女儿已是没救了,贺家的前程可不能被她所连累。 贺父匆匆告别,拉着贺母离开,一行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贺氏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而不是骨肉至亲。 贺氏躺在地上,望着这一幕,气急攻心,一口血从喉头涌了出来,吐在地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125章 第 125 章 “云川,你为何不休了这毒妇,还要咱家养着她吗?”侯夫人着实无法原谅贺氏。 “母亲,贺氏作孽多端,休了她岂不便宜了她,既然贺家舍弃了她,那母亲尽管出了这口气,也让她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梁云川又看了一眼云潋月,见她从始至终低着头,心中叹了口气,若是续娶,谁知又会娶进来一个什么样的,若又是个黑心肠,那她不是又得遭一次罪。 “再者此事虽说是贺氏之错,可到底也牵扯侯府,外人不免说母亲您不会调/教儿媳,才致使内宅乌烟瘴气,有损母亲的名声。” “唉,你说的也倒也是,真是作孽啊,娶进来这样一个坏东西。”侯夫人的手搭在梁云川胳膊上,“可着实委屈你了,我还是为你再重新挑选一个好的,以咱们家的门楣,想做你续弦的多了去了。” 梁家有侯爵,梁云川又没有嫡子,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嫁到侯府来。 云潋月攥紧了手心,她便晓得,即便贺氏没了,也很快会有新的世子夫人,只是苦了这一双孩子,不知要如何是好,若是能她亲自抚养便好了。 “此事日后再议,母亲,如今儿子只想建功立业,反正已有了子嗣,母亲好生教导便是,贺氏仍旧是我的正室,续弦之事不急,母亲也不可对贺氏操之过急,无论如何,留她一条命,是否取她性命,过两年再说。” 再等等,等秦王上位,而他更进一步,掌握家中的话语权,便能给她更好的生活了,她便不会再受人欺辱。 侯夫人点了点头,并未察觉梁云川的心思,只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那两个孩子如今是放到我跟前养着?”自然是不能再放到贺氏那养着了。 “母亲,孩子终究还是不好离了生母,不如就将孩子交还云氏养着吧,母亲若怕云氏教养不好,母亲多叮嘱便是,云氏性子柔顺,会听母亲的。” 云潋月闻言猛地抬头对上梁云川的视线,世子爷竟要将孩子还给她?他、他此话当真? 梁云川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云氏你可愿全心全意照看两个孩子?” 云潋月连忙跪了下来,“妾身一定用心教养他们,绝不敢有半丝松懈,求侯夫人成全!” 她从未想过孩子能回到她身前,只要能日日夜夜瞧见两个孩子,即便是被侯夫人派人盯着她也甘愿,只要孩子在她膝下便好。 侯夫人有些犹豫,云氏的性子好是好,只是怕她不会教养孩子,将孩子养歪了。 “母亲,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云氏岂会不对两个孩子好,儿子也会时常嘱咐,让她好生抚养两个孩子。” 侯夫人看了一眼永康侯,永康侯清了清嗓子,“如今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贺氏如今不成样子,你还得打理中馈,瞧瞧梁家被贺氏糟践成了什么样子,哪有工夫照顾孩子,不如暂且先交给云氏,若是她教不好,日后再议。” “既如此,那好吧,云氏,这两个孩子是世子的长子长女,侯府对他们报以厚望,你需得仔细教养,松紧得当,你也要以身作则,给孩子们做个榜样。” “是,妾身必定谨言慎行。”云潋月的声音都在颤抖,孩子回到她膝下了,往后她能亲手照看两个孩子了,再也不必分离,温热的泪水充斥着眼眶。 “如此便罢,今日也累了,我先回去歇息了。”侯夫人被气的现在脑袋还昏昏沉沉着。 永康侯府也起身要走。 “恭送父亲、母亲。” 两人一离开,梁云川弯腰将云潋月扶起,瞧见她通红的眼眶笑了笑,“哭什么?” 云潋月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往下落,“谢爷成全。” 她晓得,若非是世子爷帮她,孩子是不会回到她身旁。 “莫哭了,现下你高兴了,孩子还小,你们母子连心,他们应当很快便会依赖你。”梁云川抬手为她擦拭眼泪,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面庞,有一丝痒,但也是云潋月头一次感受到安心。 “妾身一定好生教导他们,不会让爷失望。”云潋月一样希望她的孩子能成大器,这是她未来的依靠。 “好,先回去吧,洗把脸去见孩子,别吓着他们了。” 云潋月点了点头,两个孩子在身旁,她才是真的活了过来。 裴烬到长乐宫时泰和帝与苏贵妃正等着,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好看,摆着一副兴师问罪的面容。 裴烬一到,殿门就关上了,他莫名有种进了阎王殿的错觉。 “父皇,母妃。” “哼,你还晓得我是你的母妃,你臭小子嘴里没一句真话,连我都瞒着。”苏贵妃气冲冲的上前揪住了裴烬的耳朵,“你骗外人便罢了,连你娘都骗,我还不如生个叉烧,要你做什么?” 他若是早说,今日苏贵妃也不必受此惊吓。 “哎,母妃,疼啊。”裴烬皱着眉头,弯腰低头,耳朵被揪住了,苏贵妃可一点也没心疼,下了狠手。 “疼死你活该,你说说你,胆子是越发大了,连欺君之罪都敢犯。”泰和帝也是哼了哼,很想接下一句“和你母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泰和帝理智尚在,他要是说了,今日便是□□他了。 “父皇,儿臣也不是故意的,儿臣没想瞒你们,是怕云氏的身份被旁人攻讦,这才加以伪装。” 裴烬都多大人了,还被母妃揪耳朵,不说传出去,光是被明乐晓得都要笑话他。 苏贵妃抬手累了,松开了他的耳朵,踹了他一脚,坐回了榻上,“说吧,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云氏真是风尘女子?” 裴烬揉了揉耳朵,“母妃,云氏的确是扬州云楼的姑娘,但并非是供词所说,儿子没骗你们,云氏的确是我抢回来的。” 裴烬将当初之事说了,但自然隐去前世之事,只说是瞧上了她的美貌,男子觊觎一个女子的美貌,从而强迫她,这可太常见了。 “你这样做,和潘旭有何区别?”苏贵妃都不知该说什么,从前还当他是开玩笑,不曾想竟是真的抢回来的。 纵容汤吉收押云家,不就是在逼云氏做出选择,裴烬的心可忒黑了。 “母妃,您这话便差了,潘旭那是见一个抢一个,儿子只抢这一个,潘旭是折磨她们,可儿子对云氏还算不错,不曾让她受苦,儿子这也是和父皇学的。”裴烬将战火引到了泰和帝的身上。 苏贵妃冷厉的眸子转向泰和帝,抬手捶打他,“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自个瞧瞧,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样学样。” 泰和帝往后避了避,总觉着这句话有些耳熟,“蓉儿,这可怪不得我,烬儿有自个的主见,你合该打他才是,我是无辜的。” “儿子记得当初父皇就是这样和我说的,遇到心仪的姑娘,自然是要先抢回来再说。”裴烬摸了摸鼻尖,看热闹不嫌事大,父皇就多替他分担一二吧。 泰和帝被苏贵妃打的躲都躲不及,起身离开榻上,怒气冲冲的瞪了裴烬一眼,“烬儿,你犯下欺君之罪便罢了,还敢将我推出来顶罪,我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 裴烬挑了挑眉,父皇与母妃说的话倒是如出一辙,“可是儿子都这么大了,总不能塞回去。” 苏贵妃瞪了他一眼,故意膈应他,“你这是强取豪夺,即便能得到云氏的人,却也未必能得到她的心,作下的孽都是要还的,日后有你哭的时候。” 苏贵妃说这话时也瞪了泰和帝一眼,当初她晓得缘由时,一年多都不曾给泰和帝好脸色。 泰和帝心虚的撇开视线,这事可不兴提起,都过去了,何必老翻旧账。 “母妃放心便是,儿子有信心,既能得到云氏的人,也能得到云氏的心。” “哼,我偏不信,不如来打个赌,若是你除夕前能得到云氏的心,我便不拦着你立她为正妃,可若是得不到,你想让她做你的正妃,我可没这样简单答应。” 她的儿子她还能不清楚,推说要来年再立正妃,又说不要敏安,还将云氏抬的那样高,不惜为了云氏得罪太子等人,云氏在他心里的地位怕是比她这个母妃还要高。 苏贵妃对于裴烬想立谁为正妃并不介意,既然云氏已改头换面,那便是官家小姐了,可话说到这,她心里也堵着一口气,不想让裴烬如愿,也得让他尝尝看作孽的滋味。 泰和帝却觉着云氏的身份着实有些低了,若是给裴烬做正妃,有些说不过去,可被苏贵妃不轻不重的睨了一眼,又不敢开口了。 罢了,他这个儿子心里主意多,裴烬认定之事,他们想拦也拦不住,拦来拦去拦成仇,怕是要与他们生了嫌隙,反倒不美。 “母妃此话当真?”裴烬惊讶万分,母妃竟看出了他想立莺莺为正妃。 “自然,可你不许将此事告知云氏,不能以你会立她为正妃作为前提来诱引她。” 一个风月女子,若能做裴烬的正妃,怕是从前心不甘情不愿,如今也愿了,但这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为着权势诱惑,并非是真心实意,这世间,有几人能抵得住权势诱惑而不动心?可心动的却不是裴烬,而是王妃之位。 “好,母妃一言为定,待云氏倾心儿子之日,便是儿子立她为正妃之时。”到除夕,还有大半年,裴烬不信他待莺莺这样好,莺莺会不动心。 泰和帝想了想,小声说,“这样是否有些草率……” 裴烬正妃,极有可能是未来皇后。 苏贵妃扫了他一眼,颇为嫌弃道:“你还真当你儿子能让云氏倾心?想得美。” 裴烬:“……” 第126章 第 126 章 “母妃,您就不能盼我点好吗?我好歹也是您儿子。”裴烬真是不知该说什么,从未见过如此拆自家儿子台的母亲。 “哦,那祝你成功。”苏贵妃把玩着指尖的蔻丹,这祝福着实敷衍。 苏贵妃是过来人,遥想当年,她对泰和帝动心是何时之事?似乎两人也磨了个五六年,裴烬出生了,她还不曾对泰和帝真正动心。 女子之心,既柔也刚,若是云莺与烬儿的开端便是好的,那要想动心也简单,拼了命的对云氏好便是,可两人的开端并不算好,云氏若是铁了心将自个放在一个封心不爱的位置,谨守本分,那便得有足够的安全感才能让她冰封的心逐渐破碎。 当初苏贵妃又何尝不是这样,她都不曾想过她还能与泰和帝修成正果,有指着泰和帝训诫,他却不敢吭一声,两人和和美美,平等相处的过日子。 好歹苏贵妃也曾是高门千金,有世家女子的高傲啊,可云氏身世太低,更为谦卑,烬儿想要让云氏动心,会比她更难。 再加上此次敏安一事,苏贵妃也晓得敏安有错,可到底是她兄长唯一的闺女,她怎能狠得下心,烬儿退让了,只会让云氏那颗心更加坚硬,烬儿还傻乎乎的不知愁呢,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样的话,有他哭的那一日。 苏贵妃也懒得提点,小两口的事,自个处理吧,也让烬儿跌个跟头才好。 裴烬摸了摸耳朵,火辣辣的疼,想必已是红彤彤一片了,“母妃,那咱们说定了,不许再更改。” “行,说定了,你去吧,我让兰叶备下了厚礼,一会去王府给云氏赔罪,敏安那,我会好生叮嘱你舅舅,不会让敏安再烦云氏了。”终究是她没教导好孩子,只是情之一字,又要如何教导呢? 就怕敏安不会甘心,只是苏贵妃也只能救她这一次了,这已是十分欺负云氏,让苏贵妃过意不去,若是再有下次,她也不会再干预,总不能仗着背后有人撑腰,便一次次的欺辱旁人。 “好,父皇,儿臣有话想和您说,咱们去紫宸宫吧。”裴烬入宫不仅仅是为了解释此事,也是为了他昨日查到之事。 泰和帝看了一眼苏贵妃,“那我与烬儿去紫宸宫了,你自个可别气,若是还不顺心,便去找旁人撒气,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泰和帝还盼着与苏贵妃长长久久,气坏了身子如何是好。 “晓得了,去吧。”苏贵妃连头也没抬,倒也没多气恼。 泰和帝与裴烬回到了紫宸宫,泰和帝到底还是开了口,“方才我不想驳你母妃的面子,但对于云氏成为你的正妃,我不瞒你,我并不愿意,她的家世颇低,日后与你未必能处的来。” 不是泰和帝非要计较门当户对,而是裴烬并非是普通皇子,是他寄予希望,日后要承担帝位之人,云氏也不是只当裴烬的正妃,打理王府便好。 身为皇后,要打理后宫,要能震慑得住女眷诰命,做出引导,要母仪天下……桩桩件件,但凡没有出色的能力和良好的家世背景都无法完成,这也是为何皇后都选自高门望族,她们从小就被家中悉心教导,明白这些道理,况且有了强大的娘家,无端便令人生惧,也能省事许多。 “儿臣明白父皇的担忧,可是父皇,小户之女有小户之女的好处,如此便可不必担忧外戚之祸,父皇您不是最清楚的吗?” 云莺没有强大的娘家,便无法挑起外戚势力,即便日后诞育了子嗣,也不会有外戚敢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忧。 裴烬晓得外戚之祸始终是父皇心间的一根刺,有了母妃应允,再加上为了此事考虑,父皇想来不会阻挠。 果然泰和帝闻言也觉着有几分道理,点了点,“但日后若真要封为正妃,仪态举止这方面得勤加练习,需得让人挑不出错,若不然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 烬儿的正妃是多少士族盯着的肥肉,让一个小官之女占了,旁人必定不答应,只有云莺做到无可挑剔,日后才能平息这场风波。 “是,父皇放心,儿子来日会请教习嬷嬷教导她。”裴烬是觉着云莺哪哪都好,可也得顺着父皇的心意,至于学不学,日后再议。 “嗯,你还有何事要说?”泰和帝坐了下来,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父皇,儿臣发觉抚国公府连家在老家宾州养了一群兵马。” “竟有此事?”泰和帝万分诧异的放下茶盏,表情严肃起来,“有多少人马?” 私养兵马,这是要造反呢? “儿臣暂时不知,但不少于万余,宾州多山地,这些兵马都在山林中训练,儿臣也是偶然发觉,派人一查,果真有此事,这还只是儿臣发觉的一些,其他地方可好,也未可知。” 泰和帝的指尖摩挲着衣裳上的龙纹,“连家是太子妃的娘家,你是怀疑太子想造反?” “儿臣的确有此猜测,父皇,您尽可派人去查探,免得百官说儿臣有意陷害于他。” “我自然是信你,可此事到底不是太子经手,若想治罪,还需要确凿的证据,上京离宾州山高水远,也怕会打草惊蛇。”泰和帝不曾想到太子竟有如此狼子野心,坐不稳储君之位,便想坐帝位吗? “儿臣愿亲去抚国公府寻找证据。” “你要做梁上君子?连家好歹也是个公爵府,守卫想必不会松懈,你若是被人发觉,可就打草惊蛇了,不如派人去吧。”裴烬要是被人发觉,不仅仅会打草惊蛇,也会丢了脸面。 “父皇放心,儿臣自有法子,只是还得请父皇信儿臣才是,与儿臣做场戏,逼出东宫私养的全部兵马。” “你想如何做?” 裴烬走近泰和帝,低声耳语:“儿臣……” 从宫里出来,已至黄昏,上马车之前,玄凌来报,“主子,汤雅失踪了。” “不见了?汤家将人藏了起来?”这可是莺莺退而求其次的心愿,若是还不能办成,莺莺就得生气了。 “看着不像,汤吉说才将人送回房间,不到半个时辰,人就不见了,现下汤家也派人在找,属下瞧着,像是被东宫掳走了。” “哼,裴澄大抵会觉着今日之事是本王与汤吉商量好给他下的套,自然会把怒火发泄在汤雅身上,随她去吧,若她有命回来,再来禀报,若是没命,也不是死在咱们手中,不必去管。” 云莺想要的是汤雅受到惩处,人死在裴澄手中,也算是狗咬狗了。 回到芳菲苑,院子里摆满了各处送来的贺礼,都是贺云莺得晋侧妃,日后在上京也是有头脸的女眷了。 不过云莺身世之事也被人传了出去,不少人议论纷纷,这事虽说太子一党败了,可百姓若想议论,谁也拦不住,即便不会大大方方的议论,私底下也会传些闲话,云莺在上京那是真出名了。 再有太子一党添油加醋,云莺的身世便有了扑朔迷离之感,也有不少人觉着秦王被云莺灌了迷魂汤,妖女惑王,是天下大乱之征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裴烬进了厅堂,却没瞧见云莺,“云侧妃去哪了?” “回殿下,主子在东厢房,奴婢这便去唤主子。”凝玉正在清点贺礼要存档入库,秦王忽然开口,吓了她一跳,忙去喊云莺。 云莺才给银筝喂了一碗汤药,还当是裴烬将汤雅带回来了。 “殿下回来了。”云莺屈膝行了个礼,“方才兰叶姑姑来了,贵妃娘娘送了好些赏赐来。” 将院子给堆满了,院子里大多都是苏贵妃送来的,她又何尝不明白,苏贵妃这是想要弥补她,可这些钱财,又哪里弥补得了她心中对银筝的愧疚。 “母妃与本王说过,这些都是给你的,就当是赔礼道歉。”裴烬在圈椅上坐下。 云莺从凝珠手中端过茶盏,奉给秦王,笑着道,“娘娘真是折煞莺莺了,只是我也用不着这些,殿下,我可否将一些赠予银筝?” 她的库房里满是赏赐,她一个人能吃得了多少,用得了多少。 “自然,给你了便是你的,你可随意处置,拿去典当换了银子给她也成。”苏贵妃是赔礼,自然不会赏些不能动还要供起来的东西,即便云莺卖了换银子也无碍。 “那便多谢殿下了,待银筝的伤好后,莺莺想将她送离上京。”这些赏赐,便可作为银筝的盘缠,身上有银子,去哪也不愁了。 “你下定决心了?其实可以让她入王府,在府里便无人能动她。”若是送走,怕是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不必了,银筝她不属于上京,强留无用。” 云莺有自己的事要做,留下银筝,难保日后还会有这样的时候,下一次,银筝可未必能留下性命了,云莺不想她再受苦。 “也好,你自个决定便是,对了,汤雅她失踪了,想必是被太子掳走,怕是凶多吉少。” “可她不是太子的人吗?”云莺还等着今日辣手摧花,也做次心狠手辣之人。 “此次汤吉帮了本王,想必太子会觉着汤雅是本王的人,太子吃了这样大的亏,应当不会放过汤雅。” 裴澄自然也想要裴烬与云莺的命,可一如云莺暂时无法要太子的命一样,太子暂时也无法对裴烬与云莺出手。 “那便罢了,狗咬狗也着实有趣。”云莺低头望着这双白皙细腻的手,其实,她也不想沾染上旁人的鲜血。 裴烬伸手握住云莺的柔荑,“你且放心,若是找到汤雅,本王会将她带来你跟前,让你为银筝出气。” 云莺点了点头,只是出再多气,银筝也还是伤着了。 第127章 第 127 章 就这样,两人之间又有点冷场,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云莺有些恍惚也是常理,可裴烬却觉着难受,想到与母妃的打赌,内心有些不安。 他转身去端茶盏,特意将耳朵显露在云莺的眼前,云莺不想看见都不行,微微诧异的问道:“殿下,您的耳朵是怎的了?看着像是伤着了。” “唉,本王与你说了,你不许告诉旁人。”说着,裴烬还往外看了一眼,见没有旁人,才将云莺拉到身前道,“母妃怪我瞒着他们给你换了身份,揪了我的耳朵。” “啊?”云莺小嘴微张,不敢相信的望着殿下,觉得殿下是在逗她玩,殿下又不是小孩子,怎会因为犯错就被揪耳朵,苏贵妃她竟如此……如此有童趣。 裴烬撇了撇嘴,难得一副委屈模样,伸手抱住云莺的腰肢,“莺莺,本王今日的脸是丢尽了,你说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被母妃揪耳朵,是不是很丢脸?” 裴烬的侧脸靠在云莺腹部,他那只红彤彤的耳朵印在云莺霜色的衣裳上格外明显,她瞧着噗嗤一声笑了,殿下这样,有些像是被母妃打了,找旁人诉苦求安抚的小郎君,有些幼稚,也有些好玩,云莺从未见过这样的殿下。 殿下在她心里向来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运筹帷幄,手段狠辣,百步之外便能取人性命,可是此时此刻的殿下,却像是一个耍赖的孩子,让云莺想起了裴瑜,父子俩还有些像,心底不由的便软了下来。 抬手搭在裴烬的肩上,手指碰了碰他的耳朵,有些热,“殿下疼吗?” “疼,疼死了,特别疼,莺莺快给我吹吹。”裴烬听到她的笑声,心里可算是舒坦了,虽是有些无赖,有些丢脸,但好歹她是笑。 罢了,丢脸也是在莺莺跟前丢,不碍事。 云莺弯了弯唇,殿下这样,似乎有些卖惨的嫌疑,但好歹是因着她,苏贵妃才罚殿下的,她如今也该有所表示。 其实今日若非是银筝之事,云莺是感激殿下的,若没有殿下,云莺今日怕是走不出紫宸宫,刑部大牢就是她最终的归宿,而殿下为她撑腰,她心里是记得殿下的好的。 只是因着敏安,又看见银筝的伤,一时之间,有点迁怒了,这才对着殿下冷脸,委实有些不该。 “那莺莺为殿下上药,殿下松开,我让凝玉去取药。” 裴烬松开她的腰肢,却拉着她的手腕,黑黢黢的眸子仰视着她,“你的手如何了?” 云莺动了动指尖,还有些疼,“没什么大碍,殿下不必挂心。” 云莺在门口吩咐凝玉去取药酒来,又把门给合上,免得被旁人瞧见,堂堂王爷,却被母妃揪耳朵,的确是有些好笑,就连裴瑜如今犯了事,云莺也不会揪他的耳朵。 苏贵妃真是个与此不同的奇女子,因此才能得泰和帝盛宠不衰吧,今日在大殿上,苏贵妃连太后都敢顶撞,怕是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女子了。 云莺用帕子蘸取药酒,轻柔的抹在裴烬的耳朵上。 裴烬只感受到凉飕飕,一点也不疼,原本母妃也没下狠劲,可裴烬还是装模作样的倒吸一口凉气,像是十分疼的样子。 云莺下意识收了手,皱了皱眉,她下手不重呀,“殿下,真的很疼吗?” 苏贵妃怎的下手如此重,若是传出去,怕是不少人得笑话殿下。 “其实也不疼,没事,你尽管下手。”裴烬正襟危坐,一副你砍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模样,让云莺深深的怀疑自个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云莺蹙着柳叶眉,紧紧地抿着唇瓣,大气不敢出,继续给他擦药,一边擦一边吹,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裴烬的耳廓,有一些钻进了他的耳朵,闹的人心尖痒痒的。 若非今日时机不对,他真有些想逞凶了,罢了,想到银筝那一身伤,想来她也没兴致,做那事还是得你情我愿才能得鱼水之欢。 可算是擦完了要,云莺松了口气放下药酒,“明日再给殿下擦一下,想来便好全了。” “好,多谢莺莺。”裴烬得寸进尺的将人拉到腿上坐着,“今日受惊了,可还怕吗?” 云莺摇了摇头,“不怕,多谢殿下,是莺莺拖累殿下了,圣上可有罚殿下?” 毕竟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今日之后,怕是谁都晓得云莺的身世,但泰和帝的偏袒,让众人也不得不信了裴烬的指鹿为马,可私底下,必定会议论纷纷,她怕圣上秋后算账。 “不曾,父皇对本王最是心软,母妃都罚过了,他便也不好再罚了。”不仅仅没罚,他还为云莺争取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名正言顺成为他正妃的机会,只是可惜了,这样大的喜事,却不能告诉莺莺,不过相信很快,莺莺便会晓得了。 “那便好。”云莺垂首应声,泰和帝果然是疼爱秦王,连欺君之罪都不怪罪。 “走吧,用晚膳去,今日早些歇息,你也累了。”裴烬看她面色终于好了些,也放心了,这可是他牺牲脸面换来的,要是莺莺还不高兴,那他可真是要哭了。 “太子殿下,汤雅醒了。”裴澄手中把玩着酒壶,满地都是碎裂的酒壶,从紫宸宫回来他便开始酗酒,他信誓旦旦这次能将裴烬拽下来,可是父皇却那样偏心,分明清楚云氏就是风月女子,可还是当作看不见。 他这次不是败给了裴烬,而是败给了父皇,父皇太偏心了,不,父皇没有心,父皇的心都在裴烬和苏贵妃身上,哪里有半分给他这个宫婢生的儿子。 他若不是被皇后抚养长大,怕是连叫什么父皇都不会在意。 说起叫什么,宫里的皇子之名都是从“水”,裴澄,裴沐,裴濯,可唯独裴烬是从了“火”,都说水能灭火,可是火亦能将水烧干。 父皇还赏赐了裴烬连他也不能用的龙纹墨玉佩,不是四爪金龙,是五爪金龙,太子是储君,只能四爪的龙,而皇子不能用龙,可是父皇却赏了裴烬那样多的龙纹器物,连太后与百官议论纷纷也不能阻止,他这个太子当的可真是窝囊。 “啪——”裴澄怒从心起,又摔碎了一只酒壶。 裴澄连看也没看一眼,起身踩着这些碎瓷片去了密室。 汤雅本在房里歇息,忽然被人打晕带到这里,等醒来就瞧见在一个密封的屋子里,连窗户也没,却能闻到血腥味,不远处挂着很多刑具,似乎还在滴血,她怕极了,一定是秦王将她掳来了,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忽然,门开了,汤雅看见了太子,她连忙跪了下去,卑微祈求,“太子殿下,你是来救臣女的吗?” 她仰着头,期盼的看着太子,却看见太子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他的手上捧着一根闪着寒光的马鞭,随后门被合上了,太子接过了随从手上的马鞭。 汤雅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太子殿下,您、您是要做什么?”不会的,她与太子是一道的,太子怎会…… “呵,问孤要做什么?孤这就给你答案。”裴澄抬手,啪的一声,马鞭上细碎的刀刃割破了衣裳,轻微的滋啦一声,皮开肉绽,伴随的是汤雅凄厉的叫声。 “不要,太子殿下求您饶了我,我是和您一条心的。”汤雅疼的面容扭曲,好似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跪在地上,太子为何要打她…… 她身上穿着衣裳,却犹如没穿一般,马鞭打在皮肉上,那种疼痛,让汤雅宁愿立刻死去。 “一条心?你说,你是不是秦王派来的?故意引孤上钩,让孤跌了这样大的一个跟头。”他日后不能再上朝了,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怕是无需半月,大豫朝堂就要将他给忘了,尊裴烬为太子了。 裴澄质问着,可手底下的鞭子却一点儿也没停顿,几鞭子打下去,汤雅后背已没了一块好地方,破碎的衣裳与血肉黏在一处,血腥气也越来越浓了。 “我没有,我没有,太子殿下,我一直是跟随您的,求您饶命。”汤雅紧紧地缩成一团趴在地上,她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太子不是答应她会让她入东宫,还会让她做太子良媛吗?为何表面上温润如玉的太子私底下却是如此的暴虐,她要疼的受不住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裴澄打了几下,出了汗,看她缩成那样,毫无兴致,扔下马鞭,走到不远处的火盆中取出一块烧的通红的铁烙,一步步走到汤雅跟前,“抬起头来,孤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秦王的细作?” 汤雅抬起头,满脸泪痕,望着那块红彤彤的铁烙,畏惧的往后缩了缩,连忙摇头,“我没有,我不是,我恨秦王,我不是秦王的细作,我是爱慕太子殿下的,求殿下饶了我,我愿意为殿下当牛做马。” “可孤不要你当牛做马。”裴澄看着她这张脸都倒尽胃口,抬手将通红的铁烙印在了她的脸上。 “啊——”汤雅的喉咙发出尖利的叫声,想要往后退,可是铁烙却像是长在了她的脸上,她闻到了肉烧焦的味道,疼的她硬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此时此刻,她才晓得,太子温柔的面庞下藏着比毒蛇还要狠毒的心肠,她后悔了,她不该因为嫉妒卷入此事,她不该多嘴,她不该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一切都晚了…… 夜半时分,已是宵禁,却有一辆车马嚣张的在大街上驰骋,经过秦王府时,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掉在了朱门前。 第128章 第 128 章 天色朦胧,裴烬有事要忙,早早便起来,吵醒了云莺,她也没了睡意,想去看看银筝如何了。 两人才起,杨福便急匆匆来报,“殿下,侧妃娘娘,王府门口出现了一具女子尸首,面目全非,一时之间无法认出是谁,被早起的百姓发觉了,传的沸沸扬扬,如今老奴已让人将尸首用屏风围起,也不敢擅动,还请殿下去瞧瞧。” 云莺看向裴烬,“殿下,不会是汤雅吧?” 昨日殿下说汤雅兴许被太子抓去,今日好端端出现一具女子尸首,八成便是汤雅了。 “本王去瞧瞧。”裴烬不想带云莺去,杨福说那具尸首面目全非,免得一大早吓到云莺。 “殿下,莺莺也想去。”云莺拽住裴烬的胳膊,她想亲眼去瞧瞧,将银筝害的伤痕累累的汤雅会有何种下场。 裴烬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走吧,就怕你瞧了吃不下早膳。” 太子的,潘旭作的恶,太子不可能不知,兴许他也施暴过,只是潘旭没牵连出太子,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裴烬带着云莺出来,外边有不少百姓在凑热闹,这样一具和之前那些被凌虐至死的女子颇为相似的尸首,自然会引起旁人的恐慌。 有护卫掀开尸首身上盖着的布帛,四周都被挡住了,那些百姓倒是瞧不见,只是云莺瞧了一眼,都觉得作呕。 这哪是一个人,分明是一个血肉捏成的泥人,血肉横飞,无论是身上,还是脸上,都看不出原本模样,死的比之前那些被凌虐的女子还要惨。 裴烬将云莺的脑袋别到他怀里,“杨福,派人去顺天府报官,顺便去通知汤家。” 说完他拉着云莺回了王府,比起之前那些无辜的女子,对于汤雅的死,裴烬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个结局,难道不是汤雅自己选择的吗? 云莺的脸色白了些,抿着唇,险些又吐了出来,嗓音微弱,“殿下,他把尸首扔到王府来做什么?总不可能是栽赃给王府。” 又不是扔在王府里,只是王府外边罢了,谁会杀了人还扔在自家门口的,有点脑子都晓得这不是秦王的手笔。 “示威罢了,他想警告本王,不过本王并不介意,汤吉本也不是我的人,随他去吧。”裴烬本就是从战场上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还能怕了这样一具尸首?真是笑话。 云莺心想也是,但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句,“虽说汤雅有错,可我原本只想要她半条命,让她也受一受银筝所受过的苦便罢了,如今却是连命都没了。” “太子本就不是好相与之人,想必太子也用东宫姬妾的位份与汤雅做交易,太子向来喜欢用这一招,可东宫的姬妾位份烫手,汤雅握不住,此事若非汤雅主动挑起,旁人不会晓得她认识你,这怪不得旁人。” 太子最爱用的招数就是女人,利用东宫的姬妾位份,甚至用来日后宫的位份诱惑女人俯首称臣,再通过女人去利用她们的娘家,为她们画下一个大饼,最后咬上去却发现是石头做的。 “太子品行着实有些不堪。”云莺难得大逆不道说出这样的话,一个君王,应该用自身的才华与能力运筹帷幄,而不是凭借一个个女人的裙带关系,来拉拢一个又一个朝臣,况且他对汤雅如此,就真的没有对其他女子也如此吗? 云莺想到了太子嫔齐氏,怪不得齐氏如此畏惧太子,原来表面上的温润如玉都是装出来的,这也忒会伪装了,不过这样的话,云莺不敢与殿下说,若是传到了旁人的耳朵里,只怕要又起波澜。 “所以咱们要取代他。”裴烬在她耳边低喃。 云莺诧异的仰头看着裴烬,一双桃花眸瞪的圆溜溜的,受到了惊吓,“殿下,您……” 殿下这是头一次对她表示要对太子取而代之,虽说她自个也察觉到了,想必秦王是想夺嫡的,想要废黜太子,自个上位,但之前殿下从未对她说过,她也不敢问。 “嗯,走吧,回去用早膳,还能吃得下吗?”裴烬没再多说,不是怕云莺往外传,而是怕吓着她,这到底是夺嫡,一个不小心就会株连全族之人的性命,裴烬是皇子,不会株连全族,如有万一,却会拖累整个王府。 云莺点了点头,心中思绪翻涌,她如今已是秦王侧妃,若是殿下成为太子,她又该是何种位份? 王妃之下是侧妃,太子妃之下是太子嫔,可太子嫔与王府侧妃也是有差距的,若是能做太子嫔,届时太子登基,少说也有四妃的位份。 云莺的心直往下坠,想到有朝一日殿下要成为太子,而她也要成为东宫姬妾,日后成为后宫妃嫔,她便有无尽的恐慌,她怕自个会坚持不到那一日,会斗不下去,会累。 泰和帝这样宠爱苏贵妃,后宫仍旧有许多妃嫔,她一想到日后要斗了这个斗那个,心里就累的慌。 不过也不一定,兴许殿下还没成为太子,而她就已经在和敏安的争斗中败了。 云莺向来是最看重自个的这条命,但现下往后想想,想到深宫重重,暗无天日,头一次有了种,若是在殿下成为天子之前她便败下阵来也是好事,好歹不用与那些女子斗一辈子。 两人用过早膳,顺天府的人也来查过了,将尸首带回了府衙,杨福将人送走才来回禀,“汤家人到了,已跟着顺天府的人回了府衙,现下王府门前聚集着的百姓都散了,也打扫干净了。” “那便不必再管,管好府里下人的嘴,不要议论此事。”裴烬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看向云莺,“本王得去扶风堂办事,你今日无事便好生歇息,父皇的万寿节快到了,你好生准备一下。” “是,恭送殿下。” 秦王走后,云莺坐了好一会,喝了一整杯茶,心中还是不安,虽说汤雅不是死在她的手中,仍旧有些不适,死状惨烈,同为女子,云莺希望这世间的女子都能好好活着。 若是汤雅只冲着她来,云莺大概什么都不会做,她的确是云楼的女子,即便改头换面,骨子里也换不了的,可汤雅却供出了银筝替她受苦,若不是汤雅告诉太子银筝之事,银筝便不会受苦。 想到银筝身上的鞭痕,云莺摇了摇头,她到底还是太心软了,汤雅本就不是死在她手里,何必还要去怜惜一个将银筝害成这样的女子。 若是日后她真要成为后宫的妃嫔,她这样的心软是成不了事的,她得像苏贵妃看齐,苏贵妃连太后都敢顶撞,她也不该太过胆小怯懦。 这样一想,云莺心中便好受多了,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人终究是会变的。 她放下茶盏,去厢房看银筝,医女说要将养近一个月伤口才能逐渐结痂脱落,待血痂脱落,她便要将银筝送走了,只是她还没想好将银筝送去哪儿。 “你想去哪?是回扬州还是其他去处?”云莺此生怕是不能再离开上京了,若是银筝有机会去饱览山河也好。 “我已为你备下了五千两,无论你去哪,都足够过这辈子了。”只要不是大手大脚的买些不必要的东西,银筝即便成家,也够一家子用一辈子。 “姑娘,太多了,哪用的了这么多,有几百两也能很好的过日子了。”几千两,银筝都从未想过自个能有这么多银钱。 “你且放心,这些都是你该得的,也并非全部是我出的,其中大部分是苏贵妃赏下来的,我在上京待着,也花不出去,你便替我花吧。” 苏贵妃赏赐的那些宝物,典当之后就有两三千,她又补贴了些,凑个整,她身上也还有几千两,再加上佳膳楼如今有源源不断的进账,倒也不愁。 银筝趴伏在枕上,“我也不知想去哪,但不太想回扬州了,免得又闹出事来,由不知哪才适合安身,姑娘觉得哪好?” 云莺想了想,“不如送你去北漠吧,我听人说北漠宜居,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民风淳朴,我若是有机会,也最想去北漠,只是我去不了,不知你可愿替我去看看?” “愿意,既然姑娘喜欢,那我便去北漠,”银筝点了点头,可又有些感伤,“若是姑娘能与我一道去便好了,咱们两个相依为命多好。” 云莺笑了笑,握住她的手,“你想什么呢,我如今已是王府侧妃,哪能离开上京,到了北漠,你若是遇到心仪的郎君,便将自个嫁了,可得擦亮眼睛,若是所遇非人,我怕是救不了你。” 上京距北漠千里之遥,比之上京到扬州要远的多,她是鞭长莫及啊。 银筝眼神中难掩落寞,却也很快收敛了,姑娘已是强颜欢笑,她不该再往姑娘的心口戳刀子,她伺候了姑娘六七年,哪能不晓得姑娘的心思,姑娘是向往大豫山河的,可偏偏却被困在这狭小的王府,四四方方的上京。 姑娘是被迫回的上京,即便如今秦王殿下待她不错,可到底这并非是姑娘所愿,从一开始便不是愿意的,再好又能如何。 一如桂花糕很好吃,可她爱的是蜜枣糕,强迫她吃桂花糕即便好吃,也不会高兴。 “姑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个,姑娘也要好生照顾自个,别让我担忧。”银筝回握云莺的手,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若是可以,她多希望能陪着云莺,这六七年,都是两人最难的日子,相处出来的感情非常人能比,哪愿意分开。 可银筝晓得,她在上京,会拖累云莺,没有软肋的人,才能一往无前,她既高兴自个能成为云莺的软肋,也知道她不该成为姑娘的软肋。 “傻丫头,我如今是侧妃娘娘,谁见着我都要行礼,谁不敢恭恭敬敬的,我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该为我高兴才是。”云莺用帕子擦了擦她的泪水,银筝弄得她也想哭了,若是能离开,她又怎会不愿呢。 银筝点了点头,“好,姑娘一定要平安顺遂。” 既是说定了,云莺便派人去为银筝办理去北漠的路引,听说信国公府驻扎在丹州,想必那会是最安全之地,云莺便给银筝办了去丹州的路引。 还让人找了去丹州的商队,届时银筝随着他们一道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拿到路引文书时,她打开信封,却从中掉出了两份路引。 第129章 第 129 章 云莺惊了下,抬手拾起,却并未打开,而是看了一眼凝玉,“凝玉,你去瞧瞧小厨房炖着的药膳,一会殿下就该回来了。” “是,奴婢这便去。”凝玉不疑有他,转身离开。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云莺,她才将其中一份打开,是银筝的路引,她松了口气,瞧着另一份一模一样的,竟有些不敢打开,她怕,可却又不知怕的是什么。 她颇为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到底还是打开了,也是一份路引,但不是给银筝的,也不是给她的,上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她皱了皱眉,难不成是拿错了? 可她全部打开,瞧见了上头的容貌特征,描述的却十分像她,路引上会简单描述持有者的容貌,方便过关卡时辨别真伪,需要持有者亲自去办理,银筝是为着秦王府的缘故,便由杨平代为转达外貌特征,可这一份是何故?她又不曾吩咐要办路引,怎会出现这样的一份东西。 即便是她要办,可上头的名字并不是她,云莺正在疑惑,又打开信封,发觉里头还有一张信笺,拿出来一看,竟又是薛承煦的字迹,云莺顿时惊的心惊肉跳,薛承煦到底想做什么? 她也不敢看里边的内容,忙把信笺塞了回去,又把两份路引塞了回去,拿着信封回了寝屋,对外说想要小憩一会,莫要打扰,合上了门,她才敢将信笺取出细读: “桃桃,路引是户部操办,我知你的婢女想要离开上京,我也为你做了一份路引,已为你捏造好了身份,届时到了丹州你再落籍便是,我盼着你好,离开王府吧,那样的是非之地,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此次你受委屈了,我打听到敏安县主是装病,她只要装一装便能躲过责罚,下一次,你就未必有这样好的运气,我知你怨我当初没有留住你,我也不求你还惦记着我,你走吧,离开上京,去哪都好,起码,要快乐。” 薛承煦打的一手好算盘,若是薛桃在王府,他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可若是薛桃离开王府,去了北漠,人海茫茫,又是捏造的假身份,秦王根本无从得知云莺去往何处,过两年,他再请命外放北漠历练,他便能与薛桃有个新的开始。 这便是为何薛承煦多番游走,非得去户部的缘故,秦王能给薛桃捏造身份,而他在户部,管着大豫上下的户籍,想要捏造一个身份再简单不过了,秦王能给薛桃的,他也能给。 秦王将薛桃困在王府,可他却能给薛桃更广阔的天地,他晓得薛桃的性子是不会甘心自个成为妾室,困在后院一辈子,只要他能助她,薛桃一定会逃的。 他此生已认定了薛桃是他的娘子,绝无更改之意。 薛承煦自认为对薛桃心意天地可鉴,可云莺瞧见这样一封信笺,却吓的魂不附体,薛承煦他不过是朝堂新贵,虽得了泰和帝圣宠,可短短时日,为何能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手段,这若是被秦王晓得,他不想活了吗? 他竟给她捏造了一个假的身份,还为她办了路引,这样的事,她想也不敢想,薛承煦却去做了,云莺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心里乱糟糟的,似一堆麻绳交缠,理不清头绪。 但在慌乱中,云莺察觉了自个心里那点点被压制的冲动,她若是能离开,她会不愿吗? 大豫地域辽阔,她若是离开上京,秦王还能找到她吗? 她若是离开,天高海阔,会有另一番迹象,她可以不必再提心吊胆自个的性命,不必再和宅院姬妾争斗,也不必再忧心敏安何时入府,会不会与她作对,会不会害了她…… 可这样的念头才起,便被云莺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她不能走。 一是这两份路引上的目的地都是丹州,她若是与银筝同时离开,而殿下晓得银筝要去何处,势必会追上来,怕是连银筝也走不了,她又会拖累银筝。 二是银筝可以出城门,可她的容貌太打眼,怕是连城门也出不去,困住她的,从来不是王府的大门,而是上京的城门。 殿下势力遍布上京,她若想从城门离开,是何等困难,前不久殿下又在城门口杀了潘旭,而她也在场,怕是城门口的守卫已有不少人识得她,但凡走漏一点消息,她都是将自个置于死地。 若是没逃出去,却被殿下抓回,她的好日子便要过到头了,如今算起来殿下待她还不错,可殿下不止一次对她说过,只要她乖乖听话,留在殿下身旁,那殿下永远都会对她好。 反言之,若是她不乖乖听话,想要出逃,那殿下会对她使用何中手段,那就无从得知了,她这是在拿自个的命冒险。 三是敏安的大仇未报,她此时离开,心中总是有些不甘心,难道她要做一个逃走的懦夫吗? 思及中中,她都不能离开,最起码,不能在此时离开,无论如何,她要先将银筝送走,等银筝平安再说此事。 云莺看了一眼路引期限,是在除夕之前,从上京去北漠少说要一个月,也就是说在腊月之前都是有效的。 她咬了咬唇,她烧掉了那份信笺,可路引到底还是留了下来,她放在了妆奁的最底层,绝不能被殿下晓得了,要不然她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她才将路引放好,寝屋的门忽然开了,秦王的声音响起,“莺莺,听闻你身子不适?可要请府医。” 云莺的心口跳了跳,眼神恍惚,心神不宁,她只是听见殿下的声音便心虚了。 她掐了掐粉嫩的指尖,勉强让自个冷静下来,不能露陷,露陷便完了。 云莺扬起笑容走了过去,“有劳殿下关心,许是方才在外边走了走,日头有些毒,歇会便好了。” 裴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有些疲惫,抬手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无碍便好,本王给你买了点心,上次你不是说马蹄糕好吃,今日又买了些。” 云莺点了点头,嗓音温柔,“多谢殿下。” “走吧,银筝的伤怎样了?”裴烬揽着她的肩走出寝屋。 “都结痂了,现下能行走自如,莺莺打算七月上旬将她送走。” “也好,那也没多久了,过几日就是万寿节,寿礼可备下了?”两人去了花厅坐着,凉快些。 “殿下放心,都备下了。”云莺瞧见马蹄糕,心头似乎被轻轻地扯了一下,她只是无意中与殿下提了一嘴马蹄糕好吃,殿下便记下了。 想起方才她想离开的念头,再与殿下的关怀对比,她竟有些汗颜,殿下对她这样好,她似乎不该有那样的想法。 云莺抬眸望着秦王,若是她真有一日走了,殿下会如何呢?是会费尽心思找到她,还是干脆由着她离开,不再想起。 “你看着本王做什么?吃啊。”裴烬捏起一块马蹄糕塞到云莺嘴里,“看着本王能吃饱吗?” 裴烬半点也不曾察觉到云莺的想法,她近来总是如此恍惚,大概是银筝的伤还没好全,她的心情也不大好,等银筝的伤好全了,她便能好受些。 云莺小口的咀嚼着马蹄糕,抿了抿唇,想起一事,“殿下,这次选秀,王府会进新人吗?” 明日便是选秀终选了,若是会进新人,殿下应当晓得吧,选秀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能进终选的,哪个女子容貌能差了去,大多看的还是家世。 裴烬吃着马蹄糕,有些诧异,“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都不曾将选秀这事放在心上,也不知明日便是终选。 云莺小心翼翼道:“好奇罢了,若是要进新人,该吩咐人打扫院子了。” 她对如今王府后院的格局很满意,人人都不惹事,即便她如今是侧妃,她也不曾将陈庶妃手中的管家之权要了过来,因而陈庶妃也不曾与她作对。 若是进了新人,届时争风吃醋的事便多了,如今殿下日日歇在芳菲苑,新人争宠,头一个争的便是她的宠爱。 裴烬提了提嘴角,手中的马蹄糕吃完,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似笑非笑的望着云莺,“那你是想要进新人,还是不想呢?” 本是云莺问的,如今这个问题又抛回了她的身上,云莺将马蹄糕咽下去,忽然觉着马蹄糕似乎也不大好吃,噎得慌。 她斟酌着,含着羞意道:“莺莺若说了,殿下莫要怪罪,莺莺自然是不愿王府进新人,莺莺想要殿下一直陪着莺莺。” 从前她“不善妒”,被殿下折腾了许久,如今她可不敢表现出“不善妒”,不过这也是她的实话,无论是从哪方面,都不愿王府进新人。 “哈哈哈,”裴烬听到这话心情大好,弯腰凑过去亲了亲云莺的唇瓣,“莺莺如此恳求,本王自然得应允,放心便是,本王必定一直陪着莺莺。” 第130章 第 130 章 云莺感受着唇间的温热,看着殿下笑逐颜开的模样,心里头忽然刺痛了一下,她想着离开,殿下却想着对她好,她似乎太不该了,总觉得自个有些狼心狗肺。 罢了,还是莫要乱想有的没的,好好讨得殿下欢心才是要紧事。 “殿下,莺莺吩咐炖了药膳,不吃点心了,去吃药膳吧。”云莺起身挽住裴烬的胳膊,她本就是不愿欠人情的性子,可她细数,已欠了殿下太多。 “好,”裴烬起身,“对了,万寿节过后是抚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届时你陪本王一道前往。” “抚国公府?是太子妃的母家,您与太子殿下生了嫌隙,还要去为抚国公府老夫人贺寿吗?” 抚国公府是太子妃的母家,自然与太子一脉,而秦王不仅仅与太子生了嫌隙,还想争夺储君之位,殿下即便给抚国公府体面,抚国公府也不会记在心上,何必去呢,云莺不明白。 裴烬握住她的手,“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只随意送些贺礼便是,也无需上心。” “好,莺莺晓得了。”云莺点了点头,也是,同在上京,好歹是公爵府邸,不去也说不过去,会遭人议论。 不过说起议论,云莺又想起一事,颇为忐忑道:“殿下,莺莺听闻外边似乎对莺莺有颇多流言蜚语。” 她也是无意中听凝玉与凝珠聊起,起初凝玉还不肯告诉她,怕她听了心中难受,可她执意要听,凝玉便说了,不听她还不晓得,原来她在上京是如此的出名。 外人道她是妖女,蛊惑英明神武的秦王殿下,从一个家世卑微的女子,却能一跃枝头变凤凰,有人说她就是扬州瘦马,这是大豫律法所不容许的,合该处置了她才是。 也有人说即便她不是扬州瘦马,这样卑微的身份,也不堪成为秦王侧妃,必定是她魅惑了殿下,才让殿下对她宠爱有加,连旁的姬妾看都不看一眼,若非是妖孽,哪里有人能做到如此独宠。 而秦王殿下是大豫战神,是百姓之福,向来公正严明,却为了云莺杀了潘旭,又因为汤雅挑明了云莺的身世,所以秦王才杀了汤雅,杀鸡儆猴,为了警告旁人…… 诸如此类的谣言,太多太多了,能传到凝玉凝珠耳朵里的,怕是不及十分之一,云莺这些日子甚少出门,每每待在府里照顾银筝,还不晓得事态已发展的如此严重。 都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她怕是要成为百姓口中的罪人了,可是她什么都没做过。 裴烬拍了拍云莺的手背,“本王晓得,已派人去处理了,你不必忧心,不过是太子在发泄罢了,他动不了本王,便想通过诋毁你来诋毁本王,届时人人都觉着本王是个色令智昏之人,太子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这样的谣言,最能动摇裴烬在百姓心底的名声,纵览古今,那些个亡国之君身旁总有个祸国殃民被世人唾骂的女子,旁人似乎将国家的倾颓都赖在了女子身上。 可裴烬从来不这样认为,女子能做多少,若是帝王本身便才能出众,性情刚直,便不会被女子所迷惑,他倒也不怎么忧心,他日太子的面目被揭开,这些谣言自然也就散了。 既然殿下这样说了,云莺便也不好说什么,总之她少出门便是。 万寿节规模宏大,想来是因着云莺如今是秦王侧妃了,旁人对她客气了许多,哪怕外边流言沸沸,也无法阻挡旁的女眷对她恭敬有加,好在不曾发生差错。 万寿节后,云莺就要送伤好后的银筝离开。 只能送她到城门口,在僻静的角落,云莺握着银筝的手,“我已让商队的人照看你了,此事也过去许久,想来太子等人也不会追究你,你尽管去吧。” 汤雅已死,太子也算是发泄够了,近来太子在东宫倒不曾听见什么动静。 银筝眼眶红红的,“姑娘,你要保重,切记不要为了我再报仇,汤雅都死了,什么仇怨也散了,敏安县主不是咱们该惹的人,莫要伤了你与殿下的情分。” 敏安毕竟是秦王的表妹,银筝哪能不担心啊,再怎么样人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云莺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地位,哪能为了报仇而冒险呢,即便日后大仇得报,失了殿下宠爱,也是得不偿失。 云莺深深的叹了口气,有些自责,“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没能给你报仇。” “不是的姑娘,他们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权贵,而我们生来卑微,我们能活着就很艰难,姑娘别把什么事都往自个身上揽,”银筝看了一眼站的远远的凝玉等人,她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比起报仇,我更盼着你能与我一道离开上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咱们无依无靠,谁都斗不过,不知何时便落入旁人的陷阱,可她们有人撑腰,咱们却没,虽说如今秦王宠着姑娘,可姑娘到底不是正妃,比起大仇得报,不如姑娘平安康健。” 侧妃如何,庶妃如何,都是妾室罢了,只有成为王妃,那才是妻,才能与殿下有一般无二的地位。 云莺抿了抿唇,将眼里的眼泪眨了回去,“我晓得,你是最明白我的,即便我是王妃又能如何,我没有母家撑腰,就像皇后一样,她的母家倒了,她没有依靠,孤零零的,什么都做不了。” 自古以来,母家都是一个女子最强大的依靠,母家强,女子才能得到夫家更多的尊敬,云莺与银筝都没母家,自然也便无从依靠。 而殿下这个依靠,全凭殿下的心情,若是殿下日后喜爱了旁人,这个依靠自然成了空,云莺心里如何会不明白呢,若不然她也不会想法子攒银子了。 “可是我走不了,银筝,你能走,所以你走的远远的,好生过日子,往后即便在丹州安居乐业,也莫要传消息回来,免得旁人远赴千里之遥去拿你要挟我,反而害了你。” “姑娘……”银筝被她说的泪眼涟涟,越发舍不得了。 “去吧,莫要让人等着了,商队还在城外等你,你快些去,永远也别回上京了。”云莺推着银筝往外走。 银筝哭哭啼啼,“姑娘,保重……” 云莺点了点头,双眸含着泪望着她离开,看着银筝瘦弱的背影,她想,此生怕是再也难见了。 云莺仰起头,将泪珠收了回去,望着高高的城门,瞧见城门上停着的几只鸟儿,心生羡慕,她若是会飞多好,便能离开这了。 她笑了笑,放下帷帽,再没回头看一眼,转身上了不远处的马车。 银筝,你一定要好好的。 银筝走后两天,云莺都不怎么提的起兴致,还做了噩梦,梦到银筝出了意外,坠落山崖,将她惊醒,总是不安。 可是银筝已走,她再不安也没法子了,只能盼着梦里都是反的吧。 今日是抚国公府老夫人的八十大寿,听凝玉说老夫人身子不大好,眼瞧着也没多少时日了,抚国公府想着风风光光为老夫人办最后一次寿宴,这才十分隆重,遍请上京贵胄,几乎都去了。 略微梳妆打扮了下,殿下与连家不是一边的,打扮的再隆重也没用。 本想带着月落月影前往,但不巧的是月落前日归家探视生病的娘,而月影竟在芳菲苑的院子摔了一跤,把脚给崴了,现下还没好,也只能带上凝玉了。 坐上马车,裴烬握住云莺的手,“一会无论发生何事莫要害怕。” “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今日会发生何事?”云莺眨了眨卷翘的睫毛,可不要吓唬她。 “连家与本王不对付,许是会刁难你,不过你也不必害怕,本王会护着你。”裴烬欲言又止,到底没说太多。 “这样,莺莺不怕,殿下放心吧。”她受过的刁难不少,在上京待了几个月,也识得了不少夫人贵女,自从她成为侧妃,便有人主动上前攀谈,一改从前的冷场。 裴烬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到了抚国公府,云莺由凝玉陪着去了女眷席位,而裴烬则跟着抚国公去了正厅坐着。 “抚国公的排场倒大,本王瞧着比上次安王府还要隆重些。”裴烬意有所指,说抚国公僭越,再如何隆重也不该越过王府。 抚国公有些忐忑,他还当秦王不会来,又怕被秦王抓住把柄,连忙解释了几句。 裴烬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只老神在在的坐着,过了一会太子到了,瞧见裴烬理也不曾理。 可是裴烬却难得主动攀谈,“许久不见太子了,太子瞧着似乎瘦了些。” 这话一说出来,整个厅堂都寂静了,谁人不晓得太子近来被泰和帝训斥,不许他上朝,不能上朝,太子自然也不愿离开东宫,今日若不是连家办宴席,太子依旧不会出现。 可这样的话,也就只有秦王敢说出口了,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呢。 “哼,孤闲人一个,自然比不得秦王。”裴澄如今都呕死了,恨不得即刻起兵造反,可却没个好时机,只能暂且忍耐,再忍下去,他怕是要疯了。 “哈哈,难得啊,太子也有闲下来的这一日,想来是父皇心疼太子从前太忙了,这才让太子多多歇息。” 旁人面面相觑,今时今日,秦王果真是半点也不掩饰对太子的敌意,他们大气不敢出,生怕连累了自个。 万般无奈,抚国公只得出面缓和,好不容易安抚了,厅堂内和睦下来。 就在此时,凝玉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语气慌忙,“秦王殿下,侧妃娘娘不见了。” 第131章 第 131 章 “怎么回事?”裴烬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眸色瞬间便沉了,脸色也凝重起来。 凝玉都要哭了,跪在地上,“方才侧妃娘娘在荷花池边看锦鲤,鱼食没了,让奴婢去取,奴婢只是找了个小丫鬟吩咐的功夫,回头侧妃娘娘便不见了。” 她哪敢离开主子,因而不敢自个去取鱼食,只是吩咐了抚国公府里的小丫鬟去取来,她不过是背过身说几句话的功夫,主子便不见了。 她起初还当主子是掉到池子里了,可是池面平静,不像是掉下过人的模样,又在附近找了找,没找着,这才急匆匆回来禀报。 “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吗?抚国公,这是你的府邸,总不至于钻进来歹徒吧?”裴烬语气似水凝成了冰霜,面色森冷,瞧着生了大气。 抚国公脸色也白了,额头几欲冒汗,“秦王殿下,微臣这便派人去找,一定会找着。” 上京谁不晓得秦王对云侧妃宠爱有加,平白无故在抚国公府丢了,一会闹腾起来,怕是给把秦王得罪个干净。 虽说抚国公府与秦王不是一路人,可若是秦王借此机会在圣上面前挑拨几句,怕是抚国公也要遭难啊,瞧瞧长兴侯府,这才多久,还是太后的母家呢,如今上京已是听不见潘家之事了。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吩咐!凝玉,带本王去侧妃失踪的地方瞧瞧。”裴烬转身大踏步离开,背影匆匆,看着十分着急。 抚国公忙吩咐了人,又走到太子跟前,颇为为难道,“殿下,您怎的也不和微臣说一声,此时惹恼秦王可不大理智啊。” 抚国公还当是太子的人掳走了云侧妃,毕竟太子是最恨云侧妃的,可太子不该在抚国公府掳走人,届时圣上怪罪下来,抚国公府也要受到牵连。 裴澄则是一脸莫名其妙,反应过来登时也冷了脸,“你当孤是傻子吗?” 他即便恨云氏,也不可能在抚国公府做手脚,抚国公是太子妃的母家,便代表了他的脸面,抚国公府出事于他能有什么好处?况且今日裴烬也在,他又不是蠢,在此时动云氏。 抚国公大惊失色,“不是殿下?完了,殿下稍坐,微臣派人去找找。” 若是太子殿下也好了,他劝一劝,将人还回去便是,可若是旁人,他可就真将云侧妃给丢了,好端端一个人,在抚国公府里凭空失踪,即便秦王不计较,他也不好向圣上交代啊。 抚国公急匆匆的出去,吩咐府里全部的丫鬟小厮都去找人,这叫什么事,今日本是寿宴,是大喜事,怎的就出了这样的事! 又怕惊动了旁人,将此事越闹越大,只能低调些去找,可找了一圈,能藏人地方都找了,还是不曾找着。 抚国公来到秦王身旁,连连告罪,“殿下,微臣已派人将府中都搜了一遍,并未瞧见云侧妃的身影,侧妃娘娘莫不是已离开了国公府?” “她一个弱女子,怎可能突然在婢女的眼皮子底下消失,难不成是你连家将人藏了起来?”裴烬双眸冷厉,威压感迫的抚国公弯了腰。 “微臣岂敢怠慢云侧妃,微臣藏云侧妃做甚?秦王殿下明察啊!” 抚国公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今日大好的日子,这样多的宾客,他何必自毁前程,在自家府里将人掳走,到底是谁见不得连家好,分明晓得云侧妃是秦王的心头肉,还如此算计,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本王怎知你想做甚,既然你的人找不到,那就只能本王的人亲自出马了,方定,派人去找,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裴烬双手负于身后,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好惹”,旁人纷纷退避三舍,有些胆小的,甚至宴席也不吃了,先行离去。 “殿下不可,此事闹大对咱们都没好处啊,求殿下开恩,看在今日是家母寿宴,勿要惊扰了家母,莫要大费周章的搜查可好?” 抚国公府好歹也是公爵府邸,为了一个侧妃,却要搜查府邸,这若是传出去,旁人必定议论纷纷,觉着连家连一个侧妃的体面都没有,日后连家如何在上京立足啊! “哼,本王已给过抚国公一次机会,可本王的侧妃还不曾回来,连家私藏本王侧妃,想本王如何开恩?” “三弟,你放肆,这是公爵府邸,若无父皇谕旨,你凭什么搜查?”裴澄本不想管此事,与他又无关,可是裴烬欺人太甚,为了一个侧妃竟要搜查抚国公府,无凭无据,岂可随意搜查,这是将抚国公的脸面踩在地上了,一样也是藐视东宫,毕竟这是太子妃的母家。 “本王放肆又如何?今日本王便把话撂在这,若是云侧妃出了什么好歹,本王要抚国公府陪葬!”裴烬是半分脸面也不给太子与抚国公,当着众人的面便说要抚国公府为一个侧妃陪葬,谁听了不吓的腿软。 太子脸色黑如锅底,而抚国公的脸色则苍白似雪,他确信,秦王说到做到,可他当真什么都没做啊! “方定,速速派人去找,务必尽快将侧妃找到。”裴烬扫了抚国公和太子一眼,坐了下来,丝毫不将两人放在眼里。 方定忙领命去了,不一会儿,整个抚国公府都是秦王府的护卫,翻来覆去的找,吓到了不少宾客,生怕牵连到自个的宾客忙向抚国公告罪先行离开。 抚国公左右为难,将人请来了,礼也收下了,结果宴席还没开始宾客便被吓走了,他到哪儿讲理去啊! “秦王殿下,微臣真不曾私藏云侧妃,您也找了许久,可否撤去护卫,眼瞧着便要开席了。” 裴烬挑了挑唇,极其不屑道:“本王侧妃还不曾找到,你们还想开席?是赶着吃最后一顿饭吗?” “秦王,你如今真是越发胆大包天了,竟敢如此猖狂,抚国公可是两朝元老,岂是你能随意羞辱的,抚国公老夫人更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你为了区区一个侧妃,搅乱老夫人宴席,你岂有此理!孤必定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 太子都要被裴烬给气糊涂了,一个侧妃罢了,先是为了她将潘家赶尽杀绝,今日又在连家放肆,大闹抚国公,连他这个太子半点也不放在眼里,裴烬如此色令智昏,父皇竟还惯着,太子如何能不生气? “太子想去便去,少在这威胁本王,本王可不是被吓大的。”裴烬轻蔑的笑了笑,嚣张至极。 “你……”太子险些被气的七窍升天。 一旁那些大胆的宾客,想着留下来瞧热闹,瞧见这一幕都在心底掂量,如今秦王眼看着就要压太子一头了,日后这天下,是谁做主还真是不好说啊。 太子丢了这样大的脸面,自然也不想开口了,再多说几句,真是要被裴烬给活生生气死,好,随他去,裴烬越是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猖狂,便越发会落人口舌,他届时倒要瞧瞧,在百官面前,父皇如何再偏袒裴烬。 抚国公眼看着府邸里被搜查的一团乱麻,心底越发着急,甚至怀疑是不是秦王故意栽赃给连家,就是想找个借口,用当初扳倒潘家的手法来扳倒连家。 瞧了太子一眼,两人都有一样的想法,这一次,秦王为了一个女子大闹抚国公府,这是上赶着给他们把柄,抚国公也顾不得府邸了,忙派了心腹往外传,引得不少百姓驻足围观,不一会秦王大闹抚国公府这事便传开了。 就在几人焦灼时,方定终于是将云莺找了出来,“殿下,找着云侧妃了。” 裴烬快步走过去,扶着云莺上下打量,一副关心的模样,“可有哪里不适,你跑去哪了?” 云莺瞧见这个阵仗也有些害怕,摇了摇头,脑袋还有点疼,“妾身也不知怎的了,突然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醒来便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就只妾身一人,门是锁着的,好在过了一会,方定找着了妾身,可吓坏妾身了。” 云莺醒来时还当她又中了敏安或是太子的陷阱,心中惴惴不安,可待了一会,却不见旁人进来,她也不晓得那是哪,只得大声呼救,拍打门扉,得亏被方定听见了,现下瞧见秦王还心有余悸。 “别怕,没事便好。”裴烬揽着云莺,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看向抚国公,“抚国公,你还有何话要说?本王侧妃在你府里找着了,你难辞其咎。” 抚国公二话不说跪了下来,“微臣冤枉啊,微臣万万不敢关押云侧妃,秦王殿下明鉴,微臣若真有心欺辱云侧妃,也不至于关在自个府邸,兴许是有旁人栽赃给微臣。” “你是说本王栽赃给你吗?” “微臣不敢。”抚国公缩了缩脖子,为了一个侧妃险些将他的家都抄了,抚国公还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之事。 云莺瞧了一眼这阵仗,心中焦急,这可是公爵府邸,殿下为了找她大闹抚国公府,扰了老夫人寿宴,这是给了太子一党一个把柄啊,如今还对抚国公步步紧逼,更让人觉着殿下面目可憎。 不得不出言劝诫,“殿下,妾身无碍了,还是先回王府吧,想来也并非是抚国公下的手。” 裴烬看了云莺一眼,“罢了,今日本王看在云侧妃的面子上不与你们计较。” 裴烬揽着云莺离开,方定也忙将护卫撤走,抚国公府总算是有了片刻宁静。 可偏偏在此时,有小厮着急忙慌来小声回禀抚国公,“国公爷,老夫人要不行了!” 第132章 第 132 章 抚国公与太子急匆匆回到老太太的房里,众人都在抽噎,老夫人只剩下一口气撑着了。 “不是与你们吩咐了不许告知老夫人此事,莫要惊扰了老夫人。”老夫人是抚国公亲娘,虽说年纪也在这,算得上是高寿,可骨肉分离,谁能忍得住悲伤。 “国公爷,无人告知老夫人此事,也不曾让那些护卫进来惊扰了老夫人,大夫说老夫人这是撑不住了。” 老夫人的身子本就不好了,大夫也说过,大抵也就在这几日了,也是为着冲喜,这才大办寿宴,虽说是寿宴,实则老夫人并未出去见客,一直躺在床榻间,也不曾让宾客来搅扰,这是时辰到了,天命所归,与旁人无恙。 抚国公气急,眼瞧着老娘危在旦夕,却也无能为力。 这时太子递了个眼神,示意抚国公借一步说话,抚国公瞧了老夫人一眼,他的孙儿正在老夫人床前尽孝,他叹了口气。 “太子殿下,您有何吩咐?”抚国公走到外边。 裴澄往屋子的方向扫了一眼,“老夫人亦是孤的祖母,孤自是惋惜,可如今事已至此,岳父也要节哀。” “唉,微臣早知会有这一日,家中也一直在准备着,谁晓得偏生是今日。” “今日有今日的好处,今日秦王大闹抚国公府,岳父正好借机做文章,将老夫人之事栽在秦王头上,若非是他大闹抚国公府,老夫人也不会因受惊而逝世。” 抚国公府老夫人乃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满上京如今也没几个有此殊荣的老夫人还活着,若是老夫人因着裴烬而出事,百官必定愤怒不平,也会格外怜惜抚国公府,届时群臣参奏,谅父皇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和百官做对,偏袒秦王。 “可是秦王的护卫不曾进老夫人的屋子,这能行吗?”老太太的命数已定,无力回天,若是能用老太太之事做文章,也的确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可抚国公只怕又会被秦王逃过一劫。 “不试试看如何晓得?今日秦王敢栽赃岳父,岳父若不先声夺人,怕是又会被父皇训斥,岳父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抚国公府被一个低贱的女子践踏吗?” 太子的话说到抚国公心口上去了,若不先声夺人,怕是抚国公府会步了长兴侯府的后尘啊。 就在此时,屋内爆发了凄惨的哭泣声,丫鬟跌跌撞撞出来,“国公爷,老夫人仙逝了!” 抚国公闭了闭眼,深吸口气,下定决心,&a;“劳烦太子殿下联络朝臣,微臣即刻上奏!” 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可不能放过了。 云莺的心口跳了跳,总觉着有些不安,她看向秦王,“殿下,您并非是冲动之人,怎的今日在抚国公府如此行事,怕是会被太子抓住把柄啊。” 裴烬把玩着云莺的柔荑,笑了笑,“你怕什么?出了事自有本王担着,你无碍便好。” “殿下……”云莺眨了眨卷翘的羽睫,鼻尖发酸,殿下待她这样好,让她无以为报,甚至有些惶恐,她不想一次次的连累殿下。 瞧见云莺愧疚自责的模样,裴烬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口。 将人揽到腿上坐着,“当真没有伤到哪?” 云莺摇了摇头,将脑袋靠在裴烬怀中,“莺莺一切都好,多谢殿下相护。” 她的心尖似被丝线一点点的拉扯着,殿下待她这样好,可是她却想着逃离,太不该了,她不该这样的,这样与狼心狗肺有何区别。 殿下已出手救了她一次又一次,她这条命都是殿下的了,怎能在殿下对她宠爱有加时想着逃离,这对殿下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云莺靠在裴烬的怀中闭了闭眼,将想逃离的念头彻底打消了。 回到王府,裴烬送她回了芳菲苑,“你好生歇息,本王先去扶风堂处理政务。” “好,殿下慢走。” 待裴烬走后,云莺才坐了下来,凝玉跪到她身前,“奴婢该死,都怪奴婢不曾看顾好主子。”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云莺忙伸手去拉她,“有人想对我不利,你又能做什么,别跪着,地上凉。” 凝玉惊魂未定,“方才真是要吓死奴婢了,奴婢生怕主子有不测。” “你将方才之事与我说说,殿下方才可是发了大火?” “是,殿下还说若是今日主子发生不测,便要抚国公府为主子陪葬。” 云莺倒吸一口凉气,捧着茶盏的手都在颤抖,“此话当真?” 凝玉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奴婢岂敢欺瞒主子,殿下待主子是真的好。” 她从未见过秦王殿下待谁如主子这般好,为了主子,竟说出要公爵府邸陪葬的话,还违拗了太子殿下,主子可真幸运。 “殿下他……”云莺红唇微颤,有些说不出话来,殿下竟为了她这样动怒,她哪里值当抚国公府陪葬。 凝玉也为云莺高兴,“主子可当真是有福气。” 云莺的指尖压在茶盏上,可这样的福气,她当真有些惶恐不安,殿下为何要对她这样好呢,让她忍不住沉溺其中,若是来日这样的好没了,她又该如何是好。 “罢了,我头有些疼,想歇会。”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好歹,如今殿下待她是极好的,她该庆幸才是。 裴烬回到扶风堂,进入书房,玄凌已等候多时,“主子,这些是连家藏在密室的账册,来往宾州的密信,账册只取了去岁的一册,密信也只从中拿了几封压在最底下的,免得被人发觉。” 裴烬打开账册,上头是去年连家给宾州老家一族的银钱,多是一月一发,数额巨大,别说宾州只有一族,即便是有九族也花不掉这些银子,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奇珍异宝,都是以给亲戚族老的名义,单看这些数目,若只是给他们享用,怕是宾州连家那一族,过的比皇帝还要自在。 再打开密信,都是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从信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双方传递密信,兴许是从一本书上取字,再逐一对照,只有双方明白,即便密信落入旁人之手也无从知晓其中秘密。 “属下不曾打开来看,可否需要属下再去一趟,找找解密之法。” 裴烬摆了摆手,“不必了,有这账册,足以说明连家在宾州没干什么好事。” 不过是一个出了三服的族亲,哪用得了连家这样孝敬,这些银子,怕是都花在了私养的兵马身上。 “主子,”方定从外边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抚国公府的老夫人过世了。” “主子,太子怕是会将此事栽赃到殿下的头上。”玄凌反应极快,主子才在抚国公府闹了一场,如今抚国公府的老夫人便过世,即便与主子无关,也要栽到主子头上去。 “无碍,方定去请梁云川,江浸月,还有宁王过来,玄凌趁乱将账册放回去。”想必老夫人忽然逝世,他们应当还不曾发觉他真正的目的。 两人忙按吩咐去办,梁云川与江浸月先后到了,在书房商议一番,而宁王则被方定请到了花厅坐着,等梁云川与江浸月离开之后,裴烬才去见他。 “让你久等了。”裴烬坐了下来。 “三哥,我本也是闲人一个,三哥有何吩咐?你可是要行动了?”宁王还有些兴奋,可算是等到这一日了。 裴烬点了点头,“有件事交代你去做,明日父皇会将我圈禁到京郊庄子上,你得向父皇为我求情。” “什么?三哥为何会被父皇圈禁?”宁王有些听不懂裴烬之意。 “这事说来话长,待日后再与你解释,你按我的吩咐去办便是,求情要做的情真意切,必要时得罪太子也无妨,务必要让太子等人相信我是真被父皇圈禁了。” “好,三哥放心,我会办好。”既然如此,宁王也不多问,“三哥可还有何事要吩咐?” “是有件可办可不办的事,东宫被太子护卫的如同铁桶一般,不晓得你可能打探到一些消息,你尽力而为便好,若是不能,也无碍,届时若是能有东宫策应,会方便许多。” 连他目前对东宫也没法子,的确有些难为宁王。 宁王垂眸想了想,脑中一晃而过的那抹倩影,答应下来,“好,我试试。” 到了午后,事情尽数安排好了,裴烬正要回芳菲苑,方定传来了消息,“主子,抚国公跪在宫门前,求圣上惩处您与云侧妃,已有不少百姓围观。” “怎么会,抚国公他想将此事闹大?”云莺才起身便听闻这样的消息,身子晃了晃,脸色煞白。 凝玉忙上前扶着云莺,也是一脸焦急,“还不止呢,原长兴侯也跪在宫门口,还有不少老臣,口口声声说秦王殿下宠爱妖妃,霍乱朝纲,德不配位,求圣上处置了您!” 第133章 第 133 章 “为何要处置我?”云莺脑子昏沉沉的,又不是她指使殿下去做那些事,为何到头来却要处置了她? “外边说从前秦王殿下护国为民,励精图治,是一个贤王,可自从带了主子回京,秦王殿下却变得嚣张跋扈,当街杀人,大闹国公府邸,对太子不恭不敬,还为了主子致使抚国公府老夫人受惊逝世。” “说……说主子是妖妃祸水,会害了秦王殿下,不仅仅求圣上处置殿下,还求对主子处以极刑。” 凝玉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她也觉得荒谬,主子分明什么都没做,却惹来这样的非议,这是无妄之灾。 云莺跌坐回拔步床上,双目失神,她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原来太子竟是这样恨她,将全部的脏水泼到她的身上,想让她死,可她分明什么都没做。 就因为她无依无靠,是势力微弱的那一个,她就该死吗? “主子,您别吓奴婢,主子别急,还有殿下在呢,殿下一定会护着主子的。”凝玉扶着云莺,见她面色惨白,像是吓坏了。 云莺唇瓣蠕动,“殿下也无法与圣上作对。” 太子这是冲着她来的,一如上次身世之事,即便不能将秦王拉下来,也得要了她的命,上次被她侥幸逃脱,这一次,还能保住这条命吗? 可上次到底没有闹的这样大,这一次,百官跪在宫门口,人人皆知,圣上即便是想偏袒也没法子,为了保下秦王,圣上不得不将这事推在她的身上,一如他们所说,都是她迷惑了秦王,这样,秦王便能安然无恙。 可她,又做了什么呢?云莺忍不住落下泪了,她的命便这样苦吗,他们不能拿秦王怎么样,就要拿她开刀,她从未对不住他们,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凝玉,你先出去吧,我想自个待会。”云莺什么都不想说。 “主子……”凝玉有些担忧,怕云莺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出去。”云莺撇开视线。 凝玉没法子,只能先离开,门一合上,云莺眼泪簌簌,滴落在红色的衾被上,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是不是错了,她是不是真该听薛承煦的,离开上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得罪一些人便罢了,如今她成为众矢之的,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骂她是妖妃,说她霍乱秦王府,要她死,好似她死了,他们就是维护了正义,就是护卫了大豫。 可她分明从未迷惑过殿下,她甚至也是被迫随着殿下回京,如今倒好,成了她勾引殿下,魅惑殿下,想要大豫倾颓的妖妃,她若是真有这个本事,她还会在这吗? 云莺扑在床上小声的抽泣,连门开的声音都不曾听见。 裴烬瞧见她委委屈屈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大掌在她的肩头拍了拍,“哭什么呢?” 云莺的哭声戛然而止,缓缓抬头坐了起来,“殿下……”她紧紧地咬着唇。 裴烬坐了下来,抬起她的下巴瞧了一眼,挑了挑眉梢,“哭成泪人了,你晓得了?” 云莺水汪汪的眸子满是委屈,泫然泪下,“殿下,您会将莺莺交出去吗?” “傻姑娘,你想什么呢,本王怎可能连自个的女人都护不住,将你交出去,本王成什么人了?”裴烬抽出帕子给她擦拭眼泪,“你怕本王会将你交出去抵罪?” “莺莺是怕,莺莺分明什么也没做,他们为何要将我逼入绝境。”云莺扑到裴烬怀里,放声大哭,“莺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他们为何要这样。” 从前只是传她是妖妃,如今却拿着这样的名头要处死她,即便她能躲得过这次,日后人人都会说她是妖妃,她再也抬不起头,殿下能承受住一次压力,能承受一辈子的压力吗?若是有一日殿下承受不住了,是不是就到了她的死期? 云莺又委屈又害怕,她只是想安生的活着,为何这么难。 裴烬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别怕,本王在呢,太子无非是想通过攻讦你来攻讦我,自古以来,人一旦沾上了女色,似乎就毁了,好似只有清心寡欲之人才能办成大事。” 什么妖妃,若是莺莺愿意诱惑他便好了,可她却从未提过什么要求。 “那怎么办,莺莺不想死。”她此生唯一的心愿不过是活着,却不曾想这样难。 “放心,死不了,谁敢要你的命,先从本王的尸首上踏过去,乖,别哭了。”裴烬安抚着她,宽厚的胸膛给予了云莺无限的安全感。 她闭着眼,她何德何能,能让殿下说出这样的话,她对于殿下来说,便这样重要吗? 殿下这样,又让她觉得自己幸好不曾离开,若是离开上京,便辜负了殿下的一腔心意。 性命与殿下,已在云莺的心中开启了拉扯,而上京,也只有殿下对她的好值得她留恋了。 潋月姐来信告知她贺氏被囚于后院,不能踏出院子半步,备受侯夫人的折磨,一双孩子也回到了潋月姐身旁,对她十分亲近,世子爷待她也好,眼瞧着日子一日比一日好过。 银筝也已离开上京,在上京,除去殿下,她已是无牵无挂。 云莺咬紧牙关,若是殿下会一直待她这样好,她愿意留下陪着殿下。 裴烬安抚了好一会,才让云莺的眼泪止住,又唤了热水来擦洗,“一会用晚膳了,别哭,有什么事,本王挡你在前头,你怕什么。” “有殿下这句话,莺莺什么都不怕。”她最怕的是殿下想将她交出去,只要殿下不会不要她,她就不怕。 说好的不怕,可是晚间时,常前来传圣上口谕,要裴烬明日带着云莺一道去上朝,云莺又开始怕了。 朝堂之上,岂是她一个女子该踏足之地,圣上让她去,莫不是要…… 裴烬温热的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不是说不怕吗?你这是不信本王?” “不是的,我只是……”云莺还是底气不足,圣上是天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若是圣上强求,殿下当真能拦得住吗? “没有只是,”裴烬双手捧着云莺的脸,两人对视,他温柔道:“莺莺,信我。” 云莺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眸望进了裴烬的眼底,两人对望着,她心里头沉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可瞧见裴烬的模样,她便无端中生出安心。 “莺莺信。” 殿下,此刻莺莺将全部的希望都交托给您,莫要让我失望。 翌日一早,天色未明,两人一同起身,云莺穿着侧妃礼服,陪着秦王一道入宫。 两人在殿外等候,似乎还能听见里边争吵不休,一颗心跳呀跳,仿佛死期将至。 过了一会,有内侍传唤两人,云莺还是头一次来这样威严的地方,步步谨慎随着秦王行礼,二人跪在地上,泰和帝并未叫起。 “秦王,你可知错?”泰和帝的声音听着不复从前柔和,无形的压迫感让云莺攥紧了手心。 “儿臣不知,儿臣护着妾室,本是理所应当,抚国公老夫人之死也与儿臣无关,抚国公这是栽赃。” 裴烬跪的笔挺,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秦王殿下如此偏心一个身份卑微的妾室,实乃大豫之祸,该女迷惑秦王,罪该万死,求圣上赐死,免得酿成大祸!”有大臣跪倒在地。 云莺喉咙发紧,垂下眼眸,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大理石花纹,她真就这样该死吗? 有人开口,便有人不断附和: “秦王殿下乃是百姓之福,万万不能被妖女迷惑,近些日子殿下言行无状,已惹得上京流言沸沸,请圣上裁决!” “此女身世存疑,不该留在秦王殿下身侧。” “秦王被妖妃迷惑,害死了先帝亲封一品诰命夫人,罪无可赦,也得降罪。” “……” 这一句句话,都大同小异,无非是想要云莺死,也要惩治秦王,一箭双雕。 虽晓得其中大部分都是太子之人,可云莺还是忍不住难受,她谨守本分,不敢越雷池一步,何至于就走到了被众人口诛笔伐的一步,好似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 许久之后,众人见泰和帝不说话,便也安静下来,等着圣心裁决。 抚国公大气不敢出,圣上可万万不能再偏袒秦王了。 泰和帝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不说,他便开口:“秦王,你还有何要辩解的,你这些日子的确有些莽撞,可是有人蛊惑于你?” 泰和帝这话一出,云莺的心凉了半截,圣上这是要弃车保帅,只要殿下说一句是被她蛊惑的,那殿下便可逃过一劫,而她却会被判处极刑。 “回父皇,无人蛊惑儿臣,云侧妃是无辜的。” 云莺听到这话,险些落下泪了,殿下当真护着她。 泰和帝显然气急,一掌拍在龙案上,龙颜大怒,“好一个无辜,此女本就身份不明,你为着她一次次违背礼法,当街杀了潘旭潘旭,又大闹抚国公府,惊扰一品德贤夫人,致使逝世,若非是她,你怎会如此,此女留不得,赐白绫罢。” 云莺猛的抬头,面色惨白,跪也跪不住,跌在地上,赐白绫……连圣上也要她死吗? “父皇,儿臣不服,只要父皇愿意留下云侧妃性命,儿臣甘愿受罚。”裴烬磕了个头。 百官面面相觑,圣上显然是想避重就轻,将云侧妃处罚了,此事便过去了,秦王怎的还将此事揽到自个身上呢?他便这样喜爱云侧妃? 这可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秦王如此沉迷美色,糊涂啊! “好,你好的很,”泰和帝被气的脸色涨红了,显然是对裴烬极其失望,“既然你这样护着云氏,那你便与她一道去京郊庄子上住吧,日后无诏不得离开庄子,朕只当没你这个儿子!” 第134章 第 134 章 此话一出,裴烬与百官一起惊的面色全无,裴烬不敢相信道:“父皇,您是要圈禁儿臣吗?” 抚国公闻言也是震惊不已,这可比不让太子上朝还要严重,太子好歹只是禁足十日,之后便可随意行走,可若是秦王被圈禁,还是圈禁在庄子上,那岂不是不能走动,日后上京再也瞧不见秦王了? 抚国公心中又惊又喜,好啊,秦王若是被圈禁,那太子殿下的大计可成啊! “是你不知悔改,竟为了一女子糊涂至此,连朕的话也不听了,朕给你选择,是要赐死云氏,还是与云氏一道圈禁在京郊?” 泰和帝从未对秦王如此疾言厉色过,百官战战兢兢,看来圣上是恼秦王不争气啊,为了一个妾室,竟要反驳他,哪个父亲能高兴?一个妾室与前程富贵相比,想来秦王还是会选择前程,可惜了,云侧妃倒是个难得的美人。 云莺深吸一口气,死死的咬着下唇,圣上从前对殿下不是向来偏袒吗?为何这次却这样凶,她与殿下,当真无法两全吗? 殿下是要与太子争夺储君之位的,若是殿下被圈禁,那岂不是再无资格与太子相争,况且圣上也不曾说圈禁多久,若是永远圈禁下去,那秦王还有何前程可言? 圣上无疑是让秦王在她与前程之间选一个,甚至是让秦王在她与太子之位之间选一个,毕竟圣上如此宠爱秦王,只要秦王听从圣上的吩咐,赐死了她,又会回到父慈子孝的场面。 云莺心跳如擂鼓,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该想些什么,她不敢赌,若她是秦王,一个妾室与太子之位,想来她也会选择太子之位。 无非是一个长的漂亮些的妾室罢了,待殿下成为太子,成为帝王,会有源源不断的美妾,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云莺闭了闭眼,罢了,她本就不该奢求,她哪里比得上东宫之位,若是等着殿下开口,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不如她先开口,成全了殿下,只当是还殿下的一点情分罢了。 好歹,这几个月,殿下待她甚好。 就在云莺决心主动开口承担罪责时,裴烬却嗓音沙哑道:“儿臣甘愿受罚!” 众人哗然,云莺更是偏头瞪大了双眸望着殿下,他、他选择了她?殿下选择了她! 云莺不敢相信,眼泪霎时便落了下来,殿下在前程之间选择了她,她何德何能,能让殿下抛弃前程,那可不是一点点银钱,那是九五之尊之位,殿下何苦呢! 云莺心中百般难受,却又仿佛得到了全天下,殿下没让她失望,殿下说到做到,殿下护住了她,她那颗心剧烈的跳动着,是为了殿下而跳跃。 “好,好,好,”泰和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显然是对裴烬失望透顶,“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即日起,秦王与云氏圈禁于京郊庄子,无诏不得出,你便带着你的侧妃,在庄子上过一辈子吧!” “父皇,三哥他只是一时糊涂,求父皇开恩。”宁王跪了下来,为秦王求情。 “求圣上开恩,秦王殿下许是一时想不开,求圣上看在秦王往日战功卓著的份上,饶他一次吧。”靖国公也跪了下来,他万万不曾想到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 秦王怎能为了一个妾室如此糊涂,圣上又怎会为了一个妾室而如此恼怒,今日这场面,他着实不曾弄懂。 随后江浸月,梁云川等人也都纷纷跪地,为秦王开恩,但太子一党却为此谢恩,“圣上英明,秦王被此女迷惑,合该去庄子上清醒清醒。” 这自然是太子一党最想看见的局面,秦王被圈禁,日后再无人能阻挡太子殿下了,这可真是天助太子殿下!太子一党险些笑出声。 宁王再三恳求,磕了几个头,额头都红了,泰和帝却半点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宁王是想陪着秦王一道去庄子上吗?” 这话一出,宁王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敢再多话。 “你们谁若是想陪着秦王去庄子上,那就继续。” 泰和帝如此坚决,哪还有人敢开口,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泰和帝甩袖离开,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今日是怎的一回事。 常前来请裴烬与云莺出宫前往京郊庄子上,裴烬扶起云莺,点了点头,两人往外走。 这时抚国公极其得意的拱手,“微臣恭送秦王殿下。” 太好了,秦王被圈禁,太子殿下的天下,终于要来了! 裴烬不曾搭理他,扶着云莺出了宫,两人坐上马车,云莺忽然跪了下来,泪眼婆娑:“对不起,殿下,都是莺莺连累了殿下。” 裴烬忙伸出脚接住了云莺,云莺跪在了他的锦靴上,他一把将人提起,“跪什么,本王都说了不会让你出事。” “可是您不该为了莺莺……”云莺咬着唇,说不出来。 瞧云莺这样,裴烬反倒笑了笑,“今日本王护着你,你这样高兴,是不是要高兴的以身相许了?” 云莺抬起头,湿漉漉的眸子嗔了他一眼,“殿下,你还笑的出来,这不是小事。” “为何不能笑,”裴烬将她揽到怀中,“莺莺,没什么比你更为重要,本王是父皇的儿子,父皇总不能在庄子上将我关一辈子。” 云莺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殿下的这句话,她心里滋味酸涩翻涌,原来她在殿下心中这样重要,云莺抱紧了殿下,越发依赖他了,“殿下真好。” 裴烬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香肩,“庄子里的日子怕是要比王府清苦些,你可愿意去?” “愿意,殿下去哪,莺莺便去哪,至死相随。”云莺带着哭腔,语气却异常坚定,今日殿下不惜自毁前程也要护着她,日后即便是要她的命,她也愿意陪着殿下一起承受。 “好,莺莺可得记住今日之话,至死相随。”裴烬低头吻了吻云莺的额头,手紧紧地将人压在怀中,仿佛是要将云莺压进他的骨血中。 莺莺,这可是你说的,至死相随。 即便这是他用卑鄙的骗局骗来的,可听到这句话,裴烬心中还是得意至极。 母妃的打赌,也不过如此,莺莺如今,不就是动心了吗? 待拿到册封莺莺为正妃的诏书之后,他便将这些和盘托出,届时莺莺便是他的妻了。 两人先回了王府,这事早已传开,王府的姬妾们都焦躁不安,她们连承宠也没,难道也要一辈子困在庄子上吗?在王府好歹还有荣华富贵,可在庄子上,日子清苦,怕是连富贵也没了,谁不害怕。 可又想着秦王兴许还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毕竟宫里还有苏贵妃,苏贵妃备受恩宠,兴许不用多久,殿下便能从庄子里出来了,到底圣上也不曾废黜殿下的爵位不是吗? 可就在姬妾们犹豫不定时,宫里忽然又传来消息,苏贵妃为秦王求情,触怒了圣上,被圣上下旨禁足,无诏不得出,连明乐公主也被禁足了。 这下子,真是将王府姬妾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打碎了,纷纷跪在前院,求裴烬拿一个主意。 “殿下可是要带着妾身们一道去庄子上?”陈庶妃最为忐忑,她是过惯了好日子的,自从入了王府便握有权柄,锦衣玉食,让她去庄子上住,她不愿意,可留在王府,连秦王都被圈禁了,这个王府,还是王府吗?一样会受人白眼。 裴烬扫了她们一眼,“本王从未宠幸过你们,今日也给你们一个选择,是跟着本王去庄子上受苦,还是各自回娘家?” 第135章 第 135 章 此话一出,众姬妾都沉默了,去受苦,还是回娘家,可是回娘家焉知不是受苦? “殿下,妾身们已进了秦王府,即便是再回娘家,怕是娘家也不敢收留。” 陈庶妃还年轻,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困在庄子上,按理来说,从天家出去的女子,即便没有被宠幸,也不得再嫁人,要一辈子青灯古佛,为天家祈福,再者也无人敢要从天家出去的女子。 “本王会派人送你们回娘家,你们从娘家带了多少东西来,一律归还,这些年在王府得了多少赏赐,也一律带回娘家,整个上京都晓得本王从不进后院,你们皆是清白之身,日后嫁娶随意,本王不会干涉半句,若是有旁人敢干涉,尽管让他来找本王,但你们今日若回了娘家,往后无论好与不好,都与本王无关。” 那一句嫁娶随意,让众人心动不已,她们的确不愿一辈子守寡,可入了王府也无可奈何,从未想过还能有一日可以再嫁,不必再守这活寡。 还有王府的赏赐也可带回娘家,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王府每月给姬妾的月例银子便不少,还有每个季度的时新料子,器物首饰等,积攒下来,即便是不嫁,也能美美的过上一辈子。 “那殿下,妾身还是回东宫吗?”杜侍妾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可她并不想再回东宫。 “还有妾身,是回太后娘娘那吗?”周侍妾曾是太后赏下的。 这两人都是带着目的来的,可秦王府规矩森严,她们连王爷的面也不曾见过几次,老老实实待在后院,自然没有提供出半点对太子与太后可靠的消息,若是被送回去,怕是凶多吉少,难免拿她们出气。 裴烬心知肚明,“你们若不想回宫,那便回老家。” 她们也是有娘家的,原本便是宫女,只不过被赏赐到了秦王府,如今她们都还不到出宫的年纪,自然也就怕会被送回宫。 两人感激不尽,连忙磕头,“多谢殿下!” 本是宫女,家境能有多好,若是带着财帛回乡,想来家里也不会不要她们。 “谢殿下,妾身愿意回娘家。” “妾身也愿意。” 如此一来,几个侍妾都应下了,毕竟在王府待了不短的时日,可王爷连正眼都不曾瞧她们一眼,如今还要去庄子上受苦,谁会愿意。 最后开口的是陈庶妃,她挣扎了许久,到底还是向清苦低了头,“妾身有负殿下。” 连苏贵妃都被圣上训斥禁足,谁知殿下可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去庄子上吃苦,若是熬不下去,便没了能回娘家的机会。 裴烬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让她们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尽快离开,带着云莺进了王府。 云莺抿了着唇,皱着眉头,殿下还是秦王,没有被削去爵位,可看着她们喜笑颜开要离开的模样,却无端生出几分被人抛弃的难受,虽说她们并没有错,如果是云莺,想来也会离开,即便去庄子上,又不得秦王的宠爱,无宠,又无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会有人愿意。 但想一想,云莺心里还是为殿下难受,总觉得有种“树倒猢狲散”的悲哀感。 裴烬似乎晓得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手,“本王本就不想要她们在跟前碍事,走了也好,往后本王可就只剩下莺莺一人,只要莺莺永远陪着本王便好。” 云莺坚定的点头,“我答应殿下,永远陪着殿下。” 无论庄子里有多苦,她都要陪着殿下,哪怕日后殿下被削去爵位,她也愿意陪着,她又不是没吃过苦,她不怕。 云莺回到芳菲苑简单收拾东西,而裴烬回了扶风堂,云莺想到庄子上日子清苦,不想将全部的丫鬟带上,只问她们谁愿意去,结果个个都愿意去。 “主子,奴婢们哪有不能吃苦的,主子去哪我们也去哪。”王府还在,她们也不能像姬妾那样回娘家,跟在云莺身旁也差不到哪去,这样好的主子,她们从未遇到第二个。 云莺方才的感伤瞧见她们又烟消云散了,这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 “你们的心意我都晓得,但我不能都带上,总得有人留在芳菲苑,兴许日后我还能回来,我只带一个,你们抽签决定。” 云莺心中坚信殿下一定不会永远被困在庄子上,小小的庄子,困不住他,只要过了这段艰苦的日子便好了。 抽签很公平,最终选到了凝玉,旁人都留在芳菲苑。 她只收拾了一些常用的东西,但她带上了妆奁,里边还有那份路引,她其实不该带上的,心中拉扯,可到底还是带上了。 妆奁被放在院子时,裴烬回来了,他瞧见笑了笑,“本王都在你身旁,你还带着那些话本子做什么?” 裴烬晓得云莺的话本子放在妆奁里,还当云莺是想带上那些话本子,这才将妆奁都带上。 云莺被这一句话臊的不知该往哪钻,心中刺痛,若是殿下晓得里边有一份路引,该多难受啊,她是最后一个陪在殿下身旁的人了,若是连她都走了,殿下怎么办。 云莺忽然觉着自个太无情了。 裴烬却当云莺是害羞,并未放在心上,“罢了,带上吧。” 即便是在庄子上,他也不能日夜陪着,还有许多事要忙。 两人离开王府,也没带多少行李,庄子上虽清苦,东西还是有的。 云莺掀开车帘,瞧见路边人人好奇的望着,秦王是大豫的战神,可战神如今被圣上圈禁,不知百姓们是高兴还是失望。 她放下车帘,不想让殿下瞧见这一幕。 很快便到了京郊庄子,云莺还当有多清苦,才发觉庄子十分宽敞,只是丫鬟小厮不如在王府之时多,院子不如王府的精致奢华,可也算不上苦,比普通百姓家好多了。 裴烬让云莺挑一个院子,她想起殿下爱翠竹,便挑了个寝屋后边有一排翠竹的院子,院子里还有个小池子,不过养的并非是锦鲤,而是一些鲩鱼、鲫鱼这些可以食用的鱼类。 庄子里的管事姓吴,吴管事忙要吩咐人将池子里的鱼换掉,被云莺阻拦了,“不必换了,这样挺好,哪日想吃鱼了,从里头捞起来便是。” 已不在王府,倒也不必这般挑剔。 “是,一切都听侧妃娘娘的,娘娘有何要求尽管吩咐。”虽说秦王是被圈禁在庄子上,可爵位还在,云莺也依旧还是侧妃,庄子里的奴仆也不敢不恭敬。 “瞧着挺好,你先下去忙吧。”一日之间,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险些被赐死,又从王府被圈禁到庄子上,发生的事太多,云莺如今身子有点懒散,并不想多话。 宁王等人跟随着秦王到了庄子上,圣上虽不许殿下离开庄子,却也不曾说不许旁人探视,殿下去了招待他们,云莺独自进了屋。 屋子自然是无法与芳菲苑比较,倒也干净清爽,云莺没什么不惯的,她走到妆奁前,取出那份路引,在烛火前点燃了,看着路引一点点被烧毁,云莺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也放下了。 她晓得自个烧毁的是什么,不仅仅是路引,更多的是她从前最想要的东西,离开上京,保住性命。 可如今她这条命是殿下保住的,那她便不能再想着离开了,她要永远陪着殿下,享福也罢,受苦也好,不离不弃。 路引被烧毁了,云莺盖上香炉,环视了一圈屋子,其实这儿也很好,虽不是锦衣玉食,却也衣食无缺,这么大一个庄子,只有她与殿下两人,也没旁的姬妾,她与殿下可以做一对寻常夫妻,即便殿下一辈子困在这,她再给殿下生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平凡安宁,不是也很好吗? 这是云莺从前最想要的日子,如今也算是勉强实现了,好在她将银筝送走了,不必连累银筝。 想到这,云莺喟叹一声,往后,便不避孕了吧,也许有个孩子,能让殿下高兴些。 殿下瞧着面色如常,并不难受颓废,可云莺心中晓得,被圣上训斥,被圈禁,连苏贵妃也被禁足,殿下哪能好受,无非是不想让她多心,不想给她负担罢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殿下为了她被圈禁,她为殿下诞育子嗣,权当是报答殿下了。 “微臣贺喜太子殿下,秦王被圣上圈禁于京郊了!”抚国公一下朝便急匆匆的到了东宫。 “岳父快快请起,此事多亏了岳父,孤日后必定要封连家为异姓王。”早已有人告知了裴澄此事,他也正得意着呢。 “太子殿下言重了,微臣一心忠心殿下,只盼着殿下千秋大业能成,不敢奢求赏赐。”抚国公心中虽高兴,却也晓得推脱一二。 “岳父不必过谦,这是给咱们一个大大的机会,若是错过此次机会,怕是日后便越发艰难了。”裴澄待在东宫都要发霉了,果然此次攻讦云氏是做对了。 “微臣也不曾想到,秦王竟沉迷美色至此,虽说云氏姿色无双,可沉迷美色之人,哪还能成就霸业。”大抵谁也不想到,秦王能为了一个妾室而放弃自个的前程,当朝还从未有过被圈禁的皇子,即便日后被放出来,可污点还是在的。 裴澄肆意的笑了起来,“英雄难过美人关,秦王再得父皇宠爱,到底还是败在了女人的身上,孤该多谢云氏才是。” 裴烬也是蠢,为了一个妾室舍弃自身,不过想到云氏的容貌,裴澄也有些心痒痒,待他得登大宝,势必要让裴烬连这个美人也失去。 “微臣提前恭喜太子殿下了!” 裴澄勾了勾嘴角,春风得意,“岳父速去安排,待时机合适,咱们便起事,父皇也该退位让贤了。” 第136章 第 136 章 暮色四合时,吴管事送了饭菜来,如今这儿没有小厨房,只能由庄子上的厨娘做好送过来。 “侧妃娘娘恕罪,庄子上的厨娘手艺不佳,只能做些家常菜,娘娘莫怪。” 他们也不曾想到秦王会被罚到这个庄子来,毫无准备,原先的厨娘是做给他们吃的,家常菜便可,可秦王吃惯了山珍海味,厨娘折腾了一下午,也才折腾出这几个难得点的菜,至于手艺,自然是比不上王府里头从宫中来的御厨。 “吴管事不必自责,有的吃便可。”如今她与殿下是被圈禁在这受苦的,不是来享福,用不着提多少要求,也并未责难吴管事,想来庄子里的人也忐忑的紧。 将膳食提进了屋子,云莺先尝了一口菜,还是皱了皱眉,倒不是难以下咽,而是与王府比差太多了,连云楼的膳食也没法比,殿下怎么吃得惯。 又不合殿下的口味,这些菜重油重盐,倒适合庄子上的人,菜咸点,便能多吃几口饭,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干活,可是殿下饮食清淡,这样饭菜他哪吃得下。 “凝玉,你陪我去找趟吴管事。”云莺放下竹著,还是去趟厨房,她给殿下做几个菜吧,殿下贵为王爷,哪能受这样的委屈。 可她才走出屋子,裴烬恰好回来,瞧见她弯了弯唇,“这个时辰去哪?” 云莺屈了屈膝,“殿下。” “在庄子上就咱们两个,不要多礼了,随意些便可。”裴烬走到她身前。 “是,吴管事送了晚膳过来,但味道不美,我想着去给殿下做几个菜,殿下可饿了?稍等一会,我去去就回。” “不必了,将就着吃吧,来庄子上又不是享福的,也劳累了一日,何必再去忙活。”裴烬揽着她的肩回了屋子。 “可是饭菜不合殿下的胃口,再如何,饭总是要吃饱的,做两个菜,也就两刻钟的功夫。”云莺到底还是心疼殿下,从前锦衣玉食,如今连膳食也只能将就。 “你吃得下吗?你若是能吃就不必忙了,本王都可以。”裴烬走到八仙桌前,打开食盒的盖子,顺手拿过一旁放着的竹著,尝了一口,“也还行,只是有些咸罢了,明日你叮嘱她们几句便是,用不着你亲自下厨。” 云莺眨了眨眼,有些难为情道:“殿下,那竹著是我用过的。” “哦?”裴烬看了一眼,笑道:“怪不得本王觉得又香又甜,看来是莺莺的功劳。” “殿下……”云莺抿着唇娇嗔了一句,殿下这是笑话她呢。 “哈哈哈,好了,坐下来用膳,今日早点歇息,明日带你去庄子上转转,庄子比之王府也不小,这么大个庄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裴烬不再戏谑她,拉着她坐下,这样只有两人的日子,看起来也不错。 云莺取出四菜一汤,坐到裴烬身旁用膳,“明日莺莺教教厨娘们殿下的口味,便能更好吃了。” “无碍,本王在西疆与将士们同食,大锅菜,比这个可难吃多了。”裴烬还真是皇室里头最不依赖锦衣玉食的,到底在西疆五年,什么脾气都没了。 “殿下辛苦了。”云莺想到殿下在西疆五年,如今却被她所连累被圈禁,忍不住心酸,殿下本不该受此委屈的。 “多吃些,有莺莺陪着,在哪都好。”裴烬给她夹菜。 虽说菜肴不算是美味,可两人也吃了大半,大概是今日太累了,可互相都被慰藉到了,连云莺这个平常只吃一点点的,这顿也吃撑了。 在只有她与殿下的庄子里,兴许能过上一段普通的夫妻生活,有何不好。 如今七月,正是暑热之时,晚间寝屋里热,两人便在院子里乘凉,凝玉端了一碟子瓜果来,如今正是庄子里收获之时,瓜果还是不缺的。 尤其是在井水里凉过的西瓜,诱的云莺吃了一块又一块,本是吃撑了,可瞧见还是忍不住想吃。 “第三块了,吃完不许再吃了,太凉了,对身子不好。”裴烬见她毫不晓得节制,不得不开口阻止。 “好甜,殿下,这是我吃过最甜的瓜了。” 裴烬抬手用指腹擦掉她鼻尖上沾着的汁水,“才摘下不久,新鲜的很,自然是好吃。” “嗯,这样看住在庄子里也好。”云莺靠在裴烬的怀里,仰头望着夜空,“殿下快看,银盘高悬,星幕四垂,多美啊,这样的美,在王府可瞧不见。” 裴烬揽着她的肩,也仰头望去,“上京里灯火漫天,烛火遮掩了星月,京郊人家少,烛火便无法遮掩星月之光。” “即便在城里烛火遮掩了星月,可星月却永远比烛火亮堂。”云莺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即便如今太子一党占了上风,可殿下的才能太子却永远也无法抹去。 裴烬提了提唇角,自然晓得云莺之意,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亲,“莺莺,与我在这过一段神仙眷侣的日子吧。” “好啊。” “那你唤我一句夫君,这儿没有秦王,没有云侧妃,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娘子,可好?” 云莺小嘴微张,垂下视线望着裴烬,“殿下,这于理不合……” 她只是殿下的妾室罢了,不能成为殿下的娘子。 “这儿哪来的礼法,莺莺乖,喊一句夫君来听听。”裴烬本是一时兴起,话说出口,却越发又了兴致,若是能听莺莺喊一句夫君,可真是死而无憾了。 云莺放下手中的瓜皮,有些局促不安,她咽了口口水,着实说不出口,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唤殿下一句夫君,在皇室,尊卑分明,即便是王妃,也得恭恭敬敬的唤殿下,夫君到底不够尊敬。 裴烬握住她的手,“娘子,我已开口,你还在等什么?”裴烬的这句娘子,倒是顺口的很,丝毫不见扭捏,似已喊了千百遍。 这越发让云莺觉得窘迫,低着头,红着脸,无声的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来。 如今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可云莺还是羞涩,夫君二字,可比殿下难说出口的多,这也并非能随随便便唤的。 见他不开口,裴烬叹了口气,“娘子莫不是嫌弃为夫如今困在庄子上,不肯唤为夫了?” “没有,”云莺急忙否认,摇了摇头,“不是的。” 她怎会嫌弃殿下,是殿下不嫌弃她才好。 “那还不快唤,让为夫也心悦一番。” 云莺望着裴烬渴盼的目光,眨了眨卷翘的睫毛,红唇翕动,小声道:“夫……君。” “连起来,大声点,没听见。”裴烬语气温柔,循循善诱,仿佛是在诱引良家女子。 云莺咬了咬唇,似下定了决心,娇羞可怜道:“夫君。” “娘子乖。”裴烬心满意足,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吮吸,“往后莺莺便是我的娘子了。” 云莺被裴烬抱在怀中,又喊了他一声,“夫君。” 此时此刻,她的整颗心都被胀的满满当当,是甜的,似吃了一颗天底下最甜的蜜饯果子,甜的她觉着空气都分外清甜。 她有夫君了,是夫君哦,不是殿下,在这个庄子里,没有尊卑,没有旁人,她可以将殿下当成她的夫君,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能被人唤为娘子,毕竟妾室是没这个资格的。 云莺听见了心动的声音,扑通扑通,是为夫君而动,夫君真好,她要一辈子守着夫君。 院墙下种了一株昙花,洁白的花瓣在夜色中逐渐绽放,皎洁的月光洒下,给院子里铺了一层朦胧雾气。 月下、花前,郎情、妾意,唇齿交缠,虫鸣、蛙声、水渍声,声声悦耳。 过了一会,月儿似惹上羞意,不忍再看,躲进了云层,裴烬一把将人抱起,一步一步稳当的进了屋子,这一夜,大抵才算是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纯白色的昙花彻底绽放,香气飘散,满院子都是香气盈盈,花香动人、也醉人。 有了裴烬如此厚待,云莺便觉着庄子上的这段日子是她此生过的最美好的日子,哪怕不能锦衣玉食,可有殿下以夫君之礼待之,再好的锦衣玉食她也不换。 云莺再没想过离开,也不曾再避孕,反倒盼着孩子能早些来,不过短短半月,院子里便大有不同。 裴烬在院子里为她亲手扎了一座秋千,晚间坐在秋千上乘凉,别有一番趣味。 裴烬移栽了不少花儿到院子里,虽说有不少寻常的野花,可依旧娇艳明媚。 裴烬还为云莺挑选了一只浑身雪白的狸奴,说是给云莺解闷。 抱着狸奴坐在秋千上赏花,云莺心情舒畅,有夫君在,已是心满意足,别无所求,只盼着这样的日子能长长久久。 第137章 第 137 章 “太子妃娘娘,云奉仪晕过去了。” “取盆水来泼醒她,太子殿下说了,让她跪满三个时辰,这还差半个时辰呢。” “是,奴婢这便去。” 这是哪儿……云莺睁开眼,有些恍惚,她不是在庄子上吗?这儿为何富丽堂皇,奢华精致。 她望向发出声音的两人,可一团雾蒙蒙的,她看不清,她闭了闭眼,再睁开,还是看不见,只影影绰绰瞧见那是两个女子,从方才的话听来,那是太子妃娘娘与她的婢女。 那这是东宫?她为何在这? 云莺只在宫宴上远远的见过一面太子妃,这样位高权重之人,与她不相干,她也不曾多留意,那婢女是唤她太子妃娘娘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太子妃娘娘。 云莺正想蹲身行礼,免得太子妃怪罪。 “啊……”这时外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云莺皱了皱眉,这声音,为何像她的? “回娘娘,云奉仪醒了,可是此时上拶[zǎn]刑?”那婢女从云莺的身旁穿过,对她熟视无睹。 云莺呆呆的站立着,她们瞧不见她吗? “今日最后一次了,也是难为她了,如今还撑着。”太子妃虽说难为,可语气却带着轻蔑。 “娘娘就是仁厚,云奉仪叛主背恩,私通外男,合该被打死才是,太子殿下也说此人留不得。” “哼,她那张脸,殿下可舍不得,可惜她心中有旁人,若不然,这个东宫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娘娘说笑了,可不许娘娘轻贱自个。” “罢了,出去看她受刑吧。”太子妃扶着婢女的手出去。 云莺下意识跟了出去,想知道那个云奉仪是谁,她从未听说东宫有姓云的姬妾。 走到外边,瞧见一个浑身脏污的女子,跪在铁索上,身子摇摇欲坠,几欲倒地,即便发丝凌乱,遮住了该女子的脸,可云莺依旧看出了,那个女子是她。 怎会?她是秦王的侧妃,怎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奉仪。 “云氏,你可知罪?若是答应那事,便可饶你责罚。”太子妃高高在上。 跪着的“云莺”嗤笑一声,“妾身行得正站得直,绝不会助纣为虐,危害大豫,太子死了这条心吧。” “冥顽不灵,来人,上拶刑。” 云莺眼睁睁看着几人压制着“云莺”,往她手指上套上了拶子,而她的手上已是鲜血淋漓,显然不止受过一次刑罚。 云莺怒气冲冲,这个太子妃是谁,为何要这样对“她”,“她”为何又会成为太子的姬妾,什么助纣为虐,什么危害大豫,云莺统统都听不明白。 云莺跑了过去,想要拦住那些人,可她却无法制止,她似一缕空气,只能看着“云莺”的手指被拶子压紧。 “啊——”“云莺”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声,淋漓的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掉,地上还有不少凝结的鲜血。 云莺心口猛的一跳,下意识闭上眼,不忍去看。 “轰隆——”惊雷阵阵,又将云莺吓得睁开眼,可眼前还是黑的,她似乎又回到了庄子里。 她下意识探出手去找裴烬,可却扑了个空,她吓了一跳,从床上坐了起来。 “夫君……”云莺声音颤抖,她已习惯了喊殿下为夫君,可屋子里十分安静,只有外边嘈杂的雨声回应着她。 云莺的心口扑通扑通的跳,有种不可名状的不安缠绕在她心间,她忙摸黑掀开幔帐,瞧见了幔帐外亮着的一盏微弱烛火,是在庄子上,她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可殿下去哪了?云莺趿着绣鞋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殿下不在,推开门,外边下着倾盆大雨,一推开门冷风裹挟着雨水吹拂在她的脸上,连忙关上了门。 她咬了咬唇,殿下去哪了啊,睡前殿下还在的,可一觉醒来,怎的人就不见了,殿下也不曾与她说要去哪,让云莺不免有些担忧,近日在庄子上过的太滋润,睡的也好,倒是连殿下起身都不曾察觉。 “噼啪——轰隆——”雷电声让云莺打了个颤,连忙回到了架子床上,裹紧了衾被,害怕的心口不安的跳跃着。 她方才做了一个那样可怕的噩梦,醒来又是雷电交加,还不见殿下,她怎能不怕啊,云莺躺了下来,蜷缩成一团,连呼吸声都轻了。 这样的雨夜,最容易引起胡思乱想,可她的依赖却不在,哪能安心。 现在云莺满脑子都是方才的那个噩梦,她攥着衾被的手指,似乎还在颤抖,梦中的那种疼,她虽从未尝试过,却也晓得是锥心之痛。 十指连心,被拶子夹住手指拉扯,怎会不疼呢,她仿佛瞧见了梦中自个的指骨,白花花的,浸透在血肉中,云莺打了个寒颤。 她好端端的,怎会做这样一个噩梦,她是秦王的侧妃,怎可能又成为太子殿下的奉仪,难不成日后秦王会被太子所害,而她会被太子抢入东宫? 那太子妃所说的外男又是谁? 若是他日秦王当真护不住她,她也不可能会成为太子的奉仪,真有那一日,她会先行一步,女子和离之后再嫁,并不稀奇,也不丢脸,可她是认定了殿下的,怎可能又跟了太子。 况且看梦中的自个,伤痕累累,犹如枯槁,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罢了,太子若真喜爱她,怎会放纵太子妃那样折磨她,那个婢女还说“太子也说此人留不得”,太子既觉得她留不得,为何又要让她入东宫? 嘶……云莺的脑袋忽然疼了起来,双手抱着脑袋,越是回想,越是头疼,那只是一个梦罢了,不会是真的,她无需多思。 梦都是反的,是假的,如今秦王这样疼她,宠她,绝无可能让她入东宫,若真有那一日,她便一死了之,也决计不会成为梦中的模样。 “吱呀——”门开了,有熟悉的脚步声,云莺掀开衾被,小声的唤了句,“夫君。” 裴烬蹙了蹙眉,几步走过来,掀开幔帐,“你怎的醒了?” “夫君,你去哪了,我好想你。”云莺起身抱住裴烬的脖颈。 裴烬托住她,大掌顺着她的发丝,“方才有急事出去一趟,是被雷声惊醒了吗?莫怕,我在这呢。” 云莺将脸埋在他怀中,扁着小嘴,可怜兮兮,“我做了噩梦,醒来不见夫君,很害怕。” “别怕,在呢,我能去哪。”裴烬扶着她坐下来,脱了外衣,将人抱上了床榻。 “乖,我在这什么噩梦都不必怕。”两人一同躺了下来,裴烬扯了扯衾被,云莺缩在他的怀里,小鸟依人。 云莺的侧脸靠在他胸膛上,听着有力的心跳声,逐渐安定了下来,连外边的雷雨声都悦耳了许多。 裴烬亲了亲她的眉心,“做了什么噩梦,将你吓成这样。” 云莺摇了摇头,不想说,太可怕了。 “那便睡吧,还有一会便天亮了,我抱着你,什么噩梦都不敢近身。”裴烬揽紧了她,也是有些累了。 云莺轻轻地应了一声,可她毫无睡意,忍不住道:“殿下,您会一直护着莺莺吗?” 裴烬皱眉,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脸蛋,“被噩梦吓傻了?为夫不是早说过,会永远护着娘子。” “嗯,莺莺信夫君的。”云莺深吸口气,她不该胡思乱想的,只是一个噩梦而已,若是梦也成真,那该多吓人啊,她还梦到过自个摔下悬崖呢,多假。 “乖,睡吧,无需乱想,我一直在。” “好。”云莺在他怀里蹭了蹭,再度闭上双眼。 这一夜果然无梦,云莺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凝玉笑着说她近日睡的好,觉也多了。 云莺笑了笑,却有些恍惚,“兴许是庄子上的日子清闲吧,外边还在下雨呀?殿下呢?” “殿下一早便去了前院,听说是宁王殿下来了。” 云莺点了点头,宁王来的倒勤快,可见兄弟情深,还有几日便进入八月了,在这儿许久,可圣心却无丝毫转圜,连苏贵妃也还禁足着,圣上也恼了太久了。 用过膳,云莺拿了本书坐在后窗前,这儿摆了一张美人榻,窗外是一片竹林,还有几颗芭蕉树,雨打芭蕉,最是静心。 可是看着这雨,云莺的思绪又回到了昨夜,她垂眸望着纤细的十指,忍不住颤了颤,总觉得昨晚的痛似乎还在,可她的手指是完好的,那个梦太真实了。 云莺叹了口气,罢了,还是不想这些了。 她放下书,身子压在窗台上,伸手去接从檐角滴落的雨水,“嘀嗒。” 冷冰冰的雨水打在手心,让她脑子清醒了不少。 仰起头,看着一滴滴的雨水往下落,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脖子有些酸,她低下头,忽然瞧见不远处的墙角那片草丛有白色的东西在动,她侧过身子去瞧,发现是那只雪白的狸奴。 云莺弯了弯唇,昨日就不曾瞧见它,还当它钻去哪儿玩了,原来是出去了,看它钻了一身泥水,白猫变成了黑猫,哭笑不得。 墙角那似乎有个狗洞,被草丛堵住了,云莺都不曾发觉,还是它聪明,想来它便是从那钻出去玩了,真是个贪玩鬼,好在也晓得回来。 “喵……”云莺学了一声猫叫。 狸奴听见了,忙抬起头,一双漂亮的异色猫瞳瞧见了云莺,一步一步踩着草丛走了过来,“喵呜喵” “小家伙,快进来,外边雨大,仔细生病。”云莺退开一步,不晓得它能不能听懂。 “喵呜”狸奴叫喊了两句,得亏也不高,顺利跳上了窗台。 “真聪明。”云莺摸了摸它,忙喊凝玉打热水来给它洗一洗。 第138章 第 138 章 “疼,好疼……”云莺半睁开眼,东宫那富丽堂皇的装饰又映入眼帘,只是她的眼皮子很重,似乎睁不开,她觉得脖颈好疼,似乎有濡湿感,可是抬手,又摸不到东西。 等她全部睁开眼,才发现“云莺”躺在地上,一身骨血,皮开肉绽,已看不出人的模样,而上次梦境中唯一完好的脖颈,此刻却血流如注,不是她的脖颈出血了,是“云莺”的。 云莺跑过去,想摸“她”,却摸不到,想张口,也说不出声,躺在地上的“云莺”,已没了气息,是谁杀了“她”? 云莺双手虚无的攥紧,双眼酸涩,却流不出眼泪。 这时,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她依旧瞧不见人影,只是模模糊糊的看见两个身量高挑的人,穿着玄色衣裳,应是两个男子。 “太子殿下,人已死了,不曾想到她这样烈性,竟撞到您的剑上去。”很陌生的声音,她从未听过。 另一人只是从鼻端冷哼了声,并未开口,而是捡起了地上那把沾着血的剑,似乎是在擦拭着剑刃。 一层雾,朦朦胧胧的,将人遮住了,云莺只能看见躺在地上的“云莺”,除此之外,谁的脸也看不见。 云莺拼命凑到那个所谓的太子身前去,想看清楚,到底是不是当今的太子裴澄,可她看不见啊! 云莺急的跺脚,却无济于事,她无法确认那是不是裴澄,只是那身玄色的衣裳,她、她只记得秦王殿下爱穿玄色的衣裳。 太子殿下在她跟前几次都是穿的杏黄色的太子礼服,他也不曾开口,只冷哼了那一声,以云莺对太子的了解,哪能认出来到底是不是裴澄。 就在云莺急的不行时,那人拖着躺在地上,已没了气息的“云莺”往外走,云莺伸出手想拽“她”,却无能为力,跌倒在地上。 就在此时,太子挽了一个剑花,闪着寒光的剑刃冲她而来…… “啊——” 云莺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青色幔帐,她几乎无意识的去摸自个的脖颈,是好的,不曾割破,她重重的舒了口气。 “主子,主子怎的了?”凝玉听见叫喊,连忙从外边跑进来,掀开幔帐瞧见云莺面色苍白的坐着,关怀道:“主子,可是梦魇了?” 云莺瞧见凝玉,伸出手去牵她的手,“凝玉,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主子睡了一整个下午,一会就该用晚膳了。”近来主子似乎格外爱睡觉,早上要赖床,午后还要午歇,想来是因为困在庄子上无事可做吧。 云莺感受着凝玉温热的手指,才逐渐回神,点了点头,“好,你先出去吧,我想再躺一会。” 她现下脑子乱的很,不想说话。 凝玉有些担忧,近来主子着实奇怪,总是独自坐着发呆,今日又忽然梦魇,心中叹了口气,看来主子心中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平静。 凝玉退了出去,门被合上,云莺躺了下去,望着头顶素青色的幔帐发呆,有点想念芳菲苑里瓜瓞绵绵的银红色幔帐了。 那个梦,和上次仿佛是发生在同一时期的梦,为何她会两次梦到这样不堪之事,上一次,她被太子妃折磨,这一次,她死在了太子的剑下。 那个梦,是虚无,还是预兆? 梦中的她面色全失的躺在地上,从前如玉的脖颈间血流如注,很快便淌了满地,止也止不住,她是被剑割破喉咙而死。 那个太子,又到底是谁?是裴澄吗?可裴澄为何要杀她? 太子之位,除去裴澄,其实还能是别人,殿下曾说过,他想要争夺储君之位,难道这个太子是殿下吗? 梦中那身玄色衣裳,与殿下的极为相似,她回想着那声冷哼,想要辨别是不是殿下,可她越想脑袋越疼,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但那个随从并非玄凌,也不是方定,殿下的心腹便是这两个,难道日后殿下会有旁的心腹吗? 她是秦王的侧妃,即便日后秦王败于太子,她也不可能成为太子的奉仪,可若是秦王胜于太子,那秦王成为太子,她倒极可能成为太子的姬妾,可她如今已是秦王侧妃,若是秦王成为太子,她只会是一个奉仪吗? 她前不久还想过,若是秦王成为太子,她即便不能成为太子嫔,也能成为太子良媛,可梦里,她只是一个奉仪,东宫等级最为低的姬妾。 不,不,云莺摇头,她不信那是殿下,殿下不可能会让她只做一个奉仪的,殿下待她这样好,殿下更不可能任由太子妃折磨她,也不可能杀害她。 云莺闭上眼睛,将自个埋入衾被,不可能的,殿下一定不可能,殿下待她这样好,为了她宁愿舍弃前程被圈禁,殿下还唤她娘子,还为她扎秋千,殿下是心仪她的,绝不可能这样做。 无论梦境中的太子是谁,都不可能是殿下,她不该胡思乱想,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梦中的太子妃并非是敏安县主,那太子也一定不会是秦王殿下,云莺勉力说服自个,将那些荒唐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扫去。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云莺才从衾被中露出脑袋,深呼吸几下,唤了凝玉进来梳洗。 今日天气也不大好,阴沉沉的,虽未下雨,可天边乌云压顶,似是即将有一场大雨。 “主子可要传膳?”凝玉看了一眼滴漏,也到了用晚膳之时。 云莺摇了摇头,“再等等殿下吧,我不是托吴管事去买了些东西,可送过来了?” “送来了,在偏房呢,奴婢去拿。” “不必了,我过去瞧瞧。”云莺起身往偏房去,还有几日便是中秋佳节,她托吴管事买了一些做月饼要的蜜饯,还有做花灯用的材料,即便是在庄子上,她也想给殿下一个美好的中秋佳节。 蜜饯被一个大食盒装着,云莺打开看了一眼,还买了不少,她正想要拿一个尝尝,移开一个碟子,就瞧见下边压着一封熟悉的信笺,她忙又将碟子压了回去,是薛承煦吗?他竟连这样的机会也不放过? 云莺的心口又开始不安的跳动,每一次薛承煦送来的信笺,都让云莺焦躁好一阵,她还当进了庄子,薛承煦便死心了,不曾想他还敢来。 理智告诉云莺她不该看,无论薛承煦说什么,她现下过的很好。 可那两个古怪的梦境,又让云莺心中不安,生怕错过了何事。 “凝玉,你去找一下狸奴吧,眼看外边要下雨了,别又把它淋湿了,我清点一下东西。” “好,奴婢这便去。”凝玉不疑有他,转身离开。 云莺过去合上门,从碟子下抽出了那封信笺,坐了下来拆开。 这一封信笺很长,字迹密密麻麻,写的很小。 “桃桃,见字安,你可知你正被人蒙在鼓里?秦王被圈禁,是他与圣上合谋的一场戏,只为了逼出谋反的太子,你在抚国公府失踪,并非是旁人掳走你,而是秦王,他利用你,制造抚国公府混乱,从中找出抚国公私养兵马的证据。” “你被人口口声声骂作妖妃,也是因着秦王拿你做筏子,搜查抚国公府才会有那样的骂名,我亲眼见着秦王在朝堂上,百官跟前护着你,我也当他是爱护你的,我想,你有这样的人爱护,我该死心了。” “可我如今才晓得,那只是一个局,秦王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你,利用你妖妃之名,让圣上震怒,假意要赐死你,秦王假意护着,圣上再将秦王圈禁,无非是想要放低太子的防备心,桃桃,你别再被秦王的宠爱冲昏了头脑,都是假的。” “我猜你大抵是不信我的,可我字字真心,今晚太子便会谋反,而秦王也将率军擒拿太子,当场抓住太子等人谋反的证据,无需多久,秦王便会成为东宫太子,桃桃,你又该何去何从,你要跟着这样一个利用你,拿你当挡箭牌来成就他的雄图霸业的男人吗?你若是不信,你大可等着,今夜秦王不会在庄子上。” “桃桃,离开上京吧,上次是我考虑不周,此次我又为你准备了一份路引,趁你如今在京郊,更为便利的逃离,只当我求你,走的越远越好,若是你入了东宫,便再也走不了了,难道你愿意此生都困在一个满口谎言的男人身旁吗?桃桃,过去我做了错事,不求你能原谅,此生我只盼着你平安顺遂!” 信笺的最后,是一封路引,还是上次的名字,可容貌特征却略微改了改,像她又不像她,面上还有一颗痣,薛承煦这是要她改头换面的离开,这样便不会被秦王找到踪迹,毕竟她的容貌太过出色。 云莺捏着信笺的手指颤抖着,屏住呼吸,信笺上的每个字她都识得,可连在一块,她却半个字也不信。 这是假的,都是假的,殿下不可能骗她,不可能…… 殿下说过的,要她信他,她不该听信薛承煦的挑拨,她要信殿下。 云莺无声的呢喃着,眼泪却如滚珠般往下落,双眼从澄澈到迷蒙,再也看不清东西,仿佛又置身于那场梦魇,从始至终,那场梦魇困住的只有她罢了。 可她还来不及思虑更多,便听见了凝玉与狸奴说话的声响,她忙把信笺藏入了袖中,胡乱擦了几下眼泪,低头拿起一颗蜜饯。 凝玉推开门,笑着道:“主子,狸奴找着了,对了,方才吴管事来了一趟,说殿下离开了庄子,晚膳主子自个用吧。” 云莺闻言脊背绷直,双唇微颤,唇瓣间的那颗蜜饯果子“嗒”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惊起了微薄的尘土…… 第139章 第 139 章 “殿下为何可以离开庄子?”云莺的语气中忍不住带上质问。 凝玉被吓了一跳,忙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也不曾听说圣上解了圈禁,许是殿下有急事要办吧。” 云莺瞧见了凝玉眼里的惊慌,才发觉自个过激了,她忙垂下了眼,“将狸奴给我吧,我也不大想吃,我等殿下回来用膳。” “是。”凝玉将狸奴递给了云莺,云莺抱着狸奴回了寝屋,吩咐凝玉不必伺候。 合上门的刹那,云莺的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淌,殿下离开了庄子,岂非证明薛承煦所言是真,殿下当真是与圣上合谋了一场戏,而她是唯一被这场戏蒙蔽的傻子,对吗? 云莺靠着门扉蹲了下来,无声的落泪,殿下为了她大闹抚国公府,殿下为了她不惜牺牲自个的前程被圈禁,这是她烧毁路引,决心永远陪在殿下身旁,还想为殿下诞育子嗣的初衷。 她自从明事起,便告诫自个男子是靠不住的,无论何时,她都不该全心全意的交付出自个。 可殿下待她越来越好,甚至为了保她的性命而被圈禁,她那颗心便已越了雷池,全心交付给了殿下,盼着殿下能终生呵护她。 她做着一家四口和和美美过日子的梦,而如今殿下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骗局,这要她如何接受? 殿下不是为了她大闹抚国公府,而是利用她找出证据,殿下不是为了护她而被圣上圈禁,而是利用她做一场戏。 怪不得上次她与殿下提起旁人议论她是妖妃,殿下丝毫不在意的模糊过去,还将这一切推在了太子头上,口口声声说派人处理了,可为何谣言却愈演愈烈,最终她以妖妃之名被宣上朝堂,受百官辱骂,个个都恨不得她去死。 妖妃之名,难道便没有殿下的手笔吗?若她不是妖妃,殿下又怎能被人参色令智昏,又怎能让圣上对他恼怒,又怎能将这场戏做的完美? “呵……”云莺扯了扯嘴角,笑出了声,她自认为此生最美好的一段日子,竟是假的,是捏造的,犹如镜花水月,而她是那只傻傻捞月的猴子罢了。 即便殿下为了大计不得已利用她,怕走漏了风声也暂且瞒着她,想让这场戏做的真实些,她可以谅解,毕竟这是关乎社稷的大事。 可他们到庄子上近一月,殿下有太多机会可以告诉她,向她解释,免得她日夜悬心,还真当殿下被圣上厌弃。 可殿下没有,殿下一个字都不曾说过,这些话,她却从旁人嘴中得知,何其悲哀。 原来殿下这些日子待她的好,不过是想弥补她被万人唾弃的妖妃之名罢了,更是因着困在庄子上无处可去,将她拿来逗趣的宠儿,云莺垂眸,眼泪滴落在狸奴的身上。 “喵呜……”狸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她与狸奴,又有何分别呢? 妖妃之名已是人人皆知,即便日后殿下扳倒了太子,入主东宫,可她的名声却再也回不来了,她日后都是那个被万人唾弃的妖妃。 怪不得,怪不得梦中的她只堪堪得了一个奉仪之位,怪不得太子妃要百般折辱她,怪不得太子要杀了她…… 身负妖妃之名,即便秦王成为太子,她也只会是秦王的污点罢了,百官容不下她的。 原来那梦,是在警示她,莫再沉迷于南柯一梦。 那夜噩梦醒来,雷雨交加,可殿下却不在屋子里,他回来后也不曾告诉她去了哪,两人在这待了许久,也只有前些日子殿下才时时陪着她,近些日子殿下越发忙了,她从未细想过,一个被圈禁在庄子上的王爷,有何可忙? 若这一切都是假的,自然便说的通了,殿下在忙着筹谋江山社稷,忙着扳倒太子,闲时与她逗趣,忙时连一句话也不曾交代,还是旁人告诉她殿下不在庄子上。 什么夫君娘子,她又算什么? 云莺蹲的脚麻了,她从地上起来,抱着狸奴回到了架子床上坐下,她松开狸奴,狸奴在床上打了个滚,找个地方窝着。 云莺擦了眼泪,从袖中取出那封信笺与路引,她可真是傻,亲手将路引烧毁,满心满眼都是殿下,殿下却负了她。 若是薛承煦不告诉她,许是她这辈子也会被蒙在鼓里,正如薛承煦所说,入了东宫,她便再也不能离开了,宫中规矩森严,她想出宫都难,更何况是逃离上京。 她不知为何薛承煦要帮她,她也不知能否逃离上京,可无论如何,她要试试,她不想真落得梦中割颈而亡的下场,不值。 但在此之前,云莺仍旧不死心,她想等殿下一句解释,她想给殿下一次机会,让殿下亲口告诉她这些,若是明日殿下回来,会亲口与她解释这些,她便再行斟酌,即便是离开,她也不想不明不白的离开。 殿下会骗她,薛承煦就不会吗?她谁也不信了。 云莺端坐在床榻间,怀里抱着狸奴,看着夜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殿下始终不曾归来。 裴澄带领着人马顺利的进入了紫宸宫,推开大殿的门,就瞧见泰和帝面色苍白的坐在龙椅上,歪着身子,仿佛只剩下一口气了。 “太子,你放、放肆,谁准许你带兵马入宫,你是想造反吗咳咳……”泰和帝剧烈的咳嗽起来。 裴澄得意的笑了笑,“父皇,你老了,昏庸无能,该退位让贤了。” “孤已把守了整座宫殿,上京亦在孤的手掌中,父皇不必再挣扎了,你如今毒入五脏六腑,已无药可解,这个天下是孤的了,哈哈哈!” “你休想,你这个逆子,竟敢谋反,枉费朕对你的栽培!”泰和帝捂着胸口,双目死死地瞪着裴澄,他从未想过裴澄敢谋反。 “呸,”裴澄冷着脸啐了一口,“父皇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高,你向来只偏心裴烬,在你心中,裴烬才是太子,连太子也不许用的龙纹你都尽数赏给了他,可孤从未有过,若非是太后执意立孤为太子,怕是父皇早就立裴烬为太子了吧?” “可惜啊,父皇疼爱的秦王却为了一个女子昏了头脑,连父皇的话也不听了,即便他能成为太子,也是为了美色误国之人,父皇还是乖乖地将皇位传给孤,孤定然做个明君。” 裴澄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身为太子,却要处处讨好秦王,这全都是为着泰和帝的偏袒所致,人常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泰和帝却只偏心秦王,对他无丝毫的爱护。 裴烬一回京,泰和帝便急着要将太子之位传给秦王,他若是不用尽手段拼一次,他无需多久便是个废太子了。 “裴澄,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谋反乃是逆天而行,你若收手,朕看在血脉相亲上,朕可以饶你一次。” “哈哈哈,孤今日便要逆天而行,来人,送先帝上路。”裴澄不想与泰和帝多话,只要泰和帝一死,天下便是他的,他是太子,秦王即便想争皇位也争不成。 “本王看谁敢!”一道冷厉的声音从龙椅之后传来。 裴澄瞪大双眼,是裴烬,不可能! 裴澄身穿玄色铠甲,缓缓从龙椅后现身,“太子,父皇康健,你这是谋逆之罪,死罪难逃。” 裴澄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你为何在这?你不是应该被圈禁在庄子上吗?” “哼,”泰和帝站了起来,痛心疾首,“太子,朕既立你为储君,便对你寄予厚望,可你太让朕失望了。” “父皇,你、你没中毒?”泰和帝精神抖擞的模样,哪里像是中了毒,方才分明是装的。 “朕若是中毒,岂不是遂了你的心愿,来人,将这个作乱犯上的谋逆之徒押入大牢。” 泰和帝从未想过他与自己的儿子也会有兵戎相见的那一日,心痛是真的,无奈也是真的,虽对裴澄不如对裴烬这般优待,可到底也让他做了东宫之主十几年,裴澄竟想给他下毒,谋害君父,裴澄心中真是半点也没他这个父皇。 裴澄身侧利剑出鞘,防备的望着四周,就在此时,一大批禁军闯入紫宸宫,将他们团团围住,吓得裴澄身旁之人都忍不住后退,连刀剑也拿不稳。 谋逆本就是诛九族的罪名,他们愿意跟着太子,是太子保证过万无一失,可如今,若是他们还不明白走入了秦王的算计之中,也是白活这些年了,这分明就是请君入瓮之计 “尔等还不束手就擒,若有负隅顽抗者,诛九族。”裴烬站在泰和帝身前,身后的玄色披风飒飒作响,意气风发,胜负已一目了然。 裴澄听着身后刀剑落地的声音,目眦尽裂,仍旧不甘心的愤怒大喊,“原来这只是一场骗局?父皇,你真是好生偏心!” 他当这是一次绝妙的机会,可如今才晓得,他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泰和帝与裴烬眼中的跳梁小丑,从一开始便注定这是一场败局。 这怕是史上最可笑的谋逆,他还来不及得意便败了。 “朕给过你机会,可你不知珍惜,朕今日便废黜你的太子之位,贬为庶人,押入天牢,容后再审。” 裴澄哪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从头至尾都被裴烬耍了,什么色令智昏,什么妖女,什么圈禁,无非是为了诱他上钩。 “成王败寇,我认了。”裴澄抬手就要自刎,与其活着遭受屈辱,不如一死了之。 裴烬抬手扔出飞刺,打掉裴澄手中的剑,飞身而下,来到裴澄跟前,一脚踩住了那把剑,抬手掐住裴澄的脖颈,眼神阴鸷,“你想死?没这样便宜的事,裴澄,咱们的账,还没算呢。” “你得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咱们来日方长,一一清算!” 第140章 第 140 章 “不要拽我,你们要将我带去哪?” “松开,我不去,放肆,我是太子良媛!” “啊,疼,松手,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的?” 东宫内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护卫抓人,要将整个东宫的姬妾都关到一处院子里去,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乔明慈将心腹婢女与儿子藏在了柜子里,她换上婢女的衣裳,也装模作样跟着那些人去抓捕姬妾,趁旁人不注意,偷偷地溜到了东宫最偏僻的一处院子。 这儿年久失修,杂草丛生,原先住了一个姬妾,她死后据说闹鬼,便空置了下来,而在这个院子的后边,有一个被废弃的门。 她捡起地上的石头砸门,就在此时,外边也响起了砸门声,她连忙往后退,顷刻之间,本就老旧的门倒塌在地,惊起了一地的尘土。 齐明慈望着门外熟悉的身影,眼眶热了,“宁王殿下快些,东宫护卫正在抓捕姬妾,要将姬妾全部关在一处,统统烧死。” 她下午便瞧见了有人一桶一桶的运着火油,她还当是为何,原来是为了毁尸灭迹,太子即将登基,便容不下她们了,生怕太子罪孽暴露,要将她们毁去,想必不一会便要搜到她的院子,她与大皇孙都活不了。 宁王弯腰进了门,吩咐后边的将士,“速去救人,若遇到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是!”将士们源源不断从这座小门进入,这座小门从外边看已被遮掩,宁王也是头一次晓得,原来这儿还有一座小门。 “明慈,大皇孙呢?”宁王扶着乔明慈,眼神复杂,似心疼,又似不甘。 “在我院子里,殿下救救我们,太子不会留下大皇孙的,想必已派人去杀大皇孙了。” “为何,大皇孙是太子唯一的子嗣,虎毒不食子,他即便杀姬妾,也不可能杀自己的儿子。”裴沐皱着眉头,太子杀姬妾可能,可是大皇孙是他唯一的儿子,怎可能杀害。 齐明慈再也忍不住泪水,跪了下来,“宁王殿下,大皇孙并非是太子的儿子,求您救救我们母子。” “什么?”裴沐大吃一惊,大皇孙不是太子的子嗣?可为何太子在外对大皇孙却格外疼惜。 “太子晓得大皇孙并非是他的子嗣,太子不能人道,他根本无法生育,求宁王殿下救救大皇孙。” 这样的屈辱之事,太子如何能忍,太子如今暂且忍下,无非是要一个子嗣,撑起东宫的门楣,有了子嗣,才会有更多人支持太子,若是太子登基,大皇孙这个孽种自然也就留不得了。 乔明慈心知肚明,她与大皇孙的性命,都不会长久,这才冒着风险答应宁王,做他的内应,也是为了救她的孩子。 宁王听闻这话,脑海中仿佛炸开了爆竹,噼里啪啦的响着,太子竟不能人道?可从未有人提起过此事。 他看着齐明慈,猛然想起某事,颤着声道:“明慈,你……” “殿下,此事日后再议,当务之急是救下大皇孙,妾身不能失去他。”齐明慈撇开视线,泪流满面。 “来人,将齐姑娘送去本王别院,”宁王扶起齐明慈,“本王会将大皇孙安然无恙的带出来,你且先去。” “谢殿下。”齐明慈晓得自个已无路可走,如今只能依靠宁王了。 “娘娘,太子殿下他……败了。”婢女急匆匆而来,跪倒在皇后跟前,瑟瑟发抖,太子事败,皇后也难以支撑,覆巢之下无完卵。 “为何?”皇后手中的平安符落地,“太子不是有万全之策,圣上不是即将驾崩?” “圣上好着呢,秦王入宫救驾,这一切都是骗局罢了,秦王并未被圣上圈禁,只是引诱太子殿下谋反,娘娘您得拿个主意啊。”婢女泪眼涟涟,她身为皇后的心腹,想来也是命不久矣,自然忍不住哭泣。 “骗局……都是假的?可圣上的毒是本宫亲自下的,本宫亲眼看着圣上饮尽,怎会有错?”皇后面色全无,她配合着太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太后,摆脱苏贵妃的压制,可如今,都是假的…… “奴婢也不知,娘娘,圣上已将太子殿下废为庶人,娘娘您可如何是好?” “本宫又能如何?”皇后忽然高声怒问,是问自己,也是问老天,“是天要亡本宫。” 婢女被她吓了一跳,正要开口。 忽然殿门大开,一行人闯了进来,惊的婢女不敢再开口。 “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啊。” “贤妃,你放肆,这是坤宁宫,岂容你说闯就闯?”皇后怒气冲冲的指着贤妃。 “呵呵,皇后娘娘,您的精神可真好,妾身可不是来闯宫的,而是来宣读废后旨意的,您白白占着皇后的位置也太多年了,该退位让贤了。”贤妃特意穿了嫣红色的礼服,精心装扮而来,送一送李氏。 “废后?不可能,本宫要见圣上。”皇后从宝座上下来,圣上没说过废后,她不信。 “哦,对,不仅仅是废后,”贤妃满面春风的勾了勾嘴角,“还有赐皇后娘娘鸩酒一杯,葬妃陵,皇后娘娘,接旨吧。” 贤妃此刻不晓得有多痛快,李氏害死了她的孩儿,这些年作恶多端,可是有太后护着,始终不能拿她怎么样,这让贤妃夜不能寐,做梦都想杀了李氏。 如今太子谋反,李氏也参与其中,想谋害圣上,可算是逮着她的把柄,即便是太后也不能再多加置喙。 苏贵妃晓得她对李氏恨不得食其肉,敲其骨,这才将废后的旨意让她来宣,贤妃可算是等到了这一日。 “妃陵?荒谬!本宫是大豫的皇后,母仪天下,即便是死,也要葬入后陵!”皇后早就想到了今日,太子成,她便是太后,太子不成,她便只有死路一条,可她不曾想过,圣上便如此绝情,要将她葬入妃陵,那是妾陵啊!她可是圣上的正室! “您如今只是废后,废后葬入妃陵理所应当,来啊,请先皇后上路。”贤妃只想亲眼看着李氏去死。 很快便有内侍将皇后压制在地上,整个坤宁宫都没几个宫人了。 “放肆,本宫是皇后,即便是死,也要葬入后陵。” 贤妃嗤笑一声,看着内侍将鸩酒灌入李氏口中,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咽下,随后像是扔一摊破布一般,将李氏扔在地上。 “咳咳咳……”皇后干呕着,想要吐出来,可是鸩酒入喉,已是无济于事。 贤妃抬手抚了抚鬓角,眼神阴狠,笑容却肆意,“还记得初入东宫时,妾身多么的尊敬您,可您呢?指使旁人杀害我儿,那是我最期盼的女儿,李氏,你也该为这些年死在你手上的亡魂偿命了。” “你们都是贱人,本就该死,本宫的嫡长子,便毁在你们的手中!”皇后捂着腹部,疼痛渐渐地袭来。 “你的嫡长子又并非死在我的手中,你凭什么要我女儿的命?”贤妃从未害过圣上子女,后宫争斗倾轧,从不连累无辜的孩子,可皇后却杀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口口声声为她的孩子赔罪,难道旁人的孩子便不是孩子了吗? “啊……”皇后疼的额头冒冷汗,蜷缩成一团,连话也说不出来。 贤妃看着李氏的样子可真是痛快,她仰起头,将眼角的泪流回眼眶,她的女儿死了十余年,大仇得报,女儿终于可以安息了。 贤妃轻轻一笑,“本宫还要去长乐宫拜见新任皇后,先皇后,您一路好走。” 说完,贤妃走出大殿,殿门被一点点合上,大殿内只剩下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皇后。 皇后的手撑在地上,硬生生折断了指甲,“苏氏那个贱人,到底还是当了皇后,哈哈哈,圣上,你好狠的心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弄脏了光可鉴人的地板。 自十五岁起嫁入东宫,成为人人艳羡的太子妃,争来斗去,双手沾满鲜血,到底还是输了,不是输给了苏贵妃,也不是输给了贤妃,而是输给了圣上。 云鬓垂地,花颜已逝。 云莺等了一整晚,从雨滴声响起,再到雨停后蛙声一片,双眼乌青,坐到麻木,可却没能等到殿下归来。 她是被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惊醒,不曾用晚膳,却到了该用早膳之时,连她的身子都在抗议了。 她垂下眉眼,狸奴在她怀中安稳的睡着,怕是也只有它最舒服。 云莺将狸奴放到床上,起身下了地,趿上绣鞋,简单洗漱一番推开门出去,昨夜下了大雨,今日已是雨过天晴,碧空如洗。 一切血腥,都会被大雨冲刷,太子可真是会选日子。 她满身疲惫的喊了凝玉传早膳,正食之无味的吃着,吴管事兴高采烈的来报喜,“贺喜娘娘,秦王殿下被圣上册为太子了,大喜啊!” 第141章 第 141 章 “主子,东宫姬妾已全数救出,安顿在了东宫附近的储秀宫,只是属下不曾瞧见太子嫔及大皇孙。” 方定忙活了一夜东宫姬妾之事,昨夜东宫突发大火,好在伤亡不多,大火也及时扑灭,不曾蔓延到其他宫殿。 裴烬已换了一身干净的玄色衣裳,负手而立,皱了皱眉,“速速派人去寻,裴澄虽有罪,大皇孙却是父皇的孙儿,不可出事。” “属下已派人去找。” “太子妃呢?”裴烬可不曾忘记前世太子妃连氏也曾是折磨莺莺之人,虽说这一切都是裴澄吩咐的,可连氏他也不会放过。 “已按主子的吩咐,单独关押。” “嗯,保住她的命,她与裴澄都不许死了,要不然拿你是问。”这两人裴烬都不打算这么快动,待他入主东宫,莺莺正式成为太子妃之后,再来算账。 “是,属下遵命。” 裴烬仰头望了望正好的阳光,一夜未归,也不晓得莺莺是否担忧,他不曾告诉莺莺,便是不想她担心,无论是谋反还是护驾,都是动辄便要了性命之事,莺莺胆子小,若是晓得必定要忧心忡忡,还不如待他得胜再行告知。 走出宫门,远远的瞧见宁王。 “三哥,恭喜三哥!”宁王拱了拱手。 “此事亦有你的功劳,”裴烬虚扶了他一把,“对了,你昨夜去东宫,可曾瞧见太子嫔乔氏及大皇孙?” 宁王下意识的摇头,“不曾瞧见,怎的了?” “许是躲在某处,方定不曾找到,罢了,容方定去找找,我先出城一趟。” “三哥是要去找小嫂嫂吗?”宁王笑了笑,背在身后的双手却紧紧地攥着折扇。 裴烬翻身上马,勾了勾唇,“该改口喊嫂嫂了。” 如今他后院已散,东宫不能没有女主人,莺莺自当担负责任,只是今日事忙,他还不曾请旨,待他明日向父皇请旨,便给莺莺一个惊喜。 “驾!”马蹄声声,裴烬的背影远去,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回到庄子上,云莺正在清洗蜜饯,有些蜜饯里头含着泥沙,要略微洗一洗,虽味道不如之前,但好歹不会含着泥沙,吃时让人倒尽胃口。 瞧着裴烬意气飞扬的大步走进来,云莺忙屈膝行礼,“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如今他已不是秦王,而是太子,日后还会是圣上。 裴烬笑着过去将她扶起,“你已晓得了?” 云莺莞尔,语气温柔,“殿下被册为太子这样大的喜事,莺莺哪会不晓得,恭喜殿下了。” “哈哈哈,还未正式册封,父皇已着礼部准备,一月之后册封。”届时也将册封她为太子妃,只是如今还不能说。 “殿下辛苦了,先歇会吧。”云莺笑容不改,语气比从前越发温顺,裴烬丝毫不曾发觉纰漏。 “你在做什么?”裴烬看着院子里的几个木盆。 “几日之后便是中秋佳节,莺莺想给殿下做月饼,买了些蜜饯,需要清洗一番,殿下先进屋歇息吧。” “是啊,眼瞧着便是中秋佳节了,今年难得能在京中过个团圆的节日,父皇已册母妃为皇后,日后得唤母后了。” 一夜之间,太子裴澄及李皇后都已倒台,大豫即将迎来的是苏皇后与太子裴烬的天下。 云莺眨了眨眼,眼里尽是喜悦,“那可真要恭喜娘娘,殿下代莺莺转达恭贺之意吧。” “你着什么急,总有你恭贺之日,何必我来转达,我与你一道清洗吧。”裴烬挽起衣袖,想着能吃到莺莺亲手所做的月饼,自然是高兴不已。 云莺吩咐凝玉下去,院子里便只有她与殿下二人,云莺在等裴烬的解释,她并不想开口去问,她盼着殿下能主动给她一个解释。 可显然裴烬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认认真真的清洗着蜜饯,与云莺闲话家常。 云莺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过去半个时辰了,殿下也并未开口解释半句,好似那一切欺骗与利用都不存在一般,云莺死心了。 她弯了弯唇,开口问道:“殿下何时搬入东宫?” “大抵今日便能将东宫打扫干净,最多后日便能入主,你想几时住进去?”裴烬倒不曾想过这事。 云莺抬起头望了一眼这个院子,不精致奢华,却干净整洁,还有窝在秋千架上安睡的狸奴,一阵风吹来,将风沙吹进了云莺的眼睛里,她忙低下头,眨了眨卷翘的羽睫,不动声色道:“不如中秋佳节那日早上吧,莺莺还有些不舍这个院子,中秋佳节正是团圆的好意头,在那日迁居应当不错。” “好,”裴烬满口应下,想了想又道,“这样,十四我回宫里住,十五一早我便来接你入东宫,你说可好?” 都说新婚夫妻在前一日是不能见面的,这样正好,他去请父皇母后赐下圣旨,中秋节那日一早,他便带着圣旨,带着太子妃的仪仗来接她回宫,从城门口到东宫,在万民的叩拜中,入主东宫,给予莺莺无上的荣光。 云莺笑弯了眉眼,“那自然是好的。” 她心中忍不住叹息,她甚至来不及开口,殿下却主动给了她机会,也许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罢了。 她有一整个晚上可以逃离,待殿下十五再回到庄子上,怕是她已走出很远了。 正如薛承煦所说,她如今在京郊,想要逃离可比在城内方便的多,不必担心城门守卫,若是回了东宫,她怕是再无机会了。 裴烬扫了她一眼,觉着她今日有些安静,“瞧着是不是不曾歇息好,眼底都是乌青?” 云莺喉咙一紧,鼓了鼓腮帮子,娇俏的回道:“还不是狸奴,它昨晚在床上一直叫唤,吵了我一整晚。” “原来如此,你既如此喜爱它,便将它带回东宫吧。” “好哎,多谢殿下。”云莺点了点头。 两人将蜜饯清洗好,眼看着就到午膳时,云莺心中惶惶不安,一边告诉自个,离开是最好的结局,一边又忍不住将视线放在殿下的身上。 既然殿下大业已成,何必还对她如此温柔呢?殿下待她,是不是也有一丝丝的不同? 坐下来用膳时,云莺到底还是不曾忍住,试探着问,“殿下,莺莺可以问问,入了东宫,莺莺是何等位份吗?” 若是殿下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是否还能再坚持一下? 裴烬挑了挑眉,“莺莺迫不及待了?” 云莺抿着唇瓣,娇嗔道:“莺莺没有。” “哈哈哈,这得保密,待你入东宫那日便晓得了。”裴烬抬手敲了下云莺的额心,圣旨未下,他答应了母后不能提前告知莺莺,若不然便是违约了。 听着这回答,云莺心中微弱的火苗灭了,她若无其事的垂首,“好,听殿下的。” 殿下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不想告诉她,到底会是惊喜还是惊吓呢? 云莺吃着菜,余光撇到殿下垂在地上的衣摆,是玄色的,与梦中那个太子所穿的多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道,梦中杀她之人,当真是殿下吗? 她可真傻,还在希冀着,竟问出那样的问题,即便今日殿下册封她为太子嫔又能如何?他日殿下若是厌恶了她,将她贬为奉仪,又有何难? 太子妃不是敏安又如何?大豫这样多的千金闺秀,换了旁人便不行吗? 云莺彻底不再多想了。 用过午膳后云莺说昨晚不曾睡好,想再去歇会,裴烬也正好有事要忙,又离开庄子了。 云莺取出她全部的银钱,得亏她习惯了将银钱贴身带着,还有几千两银票加上一些散碎银子,足够了。 又取出路引,按照路引上所描绘的特征为自个画了一遍妆容,点上痣,她的容貌便被遮掩三成,再加上妆容,若非熟悉之人,已不大认得出她了。 她望着菱花镜中的自己,忽然便明白了梦中太子妃那句“外男”指的是谁了。 是薛承煦。 云莺细数,她识得之人,唯有薛承煦对她死缠烂打,不惧秦王威势,几次三番的给她递信,若是她入了东宫,薛承煦还执迷不悟,被殿下发觉,以殿下的性子,的确做得出那样的事。 云莺扯了扯嘴角,她若是离开,殿下查到薛承煦,他怕是也难逃一劫,既如此,薛承煦为何要帮她呢? 但无论如何,对于薛承煦,不比银筝,云莺不会替他去考虑许多,是薛承煦要她离开,后果,他自个去承担吧。 云莺自然也想过,若是被殿下抓了回来,她的下场会怎样? 好赖,总不会比备受折磨,割颈而亡更惨了。 云莺洗掉妆容,躺到架子床上,既然要离开,那便得养足精神。 十四那日,一早云莺便在准备做月饼,食材都备下了,月饼还是要做的。 忙碌了一日,用晚膳时还差最后一道工序,云莺陪着裴烬吃了晚膳。 晚膳后裴烬就要回城,云莺送他到院子门口。 “殿下,天黑了,注意脚下。” 裴烬回身笑着颔首,“嗯,你也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来接你入宫。” “好,”云莺看着裴烬转身就要离开,下意识喊了他一句,“殿下。” 裴烬回头,不解道:“还有事?” “殿下,您可以抱一抱莺莺吗?”云莺笑意盈盈,情绪复杂的双眸掩在夜色里。 “哈哈,只一夜罢了,这是舍不得了?”裴烬二话不说上前抱住她,又亲了亲她的耳廓,笑道:“等着我。” 云莺靠在他怀中,深吸了一口气,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她闭上眼,留恋了片刻,随后从殿下怀中退开。 “殿下,快去吧,免得城门下钥了。” “好。”裴烬不疑有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离去。 云莺立在院门口看着他挺拔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与夜色融为一体,刹那间,泪珠无声滚落。 第142章 喜大普奔 云莺擦掉眼泪,默默地回身去了厨房,将月饼做好,明日便可以吃了。 云莺递了一个月饼给凝玉,还给了凝玉一百两银票,“明日便是中秋佳节,这一百两给你与凝珠四个丫头分了,就当是我给你们的节日贺礼。” 凝玉手捧着月饼,看着银票不敢接,“主子,这太多了,奴婢们不能收。” 一百两四个人分便是每人二十五两,她们一年的月俸都没这么多。 “拿着,有什么不能收,我给你们的收着便是,我去洗漱歇息,昨日不曾睡好,今日想早点歇息,狸奴太闹腾了,时不时便发出点声响。” 凝玉收下银票,“那今夜将狸奴放在奴婢屋子里吧?主子也能睡个好觉。” 云莺摇了摇头,“不必了,我颇为喜欢它,便这样吧,它向来是闹腾的,若是有个什么动静,你也不必来看,若是有事,我会唤你,明日一早我自个梳洗,喊你了再来伺候,明日是中秋佳节,你也不必太辛劳。” 凝玉颔首应下,“多谢主子。” 主子当真是她遇到过最好的主子了,如此善解人意,体贴下属。 云莺洗漱过后,凝玉下去,带上了门,云莺忙找了一身不常穿的衣裳换上,坐在妆奁前装扮,挽起三千青丝,褪去身上全部的华丽首饰,只用一根布带扎起,越普通越好。 云莺心中是忐忑的,她从未独自在夜里出行,可这一次,她不仅要在夜里出行,还要去一个遥远的陌生之地。 丹州,那是千里之遥的地方,她不知自个能否走得到,但无论如何,她要去试试,她的命,她想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虚无缥缈的被旁人攥紧。 她不会无缘无故做那样的梦,她如今天时地利人和,连殿下都给了她机会离开,她再不走,岂不是对不住老天爷的警示。 自银筝离开已有一月,她应当已到了丹州吧,只是不知能否找到她,丹州那样大,谁知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呢。 她只盼着殿下莫要追来,她心已决,不可回转,即便将她抓了回来,到底也是不同了。 她扮上妆容之后便轻手轻脚的将屋子里的东西弄的乱些,随意放在地上,这样明日一早,殿下兴许会怀疑她被旁人掳走。 她得罪了那么多的人,待殿下一一排查,也能为她争取更多的时辰,只要能拉开一两日,想必她能逃掉。 之后她又找了两件衣裳包上,还有一些干粮,今日做了许多月饼,这些月饼足够她吃上三四日了,她只留了六个给殿下,盼殿下日后一帆风顺吧。 将银票贴身放着,云莺环视一圈屋子,似乎也没旁的东西了。 对了,火折子,这个很重要,毕竟是大晚上,云莺找到火折子带上,最后检查一遍,应当没了。 她忙活到现在,已到了子时,这时凝玉应当睡沉了,连狸奴都睡着了,云莺爬上了窗台,将窗户合上,蹑手蹑脚的走到那日狸奴钻过的狗洞前,为了活命,钻次狗洞怕什么。 云莺仰起头,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月黑风高夜,正是逃跑时。 恰好今日月圆,月色明亮,她应当能看清路。 她攥紧了拳头,庄子之外,她从未去过,上京之外,她更没去过,此一去,兴许生死难料,待在殿下身旁有危险,可出去外边亦是危险重重,她不是小孩,不会觉着外边样样都好。 兴许她连去丹州的路也找不着,兴许明日便被殿下抓了回来,兴许走出上京便被旁人欺辱,她还要去吗? 去! 不试一次,便永远也无法知晓明日会发生何事,即便有那样多的危险,云莺还是要试一试。 她弯腰扒拉开狗洞,将包袱扔了出去,又慢腾腾的倒钻了出去,钻出去时,还伸手扒拉了下草丛,用草丛将狗洞遮掩住,能拖延多久是多久。 她拿上包袱,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个转身,她便瞧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裴烬入宫之后直奔紫宸宫,恰好苏皇后也在,虽说还未行册封礼,但都是板上钉钉之事。 如今太子被废,先皇后赐死,太后被圈禁着,朝野上下,彻底被泰和帝收归手中了。 “这个时辰,你怎的又入宫了?”泰和帝看见裴烬便头疼,自然晓得他是来做什么的,这几日磨他要册云氏为太子妃,泰和帝打心底里不太愿意,若是云氏有了子嗣,他还能松动些。 “父皇,母后,儿臣是来请求二位册云氏为太子妃的,父皇您说考虑考虑,考虑的如何了?”裴烬可真是半点也不委婉,单刀直入。 “烬儿,云氏的家世太低了,做个太子嫔已是再三破例,你莫要再为难我,”泰和帝摇着头,不肯答应,“瞧瞧裴澄东宫的姬妾,太子妃是国公府里的,太子嫔也是吏部尚书之女,即便我愿意,百官也不愿,她还有那样的名声。” 这一次妖妃之名,到底她还是背上了,若按家世,她顶多就是太子昭训,破格为太子承徽,即便是太子良媛百官也会置喙,给云氏太子嫔之位,泰和帝已是顶着百官压力了。 裴烬闻言脸色沉了,“父皇,您说云氏家世低便低,她可是为了配合父皇与儿臣,她是有功之臣,您怎能说她的名声?” 苏皇后推搡了下泰和帝,给他使了个眼色,“就是,还会不会说话,没你这样卸磨杀驴的。” “咳咳,对,我口误,口误,那便不说这个,”泰和帝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但烬儿,她的家世能成为太子嫔已是会被天下议论的,又不曾诞育子嗣,你便不要为难我了。” “父皇,儿臣的子嗣只会从云氏腹中出,您一日不册她为太子妃,我们便一日不要孩子,毕竟儿臣只想要嫡长子,而非庶长子。” “哎,你这孩子,你是为难我呢,”泰和帝叹了口气,“你如今是太子,合该有个家世匹配的太子妃,我瞧着信国公家的嫡女便不错,我原本与信国公家的嫡幼女给你定过口头的娃娃亲,谁知她不慎丢了,那你便娶长女程钰也不错。” 泰和帝给苏皇后使眼色,想让苏皇后帮他说话,可苏皇后也是为难。 这时,裴烬一把撩起衣袍,跪了下去,“父皇母后若不答应,儿臣便长跪不起。” 无论如何,他要让莺莺成为他的妻。 泰和帝与苏皇后面面相觑。 云莺的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在这看见薛承煦一点也不惊讶,但她仍旧不敢想,他在这待了几日,才等到她出现。 “桃桃,自从我递了信笺给你,我每日都在这等你,你终于想通了。”薛承煦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是他的薛桃。 云莺有些防备的退后一步,“你想做什么?” 薛承煦被她的眼神伤着了,但仍旧温和道:“桃桃,我来助你离开上京,我安排了运送布匹去定州的镖队,你跟着他们去,可保你一路平安,定州离丹州很近,你便可安然无恙去往丹州。” “你为何要帮我?”云莺不曾想到薛承煦竟为她做到这样的地步,她原还在担忧怕是无法到达丹州,有了镖队,自然可以安全快速的到达。 “只当是弥补你可好,当初我是想留下你的,我从未想过将你卖入云楼,只是那时我无能为力,你莫要怪我。”薛承煦的眼神里说不出的哀伤,看着云莺满是歉疚。 云莺皱了皱眉,“我从未怪过你。” 那时薛承煦尚且是个孩子,哪来的资格留下她。 “那便好,你信我一回,我不会害你,你跟着他们趁夜离开上京。” 云莺咬着唇,她不知该不该信薛承煦,幼时仅有的记忆里,薛承煦待她倒是极好。 薛承煦见云莺犹豫,下了一剂猛药,威胁道:“你要去哪我都晓得,你若是不听我的,我此刻便去让人禀告太子,让你再也走不了。” 云莺瞪了他一眼,“卑鄙。” “卑鄙便卑鄙吧,我只盼着你好。”薛承煦苦笑着。 “好,我听你的便是,生死有命。”既然决定出逃,死亦是前路之一,她已别无选择。 “你不会死,上马车吧。” 云莺上了马车,薛承煦紧随其后,在马车上坐下后,他取出一个包袱,“这里有几套与你身段差不多的衣裳,你把你的衣裳给我,你穿着这些衣裳,太子很快便会找到你。” 皇室的衣裳布料与寻常衣裳不同,极其容易辨认。 “还有这是一千两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你身上的银票莫要乱动,免得被太子发觉。”银票是要去钱庄兑的,云莺身上的银票裴烬若是有心,自然能查到票号。 云莺当真是低估了薛承煦,怪不得他能成为探花郎,果真是面面俱到,足智多谋,不得不服。 “那我用我的银票给你换,你暂时不用便是,过几年风平浪静再用。”云莺取出一千五百两银票递给了薛承煦,她不信裴烬能追查她几年。 “好,我收下,你从包袱里找个衣裳套上,遮住你的衣裳。”薛承煦也不与她客气,有镖队保驾护航,身上有几十两便能顺利到达丹州。 云莺点了点头,翻出一件衣裳穿上。 马车很快停下,薛承煦带着云莺走向镖队,将云莺交给了一个女子,“萧姑娘,舍妹便交托给你了。” 萧飒拱手一礼,潇洒的笑道:“没问题,姑娘,上车吧。” 云莺点了点头,看向薛承煦,“保重。” 薛承煦笑了笑,“你且放心去吧。” 云莺不再多话,随着萧姑娘上了马车。 很快镖队便行进起来,薛承煦站在原地,看着一队人马逐渐远去。 第143章 第 143 章 “你这,你这不是为难我,唉!”泰和帝叹了口气,看着跪的笔挺的裴烬,又想起了当初裴烬跪在这里,说要去西疆历练。 那时他才十七,从未离开过上京,却说要去西疆历练,千里之遥,那时还是贵妃的苏氏如何也不答应,可裴烬执意要去。 最终还是泰和帝拗不过他的意思,答应了他,为此苏氏又和泰和帝闹了好一阵,几次西疆传来险情,苏氏的脸色都极其难看,总是怨他。 但说心底话,泰和帝对于裴烬愿意去西疆历练是欣慰的,儿子只有展翅高飞,往后才能护住想护之人,不要像他一样被外戚桎梏。 可裴烬这次跪,泰和帝心中思量太多,裴烬身为太子,不得不娶一个家世优渥的太子妃,才能拉拢朝中重臣,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云莺对裴烬的作用太小了。 不是泰和帝嫌弃云莺,而是世道如此,做父母的,总希望能为子女做更多的打算,希望裴烬能安稳掌权。 同样的,让裴烬娶程家的姑娘,泰和帝也是给程家一个保障,他与信国公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从不忧心程家会谋反。 可是他日裴烬登基,裴烬与程家的关系便远了,届时程家手握重兵,谁知裴烬能否容得下程家,程家为大豫立下汗马功劳,泰和帝并不希望程家落到李家、连家、潘家等下场。 即便裴烬答应他不动程家,可一时的答应,又能保证多久呢?身为帝王,难免会疑心手握兵权的重臣。 信国公救过泰和帝的命,又保住了北漠这十几年的安稳,从无差错,泰和帝如何能不感激这样的臣子,两人是君臣,也是兄弟。 只有让裴烬娶了程家的姑娘,才能保住程家下一个百年的荣耀,泰和帝能为信国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可如今裴烬这样,显然是不肯答应了。 苏皇后看着也心疼,“不如便答应了吧,这样跪下去,你不心疼,我都要心疼了,儿子难得向咱们提个要求。” 苏皇后又如何不晓得泰和帝的顾忌,烬儿如今是太子,有太多的视线盯着,当初泰和帝立她为贵妃,也一样遭受了不少反对。 那时苏家已平反,也恢复了原有的侯爵位,可百官仍旧抓着她曾为罪臣之女不放,更何况云莺的家世,即便圣上开恩,云家也不可能升的太快,惹人非议。 再加上云莺本出自风月,与寻常闺秀不同,这样一个女子成为太子妃,日后成为国母,泰和帝哪里会不忧心。 苏皇后也是忧心的,可是看着烬儿如此坚决的模样,为了云氏连后院都遣散了,再不答应,她可真怕不知何时才能做祖母。 泰和帝皱着眉头,“我何时不心疼了,唉,真是造孽,罢了,”他一掌拍在龙案上,“答应你便是。” 裴烬立即喜笑颜开,磕了个头,“谢父皇,谢母后。” 他便晓得,父皇母后向来心疼他,不可能让他跪太久,莺莺终于要成为他的妻了。 “你莫要得意,既答应了你,你也得答应我,最迟明年,必须要见着你的孩子,若不然太子妃能立,也能废。” 如今云氏便只剩下子嗣这一条路了,只有诞育嫡长子,这样才能少些百官议论纷纷,有了嫡长子,大豫江山也能更为稳固。 “是,儿臣答应父皇。”只要能册莺莺为太子妃,日后父皇想废可就难了,“求父皇拟旨,明日儿臣便去宣旨。” “行了,起来吧,常前,准备拟旨。”泰和帝看他那个嘚瑟的样,真恨不得踹他两脚,没出息,为了一个女子便如此。 但一转头瞧见苏皇后,他又哭笑不得,烬儿何其像他,罢了,这大概就是命吧。 泰和帝亲手执笔,裴烬站在一旁叮嘱道:“父皇,您多写些赞美之词。” 父皇都称赞莺莺了,百官还能如何,谁敢多嘴裴烬便找上门去。 泰和帝横了他一眼,“离我远点。” 瞧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 裴烬摸了摸鼻尖,走远了点,让苏皇后笑的不行,唉,可当真是一物降一物,烬儿落在旁人的手中了,当娘的,还有点淡淡的忧伤。 很快,旨意便拟好了,裴烬又确认了一遍,收起圣旨时还念叨了句,“父皇也忒小气,这才几个赞美之词。” 气的正在擦手的泰和帝踹了裴烬一脚,“滚吧,少在我跟前碍眼。” “儿臣还有件事和母后商量。”裴烬拿着圣旨走到苏皇后跟前,“母后,明日儿臣想用下太子妃的仪仗。” 按理来说,即便册了太子妃,但并未举行册封礼,太子妃的仪仗暂且不能用,裴烬这才想求求母后。 苏皇后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要迎云氏风风光光的入东宫,她还不曾开口,泰和帝又一脚踹了过来。 “臭小子,你莫要得寸进尺,还未行册封礼,便将仪仗给她用,你这是要旁人议论纷纷,你想将云氏捧到你头顶上去?” 裴烬走远了点,弯腰摸了摸被泰和帝踹的小腿骨,嘟囔道:“反正都是要给她用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何分别,母后便答应了吧。” “你……”泰和帝那叫一个气啊,恨不得将裴烬从紫宸宫扔出去。 “好了,圣旨都下了,还差这么点事,行了,我答应了,你去吧,莫要再来烦我们。”连圣旨都给裴烬了,也不差仪仗这点破例。 大豫朝历经上百年,还从未出过家世如此低的太子妃,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为破例的。 “多谢母后!”裴烬得偿所愿,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行了,快走吧,瞧见你便头疼的很。”苏皇后忙招手,免得裴烬又提出什么要求,让泰和帝再踹他一脚。 “是,儿臣告退!”裴烬拿着圣旨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紫宸宫,父皇也真是的,可一点也不脚软,两脚下去,踹的他是真疼。 出了紫宸宫,裴烬看了一眼圣旨,本该十分满足的,可莫名的,心中却有些不安,想要出城去见见莺莺。 他攥紧了圣旨,罢了,必定是他太过兴奋了,莺莺好端端的待在庄子上,能出什么事,如今都下钥了,他还是先回东宫,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再去接莺莺。 裴烬转身走向东宫。 城门口,薛承煦看着云莺离开,回到马车上,拿下她的包袱,将其中的两件衣裳分开成两个包袱。 又唤出两个女子,让她们换上,一个名叫云莺往扬州去,一个名唤薛桃往蓟州去,泱泱大国,想要找出几个同名同姓的并不难,况且他还掌握着整个大豫的户籍册目。 这样做,只是想给桃桃多争取些时日,她一定要走的远远的,莫再回来,只要裴烬找不着她,过两年,裴烬便不得不娶妻生子,届时他便去找桃桃,即便桃桃不肯原谅他,他也要守着桃桃。 此生,他的心愿只是桃桃永远顺遂,一生安康。 “啊切!”云莺打了个喷嚏,心中一阵冷颤,虽已走出挺远,可心里头还是不安,她怕极了,怕明日会被殿下追上,还连累了这些人。 殿下的手段,她不是不知道,她温顺时殿下好说话的很,可若是她不听话了,殿下变起脸来,非她能承受的起。 “赵姑娘,是不是冷了?入夜了,的确有些凉,要不要给你拿件衣裳。”萧飒自幼学武,体质比一般的姑娘好上不少,入了镖局,也是风里来雨里去,可这位赵姑娘看着身子便有些柔弱。 云莺摇了摇头,莞尔道:“不是,想来是有人念叨我吧,多谢萧姑娘。” 薛承煦为她安排的假路引名为赵宜,与云莺半点关系也无。 “哈哈,想必是薛公子担忧你呢,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妹行千里兄也是担忧的,你一个人远去投亲,的确是为难你了。” 镖局就是收钱办事,薛承煦找到他们,给了镖局银子,要他们顺路带上赵姑娘去定州,这也不是麻烦事,多个人罢了,萧飒看这个赵姑娘虽容貌不甚出色,但嗓音倒甜,看着是个好相与的。 “这一路,还要劳烦萧姑娘,我从未出过远门,怕耽误了你们的行程。” “哎,不碍事,都是收钱办事的,赵姑娘若是有不适大可和我说,我们歇息一二也使得。” 云莺忙摇了摇头,“多谢萧姑娘美意,不过不用,还是早些到定州为好。” “咱们镖局走惯了上京到北漠,这趟也是急差事,若是旁的镖局,怕是得九月下旬才能到,不过咱们大概九月初便能到定州,赵姑娘放心,误不了重阳节与家人团聚。” 云莺笑着颔首,她担忧的并非是重阳团聚,而是怕他们走的慢了,会被殿下追上,届时她就完了。 有心逃跑,可是想着后果,还是心有余悸。 不过好在镖队脚程倒快,云莺一夜未合眼,天色渐明时,镖队已走出了上京地界,走向了下一个州府…… 裴烬一早起身,换了身干净的玄色衣裳,带着圣旨,安排了太子妃仪仗浩浩荡荡的出了宫,一路往城外去,旁人驻足围观,不知发生了何事。 到庄子上时,裴烬让仪仗等着,他去宣旨,给莺莺一个惊喜,到了院子里,却见屋门紧闭,他笑了笑,这个小懒虫,还不曾起身吗? “见过太子殿下。”凝玉忙来见礼。 “莺莺还不曾起身吗?” “应是起了,主子说今日不必奴婢伺候,奴婢这便去唤主子。”凝玉忙推门进屋。 裴烬站在院子里,捧着圣旨,预备宣旨。 过了一会,凝玉慌慌张张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脚步踉跄,“太子殿下,主子不见了!” 第144章 第 144 章 “不见了是何意?”裴烬的笑容僵在嘴角,不等凝玉解释,几步迈进屋子,瞧见屋子里凌乱异常,只有狸奴窝在乱糟糟的床榻上,不见云莺的踪影,裴烬的心像是从云端坠落深渊。 凝玉跪在门前,又慌又怕,“殿下,昨日主子说今日是中秋佳节,要盛妆入宫,让奴婢不必打扰,有事她会唤奴婢,奴婢便一直等着,可从未听见屋子里有何动静,奴婢也不知主子去了哪。” 凝玉拼命回想昨日夜里,可当真毫无动静,半点都无,忍不住懊悔,她怎会睡那么死。 “屋子凌乱成这样,你却说并无听见动静,孤要你何用?”裴烬双眸冷厉,言语更是化成了利刃,吓得凝玉瑟瑟发抖,止不住磕头,“求太子殿下饶命!” “方定,派人去庄子上找,看她是否在庄子上。” “是。”今日本是好日子,方定还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裳,可如今瞧着,怕是喜事要变悲事了,云主子竟又不见了。 “玄凌,派人去庄子周围找。”裴烬紧紧地攥着圣旨,他盼着莺莺只是在和他逗趣,只是一早出了屋子去玩,一会便回来了。 众人忙去寻人,连凝玉也不敢耽误,连滚带爬的起身去找云莺。 裴烬回身扫了一眼屋子,瞧见桌上的月饼,六个月饼,有桃花样式,梅花,海棠花,个个都不同,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莺莺绝不能出事。 他的脑中急速转动,与莺莺有过节之人无非是敏安,裴澄,潘家。 潘家已不足为惧,想来也没这个心力,太子早已被擒,关押在秦王府的暗室,难道是敏安吗? 敏安晓得他要册封莺莺为太子妃,因为嫉妒,才雇人掳走了莺莺,并非没有这样的可能。 裴烬走出屋子,方定等人来报,“主子,并无云主子的踪迹,庄子上的人都说今日并未见到云主子。” 裴烬将圣旨扔给方定接着,“回城,去靖国公府。” 若真是敏安,他这一次,绝不会放过敏安。 太子妃的仪仗停留在原地,裴烬坚信他今日势必能将莺莺找到,要让她坐上太子妃的仪仗回京,让那些嫉恨她的人,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 敏安已许久不曾出府,自从上次云莺身世之事被家中晓得,便将她禁足在院子里,哪也不许去,她待的都要发霉了。 又得知烬哥哥如今是太子,她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她仍旧不曾死心,还盼着做太子妃呢。 正做着美梦,就见裴烬带着一行人闯了进来,靖国公拦也拦不住,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敏安站了起来,还来不及行礼,就听裴烬问她。 “云莺在哪?可是你掳走了云莺?”云莺在上京,只与敏安有过最大的矛盾,而与潘家和裴澄,都是因着他的缘故。 敏安一头雾水,“烬哥哥,你说什么呢?我何时掳走了云氏,我已许久不曾走出院子半步,都拜云氏所赐,我哪里能掳走她啊?” 云莺云莺,又是云莺,烬哥哥每每找她,除去云莺便再无旁的话了,难道云莺在烬哥哥心中便这样重要吗?比她这个自幼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妹还要重要吗? 敏安气的要死,若是云莺当真被人掳走,她才要高兴呢。 裴烬冷眼打量着敏安的神色,又问了一遍,“当真不是你?” 敏安气的跺脚,破罐子破摔,“是,我是恨不得云氏去死,可我哪来那样大的本事,太子殿下无缘无故栽赃到我身上,难道我的名声便轻如草芥吗?” 敏安如何也想不到,裴烬一来便是质问她,还当她掳走了云氏,云氏自个不检点,谁知是不是攀上了谁跑了,却要赖在她身上,敏安怎会不恼怒呢。 裴烬闻言脸色又黑了黑,她竟当着他的面便说要莺莺去死。 这时靖国公忙出来打圆场,“太子殿下,敏安这两月从未走出过院子,微臣听殿下的吩咐,好生管教着她,微臣担保,绝不是敏安掳走了侧妃娘娘。” 上次已让苏家吃了大亏,若非有贵妃娘娘,不,如今该改口喊皇后娘娘了,若非是皇后娘娘护着,殿下怕是不会饶恕敏安,他哪里还敢放松对敏安的管教,日日也找嬷嬷盯着呢,因而敢保证。 “不是侧妃娘娘,如今云莺是孤的太子妃,父皇已亲下圣旨,往后舅舅记得改口,孤也希望此事与敏安无关,否则,孤不会心慈手软。” 裴烬看着敏安不似作伪的模样,况且有舅舅担保,加上敏安没那个能耐,上次不也是借刀杀人,因而裴烬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裴烬是离开了,可敏安却傻了,身子晃了晃,“烬哥哥说什么?圣上竟册了云氏那个贱人为太子妃,不可能,这不可能!” “敏敏,住嘴,”靖国公厉声训斥道:“谁许你张口闭口都是如此粗俗之话,当真是惯坏你了,如今云氏是太子妃娘娘,你若是还冥顽不灵,想将苏家拖到如潘家的下场,你尽管不听劝,我只当没你这个女儿。” 既然圣上连圣旨都下了,云氏已是太子妃,敏安还不知收敛,迟早有一日会将殿下对苏家的情谊全部败光,若真有那一日,还不如靖国公狠心抛弃敏安,免得惹祸上身,再度拖累苏家,苏家已受不住大起大落了。 靖国公放下狠话便让下人关紧院门,不许敏安再出去,太子妃失踪,怕是上京又要起波澜了。 敏安被靖国公吓得脸色苍白,反应过来,蹲在地上大哭起来,“爹爹何曾这样凶过我,头次凶我,却是为了云氏,云氏那个贱人,惯会收买人心,她失踪了更好,最好是死在外边!” 敏安嫉恨的想着,只要云氏死了,太子妃之位便空了,她仍旧有机会的,对,她还有机会。 从靖国公府出来,裴烬戾气十分重,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近,方定与玄凌也是冷着脸,不敢露出一丝笑容,生怕被迁怒。 好端端的,云主子怎会失踪呢,分明殿下盼着今日迎太子妃入东宫,这都是什么事啊。 “去秦王府。”不是敏安,那只能是裴澄了,虽说裴澄党羽都已被尽数押入大牢,可裴澄经营多年,谁知他是否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心腹。 裴澄已走投无路,也知无法杀了他,可为了报复他,掳走云莺,并非难以理解。 裴烬走的飞快,到了暗室,见到裴澄被绑在角落,他身上还是完好无损的,因为裴烬还不曾动过他,只等一切都结束,再来慢慢折磨。 “呦,太子爷来了,稀客啊。”裴澄见到裴烬发出一声冷笑,他才被废,裴烬就成为了太子,看,泰和帝的心有多偏啊。 裴烬上前一把攥紧裴澄的领口,“裴澄,告诉我,云莺在哪?是不是你掳走了云莺?” 裴澄被迫仰起头,皱着眉头,明白过来,忽然笑了笑,“哈哈哈,云氏不见了?可真是妙啊。” 裴澄几乎是报复式的挑衅道:“是我又怎么样?是我掳走了她,你永远也找不到她在哪,我会让人将她卖入勾栏,尝尝看千人枕,万人骑的滋味,不过她本就是低贱的风尘女子,想来这样的事从前也没少做,哈哈哈……” 看着裴烬如此焦急的模样,裴澄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啊,裴烬毁了他,他也要让裴烬尝尝看心如刀割的滋味。 “啊——”裴烬一拳打在裴澄的腹部,“说,你把她掳到哪去了?” “呃……”裴澄来不及张口,裴烬又是一拳,拳拳到肉,还带着愤怒,每一拳都是能让裴澄五脏六腑移位的力度。 “说不说?”裴烬几乎是打红了眼,他一想到莺莺如今在受苦,他便恨不得生吃了裴澄。 可越是打裴澄,裴澄越是笑,嘴角流着血道:“不说,你永远也不会找到她,我要你与我一起痛苦的过下半辈子。” 裴烬咬着牙,退后几步,双眸沉沉如索命的阎王,“方定,去取一把锯齿来。” “你想做什么?”裴澄的腹部疼的让人作呕,可他被绑在架子上,连捂肚子也做不到,疼的面容扭曲。 方定很快回来,是一把小型的锯齿。 裴烬寒声吩咐:“摁住他的食指,用锯齿锯,孤倒要看看,你能挨到几时。” 方定忙找人相帮,摁住裴澄的手。 裴澄挣扎起来,“裴烬,你敢!” 用锯齿锯手指可比直接剁掉还要难受,锯齿钝,一下一下的拉扯,不知要多久才能锯断,可十指钻心,他却会无比的疼。 “孤有何不敢,裴澄,你做了多少好事,东宫的姬妾被你折磨成了什么样,你配做一个男人吗?” 裴烬听到那些姬妾细数裴澄折磨她们的手段,裴烬就钻心的疼着,想着前世是不是裴澄也这样对过莺莺,越想越疼,脑海中已想了千百遍折磨裴澄的法子。 方定下手稳准狠,推拉一下就割裂了裴澄的皮肉,裴澄大叫起来,“别动我,我说,我没有抓她,我不知她去了哪,和我无关。” 裴澄这么些年,向来是折磨旁人,何曾被折磨过,锯齿割裂皮肉的那一刻,裴澄便后悔了,不该逞一时之强。 方定却并未停下,他只听裴烬的。 锯齿一点点磨着裴澄的指骨,疼的他浑身冷汗,咬的下唇渗血,阵阵哀嚎,一声一声的说不知道云莺去了哪。 裴烬转身就走,吩咐道:“继续锯,别让他的指头断了,留下点皮肉便可。” 裴澄闻言目眦尽裂,高声怒骂,“你活该失去云氏,兴许她就是受不了你的暴虐,这才逃了,不是旁人掳走她,是她逃了,你永远也找不到她哈哈哈啊——” 第145章 第 145 章 裴烬自然听到了这话,脚步顿了顿,想回头再揍裴澄一顿,但他忍住了,他得尽快找到莺莺。 走出秦王府,裴烬突然有些茫然,不是敏安也不是裴澄,那会是谁?整个上京与莺莺有关联的人本就少,她又在庄子上,会是谁呢? 方定紧随其后,看主子紧紧地皱着眉头,大着胆子说了句,“主子,其实裴澄的猜想也不无可能,云主子不会是自个离开了吧?” 裴烬闻言回头死死的瞪着他,“你是说孤暴虐?” 他何曾对莺莺有一丁点不好?顶多冷脸过几次,可也超不过一刻钟,莺莺有何原因要逃离? 方定往后退了退,咽了口口水,生怕主子一拳要了他的命,连忙道,“属下不敢,只是如今看既不是敏安县主,又非裴澄,旁人自然也无这样的能耐,属下只是猜测。” 要不然这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了。 “不可能,莺莺答应了孤会等着孤接她入东宫。”裴烬攥紧了拳头,方才揍了裴澄,双眼红彤彤的,似滴血一般。 他不信莺莺会主动离开,莺莺昨日还在忙着给他做月饼,昨晚还舍不得他主动求抱,分明是爱慕他的,莺莺不会悄无声息的离开。 裴烬绝对不信。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去永康侯府。” 在上京,还有一人与莺莺有关联,那就是云潋月,兴许莺莺曾告知云潋月什么。 云潋月正在家中带着两个孩子玩耍,不曾听闻半点消息,被人唤来前厅时只见从前的秦王殿下,如今的太子殿下面色阴沉,云潋月的心忽地一缩,生怕是云莺出事了。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云氏,孤问你,你可曾瞧见云莺?” 云潋月微微皱眉,摇了摇头,“妾身已许久不曾见到娘娘了,可是娘娘出事了?” “云莺今日一早便失踪了,你仔细回想,她可曾与你说过要离开这样的话?”虽说裴烬不信云莺会离开,可到底方定的话还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在庄子上,云莺怎会无声无息的便不见了呢。 “娘娘失踪了?”云潋月大惊失色,低着眉眼,心中想了想,莺莺不见了,是她逃了,还是有旁人加害? 云莺从未对她提起此事,唯独她先前曾对莺莺说过出逃之事,只是。 “殿下,娘娘从未对妾身说过此事,娘娘倒是说过十分心仪殿下,想与殿下一生一世,娘娘必定不会离开的,难不成是被旁人掳走了?” 无论莺莺是自个逃了,还是被人掳走,她都只能往被人掳走之事上说。 若莺莺当真是自个逃了,那她便得混淆太子殿下的视线,给莺莺争取足够的时日。 若莺莺是被旁人掳走,那她这样说亦无不妥。 “此话当真?”裴烬闻言脸色好了些,他便晓得,莺莺不会离开他。 云潋月跪了下来,“妾身不敢欺瞒殿下,还请殿下早日救出娘娘才好。” 她虽担忧云莺,可云莺既然出逃,那势必有万全之策,或是她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云潋月决不能让殿下晓得莺莺有过出逃的念头。 “若是有消息,即刻来回禀,太子妃失踪,可是关乎国之大计,梁云川,随孤来。”裴烬扔下这话转身便走,他还得回一趟庄子,仔细瞧瞧,有何其他线索。 裴烬带着梁云川走了,云潋月被婢女扶起,惊诧不已,殿下方才说什么,太子妃?云莺被册封为太子妃了? 可若是如此,云莺为何还要出逃?着实令人费解,也让云潋月担忧起来,莫不是莺莺真被人掳走? 侯夫人瞧了一眼云潋月,悻悻而去,前些日子闹了这么一场,虽对外说云莺并非扬州云莺,可内地里还有谁不晓得,侯夫人自然也晓得云莺也是扬州云楼出来的,与云潋月同出一脉,那时才想起,怪不得初次见,殿下便给了云氏那样的脸面,让云潋月与云莺相处。 如今照殿下所说,云莺是太子妃了,那云潋月的身价岂不是也高了?有太子妃做姐妹,这是多大的福气啊,这让侯夫人不免也有些不安。 走出永康侯府,梁云川跟在裴烬身后,“殿下,您有何吩咐?” 裴烬点了点头,“你派人将整个上京都搜查一遍,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无论是谁家的地窖、密室、暗格,只要能藏人,掘地三尺也要给孤找到太子妃。” 梁云川忙拱手应下,“是,微臣遵命。” 裴烬翻身上马,“玄凌,派人去城外找,将整个上京翻过来找。” 若真是上京之人掳走的莺莺,他还不信找不着了。 裴烬回到庄子里,进了屋子,凝玉等候在一旁,一颗心高高提起,已过了午膳时分,可主子却还没半点踪迹,当真是吓的凝玉不轻。 裴烬在屋子里走动,走到妆奁前,发觉昨日云莺戴的簪钗都在,说明她是卸去钗环之后才离开此处。 他又走到衣柜前,衣裳整齐的摆放着,一时之间还真瞧不出什么。 “凝玉。” “奴婢在。” “你可记得太子妃有几件衣裳,几样首饰?”裴烬不想将云莺往主动逃离的方向想,可是事到如今,却让他愈发忍不住多思,若莺莺当真是主动离开呢? “奴婢记得。”凝玉点头,她一个人伺候了云莺一月,早已熟知。 “你来看,可有少了衣裳与首饰。”若莺莺当真是主动离开,势必会带走一些东西。 凝玉忙上前清点,但需要时辰,裴烬便在屋子里转悠,视线停留在了窗台上,他抬手推开窗,眉眼一冷,窗台上有脚印,是莺莺的,还是旁人的? 不容裴烬多想,凝玉高声道:“殿下,主子这儿少了三件衣裳,一件群青色半臂襦裙,一件茶色交领襦裙,还有一件银鼠色交领襦裙,都是主子平常甚少穿的。” 云莺平日喜好穿桃色等娇嫩之色,因着殿下喜爱,颜色娇嫩些也显的人气色好。 “首饰呢?”裴烬攥紧了手,嗓音愈发低沉。 凝玉摇了摇头,“首饰不曾少。” “你可晓得她的私房钱存放在哪?”若当真是主动离去,势必要带上私房钱。 凝玉仍旧摇头,“奴婢不知,主子从未说过。”主子虽信任她们几个,却从未将私房钱交给她们打理,也不知放在哪。 裴烬的脸色犹如寒冬,若是莺莺当真被人掳走,不可能一下子少去三件衣裳,他回到窗台上,视线往上,围墙有些高度,凭她一人很难爬出去。 裴烬的视线又往下,杂草丛生,这后边无人料理,他望着那一片杂草,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翻身跳过窗台,踩到了草丛里。 他走到那片杂草最为凌乱之地,用脚踢开,一个狗洞赫然在目。 一刹那,裴烬的面色乌云密布,黑沉沉的瞳仁深不见底,攥紧的双拳手背上青筋暴露,咬着后槽牙,唇瓣间溢出的嗓音犹如万丈冰窖,“莺莺,你为何要逃呢?” “啪……”一滴面汤溅到云莺的手上,微微发烫,她忙揉了揉。 镖队已赶了一夜的路,现下遇到个面摊子,便停下来吃碗面,这第一口面才夹起,云莺便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颤,弄得没夹稳,面掉回碗里,溅起了一滴热汤。 “赵姑娘,可是面不好吃?你在家锦衣玉食,想来是没吃惯吧。”萧飒大口吃着面,举止洒脱。 云莺已晓得萧飒自幼习武,不似寻常女子,倒有些羡慕她。 “不是,只是有些烫,赶路有面吃已然不错了。” “你说的对,若不是恰好遇到面摊,便只能吃干粮了,干巴巴的,噎得慌。” “走镖这样辛苦,萧姑娘怎么选了这一行?”云莺也低头吃面,不想耽误了众人的时辰。 “害,还不是我爹,逼我习武,有了一身武艺,便总得派上点用场,我倒是想保家卫国,不过如今大豫安定,也没我等用武之地啊。” 云莺有些奇怪,“军中也收女子吗?”可她听闻军中只有男子,女子不能出入军营。 说到这个,萧飒便来了兴致,“若是旁的地方,那自然是不成,但在北漠,有一队娘子军,专收女子,那才叫巾帼不让须眉。” 云莺不免诧异,“娘子军?”她还是头一次听闻原来大豫还有娘子军。 “对啊,你不晓得吗?北漠信国公家的元成郡主,那可是媲美梁红玉的人物,虽为蛾眉,却有一身不输男儿的武艺,十四岁组建娘子军,十六岁便带领娘子军击退过回丹来突袭的人马,打的回丹人仰马翻,对其敬佩不已,是实实在在的巾帼英雄,百姓们都喊她为元成将军。” 萧飒说起元成郡主,满脸的敬佩,挡也挡不住,连云莺都不免想象,元成郡主是何等风姿,能让萧飒这样敬仰。 “可真厉害啊,我还是头次听说,怪不得我听旁人说北漠是大豫最为安定之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本就是天之骄子,还能让百姓敬仰,足见元成郡主有多出色。 在世人眼中,军营威严,女子不能踏足,可元成郡主却偏偏组建了娘子军,还击退过敌军,打破了女子不能卫国的偏见,怎能不让人佩服。 “哈哈,传言非虚,我家在定州,我自幼长于北漠,北漠民风淳朴,信国公家居于丹州,有程家在,丹州街边连乞丐都无,更别说宵小之辈,虽说不如江南富庶,可百姓也是年年有余,日子美着呢,你到了便晓得,你在北漠待一个月,便再也舍不得离开。” 云莺莞尔,心生向往,“萧姑娘这样一说,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真想去看一看娘子军是何等风采。 第146章 第 146 章 “主子,这是太子妃的其中两件衣裳,那两个女子说是有一位姑娘将衣裳给她们,还给了她们十两银子,据两人的描述,那位姑娘应当是太子妃。” “还有银票之事,并无半点消息,各个关卡也不曾查到有太子妃的下落,上京中更无丝毫与太子妃有关之事。” 方定是与玄凌石头剪子布输了,不得已才来回禀,现如今谁也不想揽这差事,如今过的,着实是有些胆战心惊,自云主子失踪已过了十日,只追回来这两件衣裳,至于云主子毫无下落。 而自家主子的面容也一日比一日冷峻,犹如一座冰山,浑身上下都冒着冷气,连皇后娘娘来见主子,主子也是这副样子,连娘娘都劝不住,旁人就更别提了。 这么些年跟着主子,虽说主子性子的确阴晴不定,不太好伺候,不过如今方定宁愿主子回到从前那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好歹从前也是有“晴”的时候,如今只剩下“阴”了。 自从得知云主子并非被人掳走,而是主动出逃之后,主子就再没露出过笑容,一张脸冷的活像是死了娘子,呸,是丢了娘子,他与玄凌明日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快冰碴子从头顶降落,砸死了两人。 裴烬寒光扫过那两件衣裳,依稀记得她穿过,她的衣裳太多了,这两件印象不深。 听到方定的回禀,裴烬只觉着何其可笑,她既然准备的这样充分,想必早已想过逃离,是被圈禁入庄子之后?还是早在王府就想过离开了? 大概是早在王府便想离开了吧,她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也不是贪恋权势之人,若是为着他落魄便要离开,那得知他成为太子,应当打消这个念头才是。 唯独云莺早在王府时便想离开,才不会为着他是王爷还是太子而改变离开的想法。 甚至……裴烬想,也许云莺从一开始便想着离开他身侧,毕竟在扬州时,云莺便不是自愿随他入京的,是他强逼她的,她自然想要逃离。 “啪……”怒从心起,裴烬一掌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寒眸胜雪,“滚出去,继续找。” 既是从扬州起便想着逃离,为何还要伪装成爱慕他的模样,可真是演的他半点也不曾发觉,还觉着莺莺是心仪他的,愿意陪着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裴烬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被人这样戏耍。 他为她跪地请封为太子妃,说好明日一早便去接她,她笑说好,乖顺柔婉,可转眼却逃了,想要逃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裴烬决不容许此事发生,莺莺永远也只能活在他的身侧,即便是将天下翻过来,他也要将她找回。 过了一会,门开了,裴烬抄起桌上的书册扔了出去,“滚!” 苏皇后躲了下,那本书从她身侧飞了出去,她皱了皱眉,“烬儿。” 裴烬抬眸瞧了一眼,起身行了礼,可语气仍旧冷冰冰的,“母后。” “唉,你何苦这般,”苏皇后走了过去,“走了便走了吧,想走之人,你是留不住的。” 苏皇后从未见过这样的儿子,已毫无理智可言,这些日子,将整个上京翻了一遍,搅乱百姓生活,连朝臣的府邸都要搜查,百官苦不堪言,纷纷上折子参他。 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大费周章,怎能不让旁人置喙,泰和帝气的要死,这才让苏皇后来劝劝。 “母后,她不可能逃过我的手掌心,我不会容许她对旁人嬉笑怒骂,成为旁人的妻妾,为旁人诞育子嗣。”裴烬说这话时面色阴沉,眼神阴鸷,从前他在父皇母后面前好歹还有点孩子样,如今是半分也没了。 “可天下这样大,你又要如何去找呢?她若是死了心躲起来,你是找不着的。”大豫如今还有不少住在山疙瘩里头的黑户,并非所有人都记录在册,大豫地广人稀,人海茫茫,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日日早,总会找到。”裴烬不信云莺那姿色,能一辈子躲得住。 苏皇后闻言也有些生气,“你父皇说了,只准许你闹到重阳节前,若是重阳节前还不曾将人找回,便会废黜她太子妃之位,你也不许再找了。” 一个心思都不在烬儿身上的女子,泰和帝怎会愿意还留着她的太子妃之位,即便云莺再回来,怕是连个位份也不会给她了。 苏皇后便晓得,他与云莺势必要有一番波折,起初便是他逼迫人家姑娘,亏得他一厢情愿当成情投意合,可却也没想过云莺会悄无声息的离开,瞧见裴烬如此,苏皇后心里也不好受。 “只要儿臣不死,儿臣就会找到底。”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苏皇后跺了跺脚,气的转身就走,罢了,懒得管了。 丹州,信国公府。 “娘,还有几日便是重阳节了,今年还去登高插茱萸吗?”程钰风风火火的从外边进来,惊的信国公夫人原氏险些将手中的丝线给弄乱,抬手就要打她。 程钰鼓了鼓腮帮子,连忙躲到旁边那温婉妇人身后,“大嫂救我。” 信国公世子夫人杜氏笑道,“你啊,几日不见了,娘还当你被人拐走了呢,倒也晓得即将到重阳节,要回来过节啊。” 程钰转身在圆凳上坐下,扎起的高马尾发尾利落的扫过杜氏的肩,“大嫂,在丹州敢拐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谁敢拐你啊,野的像只猴似的,人家还怕你闹腾呢,你不在家,我乐得清闲。”原氏瞧程钰那个嘚瑟样便忍不住瞪她,生出了北漠最皮的一只猴,可不得头疼,三天两头都不着家,比儿子还不服管。 “娘,我这不是忙嘛,”程钰拿着点心坐到娘亲身旁,“咱们重阳节去登高插茱萸吧?” 原氏看了程钰一眼,想起的确是快到重阳节了,不免叹气,“今年插茱萸,仍旧少了一人。” 程钰咬着点心的嘴巴顿住,杜氏面上的笑容也没了,劝道:“娘别忧心,总有一日,咱们会找到小妹的。” “对啊,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妹妹带回来。” 程钰攥了攥拳头,妹妹程筠是一家子不可触犯的禁地,一到逢年过节,总是要感伤一回,家中和和美美,唯独程筠的丢失,让家中所有人的心口都留有一道疤痕。 “这都多少年了,她若是活着,也该有十七岁了。”原氏面上浮起哀思,眼眶红了,连手上的丝线也不想团了,她多怕皎皎在外边吃苦受罪,更怕皎皎已不在人世。 “她一定活着,娘,我给你保证,我今年一定将妹妹给你找回来,您别难受了。” “妹妹不在,咱们更要去插茱萸,祈求妹妹安康,让我们早日找到她。” 程钰抱着原氏的肩,撒娇道:“您别难受啊,一会爹瞧见又要揍我了。” 闻言原氏拍了拍程钰的手背,勉强笑了笑,“你还晓得要挨揍,昨晚你爹还念叨你呢,还不快去和他打声招呼。” “好嘞,那我现在就去,就这样说好了,咱们重阳节去登高插茱萸,妹妹的那一份,我来插。” 说着程钰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原氏摇了摇头,不知皎皎是否也像钰儿这般活泼跳脱,当真想见见她啊,哪怕是梦里也好。 “赵姑娘,定州城到了,你若是去丹州城,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便是,大概一两日的路程便到了。” 云莺一路风霜而来,吃了不少苦头,虽说跟着镖队,可也难免颠簸,人瘦了一圈,脸色也有些蜡黄,怕是即便不多加装扮,殿下怕也是认不出来她了。 如今可算是到了定州,她的心也安定了下来,到了这儿,想来殿下也找不着她了。 “这一路多谢萧姑娘照顾,感激不尽。” “哈哈,赵姑娘不必客气,山水有相逢,咱们日后再见,我也得赶着去交差了,今日天色已晚,你不如在城中暂住一宿。” “好,萧姑娘去吧,我自会安排,后会有期。”云莺向萧姑娘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萧姑娘抱拳回礼,随后跟着镖队离开了。 云莺仰头望着天,晴空万里,一望无垠的碧蓝色,让人心情舒畅,话本子的生活,向她扑面而来。 她终于自由了! 云莺转身进城,先找一家客栈休息一晚。 着实有些累,在城门不远处找了家客栈,要了热水,先梳洗一番。 她散下满头青丝,脑袋右侧有些疼,她抬手摸了下,那儿有个凸起的小疤痕,从小便有,应当是磕到了哪里,掩在长发下瞧不见。 这些日子日夜赶路,长发一直是挽着的,又怕马车颠簸,会让发髻散乱,因而扎的很紧,那处的头皮便有些疼了,她用热水敷了敷。 发丝披散,她站在窗前,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装扮与中原大有不同,这一路上她也买了几身衣裳,若不然她的中原装扮太打眼了些。 不一会店里的伙计送上了饭菜,“姑娘慢用。” 云莺坐了下来,瞧见了一块重阳糕,忽然便想起来,今日是重阳节。 从前她对摩诘居士的这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不甚上心,如今一回首,已是诗中人。 她现下可不就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只可惜的是,她连个思念的亲人也没,她的亲人,也不知在哪,不知遍插茱萸时可会为她插上一支。 云莺咬一口重阳糕,后日便能到丹州了,她盼着能在人海茫茫中找到银筝,届时她也不是“独在异 第147章 第 147 章 “主子,圣上已派人再三来请了,您若是不去,圣上面子上也不好过。” 今日是重阳宫宴,也是裴烬行过册封礼后第一个重大节日,泰和帝特意吩咐了要举办重阳宫宴,就是想让裴烬出席,在百官跟前挽回点形象。 这一个月裴烬闹的着实是有些过了,也是为着他闹,本要九月十五才举办的太子册封礼,泰和帝将其提前了半个月,九月初一便册封了他。 这也是无奈,生怕日后再出岔子,行过册封礼,裴烬便是真正的大豫储君了,再怎么闹,旁人也会给几分面子。 不过如今裴烬的名声可比裴澄当初要差的多,毕竟谁家没点密室之类的地方,这回全被裴烬翻了出来,虽说他还顺带发现了不少贪官污吏,可到底还是遭受百官质疑了,谁都不大高兴,泰和帝为此也是操碎了心。 方定见主子坐着一动不动,不得不大着胆子再次提醒,心想若是还不成,又得喊皇后娘娘来劝一劝了。 谁知裴烬动了,面无表情,“更衣吧。” 莺莺消失近一个月,毫无头绪,他将整个上京翻出来,也不曾找到她,往扬州、蓟州,甚至丹州也派了人沿路找去,却并无踪迹。 莺莺好似凭空消失了,她一个人,哪来这样大的本事,她若是原本有家境撑腰,做到这样便也罢了,可她在上京无依无靠,甚至可以说在大豫也是无依无靠的,她怎可能消失的这样干净,所以裴烬仍旧不死心。 父皇母后对他失望了,百官也议论纷纷,他晓得,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如今他是太子,是大豫的储君,不该为了一个女子昏了头,可他的心,也跟着莺莺走了。 如今活着,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裴烬从来不晓得,原来莺莺在他心中,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她一走,似乎将裴烬的七情六欲全数带走了。 她何时会归还与他呢? 裴烬换好太子礼服从屋子里出来,裴瑜站在不远处望着他,表情沮丧,“父王,还没有找到娘亲吗?”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娘亲了,自从云莺去了庄子上,裴瑜便不曾见到,算起来,有两个月了,对于从前朝夕相处的裴瑜来说,两个月真的太久了。 裴烬望着裴瑜,扯了扯嘴角,冷声道:“她不要我们了。” 是啊,她既不要他,也不要裴瑜了,从前是莺莺主动向他提出要养裴瑜,如今裴瑜待她如亲生娘亲,她却走的那样决绝,丝毫不为裴瑜考虑一二。 裴瑜一听这话脸垮了下来,反驳道:“不可能,娘亲不可能不要我。” 即便娘亲不要父王了,娘亲会要他的,娘亲说过他很乖,很喜欢他。 “她就是不要你了,要不然她为何离开。”裴烬看见裴瑜这样,心中仿佛有一丝快意,他不痛快,旁人也要跟着不痛快。 说完这话,裴烬越过他离开,方定忙跟上,心中叹了口气,主子何必和裴瑜计较呢,自个不高兴,还要让裴瑜也不高兴,着实是有些幼稚。 裴瑜听到这话扁着小嘴,泪眼涟涟,却倔强的忍住眼泪不掉下来。 凝玉忙走了过来安慰,如今裴瑜交由凝玉几个人照顾。 裴瑜扑到凝玉怀里,委屈巴巴的哭了出来,“凝玉姑姑,娘亲真的不要我了吗?” 凝玉拍着裴瑜的后背,“不会的,主子会回来了的,肯定会回来,别哭。” 这些日子,整个东宫都十分沉闷,加上太子殿下无后院,没有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嬉笑怒骂。 他心情不妙,上次一个宫人高声嬉笑,被太子殿下杖责十棍,自此之后,整个东宫寂静的仿佛无人住一般。 唉,凝玉如何想也想不明白,主子好端端的怎会逃离呢,怪不得前一日便给了她赏银,又叮嘱她夜间不必在意动静,这是早早便打算好了要走。 可怜了太子殿下与小公子,两人都难受的很。 裴烬去到宫宴,坐下之后一句不发,他的身侧,冷的犹如地窖,他用一己之身,成功拉低了整个大殿内的温度,让原本笑盈盈的百官都敛了笑意。 敏安看向裴烬,这一个月太子的所作所为,她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一边嫉妒,一边又痛快。 嫉妒云莺能得到裴烬的爱意,引得裴烬不顾圣上与娘娘的阻拦也要翻天覆地的找人。 看着裴烬找了许久也不曾找到又痛快,他当真是瞎了眼,对云氏那样好,她还逃走,她最好这辈子也别回来,这样太子妃之位便是她的了,即便得不到裴烬的爱,她也要做人上人,成为太子妃。 裴烬的视线扫过敏安,敏安连忙收敛了眼中嫉恨,露出笑意,想要引得裴烬的注意。 可裴烬的视线看向的并非是敏安,而是距离敏安不远处,低着头的薛承煦。 他看着薛承煦,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 云莺无法做到这样周全,半点手脚都没留下,势必有人帮了她,可云潋月只是一个后宅妇人,没这个能耐。 整个上京,要说除去云潋月还有谁会帮云莺,那自然只有薛承煦,这个前世今生都在觊觎莺莺之人,他竟一直忘了他。 裴烬忽然站了起来,向薛承煦走去。 敏安还当裴烬是来找她,笑容满面的起身,“太子……” 可话未说完,裴烬却越过她,走向了她身后的薛承煦。 “跟孤走。”裴烬拽着薛承煦的衣领将他拉起,拖着他往外走。 “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薛承煦踉踉跄跄的被迫跟着他离开。 裴烬才将薛承煦拽出大殿,便遇到了泰和帝,泰和帝瞧见两人的样子,又是吹胡子瞪眼,“太子,你这是做什么?” 这些日子裴烬已做过太多错事,泰和帝再不拦着,百官就得请旨废太子了。 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子,裴烬已彻底失去理智,泰和帝如今是连云莺也怨怪上了。 裴烬却是头也不回道:“儿臣与薛大人叙叙旧情。” “你回来!”泰和帝气的要死,若是旁人,他当真让禁军把人绑回来,可裴烬武功高强,怕是届时会打起来,若在大内动武,那裴烬这个太子之位当真是走到头了。 “罢了,你拦也拦不住,他既然要这样,那便让他去,他自个不珍惜太子之位,待百官请旨,废了便废了吧,我是懒得管了。” 苏皇后这些日子愁的夜不能寐,可谁让她摊上了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总不能塞回肚子里去。 谁能想到,从前不近女色的裴烬动了情之后会是这般景象,让苏皇后都想,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初泰和帝好歹还顾忌着朝臣,而裴烬是不管不顾,发了疯一般。 “唉,当初就不该让云氏进王府。”泰和帝气的脸都红了,这是他最疼爱,最骄傲的一个儿子,为了一个女子颓废至此,他当真不知该说什么。 大道理讲过,劝也劝过,骂也骂过,难不成要他这个父皇给他跪下才能醒悟吗? “人都是有自己的劫要渡的,你即便不让云氏进王府也无济于事,烬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晓得,莫要气了,走吧,百官还等着呢。”苏皇后如今是看开了,随他去吧。 “唉!”泰和帝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道可真是红颜祸水! “姑娘,喝口茶不?” 云莺走了大半日,今日太阳又毒,走的她脑子昏沉,眼前似乎都有重影,好不容易瞧见个歇脚的地儿,连忙在茶摊上坐了下来。 “来一壶茶。”云莺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来咯,姑娘慢用啊。” “谢谢,店家,从这到丹州城还要多久?”她走了许久,竟还没到,也不知天黑之前能否进城。 “姑娘要进城哎,从这儿到城里头,还要个把时辰,天黑之前准能进城了。” 云莺点了点头,付了银子,“多谢告知。” 店家去招呼旁人,云莺倒了一碗茶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着实是渴了,也累了,长这么大,虽说也是战战兢兢的活着,但从未受过长途跋涉之苦,走的她双腿都麻木了,又得尽快赶到丹州城,免得天黑露宿在城外。 原本还想雇辆马车,可人生地不熟,云莺连雇马车的地儿在哪也不晓得,想着就两日,便打算走过去。 可走了才晓得,之前和镖队一起,坐马车是多舒适,云莺低头捶了捶腿,她的身子也太弱了些,也不知往后在丹州能否生活下去。 不过来了北漠,一路走来,的确遇到不少好客之人,昨日半路在一家人家借了碗水,那位大娘还塞了两个窝窝头给她,她给银子也不要,搞得她做贼似的,扔下银子便跑。 云莺笑了笑,这一笑,脑袋又有些疼了,她揉了揉额头,许是累着了,脑袋好重。 云莺又喝了一碗水,本想着歇息一会便离开,可谁曾想,她的头却愈发昏沉,连眼皮子都有些抬不起来,双手撑在茶桌上,坚持了片刻,眼前一黑,靠在了桌上。 起初店家还当云莺是累了,小憩一会,可过了一会她毫无动静,店家慌了,推了推云莺,“姑娘,姑娘醒醒?这是怎的了,姑娘?” “这位姑娘瞧着是昏过去了啊。”一旁喝茶的人上前看道。 “这可如何是好,这附近可没大夫啊,总不能是喝我的茶昏过去了。”店家急的要拍大腿,六神无主。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尘土飞扬,店家瞧见,仿佛有了主心骨,忙跑了出去招 第148章 第 148 章 “吁——”程钰听见人喊她,连忙拽紧缰绳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店家。 那店家忙上前见礼,“见过将军,将军,小人这有位姑娘昏过去了,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能否劳烦将军帮忙捎带这位姑娘进城找个大夫。” 北漠是信国公府的管辖之地,信国公府的人出了名的爱民如子,元成将军虽为女子,却有比男儿更甚的胸襟,乐善好施,打抱不平,人人皆知,即便是路边老妪有难,只要是信国公府的人,势必会施以援手,因而店家才敢拦下程钰。 程钰皱了皱眉,翻身下马,身后的银红色披风扬起飒爽的英姿,“人在哪?” 程钰一下马,跟随者纷纷下马,想要一探究竟。 店家忙引着程钰去看,“将军这边请,这个姑娘瞧着是个外地人,方才问小人从这儿到丹州城要多久,瞧着是昏过去了,小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多亏瞧见了将军。” 程钰走了过去,弯腰看了一眼云莺,微微眯起眼,心头忽然跳了跳,她攥紧了腰间的剑柄,从未见过这个姑娘,怎会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将军,小人的茶绝无问题,小人猜测这位姑娘怕是中了暑热。” 程钰抬手摸了摸云莺的额头,不烫,但的确是没了意识。 “罢了,人我带走,给她找个大夫。”程钰弯腰扶起云莺,身后的下属连忙过来帮忙。 “多谢将军!”店家喜笑颜开,幸好遇到了元成将军,若不然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旁人瞧见程钰带走云莺都笑了起来,纷纷赞叹不已,说起了程家之事,如数家珍,程家在北漠,从某一程度上来说,便是他们的信仰。 在北漠,你说起泰和帝,人人都晓得是圣上,可也只是圣上,可若是说起程家,那是人人称颂,谁都能提起一两句程家的功绩。 程钰让属下扶着云莺,先上了马,随后将云莺扶上了她的马,“你们先回营里,我带着她回府里一趟。” 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家,瞧着又是外地人,送去哪都不放心,还是带回府里,找府医瞧瞧。 “是,属下遵命。” 程钰让云莺靠在她怀里,攥紧马缰,夹紧马腹,“驾!” 骏马飞驰,扬起程钰身后的红色披风,飒飒作响。 一路驰骋,很快便到了城门口,众人纷纷让开路,让程钰进城。 有人道:“哎,元成将军怀里的姑娘是谁,好似从未见过。” “必定是将军在哪救下的姑娘啊,将军就是善心。” “将军飒爽英姿,若是男子,我非她不嫁,真是我等女子的楷模。” “……” 枣红色的骏马在国公府门前停下,忙有小厮来牵马,“郡主回来了。” “侯六,去请府医到我院子里来。”程钰翻身下马,将云莺从马上抱了下来。 “好嘞,郡主稍等。”叫侯六的小厮一溜烟便走了。 程钰毫不费力的抱着云莺进了自个的院子,还掂量了下,心想这个姑娘也太轻了,单手就能将人抱起。 低头望了她一眼,总觉得心中对她有种与生俱来的好感,但她确信不识得她,难不成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郡主回来了,这是谁啊?”程钰的婢女小茴瞧见她忙走了过来。 “在城外遇到的一个姑娘,她晕过去了,去打盆热水来,给她擦洗一下。” 小茴忙应了,“我这就去。” 程钰抱着云莺进了屋,放在榻上,皱着眉头看她,有些像是江南女子,怎的千里之遥来了北漠。 看她身上的衣裳满是尘土,脸上也脏污了,想必是赶路累着了,不过长的倒有点像大嫂的面相,都是让人觉得温婉的女子。 “郡主,水来了,我给她擦洗一下。”小茴拧干帕子,走到云莺跟前,忧心道:“这位姑娘身上的衣裳脏了,都弄脏了榻,要不然给她换件衣裳吧?” 小茴干起这事来手脚麻利,毕竟自家主子也不是头一次救助姑娘了,往前还有个被救助了的姑娘要死要活的说要嫁给自家主子呢。 程钰点了点头,甩了下发尾,吩咐另一个婢女,“小鲤,你去拿套你的衣裳来,她比我瘦小的多,穿不了我的衣裳。” “是。”小鲤点了点头忙去了。 小茴用热帕子轻柔地给云莺擦脸,擦着擦着,忽然发觉了不对劲,等把脸上的脏东西擦完,云莺面上做的伪装也没了,露出了一张绝世无双的脸蛋。 小茴惊奇不已,“郡主,这位姑娘好美啊,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程钰走了过去,面露惊讶,啧啧赞叹,“当真是绝色,这样的姑娘家,怎会独自在外边,家里人怎能放心得下。” “郡主,衣裳来了。”小鲤是跑着回来的。 程钰让开一步,去把门给合上,“你们给她换身干净衣裳,一会府医便来给她瞧病。” “是。”小茴与小鲤配合着,解开云莺身上的外衣、中衣,待中衣解开后,小茴眼尖的瞧见了云莺腰腹间的东西,忽然大叫道:“郡主,快来瞧。” 程钰皱了皱眉,还当发生了何事,走过去顺着小茴的指尖看去,云莺腰间那朵桃花,绽放如妖。 裴烬将薛承煦拉到僻静之地,抵在了墙上,厉声问他,“云莺在哪?” 他连问都不问,便确定了是薛承煦帮助云莺出逃。 薛承煦后背一疼,脊骨撞在墙上,他是文人,即便裴烬没用什么力,薛承煦还是有些疼。 “太子殿下,微臣不知您在说什么,您无缘无故将微臣拽了出来,还有王法吗?”薛承煦丝毫不怯,直视了回去。 他早知道,裴烬迟早会有知晓的这一日,不过已过去许久,想来薛桃也到了丹州,即便他晓得,也无济于事了。 裴烬眼神阴冷,似刀子般割在薛承煦的身上,手下收拢,“你很明白,是你帮云莺出逃的吧?整个上京,除去你,便无人有这个能力,又与云莺交好。” “太子殿下当真是说笑了,太子妃娘娘失踪,与微臣有何关联,微臣不识得太子妃娘娘。”薛承煦踮起脚尖,被迫仰起头,因为裴烬的手几乎要攥到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 “你说不说?”裴烬又红了眼,想到云莺与薛承煦勾结,每日想的便是如何逃离他,裴烬怎能不疯狂。 莺莺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时,难道想的也是旁人吗? 但凡有一丁点这样的念头,都让裴烬恨不得杀了眼前之人。 薛承煦面不改色,“微臣不过初入朝堂,哪里有资格接触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您找错人了。” 裴烬不和他废话,松开他的衣领,直接掐住了薛承煦的脖颈,“不说,那便去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微臣无话可说。”薛承煦即便是死,也不会告知裴烬薛桃去了哪,桃桃好不容易有了自由,绝不能再落入裴烬的手中。 他如此暴戾,若是薛桃被他找到,下场一定好不到哪去。 裴烬双眸森冷,眼尾泛红,手中的力道一点点掐紧,他要薛承煦去死,是薛承煦助莺莺离开他的身旁,若无薛承煦,莺莺绝无可能离开的这样干净,若无薛承煦,莺莺永远也逃不开他的手掌心。 薛承煦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忍不住吞咽口水,胸口起伏越来越快,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 “主子,快松开薛大人,他要不行了。”方定追了出来,没跟上,等他再找到人,就看见薛承煦已是面色青黑,眼看着就要没气了,什么都顾不得,连忙去拉裴烬。 裴烬被急红了眼,已失去理智,方定不得已,动了真功夫,拖开了裴烬,“主子,薛大人是朝臣,他若是死了,圣上会降罪的。” 薛承煦是今年的探花郎,又极其得圣上赏识,甫一入仕便进了六部,眼看着便要青云直上,殿下从前胡闹便罢了,可若是杀了薛承煦,当真再无回头之机了。 届时百官议论纷纷,殿下民心尽失,即便是云主子回来又能如何?殿下当真要为了云主子毁掉前程吗? “咳咳咳……”薛承煦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就差一点点,他就见到阎王爷了。 让他忍不住想,若是薛桃回来,日后裴烬是不是也会这样对薛桃?他绝不能让薛桃陷入这样的困境。 裴烬被方定拉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攥紧了拳头。 方定硬着头皮解释,“主子,薛大人是朝臣,不能死。” 裴烬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神已恢复了些清明,转身便走,“去户部,薛承煦,若是被孤查出你做了 第149章 第 149 章 薛承煦坐在宫道上,看着裴烬远去,以裴烬的手段,怕是真能查到薛桃,届时他又该如何是好,薛桃还能逃得了吗? 薛承煦一时之间不知促成薛桃离开到底是不是害了她。 裴烬大步离开,很快出了宫,因而宫宴上便没瞧见太子,倒也无人敢置喙,不想在这样的大好日子败了圣上兴致。 泰和帝连裴烬坐的位置都不多看一眼,权当没这个儿子。 裴烬亲自去户部,查了薛承煦经手的全部公文,还有他托人办的户籍之类,查了整整一个晚上,可裴烬还是没有找到半点与云莺有关的消息,难道不是薛承煦吗? 他不信,除去薛承煦,根本无人再能护着云莺离开,薛承煦是户部之人,想要捏造身份,再简单不过了。 天明时分,守在外边的方定打了一个哈欠,着实是有些困了,自家主子好似无需睡觉一般,这些日子以来,就没睡过一个整觉,而他和玄凌则困的不行,又没法子睡。 “吱呀……”门被打开,裴烬从里边出来,眼袋乌青,可面色还是冷着的,甚至带着薄怒。 “主子。”方定连忙站直,瞧主子这个样子,怕是不曾找到啊,要不然就该让他们去找人了。 “去薛承煦府上。”裴烬率先离开。 “啊啊?”方定傻了,这天色还未大亮,这个时辰去薛府,主子不会又要做什么吧?方定急的不行,忙大步跟上,唉,当真是怕了,何时才能找到云主子啊! 裴烬来到薛府,守夜的小厮正打着盹,听闻一声声如雷的敲门声,还当是打雷下雨了,睁开眼一看,半滴雨也没有,才意识到是有人在敲门,忙去开了。 门还未大开,就闯进来一个穿着玄色衣裳的男子,他正想破口大骂,谁这样没规矩,这可是薛家府邸,可仔细一瞧,竟是太子殿下,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小人见过太子殿下!” “薛承煦在哪?”裴烬也不和他废话,“速速带孤去找他。” 小厮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太子殿下开口他哪敢不从,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太子殿下这边请,小人这就带您去找我家大人。” 这个时辰,薛承煦还未起身,裴烬一脚踹开了薛承煦的房门,小厮看着吓的要死,连忙去回禀薛老夫人。 方定守在门口,心里焦躁不安,生怕自家主子没个分寸,将人给杀了,主子就这样确定是薛大人所为吗? 薛承煦翻身从床榻间起来,就看见裴烬大摇大摆的进来,还当裴烬找到了薛桃所在,是来算账的。 可裴烬走了过来,一把提起薛承煦的衣领,“你到底将云莺弄去哪了?” 为何他找了一晚上也不曾找到,可裴烬认定,必定是薛承煦做的手脚,要不然云莺根本没法子拿到路引。 薛承煦身上还穿着白色的中衣,虽被裴烬提起,却又大大的舒了口气,裴烬不曾找到薛桃便好。 “太子殿下,即便您贵为太子,也不能无法无天,这是微臣的府邸,您这样擅自闯入,意欲何为?” “孤想闯就闯了,你若再不说出云莺去了哪,孤便将你的府邸夷为平地!”裴烬从未这样凶狠过,他的戾气往往都用在战场之上,可云莺的失踪,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无论微臣说多少遍,仍旧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想找太子妃,不该来问微臣,微臣与太子妃毫无关系。” 薛承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彻底惹恼了裴烬,一拳打在了薛承煦的腹部。 “额……”薛承煦的身子蜷缩起来,他是文官,从未学过武,体质比起裴澄来说还差的很,别说是裴烬暴怒时的一拳,即便是半拳,薛承煦也承受不住。 “告诉孤,云莺去了哪?孤可以对你既往不咎。”能说出既往不咎这个词,裴烬已让步极大。 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薛承煦仍旧哑着嗓子道,“微臣不知……” 他就是死,也不会告知裴烬。 裴烬抬手,眼看着一拳又要下来,这时薛母跑了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她也顾不得那是太子殿下,跑了上去,拉住了裴烬的胳膊,跪倒在地上,“太子殿下饶命啊,我儿是哪里冒犯了太子殿下,您要如此动怒?” 薛母眼眶通红,苦苦哀求,“求太子殿下手下留情,民妇就这么一个儿子,求您了,民妇愿代他受罚。” 薛母好不容易拉扯大一个薛承煦,如今薛承煦前程一片坦途,眼看着就可以重振薛家门楣,薛母怎么忍心他受苦呢,这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 裴烬垂眸望着薛母,本想甩开她,他可不管男女老少,谁的面子他都不给,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可想到莺莺说薛母曾救过她一命,裴烬又下不去手,他咬紧牙关,慢慢的松开了薛承煦。 莺莺当真是生来克他的。 “谢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开恩。”薛母哭红了眼给裴烬磕头道谢。 可这件事没这么快完,裴烬也不可能就这样放过薛承煦,“方定,派人给孤找,将薛家翻过来找,孤便不信会毫无线索。” 方定十分为难,找是不难,可是这事传开,怕是殿下的名声……一时之间,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不快去!”裴烬冷冷地扫过方定。 方定不得已,只能答应着去了,唉,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 “是一朵桃花?”程钰凑了过去,“她是何人,怎会在腰间纹一朵桃花,这朵桃花的位置……” 程钰欲言又止,而小茴却忍不住道,“郡主,这朵桃花的位置,不就是小郡主胎记的位置吗?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整个信国公府都晓得小郡主腰间有一个胎记,似桃花花瓣,如今却遇到一个女子腰间纹着一朵桃花。 程钰摇了摇头,“可皎皎腰间的不是一朵桃花,而是一片桃花花瓣,她这显然是后天纹上去的。” 程钰又忍不住多心,凑过去仔细瞧,“她这儿从前似乎是一个疤痕。” “还真像哎。”可一个疤痕也说明不了什么,小茴不免又有些苦恼。 “罢了,你们先给她们换上衣裳。”程钰拧着眉心,会有这样巧合之事吗?这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姑娘会是她的妹妹吗? 可她瞧着与母亲与爹爹都不像,虽说看起来不由自主想亲近,但仅靠这些是无法确定的。 “郡主。”侯六声音在外边响起。 “等一会。”程钰走到门边,看着小茴和小鲤给云莺换上衣裳才打开门,“府医来了?” “不是,郡主,今日府医回家去了,不在府里,不如我去外边请个大夫吧?” 程钰正想点头,小茴又喊她了,程钰只能说,“你先等着。” 她转身进了屋,一抬眼,就对上了云莺那双含着秋水的桃花眸,让程钰顿了顿,好漂亮的眸子,这双眸子似乎在哪见过。 程钰打量着云莺时,云莺也一样在打量着程钰,只见程钰穿着一袭红衣,身上还套着闪着寒光的铠甲,走动间,身后的红色披风犹如旌旗摇曳,是一个比萧姑娘还要英气的姑娘。 云莺张了张嘴,嗓音沙哑:“你们是谁?” 虽是陌生之地,可不知为何,瞧见程钰,她一点也不害怕。 小茴忙解释,“姑娘莫怕,这是在信国公府,这位是元成郡主,郡主在城外瞧见你昏过去了,这才将你带回府中医治。” 云莺闻言忙下了榻,屈膝向程钰道谢,“民女多谢郡主大恩。” 原来这便是被人广为称颂的元成郡主,果真是个女中豪杰,看着便与寻常女子不同。 “不必,”程钰走到她身前,程钰比她高出半个头,“方才我们给你换衣裳,瞧见你腰间纹有一朵桃花,那朵桃花之下原先是何中模样?” 云莺皱了皱眉,不知她为何这样问,不过还是柔声回了,“自民女记事起,便是一个疤痕。” 云莺有些紧张,她怕殿下晓得她来了丹州,让程家来找她,她腰间的那朵桃花,太扎眼了,她怎么就会晕过去呢? “为何会有一个疤痕在腰间?”程钰有些着急。 云莺摇了摇头,“民女也不知,兴许是烫伤。” “那、那你父母也不晓得为何留下疤痕吗?” 女子身上的疤痕大多是在手上,腿上,怎会留在腰间,腰间烫伤,更是闻所未闻。 云莺抿着唇,总觉得元成郡主语气有些急切,小声道:“民女是孤女,不曾见过双亲。” “你是孤女?”程钰瞪大了双眼,连小茴小鲤也是震惊不已,这也太巧合了些。 云莺点了点头,惴惴不安的问:“可是有何不妥?” 程钰心跳如擂鼓,转身便走,“你等我一会。” 程钰飞奔离开院子,她无法确认,兴许娘可以认出来,太巧了,她总觉得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心里头给她一中强烈的念头,这便是小妹。 原氏正在吩咐人准备晚膳,突然被程钰拉到了她院子里,还口口声声说找到了妹妹,原氏还当程钰是找妹妹找出魔怔来了。 可当原氏进了屋,瞧见云莺的那双眼睛,忽然语塞,大惊失色,这双桃花眸太像了,像她已过世的母亲,简直是一模一样。 云莺猜测这位妇人便是元成郡主的母亲,连忙起身见礼,“民女见过夫人。” “免礼,你、你叫什么?”原氏的声音有些颤抖。 “民女名唤赵宜。” 云莺一头雾水,总觉着这个夫人也有些奇怪,这当真是信国公府吗?为何程家的人都这样奇怪? “赵姑娘,可否请你掀起衣摆,再给我们看看你腰间的疤痕。”程钰急的恨不得自个上手,又怕吓着云莺。 云莺心中隐约有个念头,却又不敢相信,低头掀起了衣摆,露出那朵桃花。 原氏走过去看了一眼,虽说胎记位置一样,可已被那朵桃花遮掩,看不出来。 “娘,还有其他方法确认吗?”程钰急的都要跺脚了。 原氏想了下,“赵姑娘请坐,方便将发髻散下,让我摸一下你的脑袋吗?” 云莺当真是糊涂了,但看着原氏的眼神,她又无法拒绝,只得坐了下来,散下发髻,任由原氏作为,心口也跳的越发快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原氏站在她身侧,抬手轻柔的摸了摸云莺的脑袋,当摸到那个意外的凸起时,原氏的眼眶刹那便红了,忽然抱紧了她,哀叹道:“我的皎皎。” 第150章 第 150 章 原氏这话一出,满屋子都震惊了,唯独云莺面无表情,她甚至有些迷茫,心想这位夫人是不是认错了人,她不唤皎皎。 还是程钰是个急性子,最忍不住的问道:“娘,这当真是小妹吗?” 她当真将小妹带回来了? 原氏哭的泪眼朦胧,却是笑着的,擦了擦眼泪,松开云莺,点着头道,“她当真是皎皎,皎皎,我是娘亲啊。” 云莺忽地瞪大双眸,眼里是迟来的震惊,心口不安的跳动,喉咙似被人掐住了,说不出话来,四肢百骸都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呆呆的望着原氏。 “你那时未满周岁,初学走路,你爹爹没拉住你,让你磕在了石头上,磕破了脑袋,这儿便留下了一个疤痕,位置与你分毫不差,你当真是我的女儿,是我的皎皎。” 当初女儿还小,磕破了脑袋流了不少血,她那时气的整整一个月不曾搭理她爹爹,可谁知如今却能成为找到皎皎的证据。 “啊,我找到妹妹了,是我找着的,妹妹,我是阿姐,我叫程钰。”程钰高兴的手舞足蹈,也红了眼,程家找了十几年的小女儿,竟真被她阴差阳错的找到了,呜呜呜,好想哭。 程钰是个血性女子,也是有泪不轻弹,从前击退敌军时中了箭都不曾哭过,可如今却当着娘亲的面,抱着云莺哭的稀里哗啦,把云莺都吓到了。 几个婢女也是高兴坏了,小茴与小鲤忙跑了出去喊人,将这个消息告知众人,今日,程家要比除夕夜还热闹了。 唯独云莺仍旧傻愣愣的,觉得不可能,她那样卑微的身份,怎可能是程家的女儿,是信国公家的嫡幼女,国公家的嫡女,怎会沦落到风尘里。 她虽盼着自个也有双亲,也有家人,可她更怕她们弄错了,到头来是一场空,让她白欢喜一场,这比她从未找到父母更为难受。 故而她抿了抿唇,咬牙道:“夫人,您当真没认错吗?我听说您女儿腰间是有一个胎记的。”可不曾听说程家的女儿脑袋上有一个疤痕。 原氏眼眶含着泪,紧紧地攥着云莺的手,“不会认错的,你腰间的疤痕处便是那个胎记所在,必定是那个坏心眼的遮掩了胎记,当初你是别人偷了,是我们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十几年的苦,而你头上那块疤痕并无多少人晓得,你的眼睛很像你外婆,你外婆年轻时便有这么一双桃花眸,美艳动人。” 可她与程钰都不是桃花眼,外婆那时还感叹,怎的她的一双绝美双瞳便不曾生在她们的身上,皎皎幼时便被偷了,那时还不甚看得出来,如今长开了,这双眸子与外婆如出一辙。 “可……”云莺想说,只凭借这样猜测,是否有些草率,若是假的如何是好? 这时外边跑进来一群人,程意殊最先进来,难得大着嗓门,“娘,小茴说找着小妹了,是真的吗?” 紧随其后的是世子夫人杜氏,走的急匆匆,迫不及待便要来瞧一瞧。 还有府里的丫鬟小厮。 云莺乍一看见这么多人,有些怕的缩了缩脖颈,若她不是呢? 原氏忙瞪了火急火燎的程意殊一眼,又拉开了哭着的程钰,安抚着云莺,“皎皎,你莫怕,都是府里的人。” 程意殊摸了摸脑袋,看着云莺,连忙清了清嗓子,柔和道:“小妹别怕,我是你二哥。” 看程钰哭成这样,想来真是皎皎吧。 “夫人,我若不是呢?”云莺仍旧忐忑,她自然也想要亲人,可她这十几年命途坎坷,她真怕老天爷会给她开一个玩笑。 原氏看云莺如此忐忑,心如刀割,摇着头道:“你是不是不想认我们,都是我们不好,当初不曾照顾好你,让你在外边吃苦受罪,对不起。” 原氏对云莺,不仅仅是眼睛与疤痕,还有心里头的情绪,看着云莺,原氏心中悬了十几年的石头好似一下子落了下去,骨血相连,这如何不是她的女儿呢? 看原氏哭的这么难受,云莺连忙摆手,“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怕一场空。” 说着,云莺也热了眼眶,她怎会不想要亲人呢,早已在旁人嘴里晓得程家找了嫡幼女十几年,必定是十分疼爱,她若是有这样的亲人,往后是不是便无需再漂泊无依了。 “不会的,你就是皎皎,我方才初次见你,便觉着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之感,又总觉着你面熟,可我从未见过你了,你别怕,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往后你有家了。”程钰拉着云莺的胳膊,她已认定,眼前之人便是妹妹。 “对,钰儿说的对,皎皎别多想,你就是我们的皎皎,我不会认错的。” 正在这时,方从府外回来的信国公程辙武听闻小厮说了这消息,飞奔而来,进了屋子瞧见云莺,愣在当场,久经沙场的爷们,张口嗓音便哑了,“这是皎皎?” 云莺好奇的看着来人,魁梧高大,有种与生俱来的安全感,这种感觉比之裴烬给她的更为强烈。 “这是你爹爹,”原氏忙解释,“孩子她爹快过来,你来摸摸她脑袋上的那个疤痕,是不是我们皎皎的,皎皎总是不信。” 程辙武近乡情怯,忽然有些迈不动脚,看原氏哭红的眼,心头剧烈跳动,他的皎皎回来了? 还是被程钰拽了一把,“爹你快来呀。” 云莺咬着唇,不知所措。 原氏拍了拍云莺的胳膊,“别怕,你头上的这个疤痕便是他摔的,他记得最清楚在哪。” 程辙武深吸了口气,缓缓走过去,抬手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在他记忆深处的那个地方摸了一下,只那一下,他就摸准了,摸到那个疤痕,一个已当了祖父的男人霎时红了眼,“当真是皎皎。” 这个疤痕是他大意造成的,他愧疚了十几年,生怕摔那一下会把皎皎的脑袋给摔坏,其后一年,他时常摸那一块,似乎想多摸摸,就能抚平了,因而他连找也不必找,一下子便摸到了。 云莺头上那点凸起,与皎皎头上的疤痕毫无二致。 “太好了,连爹都说了,那一定是皎皎。”杜氏擦了擦眼泪,吩咐小厮去军营将世子喊回来。 他们都这样确定,云莺看着原氏与信国公坚定而期盼的眼神,云莺那颗心才彻底安定,强忍着的眼泪也如断线般的珍珠滚了下来,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句,“娘亲,爹爹。” “圣上,太子殿下去了薛家,还动了武,殿下认定是薛大人助太子妃娘娘逃离,正派人在薛家搜查。”常前得了消息连忙来回禀。 泰和帝一听重重的放下朱笔,“他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要将大豫闹翻了才肯?” 这一次,泰和帝当真是对裴烬失望至极,为了一个女子,何苦要闹到这样的地步,被百官议论,被百姓质疑,为君者,怎能如此沉溺于儿女私情? 他对裴烬已是一退再退,可裴烬却得寸进尺,云氏当真比他的太子之位,比大豫还要重要吗? 逮着哪个大臣就去闹,薛承煦不过是个才入仕的户部主事,哪来这样的通天本事,即便是户部尚书也未必能让一个人消失的这么干净。 “圣上,还是劝一劝太子殿下,怕是会闹出人命来啊。”如今上京,谁不战战兢兢,就连从前对云莺冷脸过一两次的闺秀都不敢出门了,生怕被太子殿下盯上。 而百官本就对云莺议论纷纷,被裴烬这么一闹,更是坐实了云莺妖妃之名,都觉得云莺消失的好,最好是此生再别出现,太美的女子,注定是祸水。 要不然秦王从前是多英明神武之人,如今怎会像是发了疯似的折腾,当真是将上京掘地三尺,难不成还要将大豫掘地三尺吗?若是被别国晓得,怕是会当成笑话说,谁丢的起这个脸。 “去,派人去将他请进来,他若是不肯入宫,那就是绑也要绑进来,不必手软,死了算朕的。”泰和帝当真要给裴烬点颜色瞧瞧了。 薛府,折腾了个把时辰,裴烬终于从薛承煦的书房找到了点踪迹,看着那个与云莺毫无干系的名字,他走到薛承煦跟前。 “你给她捏造的身份是赵宜,对吗?”裴烬微微弯腰,双手背于身后,语气笃定。 薛承煦坐着,气势陡然便低些,不是他想坐着,而是被裴烬那一拳打的他站不起来,不坐着只能躺着了。 听到裴烬这样说,薛承煦薄唇翕动,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却仍旧语气不变道:“太子殿下觉得是便是吧,微臣无话可说。” 裴烬没错过他的神色,勾了勾冷戾的嘴角,“哼,你嘴硬也无用,等孤将人找到,再一一与你算账,敢动孤的女人,你最好有九条命。” 薛承煦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常前带着一群禁军到了,“太子殿下,圣上宣你即刻入宫。” 裴烬站直了身子,转身看着那些禁军,黑沉沉的眸子里满是不屑,哂笑,“若是孤不肯呢?” “殿下,莫让老奴难做,若是您不肯,那老奴只能动手了。”常前也不想闹成这样,可为了裴烬着想,又不得不这样。 他身后的禁军一字排开,严阵以待,可裴烬看着他们,却毫不在意的嗤笑一声。 “不必了,孤随你们去便是,”裴烬大摇大摆的往外走,“方定,传信去丹州,给孤找出全部名唤赵宜之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便不信,莺莺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即便是死,她也得葬入皇家陵园。 第151章 第 151 章 裴烬入了紫宸宫,也不等泰和帝开口,径直跪了下去,“父皇。” 泰和帝一掌拍在案上,“你还晓得朕是你的父皇吗?你还晓得你是大豫朝的太子殿下吗?” “儿臣有罪,请父皇降罪。”裴烬面不改色。 泰和帝看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的要死,“你当真要朕废了你的太子之位吗?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还有半点像大豫的储君吗?” “父皇若是要废,儿臣无半点怨言。”他何其清楚自己这些时日在做什么,他辜负了父皇母后的期待,辜负了百官的看重,辜负了百姓的敬仰。 可裴烬想到前世他孤孤单单坐在那龙椅之上,接受万民朝拜,而他身侧却永远的空置了下去,龙榻之侧,永远是冰冷的,无论他如何努力,河清海晏,四海升平,所有人都赞他是一个明君,是个好帝王,可云莺都回不来了。 想到那样摧心肝的滋味,他便觉着,再无人比云莺更为重要,前世他已坐过了皇位,至高无上的权力已不能诱惑到他。 与云莺共度一生一世,才是裴烬想要的。 从始至终,他费尽心机夺嫡,无非是想要让前世悲惨一生的云莺,成为大豫朝的国母,成为所有女子羡慕的对象。 若无云莺,他又何必再执着于皇位呢? 听了这话,泰和帝是真气的七窍升天,恨不得一道雷劈在裴烬身上,将他劈死算了。 可到底是自己最为疼爱的儿子,他怎么忍心这个儿子为了一个女子而自此颓废,萎靡不振,所以他到底还是要管的。 “你随我来。”泰和帝走出大殿,裴烬不明所以,跟着泰和帝走了出去。 两人走了许久,去了宫中最高的瞭望塔,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上京,街道,屋舍,行人……一览无余。 “烬儿,你看看下面,这是大豫的疆土,一眼望不到边。” 裴烬抬眼望去,他儿时便常来这儿,父皇对他寄予厚望,他一直都晓得。 “父皇,对不起,是儿臣辜负了您。” 泰和帝摇了摇头,“今日我不是要你明白你身上的责任,而是想问你,你当真如此心仪云氏吗?” 裴烬闭了闭眼,心口似被车马碾过,他没回答,而是反问道:“父皇当真如此心仪母后吗?” 泰和帝笑了笑,他看似没回答,却又回答了,看来裴烬是动了真格,不是因一时嫉恨云氏离开他身侧而恼怒。 “既然你心仪云氏,你更该好好做这个太子,辅助我将天下治理好,百姓安居乐业。” “为何?” “如今云氏流落在外,你岂知她是否有危险?如今的大豫,不似表面看的这样平静,连天子脚下都会发生女子□□案,你敢肯定外边没有吗?” “若是大豫越发混乱,以致于疆土动荡,你觉得云氏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能活下去吗?你到底是想要找到人,还是一具尸体?” 裴烬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喉结滚动,沉默了,他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他心里只想看见活生生的莺莺。 “再者,你这样闹下去,你将云氏置于何地?如今人人都说她是妖妃,是红颜祸水,即便你找到了她,她背负这样的名声,她还能成为你的太子妃吗?即便你可以不顾万民骂声,可你觉得云氏她不在意吗?” 泰和帝一句句都似在戳裴烬的心窝子,“她只是一个孤女,又曾沦落风尘,本就只盼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而你如此做,是将她放在火上烤,让她晓得,只会躲的更远。” “烬儿,你若心仪她,便得为她考虑一二,她如今在上京的名声,已差到了极点,你找到了她,强行立她为太子妃,日后让她成为皇后,可她却永远也无法母仪天下,她的名声已被你败光了。” 裴烬晓得父皇所说句句是实话,可他还是忍不住反驳,“我若是不找,这辈子她都不会回来了,什么名声,又有何用?” 泰和帝的手搭在红木栏杆上,“我何曾不让你找她,只是你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大张旗鼓,闹得人仰马翻,你这样,让云氏晓得,还当你要吃了她,她更不敢出现了,若是有人这样寻你,你不怕那人是想要了你的命吗?” “当初我不废李氏,是有你母后的劝诫,但更多的,是我想为你母后考虑,若是处置了李家与潘家,便急急忙忙的废黜李氏,让你母后上位,你觉着外人会如何说?” 裴烬的喉结上下滚动,语气艰涩,“会说父皇为了母后而处置当初的功臣,过河拆桥,百官会觉着父皇是听了母后的教唆,从而挑起百官对母后的怨恨。” 一样会骂苏氏为妖妃,即便苏氏成为了皇后,也会被人骂妖后。 自古女人与政务牵扯上关系,都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你瞧,你心中清楚的很,”泰和帝扫了他一眼,“你难道要云氏被万人唾骂吗?即便你不介意这些骂名,可云氏当真不介意吗?” 裴烬低着头,望着不远处在空中翱翔的鸟雀,莺莺介意的,她常说“于礼不合”,她虽出身风月,却是最在意规矩的,她不想被旁人说不懂规矩,不想旁人将她轻贱。 泰和帝看着远处的风光道:“高处不胜寒,我与你一样,都想有人陪着站立在云巅之上,若不然也太冷清了些。” 有风吹过,檐铃响起清脆的声音,两人长久的安静伫立着。 裴烬抿了抿唇,说道:“父皇,儿臣明白了。” “小妹在哪?”程意阑得知消息跑的飞快,进府时还险些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云莺正被原氏擦着眼泪,忽然又瞧见一个高大的男子出现,逆光而来,身姿伟岸。 “这是你大哥程意阑。”原氏拉着云莺的手,“这是皎皎,是钰儿将皎皎带回来的。” 云莺眨了眨眼,乖乖喊人,“大哥好。”程家的每个人,都能给云莺一种温暖的感觉。 “哎,皎皎长的真漂亮,要是逢青晓得,一定羡慕死他。”程意阑看着云莺,好似恍如隔世,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是他的妹妹。 “是啊,皎皎比你们外婆还要标致呢,你们外婆当初可是江南第一美人,还念叨说为何我生的却不像她,她若是能瞧见皎皎,必定十分喜爱。” 只是可惜,原老夫人前些年过世了,因而提起这个众人有些伤感,云莺颇为不安,她只听了一些程家的事,不晓得原家之事,不过听原氏的语气,想来外婆是不在了,她便不晓得该如何接话。 好在原氏自个也注意到了,不该在这大喜的日子提这事,便笑了笑,“不说这个,皎皎必定累了,咱们去用晚膳,用了晚膳再聊。” “好,走吧,用膳,边吃边聊。”众人说着要出去。 云莺从榻上起身,双足落在地上,皱了皱眉,有些酸疼,她行了两日,双腿有些受不住了,但她勉强支撑着。 却被原氏瞧见了,关怀道:“怎的了,可是双腿受伤了?” 云莺摇了摇头,“我从定州城走了两日到丹州,腿有些酸,不碍事的。” “那我背你,”程钰说着拉着云莺的手,“我背你过去。” 将云莺闹了个大红脸,“不用的阿姐,我可以走,慢一些便好。”哪里用得着背。 “还是我背你,方才也是我抱你回来的,我可以背得起你。”程钰还当云莺是害羞了。 “我来,我来背皎皎。”程意殊回头插了一句嘴。 “还是让你大哥来吧。”杜氏也笑着说。 你一句我一句,倒真是将云莺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她也没这么弱不禁风,不晓得的,还当她残废了呢。 云莺红着脸道:“真的不用,谢谢。” 可这样被所有人关怀的滋味,真的太让人心中熨帖。 还是原氏笑着打圆场,“好了,我和钰儿扶着点便是,你们再争,皎皎要羞的不想见人了。” “也好,那钰儿扶着点。” “知道了。”程钰一把抱着云莺的胳膊,“走吧,用膳去了,你是不是很饿?方才你晕过去了,一会府医回来,还是得请他来瞧瞧。” “只是走的有些累,现下已好多了,用不着麻烦府医。”她也不曾想到会晕过去,竟这般巧合遇到阿姐,也许真是天意。 原氏不免忧心,“晕过去可不是小事,还是得请府医把个脉,一会吃了饭再说。” 既如此,云莺坦然接受,“好,谢谢娘,谢谢阿姐。” 一行人出了程钰的院子,来到膳厅,这时程意阑与杜氏的儿子瑞儿也被奶娘带了过来用膳。 瑞儿摇摇摆摆的走到云莺跟前,好奇的打量着她。 原氏摸了摸瑞儿的脑袋,“瑞儿,喊小姑姑,这是你小姑姑。” “哇哦,小姑姑好好看,是最好看的姑姑了。”瑞儿奶声奶气道。 引得众人笑个倒仰,云莺也忍俊不禁。 “好你个臭小子,我就不好看吗?”程钰蹲下来挠他痒痒。 “啊哈哈哈,姑姑别挠我,姑姑也好看,好看的。”瑞儿躲到杜氏身后去,“娘亲救我,姑姑欺负我。” “以后不给你买糖葫芦了,还敢告状。”程钰抓过瑞儿就要打屁股。 瑞儿双手拽着杜氏的裙摆,大声道:“姑姑好凶,我不喜欢你了,我要喜欢小姑姑。” “哈哈哈……” 云莺抿着唇瓣,望着他们或闹或笑,心里头从小缺失的那一块,可算是补全了,她有家了,有爹爹娘亲,兄长阿姐,嫂嫂侄儿,这是她多梦寐以求的一幕。 原氏笑着拍了拍云莺的肩,感叹道:“如今,我们是一家团圆了。” 第152章 第 152 章 “快坐下来吃饭,皎皎都饿了,也不知你爱吃什么菜,今日先将就着吃。” “好嘞,吃饭吃饭,我坐皎皎旁边,”程钰坐下来,“皎皎从前住在哪?” 云莺眨了眨羽睫,柔声道:“扬州。” 她将上京那一段抹去了,她有点不敢开口,她不知程家是否畏惧太子,若是畏惧裴烬,晓得她与裴烬那一段,是否会将她送回去呢?云莺不敢赌。 “扬州,这么远?你从扬州来北漠做什么?”原氏想都不敢想,她一个小姑娘,是如何千里迢迢从扬州来到丹州的。 “我听说北漠宜居,便来了。”云莺甚至不敢看众人的眼睛,有点怕让他们失望,他们对她这样热情,可她却顾忌着,不敢说实话。 原氏与程辙武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傻,显然看得出来云莺面上的拘谨,不过两人都默契的没提此事,还是慢慢来吧。 “来,吃菜,明日我让人找个扬州厨子来,今日先随便吃点。”原氏给云莺夹菜。 云莺忙双手捧碗接过,“不用的,我吃得惯。” “你先尝尝看,请个扬州厨子也不是多大点事,你回家了,不必拘束,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尽管和我们说。” 原氏看云莺这样忐忑不安的模样,心里着实是过意不去,唉,也不知她从前受了多少波折,才养出这样安静的性子,和钰儿仿佛是两个极端。 “谢谢娘亲。”云莺低头吃了,露出笑容,“好吃。” “好吃便多吃些。” 一大家子坐下来,个个给云莺夹菜,云莺的碗都要堆成小山,只吃菜不用吃饭了,这样的温情,自从她记事以来,便从未感受过。 她在薛家吃不饱,薛家不会在意她能否吃饱,只给她一碗饭,每日都是定好的。 在云楼不能吃,云楼姑娘要维持纤瘦的身量,不会给姑娘们多吃。 在王府不敢吃,她怕自个吃胖了,没了纤瘦的腰肢,不得殿下宠爱。 如今找到爹娘,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吃了,吃胖了也不怕,爹娘是不会嫌弃孩子胖的,只会嫌孩子瘦弱。 她也当真是有些饿了,赶路许久,腹中空空,加上大家热情,云莺成功吃撑了,小肚子都撑圆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云莺这般,却看的原氏忍不住红了眼眶,还当云莺从前吃苦受罪,连饭也吃不饱。 用过膳后,杜氏极有眼色的带着瑞儿先走了,皎皎才被寻回来,势必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众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原氏拉着云莺的手,问她过去之事。 云莺看着他们一个个期盼的眼神,却有点张不开口,她从前沦落风尘,爹爹娘亲等会嫌弃她吗? 她还做了旁人的妾室,会觉得她污了程家的门楣吗? 这可是信国公府,是大豫第一世家,他们家的女儿,堪比公主,无论如何也是要为人正室的,可她却…… 云莺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她真的很怕。 “皎皎,你可是有何难言之隐,若是如此,我们便不问了,你何时想告诉我们再说吧,”原氏搂着云莺,心肝都疼了,她生下的宝贝女儿受了十四年的苦楚,如何不难受,“我们不逼你,你不想说就不说。” 被有心之人偷了去,那人势必不会让她好过的,怕是皎皎什么苦都受过了。 云莺闻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砸在原氏的衣袖上,让众人心都要疼死了。 “不是,我、我怕说了你们会不喜欢我。”云莺委屈的哭倒在原氏怀里,她真的怕极了。 “傻孩子,怎么会呢,你是我们的骨血,我们只会自责不曾照顾好你,怎会不喜欢你,我们都很喜欢你,你别哭,好孩子。” 云莺哭的原氏心疼死了,简直是拿锯齿一点点在锯她的心啊。 程辙武也是鼻尖泛酸,宽厚的大掌摸了摸云莺的脑袋,“皎皎莫哭,无论你曾经历过什么,你都是我们的孩子。” 程钰咬着唇,已在脑海中想,是不是有人欺负了皎皎,她要替妹妹报仇。 云莺用帕子擦了眼泪,却仍旧不敢抬头,慢慢的说起了过去之事。 三岁被薛家买去,六岁被卖进云楼,十七岁嫁给了旁人为妾,她过去的十四年,只用这短短的几句话便能概括,可其中的心酸,谁又能道尽呢? 云莺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她倒是不哭了,可原氏却哭的险些岔了气,她的皎皎啊,本该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郡主,是被众星捧月的千金闺秀,可却因为她的大意,让皎皎受了这么多的苦,光是一句“童养媳”便险些要了原氏的命。 更何况其后的“瘦马”“妾室”等词,这不是将原氏的心肝一点点生切下来吗?哪个母亲能受得住心爱的孩子吃这样的苦头。 程辙武也是紧紧地攥着拳头,撇开视线,落下泪了,程意阑和程意殊都不忍心听,低着头,好似这样便听不见了,三个八尺男儿,都沉默了。 程钰则是靠在云莺身侧,眼眶含泪,倔强的不曾落下来,皎皎本该过与她一样的日子,甚至该比她过的更好,可如今却…… “娘亲别哭啊,都过去了,您这么难受,我也想哭了。”云莺扶着原氏,看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从未有人为她哭的这样难受。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皎皎,是我让你受苦了!”原氏的痛苦,谁又能晓得呢。 “不是的,不苦的,能回到娘亲身边,我不苦。”云莺摇了摇头,再苦,日子也熬过来了,看着众人这样难受,并无丝毫嫌弃,云莺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放下了,往后应当会是好日子了吧。 程辙武走了过去安抚原氏,两人都不好受,好一会,原氏才勉强止住眼泪,险些要将眼睛哭瞎了。 原氏又拉着云莺的手问:“你既已为人妾室,为何又来到了北漠?他竟也让你离开吗?” 这话便问到了云莺最不想提及的话,不嫌弃是一回事,可畏惧裴烬又是一回事,如今裴烬是太子,这天下有何人不畏惧?即便是国公府,怕是也很难不畏惧皇权吧? 她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打算隐瞒了,只要不回京,永远待在北漠,想来裴烬不会发觉是她。 因而她道:“他死了,我便逃了出来。” 殿下原谅她的大不敬吧,除去这话,她已无话可说。 云莺垂眸,心口不安的跳动着,逃妾在大豫是违反律法的。 谁知原氏却一拍大腿,“死的好。” 云莺一惊,程辙武也丝毫不在意的说,“死了便死了,日后不必再惦记,以后你是程家的女儿,不再是旁人的妾室,他若不死,我还要去找他算账呢,想我程家的女儿给他做妾,即便是皇家也休想。” 在这一点,所有程家人都是如出一辙,程意阑道:“就是,妹妹受委屈了,你放心,日后我们一定给你安排一门更好的亲事。” “是啊,你想要嫁给谁都可以,二哥给你介绍。” 程钰也愤愤不平,“我给你把关,那种坏的不能要。” 既是让皎皎做妾,皎皎又逃了,想来对皎皎也不好,若不是已死,程家人当真会找上门去,死了可真是便宜那人了。 他们这一番话,又触动了云莺的心肠,果然亲人便是不同的,有这样的亲人,云莺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好。”云莺微微一笑。 “好孩子,过去的事就当是一场梦,你如今是信国公府程家的嫡幼女,是信阳郡主,谁若是拿过去之事说嘴,你只管派人打死了事,我们给你撑腰。”原氏可算是瞧见了云莺的笑容,如何不珍惜,心里头百感交集,日后该如何对皎皎好呢,她当真是恨不得将皎皎捧在手心。 “对,你的名字也忘了,往后你叫程筠,小名皎皎,明日我便将户籍之事给办了。”皎洁如月,是他们对她的祝愿。 云莺点着头,“爹爹,娘亲,我可以求你们一件事吗?” 原氏佯怒道,“对我们哪用求,莫说一件事,一百件我们也答应,快说来听听。” “我从前有个妹妹,一直照顾我,她前些日子来了丹州,名唤尹珍,能找到吗?”她一直都惦记着银筝,如今她寻得亲人,当真可以让银筝来享福了。 “没问题,包在二哥身上,只要人在北漠,我一定给你找到。”程意殊走的是文官路子,整个北漠的户籍账册都是他管着。 “谢谢二哥。”云莺的心安定了。 原氏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和咱们客气,走,我带你去你院子里瞧瞧,早些歇息,明日便给你找着了。” 云莺点了点头,“好。” 原氏与程钰带着她去了院子,虽说这个府邸是皎皎被丢之后建的,可原氏与程辙武都觉得该为皎皎留个院子,还是留的最大的那个,盼着她早些回来。 “这是娘为你备下的两个丫鬟,有事尽管吩咐她们,府里的事她们都晓得。” “奴婢烟柳,奴婢雪柳,见过小郡主。”小郡主回来之事,如今还有谁不晓得。 “不用多礼。”瞧见她们,云莺想起了凝玉凝珠,不晓得她们可有被她所牵连。 离开上京近一月,也不知殿下如何了。 原氏想着她今日也累了,便没再耽误,“你先洗漱一番歇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明日想睡多晚睡多晚,不必早起,咱们府里没什么规矩,你姐姐时常睡到日上三竿。” “对,皎皎睡到午后也使得。”程钰疯狂点头。 送走原氏与程钰,云莺洗漱一番,躺在宽大精致的拔步床上,睁眼望着头网 第153章 第 153 章 云莺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下“程筠”二字,筠是指竹子,而殿下最喜翠竹。 想到这,云莺又有点萎靡,她能瞒得住吗?若是瞒不住该如何是好? 为何老天爷总爱跟她开玩笑,她自是喜悦能找到亲人,可这个亲人与她想象中的差好多,信国公啊,那可是大豫除去皇室最为尊贵的士族。 她既认了亲,日后便也是大豫的贵女之一了,长此以往,当真不会被殿下发觉吗? 程家不可能永远也不回京的,娘亲说上京也还有不少程家的亲人,看她那意思,怕是要寻个机会带她回京探亲,若是遇到殿下,她怕是装疯卖傻也躲不过。 一想到这,云莺本是极其喜悦的心情便散了些,为何事情总是这样的巧合呢。 看着娘亲待她这样好,她当真想问问,程家对于太子殿下的看法,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唉。”云莺叹了口气,在拔步床上翻了个身,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日后再试探一番爹爹娘亲的意思,可看爹爹娘亲之意,是绝不会允许她做妾的。 有了程家撑腰,看在程家的面子上,想必殿下也不会拿她怎么样,最不济,被殿下带回身旁,如今她应当可以做殿下的太子妃了吧? 云莺鼓了鼓腮帮子,殿下待她,其实也蛮好的,这月长途跋涉,偶尔梦中醒来,也会想起从前在王府时,殿下将她揽在怀中的滋味。 那个梦,她再也不曾做过了。 可她主动逃离殿下身旁,必定让殿下大发雷霆,即便能做殿下的太子妃,想来殿下也不会要她了,罢了,不想这些了,还是先美美的睡一觉吧。 云莺闭上眼,心中又念了一遍“程筠”,日后她便叫程筠了,真好听。 原氏忧心忡忡回到屋子里,瞧见程辙武在灯下提笔写着什么。 “夜里头还写什么呢?” “给圣上的请安折子,顺便将咱们寻到皎皎之事说与圣上知晓。”他这是迫不及待想要向圣上炫耀了。 “也好,当初皎皎周岁宴,圣上还赏赐了公主的仪仗,是得和圣上说一句,免得他忧心,这也算是大喜事了。”原氏在圆凳上坐下。 程辙武瞧了她一眼,“你怎的这个时辰才回来?” “方才在钰儿院子里坐了会,和她说了几句话,皎皎才回来,往后我们的心思势必会多分一些给皎皎,我怕钰儿吃醋。” “哈哈,你想多了,钰儿那性子,比男儿还洒脱,你这话还不如与殊儿说。” 原氏嗔了他一眼,“你说的倒简单,父母可不就为了子女操心,孩子多了,难免会有偏颇,钰儿即便性子洒脱,可终究是女儿家。” “也是,说便说吧,不过我瞧今日钰儿那模样,倒是很宠皎皎。” 原氏笑着,“前几日钰儿口口声声说在今年把皎皎带回来,我还不曾上心,谁晓得当真是钰儿将皎皎带回来了,还是那样的巧,在城门口捡到了妹妹。” 程辙武写好了折子,将其摊开晾干墨迹,“这是上天给的福报,钰儿喜做善事,老天爷这才将皎皎还给了咱们。” “是啊,这些年,咱们家给寺庙道观捐了多少香火钱,救助了多少穷苦百姓,就是盼着老天爷能保佑皎皎,”原氏顿了顿,“唉,可我瞧着,皎皎今日未必全说了实话,怕是有事瞒着我们。” 程辙武点了点头,“看出来了,虽说皎皎看着瘦小了些,不过也康健,她说到为妾室时,吞吞吐吐的,怕是有隐情。” “皎皎姿色出众,她在云楼那样的地方,能出大价钱买下她的,怕是非富即贵啊。”女儿家容貌出色是好事,可是若无人庇佑便是坏事,也不晓得皎皎从前受了多少委屈,几句话也说不清楚。 “管他呢,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富商名流,只要皎皎说死了,那他就是死了,难不成他还敢来向程家要人,他若是敢来,即便他没死,我也打死他,能让皎皎出逃,他必定对皎皎不好。” 程辙武可不怕什么,战场上厮杀几十年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惧。 “也是,待过些日子我再问问吧。” “嗯,如今皎皎回来,虽说不急着将她嫁出去,可若是有好儿郎,也可为她留心一二,过几年再成婚便是。” 程家的小郡主,不知道多少人惦记呢。 “那若是旁人问起,皎皎从前为妾之事?”原氏心有犹豫。 程辙武想了想,将桌上墨迹已干的折子收拢起来,“不必与旁人说皎皎从前为妾之事,倒不是说怕人嫌弃,我是怕皎皎难受,为人妾室,她心里必定不好受,闹的沸沸扬扬被旁人知晓也不便,便说从前成过亲,死了夫君,程家的郡主,即便是成过一次亲还不是有的人要。” 原氏颔首,“是这个理,若有人问起,那便对外说新寡吧,若不问便不多嘴,哪能没人要,若是没合心意的,咱们留一辈子也使得,我还想多疼疼她呢。” 若真想挑个合心意的女婿,那便不能瞒着人家皎皎从前成过亲之事,免得结亲结成仇,不过即便说了,也一样会有郎君络绎不绝登门求娶。 程筠果真是睡到了日上三竿,神清气爽,又躺在床榻间赖了半天才起来,在自个家中当真是自在。 她才有了点动静,烟柳雪柳两人便端着热水进来了,“小郡主早。” 程筠愣了下,才笑着颔首,小郡主,好突兀的称呼啊,可又觉着好悦耳,成亲之后还能时光流转,回到母家被双亲宠爱,当真是幸事。 程筠换好衣裳出来,程钰恰好来了,“皎皎。” “阿姐。”她笑着上前。 “哎,跟我走,你要找的那个姑娘,二哥给你找到了。”程钰拉着她的手去前厅。 程筠惊讶不已,“当真,这样快?”这才一夜呢。 “是啊,二哥办事你放心,他对北漠可熟了。” 两人来到前厅,果然见银筝拘束的坐着,瞧见程筠时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起身,“姑娘……”话说一半她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程筠上前抱住了她,激动道:“我来丹州了,银筝,我找到家人啦。” 方才程家人已和银筝说了,银筝喜不自胜,“恭喜姑娘。” 太好了,原来姑娘竟是郡主,往后便再也不怕上京那些人了,郡主比县主还要大呢。 原氏得知银筝与程筠之事,感慨银筝照顾了程筠多年,主动提出,“银筝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我收你为义女,往后你随了程家姓,与皎皎同个院子住着。” 第154章 第 154 章 “太好了,谢谢娘亲。”程筠替银筝答应了。 银筝却摆着手拒绝,“不行的,奴婢不敢高攀,奴婢跟着郡主就好。” 程家那可是国公府,姑娘是程家的女儿,可她又不是,她只是一介婢女,怎能成为程家的义女,她怕自个拖累了程家的名声,也怕拖累姑娘。 “为何不行,”程筠握住银筝的手,“我从未拿你当奴婢,你不许这样说,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爹爹娘亲,再也不必过漂泊无依的日子,你也和我一起嘛。” 这一次,是真的好日子了,不会再让银筝置于危险,银筝比她小,却照顾了她多年,她的家人,就是银筝的家人。 “可是姑娘,我……”银筝犹豫不决。 原氏笑道:“银筝姑娘难不成是嫌弃程家粗陋?” “自然不是,夫人误会了,只是我身份卑微,夫人无需如此,让我跟着姑娘我便高兴。”银筝连忙解释,若是程家还粗陋,那大豫便没不粗陋的人家了。 程辙武也上前应和,“既然不嫌弃,那便这样定了,从前你照顾皎皎,我们对你感激不尽,无论从前是何种身份,往后你就是程家的义女了。” 只是家里多一口人吃饭罢了,程家向来是有恩必报之人,皎皎对银筝这样亲近,想来从前银筝对皎皎十分好,对皎皎好之人,程家都该厚待。 程筠笑着点头,“谢谢爹爹娘亲。” 她又看向银筝,俏皮的眨了眨眼,“还不快给你义父义母磕个头。” 银筝心中惴惴不安,这样大的馅饼砸在头上,人都傻了,听闻姑娘开口,才连忙跪了下来,给二老磕了头,“多谢义父义母。” 原氏忙把她扶起,“好孩子,快起来,往后你就叫程筝,是我们程家的三姑娘了。” “谢谢义母。”银筝万万不曾想到,有一日,她竟能成为国公府的义女,成为姑娘的妹妹,似梦一般,激动的让她不免红了眼眶。 程钰等人上前与银筝认识了一番,程筠握着银筝的手,往后,她是程筠,银筝是程筝,她们都会有新的开始,新的人生,娘亲这一提议,解决了程筠心头大事,爹爹娘亲待她真好。 九月十五,又是一个月圆日,裴烬坐在阁楼上,身侧是一壶酒,一碟子月饼,云莺给他做的那些月饼,一个他都不曾食用,放到现下,已变得硬邦邦,无法入口了,他就这般放着,仿佛云莺还在他身侧。 看着头顶的一轮圆月,裴烬想起了八月十五那日,他次日要去接莺莺入宫,躺在床榻间辗转反侧,因而爬起来在院子里看月亮,皎白明亮,似一盏灯。 谁能想到他难得这样激动,可等待他的却是一个空屋子,还有这六个月饼,若无这六个月饼,裴烬甚至怀疑云莺是否存在过? 找云莺的这一月,让裴烬数次怀疑,是否云莺的存在都是他的一场梦,前世今生的纠缠,已让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若是云莺存在,为何她消失的这样干净,一点痕迹都不留,这着实是荒唐,她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哪里来这样通天的本事,即便有薛承煦帮助,也难以实现。 “蹬蹬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裴烬合眼靠在椅背上。 方定走到裴烬身后,有些开不了口,这几日主子安静了下来,可却比从前更加诡异,也更加让人不安。 “何事?”裴烬嗓音低沉,无波无澜。 方定头皮发麻,屏住呼吸道:“主子,丹州派人传来消息,城中并无名唤赵宜的女子,近期更无名唤赵宜的女子初入丹州城,倒是定州城来过一个赵宜,于次日离开,之后便不见踪影。” 裴烬的胳膊搭在扶手上,听闻这话,缓缓睁开眼,眼眸闪着寒光,周身冷了下来,“不见踪影是何意?定州到丹州才多远,好端端一个人还能消失了?” “属下无能,并未找到她的踪迹。” 裴烬坐直了身子,“银筝呢?” 银筝去了丹州,他早该想到云莺也会去丹州,只是从上京去丹州的路不止一条,每经过一个城镇的不同,路也会不同。 方定面露为难,这才是他最不愿回禀之事,可又不得不说,喉咙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主子,银筝也失踪了。” 裴烬猛地起身,犀利的双眸死死地看着方定,“孤不是早让你们盯住银筝?一个大活人,还能在丹州城失踪?” 方定单膝跪地,忐忑道:“主子息怒,咱们的人的确是盯着,可不知为何银筝突然失踪,也不曾出城,可就是不见了,从前住的地方也再无她的踪迹。” 方定也发愁啊,一个两个,到底是如何做到突然失踪,失踪之后毫无踪迹的? “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裴烬双手紧紧地攥着红木栏杆,恨不得将手中的栏杆化为齑粉,赵宜丢了,银筝丢了,从此之后,他当真再无莺莺的踪迹了。 “去请薛承煦过来。”裴烬真的很想问问,薛承煦到底是如何撺掇莺莺离开他的。 “可若是薛大人不来呢?”上次都那样了,薛承煦还不肯点头,总不能将人绑来,主子好不容易安生了,可不能再犯糊涂。 “告诉他赵宜失踪了,他会来的。”裴烬确认赵宜便是云莺,若是薛承煦当真关心云莺,就该知道一个大活人忽然失踪了,该是多焦急之事。 远在北漠,鞭长莫及,或许云莺遇到危险之事,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她为何要逃呢,外边多危险,莺莺,你逃什么呢? 如他所言,薛承煦听闻赵宜失踪,到底还是来了。 “殿下,您说的是真的吗?还是为了诓骗微臣?” “你算什么,孤骗你有何好处,”裴烬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赵宜在定州与丹州之间失踪了,她若是出了事,你这条命,能赔的起吗?” “绝无可能,北漠向来安定,定州与丹州间隔不远,不会的。”薛承煦往后退了退,他很想保持镇定,可他做不到,薛桃失踪了?好端端的,怎会失踪呢…… “不仅仅赵宜失踪了,连银筝也失踪了,银筝在丹州城里忽然失踪,你说不可能,孤也很想问问,你是哪来的自信能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护住她?”裴烬的语气比前几天更冷,但他到底没再动手,连回头看一眼薛承煦都没有,只是遥遥望着北漠的方向。 “我……”薛承煦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他哪来自信?他不知,可他知晓,他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让薛桃离开裴烬,只有离开了裴烬,他才有机会。 “薛承煦,是不是你告知了莺莺孤与圣上做局之事?唆使莺莺离开?”裴烬这些日子一直在反思,他哪对莺莺不好,会让莺莺离开他,可如何也想不通,唯独在与父皇做局之事上,他不曾提前告知莺莺。 可那并不代表他对她不好,他只是想着待她成为太子妃之后再告诉她此事,她身旁的人,必定不会多嘴,也不算清楚此事,只有薛承煦对此事清楚明白,父皇对他颇为看重,他也参与了。 薛承煦沉默了会,毫不掩饰道:“是,殿下若当真心仪她,便不会将她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不会让她被旁人肆意辱骂妖妃之名,殿下不够珍重她。” 是殿下不够珍爱她,因而他才能找到机会让薛桃离开裴烬,这是裴烬自个没做好,怪不得他。 裴烬扯了扯嘴角,忽然转身大步走过去,一把攥住薛承煦的衣领,将他抵在柱子上,黑黢黢的眸子寒冽似霜,嗓音哑的犹如鬼魅,“薛承煦,你应当知晓,莺莺只是一个孤女,又曾沦落风尘,若非她助孤完成此局,在父皇跟前挣下点功劳,你当莺莺她能成为太子妃吗?” 一个孤女想要成为太子妃多难,一个曾沦落风尘的孤女想要成为太子妃更是难上加难,自古以来,太子妃之位多少人觊觎着,无一不是身份尊贵的世家贵女抢得先机,云莺想要成为太子妃,哪里有这么简单。 裴烬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他从未为了私利而求过父皇母后,跪在紫宸宫,他不过是想要留莺莺在身旁罢了。 “不过是一个名声,孤自然有法子替莺莺洗清,只要她成为太子妃后向母后谏言几条对天下女子有利的策论,再诞育两个子嗣,谁还会拿捏着过去的事不放?” 人心忘性大,又非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谁能惦记着莺莺这点妖妃之名一辈子,人只会顾着眼前的利益,他甚至连如何为莺莺洗清骂名的谏言都想好了,可莺莺却用不上了。 裴烬的嗓音不大,不似之前歇斯底里,可却将薛承煦的耳朵震的嗡嗡作响,裴烬没掐他的喉咙,可他却喘不过气来。 薛承煦没想过,裴烬待薛桃竟是真心的,他竟一切都为薛桃打算好了。 裴烬冷笑一声,松开了薛承煦的衣领,转身负手而立,语气冷而哀,“可如今,这些都用不上了,薛承煦,若是云莺有个好歹,你便是杀人凶手,你入仕也有几个月了,不会不明白,即便北漠安定,可一个容貌出色的女子在外边漂泊是多么的危险。” 连天子脚下都有潘旭这样的人,在外边还会少吗?见色起意的男子永远不会少,天高皇帝远,那些有贼心的人只会更猖狂。 “殿下,我……”薛承煦想辩解。 裴烬却不想听,“你走吧,孤答应了父皇,不会要你的命,你好自为之。” 薛承煦胸口上下起伏着,攥紧了拳头从阁楼上下来,走到院子里,他仰头看着天边那轮皎白的银盘,不禁问自个,当真是他错了吗? 第155章 第 155 章 当朝太子,原秦王裴烬,本是大豫战神,战功赫赫,朝野上下无不敬服。 可自从回京之后便屡次行差踏错,姑且算在他救驾有功,识破前太子裴澄意欲谋反,便也不计较了。 可册为太子之后,却为了一个女子,闹翻了整个上京,竟连官员府邸也无诏闯入搜查,如此乖张,暴戾恣睢,实难容下。 一众官员合计着,预备请旨求圣上废黜裴烬的太子之位。 这时裴烬却忽然转了性子,放下架子,亲自登门拜访之前被搅扰到的官员,还加以补偿,诚恳致歉,以致于百官有些摸不清头脑。 莫不是先礼后兵? 众人十分忐忑,但看着裴烬从此之后再无过分的举止,倒是让百官拟好的折子不敢往上递了。 若是太子殿下从此之后不在如此放肆,任意妄为,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储君。 因而这场风波,在裴烬登门赔礼之后逐渐平息,原太子妃的议论,也渐渐地淡出了上京。 云莺不见了,册封的旨意自然也不做数,百官对于太子妃之位,可是野心勃勃,即便不是太子之位,如今太子后院空虚,谁都想要分一杯羹。 可圣上却无半点想为太子纳妃之意,倒也不是泰和帝不想,而是不敢啊。 才闹了这么一场,罢了,迟些便迟些吧。 如今唤裴烬来,泰和帝也不敢提起云氏之事。 “大皇孙还未寻到吗?”大皇孙也是泰和帝挂在心头之事,那夜云莺失踪,大皇孙与太子嫔齐氏也失踪了。 “还未,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但一点踪迹也无。”大皇孙不见之后他便派人去找,也问过裴澄,但丝毫不见人影。 不过,裴烬想了想,有件事还是得说,“父皇,大皇孙并非皇室血脉,儿臣有件事一直瞒着您,裴澄并无生育的能力,大皇孙不是他的子嗣。” “你说什么?”一句话惊的泰和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裴澄不能人道?” 他这个当父皇的都不晓得,怎会有这样的事。 “嗯,这是东宫姬妾亲口所言,他从来只折磨她们,却从未同房,向太子妃求证,连太子妃也不曾与他同房,大婚那日只是人血。” 裴烬乍一得知此事也不敢相信,堂堂太子,不能人道,竟被他瞒的一丝风声也未走漏,瞒了这么多年,皇子若不能人道,便天然的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那大皇孙是谁的孩子?”太子竟敢混淆皇家血脉。 “儿臣也不知,裴澄晓得大皇孙非他的子嗣,但为了稳住储君之位,全当不知。” 一个有子嗣的储君和无子嗣的储君大大的不同,皇室重视的便是开枝散叶,子嗣延绵,因而裴澄待大皇孙犹如亲子,连这样的耻辱都忍了。 但待他登基,稳住帝位,大皇孙与齐氏都必死无疑。 “那是他将两人藏起来了?”泰和帝猛地得知这一消息,当真是百感交集,他也曾亲近的抱过大皇孙,结果却不是他的孙儿,如此说来,他这把年纪了,竟一个孙儿也没,连信国公还不如。 “裴澄说不知,想来是齐氏早知裴澄不会放过她,乘乱出逃了,儿臣仍在找。” “嗯,真相如何,的确是要个交代,继续找吧。”泰和帝点了点头,坐下后从一旁拿出一个折子,“这是信国公从北漠递来的请安折子,程家的嫡幼女程筠找着了,他不知有多高兴,急急忙忙便要向我炫耀。” 泰和帝与信国公是君臣,也是兄弟,兄弟之间,自然会互相攀比儿女,这是难免的,当初裴烬在西疆打胜仗时泰和帝也迫不及待的向信国公炫耀。 而裴烬听闻此事却无丝毫的喜意,只是平平淡淡的说了句:“那便恭喜信国公了。” 泰和帝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我从前还与信国公说过你与程筠的娃娃亲,可惜她幼年丢失了。” 裴烬听到这话,登时脸色便沉了下去,打断泰和帝的话,“父皇,儿臣已听您的不再张扬的寻找云莺,但儿臣绝不会听您的娶程家的女儿。” 泰和帝也拉下脸,“程家的女儿不好吗?信国公还未必能看得上你这个女婿,人家就两个女儿,当成眼珠子似的,你倒还嫌弃起人家来了。” 也许旁人会觊觎着太子妃之位,信国公却是个宠女儿的,若非女儿喜欢裴烬,即便是他想要做媒信国公也不会答应,幼时开玩笑似的说了娃娃亲,信国公也说若是程筠长大之后不心悦裴烬,那便不做数的。 除去信国公,还有谁能对皇子挑三拣四,能做皇子妃都得乐开花了,可偏偏程家不是这样的人。 当初程家也有适龄的姑娘,可从未想过送一个到他的东宫,信国公说深宫不是女子待的地方,他便不送程家的姑娘去遭罪了。 敢说入宫是遭罪的信国公,还真未必愿意将女儿嫁给裴烬,裴烬倒还嫌弃上了,泰和帝也想嫌弃一下裴烬。 “儿臣没嫌弃,只是儿臣心有所属,程家的女儿与儿臣无缘。”裴烬可不管信国公在大豫地位有多高,女儿有多美,不是他想要的,他都拒绝,太子妃之位,他要留给莺莺。 “行行行,我懒得理你,你去吧,我让信国公将女儿带回京来瞧瞧,给她选个好夫婿,小郡主长的可标致了,日后你便是瞧上了,都没你的份。”泰和帝颇为嫌弃的赶人,看见裴烬冷着一张冰块脸心里便堵着一口气。 “儿臣告退。”裴烬转身就走,什么大郡主小郡主,对于裴烬而言,都是虚无,他现下只想找到云莺。 十月一过,北漠便入了冬,下了一场大雪,早起推开窗后瞧见一片白茫茫,程筠惊喜的穿着单薄的衣裳便跑了出去。 烟柳忙找了件狐毛披风追了出去,“小郡主,穿上衣裳,别着凉了,冬日里着凉难受。” 小郡主如今可是府里上下的眼珠子,半点差池也不能有,若是生病了,怕是得受罚了。 “好大的雪啊,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程筠任由烟柳为她穿上披风,张开手去接雪花,果真如柳絮一般,不是入手即化,而是冰凉凉,软绵绵,似棉花。 她从前在扬州住,冬日顶多下些小雪,碰到手上便化了,好没趣味,这场大雪,应当是她见过的第一场大雪。 烟柳笑着,“这不算大,再过一月,届时有些地方的雪堆积的比房子还要高呢。” 程筠惊奇的去看了一眼屋顶,比划了下,“有这么高?那岂不是不能出门了?” “是啊,冬日里大家伙都窝在家中,甚少出门。”外头也冷,屋子里烧了地龙,又有火盆,比外边暖和的多。 “那也不能去骑马了?”程筠蹲下来捧了一把雪在手心,前几日阿姐带她去骑马,她学了好久才学会,可算是实现了在草原上骑着骏马驰骋的心愿。 “雪厚厚的堆积在草原上,马蹄会陷下去,不过咱们府上有专门的草场,有人打理积雪,小郡主想去也是使得,可北风刮脸,连大郡主也甚少在冬日骑马。” 程筠点了点头,一把洒落了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回屋换上衣裳,去找娘亲用早膳。” 如今一日三餐娘亲都要等着她用,在府里近一月,程筠被娘亲养胖了好多,腰身都粗了,胃口也十分好,娘亲的手艺好,时常亲自下厨给她做点心,让她吃了又想吃。 换上毛茸茸的兔毛袄裙,程筠似个雪团子,臃肿又可爱,唤上程筝一道去用早膳。 原氏看着程筠进来,身上落了雪花,忙给她拍了拍,“怎的也不晓得打把伞。” “不冷,我头一次见这样大的雪,便不想打伞,娘亲,我一会可以去堆雪人吗?”程筠的视线往院子里瞟,厚厚的一层雪呢,可以堆个很大的雪人。 “天气冷,你不怕冻着?”原氏知晓她从前在扬州住,上个月便吩咐人给她屋子里烧了地龙,摆了火盆,免得冻着。 程筠摇了摇头,抱着原氏的胳膊,嗓音软软糯糯的撒娇,“不怕,娘亲,让我玩一会吧,就一会,求求娘亲啦。” 母女俩相处有一段时日,程筠对原氏亲近了许多,原氏也乐得这样的亲近,程筠每每撒娇,她总是无法抵抗。 “好,去吧去吧,喊上你阿姐,还有瑞儿必定也想玩。”原氏拿她没办法,但仍旧叮嘱着,“不许玩太久,莫要着凉了。” “知道了。” 用过早膳后一群人便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连程意阑都加入其中,也是为了配合皎皎这个妹妹。 原氏与信国公站在屋檐下看着几个孩子嬉闹,喟叹道:“如今,我这颗心才算是安定下来了,不曾想这辈子还能见到这样一幕。” 程辙武拍了拍她的肩,“往后咱们一家子和和美美,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原氏点了点头,“是啊,真好。” “对了,圣上传了信来,让咱们今年回京过除夕,算一算,也有几年不曾回去了,今年回京过年如何?”程辙武揽着原氏的肩,妻在怀,儿女在眼前,今生别无他求了。 原氏点了点头,靠在程辙武怀中,“也好,正好我想带皎皎回京认亲,咱们十一月下旬启程,能赶在小年夜之前到京。” 自从皎皎在上京被偷走,程家便不大想回上京了,那是个伤心地,如今皎皎找了回来,便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可是当年偷皎皎的罪魁祸首程家却始终不曾找到,原氏想到那人故意毁坏皎皎身上的胎记,便恨的牙痒痒,若有一日被她发觉了是谁偷了皎皎,必要将他一刀一刀剐下来。 “那便说定了,我传信回京,也好让人提前打扫府邸。” 第156章 第 156 章 上京虽未降雪,可也冷了下来,北风一阵阵的刮,若是无事,贵女们都待在屋子里,不肯出门,免得被北风一刮,吹坏了肌肤,届时落下疤痕便要苦恼了。 敏安已许久不曾出院子,先是被殿下训斥,之后又被爹爹管教着,还请了嬷嬷一日一日的教她规矩,连个觉也睡不好。 好不容易天气冷了,娘亲求了爹爹,这才不让嬷嬷再来了,她也能偷会懒,可仍旧不肯出门,这些日子,总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她都丢脸死了。 裴烬宁愿立云氏那个卑贱之人为太子妃,也不肯娶她,如今云氏跑了,怎么着也得轮到她了,难不成除去她,大豫还有更为合适的人选吗?她可不信。 是而她正乖巧的做着香囊,打算过几日进宫求求姑母,探探她的口风。 这时,琦儿端着一碟子点心进来,面色为难,瞧了一眼敏安,“县主。” “怎的了?脸色这样难看,有何事便说。” 琦儿放下点心,“县主,奴婢听闻信国公一家子要回京了。” “嘶……”敏安手中的绣花针扎进了手指头,冒出了小血珠,她却顾不上擦拭,急忙问道:“你说什么?” “程家要回来了,程家正在打扫府邸庭院呢,而且……”琦儿咬了咬牙,“而且奴婢听说,信阳郡主找到了。” “程筠找到了?”敏安大惊失色,放下香囊,“你确认不曾听错?你听谁说的?” 琦儿吓了一跳,缩了缩脖颈,“是府外采买的小厮说的,正是因着小郡主找到了,圣上才让信国公一家回京过年,想来,年前程家便能到京了。” “不可能,程筠她不是丢了十几年了吗?为何还能找到?”敏安一掌拍在桌上,神色慌乱,她不信这是真的。 才走了一个云莺,又来了一个程筠,老天爷这是存心跟她过不去是吗? 琦儿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晓得,只是听外边传,应当是真的。” 敏安面色发白,跌落回了榻上,喃喃道:“程家这个时候回京,是想要太子妃之位吗?” 敏安心中如何不慌,她曾听姑母提起,圣上对信国公家的嫡幼女十分喜爱,程筠周岁宴时还曾赐下公主的仪仗,满大豫也只有这一个贵女能得圣上如此宠爱,连她也要退一射之地。 敏安是因着姑母的缘故,这才得了圣上封为县主,程家的两个女儿,却是圣上主动要封的,且一封便是郡主,原本只有亲王嫡女才能得封郡主,可信国公与圣上情同手足,圣上自是爱屋及乌,对程家两个女儿也十分看重。 更有甚者,她曾听人说那个幼时不慎丢失的小郡主程筠与烬哥哥定过娃娃亲,虽说只是圣上与信国公口头之约,可若是当真了呢? 如今程筠一寻回来便急急忙忙要回京,不是冲着太子妃之位来的,还能是什么? 琦儿不敢接这话,“这个奴婢便不晓得了。” “不行,我得进宫,我得去找姑母。”敏安大步往外走,她一日也等不了了。 她许久未入宫,好在苏皇后也还愿意见她,“敏敏近日在做些什么呢?” “爹爹请了嬷嬷教导,敏敏一直在家中学习规矩呢。” 苏皇后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是得学学,眼看着你也要嫁人了,我听你爹爹说给你选了祁州吴家的,吴家是祁州大户,也是一方望族,吴家嫡子又上进,今春考取了进士,与你也相配。” 如今云莺离开上京,苏皇后自然也不会与敏安去计较过去之事。 敏安听着却十分难受,她才不想嫁到祁州去,离开上京,她还算什么大豫贵女。 “姑母,我听说信国公一家要回来了,是真的吗?” 苏皇后抿了一口热茶,瞧了敏安一眼,“你竟也听说了,是啊,程家会回京过年。” “我还听说程筠找回来了?”敏安有些不敢对上苏皇后的视线。 “嗯,信阳郡主可算是被程家找回来了,因而圣上便让程家带那孩子回京瞧瞧。” 敏安的心直往下降,咬了咬唇瓣,心中难受的紧,“姑母,圣上是想让烬哥哥娶信国公家的嫡女吗?” 苏皇后一听这话,皱了皱眉,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不如方才的好,“敏安,这不是你该问的,既然你爹爹已给你选定了好人家,安心待嫁便是。” 她还当敏安是想清楚了,回心转意了,谁知还惦记着烬儿呢。 敏安闻言垂下了脑袋,有些难堪,委委屈屈的红了眼眶,掉了几滴泪下来,“姑母,我当真很喜欢烬哥哥,为何烬哥哥的太子妃不能是我?云氏都离开了,难道我也不能成为太子妃吗?” 苏皇后看着敏安的眼泪,又有些不忍心说重话,叹了口气,“敏敏,烬儿的太子妃连我也不能做主,烬儿有自个的想法,信国公的女儿能不能成为太子妃我不晓得,这得看烬儿是否喜欢程家的姑娘,可烬儿已明确说过对你无意,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她当真是苦恼,为何敏安会如此执迷呢,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让敏安入宫陪着明乐,弄得她在哥哥跟前也不好交代,闹的过了,也会让圣上厌烦。 “可是敏敏真的很喜欢烬哥哥,”敏安抽噎着,“实在不行,太子嫔我也愿意的。” 敏安大大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是靖国公嫡女,又是县主,还有个皇后姑母,理所当然是正室,太子妃自然是当得,做太子嫔,着实是委屈她了。 “敏安,”苏皇后厉声训斥,“你是靖国公的嫡女,怎能去做妾室,这我绝不会答应。” 即便是烬儿的妾室,她也不愿意,好歹是自己的侄女,苏皇后晓得为人妾室的苦楚,她不会让敏安入火坑。 “我不介意的,只要能陪着烬哥哥,我愿意做他的姬妾。”敏安可怜的擦着眼泪,只要能嫁给殿下,太子妃之位,迟早都是她的。 “你不必再说,我不会答应,你爹爹也不会答应,烬儿更不会答应。”裴烬如今哪里会答应纳妾,他心里只有云氏。 “姑母,我若是嫁给烬哥哥,对苏家也是好事啊。”敏安仍旧想争取。 苏皇后看着敏安十分的失望,不欲与她多说,直接吩咐:“兰叶,派人送县主回府。” “姑母……”敏安可怜兮兮的看着苏皇后。 可苏皇后却狠心转身,不再看她,她若是成为烬儿的妾室,要将苏家置于何地呢? 没办法,敏安只能离开,走出宫门时,她仍旧在想,姑母从前待她的好不过是浮云罢了,连这点希冀也不愿满足她。 可她不会放弃,她今生,必定要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成为天下女子羡慕之人,敏安攥紧了拳头,眼神坚定。 “娘亲,今日晚膳吃什么呢?”这还不到用晚膳时,程筠便又饿了。 原氏拉着程筠的手笑了,“今晚吃古董羹,我瞧着你比初到北漠时结实了不少,我原先还怕你吃不惯北漠的吃食。” 身上长了肉,面庞圆润了些,越发可爱了,像是雪后枝头上圆滚滚的雀儿。 程筠闻言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娘亲,我是不是胖了很多啊?我似乎也觉着腰肢粗了些,要不然我晚膳少吃些。” 她也不知怎的了,近日总是贪吃,吃不够似的,她从前也不这样啊,一个时辰前,她刚吃了一碟子芋粉团,可总觉得腹中空空。 原氏摸着她的鬓角,“哪就胖了,身上长了肉越发美了,可不能少吃,要多吃些,再胖娘也养的起。” “那我今日再吃一些,明日少吃些。”程筠难为情的笑了笑。 “好,一会便能吃了。”既然皎皎饿了,原氏便吩咐人早些准备,不一会古董羹就备齐全了。 北漠吃古董羹以牛羊肉为主,待锅子里的水沸腾里,将牛羊肉放进去,一会便熟了,蘸上酱料,那叫一个鲜香,在冬日里,一家人围坐着吃古董羹,实为趣事。 程筠兴致勃勃,还是头次吃古董羹,以往倒无这样的机会。 先吃了些素菜,白菜在冬日的北漠可是稀罕物,程钰烫熟后便夹给程筠,“皎皎快尝尝。” 程筠露出大大的笑容,“多谢阿姐。” 低头急忙吃了,险些烫着了,原氏忙不迭让她慢点吃。 程意阑将羊肉倒进了铜锅里,“皎皎,这可是新杀的羊,一会多吃些,暖身子。” “好哎。”程筠咬着白菜点头。 可随着羊肉熟了,膻味蔓延,程筠却觉着腹部有些不适,想呕酸水,她皱了皱眉,喝了一口茶水压了下去,并未声张,免得娘亲担忧。 可当程意殊夹了羊肉到她碗里,她只闻了闻,喉咙口忍不住涌上了酸水,忙不迭跑出了屋子,在屋檐下呕了起来。 “皎皎这是怎的了?”程钰快速跟了出去。 “可是吃坏了东西?”众人也忙跟出去瞧。 原氏忙给皎皎递了帕子,顺着她的背,语气忧心,“怎么了这是?哪儿难受?” “喝口水吧。”杜氏端着茶盏过来。 程筠呕的眼眶都红了,见众人担忧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笑着说:“无碍的,兴许是我吃不惯羊肉,有些不适。” “那快喝口水。”程钰接过茶盏递到程筠唇边。 程筠喝了一口,本想说自个好些了,可屋门大开,羊肉的膻味飘了出来,她闻见,又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可又什么都呕不出来,只有酸水。 “快去请府医来给皎皎瞧瞧。”原氏拧紧了眉头,方才还夸她身子结实了些,怎的又生病了。 杜氏站在原氏身后瞧着,心有疑惑,皎皎这模样,怎的瞧着像是害喜呢? 第157章 第 157 章 府医也正好在用晚饭,听闻小郡主出事,急匆匆放下碗,提着药箱便来了。 “周大夫,快来瞧瞧皎皎这是怎的了?”原氏一行人移到了正厅,免得膳厅的羊膻味飘了出来让程筠难受。 周大夫指尖扶上程筠的手腕,过去片刻,皱了皱眉,面露诧异,“小郡主可否换一只手,小人再把一次。” 程筠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换了另一只手,她喝了几口茶,才勉强将想吐的不适感压了下去,如今神色有些恹恹。 众人都神色焦急的望着周大夫,周大夫的脸色则越发凝重,好一会才收回了手,弯腰语气艰难道:“国公爷,夫人,小郡主这是有喜了。” 周大夫把了又把,生怕把错了脉,小郡主这才找回来,又没许亲,怎会有喜呢,可当真是有喜,也不敢隐瞒。 “你说什么?”原氏听闻这消息,像是晴天霹雳一般砸了下来,脚步踉跄,站也站不稳,还是程辙武扶住了她。 “周大夫,你确信不曾把错?”程钰也惊到了,小妹她…… 程筠睁着一双眸子,乌溜溜的瞳仁呆愣愣的望着一处,脑海中似乎炸开了一朵烟花,双手下意识的摸上腹部,怎会如此? 她怎么会有喜呢?她离开殿下已有两月,若是有喜不是早该发觉了吗,为何现下才发觉? 程筠的指尖在颤抖,她难以置信,可若是有喜,这些日子的反常,一切都说得通了,她近来嗜睡、贪吃,连腰身都粗了,原来不是胖了,是腹中有了孩子,有了殿下的骨肉,她该怎么办? 周大夫深吸一口气,“小人确信,且小郡主的身孕将将满三月,已算是坐稳了胎。” “可为何你上次给皎皎把脉不曾说她有孕?”原氏的脸色煞白,眼眶瞬间便晕满了雾气。 “回夫人,上次胎儿方一月有余,不算明显,小人医术不精,不曾把出来。”妇人有喜,一般都是自个注意着换洗,想要明确的把出来,得近两个月才行。 “小人冒昧的问一句,小郡主这几个月可有换洗?” 众人都看着程筠,程筠眨了眨眼,手紧紧地攥着毛茸茸的衣摆,极其不安,“我还是七月来过月事,可我还当是赶路累了,我……” 她赶路时还庆幸不曾来月事,要不然多麻烦,之后来到北漠,她沉浸在找到了亲人的喜悦中,从未想过此事。 “可我没有半点不适,只是今日闻了膻味才呕吐,我听旁人说女子有孕会百般不适。”能吃能喝,不知不觉中,这个孩子已在她腹中三个月了。 “小郡主,害喜也是因人而异,并非所有妇人害喜症状都一样,还可能嗜睡,喜吃酸辣等有味的食物。” 原氏忽然落下泪来,怪不得她说为何皎皎初到北漠,却无半点对北漠食物的不适,还吃的越发多了,可她从未往她有孕那方面去想。 “那周大夫,这孩子,可还能打掉?”原氏忍着心痛问道,她也不想问这样的话,那也是一条性命,可皎皎还这么小,怎么能做母亲呢,更何况孩子的父亲还死了。 周大夫皱了皱眉,微微摇了摇头,“孩子已满三月,算是成型了,此时打掉,对小郡主来说危害极大,她又是头胎,怕是会伤及根本,耽误日后子嗣。” 当下若想打掉孩子,多半是在前三个月,坐胎之前,若是坐胎之后,胎儿已初见形状,很少会主动小产了,除非被迫小产,可对女子的身体影响是极大的。 “我可怜的皎皎。”原氏扑到程辙武怀里哭了起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皎皎才回到家,怎么会受这样的苦楚。 一时之间,人人都沉默了,程筝更是咬紧了牙,这个孩子,是太子殿下的吧?姑娘又该如何是好呢。 还是杜氏稳住了情绪,请周大夫出去,询问了一些情况,让他先将此事保密,不可泄露出去。 程筠低着头,看着双手交叠着的腹部,似做梦一般,殿下的孩子,悄无声息的在她腹中待了三个月,已成型坐胎了,不能打掉了,她要做母亲了? “好了,别哭了,不就是一个孩子,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既然不能打掉,那皎皎便生下来,咱们养着便是。”程辙武拍着原氏的后背。 程意殊也道:“对啊,娘,咱们是这个孩子的亲人,管他的父亲是谁,咱们不在意,孩子有外公和舅舅,还能比那个男人差了吗?” 程钰蹲下来,拉着程筠的手安抚道:“皎皎,你别怕,咱们会照顾你的,以后阿姐照顾你和小外甥。” 程钰本就没想过嫁人生子之事,只想一辈子做个姑娘家,潇潇洒洒,既然程筠的孩子没了父亲,那她来做好了,谁说女子便不能承担起孩子父亲的责任,她一样可以。 程筠听到阿姐这样说,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砸了下来,滚烫的滴落在程钰的手中,“阿姐。” 为何老天爷总要与她开这样的玩笑,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可以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可却突然有了身孕,还已过了三月,连选择的机会也不给她。 这可是殿下的子嗣,是皇家子嗣,一旦被皇家晓得,圣上当真不会记程家一个欺君之罪吗? 原氏擦了眼泪,蹲到程筠身前,“皎皎,你和娘说,你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皎皎从未提过那个男人,想必对那人恨之入骨,若不然也不会他一死便逃了,兴许皎皎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程筠摇着脑袋,语气哽咽,“我不知道。” 她当真不晓得,她虽逃离了殿下身侧,可她从未想过再嫁,女子一个人也能过的很好,况且如今她有了亲人,她只要待在北漠,从此便与殿下再无交集。 如今有了孩子,她若是强行打掉,那便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可以与殿下再无交集。 可她当真舍得吗?这是她第一个孩子,还是她与殿下的孩子,她风餐露宿,长途跋涉都不曾让这个孩子小产,可见是个健康的孩子,她如今却要亲手扼杀这个孩子吗? 程筠脑子里很乱,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唉,你猜我昨晚梦到了什么?”苏皇后一早起来便拉着泰和帝说话。 泰和帝还有些迷糊,今日不用上早朝,难得可以多睡会,只嗯哼了两句当回应。 苏皇后气恼的拍了他一下,意犹未尽道:“我昨晚梦到烬儿的孩子了,是个大胖小子,白胖胖,穿着红色的衣裳,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他日若是烬儿真能有这么漂亮的孩子,她当真是睡觉也得笑醒了。 泰和帝:“那你可看清了孩子的母亲,也好早些安排上。” “唉,正想看呢,醒了。”苏皇后叹了口气,又道:“你看烬儿得几时才能恢复,我何时才能抱孙儿啊?” “他那倔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没个几年,怕是难咯。”虽说裴烬现下不大张旗鼓的找人,可私底下一直没松懈过呢,想要他走出来,几年都是保守说法。 “那岂不是我会先抱上外孙,我看明乐越发往荣宣伯府去的勤了。”苏皇后紧紧地皱着眉头,“你说生孩子是不是找罪受,一个两个都不听话,都是为情所困。” “你愿意将明乐下嫁给江浸月?”说到这,泰和帝清醒了,虽说江浸月在刑部的确是一把利刃,替他办了不少事,可江浸月委实不算良配。 苏皇后嗔了他一眼,“这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吗?两个都是倔性子,你若是不应了明乐,你瞧明乐能和她哥哥干出一样的事来。” 泰和帝一想,瞬间便没了睡意,坐了起来,“一大早的说这个做什么,愁人的很。” “你当我想说,罢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对了,你让程家的女儿回来,是想要给烬儿说媒吗?” “我倒是想,要烬儿肯啊,程家的小女儿我不清楚,可大女儿却是个洒脱利索之人,想来能与烬儿有话聊。” 谁知苏皇后为此摇了摇头,“得了吧,不是我拆你的台,你瞧瞧云氏,那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烬儿喜欢这个款的,元成郡主与云氏就是两个极端,烬儿必定不喜欢。” “那敏安?敏安与云氏的性子有些像。” “你可别提这话了,免得被人听到,烬儿已明确说过无意于敏安,我兄长也为敏安挑好了人家,你可别节外生枝,前几日敏安说要做烬儿的太子嫔,没把我给气死,好好的正室不做,却想做妾室,当真是脑子坏了。” 泰和帝也叹了口气,“罢了,过几年再议,届时又有新的贵女们年纪到了。” 苏皇后下了床榻,幽幽的重复了一句:“我何时才能抱孙儿啊。” 第158章 第 158 章 “主子,芳菲苑已整理好,王府里的一应物件,也都陈设在东宫之内,那十几株桃树也已移栽到了东宫的院子里。” 云主子走了,可又似没走,主子让他们将芳菲苑的一切都原模原样搬到了东宫,唯一的区别只是院子比从前的大了不少,毕竟给安排的是太子妃的院子。 “让人看好桃树,若是死了,那便给它们陪葬吧。”裴烬连头也没抬,语气冷冽,不怒自威。 “是,属下明白。”自从云莺离开,“陪葬”二字,方定已听过太多遍了,起初还替他们捏了一把汗,也是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如今倒也习惯了,说到底,主子也非残暴之人,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以表达他对此事的重视。 如今是冬日,想在冬日移栽桃树得多难啊,原本想明年春日再移栽,可主子不许,非得说办就办,也只能去办了。 “你去将梁云川请来。”裴烬放下手中的公文,最近在彻查东宫,连家等都被翻查了个底朝天,倒牵扯出一件事关梁云川的案子。 方定应声忙去了。 梁云川来的快,如今谁都晓得太子殿下威严渐盛,谁能让他等着啊。 “殿下,您唤微臣来有何要事?” “坐吧,”裴烬起身,走到他身前,递了一份公文给他,“这是孤在彻查连家之事时牵扯出来的,你瞧瞧。” 随后两人在官帽椅上坐了下来,裴烬捧着茶盏吹拂茶沫,梁云川看了一会便明白了殿下的意思。 “殿下,岳家之事,其实微臣早已在查访,只是并无证据,岳大人从前在属地名声清廉,算是个好官,可却突然沾了上贪污之罪,微臣也觉得蹊跷,原来竟是连家栽赃的。” 云潋月原名岳莲,岳家便是云潋月的母家,岳鹤曾是宾州知府,可十几年前却被人告发贪污,还在岳家府邸搜查出了大量银子与珠宝古玩,而岳家无法说出其来源,最终以贪污之罪被斩首,而岳家也被牵连,女子发卖为奴,男子流放岭南。 岳鹤有一儿一女,只是儿子在流放途中便死了,而岳莲被云楼买了去,改头换面,成为了云潋月,又成为了他的妾室。 “岳鹤那时前途正好,年轻有为,怕是不肯与连家一道同流合污,若是没当年那事,怕是岳鹤能成为六部尚书之一。” 当初岳鹤为知府时还不满三十,只等过两年便可调任回京,那时还是太子的泰和帝对他颇有印象,待泰和帝登基,前程怕是不会差了去。 “是啊,连家做下的罪孽可真是多,只是可惜了岳大人。”若是岳大人还在世,潋月做他的正室亦是门当户对,可惜发生了那样的事。 “孤打算为岳家翻案,你是否有想抬云氏为妻之意?”梁家的那些事,裴烬也算是有所耳闻,他本可以不管这件事,但为着莺莺,想起从前云氏也曾照顾莺莺,他愿意帮她一帮,也是助梁云川一臂之力,岳家翻案,云潋月的身世便不同了。 梁云川闻言连忙起身,鞠躬道,“多谢殿下,微臣正有此意,只是她的身世阻碍,家中未必会答应。” 因此他才叮嘱母亲务必要让贺氏活着,可以折磨,却不能要了她的命,因为梁云川还需要贺氏占着世子夫人之位,免得母亲再给他续弦。 他虽有心抬云潋月为妻,可双亲很难答应,世族之中,原本便没抬妾为妻这样的规矩,向来妻是妻,妾是妾,妻死续娶,况且是云潋月从前的身世,父亲必定不会答应。 “既如此,那孤便助你一臂之力,请求父皇为岳家平反,顺带补偿岳家,可如今岳家只剩下云氏,便补偿她县君的女爵之位,此生都享朝廷俸禄。” 全当是替莺莺顾一顾旧人罢。 梁云川连忙道谢,“微臣叩谢殿下大恩。” 夜色融融,一片雾气茫茫,雪下的越发大了,时不时传来树枝被雪压断的声响,程筠靠坐在床榻间,不知在想什么。 被诊出有喜之后,心情似乎沉重了许多,娘亲陪了她好一会开解她,可娘亲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即便说再多,也无法纾解她心中的忧思。 “吱呀”门开了,程筝从外边进来,忙把门给合上了,免得吹进风来。 程筠偏头望过去,瞧见她时,心猛地往下落,又红了眼眶,“银筝。” 程筝几步走过去,坐到床沿上,“姑娘,怎的又哭上了,仔细伤了眼睛。” 私底下,程筝仍旧喜欢喊程筠姑娘,程筠也仍旧喊她银筝。 “银筝,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只有银筝才晓得她心中的苦楚了。 “姑娘别急,总会有办法的,”程筝给她擦着眼泪,“当务之急,姑娘得决定是否要将此事告知义父义母,还是一直瞒下去。” “我正是不晓得该怎么说,我怕被爹娘晓得,我会将我送回殿下身旁。” 程筝问道:“姑娘,您对殿下,当真一点情意也无吗?” 程筠被这句话问住了,她对殿下,没有一丝情意吗? 不是的,她对殿下,实则是动了心的,殿下虽骗了她,可对她也当真是好过,自从带她入京,便一直护着她,她若是没动心,也不会不避孕,主动要怀上殿下的子嗣。 可是殿下骗了她,她不知殿下对她是何种感情,还有那个梦,她不敢赌,这才出逃。 “有又能怎么办,可是殿下他骗了我,他瞒着我,我不知殿下心中是否有我。”云莺的名声已差到了极点,已容不得她做选择了。 “姑娘,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是信阳郡主,有程家撑腰,又怀了殿下的子嗣,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孤苦无依的云莺,你是程筠,可以做殿下的太子妃,若是姑娘心仪殿下,愿意再给殿下一个机会,那便将此事告知义父义母,让他们为你考量一二。” “这是皇家血脉,你也晓得圣上与娘娘多期盼殿下的子嗣,若想永远瞒住这个秘密太难了。” 程家迟早会回京,旁人迟早会见到姑娘的容貌,这样出色的姿容,只要是见过一眼,便很难忘记,无需殿下亲眼见到姑娘,只要旁人传达一二,说一句程家新回来的那个小郡主与从前秦王侧妃有些相像,太子殿下怎会不放在心上呢,届时是瞒不住的。 “可我怕告诉了爹娘,爹娘将我送回上京,殿下会生我的气,会罚我,届时还要连累这个孩子。”她不敢冒一点点的险。 程筝抬手抚了抚程筠的鬓发,“姑娘,义父义母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多疼爱你啊,哪会不顾你的意愿将你送回京,再说你如今有了殿下子嗣,殿下哪敢罚你,圣上也不会允许的。” “银筝,我好难受啊。”程筠抱住了她,天意弄人,总是给她一些没得选的选择。 程筝也红着眼拍着程筠的后背,“姑娘莫哭,我会永远陪着你的,这个孩子悄无声息便过了三个月,想来这便是命吧。” 程筠哭了好一会,最终决定明日去探探娘亲的口风。 一早她去前厅,在屋外听见爹娘在交谈。 “你说如今皎皎有孕在身,身子日渐重了,还是莫要回京过年,免得长途波折。”过了一晚,原氏已接受了这个消息。 “可我已向圣上递了消息,说好会回京的,又得好生解释一番了。”怕是程家要回京过年的消息已传遍了。 “这也是没办法,谁能想到皎皎会有孕,待皎皎生下孩子再回京吧,至今皎皎都不曾说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也不好问。” “管他是谁,也不管死没死,皎皎的孩子便是程家的孩子,他还敢来抢不成,他敢来我便打断他的腿,敢弄大我女儿的肚子,经过我同意了吗?”说起这事程辙武便来气,好不容易找回了闺女,又得看着她经历孕育的苦楚。 “是啊,无论是谁,孩子都是咱们家的,我只是怕皎皎难受,日后带着孩子,怕是不肯再嫁了。” 没孩子还好说,有了孩子,一切便不一样了。 “不嫁便不嫁,咱们又不是养不起,再则她是郡主,享朝廷俸禄,有朝廷养着呢,臭男人有什么好的。” 原氏睨了他一眼,“你自个不是男人?骂人将自个骂进去的,我还是少见。” “我自然是不同的,我可没纳过妾,纳妾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可住嘴吧,嘴上没个把门的,你这是要将全天下的男人都得罪干净了。” 程筠站在屋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看着院子里的纷纷扬扬的雪花,无声的弯了弯唇,爹爹娘亲待她这样好,她的确不该瞒着他们的。 无论如何,得让双亲知晓,也好让他们有所准备。 “爹爹,娘亲。”程筠抬脚进了屋。 原氏连忙给程辙武使了个眼色,别再说这话了,起身去扶她,“皎皎怎的不多睡会,今日天气冷,烟柳怎也不晓得给你弄个手炉。” “娘亲,我不冷的。”原先程筠是怕冷的,但如今有了身子,身上总是暖融融的,一点也不冷。 “不冷便好,是不是饿了,娘亲让人炖了乳鸽汤,一会便好了。”原氏扶着程筠坐了下来。 “爹爹,娘亲,我是想和你们说个事,你们坐嘛。”程筠拉了一把原氏。 “好,你要说什么?”原氏在她身侧坐下。 程筠鼓起勇气,“爹爹,娘亲,其实我之前撒谎了,孩子的父亲没死,我是私自逃出来的。” 原氏看了一眼程辙武,她便晓得事有隐情,“那皎皎,孩子的父亲,你愿意告诉我们吗?”倒不是要将程筠送回去,而是知道的话,心里有个底。 程筠点了点,小声道:“是当朝太子殿下。” 第159章 第 159 章 原氏一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都是做祖母的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可听到皎皎这样说,她还是震惊不已,不敢相信自个的耳朵。 程辙武的脸色也变了,与原氏面面相觑,“皎皎,你说的是被废的太子殿下,还是如今的太子殿下,就是原先的秦王。” 不过才短短数月,大豫东宫已换了一轮主子,若是被废的裴澄,那可就麻烦了,他们总不能让皎皎去受罪。 “是秦王殿下,我原先是他的侧妃。”程筠便晓得爹娘会惊讶,谁听了这消息都会诧异的。 原氏咽了咽口水,“你便是太子找的那个云氏?” 裴烬如此大动干戈,北漠的百姓或许天高皇帝远不晓得,可程辙武与原氏自然是清楚的,裴烬有一妾室逃走了,裴烬正派人四处搜寻。 可他们晓得是一回事,却从未往皎皎身上想去,想着皎皎从前沦落风尘,怎可能是裴烬的妾室,如今得知这样的消息,原氏当真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程筠点了点头,低着头,咬着唇瓣,“我原先唤云莺,赵宜是捏造的身份,对不起爹爹娘亲,我不敢说,我怕你们会将我送回殿下身侧。” 听到皎皎这样说,原氏与程辙武都松了口气,不是裴澄便好,若不然他们才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氏坐了回去,握住程筠的手,“傻孩子,你若是不愿意,咱们哪会逼你。” “我怕,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我也怕会连累程家。”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啊,大豫谁不怕呢。 “太子再如何尊贵,只要你不愿意,我们绝不会逼你,他是不是对你不好?你为何会想逃呢?”虽说孩子父亲是裴烬让程辙武有些惊讶,可即便是裴烬,若是欺负了皎皎,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也不算,”程筠双眸含着水雾,摇了摇头,将从前之事仔细说了一遍,但那两个虚无的梦,她隐去了,“我只是怕日后太子妃入府,我会失去殿下宠爱,我的日子会不好过,所以我才想着逃离。” 即便有那个虚无的梦,和殿下的欺骗,说到底,她最担忧的还是殿下的宠爱,那似无根的浮萍,她不敢相信殿下会一直宠爱她。 况且她没有家世,日后有了家世雄厚的太子妃,她怕自个会老死宫中,或是被人害死,她是不信殿下会一直护着她,所以才逃的。 “裴烬小儿,他竟敢为了扳倒太子而利用你,光是这一点,我便不能原谅他,皎皎放心,咱们不怕他,即便是在圣上面前,你受了这些委屈,咱们也能争一争公道。”亏得从前他还教过裴烬一段时日,险些让皎皎与裴烬定了娃娃亲,谁知裴烬对皎皎也不怎么样。 程辙武理所当然的觉得他的女儿,自然该被旁人捧在掌心,不能欺负半分。 而原氏想的更多些,从前皎皎以出身风月的身世跟随裴烬,裴烬却能费心为她安排,又让她做了侧妃,想来也未必对皎皎没有一丝心意。 况且听闻裴烬为了寻找云氏,犯了不少错事,让圣上与百官都十分恼怒,云氏的离开,让裴烬失了分寸,这又何尝不是对云氏的在意呢,若是不在意,自然也不必找了,即便找,也用不着赌上自个的名声。 “皎皎,你心仪裴烬吗?”当娘的,永远最在意女儿心中是如何想的。 不等程筠回答,程辙武道,“那还用说,皎皎既然逃了,那自然对裴烬只剩下厌恶,即便他是太子,他若是敢上门要回孩子,我也敢打断他的腿。” 程辙武这一生征战无数,驰骋疆场,今日的地位是一次次战场上拼杀回来的,一生的心血都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而非为了皇室,他可不怕皇权,若是大豫出了昏君,他亦可颠覆了这天下。 原氏闻言却瞪了他一眼,“让皎皎说话,你住嘴。”他这样说,即便皎皎说心仪,也不敢开口了。 程辙武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没再开口了。 原氏极有耐心的等着程筠回答,程筠则在心里拉扯着,她不知该怎么说。 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娘亲,我不知道。” 原氏叹了口气,皎皎这句话,无疑是默认了,若是不心仪,那直接说便是了,讨厌是一种很明显的情绪,可喜欢,却很难断定,会让人纠结的心乱如麻,皎皎说不知道,那最起码,是不讨厌裴烬,而且有一些心动,但又不能确认。 “那若是你可以做裴烬的太子妃,你会愿意吗?有咱们撑腰,他不敢给你委屈受,旁人也不敢,你可以安稳的坐太子妃之位,日后成为皇后,你想要吗?” 原氏方才听明白了,裴烬待她是不错了,只是这样的不错无法保证永远,因为皎皎没有强大的母家,没有退路,一旦沉溺其中,而裴烬不再宠着她,她便是死路一条,皎皎是个很理智的姑娘,这让原氏很欣慰,女子的确不该沉溺于缥缈的情爱之中。 可如今不同了,有程家在,皎皎是太子妃,只要坐稳了太子妃的位置,即便日后不得裴烬宠爱了,也无人能欺辱的了她。 “可是娘亲,”程筠扁着小嘴,嗓音软糯,“我不知殿下是否心仪我,若是殿下不心仪我,我便不想做太子妃。” 从前,程筠是没的选,如今她有的选了,自然要选一个情投意合的夫君,她不知殿下对她到底是一时的逗趣,像是宠爱小猫小狗那样的喜爱,还是对一个女子,想要与其共度余生的倾慕。 “好孩子,”原氏笑了笑,“那咱们探一探不就是了。” 瞧皎皎这样,便是心仪裴烬,只是又怕裴烬不心仪她,情窦初开的女儿家,的确是这样的,想当初她对程辙武也是如此,女儿家心思多,有时又不愿意开口,总是憋在心里,等着旁人来猜,懂她心思之人,自然便是适合她的良人。 “怎么探?”总不能直接问吧,可是一张嘴能说出真话,亦能说出假话。 “咱们回京,试一试裴烬对你的心意,若是他亦心仪你,你愿意留在上京做他的太子妃,那娘也留在上京照顾你,若是他并非心仪你,而是心怀不轨,咱们就回丹州,再也不回上京了。” 原氏摸了摸程筠的鬓发,“皎皎,若是你没这个孩子,我便不让你回京,断了也好,毕竟他是太子,日后怕是会三宫六院……” “绝无可能,”程辙武打断原氏的话,“皎皎放心,裴烬若是想娶你,就得废黜三宫六院,否则我便不会答应你嫁给他。” 能娶到他这样标致乖巧的闺女,裴烬还想着三宫六院,那可真是做白日梦。 原氏一想也是,若是裴烬当真心仪皎皎,便不会纳妾,也点了点头,“即便没有三宫六院,可成为一个太子妃,成为一个皇后,是很累的,需要母仪天下,娘不想你太辛苦。” “但你如今怀了身子,又不能打掉,那便是一辈子的牵扯,既然你心里还有裴烬,那咱们便去试试。” 若是有机会让两人打开心扉,让这个孩子在爹娘的呵护下长大,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当娘的,也只是盼着孩子好罢了。 程筠点了点头,“谢谢娘亲和爹爹。” “你无需害怕,届时无论裴烬发什么疯,只要你不点头,娘和你爹爹都不会将你交出去,我的皎皎可是咱们的心肝,他是太子殿下也不能逼你,你只需要做出自个的判断,只有你觉得裴烬对你是真心的,你愿意嫁,那娘和爹爹都支持你,你若是不愿意,咱们就回北漠,不怕。” 原氏想着,皎皎起初不愿与他们说此事,便是怕他们不会坚定的站在她这边,所以他们得给足皎皎安全感,让皎皎晓得爹娘是永远支持她的,让她安心。 程筠得了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一颗心在这大雪纷飞的冬日如夏日一般暖融融,扑到了原氏的怀中,抱着原氏,感叹道:“有娘亲真好。” 有亲人真的太好了,她再也不必为了活命瞻前顾后,如履薄冰,爹爹娘亲会为她考虑好一切,会为她撑起一片天地。 这时程辙武清了清嗓子,“皎皎,爹爹也挺好的,你且安心,你如今有了裴烬的孩子,该是他们求着咱们的时候了,回京之后,尽管豪横起来,不必怕他们。” 程辙武想了想来日圣上求着他说要见一眼孙儿,那滋味,还挺爽,他与圣上较劲了一辈子,临老,圣上倒是栽在他手中了。 程筠破涕而笑,忙道:“爹爹也好,爹爹娘亲都好。” 既然说开了,原氏便找来周大夫,询问他以皎皎的身子,是否能回京。 周大夫说孩子康健,皎皎的身子也好,只要路上慢些,多注意些,并无大碍。 如此,原氏也安心了,便忙活起来,吩咐人备下一辆大马车,打造的十分舒适。 北漠不能无人镇守,留下了程意阑与杜氏,瑞儿年纪小,离不开娘亲,便也留下了。 程钰自然是得回的,程意殊也跟着,还有周大夫也得劳烦一趟跟着了,有个大夫安心许多。 程筠原本想程筝留在北漠,免得她回京想起伤心事,可程筝执意跟着她,便也没拦着了。 原本是打算十一月下旬回京,可如今皎皎有着身孕,路上得格外慢些,为了在除夕前赶到上京,便不得不提前些时日出发。 十一月中旬,信国公一家子便从丹州城启程回上京了。 第160章 第 160 章 云潋月正在家中带孩子,忽然被喊到前厅,宫中来了一份旨意,是给她的,茫茫然俯身跪下,当听见“新平县君”这几个字眼时,她犹如梦中,甚至咬了一口自个的舌头,心想是不是在做梦呢? 好端端的,圣上怎会册封她为县君? “新平县君,谢恩接旨吧。”来宣旨的内侍捧着圣旨提醒道。 云潋月忙磕头谢恩,“妾身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她接过圣旨,从地上起身,永康侯才拉着内侍询问缘由。 “新平县君乃是原宾州知府岳鹤大人之女,岳鹤大人是被前抚国公诬陷,如今太子殿下为岳鹤大人翻案,圣上为弥补岳家,这才赐下县君的女爵之位,侯府大喜啊,家中出了个县君。” 内侍说完不久便离去了,留下永康侯与侯夫人面面相觑。 这叫什么事啊,本是一个妾室,如今得了县君的爵位,可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侯爷,夫人,若是无事,妾身便先行告退了。”云潋月自个也还没回过神来呢,想要静静。 “行,你去吧。”永康侯摆了摆手。 待云潋月离去,侯夫人叹了口气,“这其中有云川的手笔吧?若不然,太子殿下哪会注意到云氏。” “该改口唤县君了。”永康侯坐了下来,“云川早便在查岳家之事,但前些日子没继续查下去,我还当他是放弃了,谁知还真翻案了,如今县君的身份今非昔比了。” “这都是十几年前的旧案了,云川为何还要翻案,难道……”侯夫人心中大惊。 永康侯点了点头,“你当为何云川不休妻,又不让你为他纳妾,原本说休妻续娶,也好生个嫡子,可云川统统拒绝,反倒日日歇在县君的屋子里。” “云川想抬她为正室?可哪有抬妾为妻的规矩?”侯夫人板起脸,“还不得被旁人笑话死。” “正是这个理,除去皇室,从来都是妻死续娶,不会抬妾为妻,说出去也不大好听,因而云川才想给岳家翻案,抬高她的身价。” “那可如何是好?虽说她的身价是高了,可若是真抬妾为妻,难免遭旁人笑话啊。”身处上京,梁家又是侯门,自然是在意面子的,怎能为了这事而成为旁人的笑柄。 永康侯瞅了侯夫人一眼,“你当我不愁,这件事到底还得看看云川的意思。” 永康侯是懒得管儿子后院的事,可云潋月即便是县君,曾经沦落风尘之事谁都晓得,即便永康侯府想瞒也是瞒不住的,让这样一个女子成为世子夫人,永康侯心中的确是不太满意的。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更何况是在上京这个把面子看的比命还重的地方,哪能轻易决定这事。 晚间时分,梁云川回来了,永康侯与侯夫人正等着他呢。 几人也不废话,单刀直入,梁云川也不遮掩,“儿子的确是有想抬云氏为妻之意。” “不行,我不答应。”永康侯率先反对,“云氏性子的确不错,又为你生了两个孩子,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可她原先沦落风尘,让她做侧室已让外边流言沸沸,若是再抬为妻室,你让咱们家往后在上京还怎么抬得起头?” “是啊,云川,你得慎重考虑,前不久还有夫人念叨咱们家没规矩呢。” 说那一双孩子不该交给云氏管教,妾室都是小家子气,孩子会被教坏,她那时尴尬的老脸一红,只能喏喏的敷衍着,若是抬妾为妻,她都不好意思出门赴宴了。 梁云川便晓得二老会反对,要不然也不会总想着给岳家翻案。 “可如今她是新平县君,县君给咱们家做妾,也太委屈她了。”拥有女爵的女子,哪个不是得以高嫁,嫁入望族为正头娘子。 “可县君是之后的事,她是先成为你的妾室,若是她原先便是县君,你若是心仪她,想娶她为妻,我不会说半句话,可如今是抬妾为妻,云川,你也得顾忌着人言可畏,为咱们家的前程考虑一二。” 当真不是侯夫人厌恶云氏,故意刁难,而是在上京多年,谁都晓得面子有多重要,不是你不在意面子别人便不会议论的,赴宴之时,被人拿出来当茶余饭后的闲话,当真是不舒服。 再则梁家又不是信国公那样手握重权的,也不是靖国公那样有皇后撑腰的,永康侯府也就靠着梁云川了,可如今太子殿下还未登基,梁云川到底年纪还轻呐,还做不到不被旁人指指点点。 梁云川紧蹙眉头,二老言辞恳切,倒让他不好反驳,“可是让县君屈居人下,当真是委屈她了。” “要不然这样,你不休妻,那便让贺氏苟延残喘的活着,对外说中馈是我打理,但我可以交给她,往后你不想续弦我也不逼你,府中实则让她做主,她如同你的妻,只是少个名分罢了。” 侯夫人这样,也算是往后退让了很大的一步,从没有谁家的中馈交给妾室打理的,即便是这样,也得小心藏着,若是有一日传扬出去,也会被人笑话。 唉,当真是造孽,怎会发生这样的事,花了银子买回来的妾室竟成为了县君,让她也头疼的很。 梁云川心中不愿,可也晓得二老这算是退让了,这事也急不得,暂且先点头了。 回到院子里,瞧见云潋月在灯下做着针线活,他走了进去,“用过晚膳了吗?” 云潋月忙放下衣裳起身,笑道:“爷回来了,用过了,爷用过了吗?” 梁云川点了点头,“这是做什么呢?” “闲来无事,在给孩子做衣裳。”如今云潋月一颗心尽数扑在两个孩子身上。 “圣旨接到了?”梁云川拉着她坐下。 “嗯,多谢爷大恩。”云潋月晓得这事当有世子爷出手,若不然岳家的大仇,怕是此生难报,她也不可能成为县君。 “潋月,我原本想抬你为妻,但二老顾忌着流言,不大愿意,此事怕还有的磨。”梁云川握住她的手,他当真是想让她成为他的妻,只是有些事,并不是梁云川一人能做主的。 云潋月诧异不已,“爷,您从未与妾身提过此事。” 世子爷从未与她说过会抬她为妻这事,况且她心知肚明,大家族里头,是绝无抬妾为妻这样的规矩,是会被旁人笑话的。 “从前这事不好说,如今不是恰好有了机会,你现下是县君了,身份不同了,你放心,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成为世子夫人的。” “爷,莫要为了妾身与侯爷夫人生了嫌隙。” 云潋月眨了眨眼眸,眨去眼中的雾气,她从未想过此生能做世子夫人,即便她如今是县君又如何,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县君罢了,整个上京都晓得她曾沦落风尘,如今又是妾室,旁人哪会给她几分薄面。 世子爷口口声声说要抬她为妻,可是此事有多难她不是不清楚,怕是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成,当真如此,也会遭受旁人非议,在朝为官,世子爷总得顾忌着外头的言论。 “二老并未生气,只是不答应罢了,母亲说将中馈交给你打理,往后你便是府里做主之人,只是名分还得等等,得寻个时机才好。”梁云川抬手抚摸着她泛红的眼尾,也不知这个时机何时才能寻到。 “妾身多谢爷为我筹谋。”云潋月倾身过去,在梁云川的唇间亲了亲,其实,能做到现下,她已心满意足,她求的,从来都是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罢了。 自然,若是能做正室,她也盼着,可若是不能,她也不贪求,求的越多,日子变越发难过。 “你提的岳家之事,我已给你办了,原本平反之事有律法可循,只需按律法办事便是,你说要册云氏为县君,我也应许了,接下来,你是不是得听听我的吩咐?” 泰和帝望着眼前近些日子安静下来,却安静的过分的裴烬,心中还是不安,虽说裴烬这些日子对政务十分上心,朝堂内外已多有夸赞,可他自个的儿子,自个最清楚,裴烬心头大事还悬着。 永康侯府的那个云潋月,还不是为着从前与云莺有一二分的纠葛,若不然裴烬哪有闲心去关心一个妾室,连从前与云莺有些许交情的都如此费心,他可当真是病的不轻呐! “父皇有何吩咐,直言便是。” “不日程家便要到京,我想让你去城门口接应一二,到底程家是有功之臣,你身为太子,也要做出表率。” 听信国公说他的小女儿美若天仙,兴许见着人,烬儿又瞧上了呢?泰和帝也是煞费苦心的为他创造机会,可别再想着云氏了,东宫没个女主人也不是个事啊。 裴烬一听便皱眉,泰和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从前提起程家,裴烬还是钦佩居多,如今却是有些厌烦了,父皇心中到底还想将程家的女儿塞给他。 “父皇,儿臣政务繁忙,没空前往,如此重任,父皇还是托付旁人吧。”裴烬连装也不愿装一下,如今他对任何女子都无兴趣,即便是九天玄女下凡,裴烬也不会多看一眼,他只想找到莺莺。 泰和帝也板起脸,“你是太子,让你去接待一二又如何了?好歹程家也是大豫的功臣,程家多年不曾回京,皇室也该有所表示,又不是让你去娶程家的姑娘。” “儿臣不去。”裴烬面不改色,仍旧冷声拒绝。 他这副样子气的泰和帝吹胡子瞪眼,“不去就不去,朕派敬王去,你给朕退下,看见你便头疼。” “儿臣告退。” 第161章 第 161 章 “冷不冷?可有哪儿不适?要不要停下歇会?”这样的话,原氏每日都翻来覆去的说许多遍,生怕皎皎身子不适也憋着不说。 程筠摇了摇头,“娘亲且宽心,我晓得轻重,若是不适,我自会说的。” 曾听人说有了身子便又诸多不适,但不知为何,她这一胎倒是没多大不适应,只是肚子日渐大了起来,不能碰牛羊肉的膻味,其余的倒没什么,反倒吃的越发多了,她当真怕回到上京,也无人认得出她了。 她偶尔拍拍腹部,念叨着这个孩子倒是个晓得疼人的,知晓娘亲奔波劳苦,便不叫她难受,若不然害喜还要赶路,怕是也要好生折腾一场。 原氏听她这样说,也伸手抚了抚她的肚子,“是个好孩子,往后必定听话懂事,想当初我怀你时,你也是这样乖巧,没让我受半点苦,都是好孩子。” 正是因为皎皎乖巧,所以她弄丢了皎皎之后才会心痛难忍,这样乖巧的孩子,她怎就弄丢了呢。 程筠莞尔,“那娘亲,您怀我时,也贪嘴吗?我觉着自个胖了好多,腰身粗了好多呀。” 她有些苦恼的摸了摸自个的腰肢,从前这儿纤细似弱柳,如今是根粗壮的柳条了,她从未这样胖过,这若是搁在从前,非得被云姑罚三天不许吃饭。 “傻孩子,这哪是腰肢粗了,这是腹中的孩子大了,待生下孩子便好了,做母亲难免要受苦的,十月怀胎,生下的那是娘心尖的一块肉啊。”原氏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当初我怀你二哥与阿姐时肚子大的连走动也不行,非得旁人搀着走。” 程筠点了点头,二哥与阿姐是龙凤胎,可两人的性子却像是换了一下,二哥程意殊难得的走了文官的路子,有几分雅致,而阿姐程钰却自幼习武,成为上阵杀敌的女将军,大哥也是将军,家中几个孩子,好似她最没用。 “娘亲辛苦了,幸好我怀的不是双生胎,若不然我也害怕。”头次做娘,哪个小姑娘都害怕的,可若是双生胎,会更累,畏惧也就更重了。 “是啊,孩子还是一个一个生的好,一下子生两个着实累人。”原氏望着皎皎越发粉嫩的面庞,旁的妇人怀孩子面容难免憔悴,皎皎倒是一日比一日光彩夺目,脸蛋长开了不少,面似芙蕖,当真是绝色。 “皎皎,还有不到十日便到上京,娘亲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你务必听好。”见皎皎并不难受,她也开始说起了正事。 程筠收敛了面上的笑容,点了点头,“娘亲请说。” “皎皎,你的面容太过出色,从前上京见过的人必定认得出来你是秦王侧妃,但无论谁说,咱们都得否认,尤其是你,你绝不能承认你是云氏。” 程筠皱了皱眉,“可我不承认,旁人也会认定的。”娘亲也要学殿下来一出指鹿为马吗? 原氏摇了摇头,“旁人认定并无大碍,只要你不承认,那你便不是,皎皎,云氏的名声太差了,你不能与她沾上半点关系,若不然日后还要为此掀起波澜。” 秦王侧妃,那是被人人传为妖妃的女子,但凡沾上这个名声的女子,最终的下场都不会好过,即便有程家护着,她不会出事,可原氏更盼着皎皎有个清白的名声,堂堂正正嫁入皇室,成为太子妃。 程筠听了颔首应下,有些难受,“是我连累爹爹娘亲了,被旁人瞧见我,难免会连累程家的名声。” 想起这件事,她对殿下便有一丝丝的怨怪,无论殿下有何苦衷,到底他还是让她承受了妖妃之名,怕是云莺此生都难洗清这个名头了。 不过娘亲说的对,如今她是程筠,不再是云莺了。 原氏板起脸,语气严肃,“休得胡说,咱们又不怕,旁人不敢议论程家的,你当你爹爹这么些年在北漠是白守着吗,只要咱们不承认,旁人便不敢在我们跟前说。” “只是自身得做好,不能承认,回京之后,若是旁人提起你,我便会告知旁人,你是程家早年丢失的嫡幼女,如今好不容易寻回来了,新寡,咱们家正在为你择婿,咱们不能说奔着太子去的,让太子晓得,还不得高兴的尾巴翘到天上去。” 原氏与程辙武已商量过了,虽说从前裴烬与皎皎纠缠一场,可到底裴烬也有诸多不对的地方,如今皎皎是新生,裴烬若真想求娶程家的姑娘,便得拿出心意,而不是凭借太子的威势来逼迫皎皎。 从前皎皎随着裴烬回王府,便是裴烬逼她的,今时今日,也该换换,变成裴烬求皎皎了。 因而程家会放出择婿的消息,只看太子殿下要如何应对了。 程筠自然是听爹爹娘亲的安排,晓得双亲是为了她好,可她仍旧心中担忧,“可若是如此,爹爹要如何对圣上交代,这个孩子到底是皇室血脉。” 私藏皇室血脉这是触犯大豫律法的,是欺君之罪,她向来是不想连累旁人,更何况是待的这样好的爹娘。 “你不必操心,这些你爹爹会处理好,回到上京之后安心养胎,将孩子生下来便是,若是成了,那日后便留在上京,若是不成,待你生下孩子咱们再回北漠,你如今是月份小,等月份大了,自然不能旅途劳累。” 原氏看皎皎操心这操心那,心中别提多心疼了,这孩子从前就是受的苦太多了,才会瞻前顾后,万事都考虑齐全,可她本该被呵护着长大。 “一切都听娘亲的,多谢娘亲为我劳心,是女儿不孝了,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要您为我操心。”从前没感受过,如今一丝一毫的父母之爱,都让程筠感动不已,她从未想过今生还能有亲人为她打点好一切。 “怎的总是和娘说谢不谢的,咱们不必说这样见外的话,你总是说,我要不高兴了。”原氏拉着皎皎的手拍了拍,钰儿便很少将谢字挂在嘴边,一家人,不必这样生疏。 程筠点了点头,“好,我听娘的。” “躺下歇会吧,坐的累了。” 程筠是有些累,便扶着娘亲的手躺下了,望着马车顶,这是她坐过最宽敞的马车,无论是站着,躺着,坐着,靠着都舒适的很,这里边,点点滴滴都是娘亲的爱意。 闭上眼,娘亲在给她腹中的孩子做小衣裳,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被车轱辘的声音遮盖了,她脑海里想的全是,殿下再见到她,会是怎么样的呢? 是生气,还是惊喜,看着她身怀有孕,会不会不再计较她当初出逃之事呢。 在庄子的那段日子,当真是她与殿下过的最为愉快的一段时日,她也切切实实在其中感受到了殿下的爱意,她也不知是不是自个多想了。 这一趟回京,再次面对熟悉的众人,不知有会升起多少波澜。 东升西落,马蹄声声,程家一行人终于快到上京城了。 “皎皎,戴上帷帽,暂且先不让旁人见到你,观望一下京中局势。”原氏拿来准备好的长帷帽,能遮到腹部,不过如今程筠腹中的孩子已过了五月,遮是遮不住了,原也没想过要遮。 程筠与程筝都戴上了帷帽,程钰向来不戴帷帽,只一心陪着皎皎,生怕她一会瞧不见路跌了。 到城门口时,马车停了下来,程筠攥紧了帷帽,莫名有些不安,离开数月,如今又回来了,也不知潋月姐可好。 敬王裴濯奉命在城门亲迎信国公一家,程辙武与原氏等自然得下马车,不过程筠等几个女子留在马车上。 “臣见过敬王殿下。”程辙武还当圣上会派遣太子殿下前来,他原想瞧瞧裴烬如何,到底也是多年未见。 还不等程辙武行全礼,敬王便忙不迭的扶起了他,“信国公多礼了,小王恭候多时,信国公为了大豫边疆安定,多年不曾回京,辛苦了。” 信国公程家在大豫的地位可不一般,敬王不敢托大,今日即便不是圣上派他来,他也是要来的,若能对程家亲近一二,也是好事。 此次选秀,父皇只给他赏赐了侧妃,敬王妃的位置还空着,听说程家的两个郡主都还待字闺中,敬王心思自然活络。 “有劳敬王了。”程辙武打量着,敬王倒也算是仪表堂堂,果然是皇子,个个龙章凤姿。 “国公爷客气,原本父皇命太子殿下亲迎国公爷,不过太子政务繁忙,无暇分身,还请国公爷勿怪,小王陪着国公爷回府吧。”裴濯话说的漂亮,还不忘暗搓搓踩裴烬一脚。 程辙武哪能听不出来,可即便是听出来了,心中也甚为不喜,嗤笑一声,语气有些冷,“臣哪敢奢求太子尊驾。” 第162章 第 162 章 敬王陪同信国公一行人到了信国公府门前,程筠也不得不下马车了。 程钰先下来,她今日穿着红色的骑马装,干净利落,这一路上,除去陪着皎皎闲聊,她都是骑马回京的,她是在马车里待不住的性子。 敬王瞧见程钰笑了笑,“这位便是巾帼英雄元成郡主了吧?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飒爽英姿,小王佩服。” 程钰有些冷淡的给敬王行了礼,“见过敬王。” 便回头去扶程筠,程筠带着帷帽,又挺着个大肚子,不是很方便,还是程辙武将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原氏忙去搀扶皎皎,笑道:“敬王,这是小女程筠,她身子重,不宜吹风,便不摘帷帽了,敬王莫怪。” “见过敬王殿下。”程筠屈膝一礼。 “信阳郡主不必多礼,小王不知郡主有喜,还真是疏忽了。”敬王看着程筠的肚子,惊的一双眼睛都瞪大了,程家这个小女儿不是才寻回来吗?怎的肚子都这样大了,这是被谁捷足先登了吗? 敬王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可一时之间,被程筠的肚子惊的,还真是想不起来。 “殿下言重了,敬王殿下到厅上坐吧。”程辙武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敬王忙把程筠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看来他的目标也只剩下元成郡主了。 程筠先前便没见过敬王几面,从前殿下也甚少提到敬王,不过方才敬王特意在爹爹跟前提起殿下不来迎接程家,看起来,敬王与太子之间,也有隔阂。 离开数月,上京的天怕是早就变了。 信国公府邸一早便收拾妥当,无论是在北漠还是在上京,程筠始终都有一个院子,足见爹娘对她的疼爱,即便她不慎丢失,也不曾改变。 “皎皎,肚子可还好?快喝口热水暖暖。”程钰看着她的肚子都心惊胆战,皎皎本就瘦弱,还要顶着这样大的一个肚子,当真是为难她了。 “谢谢阿姐,阿姐放心,你的小外甥好着呢。”程筠拍了拍腹部,她喝了几口热水,有了身子之后,便不能喝茶水了,喝白水居多,这时腹部忽然动了下,她端着茶盏愣了下,大惊失色,“阿姐,他动了。” “什么?不会是要生了吧?我去喊娘。”程钰吓得脸色都白了,急忙跑出去。 “哎,阿姐。”程筠哭笑不得,这才五个月,怎么会生了呢,阿姐当真是关心则乱,她放下茶盏,腹中的孩子又踢了她一下,这下是笑不出来了,有些疼。 这时原氏进来了,念叨着:“皎皎才五个月,怎么可能要生了,是哪不舒服了?” 程钰跟在身后撇了撇嘴,“皎皎说他动了,那我不是吓的苦,我又不曾生过。” 程筠笑道,“娘,是孩子踢了我一脚,不碍事的,阿姐就是太关心我了。” 阿姐对她极好,这些日子爹娘颇疼她,原本程筠还怕阿姐会不喜欢她呢,是她想多了,阿姐对她的关怀无微不至,即便不肯坐马车,每日也要抽空坐到马车内陪她聊会天,有这样的阿姐,是她的福气。 “原来是胎动了,烟柳去请府医来给郡主瞧瞧,”原氏笑看着程钰,“你比皎皎大两岁,也该考虑成亲之事了,往后你的孩子要比皎皎的小几岁?” 对于程钰,原氏怎会不担忧,程钰即将满二十,寻常女子在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两个了,可程钰却迟迟不肯成亲,如今连胎动也不晓得,无论她如何催促也无用,还将上门来提亲的媒婆打了出去,如今北漠哪还有人敢上门提亲啊。 “娘,你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我不嫁人,我要一辈子赖着娘。”说起嫁人这事,程钰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不提这个母慈女孝,一提这个,鸡飞狗跳。 “你呀,真是管不了你,如今回京了,你瞧瞧看京中可有合你眼缘的公子。” “我才不要,”程钰移开视线,不屑道:“上京的富贵公子可不适合我,打都打不过我,还想娶我,美的他们。” 这话气的原氏直想揍人,“你那一身武功,你大哥对上你都吃力,你到底是要找一个和你对打的,还是一起过日子的?” 程钰在武功方面很有天赋,起初只是想让她学一学,强身健体,可谁晓得,还被她学出名堂来了,便也越发野的不想成家了。 程钰:“那起码也得打得过我,打不过我才不要。” 原氏瞪了她一眼,正想再唠叨几句,这时程筠忽然抱着肚子叫了一声,“娘亲,他又踢我,好疼。” 程筠喊疼,原氏自然也就没了功夫来唠叨,到嘴的话咽下去了,忙问周大夫怎的还不来。 程筠和阿姐对视了一眼,俏皮的眨了下眼睫,程钰悄悄地给程筠竖起大拇指,没白疼皎皎,晓得在娘亲跟前护着她了。 程筠莞尔,其实她觉着阿姐这样挺好,这世上多的是嫁人生子的女子,可像阿姐这样的女中豪杰却少,她觉着当真没有男子配得上阿姐,阿姐是天空中翱翔的鹰,不该拘束于后院。 原氏又怎会没瞧见姐妹俩的挤眉弄眼,心中忍不住叹气,姐妹感情好也是值得欣喜之事,罢了,便不多话了。 信国公一家回京本就是整个上京都关注着的事,尤其是信阳郡主,这个才被寻回来的小郡主,自然也备受关注,而她有孕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上京,人人都诧异不止,心叹看来程家这个小郡主没福气啊,太子妃之位多好的机会,竟也错失了。 可唯独敏安县主,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惊喜的在屋子高兴坏了,还拉着婢女的手一直问,“你说的可是真的,程筠有了身孕?” 婢女不厌其烦的点头,“千真万确,肚子有这么大,少说也有四五个月啦。”婢女抬手比划了下。 “听说信阳郡主已经嫁过人了,夫君死了不久,腹中的是个遗腹子。” “太好了,这样程筠便不能嫁给太子殿下了。”敏安激动的都要疯了,她仍旧有机会的,果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可是县主,不是还有元成郡主吗?” “哼,程钰那个性子,比男子还男子,都快二十了还未出阁,我瞧着是没人要的,太子才不会娶她呢。”敏安极其不屑,若当真有人要,早也该出阁了,哪里会蹉跎到如今。 婢女忙点头,“县主说的是。” “不说了,快给我挑身新衣裳,我一定要在宫宴上艳压群芳,独占头彩。”敏安兴高采烈的去挑衣裳,幻想着压程家两个郡主一头的美梦。 “哥哥,你当真不去信国公府拜访吗?”明乐是听从母后的意思,特意来喊上裴烬,“可是六哥也会去,母后让你要去的。” 信国公在大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几日不少人往程家跑呢,她也蛮想去找元成郡主玩,说起要去程家,母后便让她带上哥哥,可哥哥却拒绝了她。 自从小嫂嫂离开,哥哥似丢了魂一般,虽说明乐不晓得两人之间发生了何事,小嫂嫂非要离开,可看着哥哥这样,明乐心中挺不是滋味,哥哥当真很喜爱小嫂嫂。 “不去,你们去吧。”裴烬翻过一页折子,他对程家只想敬而远之,不想沾上半点关系。 “哥哥,其实你去也无碍的,我听说信阳郡主早便嫁过人了,如今夫君死了,身怀遗腹子,必定不会让她嫁给你的,你不用害怕。” 明乐晓得哥哥是一心想找小嫂嫂,不想娶旁的太子妃。 “那也不去。”信阳郡主嫁过人了,不是还有一个元成郡主,裴烬还是少惹是非为好,莺莺不在,他当洁身自好,少让旁的女子瞧见,万一又惹上一个敏安,他当真头疼。 “那好吧,我和六哥去了。”明乐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这几日信国公府门庭若市,来往拜访之人络绎不绝,还有不少人晓得投其所好,送了孕期女子爱吃的蜜饯点心来,虽说原氏不会拿给皎皎吃,不过这礼送到了心坎上。 明乐公主与宁王到访,宁王与程意殊相谈甚欢,而明乐找了程钰玩,却不见程筠,她不免好奇,“你的那个妹妹呢?怎的不见她啊?” “她身子重,不便见客,怕惊扰了腹中的孩子,公主勿怪。”娘亲叮嘱了,皎皎暂时不让人晓得,得等除夕宴时才见人。 明乐摇了摇头,“没事,程钰姐姐,你再教我几招吧,我的鞭法好久没进益了。”明乐对程钰是钦佩至极的,程钰还曾教过她鞭法。 “行啊,公主看好了。” 随着除夕将近,上京也热闹起来了,张灯结彩,喜帖新福,有过年的气息了。 这几日程筠在屋子里养胎,奔波劳累一个多月,生怕她的孩子有事,原氏便不大让她出门,都在屋子里歇着,信国公府再热闹,程筠的院子里也是安静的很,适宜养胎。 “皎皎,今日便是除夕宫宴了,一会你随我们入宫,待会见到了太子殿下,你可不能露出马脚,晓得吗?”原氏给程筠的发髻间簪上一支玉钗,叮嘱着她。 程筠眨了眨眼,“我晓得,娘亲放心,我不会失态的,我只当从不曾见过太子。”数月之后,殿下还记得她吗? “这些日子,整个上京的权贵都来过了,唯独太子不曾来,你爹爹正生气呢,怕是要好生刁难他一番,不过我听说,太子如今也还在找你呢,看来他对你,倒也并非全无情意。” 程筠心中百感交集,“其实殿下对我有情,我晓得,我只是不知殿下对我,情之深浅。” 原氏拍了拍皎皎的肩,“很快便能晓得了。” 第163章 第 163 章 坐上入宫的马车,程筠粉嫩的指尖不安的攥着衣摆,她并非初次参加宫宴,从前是以秦王姬妾的身份参加,卑微而谨慎,而这一次,她是以信阳郡主的身份参加,身后有程家撑腰,可以肆意妄为。 人这一生当真说不清到底会发生多少事,风水轮流转,从前她是最为卑微的存在,如今倒也真应了那句飞上枝头变凤凰,而且这不是一根脆弱的小树枝,而是粗壮的高枝,母家永远是女子最强的底气。 娘说殿下仍旧在找她,殿下是心有不甘,还是当真舍不得她离去,这一切,程筠心中都没成算。 这一场宫宴,权当是她的新生吧。 因着程筠身怀有孕,所以程家特意早早到了,免得一会人挤人,让皎皎难受,原氏走在前头,程钰与烟柳一边一个扶着皎皎。 从程筠下马车起,便有人的目光不停的落在她的身上,脸上,甚至听见旁人倒抽凉气的声音,不知是为着程筠与云莺极其相似的面庞,还是为着程筠隆起的腹部。 程筠只当不曾听见,缓缓的走入大殿,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坐下,上一次,她跟着秦王殿下,坐在前面,但到底是底气不足,连抬头看人都不敢,可这一次,她坐在信阳郡主的位置上,再也不必彷徨,底气十足。 “皎皎,若是不饿,宫宴上的菜肴便不要吃,一会做做样子便是。”原氏小声叮嘱,宫宴上的菜肴端上来都冷了,也不适合身子重之人,能少吃就少吃。 “我不饿。”来之前娘亲就让她吃了晚膳,如今她身子重,膳食上格外注意,进嘴的东西都要周大夫看过无误才能吃。 “莫要紧张,爹爹娘亲在这呢。”原氏握了握程筠的手,见她手心有些凉,忙让烟柳把手炉拿来递给她。 程筠莞尔一笑,“我明白,我不怕。” 从前她是怕的,如今她当真不怕,除去爹娘二哥阿姐,她腹中还有一个勇敢的小家伙呢,有孕五个月,其中一大把时间都在赶路,可他还是稳稳当当的躺在腹中,可比她勇敢多了。 她提了口气,越发期待一会见到殿下的模样了。 “娘娘。”即将开席,兰叶急匆匆的进来,苏皇后正在给泰和帝整理衣裳。 “怎么了这是?不是让你去大殿瞧瞧人到的如何了?”苏皇后整理好泰和帝的衣领,回身看着面色有异的兰叶。 “回圣上,娘娘,百官都到了,只是奴婢发觉了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便是。”兰叶向来稳重,能这样着急,想来是大事。 “信阳郡主与云氏长的极其相似。”兰叶乍一瞧见还当是见了鬼,眨了眨仍旧不变,惊的她急匆匆就回了长乐宫。 “什么?”泰和帝最先耐不住性子,“你确信不曾看错?有多像?” “回圣上,奴婢确信,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信阳郡主如今身怀有孕,比之云氏丰润了许多。” “竟有此事?难不成……”苏皇后看着泰和帝。 “这世间怎可能有长的一模一样之人,时日还这样巧合,怕是云氏便是信阳郡主。” 苏皇后说完,倒抽了一口凉气,皱着眉头,恍然大悟:“那信阳郡主腹中的,岂不是烬儿的孩子?” 兰叶点了点头,“奴婢瞧着小郡主隆起的肚子,大概是五六个月,时日倒是对得上。” 泰和帝的脸色也变了,“这便麻烦了,信国公最是护短,云氏在上京受了这些委屈,怕是烬儿想要喜当爹还有的磨呢。” “唉,这叫什么事啊,你说烬儿一直推脱着不肯去程家,他若是早些去,不就发觉这事了,若是烬儿瞧见小郡主,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苏皇后拍了拍手,她一时之间也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消息,盼了许久的孙儿来是来了,可如今牵扯到了信国公,便棘手了。 “未必,程家回京这些时日,信阳郡主一直不曾见客,怕是程家早已晓得过去之事,故意不让旁人见信阳郡主的面,只等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呢。” 泰和帝无奈的摇着头,“这回可真是栽在信国公手中了。” 怪不得前几日见信国公,他提起裴烬便百般挑剔,原来如此。 “唉,那现下如何是好?”苏皇后可是真愁。 泰和帝想清楚,倒不再发愁,笑了笑,“你说这算不算天赐良缘,当初我便想给烬儿定下信阳郡主,可惜信阳郡主丢失,如今阴差阳错的,竟也是一对了。” “你还笑,你又不是不晓得信国公的性子,你的孙儿能不能跟你姓还未必呢。” “那就得看烬儿的本事了,看他能否感动岳父岳母,妻儿两全,咱们发什么愁,大不了舔着脸去程家看孙儿,程家还能不让你我进不成?” 泰和帝倒真是喜悦大过愁闷,云氏回来了,烬儿不必发疯,这一次,云氏有个得体的身份,足以嫁入东宫,成为烬儿的太子妃,也能拉近皇室与程家的关系,程家下一个百年荣耀可保。 “你倒是想的开。”苏皇后摇了摇头,活了这些年,可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惊奇之事,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与苏皇后一样惊讶的,还有敏安县主,她随着爹爹娘亲迈入大殿,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端坐着的云莺,震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云氏为何坐在这,她何时回来了? 敏安怒从心起,什么都顾不得,跑到了程筠跟前,十分不客气道:“云莺,你为何在这?” 程筠早就晓得以敏安县主的脾气,怕是不会安生,正打算开口,谁知一旁的程钰却站了起来,比敏安高了半个头,一下子就将敏安的气势压了下去。 程钰冷着脸,“敏安,你这是什么话,这是我妹妹信阳郡主,你莫要乱认人。” 敏安瞪大了眼睛,“你便是信阳郡主?” “不可能,这世间怎会有长的一模一样之人,你就是云莺。”敏安摇着头,她不信,老天爷为何要这样作弄她,信阳郡主竟是云莺,她还身怀有孕,这个孩子难不成是烬哥哥的?不可能! “苏敏敏,你再污蔑我妹妹试试看?”程钰毫不客气的一掌将敏安往后推,丝毫不顾忌这是大殿之上,众人的眼睛都看着。 这时靖国公连忙过来,扶住了敏安,“元成郡主莫恼,小女近日神思倦怠,认错了人,并非有意冒犯。” 程筠见靖国公过来,本想起身行礼,程钰却一把压住她的肩,不让程筠起身,对着靖国公皮笑肉不笑:“见过靖国公,我妹妹身怀六甲,不便起身行礼,你们勿怪。” “自然不会,信阳郡主身子要紧,身子要紧。” 靖国公的脸色也是尴尬的不知所措,谁都晓得眼前这位信阳郡主便是从前的云氏,可谁也不会当面说出来,也就只有自家这个才会蠢的当面质问人家。 信国公府与靖国公府虽同是国公府,但靖国公府是有着苏皇后的裙带关系在的,而信国公府是实打实的手握重权,连圣上都要给三分面子,他哪敢得罪。 再看看如今信阳郡主的肚子,有点脑子的便晓得这位日后是要一飞冲天的,谁还敢傻的来得罪程家。 靖国公越看敏安越懊悔自己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女儿。 程筠淡淡点头示意,阿姐想必是从银筝那晓得了从前的事,故意如此嚣张。 敏安还想说话,靖国公急的不行,拉着敏安就要离开。 程钰哪会让他们这样轻易离开,“敏安县主且慢,你方才对我妹妹无礼,还不曾道歉,我妹妹位尊于你,你还不曾行礼呢。” 程钰故意将“尊”字压重,从前敏安对皎皎百般刁难,还险些害死了程筝,如今她可不得向敏安讨要一二。 “你欺人太甚!”敏安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从前云氏那样卑微的身份,是对她行礼之人,如今却要她反过来给云氏行礼,云氏还高高在上的坐着受礼,没这样的道理! “怎么着,我妹妹身为郡主,还不能受你一个县主的礼了?靖国公觉得方才敏安县主对我妹妹不曾失礼吗?”程钰双手环胸,微微抬起下巴,瞧着对敏安极其不屑。 原氏与旁的贵夫人在交谈,实则注意到了,但知晓程钰会护着皎皎,便不参与此事,让她们姑娘家玩去,长辈参与了,就只剩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原氏可不想将大事变小事。 靖国公沉着脸,哪里听不出来元成郡主是在针对敏敏,可从前敏敏也数次针对云氏,云氏此前是个孤女,步步退让,如今有了亲人,自然是要护短的,这是人之常情,也的确是要让敏安吃点亏,若不然她还得继续犯蠢下去。 “敏敏,还不快些向信阳郡主行礼道歉。” 敏安咬紧牙关,眼眶都红了,不想道歉,不想行礼,可是靖国公推搡着她,程钰的眼神也似刀子一般,若是不行礼,她便走不了了。 万般无奈之下,敏安不得不屈膝,气的语气发抖,“臣女见过信阳郡主,方才言行无状,望郡主勿怪。” 程筠微微一笑,坐着一动不动,坦然受了这个礼,“县主客气了。” 她当真不曾想到,还有今日敏安向她低头的时候,银筝的仇,她还没忘呢。 行过礼后敏安头也不回的走了,这样屈辱之事,气的她眼泪都要下来了。 程钰挑了挑眉梢,嘚瑟道:“阿姐护着你,谁也不敢欺负你。” “阿姐最好了。”程筠扬起笑容,忽听得内侍唱喝,笑容忽僵在嘴角。 “太子殿下到!” 第164章 第 164 章 众人起身,程筠低着头,不曾瞧裴烬,而裴烬大步走进来,在自个的位置上坐下,不紧不慢的道了一句,“免礼。” 他谁都不曾瞧,连视线都没往程家那瞥一眼,好似信国公一家是他的仇人,多看一眼都嫌晦气。 众人坐下之后,程筠往裴烬那怯生生的瞧了一眼,见他低着头,神色不大好看,抿了抿唇,殿下看着心情不好,他好似没发觉她…… 程辙武一看裴烬这态度,气的要死,心里直接将裴烬打下了十八层地狱,爬也爬不起来了,对程家如此傲慢的态度,谁还稀罕他了。 裴烬坐下之后,发觉有道熟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微微拧眉,听得后边不远处有人在说,“那便是幼年丢失的信阳郡主,才寻回来,新寡,腹中那是遗腹子,信国公夫人正在给她择婿呢,听说这些天信国公府的大门都被踏破了。” “那是自然,信阳郡主即便是再嫁,也多的是人家想求娶呢,更何况长的这样美,倒是有些像……”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勾起了一丝裴烬的兴趣,像谁? 他皱着眉头抬起视线,随意往对面瞧去,只那一眼,裴烬一双冷厉眸子死死的瞪大了,莺莺! 裴烬猛然站了起来,椅子往后摩擦地砖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惊着了众人。 他攥紧了拳头,视线死死的锁在对面那个坐在信国公夫人身侧的女子身上,那熟悉的姣好面容,世上绝无仅有,不正是他日思夜想之人! 深邃而犀利的视线往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扎眼的很,莺莺有喜了! 巨大的惊喜充斥着裴烬的脑海,心口急剧的跳跃着,思念几欲破胸而出,莺莺还活着,她还有喜了,她竟是信国公的嫡幼女程筠…… 那是他的孩子?一定是的,裴烬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紧紧地咬着后槽牙,薄唇微微颤动,压抑着胸腔的激动,他当爹爹了! 失而复得让他心潮澎湃,无声的震撼蔓延着。 程筠自然注意到了裴烬的动作,那样炙热的视线,仿佛是要将她点着,程筠微微垂眸,面色不改,只是在桌下的指尖却已攥的泛白了,殿下瞧见她了。 程筠一颗心跳的极快,似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原氏等也提心吊胆,生怕在大殿上闹了起来。 程辙武则对上裴烬的视线,眼中带着威严与责怪,若是裴烬还有一分的心意,便该晓得此刻他什么都不能做。 随着裴烬的起身,大殿内寂静下来,只有烛火燃烧的声响,外边下雪了,雪压枝头,越发显得殿内的安静有些诡异。 今日能坐在殿内的都是人精,谁也不傻,晓得太子是为着信阳郡主如此失态。 敏安县主气的嘴都歪了,烬哥哥果然认出来了,云氏回来了,她还怀着身孕,往后更没她的机会了,方才云氏还那样羞辱她,她是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众人以为裴烬会冲过去质问信阳郡主时,裴烬却慢慢的坐了下来,收回了看向信阳郡主的视线,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手心攥着酒盏,力气之大,仿佛是要将酒盏捏成齑粉。 他不能去,那是信阳郡主,那是程筠,那不是莺莺,一旦过去,她便要与从前的云莺沾上关系,会连累了她。 裴烬心中何其明白,即便心中波涛汹涌,他面上也只能故作平静,即便思念如山倒,他也只能一点点咬紧牙关咽了下去,不能倾泄丝毫。 可再如何伪装,一双寒眸还是逐渐地泛红了,莺莺好好的,足矣! 他本是满足的,可想起方才那人的话,新寡,遗腹子,择婿……裴烬的心又一点点往下落,莺莺不要他了…… 程筠瞧见裴烬坐下,不安的心逐渐平缓,好在殿下还有分寸,若不然她当真不知自个是否能维持得住神色。 就在大殿内逐渐恢复热闹时,明乐公主迈入了殿内,她原本面上带着笑容,可在瞧见程筠时,笑意消散,那不是小嫂嫂吗? 她怎会坐在信国公夫人身侧,难不成她便是程家才寻回来的嫡幼女? 明乐不敢确定,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是别人的孩子,还是哥哥的? 她快步走到裴烬身侧,着急忙慌道:“哥哥,那不是小嫂嫂吗?” 裴烬连头也没抬,死死地捏着酒盏,喉咙里压抑着气息,否认道:“不是。” “怎么不是了,那就是小嫂嫂,哥哥你是糊涂了吗?”明乐拉着裴烬的手腕,哥哥不是一直在找小嫂嫂吗?怎会连小嫂嫂也不认得了? “孤说了,不是。”裴烬斩钉截铁的打断明乐的话,垂下的眼睫遮掩了裴烬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明乐鼓了鼓腮帮子,觉得哥哥是傻了,居然连小嫂嫂也认不出来了,程筠不过是有了身子之后丰润了些,怎么就不是小嫂嫂了, “我去找她。”明乐才不信那不是云莺呢。 裴烬却一把攥紧明乐的手,嗓音低沉,带着一些恳求道,“明乐,别去。” “她是信阳郡主,不是云莺,你不许放肆。” 明乐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糊涂了? 正在这时,内侍唱和:“圣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忙起身行礼,泰和帝道了免礼之后众人才坐下。 而这时明乐在裴烬身侧站着就有些显眼了。 “坐回去。”裴烬拉着明乐坐在他身后。 明乐跺了跺脚,显然是不高兴了,不过到底还是没再坚持,坐到了后面。 但坐下之后双手托腮,仍旧看着对面的程筠,那分明就是小嫂嫂嘛,她又不瞎! 可是为何哥哥看起来却这样平静,哥哥不是一直在找她吗? 泰和帝坐下后说了几句场面话,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苏皇后的视线落在程筠身上,可算是明白为何方才兰叶这样慌张,这不就是云氏吗,一模一样,半点差别都无。 她再看裴烬,发觉他低着头在喝酒,似乎不曾瞧见程筠一般。 “唉,果真是造孽,两人遥遥相望,却不能相认,当真是有几分牛郎织女的伤感。” 泰和帝哼了哼,“还不是他自己作的,我可一早便说让他去城门口接人,这下好了,不去,在岳父心中的印象大打折扣,你可等着吧,信国公那个炮仗脾气,不会给烬儿好脸色。” 裴烬也算是有几分理智,比起云氏才离开时的失态,今日是乖的不能再乖了,泰和帝心想,还真是一物降一物,烬儿那性子,也只有程筠能制服得了了。 开席之后,大殿内觥筹交错,丝竹靡靡,哪哪都是热闹,唯独太子裴烬身侧,冷清的似不在同一个宴席,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身上散发着冷意,连明乐都不敢靠近了,更何况旁人。 只一想想便晓得是怎的回事,谁还敢去触太子殿下的霉头。 一场宫宴,到了亥时才散,程筠坐的有些累了,忙不迭离开,也是怕会被殿下追了上来,届时闹的难看,不过今日殿下着实有些反常,她还当殿下瞧见她会忍不住上前来质问她呢。 只见他喝了一夜的酒,脸都红了,程筠心中极其不是滋味。 裴烬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莺莺退席,左手攥着酒杯,饮尽了最后一杯酒,心中喜怒交加,也打算离场,大殿上不能认人,私底下,总能认了,他已等不及了。 这时,常前去而复返,走到裴烬跟前,弯腰道:“太子殿下,圣上与皇后娘娘召您前往。” “不去。”裴烬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才不肯去,管他有何天大的事。 常前显然是晓得他会这样回答,慢悠悠道:“圣上说事关信阳郡主,您一定得去。” “咔嚓——”裴烬手中的酒盏被他捏碎了,碎裂的瓷片扎进了裴烬的掌心,刹那间手掌血流不止,鲜血争先恐后的涌了出去。 常前大惊失色,“殿下,您的手。”这是何苦呢! “带路。”裴烬张开手掌,沾着血的碎瓷片子落在了桌上,他似乎不晓得疼一样,双手负在身后,大踏步离开。 “殿下,老奴给您请个太医。”常前忙追了上去带路。 裴烬却一言不发,到了紫宸宫,泰和帝与苏皇后都等着。 泰和帝瞧见裴烬还笑了笑,“我还当你要去程家,不肯来呢。” “父皇母后有话快说,儿臣有急事要忙。”裴烬一脸的不情愿。 苏皇后瞧了他一眼,看见他身后往下滴落的血珠,吓得不轻,忙起身拉过裴烬的手,瞧见他鲜血淋漓的双手,大惊失色,“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来人,快请太医。” 泰和帝也是吓了一跳,怒骂道:“你再如何,也用不着拿自个的身子开刀,你当你现下去,程家会让你进门吗?” 裴烬一脸无所谓道,似不晓得疼,“儿臣去见自己的妻儿,谁敢拦?” 第165章 文案名场面 “嗤,”泰和帝冷笑一声,“如今她是信阳郡主,是程家的嫡幼女,是掌上明珠,没听见旁人说什么,信国公夫人正在给小郡主择婿,即便小郡主是二嫁,又带着个孩子,求亲之人依旧络绎不绝,踏破门槛,那个孩子喊谁爹还不晓得呢。” 泰和帝当真是觉得痛快,当初如何劝解裴烬都不听,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轮到他来讥笑裴烬了,老父亲当的不容易啊。 裴烬听到泰和帝这样说,更是气的不行,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眼尾泛着猩红,犹如夜里索命的恶鬼,死死地瞪着泰和帝,转身就要走,他要去找莺莺,他的孩子,绝不能喊旁人做爹爹。 “哎烬儿,你站住,不许走,先把手给包扎了,”苏皇后回头怒气冲冲的瞪了泰和帝一眼,“你也闭嘴,你这是要逼死你儿子去吗?有你这样做父皇的吗?” 没瞧见烬儿现下情绪不对,还往儿子伤口上撒盐,就没见过这样的父亲,苏皇后恨不得踹泰和帝一脚。 泰和帝摸了摸鼻尖,悻悻的住嘴,不过心中畅快,臭小子也有今日,可当真是活该,他可给了裴烬不少机会,自个往外推。 苏皇后拉着裴烬的手,用帕子包裹着,已不知何时见过裴烬受伤,当娘的哪会不心疼,怎么也不肯裴烬离开。 裴烬又不好甩开母后的手,只能暂时忍着心中的脾气坐了下来。 太医急急忙忙到了,瞧见裴烬的手倒抽一口凉气,怎会伤的这样重,“太子殿下且忍一忍,微臣得洗干净伤口,瞧瞧可否有碎瓷片。” 苏皇后不忍心瞧,撇开了视线,连泰和帝也觉得心中不是滋味,他这个儿子,对云氏便当真那样痴情吗? 唯独裴烬的手搭在铜盆里,任由太医施为,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好似不会疼一般,鲜血随着帕子清洗伤口,越流越多,很快铜盆内的的清水变得浑浊不堪,红艳艳的。 裴烬望着这盆水,却意外的扯了扯嘴角,似乎是笑了,莺莺走后,他日夜悬心,梦见莺莺出事,身上混着鲜血倒在地上,犹如前世那般,总是被惊醒,久而久之,便不愿合眼入睡。 如今瞧见着鲜血淋漓的是他,反倒放下了这口气,是他便好。 太医将碎瓷片清理干净,在伤口上撒上药粉,包扎完毕,“殿下伤的有些重了,往后需日日上药,直到伤口结痂,万万不能碰水,也需得保暖,以免伤口被冻伤。” 太医走了,苏皇后才坐下来,“你瞧瞧你自个,伤的这样重,如何去找人,你听我一句劝,先回去歇息,明日再去信国公府登门拜访。” 如今冰天雪地的,今日又是除夕,何必闹成这样,明日是大年初一,客人来访一般是不好将人往外赶的,还是明日去为好。 泰和帝正想说裴烬才不会听,他的心早就飞到了程筠身侧。 谁知裴烬却点了点头,一脸平静,“儿臣听母后的。” 苏皇后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指望烬儿会听,这是转了性子? “那便好,兰叶,送太子回东宫。”她倒要瞧瞧是否当真这样听话。 “儿臣告退。”裴烬迫不及待的离开紫宸宫,兰叶跟在他身后。 起初都还算是和谐,裴烬走的快,兰叶小跑也能跟上,两人一路往东宫去。 兰叶正在欣慰,看来殿下是听皇后娘娘的话了。 谁在东宫门前,裴烬却过家门而不入,快步往宫门而去。 “殿下,您不是说听娘娘的吗?”兰叶愣住了,她总不能上去拉住太子殿下吧? “兰叶姑姑快回去吧,孤有事要忙。”裴烬头也不回的走了,步子快到兰叶都不曾反应过来。 待她反应过来,哪里还有裴烬的身影…… “皎皎饿了吧,来吃碗饺子,今日是除夕,下午我便包好了饺子。”原氏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进来。 程筠伸手要接,原氏没给她,“有些烫,我放在桌上。” “娘亲吃了吗?”程筠看着一个个白胖胖的水饺,雾气氤氲,惹得眼里也泛上了雾气,眨了眨卷翘的睫毛,免得被娘亲瞧见。 她记事以来,这还是头一回吃到娘亲包的饺子,在大豫,重要节日都吃饺子,一家子围坐在一块包饺子,是好意头。 从前都羡慕旁人,这次她也感受到了。 “我一会吃,你先吃了早些歇息,你怀着身子,可不能睡太晚。” 程筠点了点头,低头夹起一个饺子,吹凉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吃着吃着,忽然滚下泪珠来了。 把原氏吓着了,拿帕子给她擦拭眼泪,“你哭什么,难不成是不好吃?” 不大可能啊,她的手艺家中人都说好的。 程筠抬手擦了眼泪,摇了摇头,语带呜咽:“是太好吃了,娘亲,我想每年除夕都吃您包的饺子。” 原氏忍俊不禁,“傻孩子,好吃也不至于哭起来,孕中不宜掉眼泪,仔细伤了眼睛,快别哭了,你想吃一辈子娘做的饺子,娘做给你吃便是了。” 果真是闺女贴心,连说的话都甜到娘的心坎上去,有这样的闺女,便是日日下厨也愿意。 “嗯,娘亲说话算话。”程筠大口吃着饺子,在如此重要的节日吃上娘亲做的饺子,她从未如此满足过。 想起去年除夕,在云楼守岁时,她与银筝两人包着饺子,她那时还在发愁要如何躲得过出阁,谁晓得一转眼,一年过去,不仅仅找到了亲人,竟是连孩子也有了。 “皎皎慢点吃,不够还有,明早是初一,要吃素,你想吃什么?娘早些吩咐人去做。” 程筠想了想,道:“想吃裙带面,扬州初一早上便吃面,我颇爱裙带面,加上蘑菇,笋干与虾肉,格外鲜香。”也有一年未吃了。 原氏慈爱的摸了摸她的鬓角,温婉的笑道:“好,那便吃裙带面,明日一早殿下应当会来,你爹爹怕是暂且不会让你见他。” 程筠喝着汤汁,她怀着身子,饮食上格外精心,煮饺子的汤汁都是熬好的鸡汤。 “我听爹爹与娘亲的,你们让我何时见殿下,我便何时见。” 爹娘不会害她的。 原氏:“今日见着殿下,心中有何感想?” 程筠抿着唇瓣,“殿下瘦了许多,神色也冷了。” 从前殿下的衣食都是她安排的,殿下的衣裳也是她吩咐人做的,自然看得出来,殿下削瘦了许多,周身冷的似地窖一般,旁人都不敢近身。 “你不也为了孩子受这样多的苦,不必心疼他,也无需多想,你瞧今日圣上与娘娘不是也不曾多话,咱们护得住你,好在他也是个拎得清的,不曾当面闹起来。” 要不然啊,孩子她爹非得又给裴烬记恨上两笔。 程筠放下汤匙,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眼眶红着却眼神坚定,“我晓得,一切都有爹爹娘亲为我做主,我不会多想。” 从前她事事都要想的周全,如今她终于也可以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必想,一切都有亲人为她思虑周全。 “好,烟柳雪柳伺候郡主歇下,今晚府里不会放爆竹,你放心睡。” “嗯,娘亲慢走。” 送走原氏,程筠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下洗漱一番,原先只有两个大丫鬟在屋子里伺候,她月份大了,娘亲便又拨了她院子里两个丫鬟进屋伺候,免得两人忙不过来,外边伺候的更多,十几个人伺候她一个,程家崇尚节俭,唯独她院子里丫鬟最多了。 程筠不爱旁人在屋子里守着,因而让她们都下去歇息,但耳房有人守夜,拔步床边有根拉绳,程筠若是要起夜,躺着拉一下耳房的铃铛便会响,她们便能听见,周全的很。 她只靠着,不曾躺下,虽娘亲说明日殿下才会来,但以她对殿下的了解,殿下今晚便会来,若是躺下,一会还得起来。 屋子里温暖如春,怕烧炭多了对腹中的孩子不好,便撤去了炭火,烧起了地龙,在屋子里着单衣也不会冷。 拔步床边有一盏明亮的烛火摇曳着,程筠靠在床头,她拍了拍腹部,“小家伙,你爹爹怎的还不来啊?”她都等的有些困了。 就在她以为是自个想岔了,兴许殿下改了性子,今日不会来了,打算歇下时。 “吱呀”一声,后边的窗棂开了,程筠皱了皱眉,便晓得殿下有门不走偏要走窗。 裴烬成功躲避信国公府的护卫,轻声拉开窗户,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屋子里暖的他出汗,轻手轻脚的靠近床榻,哪怕十分想见她,抱她,亲吻她,可不想吓着她。 屋子里极其安静,他还当莺莺已睡下了,谁知他一个转身,就见程筠坐在床榻间,瞧见他有些好奇与惊讶,正想开口说什么。 裴烬瞧见那个入梦无数次的面容,心头似被敲了一锤子,又酸又疼,不等她开口,几步走过去,将人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唔,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是做什么?”程筠睁大乌溜溜的瞳仁,抬手推搡着他,不肯他抱,娘亲说了,不许他轻易得逞。 裴烬不想松开,又怕她挣扎伤了腹中的孩子,到底还是退出一些,却仍旧将人困在结实的臂弯中。 他眉眼低垂,眼神锐利,牢牢地锁住她那双含着秋水的桃花眸,用受伤的那只手温柔而克制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起方才听见的那些话,语气在温暖的屋子里显得冰凉刺骨。 “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第166章 第 166 章 程筠瞧见裴烬被包扎着的手,心头跳了跳,殿下为何受伤了。 但她还晓得自个要做什么,勉强压住异样,推开他的手,害怕道:“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您在说什么?臣女听不懂。” 裴烬紧紧地拧着眉头,望着程筠,半晌才道:“莺莺,你在害怕?” “太子殿下,臣女乃是程筠,不识得您说的莺莺为何人,您是否认错人了?”程筠瑟缩着脖子,瞧着模样快要哭了,“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求您饶恕臣女,莫要毁了臣女清白。” 程筠一双眸子含上水雾,瞧着好不可怜,看起来不似作伪,裴烬宛如被一根棍子在脑后敲了下,眼冒金星,震惊的看着她,问:“孤是谁?” “您是太子殿下,是大豫的储君,臣女不敢逾矩,求您松开臣女。”程筠趁他怔愣的空档推开他,缩在床榻间,低头小声啜泣,“臣女虽已嫁过人,可臣女并非轻浮之人,求殿下速速离去,免得被旁人晓得,污了臣女清白。” 裴烬的手虚无的愣在空中,呆呆地望着程筠,头疼的似要炸裂,莺莺不记得他了? 裴烬急切的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语气慌张,“莺莺,你腹中的是我的孩子,你从前是我的侧妃,你忘了吗?” 程筠往后退,想收回被裴烬握着的双手,哭的满脸都是泪,“臣女磕到了脑袋,从前的事不记得了,臣女从未见过殿下,也不识得,求殿下松开我。” 裴烬的双手在颤抖,方才包扎好的双手又渗出了血,一丝血腥味蔓延在屋子里,不敢相信的望着莺莺,她当真失忆了? 他不信,怎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可是看着莺莺眼眸中皆是害怕畏惧的神色,她瞧见他都哭出来了,不是伪装,是真哭,双眸通红,且眼中并无丝毫从前的爱意,只余下恐惧,她好似……真的失忆了,忘记了过去之事。 裴烬如遭雷击,瞳孔放大,双眸逐渐失神,他当莺莺活着就好,到头来她活的好好的,还怀了他的孩子,可却不记得他了,从前美满的回忆成了空,他的心似乎被人挖了出来,鲜血淋漓。 老天爷是在故意戏弄他吗? 裴烬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滑动着,望着她隆起的腹部,再瞧见她哭的满脸的泪痕,似有人拿刀子在一刀一刀割他的肉啊。 “你莫哭,我不会害你,你还记得你从前是谁吗?”方才那冷冰冰的语气早就见了鬼,现下的嗓音是裴烬从未有过的温柔。 莺莺还怀着孩子,可不能动气,他再如何,也不敢强逼她。 裴烬松开了她,单膝跪在地上,仰头望着程筠。 程筠挺着个大肚子却缩成一团,瞧着别提多可怜了,喏喏道:“我从前是云楼的姑娘。” 裴烬狭长的眸子亮了亮,她还记得自个是云楼的姑娘,“那之后呢?” “我不记得了,太子殿下,你为何要问这些?”程筠水眸含雾,似回忆让她极其痛苦。 “是我将你带回上京的,你成为了我的庶妃,而后又成为了我的侧妃,你腹中,是我的孩子,莺莺,你再好生想想。”裴烬柔和的说着,盼着她能想起来。 可是程筠仍旧摇头,“更深露重,求太子殿下离开,否则臣女便要喊人了。” “莺莺,你信我一次,你腹中的孩子当真是我的,你不能改嫁旁人。”裴烬从没这样挫败过,他的妻,他的儿,却要眼睁睁看着旁人来提亲,天下还有比这更痛苦之事吗? 程筠不想与他多说,悄悄地扯动了拉绳,不一会儿,烟柳来敲门,“郡主,可是要起夜。” “殿下,求您离开,臣女的婢子要进来了。”程筠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兮兮。 裴烬还是一头雾水,自然不愿走,可看她哭的楚楚可怜,裴烬到底不忍心气她,在烟柳踏入屋子前快速离去,连窗户都来不及关。 “郡主,这是怎的了?”烟柳瞧见程筠哭的眼睛通红,还当是身子不适,“奴婢去唤周大夫来。” “不用,就是方才孩子踢了下,有些疼,现下好多了,你去拧个热帕子让我擦下脸便好。”程筠笑了笑,哪里还有半点害怕与畏惧,她也从未想过,原来在云楼学到的技巧,还能用在殿下身上,演的有模有样。 “好。”烟柳便去了拧帕子,随后发觉后边的窗户未关,忙去关上,“呀,奴婢疏忽了,竟忘了关窗。” 烟柳拧了拧眉,分明记得是关上了的,怎的现下又开了,真奇怪。 “无碍,你下去歇息吧。”程筠将帕子还给烟柳。 烟柳放下帕子,回到床榻边,“奴婢扶着郡主躺下。” 程筠点了点头,她现下的确是需要人扶着点了,烟柳扶她躺下,放下幔帐,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屋子。 烟柳一走,程筠便低低的笑出了声,拍了拍肚子,“小家伙,方才娘亲演的好不好?瞧把你爹爹给吓惨了,哼,谁让他曾经也骗过我。” 程筠想起当初殿下骗她做局,却让她那样感动就来气,还是娘亲的计谋好,一报还一报,也骗骗殿下,瞧殿下那模样,应是上当了吧? 想起殿下那句质问,她鼓了鼓香腮,对呀,她是胆子大了,不仅敢带着他的孩子招婿,还敢骗他呢。 原来有爹爹娘亲撑腰是这样的痛快,从前她哪敢戏耍殿下啊。 程筠弯了弯唇,心情甚好的合眼入睡,不晓得明日殿下落在爹爹手中又会是怎么样的,真是有些期待啊。 裴烬翻出院墙之后一直不曾走远,他在信国公府附近徘徊着,脑中乱的很,他还是有些不信,莺莺怎会失忆呢,她还记得云楼之事,偏偏就将两人之间的事给忘了,这世间当真有这样巧合的事吗? 过了一会,他原本想再回去瞧瞧,仔细问个清楚,可想起方才程筠哭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再想到她如今身子重,需要好生歇息,到底还是忍住了,转身去了荣宣伯府。 江浸月这个孤家寡人自然是还没睡下,即便是除夕夜,荣宣伯府也冷清的很,连一盏红灯笼都不曾瞧见,大抵是整个上京最冷清之地了。 江浸月见到裴烬一点也不惊讶,笑道:“可真难得,殿下竟会来陪着下官守岁。” “江浸月,我问你件事,你觉着人有可能只忘记一段时日之事吗?”裴烬坐了下来,满面愁容。 江浸月挑了挑眉,心中了然:“殿下这话,莫不是信阳郡主失忆了?” “嗯,她忘了我带她回京的那段事,可她还记得云楼之事,只单单忘记了我与她的那一段往事,可能吗?”裴烬还是觉着不可能,从未听过这样的事。 江浸月的指尖搭在桌上,沉思片刻道:“殿下,下官倒还在真接触过这样一个案子,一般失去的那段记忆,都是那人极其不愿回想,甚至是她人生痛苦的根源所在,因此会下意识逃避,在经过重大挫伤之后,便会选择性忘记。” 裴烬一听这话便怒了,猛地站了起来,一双寒眸似刀子一般扎在江浸月身上,“你言下之意是说她觉得与我在一起是痛苦的?什么都不曾忘,单单忘记那一段,难不成与我在一起,她便那样难受吗?” 裴烬自认为对莺莺并无不好,难不成与他在一起,比之从前在云楼还要差?这要裴烬如何接受? “咳咳,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江浸月站了起来,想解释两句。 “罢了,你又不是太医,孤还是去找太医,孤明日还得去信国公府拜访,先回宫去了。”裴烬却并不想听他解释,几步离开了荣宣伯府,他才不想听江浸月在这胡诌,他才不信。 江浸月看着裴烬大踏步离开,忍不住摇头失笑,“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这上京,又要热闹了。” 回到东宫,裴烬将杨福喊来,吩咐道:“去将库房里最好的珍奇古玩挑出来十个箱子,明日孤要去信国公府贺岁。” 信国公府刚寻回来的小郡主长的像秦王之前的侧妃,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如今怕是整个上京的豪门贵胄都晓得了,东宫自然也不免俗,杨福也时刻准备着呢。 “是,老奴这便去安排。”十个箱子,可有的忙了。 杨福一走,方定上前来,“主子,您的伤口裂开了,还是换个药吧,您伤口这样,去信国公府也大不方便。” 他便晓得,主子必定是去了信国公府爬墙,这样的事主子也没少做,从前在扬州不是就做过了,如今是轻车熟路了,带着伤口去爬墙,能不裂开吗? 裴烬一想也是,“换药吧,一会备下件干净衣裳,多准备一些利是封,明日信国公府的人都派一个,连仆从也别忘了。” 看今日信国公对他的态度,怕是已晓得了从前那些事,正如父皇所说,他若想做程家的女婿,绝非易事。 但为了莺莺,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闯一闯。 “好,主子放心,属下一会去办。”方定忙点头,他也盼着主子抱得美人归。 裴烬备下了不少贺礼,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信国公府去,快到信国公府门前时,裴烬还问方定利是封准备的够不够。 方定点着头,“主子放心,一定够了。”他就是怕派发不出去。 谁知一语成谶,来到信国公府,门前竖了块斗大的木牌子,上书——某人与犬,不得入内。 方定挠了挠脑袋,后知后觉,“主子,某人是说咱们吗?” 第167章 第 167 章 裴烬眉眼一凌,翻身下马,断然否决道,“自然不是。” 他何时与狗混为一谈了? 方定眨了眨眼,总觉得“某人”二字意有所指,讲的就是自家主子吧,不过主子说不是那就不是吧。 “速去敲门。”裴烬负手而立,站在信国公府朱门台阶下,母后说的是,今日是大年初一,程家总不能将上门贺岁之人赶出去。 方定点了点头,只得去敲门了。 敲了好一会,才见人来开门,方定忙自报家门,“太子殿下前来拜访信国公。” 太子殿下在上京的名头应当好用,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谁知信国公府之人原面带笑容,听见太子殿下的名头,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小郡主正在用早膳,太子殿下等着吧。” 说完,“啪”的一声,把门给合上了。 方定:“……” 他还从未在报上太子殿下的名头之后吃闭门羹,程家还当真是与众不同啊。 方定也不敢耽误,连忙回到主子身前,“回主子,信国公府的人说小郡主还在用早膳,让您等着。” 小郡主用早膳与主子进去贺岁有何冲突?主子只说要见信国公,又不曾说要见小郡主,再者用早膳也是能见人的,想一想便晓得这是借口。 方定心想这样拙劣的借口,自家主子必定不能忍,按照主子以往的脾气,合该踹门而入才是。 谁知裴烬闻言只是皱了皱眉,挥了挥手,“都靠边停下,等着便是。” “啊?主子,咱不进去?”方定仿佛见了鬼,自家主子的脾气何时这样好了,这是明晃晃的闭门羹啊,这还能忍? 裴烬眼神不善的瞥了方定一眼,“没听见小郡主在用早膳,打扰了小郡主用早膳你担待的起吗?” 莺莺如今身怀六甲,一人吃两人饱,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膳自然得好生用,不能被打扰,他也的确来的太早了,有些突兀,便等一等吧。 方定连忙低头,“是,主子英明。” 行吧,看来云主子,不对,如今该唤程主子了,程主子身娇肉贵,主子愿意等便等吧,他在哪也是一样的,只是主子衣裳单薄。 “主子,不如属下去赶一驾马车过来,您衣裳太单薄了,坐在马车内等。”主子今日连大氅也不曾披一件,果真是为了程主子连身子也不顾了。 “不必。”裴烬摆手拒绝,信国公分明是要刁难他,他若是坐在马车内,那信国公更要气恼了。 裴烬几步走上台阶,立于檐下,站姿挺拔,犹如松柏,就这样等着。 “回国公爷,太子殿下带了不少贺礼前来贺岁,小人按国公爷的吩咐,说小郡主在用早膳,让他们等着,太子殿下等人正在门外候着。”管家忙来回禀。 膳厅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早膳,其乐融融,程辙武一听便板起脸,“不必管他,让他等着。” 管家应声退了下去。 原氏往外瞧了一眼,“眼瞧着就要下雪了,你打算让太子等多久?” 程筠抬起头望着爹爹,爹爹好厉害啊,竟敢将太子殿下拒之门外,怕是殿下长这样大,从未吃过闭门羹吧。 程辙武夹了一块糕饼给皎皎,“今日我便没打算见他。” “那你还让人等着?” “我何时心情好了再见他,他愿意等便等,不愿意等也可以走,我又没拦他,”程辙武摸了摸皎皎的脑袋,“皎皎,昨晚他是不是去你闺房了?” 今儿一早便有护卫来报,墙头积雪有被踩踏的痕迹,他已加强了府里的护卫,竟还被裴烬那小子钻了空子,程辙武想想便气。 程筠点了点头,吞下口中的裙带面,“嗯,我听娘的,假装不记得他了,他似乎信了。” 程钰笑了起来,“原来太子殿下这么好骗啊,还是娘有主意。” “该,谁让她欺负皎皎。”程意殊也赞同道。 “他那是关心则乱,太子并非傻子,过几日便也想明白了,不过能骗一日是一日,想当初太子骗了皎皎,如今还不曾给她个解释,的确是该。” 原氏想起皎皎说她在王府是如何谨慎小心,如履薄冰,心中便难受得紧,还有敏安县主对皎皎的欺辱,又道:“对了,若是有靖国公府的人上门拜访,也不必见了。” “娘不提我都忘了,昨日那个敏安那样嚣张跋扈,对着皎皎颐指气使,她当自个是谁啊,不就是仗着皇后娘娘的气势,狐假虎威。”程钰想起还来气,昨日是在大殿之上,不好闹的难看,这才轻拿轻放,若是改日再见敏安,非得好好为皎皎出口气。 “阿姐,皇后娘娘人挺好的,娘娘还曾救过筝儿的命。”程筠想起第一次见苏皇后时,她为人和善,并未刁难她,她在王府也多次派遣兰叶姑姑来送赏赐,又曾救过银筝,并非是坏人,不想牵连到苏皇后。 况且家中已这样刁难太子殿下,再牵连到苏皇后便不妥了。 原氏也点了点头,“皎皎说的是,苏皇后为人的确不错,好竹尚且出歹笋,苏家从前也是不错,只是那个敏安,我着实不喜欢,钰儿嘴上得把门,说敏安便可,莫要牵连皇后娘娘。” 好歹也是一国之母,正如他们提起太子,不会涉及到圣上一样,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程家人清楚的很。 程钰听娘亲这样说,点点头,“晓得了,我下次见到敏安,非得给她点苦头吃。” “阿姐不气,阿姐吃糕饼。”程筠给她夹了一块。 “行,用了早膳我也出去瞧瞧太子的阵仗。”程钰忙继续吃了。 程筠如今胃口大,吃的最多,吃了两大海碗的裙带面才吃饱,等她放下竹著,外边已在纷纷扬扬飘雪花了。 想起殿下还在外边等着,他的手又受伤了,不免有些担忧,“爹爹,咱们这样戏耍殿下,会不会不好啊?” 她怕圣上与皇后娘娘会恼怒,太子殿下也关乎大豫的脸面,为了她而让程家得罪圣上便不好了。 “你无需担忧,有事爹爹会替你撑着,天冷,用过膳便早些回屋歇着,免得风寒侵体,我现下去瞧瞧。” 程辙武心想这才哪到哪,若是这便退缩了,往后程家岂不是人人都能欺上两分。 程筠又看向娘亲,见娘亲也是颔首点头,她便也不发愁了,罢了,祝殿下好运吧。 程辙武在正厅坐着,影壁之后,便是府门,不过他没打算去。 倒是程钰爬上阁楼,瞧见东宫的人摆了一溜在门前,还有那些大箱子,不像是来贺岁的,倒是有些像来提亲的。 “爹,不曾瞧见太子殿下,只见东宫的随从,下起了雪,也不知这雪何时才会停。”程钰在一旁坐了下来,“一会便有旁人来贺岁了吧,咱们不能总关着大门。” 想来程家贺岁的人多了,瞧见东宫的人在外边,又关着门,怕是不敢进啊。 程辙武慢悠悠的品着香茗,瞧了一眼管家,“府门前摆着的牌子写的是什么来着?” 管家忙回了。 程辙武点了点头,“去把牌子换了,换成……” 裴烬在门外站了有小半个时辰,再如何用早膳,也该用完了。 “主子,雪下的越发大了,您当真不冷吗?”方定今日特意穿的厚实一些,随着雪花落下,他都觉着有些凉。 裴烬往外瞧了一眼,随从都站在外边淋雪,动也不敢动,吩咐道:“让他们将东西放在这,人都回去吧。” 今日怕是注定要吃闭门羹,不过他不能离开,这些人也不必跟着受罪。 方定忙去吩咐了,那些人正冻的四肢僵硬,得了吩咐如蒙大赦,先后回了东宫,只有方定与玄凌陪着他。 玄凌靠在檐下的柱子上,不置一词,他向来话少,只负责保护裴烬。 方定站在裴烬身旁,缩了缩脖子,这冰天雪地的,白茫茫一片,下起雪来,连贺岁的人都少了,也就只有他们才一大早来吃闭门羹。 “方定,你若是冷便回去,孤自个在这等着便是。”反正信国公也只想看见他在这里等着。 “属下不冷,是怕主子冷,属下陪主子等着。”方定连忙站直了,罢了,比起从前主子无头苍蝇似的乱找,如今晓得程主子在哪便好,这样等下去,迟早也会感动信国公的。 “吱呀……”信国公府的大门开了,方定比裴烬还要激动,可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厮提着一个木牌子出来,将原先的那个木牌子收回。 裴烬没看木牌子,看向管家,“小郡主可用了早膳?信国公得空见孤了吗?” 管家弯腰行礼,“回太子殿下,国公爷说今日不得闲,太子殿下请回。” 裴烬的语气有些冷,“若是信国公不得空,孤想去见见信国公夫人。” “夫人也不得闲,国公爷说太子殿下您瞧了那牌子便晓得是何意。”说完管家进去了,而府门大开,并未合上,似乎一点也不怕裴烬闯进去。 裴烬偏头去看那牌子,上书——恭贺新禧,喜迎贵客上门,某人禁止入内。 “额……”方定十分确信,这个“某人”必定说的是自家主子,不由得劝道:“主子,要不然咱们改日再来?” 方才还将主子与犬一并排拒在外,如今看着,似乎犬可以入内了,只是自家主子依旧不能入内,主子如今在信国公府的地位是比犬还要低了? 一面说国公爷不得闲见客,一面又摆出了“喜迎贵客”的招牌,这不是摆明了会见客,但不想见主子,即便主子在这站再久,也是不会见的。 裴烬冷目灼灼,攥紧了拳头,面不改色道:“继续等。” 第168章 第 168 章 裴烬从一大早站到了晌午,起初大街上还没几个人影,但逐渐的雪停了,来往贺岁之人也便多了,不少人瞧见裴烬都连忙撇开视线,不敢多看一眼,但心中都在嘀咕,好端端的,太子殿下站在信国公府门前做甚?信国公府的大门不是开着,为何不进去? 可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低估,众人也不敢表示在面上,急匆匆的弯腰低头走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太子殿下。 从前上京也并非人人都识得裴烬,可之前程筠离开,裴烬将上京城翻了个遍,人人心慌,自然的,也就都识得裴烬面容了,比裴澄当初还要家喻户晓。 因而太子殿下站在信国公府门前之事,不一会便传遍了大街小巷,有些胆小的,瞧见便急匆匆走了,不敢再多看一眼,而有些胆大的,却特意来瞧一眼,从信国公府门前走一遭,毕竟太子殿下这样的人物,百姓们还是少见。 信国公府的客人也来来往往迎送了几拨,唯独裴烬像是根木桩子站着,一动不动,衣裳单薄,好似与旁人活在不同的季节。 “主子,您手上还有伤,还是先回去吧?”方定看着,当真是心疼了,主子站了近两个时辰,眼看着便到用午膳之时了,即便身子再好,这样站下去,也要垮啊。 裴烬却一语不发,视线盯着信国公府里头鹿鹤同春纹样的影壁,影壁之后,便是信国公会客之所,他听见了信国公的笑声,毫不掩饰,明知道他在外边站着,但并不放在心上,依旧与旁人来往恭贺。 甚至方才送客人出来时,信国公还瞧了他一眼,哼了声,一句未发便进去了,那眼神,对裴烬别提多嫌弃了。 裴烬似在军营里,被人罚站的兵卒,从前向来是他罚旁人,如今也有他被罚之时,那滋味,当真是不好受。 他自然也想过离开,他何曾受过这样丢脸的责罚,可想到他的妻儿都在府里,他今日若是离开,兴许日后便更见不到了,难不成要日日偷鸡摸狗般的溜进去? 再如何,想到莺莺,他也舍不得离开。 方定见说不动主子,皱着眉头担忧的不行,瞧了玄凌一眼,想要玄凌劝一劝主子,可玄凌却摇了摇头,主子向来是最有主张之人,只要主子认定了一件事,旁人再如何劝也无用的,更何况事关信阳郡主。 既如此,两人也只能无奈的继续陪着等了。 “哒哒,哒哒哒……”由远到近的马蹄声,又一辆马车来了,是永康侯府的马车。 梁云川下了马车,并不意外看见了裴烬,也正是晓得裴烬在,这才打算来给他打个圆场,免得两家人难看,他还特意将岳莲带来了,让岳莲去与信阳郡主为裴烬去求个情。 想当初,也是太子殿下给岳莲请封了县君,对他们二人也算是有恩。 梁云川扶着岳莲下了车,“莲儿,你先入府,我去与太子殿下说几句话。” “是。”岳莲点了点头,走上台阶,向裴烬屈膝行了礼才进府。 “殿下,您站在这儿许久,穿的这样单薄,若是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梁云川看着裴烬的衣裳如此单薄,忍不住叹息。 “云川,一会进去不必向信国公为孤求情,若不然也会拖累你。”裴烬的手已冻的冰凉,连梁云川到了,他也没动。 “可微臣现下来,本是想为殿下求情,殿下一直站着,身子会受不住。”梁云川紧蹙眉心,信国公可当真是不给太子殿下半分面子,直接将人堵在外边,大豫上下,还从未有人如此罚过殿下,即便是圣上,怕是也舍不得。 “不必,这才多久,对孤而言小事一桩,你不必多话。”信国公想罚,那便让他罚个够,谁求情都会加重信国公的怒气,裴烬本就是自幼习武之人,又在军营五年,这点罚站算得了什么,即便是站一天到晚,也能站得住。 “唉,好吧,那殿下好歹披上件大氅,天寒地冻的,贵体要紧。”梁云川让随从捧上一件狐皮大氅。 “不必,孤不冷。”裴烬身子冷,心却是热的。 从前他本就有诸多对不住莺莺的地方,连回京也是他逼莺莺的,他自然该受罚,不过是站一会罢了,当初莺莺心中的委屈更甚,信国公对他冷脸也是应该的,他没什么好抱怨。 若是站下去,信国公便能消气,便能让他见到莺莺,他认了,如今他还不晓得莺莺是否当真失忆了,他得弄明白。 见裴烬这样说,梁云川也不好再开口,只得先进去了。 “潋月姐,你来了?”程筠正坐在窗前给腹中的孩子做肚兜,瞧见岳莲进来,不知多开心。 “见过信阳郡主。”岳莲行了个礼。 “哎,你这是做什么,又没外人,你快坐。”程筠大着肚子,连扶她也来不及,只得招手让她过来。 这时烟柳上了茶水点心,“新平县君慢用。” “烟柳,你们先下去,我与县君说会体己话。”程筠放下手中的针线。 “是。”烟柳忙下去,合上了门。 “潋月姐,不对,现在是不是该叫岳莲姐了?”程筠伸手去拉她,“近来过的可好?” 自从回京,程筠便听人说了,永康侯的世子侧室成了新平县君,她心下欢喜,如今她找了双亲,潋月姐的母家也翻案了,是县君了,好歹是个女爵,后半辈子有了依靠。 岳莲坐到程筠身侧,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弯了弯唇,“好着呢,我们有半年不曾见了,莺莺你竟有了孩子,我当真是不敢认。” “岳莲姐,我小字皎皎,你唤我皎皎吧,娘亲让我不能承认是云莺,这得保密。”程筠挽着岳莲的胳膊,笑的眼儿都眯起来了。 “对,是我疏忽了,皎皎,你快与我说说,你是如何找到双亲的,自你失踪,我可挂心了。” “说来也巧的很。”程筠慢慢道来,自个回想过去,都觉得似一场梦,这世间竟有如何巧合之事。 听完岳莲也是忍不住笑,“兴许这便是缘分吧,缘分到了,自然也就到了该相聚之时,倒是我,因着你的缘故,受了不少恩惠。” 程筠不解:“这话这么说?我哪给了你什么恩惠?” “我的县君之位,是太子殿下看在你的面子上请封的,前太子被废,连家满门抄斩,牵扯出了岳家的事,原本按照律法,翻案有翻案的规矩,无需册封我为县君,是太子殿下特意请封,我与太子无亲无故,自然是为着你的缘故,今日是特意来谢你的。” 自古冤假错案也不少,光说这次连家便不止牵扯出了岳家,可只有岳莲被册封为了县君,旁人可没这样好的恩旨,说来说去,还是为着程筠与她的情谊,岳莲心中明白的很。 “可我出逃,殿下不该是恨我吗?”昨儿晚上初见,殿下语气多冷,似要生吞了她,若非是她会演戏,殿下还指不定怎么着呢。 “皎皎,我不晓得殿下是恨你还是爱你,但无爱便无恨,无恨自然也无爱,只有心意相亲,才会那样难受,我方才进来时瞧见了,太子殿下站在门口,似冰雕一般,一动不动,衣裳单薄,怕是冷的很。” “殿下还在外边?”程筠往窗外瞧去,可她的院子离府门隔的可远,自然是什么也瞧不见的。 “是啊,世子爷还想让我劝一劝你呢,你也晓得,世子爷与殿下自幼相识。”若不是为着殿下,想来世子爷也不会这样快带她来信国公府。 程筠笑了笑,“劝我有何用,你当是我想让殿下站着,是我爹爹不让他进来,我劝也无用,还需爹爹消气。” 她虽心疼,却也晓得自己违拗不了爹爹的心意,若是爹爹不肯,她说的越多,越会让爹爹伤心,爹爹也是为着她好。 “是啊,因而我便不与你说这个,当初殿下胁迫你入京,如今殿下也有今日,他一个八尺男儿,站便站着吧。” 岳莲想起当初在大殿之上,皎皎被千夫所指,被太子等人欺辱到那样的境地,还有一个敏安县主处处与她作对,这些都是因为太子殿下胁迫她入京所致,如今信国公这样对太子殿下,也是情理之中。 程筠:“咱们不说他了,说说你,你最近可好?如今你是县君,想来侯府不会为难你了吧?” 岳莲摇了摇头,“侯夫人如今待我倒客气,将府中中馈都交予我,两个孩子也是我亲力亲为,贺氏被圈禁于一个小院子,不许出门,一应用具,比通房还要差呢。” 贺氏过了这么些年好日子,大概从未想过有一日,也会被圈禁在小小的屋子里,能活多久,全凭梁家喜好。 “那岂不是挺好?”倒是比从前好多了。 岳莲却叹了口气,抬手摸了下程筠隆起的小腹,收回手道:“比起从前,的确是再好不过了,我都不敢奢求这样的日子,可如今也不知是怎的了,许是因为日子越发好过,我也越发贪心了。” 程筠拍了拍腹部,“这是何意?” “世子爷提起要抬我为妻,可侯爷与夫人皆是反对,我从前并未想过自个能成为世子爷的正室,可如今岳家翻案,补偿了岳家,我在上京买了个宅子,将亲人的牌位供奉在里头,我想起自个为人妾室,便有些难受。” “永康侯为何不肯?”如今她的身世也是够了。 “抬妾为妻会惹人笑话,没这样的规矩。” 程筠一想也是,人自然是怕流言的,但,“我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和离。” 第169章 第 169 章 “和离?”岳莲惊得张口结舌,好半晌才清了清嗓子道,“可我是妾室,我怎能与世子爷和离?” 与正室不同,可和离,可休弃,可妾室连休弃的资格也无,若是厌弃了,便送去庄子上,亦或是佛寺了此残生,总之妾室犹如夫家的婢子,即便是良妾,也是如此,更别说和离了。 “若是从前,你兴许没这个资格,可如今是县君,有爵位在身,爵位是天家赐的,天然便与寻常人不同,若是你并非早早成为了永康侯世子的妾室,你多的是选择,可以成为旁人的正室。” 即便岳家倒了,可是县君享朝廷的俸禄,每逢年节,即便是不受宠的,只要有爵位在,那也是有赏赐的,膝下的子嗣,因着爵位,也会有诸多的便利,在上京诸多女眷中,旁人也不得不高看两分,上门求娶之人怎会没有。 这便是皇权,就是这样的至高无上,若不然怎会有这样多的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宫里钻,想往各个皇子府上去,即便是妾室,可若是有朝一日自个飞上枝头,便能拉扯母家一把,从此青云直上。 荣华富贵,还不都是皇家的一句话罢了。 程筠想了想,“若我没记错,身有爵位的女子是可以休弃夫君的,亦如公主可休弃驸马,你还有两个孩子,倒也不必闹的这样难看,和离便可。” 大豫律法规定,女子不能休夫,若是实在想分开,便也只能和离,或是被夫君休弃。 而从某一方面来说,皇权是大过律法的,口口声声是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大多数时候,还真不是这样,若不然太子殿下找她时闹的阵仗这样大,殿下早也被下狱了。 岳莲从未想过要与世子爷和离,如今世子爷待她当真是好,可想到自个身为妾室,也的确有些抬不起头,但凡能做主的,谁又想做妾室的。 即便是皇家的姬妾,也有许多人是不愿的,可她们哪来反抗的机会,被家中养大,那些女子,生来便有为家族付出的责任,家中要她们去选秀、去争宠、去为人妾室攀高枝,她们也是没的选择。 “可是我一双孩子?”岳莲如今委屈着,还不是为了孩子,到底是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舍得抛下啊。 “傻姐姐,我让你和离不是离开上京,而是和离之后让世子有个机会明媒正娶你,既然不能抬妾为妻,那便和离,和离之后,你再嫁与他,便是正室,而不是妾室了,也少了被人笑话。” 和离之后和好如初的不是没有先例,有些夫妻一时冲动,为了口角等想和离,但之后又为了各种缘由再娶再嫁,并不违背大豫律法,也不违反规矩,几句这小两口花样真多,倒不至于如抬妾为妻一般流言沸沸。 “可皎皎,我若是与世子爷和离,侯爷与侯夫人未必肯让世子爷再娶我,我害怕那双孩子离不得我。” 做了母亲,便有诸多忌惮,程筠抬手抚了抚隆起的腹部,她如今也是母亲,自然晓得岳莲心中所想。 “可姐姐想想,你是妾室,你的孩子便永远是庶出,即便日后永康侯让你的孩子成为了世子,也依旧会被人说是庶出,非正统嫡出,你想他受这样的委屈吗?” “况且,如今世子爷还年轻,姐姐当真有把握可以让世子爷一辈子都偏爱于你吗?可以保证以后绝不会续弦,绝不会有嫡子吗?若是世子爷续弦,你与孩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在情爱这件事上,程筠当真是想的很明白,从前她心中一直是这样想的,一直给自己留退路,让自己莫要沉溺于情爱。 不过如今她找了爹娘,有靠山了,倒也不怕。 可岳家已倒,即便岳莲姐是县君,但到底没有娘家撑腰,即便程筠能让程家为岳莲撑腰,可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不能让人信服,还会得人口舌,还是得岳莲姐自个立得起来。 岳莲咬了咬唇瓣,眼底闪过挣扎,摇了摇头,“我不能,你我出自云楼,从来便晓得世间男子多薄情,无论此刻说的多天花乱坠,谁知日后会是如何呢?” 云姑自幼教导她们,女子色衰而爱弛,要趁年轻时争取该争取的,莫要到年老后悔。 “对啊,岳莲姐,你该趁着世子爷还倾慕于你,尽快将这件事办成,与孩子一时分离,却能与孩子一辈子相亲,怎么算也是划得来的。” “那是该怎么办?是与世子爷商量和离,然后让他再求娶我?” “不,你不能开口让世子求娶你,这样你便落了下乘,日后会落人口舌,还会被旁人说你是逼世子求娶你,于你名声有碍。” 程筠抿唇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先提出和离,看看世子爷的态度,若是世子爷不肯,那你就越要和离,并且表示出并非不爱慕世子,只是不想做妾室,不想让孩子是庶出,让他晓得你的心意,和离之后,他自然晓得该怎么办。” 程筠想着,既然梁云川有抬妾为妻的想法,那心中应当是有岳莲姐的。 “若是世子答应和离,之后不再娶我呢?”岳莲年长程筠,可遇到孩子之事,反倒是不如程筠镇定。 “那足以说明世子并非良人,无法托付,你正好离开,至于那两个孩子,如今贺氏被囚禁,世子后院的妾室都不能生育,那两个孩子是永康侯府的宝贝,谁敢怠慢,况且你如今是县君,想去见孩子自然也无人敢拦着你。” 程筠握住她的手,“岳莲姐,你自个得坚定,你得知道你想要什么,你真的想一辈子都做旁人妾室,贺氏即便被圈禁,可她没被休,日后你一辈子都要被她压一头,即便你现在日子好过,也得为日后打算。” 看眼前,岳莲姐的日子不错,可谁晓得日后呢?身为妾室,地位终究是不够稳妥。 岳莲听得程筠一番话,忍不住落下泪来,抹着泪笑道,“我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要你来教我,真是糊涂了。” “姐姐是关心则乱,我就是大致说说,我相信姐姐聪慧,必定有可行的法子,你好生想想便是,往后程家也是你的依靠,你若受了委屈,尽管来找我。”程筠拿过帕子给她拭泪,从前在云楼岳莲姐那样照顾她,她此生都不会忘记。 “好,谢谢你。”岳莲今日算是被程筠一番话给点明白了,要不然还稀里糊涂的呢。 程筠笑弯了眉眼,“我等着姐姐嫁入永康侯府成为世子夫人的那一日。” 岳莲莞尔,两人的手紧紧地握着。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岳莲与程筠道别,往前厅去了。 梁云川见她出来,便也向信国公告辞,程家要留他们用午膳,不过给婉拒了,太子殿下还在外边站着,他可不好意思坐下来吃。 梁云川带着岳莲离开信国公府时,裴烬喊住了岳莲,嗓音嘶哑,“她当真忘记了在上京的那一段记忆吗?” 岳莲微微叹气,“回殿下,皎皎的确忘了,她甚至不知妾身生育了一双儿女。” 出来时程筠便交代了此事,岳莲自然不会露陷。 而裴烬听见这话,站了整个上午,一动不动的身子有了裂纹,脚步微微踉跄,方定忙上来扶了一把。 裴烬推开方定,满脸失落,低声喃喃:“那段时日,她便那样讨厌吗……” 岳莲看着他眼底的光亮似乎一下子就灭了,心下担忧,皎皎的玩笑会不会开太大了,看着太子,似受了极大的打击。 唉,若是世子爷对她有殿下待皎皎这般,她也无需费心想这些了,可到底情爱还是看别人的更为感动。 “你们去吧。”裴烬咬了咬后槽牙,复又站直了身子,恢复了表情,无论莺莺是否忘记了过去之事,他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忘记了也好,从前因为两人之间身份的不平等,他逼迫她做了许多她不愿做之事,如今她都忘记了,不正代表裴烬可以从头开始,博得她的欢心,再说她腹中怀着他的孩子,信国公迟早会心软的,他等得起! 梁云川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带着岳莲先走了。 到午膳时分了,一家子在膳厅用膳,程筠听程钰说太子还在外边站着,不免担忧,这都几个时辰了,他还不走,手上还有伤呢。 “爹爹,你让殿下回去吧,若是殿下受了风寒,圣上与娘娘也会忧心的。” “我早让他回去了,他不肯走,我可没让他站在外边。”程辙武看了一眼程筠,“皎皎无需心疼他,他自幼习武,又在军营待了这么些年,他还能这点能耐也没。” 程筠鼓了鼓香腮,软软道:“可听阿姐说殿下穿的单薄,他手上又有伤。” “他那是故意博取你的同情,裴烬那个臭小子心眼坏着呢,我看他手上的伤就是自己故意弄的,想让你心疼他,乖皎皎可别上当了。” 程筠越是心疼裴烬,程辙武越是不答应,他好端端的闺女,还没经过他的允许便被裴烬那小子搞大了肚子,他这个当爹的,还不能教训教训他了,只是让他站着而已,又不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便宜他了。 原氏给皎皎夹菜,也道:“皎皎吃饭,他爱站就站着,你心疼他,谁来心疼你,你一个人从上京奔波到了北漠,吃了多少苦头,就是要给他点苦头吃,才晓得你的珍贵。” 爹爹娘亲都这样说,程筠便也不好再说什么,看来殿下得自求多福了。 第170章 第 170 章 虽说程筠觉得自个无能为力,可到底还是于心不忍,用过午膳之后她扶着烟柳的手去了大门口,但没走近,只是站在廊下远远的看了裴烬一眼。 见他身上着了一件熟悉玄色锦衣,她一下子便想起来了,那件衣裳是她做的,当初裴烬与裴瑜争分吃醋,她便给裴烬也做了一件,可那时是夏日,做的也是夏衣,如今却是冬日了,他当真是不要命了。 程筠紧紧地抿着唇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殿下这样,又是何苦呢,他身为太子,谁能真的拦得住他,何必站着,外边雪虽停了,可依旧冷的很。 程筠在看裴烬,裴烬也看见了她,程筠身上穿了厚实的狐裘,在脖颈处毛茸茸的围了一圈,半张秀丽的脸蛋都掩在了狐裘中,狐裘长到脚面,将她整个人都严严实实的遮盖起来,因而她隆起的肚子便不大瞧得出来了。 裴烬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想要说话,外边这样冷,想让她早些回去,她既然来了,是不是也有一丝的心疼他?是不是心底其实还记挂着她,即便是忘记了那段往事,可心里对另一人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她是不是还能感受得到呢? 但最终程筠不曾走到他跟前来,而是转身回去了,没给裴烬开口的机会。 裴烬看着她离去,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看来是他想多了,若是莺莺还记得那段往事,怎会瞧见这件衣裳半点也不动容,她果然是忘了。 他抬了抬被冻僵的下颌,微微叹息继续站着,她总会明白他的心意的。 “你可晓得烬儿还在信国公府门前站着?”泰和帝来长乐宫用晚膳,开头第一句便是这个,语气是又惊又气。 对此苏皇后点了点头,笑骂道:“我不仅晓得,我还晓得他穿的单薄,站在程家门前一日了,天寒地冻,都要冻成望妻石了,你说他何时对咱们这样上心过。” “唉,”泰和帝坐到桌前,“当真是无法想象,想想前些日子,我是如此劝导责骂都无用,谁知信国公一句话就让他站着外边一整日,听话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哪是听信国公的话,分明是舍不得信阳郡主,这缘分当真是奇妙,谁能想到会来这么一个阴差阳错。”自家儿子站那受苦,苏皇后虽是心疼,却也不大想干涉,烬儿已经是大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她也只能心疼,管的多倒惹人嫌。 “还是我有眼光吧?早早便说了要信阳郡主给我做儿媳妇。”说起这个,泰和帝不免得意起来。 苏皇后扫了他一眼,调侃道:“嗯,你有眼光,你拖着不肯立她为太子妃,还让儿子跪下来求你,你有眼光,还想让元成郡主嫁给儿子,你可真有眼光啊。” “咳咳,”泰和帝老脸一红,摸了摸鼻尖,“这也不能怪我,当初云氏的身家的确是低了,到底是大豫的太子妃,况且我最终不还是立了她为太子妃。” 泰和帝觉得自个已是十分退让了,毕竟大豫开国以来,还真没有立过身世那样低微的太子妃,他身为帝王,要考虑的自然是多了,不能全凭喜好。 “信国公倒不会怪你,全怪你儿子身上去了,他这是代父受过。” “那他便受着吧,想当初把我可气的不轻,他自幼习武,身子强健,站几日不碍事。” 苏皇后往外瞧了一眼,又下雪了,微微摇头,这件事当真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主子,下雪了,您还站吗?”方定已是饥肠辘辘,嘴唇都被冻裂了,站了一日,水米未进,全凭身上那点子功力拼着,他还好,穿的厚实,主子穿一件夏衣站着,比他冷数倍不止。 如此天寒地冻的时刻,街上连个人影也没,信国公府的大门也早就合上了。 裴烬手脚冰凉,面上似乎结了冰霜一般僵着,连嘴角都绷紧了皮,开口艰难,唯独那颗心还热着,若不然怕是已被冻成干尸了。 “几时了?” “快亥时了,想必信国公府一家都歇下了,主子也回去吧,您手上的伤得换药了。”这般冻了一日,伤口非得伤上加伤,信国公倒也真是狠心,竟真让主子在这站一日。 裴烬沉思片刻,叹道:“回吧。” 方定那颗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连忙要扶着裴烬,可裴烬却推开了他,一步一步,缓慢的离开了信国公府。 东宫的马车从晌午后就停在不远处,裴烬上了马车,冻僵的身子才逐渐好转,只是离开了信国公府,那颗热腾腾的心,似乎一点点冷了下去。 站了整整一日,信国公却一点和缓的样子也没,看来想求娶莺莺,当真是艰难。 想当初他得到莺莺毫无费力,如今可不就是该他求着莺莺的时候了。 回到东宫,方定忙招呼人打来热水,让裴烬沐浴,暖暖身子。 “方定。” “哎,主子有何吩咐,是水不够热吗?” “孤记得上月西疆是不是进贡了一件狐白裘?” “是有,原本想给您拿出来用,您说用不着,就搁在库里。” 狐裘易得,可狐白裘却难得,狐皮以狐腋白色茸毛最为保暖细腻,不知几何狐皮才能做成一件狐白裘,西疆这才眼巴巴的送到主子跟前,这也的确是稀罕物件,宫里拢共也找不出几件。 “你去找出来,孤一会出宫。” 方定头皮发麻,“主子,你不会还要去信国公府吧?” 这才站了一日,又去翻墙,主子当真是不要命了,身子再好,也不是这样糟蹋的。 “怎么,你有意见?”裴烬寒眸扫过他,让方定连忙低头,“属下不敢。”他倒是想有意见。 “不敢就去办。” “是。”方定叹了口气,只得出去了,抬头望了望天,黑沉沉一片,连月光也没,主子也真不怕摔着。 方定让人将狐白裘找了出来,裴烬沐浴之后用了晚膳,换了次药,方定看着伤口更加严重了,想劝又不敢劝,也晓得劝不住,只能干着急。 程筠今日有些困倦,用过晚膳不久便睡下了,但忽然听得窗棂的响动,从睡梦中惊醒了,眼神清明,耳朵竖起,听见了动静。 裴烬轻手轻脚,原本想瞧她一眼,放下东西便走,谁知掀开幔帐,她竟还睁着眼,不免责怪,“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的还没睡?” 程筠皱着眉头,“太子殿下,您为何又来了?” 今日在外边站了一日,这才回去多久,又来了,殿下的身子当真是铁打的。 “来瞧瞧你,今日可还舒适?孩子不曾闹腾你吧?”裴烬舔着脸亲近她,像是寻常夫妻,宛如忘记了程筠失忆之事。 程筠撑着手想从床榻间起来,但有些吃力,裴烬忙将她扶起来靠着,又将被子拉了上去,盖到了程筠的下巴处。 “太子殿下,您这样不合适,夜入臣女闺房,被人晓得会传流言。”程筠的手在衾被下微微攥住了褥子,爹爹不是加强了护卫吗?为何还是会被他溜了进来,不晓得的还当信国公府没有守卫,出入自由呢。 “你放心,我不会让旁人晓得,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莺莺,即便你忘记了过去之事,你依旧是我的娘子,我会向信国公求娶你。” 程筠咬着唇,心口跳的有些快,她稳住嗓音道:“殿下,既然我忘了,不如殿下也放下吧,这样对你我都好,我爹爹不会让我嫁给殿下的。” “我放不下,你就是我的娘子,信国公不是在给你招婿,我为何不可以?嫁给我做太子妃不好吗?”裴烬的手搭在衾被上,轻柔的抚了抚隆起的衾被,“莺莺,这是我与你的孩子,你想要孩子失去父亲吗?” 程筠的身子微微战栗,柔荑从衾被下伸出来,推开了裴烬的手,垂下眼睫,柔声道:“殿下自重,我已忘了过去之事,您若是越矩,我便只能喊人了。 “好,我不动了,你别喊人,我就想和你说几句话。”裴烬立马收回了手,不知多听话。 程筠心下腹诽,当初欺负的她眼含泪花如何求他也不肯放过,如今倒是听话乖巧,仿佛是庄子上那只狸奴,乖的不像样子。 “殿下有何话便说,说了便快些离开吧,莫要让旁人瞧见,我爹爹会生气的。” 裴烬这样,倒让程筠不好生气了,他何时在她跟前这样卑微过,向来都是她温柔小意,如今倒颠倒了。 “如今一场一场的雪,天气冷,我给你拿了件狐白裘,最是保暖,你穿上御寒。”裴烬从地上的木盒里取出了那件狐白裘,放到了床榻上,瞬间把床榻占了一半。 狐白裘原本是按照他的尺寸做的,但如今她有身孕,大倒是合适,就是有些长,方才已让绣娘临时裁剪了一些,裁成了合适她穿的长度。 程筠的手搭在衾被上,白色的狐毛放在她手心,柔软的似云朵一般,的确比她那件狐裘舒服。 “臣女不能收,这太贵重了。”这样好的皮子,怕是几年也难遇到,她若是收下,爹爹娘亲必定会晓得。 “正是因为贵重才给你,你那件狐裘不如这件保暖,听话,免得冻着了。”裴烬将狐白裘盖在莺莺身上,若非珍稀难得,他也不必来一趟,给莺莺的,自然要最好的。 “殿下,我不冷,您还是留着自个用吧,明日您别来了,爹爹不会让您进来的,您别冻坏了自个的身子。” 裴烬闻言笑了笑,凑了过去,“莺莺心疼了?” 程筠被他忽然凑上来的俊脸惊了下,耳廓霎时红了,连忙垂下浓密的羽睫,语气软软的否认:“殿下想多了。” 第171章 第 171 章 裴烬抬手捻开一缕她颊边的发丝,目光灼灼,“莺莺,你若是心疼一分,即便再站几日,我也心甘情愿。” 裴烬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散在空气中,两人凑的太近,程筠能从他身上闻到外边凌冽的冰雪气息,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无端生出几分暧昧。 程筠忍不住往后退,可已是退无可退,况且她身怀有孕,身子不便,只能颤着眼帘要裴烬往后退。 “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求您自重,夜已深了,您还是快些离去。”再待下去,程筠不知自个能否伪装的住,殿下也凑的太近了些。 裴烬退开了些,却并不想走,“我才来一会,你就要赶我走,你们信国公府的围墙筑的这样高,我翻墙进来一次可不容易,你让我多待一会可好?” 坐在这儿,望着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哪怕她忘了他,可只要两人同在一处,心里便满足了。 程筠微微咬着下唇,面色为难,怯生生的瞧了他一眼,仍旧道:“翻墙非君子所为,殿下乃大豫储君,不该这样做。” “这又有什么,当初在扬州,我也翻过你的窗,只是你不晓得罢了,那时你住在楼上,可比翻信国公府的墙麻烦多了。”云楼的后边就是阳明湖,若是一个不小心,他就得掉进湖里喂鱼,现下倒也不难翻。 “什么?”程筠皱着眉头,殿下在扬州何时翻过她的窗?她为何半点印象也无? 指尖收拢,她忽然想起来了,初遇到殿下之时,她有几日睡的格外沉,晨间醒来便发觉床边的烛火熄灭了,还有那次在脖颈上的青紫印记,原来竟是殿下所为,她还当是自个不曾睡好。 瞧殿下那嘚瑟的模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程筠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到底如今她是失忆之人,不该记得,再生气,也只能忍住了,往后再与他算账。 “你可是想起什么了?”裴烬看她抿着唇不说话,似在回想什么,忐忑的滚了滚喉结。 程筠摇了摇头,“想不起来,头疼的很。” “那便不要想了,我可以将往事告诉你。”裴烬听到她说头疼,又舍不得她再想起。 “既然如此,殿下可以说说我为何会随着殿下回京吗?”程筠真想听听殿下会说真话还是瞎编。 “自然是因为我们情投意合,你倾慕于我,我也爱慕你,因而你才随我回京。”裴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开始胡编乱造,得让莺莺晓得两人之前是十分恩爱的,这才能让莺莺心软。 程筠听他这样说,心中真是闪过一万句骂人的话,偏生还不能说,殿下可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欺负她失忆了,竟这样哄骗她。 她扁了扁小嘴,微微摇头,“不对,我听旁人说我不是自愿随殿下入京的,为何殿下说的与旁人不同?” 裴烬心里咯噔了下,却仍旧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旁人是骗你的,我是你的夫君,自然更为清楚我们之间的事,旁人哪晓得这些。” 谁在莺莺耳边乱嚼舌根子,别被他晓得,非扒了他的皮。 程筠面带迷茫,有些懵懂的问,“殿下不曾骗我吗?” “我怎会骗你,你瞧我身上这衣裳便是你做的,我都穿旧了,自然是心仪你的。”裴烬扯了扯身上的衣裳,虽说都是玄色料子,可莺莺做的就是与众不同。 程筠在心里哼了声,大骗子!从来都不晓得殿下这样会骗人。 “那我为何会去北漠呢?若是心仪殿下,不是该在上京吗?” “咳咳,”裴烬清了清嗓子,继续编,“是这样的,我被废太子陷害,不曾保护好你,你是被废太子掳走了,我不曾找到你,但我一直都在找你的,莺莺,东宫的院子我都给你布置好了,始终等着你回来。” 若事情当真是这样便好了,裴烬也不必心如刀割的懊悔莺莺为何要离开他。 程筠看裴烬低下了脑袋,心想他的脸皮到底有多厚,竟还将此事怪到了废太子身上,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满嘴谎话,娘亲当真是说的对,就不该心疼男人,他就是个骗子,连真话都不晓得说,真是白心疼了。 她不想再与裴烬多说,打了个哈欠,眼里泛着泪花,“殿下请回吧,我困了。” 裴烬本还有不少话要说,可她说困了,便也不好再待下去,免得扰了她歇息。 “好,我扶你躺下,你睡吧,狐白裘就放在床角,明日一早穿上。”裴烬拉开狐白裘,扶着她躺好,掖好衾被,“睡吧。” “殿下,你把狐白裘拿走吧,若是明日被爹爹晓得,爹爹会更生气。” “无碍,为了你好,国公爷不会拒绝的。”信国公即便不喜欢他,却也不会拒绝他对莺莺的好。 程筠懒得多说了,闭上眼睛,“殿下慢走,殿下往后也别来了。” 听他胡说八道就觉得头疼。 “我走了。”裴烬应了半句,也只听了半句,放下了幔帐,提着木盒离开屋子,这次记得合拢窗户,免得风吹进来冻着她。 从信国公府出来,裴烬又去了荣宣伯府,席瀚清住在长公主府,府里人多,梁云川此刻怕是美妾在怀,他去不合适,也只有江浸月那才欢迎他了。 待往后江浸月若是成婚,他要是被撵了出来,便无处可去了。 “殿下,更深露重,外边积雪也厚,您怎的又来了?”江浸月放下手中狼毫,总觉得这荣宣伯府不是他的,是裴烬的。 “来给你府里添点人气,空荡荡的,比城外还冷清,明乐爱热闹,你这样可不行。”明乐已及笄,不过父皇还没打算这么快将她出阁,但不得打算着不是。 江浸月笑了,拱手道,“殿下可真是热心肠,自个的太子妃都没追成,还担心起下官来了,下官感激不尽啊。” 裴烬闻言嘴角抽搐,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明知他心里不痛快的很,江浸月还笑盈盈的戳他刀子,真是活腻歪了。 “哈哈哈,殿下这是恼羞成怒了?下官失言。”江浸月走了过去,为他斟了一杯热茶,“殿下请喝茶,我府中年年也是这样的光景,有何区别,习惯了。” “你是习惯了,明乐却不习惯。”裴烬抿了一口茶,勉强暖了暖身子。 “公主金尊玉贵,下官不敢奢求。”江浸月面无表情的坐下喝茶。 “江浸月,你别是告诉我,你是在戏弄我妹妹?”裴烬的声调冷了下去。 江浸月弯了弯唇,“殿下何出此言,下官对公主,可从未主动过。” 裴烬偏头望着江浸月,无形中生出几分威压,而江浸月仍旧一副淡然模样,“殿下,公主还小,日后她总归是会遇到良人,我非公主的良人。” 若说有谁不怕裴烬,那江浸月首屈一指,原本就是两个心狠手辣的,凑一块,还真比较不出来谁更心狠些。 “哼,若是明乐执意要嫁给你呢?”江浸月的确从未主动过,可他也从未推拒过,每回明乐来荣宣伯府玩,哪次不是玩的尽兴,裴烬便不信江浸月当真对明乐毫无私心。 “公主年纪尚小,日后之事,日后再议。” “行啊,但孤只告诉你一句话,若是让明乐伤心,莫要怪我不顾多年兄弟情谊。”裴烬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她。 江浸月搁下手中茶盏,似笑非笑:“下官明白,殿下对公主的疼爱,正如信国公对信阳郡主的疼爱,下官可不敢步殿下的后尘。” 裴烬一个冷刀子飞过去,恨不得生吞了江浸月,他猛地站了起来,“你日后最好别来求孤。” 哪壶不开提哪壶,坐下来才说了几句话,江浸月怼了他两句,至于吗?不就是提了嘴明乐,还不高兴了。 “下官谨记教训,绝不敢犯。”江浸月起身,“恭送殿下。” 裴烬连个眼神也没留给他,转身就走,现在嘚瑟也无用,迟早有一日会落在他手里。 江浸月负手而立,望着殿下的身影融入雪夜,微微摇头,信誓旦旦的想,他与明乐,绝不会走到那一步。 翌日一早,原氏用过早膳程筠还不曾起身,她有些担忧,还当是皎皎哪儿不适,便来了她的院子,正好她才醒。 “今日怎醒的这样晚,难不成昨晚不曾睡好?”原氏坐到床沿上,眼尖的瞧见床角的狐白裘,“这是哪来的?” 她记得给皎皎备下的灰色狐裘。 程筠鼓了鼓腮帮子,有些难为情道:“昨夜殿下来了,是他送的。” 原氏拿了过来,摸了摸,“这样上好的皮子,我已许久不曾见过了,他倒是有心。” 程筠正想说话,可原氏又道,“有心也不成,你如今身子重,正是要好生歇息,他怎能日日来打扰,太不懂事了。” 程筠抿了抿唇,“我让他不许来了,他不听。” 也的确是不能让殿下来了,这样他夜间也能睡个安稳觉,人怎能总不睡觉呢。 “我与你爹爹说说,先起来洗漱吧,我让人将早膳端到屋子里来。” 程筠点了点头,“好。” 原氏扶着程筠下地,“不许他来归不许他来,但狐裘暖和,你便换上这件吧,如今这天也着实是冷,也没比北漠暖和多少。” “我听娘亲的。” 看着程筠用过早膳,原氏才去与程辙武说这事,程辙武一掌拍在桌上,“这厮好不要脸,竟还敢来,管家,去将皎皎院子里的围墙加高址果冻小说网 第172章 第 172 章 程辙武这话才说完,便有小厮来报:“国公爷,太子殿下又来了。” “来了多少人?”程辙武正在气头上。 小厮回道:“三个,太子殿下与两个护卫。” 程辙武拍了拍桌子,偏头与原氏说,“你瞧瞧他,昨日上门还晓得带贺礼,今日上门空手来的,这不是挑衅吗?不见,让他回去。” 小厮经过昨日倒也还算镇定,连忙飞奔而去回禀了。 原氏摇了摇头,“他即便是带了贺礼,你也不会见,难不成你要旁人都在外边受冻,差不多便得了。” 太子昨个儿站了一日,今日又来了,倒也算虔诚,怕是晓得不会让他进屋,便独自来了,在外边站着。 “这才哪到哪?远远不够,他阳奉阴违,白日里站的老实,晚上却偷偷地溜进皎皎闺房,谁知打着什么坏主意,我绝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若是裴烬不夜里溜到皎皎闺房,程辙武兴许还能消消气,可裴烬这样不懂规矩,程辙武便不会轻易饶了他。 原氏笑着叹道:“我瞧着太子对皎皎的心意倒是有的。” 裴烬身为太子,自幼是圣上最为宠爱的皇子,哪里需要受这些委屈,如今全盘受了,无非是为着皎皎,心上应当是有皎皎的。 “况且圣上不是也与你说了,他曾跪求圣上册皎皎为太子妃,若是皎皎不走,如今也是太子妃了。” 这些都是两人回京之后才晓得的,从前皎皎那样的身世,裴烬却愿意册她为太子妃,足见心意。 “那又如何?当初还不是那个臭小子胁迫的皎皎,皎皎心中不安,她即便做了太子妃又如何,皎皎若当真高兴,便不会逃了。” “再者我闺女美若天仙,哪个男子看了不动心,谁知他是否是看中了皎皎的美色,如今皎皎身怀有孕,谁知他是不是为了孩子来的,你可不许撺掇皎皎这么快原谅他,需得好生考验考验他。” 在程辙武的眼里,自家闺女当然是什么都好,那些臭男人就是为了哄骗皎皎的美色。 原氏听了忍不住睇他,“我瞧见钰儿便是这样被你惯的,如今二十了也还没找到婆家,你便留着这两个闺女在家里一辈子吧。” 从前媒婆上门,无论是文官清流,还是将门子弟,统统都能被钰儿挑出点刺儿来,偏偏程辙武还惯着钰儿,觉得说的对,要不然钰儿怎会这个年纪还不曾嫁人。 “留着便留着,又不是养不起,两人都是郡主,享皇家俸禄,不愁嫁人,即便是想养面首也使得。” 皎皎若是嫁个寻常人,那她的夫婿该被唤为郡马,女尊男卑,嫁给太子,还委屈了皎皎呢。 “你真是越说越过了,我不与你说了,由着你去,懒得理你。”原氏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起身便走,再说下去,他的闺女便要学圣上开后宫了。 “哎,你这人,说不过我怎么还走了呢?”程辙武觉得他没错,他的女儿,即便不能开后宫,也要找到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随便将就。 永康侯府。 今日大年初二,出嫁的女子回门,梁云川倒没姐妹,但永康侯有个妹妹,嫁到了京中白家,梁云川要唤姑母,虽说永康侯的双亲去世,不过对这个妹妹倒还行,自然大年初二要来一趟。 如今贺氏被关着,即便是大过年的,也不曾让她出来,便是岳莲与侯夫人一同招待女眷,白家姑母还带了她的嫡女来,瞧见岳莲时,白梁氏皱了皱眉,直言不讳,“嫂嫂,为何一个妾室也可上厅堂来?也太没规矩了些,我家的妾室,是连院子也不能出的。” 这一句话,直接让众人僵住了,岳莲的笑容更是消散于无形,从前她与白家姑母相处不多,却晓得她瞧不上妾室,可也没当着她的面说,如今这般,是明晃晃的往岳莲面子上踩。 侯夫人也面上尴尬,“我近日身子不爽,新平县君来替我忙活一二,妹妹家的妾室与新平县君可不同,妹妹别糊涂了。” “呀,我都忘了,云氏如今是新平县君了,倒是我冒犯了,”白姑母扫了岳莲一眼,语带讥笑,“不过侯府也是规矩森严的地方,这妾室上厅堂,多有不便,嫂嫂还是让她退下吧,我们姑嫂聊聊天。” 侯夫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岳莲却道,“夫人,一双孩子想来该寻妾身了,妾身便先回去了。” “也好,你先去吧。”侯夫人面色尴尬,她这个小姑子惯会刁难人,当初她嫁进来时,不知受了多少气,后边她生下了梁云川才好些,谁知她好端端的,这样不给岳氏面子。 岳莲转身往外走,听到白姑母说,“嫂嫂,你便是太好的脾气了,你与妾室何必这样客气,妾室不过是个婢子罢了。” 岳莲走出堂屋,攥紧了手心,细长的指甲掐到了肉里,走出不远,她看了一眼身侧的婢女雯儿,“去盯着看她想做些什么。” 去年大年初二都不曾带白姑娘上门,今日一来便对她这样摆脸色,又特特带着女儿来,司马昭之心。 “是。”雯儿连忙去了。 “她如今是县君,少说得敬着两分,妹妹说这话也有些过了。”侯夫人抬手用帕子抿了抿唇角,并不爱听这话,大过年的来做客,一来便给主家的人脸色难看,侯夫人心中哪能高兴。 “嫂嫂,我可是为着你好,什么县君,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妾室罢了,再者她又是你买回来的,身契都在你们家,有何可惧?”白梁氏坐到侯夫人身旁,拉着她的手,好不亲密的模样。 “妹妹误会了,县君的身契早就毁了,她如今好歹是天家册封的县君,面子上总得过的去。”侯夫人有些别扭,不适应白梁氏这样亲近。 “那也是卑贱的妾室,嫂嫂尽管拿出婆婆的款来,我可是与嫂嫂说贴心话,谁家的妾室能上厅堂待客,这传出去不是惹人笑话,我还听说你将中馈交给了她,这不是让整个上京看侯府的笑话,嫂嫂可不能这样。” 侯夫人勉强笑着,“贺氏身子不适,我一人也忙不过来,县君也是帮我分担。” 白梁氏好似正等着这句话呢,顺杆爬,“既然贺氏身子不适,那嫂嫂还不如早些休了贺氏,再为云川续弦,也好趁着云川年纪轻,给咱们家诞育一位嫡子啊。” 这事从前侯夫人也想过,可想到自家儿子的心意,她便晓得是成不了,她也应下了儿子不会再给他续弦,如今倒也不想此事了。 “云川已有子嗣,他忙着公务,倒是不肯再续弦了。” “嫂嫂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岳氏所出到底不是正统嫡子,会被旁人诟病,庶出终究是庶出,庶子哪比得上嫡子尊贵,云川公务再忙,也要考虑家族传承,永康侯府怎能没有嫡子呢?” 侯夫人端起茶盏:“县君那一双孩子记在贺氏膝下,也算作嫡出。” “嫂嫂说笑了,如今孩子虽记在贺氏膝下,却被妾室抚养长大,往后谁不会议论几句,嫂嫂还得为侯府日后打算啊,往后侯府总不能让妾室做了主去。” 白梁氏越说越过火,说到了这儿,侯夫人若是还想不明白,便是白活了,笑了笑,“妹妹这样说,可是有好的人选要介绍给云川?” 这话正中白梁氏下怀,连忙连一旁自个的女儿拉了过来,“嫂嫂你瞧,婉儿如何?正是好年纪,又出落的亭亭玉立,给云川做续弦,我也不算埋汰了他。” 白婉儿有些腼腆的微笑,侯夫人心中冷笑,她当是为着什么呢,一来便将岳氏奚落一番,打发了出去,原是想给白婉儿腾位置。 即便梁云川当真要续弦,侯夫人也不会选了白婉儿,日后她这个小姑子,还不得踩到她脸上去,在梁家作威作福。 但心中无论如何嫌弃,面上总要做几分样子,“那怎使得,婉儿年纪小,又是云城的表妹,多委屈了婉儿。” “正是因为表哥表妹的,这才显的亲近嘛,婉儿年纪虽小,却是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多好。” 白梁氏自从晓得贺氏被关着,心思便活络了起来,虽对外说是贺氏病重,可内里谁不晓得几分,贺氏是成不了气候了,而她的女儿正当年纪。 虽是续弦,可梁云川没嫡子,婉儿若嫁进来,生下嫡子,哪里还有岳氏什么事,不过是个妾罢了,往后婉儿就是世子夫人,会是侯夫人,她也可挺直腰板子。 侯夫人推拒了几回,晓得白梁氏是带着决心来的,如何也说不动,索性将这事推给了梁云川,“妹妹不是不晓得,如今云川得太子殿下看重,公务越发忙了,我可不好决定他的事,这事还得与云川商议一二。” 只要云川不点头,难不成还能逼婚? 白梁氏一听有些不喜,却又无可奈何,便叮嘱着,“那嫂嫂可得好生与云川商议一二,实在不行,我便与哥哥说去,我是看重嫂嫂,才与嫂嫂商议的。” 侯夫人哪听不出来白梁氏其中的威胁,拿永康侯压她呢,心中堵着一口气,恨不得将人撵出去。 “主子,白夫人便是这样说的。”雯儿将打听来的消息尽数告知岳莲。 岳莲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我当是为了什么,原来是带着女儿上门自荐枕席来了。” 白婉儿今年方十五岁,与世子爷隔了十个年头,她倒是舍得的很。 “主子,这可如何是好,我听夫人的意思,似乎并未拒绝她。” 岳莲脸色沉了下去,侯夫人数次提起要为世子爷续弦,虽世子爷说侯夫人答应了不会逼他续弦,可如今瞧着,贺氏还没死呢,表姑娘便上门了,他日贺氏死了,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世子夫人的位置呢。 世子爷能拒了一次两次,还能次次拒了? 方才白梁氏那般下她的面子,这还是在侯府呢,谁知在外边旁人是如何说的。 岳莲咬紧了唇瓣,望着不远处在榻上坐着玩布老虎的两个孩子,她是低贱的妾室,她的孩子永远也是庶子,白梁氏会这样对她,一样也会这样对这两个孩子,真让白婉儿嫁了进来,她与孩子的活路在哪? 真等世子爷有续弦之意再来思索此事,便当真是无法回转了。 思及此,岳莲吩咐道:“雯儿,待她们走后,你去告诉世子爷,说我身子不爽,请他来瞧瞧。” 无论是为了岳家的门楣,还是为了这两个孩子,她都得听从皎皎一次,大胆的赌一回。 第173章 第 173 章 “皎皎,你在做什么呢?我给你折了些红梅,外边可真是冷,你午膳也别出去吃了,就在屋子里待着,一会让人送来。”程钰掀开帘子,手里拿着一大捧红梅。 程筠放下手中的布料,“阿姐来了,我在做肚兜,一件肚兜做了好几日,还是没有做成,不如娘做的快。” 给孩子穿的肚兜,她的针脚力求细密,怕线头磨破了孩子的肌肤。 “好漂亮的红梅啊,咱们家种了红梅吗?我都不晓得。”程筠让烟柳去找个白瓷花瓶过来。 “你一回来就在屋子里待着,几乎没去其他地方,当然不晓得,知道你现在不方便出去,就给你折了些回来。”程钰将红梅交给雪柳,坐到程筠身侧。 “谢谢阿姐,阿姐快捂捂手。”程筠将桌上的手炉递过去,她即便在屋子里,烟柳也给备下了手炉,放在一旁,冷了就换一个,生怕她冻着。 “没事,我不怕冷,习惯了。”程钰拿起红色的肚兜来看,赞叹道:“绣的好漂亮啊,蝴蝶绣的栩栩如生。” “也就还行,不如娘亲的。” “娘亲是熟能生巧,你年纪还小嘛,反正比我强,我就不会这些东西。” 程筠莞尔,抱着程钰的胳膊,“阿姐的手是拿刀枪剑戟的,可比我厉害多了。” “嘿嘿,我幼时也学过,娘让我学,我差一点把娘气的想揍我,她就不肯教我了,请了一位绣娘来教,结果我把绣娘气哭了,一连换了三个绣娘,我都没学成,娘就不逼我了。” 鱼与熊掌不可两全,她是耍刀剑的手,实在是捏不住绣花针,女子会的琴棋书画,她也都不会,也不感兴趣。 程筠被逗笑了,“没关系,阿姐想做什么,我给阿姐做,以后阿姐孩子的肚兜,我给包圆了。” “哈哈,好啊,不过我孩子不知在哪呢,你还是给我小外甥女做吧,以后我教小外甥女耍刀剑,你教她琴棋书画。” “那会不会太累了,阿姐是要将她逼成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啊。” “玉不琢不成器嘛。”程钰当年自己都不学,但对小外甥女倒是蛮严苛的。 烟柳将红梅摆在榻几上,靠窗放着,程筠抬手摸了摸,凉飕飕的,上头还有没来得及化掉的雪花,足见外边有多冷。 她看了一眼窗外,“阿姐,我想问你个事。” “问呗,跟我客气什么。”程钰吃起了点心。 “太子殿下今日来了吗?”她没出门,自然也就不晓得。 “哎,我也没去前厅,不知道,怎么,你担忧他了?”程钰揶揄的笑着。 程筠抿了抿唇瓣,“外边挺冷的。” “冷也没法子啊,他想娶你,爹爹这一关铁定得过。”程钰摸了摸皎皎隆起的腹部,“你的孩子都快六个月了,他再不抓紧点啊,当真是连孩子出世他都不能守在跟前。” “可他毕竟是太子,这样站下去也会让皇家面上不好看,阿姐你帮我个忙好不好?”程筠抱着阿姐的胳膊撒娇。 “你想让我去向爹爹求情?没用的,爹爹才不会听我的呢。”想想这几年,爹爹对上门向她求亲的人那么苛刻,就知道爹爹对女婿的要求多严格。 “也不是求情,就是让殿下站到府里来吧,这样好歹不用被旁人围观,也好看些。”府里应当会比外边暖和些,她才不是心疼殿下,是为了圣上与娘娘的面子。 “哈哈,太子殿下站在信国公府门前之事又不是秘密,遮掩不住啦,我看你就是心疼他。”程钰捏了捏皎皎的鼻尖,“不过太子也算是蛮有诚意的。” 能站一日,今日一早应该还在,程钰还算满意。 程筠难为情的娇嗔,抱着阿姐的手晃啊晃,“阿姐就帮帮我嘛,我懒得出去,外边好冷。” 她从前在扬州生活,头一次在上京过冬,自然会觉得冷,也怕把孩子冻出个好歹。 程钰被她缠的没办法了,只得答应,“行行行,我去还不行嘛,我现在就去。” “谢谢阿姐,阿姐最好啦。” 裴烬就晓得今日还是进不去,便也无所谓,站着就是,不过今日在里边穿了件厚衣裳,外袍穿着莺莺亲手做的那件衣裳,还不知要站几日,还是得先顾好身子,他若是垮了,岂不是让旁人后来者居上,觊觎莺莺之人可不少呢。 他正想着这件事,熟悉的马车到了,敬王裴濯从马车上下来,瞧见裴烬,上前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怎的站在这里?” 裴烬看了他一眼,穿着倒是得体,后边也带着不少贺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五弟这么得闲,还有空来信国公府。” 怕是整个上京都晓得他站在这里了,裴濯还多此一举的问,有必要吗? 从前裴烬还不怎的在意裴濯,可自从裴澄被废,他一心忙着找莺莺,父皇委派了几件事给裴濯,他倒是忽然冒出了头,看着还有点想和他争锋,不过裴烬没把他放在心上。 裴濯要真有能耐,也不会这么多年他不在上京,还被裴澄压的半点喘气的机会都没。 “信国公回京过年,整个上京谁不想来拜访信国公一二,听说信国公有两个女儿待字闺中,就更多人想来了。”裴濯笑容和煦,话语里却饶有兴味。 两个女儿,和他有何干系,裴濯不会不知道信阳郡主是云莺,是裴烬的人,他还特意提到两个女儿,裴烬又不傻,怎会听不明白。 登时脸便黑了下来,“五弟最好有些自知之明,免得丢脸。” 他一个后院庶妃侧妃都满了的人,只剩下一个王妃之位空着,信国公怎可能将女儿嫁给裴濯,想也不必想。 信国公一生未纳妾,与信国公夫人恩爱两不疑,听说信国公世子程意阑也不曾纳妾,可见信国公是不喜三心二意的男子,裴濯哪来的自信犬吠? 今日裴烬若是后院有人,怕是信国公都不会让他站在这里,早撵到十八里外了。 “哈哈,再如何丢脸,也不如太子,不知今日又要站到何时?”裴濯言语平和,却很难不听出其中的讥笑之意。 信国公连裴烬的面都不肯见,堂堂一个太子,却被拒之门外,都在上京把脸丢尽了,信阳郡主已有身孕,信国公却仍旧这样对裴烬,可见对裴烬这个女婿十分不满,他为何没有机会? “孤的事,便不劳五弟费心了。”裴烬哼了声,裴濯想娶程家的女儿,即便是把身下那根给剪了明志,信国公也不会搭理他,没什么好放在心上。 若是裴濯只对元成郡主感兴趣,他懒得理,若是敢打莺莺的主意,他便要让裴濯晓得天高地厚。 “太子慢慢站,本王先行一步。”敬王迈步走进信国公府,在这一刻,内心膨胀了数倍,裴烬站了两日还不曾进来,他却轻易进来了,还不曾这样痛快过。 “敬王殿下来访,微臣有失远迎。”程辙武才送走几位客人,茶还没喝几口呢,程家久不回京,乍一回来,来往恭贺的人数都数不清。 “信国公新岁安康。” “殿下同喜,请坐。” 双方入座,很快有婢女来奉茶,两人说了几句场面话,敬王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国公爷,其实小王今日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程辙武面色不改,“殿下有何吩咐尽管直言。” “吩咐不敢,小王听说信国公正在为信阳郡主招婿,不知可有此事?” 敬王这话一出,程辙武的脸色瞬间变了,放下手中茶盏,“正是,难不成殿下要为小女介绍良人?” “这倒不是,”敬王起身道,“小王不才,想以王妃之位聘之,不知信国公意下如何?” 第174章 第 174 章 敬王这话一出,厅堂内寂静了下来。 “啪嗒——”院子里一颗松树上的积雪太重,压断了松枝,原本洁白的积雪掉在了前不久才被仆从打扫干净的道路上,逐渐融化。 敬王静静地等着,他今日来,也是想赌一赌。 信国公府公然为信阳郡主招婿,摆明就是瞧不上裴烬,不会将信阳郡主嫁给裴烬,若不然这也太扫皇家颜面。 而这就是他的机会,程筠都有身子了,他不嫌弃她,还给了王妃之位,想来信国公会明白他的心意。 一个二嫁女,却能做王妃,还是从未有过之事,信国公这都不要,还想要什么?除去太子妃,王妃可是最为尊贵的,更何况,王妃未必不能成为太子妃。 敬王晓得信阳郡主的孩子是裴烬的,但信阳郡主的确美若天仙,又有程家做靠山,为了大计,忍一时又能如何? 再者信阳郡主腹中是皇家血脉,总不能嫁给旁人,既然信国公不愿意将其嫁给裴烬,嫁给他,也不算让皇室血脉流落在外,兴许父皇也会欣慰。 况且对外来说,程筠就是程筠,不是云莺,成王败寇,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如今被人一时笑话,却能得到信国公的支持,这未必不是好事。 即便信国公不答允,他前来求娶,也是给足了信国公面子,也能拉近双方关系,还能狠狠地恶心一下裴烬,他那样一个色令智昏之人都能将裴澄拉下马来当太子,为何他不能? 敬王自认为思虑周全,无论成与不成,都是利大于弊,他与裴烬,迟早都是要撕破脸皮的。 信国公还不曾开口,一道凌厉的女声插了进来,“你想倒是美!” 程钰才来到前厅,便听见这样的话,恶心的她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敬王那个后院人挤人,只剩下一个王妃之位的地方,也好意思来求娶皎皎,可别恶心她了。 敬王大吃一惊,回头瞧见元成郡主,正要开口,却见程钰手持一支梅花冲了过来,直往敬王面门上扫,丝毫不客气,她那是顺手从花瓶里抽出来一支,谁知还有这样的用处,听到这样的话,气的程钰什么也顾不上,只想把敬王揍一顿。 敬王自然也是会些武功的,皇子向来都是自幼文武不落的学习,只是随着年岁大了,有些偏向文,有些偏向武,像裴烬那样文武双全的,皇子就一个,即便是整个大豫,也没几个,人的精力就那些,哪来这样能耐,不像裴烬是泰和帝亲自教导,自然与众不同。 而敬王因着受不了学武的苦楚,略微学学便是,并不曾下苦功夫,自然也就无法与自幼专攻武艺的程钰比较,只略微躲开一点,却仍旧被梅枝扫到了脸颊,破开了一个口子,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而程钰依旧不肯放过他,继续攻击,这次往他的后背招呼,敬王躲闪不及,被程钰手持梅枝划破了衣裳,狼狈不堪,敬王没站稳,摔到了椅子上,胳膊压了过去,似乎崴了下,面色痛苦。 程钰反身扫过梅枝,这次敬王并无反抗的能力,好在信国公连忙开口,“钰儿,不许胡闹。” 程钰本不想停,但瞧见爹爹的神色,到底还是收了手,梅枝扫在敬王的茶盏上,茶盏摔在地上,碎了个四分五裂,满地茶水,程钰利落转身,发尾旋出弧度,反手收了梅枝,十分干脆。 敬王惊魂未定,又惊又怒,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何曾被这样对待过? 他的胳膊又疼着,连起身都困难,还是信国公冷着脸将人扶起。 “敬王殿下,当真是惭愧,小女性子急躁,冒犯殿下,殿下可伤着哪了?” 敬王一口气堵在心口,脸色阴沉沉,可想起今日来意,到底硬生生压下了这口气,憋出点笑意,“不碍事,不碍事,郡主可真是好身手啊。” 敬王看向程钰,眼刀子恨不得吞了她,却又不得不笑。 “小女自幼长在北漠,规矩不齐全,当真是让殿下见笑了。”信国公说的好听,可是连让程钰给敬王赔礼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可见这歉意太假了,假到连伪装一下都不肯。 偏偏敬王还发作不得,“这倒不碍事,若是信国公能答允了本王求娶之意,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郡主的冒犯,本王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你还敢说?”程钰又扬起了梅枝,上京都是些什么男人啊,没脸没皮的,真当程家好欺负吗? 与敬王一比,太子忽然便无形中拔高了数倍不止,好歹太子后院空置,程钰自幼生长在家庭和睦,父母恩爱的环境中,秉持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纳妾的男人都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狗东西,还敢求娶皎皎,当真是讨打! 敬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得亏他不曾开口提出求娶元成郡主,这样一个母老虎,谁会敢要,怪不得这个年纪也还没嫁出去。 “钰儿。”信国公一个眼刀飞过去,“不许无礼。” 虽说信国公也是恨不得将人撵出去,但方才钰儿已动了手,程家便理亏了,因而不能这样做。 “哼!”程钰冷然的扫了敬王一眼,眼里满是威胁——你给我等着! “敬王殿下,您是真心想求娶微臣幼女吗?”信国公笑着,只是笑容里带着冷意。 “那是自然,不知信国公以为如何?”敬王见信国公如此,还当是有希望。 “可据我所知,敬王府庶妃侧妃都满了,您要将她们置于何地呢?” 敬王的脸色变了变,有些疑惑:“国公爷这是何意?本王是以王妃之位聘之,并非庶妃侧妃,郡主金尊玉贵,怎能做妾室。” “看来殿下还不晓得我程家招婿的规矩,来人,将招婿条例呈上来。”信国公拍了拍巴掌。 忙有两个小厮抬着一块牌子过来,上头的要求倒也不多,就三条,可这三条,敬王看了难以置信:“信国公,如今无礼的要求,当真有人能做到吗?” “哪条就无礼了?”程钰走到牌子前,念道:“一,终生不许纳妾,我爹爹与我哥哥都不曾纳妾,二,若是夫妻不睦,不可休妻,不可和离,只能休夫,郡主本就有休弃夫君的权力,三,随程家回北漠定居,程家的姑娘,自然要搁到眼皮子底下照看。” 这可是她与二哥还有爹爹想了一晚上想出来的,原本写了十几条,最终挑出来这三条,她还嫌少呢,敬王那一屋子后院,连踏进信国公府大门的资格也没有,竟也敢奢望皎皎,可真是痴心妄想。 “若是一般人,那合该有此要求,可本王乃是大豫的王爷,这些要求,对于本王而言,岂非过于苛刻?” 每一条敬王都无法办到,且不说第一条,只看第二条,他是王爷,岂能被王妃休夫,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第三条,他是王爷,封地并不在北漠,岂能去北漠定局,这不是成赘婿了?可真是荒唐至极! 信国公对此哼笑一声,“殿下进门时应当看见太子殿下了,殿下若一开始便说想求娶皎皎,微臣便不会让您进门,太子殿下想求娶皎皎,他已站在门口两日了,敬王殿下是想与太子殿下争锋吗?” 不就是大豫的皇子,他连大豫的太子都不曾放在眼里,区区一个王爷,封地还没北漠一半大,来程家逞威风?程辙武征战沙场,为大豫打天下时他还没出生呢,如今倒是摆起了王爷的架子,还拿一个王妃之位来当施舍似的,谁给他的勇气? “本王便不信太子能做到这些!” 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这些分明比尚公主的条件还要苛刻,程家一个二嫁女,难不成还比公主高贵了?敬王不觉得程家当真有这些要求,只当是用来戏弄他罢了。 “那便不是敬王殿下该操心之事了。”信国公面上的神色冷了下来,“敬王殿下若做不到,还请出去,程家不欢迎殿下。” “好,好得很啊,本王当真是高攀不起了,即便她如今是郡主,从前也不过是个风月女子罢了,本王求娶,那是给信国公面子,竟也和本王摆起了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敬王狠狠地甩下袖子,如今才开年,他登门拜访,却被程钰一个小丫头片子打了,连脸都被划伤了,北风一吹,伤口疼如刀割,这还如何见人? 他诚心诚意上门求娶,程家却拿这样荒唐的条件来刁难他,摆明了是看不上他,敬王可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后背衣裳也破了,这般模样出去,还不知被旁人传成什么样子呢,敬王今日是丢脸丢大发了,哪能不气,因而说起话来便也无遮无拦。 信国公闻言,眼中闪过寒光,看向程钰,“钰儿,送客!” 那嗓音冷的,活像是在说“拿命来!” 皎皎沦落风尘本就是程辙武的痛处,是他此生最自责之事,裴濯竟敢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程辙武如何不恼? 程钰得令,扬起梅枝便要揍人,敢当着他们的面嚼皎皎的舌根,可真是不想活了,程钰可不管什么皇子不皇子,她连回丹的太子都照打不误,还怕他不成? 敬王一看,心想不妙,拔腿就跑,再如何,先把命给保住了,程钰武功高强,万一下手重了,他小命不保,当真是得不偿失,得罪了程家无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住命要紧。 他武功不怎么样,跑的倒快,可却从未这样狼狈过,连敬王府的随从都追不上,还不晓得发生了何事,只能跟着跑,一时之间,信国公府倒热闹了起来。 敬王一溜烟的功夫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在门口遇到了裴烬,想到方才之事,怒火冲天,心想若是裴烬晓得了程家求娶的规矩,必定也恼怒,便想开口告知裴烬,总不能他一人受辱。 可敬王还来不及开口,程钰便追了出来,大声道:“太子殿下,敬王想求娶皎皎,还羞辱于她。” 裴烬正觉奇怪,裴濯意气风发进去的,怎的出来之时像是逃难一般,还是头次见他这样狼狈。 听闻程钰的话,裴烬登时脸色冷如冰窖,不等裴濯开口,一拳击中裴濯的腹部,将他打飞了出去。 裴濯竟真敢不知天高地厚的觊觎莺莺,他一腔怒火烧了起来,便也来不及收力了。 裴濯砰的一声摔在台阶之下,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闷哼一声。 这还不够,裴烬沉声吩咐:“玄凌,给孤打!” 第175章 第 175 章 玄凌得了吩咐,毫不犹豫上前又是一通乱揍,并且十分有眼色的避开了要害,打的疼,但不会死人,毕竟这是敬王,人没死还能狡辩,这要是死了,可就过了。 “裴烬,你敢,本王要告诉父皇!”敬王紧紧地护着脸,身上伤口就算了,可脸上还要见人,但无论他怎么护,到底身上还是见彩了,敬王府里的那些侍卫都不敢上前。 裴烬哼了声,依旧站直了,有本事就去告诉父皇,看父皇偏心谁,明知莺莺腹中是他的骨肉,敬王还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简直丢脸,不自量力。 程钰看着玄凌那手法,呆愣在原地,她还打算去揍敬王一顿的,现下看来,倒是不用了,敬王已经快被打死了。 她也怕敬王死在信国公府,给爹爹惹上麻烦,打了是小事,死了可就是大事了,不得不开口,“太子殿下,别把人给打死了。” 裴烬偏头望了一眼,“玄凌。” “是。”玄凌马上收手,又回到裴烬身侧,面无表情,大气都不喘一口,好似方才打人的不是他一样,方定在一旁站着,默默地摇头为敬王叹气,何苦要在这时惹自家主子呢,明知主子不是好惹的人,难不成废太子的下场还不够敬王长教训吗? 可要晓得,如今废太子也还在水深火热中,圣上只是圈禁了废太子,却不知废太子一直都在秦王府,饱受折磨,生不如死,可想死也死不了,看来敬王是很想和废太子做伴啊。 “咳咳咳,裴烬,你……”敬王捂着胸口,抬手指着裴烬,可却连话也说不出来,他当真没想到今日会落到这个下场,小小一个国公府,竟敢打当朝王爷,着实放肆。 裴烬虽是太子,可他亦是皇子,怎能对他大打出手,要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现下呼吸着都觉得胸口疼。 “快滚。”裴烬背对着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裴烬的当务之急是讨好岳父,见到莺莺,对于裴濯,日后有的是机会陪他玩,废太子他都玩了几个月了,还活着,都有些腻味了,正好换了新花样。 裴濯咽了口口水,到底被玄凌吓到了,只能被随从扶起,抬上了马车,艰难的吩咐:”入宫。” 他势必要向父皇讨要一个公道的! 程钰见此,舒了口气,今日敬王可真是找死,没死也算是给圣上面子了,程钰看了一眼依旧挺拔站着的裴烬,转身离去,看在此事上,倒也可以帮一帮他。 “爹,敬王被太子的手下揍了一顿,现下怕是入宫告状去了。” 程辙武喝着茶,“告状便告状吧,真是不知死活。” 他丝毫不忧心,敬王上门羞辱皎皎,他还要如何客气? 程钰也觉得无所谓,想了想道:“方才太子殿下倒是下了狠手,看来是对皎皎势在必得。” “他势在必得有何用,我还没答应呢。”虽说比起敬王,太子的确是好了很多,可暂时还不够。 “咳咳,爹,外边人来人往的,方才敬王被打,又被百姓围观了一阵,太子还站在那着实有些不便,要不然让他到府内来站着吧,也免得旁人盯着信国公府瞧。” 程辙武皱了皱眉,扫了程钰一眼,“皎皎让你来求情的?” 程钰可不像是这么体贴的人。 程钰也不想瞒,“不过爹爹,皎皎说的也对,咱们好歹是大豫臣子,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也不能太让圣上失了面子。” 程辙武放下茶盏,思忖片刻,“行吧,你去让他站到府内来,但我可没打算这么快见他。” 若是敬王一走便见了裴烬,还当他多满意裴烬,敬王他瞧不上,太子暂时也不满意。 “好嘞。”程钰点了点头,好在没辜负皎皎。 她走到外边传达了爹爹的意思,让裴烬站在了府内,在廊下,不必再被人围观,且里边有墙壁挡着,风也小了不少。 程钰说完就要走,裴烬却喊住了她,语气难得柔和,“元成郡主,莺莺她还好吗?” 程钰甩了甩梅枝,好心提醒道:“太子殿下,程家只有皎皎,没有莺莺。” 裴烬马上改口,目光灼热:“那皎皎她今日如何?心情可好,吃的可好?” “一切都好,有我们照顾,势必不会让皎皎受半点委屈,太子无需操心。”程钰说完便要离开。 “谢谢。”裴烬嗓音低沉,是谢谢他们照顾莺……皎皎。 程钰的脚步顿了顿,皱了皱鼻尖,莫名有些不对劲,太子似乎有些太谦卑了,为了皎皎,他愿意做到如此程度,也足见对皎皎的心意了。 她最终没再回头,得去回皎皎一句。 裴烬站在原地,抬头望了望天,从府外到府内,也算更进一步不是?看来信国公是心软了,终有一日,信国公会承认他的女婿身份。 永康侯府,白梁氏待了一日,想等着能不能见梁云川一面,让婉儿与梁云川见上一见,她自认为婉儿的姿色不差,又胜在年轻,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娇艳的,岳氏虽美,可到底不如婉儿年轻。 但谁晓得梁云川一直不曾出面,侯夫人又兴致缺缺,并不太想搭理她的模样,白梁氏无奈,打算离去。 就在这时,岳莲带着一双孩子来给侯夫人请安,两个孩子再有几个月便满了两岁,会说些简短的话,走路还有些不稳定。 进了屋,两人手牵手的走向侯夫人。 “祖母。” “祖母抱。” “哎呦,乖宝慢点。” 侯夫人瞧见两个孩子,喜笑颜开,她本身就喜欢孩子,对岳氏倒也不是厌恶,只不过她自幼接受的礼仪教导便是瞧不上风月女子,起初对岳氏是有些偏见的,一开始也只是为着云川的子嗣着想才买了岳氏入府。 但相处下来,侯夫人也不曾对岳氏如何刁难,她若真是恶婆婆,便也不会答允不逼着云川续弦,也不会答允孩子给岳氏抚养,看白梁氏那般便晓得了,正室与妾室,向来是水火不容的。 两个孩子扑到侯夫人膝头,她摸了摸两个孩子戴着的虎头帽,“真乖。” 白梁氏瞧见这两个孩子与岳氏,心下又不喜了,讥讽道:“嫂嫂如此喜爱孩子,若是嫡子,必定更为欣喜。” 岳莲小声道:“徽娘与浩哥儿是记在世子夫人膝下的,也算是嫡出子嗣。” 为了这两个孩子的前程,岳莲至今也只能让孩子喊她娘,却不能喊母亲,记在贺氏膝下,只能喊贺氏为母亲。 谁知岳莲一开口,白梁氏便恼了,“我与嫂嫂说话,你一个妾室插什么嘴,永康侯府还有没有规矩了?” 岳莲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忙低下了头,屈膝柔声道:“是妾身逾越了,姑母莫恼。” 白梁氏瞧见岳莲这做作的姿态便恶心的要死,想起了家中的妾室,更为厌恶,“我乃云川的姑母,你一个妾室,哪来的资格唤我姑母,你也配?” 岳莲的身子颤了颤,似要站不住,语带哭腔,“是妾身失言,白夫人见谅。” 两个孩子瞧见白梁氏这样凶,往侯夫人怀中靠的近了些,侯夫人对此忍不住皱眉,“妹妹何必发这样大的脾气,县君并非寻常妾室,你这样,委实越矩了,妹妹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如今永康侯府是侯夫人当家做主,白梁氏一个嫁出去的小姑子回家探亲她欢迎至极,可若是在侯府耀武扬威,侯夫人如何能忍,打狗还要看主人,对着云川的妾室这样呵斥,当真以为自己做上云川的岳母了不成? “嫂嫂你就是脾气太好了,对妾室大度,便是对自个残忍,嫡庶尊卑,还是要分得明白才好。”白梁氏见侯夫人要赶她走,怒火达到了顶峰,阴阳怪气道:“不过是两个庶出子嗣,嫂嫂何苦这样用心,到底还是嫡出才名正言顺。” 两个孩子尚小,自然不懂什么嫡出庶出,只是瞧见娘亲不说话,他们走了过去,拉着岳莲的手有些害怕,“娘,不哭。” 白梁氏一听,越发得意了,“嫂嫂你瞧,妾室教导出的孩子便是这样没规矩,既是记作嫡出,哪能唤妾室为娘,可不是乱了尊卑。” “白夫人,两个孩子尚小,您有什么气冲着妾身来便是,何必说孩子。”岳莲蹲下来护着两个孩子,即便今日来是为了做戏,可到底舍不得孩子听这样的话,谁晓得日后他们能不能记得。 “你还敢对着我大呼小叫,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仔细我让云川打发你到庄子上去。” 侯夫人着实是听不下去,一掌拍在桌上,“好了,县君带两个孩子回去吧,妹妹也请回,我乏了,不能招待你了。” 说完侯夫人进了内室,懒得再搭理白梁氏,大过年的,非要来讨晦气,即便云川这辈子正室空缺,她也绝不会要白家的姑娘,真应下了,以后梁家,还不得让白梁氏做了主,还没进门便这样嚣张,日后还了得? 侯夫人一走,岳莲面上的委屈散了,吩咐人带着孩子下去,走向白梁氏身侧,唇瓣微抿,压低声音挑衅道:“白夫人好走,带着女儿来自荐枕席,可比我这个妾室还不要脸呢。” 说完岳莲转身便走,惹的白梁氏破口大骂,捡着岳莲这个妾室骂了半日,难听至极,半个侯府都能听着,一时之间,岳莲受了白梁氏委屈之事,传遍了侯府。 梁云川今日当值,虽说正是新年本该休沐,可他如今管着整个上京的治安,只会更忙,下值回到府里听说此事,忙去了岳莲的院子。 “世子爷,主子睡下了,请世子爷往别处歇息吧。”雯儿大着胆子在外边拦住了想要进屋的梁云川。 梁云川眉峰紧蹙,“我进去瞧瞧。”这才什么时辰,哪能睡下了,分明是不想见他。 “世子爷,主子说不想见您。”雯儿低着头。 “退下。”梁云川冷了脸,雯儿不敢再拦,只得让开。 梁云川推开门,屋子里没点灯,有些暗,却隐约能听见抽泣声,他咬了咬后槽牙,几步走过去,掀开幔帐,瞧见岳莲背对着他躺在床榻上,哭的楚楚可怜。 “莲儿?”梁云川伸手扶起她。 岳莲瞧见梁云川,忙用帕子擦眼泪,哽咽着,“世子爷回来了。” 她这副梨花带泪的模样,当真是疼到了梁云川的心坎上,还从未见她这样委屈。 “莫哭,可是姑母欺负了你?我明日去给你讨个公道,别哭坏了眼睛。”梁云川拥她入怀,顺着她的后背,“别怕,我不会续弦的,更不会娶姑母的女儿。” “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没教好徽娘与浩哥儿,才被白夫人这样说,幸好孩子们年纪小,听不懂,若是他们听得懂,妾身该以死谢罪才是。”岳莲伏在梁云川肩头,哭的险些要岔气,语气柔婉又自责。 梁云川的眉心皱成了川字,手背青筋暴起,他不曾想到在府里她也会被欺辱,还是被自家人羞辱,姑母当真过分。 可现下只能哄着,怕她哭的太过,“别说胡话,不过是外人乱嚼舌根子,你不必放在心上,徽娘与浩哥儿你都教导的很好,连父亲也是夸赞的。” “可终究是妾身连累了孩子们,若是没有我,孩子长在侯夫人膝下,想必今日也不必遭受这样的羞辱,爷,妾身不想连累孩子,爷让妾身离开侯府吧。” 梁云川心中一震,扶着她的肩膀坐起,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的眼睛,“你胡说些什么?离开是何意?” 岳莲羽睫垂泪,咬着粉唇,缓缓道:“妾身想与爷和离。” 第176章 第 176 章 “你说什么?你要和离?”梁云川一刹那胸腔里翻涌起了浪花,不敢相信他所听见的,“你不要我和孩子了?” “妾身身份卑微,留在侯府也只会拖累孩子,更会让旁人笑话侯府,妾身不想如此。”岳莲泪眼涟涟,微微撇开视线,看着不忍心开口。 “你何必在意旁人的看法,只要我待你好,待孩子好,我答应你待时机成熟,一定会抬你为妻,我不会失信。”梁云川扶着岳莲的肩,要她看着他。 “爷对妾身好,妾身晓得,可妾身人微言轻,家道中落,沦落风尘,为人妾室,给亡故的双亲磕头时,我都不敢看他们的牌位,妾身不能将岳家发扬光大,却让旁人如此羞辱,终究是我无用。” “妾身相信世子爷言而有信,可到底抬妾为妻不合规矩,还是罢了,妾身不想再让旁人看侯府的笑话,妾身不奢求正室之位,只求世子爷能让妾身和离,回归本家,感激不尽。” “那你让孩子怎么办?你不要孩子了吗?”梁云川万万不曾想到,她会想要离开,若是从前,她绝无可能和离,但如今她是县君,的确是有和离的资格。 岳莲低声啜泣,狠了狠心道:“孩子在我身旁也只会拖累他们,侯夫人喜爱孩子,便让孩子在侯夫人膝下养着吧,妾身会日夜祝祷爷与孩子康健。” 梁云川的手在颤抖,他看着岳莲倔强的模样,想来和离这个想法并不是突然有的,怕是早就想过了,今日受了委屈,便越发坚定了,一想到姑母上门却让他置于这样的境地,恨不得现下就去白家闹上一场。 “我用不着你祝祷,你若是离开,孩子多难受,他们已记得你了,你是他们的娘亲,你不能走,我现在就去和父亲母亲说,即日抬你为妻。” 梁云川起身便走,她要和离,无非是为着她是妾室,受人奚落,若她是正室,也就名正言顺了,不必再委屈担忧,也就用不着和离。 “世子爷别去。”岳莲忙拉住他的胳膊,起身从床榻间下来,跪倒在地,“世子爷请为妾身想想,抬妾为妻,会让侯府沦为旁人笑柄,侯爷与侯夫人也会恼怒妾身,妾身不想成为梁家的罪臣。” “我不会答应和离,要么我去求父亲答应抬你为妻,要么你收回这句话。”梁云川怎会愿意让她离开,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合心意的女子,他已尽力让她的日子好过起来,可她却偏偏想要离开,这让梁云川如何答应? “世子爷是想要逼死妾身吗?即便侯爷答应,妾身在侯府已无立足之地,又有何颜面继续待着,妾身并非是逼世子爷要抬妾身为妻,妾身有自知之明,岳家只剩下妾身一人了,妾身没有资格成为世子夫人,也不奢求,只求世子爷放妾身离去。” 岳莲俯身磕头,十分决绝,她晓得自个如今是在欺骗世子爷,多有不该,可为了日后,为了孩子,她不得不这样做,今日白梁氏那样的羞辱,她再也不想承受了。 白梁氏当着她面都丝毫不顾忌,可见外边还不知多少人这样说她,皎皎说的对,身为妾室,她永远都无法挺直腰板,两个孩子也会被她连累,承受旁人奚落,若是如此,还不如赌一把。 从前她是不得不为妾,因为岳家是罪臣,她是罪臣之女,可如今不一样了,岳家翻了案,她是县君了,她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次选择。 若是和离之后世子爷不再娶她,她不是侯府妾室,是新平县君,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可以过有尊严的日子,两个孩子养在侯夫人膝下,视为嫡子,也是好的。 若是世子爷愿意求娶她,她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世子夫人,而不是抬妾为妻,永远都要被贺氏压一头,要侯爷和侯夫人觉得是她拖累了侯府的名声。 梁云川手握成拳,看着岳莲如此,满目阴霾,语气生冷,“我不会答应你,你先好生歇息两日,日后再议此事。” 梁云川说完便走,走的很急,似不想再听岳莲所求,他满胸腔压抑不住的怒火,急需发泄,快步走出侯府,去了荣宣伯府找江浸月喝酒。 岳莲缓缓起身,跪坐在地上,她便晓得没这样简单,若要成事,她可以等。 裴烬又在信国公府等了一日,没见到人也不失落,他觉着明日再站一日也就差不多了,他的心意在这里,信国公不会瞧不见,只是在考验他罢了,毕竟皎皎腹中有他的骨肉,若是他能好生表现,信国公必定会让他们一家团圆。 从前他逼着皎皎入京,风水轮流转,也该是他求人之时了。 裴烬从信国公府出来,打算回东宫,还真有些饿了,今日穿的厚实,不似昨日狼狈,只是一日水米无交,又渴又饿。 这时江浸月的随从来请,“太子殿下,我家伯爷请太子殿下去一趟,永康侯世子在荣宣伯府闹开了。” 裴烬皱了皱眉,梁云川去江浸月府里闹什么? 大过年的,除了他还有旁人心情不畅吗? 但江浸月既然派人来请,还是要去一趟的,裴烬便上了马车往荣宣伯府去。 裴烬到时,梁云川正靠在酒桌上,手里拿着酒壶,江浸月起身,“殿下可算来了。” “先不管何事,我先用晚膳。”裴烬在桌前坐了下来,看着这一桌子下酒菜,他当真是饿了,梁云川也就是酗酒,算不得什么闹事。 江浸月无奈,只能吩咐人去端上饭来,让裴烬先吃。 这一个两个的,都为了女子闹成这样,可当真是稀罕,他这儿都成收容所了。 “殿下来了,来,喝酒。”梁云川睁开眼瞧见裴烬,酒壶摇摇晃晃的递了过来,裴烬嫌弃的坐远点,继续吃饭。 “他怎的一回事?”裴烬记得梁云川不好酒,偶尔喝一点,却不会过头,今日一身酒气,喝的人都迷糊了。 “与你一样,为情所困。”江浸月摇了摇头。 裴烬一愣,他记得梁云川心中之人不是岳氏吗? “岳氏怎的了?” “殿下,这事全赖你,”梁云川听到岳氏二字,忽然好似清醒了,坐直了身子,看着裴烬,眼尾泛红,“殿下就不该为她请封县君。” 若是莲儿没有县君之位,便不能和离了,可偏偏如今一切都成了定局,他想留都怕是留不住。 裴烬挑了挑眉梢,“当初不是你想抬高她的身价,我好心帮你,怎的还成我的不是了?” 裴烬百思不得其解,想当初谁对他再三感激来着? “新平县君今日被云川的姑母白梁氏羞辱了,县君受了委屈,提出想与云川和离,他才这副样子,喝了快一个时辰的酒,我家的酒窖都要空了。”江浸月抬起酒壶,斟酒一杯,慢悠悠的解释。 “和离?”裴烬一听便乐了,“不错,和离好啊,咱们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他现下正受岳父的折磨,有个人与他一起受相思之苦,岂不乐哉?自个不痛快,也盼着旁人不痛快,裴烬向来如此。 “绝无可能,我绝不会答应和离!”和离之后,嫁娶再无相干,若是莲儿嫁给了旁人,他与孩子该如何是好? 裴烬嗤笑一声,“只怕你无力回转啊。” 他还不想见不着皎皎,也不想信国公府公然招婿,可不想归不想,却又无可奈何。 “我已答应了她,会抬她为妻,可她执意和离,她便这么不想待在我身旁吗?我待她哪里不好了?”梁云川仰起头,壶嘴里的酒液倒入口中,想要一醉解千愁。 梁云川这句话倒是让裴烬也沉默了,他竟还笑话梁云川,自个不也是这样吗? 他对皎皎多好,可皎皎却逃了,比起梁云川,他更惨,好歹岳氏是与梁云川商议着,可皎皎连个商议的机会也不给他。 皎皎还失忆了,不知何时才能恢复记忆,这样一想,裴烬忽然心头苦涩不已,抢过江浸月的酒杯,一饮而尽。 江浸月愣了下,“你这又是做什么?我是让你来劝酒的,不是来喝酒的,你劝劝他。” “有何好劝的,兴许喝醉了就好了。”裴烬拿过江浸月身旁的酒壶,又斟了一杯,温酒入喉,不够畅快,“江浸月,上冷酒,冬日里喝冷酒才痛快。” “殿下说的对,来,干了。”梁云川捏着酒壶与裴烬的酒杯碰了碰。 江浸月无奈摇头,让人上了酒,不过在裴烬喝下第三杯时,问他,“你今夜不去信国公府了?你喝的醉醺醺,也不怕将信阳郡主熏着了?信阳郡主可是有身子之人。” 前两日都是去了信国公府才来他这儿的,他不信今夜裴烬不去。 裴烬猛然惊醒,对,他今夜还得去信国公府,他还吩咐方定买了糕点,忙放下酒杯,“不喝了,我先去趟信国公府,回来再与你们喝。” “殿下别走啊,继续喝!”梁云川抬起酒壶,酒壶又空了,“酒呢?拿酒来。” 江浸月看着这一个两个的,头疼的很,恨不得撵出去算了。 裴烬在外边雪地里站了一会,北风呼啸,带走了他身上的酒味,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三杯而已,还不至于醉,从方定手中接过食盒,轻车熟路的去翻信国公府的墙头。 谁知他注意到了皎皎院墙的高度,却不曾注意到墙头上的陷阱,一脚踩上去,足底刺痛,身形一歪,直往下倒。 程筠坐在床榻上,打算歇息了,忽听得窗外“嘭——”的一声,吓了一跳,皱着眉头起身去开窗。 第177章 第 177 章 程筠推开窗,就瞧见一个黑黢黢的人影蹲在雪地上,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还不曾被人发觉的,除去殿下怕是别无旁人。 “殿下,您怎的了?”方才听声音,似乎是摔了一跤。 裴烬正蹲在地上收拾食盒,他摔了没事,给皎皎备下的点心可不能摔了,听见程筠的声音,忙站了起来,“无碍,你快进去,莫要站在风口。” 程筠看着裴烬噗呲一声笑了,“殿下,你发丝乱了,上头都是雪花。”脸上也有,衣裳也脏了,看起来着实是狼狈。 裴烬随意扒拉了一把,低头看了看自个身上的凌乱劲,还有足底生疼,总觉得被什么划破了靴底,他又仰起头看了一眼墙头,“你爹爹当真是狠,在上头放碎瓷片便罢了,还放了钉子刀片等物,这是想要我的命呢。” 谁能想到在驾轻就熟的墙头摔了个大跟头,现在他一身脏兮兮的,满身的雪渍,衣裳都湿了,活像是街边的小乞儿。 程筠抿着唇笑,“臣女已告诫殿下不要再来,可殿下非要来,爹爹自然是气恼的,殿下不曾伤到哪吧?” 今日晌午小厮们便在这儿忙活了半日,就是想防殿下,她也不曾在意,想着殿下武功高强,应当不碍事,谁能想到他当真能中招。 “从墙头摔进了雪堆,也好在是雪堆,你爹爹要是再狠心些,在墙角下也放堆钉子,今日我便要死在这了。”看来信国公还给他手下留情了。 “爹爹才不会这样呢,是殿下不听话,非得来。”程筠上下打量着他,也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殿下弄脏了,还是快些回去换衣裳吧,我也想要歇息了。” 裴烬提上食盒,放在窗台上,“我一身脏污,便不进去了,这是特地给你买的马蹄糕,是你从前最爱吃的点心,应当不曾弄脏,你尝尝看。” 裴烬心想将皎皎追回来也当真是废了一番功夫,白日里罚站讨好岳父,夜间花心思讨好皎皎,也不知岳母那还有什么招数等着他。 程筠眨了眨长长的羽睫,眸中微动,“殿下,我如今有身子,不能随意吃外边的东西。” 现在她入口的食物,都是周大夫瞧过,一日两次请脉,娘亲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昨日来是为了给她送一件狐裘,今日来是为了送一份糕点,这让程筠隐约有些期待,明日殿下又会送些什么呢? 裴烬在衣裳上擦干净了手,打开食盒,“我已让太医瞧过了,有身子之人可以吃这个。” 他自然也晓得如今皎皎身子为重,因而早有准备,对皎皎身子不好的东西,他也不会拿到她跟前来。 食盒里的马蹄糕有些散乱,“好在还能吃,你尝尝看。”裴烬递到她跟前。 程筠的指尖蜷了蜷,看着裴烬亮晶晶的眼眸,似天上落下的雪花,不忍心拒绝。 爹爹给他下了陷阱,他摔了一跤,也不曾恼怒,还一心惦记着点心,让程筠的心尖柔软的一塌糊涂,殿下待她,当真是好的。 “多谢殿下。”程筠拿了一块马蹄糕,小口的吃着,还带着温热,应当是才做好不久,还是从前的那个味道,她只说了一次爱吃马蹄糕,殿下却记到了现在。 “殿下用过晚膳了吗?”她用晚膳时听阿姐说他还在外边站着。 “用过了,今日孩子可乖,不曾闹腾你吧?”裴烬的视线往她隆起的腹部落去,瞧着有五六个月了,可他却不能陪在皎皎身侧,委实是他的不是。 程筠抚了抚肚子,说起孩子笑容不自觉的便多了,“很乖,只是如今会动了,若是饿着了他,便要踢我。” 她的话,说的裴烬忍不住好奇,“他还在你肚子里便会动了?” “是啊,”正说这呢,腹中的孩子便动了动,程筠的手顿了顿,等过了这个劲,才道,“他又踢我了。” 裴烬皱着眉头,如今是冬日,程筠披着狐裘,不大看得出来弧度,自然也无从看到孩子的动静,但仍旧担忧,“他踢你会不会疼?这般不乖,想来是个调皮捣蛋的儿子。” “有一点点,殿下想要儿子吗?”程筠吃完了点心,把手缩回了狐裘内。 裴烬以为她是冷的,忙关上了半扇窗,又用自个的身子挡住了剩下的半扇窗。 “只要是你生的,儿子女儿都好,我都会疼爱的。”裴烬听她说会疼,不免心疼,可又没个法子,孩子还在腹中,想必也听不到他说话。 “他让你疼,待他出生,我一定好生教训他,让他多吃些苦,弥补你。” 程筠忍俊不禁,“殿下,我听爹爹说今日敬王殿下来提亲了。” “对,不过被我打出去了,你不必忧心,你必定是我的太子妃,谁也抢不走。”裴烬险些都忘记此事了,裴濯应当入宫告状了才是,怎的今日父皇都没个动静,真是奇怪。 “可是殿下,我忘了从前之事,与殿下记忆中的那人是不同的,殿下是为了孩子才执意要娶我的吗?”程筠微微垂眸,视线落在地上,外边有雪花飘了进来,刹那便化为了雪水,足见屋子里有多暖和,可她心中却颇为忐忑。 “自然不是,”裴烬想伸手拉她,又怕自个的手冷,冻着她,到底还是不曾拉她,只是一双眸子炽热的望着程筠,语气恳切:“皎皎,你是我的心上人,无论你是否忘了从前之事,你都是你,我对你的心意不变,这个孩子因为是你的,所以才珍贵,你莫要胡思乱想。” “既然忘了从前之事,我们便从头开始,我会好生待你,你无需害怕。” 程筠长睫忽闪,粉唇翕动,在狐裘下的指尖攥紧了,心口忽然便跳动了起来,连落雪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这是她初次听殿下对她坦露心意,她是殿下的心上人吗? “心上人”这三字有多贵重,殿下可晓得?世间女子,谁不是盼着能成为另一人的心上人,可大抵都是不能如愿的。 世间痴情郎多,负心郎更多,起初的风花雪月,两心相许,都在岁月里逐渐磨平,变成了两相厌恶。 程筠不敢赌,可如今听见这话,仍旧忍不住动容。 她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道:“我想歇息了,殿下且回吧。” 裴烬可是头一次对女子显露心意,正等着皎皎的回应,谁晓得却等来了赶人,不免有些失落。 但想到皎皎已失忆,此时的她不记得过去之事了,两人重逢才几日,总不可能要求皎皎对他做出回应。 “好,我先回去,你好生歇息。”裴烬将食盒提走,“我明日再送来,这里头的糕点都碎了。” “殿下慢走。”程筠看着裴烬离开,合上了窗,扶着腰肢慢悠悠的走到床榻坐下,轻轻地叹了口气。 解下狐裘,程筠的手搭在隆起的腹部上,“小家伙,你爹爹的话听到了吗?不乖可是要挨打的。” 若是殿下晓得她骗了他,不知可会气恼,是否会收回今日的话呢? 程筠摇了摇头,罢了,不想这些。 她褪下衣裳,缓缓地上了床榻,小心翼翼躺下,还是早些歇息吧。 盖好衾被,程筠想起方才之事,嘴角仍旧微微扬起,她是他的心上人。 次日一早,裴烬又来了信国公府,当真是风雨无阻,已是第三日了,都说事不过三,连原氏也劝着程辙武,好歹让殿下进来,有事便说事,这样站下去也不是个事。 不过程辙武依旧有自个的坚持,想再等等。 裴烬开始了一日的“站岗”,而梁云川从荣宣伯府醒来,匆匆忙忙回了侯府,先去洗漱更衣。 随后来到岳莲的院子,瞧见她,还有些不是滋味,“我现下去白家,你收拾收拾,随我一道去。” 岳莲不想去,她晓得世子爷想去做什么,她怕自个看了会心软,她已下定决心要和离。 “妾身身子不爽,爷自个去吧,况且妾身身份卑微,不好去旁人家做客。”去白家,怕是白梁氏更得气死。 “怎的,如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从前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现下还没和离呢,便只想着推拒他了。 梁云川这样说,岳莲便不好拒绝了,微微屈膝,“是,妾身一切听爷吩咐。” 岳莲简单收拾了下,随着梁云川坐马车去了白家,这一路上,两人都不怎的说话,到底是为着昨日之事梗着了。 到了白家,白梁氏瞧见梁云川不晓得多高兴,可笑容还没展露呢,瞧见后边的岳莲,登时脸拉的老长,“云川,你身为世子,出门岂可带一妾室,也太不懂规矩了,这不是让旁人笑话吗?” 白老爷听到这话,还不等梁云川变脸,便训斥白梁氏,“怎么说话呢,上门便是客,快往里请。” 白梁氏闻言瞪着眼睛,正要反驳,却听梁云川道:“今日我是独自来的,并未带妾室,这是新平县君,姑母,你失礼了。” “她即便是县君,不也是你的妾室,可别拿什么县君来压我。”白梁氏可不怕那劳什子名头,说起来她还是岳莲的长辈,一个妾室,还想用县君的名头压长辈不成? 梁云川眼中闪过不快,连语气也冷了些,“姑母,你是白身,并无诰命,不向县君行礼却冒犯县君,按照律法,杖十,姑母是想去顺天府辩个明白吗?” 当着他的面白梁氏都如此行径,足见昨日莲儿受了她多少委屈。 “云川,好哇,我可是你的姑母,你为了这么一个贱蹄子,便要闹到顺天府去,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今日是来为这个贱妾撑腰的吗?” 白梁氏何尝想到梁云川上门不是为了拜访她,来给她撑腰,却是来给岳莲撑腰,当即了恼了,“这世道可真是变了,我堂堂一个长辈,倒要向妾室行礼。” 梁云川面色阴沉,“姑父,既然姑母如此失礼,那侄儿便不进去了,咱们还是去顺天府讨个公道,看看姑母是否要给新平县君行礼。” “哎哎,别啊云川,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去顺天府。”白老爷连忙拦住梁云川,看向白梁氏,“还不快向县君赔礼道歉。” 昨日他不曾去侯府,看梁云川这样子,怕是她昨日哪儿得罪人了。 “我凭什么?”白梁氏不肯,“一个妾室如此不恭不敬,还敢仗着爵位欺辱长辈,我……” 白梁氏骂骂咧咧,白老爷见她越说越过分,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给我闭嘴。” 当真是要被气死,没瞧见梁云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还嘴上没把门,这是要置白家于死地吗?梁云川如今可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太子,白家不想活了吗? “你敢打我?”白梁氏怒不可遏,正要发怒,却被白老爷压着跪了下去,“县君息怒,拙荆失礼不周,给您赔礼了。” 岳莲瞧着这出闹剧,毫无意思,连话都不想说,白梁氏哪里像是赔礼道歉,恨不得生吞了她。 白梁氏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哭哭啼啼的闹开,白老爷气的不行,威胁道:“再闹便休了你。” “你敢!”白梁氏哭闹着,拉住梁云川的胳膊,“云川,你瞧瞧他,当着你的面便敢这样对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可是你的姑母。” 向来娘家人上门都是给出嫁的姑娘撑腰的,若是寻常,白老爷自然不敢,可看梁云川的神色,便晓得他来者不善,白老爷也是气急了。 梁云川往后退了退,一把推开白梁氏,将她推到了地上,“姑父,这是您的家务事,侄儿不敢插手,不过您倒也不必休妻,送到庄子上便是,回归本家,我也是不会养着她的,依旧送到寺庙里。” “你说什么?你你……”白梁氏摔了个跟头生疼,听见梁云川说这样的话,气的不行,“我要去找你爹,你竟如此无情无义!” “姑母尽管去,侯府我还是做得了主的,你既如此瞧不上县君,县君掌管着中馈,自然也不会养着你,姑父若是休了你,你除了去寺庙,便别无生路了。” 梁云川又瞧向白老爷,“姑母虽被休,可姑父与表弟妹们都还是侯府的亲戚,来往无恙,姑父大可续弦,侄儿倒是能为姑父做个媒。” 白梁氏听到这话才是真的怕了,她不想被休,她不要去寺庙,也不想去庄子上,她不能失去侯府的助力。 她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跪着向岳莲行礼,“民妇无状,还请新平县君莫要放在心上,妾身日后再也不敢了。” 第178章 第 178 章 “妾身可不敢受白夫人的大礼。”岳莲避开了,会向她行礼,无非是为着自个的利益罢了,被迫的,梁云川能逼得了一个,能逼得了所有人吗? 岳莲本也没想白梁氏向她行礼,到底是长辈,她敬着白梁氏是应当的,可白梁氏着实伤人,狗眼看人低,她便也只好顺势利用一把。 “不不,我是云川的姑母,你喊我姑母便好,喊什么夫人,多生份啊。”白梁氏哪里还听不出来,梁云川今日就是来给岳氏撑腰的,她不得不低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白夫人可真是好笑,昨日我家县君喊你姑母,你还训斥县君不懂规矩,如今倒是自称县君的姑母了。”雯儿听了呛声回去。 “我…县君勿怪,昨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县君饶我一次。”白梁氏跪在地上,何尝受过这样的屈辱,跪在妾室跟前,她的指甲掐在地上,险些要折断了。 “我从未想过要与白夫人计较,世子爷做主便是。”岳莲晓得,方才那话,也不过是威胁罢了,不会真要休了白梁氏,真是休了,侯爷怕是也要过问的。 “姑母既晓得自个错了,便起来吧,日后可得对县君尊敬点,嘴上留德。”梁云川对姑母也是有几分尊敬的,可想到莲儿受了诸多委屈,他便不得不狠心如此。 “多谢县君,我晓得了。”白梁氏从地上起来,低着头,双手紧紧地绞着,十分不甘心。 一行人进了厅堂,坐下喝茶,梁云川也不欲多待,直言不讳,“姑父,我向来拿婉儿当亲妹妹,绝不会亲上加亲,娶婉儿为续弦,姑父还是为婉儿再择良人为好。” 白老爷一脸奇怪,“这是何意?贤侄夫人不是尚在,我可不曾说过要将婉儿指给你。” 贺氏又没死,弦都没断呢,如何再续? 梁云川看向姑母,“昨日姑母带着婉儿上门,说要指给我做续弦,不曾与姑父商议吗?” 白老爷看了白梁氏一眼,登时便明白过来了,贺氏还没死呢,她便上赶着给梁云川续弦,这不是咒人家,岳氏是梁云川的心头爱妾,却当着梁云川的面折辱岳氏,难怪会惹恼梁云川。 “贤侄多虑了,婉儿尚小,我想多留两年呢。” “如此便好,今日来的唐突,听闻姑父年前升了官,想来也是劳累,我特意给姑父送来两个婢子使唤,给姑父捏肩捶腿,也好让姑父空闲时休憩一二。” 梁云川说完,往后瞧了一眼,站在最后边的两个婢女连忙走了出来,跪倒在地,娇娇弱弱的见礼,“奴婢见过老爷。” 岳莲秀眉微蹙,她方才还觉得这两人眼生,不似侯府之人,姿色又好,原来是世子爷给白老爷准备的,什么奴婢,这样娇弱妩媚,怕是送来做妾室的,这是剜白梁氏的心呢,做侄子的给姑父送美婢,白梁氏还不得气死。 “云川,你这是何意?”白梁氏看着这两个美艳的婢女,心口要呕出血来,白家后院的通房妾室已是不少了,梁云川竟还送两个过来,这是见不得她好啊。 “我就是心疼姑父,姑母为人正室,理当大度,不会连两个婢女都容不下吧?”梁云川冷眼扫过她,既然白梁氏口口声声用妾室来羞辱莲儿,那便多让她尝尝被妾室威胁挤兑的苦楚。 “你们可要好生伺候姑父,若是能再给姑父添个一儿半女,给表弟妹做个伴多好。” 梁云川何曾想将此事闹到这个地步,可他再不做些什么,他的孩子便没娘亲了。 “是,奴婢们一定尽心尽力的伺候老爷。”她们原是勾栏里的,被世子赎了身,能入白府,也是她们的造化,总比在勾栏要好上万倍。 白老爷瞧见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连话都不会说了,直咽口水,哪能不喜欢。 “那就多谢贤婿了。”笑的眼睛都要瞧不见了。 “云川,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可是你的姑母,你怎能这样戳我的心口。”白梁氏又看向白老爷,“不许收下,你后院的妾室还少吗?” 白老爷板起脸瞪着她,“你闭嘴,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了,来人,夫人病了,这些日子就不要让夫人出来劳累了,在屋子里好生歇息便是。” 连梁云川都这样对白梁氏,白老爷自然也不会对她客气,这样美的两个婢女,白老爷哪拒绝得了。 白梁氏面上血色尽失,这是要禁足她啊,“你敢,云川,你快救救姑母,看在姑母好歹从前也对你不错的份上,你帮帮我啊,他这是要我的命啊。” 梁云川笑了笑,“姑母的确是病了,才会胡说八道,方才还对县君无礼,姑父可得好生请个大夫,别让姑母出事。” “一定,一定,”白老爷点着头,吩咐小厮,“还不速去请大夫,贤侄且放心,你姑母不会出事的。” 梁云川这话说明了,可以管教白梁氏,却不能让她死了,别闹大了,一切都好说,到底是侯府的姑娘,白老爷也不敢对白梁氏怎么样,顶多就是禁足在屋子里。 “云川,你不能这样啊,我可是你姑母……”白梁氏挣扎着,却仍旧被几个小厮拖了下去。 梁云川见状也起身,“姑父,那我便告辞了。” “贤侄不留下用午饭吗?”白老爷当真没想到梁云川会来帮他,平日白梁氏可没少仗着侯府作威作福,连他也不敢拿白梁氏如何,今日可算是出气了。 “不了,姑父留步。” 梁云川带着岳莲从白府出来,两人上了马车。 岳莲低着头道:“今日多谢世子爷为妾身出气。” “你高兴便好,既是出了气,你还要和离吗?”梁云川今日可是把自个姑母都给收拾狠了,只为给她出气。 岳莲咬了咬唇,攥紧了帕子,“妾身提出和离,并非是为着此事,妾身很感激世子爷,但妾身仍旧想和离,求世子爷成全。” 梁云川脸色沉了下去,“你当真要如此,我待你还不够好吗?” “世子爷很好,只是妾身决意和离,求世子爷答应。”既已下了决心,便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况且现下和离是最好的时机。 这话让梁云川彻底恼怒,“停车!” 马车停下,梁云川一句话也没说便下了马车。 岳莲的心也往下沉了沉,世子爷恼了。 裴烬站到了午后,雪霁初晴,反而更冷了。 这时有小厮搬来了一块木牌子,放在裴烬跟前,“太子殿下,国公爷吩咐,要殿下看一看这牌子,这是国公爷为小郡主招婿提出的要求,您仔细想想,晚些时候,国公爷会见您。” 说完小厮离去,裴烬心想,这是好兆头啊,他可算是等到了此刻,信心大增,忙凝神静气看向牌子。 不许纳妾这很简单,裴烬便没想过纳妾。 休夫这也行,反正裴烬若是与皎皎成亲,便不可能再松手,现下是得想办法将人娶到手才是,要不然他的孩子都要出世了。 第三条,随程家回北漠,裴烬微微拧眉,这倒是有些难办。 他如今是太子,若是随程家回北漠,怕是父皇不会答应,除非他不做这个太子了,储君是不能随意离开上京的。 可太子之位,裴烬不能让给旁人,正如父皇所说,只有权力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护住想护之人,对于父皇来说,信国公是救命恩人,自然对程家信任有加,不会多心。 可若是下一任帝王不是他,是敬王或者宁王,还能对手握北漠大权的程家如此信任吗?不会觉得程家威胁大豫皇室吗? 不说敬王如何,即便是宁王,别看他现在亲近裴烬,可成为了帝王,心境便不同了,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届时可未必能容得下程家。 而他不做储君,只做一个王爷,即便手握大权,也只能与程家一样,同被帝王忌惮,若想活命,只怕迟早会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日。 裴烬不放心。 程家能成为大豫第一士族,是因为父皇信任支持,这才敢这样对他,也敢殴打敬王,可换了一个帝王,就未必有如此风光了。 说句实话,若是裴烬与程家没有皎皎这个牵连,他也不知来日对程家是否放心,帝王多疑,即便此时不疑,来日也难免会因为一件两件事多疑,这是人性,无人能抵抗得了。 这样一想,裴烬便晓得不能舍弃太子之位,无论是为了自个,还是为了程家未来的辉煌,想要给皎皎与程家一个安宁的日子,大权必须得掌握在他的手中。 那他又该如何回答呢?还真有些头疼。 “哎,你何时让太子进来,别再站了,皎皎都心疼了,方才还让我来劝你。”原氏找到程辙武,她也觉着差不多就得了,已站了三日,堂堂太子,也够给他这个岳父面子了,再者对皎皎的真心,也不是站就能站出来的,还得多相处才晓得。 “皎皎心软了?还不是那个臭小子夜夜潜入皎皎闺房,偷偷地哄骗皎皎,我都让人把院墙加高了,他仍旧能溜进来,可真是刁钻。” 今日一早,护卫来回禀皎皎院子的墙头钉子上挂着一片布帛,怕就是从裴烬身上扯下来的。 “你这样刁难他,他还一如既往的讨好皎皎,足见心意了,你再刁难下去,圣上都要恼了。”原氏看皎皎对裴烬怕是心意不浅啊,其实这样也好,心心相印才过得长久。 “知道了,再晚点我便将他喊进来,不就是站了几日,瞧你们一个两个心疼的,男人就不能心疼。”程辙武摆手道。 “行,男人不能心疼,你今晚就睡书房吧,别来我房里睡。”原氏撇开视线,背对着他,显然是气恼了。 “唉,你这,说裴烬就裴烬,你怎的还拿我说起来了。”程辙武很委屈啊,他可不曾做什么对不起原氏的事。 原氏回头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男人不能心疼吗?我想让你睡书房不行吗?” “你也不想想皎皎肚子都六个月了,你让她挺着肚子忧心,你自个心里过意的去吗?” 方才皎皎说话都心不在焉,一个劲的盯着外头瞧,这女人一旦动了心,心思就在别人身上,这也是没法子之事,原氏不是说裴烬无需考量,而是一味的罚他站着,也不是个事。 “行行,知道了,我一会就把他喊进来,你让人炒几个下酒菜,我与他喝几盅。”程辙武到底还是说不过原氏,也怕夜里当真要去书房睡。 在程家,娘子地位比丈夫高,程辙武也没少睡过书房,没滋味,现下天寒地冻,还冷,他可不想去。 “行,我现下就去。”原氏看他可算有点动静了,也忙去吩咐了,顺便再去皎皎说一句。 “对了,你让人去宫里请个太医给皎皎瞧瞧,也好让圣上娘娘晓得皎皎的胎儿康健。”圣上与娘娘怕是也想见见孙儿,但裴烬还罚站着呢,圣上娘娘也不好意思派人来瞧,必也忧心着,太医诊脉之后回禀圣上与娘娘,也好叫二人放心。 程辙武心想也行,对于圣上他还是蛮尊敬的,便派心腹拿着他的令牌入宫去了。 不一会,酒菜备下了,裴烬在站了三日之后,可算是被人请到了府里,进入暖房,身子逐渐有了温度。 “国公爷。”裴烬极其谦逊的行了礼,他倒是想喊岳父,到底没这个胆子。 “太子殿下不必客气,坐吧。”信国公回了礼。 两人坐下,裴烬瞧见桌上的酒壶,极其有眼色的为信国公斟酒,“原先我对皎皎不够好,在此向国公爷赔罪。” 信国公也没拦着,但不接这话,“我记得,你幼时我还教过你一段时日,这么些年不见,殿下倒是成长了不少,西疆的安定,是殿下的功劳。” 这几个皇子,也的确只有裴烬最得他的心意,有些像他年轻的时候,想当初得知裴烬在西疆接连打了胜仗,他还写信给圣上夸赞不已,能上马护国的皇子,才不负百姓的奉养。 “国公爷谬赞,是西疆将士的功劳,我不敢居功自。” “该是殿下的功劳,我也不会吝啬,我对殿下,实则很是欣赏,觉得是可造之材。” “国公爷太抬举我了。”裴烬心中忽然忐忑,岳父这样说,让他实在惶恐,说的越好听,越是让他觉得不安,岳父能无缘无故的夸奖他吗?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不过,”程辙武觑了他一眼,“你对皎皎所做之事,与你的功劳,可抵消不得。” 裴烬心里咯噔一下,就晓得岳父不会轻易放过他,“国公爷,从前都是我的不是,对皎皎不够好,我日后一定改正,请国公爷监督。” “这个先不说,方才我让人给你看了咱家招婿的条件,你考虑的如何了?”程辙武慢悠悠的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第一第二条我都答应,第三条还望国公爷能容许我多思虑一段时日,我也晓得程家盼着能与皎皎近些,可我身为太子,却不能离开上京,还得想个两全的法子。”裴烬心中惴惴,对着父皇都不曾这样不安过,可面对皎皎的父亲,他难得的紧张了。 程辙武放下酒杯,偏头睇了他一眼,“我若是要你为了皎皎放弃储君之位呢?你可愿意?” 裴烬连忙起身,弯腰拱手道:“国公爷,并非我不愿意为皎皎放弃储君之位,而是不能,我此生心愿,便是让皎皎成为大豫的皇后,母仪天下,并且为了程家,我也不能放下。” 裴烬将方才所想尽数说了,“我会与父皇商议,在丹州设立一个小国都,我亲去北漠守国门,待来日教导好我与皎皎的孩子,让他接下我的责任。” 因而刚才裴烬便在想,盼着皎皎这一胎生个儿子,这样便能早些抚养长大,承担责任,父皇身子强健,如今倒也不必考虑国本之事,待父皇老去,他的儿子已长大了,让儿子去接这个担子,他便能一直留在北漠。 裴烬这话倒是让程辙武沉默了,他不曾想到裴烬竟还真想出了勉强可行的法子,可见是真心想与皎皎在一起,心里也愿意去北漠,不是敷衍他。 程辙武的态度好了不少,“坐下说吧,别站着了。” 裴烬大大的松了口气,看来他这一关算是过了。 之后两人又聊了许久,聊的还算投机,程辙武看天色也不早了,“殿下先回去吧。” “国公爷,我可否去见见皎皎?”他急于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皎皎。 谁知程辙武却摇了摇头,“今日晚了,皎皎也要歇息,殿下还是改日再来吧,还有,还请殿下夜间别再翻程家的墙头,若是摔着了殿下,程家可负不起责任。” 裴烬的心又凉了,从信国公府出来,脸色难看,他今日虽说算是过了信国公的第一关,可还是没见到皎皎,信国公连夜间也不让他见了,那还不如没过呢。 他仰起头看看天边的月亮,打算去江浸月那找他继续喝酒,反正今夜也不能去翻墙了。 谁知梁云川又在,一瞧见他就冲了上来,“殿下,您帮我个忙可好?” “何事?”裴烬皱着眉头。 “县君执意和离,可否请殿下去找信阳郡主一趟,让她帮我求求情?”梁云川拽着裴烬的胳膊,一身的酒气。 “可是……”岳父警告了他,让他不许夜里再去找皎皎。 “求殿下了,我当真不想和莲儿和离,如今也只有小郡主能帮我劝一劝了。”梁云川的眼睛通红,一个大男儿看着要哭了。 江浸月也实在是被闹的烦了,“不如殿下就帮帮他吧。” 裴烬沉思片刻,“行吧,我一会便去。” 这次他可不是为了私心,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是梁云川求他去的,皎皎应当也想晓得岳氏的近况,即便被信国公知晓,他也可以解释,裴烬给自己找着借口。 裴烬在荣宣伯府用了晚膳,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在梁云川的期待中离开荣宣伯府,往信国公府去。 这一次他注意到了墙头上的陷阱,不过诧异的是,竟全数去除了,心下暗喜,想来国公爷是对他满意了,他再磨几日,怕是就能光明正大的见到皎皎了。 拉开窗户,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有些兴奋的走到拔步床前,又一日未见,还怪想皎皎的,裴烬笑容满面的拉开幔帐,瞧见幔帐内的人,登时从头凉到了脚。 信国公坐在床榻上,双目炯炯有神的瞪着裴烬。 第179章 第 179 章 裴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咳咳,国公爷,好巧。” 信国公弯腰起身,一步步走了出来,也把裴烬一点点逼了出去,“太子殿下,你来这做什么?” 裴烬往后退,后背却抵到了桌子,退无可退,这下真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这哪是为兄弟两肋插刀,这是兄弟插他两刀,原本信国公对他的态度已好转了许多,结果又被信国公抓到了他夜探香闺,无论是何中理由,信国公都会觉得他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裴烬难得面上有几分尴尬的神色,手撑在桌上,“信国公,原是这样,我是受人所托来找皎皎的,并不是我要来,我是……” “殿下,你无需狡辩,答应了我的事,却没做到,看来我得好生考虑一下此事了。”信国公就知道裴烬靠不住,答应的很好,可转头却反悔,他这才来守株待兔,倒是要看看裴烬今夜是否会来。 “别啊,国公爷,我当真可以解释,是永康侯世子有事相托,他让我向皎皎转达新平县君之事。”裴烬一颗心落到了悬崖下,梁云川当真是害人不浅,也活该被和离,早点和离算了。 信国公抬起手,阻止了他的话,“无论殿下说什么,失信就是失信,我原本想明日让殿下见皎皎的,既然如此,那还是算了,殿下请回吧,皎皎身怀有孕,本就该好生歇息,可你夜夜来打扰,足见不曾将皎皎与孩子放在心上,这让我如何放心将皎皎交予你?” “信国公,我真是受托付而来,是有极其重要之事,我答应你,往后都不会夜里来打扰皎皎。”裴烬这下真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信国公睇了他一眼,他兴许说的是真话,可失信就是失信了,因而不打算搭理,“皎皎已睡下,殿下请回,若是往后殿下再被我抓到打扰皎皎夜里歇息,那便莫要怪我狠心。” 信国公说完便出了屋子,裴烬叹息一声,着实无奈,但来都来了,他走到案桌前,迅速将永康侯府那点子事写了下来,压在上头,明日皎皎便能瞧见,为了梁云川,他可当真是豁出去了。 写完这些,裴烬又从窗户上翻了出去,面色比外边的天气还要冷,谁能想到信国公会来个守株待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怕是一早便等着了。 回到荣宣伯府,二人还在等,梁云川瞧见裴烬,连忙走上前来,“殿下,信阳郡主可答应帮忙了?” 裴烬冷冷地觑了他一眼,“活该和离。” 梁云川皱着眉头,一头雾水,“殿下何出此言?” 裴烬坐下喝了三杯冷酒,啪的一声将酒盏砸在桌上,黑着脸说,“没见着皎皎,倒是见着了信国公,今日我方答应了信国公夜里不能去扰皎皎歇息,你如此求我,我才去了,却刚好被信国公抓了个正着。” 梁云川愣住了,“那岂不是没见着信阳郡主。”完了,难不成他当真要与莲儿和离吗? 江浸月却笑了,“看来殿下方才与未来岳父有好一番交涉,前功尽弃啊。” 何曾见过裴烬这副模样,怕是要被气的呕出血来,好不容易才讨得岳父一点欢心,这下又消散于无形了。 裴烬冷厉的眸子扫了一眼江浸月,又喝了杯酒,放狠话道:“江浸月你别落到我手里。” 还有脸笑话他。 江浸月挑了挑眉梢,“下官一定努力不落在殿下手中。” 梁云川又开始酗酒了,原本不喝,是怕喝醉了,一会裴烬回来他不省人事,如今裴烬回来,事还办砸了,他也只剩下灌醉自个,才能不胡思乱想。 裴烬也喝了起来,一醉解千愁,若是真能解愁便好了。 江浸月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如此,轻微的叹息一声,情爱这东西,又有什么好的呢? 程筠昨日在阿姐的院子里睡了一晚,都是爹爹安排的,虽说她觉着倒也用不着这样,殿下想来,是拦不住的。 一大早的便听说了,昨个夜里殿下当真来了,还落在了爹爹手中,怕是又要吃苦头了,爹爹对殿下,当真是半点也不客气,那可是当朝太子啊。 回到屋子里,程筠用过早膳之后想看会书,在案桌上瞧见了被镇纸压着的信笺,拿起看了一眼,原来昨夜殿下是为了此事来的,那还当真是爹爹错怪他了。 不过瞧见岳莲姐下定决心要与永康侯世子和离,她心中倒是欣慰,可见岳莲姐想通了,为人妾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名正言顺才好。 世子想要她劝一劝岳莲,可他若是晓得,本就是她劝着岳莲姐和离,不知梁云川可会想揍她一顿,不过他应当打不过太子殿下吧,反正她如今身怀六甲,有恃无恐。 既然梁云川不想和离,那说明对岳莲是有些心意的,她不如借助殿下,凑成两人,岂不是美事一件。 程筠坐下,给殿下回了一封信,要殿下午后再来一叙,届时是有正事要说,爹爹想来也不会阻拦。 写好后派人送去了东宫,正好原氏来了。 “皎皎,你姑母到了,我带你去见个礼。” “姑母?是嫁去孟家的那个吗?”她不曾见过孟程氏,但还记得孟静儿是如何应和着敏安县主来刁难她的。 “正是,她是你爹爹的庶妹,从前与你爹爹倒也是交好的,不过这么些年咱们在北漠,也不曾有多少来往,她方才提到你,咱们去见个礼便回。”原氏一面说,一面让人给程筠穿好衣裳,最后披上狐白裘。 原氏摸了摸狐白裘,“的确是暖和的很,殿下有心了。” 程筠点着头,“娘,下午我想见殿下一面,说说新平县君之事,娘亲帮我劝一劝爹爹,莫要拦着他。” “行,我一会便与你爹爹说,昨晚你爹爹与我说,对殿下倒还算满意,我瞧着,无需几日便也松动了。” 原氏也想着,两人郎情妾意的,他们从中拦的太过,倒是不美了,只要品行过得去,到底还得看两人的感情如何,该多些时间让两人相处才好。 “多谢爹爹娘亲为我考虑。”有人这样为她打算,当真是幸事一件。 “傻孩子,谢什么,走吧,咱们去见客。”原氏扶着皎皎,她肚子大了,行动不便,已很少出门了。 走到厅堂,程筠才踏进去呢,便听见一道刺耳的声音,“这便是皎皎吧?哎呦,长的可真是标致啊,天可怜见的,可算是将你盼回来了。” 孟程氏瞧见程筠便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瞧着眼里还泛起了泪花,当真是心疼的样子。 程筠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也不知是为何,她从未见过这个姑母,可姑母给她的感觉却算不得好,连如今她泪眼涟涟的模样,也让程筠想到了一个词——猫哭耗子。 她压下心底的异样想法,微微一笑,“姑母好。” “哎,好孩子,可算是把你找回来了,我这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了,可见哥哥是有神佛庇佑的,才能将皎皎找回来。”孟程氏紧紧地攥着程筠的双手,激动的程度不亚于当初原氏见到皎皎的模样。 程筠面上的神色却有些冷淡,不如当初见到爹爹娘亲时的欣喜,她好似高兴不起来,当真是奇怪,按理来说,瞧见这样激动的一幕,她心中也会酸涩才是。 她抬起头,瞧见不远处站着的孟静儿,她低着头,双手绞着帕子,看似也十分不安。 “静儿,还不快些过来,这是你表姐,快喊人。” 孟静儿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她如何能想得到,那个秦王庶妃,竟会是信阳郡主,弄得当初她把人给得罪了,如今还不知如何厌恶她呢,她本是不想来的,可母亲非要她来,她也没个法子。 “静儿见过表姐。”孟静儿的嗓音都在发颤,她怕被信阳郡主报复。 “表妹无需多礼,都是一家人。”程筠笑着颔首,对于孟静儿,她没个好印象,但也不会刁难,毕竟她是程筠,不是云莺,与孟静儿才是初次见,没有矛盾,她也不打算将此事告知爹爹娘亲,瞧姑母的样子,应当与爹爹关系不差,还是不将从前之事说出来让爹爹忧心为好。 “皎皎说的对,都是一家人嘛,快来坐下,皎皎你这肚子几个月了?”孟程氏扶着程筠坐下,比之原氏还要热情体贴的样子。 程筠坐到了椅子上才回她,“快六个月了,姑母也请坐。” “哎,六个月,那可得小心着些。”孟程氏拉着程筠的手说了好一会子话,说的都是一些孕妇的忌讳之类的。 原氏也随口应着,一时之间,屋子倒还有些其乐融融的景象。 可程筠的眉心始终不曾松开,对于孟程氏,也还是亲近不起来,低着头,视线扫过孟程氏的手腕,发觉她衣袖下似乎有个疤痕。 “姑母,您手上受过伤?”程筠将她的衣袖往上推了一点,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疤痕,瞧着像是烫伤。 孟程氏冷不丁被程筠指出手腕上的疤,脸色微变,忙笑了笑,将袖子往下拉了拉,“皎皎别看,可别吓着你了,是从前被滚水烫了下,你可得小心热水,莫要烫伤了。” “原来如此,我晓得了。”程筠点了点头,总觉得那个疤痕有些眼熟,但她又是初次见姑母,应当没见过。 看姑母对她如此关怀的模样,她的那颗心也逐渐放松了下来,想来是为着孟静儿之事,她才会对姑母有偏见,可姑母这样热情,她带着偏见着实是有些不妥。 她坐了一会原氏便要她回屋去,外边不如屋子里暖和,程钰也在这儿待腻了,忙说她送皎皎回去,走时孟程氏还拉着程筠的手,要她得空去富兴伯府玩。 程筠点了点头答应着,不过去是不会去的,无非是场面话罢了。 离开厅堂,程钰扶着皎皎,大大的舒了口气,“可算是出来了,我真是不想见客人,坐在那嗑瓜子我都嫌烦。” “那不是姑母吗?阿姐不喜欢她吗?” 程钰摇了摇头,“不喜欢,姑母对我可不如这般热情,你没瞧见方才她只对你热情。” “我还当是为着我才回来,姑母才这样热情,从前姑母对阿姐不是这般吗?” “才不是呢,她不喜欢我,我幼时曾打了她儿子一顿,她儿子可顽皮了,有一年来拜访,溜进了你的院子,把你院子弄的一塌糊涂,被我打了一顿,哭的可惨,因而姑母记恨上了我。” 程筠皱了皱眉,“那姑母为何对我这样热情啊?” “傻皎皎,她不是对你热情,她是在讨好爹爹娘亲。”程筠抬手拍了拍廊下挂着的大红灯笼上的流苏,“你才回来,正是爹爹娘亲心疼你的时候,这个时候姑母对你越好,越是容易让爹爹娘亲给姑母留下个好印象。” “那她这样做有何目的?”原来孟程氏并非真心待她好,是带着目的,怪不得她心里头不是滋味,又不是外人,何必要讨好爹爹娘亲呢。 程钰皱了皱眉,“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听说姑母想说媒,想将孟静儿许给二哥。” “啊?”程筠不敢相信的望着阿姐,“不能吧,二哥怎么可能瞧得上孟静儿。” 这可当真不是她对孟静儿的偏见,光是孟静儿那次攀附着敏安县主来讥讽她,两人无冤无仇的,孟静儿无非是想通过欺辱她,巴结敏安县主罢了。 只那一次,程筠就觉得这人品行不大好,二哥品行高洁,一心向圣贤看齐,结交好友不重门第,重品行,因而在北漠十分吃得开,好友众多,跨越各个门第。 这样的二哥,如何能娶孟静儿那中为攀附权贵而诋毁旁人的人? 况且上次瞧孟静儿与程芊关系极好,那孟家应当更亲近程家二房才是,为何如今又想着将孟静儿嫁到程家大房来,据娘亲所说,程家大房与二房,可是水火不相容,孟程氏既亲近二房,又想来巴结大房,还真是有趣。 “别说二哥瞧不上,我也瞧不上,可姑母觉得表哥表妹,亲上加亲,十分满意,我们才离开,怕是姑母便要与爹爹娘亲开口了。” “富兴伯府已见没落,待富兴伯西去,怕是圣上便要收回伯爵之位,姑母这是想要将孟静儿嫁回我们家,通过咱们的关系,再向圣上给表弟求个伯爵之位,好让富兴伯府继续传承下去。” 程钰摇了摇头,“二哥是绝不会答应的,爹爹娘亲也不会,不说姑母与爹爹不是一母同胞,即便是一母同胞,孟静儿也不适合嫁给二哥,二哥虽不用承袭咱们家的爵位,可亲事也不能马虎,富兴伯府的门第太低了。” 若是说程意殊心仪孟静儿,那门第倒不是问题,可若是别人要硬塞进来,那门第就得考虑了,总不能心意没有,门第又没有吧?那娶个什么劲。 “我瞧着二哥不急着成亲。”程筠也笑道,二哥与阿姐都是不急着成亲的,程家哪缺得了好亲事,程家回京之后,不少人上门想给程家的几个孩子做媒,都被娘亲婉拒了,可见娘亲更在意孩子们的心意。 虽说娘亲也念叨阿姐怎的还不找个婆家,可不也没逼着阿姐出阁,可见操心是操心,心里还是更盼着阿姐找个心仪的男子。 程家当真是好,程筠相处了这么久,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世间竟会有如此和睦的一家子。 “二哥与娘亲说过,若是有心仪之人会带回来,用不着操心。” “那阿姐你呢?”程筠偏头笑盈盈的望着程钰,“阿姐何时带你的心上人回来?” 程钰戳了戳皎皎的脑门,“你还是先想想你与太子的事吧,少操心我,我可不急。” “阿姐悄悄地告诉我,你可有心上人啊?”程筠当真是好奇,阿姐的心上人,会是何等模样呢?一定是武功高强之人吧,才能让阿姐服气他。 “没有,你少胡思乱想,能娶我的人还没出现呢。”程钰鼓了鼓腮帮子,绝不去想那事。 “好吧,那希望阿姐早点遇到他。” 程钰送程筠回房待了一会便离开,程筠坐在窗前也是无趣,拿起针线继续做肚兜,好歹得做好一件,也是给孩子的心意。 但坐下没多久,腹中的孩子就开始闹腾,她安抚了好一会,孩子静了下来,可她心里堵得慌,还莫名有点想哭,心头酸涩,说不出的滋味。 她喝了口牛乳将不安的情绪压了下去,“烟柳,你派人去瞧瞧姑母是否留下用午膳。” 若是留下,那应当就是谈成了,若是没谈成,想来也不好意思留下用午膳。 程筠静不下心来做肚兜,便起身在屋子里走着,推开窗在窗前站了一会。 瞧见雪地上那凌乱的脚印,想来便是殿下的了,今日不曾下雪,昨夜的脚印也就不曾遮掩,想起昨夜殿下掀开幔帐却是爹爹的脸,怕是将殿下吓得不轻啊。 程筠忍不住笑弯了唇,心情便好多了,一会殿下来,她非得好生问问殿下是何中滋味。 “郡主,用午膳了,富兴伯夫人已走,瞧着心情不大好。”烟柳派人端上食盒,摆在屋子里。 程筠点了点头,看来是不曾谈妥,那便好了,心中似乎安心了不少。 用过午膳后她要小憩一会,躺在拔步床上,烟柳放下幔帐出去了。 程筠闭上眼,腹中的孩子动了动,她掀起衣摆,双手轻轻地安抚着,指尖在腹部滑动,忽然摸到了腰侧的疤痕。 第180章 第 180 章 程筠脑中灵光一闪,倏地想明白了,为何姑母手中的疤痕她觉得眼熟,那不就与她腰间的疤痕差不多吗? 姑母手腕上的是烫伤,她腰间的疤痕看起来也像是烫伤,只不过后边义母觉得有疤痕不好,便纹了朵桃花上去,因而遮掩了原本的疤痕,可仔细摸,还是能摸得出来原本疤痕的模样。 竟有这样巧的事,姑母手腕上也有一个烫伤的疤痕,不过手上有疤痕实属正常,像她这样腰间一个烫伤的疤痕才奇怪呢。 娘亲猜测应当是从前偷卖她的那人,为了遮掩她身上的胎记,怕被人晓得她是程筠,才把她腰间烫伤的,这便十分合理了。 如今她对姑母那异样的不安,那个巧合的烫伤疤痕,让程筠的心口紧了紧,两者之间,会有何种联系吗? 程筠咬了咬唇瓣,她不记得儿时之事了,毫无印象,因而也不敢胡思乱想。 只是娘亲说她曾是在府里消失不见的,偷她的人,兴许是家贼,可能是府里的仆从,爹娘对府里的人细细盘问过,也用过刑罚,可不曾问出什么,爹爹娘亲便将府里的人都换了一遍,也查过旁人,却没查出什么,想来,当初也是查过姑母的吧,既然没查到什么,许是她多心了。 她是三岁时被偷走的,那时她的祖父,老信国公才去世不久,大房二房为着爵位之事争夺,就在那时她失踪,也导致爹爹娘亲无心去争爵位,只想找到她,爵位险些被二房夺去。 可好巧不巧,那时正好也赶上先帝驾崩,当今圣上登基,而爹爹是圣上的伴读,自幼相熟,圣上自然是偏心爹爹的,因此爵位到底还是落在了爹爹的手中,之后大房二房便分家了,这些从前凝玉也与她说过。 如此想来,事情倒是有些巧合,她失踪,爹娘方寸大乱,若非圣上,爵位怕是落在了二房手中,此事当真与二房无关吗? 娘亲与她说时,她便提出了疑问,娘亲也说仔细查过二房,当真没有查到半点蛛丝马迹,要不然早也将她找回来了,程家二房也不可能还好端端的活着。 这事二房有最大的嫌疑,却又不是二房所为,本就蹊跷,姑母与二房交好,会有可能是姑母吗? 从前程筠没想过会是姑母,她没见到人时只晓得有个姑母,如今见到了人,心中的不安感,还有那个疤痕,才引起她的怀疑。 若当真是姑母,她的这些反应,便再合理不过了,她只是忘了三岁之前的事,兴许藏在骨子里的厌恶恐惧还在。 程筠拉下衣摆,想的头疼,罢了,先不想了,她既有此猜测,不如晚点与娘亲说说,与娘亲没什么不能说的,再让娘亲去查查。 再不睡腹中的孩子又该闹腾了,程筠闭上眼睛歇息。 睁开眼,裴烬只觉得头疼的很,似要炸开了,喝了一夜的酒,能不头疼嘛。 掀开幔帐,外边天光大亮,看着时辰也不早了,裴烬手撑床榻起身,唤了方定进来。 “主子,您醒了,有一封信阳郡主给您的信。”方定递了上来。 “皎皎给孤的?”裴烬瞧见信,登时头就不疼了,神清气爽,连忙拆开信笺。 瞧见皎皎让他午后去信国公府见一面,裴烬面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可算是能见着人了。 “快打水来给孤洗漱更衣。”还当今日进不去信国公府了,看来梁云川还有点用,好歹能让他进去见上皎皎一面。 裴烬忙让人收拾了东西,不过这次没抬一大堆,只是给每人都略带了些贵重的,连远在北漠不曾回来的程意阑一家也都备下了。 到信国公府门前,他即将进门时还有些忐忑,信国公应当不会又给他设下陷阱吧? 不过即便有陷阱,他也是要去的,一脚踏了进去,还好,什么都没,裴烬昂首挺胸的进了信国公府,身后跟着一群人捧着贺礼。 信国公瞧见裴烬哼了声,“若非皎皎求情,今日我势必不会让你进府。” “多谢国公爷大人大量,不与晚辈计较。”裴烬笑容满面,好说话的很。 “晚辈略备薄礼,还请国公爷笑纳。”裴烬扫了方定一眼,方定忙吩咐人把东西放下,退至一旁。 信国公连看也不曾看一眼,转身进了厅堂,“坐吧,皎皎午歇还不曾醒,一会她会派人来喊。” 裴烬点了点头,正要坐下,这时原氏来了,又连忙行礼,“晚辈见过夫人。” 原氏忙避开他的礼,屈了屈膝道:“太子殿下客气了,臣妇哪能受你的礼,快坐吧。” “夫人言重了,晚辈尊敬长辈是应当的。”若是裴烬这话被泰和帝听闻,一定会狠狠地踹他一脚,平日把他气的不行,对未来的岳父岳母倒是做足了谦逊的模样,这是给别人生了个儿子呢。 原氏称心的笑了笑,太子能如此有礼,已是出乎她的意料。 虽说太子这几日表现甚好,可原氏还是盼着女儿能嫁到寻常人家,程家也好撑腰,保女儿一生无忧,嫁入皇家,有些事便不好撑腰了,就如纳妾来说,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想要他空置六宫,也是难啊,怕是百官也不会答应,因此原氏挺忧心的。 谁又能想到皎皎会有这样的运道,与当朝太子有瓜葛呢。 “殿下喝茶,殿下瞧着似乎精神不大好?”原氏捧起茶盏示意。 裴烬看信国公不说话,而是信国公夫人开口,便晓得今日是岳母来考察自个了,连忙坐的端正,面上保持着和煦的笑容,端起茶盏,“谢夫人,昨夜晚辈反思了自个,的确不该来扰皎皎歇息,痛定思痛,因而不曾睡好,劳烦夫人记挂。” 信国公闻言冷哼了声,信了他的鬼话,果然男人都是一肚子坏水,不能信。 原氏瞥了程辙武一眼,要他住嘴,程辙武抬手拉了拉衣领,憋的慌。 “殿下想见皎皎,白日里来便是,我们倒不是不让殿下见,只是夜里头更深露重,怕摔了殿下,那程家可就万死难辞了。” 裴烬瞧信国公那模样,便晓得是个惧内的,看来程家还是岳母做主,可不得捡点好听的话来说,“是,晚辈自然晓得国公爷与夫人是为了晚辈好,晚辈日后一定不再犯。” 原氏和蔼的笑着,“我听说殿下后院至今空虚?” 裴烬心里沉了沉,表现的机会来了,他忙放下茶盏起身,弯腰拱手道:“晚辈一颗心都记挂在皎皎身上,从前后院虽有几个姬妾,可从未踏足,也不想拖累了姑娘家的光阴,因而将她们都送回了本家,若是夫人肯将皎皎嫁予晚辈,晚辈必定珍之爱之,绝不纳妾封妃,只疼爱皎皎一人。” “嘁……”程辙武讥笑一声,“你这话不知多少负心郎说过。”还拿来哄骗他,谁信呢。 原氏放在茶盏,嗒的一声,清脆的在屋内响起,成功让程辙武闭嘴了。 裴烬站着,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却觉得心头热的很,可是后背又出了冷汗,眼前之人是未来岳母,讨得岳母欢心,比什么都重要。 “殿下所说,我自是信的,也盼着殿下言而有信。”真心谁能晓得,即便剖开了心,也辨别不得,可裴烬这番话,原氏是欣慰的,身为太子,能承诺至此,已是不错。 “请夫人放心,晚辈一定遵守诺言。”他本也从未想过纳妾,这不过是小事。 正说着,烟柳来请,“国公爷,夫人,小郡主醒了,请太子殿下去呢。” “既如此,那便去吧,一会我派人备下晚膳,还望殿下勿要嫌弃,留在府上用晚膳。” 裴烬心里的石头放下了,看来岳母这关是过了,“多谢夫人,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走出厅堂,裴烬的心口跳的还有些快,虽说信国公夫人比起信国公说起话来温和许多,但越是这样,越是让裴烬不得不提起心思,不敢出错,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只要过了第一关,想来之后的事也好过了。 随着烟柳来到程筠的院子,这还是他头一回白日里来,心中暗暗记路,往后应当能常来,不晓得信国公何时才能答允他与皎皎的亲事,再拖下去,他儿子都要出世了。 “太子殿下,您请进。”烟柳将人送到门口。 程筠听见动静从榻上起身,瞧见裴烬,正要行礼,裴烬快步走过去,板起脸道:“自个身子何种情况不晓得吗?对我还行什么礼,快坐下。” 裴烬看她挺着个大肚子独自走动,心都在颤,屋子里暖和,程筠穿的不厚实,因而肚子便格外突出些,比起在宫宴上瞧着,大了许多。 程筠笑了笑,“那我便在殿下跟前失礼了。” “坐吧,我不差你这点礼。”裴烬扶着她坐下,在案几的另一边坐下,“屋子里的陈设倒是精致。” 比起东宫也是不差的,可见程家对皎皎的珍爱。 程筠点了点头,将茶盏推了过去,“殿下喝茶。” “不喝了,方才在前厅已喝过了,你爹爹娘亲可是将我好一番拷问,勉强脱身,后背都出了冷汗。”裴烬在皎皎面前倒是有什么说什么。 “听说昨夜殿下与爹爹打了个照面?”程筠弯了弯唇,一双好看的桃花眸里潋滟着笑意。 裴烬有些难为情的摸了摸鼻尖,“昨夜我当真不是想要来扰你,是梁云川求着我来,我想着岳氏是你的好友,能帮便帮一把。” “昨夜爹爹不曾吓着殿下吧?”光是想想那样的场景,都让程筠发笑。 “那自然没有,我的胆子倒也没这样小,对了,今日来,给你带了个好东西。”裴烬喊了方定一声,方定忙从外边进来,递过来一个雕花描金漆木盒。 裴烬接过后将案几上的东西往里推了推,摆在案几上,解开锁扣。 程筠还当是什么东西呢,结果却是一堆话本子,是她的那沓《秦王录》。 “这是你从前最爱看的话本子,都给你带来了,正好你待在屋子里无趣。” “这些不是在扬州吗?殿下怎晓得我爱看这些。”程筠羞红了脸,当真是丢脸,从前便不该让殿下晓得。 “你随我回京时便带了回来,还有这个,我偶然在库房寻到的,你瞧瞧可喜欢?”裴烬将一个巴掌大的东西递给程筠。 程筠接过一瞧,触手生温,是一块玉,“鲤鱼戏莲?” 上头雕刻的鱼儿和莲花都栩栩如生,红色的鲤鱼,粉色的莲花,精巧可爱。 “嗯,这东西妙就妙在鱼儿和莲花的颜色都是玉中天然生着的,不是后期添置,这块玉算不得上承,但匠人雕工好,倒是有些趣味,你留着把玩。” 程筠着实喜欢,她本就是好玉之人,这块玉雕工又好,瞧着就美。 “多谢殿下。”她欣然收下了。 “你唤我来,可是为了岳氏之事,你可愿意帮一帮梁云川,我瞧着梁云川对岳氏是真心的。”从未见过梁云川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劳心费神,裴烬想到了自个,也是同病相怜。 程筠低头把玩着玉,指尖抚过鲤鱼,连鱼鳞都雕刻的很好,“殿下,永康侯世子是您的好友吗?” 裴烬点了点头,想着皎皎忘了从前之事,便解释着,“梁云川是我的伴读,我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程筠抿了抿唇,抬头望着他,“若是我与世子意见不一,您帮世子还是帮我呢?” 裴烬毫不犹豫,“自然是帮你,可是他哪儿对不住你?” 废话,再情同手足,比起皎皎,也得靠边站。 程筠莞尔一笑,嗓音甜软温柔:“这倒没有,只是我想请殿下帮我劝世子与岳莲姐和离,不知殿下可愿意?” 裴烬想也没想便回道:“愿意。” 第181章 第 181 章 程筠微微讶异问道:“殿下当真无需考虑一下吗?殿下不是说与世子是好友吗?我不强求殿下,即便殿下不帮我,我也不会怪罪殿下。” 岳莲姐是她的好友,所以她帮岳莲姐,殿下是梁云川的好友,帮梁云川也是理所当然。 裴烬弯了弯嘴角,“我帮亲不帮理,梁云川是我的好友,可你是我的太子妃,我自然帮你。” 梁云川是兄弟,可如今他自身难保,不得讨好娘子更为要紧,总不能两人都没了娘子,若是只能保一个,那便自私些,保自个吧。 程筠忍俊不禁,“那便多谢殿下了。” 瞧见程筠的笑容,裴烬便满足了,“你说要我如何做?岳莲不喜梁云川吗?可我瞧着梁云川对岳莲是有几分真心的,况且两人已有孩子。” 程筠摇了摇头,“我并非想要拆散两人,而是想让两人更好的在一起,岳莲姐如今到底是妾室,她不想为妾,世间女子,谁又想为人妾室呢。” 程筠只是顺口一说罢了,裴烬却心中不安,以为她是意有所指,便解释道:“皎皎,从前让你做我的妾室,我是不得已,你当时的家世太低,即便我想让你做我的正妃,父皇也不会答应,因而我不得不委屈你,我成为太子之后,便向父皇请旨册你为太子妃,其实你已经是我的太子妃了。” 虽说一开始裴烬带云莺回京心中并没多少爱意,那时云莺也不爱他,他心中清楚的很,只是凭借着对前世的那点执念,所以他执意将云莺带回京。 即便是那时,他也不曾想要折辱她,可家世的确是桎梏着,而后两人日渐相处,生出了感情,裴烬便求父皇册她为太子妃了,只是可惜她不曾瞧见圣旨,而如今,那封圣旨已失去了效用,她已不是云莺了。 程筠放在身侧的指尖收拢了,她方才只是随口说一句罢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殿下是以为她在说他吗?她当真没有。 她的家世如何,她能坐到哪个位置,她又怎会不知呢?有些事,并非足够喜爱便能办成的,圣上独宠苏皇后,那还是苏皇后有个足以匹配的家世,若苏皇后也是八品小官之女,是绝无可能成为皇后的,而她即便是殿下给她安排的家世,也太过低微,哪能成为殿下的正妃,她也从未奢望过。 从娘亲那得知原来那一次殿下说的保密,是想给她太子妃的位份,心里对殿下的怨气已消散无几了,她当初身世坎坷,家世低微,殿下仍旧愿意册她为太子妃,已足见殿下待她的心意。 可她也不后悔逃了这一次,若不然她也不能找到爹爹娘亲,这些事,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她也好,殿下也好,薛承煦也好,都是促成这桩天意的人,她谁也不怪。 现下听了殿下这番话,程筠心中彻底没了对殿下的隔阂,只不过她不曾忘记她此时是“失忆”的,可不能被殿下这几句话便给诈出来了。 程筠抬起头看了一眼花瓶里插着的梅花枝,开着妖艳的红,她莞尔道:“殿下,过去的事我已不记得了,不过殿下这样说,我信殿下便是。” “过去的事虽不记得,我会在日后用行动告诉你,皎皎,我是盼着与你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的。”裴烬伸手握住程筠的手,两人历经了那么多,若是裴烬还不晓得自个的心意,那当真是白活了。 即便皎皎此时没怀着孩子,他也依旧不会让她离开他,嫁予旁人,此生她只能嫁给他。 程筠垂眸望向两人交握的手,真有些绷不住了,几乎有中想把一切告诉殿下的冲动,可到底她还是忍住了,转移了话题,“殿下,咱们不是说岳莲姐的事吗?” 裴烬瞧着她明媚的神色,虽又一次不曾得到回应,可她晓得便好,到底她忘了过去之事,也不可能凭空给他回答。 “好,那暂且不说此事了,岳氏之事,你打算如何办?”裴烬松开她的手,“你说岳氏不想为妾,可梁云川答应抬妾为妻。” 程筠微微摇头,“殿下,除去皇室,旁的士族抬妾为妻是会被人议论的,皇室的姬妾与寻常的姬妾不同,贵妃娘娘可以成为皇后娘娘,可岳莲姐,却没办法成为世子夫人的。” 毕竟皇室的姬妾妃嫔自选入个个都是家世不俗的闺秀,一点点从低位往上走,只要有能耐,日后成为皇后也无人置喙。 可寻常人家的妾室,基本上都是家世卑微的,但凡家世好些,也不会想着为寻常人家的妾室,因而抬妾为妻会遭人耻笑,这是千百年积攒下的旧俗,即便岳莲姐如今家世尚可,也是会被人笑话的。 “可岳氏还有一双孩子,若真和离,岳氏当真不要孩子了吗?”裴烬对此存疑。 “所以我想殿下帮我,让岳莲姐与世子和离,再让世子求娶岳莲姐,届时岳莲姐才能成为世子夫人。” 裴烬瞬间明白过来,“岳氏是欲擒故纵?她本意并非想要和离,而是想和离之后让梁云川再娶她?” “没有,岳莲姐如何想的我不晓得,她应当是真想和离,是我想帮帮她,也是为了那一双孩子,若是世子爷当真心仪岳莲姐,那便应允了她的和离,再派媒人上门,明媒正娶她,岂不比抬妾为妻更好,这样那一双孩子亦是嫡出,岂不两全其美?” 即便殿下不是好搬弄口舌是非之人,程筠也不能直截了当的与殿下说,免得抹黑了岳莲姐的名声,身为女子本就是弱势,岳莲姐又没有母家依靠,自然要为自个打算的多些,即便是有些算计在其中,也无伤大雅,为着自个和孩子的前程,谁不想拼一把呢? 裴烬点了点头,虽皎皎这样解释,可他心中已明了,梁云川这个蠢货,竟不曾与岳氏商议,想到这个法子,也活该他被人抛弃。 不过说起来,让裴烬想到了莺莺离开,她不是也没和他商议吗?若是好好商议,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梁云川对岳氏有意,岳氏大可和他直言,何必要拐弯抹角。” 程筠叹了口气,手搭在隆起的腹部,“殿下,你永远也不会晓得,身为妾室的女子有多自卑,更何况我们都曾沦落风尘,是这世上最卑微的身份,尝尽世俗的冷眼,岳莲姐她又有何资格敢说出这样的话呢?我只不过是看在一双孩子的面上,想要帮一帮她。” 亦如曾经她也不敢向殿下要正室的位份一样,连想也不敢想,岳莲姐又哪里敢开口呢?他们感受过的奚落已经太多了,不想再雪上加霜,更何况是枕边人的讥讽,谁又晓得开了口是何中景象?若是自个自作多情,岂非太难堪了。 裴烬起身,走到程筠身前,半蹲了下来,这样视线便落在了她的腹部,要仰起头才能瞧见她的眼眸,“我明白了,你别多想,我并非是怪你。” 是啊,也的确是他思虑不周,他便不该和母后打什么赌,也该一早便将此事说个明白,若是早早的告知她要册她为太子妃,也许她便不会离开了。 程筠抿了抿唇,眨着卷翘的羽睫,“殿下,我只是在说岳莲姐之事,并未多心,你不必记挂在心上。” 她到底还是心里堵了一口气,想趁机将此事说个明白,“殿下,我不晓得从前我们是怎么样的,你说我是被废太子掳走而去了北漠,我信,可我想告诉殿下,我从前没找到爹娘,没有母家依靠,即便殿下让我做太子妃,我也做不安稳的,情之一字,变的太快,我没办法确信,心中会患得患失,这是因为我从小在云楼长大,性子已是如此,不是不信殿下。” 自幼活的战战兢兢,习惯了给自个留退路,明白感情有时重于泰山,有时轻于鸿毛,不能轻信,不能全信的,即便是现在,程筠心里也未必会将自个全部交托给感情,她也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裴烬诧异万分,不曾想到皎皎会将自个的内心剖析在他眼前,这无异于是回应他了,说明他当下做的还算好,愿意让皎皎信任。 他握住程筠的双手,深邃的眸光望着她,“皎皎,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从前是我没做好,让你不安,往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等你哪日不再患得患失,那便说明我做好了。” 程筠的指尖挠了挠裴烬的手心,笑着点头,“我愿意相信殿下一次,殿下,其实劝世子和离,亦是在帮世子,让他们能名正言顺在一起,白头偕老,还不用承受非议。” 裴烬也笑了,“我知道,我会按你的吩咐去劝梁云川,让梁云川早些与岳氏和离,再让他请了人去提亲,早些和离,便能早些求亲了。” “多谢殿下相帮,殿下快起来吧,别蹲着了,让旁人瞧见像什么话。”从来都是旁人仰头看殿下,哪有殿下仰头看旁人的。 “这有什么,咱们相处,与旁人何干,我想摸摸你的肚子,可以吗?”裴烬看着她那隆起的腹部,着实是好奇,他是如何从小小的变成这样大,里边躺着的是他的儿子。 “自然可以。”程筠拉着他的手放在腹部,“殿下摸便是,兴许孩子会回应你呢。” 裴烬的手搭在她的衣裳上,隔着衣裳,却仿佛摸到了腹中的骨肉,掌心下,好似有心跳声。 忽然,裴烬的掌心下鼓起了一个点,一触即离,再细细感受又没了,好似是他的错觉,他看着皎皎,隐约有个猜想,“方才那是?” “是他踢殿下了,你瞧,又闹腾起来了。”程筠指了指鼓起的腹部,薄薄的皮肉下,好似能瞧见孩子的手脚在踢踏。 裴烬兴奋起来,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着,手指微颤,喉结上下滚了滚,难掩激动,却尽量压低嗓音,柔和道:“不许踢你娘亲,会疼的。” “殿下说他也听不见的,有孕都是这样,娘亲说她怀二哥和阿姐的时候,两人在腹中打架一般,那才是真疼。” 程筠神色柔和的望着殿下,瞧他手足无措的模样,这大概便是初次当父亲的激动吧,她晓得自个有孕之后也是这样,孩子第一次胎动,她也兴奋的睡不着。 屋子里有淡淡的温馨流淌着,有中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团圆了美满。 “可惜我不能陪着你,也不能贴身照顾你。”裴烬当真想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十月怀胎之后出生,可是如今他连见皎皎一面都难。 “娘亲将我照顾的很好,殿下无需忧心,殿下这几日怕是已荒废了政务,还是先忙正事吧。” 比起殿下与丫鬟,还是娘亲更让程筠安心,有娘亲在,她什么都不怕,从前她待在娘亲肚子里,也是这样安心的吧。 “你也是正事,父皇春秋鼎盛,会将政务处理好,无需我多费心。”裴烬看着她,连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看来他得多与信国公交涉,若是能早些让皎皎住到东宫去便好了。 “殿下起来坐吧,腿都蹲麻了,来看看我给孩子做的肚兜好不好看。” 程筠拿出那件还差一点便完工的肚兜,裴烬凑了过去,在她身侧坐下,“你的绣工向来是好的。” “不如娘亲做的舒适。” “信国公夫人熟能生巧,你的女红也好看,我喜欢你的。” 两人坐着闲聊,即便没什么正事,虚虚的过了一个下午,也是裴烬这大半年来,最为满足的时刻。 晚上裴烬留下用膳,一大家子齐坐一桌,隐约有了被认同的感觉。 “粗茶淡饭,殿下勿要嫌弃。”原氏招呼着裴烬。 “夫人言重了,我本也不重口腹之欲,我曾在西疆待了五年,早已习惯和将士们同食,并不挑剔,这些膳食已十分精致。” 裴烬还有一个能引起程家人好感的过往,那便是征战沙场,程家是将门,自然对同在军营生活之人会产生好感,若裴烬不是太子,当初不曾逼皎皎回京,想来程家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乘龙快婿。 “那殿下自便,我便不招呼殿下了。”原氏给程筠夹菜。 裴烬忙道,“夫人坐吧,我来照顾皎皎。” “那多麻烦,殿下来者是客,怎好劳烦殿下。” “夫人切莫将我当成客人,我本该尽到照顾皎皎的责任,夫人不怪罪我便好了,往后我一定好生照顾皎皎。”裴烬就差竖起指天发誓了,语气恳切,让人动容。 程筠看的都有些不忍,殿下何时这样战战兢兢过,不免开口为他说话,“娘亲坐吧,我若是想吃什么与殿下说便是。” 程辙武瞧了裴烬一眼,扯了扯嘴角,“殿下嘴巴倒利害,就是不知做出的事是否也有嘴上这般好看。” 裴烬哄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连程辙武都服气,仪表堂堂,身居高位,再加上嘴皮子溜,这样的男人,一看就有花花肠子,靠不住啊。 “说再多不如做,国公爷与夫人让我做多些瞧瞧便是。” 原氏笑了笑,打断了程辙武的话,“那便劳烦殿下照顾皎皎了。” 皎皎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他也的确要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只有参与了,才会晓得女子有孕是多辛苦之事,他才会晓得心疼。 “不劳烦,是我该做的。”裴烬忙给皎皎夹菜,照顾她用膳。 程钰与程意殊对视一眼,都觉得裴烬与他们想象中的倒是差了挺多,想起那个敬王,比一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便是裴烬做到这样,还要时常受爹爹的冷脸,更何况敬王那个带着王妃之位犹如施舍之人,真是活该被打出去。 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其乐融融,裴烬照顾的皎皎无微不至,在场都是瞧见的,尤其是原氏,很是满意,裴烬走前让他多来府里坐坐。 如今皎皎六个月的身孕,越发不便,坐卧都艰难,是该让裴烬多待在皎皎身侧,多相处些,女子有孕时,本就多愁善感,一点点小事也能放大无数倍,若是这样裴烬还能让皎皎满意,那他们才是真的满意了。 裴烬送皎皎回了院子,“你早些歇息,今夜我便不来打扰了,你说的那些我待会便去办,你无需费心,大着肚子,要少思虑。” 程筠点了点头,软声道:“爹爹对殿下的刁难,还请殿下莫要放在心上,他也是为了我。” 方才桌上,娘亲倒还和善,可爹爹冷着一张脸,活像是旁人欠了他的,还不是为着裴烬,往常用膳爹爹可从未这样。 裴烬轻声失笑,抬手摸了摸程筠的脑袋,“小郡主长的美若天仙,却被我抢了去,信国公不满意我也是常理,放心,我哪敢记恨岳父,我一定用些心,早些让岳父满意我。” 程筠歪了歪脑袋,娇嗔着,“殿下好不要脸,还没答应你呢,便喊起了岳父,若是被爹爹晓得,又要气恼了。” “哈哈哈,那皎皎可不能告诉信国公。”裴烬蹲下来和腹中的孩子道:“爹爹走了,好好生陪着娘亲,不许闹她,若不然待你出生,非得狠狠地揍你。” “殿下快些去吧,他哪里晓得什么。”程筠看着殿下如此,已是心满意足,若是能永远如此,别无他求。 “那我走了。”裴烬握了握她的手又松开,想亲亲她,到底还是忍住了,罢了,再忍忍吧。 从信国公府出来,裴烬去了荣宣伯府,他方才已让方定去传了消息,让梁云川在江浸月那等他。 他一进去,梁云川连忙走上前来,急切道:“殿下,可是事情办妥了?” 裴烬点了点头,“你还是与岳氏和离吧。” 梁云川傻了:“啊?” 第182章 第 182 章 “殿下,你这是何意?”梁云川大惊失色,他是请求殿下帮他的,这怎的还拆起了台呢? “先不急,坐下说。”裴烬坐下,江浸月让人上了茶水,裴烬又喝起了茶。 这可把梁云川急坏了,“殿下,你倒是说啊,当真是要急死人。” 裴烬睇了他一眼,放下茶盏,“你想让岳氏成为正室对吗?” “是,可如今我父亲母亲皆不答应,还需几年。”梁云川也不能不顾长辈意愿。 “那你们和离不正好,和离之后你再娶她不就是了,这样便也不必抬妾为妻,直接明媒正娶,岂不美哉?” 梁云川犹如醍醐灌顶,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可是和离之后,万一她嫁给旁人如何是好?” “孩子都给你生了,你若是真心待她,她又怎会另嫁旁人,她心中自然也是记挂着孩子的,她不愿做妾室,你明媒正娶她,难不成她还不愿吗?” “殿下这主意倒是不错,如此一来,永康侯府也不必被旁人议论抬妾为妻,你明媒正娶岳氏,也比抬妾为妻要更为风光,更为名正言顺,想来岳氏会晓得你的心意。”江浸月也觉着不错。 “我怕家中长辈不愿,和离再娶,闹的阵仗大了些。”梁云川紧蹙眉头,在心中思量此事的可行性。 江浸月敲了敲桌子,“云川,你若顾忌这样多,迟早会让岳氏受委屈,兴许她当真会嫁给旁人,你得向殿下学习才是,你瞧瞧殿下,在信国公府站了三日,大丈夫就是要能屈能伸,为了自家娘子受些委屈算得了什么?” 裴烬冷冷地扫了江浸月一眼,“说他便说他,何必提到我?” 站在信国公府,成为旁人的笑柄,真当他乐意啊?那还不是信国公太过难缠。 江浸月微微一笑,“适当举例,殿下勿怪。” 裴烬冷哼声,懒得搭理他,又看向梁云川,“你就两个孩子,还全是出自岳氏,若是永康侯不愿,你便使些手段让孩子们闹祖父祖母,对孩子一心软,他们自然也就答应了。” 梁云川可比他便捷的多,孩子已出世,即便和离,岳氏也不能将孩子带走,而他的孩子还在皎皎腹中,不能替他开口,即便孩子出世,程家还未必会让他将孩子带走,毕竟程家和岳家不同,程家可不怕他啊。 这个太子当的也是没什么用,反而还禁锢着他表现,他若是寻常男子,怕是信国公也不会如此刁难他。 “殿下说的对,我明白了,我现下便回去,告辞!”梁云川起身,急急忙忙往外走。 梁云川一走,江浸月给裴烬倒了热茶,“殿下与小郡主如何了?” 裴烬把玩着杯沿,“尚可,信国公夫人倒是松口了,可信国公还犟着。” “信国公乃是沙场上一员猛将,对于女婿的要求高些也合理,小郡主又才寻回来,自然舍不得,殿下倒也不必着急。” “再不急我儿子都要出生了,现下你是不急了,日后有你的急的时候。”裴烬看江浸月这个慢腾腾的模样便起火。 江浸月摇了摇头,并不将裴烬的话放在心上,“日后之事,日后再说吧。” 裴烬还想说他几句,这时方定从外边进来,“主子,圣上派人传召,要您即刻入宫。” “裴濯这般沉得住性子?竟然才去向父皇告状。”裴烬还挺诧异的,这都是前日之事了。 “殿下去吧,莫让圣上等着了。”江浸月起身恭送裴烬。 裴烬拍了拍膝头起身,“行吧,明日见。” “殿下已和小郡主和好,怕是日后用不着下官了。”江浸月这也就是个暂时收容所,待裴烬与程筠和好,梁云川与岳莲和好,荣宣伯府依旧会是冷冷清清,不再需要他了。 裴烬回身望着他,哂笑道:“看在你这些日子收留我的份上,日后我倒能对你手下留情些。” 说完裴烬转身离去,心情极好,今日与皎皎相处这样久,敬王来了又如何。 入宫后直奔紫宸宫,原以为会在紫宸宫瞧见敬王与淑妃等人,却只瞧见了泰和帝。 “给父皇请安。” 泰和帝听见动静抬眼看他,冷着声调道:“你还晓得入宫?大过年的,日日都在宫外,连想与你用次晚膳也寻不到人。” 这几日长乐宫只见明乐,裴烬的影子都不曾瞧见,不过虽不曾见到人,却有不少人来他跟前告裴烬的状。 “这几日你的日子过的倒好,参你的折子都几尺高了,你自个瞧瞧。”泰和帝扔下几份奏折。 裴烬捡起看了几眼,放回了龙案上,“父皇,这些朝臣无非是闲得慌,大过年的还上折子,还不曾开朝呢。” “再说了,儿臣如何,还不是为着父皇的孙儿,您总不忍心让您的孙儿流落在外吧?”裴烬可是有正当理由的,也不怕这些朝臣参他。 “那你打敬王也是为着我的孙儿?手下没点分寸,将敬王打的这样重,闹出兄弟阋墙这样的丑话来,你让百官如何放心你这个储君。” 泰和帝真是看着裴烬越发觉得头疼,当初怎就一眼选中了他,早知如今,该多培养几个皇子才是,现下是骑虎难下了,虽说裴烬在私事上没个正经,可在政务上,又有独到的见解,分析起大豫局势来,也能说的头头是道,让泰和帝不得不替他遮掩着这些事。 裴烬挺了挺胸膛,说起此事他可是有理的一方,“父皇,裴濯向程家求娶信阳郡主,您不该骂儿臣,应该骂裴濯才是,明知信阳郡主腹中是我的骨肉,他那不是找死?儿臣没打死他已是手下留情了。” “你……”泰和帝看着裴烬,恨不得拿起折子扔到他的脸上去,可是裴烬说的也不无道理,在得知裴濯想求娶信阳郡主时,他已狠狠地将裴濯训斥了一顿,要不然也不会拖到今日来传召裴烬。 明知信阳郡主是从前的云莺,裴濯还想浑水摸鱼,当真不知该如何说他,还敢说被元成郡主打了,也不看看自个什么样子,敢去求娶信阳郡主,泰和帝只觉得丢脸,而不是怪程家打了皇子。 “罢了,此事我懒得与你计较,昨日太医去程家瞧了,信阳郡主的身子倒还好,我也放心了。” 苏皇后一直想派人去程家瞧瞧,可想到诸多顾忌,到底还是没去,太医去过,她也安心了不少。 “儿臣今日去了信国公府,皎皎一切都好,只是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若是能早日接到东宫,也好安胎。”裴烬意味深长。 “嗤,”泰和帝冷眼瞅着他,“烬儿,做人呢,不能把话说太满,不知是谁当初说绝不会娶程家的姑娘,现下你这眼巴巴的,是要打自个的脸吗?” 当初他可给了裴烬不少机会,是裴烬自个将机会往外推,要死要活的说绝不会娶程家的姑娘为太子妃,如今却迫不及待的要人家入东宫了,可惜啊,人家却是不急了。 裴烬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打便打了,可父皇当初不也不想要皎皎做太子妃吗?儿臣与父皇彼此彼此。” 都是打自个脸的人,谁又比谁高贵。 “哼,信国公可不会记我的仇,谁要做人家女婿,谁受罪。”泰和帝真想把人扔出去,在信国公府倒是老实巴交,回到宫里,比谁都横,顶嘴比明乐都厉害。 “父皇,信国公说若想求娶皎皎,日后就得随着程家回北漠,我已答应了信国公。” “你说什么?”泰和帝猛地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你要去哪?” 裴烬重复道:“北漠。” 泰和帝险些被他气死,一掌拍在龙案上,指着他问:“裴修炎,你这是要去入赘吗?” 若是裴烬只是皇子也罢了,日后他一个闲散王爷,想去哪也管不着,可他是太子,怎能想去哪就去哪,这天下的责任该交托在谁那? “父皇息怒,且听儿臣细细说来。”裴烬就晓得泰和帝一定会气恼,即便他不是太子,父皇也会气恼的,父母都喜欢孩子陪在身旁,程家想皎皎在身侧,父皇母后自然也想要他的身侧。 可是程家护卫着北漠,不得不离开上京,而父皇母后又离不开上京,他与皎皎之间,势必有一个人要做出牺牲,若是这样,那不如他来牺牲。 皎皎已离开家十余载,少了双亲十余载的宠爱,本就该弥补回来,若非有了身孕,怕是程家绝不会让她这样快成亲,好歹得留几年在身旁。 皎皎为他诞育子嗣,已是为他牺牲良多,现下该轮到他来为皎皎付出了。 裴烬从未如此为一个人着想过,正是因为那是皎皎,所以才会如此费心,想让皎皎过的舒适些。 裴烬将设立小都城一事详细的说出。 泰和帝听着裴烬娓娓道来,火气倒是一点点消散下去,坐回了宝座上,“你虽说了这么多,可未必行得通。” “父皇,北漠一直以来是大豫的军事战略要塞,回丹等国虎视眈眈,即便程家守着,这些年也多有大小摩擦,前朝便有“天子守国门”的说法,可见并不是行不通,儿臣只是简略的提出,父皇可再好生思量些。” “儿臣也并非是为了儿女私情才有此设想,早在西疆时,就已想过,大豫地域广阔,东西南北都要有军镇要塞才是,才能威慑那些蠢蠢欲动之人,四方都有大将镇守,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如今不过是为着此事想的更远些。” 泰和帝面色凝重,看着裴烬是又爱又恨,恨他在私事上尽给他找事,可又爱他无论是军事上还是政务上,总是能想出新奇的点子,瞧着还十分能行。 “罢了,此事我会好生考虑,但你去北漠这事,我还没答应,我得与信国公好生商议一番,”泰和帝的指骨敲了敲龙案,戏谑道:“当初你说即便是死也不会娶程家的姑娘,如今倒好,眼巴巴的凑上去要入赘,可真是有你的。” 无论裴烬是为着儿女私情,还是为着大豫边防,只要他跟着程家回了北漠,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入赘。 从来都是女子跟着男子走,裴烬倒好,他跟着程筠走了。 可当真是生了个别人家的儿子。 “父皇,嫁娶也好,入赘也罢,总之儿臣今生是认定了皎皎,绝无更改,父皇可以准备册封的圣旨了。” 泰和帝端起茶盏抿了口,不紧不慢的讥讽道:“你想入赘,信国公也未必要你呢,你急什么?你当这桩亲事主动权掌握在你我手中?” 被泰和帝无情戳破,裴烬的脸色沉了下去,待不下去了,拱手道:“儿臣告退!” “嘁,也别太难受,兴许等你儿子会喊爹爹了,信国公就答应这桩亲事了,就是不知你儿子是不是会喊别人爹爹啊。” 对着裴烬的背影,泰和帝还要高声嘲笑他几句,只许裴烬气他,还不许他气气裴烬? 风水轮流转,往后裴烬有的是被儿子气的时候,他等着。 “娘亲,您还没睡啊?”程筠瞧见原氏进来,用剪子剪断丝线,“正好您瞧瞧,我给孩子做的肚兜做好了。” 原氏接过瞧了瞧,“摸着很舒适,你是孩子娘亲,自然是要把最好的给孩子,你的女红也好,这么些年,我不在你身旁,吃苦了。” 看着皎皎这也会,那也会,就晓得她这些年受了多少罪。 “娘亲好端端的怎又提起这件事了,说好了不说的,如今我在娘亲身旁就已经很满足了。” 过去的事谁也不愿意发生,可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多思无益,爹爹娘亲已自责愧疚了十余年,她既然回来了,就不想再给爹娘压力了。 原氏笑了笑,放下肚兜,“有皎皎在身旁,娘也满足了。” “娘亲,正好我想与您说件事,原本还说明日去找您呢。”她下午与殿下待在一处,晚膳之后径直回了院子,方才想起来,已是天黑了,想着明日再说。 “何事?是想说太子吗?”原氏瞧得出来,皎皎对太子心软了。 程筠笑着摇头,“不是,太子的事,我听爹爹娘亲的,是事关姑母。” “你姑母?昨日你姑母上门说要给你二哥说媒,被你爹爹挡回去了,你想说这事?” “也不是,娘,昨日我在姑母手腕上瞧见了个烫伤的疤痕,我便想起来我腰间的那个疤痕也是烫伤的,我只是觉着有些巧合,而且我见着姑母,心里总是不安,并不大喜欢姑母,可我从未见过她,不知心中为何不喜。” 原氏闻言神情凝重起来,“你是怀疑从前偷走你的人是你姑母?” 第183章 第 183 章 “我只是觉着那疤痕巧得很,爹爹娘亲从前可查过姑母?”程筠也是不能确信的,到底才是初见,兴许是有别的缘故也未可知。 “自然是查过的,但那段日子你姑母小产在家,并无嫌疑。”程家上下之人,全部查过了,毕竟那是才三岁的小女儿,家里疼的眼珠子似的,只要是与程家有关联之人,无一放过。 “小产?是我失踪前还是后?” “在你失踪后,你姑母出门寻你,不慎摔伤,又不知身怀有孕,一摔便把孩子摔没了,那时我在场,亲眼瞧见她身上的血渍,做不得假,之后她便一直在家中养伤,为着此事,你爹爹对你姑母便多有愧疚,觉着是我们连累了她,要不然她与你爹爹非一母同胞,富兴伯又摇摇欲坠,怎敢来上门提亲。” 还不是为着从前那些个恩情,孟程氏觉着程家亏欠她,会应允了她,可她却不晓得,程家即便是愧疚,也不会拿孩子一生的幸福去赔,若想要些银钱,程家多的是,可想要程家的孩子,那便得看孩子是否愿意。 “原来如此,那样说来,兴许是我想多了。”程筠皱了皱眉头,心中又觉这事不对,姑母当真那么好吗,竟还为了她小产。 “这也未必。”原氏仔细回想了下,“从前我从未想过她,虽也简单查过,但正如你从前的猜测,咱们家主要查的还是二房,而二房毫无错漏,你姑母为着小产,并未一直盯着她。” 程筠手中拽着肚兜,忽然问道:“娘亲,孟静儿如今几岁?” “比你小两岁多,你失踪时孟静儿才满半岁。” “孟静儿才半岁,姑母就又有孕了吗?好快啊。”一般而言,妇人都晓得生下孩子一年内最好不要再怀上,对身子不好,不过也不是不能怀,自然也有人才出了月子没多久又怀上了的,这也不算什么证据。 “的确是有些快,还未恢复元气,你若是想再生,起码得隔两年,我生你们几个,都是隔了两年才生的。” 程筠笑了,“娘亲说什么呢,我又不急,这个还在肚子里呢。”她摸了摸隆起的腹部,这个孩子来的太意外,下一个需得计划好来才是。 原氏想了又想,“你的猜测也不无道理,我会与你爹爹说,咱们再好生查查,只不过过去许多年了,如今查起来破费功夫,这事也急不来。” 从前之事若是做下,也跑不了,好在皎皎回来了,可以慢慢的查,若真是孟程氏,程家饶她不得。 “好,娘亲与爹爹商议吧,我也希望是我多心了。”若真是孟程氏,这么些年,程家对她多有照顾,岂不是认贼作父了。 “好,早些歇息吧,你少操心这些,思虑过多身子受不住。”原氏也急着将此事告知程辙武。 “知道了,娘亲慢走。” 送走原氏,程筠洗漱一番上了床榻,想着今日发生的事可真多,还是不想了,抱着肚子安然入睡。 永康侯府,梁云川回到岳莲的院子,烛火很暗,想来两个孩子都睡下了,推开屋门,岳莲坐在灯下在给孩子做衣裳,瞧见梁云川回来,不紧不慢的起身行礼,“世子爷。” 自从上次梁云川从她的院子里走出去,就没再到她院子里歇息,她还当这样的日子要再过上不久,也兴许梁云川再也不来了,也不答应和离,两人就这样僵持下去。 岳莲知道自个在赌,拿两人之间这几年的感情在赌,拿两个孩子在赌,可不赌这一回,岳莲又不甘心。 梁云川在榻上坐下,拿起她给孩子做的衣裳,“你似乎有挺久不曾给我做过衣裳了。” 从前岳莲时常给他做衣裳,倒是给孩子做得少,那时候孩子在贺氏膝下,即便岳莲做了,贺氏也不会收下,便都给他做。 自从孩子回到岳莲身旁,她只顾着两个孩子,对他的关怀少了一半不止,他似乎从未走入她的心里,从前讨好他,也许只是为了两个孩子吧。 岳莲垂眸,有些不安,“世子爷若是需要,妾身为爷做便是。” 梁云川不说,她都要忘了,从始至终,她的心都在孩子身上。 梁云川望着岳莲,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忽然有些疼,“我要的不是衣裳,而是你的心意,莲儿,你是不是从未倾慕过我?” 他从未问过这样的话,无论对谁,他从前也从不在意是否有人倾慕他,与贺氏成亲,是家中的安排,与她起初也是家中的安排,与贺氏,并无发展除夫妻之外的感情,而对于岳莲,他的心却一点点的偏了。 直到如今发现一颗心都偏向了她,可回过头才发现,只有他的心在靠近岳莲,可岳莲的心从始至终不曾挪动过半分。 岳莲抬眼笑了下,望着他的表情柔顺妩媚,“世子爷说什么呢,妾身自然是倾慕爷的,爷是妾身的天,妾身岂会不倾慕,爷是想多了。” 岳莲出身云楼,向来是最会做戏的,对于梁云川,她不是没动心过,可世俗纠葛着,动心又如何,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妾室,若是动心,那死的只会是她,清醒的头脑,永远是妾室活着的准则之一。 梁云川望着她与往常并无两样的笑容,心中颇为失望,他摇了摇头,“你在撒谎。” 的确是他太想当然了,以为他护着她,她便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却从未想过,若她从来不在意他,那又如何去感受到他的心意呢? 也许江浸月说的对,两人的身份不平等,无论他做多少,都会被岳莲认为是施舍,而非心意,若想让她感受到他的心意,并且重视他的心意,两人只能从头开始。 给她一个与他平等的身份,两人才能真正的站在一处地方说话,而不是他说什么,岳莲嘴上应得快,心里却从未接收到。 岳莲心中奇怪,不知梁云川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说起这话,她又有哪儿让他不满了吗? “妾身对世子爷岂敢撒谎。” 梁云川抬起手,阻止了她再开口,从榻上起身,走到她身前,“过了上元节,我会休弃贺氏,你是不是一定要和离?” 他还是盼着岳莲能给他一句实话的,可显然,如今是不可能了,也好,正如殿下所说,和离再娶便是,孩子在府里,他有的是办法。 岳莲的脚步微不可察的挪动着,她想后退,可想到跟前的是世子爷,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后退的步伐,微微屈膝,“是,妾身已执意和离,求世子爷成全。” 既然贺氏被休,那府中已没有能威胁到两个孩子的人,后院的那些妾室都伤了身子,不能有孕,为了后半辈子计较,他们只会对一双孩子倍加疼爱。 这样,即便和离之后世子爷不会再求娶她,她也可以安心了。 梁云川转身背对着她,语气艰涩,“好,我答应你了,上元节一过,我便与你和离,但两个孩子你不能带走。” 岳莲诧异的抬头望着他的背影,她还当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应允她,不曾想到这样快,“多谢世子爷,妾身明白,只是侯爷夫人那?” 她便从未想过能带走这一双孩子,侯爷侯夫人一定不会答应,到底梁家是侯府,而她岳家已无人所依,怎会将孩子给她。 “我会去说,你好生歇息吧。”梁云川大步离开她的院子,心中似压了一块大石头,他从未想过与她会走到这样的一步,分明两人前些日子还十分温馨美满。 梁云川一走,岳莲扶着案几坐在榻上,望着那件做好的小衣裳,忽然悲从中来,眼眶红了,分明这是她自个求的,怎的还难受起来了呢? 不再为人妾室,这不是她的心愿吗?不必再被人瞧不起,如今她是县君了,多高贵的身份,再也无人能为着她妾室的身份折辱她了,还有什么好难受的。 要与孩子分离,当真是剜娘的心头肉,可为了这一双孩子断送她的一辈子,又值得吗?全当她是自私之人吧,岳莲无声的落泪。 梁云川从她院子里出来去了侯夫人的院子,这个时辰侯爷也在,他与双亲说了自个的打算。 “什么?你要与岳氏和离?”侯夫人最先站了起来,“这是为何?她是妾室,怎能和离?” “按照大豫律法,身有爵位的女子是可以休弃夫君的,自然也可以和离。”侯爷回道,但也不解,“为何要和离?是她想和离还是你想?” 梁云川面无表情,“县君如今身份不同以往,堂堂县君再没有给咱们家做妾室的道理,县君提出的和离,我已答允了,过了上元节,便去办理和离书。” “她是想逼你抬她为妻吗?”侯夫人的脸色变了,好端端的,还过着年呢,怎的却要和离。 梁云川摇了摇头,“县君不想二老为难,即便我答允了她日后会抬她为妻,她也不愿,母亲莫要误会她了。” “非得和离吗?她连两个孩子也不要了吗?”侯夫人不是看不出来自家儿子对岳氏有意,这么些年,难得见他心仪一个女子,为了梁云川,侯夫人已是步步退让,正如白梁氏所说,便没有她还在世,妾室执掌中馈的道理。 梁云川深吸口气,“母亲,别问了,儿子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与她和离的同时,我也会休弃贺氏,送回贺家,若是贺家不要,便送去寺庙吧。” 他已不想多说了,侯夫人多问一句,便是多在梁云川心口割了一刀,梁云川是人,他也会痛,天知道他有多不愿和离,可他也不想桎梏着岳莲,让她不高兴,让两人中间生出隔阂,即便她在府里,两人也会逐渐成为陌路人,这样的结果,不是梁云川想要的。 “我正想与你说这事呢,贺氏病重,怕是撑不了几日了,我还想着明日与你说,这几日都不见你的人影。” 侯夫人自从得知贺氏那些罪行之后便没少折磨她,后院的阴损招术多的是,既无需闹大,也会让人生不如死,贺氏本就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谁知吹了风,发起了高热,病了,请了大夫去瞧,短短两日,病情却急转直下,也不知是为何。 “还能撑几日?”梁云川原本没打算这么快要贺氏的命的,还想让她活着,看他与莲儿一家团圆,可如今看来是瞧不见了。 “大夫说也就四五日了,如今天气又冷,她的身子早不如从前了。”从前贺氏是装病,如今却是真病了,是被侯夫人亲手磋磨的身子一点点垮了下去。 想起这么些年被贺氏蒙在鼓里,侯夫人如何能不气。 “那今日便休了她吧,莫要拖下去了。”若是贺氏死在梁家,便不能休弃了,这样他日后即便娶了岳莲,她也要尊着贺氏,在贺氏的牌位跟前执妾礼,只有休了贺氏,贺氏才不能压在岳莲的头上,日后能成为真正的正室。 “这么急?”侯夫人诧异不止。 “嗯,我现下便去找她,将此事告知与她,待明日再去顺天府记档。”梁云川等不下去了,正好他现下也无心入睡,“父亲母亲早些歇息吧,儿子先行告退。” 梁云川转身离去,侯夫人看了永康侯一眼,叹了口气,“咱们家中怕是要不安生了。” 贺氏被休,岳氏和离,往后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来。 “永康侯府迟早也是云川的,随他去吧,你我操心又能操得了多少?”并非永康侯不想管,而是如今他也未必能管得了梁云川多少,他老了,儿子长大了,如今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前途似锦,只是这感情上啊,有笔糊涂账。 梁云川先回了趟书房,再去了关押贺氏的地方,从前这里就是贺氏的院子,只是如今贺氏只被关在其中一间很小的屋子里,贺氏的心腹等也得被杖责发卖了出去,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新拨来的。 再见贺氏,犹如隔世,自从揭露贺氏那些罪孽以来,他就没再来过,如今再看贺氏,她伏在床榻间,骨瘦嶙峋,面容蜡黄,发髻散乱,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面容。 对于贺氏,梁云川从未有过旖旎的想法,只是按照父母的吩咐,履行着梁家传宗接代的义务,他知给不了贺氏情意,便在金钱上多加弥补,从未刁难过她,却不想原来她私底下干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再见,对于贺氏,已只剩下恨意。 “世子爷,世子爷来了。”贺氏的嗓音嘶哑难听,说话的声音几乎没了,她乍一看见梁云川,还当是自个看错了。 “世子爷,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再也不会欺负岳氏,再也不会对付你的妾室了,我日后一定好生听话,端庄大度的做你的世子夫人。” 贺氏被关了起来才晓得后悔,从前那些她报复在别人身上的手段,都被侯夫人一点点报复在了她的身上,她一个人承受了不知多少的痛苦,她要撑不住了。 “我这是休书,明日我会送你回贺家,你与梁家再无瓜葛。”梁云川扔下一份休书。 梁云川的话语极冷,见着贺氏,并无丝毫悲悯,他可怜贺氏,那谁来心疼那两个才不足周岁却几次三番被她迫害的孩子,谁来心疼那些年纪轻轻就被贺氏毁掉的妾室,贺氏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不!我不要被休,我不要!”贺氏往后退,不想去看那张休书,她才不要被休,“我就是死,我也要死在梁家,我永远是你的妻,是你的世子夫人,那个贱人休想抢了我世子夫人的位置。” 说到这时,贺氏激动起来,嗓音尖利,比方才可高声的多,看来岳莲始终是她心头的刺。 “我不是来问你,是来通知你,明日便去官府记档,理清你的陪嫁,各自归家,你我夫妻情分早已断了。” “我不,大夫说我已活不了几日了,世子爷便要如此绝情吗?我都要死了,你还要休了我。”她不要被休,她要死在梁家,墓碑上要刻着梁云川之妻的印记,往后无论是谁进门,都要给她磕头。 贺氏从床榻间爬了起来,冲向了梁云川,“世子爷,您不能这样绝情,我快死了,碍不了你的眼了。” 梁云川挥了挥手,小厮忙上前摁住贺氏,无情道:“正是因为你要死了,我才要休了你。” “不能,世子爷,你不能这样……” 贺氏本就身子孱弱,哪有力气来反抗这几个小厮,轻易便被摁住,梁云川展开休书在她眼前,“无子,妒忌,身有恶疾,已犯七出,可以休弃,贺氏,好自珍重。” 第184章 第 184 章 “郡主,薛大人来了,说想见见你,郡主可要见他?” 程筠在窗前打着珠络玩,烟柳前来回禀道。 “薛承煦大人吗?”想来她也回京有半月了,薛承煦竟也忍得住才上门,与薛承煦之事,她也告知了爹娘,怕是爹娘对他比对殿下要温和的多,说起来若非薛承煦,她也不知要何时才能遇到爹娘。 “正是,郡主可要见吗?” “我去暖房见他吧。”这是她的闺房,薛承煦是男子,不好请他进来,不过这几日殿下日日都来,她却从未想过不许让殿下进,虽她未明言,实则殿下在她心中早已与旁人不同。 雪柳扶着程筠去了暖房,过了一会薛承煦到了,烟柳上了茶点后程筠让她们下去,只余他们二人在屋子里。 薛承煦望着她隆起的小腹,心情复杂,除夕宫宴,他没资格参与,并没亲眼见着她,之后听人传言,信阳郡主与先前的秦王侧妃长的极像,他便猜到了,再听闻信阳郡主有了身孕,几乎夜夜难眠,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你还好吗?” 程筠点了点头,笑着示意,“挺好的,薛大人请喝茶,我一直想着,你要几时才会来呢。” 薛承煦望着茶盏,却没端起,“我听说你失忆了,可如今看来,你并没有。”若是她当真失忆,便也不会晓得他迟早会来。 程筠莞尔,“那是骗殿下的,殿下现在还不晓得呢,薛大人可千万替我保密,莫要让殿下晓得了。” 为着她失忆了,殿下总是在她跟前胡说八道,程筠就爱听他瞎编的那些话,再时不时戳穿他几句,看他绞尽脑汁的圆谎,使劲瞎编,一个谎言便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让程筠想想都觉得好玩。 本想将装失忆之事告知殿下,可瞧见殿下那般模样,她又不想说了,且再多逗弄殿下几日吧,就算是给她无聊的日子找些趣味了。 薛承煦看着程筠的笑容,如何看不出她是为着裴烬才如此喜悦,他当真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你心中已有太子了吗?”薛承煦仍旧不死心,他盼了多久,盼着他与薛桃能有个好结局,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不曾得到。 程筠晓得薛承煦对她仍有旧情,便也不得不说清楚了,“薛大人,我很感激薛家当初买下我,给了我饭吃,没让我饿死,可我们才相处了短短的几年,那时我尚且年幼,是无法生出旖旎的想法,我对薛大人始终都只有兄妹之情,分开多年,这点子兄妹之情也散的差不多了,薛大人会遇见更好的女子。” 程筠抬手抚了抚腹部,眼神温柔,“我若并非心甘情愿,是不会怀上殿下的孩子,薛大人也要往前看,莫要执迷于过去之事。” 殿下是诓骗过她,也利用过她,但殿下已和她解释清楚了,她不怪殿下,而这个孩子虽是意外,却也是她自个主动不避孕,这才怀上的,不是殿下强逼她怀上的。 怀胎十月当真是辛苦,若心中对殿下无丝毫的情意,程筠可未必能坚持得下去,哪能像现在这样满心期待着孩子的到来。 程筠这话,让薛承煦苦笑出声,“我已不知前路在哪了。” 他执迷于薛桃,现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如今她已不需要他了,他的存在,又有什么价值可言。 “薛家门楣还靠着薛大人撑起,薛夫人还想看薛大人成家立业。”程筠顿了顿,继续道:“不知能不能问,我一直很好奇,你不过初初入仕,为何却晓得许多事,竟能在殿下眼皮子底下助我出逃?” 她是当真好奇,从上京到北漠的一路上,她都在想,薛承煦到底从何而来的能耐,不惧殿下,有这通天的本事,当真让她从殿下手中逃了出去。 “终有一日你会知道,但如今,我不能说。”薛承煦坐在不远处看着她,做了母亲,身上的气质柔和了许多,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他无数次在梦里见过,若是他父亲不曾病逝,是不是如今她怀的便是他的孩子。 程筠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便不追问了,殿下应当不晓得是你助我离开的吧?”按照殿下的性子,若是晓得,怕是薛承煦不能完好无损的坐在这儿。 “不,他知道,太子殿下曾来找我过,逼问我关于你的下落,我不曾说,但他还是查出来了,兴许就是你回到程家之时,因而我们都失去了你的下落。” “他知道?那他可曾报复你?”程筠看着,他身上好端端的,也不像是备受打压的样子。 薛承煦摇头笑了笑,“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不曾动我。” 也正是因此,薛承煦才觉得他与裴烬当真是有差距的,裴烬兴许不比他爱的少,为了曾经薛家那一点点的恩情,裴烬竟能饶过他,他自个也不信。 程筠松了口气,“那便好,你仕途一片大好,日后还是莫要再牵扯进这样的事去,我会叮嘱殿下,不会打压你的仕途,权当是报答你,若不是你,我也不能找到生身父母。” 程筠本就是有恩必报之人,薛承煦的恩情,她该还的。 薛承煦闻言心情却越发低落,如今她都能理所当然的吩咐太子了,可见两人的关系是突飞猛进,早已不是他能插入其中的了。 “这是天意,你过去的十余载已经够苦了,本就该找到父母,过更好的日子,与我无关。”薛承煦站了起来,“既然你一切都好,那我便先走了,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了,愿你长乐永康,与太子白头偕老。” 他也是时候该退出这场执迷不悟的挣扎,默默地祝福她便好,她的人生轨迹里早已没了他,如今背靠程家,太子对她好,她又有了身孕,哪里还需要他的庇佑,也许离开也是另一种保护吧。 程筠也扶着腰起身,莞尔一笑,“谢谢你,也祝你鹏程万里,得遇良人。” 薛承煦回以一笑,转身离去,好似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便轻了。 薛承煦离开后不久裴烬便来了,提着个食盒,进来也不说话,看着脸色不是很好,程筠只当没瞧见,也不问他怎的了,只打开食盒,瞧见是素香斋的栗子糕,不等裴烬说什么,自个便拿起吃了一个。 “许久不曾吃素香斋的点心了,还真是有些想念。” 程筠细嚼慢咽,吃着栗子糕,喝着牛乳,好不满足,她不能吃牛羊肉,闻着膻味便想吐,不过对牛乳又十分喜好,周大夫说多喝些牛乳对孩子好。 她坐在榻上,晃着脚上的绣鞋,绣鞋是今日才换的,宽松舒适,不会挤脚,娘亲说随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腿和脚都会水肿,所以做了些宽松的鞋袜。 裴烬黑着脸看她吃的津津有味,完全不在意他的情绪,心中酸涩不已,从前她时时刻刻照顾着他的情绪,如今风水轮流转,他时时刻刻照顾着皎皎的情绪,皎皎还未必愿意搭理他。 “皎皎,薛承煦来做什么?”到底还是裴烬先投降了,带着酸意的问她,瞧见薛承煦,裴烬心中便不是滋味。 当初瞒着他与薛承煦里应外合出逃,始终是裴烬心里的一根刺。 “咦,你瞧见他了?”程筠又拿了一块栗子糕,她说嘛,好端端的裴烬怎的这副面孔,原来是瞧见薛承煦了。 “嗯,他不是好人,你莫要与他来往,他说什么,你都不能信。”谁知薛承煦还能做出什么来,若是再敢撺掇皎皎离开他,他非得废了薛承煦。 “真的吗?”程筠皱了皱眉,好似真有些苦恼的问,“可他祝福我与你白头偕老,这也不能信吗?” 裴烬被噎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程筠,“他能说这样的话?” 他才不信,薛承煦觊觎皎皎已久,怎可能祝福他与皎皎,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程筠皱了皱秀眉,“对啊,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假吗?殿下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小人之心?”裴烬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在皎皎心里他比薛承煦还要小人? 当初是谁背着他怂恿皎皎离开上京,若无薛承煦的帮助,皎皎根本不可能离开上京,最卑鄙之人就是薛承煦了,皎皎竟说薛承煦是君子,他是小人?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程筠放下牛乳,吞掉最后一口点心,娇声瞪他,“你这么凶做什么,你吓着我了。” 裴烬怒火中烧,可听到程筠这娇滴滴的嗓音,又不敢发火,转身背对着她,连气势都弱了,“你别看我。” 可惜他已编了瞎话告诉皎皎当初是废太子掳走的她,如今不能再将薛承煦的罪行告知皎皎,他心里那个恨啊,恨不得现下就去将薛承煦揍一顿。 他也是,当初怎就没想到将一些罪行撇到薛承煦的身上呢,弄得他如今进退两难,总不能推翻之前的瞎话,裴烬气自个蠢,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得不深呼吸尽快平稳气息,免得吓着皎皎。 程筠望着他的背影无声的笑着,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殿下可真是好玩,她不过才说了一句话,便让他气成这样,若是不曾束发,怕是头发要一根根被气的立起来了。 殿下对薛承煦便这样忌惮吗?不过是夸了薛承煦一句,他便这副德行,可真是难得。 “殿下,你转过来啊,你这是做什么?”程筠靠在榻几上,单手托腮,一手抚着腹部。 “你不必理我,我自个待会。”裴烬气的嘴都要歪了。 程筠弯了弯嘴角,揶揄道:“殿下莫不是吃醋了吧?不过是一句话,殿下何至于气成这样,还是身子要紧。” 裴烬一听心里头更恼了,回头十分坚决的否认,“我怎可能吃他的醋,我吃谁的醋也不能吃他的醋。” 不过是幼时的情分,早便断了,皎皎已是他的人,他怎可能吃薛承煦的醋,绝无可能! 程筠眨了眨卷翘的羽睫,明眸善睐,有些不信道:“殿下当真不是在吃醋吗?” “自然不是,”裴烬咽下了方才的恼怒,坐到程筠身侧,苦口婆心道:“我与你说真的,薛承煦当真不是好人,你少与他接触,他那个人最是诡计多端。”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能怂恿皎皎,还瞒了他近一个月,从来不晓得他是这样的人,可见薛承煦是最会伪装之人,会咬人的狗不叫。 裴烬说的言辞恳切,瞧着倒真像是一心为了程筠,不曾带半点私心。 他越是如此,程筠越是与他对着干,“可我记得他幼时对我很好啊。” 程筠已失忆,不记得上京之事,只记得幼时与薛承煦相处的情分了,谁让他自个瞎编,若是照常告诉她来龙去脉,他还能细数薛承煦撺掇她离开其心可诛,如今却连话柄也找不出来了。 “那是幼时,人心都是会变的,如今他变了许多,早已不是幼时的那个薛承煦了。”裴烬当真想好生说说信国公,同是倾慕皎皎的男子,为何他求了好几日才得见皎皎,薛承煦一来便见着了? 可真是不公平。 方才瞧见薛承煦从皎皎的院子里出来,他的脸色登时就冷了下去,早知该警告薛承煦离皎皎远点。 程筠放下手,搭在几上,回头望着裴烬,言笑晏晏,“殿下这话好酸啊,好似酿了几年的陈醋。” 裴烬的脸拉了下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句句属实,绝非为了抹黑薛承煦,我也岂是这样的人?” 薛承煦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怂恿皎皎,他绝非看上去那样简单,裴烬调查过他,甚至怀疑他……总之不像是一个才入仕的四品官员。 “嗯,我信殿下,殿下一定都是为了我好。”程筠笑着点头,嘴上说着相信,可是这笑容落在裴烬眼里,怎么着都有些敷衍的意味。 裴烬握住她的手,“你当真信我?” 程筠的指尖挠了挠裴烬的手背,反问道:“殿下当真没有吃醋?” 殿下若是真的没吃醋,那她就信,可殿下当真没有吃醋,毫无私心吗? 裴烬:“……” 男人咬牙切齿道,“你真当我如今拿你没法子?都敢对着孤阳奉阴违了。” 程筠吐了吐小舌尖,一点也不怕他,满眼狡黠笑容,“我腹中可怀着殿下的骨肉,殿下拿我有何法子?殿下当着孩子的面都撒谎,会教坏娃娃的。” “我没撒谎。”裴烬撇开视线,不对着孩子说。 程筠忍俊不禁,这还说没撒谎,没撒谎为何要转头呢? 她转了转乌溜溜的眸子,灵光一闪,忽然有了更好玩的法子逗他。 “殿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承认,我便亲你一下,殿下可要好生考虑。” “你……”裴烬紧蹙眉心,回头望着她,登时不知该说什么,天晓得他多盼着与皎皎更加亲近一些,从前在王府,两人想如何亲近便如何亲近,可如今她忘了过去之事,裴烬旁的事了,她竟拿这样的事来蛊惑他。 “我怎的了?”程筠歪了歪脑袋,晶莹的双眸如星子一般,嘴角荡漾着笑意,一看就是有意为之。 “胆子大了不少,都敢戏弄我了。”从前她哪敢这样,如今有了程家做靠山,便肆无忌惮了,可裴烬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皎皎鲜活明亮,娇媚动人,宛如林间枝头跳跃着的黄莺,让人移不开眼。 “那殿下是吃了还是没吃呢?” “吃了。” 裴烬凑了过去,薄唇靠近她绯红的唇瓣,印上一个阔别半年的吻。 第185章 第 185 章 裴烬想更进一步,程筠却往后退,嗔了他一眼,“不许得寸进尺。” “皎皎,再亲一下。”裴烬拉着她的手,方才那不过是浅尝辄止,他还什么滋味都没尝到呢,这怎么能行。 程筠甩开他的手,鼓了鼓唇瓣,“殿下若是得寸进尺,我便喊爹爹了。” “好,不亲了,可别喊岳父。”裴烬现在对信国公可畏惧的很,倒也不是怕别的,只怕信国公不让他见皎皎。 皎皎是他女儿,他不让见,裴烬总不能闯入信国公府。 程筠失笑,捏着帕子掩唇道:“殿下这样怕我爹爹?似老鼠见了猫。” “你还笑,还不是为着你,你爹爹拿捏住了你,便是拿捏住了我。”裴烬的手轻轻地在她腹上摸了摸,“你肚子都这样大了,你爹爹何时才肯将你嫁予我?” “我听娘亲说,要等我生下孩子再说。” “当真?”裴烬难以置信,“信国公要让孩子在宫外出生?” “那又怎么样?”程筠皱了皱鼻尖,“这儿可是孩子的外祖家,在外祖家出生不可以吗?” “我如今挺着个大肚子,如何成亲?你想累坏我?”况且娘亲说的也对,成亲是女子一生中最大的喜事,势必要装扮的漂漂亮亮,可她如今有着身孕,揣着个肚子便不容易了,哪里还能装扮。 裴烬软下语气,哄着她道:“我自然没这个意思,只是宫里太医众多,可护你平安。” “你若真心疼我,大可让太医出宫来照顾我便是,难不成太医不可以出宫?还是嫌我家地方小,住不下几个太医?”程筠娇声反问,嗓音虽娇,可语气却比裴烬犀利多了。 两人的地位,似乎翻转过来了。 “这是什么话,”裴烬哪能应这样的话,“也罢,那便听信国公的,待你生下孩子之后再成亲,大不了我住到信国公府来。” 如今她挺着肚子也是有些不便,太子大婚,与太子妃的册封礼的确是隆重且繁琐,若是有着怀孕,不免劳累。 程筠嫣然一笑,甩了甩帕子,“只怕我爹爹不会答应,殿下是太子,哪有住到臣子府中的道理。” 裴烬攥住她的帕子,挑了挑眉梢,“那我偷偷地来,皎皎给我留扇窗户。” “才不要呢,咱们可没成亲,不许做这样的事,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程筠扔下帕子,转过身去。 裴烬的胸膛贴上程筠的后背,下颌搭在她香肩上,“方才咱们亲都亲过了,还怕什么笑话,谁敢往外传。” 如今皎皎身怀有孕,又不能行房事,裴烬只是想待在她身侧,好生照顾她罢了。 程筠回头将裴烬的下颌推开,眼含秋水,“殿下说的是,往后可不再给你亲了,免得遭人笑话。” “我保证,绝无人敢说嘴于你。” “我才不信,”程筠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道:“我听旁人说,我在上京的名声可差了,人人都唤我妖妃呢。” 裴烬面上的笑容褪去,略微严肃了几分,“你且宽心,此事我一定会好生解决,绝不会再叫旁人误会于你。” “你要如何解决?”程筠摇了摇头,“罢了,我已不是云莺,云莺的那些名声于我而言也无关紧要,殿下不必再去费这些周折。” “我早已有所准备,只是还需一个恰当的时机,待过了上元节,开朝之后再说。”裴烬并不是置之不理,只是如今正值新年,百官休沐,想处置也无从下手。 “殿下既然自个有决心,那便去办吧。”想来这样的话爹爹娘亲会更为满意一些,她好似没多少不满,在她得知殿下要与文武百官对抗,立她为太子妃时,从前的那些恩怨,已消散无几了。 她也的确从未想过,以区区风尘女子,能成为太子妃,她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太子妃那个位置有多重要,她清楚的很,殿下愿意力排众议立她为妃,殿下心意皆在其中,她又何必苦苦执着呢? “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殿下能答应。” “何事?且说来听听。”裴烬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说了半天话,口都干了。 “我想请殿下莫要打压薛大人的仕途,不求殿下帮扶薛大人,也请殿下别记恨他。” 这话让裴烬入口的茶水苦涩的很,一时之间心里头不知多委屈,“在皎皎心里,薛承煦便这样重要?” 程筠眨了眨眼,素手搭在裴烬的手腕,婉声道:“不重要,只是我向来有恩必报,殿下全当是为我报恩,他的仕途能走到哪,全凭他的本事,往后我们与他都无瓜葛。” 裴烬放下茶盏,“皎皎可是说到做到?往后与他再无瓜葛?” 若是如此,他又何必去在意薛承煦呢? “那是自然,言而有信,不似殿下,君子失信。”程筠伸出手,弯了弯小拇指,“我与殿下拉钩为证。” 裴烬笑了,一把勾住她纤细的小拇指,“一言为定。” 只要薛承煦往后不再出现在他与皎皎的生活中,裴烬才懒得去与他计较,薛承煦莫要不知好歹才是。 程筠点了点头,想松开手,却被裴烬攥的更紧,“明日宫中设宴,阖宫都是花灯,黄昏时分我来接你入宫。” 除夕宫宴庄严一些,而上元宫宴则氛围轻松,在御花园里设宴,挂上花灯,随意观览,趣味十足。 “好啊,我还不曾见过上京的花灯,在扬州,上元节这日也是满街的花灯,不知上京有何不同。” 况且是宫里的花灯,应当会更加精致奢华。 “那我每日来接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上元与七夕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日不顾男女大防,可男女同游花灯盛景,是个有情人相聚的日子。 原氏本想陪着皎皎一同入宫,可程辙武说要带原氏出去逛逛上京的花灯,宫里的花灯有何热闹可言。 “皎皎有钰儿与太子看顾,你还怕出得了什么事不成。”儿女的事要紧,自个的事自然也是要紧的,程辙武也好些年不曾同原氏单独过上元节了。 “是啊,娘亲便随爹爹去吧,我有阿姐呢。”程筠看着爹爹娘亲如此恩爱,心中羡慕得紧,若是她与殿下老了也能这般,此生当真无憾。 “对,娘亲放心,我保管将皎皎照顾的很好。” 正说着呢,东宫的马车也到了,裴烬从外边进来,“夫人尽管放心,晚辈一定好生看顾皎皎,我出了何事,都不会让皎皎有事。” “行吧,”原氏最终还是松了口,“那可得小心着些,不该吃的东西莫要入口。” “好,娘亲放心。” 一行人从信国公府出来,裴烬抱着程筠上了马车,马车内温暖如春,连垫子都软和的似被褥,还备下了瓜果点心。 程钰坐在程筠身侧,也不由的感叹,太子对皎皎,还是蛮上心的。 从宫门口便挂起了大红灯笼,一路蜿蜒的彩色灯盏,直至御花园,过了上元,年节的热闹便要散去了。 原本马车需得停在宫门口,可裴烬顾忌着皎皎的身子,让马车到了御花园附近才停下,依旧将人抱了下来。 “外边还是有些冷,衣裳穿好。”裴烬给她理着狐白裘的衣领。 程筠仰起头望过去,一盏盏彩灯将琉璃瓦照映的闪闪发光,犹如天边的星辰,“好美啊。” “里边的花灯更美。”裴烬扶着皎皎进了御花园,程钰走在另一侧。 宫里的积雪早已打扫的干净,青石砖路倒是好走,进入御花园,有淡淡的花香涌入鼻尖,“这个时节,哪来的花呀?” 昨日还下着雪,今日御花园便开了这样多的花,外边还白雪皑皑,寸草不生。 “宫里的匠人在花房培育的,去你的位置瞧瞧。” 虽是在御花园设宴,但众人也都有固定的桌椅,程筠远远的就瞧见她的桌椅与旁人不同,桌下似乎围着帐子。 “怕你冷,桌子底下放了炭盆,把双腿伸进去便不冷了,你身侧也放了几个炭盆,保管冷不着。” 程筠在铺着柔软毛垫的椅子上坐下,霎时便觉着在这冰天雪地里好似生了个火炉围绕着她,“多谢殿下。” 他这样贴心,程筠一时之间除了道谢,也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冷的话便和我说,我便送你回去。”裴烬在程筠身侧坐下。 “不冷。”程筠的视线扫过桌角,疑惑道,“这是桃花?” 一株约莫一尺高的盆栽放在桌上,还开了满枝头的花,看着像是桃花,可程筠从未见过这样矮小的桃树。 “嗯,原本是打算送去信国公府给你解闷,正好你来了,一会回去的时候捎带上,这是花房新近培养的珍珠桃花,适合放在屋子里观赏。” 程筠伸手摸了摸,“真美。” 各色彩灯的光亮洒在花瓣上,犹如七彩的桃花,这才正月,竟开出了桃花,果然宫中便是不同。 程钰坐在一旁,正觉着她似乎有些多余,皎皎与太子郎情妾意,她好似一个闪着烛火的大灯笼。 明乐公主便提着一盏兔儿灯到了,“钰姐姐,”她又看向程筠,不知该唤什么,哥哥不让她唤小嫂嫂。 “就唤嫂嫂吧,迟早的事。”裴烬说道。 明乐点了点头,“嫂嫂好。” “公主这身衣裳真漂亮。”程筠含笑应下。 “嘿嘿,母后特意让人做的,”明乐转了转裙摆,裙摆上闪着细碎的光芒,又将兔儿灯递给程筠,“这个给嫂嫂玩。” “公主的心头好,我怎好夺了去。” “没关系,本就是给你的。”明乐坐了下来,隔了半年,她还是初次与她亲近,望着程筠隆起的腹部,格外好奇,压低声音问,“这里边有我的小侄女吗?” “公主怎知是小侄女,兴许是小侄子。”程钰逗她。 明乐连忙道:“小侄子也好呀。”反正侄子侄女她都一样疼的。 “公主,怎的我妹妹有兔儿灯,我便没有,枉费我还教了公主武功呢,当真是错付了,唉!”程钰见可算是有个人来陪她玩了,不得多逗弄一番,明乐公主的性子她还挺喜欢。 明乐一听有些窘迫,“我不知钰姐姐会来,我再去取一个来。”说着明乐起身就要去,程筠拉住她,笑道:“阿姐逗你玩呢,她哪好兔儿灯,我的给她玩一玩便是。” 几个女孩年纪相近,倒是很能玩到一块去,裴烬反倒沦为了陪衬。 过了一会,敬王身旁的小厮来请,“敬王请太子殿下去一趟。” “不去。”裴烬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敬王有极其重要之事要与殿下商议,还请殿下一定要前往。” 裴烬听的心中恼火,这时程筠道,“殿下去吧,这儿有阿姐又有公主,不会出岔子的。” 裴烬想了想,“行吧,玄凌方定在这守着。” 又看向程筠,“我去去便回。”他倒要看看裴濯玩什么名堂。 程筠莞尔,“好,等殿下回来猜灯谜。” 第186章 第 186 章 “太子殿下,您请坐。”敬王小厮引着裴烬来到御花园一角一处临湖的屋子里。 “敬王人呢?难不成还想让孤等着他?”裴烬走了进去,环视一圈屋子,右边有扇落地花卉纹大屏风,后边隐隐约约瞧着像摆了张凉榻。 “敬王方才还在这,太子殿下稍候,小人这便去找敬王。”小厮低着头,仓皇离开。 裴烬坐了下来,鼻尖微动,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三足底香炉上,雾气袅袅,香气倒是好闻的很,裴烬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嫂嫂,小侄子还要多久出生呐?”裴烬一走,明乐便凑到了程筠的身侧坐下。 “四月中下旬的样子。”娘亲说四五月生产好,产褥期不冷不热,免得受罪。 明乐想了想,“还有三个月,那嫂嫂何时与哥哥成亲?” “小公主,你知晓什么叫成亲吗?”程钰手上剥着桂圆,程筠不能多吃,程钰倒是无所顾忌。 明乐撇了撇嘴,“我都及笄了,我自然是晓得的。” 她还要和江哥哥成亲呢,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哈哈,我瞧你一点也不像是及笄了的样子,还是个小姑娘呢。”明乐个子矮些,也比程钰小几岁,自然是没办法和自幼长在北漠,又一直习武的程钰相较。 “我还会长高,钰姐姐不许笑话我。”明乐拿过兔儿灯挡在自个跟前。 “你都及笄了,怎的还会长高,还会长高的都是小姑娘。” “我才不是,钰姐姐吃桂圆都堵不住你的嘴。”明乐最不喜欢别人说她小了,她好不容易及笄,长到这么大,是要做江哥哥娘子的。 “公主可是有了心仪之人?”程筠笑看着两人斗嘴,明乐还挺喜欢阿姐,对阿姐很亲近。 “有啊。”明乐羞红着脸点头。 “谁啊?”程钰可好奇了,“能让小公主倾慕之人,必得一表人才,快说来我听听。”程钰这几年不在上京,自然也就不晓得明乐与荣宣伯之间的事。 忽然,一道熟悉的女声插话进来,“明乐,我说怎的到处寻你不着,原来你在这儿呢。” “表姐。”明乐看了一眼程筠,她可还记得表姐和嫂嫂有隔阂。 程钰一看见敏安脸就垮了下来,觉得晦气。 “见过两位郡主。”敏安县主这次倒是好说话的很,一过来便行礼了。 “敏安县主客气了,”程钰阴阳怪气道:“谁敢受你的礼啊。” “元成郡主这话是何意,现下我自然是要向你们行礼的,”敏安县主坐了下来,看向程筠,笑道:“信阳郡主挺着个大肚子,这样不便怎的还进宫来了,万一出了岔子可就不好了。” 程筠下意识抬手搭在腹部,“多谢县主提醒。” 程钰不乐意了,“闭上你的乌鸦嘴,不会说话便闭嘴,你离我妹妹远点,我妹妹自然出不了岔子。” 明乐一看程钰不高兴了,也忙打着圆场,“表姐不必忧心,嫂嫂自然有钰姐姐照看,你找我何事?咱们还是去那边说吧。” 她晓得这几人是不睦的,凑在一块,万一真伤着嫂嫂腹中的孩子,怕是她也会挨训。 敏安县主却坐着不动,她讥笑道,“明乐你这样着急的喊嫂嫂,还没过门呢,是不是有些早了?” “呦呵,来了个觊觎太子妃之位的啊,我说怎的一股子酸劲,老是针对我妹妹,这是觉着没我妹妹,太子妃之位能让你坐上?”程钰大马金刀的坐着,面上极其不屑。 敏安面色微冷,“我能不能坐上也不是元成郡主说了算,有些人不过是抢先占得先机罢了,还没成婚便挺着个大肚子,谁晓得肚子里的是谁的种。” 出逃时还没有孕,回来便有了身孕,谁晓得到底是谁的孩子,也就只有烬哥哥人傻,听信了旁人的胡话,谁知程筠腹中怀着的是不是哪个野男人的孩子。 “表姐,你怎能这样说?”明乐站了起来,板起了脸,这不是给哥哥戴绿帽子吗?嫂嫂腹中的孩子才满六个月,按照时间来算,自然是哥哥的孩子,况且程家有必要用旁人的孩子塞给哥哥吗? “我……啊……”敏安正想开口,被程钰抓了一把桂圆扔在她脸上,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程钰面露凶相站了起来,一把将敏安拽出了凳子,随手一甩扔在地上,狠声威胁道,“苏敏敏,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今日便杀了你。” 敏安狼狈的摔在地上,手摸着额头,火辣辣的疼,听见程钰这样威胁她,登时也恼怒了,“你凭什么杀我?你们程家想要造反吗?” 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即便是公主也没资格杀了她,程钰凭什么? “杀了你就算造反?你算老几?”程钰蹲下攥着敏安的衣领,“给我妹妹道歉,嘴巴这么脏,不如割掉舌头算了。” 周围有不少人瞧见这一幕,不过都没上前,元成郡主可是出了名的铁娘子,那可不是拌几句嘴的人物,惹急了真能动手,她们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哪敢惹元成郡主。 也就只有敏安瞧见程筠愤愤不平,总是忍不住酸几句,挑衅的程钰恼怒不已。 “我凭什么道歉,我指名道姓了谁吗?莫不是你们心虚吧?皇家血脉最为正统,谁知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啪——”程钰不等她说完,抬手给了敏安一巴掌,打的她眼冒金星,程钰提溜起敏安,拽到程筠跟前,“给我妹妹道歉!” “程钰你敢打我?”敏安不敢置信的捂着脸,她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打过她,还是打脸,敏安要疯了,“我要告诉皇后娘娘!” “打你又怎么样,你再不道歉,我再给你一巴掌。”程钰作势就要打,吓得敏安缩了缩脖子,呜咽的哭了起来。 “阿姐,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动气,凭白气坏了自个的身子。”程筠看敏安面上那个巴掌印打的不轻,现下是在宫里,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这时明乐上前拉着程钰,“钰姐姐你别生气,我一定告诉母后重重惩罚表姐,嫂嫂身怀有孕,你别吓着嫂嫂了。” 明乐也头疼的很,敏安表姐是怎的回事,明知钰姐姐不是嫂嫂这样软和的人,她还非要来挑衅,这不是找死吗?再不劝着点,钰姐姐当真敢打死她去,钰姐姐可是上过战场之人,怎会不敢杀人,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道歉!今日她不道歉,我便打到她道歉,真当我们程家好欺负是吗?”程钰早就看不惯敏安了,还敢欺负皎皎,谁借给敏安的胆子,当着她的面都敢出口成脏,诋毁皎皎,不打到她服气她就不姓程。 “你们程家当真厉害,在宫里便敢打人,丝毫不将皇后娘娘啊……” 程钰又是啪——的一巴掌,把敏安的脸都打歪了,凶狠道:“我再说一遍,道歉!” 程钰向来是以武力服人,才懒得听敏安废话。 “明乐,你便这样看着我受辱吗?我可是你的表姐,我才是你的亲人。”敏安的眼泪夺眶而出,看向明乐。 明乐这下当真是进退两难,咬了咬牙,跺了跺脚,“表姐,你还是向嫂嫂道歉吧,你本不该那样说的。” 她也打不过钰姐姐啊,况且她们坐的好端端的,是表姐非要来掺和一脚,说那样的话,钰姐姐也是护妹心切。 “明乐,你……”敏安眼看着程钰的巴掌又要下来,忙低头躲着,恰好瞧见婢女琦儿过来了,她本还梗着的脖子,马上改口,“我道歉,我道歉。” 程钰见她识趣,松开她的衣领,“立马道歉。” 敏安站都站不稳,琦儿忙过来扶着她。 敏安咬紧牙关,给坐着的程筠赔礼道歉,“是我言语有失,冒犯了信阳郡主,对不起。” 她道歉之后不等程筠开口,带着婢女转身就走,跑的飞快,好似怕程钰再逮住她。 “你……”程钰见她道歉道的毫无诚意,本想再将她抓回来,被程筠拦了下,“阿姐,别追了,你都打了她两巴掌了,别把人逼急了。” “这人是不是有病,故意来讨打的吗?”程钰扭了扭手腕,“我还嫌把我的手打疼了呢。” 程筠笑了笑,“谁能想到阿姐这样厉害,阿姐过来坐。” 敏安与潘旭一样,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她从前不与敏安起冲突也不仅仅是为着身份,还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到底皇后娘娘是殿下的母后,可阿姐性子火爆,才不管这些。 程钰坐了下来,程筠拉过她的手揉了揉,“谢谢阿姐为我出头。” “小意思,往后她再敢来,我便到圣上跟前去告状,夺了她的县主之位。” 她们可从没搭理过敏安,敏安却总想着上前来挑衅,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更何况程钰从来都不是受委屈的那个。 “钰姐姐,嫂嫂,对不起啊。”明乐咬着唇瓣道歉,她心里挺不是滋味,她也不曾想到表姐会变成这样。 “公主不必介怀,”程筠笑着摇了摇头,“这又不是你的错,敏安县主的事,与旁人无关。” 怕是苏家也已经要管不住敏安了。 明乐见嫂嫂不恼,松了口气坐了下来,“从前表姐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为何变成了这样。” 现在想想,从前她还受了表姐的撺掇针对嫂嫂,当真是不应该。 “人都是会变的,公主不是也长大了。”从前敏安对秦王妃势在必得,现在又盯着太子妃的位置,她早已成了敏安的眼中钉肉中刺,嫉妒能让一个人变得疯狂。 “小公主往后离她远点,我瞧着她精神不正常,怕是脑子有问题。”程钰继续剥着桂圆,故意上前来讨打的她还真是头一次见。 明乐叹了口气,“今日之事我会告知母后,让母后罚她的,嫂嫂和钰姐姐莫要生气。” 此次的确是表姐不对,说了那样的话,谁听了高兴啊。 “阿姐都把人打了,怕是她会先去找皇后娘娘告状。”程筠皱起眉头,她也有些担忧,敏安的确该罚,可阿姐先动了手,敏安便有了理由。 “我可不怕,是她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皇后娘娘也不是偏信之人。” “嗯,母后明辨是非,不会责怪钰姐姐的,嫂嫂不必忧心,我会和母后解释清楚。”明乐不好和她们说,其实母后早已让她离表姐远些,不能什么都听表姐的,两人近几个月,其实疏远了很多。 母后对表姐再好,可表姐一而再,再而三的撞到母后的枪口上去,再多的好也要用尽了,嫂嫂腹中是母后的孙儿,母后疼还来不及呢,怎能容许表姐那样说。 “那便劳烦公主了。”程筠其实是有些头疼的,不知她和敏安的纠葛到底要何时才能消弭,总不能次次都让阿姐保护她。 程钰嘴里咀嚼着桂圆,抬头望去,“太子殿下怎的还不回来,若是太子在,也让他瞧瞧敏安的嘴脸,不过敏安在太子跟怕是不敢说那样的话。” “对喔,哥哥去哪了,还不回来。”明乐也发觉了,两人闹了这么一场,一个人都不曾上前问询。 “兴许有事耽搁了,咱们去猜灯谜吧,坐着有些累了。”程筠现下不能久站,也不能久坐,久了都累。 “也行,走吧,我扶着你。”程钰拍了拍手,用帕子擦干净手,忙扶起她,明乐走在另一边护着程筠。 身后玄凌方定寸步不离,方才敏安县主之事他们倒是想出手,可元成郡主太“彪悍”,还轮不着他们出手,他们的眼睛盯在程筠身上,保证她的安全便是。 她们才猜了几个灯谜,便有人闹腾了起来,是敏安县主的婢女,说敏安县主不见了,忙有宫人找了起来。 程筠心里咯噔了下,“阿姐,她莫不是被你打了想不开吧?” 方才阿姐当众打了敏安,的确是极大的羞辱,万一她出了点事,岂不是要怪到阿姐头上。 程钰极其不屑道:“你觉着她那样厚的脸皮,会做出自尽的事吗?” “应当不会的,我派人去找找。”明乐忙招来婢女吩咐了几句。 程筠皱着眉头,有些不安,她自然不希望敏安在此时出事,若是出了事,难免会有人说是因为阿姐的缘故,可阿姐是为着她才那样做的,打了是轻的,死了便难办了。 就在此时,御花园一角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程筠望着身后的玄凌方定,抿了抿唇角,殿下还不曾回来。 第187章 第 187 章 众人闻声而去,吵吵嚷嚷,程筠心中也有些不安,“阿姐,咱们也去瞧瞧吧?” 程钰看了一眼,“行吧,不过咱们站在外边,不可靠近,谁知会发生何事。”这是宫里,本不该发生什么大事才是,可看方才敏安那模样,也是未必。 程筠点了点头,一行人往那边靠近,玄凌与方定对视一眼,紧紧地跟着小郡主,想着不能让旁人趁机钻了空子,要不然主子非得将他们活剥了。 御花园一角屋子前的空地里聚拢了不少看热闹之人,她们走过去,就见敏安的婢女急促的拍打着门扉,一边拍打还一边喊着,“那是我家县主的声音,来人啊,快把门给打开。” 她的声音这样大,似乎是想将所有人都吸引过来,整个御花园都能听见她的叫喊。 “这不是敏安的婢女吗,她看起来有些做作。”程钰扶着妹妹,打眼望去,今日本就是在御花园设宴,因而御花园附近灯火漫天,犹如白昼,隔着人群,程钰也认出了琦儿。 “敏安表姐怎会在里边?”明乐也很不解,“难不成真是想不开?” 就是这时,屋子里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还有敏安的哭喊,“救命,救命啊!” 敏安的声音很慌乱,间歇地,似乎有男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听不太真切。 有个荒唐的念头在程筠心中生出,可又觉着不可能,她攥紧了手心,不会的,绝无可能。 很快有大力的内侍赶到,撞开了房门,顷刻之间,一个发髻散乱的女子跑了出来,摔倒在门前台阶下,那女子发丝凌乱,衣不蔽体,露出洁白的香肩,脚上鞋袜也没了,十分狼狈,可不就是敏安县主。 不少公子微微侧身撇开视线,非礼勿视,更何况这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这时琦儿冲了上去,拿出似乎早就准备好的披风,披在敏安县主身上,大声哭了起来,“县主,县主,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是谁,是谁欺辱了县主?” 空气忽然寂静了下来,原本大家还在怀疑,可琦儿这样大声的说出来,可不就是证实了众人的猜测,在场女子都面露讶色,抬手掩唇,不敢相信在这宫里,怎会有人敢欺辱敏安县主,还是,还是……这样不堪的手段,这岂不是将一个女子的清白尽毁。 披风下的敏安似乎极其难受,扭动了起来,口中嘤咛着娇吟,琦儿得不到回应,继续哭道:“县主不是说与太子殿下闲聊几句,县主怎会变成这样?奴婢该如何向国公爷交差啊!”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众人忙抬头往屋内瞧去,琦儿这样说,岂不是说屋内行凶之人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少人瞧见程筠等人,闻言诧异万分,太子殿下不是与信阳郡主是一对吗?怎的如今又会兽/性大发玷污了敏安县主? 方才还觉着热闹,现下那些人恨不得离的远远的,不曾听见这样的皇家秘闻,若此事是真,圣上与皇后娘娘岂会容这件事传扬出去,那他们岂不是危矣! 可如今诸位都在,谁先动一步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因而都低着头,盼着夜色寂静,瞧不见自个,也暗暗后悔不该来此。 程筠的身子晃了晃,脸色唰的一下白了,程钰忙扶住了她,“皎皎,你没事吧?当真是太子吗?” “不会的,”明乐信誓旦旦,“嫂嫂,你别听她瞎说,绝不会是哥哥,哥哥根本就不喜欢表姐。” 明乐咬着唇,当真不明白这又是在闹哪一出,会和敏安表姐有关吗? 程筠的指尖紧紧地攥着狐裘,摇了摇头,“我信殿下,不会是他。” 一定不是,殿下不是这样的人,哪怕是中了旁人的陷阱,也绝不会屈服,那可是在战场上杀伐果决,被人称之为“修罗阎王”的殿下,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哈哈哈,有皎皎如此信我,此生无憾了。”身后忽然传来裴烬的笑声,清脆悦耳,落在程筠的耳中犹如天籁,回身去瞧他时程筠的眼眶瞬间便红了,幸好,不是他。 裴烬自夜色中一步步走了出来,好似已在那儿站了许久,众人纷纷回头,看见裴烬皆是惊讶不已,下意识退让出了一条路。 他走到程筠身旁,扶着她的肩,“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万一摔着了如何是好。” 程筠眼眶含泪,水汪汪的眸子瞪了他一眼,攥紧拳头的手捶在他胸膛,“殿下为何要吓我。” 她当真要吓死了,若真是殿下,她不知该怎么办,闹的这样大,即便两人什么事都没发生,也必须娶了敏安,那她与孩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不是殿下,真好。 裴烬抬手轻柔地为她拭泪,“莫哭,我若一早便出现了,他们还如何将这个锅扣在我的头上。” “太子殿下,您怎么……”琦儿的哭声戛然而止,似乎见了鬼一般,太子殿下在这里,那屋子里的是谁?琦儿打了个寒颤,似乎头颅上悬挂了一把铡刀。 裴烬扶着程筠往前走了几步,讥笑道:“问孤怎么在这?不该在屋子里?好一个婢子,空口白牙便敢污蔑孤,孤何曾与敏安县主单独相处过?”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太子殿下饶命!”这下琦儿的真的哭了起来,连忙磕头,为何现下和县主吩咐的不同呢?到底是哪儿出了错漏? “敏安县主遭此大辱,孤一定为县主做主,玄凌,去将屋子里的歹徒带出来,让众人都瞧瞧,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 “是。” 玄凌领命而去,众人都睁大眼睛,想瞧瞧到底是谁玷污了敏安县主的清白。 不一会玄凌便出来了,提溜着一个衣衫散乱的男子,起初众人都不曾瞧清楚脸,玄凌将人扔在地上,“回太子殿下,乃是敬王。” “天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敬王殿下何时与敏安县主这、这…… “呵,敬王这是唱的哪一出?听闻民间上元佳节有耍百戏的习俗,莫不是敬王也给咱们耍一场?”裴烬当真是半点面子也没给敬王留,一想到两人互相勾结,他便觉得恶心。 敬王早便清醒了,方才还想从窗户上爬出去,可不知是谁将窗户钉死了,根本打不开,他躲在凉榻下,还是被玄凌揪了出来,瑟瑟发抖的用衣袖遮住脸,他看着敏安,他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 “圣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这儿如此热闹,怎会不惊动二位,这不就来了。 泰和帝一来,瞧见这场面,登时血气上涌,气个倒仰,上前踹了敬王一脚,“你这个混账!” “父皇,儿臣是受人陷害,并非是儿臣有意冒犯敏安县主,求父皇明察!”敬王连连磕头,他一定是被裴烬算计了! 苏皇后也忍不住皱眉,瞧见敏安的模样,心下直叹气,“兰叶,先将县主带回长乐宫。” 今日宫中设宴,靖国公与夫人都来了,但家中有事,拜见她不久后便说要离开,可敏安缠着她说想留在宫中住一晚,苏皇后一时心软便也答应了,谁知竟会闹出这样的事,她真不知该如何与兄长交代。 “常前,将人带回紫宸宫,去请太医为县主医治,”泰和帝一眼扫到裴烬,“太子也来紫宸宫一趟。” 说完泰和帝便气冲冲离去了,今日这一出闹剧,当真是丢皇家的脸面,年还没过完呢,便出了这样的事,焉能不气! 泰和帝走后,自然有人吩咐在场诸人不得走漏风声,但闹的这样大,怕是瞒不住了。 程筠蹙着眉心,“殿下,我随你一道去。” “行,但你大着肚子行动不便,方定,去传轿撵来。” 程筠要去,程钰自然也要去,明乐也跟上,一行人很快到了紫宸宫。 走进去,敏安县主的婢女琦儿已跪倒在地,吓得瑟瑟发抖,敬王跪在另一侧,泰和帝瞧见程筠进来,给常前使了个眼色,常前忙吩咐内侍给信阳郡主搬来椅子。 因而殿内除去泰和帝便只有程筠坐着了,她还真有些忐忑。 “今日缘何发生此事,你为何不曾陪在县主身旁,你还不速速招来。” “奴婢不知,奴婢什么都不知,求圣上饶命啊!”琦儿哪敢招认,这可是杀头之罪啊。 “来人,拖出去杖责,何时说真话何时停。”泰和帝还不信今日听不到一句真话。 琦儿连求饶都来不及,便被人拖了出去,不一会便响起了板子声与惨叫声。 “敬王,你今日又在其中扮演了何等角色?为何会出现在那?”泰和帝看向裴濯。 “父皇,儿臣当真不知发生了何事,儿臣是中了旁人的陷阱,不是故意侵犯县主,求父皇开恩。” “你中了谁的陷阱,会闹成这副模样?堂堂皇子,在宫中侵犯臣子的女儿,你是要丢尽大豫皇室的脸面吗?”泰和帝抬起手,很想一掌拍在龙案上,可瞧见程筠的肚子,到底还是忍住了。 “是太子,是太子陷害儿臣,父皇,一定是太子陷害儿臣!”一定是裴烬,要不然他怎会出现在那,出现在那儿的分明该是裴烬。 裴烬挑了挑眉梢,“敬王莫不是还没醒,胡乱攀咬。” “一定是你!”敬王死死的瞪着裴烬。 就在这时,内侍将琦儿拖了进来,“圣上,她说愿意招认。” 琦儿下半身已被打的鲜血淋漓,一阵血腥气散在大殿内,裴烬忙伸手去遮程筠的双眸,不想让她瞧见这一幕血腥的模样。 程筠握住殿下的手,不曾推开。 “圣上,别打了,奴婢招……县主一直觊觎太子妃之位,可求而不得,县主便想与太子殿下生米煮成熟饭,求得敬王帮忙,将太子殿下骗去屋子里,再将房门锁死,屋内点了催情香。” “县主让奴婢闹大此事,吸引众人前往,当着众人的面,太子殿下侵犯了县主,便不得不娶县主,县主便可以成为太子妃了,可奴婢也不知为何是敬王殿下与县主……奴婢字字属实,不敢欺瞒,求圣上饶命。” “不是,儿臣没有,是这个贱婢诬陷儿臣!”敬王匆忙辩解,想要撇清干系。 “你给朕闭嘴!”泰和帝顺手抄起一本折子扔了下去,砸在敬王的额头上,吓得敬王不敢再多话,跪伏在地上。 听得这样的真相,程筠攥紧了裴烬的手,好在,他躲过了。 程钰咬了咬牙,低声骂了句:“活该!” 偷鸡不成蚀把米,想算计旁人,终究把自个算进去了。 第188章 第 188 章 第188章 很快苏皇后回到紫宸宫,听得来龙去脉,面色难看的摇了摇头,“圣上,敏安中了催情香,太医解了药性,现下正在昏睡,妾身已派人去请靖国公与其夫人入宫,至于敬王,还是得请淑妃来一趟。” 苏皇后与敬王关系平平,圣上旁的子嗣,除去宁王,她都不亲近,敬王陷害烬儿,她也没多生气,皇子之间,互相算计是平常事,可对于敏安,她却是失望至极。 分明苏家已为她择好了夫家,祁州吴家对敏安十分满意,为此还将吴公子身侧的两个通房放了出去,院子里有些姿色的婢女都换了一遍,就是为了迎娶敏安。 更是应允敏安嫁入吴家十年之后无所出才会给吴公子纳妾,日后宅清净,这是多少女子想求都求不来的好日子,吴夫人满口应承待敏安嫁过去,中馈即刻便能交到她手上,绝不会给她立规矩。 任谁去说,这样好的夫家,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敏安却如此不晓得珍惜,气得苏皇后真是要呕出一口血来。 苏皇后正说着,淑妃便到了,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圣上恕罪,濯儿犯下如此糊涂之事,都是妾身不曾教好,圣上要罚便罚妾身吧。” “淑妃,你还有脸说,裴濯算计太子,算计兄长,这是他身为臣弟该有的作为吗?”泰和帝瞧见淑妃也是真的气,淑妃向来是后宫里最老实本分的那个,从不争宠,从不争权,也从不惹是生非,只在自个宫里待着。 原本敬王也是一个喜好风月山水,不好权力之人,裴澄还在时,从未参与夺嫡,他是最为放心的。 可近日敬王的所作所为却越发失了偏颇,前几日被裴烬打了一顿,与淑妃哭哭啼啼来到御前,他还当是何事,问清楚之后,泰和帝更是恼怒,两人像是变了个模样,还是说,从前他看见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们。 “圣上息怒,濯儿知道错了,还不快向你父皇与兄长道歉。”淑妃拍了敬王一巴掌,好好的上元佳节,被他搞成这个模样,圣上怎能不气? 敬王如今骑虎难下,被人抓了现形,即便是想狡辩也无从下手,最终狠了狠心对着裴烬磕了个头,“三哥息怒,我并非想要算计你,只是敏安县主苦苦求我,想要与你共结连理,我不忍心县主为情所伤,这才帮了县主一把,我日后再也不敢了,求三哥息怒,求父皇饶恕儿臣一时的糊涂。” 敬王这一番话,彻底将此事推给了敏安,这事传了出去,敏安的名声算是败的差不多了,工于心计,放浪形骸,设计陷害太子……这些罪名,随便哪一桩传出去,都足以将敏安钉在耻辱柱上,被众人耻笑。 “混账,你身为男儿,发生了这样的事却全推脱到女子的身上,毫无担当,朕当真是白养你了!”泰和帝指着敬王怒骂,这事即便是敏安的错,他裴濯就敢说毫无私心吗? 若是裴濯不应允,敏安还能强行逼他不成? 这事要是真成了,裴烬与程家就算是完了,程家绝无可能让自家女儿再嫁给裴烬,还可能闹成仇人,裴烬失去程家的支持,才是敬王想看见的吧。 都是从皇子过来的,泰和帝又不是傻子,会由着敬王几句话糊弄过去。 “圣上息怒,圣上说得对,濯儿 的确犯下大错,可此事已酿成,再无回转的可能,濯儿愿聘敏安县主为正妃,弥补敏安县主,求圣上成全!” 淑妃反应倒是快,让敬王将此事揽下,要不然他再推脱下去,泰和帝只会更加恼怒,事已至此,敬王又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呢?那可是敏安县主啊,不是旁人,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母妃,我……”敬王大惊失色的望着淑妃,他根本不想娶敏安,更何况是以正妃待之,他的正妃之位是要留给能给他助益之人,可苏家显然是帮裴烬的,不可能帮他,他娶敏安不就相当于娶了一个废物。 更何况敏安的心在裴烬那,整个上京都晓得,敏安心心念念要成为裴烬的妻,难道他要成为接盘侠,成为整个上京的笑柄吗?他不愿意。 “闭嘴,你还有何好辩解的,好生求得敏安县主原谅才是。”淑妃打断敬王的话,她又怎会不晓得敬王心中是如何想的,可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还有余地给他们吗? 谁让敬王的庶妃侧妃位置都满了,只剩下一个王妃之位,总不能让敏安县主去做敬王的侍妾,她要是敢这样说,别说苏皇后不答应,圣上也会龙颜大怒,如今也只能是求娶敏安县主,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敬王憋屈的脸都绿了,他娶敏安还不如娶个寻常官员家的姑娘,还能为他得到一二分的助益,可是苏家的女儿即便嫁给他,也不可能帮他,甚至还可能在他府中安插眼线,让他如何能忍? 泰和帝看向苏皇后,苏皇后微微摇头,“两人并未进行到最后一步,敏安的清白尚在,她愿不愿意嫁给敬王,得看她自个的主意,待她醒了再说吧。” 苏皇后到了此刻,也还是不愿敏安嫁给敬王,去受那样的苦,敬王显然是不想娶敏安的,敬王后院又那样多的姬妾,岂不是入了火坑。 好在两人没进行到最后一步,还有余地,待靖国公入宫,派人去吴家问问,若是苏家多给些嫁妆,日后再对吴公子多加扶持,不知吴家可愿意,嫁去吴家,可比敬王府好得多。 瞧敬王这模样,有心算计烬儿,怕是日后难免陷入夺嫡之争,届时敏安夹在苏家与敬王之间,又该何去何从,敏安是苏皇后看着长大的,即便是失望,也想为敏安多思虑一二。 “既然如此,此事日后再议,但敬王今日犯下大错,不能不罚,罚俸一年,亲王爵位贬为郡王,望你好生思过,莫要再行差踏错。” 泰和帝扫了裴烬一眼,他知晓此事与裴烬有关,可到底是敬王先动了歪念头,如今裴烬一颗心都扑在信阳郡主身上,哪里有闲心去设计陷害敬王,敬王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怪不得旁人。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求父皇开恩!”说到贬爵,敬王的脸色彻底变了,大豫皇子生来便是亲王爵,若无大错,基本不可能是郡王爵,这些年就没有郡王爵的皇子,他由亲王降为郡王,日后岂不是地位最低的皇子,比宁王还低,他不要! 泰和帝显然并不想开恩,“退下!” 淑妃咬紧牙关,着实无奈,晓得此事已无回天之力,不得不拉着敬王谢恩,“谢圣上隆恩!” 于圣上而言,赏也是罚,罚也是赏,他们哪敢置喙。 淑妃与敬王很快离去,苏皇后走到裴烬身旁,“烬儿,你自个 去向你舅舅交代吧。” 苏皇后晓得这次是敏安有错在先,裴烬反击无可厚非,可敏安也是靖国公唯一的女儿,裴烬丝毫不顾苏家,将敏安置于如此境地,难免让靖国公寒心。 “母后,儿臣一人做事一人当,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上一次敏安勾结太子,陷害云氏,我已饶过她一次,我说过,那是最后一次容忍,这一次她勾结敬王,我没必要再忍,舅舅的好是舅舅的,敏安没那个资格仗着舅舅一次次来算计我。” 从前裴烬是拿敏安当表妹的,可是这一年来,敏安数次僭越,别说只是表妹,就是亲妹妹,他也心寒至极,对算计自己的人心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苏皇后叹了口气,“罢了,我懒得管你们这些事。” 也正是晓得敏安的确数次犯错,因而她与泰和帝才懒得去追究裴烬,在场诸位,又会有谁不晓得,这事与太子有关呢? 苏皇后看向程筠,程筠连忙起身见礼,“见过娘娘。” 裴烬伸手扶着她。 “好孩子,今日不曾吓着你吧?”苏皇后看着她挺起的肚子,也是一阵庆幸,得亏烬儿不曾中计,若是中了,怕是程家绝不会再将程筠嫁给烬儿,这个孩子也别想回到皇家,好端端的一对璧人也要因此拆散。 这样一想,苏皇后便不觉得烬儿过分,说到底还是敏安咎由自取啊。 程筠摇了摇头,“没有,劳娘娘记挂。” 她想起方才阿姐打了敏安,未免再起波澜,还是打算说个清楚,“娘娘,方才臣女与敏安县主起了些冲突,阿姐一时恼怒,动手打了县主,还请娘娘降罪。” 苏皇后诧异道:“是敏安脸上的巴掌印吗?”她还当是敬王干的。 程钰站了出来,“皇后娘娘,都是臣女所为,与臣女妹妹无关,您要罚就罚臣女。” “不是的,母后,”明乐走了过来,抱着苏皇后的胳膊,“是表姐无礼在先,她、她说……” 那样的话,明乐都说不出口,可表姐连哥哥都陷害,她心中对表姐已无一丝情谊,正要开口。 程筠微微垂眸,面上有些委屈道:“公主不必说出来,免得污了娘娘的耳。” 苏皇后一惊,这是说了多不堪入耳的话,才能让她们这样。 “方定,你来说,你一直跟在郡主身侧,县主说了什么你应当清楚的很。”裴烬看向方定,他还不晓得敏安之前又去了皎皎跟前放肆。 方定站了出来,硬着头皮道:“回主子,敏安县主说信阳郡主仗着肚子与您亲近,肚子里不知怀的是谁的种……” “放肆!”裴烬面色骤冷,“你便任由她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孤让你保护郡主,你便是这样保护的?” “主子饶命,属下知错。”一句话让玄凌方定都跪了下来。 “殿下息怒,阿姐已出手护了臣女,莫要怪罪他们,”程筠拉着裴烬的胳膊,看向苏皇后,“只是阿姐性子急躁,还请娘娘恕罪,阿姐都是为了臣女才动手的。” 苏皇后连连叹息,“罢了,敏安说出这样的话,也的确是该打,我不会追究此事,你别放在心上,都是些胡话,你安心养胎才是。” 怪不得程钰会动手呢,若是烬儿在场,怕 是就不止动手了,程筠的孩子如今才满六个月,也就是说七月便怀上了,那时她还在庄子上,自然是烬儿的孩子,敏安怎能如此口无遮拦,这样的话若是流传出去,也会损了烬儿的名声啊。 如此种种,算下来敏安有今日的下场,焉知不是自个作的孽太多了。 “多谢娘娘。”程筠放下心来,既然过了明路,往后敏安便不能拿这事再来说嘴了。 “你也累了,烬儿还是快些送郡主回府吧,身怀有孕,要多加休息。”闹了这样一场,苏皇后都有些累。 “是,儿臣这便去。” 众人拜别泰和帝与苏皇后,明乐回了长乐宫,裴烬将程筠程钰送出宫去。 到了信国公府,程筠本想让裴烬早些回去,裴烬却执意送她回了院子。 解开狐白裘,裴烬扶着她坐到榻上,在她身前蹲下,“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程筠摇了摇头,“并未,好在娘娘不曾怪罪阿姐。”敏安胡言乱语几句,被却阿姐打了,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她也没什么好耿耿于怀。 “你放心,这事不会这样轻易的解决,你别将她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你腹中自然是我的儿子,我从未怀疑过。” 程筠听了笑起来,“殿下怎知是儿子,兴许是女儿呢。” “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的孩子,都得喊我爹爹。”裴烬还是盼着这胎是个儿子好,早些培养出来,接他的班,坐镇上京,他便可以带着皎皎回北漠了。 作者有话要说:儿子:我原来只是个工具人orz 和大家讲个笑话,今天起床我出了房门,一脚踩进了水里,我家二楼被水淹了:)洗衣机在工作,接水龙头的水管爆掉了,然后水龙头的水全部流到了地上,二楼就我住,我又在睡觉,所以等我发现整个二楼都是水,我房间离洗衣机最远,差一点点就进我房间了,然后我就哼哧哼哧的扫水拖地,忙了几个小时,累瘫了orz 第189章 第 189 章 第189章 “哼,今日得亏殿下还算机警,若是落入敏安县主手中,这个孩子还不晓得喊谁爹爹呢。”程筠气呼呼的拍了他一掌,“你快和我说说,是如何躲过他们的算计,又如何将敬王骗进去的?” 裴烬握住她的手,好不嘚瑟的挑了挑眉梢,“我还能被他们那点小伎俩算计?” “裴濯请我去时我便猜到不会有何好事,他从未单独找过我,又在上元佳节,我猜他不是要对付我便是要对付你,才将玄凌方定留下,他们二人跟了我许多年,必定保你无恙。” “我在屋子里坐下时,不曾瞧见裴濯,屋内燃着催情香,我便晓得是针对我,我还松了口气,针对我总好过针对你,当即我便派人将裴濯打晕掳来,让他被迫吸了许久的催情香,躺在凉榻上。” 程筠听的一愣一愣的,“你好凶啊,直接把人打晕掳来?可玄凌方定不是跟着我吗?你哪里来的这样厉害的随从?” 敬王将他请去那,他倒好,直接将人打晕掳了过去,简单粗暴。 “我向来只带玄凌方定进出,可实际上我身侧有不少于四个暗卫,都是与玄凌同出一门的玄炎卫,这事连父皇也不晓得,你可不许往外传,”裴烬抬手捋了捋她的鬓边的发丝,“自你回京,你身侧我也安排了两个暗卫,只是从未告诉你,他们就在你的院子里,护佑你平安。” 裴烬从前就是太大意了,没派人护着云莺,若是有暗卫护着她,她自然也就无从与薛承煦来往亲近,也就不会出逃,这次裴烬吃一堑长一智,自见到程筠时,便派了人守着她,不过倒不是盯着她的踪迹,更多的是护她平安。 “什么?我院子里有你的人?”程筠下意识往窗户上看去,可是外边黑黢黢的,自然什么都瞧不见,“爹爹晓得吗?” 除夕初见,这都半个月了,她却丝毫不曾察觉。 裴烬摇了摇头,“出身玄炎卫之人武功都不逊色于玄凌,且个个是善于隐藏自身的好手,隐藏能力在我之上,即便是我,不特意去找,也未必能发觉,他们能待在房梁上不吃不喝不动两天之久,绝非常人能做到。” 程筠听的人都傻了,微启檀口,“那、那岂不是有人日日夜夜盯着我?男子吗?” 她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打了个冷颤。 “你不必怕,是女子,玄炎卫里头唯独两个女子,我便安排在了你身旁,你只当她们不存在便是,若无危险,她们不会出现。” 程筠咽了口口水,皱着眉头,“殿下怎会有这样多的能人异士?” 这样的人,玄凌一个就足以令人羡煞,更何况这么多,殿下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西疆能人异士颇多,我去西疆之后组建的玄炎卫,一共有十二人,两女十男,既是暗卫,也是杀手,个个武功高强,以一敌百,只听从我的调遣,玄凌还有裴瑜身旁的玄成也是其中之一,其余的十人,没在人前露过面。” 程筠想起玄成,那也的确是个武功高强的,裴烬愿意将玄成放在裴瑜身侧,这也说明裴烬对裴瑜并非表面上的不在意吧。 “好似听话本子一样,似真似假,若是旁人告诉我,我必定是不信的。”原来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暗卫,还 只臣服于殿下一人,“可是殿下,你又是怎么让他们屈服,愿意听从你的呢?” 越是厉害的人,越是桀骜不驯,怎会甘愿受人驱使。 裴烬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武力屈服,以暴制暴,只要能将他打趴下,自然就听命于我,起初那些人倒也没这样厉害,我不也培养了五六年,才能有现下的能力,不过他们的确个个都与我打过不下百次,要不然哪能让他们信服。” 想要收服能人,就得自个先是个能人,权力与金钱这样的诱惑只能短暂的收服一些人,可想要让自个成为别人的信仰,令人心悦诚服,忠心不二,那就要做到足够强,越是强大,愿意归心的人就越多。 程筠听的心中涌起对裴烬无限的佩服,她记得在《秦王录》中曾写道,秦王身旁有许多能人异士,她还当是夸大其词,如今看来,兴许是真的,怪不得殿下能在西疆百战百胜,无往而不利,那是因为殿下够强。 “殿下真厉害。”程筠毫无吝啬夸奖,她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裴烬捏了捏她的脸颊,“我还有许多秘密不曾告诉你,往后慢慢说,关于玄炎卫你切记不许和旁人说,我连父皇母后都不曾说,除去那十二个人,只有方定晓得。” 这是裴烬的王牌,前世正是有了他们,才能扭转局势,将本立于不败之地的裴澄拉下马。 程筠连忙点头,“我晓得了,一定保密,谁都不告诉。” 这样大的秘密殿下告诉她,应当是极信任她了,可不能辜负殿下的信任。 “真乖。”裴烬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背。 “那敏安县主既然瞧见了敬王,怎的还继续?”程筠又回到了这个话题。 “她一进去门就被锁死,窗户封上,她想离开也离开不了。”裴烬蹲的腿有些麻了,坐到程筠身侧,“我还加大了催情香的剂量,能让人更快沉迷。” 程筠听的啧啧叹息,望着裴烬,“殿下手段当真是狠,往后我要是得罪了殿下,是不是也会被殿下这样报复?” 算计裴烬的,便没哪个能安然无恙的活着,不过她当初逃走,也是算计了他一把,如今她还好好活着,还算殿下有几分善心了。 裴烬睇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若得罪了我,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咱们的事,床榻间解决便好,何必闹到外边去。” 程筠哪能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拉下脸来嗔了他一眼,“殿下好生不要脸,快些回宫吧,我要歇息了。” “好,我先回去,想来这个时候敏安也醒了,我还得去处理,你早些歇息。”裴烬站了起来,母后大概还等着他。 “殿下慢走。”程筠挺着大肚子,懒得动。 裴烬把脸凑了过来,“亲一下。” 程筠含羞带臊的推开他的脸,“不亲。” “不亲便不走了。”裴烬站着不动。 程筠鼓了鼓腮帮子,嘟嘟哝哝道:“看在殿下今日机警的份上,那便勉为其难奖励一下你。” 随即吧唧一声亲了上去,蜻蜓点水的退开,催促道:“快回宫吧。” 裴烬弯唇笑了,本想得寸进尺,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揉了揉程筠的脑袋转身离去。 长乐宫里,靖国公在下首坐 着,靖国公夫人则去了偏殿陪着还未醒来的敏安。 靖国公听得琦儿说的那些话,脸色黑如锅底,“你早知县主要干这样的糊涂事,你为何不拦着?” “国公爷饶命,奴婢劝了县主,可县主不听奴婢的,县主不许奴婢告诉旁人,要不然会发卖了奴婢,求国公爷饶命。”琦儿受了板子,已是动弹不得,只能磕头,她一个婢女,又能做什么呢。 “来人,拖下去。”苏皇后招了招手,她带琦儿回长乐宫,无非是想让琦儿将这一切告知靖国公,免得谁说了都有失偏颇。 靖国公起身,弯下了腰板,嗓音沙哑,“娘娘,子不教父之过,是臣的错,如今闹出这样羞耻的事,当真是汗颜。” 苏皇后起身扶起了他,“我知兄长尽力了,只是敏安的性子已被教歪了,我们再如何扭转,也回不来了。” “唉!”靖国公重重的叹气,眼眶泛红,当真是要被敏安气死。 竟糊涂到与敬王勾结陷害太子,还害了自个,她真是蠢呐! “都怪我,怪我啊,我便不该听了她娘的话,让她今年再出阁,去年冬天就该让她出阁的,也不至于闹出这样的事来。” 吴家多好的人选,他与母亲千挑万选的好人家,结果却全毁在了敏安手中。 苏皇后的脸色也不好看,“好在敏安与敬王不曾走到最后一步,还有得救,祁州离上京路途遥远,只要吴家不介意,这事倒也不会波及敏安日后的名声,咱们还是把事与吴家说个清楚,多陪些嫁妆,往后再扶持着吴家,看吴家是否愿意。“ “也好,我现下便派人去询问吴家的意思,为了此次结亲,初八吴家便到了上京,两家交换庚帖,定下亲事,三月便成亲,如今却闹成了这样,唉!” 靖国公忙吩咐心腹去告知吴家此事,请吴家尽快拿个主意。 吴家回的倒快,说是仍旧愿意求娶敏安,不介意此事,这让苏皇后与靖国公都松了口气。 “无论吴家是真心求娶敏安,还是为着那些助益,但吴家比敬王要好的多。”嫁给敬王,就怕日后敏安不会有个好结果。 靖国公点头道:“与吴家结亲最重要的一点是吴大郎心仪敏安,听说是前年入京时偶然瞧见敏安,但又怕唐突,不敢上门求亲,在咱们家放出风声要为敏安择婿时,吴家这才上门商谈,我与母亲思虑过,觉得吴家不错。” “既是吴大郎心仪敏安,那便更好了,此事宜早不宜迟,还是下个月就将此事办了吧,免得再生波折。”苏皇后心里的担子也放了下来,她最怕敏安嫁给敬王,日后烬儿与敬王相争,敏安夹在两人中间到底是难受啊。 “娘娘,县主醒了,正在闹呢。”霜叶来回禀道。 “那娘娘,臣先去瞧瞧。” “去吧,好生劝一劝她,事已至此,兄长也别骂她了。”到了现下这个时候,无论是骂还是打都无用了,待敏安嫁去祁州,爱如何折腾就如何折腾,她再也不想管了。 靖国公到偏殿时敏安正在发脾气,她得知自个与敬王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那样的丑事,气的把床榻间的东西都扔到了地上,连靖国公夫人都拦不住。 “住手!”靖国公怒喝道,“你瞧瞧你现下成了什么样子,这是长乐宫,不是家里,你 到底要放肆到何时?” 苏皇后让他别骂敏安,可靖国公如何能不气啊,敏安竟敢做出这样的事,但凡圣上追究起来,苏家都会被敏安拖入深渊,敏安何曾为苏家考虑过分毫。 “呜呜呜,你当我想吗?我的脸都丢尽了,太子竟这样狠心,毁了我的清白,枉我一心一意待他,他根本就没有心!” 敏安泪流满面,脸色通红,是哭的,也是气的,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她自然晓得这一切都是太子在背后安排的,若不然那个屋子里的人怎会是敬王。 裴烬当真是狠,亲手毁掉了她的清白,往后她哪里还敢出门,她已经沦为整个上京的笑柄了。 靖国公一听敏安还敢怪起了太子,走了过去,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将她打回了床榻间,“你休要胡说,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 这一巴掌靖国公是用了力道的,他着实是生气啊,怎会养出这样的女儿,一次次拖苏家下水,这让他焉能不气! 敏安捂着脸趴在衾被上,浑身都在发抖,大声道:“爹爹你为何要打我,我没错!我想做太子妃我有错吗?你们都不帮我,我争取自己的幸福,我有错吗?” 她从小就想做太子妃,凭什么云氏一个风尘女子都可以做太子妃,可她却不能,这不公平! 靖国公闻言又抬起了手,真想干脆打死敏安去算了,免得她再犯糊涂,拖累全家。 “国公爷手下留情,敏敏她身子尚且虚弱。”靖国公夫人连忙求情,挡在敏安身前。 靖国公胸口上下起伏,到底还是放下了手,满是怒意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成为太子妃吗?只要太子不承认,咬死是你设计陷害,想要勾引他,你当旁人是信他还是信你,届时赐你一杯鸩酒,你才会晓得苦楚!” 太子受用一个女子罢了,旁人又能说得了什么,还能逼太子给个名分吗?到时候旁人只会说敏安自荐枕席,放浪形骸,根本无人会觉得太子无情。 “不会的,姑母不会杀我。”敏安摇着头,她不信姑母会这么狠心。 “你和太子的名声比起来,你觉得谁更为重要,蠢货,敢算计太子,若真是成了,圣上绝不会留你性命。”若非是有苏皇后撑着,怕是苏家早已死过上千回了。 靖国公见敏安不开口,继续道:“我已问过吴家,好在吴家并不介意此事,这个月你便随吴家回祁州吧,这些年便不要再回京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事渐渐地平息下去。 靖国公觉得苏家对她已是仁至义尽,可谁晓得,敏安不肯,“我死也不会嫁去祁州,我要嫁给敬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下一章零点之前 第190章 第 190 章 第190章 “你再说一遍,你要做什么?”靖国公还当是自个听岔了。 敏安捂着脸重复道:“既是敬王污了我的清白,我便要嫁给敬王殿下,我才不去祁州。” 祁州天高皇帝远,那样一个穷乡僻壤有何可待的,若是离开上京,她便会被人忘却,再也无人记得她了,她为之骄傲的那些众星捧月再也没了,她才不愿意。 既然做不了太子妃,那她就做敬王妃,敬王妃未必不能成为太子妃,也许对于敏安来说,执着的早就不是裴烬这个人了,而是太子妃的尊荣,她想要无上的地位,想要被所有人仰视。 “你真是疯了,疯了!”靖国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找个趁手的东西打她一顿,可这是长乐宫,到底不是家里,他气道:“你可知,敬王才被圣上贬为郡王,敬王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你便要这样糟蹋自个吗?吴家哪里不好,连你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吴家都没计较,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又如何,吴家再好我也不会去,既然做不成太子妃,那我便要做敬王妃。”反正都是圣上的儿子,是皇子,无论是亲王还是郡主,都有机会成为太子,裴烬从前不也是秦王吗,如今也做了太子。 她可是县主,是上京第一闺秀,从小便是天之骄子,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要她嫁去穷乡僻壤的祁州,成为一个连诰命也没有的家宅妇人,休想! “你真是要气死我,我一巴掌打死你算了!”靖国公上前推开康氏,抬手就要打下去。 敏安缩在床角,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兄长,”苏皇后从外边进来,拦住了他,“你打死她又能怎么样,别再打了。” “当真是要气死我了,她竟说要嫁给敬王,好端端的吴家不要,我真是,真是唉!”靖国公被敏安闹的,好似一下子就老了十岁,儿女当真都是父母的债,他怎的会生出这样一个蠢而不自知的女儿呢? “姑母……”敏安哭的楚楚可怜,望着苏皇后。 苏皇后摇了摇头,心中早已没了对敏安的怜惜,“你可知吴家是个多好的人家,连你发生这样的事都不曾介意,你把这事闹的这样大,全上京都晓得了,你留在上京,你就不怕流言蜚语吗?” “吴家也就是口头上不介意,无非是想攀苏家的高枝,哪里是真心喜欢我,祁州天高皇帝远,他日我受了委屈,你们谁又晓得?” “我若是能成为太子妃,谁又敢说我的流言蜚语,分明是姑母不想疼我,偏心信阳郡主,她一个风尘女子,哪里比我好了?姑母还说疼我,根本就是假的。” 靖国公怒目呵斥道:“你闭嘴,娘娘待你恩重如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竟这样说娘娘,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苏皇后闻言脸色苍白,大失所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她自幼疼爱的侄女嘴中听见的,连兰叶也觉得说的太过分了,扶着苏皇后道:“县主,您说这话,奴婢都听不下去了,自你入宫,公主有的,娘娘必给你备下一份,让你在宫里畅通无阻,荣宠比肩公主,您怎能说娘娘不疼你?” “我……”敏安的嘴唇蠕动,瞧见苏皇后的模样,也有点后悔,可是话已说出了口,犹如泼出的水,收不回来 了。 “罢了,”苏皇后站直了脊背,抬了抬手,不想听敏安再辩解,冷声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要嫁给敬王是吗?” “是,我绝不会嫁去祁州。”敏安下了决心。 “好,我会去回禀圣上,既然你觉着我不疼你,那你往后也不必再叫我姑母了,你我姑侄情分到此为止,兄长将她带回去吧。” 说完苏皇后转身离开,心中酸涩不已,不曾想养出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娘娘……”靖国公想追出去,却只见苏皇后走的飞快,他回头看了敏安一眼,气的跺脚,他真是恨不得勒死她去。 “还不快点从床榻上滚下来,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日,没良心的蠢货!”靖国公已不想搭理敏安了,说完转身就走。 苏皇后回到正殿,脸色极其难看,正好明乐来了,她招了招手,“明乐过来。” “母后怎的了?”明乐凑到苏皇后跟前。 苏皇后一把将她抱住,霎时便红了眼眶,心里不难受是假的,那是她当成女儿养的侄女啊,为了感谢兄长,她对敏安如明乐一般,还让圣上册她为县主,可是多年疼惜,只得到了一句“不疼她”,当真是在苏皇后的心口剜了一刀。 “母后,你怎么了?你别哭啊,是不是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明乐手足无措,皱着眉头,她努力回想,可是她并没有做什么啊。 “明乐,我疼你吗?”苏皇后吸了吸鼻尖。 明乐连忙点头,“当然啊,母后是最疼明乐的人了,母后别哭,我以后一定听话,我什么都听母后的。” 苏皇后松开她,眼眶含泪的问:“那我让你以后离江浸月远点,你听吗?” 明乐:“……” 明乐扁着小嘴,也要哭了,“母后,为何要说这个呀,除了这个,我都听你的。” 江哥哥是她未来的夫君,她不可以远离的。 苏皇后瞧见她的小表情,破涕而笑,双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还说什么都听我的,小骗子。” 明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江哥哥啊。” “若是在我与你的江哥哥之间选一个,你选谁?若我一定不让你嫁给江浸月,你会听我的吗?” 明乐双手绞着,咬着唇瓣,眉头紧紧地皱起,似在思索,也在挣扎,心乱如麻,母后是对她最好的人,可江哥哥是她心仪之人,她选谁呢? 苏皇后没开口,静静的等着,好半晌后,明乐狠了狠心,语气失落道:“我选母后。” 她不选母后,母后会一直哭的,她不想看见母后哭,只能对不起江哥哥了。 听到明乐这样说,苏皇后的眼泪滚珠似的落下来,抱紧了明乐,“好孩子,我骗你的,我不逼你,你若是真喜欢江浸月,我不拦着你。” 好在,她的明乐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这足以慰藉她的内心了。 明乐却忽然大哭起来,“坏母后,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日后再也不能见到江哥哥了呜呜呜……” 就在两人抱成一团哭着时,裴烬从外边进来,看见这副场面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当是父皇驾崩了呢,哭成这样。 明乐松开苏皇后,跑向了裴 烬,抱着裴烬哭了起来,“哥哥,母后坏,她吓唬我,吓死我了。” 裴烬满是疑惑,摸了摸明乐的脑袋,“母后,这是怎么一回事?舅舅出宫了吗?” 不是该敏安在这哭吗?怎得变成她们两个哭了。 苏皇后深吸口气,捏着帕子擦了眼泪,笑道:“我逗明乐呢,明乐快别哭了。” 这时,霜叶来回禀,“娘娘,靖国公说要来拜别娘娘。” “不必了,让他们早些出宫吧。”苏皇后如今着实不想再见到敏安了。 霜叶应下,转身出去回话。 裴烬皱了皱眉,让明乐坐下,走到苏皇后跟前,“母后,可是发生了何事?” 苏皇后苦笑着叹了口气,道:“你舅舅去问了吴家的意思,并不介意敏安,仍旧愿意娶她,我们商量着想让她尽快出嫁,过几年再回上京,也好让众人忘记此事。” 裴烬:“但敏安不愿意是吗?” “岂止是不愿意,敏安说想嫁给敬王,还说我不疼她,偏心信阳郡主,当真是把我的心伤透了,从小到大我何时不疼她了?若是没我撑腰,她能在上京过的如鱼得水吗?这次就为着我不让她做太子妃,便说我不疼她,让我如何不难受。” 明乐止了哭,擦着眼泪,原来母后是为着苏敏敏哭的,日后她再也不唤苏敏敏表姐了。 裴烬听闻冷笑一声,“既然她想嫁,那就让她嫁去,往后她与咱们再无干系,日后即便是死在外边,也别想求咱们帮忙。” 这些年裴烬不在上京,敏安常常入宫,母后几乎是把对裴烬的那份关心给了敏安,却得到这样的结果,还不如去疼一条狗,还会看家护院。 “我也是这样说的,一会便和你父皇说,往后我不会再照拂她了,明乐也不要再与她来往,她想怎样就怎样吧。”现在苏皇后唯一庆幸的便是明乐不曾被敏安带坏,要不然她真是要后悔死。 裴烬对敏安早就是陌路人,“母后,事已至此,她县主的爵位也叫父皇废黜罢了,她的爵位本就是母后给的,她如此不听劝,咱们也不必留情。” 苏皇后点了点头,“也好,只当从前乖巧的敏敏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191章 第 191 章 第191章 正月十六,算是出了新年的头一日,便从宫中出了两道旨意在靖国公府苏家。 一道废苏敏敏县主之位,另一道是赐苏敏敏为敬郡王妃,三月完婚。 “苏姑娘,谢恩领旨吧。”泰和帝连派来宣旨的内侍都是面生的,一看就不常在御前走动,可见圣上对此事并不放在心上。 苏敏敏跪在地上,半晌都没个动静,圣上竟废黜了她的县主之位,她再也不是县主了?姑母当真这样狠心,要将她所有的尊荣都夺走吗?她已不知是何时听过“苏姑娘”这几个字了,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敏安县主。 靖国公扫了她一眼,压着她磕头谢恩,领了旨意,半句话都不想对她说。 “劳烦大人了,不如留下喝杯茶。”苏敏敏让靖国公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内侍都不敢怠慢。 “多谢国公爷,不过咱家还得回去当差,告辞。”内侍连靖国公给他的跑腿费都没收,急匆匆的离开了。 一晚过去,如今还有谁不晓得苏敏敏意图算计太子,却不知为何与敬王搅合在了一起,虽说也赐婚给了敬王,可圣上却废黜了她的县主之位,足见圣上对苏敏敏的恼怒。 若是苏家不是皇后母家,怕是有株连之祸啊,如今谁不把这事当笑话瞧。 靖国公舔着笑脸送出内侍好一段路,再回来,苏敏敏还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大概是没想到自个得意了许久的县主之位竟会没了。 大豫的女爵大多出自皇室,寻常公爵之家的女儿本就不可能得到女爵之位,而苏敏敏借了苏皇后的光,才一举得到县主的爵位,原本县主的爵位是郡王嫡女才能请封,她得了这样大的便宜,却丝毫不惦记苏皇后的恩德,活该被废黜。 “现下你满意了吧?求仁得仁,这些日子你便不要出门了,好生在家等着出嫁吧,这是你自个求的,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没有皇后娘娘便没有苏家,所以苏家只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你既然嫁去了敬王府,往后便与苏家没多大关系,你想回来看看你娘我不拦着,但你想要动用苏家的关系,你想也别想。” 苏敏敏听到这样的话,仰起头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望着靖国公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偏心,我可是爹爹的亲女儿,爹爹为何只听姑母的话,不惜牺牲我的幸福,程家为了信阳郡主,不惜得罪太子,让太子在外边站了三日,你们根本就不爱我!” “你拿自个比作信阳郡主,好,那我便问问你,你哪点比得上人家?是容貌还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亦或是厨艺女红?从前的云氏是出身比你低,可即便人家那样的出身,却样样比你强,你还不知羞,仗着自个的出身处处瞧不起人。” “如今的信阳郡主身份比你高出岂止十倍,咱们家能与程家作比较吗?你到底有没有点脑子?程家那是征战沙场打下来的基业,坚不可摧,咱们家无非是靠着娘娘支撑罢了,你还得意起来了,你说程家敢得罪太子,可太子在外边站了三日,信阳郡主并未插过手,一切听从爹娘的,你呢?我给你好生安排的亲事,你活活糟蹋了,你若不是我的亲女儿,我昨日便打死你。” “我……”苏敏敏还想辩解。 靖国公打断她的话,“你 闭嘴,我不想听你狡辩,吴家那样好的亲事,原是你不配,你一意孤行要去闯龙潭虎穴,往后你即便死在敬王府,我也不会多管,我只当你死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靖国公便甩袖离开,当真是要被气死! 信国公府,程钰正把听来的消息告知皎皎,顺道极其解气的骂了一句,“但真是活该,一盘好棋被她下的稀巴烂。” “下次见到她,非得让她给你磕头,反正她都没了爵位。” 程筠听着笑了笑,理着手上丝线,“可她不是即将要成为敬王妃嘛,也不算白身,你当她没嫁人之前还会出来走动吗?” 从前在上京,都是众闺秀给她见礼,如今她闹出这样大的笑话,还被圣上废黜了爵位,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流言如沸,为她身份所惧之人,怕是都在笑话她呢。 “那又怎么样,我妹妹还是太子妃呢。”程钰当真是看见苏敏敏就觉得烦。 程筠指尖微顿,扫了阿姐一眼,“阿姐,还没影的事呢,圣上并未下旨,还是别挂在嘴上说。” 虽说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到底圣上还没下旨赐婚,还是别这样说,免得被人听到传出去说程家张狂。 “圣上并非不想下旨,是爹爹还没答应呢,”程钰看了一眼皎皎的肚子,“爹爹说得等你生下孩子之后再说。” “那你们何时再回北漠?”程筠放下丝线,程家的根在北漠,她当真舍不得他们离开,可她若是嫁给殿下,便不能再回北漠了。 亲人与爱人,当真是极难抉择之事。 程钰摇了摇头,想起这个也有点不高兴了,“暂时不知,不过起码得等你生下孩子,与太子成亲之后吧?” “可那样少说要一年,北漠只有大哥守着成吗?”她要四五月才能生产,再加上太子大婚,怕是也得九、十月,转眼又是一年了。 “成啊,有什么不成的,大哥是父亲一手调/教,由他守着北漠无需担忧,只是我不爱待在这里,好生无趣,天天待在府里。” 程钰趴在榻几上,在上京待了些时日,待的她要发霉了,她的朋友都在北漠,北漠地广人稀,还能赛马,比起丹州,上京简直是个华丽的牢笼。 程筠笑了笑,“既然阿姐待不住,要不然先回北漠吧。” 她在云楼待习惯了,虽也向往外边无限天空,可让她待也是可以待得住的。 “不行,”程钰摇了摇头,“我得等你平安生产再说,不过我听说等你与太子成亲,太子会随着我们回北漠,这是爹爹的要求。” 皎皎的月份大了,不可能此时再回北漠,只能在上京生产,再看何时回北漠。 “阿姐莫不是听错了?殿下是储君,不能离开上京的。”更何况是去北漠,那殿下岂不像是入赘程家了。 “我也不晓得具体如何,还得看爹爹与圣上的意思吧。” 正说着呢,裴烬便来了,程钰也十分有眼色,麻溜的走了。 裴烬笑着坐下来,“你姐姐倒是很聪明。” “还不是殿下过于凶残,阿姐怕你了。”程筠吩咐雪柳上茶。 “我如何就凶残了?”裴烬在程家人面前可是乖顺的像只小绵羊。 “殿下昨 夜的手段还不够?” “那是对着敌人,咱们是一家人,我自然不会用在你们身上。”裴烬凑到程筠身旁,“今日孩子可还乖巧?” 程筠低头摸了摸腹部,“还好,我怀这胎倒不算多艰辛,娘亲说我算是命好了,有些女子怀着身孕极其难受。” “那一定是听到我的话了,不乖出来可我要挨揍的。”裴烬的手搭在程筠的手背上,仿佛能触碰到孩子的心跳声。 程筠嗔了他一眼,“殿下可少给自个脸上贴金,分明是孩子晓得疼娘。” “是是,都是皎皎的功劳。”裴烬从袖中取出一枚平安符,“这是为你求的平安符,本该昨日便给你,昨日事忙,却给忘了,现下给你,放在枕下,可保平安。” 程筠接过红色的平安符,指腹摩挲着,“不曾想殿下也信这些。” “从前我是不信的,如今求个心安,我看你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我已求了母后,派了刘太医住到信国公府来,他是妇科圣手,专攻产孕之事,有他在,也安心些。” “不用这样麻烦,周大夫的医术很好。” “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如今宫中也不再可能有子嗣了,刘太医待在宫里也无用武之地。 既然裴烬这样说,程筠便也没再推辞,“那便听殿下的,方才我听阿姐说敏安县主被夺了爵位,是殿下做的吗?” 裴烬点了点头,“她一心想求死,我也不想拦,别浪费了母后的一番心意,她本不配这个县主之位,当初父皇赏她时便有朝臣非议,还不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 “母后与她已断了情分,往后她若是还敢在你跟前放肆,你尽管出手,一切有我替你撑腰,不必害怕。”裴烬握过程筠的指尖把玩,指甲剪的圆润干净,粉粉嫩嫩,似上了桃花蔻丹。 程筠的指尖在裴烬的手心挠了挠,“我晓得了,对了殿下,上京可有马场,阿姐觉着待在府里好生无趣,若是能去赛马,阿姐应当能高兴些。” 阿姐是为着她才回上京的,程筠不想看见阿姐不愉快。 “自然是有,京郊有一个皇家马场,占地极广,靠着一片山林,就是猎场,还能打猎,元成郡主若想去,我安排一二,过几日挑个天气好的日子带你们去。” 程筠心满意足,“那太好了,多谢殿下。” 正好她也觉着在府里待腻了。 裴烬揉了揉她的耳朵,“你我之间,不必言谢。”看见皎皎的笑容,裴烬便觉着满足。 “那我还有一件事想问殿下。”程筠晃了晃脑袋,不让裴烬摸她的耳朵,她的耳垂从前被殿下弄的有些敏感了,不能摸。 “你问便是。”裴烬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牛乳茶?” “嗯,很好喝。”程筠侧身坐着,抬手抚了抚几上摆着的那盆珍珠桃花,“我听阿姐说,爹爹要求殿下随我们回北漠,对吗?” 裴烬端着茶盏的手愣了下,抬眼望着她的眸子,“你希望回北漠吗?” 程筠的指尖收拢,一个不小心,拔下了一片桃花花瓣,她捏着花瓣在几上摆弄着,微微抿唇,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说不希望,是假话,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亲人,自然盼着多相处些时日,最好是把从前十余年的光景都找回 来。 若说希望,她也不敢肯定,她不想让殿下为难,若是殿下随他们回了北漠,是不是就要放弃储君之位,那可是殿下好不容易得来的。 桃花花瓣上的花汁都被捻出来了,程筠还是没开口。 “有这样纠结吗?不必考虑太多,只说你心中是如何想的便是。”裴烬捏了块白糖糕塞到她唇边。 程筠张嘴咬了,轻声咀嚼着,“殿下身为太子,不能离开上京吧?总不能把太子之位拱手让人。” “那你便是希望回北漠了?”裴烬吃了一块白糖糕,皱了皱眉,觉得有些甜了,皎皎有孕之后口味多变,酸甜苦辣咸,时常变换。 “北漠是程家的根,我是程家人,若是可以自然是希望的,若是不能,那便算了吧,殿下可不能把储君之位让给旁人。” 殿下可以不做太子,却不能是因为她而不做,万一日后殿下后悔,岂不是要怪她,即便口头不说,天长日久的,心里也难免膈应,那两人即便去了北漠,也不能好生相处。 娘亲说,夫妻相处之道,是要多为对方考虑,但也不能不为自个考虑,有些事能做,有些却不能做,这个度要把握好。 许多人便是没把握好这个度,一味为对方考虑或是一味为自个考虑,这才会酿成悲剧。 不过程筠觉得,这个度不仅仅她要把握好,殿下也要,只有两人是共同奔赴,才会有意义,才能像爹爹娘亲那样携手白头。 目前看来,殿下待她倒还不错。 “我何时说了会把储君之位让给旁人?但不让给旁人,我也能做到,这件事我会安排好,待尘埃落定我再与你细说。” 如今父皇暂时还不曾点头,他现下与皎皎说了届时万一不成,还得再解释,不如等事情定下来再说。 “好的,那等殿下的好消息。”人生终有取舍,她也不能太贪心,无论结果如何,现在的日子已比从前好太多了。 裴烬笑着点头,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你瞧瞧这个是什么。” 程筠原还好奇呢,仔细一看,有些不明白,“殿下随身带着《三字经》做什么?” “给孩子念书,我听说孩子在腹中其实能听见,要是多多念书与他听,他出生之后会更加聪慧,大豫启蒙向来是从《三字经》开始,我今日也给他念一念。” 程筠哭笑不得,“殿下这样闲吗?竟还有空给孩子念书。” 再者孩子在腹中哪就听得见了,若真有如此神奇,那孩子岂会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学。 “如今你的事便是头等大事,其余的皆可以放一放。”为了生出了早慧的儿子,他是得用些功夫。 这个天下并非是裴烬的拖累,而是他的责任,可皎皎是他的向往,当责任与向往发生冲突时,他便不得不多想些法子,盼着两全。 程筠说不过他,便由着他去了,她拿起丝线挑着,打算再做个虎头帽给孩子。 可裴烬还不曾念多久,方定便在外头回禀,“主子,圣上派人传您入宫。” 程筠往外瞧了一眼,“殿下快些去吧,朝政要紧。” “那好,你闲来无事多给孩子念念,生个聪慧的儿子。”裴烬放下书。 “知道了,可真是挑剔,给你生个 儿子不行,还得聪慧的。”程筠娇嗔着赶他快些走。 裴烬凑过去在程筠面颊上亲了一口,还不等程筠骂他,转身便跑,出去时险些被门槛绊着了,惹得程筠哭笑不得,真像是个登徒子。 笑着笑着,程筠心中又觉得满足,这样的日子,可当真是好啊。 她拍了拍腹部,“小家伙,你有个好爹爹。” 裴烬大抵猜得到父皇召他所为何事,今日一早他便递了折子上去,父皇应当是瞧见了。 果然,进了紫宸宫,行礼之后,泰和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这是你上书的折子?” “上头不是有儿臣的署名,父皇明知故问。” “你说要给云氏写书立传?你是如何想出这样的主意来的。”泰和帝把折子扔在案桌上,乍一瞧见,还当是自个看岔了呢。 “儿臣仔细想过了,从前儿臣的确有错,不该将云氏置于那样的境地,让众人辱骂,败坏了她的名声,虽说那时这个法子是最好的,可有错就得改,如今也该为她澄清了。” 这便是裴烬与程筠说的法子,他要为云莺洗脱从前的那些骂名,让云莺也能堂堂正正的,即便如今程筠与云莺再无瓜葛,他也要办,这也是给信国公一个交代。 “真若是按你所说,要为她写书立传,将那些功劳都给了云氏,你可知百姓会如何看你?”泰和帝展开折子,上头写了,扬州税务案,上京女尸案,还有在废太子谋逆一案中,也有云氏的功劳,这些从前都是裴烬的功劳,如今尽数归了云氏。 裴烬弯腰拱手道:“父皇,可这些功劳本就是云氏的,扬州税务案,是云氏启发了儿臣,才得以查出幕后之人,上京女尸案,是云氏最先找到潘旭关押那些女子的院子,废太子谋逆案,也是云氏配合儿臣,才能放松废太子的警惕心,父皇敢说这里边没有云氏的功劳吗?” “从前儿臣便是大意了,不曾想过为她争取一二,让百姓都以为是儿臣的功劳,废太子谋逆案中,更是让她承受妖妃的骂名,儿臣不愿云氏永远背着这样的罪名,儿臣有多少功劳便担多少,属于云氏的,也请父皇还给云氏。” “可如今云氏已消失于世间,信阳郡主与云氏即便长的一模一样,也无人敢说这样的话,无需多久,便没人再记得云氏。” 一旦为云氏写书立传,难免会有人大作文章,以此抹杀裴烬的功劳,还会说裴烬抢占云氏的功劳,但在这些事上,裴烬便没有功劳吗?他有。 可这样一来,裴烬无异于下了一份“罪己诏”,当着全大豫的面,承认了自个从前独揽功劳的错误,这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泰和帝不忍心他如此。 裴烬望着泰和帝,眼神坚定,“可父皇很清楚,云氏她没消失,她就是信阳郡主,那些骂名并不会因为云氏的消失而消失,只要程筠在一日,总会有人记得那些事,私底下总会传扬程筠曾经是妖妃,儿臣不想她受委屈。” 现在那些人不敢在明面上说,只是畏惧着程家的威势罢了,谁都不是瞎子聋子,只要见到云莺与程筠的人,便能认出来这就是同一人,那样出色的容貌,世间少有,一眼万年。 这件事不解决,就像是横亘在他与皎皎之间的一根刺,谁知何时又会被翻出来扎了下,为了日后计,裴 烬必须给皎皎一个交代。 泰和帝叹息一声,掌心在龙案上拍了拍,“为了不让她受委屈,你便要受委屈了。” 裴烬挺直了脊背,“儿臣身为大丈夫,岂会怕那些流言蜚语,儿臣可以亲手去挣得军功,可以挣得百姓的爱戴,天长地久,百姓自然晓得那些只不过是流言,会信服儿臣,可云氏已消失在天地间,再也不会出现一个云氏来为自个洗刷骂名,儿臣求父皇成全!” 程筠已和云氏割裂,程筠即便日后成为国母,为大豫效力,获得百姓拥护敬仰,那也只是程筠,云氏的委屈,将永远存在着。 “唉,你的脾气犟的跟头驴似的,你就这般倾慕她吗?为了她,又是要去北漠,又要下一份“罪己诏”,本不必如此麻烦。” 这一年来,裴烬为了云氏做了多少,从前泰和帝觉着裴烬是个铁骨铮铮的儿郎,如今心上搁了人,满是铁骨柔情,不动心则已,一动心,却是九头牛都拽不回来。 裴烬沉声道:“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便依你所言,你们小两口的事,我当真是懒得管。”泰和帝摆了摆手,也当是给信国公一个面子吧, “多谢父皇,父皇只消在旨意上说云氏归隐山林便可,这事办完,倒也不必再提起她了。”裴烬躬身行礼道谢,往后便也无人再纠结此事,这本是他的疏忽,如今可算是改正回来了。 “知道了,你还吩咐起你老子来了。”泰和帝摇头叹气。 裴烬忙嬉皮笑脸道:“儿臣不敢。” 泰和帝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敢得很。” 三日后,从紫宸宫传出一道诏书,细数从前秦王侧妃云莺在京时为秦王出谋划策,做出贡献,于社稷有功,今云氏归隐,特封为德慧夫人,令礼部为其写书立传,以供万流敬仰。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注释:“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出自诗经中的《齐风·南山》 第192章 第 192 章 第192章 “殿下竟为皎皎求圣上下了这样的旨意,看来心里当真是有皎皎的。”原氏从管家那得知消息,便与程辙武赞叹道。 连向来看不惯裴烬的程辙武也沉默了,点了点头,“他倒也还算会办事,这也是圣上的恩旨,圣上待咱们家当真是好。” “是啊,圣上对程家的恩德,咱们当真是无以为报。”自圣上登基,已多次降恩于程家,一门两个郡主,便是极好的证明了,向来亲王嫡女才能册封郡主,可见圣上对程家的恩宠啊。 “好生守着北漠安定,就当是回报圣上了。” 原氏点着头,“这是自然,那太子殿下与皎皎的亲事,你打算何时应允?” 说到这个,程辙武却改口了,“这个不急,皎皎先生产再说,现下又不能举办大婚典礼。” “你是怕太子会将皎皎抢了去吧?”原氏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老父亲心态,舍不得女儿出嫁。 “胡说,我这是为皎皎多加考量一二。” 原氏懒得与他争执,“行行行,你是为了皎皎,我且问你,”原氏走到程辙武跟前,压低了声音,“她姑母的事查问的如何了?” 这都过去十余日了,也不曾听程辙武说起半个字,还当他是忘了呢,孟程氏好歹是程辙武的妹妹,这事原氏可不会自作主张,他妹妹的事,还是交给他自个去查为好。 程辙武蹙起眉心,有些为难道:“还在查,不过的确有可疑之事,当年我们前脚离开北漠,后脚她便将身旁的心腹婢女全部放出去了一批,如今还得找到她的婢女,才能晓得当年之事。” “心腹都是极难培养的,好端端的怎会全放走了。”原氏的脸色难看起来,想培养一个心腹可不是容易的事,即便是给贴身奴婢配人家,也想着在自家找个可靠的配了,还能回到自个身旁当差。 “你且放心,若真是她,我饶她不得,待慢慢查来,莫要打草惊蛇。”程辙武自认为待这个庶妹不薄,若她真是家贼,害得皎皎沦落风尘,漂泊多年,绝不会放过她。 “唉,我这心口悬着一块石头,还是要将这块石头尽早挪开才好。” “用不了多久,天理昭昭,疏而不漏,欠皎皎的,都要百倍奉还。” “阿姐你莫不是听岔了?”程筠捏紧了手中的绣绷,有些不敢相信方才听见的。 “我的耳朵灵着呢,外面都传遍了,圣上说要为你写书立传呢,还册封你为德慧夫人,皎皎厉害啦。”程钰听到小厮在说,忙去外边打听了下,果然如此,“一个时辰前颁布的旨意,已传至整个上京,现在谁人不晓得啊。” 程筠垂眸,略微想一想便晓得,又是殿下所为,怎的还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她又何尝有这样大的功劳。 “看来殿下为了获得爹爹的信任,颇费周折啊,有他真心待你,想来爹爹娘亲很快就要松口了。” 云氏早已消失在了大豫,哪里还会有个云氏,可太子却仍旧要为云氏正名,可不就是为了皎皎,让程钰都有些羡慕,皎皎遇到了良人。 程筠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曾想到殿下会这样做。” “我觉着他一会便要来了, 我就先走啦。”程钰拿起一块雪花糕便走,一会两人想必会有许多话要说。 “哎,阿姐……”程筠喊都喊不住,阿姐便是这样,风风火火的,她还不曾听个明白,想问问阿姐呢。 程筠低头摸了摸手中的绣绷,殿下那样做,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为何还要那样做呢,为了她,又值得吗? 程钰才离开不一会,裴烬还真的到了。 程筠放下绣绷,表情严肃的望着他,“殿下今日可是来报喜的?” 裴烬弯了弯唇,坐了下来,“你听说了?” “殿下何苦要这样,反正世间早已没了云莺,不必再如此麻烦,你这样,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就怕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 裴烬如今是太子,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还多了个敬王不知是何意思,若是被敬王私底下做文章,会败坏裴烬的名声。 “这本就是我欠你的,如今还清了才好,我若是早些与你说清楚,想必你也不会离开。”裴烬一时得意忘形,脱口而出。 程筠逮住他这样的把柄,自然是要来逗弄他一二,故而皱了皱眉,似有些疑惑的问道:“殿下说什么呢?什么离开?” 裴烬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说漏嘴了,面色尴尬,喉结上下滚了滚,连忙补救,“为着这事,你曾与我闹过矛盾,还说要离家出走呢,我忘记与你说了。” 撒谎的下场就是如此,说一句谎话,就有上百个漏洞等着他,为了弥补这些漏洞,又不得不说出上千个谎言来弥补,如此推算下去,迟早有一日得崩塌,裴烬想着,待父皇赐婚的旨意下来,他还是与皎皎说个明白才好。 程筠心下腹诽,殿下编瞎话的功夫越发厉害了,反应也越来越快,她若不是还记得过去之事,怕是也要被蒙混过关。 “殿下此话当真,我应当不敢与殿下闹别扭才是。”她哪敢和殿下闹别扭啊,从前即便有再多不愿,也不会宣之于口。 裴烬忙恢复了神色,一本正经道:“自然是真的,你我情投意合,我们之间并无尊卑之分,你与我闹矛盾也是寻常事,你生起气来,还赶我去书房睡,不让我进屋,这才显得咱们关系好。” 程筠叹了口气,秀眉紧蹙,“原来如此,我从前这样霸道啊,当真是委屈殿下了。” 我呸,殿下就晓得胡说八道,当真是个大骗子,她几时让殿下去书房睡了,程筠默默地在心里给裴烬记上一笔,日后倒是真敢让他去书房睡,如今她的胆子大了不少,看来待她嫁入东宫,得在书房添张床榻了,方便殿下过夜。 “哎,不委屈不委屈,皎皎罚我,我甘之如饴。”裴烬见她信了,悄悄地松了口气,可谓是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他还是早些求父皇赐婚好了,将这些事向皎皎坦白,若是皎皎恢复记忆,他可当真要去睡书房了。 “真的吗?我如何罚殿下,殿下都愿意?”程筠用半信半疑的眼神望着他。 “那是自然,这是咱们之间的情趣,皎皎想如何罚我?”裴烬坐到程筠身旁。 “殿下可要记得今日之话,日后不许反悔。”今日不罚,往后有的是罚他之时,他还当真觉得她傻乎乎好骗了。 “绝不反悔,马场那边已然打点好了,下午去可好?” 程筠侧身看了一眼窗外,今日出了太阳,天气倒好,“那就下午去吧,殿下中午留在家里用午膳吧。” “皎皎若是留我,自然要留下,那我给孩子念会书,书放在哪呢?”裴烬起身扫了一眼榻几上不曾瞧见。 “在枕头边,殿下去拿吧,我给孩子做个虎头帽,正在绣小老虎。”程筠拿起绣绷继续穿针引线。 裴烬找到《三字经》,坐在程筠身旁,屋子里传来读书声,若是不晓得,还当是程家多留个念书的小孩。 程筝本找姑娘有事,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传来,满是欣慰的笑了笑,姑娘与殿下如今当真是有些夫妻的模样了,她也就放心了,程筝转身离开,不想打扰二人。 用过午膳后,裴烬派人将裴瑜从东宫接去了马场,他们也打算出门,正好岳莲上门,“郡主是要出门吗?看来我来的不巧了。”岳莲的气色看着好了不少,笑容也多了,身上似乎带着股子不同以往的傲气。 “我们去京郊马场散散心,县君若是有空,不如同往。”程筠晓得岳莲已与梁云川和离,如今看着和离之后过的还不错。 “有空是有空,就怕耽误了太子殿下与郡主的雅兴。” “我阿姐也去呢,不止我与殿下,就是去散散心,县君来吧,正好多个人陪我聊天。” 岳莲颔首应下,“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京郊而去。 他们到时裴瑜还不曾来,程筠一看岳莲便晓得她有话想说,便让阿姐她们先去玩了,程筠拉着岳莲坐到亭子里。 雪柳扶着程筠在亭子里坐下,大概是晓得她们会来,亭子里的桌椅都垫了一层毛茸茸的垫子,坐着不会冷。 “岳莲姐可是有话想和我说?你和离之后过的可好?” 岳莲笑着点头,“挺好,只是我遇到一难题,想请你为我拿个主意。” “你直说便,遇到什么难题了?” 岳莲似有些难为情,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了身孕。”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希望宝贝们 第193章 第 193 章 第193章 这一句话把程筠拿在手中把玩的桂圆跌到了桌上,不敢相信的望着岳莲,“岳莲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岳莲点了点头,“还不足两月,我之前不晓得,昨日身子不爽,请了大夫来瞧,才发觉自个有了身孕,我当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与世子爷和离之前她并未发觉,若是之前有了这个孩子,她兴许不会和离,可如今已经和离了,忽然发觉自个有了孩子,当真唬得岳莲六神无主,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来问问程筠。 反应过来程筠笑了笑,“这是好事啊,有了身孕,便可以让世子名正言顺娶你回侯府,世子如今晓得吗?” “我也是昨日才晓得的,并未告诉旁人,我也不知该不该告诉世子爷,去年秋末,世子爷便想让我再生个孩子,自幼带在身旁,弥补这两个孩子自幼与我分离之苦,我答应了,可一直不曾怀上,谁知却在这个当口来了。” 岳莲有些苦恼,才与梁云川和离,又身怀有孕,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早知她该再拖延一段时间才是。 “说明这是天意,你们和离之后,世子可来找过你?”也许就是两人注定不该分开吧,有时候孩子当真是绑定两人的最好契机,就如同她,若是她不曾有孕,兴许与殿下便再没了这个缘分。 “和离当日他便与我说过些日子会请媒婆上门,明媒正娶我,可我不知是真是假。” 两人才和离,倒也不好即刻便办,据说这次和离侯爷侯夫人都有些不快,也不知世子爷还能否信守诺言。 “世子既然开了口,那必定是真的,岳莲姐,我听说贺氏送回贺家不久便去了,世子在贺氏去世之前急匆匆给她写了休书,即便贺氏死了,也与梁家无关,你日后嫁进去,无需向贺氏执妾礼,可见世子心里是有你的。” 贺氏在梁家这样久都不曾休她,可岳莲提出和离之后就休了贺氏,甚至不顾她即将病故,即便是死,也不让贺氏死在梁家,哪里会看不出来梁云川对岳莲的心意。 “可侯爷侯夫人怕是恼了我。”岳莲叹了口气,自从世子爷答应与她和离之后,便再没来她屋子里,直至和离那日世子爷才出现,怕是世子爷也恼了她。 程筠伸手握住岳莲的手,视线扫过她的腹部,“所以才说这个孩子来的及时,梁家本就才两个子嗣,你这一胎,无论是男女,都会受到重视,岳莲姐,这个孩子不仅仅是你的希望,也许也是世子爷的希望,我听太子殿下说,世子爷心中对你是有情意的。” 有了这个孩子,两人便可以名正言顺在一块了,也许从前为着一些理由不得不分开,两人都有难言的隐情,这个孩子就是拉近两人距离最好的机会,若是梁云川晓得,怕是要高兴疯了。 有了这个孩子,梁云川想再求娶岳莲,便不怕永康侯反对,有什么理由比得过子嗣呢?尤其是在梁家这样子嗣不丰的家族。 “这是天赐的缘分啊岳莲姐,你当要好生把握。”看来连老天爷都不想让两人分开。 程筠又看向不远处在挑选马匹的裴烬,抚了抚腹部,也许这也是他们的缘分。 每个孩子都会在恰好的时机到来,是上天的恩赐。 岳莲微微一笑, “我也觉着兴许是老天爷看我从前过的苦,这才降下好运吧。” 她的孩子,一直都在给她带来好运,先前的那对龙凤胎,让岳莲在梁家站稳了脚跟,脱离了奴籍,还给岳家翻案,让她得了县君之位,这其中,也是有世子爷的功劳。 如今这个孩子,又在她与世子爷和离之后,正好给了双方一个理由,能让她再度回到那一双孩子的身旁,与世子爷…… 原本她还想着和离便和离吧,一个人过的也极好,如今瞧着,上天是不肯让她一个人了。 “我也是啊,从前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如今好运降临到了我们的身上,”程筠紧紧地握着岳莲的手,“岳莲姐,大抵人生便是如此,风水轮流转,谁又晓得明日会发生什么,永远也别气馁。” 程筠从未想过自个能找到亲人,更不敢相信能与殿下相亲,腹中还孕育着两人的孩子,可如今这一切都发生着。 “好,待我回去好生想想,希望我也能与你一样,有个敞亮的前程。” 两人正说着,裴瑜到了马场,瞧见程筠,跑的飞快,可眼看着到了跟前,却又不肯上前,望着程筠隆起的肚子,似乎不敢认,攥着小拳头,站在不远处,眼睛亮闪闪,遮掩不住的欣喜。 跟着裴瑜的是凝玉,她站在裴瑜身后,望着程筠面色激动,是主子,凝玉早听说信阳郡主与云莺长的一模一样,可也只是听闻,不曾见过,如今见到才晓得,哪里是长的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云主子。 云主子还有了身孕,怪不得太子殿下这些日子时常不在东宫,可真好啊。 程筠瞧见裴瑜,笑意更深了,半年不见,裴瑜长高了不少,也结实了很多,小孩子就是如此,长的快,一个不小心就要比大人还高了。 不过她还记得在殿下跟前自个还装着失忆,往裴烬那边瞧了眼,见他在远处挑着马匹,不曾往这边看,才向裴瑜招了招手,“不认识我了吗?” 程筠晓得她迟早有一日会见到裴瑜,便在殿下提起裴瑜时仔细问询了一些,殿下那时大抵是为了让她更愿意亲近他,还特意将裴瑜说的与她十分亲厚,犹如亲生母子,如今与裴瑜亲近一些倒也无妨。 裴瑜站在原地不动,指甲掐进皮肉里泛白了,紧紧地咬着牙,一双眼睛像是野狼一般,盯着程筠,可始终不曾开口。 凝玉蹲下来,拍了拍裴瑜的后背,“小公子,那是你的娘亲啊,还不快过去。” 程筠瞧见裴瑜腰间系着的那枚眼熟的香囊,那不是端午她给他做的吗,都用旧了,居然还用着,顿时心头软的一塌糊涂,小瑜也是她在上京最为留恋的人之一。 虽说两人并非亲身母子,可小瑜却唤她娘亲,勾起了她心底作为母亲,最为柔软的一块地方。 “小瑜,我挺着肚子不方便,你过来给我瞧瞧好不好,是不是长高了?”程筠的语气更加温柔,当初一走了之,也不曾与他告别,想来这个孩子心里还怨恨着她呢。 凝玉眼眶热了,忙劝着裴瑜,“小公子,娘亲腹中怀着小弟弟呢,你快过去让她瞧瞧,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娘亲吗?” 裴瑜一点点的挪了过去,但在距离程筠一臂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让程筠想拉他又拉不着。 “小瑜是不是生我的气了?”程 筠看他眼尾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了。 方才在远处时飞奔而来的喜悦,如今却是半点也瞧不见,只剩下委屈。 裴瑜扁着小嘴,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程筠,他不敢相信当真是娘亲,父王明明就说娘亲不要他了,不会再回来了。 “小瑜,你过来一点好不好,让娘亲摸摸你。”程筠嗓音柔和,她似乎最对不起的便是裴瑜,不告而别,可裴瑜当她为娘亲,娘亲不见了,裴瑜一定很难受。 见裴瑜不说话,又不动,程筠只好叹了口气,“小瑜,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你是不是不要娘亲了?” 这句话戳到了裴瑜的泪点,他猛地哭了起来,“是你不要我,父王说你不要我了。” 程筠看了凝玉一眼,凝玉将裴瑜推了过去,可算是让程筠拉到了他,“小瑜乖,我没有不要你。” “郡主,小心您的肚子。”雪柳在一旁看着有些担忧,裴瑜看着便不像是寻常的小郎君,眼神像是狼一样,她看着都害怕,生怕裴瑜挣扎起来撞到程筠的肚子。 “没事,小瑜不会撞我的。”程筠搂着裴瑜,“小瑜乖,都是娘亲不好。” 裴瑜果然没挣扎,只是靠在程筠的身上哭着,呜咽呜咽,像是受伤的幼兽,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母亲,可不得哭出来寻求安慰。 “小瑜长高了好多啊,很快就要比娘亲高了,”裴瑜哭的程筠的鼻尖也酸了,“小瑜乖啊,别哭了,我回来了,往后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真的吗?”裴瑜打了个哭嗝,小手紧紧地攥着程筠的袖子不撒手,仿佛是再怕程筠不见了。 “真的,骗你是小狗。”程筠取出帕子给裴瑜擦着眼泪,“小瑜是小男子汉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快别哭了,要不然该笑话你了。” 裴瑜哭的一张脸都是红的,渐渐地抽噎着停了哭声,望着程筠还是不敢相信,“娘亲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是不是我不乖了?父王说你不要我们了,你可不可以别不要我。” 他从小就没有爹爹娘亲,直到遇到了程筠,他才有了娘亲,娘亲会给他做好吃的点心,会给他裁衣裳,会教他读书,也是因为娘亲,父王才与他更加亲近,程筠对于裴瑜来说,就是亲生娘亲,是他自从出生以来,感受到的全部温暖。 程筠抿了抿唇,摸着他的脑袋安慰着,“我去了找我的娘亲,我不是不要你,只是就像你想我一样,我也很想我的娘亲,我只是想找到我的娘亲,再回来找你。” “你父王骗你的,我们的小瑜这么乖,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乖啊,别哭了。” “那娘亲找到了娘亲吗?”裴瑜望着程筠的肚子,“为什么娘亲的肚子这么大?” “找到了,因为娘亲肚子里有小瑜的弟弟妹妹啊,小瑜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啊?” 谁知裴瑜听到这句话又要哭了,噘着小嘴,“是因为弟弟妹妹所以娘亲才不要我的吗?” “当然不是,小瑜,娘亲没有不要你,娘亲一直都很喜欢小瑜的,你别听你父王乱说话。”程筠叹了口气,殿下到底和裴瑜说了什么啊,弄得裴瑜犹如惊弓之鸟。 裴瑜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上还带着泪珠,听到这话,总算是放心了下来,“那我喜欢弟弟。” 程筠笑了笑,“为什么啊?妹妹不好吗?” “我可以教弟弟武功,我现在可厉害了,我每天都练武,娘亲都不监督我,我还会写好多字。”裴瑜靠在程筠身侧,避开了她的肚子,闻着娘亲身上的气息,他不安了大半年的那颗心,终于又安定了下来。 “小瑜这么厉害呀,那一会回去小瑜写给我看好吗?”程筠看他总算不哭了,也放心了,从桌子拿了一块点心给他。 裴瑜推回给了程筠,“娘亲吃。” “娘亲不饿,你吃吧。” “谢谢娘亲。”裴瑜一只手接过,另一只手还是紧紧地攥着程筠的袖子。 岳莲看着裴瑜如此,又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神情有些低落,“也不知徽娘与浩哥儿可还记得我。” “哪会有孩子不记得娘亲,一定记得的。”孩子与娘亲之间有不一样的感应,当初程筠第一眼见到原氏的时候,就觉得心潮起伏。 孩子与母亲,是割舍不断的宿命。 程筠的余光注意到裴烬要过来了,连忙将表情收了收,不可太过伤心。 裴烬挑好了马匹走了过来,瞧见裴瑜红红的眼眶,讥笑一声,“没出息,还哭呢。” 裴瑜瞪了一眼裴烬,都不开口喊他,只是黏着程筠更近了。 程筠轻轻地嗔了句,“殿下,你怎的还和一个孩子计较。” 裴烬摸了下鼻尖,“我才懒得与他计较,裴瑜,走,我教你骑马去。” “不去。”裴瑜抱着程筠的胳膊,生怕程筠跑了。 “我可特意挑了匹温顺的马,你当真不去?黏着你娘亲做什么。”他还想黏着呢,皎皎虽忘记了过去之事,可对着裴瑜倒好,比对他好多了,看得裴烬眼热,那个臭小子倒是会哄人,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不去。”裴瑜从前是想学骑马,可是现下他只想黏着娘亲。 “罢了,小瑜不去就让他,殿下去吧,小瑜陪我去走走。”程筠扶着雪柳的手起身。 “我来扶你。”裴烬让雪柳往后退,接过了她的位置,扶着程筠。 程筠却摇了摇头,“不要,殿下去吧,我和岳莲姐说些女儿间的私话,你在这儿不方便。” “那裴瑜在这也不方便,我带他走。”裴烬看了一眼黏着程筠那么紧的裴瑜,很是不痛快。 “小瑜还小,他也听不懂,就让他陪着吧。” 裴烬拗不过程筠,最终只能远远的跟在她们身后,看着裴瑜心里嫉妒的很,这都半个多月了,他还不曾与皎皎那样亲近,裴瑜一来便做到了,真让他不甘心,早知便不带裴瑜来了,给自个找不痛快。 还不是想着,裴瑜从前与皎皎关系亲密,兴许瞧见裴瑜,皎皎便能想起往事,可如今瞧着,那少去的岁月,半点也不曾阻挡皎皎对裴瑜的亲近,裴烬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程钰跑了几圈,可算是把憋了许久的气出了,神清气爽,骑着马回到程筠的跟前,瞧见裴瑜,“皎皎,这个小孩谁啊?” 方才还没瞧见。 “这是殿下的养子,小瑜,这是我的阿姐,你喊姨母。” 裴瑜乖乖地喊人,“姨母好。” “哎,”程钰翻身下马,“殿下居然 还有个养子,不曾听人说过。” 这样大的养子,不会是殿下的私生子吧?程钰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程筠忙解释道:“殿下说小瑜不常出门,也不曾上玉碟,旁人不晓得也是正常,殿下还说曾经小瑜喊我娘亲,与我十分亲近,方才见着我直哭,我不忍伤他的心。”程筠压低了声音,想着裴烬在不远处。 几句话便将两人的关系说了个清楚,程钰见皎皎挺在意他的,想来是她想岔了,脸色也好转了不少。 裴瑜被程筠说的脸红,害羞的低下了头。 “看他的身板不错,是个练武的料子。”程钰自幼习武,这点看人的能耐还是有的。 “听小瑜说他现下便在习武,”程筠拍了拍裴瑜的后背,“要不要姨母带你去跑几圈?” 裴瑜摇了摇头,“我想跟着娘亲。” “好吧,阿姐去吧,我随意走走。”她挺着大肚子也不能骑马,随便走走散散心。 “行,我再跑几圈咱们就回去了。” 太阳快落山时,一行人回了京,一路上裴瑜拉着程筠的衣角不肯撒手,等到了信国公府门前,裴烬让他松开。 “你娘亲要回信国公府,你得回东宫,快松开,外边冷,别冻着了你娘亲。”这小子都黏着程筠一整个下午了,他还没亲近呢,居然还不撒手。 裴瑜不搭理裴烬,却委屈巴巴的望着程筠,“娘亲,我想跟着你。” “你不想回东宫?”程筠看他这个模样,也有些心软,反正信国公府屋子多的是,可是想起她失忆了,与裴瑜不该这样亲近,便委婉的拒绝道:“要不然你明日再来可好?” 裴瑜摇了摇头,“不好,我想和娘亲一起住。” “不行,”裴烬板起脸拒绝,“回东宫去,你还得练武,不许荒废了课业。” 他还没住到信国公府呢,凭什么裴瑜比他先住进去,裴烬绝不答应, 裴瑜倔强道:“我不回去,我会练武,我也会写字,不会荒废课业。” 裴烬也不废话,伸手要拉开裴瑜,裴瑜却死死地攥紧了程筠的袖子,不肯撒手。 程筠看裴瑜的手都红了,忍不住心疼,皱着眉头道:“要不然殿下就让小瑜跟我回去住吧,明日殿下再派小瑜的师傅来府里授课。” “谢谢娘亲。”裴瑜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还是娘亲对他好,父王就是个大坏蛋,裴瑜略带挑衅似的眼神看了裴烬一眼,仿佛是在炫耀。 裴烬气的嘴都歪了,臭小子! 不得已,裴烬只得派人回东宫给裴瑜简单收拾了一些衣裳过来。 裴瑜跟着程筠进了信国公府,正好原氏与程辙武在厅堂,原氏瞧见迎上来,“我还想着你们怎的还不回,”原氏瞧见裴瑜,诧异道,“这个孩子是?” 程筠摸了摸裴瑜的脑袋,“娘亲,这是殿下的养子裴瑜,小瑜,这是外祖母,那是外祖父。” “外祖母好,外祖父好。”裴瑜倒是很乖巧的喊人。 原氏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好,乖孩子。” 程辙武看着裴瑜,倒是听说过裴瑜,但从未见过。 “爹爹娘亲,先用膳吧,我也有些饿了。” 原氏点了点头,不再纠结此事,“行,先去用膳,殿下也留下用晚膳吧。” 裴烬求之不得,当然要留下。 一行人去了膳厅,用过晚膳后裴瑜的东西也送过来了,程筠让雪柳带着裴瑜去洗漱一番,让裴烬与爹爹娘亲说说裴瑜之事。 裴烬简单说了说,并且保证道:“裴瑜绝不是我的私生子,只是捡回来的,从前这孩子便与皎皎十分亲厚,比我还亲近,他当皎皎不要他了,因而不肯走,倒是劳烦二老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二老也没再怀疑。 程筠让裴烬早些回东宫,裴烬却非得将人送回院子。 回到屋子,程筠坐了下来,“殿下快些回去吧,天色已晚,路上小心些。” 裴烬却一点也不急,而是坐了下来喝茶,“皎皎,裴瑜那臭小子闹腾,你怀着身子还是别让他待在身旁,免得闹着你。” 程筠哪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摇了摇头,“我今日瞧着小瑜挺乖巧的,留在这里陪我解解闷也好。” 裴烬马上凑到程筠跟前,嬉皮笑脸道:“我陪你解闷岂不是更好,我也留下来可好?” 程筠一把推开他的脑袋,无情的拒绝,“想得倒美。”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第194章 第 194 章 第194章 “为何裴瑜可以,我却不可以?皎皎不是忘过去之事,既是忘了我,合该也将裴瑜忘了才是。” 裴烬狭长双眸微微眯起,总觉得皎皎待裴瑜有些过分亲近了,若是没失忆的皎皎,倒也是正常,可若是皎皎失忆,本该忘了裴瑜,不该对他这样亲近才是。 程筠心里咯噔一下,怕是在裴瑜这被他发现端倪了,不过程筠也并不害怕便是,恢复了记忆,怕的应当是裴烬,他可在她跟前撒了不下百八十个谎了。 她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不是殿下说小瑜极爱与我亲近,时常念叨我,我虽说失忆,可对于小瑜却天然的有些亲近,兴许这就是我们的母子缘分,我也不想让孩子伤心,难不成殿下是盼着让小瑜伤心吗?” 殿下撒谎,她也撒谎,两人可真是天生一对,都如此的爱撒谎。 “裴瑜伤心与否干我何事,既然皎皎与裴瑜亲近,也该与我更加亲近才是,今日我也要留在这里住。” 裴烬一听到皎皎说与裴瑜天然的便有些亲近,吃味的不得了,怎的与他便没有天然的亲近呢,难不成裴瑜在她心中的地位比他还高? “不行,小瑜是孩子,你是大人,殿下快些回去,不要在这耍无赖。”两人还没成亲呢,怎能住到一块,况且堂堂太子殿下,怎能住到臣子家中。 “我也不过只比裴瑜大个十几岁,怎的我便不算孩子吗?”裴烬还当真是不要这张脸了,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气的程筠哭笑不得,捏了捏裴烬的脸,“我倒想看看殿下的脸皮有多厚,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你都是做爹爹的人了,还说自个是孩子。” 哪里有这样的人,连小瑜都晓得自个不是孩子了,裴烬倒好,还反过来生长了。 裴烬握住程筠的手,讨好道:“皎皎也怜惜我一二可好?让我也留下来吧。” 程筠想要抽回自个的手,依旧十分坚决,“不行,殿下若是再不走,我便要喊爹爹了,殿下也不想在爹爹跟前跌了印象吧?” “别,我走,这就走。”裴烬无可奈何,他好不容易才在信国公跟前赚了点好印象,若是喊了信国公来,怕是明日连信国公府都进不来了。 程筠莞尔一笑,“殿下快些走吧。” 就晓得搬出爹爹来殿下便不敢放肆,果然还是爹爹厉害啊。 “亲一下便走。”裴烬凑过去。 程筠当真想揍他,每日都想着占她的便宜,可想着让他快些离开,程筠又不得不妥协,低头轻轻地在他面颊上印了下。 裴烬十分不满,转头在程筠唇上亲了下,才心满意足的起身,“好了,我走了。” 程筠微微鼓唇,待她将孩子生下,非得好生讨回来,仗着她行动不便罢了。 裴烬前脚离开,后脚裴瑜便进来了,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跑了过来,“娘亲。” 程筠望着他,当真与殿下有些像,尤其是两人同穿玄色的衣裳,看着便像是父子,可至今她也不晓得裴瑜的身世。 她瞧见裴瑜腰间挂着的那个香囊,拿起看了一眼,边缘磨损严重,看着都要破了。 裴瑜低着头,可怜兮兮的说道:“娘亲,我不是故 意要弄坏的,它自个坏的。” 裴瑜本就不是安静的性子,时常跳脱,这个香囊又一直随身带着,哪能不弄坏啊。 “无碍,这还是去年端午给你做的,别戴了,娘亲今年端午再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好,谢谢娘亲。”裴瑜正笑着,却仰头瞧见了裴烬,笑意忽然便僵住了,“父王。” 程筠的眉心跳了跳,捏着香囊的指尖收拢,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裴烬可不就去而复返,站在不远处,程筠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看裴烬的眼神,她方才的话,是不是被他听见了。 裴烬可不曾提起这个香囊,她也不该晓得这个香囊是端午时做的,她那话暴露了。 裴烬也不说话,也不动,就静静的站在哪儿,眼眸深邃的望着程筠,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着,皎皎恢复记忆了?还是说,她从来便没有失忆。 他便觉着今日皎皎待裴瑜有些过于亲近了,不似失忆的模样,方才走出去,越想越不得劲,这才去而复返,谁知却听见了那样的一句话,她连那个香囊都记得,又怎会不记得给他做的衣裳与香囊呢,再略微想一想,裴烬也不傻,自然便想明白了。 程筠晓得是瞒不住了,叹了口气,“小瑜,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去歇息吧,明日再写字给我看可好?”只得先把孩子支开再说。 能和娘亲住一块裴瑜已十分满足,因而乖巧的点了点头,“好,娘亲明日见。” 裴瑜有模有样的给程筠和裴烬行了礼才离开。 裴瑜一走,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裴烬抬脚走了过来,站在程筠不远处,“皎皎,你恢复记忆了?” 程筠瞅了他一眼,“我骗殿下的,我不曾失忆,从始至终那些事我都记得。” 虽说两人都撒谎了,但程筠做了亏心事,心里难免不自在,因而又提高了声调道:“殿下也骗了我,咱们扯平了,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程筠的手紧了紧,这个时候,自然得抢夺制高点,这才能占据上风,这是娘亲在和爹爹吵架时得出的经验,全部传授给她了。 娘亲说在外可以给夫君面子,多听夫君的,但在内,得让自个高于夫君,要制得住夫君,这才是夫妻相处之道。 裴烬倒没恼怒,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两人曾经的感情不必再来一遍,而他心口悬着的石头也放下了。 他半蹲在程筠跟前,开口第一句话竟是,“皎皎说扯平可是真的?你也不计较我骗了你之事?” 程筠撇了撇嘴,“殿下别忘了,你骗了我两次,在庄子上那次我可以不计较,可是你骗我说咱们是情投意合,说我自愿随你入京,这可扯不平。” 裴烬嘴角抽搐,敢情还是他的错,而程筠装失忆骗他却扯平了。 “那你要如何计较?莺莺,我很想你。”裴烬握住程筠的手,他当真很想很想,想到夜不能寐,皎皎也是莺莺,可她忘记了过去之事,让裴烬心里始终梗着。 虽说他也想过,皎皎忘记过去之事也好,两人可以重新开始,但说到底,那也算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无论酸甜还是苦辣,都是两人的心意滋长独一无二的时光,若是她没忘,对裴烬来说,才是更好的。 他愿意接受她的惩罚,只要她想起来了。 程筠心头一阵酸意,裴烬这样,倒叫她不好发作了。 “你骗人,你自个想想,这大半个月,你撒了多少谎,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程筠微微偏头,不去看裴烬的视线。 裴烬笑着,“都是我的错,你要如何罚我都好,你没忘了过去之事,真好。” 尤其是那一段在庄子上的日子,那是裴烬此生最愉快美好的时光,他舍不得皎皎忘记。 “你不是不愿我想起来吗?”从前两人的那段记忆,可算不得多美好,从一开始,两人的遇见便十分不堪,她是被迫回京,殿下使了手段逼她的。 但如今再回想,殿下带她回京,给她锦衣玉食,尊荣富贵,除去她总是胆战心惊之外,倒也没哪儿不好,她不回京,便也不会遇到岳莲姐,也不会出逃,不会遇到爹爹娘亲…… 这些事,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老天爷早就安排的明明白白,非人力所能抵抗,在找到爹娘这事上,殿下也算是间接性的出力了。 若是她没回京,她也不晓得自个的下场会是什么,也许不被殿下逼迫,也会被旁人逼迫,谁又知道不遇到殿下,她会遇到谁呢? “我原是想着你忘了也好,咱们重新开始,可我私心觉着,从前那段时光也并非一无是处,我待你,也并非处处不好,我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可我待你的心意,从来不曾改过。” 裴烬唯独在废太子时欺骗了她,除此之外,当真没再哪待她不好了。 “你起来吧,别蹲着了。”程筠扯了扯他,“过去之事,我并不想与你计较了。” 如今孩子都给他怀了,再计较过去之事,还有什么意义,再者她心中又的确是有裴烬的,计较那么多也是累人。 裴烬有些惊喜,“你当真不计较?我从前逼你回京之事也不再计较?” 程筠瞥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起来吧。” 裴烬精神抖擞的起身,还不等说什么,程筠便甩开他的手,“过去之事可以不计较,但当前之事不能不计较,你倒是说说,我何时不让你进房间,逼你睡书房了?” 她早就想说这个了,当时听裴烬说她都险些忍不住反问他。 “咳咳,”裴烬面色尴尬,视线悄悄地移开,完了,高兴的太早了,怕是这些日子他对皎皎撒的谎,她一个个都记着呢,就等现下报仇了,“我也是善意的谎言。” “哦?多善意,殿下说来我听听。”程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若是殿下不曾对她撒谎,那她撒谎了,这事被戳穿,的确她便落了下乘,可殿下撒的谎却不少呢,她也不在怕的。 裴烬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不得不认下,点了点头,“的确是我的错,皎皎要如何罚我都成。” 罢了,他的确带了不少私心,果然人就不该做亏心事,迟早有一日会见着鬼的。 “我还当你有多善意,还不是为着私心。”程筠戳了戳他的胸膛,“殿下真是好生不要脸,你可说说,这些日子,你说了多少旁人的坏话,把你自个择了个干净。” 旁人都是烂泥污沼,就他自个,出淤泥而不染,好一朵大白莲啊。 “皎皎说的对极了。”裴烬一把握住程筠的手,“对着皎皎,脸面有何用处。” “好 了,天色已晚,你回去吧。”若是要比厚脸皮,她是比不过殿下了,他连“我也是个孩子”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皎皎,收留我一晚可好?既然咱们话都说开了,何必再分开。” “不行,你自个说的,要如何罚你都成,如今却又不听我的话了,可见你惯会唬人,说的话都是假的。”程筠作势有些恼怒,不肯再看他。 “你的话,我自然是听的,”裴烬起身,不想她气恼,“好吧,天色已晚,你也要早些歇息,我便不打扰你了,我回了。” “快些去吧。” 裴烬摸了摸程筠的腹部,转身离去。 看着裴烬离开,程筠才舒了口气,他如今倒是挺好说话,程筠看了一眼肚子,“小家伙,怕是也有你的功劳。” 被他发觉也好,免得说话还得注意着,如今便可以随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反正连爹爹娘亲都原谅殿下了,裴烬如今进出信国公府犹如自家,不晓得还当是他入赘了呢。 程筠摇了摇头,罢了,不想了,她也有些累了,还是去洗漱歇息吧。 裴烬从信国公府出来,仰起头望了望天,上元佳节一过,街上的各色彩灯取下了,街道上暗了不少,不过却越发凸显的天边圆月明亮异常。 从八月十五至今,恰好是五个月,这五月来,心里压着的大石头可算是彻底放下,莺莺回来了,成为了信阳郡主,可以不必再顾忌门第之见成为他的太子妃,她也不曾失忆,不曾忘记过去之事,也原谅了他。 这一切,看起来都在往更好的方向演变,裴烬轻松了不少。 心情好便想去找人喝酒,再不必喝愁闷的酒了,而是心情愉悦之酒。 本想去找江浸月,但江浸月昨日受命离京,去办一桩案子了,而梁云川又才和离,怕是没个好心情,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裴沐最为合适。 “去宁王府。”裴烬上了马车,也有许久不曾与裴沐喝酒了。 可谁晓得,马车到了宁王府前,府门却紧闭,敲开门小厮瞧见裴烬,连忙行礼,“小人见过太子殿下。” “宁王可歇下了?” “回太子殿下,宁王他不在府中,出去了。” 裴烬疑惑,这个时辰了,还不在府中,“入宫了吗?” “小人也不知,昨日宁王殿下便不曾回府,想来是有事耽搁了。”这半年,宁王殿下少在府中,他只是看门的小厮,自然不晓得主子的行踪。 裴烬皱了皱眉,“那孤下回再来。” “恭送太子殿下。” 从宁王府的台阶下来,裴烬越发觉得不对劲,似乎这段时日的确很少见到裴沐,莺莺失踪,他只管找莺莺,哪里还顾得上旁人,如今细细回想,从前他在上京,裴沐十日有八日都跟在他身侧,怎的如今十日想见一面都难。 “玄凌,你去查查裴沐最近在做些什么。” 倒不是他多心,而是如今皎皎身怀有孕,出不得大事,有可疑之处,他都要留个心眼,免得追悔莫及。 “是,属下这便去。” 裴烬上了马车回宫,坐下来连盏茶都不曾喝完,便有内侍来传召去紫宸宫,裴烬放下茶盏,这个时辰,怕是有十分要紧之事。 便也没耽误 ,尽快赶到了紫宸宫。 “父皇,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嗤,”泰和帝瞥了他一眼,“我倒是想白日见你一面,可你在宫里吗?” 裴烬这个太子怕是大豫史上最自在的太子了,出入宫廷犹如王府,哪里还有半点忌讳,尤其是近日程家回来,裴烬怕是恨不得住到程家去。 裴烬面上有些不自在,“父皇说笑了,父皇若是有事,儿臣自然即刻赶回来。” “是吗?我瞧着你是想住到程家去吧,可惜信国公不要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没出息。” 裴烬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他似乎不久前才说过裴瑜没出息,果然啊,当儿子就要被老子训,裴烬清了清嗓子,“父皇,您有事说事,好端端的怎又提到程家。” 泰和帝眼一横,“我儿子成了旁人的儿子,我还不能唠叨几句了,你受了信国公那样多的气,也不见你反驳几句。” 程辙武可没少在他跟前念叨裴烬,这些日子裴烬总在程家,程辙武则常常在紫宸宫,两人也难得见一面,自然有数不清的话想说,尤其是裴烬提出的小都城一事,二人已商议过不下七八回了。 “儿臣不敢,那父皇先唠叨,儿臣洗耳恭听。”裴烬这些日子是到哪都碰壁,信国公跟前讨不着好,皎皎跟前讨不着好,连父皇跟前也得受奚落,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泰和帝哼了一声,“你想让我说,我还懒得说呢,来看看从西疆传回的折子。”泰和帝随手一扔,裴烬连忙伸手去接。 打开折子瞧了一眼,“巫濮格想来朝贡,可真是稀罕事啊,何时巫濮格这样乖巧懂事了。” “自你回京,西疆便一直不太平,倒也没闹出多大的事来,此次巫濮格怕是来者不善。” 说起正事,泰和帝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西疆一直都是大豫这些年最不安稳的所在,直到赫冲一战才把巫濮国打的老实求和了,也是那一战,险些让裴烬丧命。 裴烬合拢折子,“父皇不必忧心,儿子的手下败将罢了,在西疆他尚且翻不起风浪,更何况在上京,他若是想来,尽管来便是。” 他虽回了京,可西疆派了心腹守着,风吹草动都在掌控之中,这半年来,巫濮格的确在加紧操练将士,招兵买马,但巫濮国与裴澄不同,裴澄私底下招兵买马是死罪,巫濮国作为一个国家,自然是有这个权力,可有权力不代表有能力。 巫濮国地域窄小,还不如西疆大呢,想要吞并西疆,无异于痴人说梦,反倒因此会劳财伤民,致使民不聊生,这几年巫濮国本就战乱不断,好不容易有了个缓和的时机,不晓得休养生息,反倒一直招兵买马,这样下去,怕是巫濮国的百姓都得反。 泰和帝点了点头,在私事上裴烬极其惹他烦心,不过在军务上倒是很拎得清,让他十分放心。 “倒不是怕他小小巫濮国,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他主动挑事,咱们也是不怕的,你想来不会再去西疆,合该挑个人选去镇守西疆,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裴烬垂眸想了想,“不瞒父皇,儿臣也一直在想此事,细数如今朝中重臣,文官居多,武官略少,若真要派遣一员大将,儿臣推荐梁寄。” 梁云川的路数他还算清楚,西疆又是他经营多年之地, 自然是盼着能交到自个心腹的手上,这才不会糟蹋了多年经营,而梁云川正是合适的人选。 “梁寄也算是少年成材,永康侯府也算忠心耿耿,只是我听说梁寄与你一般,在儿女私情上不怎么拎得清啊。” 泰和帝稳坐龙椅,自然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梁寄那事在上京闹的也不小,泰和帝不想知道都难。 “父皇,所谓铁血柔情,不正是如此吗?人哪能没弱点,可这弱点无伤大雅,新平县君与信阳郡主是闺中密友,他日有新平县君在梁寄身旁时时提点,西疆与上京的心只会更近,岂不美哉?” 梁云川是他的好友,岳莲是程筠的好友,犹如程家在北漠让泰和帝放心,梁云川在西疆也会让裴烬安心。 如此一来,北漠与西疆便掌控在皇室手中了。 “说的倒也是,既然如此,那这事便交由你去办,你与梁寄商谈吧。”迟早这个江山是要交到裴烬手中的。 “是,儿臣遵命。” 说了半日话,泰和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先太子嫔齐氏与大皇孙还不曾找到吗?” 裴烬摇了摇头,“并未查到,仿佛凭空消失在了上京,儿臣猜测,这两人怕是已凶多吉少。”裴澄说不曾动手脚,裴沐说不曾见到,还真是件怪事,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罢了,既然找不到就不必再找,反正大皇孙也非皇室血脉,待信阳郡主生下来的,那才是大皇孙。”原本只是想找到问个究竟,可找不着也就算了。 “是,儿臣明白。” 裴烬从紫宸宫出来,当真是月上中天,不免有些疲惫,回到东宫很快便沐浴歇下。 翌日用早膳时,玄凌前来回禀,“找到了宁王殿下的踪迹,宁王在城东置办了一座宅子,里边养了个女子还有一个孩子。” “养了外室还有孩子了?”裴烬难以置信,裴沐向来是最为老实规矩的性子,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府中只有一侧妃一庶妃,位置还宽敞的很,何必需要在外边置办宅子养女眷,带回王府不就得了。 “这个属下不知,不过昨夜初晃一眼,那个女子有些眼熟,像是先太子嫔。” “齐氏?那个孩子是大皇孙?” 当日是裴沐带人去的东宫,他说不曾见到齐氏与大皇孙,他信了,想不到裴沐对着他也会撒谎了。 “属下也不知,更深露重,不曾看清楚。” “现下去瞧瞧吧。”裴烬也没这个心思用早膳了,起身离开东宫,若真是齐氏,那可就麻烦了。 裴沐那算是弟夺兄妾,传扬出去,难免遭人口舌。 裴烬来到宅子门前,从外边瞧着十分简朴,看不出来是裴沐的私宅,他不曾敲门,直接翻墙。 进去之后恰好瞧见裴沐牵着一个孩子在玩雪,不是大皇孙又是谁。 裴沐正震惊裴烬出现时,又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女子,正是齐氏。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第195章 第 195 章 第195章 齐明慈瞧见裴烬,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往后退,想躲开,可又瞧见大皇孙还在宁王身侧,急忙跑到大皇孙旁边,警惕的护着大皇孙。 裴沐松开大皇孙的手,几步上前行礼,惴惴不安,“三哥。” “老六,你还拿我当你三哥吗?”裴烬当真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裴沐将人藏了起来,还养在外边,瞧着犹如一家人,裴沐还口口声声告诉他不曾见过两人。 裴沐神情尴尬,瞧了一眼齐明慈与孩子,“对不起三哥。” 他已悄无声息地瞒了许久,谁晓得竟会被裴烬发觉,还是人赃并获,他连狡辩的资格也没有。 “不给我一个解释吗?”裴烬不信他会无缘无故的藏起齐氏与大皇孙。 “三哥里边请,”裴沐的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回头看向同样胆战心惊的齐明慈,“你们先回屋。” “是。”齐明慈连忙抱着孩子退下了,脚步踉跄,半年前死里逃生,如今又要死一回了吗? 裴烬进了厅堂,随意坐了下来,外边看着质朴的宅子,内里却大有乾坤,陈设十分精致考究,和宁王府有些像,看来齐氏在这的日子还不错。 “想不到平素被赞听话的老六也会做出私瞒兄妾之事,倒是我小瞧你了。”裴烬微微笑着,不亲眼见到他还不信呢,裴沐在他眼皮子底下瞒了半年,可当真是好算计。 裴沐被他说的一张脸由白转青,又红了,低着头,喏喏道:“对不起三哥,我并非有意瞒你。” 裴沐自幼就钦佩三哥,跟在三哥后头,三哥说什么都听,从不忤逆,这是头一次骗了三哥,瞒了三哥,他也是愧疚的。 “瞒了我半年还叫并非有意,若是你有意,岂不是要瞒我一辈子?父皇派人找了半年齐氏与大皇孙,你倒是瞒的一丝不漏,说说吧,你为何藏起他们?” 泰和帝对于裴澄的姬妾并未惩罚,得知她们的遭遇倒十分同情,各自安抚送回了家,唯独太子妃和裴澄一起被圈禁,自然了,如今这两人都被关在秦王府,泰和帝并不晓得。 裴沐好端端藏起齐氏与大皇孙又为了什么呢? 裴沐咬了咬牙,知道此事是瞒不住了,只得叹了口气,老老实实承认了,“三哥,大皇孙并非裴澄的子嗣。” “这个我知晓,那又如何?” “他是我的儿子。” 裴烬蹙起眉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裴沐,“你说什么?大皇孙是你的儿子?” 饶是裴烬经历的大风大浪颇多,听到这话也诧异不止,无法将齐氏与裴沐放在一块,更何况在裴澄的眼皮子底下,齐氏是如何生下裴沐的儿子? 裴沐点了点头,细细道来:“我与明慈很早便相识了……” 那是在一次庙会上,裴沐遇到了尚未出嫁的齐明慈,一眼万年,之后又多次阴差阳错的遇到,便相熟了,两人都晓得对方的身份,却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爱河,那时齐明慈的身世做宁王妃也做得,裴沐便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向父皇提出赐婚,齐明慈亦答应了愿意嫁给裴沐。 可裴沐还没来得及向父皇开口,却被裴澄抢先一步,与齐家商议好了,要齐明慈做他的太子良媛,齐明慈不愿 嫁给裴澄,与家中反抗,可家中却不会顾忌她的心意,自古以来女子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齐明慈哪里有反抗的机会。 她原本想将裴沐拉出来,成为宁王妃不比太子良媛好吗?想来家中会答应。 她得先问过裴沐的意思,想求裴沐去找圣上赐婚,才能抵抗家中。 但家中自晓得她不愿后,便不让她出门,她一直不曾找到机会,她便直接与家中说了,可家中却并不在意宁王妃之位,想来早就与太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任由齐明慈如何求情也无用。 直到圣上的赐婚圣旨来到齐家,册她为太子良媛,圣旨已下,一切都是板上钉钉,齐家终于让她出门了,可是一切都晚了。 裴沐得知旨意之后便去找了她,告诉她会去求父皇收回成命,再让父皇为两人赐婚,但齐明慈不想裴沐去冒险,圣旨都下了,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况且齐家上下百口人,不能因为被她拖累了,得罪了太子,齐家哪里还能存活得下去。 齐明慈也不想让裴沐得罪太子,毕竟太子的威势在上京众人皆知,裴沐在太子手中是讨不了好处的,便狠心与裴沐决裂,告诉裴沐她是心甘情愿嫁予太子的,让裴沐往后别来找她了。 “就是那段时候,常听你提起说有了心上人,之后我从西疆回来,却再没听你提起过。”裴烬回想了下,齐氏可不就是在那时嫁给的裴澄吗。 裴沐点了点头,“是,三哥你走后,明慈嫁给了裴澄,我消沉了很久,可你不在上京,自然不晓得。” “那大皇孙为何是你的儿子?”既是断了,难不成入了东宫,还能与裴沐牵连? “明慈大婚前,我不甘心,找到了她,想与她私奔。” 裴沐不信齐明慈当真是爱慕虚荣之人,也不信短短的时日就变心了,派人潜入齐府,趁着月黑风高,将人劫了出来。 “可明慈不愿与我私奔。” 齐明慈若是私奔,那便是抗旨不遵,不仅仅会让齐家得罪太子,更是会得罪圣上,齐明慈哪里敢呢,到底还是拒绝了他。 “之后呢?”裴烬倒是当成故事在听了,越发有了兴趣。 “之后……”裴沐有些不好意思说了,挠了挠头皮,“我那夜喝了酒,一时冲动,就……之后醒来,明慈已经离开了,我又不确定自个到底干了没干,也不敢再找她。” 很快齐明慈有孕,裴沐以为是裴澄的,也就死心了,两人就这样分开了几年,直到裴烬找到裴沐,说要撬开东宫一个口子,他才鼓起勇气,再度去找到明慈,裴澄谋反那夜才晓得原来大皇孙是他的儿子,不得已便将两人藏了起来。 裴烬听的连连摇头,指骨敲了敲桌面,“老六啊老六,你当真是越发能耐了,这样大的事你瞒着我便做了,你当时为何不肯与我说?再不济,你告诉贤母妃,贤母妃与我母妃那关系,我母妃自然也会替你想法子。” 若是几年前便说了,这两人何苦落到这样的境地呢?几年前分明是一对门当户对的璧人,可如今齐明慈已是裴澄的姬妾,即便裴澄被废,可齐氏在上京是人人晓得,毕竟生下了大皇孙,现下两人想要在一起,难如登天。 “也是你小子好命,裴澄不能人道,才能留下齐氏与孩子,要不然齐氏与孩子怕是早就死无 葬身之地,你即便是哭也没地哭。”哪个男人能忍受自个的女人生育别人的孩子,也是恰好裴澄不能人道,可又需要个子嗣撑门面,才留下了齐氏与孩子。 “那时三哥你不在上京,父皇的圣旨都下了,我又不敢和母妃说,再者明慈那时拒绝了我,我当真以为没了希望,我也不曾想到那个孩子竟是我的,我甚至不敢断言我们是否发生了关系。” 几年前裴沐也是初经人事,又喝了酒,懵懂无知,对裴澄又畏惧,还不受泰和帝的宠爱,自然是不敢说的。 “那你为何这半年都不与我说?私自瞒着,你还当我是你三哥吗?”亏得裴烬到处找人,裴沐也就看着他找,半句话都不说,他若是早些说,也能早点想个解决的法子。 “我不敢说。”裴沐自个也晓得是大错,况且这事还涉及皇家血脉,那时裴烬又在找云莺,他不想给裴烬添麻烦。 “哼,说你胆小你又做出这样的事,说你胆大,你又左也不敢右也不敢。”裴烬记得前世齐氏与大皇孙也是葬身火海,裴沐从未提起此事,想来前世裴沐至死也不晓得大皇孙是他的孩子吧。 “三哥,我知道自个犯了大错,可那孩子当真是我的子嗣,也是皇家血脉,求三哥给我指一条明路。”裴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如今能救明慈与孩子的只有三哥了。 裴烬叹了口气,扫了他一眼,“就这点出息,起来吧,容我想想。” 这不是小事,他与皎皎之事,倒有些异曲同工,可无论是莺莺还是皎皎都是他的人,只是换了身份,从始至终只跟了他一个人。 但齐氏这便涉及到了弟夺兄妾,涉及伦理道德,不免让某些人胡乱猜测,光是一个齐氏嫁给裴澄之前与人有私,便会让她被架在火上烤。 裴沐艰难起身,他也晓得这事不好处理,这才一直瞒着,想着索性一辈子瞒下去罢了。 裴烬想了一会,道:“你暂且先将两人藏好,待我想出法子再与你说。” 一时半会的,他还有些无法接受,哪里能这样快想出解决的法子。 “好,多谢三哥帮忙,还是三哥最疼我。”裴沐大大的舒了口气,有了三哥这句话,他可算是能放下心来了。 裴烬睨了他一眼,“往后再有这样的事瞒着我,倒也不用再来求我,你自个处理去吧。” “好三哥,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我往后再也不敢了。”裴沐从来都是谨守本分之人,长这么大,也就干了这么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裴烬摇着头,没再多说,离开了此处。 这件事倒也不算太差,好歹,大皇孙真是大皇孙,无论是裴澄的还是裴沐的,都是裴家的孩子,有了这个前提在,父皇想来不会多生气。 从宅子里出来,裴烬去了信国公府。 程筠正在看裴瑜写字,的确是写的有模有样了,可见这些日子是下了苦功夫的,有长进,她不免夸赞,“小瑜果真是长大了,越发懂事。” “我也很懂事,皎皎也不夸夸我。”裴烬进了屋子,解开大氅递给身后的方定。 程筠扫了他一眼,“你穿的这样单薄,也不怕着凉。” 裴烬身上穿着的,正是程筠从前给他做的那件衣裳,那是夏衣,初一那日殿下便穿着 在信国公府门前站了一日。 “你屋子里暖,冻不着。”裴烬走过去瞧了一眼裴瑜的字,嗤笑道:“写的太丑,似狗爬。” 这一句话成功让屋子的两人都瞪着他,裴瑜才被娘亲夸了觉着高兴,又被父王奚落,不满的鼓了鼓唇瓣,“父王讨厌。” 程筠也十分不赞同他这种育儿方式,“小瑜才学写字多久,又不是你,学了十几年,哪能这样奚落小瑜,小瑜还会进步。” 她算是发现了,裴烬最喜欢奚落裴瑜,身为一个父亲,却总是打击孩子的自信心,这多不合格。 裴烬看见程筠的眼神,有些委屈的坐到程筠身旁,“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便如此向着他,皎皎偏心也不能是这样偏的。” 裴瑜还不是她亲生的,这要是肚子里这个出来,往后家中还有他的地位吗? “你是长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要我教,小孩子就得多鼓励,”程筠将他往旁边推,“别靠太近,热。” 小瑜还在这里呢,没点正经的样子。 “我冷。”裴烬不肯走,反而凑近了程筠,拉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 “冷就去穿衣裳。”程筠当真不想搭理他,小瑜还在这儿呢,坐没坐相,比小瑜还小孩子。 “皎皎抱抱我就不冷了。”裴烬可不在意裴瑜在不在,裴瑜在更好,宣示一下他的主权,让裴瑜识趣离的远点。 裴瑜放下笔,从榻上下来,快速往屋外去了。 程筠见状嗔了裴烬一眼,“你瞧瞧你,孩子都被你吓出去了。” “算他识相,咱们相处,他在这碍手碍脚做什么。”裴烬得知程筠不曾失忆,亲近起来越发不成体统,这张老脸是彻底不要了,他得把两人分开的那半年时光找回来。 “你这个样子怎的做一个好父亲,”程筠摸了摸腹部,“这可是你自个说的,孩子在腹中也能听见外边的动静,若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听见你的德行,日后故意闹腾你,有你好受的。” “那不可能,我教出的孩子都十分乖巧,你看裴瑜多懂事,晓得爹爹娘亲亲近,主动离去。” 裴烬的话才落下呢,正沾沾自喜,就见裴瑜又进来了,还抱着裴烬方才脱下的大氅,走到裴烬身前,“父王穿上就不冷了,娘亲要教我写字,父王别打扰娘亲。” 裴烬的脸霎时黑了下去:“……” “哈哈哈,”程筠笑的不行,故意调侃的看向裴烬,“哎呦,殿下说的是,小瑜当真是乖巧的孩子,都晓得心疼父王了。” 才说完裴瑜懂事,裴瑜反手便打了他的脸,可不得让程筠笑话。 “不穿,拿出去。”裴烬黑黢黢的眸子冷厉的睇了裴瑜一眼,尽给他找事,只晓得偏心他娘亲,白养他这么多年了。 裴瑜却一点也不怕裴烬,还往前走了走,“父王穿嘛,穿上便不冷了。” 程筠捏着帕子推了下裴烬,“殿下穿上嘛,别辜负小瑜的一番心意啊。” 裴烬不满的看了一眼程筠,“你别瞎起哄,方定,把大氅拿出去。” 屋子里温暖如春,穿上大氅他不得憋出一身汗来。 方定连忙进来要拿走大氅,裴瑜却抱的很紧,不肯撒手,看着裴烬,好像非要他穿上。 裴烬也沉着脸看着他,“撒手,要不然我把你送回东宫。” 两人四目相对,都梗着脖子,似乎要打一架。 程筠一看两个都是倔性子,要不是知道裴瑜不是裴烬的儿子,外人当真会以为两人是亲父子,连衣裳都是一个色。 “好了,小瑜乖,你父王不冷,让方定叔叔拿出去吧,你快来写字,午膳之前要抄完这篇文章。” 程筠一开口,裴瑜马上就撒手了,把大氅还给方定,爬到榻上,跪坐着继续写字,看都没看裴烬一眼。 裴烬满脸的不可思议,“嘿,这个臭小子,我的话是半句也不听,嘴皮子磨破也不肯,你就这样轻飘飘的说一句他就听,我当真是白养他了。” 算起来,裴瑜与程筠相处了不过几个月,他可是养了裴瑜五年,怎的,这五年还抵不过几个月?真是没良心的臭小子。 程筠一巴掌拍在裴烬的胳膊上,瞪了他一眼,“好了,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小瑜都退让一步了,你还追着人家说,有点爹爹的样子好吗?” 裴烬:“……” 得了,左右都是他的错,裴瑜清清白白,什么错都没呗。 就不曾见过像他活的这样憋屈的男人,偏偏他还反驳不得。 趁着程筠去端茶盏,他满是嫌弃的扫了一眼低头写字的裴瑜,可真是大孝子! 程筠回头,裴烬马上低下了头,不敢让她瞧见,皎皎身怀有孕,不能让她生气。 见裴烬如此听话,程筠的脸色好了点,“殿下喝茶,朝中就没点政务吗?你整日往这里来,圣上也会不高兴的。” 裴烬接过茶盏,“一会我便去忙正事,就是顺道来瞧瞧你,今日可请了平安脉,孩子可好?” “一切都好,只是随着月份大了,腿脚有些酸软无力,怕是无需多久,便要让丫鬟夜间也待在屋子里守着了。” 程筠做好了有身孕便要吃苦的准备,可真经历起来,还是觉得难受,肚子大了,行动不便,如今还腿脚酸软,连沐浴都要人帮忙,起初还觉得羞耻,如今却是羞耻不过来了。 裴烬饮了一口茶,静静的听着,“我来想法子。” “你有何法子?孕妇都是如此,殿下不必挂怀,待孩子生下来便好了。”程筠也算是得到了诸多的照拂,并不自怨自艾。 裴烬没开口,却在心里盘算着。 待了一会,裴烬有事得去忙,但离开信国公府之前先去找了一趟信国公。 “国公爷,想来你已晓得巫濮格不日要入京之事。” 程辙武本见到裴烬没个好脸色,但他说起正事,程辙武也就收起了对他的偏见,点了点头,“圣上已和我说了。” “巫濮格虽在赫冲一战求和,与大豫签订了三十年和平协议,可他这人卑鄙无耻,谁知是否会违反约定,他入京势必来者不善,我得多加部署一番。” 整个上京最了解巫濮格之人便是裴烬,所以这件事不得不落在他的头上。 程辙武抚了抚胡子,有些欣慰道:“此事的确是要劳烦殿下,巫濮格这人弑兄篡位,诡计多端,怕是不讲仁义道德,多加防范自然是好的。” 程辙武虽在北漠,可是大豫边境之事他皆耳熟能详,巫濮国从前与大豫也是敦睦邦交,巫濮国王君巫濮鸣喜好中原文化,还娶了一位中原王后,两国商贸来往密切,可就在五年前,巫濮鸣的弟弟巫濮格弑君杀兄,谋朝篡位,抢了王位,之后西疆才开始动荡。 巫濮格是个野心家,十分好战,不仅仅想要西疆,还想要攻入中原,霸占大豫国土,享受万邦来朝的盛誉,裴烬在西疆那几年,挑起的大大小小的纷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好在都被裴烬压制了下去。 “国公爷理解便好,因而这些日子我白日怕是不能时常登门照看皎皎,还得劳烦国公爷与夫人。” “皎皎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费心照看她,用不着殿下来吩咐。”程辙武在圈椅上坐了下来。 “那是自然,”裴烬笑了笑,上前几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国公爷能答应我。” “何事?”程辙武端起茶盏。 裴烬斟酌了下,彬彬有礼拱手道:“我白日不得空登门,又想多多照顾皎皎一二,便想夜间住在皎皎的院子里,不知国公爷可否答应?” 茶盏才碰到嘴唇,程辙武听到这话,脸色登时就变了,重重的放下茶盏,毫不留情的拒绝道:“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看见评论区有宝贝希望我早点更,那就这样吧,我什么时候写完就什么时候更,最迟十一点更,睡前来刷一下,没的话就一早起来看吧,么么哒! 第196章 第 196 章 第196章 裴烬早已想到会被信国公拒绝,一点也不着急,继续道:“国公爷倒也不必急着拒绝,还请听我把话说完。” 信国公看了他一眼,“你说。” 他倒要看看裴烬能说出什么花来。 “国公爷与夫人生了四个孩子,想必一定十分恩爱吧?”裴烬不直接摆理由,却说起了其他事。 说到这个,信国公挺了挺胸膛,“那是自然。” 他与原氏少年夫妻,如今已走过近三十载,是再恩爱不过的了,因而他才想要给子女细心挑选佳偶,希望他们都能过的如他与原氏这般。 “女子孕育子嗣是十分辛劳之事,想来当初夫人有孕时,国公爷也是细致体贴又周到,才能让夫人接二连三的为国公爷诞育子嗣。” “身为顶天立地的儿郎,对自个的娘子哪能松懈,在外要能效忠君王,立志报国,在内要体贴娘子,照看子女,这才是一个儿郎该做之事。”程辙武自认为在这方面做的也不差。 “想当初皎皎娘亲怀她时,夜里总是腿脚抽筋,我彻夜不眠的守着,为她揉腿,快生时双脚浮肿不能走路,我待在她身旁,要去哪我便亲自抱着她去。” 他与原氏,也是有许许多多甜蜜美好的回忆,说起这个,脸色好看了许多。 “国公爷如此贴心,晚辈自该好生学习,如今皎皎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肚子越大,越是不便,正如国公爷贴心夫人,我也想好生体贴一番皎皎,不想她受苦,虽然她身侧有丫鬟照顾,可哪个丫鬟能比得过我这个夫君亲自照顾更为细致,再者丫鬟的力气也不如我的大,万一摔着皎皎便不好了。” “我晓得国公爷还想再考验考验我,可这不也是一个很好的考验吗?说到底我与皎皎之间,还是得皎皎点头,我若是能将皎皎照顾好,想来夫人也会更为放心,我亲眼看着皎皎为我生儿育女受了那些苦楚,我必定会更加心疼皎皎,会加倍疼爱她。” “国公爷不愿皎皎大着肚子嫁入东宫,成亲是女子一生最美的时候,我也想等皎皎生下孩子,休养好之后再与我成亲,但如今与皎皎分离,我内心不安,我不曾亲手照顾皎皎,却白得了一个孩子,这不是太便宜我了,国公爷觉得呢?” 裴烬知道信国公疼爱皎皎,所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是当真想照顾皎皎,他不能代替皎皎生育,能为皎皎缓解一些痛苦也好,总不能让他这个爹爹太无能了。 程辙武听到裴烬说了这样多的话,句句说到他的心坎上,女子有孕的确是需要夫君在身侧,程意阑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原氏半点也离不开他,一时片刻便要找他,有他在身旁才觉得安心。 将心比心,想来皎皎也是盼着裴烬在身旁陪着她,亲人待她再好,可夫君这个角色是不同的,旁人无法替代。 想了一会,程辙武到底还是点了头,“可以,但不许从正门进出,你堂堂太子,岂能住到臣子府中,届时怕是会在朝中掀起风波,你若是要来,就从侧门悄悄地进吧,莫要大张旗鼓,惹人眼。” 裴烬心满意足,连忙拱手道谢,“多谢信国公,我一定好生照顾皎皎。” 程辙武哼了声,“最好如此,皎皎自幼漂泊,我 对这个女儿最为心疼,他日皎皎若是在你身旁受了半点委屈,即便日后你成为了帝王,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接回家。” “程家绝不会用女儿的幸福来换取利益,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以程家的门楣,做太子妃绰绰有余,成为皇后也无人敢置喙,可程辙武与原氏却从未想过要将女儿送入后宫,送入东宫,若非皎皎从前便与裴烬有了交集,又有了孩子,他们一定会为皎皎在北漠招得良人。 裴烬语气郑重道:“国公爷所言,晚辈字字谨记!” “那便去吧,大国安才能小家宁,你是太子,还是得先处理好朝堂政务。” 事到如今,程辙武对裴烬算是初步满意,但人心都是会变的,往后他依旧会考察他,除非他死,无能为力,否则他的女儿即便出嫁,也还是他的掌上明珠,受了委屈依旧要为女儿出头。 有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在程辙武心中,这两个女儿都是原氏辛辛苦苦生育,从来都不是水,是天边最皎洁的月亮。 “是,晚辈先行告辞。” 裴烬离开信国公府,吩咐方定去东宫为他简单收拾行李,今日便可以住到程家,贴身照顾皎皎了,真好。 但他还没忘裴沐之事,还是得先去告知父皇一声。 果不其然,泰和帝得知这个消息,心中不比裴烬的诧异少,茶盏都放歪了,茶水滴到了龙案上。 “这个混账,我这是造什么孽,生出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不听话,一个比一个行事混账。” 泰和帝要被这几个儿子气死了,先是裴澄谋反,东宫那些事被抖落了出来,被人传的沸沸扬扬,皇室的脸都丢尽了。 然后是裴烬为了找云莺又把上京闹了翻天覆地,再是裴濯算计裴烬,又把自个折了进去,闹出和苏敏敏的丑闻。 现在又多了个裴沐,和兄长的妾室有苟且,弟夺兄妾,兄长的子嗣实则是裴沐的子嗣,这要泰和帝如何不生气? 得亏他气量大,要不然非得被生生气死过去。 裴烬一听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视线移开,“父皇,您说裴沐就说裴沐,何必搭上儿臣,儿臣近日可老实的很。” 泰和帝一掌拍在龙案上,怒气冲冲,“你给我闭嘴,你还好意思说,裴濯之事没你的手笔?我不与你计较,你倒是喘上了,最不安生的就是你。” 裴烬最得他的看重,自然也就最伤他的心,闹出的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大事,如今还好意思撇的干净。 “是是,儿臣有罪,父皇也别太生气,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这也未必全是坏事,好歹大皇孙还是您的孙子,这也不亏嘛。” 要是大皇孙是别人的儿子,那才更丢脸。 “你说的什么话?”泰和帝气的脸都红了,“全天下都晓得大皇孙是裴澄的儿子,你要如何向天下解释是裴沐的儿子呢?” “齐氏是裴澄的妾室,又如何能跟了裴沐呢?众人又不是瞎子。” 这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好不容易给你擦了屁股,又来一个裴沐,迟早有一日我会被你们这些混账气死。” 一个两个的,都是皇子里,锦衣玉食,金尊玉贵,还有什么不满,非得给他找点事? “咳咳,父皇,您暂且别激动,儿臣已想好了解决的法子。”裴烬也有些心虚,最近的确是不太平,就是他也不想到连向来乖顺的裴沐能瞒住这样大的一个秘密。 泰和帝眉眼一横,“那你说说,如何解决?” “大皇孙依旧是大皇孙,既然不好向天下承认是裴沐的儿子,那也不必承认,只需将大皇孙过继给裴沐便是,裴澄已被圈禁,父皇感念大皇孙乃是皇家血脉,不忍心他受苦,便过继给了裴沐照看,这也十分合理不是。” 过继给了裴沐,那便是裴沐的儿子,倒也不必在意是不是亲生的,自个知晓便是,倒是大皇孙是旁的男人的儿子,那才不好处理。 泰和帝皱着眉头,“这个法子倒也行,那齐氏呢?要不然将她送去寺庙罢了。” 他是不怎的宠爱裴沐,可到底是自个的儿子,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也会败坏裴沐的名声,为了皇室声誉,牺牲掉齐氏是最为妥帖的法子,裴沐不是裴烬,齐家也已倒台,比不上程家,泰和帝自然也不会为齐氏考虑这么多。 “父皇不可,”裴烬阻拦道:“齐氏好歹诞育了大皇孙,于皇室有功,我看裴沐对齐氏倒是有心,齐氏还年轻,若是送去寺庙,若不是糟蹋了。” 若是齐氏送去寺庙,怕是裴沐得疯,要不然裴沐也不会处心积虑将人藏在私宅不告知他,就是怕齐氏会受到惩罚。 齐氏婚前与人有私,生下了裴沐的儿子,裴澄倒台之后又与裴沐生活在一块,她这些事,随便哪一桩传出去,这世道都容不下她,只会逼她去死。 大豫即便民风开房,许女子二嫁,但在两个皇子之间周旋,这样的事必定会惹人攻讦,泰和帝也是为着大局考虑。 “那你打算如何做?”泰和帝靠在宝座上,“我看裴沐也是跟错了样子,还不都是跟你学的,你可当真是个好兄长。” “是,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裴烬笑着应承,谁让他现在是求人办事,无论父皇说什么,都得应下,不得反驳。 “儿臣想着,不如暂时让齐氏在外边住着,之后再给她伪造身份,送入宁王府为姬妾,给个庶妃侧妃的名头,也不打眼,这些年少出来走动便是,待过几年,谁还会记得太子嫔这人。” 想要齐氏做裴沐的王妃是绝无可能的,起码泰和帝如今不会答应,宁王妃需要各方交际,出入上京各个府邸,太过惹眼,妾室待在后院,只要府里的人不多嘴,外人自然也不会晓得,若想齐氏做宁王妃,恐怕还得过些年月,待这件事逐渐消弭下去,裴烬再想想法子。 “不行,”泰和帝的掌心拍了拍龙案,“前脚把大皇孙过继给了宁王,又将与大皇孙母妃齐氏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赐入宁王府,谁能猜不到其中关窍,你把旁人当傻子呢?” “依我所见,要么送去寺庙,要么一辈子养在私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本私养外室是极其丢脸之事,更何况是皇子,若被人得知,还不得笑掉大牙,可泰和帝也不想做的太绝情,这已是他能容忍的极限了。 裴烬并不满意这个结果,他既然答应了裴沐,就得将事办好,要不然裴沐那小子怕是会恨他一辈子。 再者他如今有了皎皎,也有孩子,设身处地的想想,能让他们一家团圆才是美 事,若不然得一世遗憾。 “父皇,看在大皇孙的面上,还求父皇开恩,让他们二人团圆,养在私宅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对外可以说齐氏为保大皇孙身故,大皇孙思念母亲,特此寻找与齐氏极其相似之人,送去宁王府照看大皇孙,只要在齐氏脸上略动些手脚,与太子嫔有些许差距便好。” “如此大费周章,你倒是很会给你老子找事做。”泰和帝现下看见裴烬便嫌弃的不得了,怎就会生了几个这般闹腾的儿子呢?没一个让他安心。 裴烬那边好歹是程家,他与程辙武关系好,倒也不嫌麻烦,可齐氏那,他委实不大愿意折腾。 “求父皇看来裴沐这些年一直温顺懂事的份上,就满足他这个心愿吧。”裴烬撩起袍子跪了下去,膝盖触到砖石,心想裴沐那小子倒是欠下他一个大人情了。 泰和帝叹了口气,看着裴烬这样,心里头烦躁的不行,挥了挥手,“行了,起来吧,先让他把大皇孙送回宫来,就送去贤妃那,至于齐氏之事,下半年再说。” 太过着急只会让众人生疑,泰和帝觉着自个这张老脸都要丢尽了,官员百姓还不晓得怎么议论他呢。 “多谢父皇。”裴烬磕了个头,才站了起来,泰和帝便让他走,“快些退下,瞧见你便头疼。” 裴烬低头笑了笑,“父皇,儿臣还有一件事要与您说。” “闭嘴吧你,你再多说几句,我便要进棺材了。”泰和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好不容易才把火气压下去。 “儿臣说完便走,儿臣已和信国公商量好,这些日子住到程家去,父皇若是有急事,派人来程家找便是。” 泰和帝便晓得不是什么好事,脸拉的老长,嫌弃的不行,“知道了,反正我生的儿子个个心里都只有女人,哪里有我这个父皇。” 太子住到臣子家,开天辟地头一遭。 裴烬还说想说什么,泰和帝一把扔了本奏折下去,“别说了,快滚。” 裴烬飞快的躲开,“儿臣告退。” 走出紫宸宫,裴烬大大的松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最近的确是让父皇操心了,盼着往后日子能太平些,少让父皇操心。 不过想到巫濮格即将入京,怕是难得太平啊。 裴烬打算先回趟东宫,在路上遇到了出宫的裴濯。 “见过皇兄。”裴濯如今不过是郡王,见到太子哪敢不行礼。 “免礼,五弟这是从淑妃娘娘处出来?听闻你与苏姑娘的亲事已在操办中,可喜可贺,再有一个月,便能瞧见你大婚了。” 裴濯的大婚怕是大豫有史以来皇子大婚最为仓促的,正月赐婚,三月便成亲,原本皇子大婚少说要准备半年。 裴烬的大婚从去年礼部便在筹备,现下程筠是信阳郡主,大婚规格只会更高,因而还在筹备,他与皎皎的大婚,少说也得今年秋天才能举办。 裴濯的脸色十分难看,“还得多亏皇兄,我才能娶到苏家的姑娘,皇兄可真是老谋深算。” 裴濯确信裴烬是故意的,裴烬是怕他会娶一门强有力的助益,所以让他娶苏敏敏,苏家必定站在裴烬那边,即便将女儿嫁给他,也不可能支持他,他精心留下的王妃之位,落到了苏家手里,无异于废物一个,气得裴濯这 些日子食不下咽,想想便气的要命,人都瘦了一大圈。 “哈哈哈,五弟不必客气,苏姑娘好歹也是上京第一闺秀,五弟能娶到她,也是你的福气不是。”看见裴濯吃瘪的表情,裴烬可算是高兴了点,方才被父皇训了,他不得出口气。 “哼,这样的福气,我可真是受不起。”敬王当真不想娶苏敏敏那个蠢货,没用的东西。 “受不受得起还不都是五弟亲手选的,可无人逼你。”裴烬还记着裴濯上信国公府求娶皎皎之事,可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找他算账,兴许到后边忙着忙着也就忘了,是裴濯非得一头撞上来,让他十分无奈,只好成全了他。 裴濯眼神阴狠的睇了裴烬一眼,咬紧了后槽牙,到底还是忍下了心里这口气,“告辞!” “不送。”裴烬转身回了东宫。 裴濯出宫之后回了王府书房,锁好门窗,吩咐心腹在外边守着,不许旁人进入,转动墙角的花瓶,书架缓缓地移开,露出一个暗室入口,他进入了暗室。 走过长长的昏暗甬道,裴濯敲了敲门,很快门便开了,他走了出去。 “皇伯。”裴濯对着站在窗前的男子行了一礼。 那人转过身来,不是旁人,正是泰和帝的兄长,安王爷。 安王瞧了裴濯一眼,“坐吧,出了何事,大白天的过来我这。” “皇伯,我想杀了苏敏敏,我着实不想娶她,苏家于我而言并无半分助力,娶她还不如随便娶个朝中官员之女,敬王妃之位可不能浪费了。” 想到方才裴烬对他的奚落,裴濯便气得不轻,谁不晓得苏敏敏一想要嫁给裴烬,裴烬不要,却要嫁给他,他来接裴烬的盘,怎能甘心。 安王摇了摇头,“不妥,你此时杀了苏敏敏,这是递了把柄在太子手中,别看现下苏家对苏敏敏好似并不在意,那是人活着,可要是人死了,他们势必会要追究到底,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惹一身骚。” “可是苏敏敏嫁入敬王府,当真对我并无半点助益,更是耻辱,我如何能忍?” 安王笑道:“稍安勿躁,谁说没有半点助益,你可知巫濮国会派遣使臣入京?” “只是派遣使臣入京吗?我听闻是巫濮格亲自入京。” “巫濮格堂堂一个君王,怎么可能亲自入京,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待巫濮使臣入京,你与苏敏敏的大婚便是最好的助益。” 裴濯一惊,从圈椅上站了起来,“皇伯是说……” 安王看着裴濯,轻轻地点头。 程筠坐在窗前榻上,看着方定搬着几个大箱子进来,还当是裴烬又从哪寻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要给她。 结果方定却说,“这些都是主子的行李,不知要放在哪,还请郡主示下。” “行李?” 程筠惊得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殿下要到这儿住?我爹爹答应了?” 上午殿下不曾说这事,这才多久,他居然说服了爹爹。 方定也不知具体事宜,还得等裴烬来说。 程筠用过晚膳后一直等着,快要入睡了,裴烬才踏着月色回来了。 裴烬解下大氅递给丫鬟,进了屋子,瞧见程筠还坐在榻上,皱了皱眉,“这都什么时辰 了,怎的还不睡?” 程筠扫了一眼地上的那几个大箱子,“等你给个解释,你当真要搬来这里住?你是如何说服我爹爹的?圣上也答应了?” 裴烬微微一笑,坐到程筠身侧,拉过她的柔荑把玩,“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要如何回答?” “你一个个说,快些。”程筠好奇坏了,爹爹居然这样简单就松口了。 “是要搬来与你同住,你不是说行动不便,白日有丫鬟们,夜间我亲自照顾你,更为放心,信国公与父皇都答应了,你便不要操心这些了。” 程筠鼓了鼓香腮,“你是如何说服爹爹的?” 裴烬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那些话与信国公说一遍就挺难为情,更何况再与皎皎说一遍,还是不说了。 “好了,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你不睡,腹中的孩子还要睡呢。”裴烬站了起来,就要扶着皎皎回床榻。 程筠却坐着不动,拉了一把裴烬的衣袖,“殿下。” “怎的了?”裴烬不明所以。 她莞尔一笑,“书房恭候您多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感谢宝贝鸾扔了1个地雷,比心 感谢以下宝贝灌溉营养液,么么哒 读者“夕木”,灌溉营养液+12022-03-0419:22:52 读者“hoo”,灌溉营养液+102022-03-0417:34:27 读者“阿文”,灌溉营养液+12022-03-0311:19:11 读者“sakura”,灌溉营养液+92022-03-0109:08:31 读者“青柠味薯片”,灌溉营养液+22022-02-2822:37:44 读者“我是人间小美味”,灌溉营养液+12022-02-2821:20:06 第197章 第 197 章 第197章 “你让我去书房睡?”裴烬的眼睛直了,“不去。”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求得信国公让他住到程家来,却要去睡书房,绝无可能,他如何也不答应。 “你瞧瞧,又一个撒谎精,还说什么都听我的呢,你现下就不听话了,唉,果然啊,男人的嘴不能信。”程筠摇着头,看似十分无奈。 裴烬半蹲下来,眼神有些委屈道:“皎皎,等你生下孩子,让我睡书房我不拦着,可如今你身怀六甲,自然该由我贴身照顾你,我怎能去书房睡。” 罢了,能拖一时是一时,反正先拖过这段日子,裴烬与程筠半年不曾同房了,这是第一日,自然不肯答应。 程筠撇了撇嘴,“那你还都是为了我好?”几时见他还会露出这副表情,当真是有些可怜。 “不仅仅是为了你,我自然也有私心,想与你同床共枕,皎皎,你便瞧在我近日也算乖巧听话的份上,答应了我吧,好吗?”裴烬深邃双眸紧紧地盯着程筠,还有点撒娇的意味。 程筠瞥开视线,这样的裴烬,她很少见,心头不由软的一塌糊涂。 她撅了噘唇瓣,“算了,懒得与你计较,还不快扶我去歇息。”程筠伸出手。 裴烬连忙握住她的手,“好,走吧,可洗漱了吗?” “洗过了。” 裴烬扶着程筠坐到架子床上,为了方便程筠,脚踏比一般的床榻高,裴烬单膝跪在脚踏上,为她褪去鞋袜,瞧见了她略微浮肿的双脚。 皱着眉头,“这才六个多月,就已经浮肿了吗?” 说到这个,程筠有些忧心,低下了头,“娘亲说是正常的,现下只是有一点点,并不影响行走坐卧。” 她从前可是扬州第一美人,身为女子,在容貌这方面,她从未输给谁,可如今有了身孕,双腿浮肿,身材走样,脸也圆润了不少,早已没了当初的风采,偶尔想想,自然也是会难受的,也不知生下孩子之后是否还能恢复从前的模样。 裴烬瞧见了她的神色,仰起头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皎皎,辛苦了,皎皎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美人在骨不在皮,皎皎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即便有了身孕,丰润了不少,也是个丰润的美人,比起从前更有魅力。 他解开程筠的衣裳,只留下中衣,半抱着她进了床榻,想让她睡里边。 “我睡外边吧,”程筠扶着裴烬的肩头,抿了抿唇,“我会起夜,睡外边方便,睡里边会吵醒你。” 她如今一夜少说要起个三四次,其实裴烬住在这里还不如睡书房,能安静不少。 “不怕,我是来照顾你的,你要起夜便将我喊醒,我陪着你去。”裴烬仍旧将人放到了床榻的里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下,又掖好被角。 “你先睡,我去洗漱一番,一会就来。”裴烬坐在床沿上,弯腰亲了亲程筠的额心,温柔笑道:“睡吧。” 程筠眨了眨眼,看着裴烬离开,幔帐放下,她转了转脑袋,看向头顶幔帐的花卉纹路,两人还没成亲,就又住到了一块,他们当真是违背礼教的第一人,传出去还不知被旁人如何议论呢。 程筠抬起手抚摸着隆 起的腹部,孩子乖乖巧巧的睡着,手心下似乎还有孩子的心跳声,耳边听着净室里头裴烬洗漱的动静,此刻莫名让人心安。 她弯了弯唇,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担忧后半辈子,才短短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让她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当时她哪能想到日后自个会是信阳郡主,还能成为太子妃,她这辈子也不曾做过这样不切实际的梦。 也不知义母如何了,她还不曾告诉义母找到生身父母,或许她该写封书信回扬州,好让义母晓得。 裴烬很快回来,掀开幔帐,瞧见程筠还睁着乌溜溜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的还不睡,还不困吗?”裴烬掀开被子上了床榻,放下幔帐,外边还有几盏灯不曾熄灭。 “你忘熄灯了。”程筠微微偏头,透过幔帐,还能隐隐约约瞧见外边的烛火。 “不必熄,你不是说要起夜,免得你起夜还要点灯,就这样睡吧。”裴烬将手从程筠的脖颈下穿过,“靠我怀里,待会要起夜便喊醒我。” “可我兴许要起不少次,那你也不能好生睡觉。”程筠感受着独属于裴烬的气息逐渐包裹着她,那颗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你怀着孩子辛苦,我不能分担万分之一,夜间多照顾你是应该的,我本就觉少,睡一会就好。”裴烬另一只手搭在程筠的腹部轻轻地抚过,随后握住了程筠柔软的小手,“快睡吧,莫要胡思乱想。” 程筠点了点头,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裴烬身上似乎比她热不少,像是一个火炉,靠着裴烬心里头特别安定。 一个人睡久了好似也习惯了,可此刻与裴烬同床共枕,才晓得其实一直都不习惯,她始终是想念从前裴烬抱着她入睡的温暖,让人安心。 “怎的还不睡?”裴烬能察觉到她的呼吸声不对,睡着了的呼吸声轻而绵长。 程筠的指尖挠了挠裴烬的手心,“殿下快半年没有抱着我睡了。” 裴烬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哼了哼道:“还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敢瞒着我出逃,我该打断你的腿才是。” 在那段疯狂找她的日子里,他在心里想了千百种找到她后折磨她的法子,要将她关起来,拿锁链锁着,不许她离开屋子半步,可当她真出现在自个面前时,却一种也想不起来,满心腔都是劫后余生之感,庆幸她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只要她好好的,他可以瞬间投降,忘记那些寻找她时,摧心肝的痛苦。 程筠弯了弯唇,挑衅道:“那殿下打啊,殿下为何不打断我的腿?” 她如今是有恃无恐,才不怕他呢。 裴烬笑了笑,“你如今可宝贝的不得了,你打断我的腿还差不多。” 他确定,若是敢动皎皎一根汗毛,信国公能打断他的腿。 “哼,明日我便向爹爹告状,说你要打断我的腿,我倒要看看爹爹如何收拾你。”程筠鼓了鼓香腮,她如今可怀着裴烬的崽,他才不敢呢。 “好皎皎,我错了,可千万不能告诉信国公。”裴烬亲了亲她的耳廓,讨饶道,若是告诉信国公,他明日的腿当真是要断了。 “殿下先吓唬我的,我被吓着了。”程筠转了转脑袋。 “下不为例,好皎皎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 可好?你想打断我的腿随你,可不许告诉信国公,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 裴烬好话说了一箩筐。 程筠在他手心掐了一把,“我才不会告状呢。” “皎皎真好,快些睡吧,再不睡肚子里的孩子该闹腾了。”裴烬靠近了她,却又注意着她的肚子。 “嗯,睡了,你别弄着了我的肚子。” “好,睡吧。” 程筠闭上眼睛,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睡意来的很快,不一会便睡着了。 裴烬让程筠早些睡,可他却一直不曾睡着,待皎皎清浅的呼吸声传来,他还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的幔帐,皎皎有孕在身,不曾佩戴香囊等物,可他还是在皎皎的身上闻到了三月桃花香。 皎皎说半年了,可在他心里,好似过去了一辈子那样漫长,他失去皎皎时,便在想,是不是无论他如何扭转局面,妄图改变这一世她的命运,还是无法更改两人前世的悲剧,注定不能在一起。 那时他当真是五脏六腑都要稀碎了,若是他挣扎了许久,还是不能改变两人的命运,又何必重来一回呢?他又何必再浪费这些时光。 他想了很久很久,想到最后麻木了,又被父皇说服,开始渐渐地将她埋藏在心底深处,想起了上辈子独自守着帝位的孤寂之感,大概那才是他最终的归宿吧。 可是除夕宫宴上,瞧见程筠时,他那颗即将枯萎死去的心,忽然又枯木逢春,再度生根发芽,跳跃了起来。 裴烬吻着程筠的面颊,轻柔地,细密地,一点点的吻过她,想要将她刻入骨髓,他多庆幸,这一世不曾白来,他真的改变了两人的结局,前世的孤寂,让它见鬼去吧,他要与皎皎共享江山。 裴烬不知他是否还有下一世,下一世的结局又会是如何的,他只能牢牢地把握住这一世,与皎皎携手同行。 不知过去多久,他心满意足的抱着皎皎睡去。 但他不敢睡太熟,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记得皎皎夜里要起夜,好在他也并非贪睡之人,皎皎起夜四次,都是她一有动静,裴烬便醒了。 好在屋子里暖和,即便不穿上衣裳起夜也不冷,最后一次起夜,天边已是雾蒙蒙,眼瞧着就要天亮了。 裴烬端来温水,外屋有炉子温着茶水,倒也十分方便。 “喝口水再睡。”裴烬看她的唇角起皮了。 程筠喝了半杯水,“谢谢。” 她其实不爱麻烦旁人,从前起夜自个能行从不喊人,但如今肚子大了,不得不要人搀扶,现下看着裴烬不厌其烦的照顾她,有些过意不去。 裴烬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和道:“皎皎,对我不必言谢,我照顾你理所当然,再睡会吧。” 程筠点了点头,忽然便发觉了有夫君的好处。 裴烬放下茶盏,扶着她躺下,照顾了她一夜,才晓得原来有身孕是这样累的事,当真是辛苦她了。 程筠躺下又睡了会,再醒来,已不见了裴烬的身影,掀开幔帐,光亮从窗户上透进来,怕是日上三竿了。 她拉动了铃铛,雪柳等人忙进来伺候,“看来郡主今日睡的舒服,方才夫人来过,得知郡主还在睡,吩咐奴婢们不许打扰。” 有裴烬贴身的照顾程筠,她们夜里 便不用做什么,倒是轻松了她们。 程筠笑了笑,“有些饿,要不然还能再睡会。” 有裴烬在,的确是能睡的舒服不少,裴烬力气大,靠着他总是觉着安心。 程筠洗漱后在用早膳,原氏又来了,瞧见程筠笑道:“看来还是殿下厉害,能让你多睡会。” 程筠羞红了脸,娇嗔道:“娘亲。” “哈哈,还害羞了,你与殿下的事,已是板上钉钉,我与你爹爹都不会阻拦,殿下对你也算是有心,我看你过的好,心里高兴着呢。” 原氏如今也算是去了一桩心头大事,可算是能安心一些,兴许这便是天意吧,皎皎从小受苦,可却又能成为太子妃,日后成为皇后,成为所有女子羡慕之人,谁又晓得从前那些苦是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呢? 程筠握住原氏的手,“娘亲,谢谢您与爹爹,有爹爹娘亲疼爱,我觉着自个是这个世上最幸福之人。” “傻皎皎,爹爹娘亲疼爱孩子是理所当然之事,”原氏望着程筠隆起的腹部,“来日你也会如此疼爱你的孩子。” 一代又一代,这便是血脉传承。 程筠低头拍了拍肚子,“我要向娘亲学习,做个好娘亲。” “会的,快用早膳吧,厨房炖着鱼汤,是殿下一早派人去城外渔夫手里买的,可新鲜了,一会给你端来,多喝鱼汤孩子聪明。” 程筠点了点头,“好。” 程筠用着早膳,原氏拿过她的针线盒子,瞧了瞧她即将绣好的虎头帽,母女俩说起了闲话。 长乐宫,苏皇后闲来无事喊了贤妃来打叶子牌,和兰叶霜叶一起正好。 玩了几轮,裴烬到了,身后还跟着裴沐与大皇孙。 “呦,稀客啊,我还当我儿子忘了长乐宫的大门往哪边开呢,竟然也晓得来看我了。”苏皇后看见裴烬便止不住的阴阳怪气调侃。 贤妃看了一眼裴烬身后的裴沐,也叹了口气,“唉,得亏咱们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成家立业之后,倒是把我们抛开在一边了,我似乎也是上元节见过沐儿了。” 二人这样说,裴烬和裴沐都十分不自在,连忙恭恭敬敬的行礼。 “免了,这又是闹哪一出,谁家的孩子啊?”苏皇后看向大皇孙,大皇孙是裴澄的孩子,苏皇后本就少见,又有半年不曾见过,一下子倒没认出来。 裴烬不急着回复,看了兰叶一眼,要她将人都带下去,兰叶忙吩咐人下去,合好门后守在门口。 苏皇后正色起来,看了一眼贤妃,贤妃也是一脸疑惑不解。 不过贤妃倒是先苏皇后一步认出了大皇孙,“这不是大皇孙吗?你们把他找着了?” 裴沐咳嗽了声,牵着大皇孙往前走了几步,“母妃,儿子今日是来认罪的,大皇孙其实是我与明慈的儿子。” “你说什么?”贤妃与苏皇后异口同声的问道,贤妃手一抖,一整副的叶子牌掉在了桌上,她从圆凳上起身,“你再说一遍。” 裴沐低了低头,“大皇孙是我与明慈的孩子,不是二哥的儿子。” 贤妃震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看了一眼大皇孙,又回头看着同样惊讶不已的苏皇后,“我没听错吧?我还没到老眼 昏花的时候吧?” “贤母妃,大皇孙的确是您的孙儿,这是高兴事。”裴烬开了口,这事便不是裴沐逗她了。 “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还不快些说来,别卖关子了。”苏皇后心里头痒的很,太想晓得这是怎的一回事。 裴烬看向裴沐,裴沐微微叹了口气,“我来解释。” 裴沐又把对三哥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心里头也挺忐忑的,他已是第三次说这件事了,方才还和父皇说了一遍,父皇十分生气,险些揍他了,不知道母妃会如何。 贤妃与苏皇后听后都一脸的难以想象,贤妃抬手指着裴沐,气得不轻,“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当真是会惹事,你父皇晓得这事了吗?” 裴沐点了点头,“方才与父皇说了,父皇训斥了儿子一顿。” “该,你父皇没揍你?”贤妃真的是想对裴沐翻个白眼,“这样大的事,你现在才说,你是打算瞒到几时啊?” “自个的儿子喊旁人爹,你倒是厉害了。” “还想敢将人藏起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贤妃往旁边瞧了瞧,想抄个顺手的东西揍裴沐一顿。 苏皇后哪会不晓得她的性子,连忙拦住,无奈的笑了笑,“罢了,你我生的孩子,哪个是省心的,烬儿还不是如此混账,看在孩子的面上,你便饶过沐儿一次吧。” 裴沐忙感激的对着苏皇后笑了下,又推搡着大皇孙过去,“快喊皇祖母与祖母。” 大皇孙走了出来,奶声奶气的喊人,“皇祖母好,祖母好。” 瞧见大皇孙这个白白胖胖的孙儿,贤妃有再大的气也消了,连忙将孩子抱了过来,眼眶瞬间便红了,“乖孙儿,都怪你那个不成器的父王,把你丢了这么久。” 竟然连自己有个儿子都不晓得,贤妃是好气又好笑。 想起从前大皇孙作为废太子唯一的子嗣,贤妃恨皇后时也恨过裴澄,对于这个孩子自然也不喜欢,谁能想到他竟然是自己的孙儿。 大皇孙伸出手摸了摸贤妃的眼睛,“祖母不哭。” “好好,不哭,真乖。”大皇孙柔软的小手抚在贤妃的脸上,她哪还生得起气来,只余下满腔欢心了。 “烬儿你瞧瞧,你这个做哥哥的反倒落了下乘去了,沐儿的孩子都三四岁了,你的呢?”苏皇后瞧了裴烬一眼,满满的都是嫌弃。 裴烬挠了挠脖颈,“母后很快也有孙儿了,不正在皎皎腹中嘛,眼瞧着就有了。” “信国公答应让你住到程家去了?听你父皇说,生了个别人家的儿子,干脆给你改姓程算了。” “咳咳,母后,我这不也都是为了您的孙儿,皎皎一人辛苦,我也不能白得个儿子,还是得多加照顾她。” “算你有点良心,晓得心疼娘子。”苏皇后对此倒没什么怨言,只是想打趣裴烬几句。 苏皇后看了一眼孩子,“那大皇孙日后如何是好?要对外公开是沐儿的孩子吗?” 裴烬将过继一事说了,“父皇已允准了这样办。” 苏皇后点了点头,“也好,沐儿也真是,往后有事可不好藏着掖着,有什么事早些说了,也免了你们受苦,我们还不就盼着你们几个孩子好。” 苏皇后与贤妃情同姐妹,对裴沐也是十分关照,整个皇宫,皇子公主不少,可苏皇后除去对自个的两个孩子放在心上,也只有对裴沐关心一二了,她与贤妃在后宫互相搀扶,与旁人斗了半辈子,可不就是盼着几个孩子平安顺遂。 裴沐忙拱手应下,“母后所言,儿臣谨记在心,往后绝不会再犯糊涂了。” 裴沐也不曾想到三哥会如此帮他,这件看起来颇为头疼之事,这样快便被解决了,他都不知该如何谢三哥。 贤妃与苏皇后本就嫌后宫无趣,便将大皇孙留下了,好在大皇孙也不哭闹,乖巧的很,为了裴沐与齐明慈的往后,齐明慈便不得不狠心与大皇孙分开一段时间了。 大皇孙之事办好,裴烬回到紫宸宫,回禀了最近上京的布防情况。 泰和帝递了个折子给他,“巫濮国使臣巫濮空不日到京,可才递上折子,说是想要求娶一位公主和亲。” 裴烬紧蹙眉头,“巫濮国弹丸之地,居然还敢肖想大豫的公主,白日做梦。” 他看了眼折子,递还给了内侍,“父皇,起初巫濮国说的是巫濮格亲临,临时反悔派了个使臣来也便罢了,还想和亲,绝不能答应。” 如今宫中适龄待出阁的公主只有明康与明乐,即便明康是废后之女,裴烬也不打算送她去和亲,若想要明乐,那就得看看巫濮格有没有这个胆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第198章 第 198 章 第198章 裴烬从紫宸宫出来便遇到了明乐,鬼鬼祟祟的,瞧见他连忙招手,小声道:“哥哥。” “你找父皇?”裴烬走上前。 明乐却把他拉远了点,到了宫墙角下,神神秘秘道:“哥哥,我找你。” “找我何事?”裴烬睇了她一眼,“又犯事了?” 方才瞧母后的样子倒不像是生气,母后与贤母妃应当在逗弄大皇孙才是,哪里有闲心来生气。 “没有,”明乐鼓了鼓腮帮子,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像是在措辞,“哥哥,我听说巫濮国想要和亲,求娶大豫公主是吗?” 裴烬点了点头,“是有此事,不过你不必忧心,我不会让你去和亲,把心放回肚子里便是。” 裴烬一直觉得让女子去和亲是一个国家颓势之初,一个女子,好端端的嫁去千里之遥的异国他乡,还不知要受多少苦楚,若是可以,谁又愿意呢,自古以来,怕是从未有哪个和亲公主是自愿的。 大豫还从未有过公主和亲的先例,前朝在晚期倒是常常和亲公主,可不仍旧被大豫吞噬了。 若是大豫式微,即便和亲十个八个公主也无法阻止旁人的狼子野心,若是大豫强大,即便不和亲,也无人敢冒犯。 别说只是小小的巫濮国,即便是回丹要公主和亲,他也不会答应,一个女子哪能维持什么百年和平,不过是白白付出罢了,他宁愿自个上战场拼杀,也不想用女子去换取安宁。 国家大事,怎能将压力都搁在女子身上。 谁知明乐听了却摇了摇头,“哥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说来听听。” “我想去和亲。” “你说什么?”裴烬紧紧地蹙着眉心,“明乐,莫要胡闹!” “巫濮格只是想要一个公主作为人质罢了,不是真心想用和亲换取和平,他若是真心,就该嫁一个公主过来,你是大豫嫡公主,也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你若是和亲,大豫将会十分被动,你别说傻话。” 若是明乐在巫濮格手中,来日即便裴烬手执刀枪去拼杀,可为了明乐,到底是束手束脚,怕伤了明乐,裴烬绝不会答应。 “哎呀,哥哥你别急,我不是真的想和亲,我只是想利用此事做个文章,”明乐也不卖关子了,“父皇一直都不答应我和江哥哥的亲事,江哥哥又一直不来提亲,我想若是我说要去和亲,父皇是不是就会答应我与江哥哥了,江哥哥也会来提亲。” 明乐又不傻,才不可能去和亲呢,更何况大豫也没到大厦倾颓,需要公主和亲的地步,她从母后那得知此事后想了一夜,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裴烬险些被她吓死,松了口气,一巴掌拍在明乐的后脑,“你这个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还有没有点出息,江浸月不来提亲,你身为公主,难不成还求着提亲吗?” 明乐摸着脑袋,努了努唇,“我没求他啊,所以才想用计逼一逼他。” “若是他当真不来求亲呢?你话都说出口了,难不成真要去巫濮国和亲?”裴烬眉心皱成川字,看着明乐对江浸月如此费心,忽然便明白了父皇母后为何对他如此恼怒了,自家的孩子都是心头宝 ,可是一腔心思都在别人身上,哪能不气啊。 怎的明乐好端端就会喜欢上江浸月那个冷血无情的人呢?明乐都跟在江浸月后边跑了多少年了,可是江浸月对她并无表示半点旁的情愫,这还不够明显吗?何必要再用自个的亲事去赌。 “怎么可能,他若当真不来,不是还有哥哥嘛。”明乐讨好似的抱着裴烬的胳膊撒娇道:“哥哥,你就帮帮我嘛。” 裴烬的脸拉的老长,委实不想帮她,“明乐,男女之间,女子太主动会吃苦的,你身为公主,要什么男人没有,何必在江浸月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明乐是大豫最为尊贵的嫡公主,别说是一个男人,就是开个后宫养几十个,父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浸月到底哪就入了她的眼了。 “他不是歪脖子树,可我就是喜欢他啊,从小我就喜欢跟在他身旁,如今想让我撒手,我如何做得到啊。”明乐咬着唇瓣,“哥哥,倾慕一个人是无法控制的,你对嫂嫂不也是如此吗?” 哥哥遇到嫂嫂的时日还不如她遇到江浸月的时日长呢,都能闹出如此轰轰烈烈一场姻缘,她也绝不会轻易放手。 裴烬被她说的一噎,喉结上下滑动,劝着:“明乐,可我与你嫂嫂也是我先主动,在你与江浸月之中,你一直在主动,会很累的。” 当真是孽缘,明乐身为公主,在亲事上本是最随心所欲的,可偏偏却要遭此一劫。 “哥哥说的我都懂,可我就是喜欢嘛,”明乐仰起头哀求着,“哥哥就帮我这一次吧,若是这一次江哥哥还是不肯,那便算了,我也不缠着他了。” 心仪一个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也许她撞了南墙就回头了呢。 她已及笄,父皇母后都说想要为她挑选驸马,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成亲,而是选定之后要吩咐驸马家中好生教导,别闹出了丑闻,例如通房丫头这样的事,寻常人家儿郎到了年纪便会有一两个通房,可是驸马却不能有,更别说妾室了,因而要早早的定下驸马人选。 驸马还要学习宫中礼仪规矩,顺带考量品行,培养感情,再过几年下嫁,未免挑出的驸马有差池,一般会同时挑好几个,最终选下最为合适的那个。 可是为着江浸月,明乐一次次的拒绝父皇母后,她当真是心仪他的。 裴烬看着明乐,满脸无奈,“罢了,那你可得答应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是金枝玉叶,何苦要上赶着,多的是好儿郎求娶你。” “嗯,谢谢哥哥。”明乐心满意足,心中默默地盼着,江哥哥可得上道啊。 为着此事,裴烬不得不出宫去了趟荣宣伯府。 江浸月恰好要出门,瞧见裴烬不免诧异,“殿下这个时辰来访,还真是稀奇。” 果然如江浸月所想,裴烬也只有在进不去程家时才来他这,如今与信阳郡主和好如初,早已忘了他这个人了。 “进去说。”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晓得,要不然假的也会被传成真的。 两人来到厅堂,小厮上了茶后退下,整个荣宣伯府也没几个小厮随从,是整个上京最为安静的府邸。 “殿下近日不是在忙巫濮国使臣入京之事,怎有空来寒舍。”江浸月端起茶盏,微微撇开茶沫,正要入口。 裴烬扫了他一眼,“孤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巫濮国想求娶一位大豫公主和亲。” 江浸月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茶沫滴到了干净的衣裳上,一点嫩绿色,在白色的衣裳上十分突兀,不过霎时江浸月便恢复了原状,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抽出帕子。 “殿下想来不会让公主去和亲,又何必为此烦恼。”江浸月低着头细致的擦着衣裳。 他了解裴烬,裴烬绝不会将女子推出去阻挡战火硝烟,更何况是自个的妹妹。 “孤原本是不想让公主去和亲,可明乐不知为何,却偏生说愿意去和亲,唉,孤也是为难啊。” 江浸月擦着衣裳的手顿了下,抬眸看了一眼裴烬,“殿下何出此言?明乐公主想去和亲?” 绝不可能,谁都晓得和亲不是个好去处,明乐好端端的怎会自讨苦吃。 “对啊,明乐方才与孤说,她作为公主,享受了荣华富贵,本该为大豫付出,理当为了大豫百姓安宁前往巫濮国和亲。”裴烬紧紧地皱着眉头,“孤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才烦忧啊。” 裴烬发觉自个真是谎话说的越发圆溜了,脸不红,心不跳,谎话张口就来,许是在皎皎跟前练出来了。 “殿下不答应就是了,巫濮国狼子野心,此次来朝贡没安好心,怎能将公主嫁去巫濮国。” 江浸月将帕子收进了袖子,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明乐在做什么呢,她不是…… “唉,江浸月,你不是不知道,明乐心仪你,可你又不心仪她,我晓得明乐给你造成困扰了,时常烦着你,若是明乐和亲,你也清静了,再无人扰你,多好的事。” 江浸月那张向来挂着温润笑容的面庞逐渐变得冷峻,“下官并不觉着公主烦,能得公主青睐,是下官之幸,殿下万万不可答应公主,来日大豫若与巫濮国开战,公主夹在中间,势必会受苦。” 裴烬摇了摇头,“孤已劝过,可也劝不了,明乐心意已定,连父皇也被气得不轻,她的性子本就执拗,若不然也不会一直缠着你,父皇早说要为她挑选驸马,可为了你,她一次次推拒,如今看着,怕是对你死心了,便想眼不见为净,离开大豫,便得安生。” 江浸月听着面色越发难看,即便在极力克制,可丝丝情绪还是外露了。 “那殿下当真要送公主去和亲吗?”江浸月不信。 “孤自然不想,这才来找你,盼着你劝一劝明乐,你的话,她大抵是会听的。”裴烬偏头看了一眼江浸月,相交多年,江浸月的神色瞒不过他。 有些人就是爱嘴硬。 “连殿下的话都不听,下官又有什么法子。”江浸月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那便罢了,”裴烬起身,“既然你我都没法子,那就让她嫁去吧。” “殿下。”江浸月跟着起身,皱着眉心,“殿下不可如此,明乐公主不能嫁去巫濮国,西疆迟早再起战事,公主去了巫濮国性命危矣。” “孤岂能不知,这话你与孤说无用,还得去和明乐说,孤还有事,先走一步。”裴烬摆了摆手,不欲多言,背着手离去。 江浸月站在厅堂,半晌都没回过神,明乐当真要去和亲吗? 裴烬半下午回到程家,瞧 见程筠几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摆了张大桌子,满桌子的东西。 “这是做什么?” “殿下回来了,”程筠晃了晃手上的竹篾,“我们在做花神灯,后日就是花朝节了。” 扬州风俗,花朝节那日要做花神灯悬挂在院子里,亮至天明,会得花神娘娘庇佑,她也是待着无趣,便想到与大家一起做几盏花神灯。 “想要花灯买两个便是,怎的还自个动手做起来了,裴瑜呢?”裴烬拉着杌子坐到程筠身旁。 “小瑜去练武场练武了,爹爹在教他。”程家是习武世家,练武场可不小,她去瞧了一眼便回来了。 “花神灯要自个做的才有诚意,我在屋子里待的都要发霉了,出来晒晒太阳。” 裴烬拿起油纸瞧了眼,“是快到花朝节了,上京有花朝节吃百花糕的习俗。” 大豫的花朝节在每年的二月十五,天气转暖,大地回春,百花竞放,程筠的胎也满了七个月。 “想不想出去踏青?去城外走走,现下外边很是热闹。”裴烬看她也有段日子不曾出门了。 程筠手上的动作停了,偏头瞧了一眼裴烬,“想倒是想去,可如今有些不便,肚子大了,腿脚不方便。” 哪会不想出去啊,屋子里再好,院子再大,也不如外边一望无垠的天,只是身有负累,也只能想想。 “你若是想去,我来安排,去个平坦点的地方走走,出不了事,总是待在院子里你也不悦。” “那好啊,殿下安排吧。” 裴烬点了点头,拿起狼毫笔,“想在灯上画个什么,我来试一试。” 程筠瞧了一眼桌上的花灯,“是个桃花灯,殿下画一枝桃花吧。” “行。”裴烬挽起衣袖,弯腰干起了活。 花灯做到一半,程筠有些不适,又要起身走一走,裴烬搁下狼毫笔,搀着她在院子里走动,他的眉头紧拧,“今日太医请了平安脉吗?” “晌午来过了,一切都好,让我多吃些瓜果,娘亲已吩咐人买去了。” 程筠走的很慢,身上大半的力气都倚靠在裴烬的身上,也就是裴烬力气大,她可以毫无畏惧的走动,雪柳她们的力气小,扶不住她,她走的小心翼翼,阿姐倒是能扶住,可阿姐也不能随时待在她身旁,有身孕当真是麻烦事。 “过几日岭南的贡品便到了,有不少果子,届时我派人搬到信国公府来。”裴烬一根弦紧绷着,扶着程筠走动时手臂上肌肉紧着,不敢松懈,生怕一个不小心摔着了她。 程筠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有心带给我尝尝便是,倒也不用搬来,圣上晓得又要念叨殿下了。” 这些日子裴烬可没少向她诉苦,说什么圣上念叨他,嫌弃他,还想揍他,她看圣上也不是这样的人,鉴于裴烬对她撒谎次数过多,程筠半信半疑。 “给父皇的孙儿吃,他舍得。” 走了一会程筠又坐下来,继续做花神灯,在晚膳之前做好了,待到花朝节那日挂在院子里的树上,烛火燃烧一夜便好。 裴烬扶着程筠去膳厅用晚膳,天气转暖,她也愿意多走动,太医与周大夫都说不能总是坐着,要时不时走动些,这样更好生产。 程家早已习惯了裴烬出现在膳 桌上,连程辙武用膳时都能与他唠几句朝堂政务,待裴烬的态度好了不少。 裴烬住到程家之事早已不是个秘密,整个上京都晓得了,之前程辙武还说让裴烬从侧门进出,免得被旁人发觉,可到了后边,大概是破罐子破摔,程辙武不多说,裴烬也就从正门进去了。 不过百官倒也不敢多说什么,起码在裴烬和程家人面前不敢多话,裴烬的威严越发盛了,而程家本就是军功卓著的士族,谁又敢多嘴。 再加上信阳郡主腹中的那个孩子,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晓得那是裴烬的子嗣,不少人还巴不得盼着信阳郡主平安,最好生下个皇孙,那太子就有嫡子了,江山基业稳固,只有大豫稳固,他们的官位才能稳固。 大多数朝臣还是盼着裴烬好的,不过总有那么一些爱主持正义礼法的,弹劾裴烬住在程家,对此泰和帝留中不发,只当没瞧见。 哪些弹劾过的朝臣晓得泰和帝的态度,索性连弹劾也懒得了,反正弹劾了也无用,还遭了圣上白眼,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如此一来,倒是所有人都当没这事了。 用过晚膳后裴烬扶着程筠回院子,程筠仰起头望着天上的星辰,“城内的星星好少。” “的确不如庄子上璀璨,待你生下孩子,咱们再去庄子上住一段日子可好?” 程筠噘着小嘴笑了笑,“殿下还愿意去庄子上啊?我还当殿下会把庄子给拆了呢。” 裴烬低头亲了亲她微微噘起的樱桃唇,“我怎么舍得,我若是找不着你了,庄子便是留有最多你的气息之地,我恨不得将它珍藏起来。” 在庄子上那段日子不长,却同是两人最为怀念之所在。 “殿下越发会说甜言蜜语了,就是不晓得心里是如何想的。”程筠的耳朵尖红了,两人现如今似乎找回了当初在庄子上住的感觉。 裴烬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要不要剖开给你瞧瞧是如何想的?” 程筠的指尖微颤抖,嗔了他一眼,“莫要胡说。” “行,不说了,日子久了,你便晓得是我如何想的了。”裴烬握住她的手指含吻了下。 两人回了屋子,裴烬将今日发生的趣事说与她听,免得她待在家中无聊,若是多听听趣事,想来可慰藉几分。 “殿下是觉得荣宣伯堪配明乐公主吗?”这也算是帮荣宣伯了。 程筠对荣宣伯不甚了解,也才有几面之缘,但她晓得明乐公主一直倾慕荣宣伯,听说荣宣伯十五岁便承袭了伯爵之位,是大豫史上最年轻的伯爵,也是少年英才了。 裴烬半蹲着身给程筠揉着小腿肚,这样可以减缓她夜间腿脚抽筋,“我即便不愿意两人在一起,可明乐性子与我一般执拗,父皇母后怕是拦不住,让她去撞一撞南墙也好,兴许头破血流之后便悔悟了。” 程筠端起牛乳茶抿了一口,“那殿下觉得我是南墙吗?” 裴烬仰起头笑道,“皎皎是我的西天。” 她不解,“此话何意?” “人最终的归宿便是西方极乐,可我觉着皎皎才是我的极乐。” 程筠望着裴烬黑黢黢的双眸,眨了眨卷翘的睫毛,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殿下嘴上功夫越发了得。 “殿下过来一点。”程筠招了招手,她挺着肚子无法低头。 裴烬松开她的腿肚,撑起了身子,“何事?” “啵……”程筠在裴烬的薄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眉开眼笑,“奖励殿下的。” 裴烬莞尔,回亲了她一下,“感谢皎皎的。” 两人柔情似水,把日子过成蜜一般,可江浸月这几日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仿佛回到了十五岁那年,闭上眼睛仿佛就能闻到血腥味。 距离巫濮国使臣入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是往日时常来荣宣伯府的明乐却一直不曾到访,让他越发焦躁不安。 明乐当真要去和亲吗?为了与他置气,哪能付出自个的一生。 可她不来,江浸月连劝也无法劝,他又不便入宫,心里即便烦躁,却也无可奈何。 遂在这日早朝,泰和帝问起谁愿意去迎接巫濮国使臣,众人还在犹豫,巫濮国不过是个小国,裴烬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即便是巫濮格来了,也不会去亲迎,但江浸月却率先出列,在百官的惊讶中接下了这个差事。 二月二十,巫濮国使臣巫濮空入京,带了不少朝贡物品,由江浸月与鸿胪寺一干人等在城门口亲迎。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这几天比较忙,所以会晚点更新。 第199章 第 199 章 第199章 江浸月从驿馆出来脸色冷的难看,巫濮空那副嘴脸便叫人作呕,还敢问他大豫明康公主与明乐公主哪一位公主更美,巫濮格说要求娶最美的公主为巫濮国的王后。 据江浸月所知,巫濮格早就娶了王后,只不过去年薨逝了,王后之位空置,可他已有嫡子嫡女,还有数不清的庶出子女,就这样的人,竟还敢肖想大豫公主,不自量力! 越是如此,一想到明乐说要嫁去巫濮格,江浸月的心中便一抽一抽的痛,好似有根绳子捆住了心头,时不时抽动绳子,半点也不能安生。 明乐绝不能嫁去巫濮国! 江浸月看着明乐长大,她满月后两人便识得了,之后牙牙学语喊哥哥,步履蹒跚的学走路,总角、豆蔻、再到如今长到了女子最娇嫩美好的年华,即便不是他的亲妹妹,可在明乐的及笄之礼上,他也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明乐怎能去千里之遥的巫濮国和亲,嫁给狼子野心的巫濮格,江浸月不答应。 可他好似又没立场来反对,裴烬好歹是明乐的兄长,而他什么都不是,顶多算是好友,他还是臣子,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拦着金枝玉叶的公主呢? 这个认知让江浸月十分的恼火,一张脸布满阴森,让随从都绷紧了自个的皮。 江浸月本想回府,可走到一半还是打算先入宫一趟,借着向圣上回禀的借口,死马当活马医,瞧瞧能否看见明乐。 明乐已许久不曾去荣宣伯府了,倒是听说去了几次信国公府,以往只要她能出宫,必定去荣宣伯府走一遭,哪怕他不在家中,也要待一会才走,如今也太反常了。 从前他还劝过明乐,身为公主,不好总是出入臣子府中,怕坏了她的声誉,可如今明乐听话了,当真不来了,他这一颗心却七上八下,抓心挠肺,仿佛被架在油锅上烤,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心口烧的几欲将他化为灰烬。 她可真是狠心,说断就断,纠缠他时不曾问过他的意思,离开时更没问过他,出现的突然,离开的更突然。 从紫宸宫出来,江浸月仰起头望了一眼四四方方的天,还是没瞧见明乐,他微微叹气,打算离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瞧见一抹烟霞色的裙摆,转头望过去,不是明乐还能是谁。 明乐也看见了江浸月,愣了一下,转身就跑。 江浸月甚至来不及思考,下意识追了上去,“站住。” 明乐背对着他很想逃开,可被他一句话喊的,脚下似乎有千斤重,挪不开了,站在原地,一脸皱巴巴的,早知她就不来了,居然被他逮住了。 江浸月快步上前,望着她的背影,“公主,你跑什么?” “哈哈,荣宣伯啊,好久不见哈。”明乐转身笑了起来,可是表情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明乐笑着,江浸月却板着一张脸,眸子散着冷意,这让明乐也自觉没趣,笑不出来了,一张小脸垮了下来。 “荣宣伯入宫是找父皇吧,那我便不打扰你了,先走一步了。” “公主,你在躲我?”江浸月眼神犀利的盯着明乐的眼睛,像是夜里觅食的豹子一般。 明乐悄悄地撇开视线,不去看江浸 月,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怎么可能呢,荣宣伯想多了。” “公主从来不喊我荣宣伯,公主这是要与我生分了?”江浸月单手负于身后,明乐一直都喊他江哥哥,生起气来就喊江浸月,几时喊过他荣宣伯。 “哪有的事,只是我看从前喊你江哥哥,你好似不大高兴,母后说我如今大了,要懂规矩。” “我几时不高兴了?”江浸月语气有些急,让明乐诧异的睁圆了眸子,“你今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看着好似很生气。” 江哥哥说话一直都很温柔,似个儒生,今日却有些急躁。 江浸月微微垂眸,他也意识到了自个的不对劲,攥了攥拳头,勉强恢复了语气,“今日我去接待了巫濮国来的使臣。” “哦,我知道。”明乐点了点头,有些摸不着头脑,江浸月似乎有点不对劲。 “巫濮国想要求娶大豫公主。”江浸月看着明乐。 “这个我也晓得。”明乐努了努嘴,总算是发觉了今日的江浸月有何不对劲了,他在欲言又止,往日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今日却是一点点试探,就是不说明来意。 江浸月深吸口气,沉了沉声,“公主,我听太子殿下说你要去和亲,是真的吗?” 可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明乐都替他着急,她笑了笑,“对啊,我身为大豫公主,理当为了大豫而付出,自古以来,和亲就是公主的责任,若是能用我换来大豫西疆的安定,我觉着挺值的。” 明乐都等了他好久了,可他却迟迟不出现,都到了这个份上,也不见他来找她,或是让哥哥递封信,江浸月还真是能忍,可算是忍不住了。 江浸月再不来,明乐都要怀疑自个是不是真该放弃了,可如今瞧见他这副模样,明乐又觉着她还能再坚持坚持。 “公主,巫濮国并非真心想和亲,只是拖延之计,巫濮格一直在招兵买马,想要重振巫濮国,无需多久,巫濮国与西疆,迟早会再起战火,你若嫁过去,只会成为巫濮国手中的质子。” 江浸月从未劝过谁,该死之人是劝不住的,在刑部暗牢,他也很少开口,向来是动手,那些死刑犯身上的伤口越多,他越是兴奋,才懒得浪费口水。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明乐去送死,她是大豫最为尊贵的小公主,往后该嫁个良人,平安顺遂,一生康健。 “不会的,”明乐摇了摇头,“巫濮国说了会和大豫永修百年之好,若我一人能换来大豫边疆百年安定,我很愿意的。” “那只是巫濮国的谎言。” “可你怎么知道呢?你又不是巫濮国的人。”明乐眨了眨眼,有些无辜的辩驳。 江浸月一噎,顿了顿继续道:“好,全当我不知,可是公主,巫濮格早已娶过王后,又有嫡出庶出子女一堆,你嫁过去,只会尴尬,你何苦如此呢?你本该可以挑一个大豫最好的儿郎,何必要去和亲呢?巫濮国只是弹丸小国,对大豫造不成威胁,你不必忧心,还有太子殿下在。” 明乐抿了抿唇角,双手背在身后绞着,明亮的眸子望着江浸月,“对我来说,你就是大豫最好的儿郎,可你不要我,我知道自己很不懂事,总是缠着你,闹着你,我很抱歉,如今我已长大,也是时候该成熟点啦,往后我便不再给你造成困扰, 和亲挺好的,反正嫁过去就是王后,多高贵的身份啊,荣宣伯该为我高兴才是。” “公主要我如何高兴得了?”江浸月的怒气脱口而出,“巫濮格妻妾子女无数,绝非良配,又远在异国他乡,你若和亲,即便被欺辱了,也无人知晓,你便要这样糟践自个吗?你要我如何高兴?” 明乐看着江浸月微微泛红的眼眸,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着,有些被他吓着了,指甲掐进了手心,咽了口口水,勉强稳住了神色。 她倔强的梗着脖子,“那又如何?这是我自个选的路,我不会怪任何人,正好你也不喜欢我,父皇母后也不想我嫁给你,我去和亲岂不是皆大欢喜,父皇母后不必再为难,你更不必再怕我缠着你,江浸月,你是我的谁?你没资格管我!” “我……”江浸月的胸膛起伏着,险些被气死,明乐的性子为何就如此执拗呢?当真是气的他脑袋都是晕的。 上京权贵都说他冷血无情,即便父母自相残杀,死在他跟前他连眼泪也没掉一滴,这么多年,他何时管过别人,如今想要管一管,却被人告知没这个资格,他喉头腥甜,几欲要呕出一口血来。 明乐瞧见江浸月的脸色黑如锅底,眸子冷厉,心中打怵,她方才那话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她好像有点凶喔。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没收回来的道理,更何况她的目的也还不曾达到,自然也不能露怯,因而挺起小胸脯,直视了回去。 “荣宣伯,你常常说,我是公主,金尊玉贵,你是臣子,不能冒犯,既然如此,你便该谨守为人臣子的本分,不该管我的婚事,往后我也不会去打搅你了,祝你日后觅得良人。” 明乐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她对江浸月的心思,整个上京都晓得,苏敏敏对裴烬还是收敛着来,可她却是光明正大,对于那些妄图想靠近江浸月的女子,她都赶的远远的,不惜拿出公主的威压仗势欺人,谁都晓得荣宣伯是明乐公主看上的驸马。 可她都及笄了,还没能等到江浸月来提亲,她只是想试一试,他到底还有没有心。 江浸月眼看着明乐就要走远,仿佛就此一别,下次见就是送她出嫁和亲的仪仗,死死的攥紧拳头,不顾一切道:“明乐,别和亲,我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宝贝们,最近春耕时节,家里很忙,今天暂时更三千,等隔壁现言这几天完结,补上六千,宝贝们记着哈,我会还债哒 本章掉落红包。 第200章 第 200 章 第200章 明乐的脚步顿住,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她方才听见了什么……江浸月说要娶她?她是不是听错了? 女孩的胸脯剧烈跳动着,面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可算等到了,她正想回头。 却又听到江浸月说,“微臣看着公主长大,不想看公主糟践自个,既然公主喜欢微臣,微臣愿意求娶公主,只希望公主切莫去和亲,别为了与我怄气,而断送一生的幸福。” 明乐的脑袋像是被一把大锤子砸了下,嗡嗡嗡的响,面上的明媚笑容也一点点褪去,原来江哥哥不是因为心仪她而求娶她,只是不想看着她去和亲,于他而言,她就只有“看着长大”这几个字吗?江浸月心中当真没有她吗? 若是这样的求娶,她要来有什么用? 她是想试一试江浸月对她到底有没有男女之情,而不是逼他娶她,明乐年纪虽小,却也明白,感情是逼不来的,尤其是男女之情,有便是有,无便是无。 没有的话,即便强行在一块,也只能是相敬如宾,可却不能做到像哥哥与嫂嫂,父皇与母后那般恩爱,她要的,从来不是屈从她公主的身份,而是希望江浸月也倾慕她,两人情投意合,做一对神仙眷侣。 嘴角从翘起到往下压,明乐扑通扑通跳跃着的心腔也渐渐地平息了,直到最后好似感受不到它的跃动,原来心仪一个人,当真是长在心口上的。 方才有多欣喜,如今便有多失望,明乐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她也没这么坏的,她不会像表姐一样,得不到哥哥还想强行得到他,毁掉他一生的幸福。 明乐背对着江浸月,语气艰涩,“江哥哥,你心仪我吗?” 江浸月薄唇微抿,对于这句话,他不知该如何回,心仪与否,那又如何,他原打算孤寂一生的,他这样冷血的人,本不该享受那些欢愉,连他母亲死之前都说他是世上最冷血之人,往后一定不会有人爱他。 母亲自诩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可是母亲死时,他却只觉得死的好,毫无难受悲痛,也许母亲说对,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被爱。 明乐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只是明乐还小,她根本不懂情爱,过几年她便会明白自个喜欢的人是多么不值得喜欢。 可是如今江浸月更明白,若是他不回这个话,那明乐还是要去和亲,他不能让明乐去和亲。 江浸月正要开口,明乐却转身道,“不必说了,我明白了。” 有时,沉默便是回答,倾慕一个人是忍不住的,就像哥哥一样,倾慕嫂嫂,所以哪怕不要自个太子的脸面了,也要第一时间跑去找嫂嫂,像她,每次出宫哪怕时辰在紧张,她也要去见一面江浸月。 可他对此却从未回应,每次她盼着多在荣宣伯府待一会,可江浸月却总是催促她早些回宫,免得父皇母后担忧。 其实她早该明白答案,却非得自取其辱,明乐的心口疼的滴血。 “荣宣伯,本公主是大豫嫡公主,金枝玉叶,是你想求娶便可以求娶的吗?痴人说梦,本公主今日饶你冒犯之罪,往后还请伯爷谨言慎行,莫要在失言了,告辞。” 明乐说完便走,转身刹那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往下落,她却死死的 忍住不用衣袖擦拭眼泪,就这样泪眼朦胧的越走越快,半步也不想停留。 江浸月,结束了。 “明乐……”江浸月想追上去,可是明乐走的很快,在往里走就是后宫了,他不能往里走了,硬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看着明乐渐行渐远,他的心口好似有一双手在撕扯,鲜血淋漓,疼的他弯下了腰,脖颈上青筋暴起,他闭着眼睛,他好似做了什么错事。 他强行忍住那种让骨髓颤抖的刺痛,缓了好一会脸色才好看起来,他重新挺直了胸膛,远远的望过去,哪里还有明乐的影子。 她必定是气恼了,他的反应一向是快,今日怎就慢了那么一步呢,怕是会激的明乐更想去和亲了。 江浸月闭了闭眼,如今该怎么办?难不成他真要眼睁睁看着明乐去和亲,嫁给巫濮格吗? 不行,江浸月猛然睁开眼,转身出宫,他得去找裴烬,如今也只有裴烬才能帮他了。 “殿下还不曾来吗?”程筠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的眼睛有些酸了,往常这个时辰,裴烬早就回了院子,今日倒是稀奇,还不曾回来,天色都晚了。 雪柳摇了摇头,“殿下今日许是有事耽搁了,要不然郡主先用晚膳吧?” “罢了,还是在等等他吧,我也不饿。” 如今程筠一日吃八顿,少食多餐,厨房为着她十二个时辰都煨着火,她有次半夜三更突然被饿醒,想吃炭烤肘子,旁的都不想吃,就想吃这个,想吃到流口水,裴烬便吩咐小厮去喊厨房的人起身忙活起来。 这厨房一忙活,其余的人也跟着忙活,爹爹娘亲被她吵醒了,还当她哪儿不舒服,得知她是饿了,哭笑不得,她也自责的不行,觉得自个吵醒了大家。 好在娘亲安慰她这是正常的,有孕性子本就奇怪些,忽然想吃这个那个在正常不过了,之后便吩咐厨房十二个时辰都留着火,夜里也有人当值,她想吃什么都好。 她不久前才吃了一碗甜羹,如今半点也不饿,只是有一会不曾瞧见裴烬了,有些想念,算了算,也不过才分开几个时辰,可心里头就是想得紧,恨不得裴烬每时每刻都陪在她身旁。 自从裴烬住到程家,她心里头暖融融的,安心的很,夜里头醒来瞧见裴烬满足的不得了,两人虽未成婚,可实际上与成亲并无两样,她想,也许此生是离不开他了。 正想着呢,听见外边有动静,雪柳忙往外瞧了瞧,笑道:“郡主,是殿下回来了。” 程筠努了努唇,微微有些不自在,雪柳说的这么大声,要被裴烬听见了,弄得好像她多离不开裴烬似的,怪害羞的。 裴烬掀开帘子进屋,瞧见面色红润的程筠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笑道:“皎皎想我了?” 程筠撇开视线,矢口否认,“才没有呢。” “是嘛?那我怎的听见有人在心里头想我呢。”裴烬放下手中提着的食盒。 程筠绞着手指,嘟了嘟嘴,“我是想用晚膳了,你还不回来,我都饿了。” 程筠说这话时还很别扭的瞧了一眼雪柳,雪柳忙会意的点了点头退了下去,她自然不会多嘴,有太子殿下在,她们连端茶倒水都用不着,还是不打扰二人了。 “饿了正好,我给 你带了点心。”裴烬打开食盒。 程筠好奇的看过去,“哪买的点心?” “不是买的,你尝尝看。”裴烬端出一小碟子点心。 程筠试探着拿了一块,是桃花样式的,不过做工有点……丑,程筠不太好说出来,难不成是谁做的? “这是什么点心?是桃花糕吗?我现如今不能吃桃花。”有孕在身,许多入口的东西都要控制,桃花是不能吃的。 “不是桃花,是槐花糕,我问过太医,孕妇可以适量的吃一些,清热解毒,吃吧。”若是没保证她能吃,裴烬也不会端来她跟前。 程筠抿了抿唇瓣,张嘴咬了一小口,味道有些奇怪,算不得难吃,也算不得好吃,比起她平日里吃的,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她如今的膳食十分精致,娘亲就怕她吃不下,整个府里就她吃的最好。 “好吃吗?”裴烬有些期待的看着她,让程筠不忍说不好吃,只得点了点头。 “为何要吃槐花糕?”她好似还是第一次吃槐花。 “花朝节食百花糕,你不是想吃,但那日的百花糕都是些你不能食用的,我询问太医得知槐花你可以吃些,给你补上。” 程筠颔首,原来如此,“那这是谁做的吗?吃着味道有些怪。” “哪怪了?是不是不好吃,若是不好吃便别吃了。”裴烬皱着眉头,面色苦恼,伸手要接过程筠手中的糕点。 程筠躲了下,有些疑惑的看着裴烬,“不是不好吃,只是我从未吃过槐花,也许是槐花的味道不适应,殿下看着似乎很紧张。” 他方才还笑着,她一说味道怪,表情就变了,难免让人多想。 “没有的事,”裴烬清了清嗓子,舒展了眉心,“怎么会呢,只是怕你吃了不适。” 程筠小幅度的咀嚼着嘴里的糕点,越看裴烬越觉着不对劲,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手里的槐花糕,又看了一眼裴烬,“殿下,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不是,”裴烬低头喝了口茶,眼神忽闪,“外边随便买的,我怎会做这东西。” 程筠微微眯起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裴烬,“殿下在撒谎。” 她入口的食物,裴烬怎可能随便买买,更何况这个口味的糕点,真有人做到来卖吗?怕是卖不出去,还要亏本吧。 看着便像是家常做的,且做这东西的人手生的很,要不然怎会连样式都有些歪斜,在看到裴烬的神色,程筠很难不确定这是出自裴烬之手。 裴烬何时学会下厨了?程筠都不晓得他竟然也会做点心。 “没有。”裴烬还是不承认,起身想往外走,“该传晚膳了吧,我去吩咐。” 程筠鼓了鼓香腮,幽幽道:“殿下,你说过不会对我撒谎了。” 裴烬走不动道了,微微叹气,回头看了一眼程筠,十分不自在道:“是我做的,初次下厨,不好吃就别吃了。” 他吃过觉得差不多才带过来的,谁晓得皎皎一口便尝出来了。 程筠笑逐颜开,含情脉脉的望着裴烬,“好吃的。” 第201章 第 201 章 第201章 程筠喜爱下厨,却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吃到裴烬亲手做的点心,大豫男子几乎不进厨房,即便是普通人家,也是女子出入厨房,厨娘居于多数,更何况是权贵之家,连女子也不出入厨房,家中都养着厨子。 大豫千金闺秀自幼学习琴棋书画等风雅之事,也学习管家账务等中馈之事,唯独不会学习厨艺,厨房油烟伤手又伤肌肤,即便是学,也只学些简单的糕点。 裴烬身为太子,近来又公务繁忙,却挽起袖子为她“洗手作羹汤”,有这份心,程筠已十分满足,如今再吃,只觉得这份糕点当真是美味佳肴。 “当真好吃吗?不是哄我的?”裴烬半蹲下来,微微仰起头望着她,他这是算是初次下厨,也是心血来潮,不知怎的就有了这个念头,在东宫的厨房折腾了几个时辰,做废了几次,才勉勉强强做出一个能入口,花样又能看得过去的点心。 亲手做了才晓得,原来下厨难度这样高,一点也不比骑马打仗简单。 程筠将手中的点心塞到嘴中,手指戳了戳鼓起的腮帮子,用行动证明是好吃的。 裴烬端起茶盏递给她,“慢点吃,别噎着。” 程筠笑容满面的喝了一口温水,“殿下真厉害,竟然会做点心了,我怕是第一个吃过殿下做的点心吧?” 看他从前也不像是会做点心的样子。 裴烬却摇了摇头,戏谑道:“第一个吃的是东宫养着的大黄犬,面团太硬了,大黄犬咬了一口就不吃了。” 那时方定站在一旁憋笑,憋的脸都红了,裴烬跟着一群大老爷们生活多年,哪里会做点心,那样细致的功夫,他根本做不来,无异于拿刀剑的手去拿绣花针。 不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还是被他做出来了,难看了点,难吃了点,也能下口不是。 程筠拍了一下他的肩,娇嗔道:“你竟然先给狗吃,你与狗过去吧。” “那可不行,不好吃的才给狗吃,最好的要留给皎皎,你真不是唬我?糕点尚能入口?”裴烬心中是没底的,她厨艺高超,做的点心栩栩如生,如今有了身孕,在吃食上也是挑剔的,哪能看得上他的手艺。 程筠伸出手,裴烬会意伸手握住,她眼神诚恳的望着裴烬,“这是我吃过最特别的点心,我很高兴能得到殿下的偏爱。” 从来只听说过女子为男子洗手作羹汤,却不曾见男子为女子下厨学艺,她又如何会不感动呢。 娘亲说挑选夫君,就要挑那个愿意为了她去尝试不可能之人,为了她去做出从前不可能做之事,从前的裴烬,哪里会下厨,从前的裴烬,哪里会每回见着她,都半蹲下来,仰起头看着她,这是独属于她的,殿下的偏爱。 裴烬可是大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有旁人仰视他的份,哪里有他仰视旁人的道理,可自从两人重逢,裴烬总是习惯半蹲下来,单膝跪地的看着她,好像他的眼里,只有她。 这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拒绝的倾慕与优待。 裴烬低头亲了亲程筠的手背,唇角轻挑,嗓音清越:“这不是偏爱,是全部的爱,皎皎,我的心里,再容不下旁人,即便是孩子,你不及你万分之一。” 程筠莞尔,揶揄道:“真的吗?我不信,从前殿下待我可不如此时我有了身孕这般好。” “傻皎皎,孩子在你腹中,孩子不好,你只会更不好,我自然是盼着他好好的,早些出生,这样你也能少受罪,爱屋及乌,你永远是那个屋子。”裴烬的手覆在她的腹上。 为着她,他可以原谅助她出逃的薛承煦;为着她,他可以出卖兄弟,助岳氏和离;为着她,他可以学按摩,学下厨,甚至手捻绣花针,只要她需要。 裴烬早已为着她获得了新生,成为了另一个鲜活的,有人情味的裴烬。 程筠点了点头,“殿下待我的好,我都晓得。” 裴烬往前凑了凑,“既然晓得我待你好,何时才能改口唤我为夫君?” “才不,”程筠眨眨眼睫,“咱们还没成亲呢,名不正言不顺。” “咱们成亲不是板上钉钉,如今与成亲也并无两样。” “那也不行,被人听见会笑话。”两人如今就够腻味了,连娘亲都说比她与爹爹年轻时还要如胶似漆。 “也罢,那不唤夫君,唤个旁的可好,殿下是外人称呼的,你称呼多生疏。”裴烬起身坐到程筠身侧,紧紧地挨着她。 程筠挑了挑眉梢,忽然想到什么,歪头一笑,桃花眸潋滟着狡黠,“那我叫你烬哥哥?” “烬哥哥”这三个字她还故意娇滴滴的喊,学着苏敏敏的语气,让裴烬顿时黑了脸。 “皎皎这是要翻旧账吗?”裴烬哪能看不出她表情里的揶揄。 “我没啊,我听苏姑娘经常这样唤你,殿下看似很喜欢这个称呼。”程筠光是喊喊都觉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着实是喊不出来。 “我几时喜欢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还是唤我的字吧。” 虽说皎皎喊他“烬哥哥”有些不一般的感觉,可想到从前苏敏敏喊过,便不得劲了,还是罢了。 “字?你的字似乎是修炎,对吗?”程筠很少听见有人唤他的字,他身处高位,旁人都唤殿下,圣上与娘娘似乎也不这样唤他。 “嗯,修炎,往后你便唤这个。” “可有什么寓意?” “我出生时父皇找得道高僧算过,命中缺火,原本皇子皆是从水,例如裴澄裴濯裴沐,而我却是烬,修炎二字也是为此。” 程筠点了点头,怪不得他如此不同,“从前听说殿下还有个号为“修罗阎王”便是出自这个字吧?” 这个戏称已甚少有人敢提及,如今裴烬回了京,倒也没再怎么动过杀戒,一恍惚,好像已过去许久,其实也不过是去年的事。 “不过是外邦戏称,战场上我不杀敌,敌便杀我,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这个名头倒也挺好用,威慑了敌军,因而裴烬从未阻止旁人传扬,这样凶煞的名气传了出去,有利于边疆安稳。 做小伏低是无用的,在国与国之间,唯独足够强大,才能让人不敢冒犯。 “对呀,咱们大豫百姓都称你为战神。” 裴烬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多的名头,并非他的出生好,更多的是因为他努力上进,要不然怎么这么多皇子公主,唯独他做到了。 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她程筠的夫君,想想她便觉得 自豪。 “这些都是虚名,我更希望大豫不需要战神。” 有战神则意味着要打仗,打仗苦的还是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不管需不需要,殿下永远都是大豫的战神,很厉害的。”程筠顿了顿,望了裴烬一眼,“殿下想不想知道一个秘密?” “改口。”裴烬睇了她一眼。 程筠鼓了鼓腮帮子,红唇翕动,有些喊不出口,她已习惯了喊殿下,换个称呼是有难度的。 裴烬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修……炎。”程筠低着头,声音略小。 “连起来喊一遍。”裴烬满心期待。 程筠的耳朵尖红了,抿了抿唇瓣,“修炎。” “皎皎真乖。”裴烬偏头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 “哎呀,你还听不听嘛?”程筠推搡着他,似嗔带娇。 “自然要听,是何秘密?”裴烬的手搭在程筠的肩上。 程筠手中玩着帕子,“你一定不晓得,你从前曾是我的支撑。” “此话当真?”裴烬难以置信,“是因为《秦王录》?” 两人扬州之前从未见过,皎皎不晓得前世之事,若说扬州之前的交集,那便只剩下《秦王录》了。 程筠点了点头,“是,我那时便想你身为皇子,那样贵重,都要亲上战场,杀敌护国,生死一瞬间,而我作为大豫百姓,被你护卫的一员,有何资格讨论生死,活着总归是有希望的。” 那时的裴烬只是她脑海中朦朦胧胧的一个人,可却也长久的牵动着她的心肠,正如云柔所说,她身为一个风尘女子,哪里有资格肖想大豫战神。 可时光匆匆,谁能想到大豫战神成为了她的夫君,疼她入骨,爱她入髓,她也算是圆了一个天大的梦想了吧。 裴烬扶着程筠肩头的指尖收拢了,微微扬唇,满是嘚瑟的语气,“原来皎皎早就倾慕于我。” 程筠含羞带臊的嗔了他一眼,“才不是倾慕,你少往自个脸上贴金。” “我不管,就是倾慕,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裴烬捉住她的手亲吻。 “什么?” “天定良缘。”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还债中 第202章 第 202 章 第202章 他不知前世的莺莺是否看过《秦王录》,是否也早已倾心他,但他觉得一定是的,他与莺莺,本就是两世修来的缘分,谁也拆不散。 裴烬从不觉得他在西疆的那五年有多么骄傲,可若是皎皎说那段岁月带给了她活着的勇气,那裴烬此生最骄傲之事,就是亲上战场,用血肉之躯,无意中护卫了一个无助的小姑娘。 若是皎皎不能平安长大,那他们也不会有现在的情意绵绵。 两人本就有娃娃亲,皎皎生来就该是他的娘子,他是在无意中护着自个娘子呢。 世间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程筠莞尔一笑,“可能当真是天定良缘吧。” 从娘亲那晓得她幼时便与裴烬谈过娃娃亲,便觉得天意弄人,巧的让人觉得幕后有人在安排着这一切,过往的苦难,也许就是为了往后的甜蜜吧。 人这一生,也不能什么好处都被她占了,先苦后甜,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那咱们更该好生珍惜。”裴烬正想趁机与程筠商量下大婚之事。 方定却在外边道:“主子,荣宣伯找您。” 裴烬皱了皱眉,江浸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找来了信国公府。 “快去吧,荣宣伯想必有急事,我等你回来用膳。”程筠笑着让他松手。 “行吧,那我便去瞧一瞧,你若饿了便先吃,不必等我。”裴烬揉了揉她的脑袋。 “知道了。” 程筠看着他离开,又捏起一块点心吃着,方才还有些怪异的味道,如今吃着却觉得甜滋滋的,看来人的心情胜过一切美味。 裴烬去了程家的会客厅,因着他住在程家,特意给他弄了个单独的会客厅,免得商议什么军机大事被旁人听了去。 “怎么着,是来程家蹭晚膳呢?”裴烬大踏步入内,坐下来喝了口茶。 裴烬满面春风,江浸月愁容难展,两个极端。 江浸月行过礼后坐下,“殿下,今日下官见过巫濮空了。” “嗯,这我晓得,怎么了?” “此人绝非善类,还问下官两位待嫁公主哪一位更美,看着信誓旦旦想要求娶公主。” “嗤,笑话,我们可从未答应要与巫濮国和亲。”裴烬瞅了他一眼,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嘛,明乐那个倔丫头,还真是有些棘手。” “殿下,我方才见过公主了。” “哦?你劝成了?”看来江浸月也没多能忍,这就耐不住性子了。 提起此事,江浸月的面色更加难看,“我提出想求娶公主,被公主拒绝了。” 裴烬犹如听见天方夜谭,愣了下后爆发出如雷笑声,“哈哈哈,江浸月,你也有今日?” 他是想过江浸月会忍不住,却不曾想到是这样的忍不住,上来就求亲,明乐小小年纪,倒也有几分的聪明。 裴烬的笑声仿佛是踩在江浸月的脸上碾压,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冷意,“殿下的笑声未免太大了些。” 想当初裴烬被信国公赶出府时,他也不曾这样笑话裴烬,轮到他了,裴烬却如此讥笑他,着实不够兄弟。 “你还记得孤 说过什么吗?”裴烬哂笑,“你迟早有一日也会落到孤的手里,这不,果然应验了。” 报应不爽,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最难还的不是千金万金,而是情意纠缠。 江浸月欠了明乐多年,难不成他还想善了? “殿下,”江浸月难得语气提高了几分,“下官也是为了公主,殿下身为公主的亲兄长,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公主和亲吗?” “是嘛,你只是为了明乐,自个难道没有私心吗?江浸月,你别把自个说的这般高尚,我可不信。” 江浸月薄唇微抿,指尖攥起,眸色暗了三分。 裴烬双腿交叠,往后靠了靠,“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我可帮不了你。” 前些日子他为了皎皎费尽心思,如今也该让江浸月尝尝那种滋味了,好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过明乐倒也是能忍,江浸月提出娶她,竟也忍得住拒绝。 “殿下,巫濮国不怀好意,公主不能去和亲,即便殿下想笑我,也不能拿公主去看笑话。” 江浸月着实不知为何裴烬能坐的如此安稳,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那此事便拜托给你了,”裴烬摆了摆手,“毕竟你负责接待使臣,便想办法打消使臣的念头吧。” 裴烬可懒得掺和这二人,他还是好生伺候程筠,安心等着他的儿子出生吧,明乐年纪也不小了,她知道自个在做什么。 江浸月着实不曾想到裴烬对这事如此的风轻云淡,总觉得其中有鬼,猜疑的看着他,“公主与殿下是不是在耍我?” 若是明乐当真要和亲,裴烬此刻应当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才是,毕竟那是亲妹妹,又只有这一个妹妹,再者他也不曾从朝堂上听得一丝风声,倒也的确可能是在戏耍他。 裴烬耸了耸肩,“你觉着呢?” “江浸月,这件事的本质并不在明乐是否去和亲,而是在,你是否真心求娶明乐,你若真心,明乐为何会拒绝,全天下都晓得,你江浸月是明乐看中的驸马爷,可明乐是公主,她不会要旁人的施舍,你若能看懂这一点,明乐自然就走不了。” 江浸月沉默了,真心如何,权宜之计又如何,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裴烬懒得与他扯皮,起身走到江浸月跟前拍了拍他的肩,“明乐跟在你身旁这么多年,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是以明乐哥哥的身份与你说话,若非明乐,你这么些年还想在朝中如此顺畅?简直痴人说梦。” 江浸月也算是大豫杰出一辈,年轻有为,得父皇看重,父皇母后口口声声说不答应明乐与江浸月在一起,可父皇却从未打压过江浸月,甚至对他委以重任,便是看在明乐的面子上,想着他若可堪大用,日后对明乐好,也未必不能答应。 江浸月十五岁继承爵位,不仅仅坐稳了这个位置,还声名鹊起,除去他的手段,自然少不了“明乐公主未来驸马爷”的名头。 虽说江浸月没求着明乐要这个名头,可这是事实,无从抵赖。 江浸月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裴烬微微叹气,“我得去陪皎皎用晚膳,就不留你了。” 江浸月在会客厅坐了一会,走出信国公府时还有些愣神,他仰起头望着天边明月,似乎在月亮上瞧见了明乐的笑容。 他对明乐,到底是何种情愫呢? 江浸月自讽一笑,微微摇头,大步离开信国公府。 月色洒落在他微微弯下的脊背上,无端带出几分寂寥。 夜色沉沉,寻常人打算关门闭户就寝了,程府角门却开了一点,一个妇人低着头进去,脚步匆匆的来到程文宇的书房,妇人掀开帷帽,露出孟程氏的焦急的面庞。 “你怎的漏夜前来,万一被人发觉如何是好?”程文宇皱着眉头看孟程氏。 “二哥,你得帮帮我啊。”孟程氏急切的上前。 “出了何事这样慌张,坐下说。” 孟程氏坐到程文宇旁边,喝了一口茶,“二哥,大哥怕是要发觉当年之事了!” “怎会?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不是让你将手脚处理干净吗?”程文宇大惊失色,当年之事不必细说,他心知肚明。 “我自然是处理干净了的,可谁晓得是否有漏网之鱼,过去这么多年,我原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我发觉信国公府在追查当初我遣散的丫鬟,若不是心有疑惑,怎会在此时去查当年的事。” 孟程氏也是才晓得此事,急的火上浇油,想也没想便来了这里,当初可是程文宇与她做的交易,她可不会独自承受后果,即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好端端的,程家做什么又查,当年查的还不够大吗,你可确信程筠忘记了当初之事?” “她那时才三岁,怎可能记得这事,况且我给她喂了令人失忆的药粉,她更不可能记得,只是……”孟程氏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程文宇都要被她急死了。 孟程氏撸起袖子,“年后我去信国公府拜访,被程筠瞧见了我手上的疤痕。” 她越想越不对劲,只觉得是这个疤痕露出了马脚,“当初你让我将程筠腰间那块胎记烫掉,可她挣扎间把我的手腕烫了下,这两处疤痕有些像。” 程文宇猛地起身,怒骂一句,“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当初他与程辙武争爵位,眼看着爵位便要落到他的头上,谁晓得当今圣上登基,明目张胆的偏心程辙武,爵位没了。 如今过去多年,他早已不对爵位再抱有任何期待,老老实实的安度余生,不再靠近程辙武。 可若是当初那事被翻出来,以程辙武的性子,程家二房满门都别想好过,不死也要脱层皮,不,是必死无疑。 毕竟如今还有个太子牵扯其中,谁晓得那个小丫头命这么好,居然攀上了太子,还有了身孕。 孟程氏听他这样说,登时也恼了,“你这是什么语气?当初你答应了我什么?是你说我若办成此事,便会助孟家拿下侯爵,可如今我儿子连伯爵都要保不住了,你当初答应我的事,不也没办成吗?你哪有脸凶我?” 当初她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他,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临老了,还要担忧这事,若是给她一个机会,即便是死,她也不会去做那般糊涂之事。 “二哥,我告诉你,若是我被大哥抓到把柄,我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第203章 第 203 章 第203章 程文宇听到孟程氏这样说,脸色极其难看,可想到这事的后果,到底还忍住了,忙露出讨好的笑容,拉着孟程氏的胳膊亲热道:“三妹妹,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放任你不管,你且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莫恼。” 虽说当年这事没有证据,他只是口头吩咐孟程氏,抓不着他的把柄,可若是孟程氏牵扯出他,程辙武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可不想一大把年纪还被程辙武害的家破人亡。 孟程氏哼了声,甩开程文宇的手,“二哥最好是仔细想想,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是查到了我,你也不会好过。” 程文宇想把这事全推在她身上绝无可能,她又不是傻子,能独自揽下此事。 “是是是,我和三妹妹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且放心,此事若真事发,我必定护你无恙。”程文宇心里厌烦的要死,面上却不得不笑着,也是憋屈的很。 孟程氏也是没用的蠢货,当初嘱咐了将人弄死,可她却没那个胆子,只将人卖去江南,谁知阴差阳错,竟让她又回到了程辙武身旁,老天爷可真是不长眼。 “二哥此话当真?”孟程氏扫了程文宇一眼。 “这是自然,三妹妹放心便是。” “那好,我可就等着二哥的好消息了,天色已晚,我便先回去了。”孟程氏带起帷帽,她如今活的战战兢兢,生怕被人信国公府的人发觉,她还不想死。 “好好,三妹妹慢走。” 孟程氏一走,程文宇登时摔了桌上的茶盏,“蠢妇!” 事没办好,还想拖他下水,想也别想,大不了一不做二不休,死人便没办法开口了。 “来人,去唤善儿过来。” 当务之急,倒不是孟程氏,而是程家,他也不知当初孟程氏可有露出马脚,若是被程家晓得,他吃不了兜着走,还是得想个法子。 程善在妾室房中正颠鸾倒凤,云雨未歇,被小厮一喊,瞬间便萎/了,一张脸黑如锅底的来到书房,“爹,这个时辰了您还不睡,喊儿子来做什么?” 程文宇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嫌弃的不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乐。” “爹这是何意?”程善莫名其妙。 “程辙武在查当年程筠之事。”程文宇一掌拍在书案上。 “什么?”程善瞬间清醒,“怎么会?” 虽说这事发生时他还小,可程筠被程家找回时,程文宇也与程善说了,晓得这事一旦曝光,程家二房必死无疑。 “爹,那可如何是好?” “我怎晓得,如今看来程家还不曾查到什么,咱们得抓紧机会,莫让程家再查下去。”程文宇心中岂能不慌。 “爹的意思是?” 程文宇看了程善一眼,“你不是说敬王有意与咱们结交?” 程文宇如今在国子监任祭酒,虽说官衔不高,可是掌管着所有监生,人才辈出,牵扯甚广,都能为敬王效力,从前程文宇暗地里与废太子来往过,可废太子太过无能,兵败如山倒,好在他不曾与废太子来往过密,没被牵连。 程善明白父亲的意思,“爹不是觉着敬王靠 不住吗?连废太子谋划多年都败了,更何况是敬王,您不是说往后咱们不参与这些了吗?” 裴澄被废时,程家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但凡门外热闹些都吓得不行,犹如惊弓之鸟,生怕被抓到与裴澄来往的证据,过了几个月才逐渐镇定下来,难不成如今又要重蹈覆辙? “这是程辙武逼我的,这事悬在头上终究不够安稳,这一次,不是我死,就是程辙武死,只有敬王上位,咱们才有机会,要不然你觉得程辙武会放过咱们吗?” 程善咬紧牙关点头,“爹说的对,那我明日便去找一趟敬王。”如今也只能搏一搏了。 “不,还是我亲自去,才显得出诚意。”程文宇望着窗外的夜色,成败在此一举。 “方才那道腌笃鲜味道如何?我特意让人从扬州快马加鞭运送回来的春笋。”用过晚膳,裴烬扶着程筠在院子里散步。 上京的春笋还要些时日,裴烬想着她兴许会想吃扬州的膳食,便让人快马加鞭从扬州运了些鲜笋回来,保存完好,犹如才挖出来的春笋。 程筠忍不住赞扬,“好吃的紧,春笋脆嫩,肉汁鲜美,做法也很有江南风味,与扬州吃到的一模一样。” “你喜欢便好,若还想吃什么,尽管与我说,无论要什么,我都尽力做到。”看她如今走路颤颤巍巍,扶着腰肢脚却在抖,裴烬便想多从其他地方补偿一二。 程筠轻轻地笑了笑,“那龙肝凤髓也可以吗?” 裴烬想了想,“你若想吃也不是不行,天子为龙,国母为凤,我便不得不让父皇母后割爱了。” “噗呲,”程筠笑出了声,偏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圣上晓得,非得扒了你的皮,也太不孝了。” “父皇母后总是催着我给他们生孙儿,如今孙儿在怀,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孙儿,想来他们会明白我的苦心。”裴烬也笑。 程筠摇了摇头,“你可别说了,再说下去,圣上一会便杀入信国公府,真是阿弥陀佛,大不敬啊,我还是不吃了。” 这样的话,也就只有裴烬敢说了,也足以看出裴烬与圣上、娘娘的感情之好,都说天家无情,他们一家四口倒是不同。 “哈哈哈,你且放心,父皇不晓得,咱们谁也不告诉。” “啊切……”泰和帝揉了揉鼻尖,嘟囔道:“莫不是烬儿又在说我的坏话。” 苏皇后手中绣着一个肚兜,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你可别什么都赖烬儿,夜里天凉多添件衣裳。” “他那个臭小子心里几时有咱们了,有了程家那丫头,怕是往后心里更没了你我。” 苏皇后毫不在意,“没有便没有,说到底能陪着孩子一辈子的还是他们的另一半,咱们又不能永远陪着孩子,你还见不得烬儿好啊。” 苏皇后眼看着贤妃如今有了大皇孙,羡慕得紧,眼巴巴盼着程筠能早些生个孙儿给她带带,如今裴烬一天到晚窝在程家她也没意见。 “这是什么话,我怎会见不到他好,他能与程家丫头一起,我心里巴不得呢,只是说到孩子,今日明乐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我瞧她晚膳只用了一些,魂不守舍的。” “唉,”说到明乐,苏皇后有些苦恼的放下了手中绣着的 肚兜,愁眉不展,“明乐前不久大哭了一场,还是她身旁的宫女与我说的。” “为何?”泰和帝面色微滞。 “还不是为着荣宣伯,听说与荣宣伯不知聊了什么,两人不欢而散,回来明乐便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场,又不肯与我说,孩子大了,有自个的心思了,我也不好过分干涉。” 苏皇后觉得她就是操心的命,先是操心裴烬,如今裴烬好不容易与程筠修成正果,又要来操心明乐,当初泰和帝还让她再生两个,得亏她不曾听,再生两个她非得一个头四个大,这谁顶得住。 “我去找明乐问问。”泰和帝立马坐不住了,他的掌上明珠怎能偷偷地躲起来哭。 “别去,天色晚了,你再去问,岂不是不想让明乐睡了,待会哭一晚上你负责?”苏皇后皱着眉头。 “也是,”泰和帝啧了声,坐回榻上,“想当初就不该让江浸月留下,该将他派往外地,南域便极其适合他。” 苏皇后横了他一眼,“说的好听,他走了,明乐能乐意吗?” “可他没走,不也让明乐伤心?我明日非得去问问江浸月是怎的一回事。” 苏皇后摇了摇头,“我劝你莫要去问,孩子的事,你少插手,要不然两头落不着好,待明乐愿意与咱们坦白再说。” 就像当初裴烬之事,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无用,可程筠一回京,人就恢复正常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父母急也急不来。 “唉,都是裴烬那个臭小子带的好头,明乐也有样学样。”泰和帝真是操碎了心,“明日便将裴烬宣进宫来臭骂一顿!” 裴烬扶着程筠躺下时忽然打了个哆嗦,程筠皱了皱眉,“可是冷了?如今天气乍暖还寒,要注意保暖。” “无碍,屋子里暖和着。”即便开春了,屋子里也烧着地龙,怕程筠冻着。 程筠眨了眨羽睫,“那便睡吧。” “你先睡,我还有点事要办。”裴烬拍了拍程筠的肩,弯腰吻了下她的绯唇。 “好,我睡了。”程筠闭上眼,晓得裴烬要忙公务,也不缠着他。 裴烬放下幔帐,轻声走出屋子,院子里玄凌已等着了,瞧见他忙拱了拱手,懊恼道:“主子恕罪,属下无能,将巫濮空跟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还欠九千,我可没说一天更完,略略略 第204章 第 204 章 第204章 裴烬面色微冷,双手负于身后,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裴濯呢?” 他就猜到巫濮空不是善茬,才来到上京,就能让玄凌的人跟丢,可见对上京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敬王倒是一直在书房待着,不曾出来。” “给孤盯紧了裴濯,尽快找到巫濮空,这两人混一起,绝没好事。” 裴烬不怕裴濯想谋朝篡位,凭他绝无可能,要不然裴澄在位时也不见他多难耐,只是若起动乱,折腾的还是上京城的老百姓,裴澄那次,即便他们再三小心,还是连累了一些百姓,再来一次,对百姓的伤害最大。 “是,属下遵命。”玄凌快速离开,没入夜色中。 裴烬仰起头,看着天边皎洁的明月,竹叶沙沙作响,起风了,可能皇权当真是那么的吸引人,引得历朝历代的兄弟手足相残,裴濯若反,他便只剩下裴沐一个兄弟了。 兄弟手足,他向来不放在心上,只是如今皎皎月份大了,他想皎皎能平安生产,不想闹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来影响她的心情,也影响了他的期待。 可他们若真要一头撞上来,裴烬也不会手软,裴澄如今也还被关在秦王府受刑,半死不活的,或许裴濯也想感受一下。 裴烬收回视线,想到裴澄,倒是许久不曾去看他了,也不知他现如今怎么样了,倒是有点想去看看。 不过他想到皎皎还在屋子里,他出去一趟,不免让她忧心,罢了,还是明日再去吧。 裴烬回了屋,暂且将这些乱糟糟的事抛掷一旁。 “使臣大人,你没带着尾巴来吧?”裴濯看向巫濮空,安王的书房有些昏暗,巫濮空长的魁梧粗壮,给人压迫感。 “敬王殿下这是瞧不起我吗?”巫濮空哼了声,看向安王,“安王爷,我王只说与你合作,何时又搭上一个敬王殿下?” 裴濯哪里听不出来巫濮空的不屑,“你……” “哎,”安王拦了下,“使臣不必恼,敬王是自己人,此次与贵国合作,也是为了推敬王上位,只要敬王能成功登基,西疆之事自然好商量。” 巫濮空扫了裴濯一眼,“难不成安王爷不自个上位?” 倒真是稀罕,推泰和帝的儿子上位,这是做善事呢? “无论是本王还是敬王,答应过贵国的条件不会变,使臣又何必纠结至此呢?” 安王已这把年纪,登基名不正言不顺,会被钉死在谋朝篡位的耻辱柱上,可裴濯不同,他本就是泰和帝的儿子,泰和帝一死,裴烬一死,裴濯自然有这个资格。 “行吧,”巫濮空坐了下来,“后日宫宴,我会照你们的吩咐为我王求娶明乐公主。” “不,”裴濯打断他的话,“咱们有了新的目标,比明乐公主更能事半功倍。” “这是何意?”巫濮空不明白了,看向安王,他们商议的本就是明乐公主,怎的还换人了呢? 安王笑道,压低了嗓音,“此人乃是……” “呼……”程筠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她是被憋醒的,好似有人在掐她的脖颈,喘不过气来。 她抬 起手摸了下光溜溜的脖颈,什么都没有,她是在做梦吗?自从有孕,身上平日里戴的首饰之类的便少了,更别说夜里就寝,那怎会喘不上气来。 “皎皎,怎么了?”裴烬听见她的动静很快醒来,他这些日子一直睡的很浅,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很快清醒。 “修炎,你扶我起来。”程筠的语气软软的,带着些颤意。 “好。”裴烬跪在床榻间扶起了程筠,“我去端水来。” 他下了床榻,端了一杯温水过来,程筠小口的喝着,顺着那口气,可算是平复了些许气息。 “是不是做噩梦了?”裴烬接过杯子放下,抬手捋了捋她鬓边的发丝。 程筠摇了摇头,“我是被憋醒的,方才喘不过气来,我就醒了,也不知是不是做梦,可那种感觉很真实。”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难免有些慌乱。 裴烬皱眉,“是不是衾被太重了?” “我也不晓得,可如今开了春,衾被已换过轻薄点的了,前些日子的更厚,也不曾这样。”她摸了摸脖颈,心有余悸,若是不曾醒来,是不是就要死在梦里了? “现下可还会不适?我去唤太医来。”裴烬也不曾见她这样,不免慌乱。 “不用了,已好多了,天色还早,还是别惊动了大家,一会娘亲又要忧心了。”程筠拉住了裴烬的衣袖,“兴许就是做梦吧。” 她低头看了下肚子,“好在还有两个月便要生了,挺着这个肚子,做什么都不顺心。” “没事便好,生了这个咱们不生了,太累了,快躺下再睡会,我守着你。”这些日子照顾程筠,裴烬也瘦了一大圈,可见程筠受了多少苦。 程筠弯了弯唇,“万一生了个闺女,那大豫的江山传给谁。” 大豫帝位传男不传女,可没公主继承帝位的先例,若这胎是女儿,她必定还要生个儿子的,不是她不喜欢女儿,而是这世道就是如此,她也没法子以一人之力改变这个世道。 若是裴烬没有儿子,也会被百官攻讦,储君之位不稳,难道她要让旁的女子给裴烬生儿子?那还不如她辛苦一些,她来生吧。 裴烬压了压嘴角,“不是有了大皇孙,我好生培养,也未必不可。” 若是女儿,他必定要疼着宠着,哪里舍得她去背负这些,裴烬有时都被政务压的喘不过气来,帝王之位看着至高无上,可背负的责任也足以压垮一个人,大豫历代帝王都驾崩的早,劳心劳力,非长寿之道,连他都吃力,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要这个帝位,哪里愿意女儿吃这些苦。 “我还以为你会说裴瑜。” 裴烬摇了摇头,“裴瑜他有自个的责任,大豫不是他的责任。” “那我才不要,我就要给你生个儿子,我就想做太后不可以吗?”太后才真是万人之上,连皇帝都得听太后的。 再者程筠也是有私心的,只有她生的儿子做了帝王,才能保住程家接下来的荣耀与平安,爹爹娘亲为她做了这么多,也该到她为程家做些贡献了,若是帝王血脉里有了程家的骨血,往后程家可永保太平。 裴烬被她这话惊着了,哭笑不得,“你想做太后,那我岂不是得早点死才能满足你?” 做皇后也便罢了,却 想做太后,这不是当着他的面咒他死呢。 “咳咳,”程筠转了转眼珠子,“你也可以当个太上皇嘛,哈哈。” 好像大豫开国以来,就没有过太上皇,都是皇帝驾崩之后才有的太后。 “你倒是想的挺美。”裴烬捏了捏她的下巴,“再睡会吧,用过早膳让太医来瞧瞧。” 用过早膳,程辙武与原氏在膳厅喝茶,有心腹来回禀,“昨夜富兴伯夫人快宵禁时去了一趟程家二房。” 程辙武放下茶盏,看了一眼原氏,“想来是咱们查的动静大了些,被她知晓了。” “这不越发证明二房与此事有关,他们心中有鬼了。”原氏叹了口气,“当年从她身旁被遣散的婢女都无故去世,若说没鬼,我是不信的。” 他们哪能想到孟程氏如此会做戏,竟骗了他们这么些年,若是早查出来,皎皎也不必受这些委屈了。 “哼,你且放心,迟早会抓到他们的把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咱们来日方长。”反正皎皎已找回来了,他们也不急,该急的是二房那些人。 “我等着,罢了,我还是去看看皎皎吧,心里头总有些不安。” “也好,皎皎肚子大了,明晚宫宴便不要出席了,免得折腾一场。”明日是大豫为巫濮国使臣接风的宫宴,按照品阶皎皎自然得去,可若不去也无碍。 “也好,我一会与皎皎说说。” 原氏来到程筠的院子,正好太医在给她把脉,得知方才之事,不免皱眉,等着太医的诊断。 片刻后,太医收回手,“回太子殿下,夫人,小郡主瞧着是有些惊悸,心绪不畅。” “问题大吗?可要吃什么药?”裴烬面色难看。 太医摇了摇头,“目前看来倒无需用药,保持屋内通风,多食果蔬,去外边散散心便可,小郡主整日待在屋子里对生产有弊无利,小郡主是头胎,得多走动,有助于顺利生产。” “那便好,有劳太医了,”原氏松了口气,忙吩咐雪柳等人将窗户打开透透气,“好在天气逐渐热了,倒也不必再门窗紧闭。” 裴烬让人送太医出去,“既然要多出去走动,那今日午后我带皎皎出去走走。” “那便有劳殿下了。”有裴烬在,原氏也不费什么心思,与程筠说起了宫宴之事。 “你爹爹说你肚子大了,宫宴上规矩多,人多口杂,还是不去为好。” 程筠笑道:“娘亲不是才听太医说我得多出去走动走动,怎的又想将我关在家里。” “你是想去了?” 程筠点了点头,“想去的,正好出去见见人,总待在屋子里是有些烦闷。” 她听裴烬说巫濮国想求娶大豫公主,又有明乐公主与荣宣伯之事,她想去看个热闹。 裴烬也道,“您且宽心,有我陪在皎皎身旁,必不会让她有事,我会护着皎皎。” 这个宫宴他得去,信国公二老也得去,独留皎皎在府里他也不放心,还是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安心。 “既然想去,那便去吧。”如今谁人不晓得程筠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想来也无人会没眼色的冲撞她。 裴烬从信国公府出来,先 去了趟秦王府,虽说他已不是秦王,可秦王府邸却留着,他打算留给未来的闺女,改做公主府邸,秦王府的规格比一般的亲王还要大,更何况是给公主,绝对的越矩了,可他想给,旁人也说不着什么。 推开书架,进入暗室,底下灯火通明,可血腥味太重,即便明亮,却还觉着有重重阴森之感。 这里有两间暗室,一间关着裴澄,一间关着原太子妃连氏。 他推开其中一间,光线涌入其中,裴澄下意识想抬手,却发觉他的左手已经没了,想抬也抬不起来,恍惚间看过去,瞧见裴烬,他忙跪行几步,“三弟,你饶了我吧,我求求你了,你别折磨我了,我受不了了。” 他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暗室已不知多久,他不知是什么年月,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仿佛已过了一辈子之久。 他原先也是不屑的,也是倔强着的,想要争一口气的,不肯求裴烬,可是过去许久,他一身傲骨早已被裴烬的手段碾碎了。 裴烬是魔鬼,比炼狱里的恶鬼也要恐怖,手段毒辣,根本不是人! 可惜裴澄还未近裴烬的身,就被护卫拦住了,裴澄跪在地上,比街边乞儿还要狼狈不堪。 裴烬扫了他一眼,“左手没了?” “回主子,按照您的吩咐,每一旬断一截指骨,一月断一根手指,他的左手正是上旬锯断的,大夫已看过了,性命无碍。” 魏汾是专门负责在这里看管裴澄与连氏之人,他从前干的是杀人不见血的行当,如今却要小心翼翼的折磨一个人,却又不能让人死了,倒也为难了他,不过半年过去,他也有了经验。 你瞧,裴澄少说受过锯刑几十次,却还活着,到底是他命大。 不过自家主子也当真是狠辣,这样的手段也能想出来,都说十指连心,可每过一旬,都要用锯子一点点锯断他一根指骨,像是拉磨一样,还非得用不大锋利的锯子,不肯给裴澄一个痛快,每一根指骨断裂,都仿佛死过一次,可又很快让大夫给他治好,绝不会伤了他的性命,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样折磨一个人。 “三弟,太子殿下,我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知错了,我给你当牛做马,我再也不敢了。”裴澄光是想想即将又到了一旬,就害怕的浑身发抖,他再也不想尝试了。 裴烬扯了扯嘴角,“呵,左手没了,还有右手,右手没了还有一双腿,裴澄,你以为孤会轻易放过你吗?” 前世他对皎皎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他都要百倍讨教回来。 “不,不要,我求你了,你饶了我吧,你让我死吧,给我一个痛快。” 裴澄不知多少次寻死,可却死不成,整个屋子都被柔软的棉被包裹着,屋子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想过咬舌自尽,可舌头破了,人没死,之后便一直有人在屋子里盯着他,根本不给他机会死。 “死?痛快?你扪心自问,你给过那些女子痛快吗?你给过东宫姬妾痛快吗?” 裴烬一看见东宫女子那些伤疤,他便想到皎皎前世是否也是这样被裴澄凌虐的,这要裴烬如何抬手放过他? “裴澄,你不配死,你只配如阴沟里的蛆一般活着,怎么着,也得让你看着我儿孙满堂才能死去。” “你不是人!”裴澄被攥着 胳膊,疯狂的摇头,“他们说的没错,你是阎王,是恶鬼!” “我是不是人无需你来评说,”裴烬冷笑一声,“魏汾,他的左手还没好全,不急着锯指骨了,去找人来将这里挖个洞,找几条蛇放进去,将他扔下去,每日一个时辰,全当是给他养养伤口。” 魏汾咽了口口水,蛇这东西,即便是他这么个大男人想想也后背发凉,况且是与几条蛇待在一块,这样的养伤口,可真的是不曾见过。 “是,属下遵命。” “哦,对了,”裴烬漫不经心道:“可别找有毒的蛇,别让他死了。” “不要,我不要,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裴澄不想去喂蛇,他想死,却不想死的这把痛苦。 “裴澄,孤倒是挺欣赏你从前的傲气,不是死也不肯低头,还在叫嚣吗?如今你的傲气呢?放心,几条蛇而已,死不了人,顶多被咬几口,倒也无大碍。” 裴烬还多的是法子治他,可得有个轻重缓急,不能让他死了,若是死了,可就无趣了。 “你当真是恶毒!”裴澄光是想想自个和几条蛇待在一起,便要冒冷汗,若是以往,他自然是不怕蛇的,可如今他日日被喂药,一身武功早就废了,浑身软趴趴的,怕是一条蛇也制服不了,更何况是和几条蛇同处一窟。 “哈哈哈,恶毒?孤手上沾了不少鲜血,可比起你,却干净的多。”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而裴澄手上的血,都是些无辜女子的。 裴烬瞧见他这样,心情十分美妙,不欲与他多言,转身离去,“你好生享受吧,孤告辞了。” “裴烬!裴烬,你不得好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皎皎:想做太后 裴烬:那我……争取早点死? 本章掉落红包。 第205章 第 205 章 第205章 江浸月一夜未睡,一直在想是否要去向圣上提亲,可他心中又不敢肯定自个能否给明乐带来幸福,成婚不是一根冰糖葫芦,也不是几块点心,这是一生之事,他当真做好了准备吗? 他能给明乐幸福吗?若是不能,求娶明乐也是另一种耽误她。 烛泪燃烧至天明,江浸月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这么多年,看着明乐一点点长大,哪怕从未回应过明乐的感情,可在他心里,明乐早就与其他女子不同了。 江浸月好歹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又有个爵位,上无需照顾双亲,下无需顾忌幼小,自然也是有人上门提过亲的,嫁进来就能成为伯夫人,掌中馈,还没公爹婆母需要伺候,多好的事。 可他全数推却,连那些女子见也不曾见过,他从未想过成亲,原打算待百年之后就将爵位还给皇室。 旁人兴许将爵位看的比天重,可对于江浸月来说,这都是虚的,人一死,尘归尘土归土,又不能带走,传宗接代更是无趣至极,他的父母都不期待他的到来,他一样不期待有什么子嗣。 但想到明乐,他到底还是心软了,心再硬,这世间也总有一人会成为自个的例外。 江浸月早朝后不曾出宫,而是去了紫宸宫求见圣上。 泰和帝正好也想见他,宣他进来。 “微臣叩见圣上。” “免礼,江卿可是为了巫濮国使臣而来?”泰和帝还算是好说话,打算先将正事办了,再来说私事。 可是显然江浸月不上道,他就非得单刀直入,行礼之后不曾起身,“圣上,微臣今日是为私事而来。” “哦?所为何事?”泰和帝挺直了脊背。 江浸月抬起头看了一眼泰和帝又垂下眼帘,“微臣斗胆,求娶明乐公主。” “放肆!”泰和帝下意识一掌拍在龙案上,“江莽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泰和帝这下是真生气了,平常好歹还喊江浸月,这都直呼其名了。 江浸月是泰和帝亲自选中给裴烬的伴读,也是泰和帝看着长大的,有不一般的情谊,要是江浸月与明乐无瓜葛,泰和帝一定更加重用江浸月。 可是为着明乐,泰和帝一直很谨慎,不想让江浸月觉得巴结上明乐就能平步青云,从而诱导明乐。 昨日江浸月把明乐弄哭了,今日江浸月就敢来求亲,这是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呢。 江浸月微微垂首,“微臣很清楚,微臣倾慕明乐公主,想求娶公主为妻,还请圣上成全。” 说出“倾慕”二字时,江浸月自个都愣了下,原来这个词是这样简单就可以说出口的,为何昨日他却犹豫了呢,要不然兴许昨日就与明乐成了。 “明乐是朕的掌上明珠,岂是你说求娶就求娶的,朕不答应,你退下吧。”泰和帝一张冷脸拉的老长,若非是看在江浸月是自个看着长大的孩子,他非得让人乱棍打出去。 “圣上,微臣是真心求娶公主!”江浸月俯身磕头,他知晓圣上与皇后娘娘都不放心他,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想回应明乐,圣上与娘娘一定会为明乐挑选一位良人,比他好千倍万倍。 可是如今,话已说出口,容不得江 浸月后退一步了,他不想做懦夫。 “闭嘴,来人,将他拖下去。”泰和帝不想再听,就差捂住耳朵了。 明乐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绝无可能这么快出阁,起码得留至二十,江浸月这是在挑衅他! “圣上!”江浸月如何也想不到,他是被人拖出去的…… 常前悄声的出来了,对着江浸月道:“荣宣伯,可别再说了,圣上今日烦闷,莫要惹恼了圣上。” 江浸月还想开口,最终还是忍住了,可是来不及了,明日便是宫宴,届时巫濮空必定会提出求娶公主,万一明乐当堂答应,他又该如何是好? “常公公,可否求您帮个忙,派人去向明乐公主通秉一声,我想见她。” 他无缘无故的,不好向后宫递消息,常前是御前的人,出入长乐宫也是寻常事。 “哎呦,不是老奴不帮伯爷,而是圣上正恼火,老奴着实不敢啊,依我看啊,伯爷还是稍等几日再说吧。” 若是平常,常前也就应了,不过是小事一桩,如今圣上恼怒荣宣伯想求娶明乐公主,他若是跑了这个腿,被圣上晓得,他这条腿非得废咯。 “可是……罢了,多谢公公,我先告退了。”江浸月也晓得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多说无益。 江浸月走出紫宸宫,往后宫方向瞧了一眼,盼着能见到明乐,只是很可惜,直到走出宫门,她也不曾出现。 他面色难看的上了马车,看来只能等明日了,好在圣上一定不会答应明乐去和亲,他也能稍稍放心。 只是怕会出变故。 “不过是个应付巫濮国的宫宴罢了,你无需上心,能出席就是给巫濮国脸面。”裴烬看着程筠在梳妆台前坐了一个多时辰,还不曾装扮完全,不免唠叨了几句。 程筠回头努了努绯唇,“我好不容易参加个宴会,还不许我装扮一二嘛?” “我可没说不能,只是看你累得慌。”裴烬走上前,看着她发髻上的珠翠,觉着脖子疼。 “女子爱美是天性,为了美才不怕累,我也有许久不曾装扮了,好看吗?”程筠看着菱花镜中的裴烬。 裴烬勾了勾薄唇,“皎皎似牡丹仙子下凡,我都舍不得让你出门,万一被旁人瞧上了可如何是好?” 程筠如今有孕在身,丰润了些,可是并不影响她的姿色,反而面如银盘,眸若点星,梳着大气的牡丹髻,可不就似一朵雍容富贵的绝色牡丹。 程筠嗔笑,“你何时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她都七八个月的肚子了,哪里还能被谁瞧都上,多加装扮,也是不想让自个的气色太难看。 “皎皎可不能污蔑我,都是肺腑之言。”裴烬扶着她的肩,望着菱花镜中娇艳的女子,“从前你身上妩媚娇俏居多,如今华贵大方后来居上。” 程筠这倒没发觉,挑了挑眉道:“兴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从前出身云楼,学的便是妩媚之道,如今有了亲人,成为郡主,倒也摆起了架子。” “这是浑然天成,不是摆架子,皎皎,距离你嫁给我,又近了一日。”裴烬吻了吻她的发丝。 程筠莞尔,“你脑子里整日想的都是些什么呢?” “想的是你。”裴烬眼眸含 笑。 “才不信呢,”程筠面颊微红,“好了,也差不多了,咱们出发吧,我想先去拜见皇后娘娘。” 苏皇后多次派人来给她送东西,她理应入宫谢恩,可却一次都没去过,也着实失礼。 “也好,母后也很想见你。”裴烬扶着程筠起身。 两人先行入宫,这一次,他们毫无避讳,就是要告诉所有人,程筠是既定的太子妃。 到了长乐宫,程筠还不曾来得及行礼,就被苏皇后一把扶住,笑道:“可算是把你盼来了,烬儿也真是,也不带你入宫瞧瞧。” “臣女是来谢恩的,多谢娘娘的赏赐。”程筠微微一笑。 “哎呦,谢什么恩,烬儿怕是要把东宫库房都搬空了,我那点子东西哪比得上,快坐,来瞧瞧我今日才做好的肚兜怎么样。” 苏皇后扶着程筠坐到榻上,程筠受宠若惊,还有些难安,好在裴烬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安抚着,让她不至于太过惶恐。 苏皇后只当没瞧见两人的眉来眼去,让人取出她才绣好的如意双喜纹路的红色肚兜,“这么多年不做女红,手艺都生疏了。” 初入东宫,她的女红算不得好,后边为了讨好那时尚是太子的泰和帝,拼命学习女红,可算是有些样子了,后边与泰和帝交心,她便很少动手,手艺越发懒散,连泰和帝都说她如今是懒骨头一把。 程筠抚摸着上边的如意花纹赞叹,“真好看,娘娘的手艺胜过臣女百倍,针脚细密,纹样精致,多谢娘娘。” 苏皇后一如从前的平易近人,并未因为成为了皇后便改了性子,大抵这也是为何娘娘的宠爱能长盛不衰的缘由吧,谁能不爱这样的娘娘呢。 “这个肚兜做了许久,给小孩子做的针脚要收好,免得磨损了孩子肌肤,这肚兜要多下水洗几次,让人揉软和了,孩子穿着舒服。” 自从大皇孙入宫,苏皇后可是馋坏了程筠腹中的孩子,无论男女,只要健健康康,她都要搁到心尖子上疼。 “原来如此,臣女都不晓得此法。” “这还是从前在烬儿身上摸索来的,当初烬儿穿了新肚兜,磨红了腰,哭闹不休,可把我愁坏了。” 程筠仰头望了一眼裴烬,原来他也会哭闹呢。 裴烬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母后记错了,那是明乐。” 苏皇后脸一唬,“谁说是明乐,明乐可比你小不少,我还能记错?就是你。” “母后,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您何必还翻出来说。”他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说这些羞不羞。 “如今是长德行了,当娘的还说不得了。”苏皇后睇了他一眼,“我还懒得说你呢。” 程筠在一旁笑着,两人的相处与寻常母子一样,当真是难得。 苏皇后不搭理裴烬,与程筠说起了话,“皎皎吃点心,这是牛乳糕,听说你喜欢喝牛乳,这个糕点不错,你尝尝,听旁人说孕中多喝牛乳生出的孩子白嫩。” “谢谢娘娘。”程筠用帕子包着拿了一块小口吃着,“松软香甜,娘娘宫里的点心当真好吃。” “我也尝尝。”裴烬伸手过去,被苏皇后一掌拍掉,“这是给皎皎的,你吃什么?” 裴烬忍不住摇头叹息,“唉,母后果 然是有了儿媳便不要儿子了,连吃块点心也不配了。” “你可没少吃。”苏皇后才不管裴烬,“皎皎多吃些,宫宴上的菜肴大多都冷了,不适合你吃。” “娘娘放心,臣女入宫前便用过膳食了,如今还不饿。”苏皇后如此好相处,让程筠忍不住亲近几分,往后有这样的婆母,也是一件幸事吧。 “那便好。”苏皇后看着程筠的肚子,问了一些近况,又将她的经验之谈传授于她,苏皇后不便出宫,见着人了,可不得多关心几句。 说到最后宫人来催了,说宫宴那头人都到齐了,他们也该去了。 不得已,只能先聊到这,苏皇后还得去紫宸宫一趟,与泰和帝一同出席,让裴烬与程筠先去。 走出长乐宫,程筠笑道:“娘娘真是个妙人。” 与她交谈,完全看不出为尊者高高在上之感,倒像是同龄人的亲近。 “还不是被父皇惯坏了,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还似个小姑娘一样。” “那说明圣上疼爱娘娘,这是娘娘的福气。”哪个女子不盼着自个能被夫君宠成小姑娘。 裴烬扶着她上了轿撵,“你羡慕?那看来我得向父皇取取经了。” 程筠也不扭捏,弯了弯唇,“拭目以待。” 来到宫宴大殿,裴烬扶着程筠进入,受了众人的礼,此次程筠坐在裴烬身旁,由他亲自照看,百官倒是见怪不怪,谁若还不晓得其中的缘由,那也是白在上京待了。 他们坐下才不久,泰和帝便携着苏皇后进殿。 随后巫濮空等巫濮国使臣上殿拜见祝祷,送上贡品,入席之后,泰和帝宣布开席。 但众人其实并无多大的兴趣在宴席上,每个人心中都有些心思,余光不知瞥到哪了。 酒过三巡,巫濮空可算起身,也让众人的视线明目张胆的放在了他的身上。 “圣上,外臣此次入京,一是来向贵国送上我国珍奇,二是想为吾王求娶大豫贵女为王后,永结大豫与巫濮百年之好。” 泰和帝皱了皱眉,原先说的不是求娶公主吗?怎的又变成了贵女。 不过贵女更好。 泰和帝大手一挥,笑道:“大豫出色的贵女数不胜数,巫濮王若是真心求娶,朕自当为他挑选一位端庄贤淑的贵女,今日宴席倒不便说这事,不如明日朕再与使臣相谈。” 原说求娶公主,泰和帝绝不会答应,可若是贵女他倒也不是不能答应,想找一位愿意去巫濮国的贵女可容易的多,毕竟寻常官家女子能被封为公主和亲,也是莫大的殊荣,自然会有人抢着,想搏一搏前程。 “回圣上,吾王已有心仪的人选。” “哦?是哪一位贵女?”泰和帝眉心一跳。 “吾王听闻大豫有一女子姿容无双,闭月羞花,此人乃是信阳郡主,外臣特为吾王求娶信阳郡主,还请圣上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了九千,还欠债六千,加上评论达到六千,所以加更址果冻小说网 第206章 第 206 章 第206章 巫濮空此话一出,满殿哗然,而已准备许久,打算在巫濮空提出求娶明乐之后,便要即刻跟上求娶明乐的江浸月却大大的舒了口气,幸好不是求娶明乐,这回明乐想嫁也嫁不成了,真好。 不过裴烬的脸色却难看了,他不曾想到自个这张乌鸦嘴还真是一语成谶了,来之前与皎皎开的玩笑话,竟然成真了。 皎皎已怀了他的孩子,身怀六甲竟还有人觊觎,他当真不知是喜还是忧。 他当即站了起来,打断巫濮空的话,“放肆,信阳郡主乃是孤既定太子妃,岂容你觊觎!” 巫濮空看见裴烬不畏惧,反倒还有些恨意,若非裴烬,巫濮国早就侵吞西疆了,巫濮国上下都对裴烬恨之入骨。 因而在安王提出逼迫信阳郡主去和亲时,他欣然应允,若能看着裴烬失去心爱之人,那就再好不过了,即便不能,也能恶心他。 “可外臣听闻信阳郡主并未婚配,刚好死了丈夫,留下个遗腹子,吾王并不介意,依旧愿意以王后之位相聘。”这些是程家对外的托词,他说的倒也是真的。 “王后之位又如何?孤愿以太子妃之位聘之,使臣来晚了,信阳郡主与孤的亲事早已板上钉钉。”裴烬的语气冷的如万丈寒冰,他万万没有想到,巫濮国竟敢肖想皎皎,当真是找死,当初就不该对巫濮国心慈手软。 “可你们还未成亲,和亲乃是结两国友好,只要和亲,两国姻亲可保永久太平,这可太划算不过了,太子不如割爱,听闻信阳郡主深明大义,为了两国邦交,应当也不会拒绝才是?”巫濮空看向坐着的程筠。 巫濮空说出这样的话,这不就是将压力全数给了程筠,若是程筠不答应,那便是不深明大义,不愿意牺牲自个保全两国和平,若起战火,她就是罪魁祸首。 程筠着实不曾想到,她今日只是来瞧热闹的,结果热闹在她身上,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到底有何能耐让旁人这样算计。 原氏有些焦急,真想上去踹那个使臣两脚,居然还肖想起了皎皎,早知就早些让圣上赐婚了。 程辙武也是一脸怒气,一个弹丸小国,竟也敢说出这样的话,信不信他踏平了巫濮国,正想起身怒骂他几句。 这时程筠扶着腰肢缓缓起身,微微一笑,“我拒绝。” 巫濮空面色一僵,“难道信阳郡主要看着西疆战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吗?你们大豫不是口口声声仁义之国,舍小家为大家,信阳郡主一人,便能保两国太平,这可是万代流芳之事。” “我原本以为使臣来上京,是带着两国交好的希冀,可如今瞧着,看来巫濮国始终想再起战火啊。” “你休得胡言,巫濮国何时这样想过?” 程筠面上褪去笑容,冷着小脸,“既然没有,那为何使臣口口声声战火与太平?难道我不嫁,大豫不和亲,你们就想再起战火?还是说,你们只是想找一个开战的借口?” “大豫是尊崇仁义二字,可我已与太子殿下定下终生,约定誓言,我若和亲,才是对殿下的不仁不义,况且,赫冲一战,贵国败给太子殿下,如今,你们有何资格谈条件?” 程筠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毫不遮掩的傲气, 连看着巫濮空的眼神都带着不屑,像极了裴烬。 怪不得裴烬说程筠变了,不仅仅裴烬如此觉得,就说那些从前见过云莺的人,谁不惊讶程筠这番话。 从前的云莺总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在宫宴上从不乱看,也从不开口,安安静静的坐在秦王殿下身旁,就好似一个美丽的傀儡,并没自个的生气。 而如今的程筠举手投足之间已是不卑不亢的贵女风度,仪态端方,身为郡主的傲骨尽数显露,不说话,只站在那都让人觉得身上贵气横生,不可小觑。 从前云莺在秦王身旁,一看便让人觉得是一个绝色的姬妾,像一个随时都可以被人抛弃的玩物。 而如今的程筠站在太子身旁,却让人觉得两人就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此刻的程筠好似一颗明珠,光彩夺目,像极了端庄大方的太子妃。 这样的改变,让坐在远处的苏敏敏掐断了指甲,她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风尘女子,为何却会有这样大的变化,她真不甘心! 巫濮空脸色瞬间黑了,他当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女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丝毫不顾忌巫濮国的颜面。 “说的好,”裴烬笑了笑,“或许是过去一年,巫濮国已忘记了谁才是手下败将,敢到上京来放肆了,孤不妨告诉你,大豫绝不和亲,无论你们是看上了大豫的公主,还是大豫的贵女,哪怕是大豫的普通姑娘,大豫都不会答应,巫濮国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巫濮空冷笑一声,“真是可笑,身为太子,却为了一个女子不顾西疆百姓安危。” 这样大的一个帽子,程筠怎会让它戴在裴烬的头上,微抬下巴反驳道:“使臣这话便错了,太子殿下年十七便离开双亲远赴西疆,护卫西疆百姓,为此付出了无数心血,想来西疆百姓也不会愿意殿下牺牲他的心上人来换取这所谓的和平,在大豫,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护住妻儿才是大豫的仁义,使臣是不会明白的。” 裴烬附和道:“说的好,大豫好儿郎多的是,儿郎们愿意以自个的鲜血筑起护卫百姓的城墙,却不会用自个的心上人来交换,贵国若是想起战火,孤奉陪到底!” 巫濮空攥紧了拳头,啃到了硬骨头,原本他也没想过真能让大豫答应信阳郡主和亲,只是想杀一杀裴烬的风头,以为搬出两国邦交友好,顾忌着言论,起码能让裴烬吃瘪,可不曾想到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硬气,丝毫不介意两国邦交,反倒是让他下不来台了。 这时敬王忙起身给巫濮空一个台阶下,“父皇,想来使臣也是太在乎两国友好,使臣也不知信阳郡主已与太子殿下有了婚约,并非有意冒犯,还请父皇看在两国邦交和睦的份上,莫要动怒。” 有了台阶,巫濮空自然马上就下了,连忙道:“是外臣冒失了。” 泰和帝不冷不热道:“真要是如此便好了,信阳郡主乃是信国公爱女,朕也不会答允让她去和亲,使臣还是坐下多喝几盏酒水吧,和亲之事,便无需再提了。” 程筠腹中还怀着他的孙儿,当着他的面还敢说要求娶程筠,当真是不把大豫放在眼里,巫濮国哪里有半点要和亲的诚意。 也不知是谁给巫濮空出的主意,泰和帝扫了一眼裴濯,他当真希望裴濯别搅合进这些事,好歹裴濯是他的儿子,若是通敌叛国,泰和 帝心中焉能不痛。 巫濮空坐了回去,这一场闹剧才平息下来,而这场宫宴最热闹之事,也随之落幕。 裴烬扶着程筠坐下,握住她的手,“皎皎方才可真是犹如明珠熠熠生辉,自愧不如。” 程筠莞尔浅笑,“这是殿下给的底气,我知殿下根本不曾将巫濮国放在眼里,大豫也不必露怯,要不然岂不是让旁人看轻。” 盯着大豫的大国可不少,依附大豫的小国更多,若是在巫濮空这样的战败国跟前都如此示弱,那些大国还不得蠢蠢欲动,那些小国还不得不恭不敬。 “说的对,皎皎越发有太子妃的气度了。”裴烬当真是欣慰至极。 “殿下少给自个脸上贴金,我如今是郡主。”程家满门傲骨,她亦不可卑怯,要像阿姐看齐。 裴烬挑了挑唇角,“迟早都是孤的太子妃。” 宫宴结束的快,泰和帝毫无兴致,甚至盼着早些结束,当着众人的面,他为着面子,还是得与巫濮国使臣维持表面友好。 即便是两国交战,也不斩来使臣,更何况如今两国和平共处,大豫不怕巫濮国,却不能主动挑起战事,让巫濮国抓住把柄,占据道义的上风。 不过今日一看,对巫濮国果然不能大意,还是得尽快安排得力大将去戍守西疆,免得巫濮国狼子野心,再起战火。 筵席散后,众人往外走,江浸月原本打算去找明乐,可又不知该不该去,明乐不必去和亲,她不愿嫁他便不嫁吧,就这样,也挺好。 如此一想,江浸月便不曾去找明乐,可他不知,明乐却眼巴巴的等着他,看着他出宫,最终遗憾回了长乐宫,看来她也不必再多想了,江浸月根本就不愿娶她的,你瞧,得知她不必和亲,便丝毫不在意了。 明乐恹恹的回到长乐宫,苏皇后在用宵夜,宫宴上就用了些酒水,饿的很,瞧见明乐招呼着她,“想不想用些银耳羹,正热乎着。” 明乐摇了摇头,凑到苏皇后身旁坐下,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肩,“母后,我不想嫁给江浸月了。” 苏皇后握着竹节纹青玉匙的手微顿,“想通了?” “嗯,我想明白了,他有什么好的,不值得我如此。”喜与厌都在一瞬间,若是要她相逼才肯答应娶她,那这样的婚事有何用处。 今日看着哥哥与嫂嫂在大殿之上夫唱妇随羡慕的紧,那样的才是夫妻,才是携手共度一生之人,她与江浸月,是不会有这么一日的。 苏皇后放下玉碗,摸了摸明乐的脑袋,“明乐,你还小,并不急这事,嫁与不嫁,现下说都太早了,不过你若真想开了,我也高兴。” “江家不适合你,你性子活泼,可江浸月却为人淡漠,你若一味迎合着他,只会很累。” 苏皇后还记得,几年前江家的事传来,一夜之间,满门江家人都死了,只余下江浸月一个,她得知之后惊讶的不知该说什么。 从此之后,整个上京的人都觉得江浸月是孤星,克父克母克亲人,要不然怎么全家人都死了,只剩下他呢? 她那时对于明乐去江家玩便不喜,可又不想看明乐不高兴,她担忧明乐往后会认定江浸月,谁知还真被她说中了,让苏皇后一直都很为难。 如今明乐说她放弃了,苏皇后 自然是松了口气,哪个母亲会愿意自个的女儿嫁给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呢? 江浸月做臣子不错,可若做女婿,她是不愿意的。 明乐抱着苏皇后的胳膊,眼眶微红,“母后,我好难受,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可是他却从未回头看过我一眼。” 江浸月对她不是不好,算起来,她也是上京唯一一个能近江浸月身的女子,可是江浸月待她,兴许只是兄妹之情,根本就没有情爱之意,一直都是她在独自纠缠。 苏皇后拍了拍她的肩,“傻孩子,喜欢未必会有回音,你还小,过几年你便会晓得这些事不值一提,你的良人或许另有他人。” 明乐才及笄,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情爱这东西,或许一辈子也参悟不透,哭一场也好,哭过就忘了,她也可以放心了。 “母后,我再也不要嫁人了,我要永远陪着母后。”嫁人有什么好的,她再也不要喜欢一个人了。 “好,不嫁,陪着我,你父皇还巴不得呢。”苏皇后不和她对着干,说不定明日就反悔了,明乐就是这么个性子。 明乐哭了一会,红着眼睛走了,泰和帝进入长乐宫,只瞧见明乐回屋子的背影,进了殿内,问道:“明乐是不是又不高兴了?” 苏皇后喝完一碗银耳羹,擦了擦嘴角,“明乐说不再纠缠江浸月了,难受的哭了一会。” “哭的好,明乐可算是想通了,说起来便气,昨日江浸月还向我求娶明乐,被我赶出去了。”泰和帝坐下来,“哭过说明下定决心了,再好不过。” “谁知道呢,兴许只是一时气恼也说不定,不过明乐有了这个念头也是好事,这两人着实是不合适。” “嗯,改明儿我瞧瞧上京适龄的儿郎,给明乐挑几个好的,不盯着江浸月,总会发现更好的。” 苏皇后点了点头,“慢慢来吧,不过比起明乐,我看还是先将烬儿与程筠的婚事给定下来,免得再被旁人利用,又起风波。” 想想今日巫濮使臣说的话,苏皇后就恼怒,还觊觎起她的孙儿来了,真是不知所谓。 “对,这事我也正想着,明日找信国公聊一聊,先赐婚,待程筠生产之后再大婚,也不耽误事,今日巫濮空太过放肆,若非是如今程筠大着肚子,烬儿不便离京,西疆这时以安稳为主,真不想轻易放过他。” 虽说泰和帝已选中了梁云川去西疆,可梁云川对西疆不够熟悉,要说西疆的王,还得是裴烬,若是此时西疆再起战事,不免要裴烬再去一趟,待梁云川熟悉过后的,倒是无需裴烬守着了,但如今程筠生产在即,最好是别出了意外,免得让裴烬进退两难。 “我看巫濮空不是随口一提,大豫贵女无数,信阳郡主回到上京不过几月,在人前露面也才不久,怎可能美名就传到了巫濮国,比起姿色,如今对她议论最多的难道不是身孕吗?哪个男人会甘愿做后爹。” 泰和帝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我也有此猜想,只怕上京有人与他勾结,故意为之。” 两人对视一眼,苏皇后调侃道,“今日敬王看起来与巫濮空相熟。” “你是说……唉,这几个混账,没一个让我省心。”泰和帝一掌拍在膝头,皇权至高无上,身为皇子想要九五之尊的帝位无可厚非,寻常小打小闹他也不放在心上,可若是裴濯敢勾结敌国,那泰和帝绝不会轻易饶了他。 “其中到底有何缘故我也不晓得,只是近日淑妃越发活跃起来。”苏皇后如今管着六宫,淑妃的那点子动向还是清楚的很,淑妃这人从前倒是老实的很,只是这些日子,仿佛是过了冬的松鼠,出来上蹿下跳。 即便从前装的再风轻云淡,也有露出马脚的那一日,苏皇后却从未对淑妃松懈过,能在后宫安稳的保住孩子坐上高位的女人,都不会是善茬,除了贤妃,她谁也不信。 “我会派人去查,若真是裴濯,我不会轻易放过他。”通敌叛国,如何对得起边疆将士累累的尸骨,无数人的鲜血才筑起了大豫的城墙,若是裴濯胆大包天,即便是他的儿子,他也不会手软。 苏皇后点了点头,情绪忽然有些不佳,总觉得心口有点闷,她如今什么都不盼,只希望程筠能平安生产,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第207章 第 207 章 第207章 “注意脚下。”裴烬扶着程筠下了马车,两人回了信国公府,厅堂里原氏与程辙武正等着,程筠有孕,马车行的慢些,比二老后到府里。 “皎皎。”原氏瞧见二人迎了上来,“方才可曾吓到你,那个巫濮国使臣也太无耻了些,竟想将天下苍生的命运都压在你的头上,着实可恨。” 难不成皎皎不去和亲,西疆再起战事,便是皎皎的错了?没有这样的道理,程家已为大豫百姓付出良多,难不成还要将自个的女儿也付出去吗? “娘亲莫急,我好着呢,我可是爹爹娘亲的女儿,哪能被轻易吓到。”程筠一点儿也不怕巫濮国,大抵是裴烬足够强,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这就好,那快些回去歇息吧,早些睡下,今日也辛苦了。”原氏看皎皎面色红润,看着也不像是被吓着的模样,放心下来。 “好的,爹爹娘亲也早些歇息。” “去吧。” 裴烬与二老打了个招呼,扶着程筠离开厅堂,回了屋子。 原氏坐了下来,看向程辙武,“要我说,还是与圣上将这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吧,有了赐婚,也就名正言顺了,免得再有今日之事,你不晓得,方才我的心口都要跳出来了。” 虽说原氏晓得圣上绝不会答应,可巫濮空步步紧逼,她是怕皎皎说错话,传了出去让百姓质疑她,惹了麻烦便不好了,好在皎皎机敏,不曾掉进巫濮空挖好的坑里。 程辙武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明日会与圣上说说这事,裴烬也考验的够久,这两人的确合适,我便不拦着了。” 从前便对裴烬很是欣赏,他在文治武功方面颇有建树,如今看他对皎皎好,程辙武还有何理由拦着。 “唉,那些人可真是心脏烂肚,对着身怀六甲的皎皎都想着法子算计。”皎皎这前半生过的也真是不安稳,盼着后半辈子别再出这些幺蛾子了。 “他们算计皎皎,还不是为着裴烬,我都说了,裴烬并非良人。”皎皎一个姑娘家,有何好算计的,还不是被裴烬连累了。 原氏瞅了他一眼,“这两人感情如胶似漆的,不是良人也得是了,好在裴烬愿意护着皎皎,我也安心许多。” 程辙武摇了摇头,“太子妃哪里有这么好当的,皎皎若想坐稳太子妃之位,还多的是考验呢。” 一国之母,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盯着,想要安心,难啊。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我先回屋了,这都是什么事,闹的我头疼的很。”原氏起身离去,愁眉不展,也不知何时这日子才能太平些。 “先喝口温水。”裴烬扶着程筠坐下,倒了温水递给她,“孩子可还乖巧,不曾闹腾你吧?” 他虽一直陪着,却也不晓得孩子在她腹中是何种模样,只有她这个当娘的才晓得。 程筠抿了几口水,“还好,乖着呢,娘亲说孩子会疼人,甚少折腾我,这是我的福气。” 若是每次怀孕都如此好受,倒也不是不能多生两个,不过想到裴烬与其他皇子的争斗,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一儿一女便好,免得让他们争斗,但兴许同出一母,也不会这样争夺,谁又知道呢。 裴烬接过茶盏放下,“方才之事不必放在心上,这个馊主意八成就是裴濯给他出的。” “敬王与巫濮国的人有来往?”巫濮国一个小国,敬王在想些什么呢,与他们为伍能有什么好处。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最终只会被反噬。 “若我猜的不错,裴濯对储君之位有心思,并且背后应当有人在帮他,要不然他没这个胆子。” 裴濯那性子,难成大事,背后若无人,他最多有贼心没贼胆。 要说帝位,谁不想要,人人都想登上九五之尊,可却不是人人都敢付诸行动。 “是谁?是巫濮国的人吗?” “应当不是,极有可能是上京权贵,但到底是谁我至今还不晓得,还得细查一番。” 程筠微微摇头,“唉,和殿下在一块可真是累,斗了这个斗那个,拢共才三个兄弟,就有两个与你不睦。” 怪不得娘亲说若与太子在一块会艰辛很多,那时还不明白,如今却是晓得了,的确如此。 别看太子妃这个名头好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承受的压力也更多,瞧着便是一个劳碌操心的命。 裴烬勾了勾嘴角,握住程筠的手,“皎皎这是后悔了?不过后悔也晚了,我认定你了,今日在大殿上也承认了你是我的太子妃,想来父皇不日就会赐婚,你跑不了了。” “谁说的,你若对我不好,即便我们大婚了,我爹爹还是会带我走。”程筠鼓了鼓眼眸,顾盼生辉。 裴烬低笑,“是,谁敢惹信国公啊,我保证对你好。”他若是敢做裴澄那样的事,对皎皎不好,怕是信国公一个恼怒,把他给一窝端了,让他儿子登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好呀,我今日要沐浴,劳烦你帮我安排。” “是,小郡主,小人这就去安排。”裴烬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忙去安排了。 程筠的嘴角往上翘了翘,眼眸里藏不住的笑意。 服侍程筠沐浴更衣,将人抱到了床榻间,裴烬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我得去处理几件事,你先睡。” 今夜之事,裴烬还有的忙。 “好,你去吧,我不等你哦,我睡啦。”程筠今日出过门,会比往常累,也不想强撑着等他。 裴烬摸了摸她的脸蛋,柔声安抚,“睡吧。” 程筠闭上眼入睡,裴烬轻手轻脚的去了书房,方定玄凌等着了。 “如何?敬王与巫濮空去了哪?”裴烬坐了下来。 “敬王出宫之后回了府邸,在书房不曾出来,屋门紧闭,也不知里边是个什么情况,巫濮空进了一个酒楼,之后便失去了他的踪影,与上次消失的地方一般。” 裴烬皱了皱眉,“酒楼有通往敬王府的密道?” “看着不像,那个酒楼与敬王府相距甚远,中间还隔着安王府,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绕过安王府打下密道,也太费周折了。”玄凌恨不得进去酒楼一探究竟,只是这样便打草惊蛇了。 “安王府?”裴烬垂眸望着手中的玉扳指,一圈一圈的转着,“方定,取上京舆图。” “是。”方定转身去书架上找到,在案上展开。 裴烬的指尖在敬王府与安王府之间 点了点,“敬王府与安王府是两个对角,中间还有一户人家,看着并无牵扯,若是按照你说的那个酒楼,与安王府倒近,只是与敬王府几乎隔着大半条街,若是从安王府穿过还算便捷,可若是躲开安王府,可就远了。” “正是如此,属下看敬王也一直在书房,不曾离开,倒是不知两人是如何联系上的。”能躲过玄炎卫的眼睛,也是有些本事。 裴烬抿着唇角,舌尖扫过后槽牙,脑中想着什么,总觉得有何事被他忽略了。 他微眯了眯眼,忽然道:“安王府查了吗?” “安王?”玄凌与方定都有些不解。 裴烬想了起来,幼时,裴濯便最喜去安王府玩,皇伯父为人和蔼,与父皇的关系也亲近,安王常常带着安王妃出门游历,会讲许多故事,几个皇子公主便常常去安王府听安王讲故事。 他起初也去的,后边要练武,忙了起来,去的便少了,可他仍旧记得,安王似乎对敬王与旁人都不同,更为亲近些,每回讲故事,敬王都坐在安王身旁。 那时他从未多想,渐渐地大家年岁大了,很少去安王府了,敬王是否去的勤他也不晓得,毕竟他在西疆待了多年。 前世敬王一直老老实实的,直到他死前,敬王都在自个的封地,不过他登基不久后,安王就染上重病薨逝了,安王薨逝之后,敬王才向他提出要去封地。 他前世也没怀疑过敬王什么,因而这世对敬王注意的也不多,可如今细细想来,却觉得不对劲,或许有些东西一直被他忽视了。 “玄凌,你现下派人去看看,安王现在在哪,之后多加留意敬王与安王两人同时消失的时辰,看看是否有重叠。” 他原是想着,上京必定是有人支持裴濯他才敢的,不过没往安王去想,一直以来,连父皇都对安王十分放心,纵情山水,不好权力富贵,也不爱出风头,安王在上京低调的不像是一个王爷,连一个贤王的名声都没捞着,这样的人,也会有谋反的心思吗? “是,属下这便去办。” 玄凌走后,裴烬又吩咐了件事给方定,方定才出去不久,又去而复返,“主子,西疆急报。” 裴烬伸手接过,拆开扫了一眼,拍在案上,“巫濮格果然是狼子野心,一面派使臣入京求和,一面又暗中集结人马,只怕巫濮空会找个借口给巫濮格开战。” 两国交战,士气也很重要,名义也要好听,若是大豫有错在先,巫濮国被迫交战,那便在道义上占据了上风,可以鼓舞士气,也会迷惑一些百姓,抹黑大豫的形象。 “你们给我盯紧了巫濮空,绝不能让他找到开战的理由,暂时先不动他,将人送出大豫为好。” 不是裴烬怕巫濮国,而是皎皎还有两个月便要生产,打仗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若是去了西疆,便赶不回来了,所以这时为了皎皎,暂且忍一忍。 “是,属下明白了。”方定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即刻去办,附耳过来。” “安王,这可是你给我出的主意,险些让我下不来台,哼。”巫濮空的脸色很难看,在大豫丢脸,还是丢给了一个女子,他的脸面往哪搁。 “使臣无需恼怒,你我本该晓得,今日这 事成不了,恶心恶心裴烬也是好的,再说了,虽说裴烬他们占了上风,可外边的百姓又不晓得此事,咱们只要稍加利用那些愚蠢的百姓,诱骗他们裴烬为了一个女子不顾百姓安危,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届时,也能助力你们不是?” 安王也不曾想到信阳郡主如此的牙尖嘴利,看她与裴烬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待裴烬得了儿子,这个江山更没他的份了,这件事得抓紧办了。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可是传到西疆还不知要多久,吾王交给我的差事我还不曾办成。”巫濮空心中也是焦急,宫宴已过按理来说,他也该收拾收拾回巫濮了。 “这事不急,不久后便是本王大婚,届时圣上等人都会来敬王府,这可是咱们最好的机会了,使臣只需要找个借口留下便是,圣上难不成还会赶你走吗?留下看着一场大戏岂不是更妙?” 敬王起初觉得泰和帝将他的亲事安排的太匆忙,可是如今却庆幸,越早越好,这样的好机会,不可多得啊。 巫濮空半信半疑,“你们确定能成吗?” 巫濮空略微想想也晓得是何事,只是想到裴烬如今的风头,再加上当初在西疆的那些作为,巫濮空对于裴烬心有余悸,不确信安王能成。 “若是不试试,自然不能成,可若是试试,本王有八成的把握,只要能请得动圣上亲临敬王府。” 巫濮空点了点头,“那我便再信你们一次,可别让我失望,希望咱们合作愉快。” 安王笑道,胸有成竹,“那是自然。” 次日一早程辙武便入宫了,与泰和帝商议赐婚之事。 “正好我也是想着早些让两人定下来,既然咱们一拍即合,那今日我便拟旨,明日便下旨,往后便不会再出现昨日之事。” 泰和帝还当要废些嘴皮子,难得他与程辙武都想到一处去了。 “微臣瞧着对巫濮空不可大意,圣上还要多加防范。” “这个你放心,自他入京,烬儿就在盯着了。”泰和帝嘴上对裴烬嫌弃的不行,可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儿子是有本事的,靠得住。 “怪不得近日出入信国公府的人多了。” 唉,说起来,要是裴烬不是太子,程辙武对裴烬是一万个满意,不过不是太子,他也未必有这个能耐。 泰和帝与程辙武在紫宸宫待了一个上午,商议了圣旨的具体章程,离开时程辙武的心情还算不错。 次日晌午,程筠穿戴整齐,准备迎接圣旨,圣旨上,用了大篇幅的赞美之词,念到宣旨的官员都有些口干。 当“册为太子妃”这几个字落下时,被搁置了大半年的太子妃之位,也随之尘埃落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了九千,剩余欠债六千,今天没更了,早点睡觉,晚安 大概下周五左右正文完结吧,番外还有挺多想写的。 第208章 第 208 章 第208章 程筠回到屋子,捧着圣旨细细观摩,感叹道:“爹爹这是与圣上说了多久,这样多的赞美之词,这样长的圣旨,还是头次见。” 裴烬笑了下,“说的好像你看过多少次圣旨一样。” 不过这份圣旨的确是有些长,大概是顾忌着程筠之前因为云莺的事闹出来的,众人心知肚明,却又不好在明面上说,因而多夸夸程筠,圣上都夸赞程筠了,旁人到底也不好再说什么。 还有就是宫宴上,巫濮空给程筠挖的坑,虽然她不曾往下跳,可还是得有些补偿不是,赞美越多,有利无害。 程筠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圣旨,“我自然是不如太子殿下见多识广。” 一听到这话,裴烬立马汗毛竖起,忙狗腿的上前扶着程筠,“皎皎这是哪里话,还是皎皎见识多,我都不曾去过北漠。” “哼,我去北漠,还不是拜你所赐。” “是,都是我的错,请太子妃娘娘责罚。”裴烬扶着程筠坐下,“从扬州见你,快一年了,我可总算有个名分了。” 算上前世,两人也认识太久太久了,这个名分来的裴烬心酸不已。 “为何说是你有个名分,这不是我的名分吗?”程筠坐了下来,的确是进了三月,一年之内,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好似过了好些年。 “是我盼着要做你的夫君,自然是我的名分。”裴烬嘴上的话说的倒是好听,把程筠逗的高兴了。 “越发会说甜言蜜语了。”程筠努了努嘴,“初见你,冷的似冰渣子,如今热的似火炉。” 她还记得初次见到殿下时,战战兢兢的,对他怕的要死,如今却敢骑在他脖子上放肆了。 “冷吗?我可记得初次见对你十分温和。”他还怕吓着程筠,特意收敛了一二。 程筠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可别想撒谎,我可没失忆呢,又想胡说八道了。” 哪里温和,他一个眼刀子打过来,程筠都想给他跪下了,这样的人,与温和有半点关系吗? “哈哈,不敢,我哪敢对太子妃娘娘撒谎。”裴烬握住程筠的手在她跟前半蹲下来,“我的错,都说风水轮流转,如今可不就是转到了你这儿。” 初见她时,裴烬对她的情愫很复杂,爱大抵是没的,更多是占有,还有怨念,怨恨她前世瞎了眼选了裴澄。 不过晓得那些都是误会一场,怨恨与占有欲一点点褪去,只剩下爱慕独占心头,牵引着他想把前世的爱都补上。 “这是报应,自个做下的事,自然是要还的。”程筠勾了勾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忽然笑了,“不过,我还挺感谢你的。” “为何?”不是该恨他吗? 程筠鼓了鼓香腮,“若不是你,我也不能进京,不能找到爹爹娘亲,更不可能成为太子妃,你倒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起初是怨过的,是裴烬强行将她卷进了上京这场漩涡中,尤其是银筝受伤,奄奄一息时,程筠心里当真是恨死了裴烬,若不是裴烬,她与银筝都不会入京,银筝也不会出事。 可是这些事一件接一件,一点点发生过来,经历了这么多,她也就一点点释怀了,天意如此,裴 烬也只是被天意裹挟着前行的人,他们都会通过这些事,找到最终的归宿。 裴烬的薄唇印在程筠的手背上,“这不是我的功劳,即便没有我,你们也会见到,只是时间早晚。” 只是……裴烬想到前世,即便是死,云莺也不知原来自个是大豫朝的郡主,是金枝玉叶,可能老天爷给他这一世,也不仅仅是圆他的梦,也是在弥补云莺前世悲惨的一生吧。 她本不该过的那么惨,现在的日子,才是她该过的。 “哎呀,给你算点好你还不要,真是不知好歹,不理你了。”程筠甩开裴烬的手。 “要的,谁说我不要了。”裴烬攥紧了她的手,不让她走,“皎皎给我的,刀山火海都要。” 程筠撇了撇嘴,“嘴巴倒是甜,与从前的你完全不同了。” 以前的裴烬哪会像现在这样说软话和情话。 裴烬的下巴搭在程筠的后背,黑黢黢的眸子仰起头望着她,“从前没有娘子,有了娘子自然得改一改,要不然娘子跑了可如何是好。” 程筠看着他,现下一副乖乖的模样,像是东宫养的那只大黄犬,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裴烬是男人,男人大多都不喜别人摸自个的脑袋,自从懂事之后,就连苏皇后想摸下都躲的远远的,因而程筠的手搭在他的头上时,下意识的偏开了头,“别摸。” “为何不能摸?”程筠望着他头顶的那个白玉发冠,他爱穿玄色衣裳,也就只有头顶的发冠是白色的。 “男子的头不能摸。”裴烬说着就要起身站起来。 可是程筠却不依了,“你不也经常摸我的,礼尚往来,我摸一下都不可以吗?” 裴烬可没少摸她的脑袋,自然了,最喜欢摸她的耳垂。 “男子与女子不同。”裴烬就那么点坚持。 “一下都不可以吗?”程筠也倔起来了。 “你摸其他的,摸我脸。”裴烬嬉皮笑脸的把俊脸凑过去。 却被程筠一把推开,嫌弃道:“美的你,谁要摸你的脸,你要点脸吧。” “哈哈,好,不摸就不摸,”裴烬笑着攥紧她的小手,“我带你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裴烬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不想再说此事。 可程筠却没这么好糊弄,“不摸就不去。” 裴烬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眸,“当真要摸?” 真是像母后一般,从前也想方设法的摸他的脑袋,每次看见他吃瘪,母后就高兴的大笑,当真是生个儿子来玩的。 “对啊。”程筠小性子上来了,梗着脖子,她浑身上下哪没被裴烬摸过,怎的想摸他一下就不肯了,太不公平了,反正她现在仗着肚子里的小家伙“无恶不作”,趁着有人撑腰,还不得多欺负欺负裴烬,待孩子生下来,裴烬可就得讨回来了。 裴烬望着她微微嘟起的绯唇,倔强的小眼神,到底还是妥协了,蹲了下去,“行,摸吧。” 罢了,连命都能给她,何必在乎摸一下脑袋。 “嘿嘿。”程筠立马笑了,手搭在他脑袋上乱摸一通,把他的发髻都弄乱了。 最后裴烬顶着乱糟糟的发丝,不得不解开重新梳头。 顺带更衣,想扶 着程筠出去走走,现下外边日头不毒,正好散心。 还不曾扶起她,雪柳便进来回禀,“郡主,府里来人了,说是从扬州来的,自称云林氏,想求见郡主。” 程筠扶着裴烬的手,惊喜道:“是义母?”义母来上京了。 “快让人请到厅堂,我这就来。”两人也有一年没见了,当初义母给她的银票她还不曾花完呢,前些日子给义母去了封信,与义母说了近况,不曾想义母来了一趟。 “是。”雪柳忙去吩咐了。 “不急,人又不会跑。”裴烬看着她兴冲冲的模样,忙扶着她出门。 “许久不见了,也不知义母为何会来上京。” 裴烬笑了笑,不曾接话,云林氏倒是胆子挺大,也不怕信国公会怪罪她,不过好在皎皎与云林氏关系不错。 程筠走到前厅时,瞧见义母眼眶便有些热,在云楼的那段岁月算不得多美好,可义母到底还是待她有恩的。 云林氏瞧见程筠,险些不敢认,短短一年,她的变化竟这样大,忙起身行礼,“民妇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郡主。”裴烬她也还记得。 程筠忙要去扶她,“义母怎的还与我客气起来了,快起来吧。” 雪柳晓得程筠身子不便,扶起了云林氏。 云林氏起身,眼里含着惶恐道:“郡主折煞民妇了,民妇哪能做郡主的义母。” 当初第一眼见云莺,便觉得她有些不同,随后的日子里,越发觉得她非池中之物,一年过去,可不就印证了她的猜想,如今是太子妃娘娘了,她哪里受得起太子妃娘娘一声义母。 “义母这是什么话,一日为母终生为母,无论我是谁,义母都是我的义母。”从前义母对她的照拂,程筠如何也不会忘的。 “郡主太客气了。”云林氏来之前还犹豫了好一会,生怕被郡主误会是上门打秋风,可后边又不得不来一趟。 “义母坐吧,怎的想到来上京了?我给你的信可收到了?”程筠由裴烬扶着坐下,裴烬始终不曾说话。 “正是收到了你的信,才晓得你竟是信国公府的郡主,当初可真是受苦了,我这次也是来谢恩的。” “谢恩?”程筠正不解,这时原氏来了。 云林氏又颇为拘束的起身向原氏行了礼,原氏搀了她一把,“原该我去谢你的,照顾了我儿多年,对程家有大恩,云夫人往后若是有难处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为你办成。” 原氏自然不想皎皎沦落风尘,可这也怪不得云林氏,要怪只能怪当初将皎皎偷走的人,皎皎也早与她说了,云林氏待皎皎不错,她哪能不心存感激。 若非是云林氏,也不知皎皎还能否活到这个年纪。 “不不,国公夫人太客气了,说来也是缘分,我对郡主微末的照拂,不过是报程家的恩。” “这话从何说起?云夫人坐下说。”原氏不免疑惑,程家与居于扬州的云林氏能有何恩情? “多年前,我家祖上居于北漠,那年北漠大旱,我家险些被饿死,是程太公救了我的祖父,林家一直记得程家的恩情,只是没机会报恩,晓得郡主是程家的女儿后,我心中后悔,当初不曾多加照拂郡主,我这是忘恩负义啊,还请国公夫人不要怪罪才好。” 云林氏也从未想过有这样巧合之事,收到程筠的来信,她当即给已经去世的祖父与父亲上了香,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这当真只能用天意来解释了,怪不得她从那么多小姑娘中,偏偏对程筠另眼相看,与别的小姑娘都不同,老天爷是想让她报恩呢。 林家只是普通老百姓,父亲临走之前还记挂着此事,说林家不曾报恩,让她有机会必定要报救命之恩,可他却不晓得,那时云林氏已对程筠多加照拂,默默地报恩了。 “这、这……竟有此事?” 原氏与程筠面面相觑,两人都不晓得此事,难以置信如此的巧合。 “千真万确,国公夫人切勿对我道谢,我臊得慌呢,这都是程家人种下的善果,好人终会有好报。”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很抱歉,临时发生点事,今天晚上没更新了,我争取明天早点更吧,抱歉orz 第209章 第 209 章 第209章 程筠的指尖抓住了裴烬的大掌,比她的手热不少,轻易便能给人温暖。 她当真不晓得林家与程家还有这番缘分,说来说去,岂止是一个巧字能解释的,北漠与扬州相隔千里,原来林家曾是北漠人。 原氏缓了缓神笑道:“虽说是祖上积福,可也得遇得到像云夫人这样肯报恩的人啊,一码归一码,云夫人对程家还是有恩的。” 如今看来,老天爷可真是眷顾程家,到底也是这么些年程家与人为善积德了,当初能找到皎皎,也是钰儿肯发这个善心,要不然怕是还没这么简单找回皎皎,如今又晓得这么多年照拂皎皎之人,曾受过程家的恩情,这也越发让原氏觉得该多多向善,兴许何时善意便降临在了自个的头上。 “国公夫人可别这样说,我担不起,这次来上京,是有件事想与你们说,”云林氏也不说那些场面话,“从郡主的信中,我得知郡主当初是从上京被人卖到扬州的,我特意寻到了当初将郡主卖给薛家的牙婆,带回了京,不知对程家可有帮助。” “此话当真?”原氏面色激动,他们就是在找当初将皎皎卖去扬州之人,想与孟程氏对质,可过去多年了,又还不曾找到孟程氏的心腹,不好大动干戈,因而找起来十分困难,还没有丝毫头绪,却不曾想云林氏又将人送上门了,这可当真是大恩了。 “民妇自幼长在扬州,又做的是花楼生意,与扬州的牙婆十分熟悉,也没费多少周折便找到了她,周牙婆如今五十多,早已不做这行买卖,但她对郡主还有些印象,我便想着兴许对程家有些用处,便厚着脸皮上门了。” 云林氏晓得云莺成为郡主,原没想过上门来巴结,那恩情既然报了便报了,也不求程家记得她,只是想着从前待云莺也不算多好,就想能不能在帮帮程家。 程家这样大一个公爵家,想必也会想知道当初的缘由,便花了点心思找到了周牙婆,又给了不菲的银子才让周牙婆答应来上京一趟,若是能帮点忙也是好的,这才来了上京。 “若真能助我们找到当初拐卖皎皎之人,云夫人便是我们程家的大恩人啊。”原氏与程辙武也为此事折腾了两个月,却没点进展,不曾想到打着瞌睡便有人送上枕头。 “这可使不得,只要能帮到程家便好。” 随后云林氏将周牙婆带了上来,周牙婆一把年纪了,何时来过公爵之家,瞧见也是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晓得自个从前居然卖过郡主,更是怕的要死,生怕信国公府要了她的命。 “你也不必怕,我不会追究你,只要你能指认出当初把郡主卖给你之人,便送你回扬州。” 牙婆在大豫是个正经买卖,有些穷苦人家养不起儿女就卖给牙婆,虽说不曾仔细查验,将皎皎卖了,可原氏如今只想找到罪魁祸首来问罪。 “多谢夫人开恩,民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氏询问了周牙婆一些事,周牙婆年纪大了,不过说话还利索,来之前又想了许久,将程筠之事想了起来。 “多年前的事了,民妇本不记得,只是郡主是那人出银子给我,让我带去江南卖掉,那人说郡主是家中的外室女,与家中老祖宗犯冲,不得不卖掉,民 妇财迷心窍,就接下了。” “她还叮嘱一定要卖去江南,郡主到我手上时一直睡的昏昏沉沉,之后醒来也什么都不晓得,我到扬州之后,正好遇到薛家说想要买个童养媳,民妇想着薛家也算是不错的人家,便将郡主卖给了薛家,民妇有罪,求夫人饶命!” 周牙婆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哪里记得住哪个孩子卖去哪,只是因为程筠不是她买的,而是她收钱办事,加上程筠幼时玉雪可爱,从小就是美人胚子,便也多记挂上两分。 原氏板着脸,“你可还记得当初给你银子之人的模样?” “是个妇人,戴着面纱,不曾看清她的模样,不过她转身时,民妇瞧见她的后颈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这也是周牙婆拼了命才想起来的,也是晓得她若不能回想起什么,怕是信国公就要拿她开刀了,可不想这把年纪还拖累家中。 一颗黑痣,倒也好认,原氏想了想,这件事怕也急不得,想着让人带她们下去,待她与程辙武商量一二在说。 就在这时,程辙武脚步匆忙的回来了,瞧见厅堂这些人面带诧异。 原氏上前问询,“你怎的这个时辰回来了,不是出去办事了吗?” “找着人了,才急匆匆回来。”程辙武的脸色有些冷。 “找到谁了?”原氏的心里咯噔了下。 “孟程氏原先的婢女招儿,她躲在怀州,可算将人带回来了。” 为了找这几个人,程辙武不知花费了多少力气,当初被孟程氏放出去的那一批人里头,好几个都暴毙了,唯独这个招儿还活着,却甚少出门,躲了起来,自然难找几分。 原氏一惊,看了屋子里的人一眼,简单与他说了,“不知这个招儿后颈可有一颗黑痣?” “这不晓得,我还不曾见过,”程辙武忙吩咐身后的小厮,“去将那人带上来。” 招儿已年过四十,可看着却像是与周牙婆一般年岁,她胆战心惊的活了十几年,一面躲避着孟程氏的追杀,一面又怕被程家的人找到,心力交瘁,自然也就老的快了,这一次被程家的人找到,她好像是如释重负,终于不用在过躲躲藏藏的日子了。 招儿一来,原氏什么都顾不上就去翻她的衣领,瞧见了那颗黑痣,登时愤怒的咬牙切齿,“周牙婆,你来瞧瞧,可是此人。” 周牙婆不敢耽误,连忙上前瞧了眼,“正是此人,黑痣位置一模一样。”周牙婆松了口气,找到罪魁祸首便好,她也不用顶罪了。 “信国公饶命,奴婢什么都说。”招儿认出周牙婆,不等原氏说什么,便开始求饶了。 “我只问你一句,当初是不是孟程氏将小郡主偷走的?”原氏不想听她说那些有的没的,只想确定这一点。 “是,是我家姑娘偷偷地带走信阳郡主,又吩咐我将信阳郡主卖给周牙婆。”招儿跪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台,事到如今,她躲躲藏藏半辈子,哪里还敢撒谎。 原氏一听身形晃了晃,脸色惨白,被程辙武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别急,缓口气。” 程筠也忙上前给她顺气,“娘亲,您别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您可别气坏了身子,我与孩子还要娘亲照顾呢。” 裴烬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扶着程筠,程筠眼眶微热,她也 不曾想到,原来她漂泊无依十余年,竟是她姑母造成的,这可是血脉亲人,竟也下得去手。 “皎皎啊,娘对不起你,竟让坏人钻了空子。”原氏抱着程筠抽泣,找了这么多年,却是至亲之人害的皎皎,原氏恨不得将孟程氏活剐了。 “娘亲别哭,不怪娘亲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防的过来。” 这世间哪里有防备自个亲人的道理,还是至亲的姑母,怕是说出去都无人相信,姑母会将侄女卖掉。 “来人,去将孟程氏带来,要快。”程辙武已是迫不及待想问问她怎能如此狠心,那可是她的亲侄女。 原氏哭过一阵好了不少,吩咐人先将周牙婆与招儿带下去,云林氏知晓这是程家家事,她不便在此,想先离开。 “云夫人若不嫌弃,便先在府里住下,待我料理了家贼,在来感谢你。” 原氏吩咐婢女带云夫人下去歇息,很快程钰等人得知消息赶来,一家子也就凑齐全了。 “我看这事也不是她一人能干成的,和二房那些人也脱不了干系。”程钰坐到原氏身旁安抚着她。 “一个个来,谁也别想跑!”程辙武面色黑如锅底,这一次当真是要大开杀戒了,还是对自个的亲人。 孟程氏来的很快,她在家中,穿的还是便服,也不曾梳妆,忽然一伙人冲进富兴伯府将她掳走,连反应都来不及,吓得她魂飞魄散,还当得罪了何人,瞧见程辙武时,一肚子火气,“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有何事不能好生说?” “我问你,当初是不是你将皎皎偷走的?”程辙武也不与她拐弯抹角。 孟程氏闻言瞪大眼睛,恐慌万状,又连忙垂下眼眸,故作镇定,“大哥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你不明白?”程辙武冷笑一声,“好得很,带上来。” 招儿与周牙婆被人带了上来,孟程氏瞧见招儿,吓得连连后退,“你、你为何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宝宝,昨天晚上临时有事,我争取今天再来两更,临近完结,有点卡文。 第210章 第 210 章 第210章 孟程氏说完便反应过来,连忙改口,“招儿,你怎的在这,这么些年不见,我还当你出了意外呢。” 招儿跪在地上,“姑娘,我自幼跟着你,对你忠心耿耿,为你做了多少事,你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 孟程氏紧张的连话也不会说了,“你休得胡说,我好心好意给了你身契,放你离开,还给了你不菲的银子,你可不能乱说话。” “难道不是姑娘派人追杀我吗?”招儿说着起身,撸起裤腿,露出小腿上狰狞的伤疤,“这个就是姑娘要置我于死地的证据,我险些就活不下来了。” 招儿从未得罪过谁,起初也觉得疑惑,为何会有人要她的命,直到想起孟程氏的不对劲,才知晓孟程氏是想赶尽杀绝,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为此她一直躲躲藏藏,生怕被孟程氏找到,所以这一次被程家找到,她也没打算为孟程氏瞒着了,死在谁的手里不是死。 “我没有,我好端端追杀你做什么,你莫瑶胡乱攀咬!”孟程氏眼神瑟缩着,视线根本不敢往招儿那看去,她如何也想不到招儿竟还活着,还被大哥找到了,她现在后背一阵发寒。 招儿看着孟程氏如此,彻底死心,语句清晰道:“那是因为姑娘偷走了信阳郡主,你怕我们说出去,这才将我们遣散,可在我们离开后,姑娘又雇凶杀人,怕是盼儿等人全都死了吧?” “你胡说,你这个贱婢,你再乱说话,我打死你。”孟程氏冲上去踢了招儿一脚,拽着招儿的头发撕扯起来。 程辙武挥了挥手,很快有小厮拽开孟程氏,将她押在一旁。 孟程氏挣扎不开,只能楚楚可怜道:“大哥,你别信这个贱婢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偷皎皎呢,皎皎可是我的亲侄女,她必定是收了旁人的银子来诬陷我,是想看着咱们家起内讧呢。” “堵住她的嘴,你继续说。”程辙武现下连看孟程氏一眼都嫌脏。 招儿跪坐起来,抽噎道:“当初姑娘吩咐奴婢引开郡主院子里的嬷嬷,姑娘雇了几个好身手的,将郡主从窗户上偷了出去,还将郡主腰间的胎记用烧红的烙铁烫伤,奴婢不曾抓住郡主,郡主挣扎间,才让姑娘被烙铁烫了下,姑娘的手腕上也有个疤痕,奴婢自知死罪难逃,句句属实,不敢撒谎。” 招儿全数招了,她晓得她的罪孽深重,落在程家手中,不可能再活着了,可是对于孟程氏她也着实心寒,她自幼跟着孟程氏,对孟程氏忠心耿耿,孟程氏却想要她的命,既然她活不了,那孟程氏也别想活了。 “唔……唔唔……”孟程氏被人捂住嘴,想开口争辩却说不了话。 程辙武使了个眼色,让人将招儿带下去,原氏红着眼眶走到孟程氏跟前,光是想一想皎皎才三岁,孟程氏便将烙铁之刑加诸在皎皎的身上,她便恨不得生吞了孟程氏。 即便是大人也难以承受,更何况皎皎才三岁,她的心肝啊。 “松开她的嘴。”原氏冷冷的吩咐。 小厮一松开孟程氏,孟程氏便急急忙忙要解释,“大嫂啊……” “啪——”的一声,原氏蓄足了力气,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孟程氏的脸上,“我待你不薄,你却这样对我的女 儿,你的良心呢?” “我……”孟程氏回过神来,正想开口。 又“啪——”的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打歪了。 “你该死,你该死!” 原氏像是在发泄一样,一下又一下,用足了力气,打了五六巴掌,打的孟程氏嘴角出血,双颊红肿,耳朵嗡嗡嗡的响,双眼无神。 原氏是大家闺秀,性子和婉温顺,顶多嫁给程辙武之后带上几分将门爽朗之气,可却从未如此打过人,看着像是要将孟程氏打死,连给孟程氏开口的机会都不肯。 这一举动,把众人看呆了,程钰原本还想自个上,才晓得原来娘亲对她是手下留情了,娘亲凶起来是真的凶。 程筠皱着眉头走过去,拉住了原氏,“娘亲,别打了,莫要为了这样的人伤了自个。” 原氏的手心红了一片,孟程氏会疼,原氏自然也是会疼的,程筠看的也心疼,眼泪汪汪,“娘亲,你别吓皎皎。” 原氏现下不对劲,她怕是自责的很,丢失皎皎,永远都是原氏与程辙武心头的痛。 “皎皎,娘对不起你。”原氏回过神来,掩面痛哭,若是当初他们狠心点,再细心点,查出孟程氏,皎皎也不会在外受苦十余年。 “娘亲,没有的,这不怪你们,娘亲别哭啊。”程筠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安慰。 最后还是程辙武上前,扶着原氏拉开了她,“快别哭了,该哭的不是咱们,是他们,皎皎身怀六甲,你哭着她也难受,孕中可不宜多哭。” 话说的也是这个理,如今该哭的,不是原氏,而是孟程氏。 原氏擦净眼泪,质问孟程氏,“你背后有无人指使?” 孟程氏张了张嘴,仍旧不认,“我没有、没有偷皎皎,是贱婢污蔑我,我没有!” 都被打成这样了,孟程氏还是不肯认当年之事,她哪里会不晓得,只要她不承认,就还有一线生机,要是承认了,她就真的完了,还有她的子女,也都别想好过。 “来人,上刑,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嘴巴有多硬。”程辙武也懒得与她废话。 “皎皎,上刑怕是会血腥,你且回去,这事我们来处理。”原氏看向程筠,见她眼眶也是红的,不免忧心,她如今心情不好起伏过大。 程筠握住裴烬的手,摇了摇头,“我不怕,爹爹娘亲处理便是。” 她才是这场风波的主角,她也想知晓来龙去脉,这些年,她无数次觉得自个命不好,才会被卖入云楼,受人白眼,嬉笑怒骂,全都认了,可是找到爹娘,她才晓得这是无妄之灾,分明她可以像阿姐一样被宠爱着长大的,也可以与殿下名正言顺,不必遭受这些苦楚。 眼前人就是害她的人,程筠如何愿意走,自然是想知晓这一切。 既然程筠这样说,原氏便让裴烬扶着她坐下,不一会管家取来了不少刑罚用具,虽说不可随意动用私刑,可这是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便动用了私刑,官府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说过,当初皎皎受的苦,我要千倍万倍讨回来,既然你不承认背后有人指使,那一千下烙铁之刑,你便独自承受。”程辙武冷面无情,好似地上跪着的不是他的妹妹。 “不可,不要,大哥,我是 你亲妹妹啊,一千下会死的!”孟程氏挣扎着,却被小厮摁倒在地上。 她已被烫过一次,自然晓得那种滋味,哪里还愿意受刑罚,莫说一千下,就是十下她也承受不住啊! “你若是怕死,便早些交代清楚,否则还有一万下等着你!”程辙武看向行刑之人,点头示意,半点也不心疼。 他只心疼皎皎才三岁便受了那样的苦,一个三岁的孩子,是如何撑下来的啊。 烧的通红的烙铁从炭火中取了出来,在空气中冒着滋滋的声响,好似能吃人肉。 孟程氏看着火红的烙铁离她越来越近,吓得血色尽失,面色惨白,想要往后退,却被人死死的摁住,“大哥,求你,不要,我不要……” 到了此刻,她才晓得程辙武不是在开玩笑,他当真能要她的命。 就在烙铁要贴上她的脸颊时,孟程氏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烧灼感,连忙大叫,“我说,我说!” 烙铁就在她眼前停住,一丝发丝在她挣扎间被风吹落到火红的烙铁上,瞬间被烧成了灰烬,吓得孟程氏胆裂魂飞。 程辙武挥了挥手,烙铁退离,并不只是吓唬她,只是她得先把事交代清楚了,昏过去可就麻烦了。 孟程氏大大的松了口气,小厮在程辙武的眼神示意下撒开手,让孟程氏跪在地上,双颊高高的肿起,狼狈至极。 “快说,没工夫与你磨蹭。” 孟程氏想咬唇,可是嘴角出血,火辣辣的疼,只得紧紧地攥着手心,她知晓已没了退路,很快她便想好了措辞,随即大哭了起来。 “大哥,我对不住你,可我也是被二哥逼的,是二哥要我偷走皎皎,卖去江南,想要搅乱你们的视线,方寸大乱时对爵位松懈,这样二哥就可以袭爵,二哥说我若是不答应,便会要了我儿子的命,我也是没法子啊,大哥,你饶了我吧,我也是不得已啊……” 孟程氏将责任全数推卸给了程文宇,好似她清清白白,只是一个为了孩子迫不得已的母亲。 但程辙武哪里会信,气的胸口起伏,上前一脚将孟程氏踹出半丈远,这是他头一次对女子动手,还是自个的妹妹。 “毒妇,我何曾亏待过你,你竟敢这样对我的皎皎!”不过是一个三岁幼童,又得罪了谁呢? “咳咳咳……”孟程氏被程辙武一脚踹出了一口血,吐在地上,却什么都顾不得,连忙爬回来,抱着程辙武的腿,痛哭流涕:“大哥,咳咳,大哥我当真是不得已啊,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混账东西,滚开!”程辙武又毫不留情的踹开她,冷着脸吩咐,“去将二房的人都带来,一个也别落下。” 今日他便要杀几个人泄愤! 程辙武的心腹连忙去了,裴烬看向方定,略抬了抬下颌,方定会意,忙跟了过去。 第211章 第 211 章 第211章 方定等人行动颇为迅速,很快就将程家二房几口人都带来了信国公府,程文宇拼命挣扎,胆小的程芊已经哭了起来,瑟瑟发抖。 “信国公,你这是何意?青天白日的将我们绑来,还有王法吗?”程文宇早就不喊程辙武大哥了,自从分家,两人便闹掰了。 “老子管你王法不王法,程文宇,今日老子便要你为皎皎所受的苦付出代价。”程辙武瞧见程文宇便气的目眦尽裂,怒发冲冠,当场让人取来一把剑。 “你要做甚?”程文宇往后退了一步,他看见了孟程氏,心中一紧,难不成程辙武知晓那事了? “程文宇,你为了夺爵,指使她偷走皎皎,将皎皎卖去江南,害皎皎颠沛流离十余年,你别在这儿装疯卖傻!”程辙武握住剑柄,利剑出鞘,闪着寒光。 “污蔑,这是污蔑,我何时指使过三妹,信国公胡乱往我头上扣帽子,我非得去圣上跟前辨个明白!”程文宇自然是不会承认的。 孟程氏自身难保,当然要把责任推卸在程文宇的身上,“二哥,当年就是你逼我偷走皎皎,难不成你如今还不认了吗?” “大哥,大哥,当初真是二哥逼我的,”孟程氏泣涕涟涟,“当初二哥还说要我杀了皎皎,我如何忍心杀了皎皎,才想将她卖了,也是二哥说要卖就要卖去江南,离北漠远,大哥,我当真不曾撒谎。” 她想到方才那块烧的通红的烙铁,哪里还敢撒谎,更晓得程文宇是不会保她的,她只有将责任推卸给程文宇,她才能多活几年。 “胡说,三妹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几时这样说过?信国公若是不信,大可去查,信阳郡主丢失一事与我无关。” 程文宇是有底气的,只要咬死是孟程氏的攀扯,又没有证据,程辙武又能拿他怎么着?当初与孟程氏说这些话时,只有他们两人,也没有留下书面字据,他完全可以抵赖,程辙武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即便程辙武为此怀疑,想要打压他,那也无所谓,反正程家已经巴结上了敬王,程辙武的好日子即将到头了。 孟程氏哭着说就是程文宇逼迫的,程文宇却一脸冷静的反驳,仿佛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程辙武看着这两人,准备动刑,他可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重刑之下,必有真话,不过程文宇是朝廷官员,比起孟程氏困难不少,会惹出麻烦。 这时裴烬起身,上前几步,黑黢黢的眸子望向视线躲闪的程善,“既然不说真话,便得动刑了,信国公不如先从程善开始。” 方才裴烬便盯着程善看,他得知程文宇所做之事,竟然没有惊讶,而是畏惧躲闪,八成他也晓得,再者程善是程文宇的独子,又无官爵在身,动起刑罚来也简单许多。 “太子殿下,您这是何意?岂能擅动私刑?”程善忽然被点到,吓得一个哆嗦,那事发生时他才多大,他万万不曾想到会是他先受罚。 “也是,的确是不好动私刑,”裴烬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不过,方才你进来瞧见孤不曾行礼,视为大不敬,罚二十板子倒也算便宜了你。” “岂有此理,信国公将人绑来,我们如何行礼?”程善还被绳子捆着呢,动也动弹不得,哪里能行什么礼,太 子就是针对他! 裴烬哂笑,“又非孤将你们绑来,与孤无关,方定,行刑。” 裴烬对程家二房的恨意可没比信国公少,当初若非程家二房动手脚,皎皎便不会被卖去江南,也不会被裴澄撞见与利用,从而死在裴澄的手中,若皎皎是信阳郡主,谅裴澄也没那个胆子,程家二房便是皎皎前世悲剧的罪魁祸首,他如何会放过。 “是。”方定摩拳擦掌,好久不曾动手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程善。 “爹,爹,救我啊……”程善很快被押在长凳上受刑,自小养尊处优,二房走的又是文官路子,半点武也不曾学过,几板子下去他的声音便小了,对于这种公子哥,但凡打重点,二十板子下去必定没命。 这可是程文宇的独子,程文宇如何会不心疼,“太子殿下饶命啊,吾儿身子弱,求您了。” “程大人,孤想听什么你清楚,既然你嘴巴硬,那便看看令郎嘴巴硬不硬,哦,还有令爱,令夫人,也不知你能撑到第几个。” 裴烬与程文宇可没血缘牵扯,他也不顾忌男女,皎皎一个幼童他们都忍心,他又为何要心软呢? 一旁的程芊与程张氏吓得脸色煞白,难道她们也要挨板子吗? 程文宇内心天人交战,可还不曾决定,这时程善有气无力道:“是我爹指使姑母偷走程筠,别打了……太子殿下饶命……” 程善可不是硬骨头,这不,二十板子还没打完呢,就招了。 裴烬抬起手,板子停了,他似笑非笑,“程文宇,下一个,可就是令夫人了。” 程张氏忙缩了缩脖子,“臣妇什么都不晓得。” 裴烬眼中露出一丝凶狠,“打过便晓得了。” 这事程善都晓得,她怎可能不知道。 他勾了勾唇,挥手要将程张氏拖过去,她才闻到程善身上的血腥气,当即便吓得头昏脑晕,腿都软了,“别打我,都是他做的,与我无关,不是我指使的。” 程张氏一直想往后退,却被押上了长凳,大叫了起来,“程文宇,你想我们跟着你去死吗?” 程文宇闭了闭眼,长叹一声,“我招便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承认,当初的确是我指使的三妹,要她将程筠偷走。” 他顿了顿,睁开眼,不甘心的看着程辙武,“你我都是嫡子,凭什么你可以袭爵,霸占万贯家财,而我却得屈居人下,成为一个二房,我想袭爵,我有何错?” 两人都是嫡子,只不过他年纪比程辙武小几岁,便不可以袭爵了吗?没有这样的道理,程辙武已有军权在身,戍守北漠多好,信国公的爵位传给他,一举两得,可程辙武非得都霸占着,他岂能不恨! 程辙武的眼神很冷,吩咐道:“给他解绑。” 程文宇愣了下,不明白程辙武这是何意?难不成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就在程文宇身上的麻绳落地时,程辙武快步上前,挥手一剑刺在程文宇的胳膊上,瞬间血流如注,程文宇后知后觉惨叫一声,捂住胳膊,咬牙切齿,“程辙武,你疯了吗?我可是朝廷四品官员,你胆敢动我!” 程辙武动作太快,让程筠都吓着了,她还当爹爹会移交官府,对朝廷命官动私刑是要受责罚的。 “今日我要你的狗 命!” 程辙武也不一剑解决,反而这一剑那一剑,用剑刃刺出不足以立时三刻毙命的伤口,可是却让程文宇浑身是血,疼的出冷汗,虽无人押着他,可在程辙武跟前,他毫无反手的机会。 程文宇在院子里东躲西藏,程辙武追上便刺一剑,不一会程文宇便跑不动了,身上的血很快将衣裳染红。 程辙武只恨不得将程文宇一刀一刀剐下来。 程筠皱着眉头走上前去,想要劝一劝爹爹,莫要为了这样的人背上责罚,裴烬却拉住了她,“不必忧心,我在。” 不过是一个死有余辜的四品官员,在大豫的朝堂,掀不起风浪。 程辙武一点点靠近程文宇,程文宇手挪着地往后退,狼狈至极,痛哭流涕,“大哥,我错了,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 在死亡跟前,尊严算得了什么? 程辙武双眸泛红,像是在战场上杀疯了,今日他便要用程文宇的血来弥补皎皎。 他不欲再与程文宇兜圈子,打算一剑了结了他,免得夜长梦多,谁知日后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即便是会被圣上训斥,他也要杀了程文宇,为皎皎报仇! 就在他举起剑时,程文宇突然大喊起来,“太子殿下,我晓得敬王的秘密,我愿意告诉您,只求饶我一命!” 他这一喊,让程辙武手里的剑停顿下来,敬王是个敏感的字眼,看向了裴烬。 裴烬皱了皱眉,“敬王的秘密,你怎会晓得?” 程文宇抓住机会,连滚带爬的跑到裴烬身旁,跪在地上,“我愿将功折罪,将敬王的秘密告知太子殿下。” “说。”裴烬言简意赅。 程文宇却道:“殿下得答应饶我一命。” “呵,你也配与孤讨价还价?”裴烬冷笑一声,顺手抽出了玄凌手中的剑,抵在了程文宇的脖颈上,“说还是死?” 程文宇连忙绷紧了身子,咽了口口水,“我说,我说,”他别无选择,说出来兴许能活命,“敬王勾结巫濮国,意欲在敬王大婚时谋反,我愿意做殿下的内应,将功折罪,求殿下饶命!”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谋反可是死罪,敬王岂敢? 可裴烬却一点也不惊讶,“没了?” 程文宇一愣,急忙解释,“殿下,我所言句句是真,我愿意背叛敬王,做殿下的内应,将敬王的安排告知殿下,求殿下救我一命。” 这时程辙武几步上前,看着裴烬,难得的露出犹豫,“殿下。” 虽说给皎皎报仇要紧,可谋反是大事,会牵连太多人,倒不如暂且先留着他,待处理干净此事再杀了他不迟。 裴烬却漫不经心的笑了下,抬手示意信国公不必多言,随后左手覆上程筠的双眸,右手剑锋一转,一道鲜血溅射在了裴烬玄色的衣裳上。 程文宇瞪大了眼睛,脖颈鲜血淋漓,“殿……” 裴烬嗤笑一声,冷声道:“伤害皎皎之人,多活一刻孤也嫌命长。”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晚安 第212章 第 212 章 第212章 二房几个人与孟程氏瞧见裴烬直接杀了程文宇,惊得面色惨白,生怕下一个死的是自个,想要尖叫,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信国公,方才他说的这事,可别走漏了风声,剩下的,由您来处置,我先带皎皎回院子。”裴烬将剑还给了玄凌,面上波澜不惊,好似方才杀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只蚂蚁。 程辙武很快回神,点头示意,“殿下请便,接下来的家事,我会好生料理。” 他略微想想也晓得,既然裴烬会直接杀了程文宇,那就说明程文宇这秘密对于裴烬来说并不是秘密,看来上京又要掀起波澜了。 裴烬扶着程筠,程筠抿了抿唇,“爹爹娘亲,我先回去了。” 她的视线不曾落在程文宇的身上,若是从前,看见死人大抵是会怕的,可是经过这一年,她倒是觉得死一个人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更何况是害她漂泊无依十余年的罪魁祸首,本就该死。 “去吧。”原氏拍了拍程筠的胳膊。 裴烬带着程筠离开,程钰咽了口口水,“殿下下手可真稳。” 大概谁也没想到裴烬会直接杀了程文宇,可又不得不说,那样当真是解气,程文宇本就多活了十几年,也活够了。 “来人,将他们全数收押。”程辙武大手一挥,也不顾他们的挣扎尖叫,在场的人都是听到了方才程文宇那句话的人,因而暂时不能交由官府,得等敬王这事过去之后才能处理。 程文宇已死,程辙武也算是解了这口气,至于孟程氏,也还没完,她也别想活,不过她要交由官府处置,暂且收押。 待人都被押下去,原氏走到程辙武身旁,“你觉得程文宇所说,有几分真?” “十分。”程辙武将剑还给小厮,身上弄脏了,得去换套衣裳。 “既然如此,那殿下怎的还?”原氏讶然,谋反可是死罪,她最怕如今皎皎身怀有孕,搅合进去,万一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程文宇知道我不会放过他,但凡给了他机会,他必定会牢牢地抱紧敬王这颗大树,这件事也就闹大了,会打草惊蛇,殿下这是最好的法子。” 程文宇方才所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辰,求得生机,哪里会真心背叛敬王,做裴烬的内应,一旦让程文宇离开信国公府,此事一定会被他闹的沸沸扬扬,程筠的身世也会传开,这对程筠没好处。 “况且,程文宇不过是个四品小官,你当敬王真能信任他,将重任交给他?劳什子的内应,他还不够格。”程文宇若真有本事,也不至于现下还是个四品官员,不过是玩弄心计罢了,偏偏遇到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裴烬,死有余辜。 原氏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那如今该怎么办?” “我入宫一趟,你叮嘱府里的人,莫要乱说话,尤其是方才程文宇那话,你们也不许对旁人说起。”若是提前晓得敬王要谋反,那自然也就不叫谋反了,叫瓮中捉鳖。 “好,你且去吧。”原氏晓得这件事的重要性,程辙武一走,原氏便吩咐了,先将屋子里的血渍处理干净,至于程文宇,待天黑了扔去城外乱葬岗喂狗吧,他哪里还值得浪费棺材银子。 “身子可还好?”裴烬端了一盏热牛乳给程筠,“喝点牛乳,别想太多。” 程筠接过玉碗,莹润的玉碗里盛着洁白的牛乳,晶莹剔透,格外好看,“没想。” 她能想什么,很多事早就想开了,更不会现下胡思乱想,现如今她怀着孩子,哪里会这样折磨自个,只是觉得人心凉薄罢了,虽说不是一母同胞,可还是骨血牵扯,居然也这样狠心,权力当真有那样好吗? 程筠喝了一口牛乳,垂眸瞧见了裴烬衣裳上的血渍,“你去更衣吧,衣裳脏了。” 裴烬低头看了一眼,“也好,我去去就来。” 裴烬起身去更衣,程筠兀自喝着牛乳,一碗热牛乳下肚,她心情也好了不少,放下玉碗,拍了拍肚子,“小家伙可有吓到?” 她不曾吓到,就是不知肚子里这个怕不怕,不过看他睡的安稳,毫无反应的模样,应当不怕吧,毕竟那是坏人,而动手的是小家伙的爹爹,小家伙一定也是很勇敢的。 义母此次帮了程家大忙,爹爹娘亲查了许久不曾查到,可义母来了便解决了此事,也是一件恩情。 程筠微微叹气,无端的觉着有些累,尤其是想到程文宇所说,敬王想要谋反,又会掀起一阵风波,她怕裴烬受伤。 不过既然已晓得敬王的心思,想来也不太可能伤得了他。 “想什么呢?想的一张脸都皱成老婆婆了。”裴烬走出来就瞧见程筠一脸纠结,捏了捏她的面颊,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程筠拍开他的手,“程文宇说敬王那事,是真的吗?” 裴烬略颔首,“是,这事早就盯着了,你不必忧心,安心待产便是,多思无益。” 从敬王来信国公府提出想求娶程筠时,裴烬便察觉了不对劲,若说敬王没那个心思,自然不会与他对着干,明知道程筠与他的关系,还敢提这样的要求,无非是想和他撕破脸皮。 裴烬已是太子,与太子撕破脸皮能有什么好处,还不是奔着储君之位来的。 “你说的好听,可我也在上京,还涉及了孩子的爹爹,你若是出了好歹,岂不是要教我做寡妇?”程筠嗔了他一眼。 裴烬低笑,抬手抚了抚程筠的腹部,“你不是已做过一次寡妇,再做一次,对你而言驾轻就熟,应当也不难。” 从前,程筠可不就对外说死了丈夫,程筠扁着嘴角瞪他,很是不满意他这话。 “好了,”裴烬投降,握住程筠纤细的手指,压低了嗓音道:“好几日前我便怀疑裴濯与巫濮空有来往,昨日确定两人的确混在一块,背后还有一个安王。” “安王?”程筠满是不解,“你确信不曾说错?” 对于安王,程筠脑海里甚至没多少印象,似乎见也不曾见过几次,无论是在平常,还是在宫宴上,安王似乎都是一个极其低微的存在,虽说是个王爷,还不如寻常官员打眼。 乍一听闻安王与谋反扯上关系,程筠只觉得说瞎话呢。 裴烬挑了挑眉梢,“你不信?起初我也不信。” “安王是父皇的兄长,是先帝的庶长子,还是皇子时才德还算出众,也是储君的推崇人选之一,但父皇是嫡子,最终还是父皇成为了储君,并且在夺嫡之战中胜出,成功登基。” “父皇登基,先帝不少皇子不服,不过安王却忽然折下了傲骨,恭恭敬敬奉了新帝,之后纵情山水,不少人都说安王是认命了,连父皇也这样以为,因而这些年对安王还算不错,我也不曾想到安王并非真的纵情山水,而是一直蛰伏其中。” 程筠满脸惊叹,“这也太会演了吧……”演了十几年,滴水不漏,怕是整个大豫都被他蒙在鼓里,“可是为何不早不晚,要挑这个时辰?” 如今裴烬与信国公府结亲,太子之位已稳固,并不是谋朝篡位的好时机。 裴烬的指腹摩挲着程筠的指尖,不紧不慢道:“也许,安王等不了了。” 若是照前世来说,安王因病薨逝,这一世,兴许安王已机缘巧合晓得自个身子不适,才会急急忙忙,趁着巫濮空入京这次挑起事端。 程筠还是不明白,“那敬王与安王一起,到底是敬王想坐帝位,还是安王想?若是敬王,安王会甘心把帝位让给旁人吗?敬王还是圣上的儿子呢,若是安王,那敬王何必闹这一出呢?即便得手,与敬王也无关,安王自然是将帝位传给自个的儿子。” “安王没有儿子。” “啊?”程筠睁圆了眸子偏头望着裴烬,“连儿子都没有,他这把年纪,争这个帝位做什么?” 现下她真是满脑子疑惑了,安王这个年纪还没儿子,八成往后也不会有了,冒着死罪的风险去谋反,十几年后,帝位还不是旁人的? 裴烬摇了摇头,“不知。” 这也是裴烬的疑惑之处,兴许只有安王自个才晓得吧。 父皇也正是觉着安王没有儿子才更为放心,况且年岁也不小了,还有何还闹腾的,当确定安王与敬王,还有巫濮国之人勾结时,裴烬也想了许久,还是不曾想通,谁又晓得呢。 “可真乱啊,”程筠叹气,“罢了,我不管这事,我有些累了,想去歇息,你只与我说,你会不会有危险?”程筠本就不关心朝政,她只想晓得裴烬是否安好。 裴烬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跳梁小丑罢了。” 第213章 第 213 章 第213章 裴烬看着程筠睡下才离开,他并非大言不惭,若是敬王与安王不勾结巫濮空,他还当真未必晓得此事,可是巫濮空入京,多少双眼睛盯着,两人还敢与巫濮空勾结,这不就是自找死路。 不说这是上京,即便是西疆,他也要巫濮空有来无回,裴濯胆子倒不小,只是安王……裴烬还不曾查清楚两人到底是何时勾结上的。 裴烬去了书房,吩咐了些事,程辙武从宫里出来,找了过来。 “方才听圣上说,敬王上了折子,请求圣上亲临敬王府参宴。” 按理来说,圣上甚少出宫,不过自个的儿子成亲,去一趟也合理,敬王只是皇子,不能在宫中举办婚宴,在敬王府举办婚宴,有圣上亲临,也能看出圣上对敬王的看重。 “父皇答应了?”原本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多心之事,可是如今敬王安王巫濮空几人搅合在一块,便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程辙武点了点头,“圣上说将计就计。” “如我所料,既然裴濯想演这出戏,那咱们陪他便是。”父皇看着待在宫里,可耳目众多,未必没有发觉巫濮空的不对劲。 “不过二房突然消失,怕是敬王会更为警觉。” “放出风声,对外公布当初偷卖皎皎的是二房之人,有了这事,想必能消除一些疑惑,再者,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裴濯没机会反悔了。” 如今并非最好的时机,可既然裴濯等人要挑这个时候,那说明一切准备就绪,容不得他临时反悔。 “也好,那大婚当日,皎皎安置在哪更为妥当?”程辙武就怕敬王等人晓得程筠是软肋,会拿住程筠,威胁他们。 裴烬皱了皱眉,“自然不能去敬王府,宫里头怕是也不合适,就在信国公府,多派些人手护卫,岳父不必忧虑,裴濯有多少底牌咱们都晓得,不会危害到皎皎。” 程辙武想了想,也不曾反对,“距离敬王大婚不过几日了,殿下且先去忙吧。” 去年一个裴澄,今年一个裴濯,便只剩下裴沐了,万幸裴沐与裴烬交好,在寻常百姓家手足相残都是极尽悲哀之事,更何况是皇家,动不动就是谋反,丝毫不顾忌百姓苍生。 裴烬也的确是忙的很,他得出去一趟,找下梁云川,安排上京布防,尽可能减小对上京百姓的影响,待这次事了,裴烬便要让梁云川去西疆了。 程辙武回到前厅,与原氏商议着,“如今皎皎大仇得报,到底皎皎还在孕中,见了血也不大好,不如在城门口施粥三日,给皎皎腹中的孩子积福。” “这个好,既然要做善事,不如城门外施米,便捷许多,想来上京城的百姓也不怎的缺,还是城外更多困苦的百姓。” “好,这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原氏点头,“放心吧。” 从这日起,整个上京都在无形中忙碌了起来,要说最清闲的,还得数程筠的院子,安静的鸟叫声清脆悦耳。 裴烬漏夜才归,今日去了一趟城外,程筠早起时裴烬便走了,一日未见,“总觉着你消瘦了些,还不曾用晚膳吧?” 裴烬摇了摇头,“你吃过了吗?” “吃了,我让人给你传 膳。”程筠吩咐雪柳去了,裴烬更衣之后出来,晚膳便摆在桌面上了。 裴烬坐下来用膳,“后日就是敬王大婚,你待在院子里为好,我已加派了人手,待大婚那日,她们会在屋子里守着你,我请了新平县君来陪你。” “我晓得,阿姐在呢,不怕的。”敬王大婚,程辙武与原氏不去太惹人注目,但阿姐与二哥不去便不打紧了,都会在院子里陪她。 “的确不必怕,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一两个时辰便能解决。”若非皎皎挺着近九个月的肚子,裴烬有何可惧。 “这次敬王之事,苏姑娘晓得吗?”苏敏敏是新娘,也是其中最危险的人。 “我不知,不曾问,免得打草惊蛇,无论她是否晓得,这是她自个选的路,咱们不必替她操心。” 连母后都不曾问起她,按理来说,苏敏敏出阁,母后该准备些添妆,也是喜庆,可母后从始至终也没在意,更别说添妆,情分当真是断了。 程筠点了点头,促狭笑道:“我倒不操心,又不是我的表妹,我是怕殿下心疼,好歹也是跟在你身旁喊了这么多年的烬哥哥。” 裴烬抬起眼睇着她,好整以暇道:“还真是有些心疼,啧,这可如何是好?” 程筠本意是想逗逗他,可当裴烬说出当真心疼时,程筠的脸便垮了下来,哼了声,“既然心疼,现下去救她还来得及。” “你瞧,可不是我提起的她,你提起来,如今又要吃醋,这不是折磨自个吗?”裴烬笑了笑,伸手捏了捏程筠的下巴。 程筠歪过头去,甩开他的手,紧绷着一张小脸,“我才没吃醋。” “是是,你没吃醋,吃个菜?”裴烬夹了块菜心到程筠唇边。 “不吃。”程筠鼓了鼓香腮,手指抓着帕子,“从前苏姑娘可没少给我委屈受。” “改日将她送到你跟前,随你处置。”裴濯谋反,苏敏敏作为裴濯的王妃,自然是同罪,无论她是否参与此事。 若是从前,她自然不必担这干系,可今非昔比,早就不是从前了,苏敏敏难逃一死。 “我才不要,脏了我的手。” 裴烬放下银著,走到程筠跟前半蹲下,仰起头望着她,“这种捕风捉影的飞醋还吃,我若对她有半点留情,也不至于促成她与裴濯。” 程筠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你可就只这一个表妹吧?” “那可不好说,但有多少个表妹,也越不过你去,你如今可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 难得程筠还能为了苏敏敏闹小别扭,可把裴烬稀罕的不行,握着她的指尖亲吻了几下,“从前倒不见你吃醋。” “我可不曾吃醋,是腹中的小家伙嫌爹爹表妹太多了。”程筠就是见裴烬愁眉紧锁,逗他玩乐,哪就这般容易吃醋。 “据说皎皎的表哥也不少?”裴烬挑了挑眉梢,原氏也是大家世族,子嗣不少,真算起来,兴许皎皎的表哥比裴烬的表妹还多。 程筠撇了撇嘴,“我又不是与人家青梅竹马长大?” 裴烬忍俊不禁,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若论青梅竹马,咱们也算,幼时便相识了。” 程筠听娘亲说了,还真是这么回事,“你说,若是我不曾被偷走,与你青梅竹马长大,你 还会心仪我吗?” “那是自然,咱们可是娃娃亲,谁敢与我抢娘子。”裴烬信誓旦旦,“缘分天定,无论多少个轮回,皆是如此。” 前世两人也是情投意合的,只是他知晓的太晚。 程筠的嘴角往上翘起,“你可就说大话吧,莫蹲着了,快去用膳,用了膳早些歇息。” 裴烬颔首,起身用了早膳。 敬王大婚是在黄昏时分,用过午膳之后,岳莲便被裴烬派人接来了。 她如今还不曾显怀,不过她有身孕之事已被梁云川知晓,程筠也不曾过问太多,大抵是心烦意乱,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裴烬,哪里还有心思分给旁人。 岳莲也不大清楚其中之事,但并未多言,耐心等着,自然便会水落石出。 裴烬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就要前往敬王府,程筠拉着他的胳膊,愁眉不展,“万事以自个的身子为重,我与孩子等着你。” 裴烬笑了笑,抬手揉散她紧皱的眉心,“我向你保证,一两个时辰我便回来。” “好,去吧。”程筠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又怕说了会让他分心,也罢,她也信裴烬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裴烬低头在程筠的眉心吻了吻,转身离去。 程筠单手扶腰,望着裴烬离开,心口似压着一块大石头,闷闷的,说不出话,虽裴烬说的万无一失,可程筠还是不安。 她心知肚明,敬王若想谋反,头一个对付的便是裴烬,只要裴烬死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储君之位,可真是香饽饽,虽说权力至高无上,可每日悬心。 程筠摸了摸肚子,腹中的孩子似乎伸展了下身子,脚踢了下她的肚皮,有些疼,她皱紧眉头。 “皎皎,且先坐下,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忧虑。”程钰过来扶着她进屋。 程筠点了点头,进了屋,心中默默地祈求今夜平安。 裴烬到敬王府时已是张灯结彩,吹吹打打,新娘子恰好接回府里来了,喜宴即将开始。 方定低着头走到裴烬身旁,“主子,一切安排妥当。”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第214章 第 214 章 第214章 裴烬才进去,就瞧见了梁云川站在一旁,他走了过去,“安排妥当了?” 梁云川笑笑,面上看不出异常,只是压低了嗓音道了句是。 大婚礼仪并不是重头戏,也没多少人在意,其后的筵席才是重点,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之后,泰和帝与淑妃等人坐到了屋内的一桌,桌上还有裴烬等人,都是皇亲贵胄,外边坐的则是旁的宾客。 “父皇,儿臣曾经不懂事,数次惹父皇生气,多谢父皇宽容,儿臣往后一定会好生改正。”敬王端着酒盏,率先给泰和帝敬酒。 泰和帝点了点头,“你若当真好生改正,也不枉费朕教导你一场。” 事到如今,泰和帝还是希望敬王能悬崖勒马,不要走上裴澄的旧路。 “是,多谢父皇养育教导之恩,儿臣先干为敬。”敬王半点也不曾听进去泰和帝的话,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泰和帝手中捏着酒盏,若有似无的望了一眼裴烬,裴烬则扯了扯嘴角,轻轻地晃动杯中酒,酒杯中倒影着屋顶的彩灯,似有星辰摇曳。 敬王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望着泰和帝,“父皇是嫌儿臣诚意不够吗?那儿臣再罚一杯。” 敬王抬手,随从为他杯中倒满了酒,不等泰和帝再说什么,又一饮而尽,“儿臣恭请父皇饮尽此酒,全当原谅从前儿臣的莽撞。” 淑妃看了一眼泰和帝,温柔道:“圣上是否身子不爽,不如妾身代劳?” “不必,”泰和帝端起酒盏,“只是看着濯儿成家,是个大人了,朕心中甚为欣慰。” 这时随着泰和帝出宫的内侍上前来用银针试了下杯中酒,这是规矩,圣上入口的食物,皆是要验的。 银针无变化,酒中无毒,内侍退下,敬王面不改色,泰和帝抬首饮尽杯中酒,酒中无毒,只是他心中有些酸涩。 之后敬王再敬淑妃,“母妃,儿臣向来顽皮,让母妃操心了。” 淑妃言笑晏晏,“濯儿要与王妃好生相处,百年好合。” 淑妃也喝了酒。 苏皇后不曾出席,也是给敬王的面子,能让敬王跪拜淑妃,若是苏皇后在场,自然便不能跪拜淑妃了。 敬王依次敬酒,很快便轮到了裴烬,“三哥,臣弟从前不懂事,数次冒犯,还请三哥勿怪,我敬三哥,喝了这杯酒,咱们冰释前嫌可好?” 裴烬起身,抬手示意,“五弟大喜,永结同心。” “谢三哥。”敬王又是先干为敬。 裴烬也不曾犹豫,喝下了杯中酒水,敬王嘴角露出笑意。 就这么一轮下来,裴濯将在场诸位都敬了,又带着酒水到了外边敬酒,其中便包括信国公,靖国公等人。 等他再回来,坐在桌上的裴沐便觉着头有些晕了,笑道:“五哥喝了这么多也不见脸色有变,我才喝了三杯,便不胜酒力了。” 裴沐说完,一旁的明乐也摇了摇头,“不行了,五哥府里的酒好烈啊,头晕。” 明乐说完便倒在了桌上。 “哈哈哈,明乐你这是醉过去了?”裴沐笑道,可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裴沐也磕在了桌上。 随后是明康公主, 明欣公主与其驸马…… 见此,裴烬猛地起身,身形不稳,摇摇欲坠,“裴濯,你在酒做了手脚?” 还清醒着的几个人脸色大变。 敬王勾了勾嘴角,笑容邪性,并不回答,裴烬欲开口唤人,可不曾张开嘴,身子一软,摔在圈椅上,昏了过去。 不久后,只剩下泰和帝与淑妃、安王这三人还清醒着。 泰和帝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裴濯,你这是做什么?” “哈哈哈,”裴濯饮尽杯中的白水,无滋无味,噔的一下放下酒盏,“父皇,您年纪也大了,该退位让贤了。” 此话一出,原本随侍在泰和帝身旁的内侍连忙围在他跟前护卫着,只是这些人眼瞧着也没什么用处,裴濯丝毫不在意,吹了个口哨,便有不少穿着盔甲的护卫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泰和帝大惊失色,“你要谋反?” 裴濯不回他,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走到裴烬的跟前,抵在他的脖颈上。 “你要做什么?你莫要乱来!”泰和帝起身怒喝。 裴濯挑了挑眉,“父皇即刻写下传位诏书,儿臣便饶了三哥还有六弟,否则儿臣只能杀了他们,继承父皇的帝位了。” 泰和帝只有四个儿子,裴澄已废,若再杀了裴烬与裴沐,那大豫朝就只剩下裴濯可以继位了。 虽说如今裴濯掌握了主动权,强行登基也可,但写了传位诏书,名正言顺,更能说服文武百官。 裴濯话落,便有人捧上了文房四宝,甚至有一份空白圣旨,只等泰和帝书写。 “你这是谋逆,是死罪,你怎敢如此?”泰和帝气的脸色涨红。 “夺嫡本就是你死我活,成王败寇,父皇偏心三哥时,可曾想过儿臣心中会计较?” “烬儿适合帝位,而你不适合,朕有四个儿子,帝位只有一个,朕只能选择最适合的那一个。”泰和帝从未想过,先帝所经历的,如今会一一应验在他的身上,儿子为了帝位,手足相残。 还记得先帝临死之前告诉他,往后他也会落到这样的境地,那时他即将登基,并未在意,可是如今才晓得,看着自个的儿子自相残杀,心中有多痛苦。 他是偏心裴烬,可是其余的几个儿子也是儿子,也是他的骨血,又如何会不疼呢? “谁说裴烬最适合?最合适的分明是我,父皇写不写诏书,不写便莫要怪我无情。”裴濯的匕首贴近裴烬脖颈上的肌肤,眼看着就要刺破了。 “别动他,”泰和帝抬起手,看了淑妃一眼,“淑妃,你早已知晓此事?” 淑妃瞥开视线,并不回答。 泰和帝又看向安王,难以置信道:“安王,朕可从未薄待你,你为何要卷入谋逆死罪之中?” 裴烬与他说起安王时,他想了许久,这些年,安王像极了他的封号,“安静”“安宁”,比其余的王爷都让他省心不少,可最终安王却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安王并不回应,反而道:“皇兄,你还是莫要拖延时间了,外边都是我们的人,劝你尽快写好诏书。” 泰和帝的掌心撑在桌面上,满眼失望的望着敬王,“裴濯,你当真要谋逆吗?” 裴濯却讥笑一声,匕首往下,将 裴烬的脖颈划出一条血线,细密的血珠子涌了出来,“父皇写还是不写?” 泰和帝瞪大眼睛,惊慌失措,生怕裴濯一个不小心下去裴烬就没命了,“别杀他,朕写!” “那就好。”裴濯收回匕首,闪着寒光的匕首上有一丝血色,是裴烬的,裴濯的面上露出一丝痛快之感,这么些年,他总算也赢了裴烬一次,日后大豫是他的了。 至于裴烬,裴濯自然不会杀了,而是要留下来日日折磨,看着他登上九五之尊,至于信阳郡主,待她生下裴烬的儿子,看在她貌美的份上,也未必不能给她一个妃嫔之位,如此绝色的女子,裴濯倒当真只见过程筠一人,可不能浪费了。 就在裴濯肆意畅想时,泰和帝写好了传位诏书,并且盖上了自个的私印。 裴濯看了一眼,笑道:“父皇,还差玉玺。”传位诏书若无玉玺,自然会被百官质疑。 泰和帝黑着脸,“玉玺在宫中,回去再给你盖。” “不忙,儿臣已替父皇取来了。”裴濯拍了拍手,便有人捧着玉玺上前。 “你——宫中竟也有你的内应?” “哈哈,太后娘娘可是苦父皇久矣!”裴濯捧出玉玺,泰和帝在他的威胁下,不得不盖上玉玺。 “大功告成!”裴濯收起诏书。 泰和帝却仿佛浑身失去力气般瘫坐在圈椅上,“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也是时候解答朕心中的疑惑了。” “父皇想问什么?”裴濯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新帝,哪里还在意这些,今日这里的人,都走不了,不介意给泰和帝解惑。 “你与安王,是何时勾结在一块的?”这是最让泰和帝好奇的,也是最不解的。 可裴濯不曾应答,安王却大笑道,起身上前,拍了拍裴濯的肩,“多谢圣上,为臣弟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 “什么!你、你——”泰和帝看向淑妃,“你与安王私通?” 泰和帝如何也不曾想到,淑妃竟是安王的人,他记得还在东宫时,淑妃便入宫了,多年来小意温存,可在此时,安王却说淑妃是他的人。 淑妃起身走到安王身前,浅浅一笑,看着泰和帝的眼神带着厌恶,“妾身从始至终都是王爷的人,何谈私通?待在圣上身旁的这些年,每一日妾身都觉得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谢谢宝贝们的关心,毛孩子暂时稳住了小命,如果没有突发情况的话,明天后天加更完结。 第215章 第 215 章 第215章 “你是他送来朕身旁的?”泰和帝闻言后背一阵冷汗直往外冒,他的枕边,睡着一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他却从不晓得。 “对,淑妃从始至终都是本王安排在你身旁的,要不然你以为本王为何会蛰伏十几年,只待今日。” 从前安王也是夺嫡的强有力对手,不少人把宝押在安王身上,可惜泰和帝是嫡子,是正统,安王想要夺嫡太难,因此早早就利用选秀,将淑妃送到了东宫,原本是想利用淑妃窃取东宫机密。 可谁晓得泰和帝对淑妃并不算宠爱,无论淑妃如何争宠,都比不过苏皇后,苏皇后入了东宫,轻易就将泰和帝的全部宠爱收入怀中,对于淑妃,无非是看她乖巧,偶尔去一两次,并不与她说机密之事。 再加上先帝驾崩突然,又给泰和帝留下传位诏书,让安王措手不及,导致淑妃并未起到作用。 万幸的是那时淑妃已有了敬王,两人便将计就计,筹谋待敬王长大,扶持敬王上位。 裴澄虽说是皇后的养子,可并非嫡子,安王并不曾将裴澄放在眼里,不过在皇后娘家那事上,淑妃与安王自然也是出了力的,就是为了裴澄更快的倒台。 让他们不曾想到,会半路杀出了一个裴烬,抢了全部的功劳,让敬王又不得不后退一步,直到事情发展到如今,再不动手,已是来不及了,安王不希望敬王也如他一般错失良机,因而这才铤而走险,总不能这几十年的功劳都白费了。 “怪不得,哈哈哈,怪不得朕往日觉得你乖巧,原来如此。” 泰和帝对淑妃还不如对贤妃印象深刻,只记得她不爱惹事,文静贤淑,淑妃能晋为四妃之一,只是为着生了敬王,后宫的妃嫔,除了苏皇后,泰和帝没动过心,听闻此事倒也不算多难受,只是养了二十多年别人的儿子,到底还是会心梗。 若是苏皇后晓得这事,怕是会将他笑话死,他往后这些年在她跟前是别想抬起头来了,唉! 可是安王却不晓得泰和帝是如何想的,瞧见他的神色,只觉得痛快,“不防再告诉你,淑妃自从入宫,每次与你行房都喝了避子汤,裴濯是本王的儿子,生下裴濯之后,淑妃便喝过绝子汤,她根本不想怀上你的孩子,他厌恶你!” 泰和帝冷哼了声,“安王可真是好谋算。” 这盘棋被他下了几十年,若非这次他主动挑破,泰和帝还是不晓得,还傻傻的为旁人养着儿子。 “本王在先帝灵前发过誓,这个帝位迟早会是我的,如今成为了我儿子的,也不算食言,圣上也该驾崩了,你尽可放心,待你驾崩,濯儿一定会为你修筑最好的陵墓,往后大豫朝的血脉就都是本王的了,哈哈咳咳咳……” 安王大笑起来,好似笑岔气,咳嗽了起来,咳的脸色通红,淑妃忙扶着安王,一脸忧心。 泰和帝扫了他一眼,看向裴濯,又惊又怒,“好歹朕也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唤朕一声父皇,即便你想要帝位,你也不该勾结巫濮国,西疆不能拱手让人,与虎谋皮,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巫濮国想要的,根本不是西疆,而是整个大豫,一旦西疆撕开了一点口子,整个大豫都会被巫濮国侵吞,裴濯根本没有护卫大豫的能 力! 裴濯摇了摇头,“谁说我要与巫濮国合作?不过是利用罢了,先帝放心,待朕登基,一定踏平巫濮国。”他已是毫无顾忌了,直呼泰和帝为先帝。 巫濮国不过是个弹丸小国,裴濯哪里舍得将西疆拱手让人,谁又不是互相利用呢?待他坐上帝位,什么巫濮国,都是大豫的罢了。 “当真?你当真不会割让西疆,西疆好歹是大豫的疆土,可不能毁在你的手上。”泰和帝痛心疾首,视线瞥到一片熟悉的衣角,这不是大豫中原服饰。 裴濯一听泰和帝这样说,好似整个大豫都承担在他的肩上,有种飘飘然之感,泰和帝承认他是新帝了,自然是满口答应,“朕一定收服巫濮国。” “裴濯,你这个小人,你竟敢诓我!”巫濮空忽然出现,满脸愤怒,他一直守在附近,瞧见得手了,正想出来揍裴烬一顿出出气,裴烬给巫濮国险些带来了灭顶之灾,揍他一顿也是轻的。 不曾想裴烬没揍到,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他入京之后事事听安王与敬王的,可敬王却想踏平巫濮国,着实可恨! 裴濯瞧见巫濮空,面色突变,但又很快回过神来,挥了挥手,“抓起来。” “如今朕是大豫的主宰,你还当自个能回巫濮国吗?哼!”敬王从始至终就没想过放过巫濮空。 “岂有此理!我是巫濮国使臣,即便两国交战,亦不斩来使,你岂敢杀我!”巫濮空正想取出腰间短刃,却被裴濯的手下更快一步制服了,将他双手押在身后,动弹不得。 “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朕即将要踏平巫濮国,杀了你又如何?这个世道成王败寇,朕连先帝都敢杀了,杀了你又能如何?” 裴濯意气风发,满面笑容,得意非常,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未如此痛快过。 “来人,将他们押回宫。”裴濯还要泰和帝与他做一场戏,这些人都押入宫里最为妥当,还有一个苏皇后需要处理。 “慢着。” 裴濯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令他遍体生寒,猛地回头,就看见裴烬不紧不慢的起身,笑容阴冷,裴濯大惊失色,“你、你……” “裴濯,胆子倒是不小,谋权篡位,你是当孤死了吗?”裴烬抬手抹了一把脖颈,鲜血蹭到指腹上,他捻了捻指腹,眼神阴鸷,“方才怎的不杀了孤?可真遗憾。” “裴烬,你当真是狠角色。”裴濯攥紧了拳头,他方才怕裴烬装晕,因而用匕首割破了裴烬脖颈上的肌肤,只需再深一点点,裴烬就会死在当场,常人若是装晕,不可能不露出马脚,可是裴濯却半点也不曾发觉。 刀割破脖颈都不见裴烬眉头皱一下,裴濯心知肚明,若是他绝对做不到。 裴烬捏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端了起来,在鼻端前轻嗅,“酒不错。” 裴烬睇了裴濯一眼,手一松,酒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训练有素的将士冲了进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敬王等人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连连后退,淑妃扶着安王,个个瞪大了眼睛。 梁云川身穿盔甲而来,“微臣救驾来迟,请圣上降罪!” “父皇,你耍我!”裴濯看向泰和帝。 “哼,朕不 是你的父皇,来人,将这个犯上作乱的逆贼收押大牢。”泰和帝想知晓的都问清楚了,他片刻也不想待了,想回宫找苏皇后诉苦。 “别过来,你们过来我便杀了他!”裴濯瞬间靠近离他最近的巫濮空,袖中的匕首抵上了巫濮空的脖颈,“他是巫濮国使臣,若是死在大豫,西疆必定开战,想来圣上也不愿西疆大乱吧?” 巫濮空懵了,他不明白为何自个竟成了裴濯的救命稻草,冰凉凉的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他可不是裴烬,匕首割破肌肤也不动如山,光是匕首的冰凉感触及皮肤,他便吓得不行了。 他也晓得,方才已在泰和帝跟前坦白与敬王安王合谋,怕是泰和帝不会救他,可巫濮空不想死。 “救我,只要圣上答应将我安然无恙的送回巫濮国,我会劝吾王不再开战。” 泰和帝不曾想到裴濯会拿巫濮空威胁他,遂问道:“裴濯,你想做甚?你无论如何挣扎也难逃一死,不如乖乖束手就擒。” “休想,我有了诏书,我才是新帝,尔等是想谋逆吗?”裴濯单手攥住圣旨,犹如救命稻草。 裴烬冷笑一声,转了转手腕,“呵,真是好笑,谋逆之人,却反诬告旁人谋逆,裴濯,你这么些年吃的饭,都变成了你脑子里的水吗?” “裴烬,你别得意,你不过是仗着父皇偏心你,一路顺风顺水,你若身处我这个境地,未必能活的比我好。”裴濯气的双眼通红,他明明有了诏书,他是新帝的,为何一切倏然变了,来的太快,他连新帝的美梦都还没醒。 “可孤不是你,你一个私通子,有何资格与孤相提并论?”裴烬还当真不晓得裴濯是安王的儿子,方才听着也挺诧异的,安王倒是有些手段。 “好,好的很,即便我活不成,我也要杀了巫濮空,西疆迟早要乱,你不会永远得意。” 巫濮空一死,巫濮格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攻打西疆,杀害使臣,是两国邦交的大忌。 裴濯便不信裴烬能看着西疆战乱不管,战场上刀剑无眼,裴烬总有大意的那一日,他会等着。 就在裴濯的匕首要深入时,裴烬却无所谓的笑笑,“你不杀他,孤也是要杀了巫濮空,活捉巫濮格,你杀了也省事,省得脏了孤的手。” “你想吞并巫濮国?”裴濯的匕首顿住了,眯了眯眼,“你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 裴烬扯了扯嘴角,“巫濮格的王位本就来路不正,孤只不过是惩恶扬善,让巫濮国的王位回到它该到之人的手中去。” “呸,巫濮国是巫濮人的,不是大豫的!”巫濮空在这时还不忘捍卫自个的国土。 “孤何时说了要巫濮国?” “你这是何意?”就连裴濯也糊涂了,不要巫濮国,又要挑起战乱,这是疯了吗? 裴烬睨了一眼巫濮空,似笑非笑道:“巫濮鸣有个儿子名唤巫濮嘉瑜,死在你的剑下,你莫不是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下一更时间不定,在写。 第216章 第 216 章 第216章 “你怎会知晓此事?”巫濮空心中一凉,这可是巫濮国极其私密之事,裴烬身为大豫人,为何会晓得。 “因为,”裴烬垂眸一笑,“巫濮嘉瑜被孤收为义子,巫濮国迟早也是孤的囊中之物,你与巫濮格,都该为巫濮鸣陪葬。” “绝无可能,我亲眼看着巫濮嘉瑜掉下悬崖,他不可能还活着。”巫濮空挣扎起来,巫濮嘉瑜的奶娘是他杀的,他亲眼看着奶娘中剑之后掉落悬崖,当时巫濮嘉瑜不满周岁,怎可能活得下来? “可能与否,孤无需与你解释,统统抓起来,押回大牢。”裴烬没的闲心与他废话,还得尽快回去给皎皎复命,免得她担忧。 裴濯六神无主,没两下便被人卸下了手中的匕首,绑了起来。 正在此时,外边传来内侍唱和,“太后娘娘驾到!” 裴烬皱了皱眉,看来又走不成了,扫了一眼方定,让方定先回去报信。 一屋子的人挤在一块,都是皇亲贵胄,外边的宾客早也被遣散了,那些与敬王勾结之人,被押入刑部大牢,整个敬王府,既乱又静,呈现一种诡异的氛围。 太后走进来,瞧见这乱糟糟的,心中沉了沉,不善的扫了一眼裴烬,看来今日这事又败了。 “母后怎的来了?”泰和帝对太后已仁至义尽,连礼也懒得行,除夕时他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解了太后禁足,太后也安定了一段日子,如今又掺和进了这件事,好似一切可以推翻他的事,太后都要插一脚,既然如此,当初何必还要生养他呢? 太后早已不见从前的肆意嚣张,如今懂得收敛了,毕竟被禁足太久,是谁也晓得老实,她进门便叹了口气,“哀家老了,管不了这些事了,可安王好歹是你的兄长,也是先帝的儿子,你可否看在先帝的面子上,饶安王一命?” 若是从前,太后张口便是命令,如今也晓得委婉劝诫,搬出先帝来求情了。 泰和帝却笑了,眼神冷漠,“朕还当母后是来解释这玉玺是怎的一回事,谁知母后却是来替安王求情的,朕倒是不明白了,当初裴澄谋反,母后求情,如今安王与敬王谋反,母后还求情,母后是不是巴不得朕的江山易主?” “什么玉玺?哀家怎的不明白?”太后一脸糊涂,反倒问起了泰和帝,好似当真与这件事无关。 可若真是无关,这件事还并未传出去,为何太后却又晓得了呢?这儿可无人离开,难不成消息长了脚,还是太后有了顺风耳? 泰和帝心中厌恶至极,他真不知为何母子俩会走到这样的境地,挥了挥手,“将太后请回宫中。” 他半分也不想听太后解释,倦了,解释再多也无用。 “圣上。”太后急忙想拦住泰和帝,还欲开口。 泰和帝看了一眼太后身后的宫人,“常前,太后年岁已高,身旁伺候的人更该格外细致,这些宫人年纪大了,还是给太后身旁换一批宫人为好。” “圣上!”太后惊恐万状,上一次泰和帝也不曾动她的贴身宫人,这一次竟这样不管不顾。 “是,老奴遵旨。”常前忙应下了,至于换下的宫人该做何用处,常前心知肚明,这些宫人跟着太后也有十几、几十年 了,应当晓得不少阴私。 “太子留下善后,摆驾回宫!”泰和帝一刻也不想多待,大踏步离开。 裴烬本想离开,却不得不留下善后,先将那几尊大佛送走,再将晕在桌上的明康公主等人送回宫中,他站在敬王府的前院,看着这满院子的红绸,心想待他与皎皎的大婚,合该办的更为隆重才是,少说要办个三天三夜。 方定去了报信,他倒也不急了,只不过被风一吹,脖颈上有些凉意,他抬手碰了碰,一会被皎皎看见怕是麻烦,不过这地方,当真不好遮。 正想着呢,不远处过来几个人,裴烬还不曾仔细看,就见一人冲了过来,跪在他跟前,“烬哥哥,救我,我不想死……” 裴烬皱了皱眉,是苏敏敏。 “烬哥哥,求求你了,救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曾参与敬王谋反,我不知道的。” 苏敏敏哭的涕泗横流,她坐在婚房内,正想着敬王何时结束婚宴,她是否要用些点心,就在这时一群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把她从婚房扯了出来,她才晓得敬王联合安王谋反了,还被圣上识破,她的天好似一下子就塌了。 她自然晓得谋反在普通百姓中是诛九族的死罪,可在皇子中,倒霉的往往是皇子妃与姬妾一族,她今日才成为敬王妃,还不曾享受过半点好处,却要被敬王连累而死,要她如何甘心。 若是从前,她自然也是不担心的,姑母与爹爹会救她,可是为着嫁给敬王,她已与姑母、家中闹的不可开交,姑母若是不救她,她是不是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可是她不想死,苏敏敏瞧见裴烬便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她不想死啊。 裴烬往后退了退,甩开苏敏敏,“敬王谋反,敬王妃自然同罪,求孤又有何用?” 裴烬自然晓得苏敏敏不曾参与裴濯谋反一事,毕竟裴濯也怕苏敏敏会泄露消息,可如今的结局,不是她自个选的吗? 若是今日是旁人嫁给裴濯,才当上敬王妃便遇到这样的事,裴烬兴许还会同情一二,也可能在父皇跟前为她说些好话,可是这人变成了苏敏敏,一切就变成了咎由自取。 他与母后给过她多次机会,可她一次也不曾把握住,又怪得了谁呢? “太子殿下,我知错了,求求您,看在我爹爹的面上,救救我,我不想死啊。”苏敏敏的额头一下又一下的磕在青石板地砖上,仿若无知无觉,很快额头便磕破了皮,流血了,她如今只剩下紧紧地抓住姑母这条路才能保命了。 可无论苏敏敏哭的多可怜,多委屈,多无助,裴烬都视若罔闻,冷着声道:“来人,押下去。” 苏敏敏还想拉住裴烬的衣摆,可被侍卫抓了回去,原本他们看苏敏敏好歹是苏皇后的侄女,还有些忧心,不敢太过放肆,怕苏皇后会给苏敏敏撑腰,这才让苏敏敏挣脱了。 可如今看着太子殿下的反应,便晓得苏皇后不会给苏敏敏撑腰,因而下手也就狠了些,抓住人便往外拖。 “殿下,烬哥哥……”苏敏敏的声音一点点弱了下去。 裴烬无声的抿了抿唇角,看着收拾的差不多,吩咐了梁云川几句,也先离开了。 裴烬回到信国公府,程辙武正等着他,两人说了几句话,裴烬才急匆匆往程筠的院子去。 前不久岳莲才离开,得知事情成了,众人安然无恙,程筠便让阿姐等人回去歇息,今夜大家也累了,不过裴烬安排的两个暗卫却还在屋子里守着,她们只听裴烬的吩咐。 裴烬踏入屋子,瞧见程筠坐在灯下看书,他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两个暗卫很快离开,守在了外边。 “你回来了。”程筠听见动静抬头,原本面带笑容,却眼尖的瞧见了裴烬脖颈上的血线,扶着腰肢颤巍巍的就要起身。 “莫动,你自个月份多大没点数?急什么?”裴烬几步过去将她压回了榻上。 程筠皱着眉头,“你受伤了?你的脖子,抬起头给我瞧瞧。” 裴烬哭笑不得,“皎皎的眼睛倒是厉害的很,黑灯瞎火的你都能瞧见。” 程筠心中别提多急了,又是在脖颈上,气呼呼的拍了他一掌,“你还笑,快些给我瞧瞧。” “好了,莫慌,只是小伤。”裴烬抬起下巴,露出那条浅浅的伤口,“被裴濯的匕首划了下。” “他想杀你?怎会往脖子上划。”程筠看向不远处的雪柳,“去请太医过来。” 雪柳忙屈膝去了。 裴烬却笑笑,“明日伤口便愈合了,哪里需要请太医。” 程筠抿着唇角很是严肃,“这可是脖子,再深一点今日你便不必回来了,还有谁受伤了吗?” 裴烬想了下,“倒是无人受伤,不过父皇大概心受伤了。” “因为敬王谋反?” “不,”裴烬靠在她耳侧道:“裴濯并非父皇的儿子,而是安王的儿子,淑妃是安王安插到父皇身旁的,你说父皇心塞不心塞?” 怕是此刻泰和帝正在长乐宫哭诉呢。 “怎会这样?”程筠的脸色精彩纷呈,原来在规矩森严的皇家,也会有私通这样的事,那圣上的确是得伤心了。 “安王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只不过时运不济。” 很快太医到了,两人不再说这事,到底这事太伤泰和帝的面子,八成也不会对外传。 裴烬脖颈上只是轻伤,太医略微上药便离开了,裴烬先扶着她去洗漱,打算躺到床榻上再仔细与她说今日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明天正文完结。 第217章 第 217 章 第217章 “我初到西疆便识得了巫濮鸣,他很喜欢中原文化,向往中原风俗,我们成为了朋友,我还教了他不少中原礼节,我们约定西疆与巫濮两相安好。” “只是巫濮鸣一时大意,被巫濮格杀害,我见到巫濮鸣时已救不回来,他将他的儿子巫濮嘉瑜托付给我,随后与他的王后死在了一处。” 那时裴烬不过十八岁,原本以为两人的友谊可以维持两国友好,谁知一切都是虚妄,巫濮鸣不是一个好战之人,可是他的弟弟却是野心勃勃,巫濮格上位之后对支持巫濮鸣与大豫友好邦交朝臣全部换了一遍,迅速掌控巫濮国朝野。 程筠躺在裴烬身侧,脖颈下枕着他的臂膀,听裴烬说起过去那段回忆,但不免好奇,“可我瞧小瑜与中原人很像,看不出是巫濮国人。”最起码,裴瑜与巫濮空比起来,完全是不同的样子。 “巫濮鸣的王后是中原人,也正是如此,巫濮鸣在巫濮国少了一份助力,而巫濮格娶的是巫濮国丞相之女,再加上我捡到裴瑜时,他不过周岁,自幼长在大豫,自然也会像大豫人。” “也是,”程筠眨了眨长长的眼睫,“那为何你从前不让小瑜学武,小瑜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不是应该学好武功,往后为双亲报仇吗?” “巫濮鸣的遗言是希望裴瑜学文,一生平安,不要报仇。” 父母哪里会希望子女为了报仇而毁了自个的一生,巫濮嘉瑜跟着裴烬,学了文,往后再与巫濮鸣没有关系,会很好的过一辈子,即便日后晓得这些仇恨,可是不会武功,也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不管不顾的去复仇而丢了性命。 程筠的手搭在隆起的腹部,有了孩子便很好理解巫濮鸣的想法了,他们已经走了,唯一的希冀就是孩子平安顺遂,比起报仇,孩子一生安康才是父母所希望的,况且这个仇太重了,背着会前路艰险,还不如不知道此事。 怪不得从前裴烬百般阻挠小瑜学武,可他在武艺上的天赋又极高,看来老天爷都盼着裴瑜报仇雪恨。 “那我岂不是做了坏事?小瑜学武还是我开的口。”她那时还真以为裴瑜是他随便捡回来的孩子,如今才晓得那是巫濮国前太子。 “是我改了主意,巫濮格坐在王位上,西疆永无宁日,我看出裴瑜在武学上的天赋,打算好生培养,往后他双亲的仇,自个去报。” 裴瑜若能回归正统,成为巫濮国的王,那西疆才是真正的安定了,若不然即便大豫占了巫濮国,可对于巫濮国的臣民来说,也未必会甘愿臣服,西疆内部也会动荡不安,只有裴瑜一心向着大豫,对巫濮国的臣民进行教化,长此以往,西疆才能永远安定。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那你打算何时告知小瑜此事?”怕是裴瑜会难以接受,他早就将裴烬当成了父亲。 “再过两年,他如今还小。”总得等他明白什么叫血海深仇,什么叫国仇家恨。 “也好,小瑜如今很用心,相信往后也会成为一个好君王。” “再好也比不过咱们的孩子。”裴烬的手搭在程筠的腹部,“我们的儿子才会是最好的君王。” “咦,你少说这样的话,免得被打脸,再者小瑜喊了你这么多年的父亲,你可 别被他听见了。” 得知裴瑜的身世,程筠倒更为心疼他了,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还遇到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义父,可当真是委屈了他。 “我们两个说的私密话,自然不会说与他听。”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西疆那边如何处理,送巫濮空回巫濮国吗?”要是以往,程筠是不问裴烬政务上的事,也不想操心,但这事事关裴瑜,她又想多问一二。 “暂时在刑部关着,待你平安生产再将他送回巫濮国,西疆我会派梁云川前去戍守,如今万事都比不得你要紧。” 裴烬现下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好生照顾皎皎,让她顺利生产,也希望巫濮格识相点,别在这期间闹出事来,让他无暇分身。 程筠听到这话,在裴烬的怀中蹭了蹭,“也好,有些困了。” “那便睡吧,往后应当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裴烬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想必不会有这样荒唐之事,皎皎可以安心待产了。 程筠在裴烬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摸了摸隆起的腹部,闭上双眼入睡,只要裴烬在她身侧,有多少风雨也无惧。 可裴烬不曾想到,次日一早醒来,又听见了一个比裴濯是安王儿子还要骇人听闻的消息。 “父皇非太后亲生?”裴烬糊涂了,“是从何知晓的?” “昨夜太后的贴身宫人都受了刑,照顾了太后几十年的嬷嬷亲口承认,圣上原是太后宫中的宫女所出,宫女与先帝偶然同房,有孕后,太后将其私藏,假称自个有孕,十月怀胎,那个宫女生下圣上之后便死了,圣上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太后的孩子。” 屋子里只有方定裴烬程筠三人,程筠捏着瓷汤匙的指尖微颤,满脑子只有——贵宫真乱。 先是淑妃与安王私通,泰和帝为旁人养了几十年的女人儿子,又是太后非亲生母亲,甚至太后还是杀害圣上生母之人,圣上这几十年是在认贼作母,圣上这些日子莫不是在走霉运? 任是谁被这样的消息接二连三的打击也难有好心情。 裴烬让方定下去,看了程筠一眼,“怪不得太后对父皇从始至终看着都像是掌控欲。” 从前想要牝鸡司晨,学吕后垂帘听政,架空泰和帝,把控朝堂,在泰和帝脱离自个控制之后,又支持裴澄谋反,如今还支持裴濯,这是不满泰和帝这颗“棋子”有了自个的主见,想要毁掉这颗棋子。 程筠微微叹气,“我原本以为太后是被权力迷了眼,如今看来,太后眼里从来只有权力。” “不过父皇当初能登基,也是为着他嫡子的身份,若非太后,父皇怕是也很难登基,对于父皇来说,这事着实伤人。” 泰和帝的生母死于太后之手,可若非太后,泰和帝又不能登基,可也正是因为太后,才会起后续的诸多波折,这可真是扯不断,理还乱。 “那圣上会如何抉择?”程筠心想也是,圣上怕是如今最不好受之人了。 “若是从前父皇会觉着为难,如今这事便好办了,既然并非生母,又杀了父皇的生母,还数次参与谋反之乱,太后余生大概也就只能待在庙宇了。” 程筠低头喝了一口燕窝粥,“能保住命也不错了,苏姑娘的结果会是怎样的?” “苏 敏敏?”裴烬夹了一块芸豆卷给她,“与裴濯一般,大概是圈禁,死是死不了。” 皇家忌讳见血,无论是先前的裴澄,还是这一次裴濯,都不会失了命,毕竟泰和帝对外还要做个仁慈之君,不能太过残忍,那可是自个的兄长与儿子,虽说裴濯不是泰和帝的儿子,可这个秘密见不得天日。 “皇后娘娘不会救她吗?还有靖国公府?”她想来苏敏敏也不曾参与此事的谋划。 裴烬低声笑了下,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母后若救了,皎皎不得吃醋?” “正经点,”程筠剜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我才不会呢,我又不是吃醋长大的。” “就算皎皎大度,我也不打算再施以援手,我与母后都不会再管,至于靖国公府也管不了,这是谋反,不是小事,苏敏敏自个选的,咱们操什么心。” “我才不操心,只是问问罢了,你一会得入宫吧?” “嗯,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乖乖待在家中等我。”裴烬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谁要等你。”程筠撇了撇唇,嘟囔道:“这是我家,不是你家。” “哈哈哈,行,我倒插门,赖在程家不走了。” 裴烬住在程家这些日子可不少闲话,虽不会说到他跟前,可他也不是聋子,不过他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连倒插门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程家才不要你呢。”程筠嘴角微微翘起。 用过早膳裴烬入宫,在紫宸宫瞧见了一夜未合眼的泰和帝,脸色臭的不行,浑身都是躁郁,写满了生人勿近。 “父皇不曾歇好?”裴烬明知故问。 泰和帝横了他一眼,“一大早入宫是来找我的晦气?” “不敢,儿臣是听闻太后之事,特来安慰父皇。” “你耳目倒灵通。”泰和帝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不知自个如何就成了全大豫的笑柄,先是养了旁人的儿子,又认了杀害他生母之人为母亲。 “咳咳,”裴烬收敛了神色,“父皇,儿臣其实是想来问问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安王等人?” “秋后问斩。”泰和帝难得的不心慈手软,“与其有牵扯之人,诛三族,全部撵出上京,永世不得回京。” 裴烬略想了想道:“也好,一年之内便发生两次犯上作乱之事,的确是该严肃律法,免得人人都当大豫皇室好欺。” “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太后?” “白绫,她以一人之力挑起多番事端,再留下去,谁知还会发生何事,对外便称暴毙。”泰和帝对于潘太后早已没了孺慕之情,从前那点子恩情,也消失殆尽,今日的泰和帝,手段倒毒辣不少。 “儿臣明白了。”裴烬不曾多话,谋逆本是死罪,更何况安王还与淑妃私通,罪加一等,裴烬看出来泰和帝火气很旺盛,从前可不会这样狠心。 裴烬从紫宸宫出来,回了东宫,之前吩咐了人布置院子,待皎皎生下孩子半年后,两人便会大婚,原本太子与太子妃的院子有两个,但裴烬让人打通了,做了一个院子,足够宽敞,两人只需要一个院子,往后东宫也只会有皎皎一位女主人。 大致转了一圈,布置的奢华精致,也不知皎皎是否满意,他推开窗,瞧见窗后栽着的满院桃花,开的正盛 ,他轻弯了弯唇,想来她会喜欢。 几日后,裴烬带着程筠来了东宫,“自你回京,似乎还不曾来过东宫。” “是不曾来。”程筠八个多月的肚子,大的像是一个锅扣在她的肚子上,每走一步都似踩在云端,但有裴烬扶着又十分安稳,“你今日是带我来瞧屋子?” “算是,更多的是来赏花。”裴烬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下盘很稳,他的全部都在他的怀中,哪能不仔细小心。 “赏花?”裴烬不曾告诉她东宫移栽了满院子的桃树。 两人是从桃林的后门进的,推开门,程筠就被眼前景象惊住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桃花,满地的花瓣,清风拂来,随风起舞。 三月末了,扬州的桃花已开败,可上京的桃花开的正盛,桃花开时无叶,只窥见满目缤纷,犹如冬日里的雪压满枝头,只不过是粉色的雪花。 “怎的在东宫栽了这么多桃树,你也不怕朝臣参你。”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有规格的,这样大的一片桃林,还真是难得。 裴烬扶着她走进桃林,踩在绵软的草地上,“你看我像是怕被参之人吗?” 裴烬被朝臣参的还少吗? “你还好意思说。”程筠浅笑盈盈,这是真的桃花林,林中有各色蝴蝶翩翩,带动着落花坠落,她伸出手,一片桃花花瓣落在她的手心,“当真是美景。” 谁人能想到,东宫里头竟能栽出这样大一片的桃林。 程筠仰起头望着桃花,裴烬却低头望着她,随手摘了一朵桃花,簪进了她的鬓发,“花不如人,再美的花,簪在皎皎的发间,都失了三分颜色。” 程筠回头望着裴烬,一双桃花眸潋滟着笑意,“你惯会说好话。” 裴烬的手揽在程筠的腰间,不紧不慢道:“皎皎,你是否还记得咱们初次见面?” “自然记得,也是像今日这样好的阳光,开的这样盛的桃花。” “那你还记得我问你的那句话吗?” 程筠卷翘的睫毛垂下,想了想,“问我是否愿随你离开?” 裴烬点头,握住程筠的手,满目柔情,“如今我再问一遍,皎皎,你可愿陪我共享大豫山河?” 程筠微微仰起头,看进他黑黢黢的眸子里,他的眼里全是她。 她莞尔一笑,“你低头。” “怎么了?”裴烬不明所以,微微低头。 “再低一点。”程筠拍了拍他的肩。 裴烬依言弯腰低头,凑近了她。 猝不及防,程筠在他唇角印下一吻,嫣然含笑,“我愿。” 霎时桃花开遍,春光入怀。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本章掉落双倍红包 感谢宝贝们三个月的陪伴,爱你们!接下来休息两天,从周一晚上九点开始更新番外,番外章章掉落红包,宝贝们发家致富的时候到了(不是哈哈)宝贝们有啥想看的评论区说说,有灵感就写,周一见 接档文是《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专栏求宝贝们点个收藏呀 1.萧容是大梁九公主,生母为宫婢,难产而亡,她磕磕绊绊的活着,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大梁皇宫里最惨的主子。 直到那年冬天,大楚九皇子入梁京为质子,名义为大梁皇子伴读,实际上过的连宫婢都不如。 寒冷彻骨的除夕夜,因为一个馒头,备受欺凌的两人逐渐成为彼此的依靠。 萧容十六时,她听闻大楚来接纪凛铮了,心中一阵失落,却还是笑着恭喜阿铮。 可最终,大楚使臣只带走了纪凛铮的尸体。 此后,萧容褪去妆容,素衣淡食,成为纪凛铮的“未亡人”。 2.武德二十三年春,大楚肃王拥兵攻入大梁,兵临城下,射杀数名反抗的皇室宗亲,皇亲国戚纷纷跪地求饶。 肃王放话想要大梁公主当洗脚婢,这般屈辱之事自然无人愿意,萧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被人推了出来。 是夜,萧容怀里揣着一根锋利的簪子,如有万一,她便一死了之,她答应过阿铮此生只做他的娘子。 可她不曾想到,被传为杀人魔头的大楚肃王竟是她死去的夫君。 纪凛铮单膝跪地,轻柔地抚去萧容绣鞋上的泥,语气缱绻,“阿容,我来接你了。” 第218章 第 218 章 第218章 “主子,今个一早刑部大牢传来消息,巫濮空自尽了。” “死了?”裴烬面色微变,一大早听到这消息算不得多好。 方定点了点头,“被发现时人已没了气息。” “封锁消息,莫要传扬出去。”皎皎还有一月便要生产,这时西疆可不能出乱子。 “荣宣伯已吩咐下去,将巫濮空的尸首转移,也叮嘱过狱卒,外人不会知晓。” 谁都晓得巫濮空代表了什么,虽说把他关了起来,可从始至终没打算杀了他,待皎皎平安生产,裴烬自然会将人送回巫濮国。 可此时死了,无论是自尽还是他杀,对于巫濮国来说都是一样的结果——巫濮国的使臣死在大豫。 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更何况如今两国算是友好休战之时,若是传开,巫濮国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挑起事端。 “一会去请梁云川来一趟。”裴烬双手负于身后,抬起头望了一眼檐角上阴沉沉的天,看着像是要下雨了,心中难免不安。 上京之事算是暂且稳定下来,可西疆到底是个隐患。 “殿下,郡主醒了,正在找您。”远远的,雪柳屈膝传禀,自从裴烬住到程家,信国公府的丫鬟小厮都被调/教了一番,有眼色的很,不会靠裴烬太近,免得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 裴烬的眉眼一松,“就来。” “方定,这些日子密切盯着从西疆传来的急报,若有消息即刻来回禀。” “是,属下明白。”方定拱手应下。 裴烬回到寝屋,正见程筠坐在床榻上扁着小嘴,看着像是闹了小脾气,他坐过去,笑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了我们小郡主了?” 程筠幽幽的瞥了他一眼,“你说是谁?” “我?”裴烬想了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哪又做的让小郡主不满意了?” “你说好我醒来便能瞧见你,我醒来你却不在。”程筠的指尖扯着衾被上的花纹,嘟囔道:“骗子!” 裴烬想起来了,昨夜程筠梦魇,他哄着她入睡时似乎是说了这么一句,连忙认错,“我的错,方才有点急事,不曾想你这么快就醒了。” “你去了哪里?”如今程筠肚子大了,对裴烬的依赖也就越发重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他,半步也不离。 “方定来回禀了些事,肚子可饿了,我扶你起来洗漱?”裴烬避重就轻,不想让皎皎晓得巫濮空已死之事,她聪明的紧,若是晓得,必定会明白其中利害,也会忧心。 程筠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他政务上的事,“饿了,想吃绿豆粥。” 程筠近日钟爱绿豆粥,厨房每日都备着,不过不宜多食,每日只能吃少量,因而程筠吃了好几日还不曾吃腻。 “好,我扶你,小心些。”裴烬的手穿过程筠的腋下,轻松将她架起坐到床沿,随后单膝跪地,为她穿上绣鞋,他皱着眉头,“双足可会难受?” 她的双腿水肿了不少,每每裴烬看着都觉得心疼。 “还好,一点点。”难受是少不了的,只是看着裴烬日夜呵护,倒也值了,孕育两人的孩子,也是程筠所期待的。 “一 会用了早膳我给你揉揉。”裴烬扶着她下地去洗漱,除此之外,他好似也做不了什么。 裴烬到了如今才晓得,原来最无奈之事竟是皎皎有孕,他再如何焦急,也改变不了皎皎的难受,这越发坚定了他只生这一个的念头,无论是男孩女孩,都不想她再受苦。 用过早膳,程筠在翻着书册,裴烬低头给她揉腿。 翻了好一会,叹了口气,“不曾瞧见喜欢的,你想好了给孩子取的名吗?” 她翻书就是想给孩子取个名,但总觉得哪个名都配不上自个的孩子。 “取了一个。” “什么?” “裴韫,男孩女孩都适合。” “韫是哪个韫?”听着倒有点像她的“筠”。 “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 “这句好似出自陆机的《文赋》?”程筠的指尖卷了卷书册一角,“你怎的想起这个名?” “随便取的,那日偶然翻到《文赋》,觉着合适就取了,我还取了一个表字。”裴烬的语气听起来十分随意,与程筠翻来覆去的翻查典故完全不同。 “表字不是要到长大之后才取吗?” 名字名字,看似一个词,实则先名后字,出生取名,及笄或弱冠取字,但大豫女子甚少取字,一般会取个小名给尊亲叫着,男子弱冠之后会取字。 不过大豫皇室宗亲会在弱冠之前便取字,也意味着早早承担责任,像裴烬的字修炎便是十二岁时泰和帝取的。 “迟早都要取,不如先取了。” “什么表字?”程筠努了努唇,总觉着裴烬对孩子不算很热情。 “知呈,知道的知,呈上的呈,如何?” “知呈,知程,裴知程?”程筠发觉了其中的秘密,莞尔道:“若是孩子晓得你这样随意,非得哭给你看。” “这说明爹爹娘亲恩爱,有对恩爱的双亲难道不是这世上最幸福之事?” 就像程家一样,父母恩爱,兄弟姐妹和睦,虽说父皇对母后也很好,可到底宫里还有诸多妃嫔皇子公主,比不得程家,但他会向程家看齐,争取他与皎皎的家也是这样的温馨美满。 “倒也是。”程筠点了点头,她幼时没感受过爹爹娘亲的关怀,但爹爹娘亲恩爱,总比两相厌弃要好的多。 “那便用这个吧。”她也懒得再翻了。 裴烬给她揉了一会腿,舒服多了,她余光扫到屋外的方定,踢了踢脚,“你去忙吧,我好多了。” 正好方定传话说梁云川到了,裴烬给她穿上绣鞋,“那我去一趟,一会回来。” “好。”程筠晃了晃绣鞋上的流苏,裴烬弯腰亲了下她的面颊,转身离开。 程筠抬手摸了摸脸,面上还有微微温热感,她翘起嘴角,她很喜欢两人这样亲近,裴烬每次离开之前亲她一下,让她心里暖融融的。 她仰起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太阳,笑意荡漾在嘴角,手在腹部拍了拍,如今当真无所求了,只盼着孩子平平安安。 裴烬这几日有些焦躁,从西疆传来的密信一封又一封,巫濮格大军压境,这场大战一触即发,距离赫冲一战,也才过去一年,裴烬有些后悔一年前不曾收拾干净巫濮格。 不过一年前赫冲一战中他重生而来,那时心心念念都是云莺,生怕他晚一点出现又被裴澄抢了先,巫濮国投降之后自然也就没再死缠烂打。 可如今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闹腾了起来。 巫濮格到底还是开战了,那夜傍晚,裴烬收到了西疆急报,巫濮格突袭了边境,而这一日,距离太医预测的程筠产期不足十日。 “从急报上来看,巫濮格似乎从哪购得了大量火药,还有不少炮车,虽说早有防备,可大豫将士死伤也不少。”裴烬紧紧地皱着眉心,“巫濮格挑起战火的理由是大豫杀了巫濮国使臣,巫濮国要为使臣讨个公道。” “殿下,若按时日来算,巫濮空之死的确该传到巫濮国了,只是咱们并未外传巫濮空之死,只怕是巫濮空来大豫时便没想过活着回去。”江浸月的脸色也算不得好看,时间卡的太紧,分明就是一早串通好的,怪不得巫濮空会自尽。 梁云川起身道:“殿下,下官愿即刻前往西疆。” 裴烬早与他提过,想让他去守着西疆,他也是甘愿的,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永远待在小小的上京。 “可新平县君如今有孕在身。”这也是为何梁云川迟迟不曾去西疆,着实太凑巧了,程筠即将要生,牵绊着裴烬,而岳莲有孕,也牵绊着梁云川。 “县君月份尚小,且她已生养过,晓得如何照顾自个,家中还有我母亲会照顾她,可信阳郡主是头胎,又即将生产,殿下更是离不得。” 再者裴烬如今是储君,不得擅自离京,怕是百官也不会答应他前往西疆,梁云川便不得不前往。 裴烬想了又想,他虽很想去西疆,可也着实放不下皎皎,女子生产是鬼门关,他得守着。 “罢了,孤会向父皇请命,先派你前往,待郡主平安生产之后,孤便前往西疆助你,速战速决,争取在新平县君生产之前让你回京,你意下如何?” 皎皎生产左右不过是这十天了,但对于西疆百姓来说,一刻也拖延不得,所以梁云川得尽快前往。 大豫自然也有旁的将军,可这些日子裴烬已将西疆之事悉数与梁云川说了,梁云川是除了他之外对西疆最为熟悉之人,再换旁人一一叮嘱也来不及了,两人之间必定有一个要取舍。 梁云川郑重应下:“下官必定不辱使命!”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第219章 第 219 章 第219章 裴烬有些不对劲。 程筠用早膳时看着他端起碗,半日也不见少几口粥,便越发狐疑,他甚少在用膳时出神,可这几日已非初次,他的脸色也不算好看,半夜醒来,也总见他睁着眼睛,不像是入睡过的模样。 如此种种,要是还不能发觉他有何心思,程筠也白与他同床共枕这些日子了。 用过早膳,程筠便拉着他问,“你怎的了?可是发生了何事?是孩子不好吗?” 孩子在她腹中,她自个有感应,应当没出什么事,可此时除去孩子,程筠有不知还有何事能让他如此。 裴烬忙收敛了神色,笑了笑,“为何这样问?” 程筠努了努唇,“你当我看不出来你这些日子不对劲吗?我又不是傻子,有何事你与我说说,莫要憋在心里。” 裴烬低头,稍不自在道:“你快生产了,有些不安。” 这也是实话,她快生产,裴烬心里总是慌的,夜里瞧见她的肚子,实在无法入睡,都说女子生产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裴烬的脑海里总浮现一些血腥场景。 在加上西疆之事,他现下不敢将西疆之事告知与她,免得她忧心忡忡,程筠若是晓得西疆之事必定会劝他前往,可他如今还不能走,还有几日程筠便生产了。 “是我要生产,你为何不安?”程筠哭笑不得,“太医说女子生产之前心情兴许会起伏不定,可我瞧着自个还好,倒是你不对劲的很。” 裴烬握住她的小手,也不怕她笑话,“痛在你身,疼在我心,我自然是怕的,女子生产本就是一道难题,我哪能不怕,比起孩子,自然是你更为重要。” 程筠眨了眨卷翘的睫毛,还不曾想到裴烬会说这样的话,她抬手摸了摸裴烬的脸颊,“太医说了一切都好,安心待产便是,左右也就这几日了。” “皎皎别怕,我陪着你。”裴烬的耳朵蹭了蹭她的手心。 程筠笑了,挑了挑眉梢,“当真是我怕吗?可我瞧着是你在怕啊。” 娘亲与她说了许多,她倒还好,只是盼着早点生了,免得挺着大肚子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早日生下来,她也自由了。 “我怕不碍事,只要你别怕就好。”裴烬仰起头在她粉嫩嫩的唇瓣上啄了一口,“皎皎真勇敢。” “那是自然。” 裴烬这样说,程筠便信以为真,不在多想。 西疆战火之事还不曾传来上京,官家也不曾发布公文,百姓们是不晓得此事的,至于信国公府,早就被人叮嘱了,不许外传这件事,也不许在府里议论此事,免得被程筠晓得。 这日程筠缠着原氏说想吃粽子了,这不还有几日就到端午佳节,大豫端午习俗便是赛龙舟,吃粽子,程筠也是想起来,便迫不及待想吃了,连到端午那日也等不及了。 “我端午时想来是在产褥期,不能外出,也不能碰冷水,想自个包粽子也不行,娘亲便依了我,今日包粽子吧,我也好包上两个。” “这有何难,我这便吩咐人去准备,一会在你院子包粽子,喊上你阿姐和筝儿一起。”不过是想包粽子,原氏自然没有不让皎皎满意之理。 “谢谢娘亲, 娘亲最好了。”程筠弯唇笑了,抱着原氏的胳膊蹭了蹭。 “你今日身子如何,太医说也就这几日了,若有不适要早些说,稳婆奶娘都备下了,生产前的一些规矩我也都做了,只等你生产。” 原氏生了四个孩子,对于生产是不怕的,可看着皎皎年纪尚小,挺着大大的肚子,很难不担忧。 “好着呢,并未发动的迹象,想来今日是不会生的。”程筠心态不错,并不忧心,一直以来孩子都很乖巧,闹腾的时日很少,又有一众太医守着,也说母子平安,有何可惧的,担忧太多对生产也无益。 原氏点了点头,吩咐人去安排包粽子需要的食材,程筠信誓旦旦今日不会生,可却在下午包粽子时忽然开始腹痛。 那时她正在看阿姐包粽子,程钰的手是拿刀的,哪里会包粽子,包了这边漏那边,包了那边漏这边,一张大粽叶被她折腾的四分五裂。 等程钰好不容易将一个粽子包好,虽然看不出来是个粽子,可好歹不会漏米,提着绳子晃了晃,“哎嘿,可算包好了一个,我还是有些天赋的,皎皎,一会这个归你了,我给小外甥做的。” 程筠笑着点头,揶揄道:“好啊,小外甥谢谢姨母。” 可惜程钰还没嘚瑟完,绳子一松,粽叶散开,“啪……啊,掉了!” “让你嘚瑟,浪费粮食,快走开。”原氏用手肘推了下程钰,别提多嫌弃了。 “哈哈,阿姐在做一个,你的小外甥还等着呢。”程筠看着阿姐蹲在地上捡米,笑的停不下来,随后她漂亮的包好了一个粽子。 原氏拿过放到程钰跟前,“你瞧瞧皎皎做的多漂亮,你还是别忙了,越忙越乱。” 程钰吐了吐舌尖,“娘,我不是在学嘛。” 她捡起米,拿去洗干净,继续回来包,“我跟着皎皎学。” “好啊,我教阿姐,很简单的。”程筠拿过一片粽叶,手把手教程钰。 奈何程钰在厨艺这方面着实没有造诣,学了许久也不曾学到皮毛,又折腾掉了一张粽叶,被她折腾掉的粽叶已有不少了。 “阿姐,看来今天你的小外甥是吃不上你包的粽子了。”程筠毫不留情的调侃她。 “不行,我还非得做一个给你瞧瞧。”程钰在接在厉,又拿起一片粽叶。 “哎呀……”程筠手中的粽子抖了抖,险些掉了下去。 “怎么了皎皎?”原氏忙抬头看她。 程筠的脸色变了,她放下手中的粽子,“娘亲,我好像要生了。” “啊?”才到程钰手上的粽叶又掉在了地上,顿时六神无主。 好在原氏稳得住,忙擦了擦手起身扶着程筠,有序的吩咐道:“快去请太医稳婆,去请太子殿下与国公爷回府,钰儿来扶皎皎进屋。” “来了。”程钰的手都在抖,“皎皎很疼吗?” 程筠皱着眉头,“还好,只是一阵阵的疼。” 原氏面色严肃,语气沉稳,安抚着皎皎,“别急,现下才开始疼,距离生产还早,雪柳去吩咐厨房煮红糖鸡蛋羹,还有原先我吩咐过的那些吃食速速准备。” 女子生产是体力活,需要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原氏早早便备下了,却不曾想是在今日发动。 一时之间,信国公府有序的忙了起来,小郡主生产可是大事,半点也不能马虎,但凡出了岔子,那是掉脑袋的大事,谁敢不用心。 裴烬是跑回来的,他原本是打算临近皎皎生产这几日守在她身旁不离开,距离太医所说也还有几日,谁晓得她今日便发动了。 而他早晨收到来自西疆的急报,恰好入宫一趟,得知消息飞奔而归,信国公府的丫鬟小厮来不及行礼,只见一道玄色的残影消失在眼前。 裴烬回到院子时面色通红,呼吸急促,喘的厉害,瞧见程筠好端端的坐着松了口气。 “皎皎,当真要生了吗?”他几步走过去,单膝跪地蹲了下来。 程筠正在吃鸡蛋羹补充体力,“嗯,太医说是发动了,现下倒不疼,我多吃些吃食,一会便吃不下了。” 她早已晓得生产没这样简单,起码要一两个时辰,不好生的,甚至可能要一天一夜,程筠心中虽怕,却也晓得怕是无用的,要多吃些东西,免得一会没力气生产。 裴烬的手搭在程筠的膝上,微微颤抖,“别怕,一会我陪你生产。” “不行,你堂堂一国储君,哪能进产房,你在外边等我便好。” 产房里血腥气重,大豫习俗便是不让男子进入,女子生产,男子只能在外边等着。 “此时我只是你的夫君,乖,我陪着你便不怕了。”裴烬哪里不晓得男子不能迈入产房,当初母后生明乐时,父皇与他一道在外边等着,父皇想进,却被众人拦了下来,说是产房污秽,不吉利,万万不能进去,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说法。 裴烬却不认同,里边的是自个的妻儿,哪里有不吉利一说,妻儿受苦,他却不能陪着,着实算不上个男人。 “我不怕的。”程筠吞下口中的鸡蛋羹,“我瞧着你更怕一点。” 裴烬脸上血色尽失,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慌张,好似一下子失了三魂七魄。 裴烬抹了一把脸,“没有,皎皎会平安,我有何好怕。” “对啊,尽可放心。” 程筠吃了一碗红糖鸡蛋羹,又吃了半碗骨汤面,吃的饱饱的,肚子也越发疼了,由娘亲扶着进了产房,这是单独开辟出来的屋子,产褥期也在这儿住,一应用具与主屋一般。 裴烬在她身后想跟着进去,被程筠瞪了一眼,凶巴巴道:“你不许进来。” 她一会发动疼起来也就顾不得形象,她不想让裴烬瞧见那副模样,她晓得裴烬心中有她,倒也用不着这点儿心疼。 裴烬皱着眉峰,小心翼翼道:“皎皎,我当真不能进去吗?” “不能,你在外边等着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太医先前诊脉时便说有八成可能是儿子。 “皎皎……”裴烬张了张嘴。 “你想气我吗?”程筠嘟了嘟唇,很不满裴烬的不听话。 裴烬望着她的桃花眸,闪着点点怒意与倔强,最终他的脚步往后退了一步,“好,我等你,母子平安。” 满屋子的人看着裴烬妥协,程钰砸了咂嘴,皎皎倒当真是拿捏住了太子,怕是满天下也只有皎皎敢这样对太子颐指气使,从前爹爹虽说也做过,但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从始至终,裴烬愿意低头的,只是皎皎。 程筠 见他这样乖,弯唇笑了笑,转身就要进去。 “皎皎。”裴烬唤了一句,上前几步。 程筠停住脚步,裴烬在她眉间亲了下,温柔道:“我等你们娘俩。” 程筠点了点头,由娘亲扶着进去,连程钰也不能进去,她还不曾生养,也不能进产房。 程筠进去没一会,泰和帝与苏皇后便到了信国公府,众人忙见了礼。 “免礼,信阳郡主可发动了?”泰和帝得知程筠发动,去苏皇后一合计,到底是裴烬第一个孩子,两人还是着急的,便匆忙出宫到了信国公府。 “皎皎在里边了。”裴烬说完,便听见里边传来程筠的隐忍叫声,他的心跟着跳了跳。 程辙武原本想请泰和帝与苏皇后去前厅坐着,泰和帝摆了摆手,“不必,就在这儿等着吧。” 程辙武不曾想到泰和帝与苏皇后会亲临信国公府,即便心中担忧女儿,却也不得不吩咐一番,上了茶果点心,即便他们不用,可这是礼节。 产房内逐渐传来断断续续的叫声,压抑着,听的不真切,还有原氏安抚的声音,裴烬站在门口,双手紧紧地攥着门槛,几乎要将指甲抠断。 苏皇后原本想安慰一二,可看裴烬的模样,到底还是不曾打扰,此刻多少安抚都无济于事,唯独程筠母子平安。 程筠的叫声很低,似乎是咬着什么东西的呜咽,裴烬晓得,是咬的原先备下的手巾,免得她疼时咬着舌头。 裴烬的额头靠在门框上,后背的冷汗一点点打湿了衣裳,心跳如擂鼓。 时辰一点点流逝,转眼过去半个时辰,裴烬却仿佛过去一年之久,皎皎的叫声沉闷中带着撕心裂肺之感,裴烬闭了闭眼,一颗心被搅成麻绳,咬紧牙关才能忍住推开门的冲动,皎皎平安! 过去近一个时辰,屋内程筠的哭声戛然而止,响起了婴孩的啼哭声,有稳婆急匆匆出来报喜,“恭贺大喜,母子皆安!”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而裴烬浑身紧绷着的力气消散,腿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我番外一般是随榜单更新,这周榜单更完了,但基于之前欠债了,所以周二周 第220章 第 220 章 第220章 程筠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看见了裴烬登基之后的情形,他坐在九五之尊的宝座上,跪了一地的官员,面容严肃冷厉,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在她跟前,裴烬时常带笑,只有两人初见那段时日他才稍有些冷漠,重逢后,裴烬即便心中装着事也会对她扬起笑容。 因而这样阴鸷冷漠的眼神,程筠从未见过,心想难不成做了帝王性子也会变吗? 程筠看着裴烬处理了一日的朝政,可这一整日,她都不曾瞧见自个,按理来说,她此刻不该是皇后吗?为何却不见她。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已是夜色四沉,裴烬不回去陪她用晚膳吗?程筠嘟了嘟嘴,如今裴烬一日三餐都要陪着她的,可这才多久,看裴烬的面容也顶多不过五年,才五年就变心了吗? 梦里的程筠有些不高兴,若说裴烬政务繁忙,不陪她用膳便罢了,可他此刻分明不忙嘛,还有闲心逗起了鹦鹉。 不一会,宫人蜂拥而入摆了膳,可裴烬却只了用了一些,哪怕是用膳时他依旧愁眉不展,好似膳食不够满意,可看着已十分精致,还有些铺展。 程筠“飘”到他身旁,看着他的面容,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瞧着和如今的裴烬一模一样,似乎连皱纹也不曾多一条。 可泰和帝与苏皇后尚且健壮,怎的裴烬这样快就登基了,可真奇怪。 程筠看着裴烬用了晚膳,又继续批折子,眼看着夜色深了,程筠心想这下该回她那就寝吧? 可裴烬却在后殿歇下了,程筠火冒三丈,裴烬变心了! 不陪她用晚膳便罢了,连夜里歇息也不陪着她,这哪里还是裴烬,这是假的裴烬! 程筠心里埋怨着裴烬,她才给裴烬生了个儿子,竟然就变心了,怕是儿子还没大呢,混蛋!早知道才不给他生儿子。 程筠看着裴烬躺下,屋子里的烛火熄灭了,不一会,裴烬又掀开幔帐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了一幅画卷,她“飘”了过去,心想他大半夜在怀念谁呢,却一眼瞧见了她的画像,让程筠噎住了。 再三确认,画像上的确是她,如假包换,裴烬藏着她的画像做什么?不去陪她用膳,又不陪她就寝,却在深夜展开她的画卷,这到底是薄情还是深情? 程筠糊涂了。 忽然,有种荒唐的念头涌上心头,她还在世吗? 裴烬为何要深夜看着她的画卷,却不去找她? 程筠慌了,不会的,假的,都是假的,只是梦而已,程筠摇着头,想从梦里醒来,头好似要裂开了…… 她喊着裴烬的名字,一声一声,可是眼前的人却置若罔闻,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画像,十分专注。 “裴烬!”程筠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黑暗。 “皎皎,醒了?”裴烬连忙起身去看她,瞧见她的眼眸,似松了口气,“可算醒了,饿了吗?” 听到裴烬的声音,程筠才逐渐回神,眨了眨眼,看清了裴烬,忽然眼眶便酸了,落下泪来。 “别哭,才生下孩子可不能哭,这是怎的了?”裴烬忙用指腹给她擦拭眼泪,慌的不行。 “我梦到你了。”程筠哽 咽了,梦里的一幕幕那样真实,她的心口似乎还在抽痛。 “只是梦到我便吓成这样?我有这么可怕吗?”裴烬哭笑不得,小心的将程筠扶起塞了一个软枕在她腰后,“可有哪里不适?”裴烬吩咐人去喊太医。 程筠生下孩子之后便昏睡过去,太医说是累着了,已是半夜三更,裴烬让原氏等人去歇息,他守着便可,还有太医在外边候着。 程筠抿着唇瓣,看着他便晓得梦都是反的,“肚子有些疼,还有些饿。” 裴烬忙又吩咐人摆膳,正好太医进来了,裴烬放下幔帐,隔着幔帐太医给程筠把脉,“郡主身子无恙,只是产后体弱,好生歇息便可。” 听得如此,裴烬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放了下去,方才他进来瞧见程筠昏睡着,吓得险些又跪到了地上。 太医离开,雪柳等人进来摆膳,“信国公夫人说你醒来会想吃粽子,连夜做了些,我给你剥一个,但只能吃一个,不能多吃,粽子不易克化。” 程筠看着裴烬剥开粽叶,忽然想起了什么,“修炎,孩子呢?” 她看了一圈屋子,不曾瞧见孩子的影子。 “一个足足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在隔壁屋子,有四个奶娘照看,出不了岔子,你先用膳,吃饱了我再让奶娘抱过来给你瞧瞧。” “长的好看吗?像你还是像我?”程筠生下之后便睡过去了,只隐约听闻是个儿子。 裴烬剥粽叶的手微顿,摇了摇头,“不知,我不曾仔细看过。” 得知程筠昏睡过去,他哪还有心思在孩子身上,孩子的一应都是原氏照看的,他只晓得是六斤六两,当时只觉得真胖,若是小些也不至于让皎皎如此受苦。 程筠皱了皱眉,“你的儿子你一点儿也不关心吗?” “时日还长,你还睡着,我哪有心思去管他,总之平安便好,”裴烬将粽子递给她唇边,“待你吃好我去让人抱过来。” 得知是个儿子裴烬还是有些欣喜的,好歹不用皎皎再受一次苦,他甚至想好要如何教导,要比当初父皇教导他时还要严厉,这样才能让他早日成材。 程筠咬了一口粽子,软糯香甜,是红枣的,“你用过晚膳了吗?” “尚未,咱们一起吃。”裴烬连口水也不曾喝,看着程筠的睡颜,吃不下也睡不着,脊背紧绷着,看着程筠醒来才好些。 程筠方才被梦境折腾的心情好了不少,裴烬如此,哪里会出现梦里的境遇,都是假的罢了。 简单用了膳食,裴烬拧了热帕子给程筠擦脸擦手,雪柳等人在一旁半点也插不上手,裴烬一人顶俩。 “我想看看孩子。”程筠可没裴烬这样心大。 “好,我去抱。” 裴烬说的好听,程筠还当裴烬真会抱孩子呢,可还是奶娘抱过来的。 “我抱他不肯。”裴烬摸了摸鼻尖解释道。 奶娘将孩子放到程筠的怀中,程筠笑道:“我瞧他挺乖的,不过……有些丑啊。” 她的笑容散去,皱起眉头,仔细看了看,“像是只猴子。” “母后说小孩子都是如此,过几日便会好看了,有你这般好看的娘亲,孩子能丑到哪去。”裴烬坐在床沿上,凑过去看孩子,孩子闭着眼睛,好似 睡着了。 “韫儿,我是娘亲啊。”程筠悄悄地晃了晃胳膊,哪怕长的与她想象中不同,可这是自个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看着他小小的手脚,心头软的一塌糊涂。 “睡着了,听太医说孩子前几个月不是吃便是睡。”裴烬的胳膊虚虚的环着程筠,也将裴韫拢在其中,一家三口满满的温馨。 “奶娘喂过了吗?吃的香吗?” 一旁的奶娘忙道喂过了。 程筠摸了摸胸口,有些胀,“我可以自个喂他吗?” “不可,你才生产,身子不好,他饿了便要折腾你,你还想受罪?有四个奶娘,都是精挑细选的,会好生照看他。” 好不容易将小家伙生下来了,裴烬哪里还舍得程筠受苦,从前是没法子,可照看孩子有的选,裴烬不想程筠受罪。 “可他喊我娘亲,我一次也不喂,万一不与我亲近怎么办?”程筠的指腹小心翼翼的蹭了蹭他的面颊,软若牛乳。 “不会,你是他的娘亲,哪能不与你亲近,待过些日子你身子好些,让奶娘喂过便抱到你身旁来照顾,自然会亲近你。” “好吧。”程筠也不是非得要自个喂,大家族里头没自个喂养孩子的规矩,娘亲生了四个,一个也不曾喂过,这些奶娘也是娘亲亲自挑选,想来也出不了岔子。 程筠将孩子还给奶娘,她还有些累,想再睡会。 “我派了人守在孩子跟前,你尽可放心,会有人时刻看着孩子,即便是奶娘也无法伤害孩子。”从前的亏裴烬吃过一次便罢,不会再吃第二次,因而裴韫身旁有人十二个时辰轮换盯着,这事旁人并不晓得。 “好,你回主屋去睡吧,夜深了。”程筠看他眼底乌青,这些日子,他一样不曾歇好。 “我守着你,靠一会就成。”裴烬扶着程筠躺下,“你乖乖入睡。” 程筠正想劝他回去歇息,她睡觉哪里需要人守着,便听见外边传来方定的声音,听着有些急。 “你去瞧瞧吧。”程筠微蹙眉心。 裴烬点了点头,“好。” 若无大事,方定不会在此时出现。 裴烬从屋子里出来,方定面色慌张,压低了嗓音道:“主子,顺城失守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第221章 第 221 章 第221章 程筠躺在床榻上,正打算合眼再睡会,才闭上眼,便听见裴烬的脚步声,她睁开眼,“你怎的又回来了?快去正屋睡会,我也睡了。” “皎皎。”裴烬语气艰涩,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皎皎才生下孩子,这时本该是最需要他在身旁照顾,可西疆百姓亦在受苦。 “怎的了这是?”程筠皱眉,与他相处这么久,从他的表情上便能看出不对劲。 裴烬半跪在床前,“西疆顺城失守了,我兴许得去一趟西疆。” “什么?这是几时的事?”程筠大惊失色,即便是从前,西疆也不曾有城池失守,赫冲一战打的如火如荼,也不曾丢一个城池,怎的好端端会丢了顺城。 “你莫急,我细细与你说来。”裴烬握住程筠的手,不让她起身,“先前巫濮空在牢中自尽,不久后巫濮格以大豫杀了巫濮国使臣为由进攻顺城,前几日已派了梁云川前往,只是如今顺城失守,形势越发焦灼,我若不亲自去一趟不放心。” “你这人怎的这样,既然早便开战了,你为何不早些前往。”程筠抬了抬手,还是要起身。 裴烬只得扶着她坐了起来,解释道:“你是头胎,我放心不下你,想着等你生下孩子再说,谁晓得巫濮国这一次速度这样快。” 怕是巫濮格准备许久,上次的投降也是假的,只为拖延时间罢了,而这一次,特意挑程筠即将要生,晓得裴烬心有牵挂离不得上京。 “我晓得你是放心不下我,可我在上京,一群人围着,能出什么岔子,但你多耽误一刻,西疆百姓就会多一分危险,若是为着我与孩子,便将西疆百姓置于战火之中,你是要我与孩子成为千古罪人吗?” 城池失守,会殃及多少百姓可想而知,程筠想到会有数不清的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才生下孩子的好心情瞬间便没了。 “我已安排过战术,西疆有人守着,只是没有大将,原本也是打算派梁云川前往,但岳莲有孕,这事便耽搁下来,谁也想不到这一次巫濮格来势汹汹,若非顺城失守,我也不想告知与你,免得你忧心。” “你若是早些告知我,我一早也让你去了,修炎,我与孩子的命是命,可西疆百姓的命是大豫的根,只有大豫的百姓好,我与孩子才能好,韫儿是未来的小太孙,怎能以一己之私而耽误西疆百姓。” 程筠是想要裴烬时时刻刻守着她,可她并非是非不分,在大是大非上她清楚的很,她有几十个人守着,哪里能出岔子,少裴烬一个不少,可是西疆百姓却少不得裴烬。 “我与你说此事,也是想着该去一趟了,梁云川初到西疆,不如我了解巫濮格,”裴烬的薄唇印在程筠的手背上,嗓音低沉带着歉疚,“对不起,你才生产,我不能陪着你。” 程筠努了努嘴,嗔道:“谁要你陪啊,我与孩子出不了事,你是大豫的战神,西疆需要你,你快些去吧,早去早回,现下孩子小,还不认人,你赶在他记得人之前回来,一如你不曾离开。” 若程筠只是普通百姓,她的男人也只是普通人,她未必会有今日的大度,可她是程家的女儿,她是太子妃,她的男人是太子,是战神,属于两人的责任追究是要承担的。 要是 为了她便枉顾西疆百姓,裴烬哪里担当起百姓尊称一句战神。 “好,我明日便启程,我答应你,争取半年之内回京,安顿好西疆之事,便永远也不离开你与孩子。”裴烬双眸灼灼的望着程筠,饱含深情,他多感谢上天让他遇见了这样好的皎皎,有她在,他即便是想做昏君也做不成了。 程筠抬手捧着裴烬的脸,一双乌溜溜的瞳仁带着笑,“修炎,我们来日方长,可你多耽误一刻,西疆百姓兴许便没有明日了,我等你回来。” “好,你等我。”裴烬起身吻住程筠的双唇。 程筠的胳膊环着他精瘦的腰,仰起头回吻他,两人都用了些力气,好似在演绎离别。 她的脸飘上红云,小声喘息着,裴烬松开她的唇,紧紧地抱着她,吻着她的脖颈,“皎皎,等我。” 事发突然,裴烬要离京,这一整夜,信国公府与宫里都闹腾起来,泰和帝与苏皇后的眉心就没松开过,谁能想到程筠与孩子才出生,西疆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次日天蒙蒙亮,裴烬穿着一席玄金色铠甲进了屋子,来和程筠道别,“皎皎,我现下便走了。” 程筠也睡不着,抱着孩子在等他,“你亲亲孩子吧。” 裴烬几步上前,先在程筠的唇上亲了下,才小心翼翼的亲了亲孩子的脸蛋,正好裴韫睁开了眼,骨碌碌的大眼睛,别提多可爱了,裴烬的心要化了,顿时鼻尖酸涩,若是可以,他如何舍得抛下娇妻幼子。 但他晓得,如今的分离,是为了将来的相守。 程筠笑了笑,“看来孩子是晓得你要走了,你武功高强,兵法也好,我也不多叮嘱这些无用的,免得耽误你时辰,只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要不然我便带着孩子改嫁,让你儿子喊别人爹爹。” 程筠不想搞得好像生死离别一样,裴烬不过去去就回,她没必要伤心难过,反倒让裴烬牵肠挂肚。 裴烬将手中的龙纹墨玉佩放在孩子的襁褓上,温柔却坚定道:“你想改嫁只能下辈子了。” “我走了。” “快去,难不成还要我送你?去吧。”程筠笑看着他。 裴烬再依依不舍,也只能转身离开。 就在他走出屋子不久,程筠怀里的孩子大哭了起来,程筠酸了鼻尖,小声训道:“臭小子,你爹爹是去做大英雄了,你哭什么,没出息,可不能哭了,往后要向你爹爹学习才好。” 他们享受了锦衣玉食,至高无上的权力,本就该有所牺牲,必要时舍弃小家为大家,不是高尚,只是责任罢了。 裴烬走后不久原氏进来了,瞧了一眼裴韫,“自昨日出生后哭了,这是第二次哭,小太孙脾气倒好。” 昨日泰和帝已当着众人的面说要立裴韫为太孙,这还是大豫朝有史以来头一位太孙,还是个方出生的婴孩,足见泰和帝的喜悦。 “他爹爹是大丈夫,他也不能逊色。”程筠拍着襁褓,裴韫逐渐停下了哭声。 “皎皎,你做的很好,程家是将门之家,向来是百姓需要,便要付出,我生你大哥时,边境敌军滋事,你爹爹带兵前往,等他回来,你大哥已经出生,我从未埋怨过他,既然选择了嫁给他,这些寂寞缺失便要承受得住。” 战火不会等你有空才起, 百姓更等不起,这一次裴烬等她生下孩子才去,已是违背了天命。 “不过他是储君,想来这次之后,也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往后你们在上京,平平安安的,还可以厮守一生。” 这次西疆也是意外,梁云川还不足以承担起全部,裴烬这个在西疆待过五年的战神,便不得不顶上。 程筠摇了摇头,“娘亲,我不怪他,我只盼着他平安回来,我不希望有百姓因我而丧命,他一直瞒着我,要不然我早让他去了,有娘亲帮我照顾孩子,他在不在都一样。” 又不是裴烬走了她便得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养家糊口,她什么都不用做,孩子有奶娘等照顾,衣食住行有人备下,她还有何好怪的。 原氏笑了,颇为欣慰,“好孩子,我先将孩子抱下去,你再歇会,产褥期要好生歇息,免得落下病根。” “好,谢谢娘亲。” 裴韫洗三与满月办的很低调,如今西疆战火连天,程筠不想铺张浪费,即便小办,身份在这,也无人能忽视得了。 裴烬走后程筠心里惦记着,便将裴韫挪到屋子里亲自照看,即便要起夜也甘愿,看着裴韫,她心中才能安定下来。 裴韫满三月时西疆便传来了好消息,失守的顺城回到大豫了,巫濮国节节败退,巫濮格似乎又想讲和,但这一次裴烬没打算轻易放过巫濮格。 裴韫满半岁时,终于传来了裴烬生擒巫濮格的消息,而这时进入了十一月,上京入冬了。 原本两人的大婚定在十月,西疆一事,便只能往后推,来年春天,桃花开时,正是好时节。 上京下了几场大雪,催得院子里的红梅开了,程筠穿着狐白裘,将韫儿裹在狐裘中,抱着他出去看梅花,小手才抓上一朵红艳艳的梅花,便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皎皎,我回来了。” 程筠抱着孩子回头,看见不远处的裴烬风尘仆仆,她弯了弯唇,眼里闪着泪花。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接下来就准备大婚了。 第222章 第 222 章 第222章 “啊……哦……”才六个多月的裴韫不会说话,但看着裴烬却有些兴奋,小手抓着梅花指着裴烬,他好似从未见过,很是好奇。 程筠双眸落下泪来,连抱紧了裴韫,“韫儿,这是爹爹。” 裴烬快步走到两人跟前,看着妻儿心中刺痛,想伸手,却又不敢,有些无所适从。 “韫儿长大了。”裴烬的视线却落在了程筠的脸上,“你憔悴了不少。” “哪有,我吃得下,睡得好。”程筠拒不承认,只有她自个知道心里有多担忧他,战场上刀剑无眼,她自然也是怕的,好在他平安回来了,一切都好。 “真的吗?人都瘦了。”裴烬抬手用指腹为程筠擦拭泪珠,“别哭,我回来了。” 程筠眨了眨眼,眼泪似断线的珍珠,抱着裴韫撞进了裴烬的怀里,“大骗子!说好半年之内回来,如今都半年多了。” 裴烬张开臂膀将娘俩拢入怀中,一颗从离开两人便高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对不起,我食言了。” 其实也不过半年多几日,可的确是食言了,让皎皎担忧了,是他的错。 “大骗子!”程筠低声哭着,好似要将压抑了半年的思念尽数哭出来。 他走时她不曾哭,等待半年不曾哭,他回来了,却再也忍不住眼泪。 “都是我不好,皎皎莫哭。”裴烬亲吻着她的眉心,薄唇炽热,印在她眉心之上,也是印在她的心口。 “咿呀……啪……”裴韫见娘亲哭了,还当是裴烬欺负娘亲了,小巴掌拍在了裴烬的脸上,气鼓鼓的想要推开裴烬。 裴烬傻了,“儿子打我?” “噗呲,韫儿这是保护我。”程筠破涕而笑,拉着裴韫的手,“韫儿乖,这是爹爹呢。” 裴烬一张俊脸黑了下去,“臭小子,才几个月就会打老子了。” 程筠笑着,“韫儿这是保护娘亲,他才出生第二天你就走了,他对你有些陌生。” 裴烬微微叹气,“是我不好,看来我得努力讨得你们娘俩的欢心了,给我抱吧,看看这个臭小子多重了。” “别,你先去沐浴更衣,韫儿年纪小,身子娇弱,你风尘仆仆,莫要吓着他。” “也好。”裴烬看了儿子一眼,见他趴伏在程筠的肩头,视线不转的盯着枝头的梅花瞧,即便被儿子打了脸心情也是好的。 裴烬去沐浴,程筠将儿子放在榻上,由奶娘守着,她拿了干净衣裳去了净室。 才走进去,程筠便瞧见他肩上一道伤痕,疤痕显眼,露出粉嫩的新肉,可见是新伤,她皱着眉头,“去了一趟,身上添了多少伤口?” “也没几处,我命大,不碍事,这不好生在你眼前。”裴烬笑了笑,将自个往浴桶里沉了沉,不让程筠看见他身上的疤痕。 “你站起来,让我瞧瞧。”程筠瞧见他的动作板起了脸,他那笑容分明是心虚。 “皎皎,这不合适,还有人在。”裴烬扫了一眼站着的两个小厮,他沐浴向来是小厮随侍,不会让丫鬟近身。 程筠扫了一眼小厮,“你们都下去。” 小厮忙不迭退了出去,不敢乱瞟一眼。 “这下没了,起来。”程筠半点也不退让,放下干净的衣裳,非得看个清楚。 裴烬戏谑的笑了笑,“皎皎何必着急,一会夜里自会满足你,现下说这个多有不便。” 程筠微眯了眯眼,拍了拍浴桶,嘴角往下压,无端的多了几分严肃,“你起不起?” 见她这样,裴烬不敢再磨蹭,收敛了笑容,从浴桶中缓缓起身,不着一缕的身体展现在程筠跟前,肩宽腰窄,肌肉结实,充满力量感,一看便让人移不开眼,在裴烬身旁,是充满安全感的。 水珠从肩膀滑落,隐入丛中,一滴一滴的掉在浴桶中,原本十分香艳的场面,可程筠却并无半分旖旎。 她的视线扫过裴烬的身体,一寸一寸,看着他身上添上的几处疤痕,眼眶霎时便红了,鼻尖发酸,心里难受的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 在西疆五年,裴烬本就受了不少伤,从前与他同房便看见了数不清的旧日疤痕,纵横遍体,只是看了一眼,便让人觉得心痛到难以呼吸。 如今去了半年,又添了许多伤口,尤其是肩上那一条,好似要将他整个肩膀都砍下来,他只是血肉之躯,哪能不会疼。 程筠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抚摸着他肩膀上的伤疤,眼泪簌簌落下,语气哽咽,“疼不疼?” “不疼,别哭。”裴烬湿哒哒的手握住程筠的指尖,“皎皎,我一个男人,身上有伤是荣耀的象征,不碍事。” 征战沙场,哪能没有伤口,信国公的身上想必也不少。 程筠咬着绯红的唇瓣,“是,是荣耀,可我能不心疼吗?你当自个是颗树,随便被人砍也不会流血,这样长的疤痕,当时该流了多少血。” “我一时大意,被巫濮格的刀划过,看着伤口长,实则只是皮肉伤,不碍事,我原本不疼,你一哭,我便疼了。”裴烬将程筠的手压在心口,感受着他心脏的跃动,“你听,我的心跳遒劲有力,死不了。” 皎皎的眼睛也是利,竟然一眼瞧见了他这半年来伤的最重的地方,那时若不是他躲闪及时,兴许这个胳膊当真就没了,后边被军医包扎时他还在想,若没了这条胳膊,皎皎还能心仪他吗?万一带着他的儿子改嫁如何是好。 好在胳膊无大碍,用过药也捡回了这条命,当时的凶险他已令人封口,不许外传,免得皎皎得知难受,两人同心同德,伤在谁的身上,都疼在对方的心上,裴烬看见皎皎的眼泪很满足,却也舍不得。 程筠攥紧的拳头捶了他一下,气骂道:“管你能不能死,一身伤疤,丑死了,也不晓得好生保护自个。” 看着他的伤疤,程筠当真疼到无法呼吸,这半年来两人也数次通了家书,可裴烬半句不提他受伤之事,还说他不曾上前线,只是在后方指挥,若真是如此,那这些伤口又作何解释?大骗子! 裴烬单手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拉近,两人隔着浴桶相拥,裴烬的下巴搭在她的肩窝上蹭了蹭,“美也好,丑也罢,都是你的夫君,皎皎可不许嫌弃。” “谁说我不嫌弃?我嫌弃死了。”程筠推搡着他,不要他抱。 是她支持裴烬去西疆的,为了安他的心,程筠半点也不纠缠,并无丝毫怨怼,是不想他分心,如今他回来了,带着满身伤口,程筠心里压抑了半年的情 愫还不得发泄一二,自然是要闹脾气的,是需要裴烬好生哄着的。 裴烬将她抱的越发紧了,“嫌弃我也是皎皎的夫君,生死不换。” “你别抱我,一身湿哒哒的,把我的衣裳弄脏了。”程筠嘟了嘟唇,胸口紧紧地贴在他的心口,两人的心跳都很快,好似在欢呼两人时隔半年的团圆。 程筠的手推着他,还不曾训完话呢,谁让他抱着了。 “嘶……”裴烬忽然倒吸一口凉气,面有痛苦之色,程筠下意识松手,脸色一僵,“你怎么了?我弄着你伤口了?你还有哪处伤口不曾愈合?” 程筠吓的不轻,心跳都停了一瞬,双手力道软了下来,不敢再推他了,生怕给他伤上加伤。 裴烬挑了挑嘴角,“是有一处伤口,需要你的抚摸才能好。” “哪?”程筠皱起秀眉,总觉得裴烬又在坑她。 “这里。”裴烬攥着她的小手往下,包裹住炽热。 温度好似能将人烫熟,程筠一张脸登时便红成了虾子,狠狠地捏了他一下,“裴修炎!你不要脸!” “嘶疼……皎皎手下留情。”裴烬下意识松开了程筠,弯下了腰,这下是真疼了,不是装的。 程筠收回手,在他胸膛上拍了一巴掌,气鼓鼓的瞪着他,“臭不要脸,哼!” 骂完她转身就走,还想关心他,他却戏弄她,太过分了,才懒得搭理他呢。 “哎皎皎。”裴烬伸手想拉她,奈何程筠走的急,转瞬只剩下背影,他无奈摇头叹息,“老二受苦了,皎皎可真狠心,半点也不怜惜你。” 程筠从净室出来,一张脸飘着不正常的红云,先去洗手,才揉了揉脸,在心里头将裴烬狠狠地骂了一顿,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不正经。 回到榻前,见裴韫盯着窗户上红色的窗花发呆,裴韫偏爱红色,她若是穿红色的衣裳,裴韫必定舔她一身的口水。 “韫儿,饿了没有?”程筠摸了摸他的小手,屋子里暖和,倒是不冷。 “啊啊……”裴韫未满周岁,哪里会说话,整日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反正程筠是听不懂。 程筠笑着拿过小铃铛逗他玩,没一会原氏身旁的婢女来了,说是前院备下了晚膳,要她与裴烬一道过去用膳,裴烬才回来,也的确是该吃顿团圆饭,就是不知他是否要先入宫一趟。 这时裴韫踢踏着手脚有些不满,焦躁起来,程筠便让奶娘抱他去喂奶,裴烬正好从净室出来,低头整理着衣裳,“皎皎,衣裳好似大了些。” “不是衣裳大了,是你瘦了。”程筠起身走过去给他整理衣领衣摆,“你可曾入宫,今晚是在府里用晚膳还是入宫陪圣上娘娘一道用膳?” “一回京就急着来见你,还不曾入宫,我在府里用膳,用过膳再入宫一趟。”裴烬低头看着她细致的为他整理腰封,双手揽着她的腰肢,“皎皎,你身上好香。” “有吗?”程筠嗅了嗅身上,“自从有孕后便不曾再用脂粉香膏,韫儿出生后时常接触他,也不敢用。” 裴烬吻了吻她的鼻尖,“是奶香味,像是杏酪酥的味道。” “那是韫儿沾到我身上的。”裴韫还在喝奶,那才是真的奶香奶香,让人稀罕的不行,每次带 韫儿入宫,苏皇后都抱着不肯撒手,依依不舍。 “真香,皎皎,半年了,想我没?”裴烬的指腹摩挲着她腰间的衣裳花纹,想了半年的怀抱,真暖。 都说由奢入俭难,他离开皎皎之后,便没睡过一日安稳的觉,总是想着她与孩子,孩子小,更多的是想皎皎,光是想一想,心情便好上不少。 程筠哼了哼,娇嗔道:“谁有空想你,给你打理那些私产累坏了,以后你的私产都归我了。” 自她出了产褥期,杨福便将裴烬的私产尽数交到她的手上,想让她忙些,便不会胡思乱想了,从前还只是代为管理,这下全数交给她,时隔一年,裴烬的私产翻了一倍不止,可把她累坏了。 “哈哈,还不曾大婚,皎皎便惦记起了我的私房钱?” 程筠凶巴巴道:“那又怎样?你敢不给吗?你若是不给我,我便告诉娘娘,你藏私房钱,我可告诉你,如今娘娘可喜欢我了,必定站在我这边。” “果真?我的皎皎这样厉害,连婆婆都收买了。”裴烬紧紧地钳住她的腰肢,亲了亲她的耳廓,“给你,我的都是你的,你我哪用得着分彼此。” “要的。”程筠撇了撇嘴,双手攥着裴烬的衣领,语气严肃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你别打我私房钱的主意。” 裴烬忍俊不禁,摇头失笑,“好生霸道,我的便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那我岂不是身无分文,往后要靠娘子养我了。” “我才不养呢,你还得养我与孩子。”程筠抬起手,环着他的脖颈,嘚瑟道:“你若是不能让我与孩子过上好日子,我可是会带着孩子改嫁的,我的行情好得很。” 裴烬啄了啄她粉嫩的唇瓣,“当着我的面便说要改嫁,胆子肥了。” “那我又怎样,你咬我啊?”程筠挑了挑眉梢,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半点也不怵他,哪里还有从前初见时的乖巧模样,如今整个都是张牙舞爪的小母老虎。 “这可是你说的。”裴烬低头咬住了她的唇瓣,惩罚似的用牙尖磨了磨。 “裴烬!”程筠抬脚跺了他一脚,又痒又疼,真是半点不留情。 裴烬松开她的唇,咧着嘴角笑,“皎皎当真是狠心。” “疼啊,你才狠心。”程筠推开他,转身就要走。 “不是你说让我咬的吗?”裴烬从身后抱着她,“怎的还耍赖了?” “不可以嘛?我就耍赖。”程筠摸了摸嘴角。 “可以,皎皎自然是想做什么都可以,谁让你是孩子他娘,我哪敢不听你的。”裴烬笑着将下巴搭在她的肩上,“皎皎,我很想你。” 程筠拍了拍他的手背,“骗子,一回来就耍流氓,哪点像是很想我的样子?” “皎皎,我只想对你耍流氓。”裴烬力道之大,恨不得将她嵌入他的胸膛,日日随身带着。 “当真?”程筠努了努嘴,“在西疆半年,没遇到个心仪的美人?” 裴烬低低的笑了起来,揶揄道:“有没有,方才你不是瞧见了吗?小修炎只对你昂扬,你方才下手真狠,小修炎被你捏坏了如何是好?” 程筠哪里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耳尖悄悄地红了,抿了抿唇,“才那样捏了一下便坏了,你可真不行。” “嗯?你说谁不行?”裴烬狭长的双眸微眯,露出几分危险的神色,“皎皎说话可得负责才是。” 程筠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正想挣扎逃开,涉及男人颜面,这是要跳脚了。 裴烬哪里肯,立时三刻便要让她瞧瞧自个“行不行”。 “不行,方才娘亲派人让咱们去用晚膳。”程筠推了推他,“快些松开我,我饿了。” “我也饿了。”裴烬一语双关,素了半年,可不就是饿了。 程筠正想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推开她,这时外边传来到了裴韫的哭声,她松了口气,“韫儿哭了,我去瞧瞧。” 事关孩子,裴烬便不好拦着她了,只得让她去了,理了理衣摆,也跟着出门。 “小太孙不要奴婢抱。”奶娘将裴韫放到程筠怀里,裴韫极其黏娘亲,吃饱喝足就要找娘亲,不肯奶娘抱着玩耍。 “韫儿乖,娘亲抱,别哭了。”程筠抱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裴烬走了过来,伸出手,“我抱会。” 程筠看了韫儿一眼,“不晓得他肯不肯让你抱。”毕竟他才回来,裴韫不认得他。 “试试看。”裴烬伸手将裴韫抱到自己怀里,“韫儿,我是爹爹,还记得我吗?” 裴韫的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子,看着裴烬很是好奇,倒是没哭,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哎,韫儿,不许打爹爹。”这个臭小子,胆子倒是大,敢在老虎头上拔毛,这世间可没几个人敢打裴烬。 裴韫的手抓在裴烬的耳朵上,“啊……啊……” 裴烬看着可稀罕了,亲了亲他的脸蛋,“韫儿真聪明。” 裴韫咧开嘴笑了起来,还不曾长牙齿,一笑就漏口水,裴烬忙给他擦了。 “我给他换上衣裳,抱着他去前厅用膳了,一会爹爹娘亲该等急了。”程筠找出韫儿的小衣裳给他穿上,自个也披上狐白裘,外边冰天雪地,冷的很。 程筠抱着韫儿,让裴烬穿上狐裘,裴烬又将韫儿抱回了怀里,裹进了他的狐裘里。 程筠笑了笑,“他倒是不认生。”半年不见,这么个小人儿早也将裴烬忘了,却还愿意让他抱着。 “我是他老子,又不是外人,走吧。” 裴烬单手抱着裴韫,另一只手牵着程筠走出屋子,雪停了,但留下了薄薄的一层积雪,三人踩在雪地上,只有两人的脚印,紧紧相随,一家三口,可算是团圆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挺粗哒! 哎嘿,是这样的,正文完结之后好多盗文,然后我就请编辑帮我改了个文名,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希望宝贝们没有迷路哦。 本章掉落红包。 我开了个抽奖,抽199个宝贝随机分5000晋江币,订阅率95以上自动参与抽奖,截止日期3.30,祝宝贝们好运 第223章 第 223 章 第223章 用过晚膳后裴烬进了一趟宫,苏皇后与泰和帝用了膳不久,正在聊裴烬几时会入宫,说曹操曹操到,苏皇后调侃道:“难得啊,我还当你得明日才入宫。” “儿臣晓得父皇母后担忧,自然得早些入宫让父皇母后安心。”裴烬扫了一眼屋子,“怎么不见明乐?” “用过膳便跑了,明乐这几日在学女红,说要自个做嫁衣,像你一样魔怔了。” 苏皇后提起明乐便止不住摇头,她还当明乐真是放下了江浸月,谁知被哄了几句,又和好了,从前最不喜针织女红,如今却主动说要学,还找尚宫局的老嬷嬷指点,说要亲手做嫁衣。 裴烬清了清嗓子,很是不自在,“母后,这是好事啊,明乐难得想学女红。” 父皇母后总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明乐是被他带歪了。 “好事?我如何教也不肯学,为了个男人便肯了,一如你,几时下过厨,我作为你的亲娘还不曾吃过你做的膳食,倒是为了皎皎几次下厨,唉,儿女大了不中留。” 谁能想到裴烬竟然也会下厨,这话怕是说出去也无人信,就是苏皇后乍一听闻,还仰起头看看今日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升起来了,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毁。 “母后若是想吃,明日我便给母后做,母后怎的还吃起醋来了。”裴烬凑过去,坐到苏皇后身旁,“母后,儿子这都走了半年了,也不见母后关心关心儿子。” 苏皇后瞥了他一眼,“你哪用得着我关心,有皎皎关心你还不够?你如今回来了,也得赶紧把大婚之事提上日程,小太孙都大了,你们还不曾大婚,当真是古往今来头一遭。” 程筠住在宫外,她想见孙儿一面都难,自然是巴不得两人早点大婚,程筠住到东宫去,她也能常常见到孙儿。 “母后说的是,不如就将婚期定在三月吧,春回大地,百花齐放,三月初八如何?”三月初八是两人这一世初见的日子,一转眼,竟是两年了。 “三月初八?这我可不好说,还得算一算,若是个好日子定在这日也无妨,届时韫儿都会走了,你可真是带了个好头。” 大豫谁人不是先成亲在要孩子,偏偏裴烬这个太子,带头反了这顺序,亲不曾结,孩子都会跑了。 “意外,纯属意外,母后何必搁在心上。”裴烬笑了笑,“韫儿足够可爱不就好了吗?” “韫儿自然可爱,可比你令人开怀多了。”苏皇后扫了一眼泰和帝,“你父皇还总想和我抢呢,好不容易才待那么一会,便想比我多抱一刻钟。” 泰和帝端起茶盏,表示听不见,裴烬道:“母后不急,母后若想照顾韫儿,多的是机会,只怕日后母后看见韫儿便要烦。” 裴烬可不想让孩子占据了皎皎全部心神,他还打算带着皎皎游览大豫山河,远的去不了,近的总不能缺了。 母子俩聊了会,苏皇后也识趣,说要去看看明乐,留下泰和帝与裴烬父子俩聊些正事。 “烬儿,巫濮格你打算如何处置?” 好歹是一国君王,直接被裴烬生擒,这些日子朝堂一直在争论此事,有人支持,巫濮国数次挑衅大豫,这是活该,可也有人表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该 将巫濮格押回大豫,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争论是好事,若是所有人言行一致,泰和帝才要慌。 “暂不处理,先关押着,过两年和裴瑜一起送回西疆,大豫既然已收服巫濮国,往后便在巫濮国设封地,将裴瑜封为巫濮王,爵位世袭罔替,至于巫濮格,交给裴瑜处置。” 泰和帝点了点头,“你信裴瑜能永远忠于大豫吗?若是在度挑起战乱如何是好?” 裴瑜是巫濮国人,非大豫人,万一被人撺掇要割裂巫濮国与大豫,西疆又得起波澜。 “他不会,好歹是我养大的种,这点信心儿子还是有的,在者西疆往后有梁云川守着,出不了岔子,这一次梁云川战功卓著,父皇也要有所嘉奖。” 经此一战,梁云川才算是彻底熟悉了西疆,可以负担得起西疆安危。 “这个自然,永康侯府的爵位也有不少年头了,若是梁云川能安稳的守着西疆,待你登基,便晋永康侯府为国公府吧。” 裴烬皱了皱眉,“父皇,您如今正当壮年,何必提登基之事。” 泰和帝睇了他一眼,“就非得我驾崩之后你才能登基?我已与你母后说好了,过几年退位让贤,我带着你母后也去大江南北走一走。” “从前我亏欠你母后,我守着这江山也累了,你如今文成武就,我也能放心将大豫这个担子放在你身上,我带你母后去享享福,你还指望着我给你守着江山,你带着妻儿去享福?想的倒美。” 谁又不是会享福的,泰和帝在这四四方方的宫里也待了几十年了,早就待腻了,如今看着裴烬可以担负起责任,他不晓得有多欣慰,想趁早将身上的担子卸下。 “信国公不是要求儿子随他们去北漠。”若是这样,他便不能接过这个担子。 泰和帝嗤笑一声,“说你傻还是真的蠢,他不过是考验你一二罢了,如今北漠有程意阑管着,出不了岔子,怕是他也要退位让贤,享享天伦之乐了。” 程辙武一早便与他通过气,程辙武即便疼爱女儿,也晓得裴烬是储君,是国本,不能随意离京,更何况是去北漠长住,朝堂还不得乱了套,这样说,只是为了考验裴烬,泰和帝也就没多嘴。 程辙武有两个儿子,往后两个儿子在北漠守着,怕是他也会长住上京,得空指点一二那些个年轻人,也是为国做贡献了。 “好罢,但容父皇多给儿臣几年,儿臣也想趁年轻,多去游历一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有对大豫更为了解,儿臣才能有信心治理好大豫。”更多的,是想带着皎皎去走走,待他接过父皇的担子,便不能离京了。 太子只要有圣上的允许离京不难,可身为圣上,却当真半步离不得了。 “可以,给你五年,五年之后我可不会在替你担着。”等明乐也出嫁了,有了孩子,他与苏皇后才是真的可以放下一切去游历。 裴烬点头,“五年足以。” 五年之后裴韫五岁,他好生培养个十年,让裴韫在十五岁那年监国问题不大,他又可以带着皎皎游历南北。 从宫里出来,裴烬径直回了信国公府,回到院子时,程筠已上了床榻,裴烬掀开幔帐,瞧见在程筠身侧躺着的裴韫,脸色微顿,“你怎的将他弄上床榻?” 程筠嘘了 一声,“你小声点,韫儿才睡下。” “他睡在这,我睡哪?”裴烬回来时已是迫不及待,哪里能让这个臭小子占了床榻。 “这不还有空儿,你睡着呗。”裴烬走后,程筠便将韫儿放到身前照顾,夜里醒来看见韫儿她才觉着安心。 不过今日裴烬回来,他想做什么,程筠心里清楚,却偏偏不让他如意,还让奶娘将韫儿送到她的床榻上占着裴烬的地儿。 “不行,他在这儿多有不便。”裴烬伸手便要将韫儿抱下去,和他抢皎皎还得了,哪来的不懂事的孩子,敢和老子抢娘子了。 “哎,有何不便,床榻大的很。”程筠伸手要拦。 裴烬却很执拗,绝不允许如此,麻利的将裴韫抱了下去,交给了奶娘照看。 待他在回来,却见程筠连屋子里的灯熄了,屋子里黑黢黢一片,他摸黑到了床榻间,“皎皎,不急着睡。” 程筠闭着眼睛装睡,就是不肯睁开眼,哪里会不晓得裴烬想做什么,就是想让他急。 “皎皎?”裴烬脱了衣裳躺上去,放下幔帐,“装睡呢?” 程筠不听,裴烬舔了舔唇角,低头准确的在夜色里含着了她的唇瓣舔舐,麻麻痒痒的感觉涌过全身,让程筠装不下去,推搡着他,嘟囔道:“你起开,我困了,要睡下了。” 裴烬握住她的手,“皎皎,我饿了。” “饿了就去用膳,厨房里头应有尽有。”程筠假装听不懂。 “是小修炎饿了,皎皎,你疼疼我可好?”裴烬的下巴磨蹭在她的颈窝,有粗粗的胡茬挠过,让程筠痒的不行,“不许动。” “我不动,皎皎来动如何?”裴烬钳住她的腰肢,一个转身两人的地位翻转,裴烬在下,程筠躺在他身上。 “裴修炎,你好不要脸,将儿子抱下去,就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程筠气的捶了他一拳。 什么都不急,倒是在这事上十分的急切,不晓得的还当他是饿死鬼呢。 “皎皎难道不想吗?”裴烬在她耳廓吹了口气,湿湿热热的气息涌入她的耳道,让程筠身上战栗了一瞬。 说实话,如何会不想,鱼水之欢并非男人能感受到欢愉,女子一样可以,更何况是与心爱之人的欢好,那是给千金也不换的,在者两人也分开半年有余。 “你在引诱我?”程筠气呼呼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嘶,皎皎,嘴下留情。”裴烬抚着她的脖颈,“你若是想咬,不如换个地方?” “想的美,你下去,你睡书房去。”即便程筠想要,也不会轻易让裴烬得逞,要不然他还不知要如何嘚瑟呢。 “不睡,书房太冷。”整个信国公府也没程筠的怀里暖和。 “我要睡了。”程筠推他。 “正好我也要睡了。”裴烬解开了她的衣带。 “裴修炎……唔……” 到底瘦弱的黄莺打不过强健的老鹰,时隔半年,程筠的院子里又响起了特别的声响,算起来,裴烬还真不止素了半年,从程筠离开上京后,到如今,素了近一年半。 程筠三月后可以行房,可裴烬不在程家住,之后他在程家住了,但程筠肚子太大,他倒也没那样禽兽,让程筠挺着肚子满足他,只用过 手勉强舒缓。 如今他回来,程筠身上并无不便,他也方便的很,哪里愿意撒手,不来个醉生梦死也对不住他日夜兼程赶回来。 院子里的红烛燃烧到天明,外边又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天地好似都融为一体,雪花落到屋檐上,很快便融化为雪水,屋子里的温度,似乎比外边高上不少,连雪花也站不稳脚跟。 天明时分,屋子里才逐渐安静下来,下了一夜的雪,院子里的梅花朵朵绽放,裴烬听闻孩子的哭声,很快睁开眼,看了一眼身侧熟睡的人儿,他轻手轻脚下了地,走出寝屋去哄孩子。 裴韫正在找娘亲,他每日睁开眼便能看见娘亲,可今日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娘亲,放声大哭,便是想引起娘亲的关注,人虽小,却不笨,晓得自个哭了娘亲便会出现。 裴烬从奶娘手中接过儿子,威胁道:“不许哭了,你娘亲尚在歇息,你若吵着她,便将你丢出去。” 奶娘一听愣了下,心想孩子才半岁,哪里能听懂,岂不是越说越哭? 可谁晓得,裴韫还真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睛包着眼泪,小声抽噎着,盯着裴烬,一眨不眨。 “真乖,不愧是我儿子。”裴烬亲了亲他的脸蛋,很是得意,带孩子也不难嘛,这不一哄就听话了。 可还不等裴烬高兴完,忽然觉着手上有些湿热,登时脑门子僵了下,不敢相信的拿出手看了一眼,被裴韫撒了一手的童子尿。 奶娘吓了一跳,哎呦呦的走了过来,“太子殿下恕罪,方才太孙喝了奶,还不曾把尿。”奶娘生怕裴烬会生气,这可尿到他身上去了,贵人们向来抱孙不抱儿,这抱了下还尿了一身,不生气也难啊。 “臭小子,”裴烬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居然敢尿你老子,胆肥了。” “嘿嘿诶……”被爹爹打了的裴韫不哭反笑,咬着手指流口水咯咯的笑了起来,要不是晓得他还小,裴烬要以为他是故意的了。 裴烬将他还给奶娘去换尿布,自个回屋换了件衣裳,一大早的便被尿了一身,着实是新奇的经历,不过谁让是自个儿子尿的,裴烬也只能认了。 程筠睡到下午才起,醒来后得知时辰捶了一把衾被,想把裴烬抓回来捶打,可惜他出门去了。 换好衣裳肚子饿的咕咕叫,连忙摆了膳食,用膳时原氏来了,笑着说,“你这是用早膳还是午膳还是晚膳呢?” “娘,您别打趣我了。”程筠一张小脸羞的通红。 “哈哈,好,不说这个,我是来与你说婚期的,今个一早,宫里传来旨意,将你们的婚期定在三月初八,正是春暖花开之时,你可满意?” “三月初八?” “是啊,听说是殿下亲自提的日子。”裴烬一回京便忙这事,让原氏很是满意。 程筠点了点头,“这是我与他在扬州初见那日。” “原来如此,”原氏的笑意更深,“见你们如此,我便放心了,殿下是个可以托付的良人,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夫妻之间,也要互相体谅,可以吵架,却不能轻易说分开,吵架时说过的话,日后都会成为心头的坎,分开说的多了,便会互相厌弃,你们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磨难的,别学那些人动辄便说伤心话。” 原氏作为娘亲, 只恨不得将她这一生所悟出的心得都告诉孩子,免得孩子走弯路,但即便说的在多,也不如自个走一遍刻苦铭心。 程筠喝着莲子羹,答应下来,“我知道,我会的。” “你们既是平常夫妻,也不平常,殿下是太子,未来是皇帝,你是太子妃,往后要做国母的,殿下答应了你爹爹不会纳妾,可百官未必会答应,但只要你受委屈了,和我们说,我和你爹爹不会不管你。” 自古以来,便没哪个帝王有后无妃,泰和帝那样宠爱苏皇后,从前也不得不广纳妃嫔,谁都有不得已,身为帝王,看似权力很大,可实则不得已更多。 “他亦答应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纳妾的。”程筠信他,两人也认识快要两年,裴烬的为人,程筠可以全然相信。 “我自然是信殿下的为人,可你要晓得,一旦坐上了帝位,便是身不由己,我说这么多,倒不是劝你大度,随他纳妾,而是想说子嗣一事,皇室最看重开枝散叶,才会广纳妃嫔,就是为了延续血脉,在大豫,即便寻常百姓家也少说有三四个个孩子,更别说贵族世家,皇亲国戚。” “我听说殿下答应你只生韫儿这一个,我觉得并不妥,我知生孩子受累受苦,可他是储君,一个子嗣太少了,少说得在生一个,无论男女。” 说句不好听的,这一个孩子,万一他日出了事,那裴烬的江山传给谁去?届时程筠若上了年纪,不便生育了,那岂不是不得不纳年轻妃嫔生育子嗣。 原氏生了四个孩子,自然是晓得生孩子有多累,可也是掏心窝的话,皇族与寻常百姓到底是不同的,寻常百姓即便不生也使得,可皇族不行,那是被百官盯着一举一动的地方,哪里能马虎,皇族是当真有皇位要继承的。 就像泰和帝,算上已早夭的子嗣,四个公主,六个皇子,也有十个子嗣了,可朝堂上仍旧不少人嫌少,觉得苏皇后独占泰和帝,有碍皇家血脉传承。 程筠一听笑了,“娘亲,我还当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你若是让我答应给他纳妾,我可不愿,可若是让我给他多生几个孩子,我有什么不愿的,他真能一心一意待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给他生四五个孩子便是,我还年轻,又不是不能生了。” 若是裴烬能待她如初,别说四五个,更多也能生,也就是有孕后期有些累,可等孩子出生,便会觉得一切都满足,就像韫儿,多可爱啊,她疼爱还来不及呢。 有孕时裴烬悉心呵护,孩子出生后又有数不清的人照顾着,不必她事事亲力亲为,倒也不难,比起寻常百姓,已是十分享福了。 孩子多了,家里也热闹,都是一母同胞总好过与泰和帝那样异母同胞。 “你能这样想便好,咱们养的起,不过得隔上几年,等你身子恢复好了在说,在生一儿一女便是最好了。” 女儿贴心,在有一个儿子,大豫的江山更为稳固。 这便是为何原氏不愿女儿嫁到皇室去,嫁给了皇室,有些责任便不得不担着了,总不能枉顾天下百姓。 “那我像娘亲一样怀个龙凤胎,一次解决。”程筠抱着原氏的胳膊蹭了蹭。 “还真说不准,听说家族里头有过双生胎的,便容易生双生胎,你外祖母也生过双生胎。” “那便 拭目以待吧。” 裴烬回京,四方安定,两人一心一意筹备着大婚,尚宫局及其礼部早就准备好了两人大婚需要的一应用具,并且都是比对着册立皇后来的。 从裴烬有意让程筠成为他的太子妃时,算起来一年多了,这是一场大豫史上筹备最久,也是最为隆重的太子大婚。 过了年,天气转暖,裴韫学会了喊母妃,不过他喊的不甚清晰,多半只能听到“母母”的字眼,对于初为人母的程筠来说,这已足够欣喜。 裴韫会喊母妃,却不会喊父王,裴烬这几日便总是抱着他,要他喊父王,可裴韫却反倒将“母妃”喊了个清晰,却始终不曾开口喊父王。 裴烬退而求其次,教他喊爹爹,这个比父王简单不少。 今日穆国公府家的小女儿及笄,邀请了程筠前往,她便让裴烬照顾韫儿,携礼前往。 如今的上京可不比两年前的上京,她那时哪也不敢去,即便去了也不敢多话,现下各方宴会却是游刃有余,也并不拒绝送上门的帖子。 娘亲说她是太子妃,本就该多与京中女眷打交道,裴烬打理着前朝,她没的后宫管教,便要与官员们的女眷打交道,相处融洽,恩威并施,对前朝稳定也有益处,做裴烬的贤内助。 她从穆国公府回来,老远便听见裴烬一句一句的喊“爹爹”,她便晓得又是在教韫儿。 她进了院子,瞧见两人,打趣的笑道:“你这是喊谁爹爹呢?” 裴烬满脸心酸,摇头叹气:“我喊了他几千句爹了,也不肯喊我一句,亏了。” “你急什么,在过些日子他自然就会了。” 裴烬睨了她一眼,“你自然是不急的,他已学会了喊你,可我这个老父亲心急啊。” “我可是从他出生便带着了,若算起来,那你不得比我晚半年?”程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半年?”裴烬登时觉得无望了。“罢了,不强求了。” 若真按时日算,那裴韫不得最晚喊他。 可让裴烬不曾想到的是,他不强求了,韫儿倒是自个学会了,没过几日便开口喊了他爹爹,可把裴烬这个老父亲感动的不行。 婚期定下,三书六礼的流程从裴烬去西疆之前便在走了,如今也只剩下最后一礼——亲迎。 裴烬是太子,也就是君,按理来说,无需亲上程家迎娶,只需派遣礼部官员即可,但裴烬决定亲自迎娶,两人之间没有君臣,只是寻常夫妇,别的女子有的,程筠也一定要有。 别的女子没有的,程筠也要有,比如——花车巡城、百姓送嫁、百官朝拜。 在此之前,裴烬想先带她去看看尚宫局准备了一年之久的凤冠霞帔。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今天挺粗的,明天争取更粗,本来可以多写点,但我在写现言《笙笙诱我》啦,过几天开文,存点稿。 第224章 第 224 章 第224章 “尚宫局的人来了好几次给我测尺码,可我还真不曾见过婚服。”大豫女子出嫁的婚服不少是由女子亲自绣成,一般从十一二岁便开始了,到十五六岁出嫁时正好能穿上。 可太子妃的婚服,还真轮不到程筠来绣,她也没想过给自个做婚服,从前在云楼,哪里想得到可以被人明媒正娶。 “做好有些日子了,今日带你来瞧,还有一月咱们便要大婚了。” 这次大婚十分隆重,来了不少小国朝见,连向来与大豫不睦的回丹国也会派遣使臣前往,届时必定是一片盛景。 裴烬牵着程筠的手来到存放婚服的屋子前,“准备好了吗?” 程筠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了,开门吧。” 裴烬单手推开门,随着门扉大开,眼前的景象也让程筠的呼吸轻了,目不转睛,好似眨眨眼,面前的这一切便是假的。 “好美啊!”程筠迈步进去,屋子里点满了红烛,一件满绣的正红色婚服被衣架撑起,上头绣了龙凤呈祥,云纹,牡丹纹,四喜纹,鸳鸯纹等,眼花缭乱,数不胜数的好意头花纹,雍容华贵。 更让人觉得惊奇的是,在烛火之下,这件婚服熠熠生辉,好似有星辰落在上头,多看几眼,眼睛都要花了。 “这是用金线绣成的吗?”程筠揉了揉眼,看久了会酸,太闪了,从未见过如此闪耀的衣裳。 “是,整件婚服用金银线绣成,上头还绣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颗东珠,光是霞帔上便有近千颗东珠,婚服上还绣了三百多颗各色宝石,大婚那日花车巡城,在太阳的照射下光彩耀目,保证你会成为天底下最闪耀的新娘子。” “这也太贵重了。”近万颗东珠,三百多颗宝石,难以用价值衡量。 程筠微微拧眉,“只是大婚而已,用不着如此破费。” 裴烬一把握住她的手,“这是我欠你的。” 这是两世的大婚,他合该将最好的给皎皎,这般他尤嫌不够好,但衣裳上镶嵌太多珠宝会让婚服累赘,也是怕她太累。 程筠摇了摇头,“哪有,你我之间,何谈欠字。” 她不知前世之事,只当裴烬是在说这场大婚一推在推,这是她甘愿的。 裴烬低声一笑,“好,不提欠,咱们去看看凤冠。” 拉着她越过婚服往里走,程筠在长桌上瞧见了那顶九龙九凤冠,美的不可方物。 “这是比照册立皇后时用过的冠制作而成,九龙九凤,上头一共镶嵌了五千颗东珠,百余颗宝石,其中冠前那颗红宝石最为贵重,色泽纯正,毫无杂质,硕大圆润,是几十年前从南疆开采出来的,一直珍藏在库中,我向父皇求了许久才答应给我。” 程筠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掐了裴烬一把,“你这样搞得我好像很没见过世面,哪里有人办一次婚礼这样隆重的,一万多颗东珠,几百颗宝石,莫不是把你的家底掏空了?” “不止这些,你还有两套小婚服,次日去祭拜列祖列宗时穿戴,接受命妇朝拜时穿戴,加上簪钗耳饰,这次大婚,一共花费近三万颗东珠,近千颗宝石,在加林林总总,若是换成金子,不少于十万两金。” 程筠一 双桃花眸瞪的圆溜溜的,惊讶的不亚于初见裴烬时,他说要用十万两白银带她离开云楼。 从前用十万两白银带她回京,如今用十万两黄金带她回家,她何德何能。 饶是她这两年也见过不少大场面,还是被惊的不轻,“废太子与敬王大婚也是这样隆重吗?”那多办几次大婚,大豫的国库还不得空虚了。 裴烬挑了挑眉梢,志得意满,“自然不是,他们哪配这样隆重的大婚,这是独属于你的,母后封后大典也不如这次你我大婚隆盛。” 这是裴烬准备了许久的大婚,他要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些在他去西疆之前便完成的差不多了,他去西疆之后,又叮嘱人细化,连迎来送往的宫人服饰都是独一无二的。 一场百万两白银的大婚,程筠的脑瓜子嗡嗡嗡的响,总觉得自个在做梦,只是一场大婚而已,哪里值得花费这样多。 “圣上与娘娘不会恼吗?这也花费太多了。”她的心里在滴血,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几辈子也花不完。 裴烬牵起她的手,“其中大部分都是从我私库中取出的,父皇母后不管。” 这些都是他积年累月攒下的家产,为了这次大婚,用去近一半。 程筠微微眯眼,抿了抿唇,“说起来,你的私库好像不曾交给我打理。” 裴烬只将私产给了她,可私库的钥匙并不在她的手上。 “咳咳,”裴烬不曾想到程筠的注意力会在私库上,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私库早空了,剩下的一些都不怎的值钱,便不曾给你打理。” 她若是瞧见那千疮百孔的私库,怕是会揍他一顿。 “败家男人!”程筠捶了他一拳,“你好不容易攒下的,也不能如此奢靡。” 裴烬吻了下她的眉心安抚着,“千金散去还复来,咱们日子还长,可以赚回来,但大婚只有一次,我想让你成为大豫最幸福的新娘子。” 太子大婚的规格在大豫仅次于皇帝大婚,可裴烬从私库中添了许多,当真要比皇帝大婚还要隆重。 往后虽说封后大典也很隆重,但大婚才是一个女子最重要,最难以忘怀的纪念。 按规矩来说,裴烬如此并不妥当,但连泰和帝也不曾开口,那些官员也就不自讨没趣了,反正用的裴烬私库,又不曾动用国库,也就不管了。 程筠靠在他怀里,眼眶微微湿润,“我已经很幸福了,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我很满足。” 这场大婚,必定会让所有人都终身难忘,裴烬对她的心意,程筠感受到了,满满的,要从胸腔里溢出来了。 “往后还有更多的惊喜,我做这些也是应当的,倒也不必这样高兴,皎皎的好日子在后头呢。”裴烬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廓。 这是他求了两世的大婚,何尝又不是在满足自个。 “有你,每天都是好日子。”程筠攀住他的肩,主动送上了红唇。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得良人呵护至此,正如她对娘亲所说,有裴烬对她这样好,她愿意多生几个孩子,不是给他生的,是为了两人的情意生的,她也希望两人的爱能一直延续下去。 从尚宫局出来,两人去了长乐宫拜见苏皇后,正好靖国公夫人也在,他们好似来的不是 时候,靖国公夫人正哭的伤心不已,而苏皇后则有些不耐烦了,瞧见程筠,苏皇后面上才有了几分笑容。 “皎皎来了。” “见过皇后娘娘。”程筠屈膝行礼,也对靖国公夫人简单行了个礼。 靖国公夫人擦着眼泪起身给太子见礼,垂眉顺眼,看着太子还有些害怕。 “免礼,坐吧,怎的不曾带韫儿入宫?”苏皇后如今最想见到的就是裴韫,看见裴韫,什么坏心情都没了。 “今日儿臣带皎皎去看婚服,便不曾带韫儿入宫。”裴烬牵着程筠坐下,并不管靖国公夫人。 “婚服看过了,皎皎可满意?”婚服是苏皇后盯着进展的,就这么一个儿子,她总不能不上心。 “臣女不胜欣喜,谢娘娘抬爱。” 苏皇后想和程筠聊些体己话,难得她入宫没带韫儿来,正好有空,便看向靖国公夫人,“嫂嫂,天色也不早了,我便不留你用午膳了。” 靖国公夫人也晓得太子太子妃来了,苏皇后不想搭理她,起身行礼,“臣妇告退。” 可靖国公夫人的脚步却未停,攥紧了拳头,好似在挣扎,就在苏皇后想让程筠坐到她身旁来时,靖国公夫人忽然扑到了程筠跟前跪了下去,“求太子妃娘娘高抬贵手啊!” 程筠吓了一大跳,忙往后靠,抵在了圈椅上,裴烬反应迅速,伸手到她跟前挡住了靖国公夫人,脸色突变,冷声斥责:“舅母,你这是做什么?” 靖国公夫人攥着程筠的裙摆不撒手,哭道:“太子妃,敏敏知错了,求您高抬贵手,饶她一次吧,她在也不敢与你作对了。” 程筠皱着眉头,惊魂未定,不知她这是何意,她已许久不曾见过苏敏敏,为何要她饶苏敏敏? 苏敏敏嫁给敬王之后,敬王谋反,敬王、安王、淑妃、安王妃等都是秋后问斩,在去年秋天便赐死了,而苏敏敏及其敬王其他姬妾则圈禁在城外庄子上,至死不得出。 原本这样的谋反大罪,合该株连全府,而她们还能留着一命,全是圣上开恩,还有便是苏皇后也不忍杀了苏敏敏,到底是血脉至亲,总不好造了杀孽。 敬王已死,那些人只是乱臣贼子的家眷,早不负当初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还能活着便不错了,想来日子也不会好过,这也难怪靖国公夫人要来苏皇后跟前哭了。 可是这些又和程筠又何关系呢?苏敏敏如今的下场又非她造成的。 “舅母,孤已手下留情,你若在胡搅蛮缠,便莫怪孤心狠手辣。” 那次谋逆,安王妃亦处以极刑,敬王妃本也该是极刑,可就念着那一点血脉亲情,不想让舅舅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留了苏敏敏一命,她还有何不满的? “太子殿下,那好歹是你的表妹啊,你就在看你舅舅一片忠心的份上,饶她一次吧,敬王谋反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才嫁过去,也没享受过敬王府的恩惠,为何要连她一块儿罚啊?” 康氏生了一儿一女,可儿子苏听时向来不怎么与她亲近,虽说也是孝顺有加,可到底不是自个带大的,与她有隔阂,苏敏敏才是她最贴心的女儿,她哪里能看着苏敏敏受苦呢,被关在那样的地方,人迟早会疯的。 “大嫂,我已与你说的很是清楚,当初是她执意要嫁给 敬王,我不是没劝过,她自个选的路,如今何必还要来求呢?”苏皇后要烦的不行了,这已不是康氏头次来求她,她也在三表示过不会多管闲事,可她还是要来。 她对苏敏敏还不够好吗?可换来的是什么,苏敏敏那样的嘴脸,当真是让苏皇后心里呕着一口气,即便如此,在处置敬王府女眷时,她仍旧手下留情的劝了泰和帝。 “大嫂,我实话与你说,安王府中安王妃处以极刑,其余女眷悉数流放了,若非念着母亲与大哥,如今苏敏敏早被流放去了岭南,你还贪心不足。” 康氏松开程筠的裙摆,哭道:“我知娘娘还是疼敏敏的,可是敏敏被关在庄子上,吃尽了苦头,她从小锦衣玉食,哪里能受那样的苦,求求娘娘了,放她归家,往后臣妇一定对她严加管教,半步也不会在离开府里,关她到老。” 在府里总好过在庄子上受苦,即便这辈子在也不能离开府里,可在府里好歹有人伺候,衣食无缺。 “娘娘,庄子上那些奴仆凶的很,对敏敏动辄打骂,时不时还饿着她,她已瘦的没了人形,臣妇就这么一个女儿,求娘娘饶命啊!” 康氏又对着程筠磕头,“太子妃娘娘,从前都是敏敏不好,与你作对,只要你能消气,臣妇随你发落,只求放过敏敏吧。” 康氏心里一直觉得,苏敏敏落到现在的下场,都是因为程筠,要是没有程筠,苏敏敏好歹是苏皇后的侄女,是太子的表妹,何至于此啊! 程筠摇了摇头,“靖国公夫人,我从未针对苏姑娘,又何谈放过?” 敬王大婚,她甚至不曾参与,挺着大肚子在院子等裴烬归来,之后对涉及谋反人员的处置,她更是从未插手,她忙着照顾孩子,哪里有心思放在一个外人身上。 从前她与苏敏敏是有不少纠葛,可自从得知裴烬对苏敏敏无意之后,她就在没将苏敏敏放在心上了,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那太子妃是愿意救敏敏了吗?臣妇感激不尽……” “不,夫人,此事事关朝政,我不敢插手,夫人还是求旁人去吧。” 程筠看向裴烬,扯了扯他的衣袖,要他开口,她可不想将此事揽到身上,图惹一身骚。 但不等裴烬开口,苏皇后便道:“来人,送靖国公夫人出宫。” 苏皇后摆明了不会管此事,苏敏敏原本有一条康庄大道,可她不选,非得一条路走到黑,她一次次的为苏敏敏兜底,甚至求了烬儿,让烬儿与程筠失和,这一次,苏皇后不会在糊涂了。 “娘娘,娘娘开恩啊……”康氏是被人拖出去的,哭声渐行渐远。 苏皇后叹了口气,“往后别在让她入宫了,若是求见,一概不见。” 事发后她母亲与兄长都不曾来她跟前求情,唯独康氏,一次又一次,她怎能不厌烦,在多的恩情也会消散。 “母后不必为了她烦恼,咱们已是仁至义尽。” 这样的事,原本该株连的,可苏家好端端的,裴烬也不曾将苏敏敏的罪过记到苏家头上,这是裴烬难得的仁慈。 “我知晓,你也好些日子不曾见明乐了,我想与皎皎单独聊会。”苏皇后扫了一眼兰叶,示意她令人退下。 裴烬点了点头离开,将屋子留给二人,已不是当初第 一次带程筠入宫了,现在可以放心的将程筠交给母后。 程筠起身坐到苏皇后跟前,“娘娘。” 苏皇后拉着程筠的手,笑道:“在过些日子便要改口了。” 程筠微微垂眸,有些害羞,“娘娘这是着急了嘛。” “是啊,你和烬儿也折腾了两年,韫儿都会开口说话了,我怎能不急。”从前苏皇后一直盼着裴烬有子嗣,谁能想到会先有子嗣,在大婚。 “快了。”不足一月便大婚了。 “是啊,方才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苏敏敏的惩罚并不是因为你,若是下次靖国公夫人还纠缠你,你告诉烬儿便是。” “从前也是我糊涂,给了她奢望,是我对不住你们。”苏敏敏在两人之间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苏皇后还挺过意不去。 程筠摇头,“没有的,娘娘别这样说,臣女早就忘了苏姑娘这人。” “那就好,你先坐着,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苏皇后起身去了后殿,拿过来一个紫檀木盒。 她打开从中取出一个嫣红色的玉镯,“这是我母亲给我的,也就是靖国公老夫人,你和烬儿终于修成正果,我也高兴,正好这手镯颜色衬婚服,便想今日给你,大婚时戴上正好。” 程筠并未推拒,而是满脸笑意的接过,“真精致,这般贵重的镯子,臣女一定好生保管,谢娘娘。” 既然苏皇后开了口要送,那便是真心的,她高兴的收下才能让长辈欣喜。 “我给你戴上。” 程筠挽起袖口,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苏皇后将玉镯推进她的手腕,赞叹道:“你肌肤胜雪,戴这个镯子真好看,嫣红色衬你。” 程筠抚摸着手上的玉镯,“是娘娘的镯子好看。” 这便是双方长辈都支持的亲事吧,程筠由内而外感受到了满足。 从长乐宫出来,程筠晃了晃手上的镯子,“你看这个。” 裴烬垂眸望了一眼,“母后送你的?” “对啊,好看吗?”程筠把玩着镯子,喜欢的不得了。 “挺衬你,你肌肤白皙,韫儿随你。”裴烬一把握住她的手,“要是生个女儿,必定像你一样是个小美人。” 裴韫在白,日后也得晒黑,裴烬幼时如何过来的,裴韫便不可能偷懒。 “那咱们生一个女儿。”程筠晃悠着他的手,心情很好,半点也不曾被影响到。 “不生了,有韫儿足够了。”裴烬舍不得她受苦,光是想想她那些挺着大肚子的日子,裴烬便无法接受在来一次。 “这你可决定不了。”程筠不与他争执,这两年是不打算生的,两年之后,谁晓得他的心思是什么。 裴烬挑了挑眉,“不是我决定还能是谁决定?” 程筠抬了抬下巴,“我啊,十月怀胎是我受苦,所以我说生便要生,我说不生便不能生。” “霸道鬼。”裴烬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就霸道了。”程筠抱着他的胳膊,走的东倒西歪,一点儿也不端庄,在裴烬跟前,她希望自个永远是小姑娘。 三月初八,天朗气清,风和日丽,诸事皆宜。 与民间嫁娶多在黄昏之时不同,皇室嫁娶吉日 在晌午,毕竟规矩太多,还得花车游城,若是黄昏,那得折腾到次日清晨。 大婚前日程筠睡了一整日,因为从夜里开始,她便得梳妆,尚宫局不少人在信国公府待命,光是程筠面上的妆容,便折腾了一个时辰,还不算上发髻,沐浴熏香穿戴吉服等,没五六个时辰还真折腾不上来。 好在程筠无需费心,只安静的坐着,任由那些女官摆弄便是,这几日事多,韫儿送入了宫,交给苏皇后照顾,原本是想给原氏照看,可原氏也是忙的,程家嫁女,还是太子妃,哪能不忙。 品阶高些的官员命妇可以入宫参加宫宴,可品阶低些的,还有一些远房亲戚,自然不能入宫,便都挤到了程家讨一杯喜酒喝。 程家摆的满满的喜桌,还坐不下,府里原本的厨子自然忙不过来,去了佳膳楼请的厨子,来拜访的客人排了老长的队伍,都盼着见一面太子与太子妃。 程家大开府门,广施恩德,送米送钱给百姓们。 整个上京都是张灯结彩的,比上元佳节还要热闹,太子大婚,举国同庆,并非是程家与皇家的私事,而是所有百姓的喜事。 裴烬昨夜睡在东宫,也是一大早起身沐浴熏香换吉服,吉时一到便骑上高头大马出宫前往信国公府迎亲。 程筠顶着九龙九凤冠,脖颈微僵,不敢乱动,生怕把脖子给弄折了,裴烬到了信国公府门前,她被女官扶着起身,头上有个几十斤,她被压的心口要喘不上气来。 不过这样的负担何尝不是幸福,旁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她由女官引路,踩着红毯出门,原本寻常嫁女是要兄长背出门的,可她是太子妃,无需如此,在者她身上的凤冠与婚服太重,怕是兄长也难背起她,还会弄乱发髻。 民间嫁娶与皇室嫁娶倒也有诸多不同,例如却扇礼的团扇虽备下了,她却用不着,作为太子妃,花车巡城,本就是想让所有百姓瞧见她的面容,入宫后也并无却扇这一礼。 程筠走出正门,一眼瞧见了裴烬,他向来爱穿玄色,从未见他穿过红色的华服,别有一番滋味,怪不得大婚要着红,这颜色衬的人气色好三分。 程筠是裴烬扶着出门的,坐上花车后宫人又为她整理了曳地的婚服,她端坐花车之上,雍容典雅,犹如花神降临。 裴烬骑马开路,程筠的花车随后,花车之后是太子及其太子妃的仪仗,最后是程筠的嫁妆。 她也不晓得有多少嫁妆,都是爹爹娘亲筹备的,裴烬送来的聘礼,全数充作了嫁妆,又添了不少,一抬抬的红色木箱跟在花车之后,花车绕了大半个上京,嫁妆尾巴还在府里,做到了真正的十里红妆。 太子妃花车所过之地,铺满了红毯,天空中飘洒着桃花花瓣,漫天飞舞,美好的似一场梦,即便是过年,也没这样隆重的。 裴烬令人准备了数不清的喜钱,少的三枚铜板,多个一枚碎银子,随花车扔撒,见者有份,以致于万人空巷,都拥挤在街道上抢喜钱,百姓们喜气洋洋,纷纷祝贺二位新人。 程筠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可心里却掀起了一阵波涛汹涌,她从未想过自个的出嫁能得到这样多的祝福。 她远远的望着裴烬挺拔的背影,这一切,都是他给她的。 花车巡城一圈后从皇宫正门而入,程筠下了花车,与裴烬携手迈上殿前白玉阶,程筠穿着的婚服上的宝石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几乎将裴烬的风采尽数压了下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太子妃的身上。 历代太子大婚,必定是太子更为突出,而在这场大婚中,太子妃却比太子耀目许多,这是裴烬给他的皎皎独一份的荣耀。 上了玉阶,泰和帝与苏皇后分坐上首,笑容满面的叮嘱了几句,两人跪听旨意,程筠接旨后官员将属于太子妃的金册金印交到她的手上,往后她便是名副其实的大豫太子妃了。 金册金印交给了身后的女官,裴烬扶起她,转身面对百官朝拜。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两人十指相扣,在天地面前,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无言之诺。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注释:“千金散去还复来”出自李白的《将进酒》 第225章 第 225 章 第225章 折腾了整整一日,待程筠回到东宫时已是连话也不想说了,吃了碗燕窝粥才活了过来,她忙让人卸下钗环,换了一件轻薄点的衣裳,顶着这件几十斤的婚服,她这辈子都没这样累过,甚至觉得生孩子也不如今日辛苦。 裴烬进来时精神倒好的很,笑道:“累了?” 程筠瞥了他一眼,连话也不想说,张口也是要费力气的。 他坐到她身旁给她揉肩,“我给你揉揉,今日确实是辛苦皎皎了。” 程筠撇了撇嘴,将身子靠向裴烬,还是不想张口。 “咱们喝个合卺酒,今日大婚便圆满结束了。”裴烬的婚服原不如程筠的耀眼累赘,发冠也轻便,今日程筠是最闪耀的那一个,也是最累的那一个。 程筠累的连合卺酒也忘了,想起来点了点头,“那便喝吧,喝了我想睡下了。” 裴烬取过两个连着红线的卺杯,递了其中一个给她,“皎皎,今日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程筠瞪了他一眼,“你若不想大婚这日还睡书房,劝你少说几句话。” 还洞房花烛夜,现下给程筠一个枕头,她能睡到后日,她若是晓得大婚这样烦琐劳累,她应当与裴烬商议尽量节俭一些才是。 看着那几十斤的婚服她当真是感动不已,可穿着几十斤一整日下来,她的感动已是烟消云散,心里想的全是往后裴烬再做这样重的衣裳给她穿,非得揍他一顿。 裴烬举起卺杯,嗓音低沉:“皎皎,恩爱两不疑,携手共白头。” 程筠碰了碰他的卺杯:“修炎,永不相负。” 两人仰头喝了合卺酒,忙了一日的大婚可算是落下了帷幕。 裴烬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沐浴更衣,累了便早些睡,明日还得早起去祭祀先祖。” “你不是还说洞房花烛夜吗?”她还当真以为裴烬会兽性大发。 裴烬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我每日都是洞房花烛夜,何必挑今日这样累的时候折腾你。” 洞房花烛夜并不只在哪一日,只要两人心心相印,每一日都一样。 “算你还有点良心。”程筠好累,她伸出手,软软的撒娇道:“你抱我去沐浴。” “好,我抱你。”裴烬弯腰抱起了她。 东宫净室里砌了一个白玉做的池子用来沐浴,比浴桶大上许多,也便利了两人鸳鸯浴,这是裴烬特意让工匠修建的。 程筠坐在池子里,纤手玩着水面上的花瓣,任由裴烬为她擦香胰子,“真好玩。” “我就晓得你会喜欢。”裴烬细致的为她擦洗,意味深长道:“今日看你劳累便不折腾你,可过几日,这个池子有大用处。” 程筠撩了一把水洒在他身上,“你好不要脸,整日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呢。” 裴烬勾了勾唇,“想的你。” “我才不信。”程筠伸长胳膊,“这只手也要擦香。” “是,亲自伺候太子妃娘娘。” 程筠踢踏着水花,可比浴桶好玩多了,能伸展开手脚,像是一尾鱼在池子玩开了。 “不累了?”裴烬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水花很是无奈,池子里热气氤氲 ,她好似藏在其中的仙子,时不时传来笑声。 “累,可是好玩,韫儿也喜欢玩水,改日让韫儿也来这儿玩。”程筠不再闹腾了,免得一会不能早些入睡,明日一早还得去祭祀先祖。 “韫儿想玩再砌一个池子。”裴烬抱起她,擦干身上的水珠,抱回拔步床上,“睡吧,明日得早起。” “好嘞。”程筠沐浴之后恢复了精神,在床榻上滚了一圈,缩进了红色的衾被。 裴烬回了净室洗漱一番,出来时轻手轻脚,生怕程筠已睡下了,谁晓得掀开红色的幔帐她还睁着眼睛在发呆。 他调侃道:“我看你是一点也不困,是不是骗我呢?” 程筠笑嘻嘻的伸手,“我等你呀,今日是头一日在东宫睡,你得抱着我,要不然我睡不着。” “又撒娇。”裴烬上了床榻,屋子里龙凤呈祥的红烛并未熄灭,今日整个东宫都是灯火通明,大好的日子,红烛得燃烧至天明才是。 程筠滚到裴烬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你好香啊。” “方才池子里的花香,你身上更香。”裴烬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揽紧了她的腰肢,低头吻了下她的眉心,“我可算是如愿以偿娶到你了。” 老天爷对他不薄,前世哪能想到还会有如今的美满。 程筠的脸蛋在他怀里蹭了蹭,“娶到我,你很欣喜吗?” “此生最欣喜之事,便是与你结发白头。”裴烬恨不得将她嵌入他的胸膛,这样随时随地都能带着她。 程筠的嘴角往上翘,“我也是。” 嫁给裴烬,是她这辈子觉得最幸运之事。 人这一生的运气不会一直差,幼时吃过的苦,谁又晓得是不是为了来日的甘甜,再给她一次选择,她依旧愿意先苦后甜。 “睡吧皎皎,明日还要早起。”裴烬扯了下衾被,盖住了她,衾被之下,两人紧紧地交缠着,犹如两颗藤蔓互相依靠。 “嗯,修炎,明日醒来,我想看见你。”今日很累,可是想到日后便能与他携手共进,又觉得值得了。 “好。” 屋子里烛火摇曳,屋外月上柳梢,清风阵阵,吹落遍地桃花。 次日一早梳妆前往祭祀先祖,又在长乐宫见了命妇,和皇室族亲打交道,忙的她是团团转。 原本嫁入皇室之后便没有了三朝回门之说,可裴烬还是陪着程筠回了一趟信国公府,在岳父岳母跟前许下不少承诺。 回门之后又得熟悉东宫、后宫,苏皇后甚至想将六宫事宜一并交由她来打理,苏皇后如今只想含饴弄孙,倒是程筠肩上的担子一日比一日重了,东宫还好,可后宫妃嫔不少,甚至还有不少太妃娘娘健在,这些事说多还真多。 等程筠逐渐熟悉下来,得了清闲,已是三月底了。 这些日子忙着连韫儿也没得空闲照顾,不过有苏皇后照看,韫儿待的是乐不思蜀了,程筠抱着韫儿回东宫时,他还一个劲的回头看苏皇后。 “臭小子,是不是把娘亲给忘了?”程筠是又好笑又心酸,不过也幸好他愿意和苏皇后待,要不然她得忙的不可开交。 “娘…”韫儿还在学说话,不太连贯,程筠也就听他说了一次母妃,之后都是喊娘。 “娘亲带韫儿回家。”裴烬在东宫给他准备了个院子,但他还小,程筠还是让人在正院收拾了个屋子,等韫儿长大些,再住到自个的院子里去。 裴韫紧紧地抱着娘亲的脖颈,埋在她怀里,韫儿很听话,这几日没闹腾,大概是晓得娘亲忙,现下抱到娘亲就舍不得撒手了。 夜里非得和她一起睡,裴烬不想韫儿打扰两人,可韫儿才不听,抱着娘亲的胳膊不肯走。 程筠心想这些日子的确是忽视了韫儿,是该好生补偿他,不就是睡一晚,又不是日日赖着,也还好。 最后是三人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韫儿半点睡意也无,看看娘亲,又看看爹爹,一手牵一个,不知道多高兴。 “快睡,再不睡把你扔出去。”裴烬威胁着裴韫,也不知他能不能听懂。 韫儿咯咯的笑着,一点也没被他吓到。 程筠看父子俩像是要打一架,忙哄着韫儿入睡,一家三口逐渐进入梦乡。 两人大婚之事过去近月喜气才逐渐散去,上京城里的人也少了,先前不少人从外地赶来上京看太子大婚,看完了热闹,自然便要离开。 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使臣也逐渐要离京,离京之前,泰和帝说要办个宫宴欢送使臣,这一次使臣入京倒是十分融洽,没闹出巫濮国那样的事来,毕竟有巫濮国这个例子在先,倒没谁敢招惹裴烬。 此次宫宴由程筠主持操办,苏皇后从旁协助,虽说有例可循,按部就班即可,但她初次上手,还是怕会出岔子,极其小心,这是国宴,若是出了岔子,可就丢了大豫的脸面。 好在有尚宫局各司有条不紊的进行,倒也没出什么岔子,只是在宴会上,着实让程筠惊了一惊。 回丹国此次出使大豫的是回丹太子阿木勒,他向泰和帝提出想要求娶元成郡主,让在场哗然。 谁不晓得回丹国与大豫北漠接壤,这要是程家与回丹结亲,那大豫皇室岂不是会夜不能寐,万一程家与回丹勾结,北漠危矣。 “他是真心还是假意?”程筠戳了戳裴烬的胳膊,她与这位回丹太子并无交集,也不晓得这人品性如何。 “阿木勒十二岁成为回丹太子,如今二十二岁,听说倒是洁身自好,后院干净,没有妃嫔姬妾,并且回丹上下都十分信服他这个太子,以他马首是瞻,连回丹王的威信也不如他,应当没必要假意求娶。” 这才像是一个上位十年的太子,不像裴澄,成为储君多年,却不堪一击,别说想将泰和帝压下去,连其余皇子也震慑不住,有什么用。 “可回丹与北漠接壤,阿姐不可能嫁给他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泰和帝都不会答应,想来这位回丹太子也清楚的很,为何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呢? “不一定。”裴烬狭长的双眸微眯,父皇对程家足够放心,而他娶了程筠,对程家更为放心,程家外孙是太孙,到了裴韫这一代也会对程家放心。 至于裴韫儿子那一代,届时程家与回丹的姻亲关系也极其微弱,已起不了什么作用,也就是说程钰与阿木勒的姻亲改变不了大豫的局势。 “你觉得父皇会答应?”程筠觉得泰和帝不会答应,还有爹爹也不会,爹爹娘亲一定不想阿姐去和亲,虽说回丹距离北漠不远,到底之间隔着两个国家,万一有所冲突,届时阿姐被夹在中间会很难做人。 “这得看你阿姐。”要是程钰想嫁,父皇未必会拦。 两人正说着,程钰便站了起来,“多谢殿下厚爱,臣女无德无能,不敢高攀。” 这便是拒绝了,好在是在宫宴,要不然程筠觉得阿姐非得揍这个阿木勒一顿。 可阿木勒却并不气馁,反道:“我愿以三座城池相聘,求娶元成郡主,我对郡主倾慕已久,乃是真心求娶。” 程筠倒吸一口凉气,两国之间,为了一座城池能争个你死我活,若是愿意用三座城池作为聘礼,百官兴许还真会答应。 只是,这求娶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程钰冷眼扫过阿木勒的笑容,仍旧拒绝,“臣女不愿嫁!”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第226章 第 226 章 第226章 程钰很坚决,不愿嫁给阿木勒,程筠瞧见阿木勒的眼里好似散了一层光芒。 泰和帝见此也只好道:“两姓之好还是得你情我愿才妙,既然元成郡主不愿,朕也不好为太子做主。” 泰和帝倒没想太多程家、北漠与回丹的关系,纯粹是程钰不愿意,他总不能为了三座城池把程钰卖给回丹,要是如此,那程家怕是真要反了。 阿木勒回头瞧了一眼程钰,最终没说什么,退了下去。 宴席散后,程筠拉着阿姐说去看韫儿,实则就是想问阿姐对这事的看法。 “我才瞧不上他,我的手下败将罢了。”程钰哪里会不知道皎皎在想什么,还不等她开口问便回答了。 “之前在北漠边境打猎,我遇到过他,但那时我不知他是回丹太子,只当是回丹的奸细,我们交过手,他武功是还行,但我险胜一招,差一点将他俘了,还不是他的手下出现的快,要不然他就被我擒住了。” 这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两人交手一年多后,程钰才晓得他是回丹太子,那时爹爹还怪她太鲁莽,若是挑起两国纷争便不好了,毕竟那是堂堂太子,那段时日爹爹严防死守,操练士兵,就是怕回丹会起兵报复,不过好在并没有,这两年回丹与北漠相处的还算和谐。 “阿姐好生厉害,那个回丹太子还比你年长,阿姐能打他一个落花流水,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程筠听到这番话,便晓得阿姐是看不上阿木勒了,阿姐武功高强,若是那人武功比她低,降服不了她,那阿姐也一定瞧不上。 “小意思,他还想娶我,连我都打不赢,才不可能嫁给他。”程钰心情不算好,她这几年也和阿木勒打过几次交道,虽说他作为回丹太子的确是手段强硬,将回丹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她才不会对手下败将产生什么旖旎的想法。 “那要是他打赢了阿姐呢?你就嫁吗?”怪不得娘亲要急,阿姐这武功,想要赢阿姐,怕是还真没几个人。 程钰摇了摇头,“那也不嫁,不过我能高看他两分,好歹是有真材实料,我又不傻,程家驻守北漠,要是我嫁去了回丹,圣上怕是会忌惮程家。” 回丹与巫濮国不同,巫濮国地域狭小,可回丹地域辽阔,和大豫的国土不相上下,占据了这块大陆的北部疆域,不过一半的疆域常年飘雪,也有人称为雪国。 也正是因为大豫江南物产丰饶,所以在程家驻守北漠之前,回丹与大豫北漠时常起冲突,回丹总想挥军南下,抢占大豫疆域,死伤无数,真要说起来,回丹与大豫那是“世仇”。 不过随着程家先祖驻守北漠,北漠局势逐渐稳定,回丹也不敢轻举妄动,到了泰和帝这一代,十几年来也不曾发生过动乱,双方边境也有贸易往来,比巫濮国友好许多。 可即便这样,大豫也从未对回丹轻敌,毕竟这样大的一个国家,一旦松懈,也许就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程筠点点头,阿姐长在北漠,又怎会不懂。 不过好在阿姐也瞧不上阿木勒,这也算是个好结局了,若是阿姐瞧上了,那才叫麻烦。 程钰在东宫待了一会便离开了,她走后不久,裴烬才紫宸宫回来,“问的如何?” 裴烬便晓得以程筠的性子必定要找程钰问个明白,她如今是太子妃,牵扯这样的事,只会让程家被架在火上烤。 程筠将手里的布老虎递给坐在榻上的韫儿,摇了摇头,“阿姐说她没瞧上回丹太子,两人之前交过手,但阿木勒是她的手下败将,你也晓得我阿姐的脾气,若不能打服她,自然是看不上的,父皇怎么说?” “父皇没说什么,只说看程家的意思,要是你阿姐看不上阿木勒,那当然也就无所谓了,不过三座城池的聘礼,也算是厚礼了,还真有些眼热。”即便裴烬已与程筠成婚,可对于年纪比裴烬小的程钰,他还是喊不出阿姐。 程筠皱着眉头睇了他一眼,“你要用阿姐去换城池?皮痒了。” “岂敢,只是说说罢了。”裴烬坐到她身旁,胳膊搭在她的肩上,“要是你阿姐看上了阿木勒也无碍,你阿姐若是能做回丹的太子妃,那大豫与回丹真能结百年之好。” 阿木勒的聘礼着实诱人,怕是朝堂上不少官员都心动了,要是程钰能把握攥住阿木勒的心,能让回丹的下一任储君出自她的肚子,那泰和帝也求之不得。 “你少打这个主意,阿姐才看不上他,在者太子妃能立就能废,回丹怎可能让大豫人的儿子成为储君,你是不是傻?”程筠拍开他的手。 皇室最重视血脉纯正,大豫皇室也曾出过一个来自南域的宠妃,犹如苏皇后一般独宠,却一直无所出,圣上对她好到令全天下的女子羡慕,不让她吃坐胎药,说是是药三分毒,她想要孩子,便将旁的妃嫔子嗣抱养到她膝下。 可是后来,宠妃才晓得原来她不孕,是被人下了绝子汤药,而下药之人,正是圣上安排的,也就是说圣上本就没想过让她生下子嗣,虽宠着她,却永远不会给她机会传承大豫江山。 那宠妃晓得之后便自尽了,多年宠爱一场空,圣上当真宠爱她,也当真防备她,她被瞒了这么多年,哪能不恨啊。 裴烬晓得程筠的顾忌,“但这也未必,得看元成郡主的能耐,她是巾帼英雄,非寻常女子,说不定可以。” “不可以用阿姐去赌,要不然我生气了。”程筠晓得裴烬这样说是为了大豫考虑,若是大豫与回丹永结同心,北漠便在不会起波澜了,可是不能用阿姐去换和平。 裴烬抬手投降,“好,我不说了,随他们去吧,我不管此事。” 也的确,程家守了北漠多年,总不能让人家出卖女儿,看来那三座城池,大豫是得不到了。 程筠让奶娘带韫儿下去沐浴,她与裴烬收拾收拾也要睡下了,今日宫宴有些累,想早些歇息。 才从净室出来,便见裴烬从屋外进来,瞧见她笑了笑,“皎皎,阿木勒与你阿姐在大街上打了一架。” “什么?”程筠震惊不已,“谁赢了?” “阿木勒。” “完了。”程筠心里咯噔了下。 “据方定所说,阿木勒可一点面子也没给她,将她双手擒住动弹不得,不少人瞧见了,这下你阿姐丢了面子,怕是更看不上阿木勒了。”裴烬心想阿木勒到底是不是真心求娶,哪能这么扫姑娘家的面子。 程筠摇了摇头,“你不懂,正是因为阿木勒赢了,我才觉得要完,阿姐要强,尤其是在武功上,只有比她更强 ,她才会注意到,从前阿木勒是阿姐的手下败将,她才看不上阿木勒,如今阿木勒打赢她,阿姐必定改变从前对阿木勒的印象。” 程钰要强,也慕强,只有比自个更强的人,程钰才会觉得配得上自个,要不然怎么会拖到现下还不曾成婚,那些求娶之人,都被她打败了。 裴烬挑了挑眉,“她的性子倒有趣。” 也怪不得是女中豪杰,一般女子若是丢了脸,怕是要恨上那人,程钰却能有好感。 “也不急,赢了阿姐也不会答应。” 程钰比她更清楚两国局势,不会答应的,若是阿木勒不是回丹太子,还有可能,身份注定限制着二人。 “你不希望她答应?”裴烬取过她手中的帕子给她擦拭沾湿的发尾。 程筠睨了他一眼,“若是阿木勒求娶的是明乐,你希望吗?” 裴烬点了点头,“也是,谁都不希望自个有软肋,被掣肘,罢了,我会与父皇说,那三座城池也就不想了。” 皎皎考虑的也很理智,若是来日阿木勒变心,与大豫开战,那程家在北漠,是战还是不战? 战就有可能危及程钰的性命,不战则违背程家的使命。 这样看来,这桩亲事成不了。 话虽如此,程筠却有些担忧,看来明日得回趟信国公府,虽说她已成亲,不过裴烬从未限制过她的出行,也是因为她还只是太子妃,若是皇后,想出宫也难了,即便裴烬不限制,也还有百官的眼睛盯着。 “钰儿,你怎的不收敛一二,在大街上与他动手,有失体面。”原氏得知程钰与阿木勒交手,还输了,急的嘴角起泡,本就忧心她,还没想出个对策,又闹出事来了。 程钰毫不觉得自个做错了,“他该打。” “他是回丹太子,若是因为你,两国起了冲突,咱们程家就成了罪人,好歹也别在大街上动手啊。” 第一次程钰将阿木勒揍了一顿,原氏得知后那些日子便没睡好,心想若是回丹要求他们交出钰儿该如何是好。 程钰若与裴烬起冲突,有泰和帝兜着,没人敢怎么样,可是钰儿与回丹太子起冲突,那就涉及两国邦交,原氏自然不愿意自个的女儿陷入被动的局面。 “是他先挑衅我。”程钰偏过头去,显然是不服气的,阿木勒先在众人面前挑衅她,分明晓得程家在北漠的地位,他还求娶,就是故意的。 “他求娶是他的事,你若不愿意,圣上也不会逼你,你下次不可与他起冲突,很快他便要离京,不会在纠缠你。” 原氏与程辙武都不看好这桩亲事,也不会答应,他们宁愿将程钰留成老姑娘也不会答应她嫁去回丹。 “我知道错了,给程家丢脸了。”程钰满脸阴霾,谁知道几年不交手,阿木勒的武功精进不少,竟让他赢了。 “谁说你给程家丢脸,”原氏戳了戳程钰的眉心,“我的钰儿才不会给程家丢脸,我只是怕两国会起战火。” “娘,怎可能因为这点事起战火,那他也太没肚量了。”程钰低着头,心里很烦躁,恨不得趁天黑去揍他一顿。 “你呀,这些日子就待在府里,别出去乱走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晓得回丹想耍什么把戏。 好在如今皎皎嫁给了裴烬,加强了程家与皇室的联系,要不然光是今日阿木勒的求娶,就能让帝王对程家起疑,一点疑心就能要了程家的命。 “知道了。” 程钰心情不太好,径直回了院子,才进屋子,便敏锐的察觉了生人的气息,脚步微顿。 她皱了皱眉,冷声道:“出来吧,躲躲藏藏像什么男人。” “又见面了。”阿木勒从房梁上翻身下来,笑容满面,却让程钰的眼刀子扫了过去。 “殿下没打够,还要做梁上君子,可真是闲。”程钰一掌拍在桌上,“程家不欢迎你,出去。” 要是被人发觉阿木勒夜探信国公府,那程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钰儿何必……” “闭嘴,钰儿是你叫的吗?”程筠瞪了他一眼。 阿木勒也不恼,笑意更深了,“行,元成郡主可以吗?” “元成郡主欢迎客人的方式着实特别。”阿木勒很高,比程钰高一个头,身材不算魁梧,但也是充满力量感的人,来到大豫后穿着大豫的服饰,除去身高,还有些像大豫人,只是眼窝深邃,目光犀利,看着便像是不好惹的人。 他的中原话说的很流畅,皇室之人,从小便学了中原话,毕竟是与大豫接壤的大国。 “谁欢迎你了?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我并不欢迎你。” “可我却心心念念,方才下手重了,不曾伤到你吧?”阿木勒晓得程钰的性子,便没放水,全力一战,险胜而已,即便注意着,双方交手,也怕会伤着她。 “你是来嘲笑我吗?”程钰白了他一眼,并不想搭理他。 “此话怎讲,我是特意来送药的。”阿木勒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药瓶放到桌上。 “拿走。”程钰看都懒得看。 “郡主对我也太凶了些。”阿木勒哪怕受她冷脸也不曾变了脸色,反倒坐了下来。 “你走不走?”程钰不想与他废话,怕忍不住又与他打起来,又会被爹爹娘亲责怪。 “不走,我此次来上京,就是想来看看你,你已许久不曾回北漠了。”要不然他堂堂回丹太子,又怎么会作为使臣来到大豫。 程钰没从中听出半点心意,反倒斜睨了他一眼,“你监视我?” 阿木勒:“……” 他万万不曾想到,程钰会如此不解风情。 “还是说你在监视程家?你们回丹有细作在大豫?对不对?”程钰猛地站了起来。 “有又怎么样?难道大豫没有细作在回丹吗?不过都是为了各自立场,你何必动怒。” 哪个国家没几个细作,哪怕没坏心思,那也是细作不是。 程钰一噎,“你当着我的面便敢直言不讳,你是当我死了吗?” “你瞧瞧,又生气了,你就这样不想看见我,说不了几句便要动怒。”阿木勒摆了摆手,他千里迢迢而来,却只受到了白眼。 “你是回丹太子,我高攀不起,请回吧。”若不是答应了娘亲不在动用武力,此刻早就打起来了。 “我是真心求娶,并非为了利益,更不是为了戏弄你。”三座城池相聘,他若真是假意,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不嫁!”程钰背对着他,“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嫁。” “为何?”阿木勒自认为他的诚意满满,为什么还要拒绝他呢? “你我心知肚明。” 谁都不是傻子,哪能不明白。 “你怕来日回丹与大豫开战我会用你要挟信国公?还是怕你嫁给我会让程家失去大豫皇帝的信任?” 程钰不说话了,两者都有。 “若是如此,我可以向你保证,你若是愿意嫁去回丹,在你我有生之年,绝不会掀起两国战火。” 阿木勒不是没想过放弃,他身为太子,比谁都清楚他的太子妃对于回丹上下来说有多重要,可是没能成功,拖到现在也不曾成家,就是想试试,好歹争取一下。 “保证能吃吗?即便是立下字据,也可以改口,好比巫濮,不也一样反悔了?” “我不是巫濮格。”那种靠谋权篡位上台之人,怎能与他相比较。 阿木勒还想在劝,程钰抬手阻止,回身看着他,“殿下,你我无缘无分,即便你说破天我也不会答应,请回,你若在不走,休怪我动手。” 夜闯香闺,当真她是吃素的。 阿木勒哪里会怕她的威胁,语气郑重道:“你若是嫁我,日后大豫北漠安定,程家不必在流血牺牲,我许你皇后之位与太子之位,回丹下一任太子,一定从你肚子里出,好吗?” 程钰眸中难掩惊讶,“你疯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明天早上八点八分开新文《笙笙诱我》掉落一百个红包,先到先得,欢迎来瞅瞅 第227章 第 227 章 第227章 “我很清醒。”阿木勒身为回丹储君,很清楚这个决定会给回丹带来多大的震撼,若是他想要一个大豫女子做宠妃,应当无人会阻拦,可皇后是一国之母,更何况太子涉及到回丹日后的国本。 可阿木勒一样清楚,若非是这样的条件,根本不可能触动程钰,她是阿木勒见过最特别的女子,回丹的草原一望无际,需要像程钰这样的女子,可以任由她翱翔九天,而不是困在宅院里。 “我知道你喜欢北漠生活,迟迟不愿嫁人,是不想过相夫教子的日子,可是大豫女子束缚规矩太多,一旦你出嫁,你便不可以再随心所欲的策马奔腾,可你若嫁给我,回丹广袤草原,随你驰骋,我会陪着你。” 回丹以武为尊,无论男女个个善于骑射,对女子的拘束很少,什么相夫教子更是没有,即便程钰贵为国母,也一样可以初入自由,更何况阿木勒确信,以程钰的能力,一定能收服回丹上下,回丹只对强者屈服,而程钰够强。 程钰被他一下子戳破心思,登时恼羞成怒,“闭嘴,你别以为很了解我,我几时说了我不愿嫁,我只是还不曾找到心仪之人。” 有些人是甘愿相夫教子,有些人却不想困于四四方方的天地,有些人没的选,不得不相夫教子,有些人却可以选,妄图一朝随风生长。 大多数大豫女子都是没的选,而程钰因为爹爹娘亲的通情达理,才有的选,若是旁人家的姑娘,十五六也定亲出阁了,哪里会管孩子的意愿,将其留至二十还不逼她。 程钰的确不想嫁人,困在后宅一辈子,她自幼长于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头顶是翱翔的鹰,脚底是肆意的风,又怎会愿意折断肆意妄为的手脚变成一言一行被尺寸量好的淑女。 但即便这样,程钰也不想嫁给阿木勒。 “你说破了天,我也不会嫁,你不走我走。”程钰待不下去了,她就不信阿木勒还敢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别,我走便是。”阿木勒拗不过她,也是有些急躁了,此事得徐徐图之,“我不会放弃。” 说完也不等程钰开口,阿木勒便从窗户上翻了出去,看着倒是麻溜的很,程钰啐了一口,堂堂回丹太子,千里之遥跑来翻窗,真是不知羞。 程钰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右手拍了左手一巴掌,“都怪你,当初怎就去惹了那尊煞神呢?” 早知当初那人是阿木勒,程钰一定躲的远远的,现下真是麻烦找上门了。 爹爹娘亲还不知如何发愁呢。 “不多睡会?”裴烬起身去上早朝,天色还暗着,本是小心翼翼的起身,可还是吵醒了程筠,她也坐了起来。 程筠摇了摇头,“想回趟信国公府,也不知爹爹娘亲是如何打算的。” 裴烬坐了下来,抬手捋了捋她的鬓角,“岳父岳母自然与你一个心思。” “谁知道呢,我想了许久,阿木勒求娶阿姐,从身份上来说,阿姐也的确配得上太子妃一位。” 阿姐可是顶天立地的女子,是这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若是能寻这样一个身份背景强大的夫君,也的确是好的,可谁让阿木勒是回丹的太子,回丹又与北漠接壤,若是回丹不曾与北漠接壤还 好些。 “程家的女儿,自然该成为天底下最受人尊敬的女子。”若是程钰与阿木勒能成,那程家一门便出两皇后,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程钰抿着嘴角笑了,粉嫩嫩的指尖戳了戳他的喉结,“你这是恭维我呢?” 裴烬一把攥住她的指尖,牵到唇间亲了亲,嗓音微哑,“实话。” “嘴巴很甜,不过我才不信呢,日子还长,我需好生考验你。”两人初初在一起时自然是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的甜言蜜语都说尽,可到底是不是良人,得靠时间来验证。 裴烬笑着低头吻住她的粉唇,“欢迎太子妃检阅。” 最好是日日检阅,他才欣喜呢。 “唔,好了,你快去上朝,我还不曾洗漱呢,你也不嫌脏。”连床榻还没下,程筠就红了一张脸,连耳朵尖也熟透了。 裴烬依依不舍的啄吻着她的面颊,“我的皎皎哪哪都是香的。” 两人在床榻间温存了好一会裴烬才不得不离开,程筠低声念叨着他,这人像是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然后团吧团吧塞在袖子里好带走。 正好韫儿醒了,他每日都是醒的最早的,精神头还最好,程筠抱着他给他喂辅食,现下还在喝奶水,但适当的添加一些软糯的食物,慢慢的就可以戒掉奶水,贵族人家孩子一般喝奶水喝到三岁,但她觉得孩子一岁多就有了自个的意识,再喝奶水便不合适了。 喂过韫儿,又简单梳妆,正好裴瑜过来了。 “给母妃请安。”裴瑜如今的规矩学的特别好,早已不是初见的那个刺头儿,现下武功练着,诗文学着,师傅们都夸赞,也长高了不少。 “小瑜来了,正好我要出门,你帮母妃带一带韫儿好不好啊?”兄弟俩的关系很好,裴瑜也很喜欢裴韫,时常来找裴韫玩。 这不,一听到程筠这样说,立马答应了下来,“母妃放心,我会看好弟弟。” 关于裴瑜的身世,裴烬还不曾告知于他,打算再让他毫无负担的过几年,要不然得知国仇家恨,怕是很难开怀。 其实程筠心里也是有些担忧的,裴烬将巫濮国收入大豫的国土,不知裴瑜得知这一切是否会怪裴烬。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她也相信裴瑜会明白其中是非。 程筠回到信国公府,才进去便觉得气氛不对,好似府里的守卫多了不少。 “娘亲,爹爹不在家吗?” “你爹爹上早朝去了。” 程辙武虽在上京,却很少去早朝,但凡去一趟早朝,那便是要发生大事了。 “娘亲,发生何事了?”程筠看原氏的脸色也不对劲。 “还不是你阿姐的事,回丹太子昨夜偷偷潜入府里,与你阿姐说了许多话。” 程钰心知这不是小事,因而昨日便将这事告知爹爹娘亲了,免得藏着掖着闹出更大的事来。 原氏与程筠说了,如今她是太子妃,不可拿她当孩子,家里的大小事的确是也该告知与她,好让她心里有个底。 “娘亲意下如何?” 原氏摇了摇头,“我与你爹爹都是不愿的,即便回丹距离丹州很近,可到底隔着一道国门,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那回绝太子便是,阿姐 不愿,爹爹娘亲也不愿,自然是成不了。”这样看来,阿木勒倒是半分胜算也没了,这可比裴烬那时还要难些。 “话是这样说,可谁晓得会生出多少波折,阿木勒既然开了口,想来便不会轻易放弃,他竟能说出太子从钰儿腹中出这样的话,可见不知肖想了钰儿多久。” 程钰是大豫的郡主,不是寻常女子,若是寻常女子,阿木勒哄骗几句,日后不兑现诺言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可这事放程钰身上,程钰当真嫁给阿木勒,那就是两国结秦晋之好,阿木勒许下这样的诺言,应当不是哄骗之语。 若阿木勒只是普通人,推拒便是,可偏偏涉及两国来往,程辙武也不敢擅自做主,还得与圣上商议一番才是。 “昨夜殿下与我说了,圣上不会多心,殿下也不会,这事归根结底还得看阿姐是否愿意,只要阿姐不愿意,阿木勒再如今紧逼也无用。” 这还多亏了圣上对程家的信任,这事要是搁到旁人身上,怕是没这么好处理了。 “你阿姐很清楚其中利害,即便愿也会说不愿的。”原氏叹了口气,“说来说去,还是怪我不曾早些给她定下人家。” 她拢共就生了两个女儿,先是皎皎与裴烬,如今又来钰儿与阿木勒,这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头疼,程家何德何能,可以出两门太子妃。 “娘亲,缘分天定,这非人为可以改变,再说,阿木勒是何人,他是回丹太子,手腕强硬,真要是看上了阿姐,阿姐定亲了又能如何。” 说句难听的,若是阿木勒态度强硬,怕是泰和帝也不好拒绝,程家是有功于大豫江山,可北漠安定与程钰,帝王抉择不难。 回丹不是巫濮国,回丹若起了战火,被波及的岂止是几座城池的百姓啊,北漠也还有其他小国,若趁虚而入,即便程家骁勇善战,百姓、将士都会被波及。 能不起硝烟自然是最好的。 “你说的也是,现下只盼着阿木勒只是一时兴起最好,我们程家守护北漠多年,总不能连自个的孩子都护不住。” 若硝烟因程家而起,又如何对天下百姓交代。 “娘亲宽心,不会出事的。”程筠心中也有些累,这些事当真是一件接一件不停歇啊。 程筠没待太久,韫儿还在东宫,她回去后裴烬在书房,她不好去书房打扰,便先吩咐了午膳。 用午膳时程筠特意等着他,就想问问圣上的意思。 “父皇不曾开口。” “嗯?这是何意?” 裴烬给她盛了一碗鸡汤,“这事成与不成都有好处,因而父皇不支持也不反对。” “若成,两国结秦晋之好,这也是一段佳话,两国可以加大力度开展边境商贸往来,若不成,程家与回丹的联系还是同先前一样,百官不必忧心程家会勾结回丹。” “所以此事全看阿姐的意思?”程筠松了口气,圣上不会多心便好。 “嗯,不过说起来,今日早朝还有几个官员上奏,觉得程家与回丹联姻甚好,除去那三座城池,还有开展贸易,互通有无,这些都是互惠互利之事,不过也有官员提出要将程家从北漠撤回,换旁人前去驻守北漠。” 程家不在北漠,即便程钰嫁给阿木勒,程家也不能与阿木勒勾结,会令人更 为放心,这些官员自然也是为大豫考虑的。 程筠明白,却不赞同,“程家在北漠几十年,那是程家的根,怎能离开,爹爹舍不得的。” “父皇晓得,因而并未回应此话。” 程筠点了点头,“那你觉得如何?” 裴烬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程筠扁了扁嘴,挥舞了下拳头,“想用膳还是吃拳头?” 裴烬笑了,“私心是赞成,阿木勒答应了皇后之位与太子之位,回丹太子若有大豫一半血脉,起码可保大豫与回丹百年和平,北漠边境百姓日子比中原百姓困苦许多,若是能大开商贸通道,也会改善北漠百姓的生活。” 巫濮国他可以用拳头打服,可回丹地域辽阔,又人人崇尚武学,裴烬可没这个把握能吞下回丹,回丹一样吞不下大豫,两国一直维持着友好才是双赢。 “不过,我觉得此事还得看你阿姐的意思,咱们也不能逼她嫁人。”裴烬很有眼色的加上一句,免得一会皎皎就该将他赶出门了。 程筠瞪了他一眼,“你就装吧。” “阿木勒还有几日便要离京了吧?”只要阿姐撑到他离京那日便好。 “他已向父皇提出想多留一阵子。”阿木勒也还算有点眼色,不曾在他与皎皎大婚时提出这件事,让两人办了一个和和美美的大婚。 程筠顿时蔫了下去,“这人真烦。” “好了,你别管此事了,你阿姐年纪比你大,连战场都敢上,还能不清楚自个在做什么吗?还有岳父岳母担着,你别想太多,明日立夏,立夏之后天气便热了,明日我带你与韫儿去寺里祈福如何?” 程筠点了点头,“也好,顺带去祈求今年大豫风调雨顺,别再出幺蛾子了。” 裴烬说的也是,阿姐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她可是巾帼英雄,也不必太忧心。 两人带着两个孩子轻车简行,原本裴烬不想带着裴瑜,一家三口极好,可程筠想带上裴瑜,孩子大了,会多心,他们只带韫儿却不带他,会让小瑜难过。 既然往后裴烬想让裴瑜去守着西疆,就得多与他亲近,人心都是肉长的,多亲近感情也就深了,即便裴瑜晓得往事,也不会怪裴烬。 元康寺是大豫国寺之一,就在上京京郊的一座山上,台阶很高,裴烬抱着韫儿,程筠牵着小瑜,身后跟着韫儿的奶娘及其十几个护卫,这已是缩减后的人数,要不然没几十个是打不住的。 程筠想着小瑜年纪小,怕他爬不上台阶,可谁知晓得,小瑜的体力可比她好多了,才爬到一半,程筠便体力不济了。 “母妃,你走不动了吗?”裴瑜拉着程筠的衣袖,他倒好,脸不红,气不喘,还特别兴奋,能和父王母妃一起出游,哦,还有小弟弟,自然是欣喜的。 程筠挥了挥手,气息喘的急了些,“我可以。” 唉,许久不曾爬山,体力竟下退了这么多。 裴烬单手抱着韫儿,单手拖住程筠的腋下,揶揄道:“皎皎的体力可得再练练。” 夜间也是,才一次便嚷嚷着受不住了,可真是委屈小修炎了。 程筠懒得与他打嘴仗,站直了身子,小声喘息,“太高了。” 裴烬笑 了笑,一行人上到一个平台上,程筠可算能喘口气了,裴烬将韫儿交给奶娘抱着,回身握住程筠的手,“我背你上去。” “不用,有外人在。”今日立夏,也有不少人来元康寺上香祈福。 “外人与你何关,上来。”裴烬半蹲了下来。 程筠看了一眼他宽阔的后背,又仰起头看了一眼高高的石阶,到底还是妥协了,靠在了他的背上。 裴烬轻松将她背起,掂了掂,“太轻了。” 程筠紧紧地环住他的脖颈,撇了撇嘴,“你别摔了我。” “放心,摔了我也不能摔了皎皎。”裴烬双手托住她的臀部,一步一步,步伐稳健的迈上台阶。 裴瑜笑嘻嘻的走在前面,像是为父王母妃开路,而奶娘抱着韫儿走在后边,韫儿瞧见他们两人,也是咯咯的笑着。 不少人往这边瞧,应当有人认出了这是大豫的太子与太子妃,不过无人敢靠近,普通百姓对权贵都是避而远之,生怕得罪,连直视也不敢。 程筠的下巴靠在裴烬的宽厚的肩上,低着头,不去看旁人,裴烬的呼吸声就在耳边,“累吗?” “背着你走一辈子也不会累。”裴烬恨不得两人日日黏在一块。 程筠的嘴角往上扬,笑容是想忍也忍不住的。 “那你要背着我一辈子啊。” 裴烬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背,嗓音含笑,“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隔壁新文《笙笙诱我》已开,掉落一百个红包哎,要不要来看一看呀(勾引) 第228章 第 228 章 第228章 裴烬背着程筠上了石阶,看起来很轻松,脸不红,气不喘,倒是程筠脸红了,被不少人看的红了,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咱们去上香。”裴烬也不要韫儿了,握着程筠的手就走,韫儿有两个奶娘照看,无需他费心,他还是好生珍惜与皎皎相处的时光才是。 “松手。”这是佛门之地,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没瞧见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瞧。 “不松,咱们是夫妻,为何不能牵手?”裴烬反倒将她的手握紧了点。 “这是寺里,你这样成何体统,再不松我生气了。”程筠板起脸,站在原地不肯走,早知道他这样不听话就不来了。 裴烬看着她,最终还是妥协了,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的手,却还嘟囔了一句,“早知道不来这了。” 还不如待在东宫,还能腻歪一阵,在外边连牵手也不可以,可真是苦了他了。 “那你回去。”程筠皱着眉头睇了他一眼,拍了拍衣裳,率先往前走去,这么大人了,还装无辜,装可怜,可真是厚脸皮。 “不回。”裴烬连忙跟上,唉,失策失策,下次与皎皎得寻个僻静的地儿,最好是连韫儿也不带,就他们二人。 两人在寺庙祈福上香,程筠捐了些香火钱,又瞧见有测命格的,手肘推了推裴烬,“我们似乎还不曾测过,去不去算一下?” “大婚之前便测过了,说是天作之合。”太子大婚哪会不测命格,不过是裴烬早就买通了,无论测出什么,都只能说天作之合,即便是“天作不合”他也要“合”。 “哎,那就是走个过场,我们去算一算我们的姻缘。”程筠看正好那时候没人在,他们去正合适,若是人多她还不敢去呢。 裴烬不想去,却拦不住程筠,她兴致很高。 他到底是重活一辈子之人,有点怵这些高僧道人,生怕被人勘破天机,因而没靠太近。 之间程筠用手指了指他,那僧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不知与程筠说了些什么,程筠笑了。 过了一会,程筠回来了,方才还嫌弃裴烬在外边与她牵手,这下却之间挽住了他的胳膊,笑容满满。 裴烬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与你说了什么,这般高兴?” 程筠微微扬唇,“高僧说我们是你前世求来的缘分,是两辈子修来的姻缘,我们这一世会携手白头。” “虽说这样的话听起来有些假,可是我心里总觉得好满足,原来你前世就盼着娶我了。”程筠靠在裴烬的肩上,大概没有人不喜欢听这样的“好话”。 裴烬心中抽气,远远的望了一眼那僧人,不知他只是恭维程筠,还是当真晓得点什么,不过不管如何,只要这一世可以白头到老,那一切都值得了。 “是啊,我求了几辈子,才娶到你,很欣喜?”裴烬握住她的手,裴烬想过是否将前世之事告知与她,可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她,免得让她多心。 前世对于皎皎来说是个悲剧,她受尽苦楚,裴烬如何舍得她晓得过去之事,徒惹烦忧。 过去之事,他一个人承受足矣。 “那是自然,我也盼着我们能一直好下去。”哪个女子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样 幸运之事,只发生在极少数的人身上,程筠不知她有没有这么好命。 “会的,走,带你去看桃花。” “桃花?这都立夏了,哪来的桃花啊?”这都要结桃了,桃叶郁郁葱葱,桃花得等明年开了。 “你没听过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吗?我方才瞧见后山有几株桃花。” “这倒也是。”寺庙比山脚下冷些,桃花开的迟也是常理。 裴烬牵着程筠的手去了后山,当真有几株桃花,不过即将开败,枝条上长出小嫩叶,再过两日便瞧不见了。 裴韫瞧见花花就啊啊的叫唤,裴烬抱过他凑近了去看,不远处的竹林飞来几只鸟雀,裴瑜追鸟去了,韫儿瞧见也想看鸟,裴烬便将他还给了奶娘,让奶娘抱着去看。 裴烬拉着程筠在不远处的石桌上坐下来,“京郊外的空气比城内好不少,空气中带着檀香气息。” “偶尔出来走走心旷神怡。”程筠仰头望着翠绿色的竹海,风一吹,便有竹叶打着旋往下落。 “等韫儿再大些,我便带你去上京附近的州府走走。” “咱们不能随意离京吧?” “找些借口,微服私访不就行了,顺带也去了解了解民生,晓得百姓最需要什么,最缺什么,才能担负起责任。” “也是,那等着你。”程筠单手托腮,能出去玩自然是欣喜的,她虽说是当娘的年纪,可骨子里还是想往外跑,静不下来。 两人在元康寺用了斋饭才离开,回到东宫时韫儿在奶娘的怀里睡着了,程筠也有些累,想去午歇。 出去玩了一趟,好几日的心情都很美妙。 这日,裴烬回来用午膳时递给程筠一本奏折。 程筠微微皱眉,“我不想掺和进政务。” 裴烬给她,她也懒得看,管后宫之事就够累了,做什么还要管前朝之事,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一个指令都牵扯着百姓的命脉,她可不想让百姓因她而丧命。 裴烬往前推了推,“这是薛承煦的辞官奏折。” 程筠乍一听见薛承煦愣了神,她好似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薛承煦了,他好像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他如此年轻,为何要辞官?”程筠还是没看,对于薛承煦,她早就不关注了,她也不知为何裴烬要拿来给她看。 “他说想去游历大豫。”薛承煦的决定一如前世,父皇很看重薛承煦,此生皎皎也过的很好,不曾想到他还想辞官归隐。 “哦。”程筠点了点头,“这是他的决定,我们无权干涉,你不会是想我干涉吧?” 程筠不知前世之事,这一世她对薛家也仁至义尽,爹爹娘亲甚至不曾去责怪薛家将她卖入云楼,裴烬也不曾打压薛承煦,她与薛承煦互不亏欠。 “你不关心?”裴烬还当她会在意,两世里,薛承煦在程筠的心里,应当都是更为特殊的存在。 程筠摇了摇头,“有这个功夫,我还不如关心韫儿,他又不是小孩子,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不参与,也不关心。” 无论薛承煦为何辞官,其中缘由是否有她,她都不在意,今生她管不了太多人,只想过好自个的小日子。 裴烬收回奏折,“行吧,是我多此一举。 ” 他也就是有点酸,毕竟幼时两人有过那样的关系,如今看着,他也可以释然了。 泰和帝准了薛承煦的辞官奏折,是很看重他,可心思不在朝堂之上又有何用。 这几日朝堂很热闹,是在争论元成郡主与回丹太子一事,阿木勒近日多次求见泰和帝,将筹码加了又加,已到了一种极其诱人的程度,就好似只有两人成亲,大豫与回丹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携手共进,再无嫌隙。 就是程筠听了那些话也觉得不可思议,阿木勒就那样心仪阿姐吗?几乎是以江山为聘,只求她下嫁。 是的,下嫁,阿木勒当堂说的是求阿姐下嫁,原本算起来,程钰嫁给阿木勒是高嫁,可阿木勒却说她是下嫁,无形中便拔高了阿姐的地位,给足了阿姐面子。 看着这些,程筠觉得是阿姐该得的,阿姐那样的奇女子,本就该被这样呵护爱重。 只是不知阿姐是如何想的。 程钰这几日很烦,去了京郊马场跑马,要不然一直憋在家中得憋坏,她打算与爹爹娘亲说先回北漠了,皎皎已大婚,过的很好,她不适合上京,待着太过无趣。 既然阿木勒想留在上京,那她走好了,这些日子总是上门扰她,还去烦爹爹娘亲,现在朝堂上不少官员支持这场亲事,他们已经不是说你情我愿的求娶,而是以和亲之名。 程钰如何也想不到,有一日她竟会沦落到和亲…… 更让程钰想不到的是,她来跑马竟也能看见阿木勒,可真是见了鬼了。 程钰勒紧马缰转身就要走。 “你跑什么?就这样不肯看见我?”阿木勒挡在她身前,两人坐在马上遥遥相望,仿佛战事一触即发。 程钰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离我远些?” “不能,”阿木勒笑说,“都说女人心软,怎么你瞧着心如铁石,我这般努力,也不见你松动一二。” “那是别的女人,不是我,你大可以去找心软的女人。”程钰攥紧了缰绳,满脸不耐烦。 “你为何不愿意答应我?据我所知,大豫皇帝已经愿意,大豫官员更是支持,不会对程家造成困扰,只剩下你点头,还是我哪做的不让你满意了?” “你太老了。”程钰胡乱敷衍着。 “咳咳,我也不过才大你几岁,又并非七老八十,郡主连找的理由都如此的敷衍我。”旁的还能改,年岁如何该,总不能塞回去再出生吧? “敷衍你又如何?你堂堂太子,要什么女子要不到,何必热脸贴冷脸。”程钰就不曾见过比他脸皮还要厚的人,先前那些上门求亲之人再多,被她一凶也就退却了。 “我就心仪你,不可以吗?郡主还有何顾虑,大可与我直言,我一定满足郡主。” 程钰被他弄的烦了,随口道:“我妹妹嫁给了当朝太子,太子殿下曾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想寻一生只有我一人的男子,你能做到吗?” 她就不信了,阿木勒不可能不顾回丹百官万民,他若是立了她为后,那势必要多纳妃嫔,才能维持回丹朝堂局势,他绝做不到此生只有她一人。 可是阿木勒却笑了笑,信心满满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要求,如此简单,也值得当做条 件吗?回丹向来崇尚一夫一妻,不似大豫多纳妾,回丹甚少纳妾,即便纳妾也是有不得不纳妾的缘由,例如子嗣等,你若嫁给我,我自然不可能再娶旁的女人。” 程钰脸色一僵,“可我听说你父皇后宫妃嫔颇多。” 阿木勒是皇后所出,是嫡子也是长子,他的下面还有十几个皇子公主,比泰和帝还不如。 “那是我父皇,不是我,我可以答应你,若是你愿意嫁我,我不会再纳妃设嫔,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何难。” 正是因为父皇妃嫔姬妾众多,他自小看着母后受尽相思之苦,他才不会重蹈覆辙。 程钰咬了咬唇,早知方才就不说了,现下倒是骑虎难下。 阿木勒看出了她的为难,“我听说郡主的马术很好,不如这样,我们赛一场,你若是输了,便嫁给我如何?” “凭什么?”这也太草率了。 阿木勒戏谑道,“郡主是不敢吗?” 程钰明知这是激将法,可却仍旧上当了,她程钰从未有过不敢之事,“比就比,你若是输了,立马离开大豫,今生都不许踏入大豫地界。” “一言为定。” 程钰咬紧牙关,她绝不会输给他。 几日之后,程钰入东宫,找到了程筠,“我答应阿木勒嫁去回丹了。” “什么?”程筠端着一盏茶,险些松手掉了在地上,不敢置信,“阿姐,你怎的突然改变主意了?” “输给他了,不就是嫁人,反正嫁谁不是嫁,他条件开的那样好,我也不亏,还能给两国作贡献。”程钰说起来一脸平静,没有即将要嫁人的欣喜,也没有输给阿木勒的愤怒。 程筠得知阿姐因为一个赌注就将自个嫁了,真不知该说什么好,“阿姐你这也太草率了,你心仪他吗?” 程钰看了一眼程筠,“我搞不来你们那些黏腻的情爱,他赢了我两次,又答应不纳妾,还有三座城池,既然他这般想娶我,我就嫁呗,反正我也没有心仪的男人。” 若是嫁给阿木勒,对于北漠百姓来说是好事,对于大豫来说也是好事,对于她自己,好像也不是太差,既然这样,那还犹豫什么,程钰从来就是潇洒利落之人,不搞那些婆婆妈妈。 程钰下定决心,今日只是来通知程筠的,连爹爹娘亲也不能让她改变心意,既然如此,程筠也不好说什么了。 裴烬说的也对,阿姐不是小孩子,她清楚自个在做什么,最起码,从目前看来阿木勒允诺的那些,对于阿姐来说是足够诱人的。 程钰答应,朝堂上下皆是喜气洋洋,为迎接那三座城池的到来。 而泰和帝却封程钰为元成公主,将那三座城池赐予她做封地,大豫并不直接接管,也算是给两国友好一个面子。 三个城池都在大豫与回丹接壤边境,程钰与泰和帝商议打开商贸往来通道,互利互惠,在未来的日子,那三座城池倒不像是从回丹脱离,而是承载起了回丹与大豫商贸往来的枢纽,成为了北漠边境商业要塞,惠及诸多百姓。 程钰大婚决定回北漠举办,程辙武与原氏也离开北漠许久,得回去一趟了,程筠舍不得,却也不能强求,毕竟程家的根在北漠。 裴烬说可以带她去趟北漠,可如 今韫儿还小,舟车劳顿,程筠又舍不得孩子受苦,不带孩子,来往少说要数月,她更是舍不得,思量之下,还是算了。 阿木勒答应了阿姐,随时想回丹州都可以,待韫儿再大些,她便带着韫儿去丹州,届时还是能见到阿姐的。 依依不舍的送走他们,程筠情绪低落了几日,看着韫儿在小瑜的教导下步履蹒跚的学会了走路,她又释然了,没谁能一辈子不分开,即便是韫儿,以后长大了也要与她分开的,她过好当前的日子才是。 转眼便是端午佳节,今年端午不曾办宫宴,只是午膳时阖宫一起用了个家宴,晚膳在东宫用,程筠张罗着,她也与裴烬、裴瑜、裴韫一道过个节。 晚膳准备的差不多时,裴烬回来了,陪着小瑜韫儿玩了一会,韫儿吵着要吃粽子,还要吃蜜枣的,不是甜的咬了一口便吐掉,气的程筠想揍人,小家伙偏爱吃甜的,挑嘴的很。 一家和乐时,方定从外边进来,递给裴烬一封薄薄的信封。 裴烬起身接过,打开瞧了一眼,是薛承煦的字迹,只有短短一行字:“她前世很苦,今生务必好好待她。” 裴烬勾了勾唇,眼眸晦暗不明。 “怎么了?有急事,一会便开饭了。”程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裴烬将信封还给方定,“没有,用膳吧,有天大的事也等过节之后再说。” “好,那先用膳。”程筠笑着招呼婢女摆膳。 裴烬弯腰抱起韫儿,牵着程筠的手。 “小瑜,走了,用晚膳去。”程筠向裴瑜招了招手。 裴瑜忙跑了过来,牵着程筠的手。 大手牵小手,一家子过节去咯。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好了,皎皎和裴烬的番外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你们是想看明乐和江浸月,还是岳莲和梁云川,投票决定,明天见 注释: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出自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 第229章 第 229 章 第229章 梁云川回到府里正是用晚膳时分,他去了膳厅,永康侯与侯夫人正好在用晚膳。 侯夫人瞧见梁云川连忙招呼他,“云川回来的正好,用晚膳了。” 梁云川却摇了摇头,“吃不下,母亲,两个孩子今日如何,可还哭闹?” 说到这儿,侯夫人也吃不下了,她放下碗著,“唉,一整日都在找岳氏,好不容易才哄的不哭了,这两个孩子才多大,怎的就记的这样清楚。” 两岁还不到,和岳莲相处也不到一年,竟会如此记挂她,兴许真是母子连心吧,侯夫人哄了这些日子,是一点辙也没有。 “那是孩子的亲娘,怎能不记挂。” 侯夫人瞪了梁云川一眼,“那还不是你答应和离,要不然这两个孩子也不会这样。” 现下这两个孩子谁也不要,连向来照顾他们的奶娘的话也不肯听了,她这个祖母也说不动。 “并非我想和离,是县君想和离,县君和离之后回了岳家,不知多滋润。” “是啊,她是滋润了,留下两个孩子整日找娘,这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狠心的娘亲。”侯夫人心中是有怨气的,怨岳莲不懂事,抛下两个孩子自个快活去了。 “母亲,今日我去岳家了。”梁云川打断侯夫人的话。 “你可告知她两个孩子都在找她,她若有空也得回来瞧瞧孩子,看他们哭成那样,我也是看不下去了。” “她有喜了。” 梁云川不急不缓的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把永康侯与侯夫人都惊的不行,“你说什么?你们不是、不是才和离一月,她、她……是你的孩子吗?” 侯夫人一双眼睛瞪的老大,这才和离,怎就有喜了。 “自然是我的孩子。” “那可如何是好?”侯夫人看向永康侯,梁家就梁云川这一根独苗,他的孩子自然不能流落在外。 “我也不知,父亲母亲觉得该怎么办好?”梁云川不急了,把问题抛回给了二人,若不给他们一些压力,他们当真不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的孩子自然得回到梁家,怎能放任在外。” “可县君已与我和离,我们没了关系,那是县君的孩子,不是我的。” “那就是梁家的孩子,你是孩子的爹爹,就是你的孩子。”侯夫人看向永康侯,“侯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永康侯皱着眉头,“云川,说吧,你想怎么做?” 自个的儿子,他还能不清楚吗,梁云川怕是早有决断,还要拿这话来吓他们。 梁云川也不与他们兜圈子了,“我想求娶县君。” “求娶?你们方才和离,从前她是你的妾室,你是要娶她做世子夫人吗?”侯夫人冷静下来,“云川,你是不是早就打好了这个主意?” 怪不得梁云川会愿意和岳莲和离,原来是见他们不愿意扶正岳氏,便想和离再娶,折腾来折腾去,就是想让岳氏做他的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 “并没有,我原先不知她有喜,我若晓得怎会答应她和离。”梁云川这话为真,他也是偶然发觉岳莲有喜,若是先前便晓得,他绝不会答应。 但得 知岳莲有喜之后,梁云川也兴奋了,这个孩子来的及时,有了这个孩子,他便可以名正言顺求娶岳莲了,这是两人的机会。 “我不答应。”最先反对的竟然是永康侯,“与妾室和离已是开了先河,你可知这些日子上京城多了多少与侯府有关的风言风语?才和离竟又要求亲,你把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父亲不答应,是不要孩子了吗?” “既然是你的孩子,待她生下来,抱回侯府养便是了,想嫁回永康侯府,我不允许。”永康侯的态度很坚决,让侯夫人都有些迷糊了。 从前他是不管这事的,连梁云川与岳氏和离时他也不曾多话,怎的这一次态度竟这样坚决,倒弄得侯夫人不知该是何种反应了。 从心底来说,侯夫人也是不愿意的,过年这些日子,宴席最多,她可没少听旁人阴阳怪气的念叨,若是岳氏再嫁回侯府,少不得要被人议论纷纷。 可那个孩子,侯夫人又舍不得,云川才两个孩子,若能多几个子嗣,她哪能不高兴啊。 “父亲,您也太想当然了,既已和离,咱们又有何资格将孩子抱回,让母子分离,您难道是觉得岳家没人,想要趁机强取豪夺吗?可您别忘了,信国公还在上京,县君与信阳郡主情同姐妹,县君若是求程家帮忙,咱们家还真能抢孩子不成?” 侯夫人的脸色变了,云川说的也不无道理,一时之间,倒是纠结起来了。 “再说了,我想求娶县君,县君还未必愿意答应我,如今她享朝廷俸禄,倒也不至于连一个孩子也养不起,还有程家帮衬,兴许县君未必愿意嫁给我。” 他这样说,侯夫人不乐意了,“怎么会,一个女子带着孩子多辛苦,你若是愿意娶她,她想来会答应的。” 永康侯府还有她两个孩子呢,难道有了另一个孩子,就不要这个孩子了吗? “这谁晓得。” 正说着,有婢女来回禀两个孩子又闹了起来,想让侯夫人去安抚一二。 “我去吧,父亲母亲好生想想。”梁云川适当留下空隙给二人,转身就走。 侯夫人叹了口气,看向永康侯府,“侯爷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置?” 世上怎就有这样巧合之事,才和离竟又有孕了。 永康侯摇头,“这我哪知道,我出去一趟。” “哎,晚膳还没用完呢。” “不吃了。”永康侯走的飞快,从背影都能看出一身躁意。 侯夫人也无奈,没心情吃了,让人收拾了。 之后几天,侯夫人明里暗里派人去打听,得知岳莲真是有喜了,照时日来算,是梁云川的无疑了,急的侯夫人嘴角冒泡。 再加上家里那两个孩子又一直哭闹着要娘亲,现下连抱也不肯给她抱了,只要娘亲,侯夫人还真有些招架不住,甚至想,要不然便答应了云川,让两人和好? “县君,世子爷又来了。”婢女进来回禀时岳莲正在喝安胎药。 听闻连眼也没抬,“不见。” 她和离之后的日子过的比从前好多了,不必再提心吊胆,也不必再讨好旁人,她甚至想要不然永远这样也好,起码不用看旁人的脸色,也不怕被旁人指着鼻子骂。 除去有些想徽娘与浩哥儿,可他们两个是梁云川唯二的孩子,想来也不会受委屈,她如今腹中又有了一个,她的后半生也就有了依靠,嫁不嫁人都不重要了。 至于世子爷,她也不爱见了,见了便提成亲之事,她还不想成亲,不如不见。 从前只听过“去母留子”,如今岳莲隐隐约约的,有些想“去父留子”。 不要梁云川,留下腹中的这个孩子,她与孩子安稳过一生,也是美哉。 “我又哪惹你不痛快了,竟然不想见我。”梁云川大步从外边进来,哪里有人敢拦他。 “世子私闯民宅不妥吧?”和离了,岳莲的腰杆子也硬挺起来,说话都有些夹枪带棒。 梁云川坐了下来,“需要我为你报官吗?” “你……”岳莲一噎,即便报官,官府也不敢理吧。 “你来做什么?”岳莲偏头坐着。 “看看你与孩子,给你带了些补品。”梁云川放下手中的东西。 “世子有心了,我倒不至于连点补品也吃不起。” “我知道你吃得起,不过你腹中怀着我的孩子,我这个当爹的也不能当甩手掌柜不是。” “谁说这是你的孩子?世子也太把自个当回事了。” 梁云川笑了笑,“是,不是我的孩子,是我与你的孩子。” “这是我的孩子,我与世子已和离,可不敢高攀世子。” 梁云川捏起茶壶给自个倒了一盏茶,一点也不客气,“我与家中说了你有喜之事,也说了想求娶你之事,想来家中会答应。” “我可没答应。” 梁云川抿了口茶,点了点头,“徽娘与浩哥儿总是哭闹着找你,你何时抽空去见见他们?” “你休想用两个孩子来让我低头。”岳莲挺直了脊背,前些日子上门他低声下气的求她,今日倒是转了个性子,但这样更让她拿捏不准了。 梁云川放下茶盏,“我并非让你低头,只是想让你嫁给我。” 岳莲讥笑,“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可真是头一个自个上门说亲的。” “你且放心,总有一日我父亲母亲会亲自上门与你商议。” 孙儿被捏在手里,哪有不低头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这一对吧,本章掉落红包。 隔壁现言开文要准备入v,这本写番外只日更三千啦,要是觉得更的慢可以先养肥一段时间,比心 第230章 第 230 章 第230章 梁云川之后没再提岳莲之事,不过却把两个孩子接去了岳府,他看出来了,岳莲有些抵触他,可她总不能抵触两个孩子,她到底是舍不得孩子,就让他卑鄙点,用孩子困住她吧。 岳莲的确没办法将孩子往外推,那是她拼尽全力护住的两个孩子,费了多少心血,即便如今腹中又有了一个,这两个孩子也是割舍不下的。 不见面还好,她还能宽慰自个孩子过的很好,可是当见着了面,瞧见孩子哭时,她的心头忍不住泛酸,孩子想念她,她又何尝不想念孩子。 其实自始至终,她都没想过放下两个孩子,她现在做的,也都是为了两个孩子。 女子有了孩子,成为了母亲,生命中便多了一道割舍不下的血脉。 只是岳莲愿意见两个孩子,却不代表愿意见梁云川,依旧不待见梁云川。 但梁云川脸皮厚啊,非得挤进去,若是外人看着,一家四口倒也十分的和美。 两个孩子在岳家待了一日,用过晚膳后梁云川要带着他们回去了,可两个孩子一人拽一边的胳膊,死死的拉着岳莲不肯走。 “要和娘亲在一起。”两个孩子异口同声,许久不见母亲了,好不容易见到,不得扒拉紧了,绝不松手。 “先跟着爹爹回去,明日再来这里玩好不好?”岳莲今日和孩子待了一日已经很是满足,不敢奢求孩子能在这里过夜,被侯爷与侯夫人晓得,心里就更容不下她了。 “不好不好,我要和娘亲一起。”徽娘警惕的看着梁云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坏人,“不和爹爹走。” 梁云川扯了扯嘴角,捏了捏徽娘头上的小花苞头,“爹爹对你不好吗?有了娘亲就不要爹爹了,没良心的小家伙。” 徽娘嘟了嘟嘴,不说话了,但还是抓紧了岳莲的手,爹爹很好,娘亲更好。 岳莲有些为难时,梁云川却不在意道:“既然这样,今日就让他们在这里住下吧。” “侯爷与侯夫人可会怪罪?” “不会,孩子非要黏着娘亲,谁有法子,你看今日他们多开心,你是不知这一个月,日日在找你,母亲都要被念叨的头疼了。” “那便让他们住下吧,我让人收拾屋子。”岳莲当然求之不得,她也怪想孩子的。 岳莲想带孩子去洗漱,看向梁云川,“既然如此,那世子便先回去吧,两个孩子我会看顾好,不会出岔子,世子明日来接吧。” “我也要住下。”梁云川老神在在,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 “为何?”岳莲皱着眉头。 梁云川勾了勾唇,戏谑道:“我也离不得娘子。” 岳莲:“……” 她瞪了梁云川一眼,“你又不是孩童,我这不欢迎你,快些走。” 两人都和离了,梁云川还待在岳府算什么事,被人晓得还不得传闲话。 “两个孩子都在这,我不放心,要么我与孩子一道走,要么我与孩子一道留,我若是回去,父亲母亲必定不放心。” “你有何不放心的,我还能害两个孩子吗?”岳莲心中极度不想梁云川留下,可也舍不得孩子走。 “你又不同意嫁 给我,那这两个孩子可就是我们梁家的眼珠子,容不得一点闪失,万一半夜你带着他们跑了,我上哪找人去。”梁云川当真是有些耍赖的本事在身上。 “你……”岳莲真想拿大扫把把他撵出去,想了想又算了,“懒得理你,你爱待就待着吧。” 和离之后,梁云川死皮赖脸的本事日渐增长,从前怎的就没瞧出来呢? 岳莲哄着两个孩子睡下,回到屋子,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沿的梁云川,登时脸色变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人给你打扫了屋子?” 原来是不想理他的,可他好歹也是两个孩子的爹爹,再者岳家就她一个主人,屋子多的是,给他一间也不是大事,这人竟还摸到这儿来了。 “我瞧着你的屋子不错。”梁云川抬头打量了下,布置的十分温馨,虽说许多东西都不同,可却隐约有在侯府她的屋子的影子,最重要的,屋子里有她。 “这是我的屋子。” “咱们孩子都仨了,还分房睡不大好吧?” “咱们也和离了,同房睡更不好。”岳莲扫了他一眼,“世子爷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如今脸皮倒厚了起来。” 梁云川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道:“脸皮不厚点,如何能追回我的世子夫人。” 这可是裴修炎独家教学,想追回心上人,脸皮厚是第一要素,要是连这张脸都舍不下,那就别想了,瞧瞧如今裴修炎可不就渐入佳境,眼瞧着就要和好了。 岳莲被他说的无从反驳,真是要被气坏,这男人不要脸起来,还真没女人什么事。 “走开,我要睡了,你今日要是敢上床榻,我绝不会答应你。”岳莲不管不顾的推开他,一点也不惧,她如今有了身孕,梁云川还敢动她吗? “那我若不上床榻,是不是还有机会?”梁云川脑瓜子转的倒快。 岳莲白了他一眼,并不开口。 梁云川从床榻上起身,看着岳莲放下幔帐入睡,丝毫不管他,他拍了拍膝头,打了个哈欠,无奈的坐到了榻上,也罢,在榻上凑合凑合得了,总之没赶他出去,也算有机会不是。 虽说屋子里不冷,可这一夜梁云川也没睡着,倚靠在榻上望着床榻的方向,隔着一层幔帐,也不知他在看什么,不晓得的还当他睁着眼睛睡着了。 次日一早,岳莲的脾气倒软化了不少,他身为梁家独苗,出生便是世子,如今为了她也算是受了委屈了,岳莲也不想把话说死了。 再度见到两个孩子,才晓得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孩子,唉,她和梁云川,这辈子怕是剪不断了。 用过早膳梁云川回了侯府,却并没带回两个孩子,昨夜两个孩子不曾回来,侯夫人一夜不曾睡好,一早等在前厅,不知梁云川何时才把孩子带回来。 要说心疼孩子,侯夫人可不比旁人少,她本就是愧疚才生了梁云川一个儿子,没给侯府开枝散叶,当然不容许两个孩子有丝毫差错,因而在得知贺氏害过两个孩子之后,向来秉持大家闺秀做派的侯夫人也使了不少腌臜手段对付贺氏。 “浩哥儿与徽娘呢?怎的没和你一道回来?”侯夫人直往梁云川身后看,却什么都没瞧见。 “他们不愿回来,黏着他们娘亲哭闹。” “那也 不能总让他们住在岳家,这像什么话?”侯夫人也惦念的紧,一日不见孩子就心慌。 “县君是他们的娘亲,总不会害他们,强行带孩子回来只会让孩子伤心,我也是没法子。” “那要是他们一直不愿意,那岂不是往后我得去岳府看两个孩子?”侯夫人被吓到了,她怎好舔着脸去岳府。 “倒也不至于,兴许过几日孩子就想回来了,母亲暂且忍耐几日便是。”梁云川笑着摆了摆手。 侯夫人还想再说什么,梁云川却说有急事得走了,留下侯夫人跺了跺脚,问身边的嬷嬷,“你说云川是不是故意的?” 晓得她想看孩子,非得把孩子送去岳府。 “夫人多虑了,浩哥儿与徽娘这些日子都过的不开心,连大夫都说这样下去不行,让两个孩子在娘亲身旁多开心些日子也是好的。” “唉,到底是亲娘,我也没少出力,可还是比不上岳氏。” “瞧夫人这话说的,孩子是娘的心头肉,世子爷不也只和夫人亲近,旁人哪比得了啊。” “我看如今他更想与岳氏亲近。”侯夫人这话有些吃味。 嬷嬷宽慰着,“哪有,世子爷心里还是夫人最重要。” “如今岳氏又怀了孩子,三个孩子都只亲近岳氏,怕是不和好都不行了。”孩子便是侯夫人的命门,两人这样分开着,可孩子又往岳家跑,梁云川也不愿续娶,往后家不成家,侯夫人也是无奈。 “夫人正是含饴弄孙的年纪,不如顺了小辈的心意,随世子爷去吧,这样夫人也好在家中教养孙儿,多舒心呐。” 侯夫人看了一眼嬷嬷,“你这老货,净给云川说话,莫不是被云川收买了吧?” 嬷嬷跟随侯夫人多年,晓得她是个心软的,连忙笑道:“奴婢哪敢,还不是为着夫人考虑,免得让夫人与世子爷失了和,万一闹了起来,日后几个孩子大了,还不得怨怪夫人,夫人何必吃力不讨好,左右只要世子爷得太子殿下看重,谁敢说侯府的闲话,您瞧信国公府那一摊子事比咱们家还乱呢,太子殿下可丝毫不惧。” 侯夫人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可如今并非我不答应,是侯爷不答应,这一次侯爷的态度倒坚决许多。” “夫人不如劝劝?如今便有三个孙儿了,县君年纪尚小,少不得还能再添两个,夫人可舍得下这么多孙儿?” 嬷嬷这话倒说到侯夫人心坎上去了,叹了口气,“罢了,当真是欠了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第231章 第 231 章 第231章 “今日你还不带孩子回去吗?” 岳莲有些搞不懂梁云川想干什么了,这都让孩子一连在岳府待了五六日了,他也赖在岳府五六日了,从在榻上睡,挤走了她一半的床榻,可他丝毫不着急,并没有要带孩子回侯府的打算,看着好像还打算在岳府住下了。 “不急,我母亲不是还不曾登门。”梁云川半靠在榻上,吃着米果子,过的比岳莲这个有孕之人还要舒服。 “侯夫人怎会来岳府?”侯夫人是个高傲的人,是老派的大家闺秀作风,怎么可能会低头。 她原先只是侯府的妾室,如今更是和离了,让侯府面子上过不去,侯夫人不到岳府门前啐两口就不错了,才不可能登门拜访。 梁云川晃了晃撑起的膝盖,信誓旦旦,“她会来。” 这两个孙儿是侯夫人的命根子,是目前侯夫人最看重的东西,他想着也就这几日了,大差不差。 岳莲皱了皱眉,“你别闹的大家脸上难看,可不是我要留下孩子,万一侯夫人怪罪我,你岂不是要害死我?” 本身侯夫人就不喜欢她,若是让侯夫人更加厌弃她,那还得了,她就真不用回侯府了。 梁云川扫了一眼岳莲的腹部,还不足三月,尚看不出来弧度,“你腹中这个可是免死金牌,谁敢害死你。” 岳莲瞪了他一眼,在一旁坐下来,“合着我就只有生孩子才有用处?” 梁云川一听便晓得她恼了,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起身,凑了过去,“自然不是,我看上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孩子,只是长辈们自然更看重孩子,可孩子是你生的,那不也是看重你。” 侯爷与侯夫人愿意接受岳莲,那必定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虽然这样说有些伤人,却也是事实,大概两人如何也不曾想到梁云川的姻缘会落在岳莲的身上。 为今之计,让双亲答应岳莲入府才是真,到底和岳莲过日子的是梁云川,不是侯爷也不是侯夫人,只要给岳莲一个名正言顺的位份,无论侯夫人看重的是孩子还是岳莲都无所谓。 岳莲睨了他一眼,“若是旁人能为你生孩子,那不也就是旁人的了?” 梁云川笑了起来,“可我也不曾让旁人为我生孩子,从前我是混蛋,有过妾室,可如今我已处理干净,后院的那些妾室我都安置妥当了,如今只有你肯为我生孩子了。” 从前梁云川又何曾想过他能遇到岳莲呢?梁云川更没想过,有一日他也能死守着一个女人,对旁人置若罔闻。 “你把她们弄去哪了?”岳莲倒还不曾听说此事,她没想过梁云川身旁只有她一个,这不现实,她是侯府世子,日后是侯爷,几个妾室都是少的,她要的只有那个正室的位置,给几个孩子一个嫡出的身份。 岳府只剩下她一人了,不像莺莺,程家门第高,有人撑腰,自然可以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她却从未想过。 “让她们去了愿意去的地方,颇花费了一番银两,你若不答应嫁给我,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荷包也空了。” 有两人是不愿走的,哪怕梁云川不会给她们宠爱,可是在侯府有人庇佑,每个月也有月例银子,不愁吃穿,在外边还不知日子如何呢 。 梁云川只得银钱砸下去,银子多了,也就肯了。 “又不是我求你的,你别赖上门。”岳莲偏过头去,懒得与他计较,谁晓得他是为了什么,男人的话可不能轻易相信。 “我就赖着你不行?”梁云川握住她的手,“你看着几日两个孩子多高兴,无论是爹爹还是娘亲,对于孩子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要说我有哪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不愿嫁给我也便罢了,可我并未有哪做错了,好歹给我个机会可好?” 岳莲望着他,见他如此恳切的话,倒有些不知该如何说了,她自个心里清楚,她能嫁给梁云川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人有多大的能力便做多大的事,怕是即便岳家从前,也未必能出一个侯夫人。 她也不知自个在犟什么。 “娘亲!” 正在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外边传来了徽娘的叫喊,她连忙推开梁云川,眼神慌乱,“我去瞧瞧。” 梁云川蹲在原地,捂脸笑了笑,哄人当真是难。 “侯爷,浩哥儿与徽娘已六日不曾回府了,你不急吗?”侯夫人这几日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双眼乌青一片,一眼便晓得是不曾歇息好,儿子与孙儿都不在府里,她哪睡得着。 “急什么,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府。”永康侯看着倒是一点也不急,还有心思看书,他哪能不知道梁云川在打什么主意,也就是她对孙儿看的太重,也才上了梁云川的当。 “你是不急,那可是咱们梁家的孩子,怎能在外边待这么久,万一出了岔子如何是好?现下云川也不回府,咱们家都成空架子了。” 侯夫人皱着眉头一把抢过永康侯的书,“别看了,你倒是一点也不想浩哥儿与徽娘,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梁家,我又不姓梁。” 永康侯无奈,“那你想如何?” “既然云川想娶她,那就答应了吧,左右咱们家的笑话闹的也够多了,总不能让孩子流落在外,太子看重云川,想来也没多少人敢碎嘴。” 永康侯嗤笑一声,“之前你不是最反对的吗?怎的如今又答应起来了,你这改的倒快啊。” 侯夫人瞪了他一眼,“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咱们就一个儿子,总不能让儿子和咱们分家吧?” 真要是有两个儿子,侯夫人还懒得管梁云川呢,爱去哪去哪。 “他不敢。”梁云川没这个胆子,顶多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哪会真的做什么。 “他敢不敢的我不晓得,但事已至此,总不能让孙儿以后恨上咱俩,我同意他们的亲事了。”侯夫人倒是想犟,可到底还是对孙儿的疼爱胜过了对岳莲的挑剔。 “你这变的太快,不再坚持坚持?”永康侯笑道。 侯夫人一脸臊得慌,“我的态度便是如此,我今日便去与云川说,至于你,你自个和云川谈吧。” 侯夫人说完便走了,留下永康侯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 侯夫人给梁云川传了消息,告知她答应让岳莲进门了,可梁云川收到消息之后却并无表示,也还不曾带两个孩子回来,急的侯夫人不行,思来想去,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主动上门了,去了一趟岳家。 当岳莲得知侯夫人上门时惊讶的不知该说什么 好,梁云川是会算吗?竟算的如此精准。 她简单拾掇了下,带着两个孩子前去见人。 徽娘与浩哥儿见到侯夫人也很欢喜,一同跑了过去,“祖母。” “诶,乖乖嘞,几日不见祖母,可想祖母?”侯夫人瞧见两个孩子向她奔来,当即便红了眼眶,带出感情来了,哪里舍得下。 “想祖母,祖母怎么不来瞧我。”两个孩子,一人一边抱着侯夫人的胳膊,可把侯夫人乐的不行。 “见过夫人。”岳莲屈膝行礼。 侯夫人这才看向岳莲,视线扫过她的腹部,还不曾显怀,“县君多礼了,近日身子可好?” “一切安好,劳夫人记挂。” 两人本就没多少话好聊,说过这句便要冷场,这时梁云川姗姗来迟,“母亲来了。” 一看见梁云川侯夫人整个人脸色就变了,气冲冲的瞪了他一眼,“你还晓得我是你母亲。” 整日不着家,非得她先低头妥协。 梁云川嬉皮笑脸,“那是自然,母亲怎的火气这样大,别把孩子吓着了。” 一提孩子,侯夫人马上收敛了表情,低头摸了摸两个孩子,“还是浩哥儿与徽娘听话,你们爹爹最不听话了,可不能和他学。” “爹爹不听话。”两个孩子跟着学,笑闹成一团。 梁云川抬起手作势要打他们屁股,两个孩子都往侯夫人身后躲,一点也不怕梁云川。 岳莲站在一旁看着,她晓得侯夫人对两个孩子是真心的,孩子的心是最纯粹的,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不会虚与委蛇,孩子喜欢侯夫人,足见侯夫人这个祖母是合格的。 玩笑了一会,侯夫人看着孩子心思也回来了,看向岳莲,“我今日来,是来表明我的态度,云川难得如此坚持一件事,我也懒得再拦着,县君若是愿意,改日我便携礼上门,聘县君为永康侯府的世子夫人,也免得你们母子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第232章 第 232 章 第232章 “母亲,哪有您这样求亲的,好歹得带着媒人上门。”岳莲还不曾开口,梁云川便替自家媳妇抱不平了。 侯夫人睇了一眼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真觉得丢脸,“我这不得先问问县君的意思,若是县君不愿意嫁给你,请了媒人上门不是让县君尴尬。” “那不可能,你儿子我英武不凡,县君自然不会拒绝。”梁云川这话忒不要脸,险些让端庄的侯夫人都要翻白眼以对了。 从前竟不晓得自家儿子是这副德行,当真是要“刮目相看”。 岳莲却没说话,她低头看着两个孩子,侯夫人能亲自上门,这是她不曾想到的,这话也算是给足了态度,可是她与梁云川才和离不久,这么快又走求亲的流程,是否有些急切了。 她已被人轻贱过一回,不愿意再鲁莽行事,再被人看轻。 岳莲的沉默让梁云川急了,“莲儿,你不会不答应的,对吗?” 她这副模样,梁云川还真没了底气,“莲儿,我母亲还在这,给我个面子可好?” 梁云川推了推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特别有眼色的拉着岳莲,“娘亲何时回家呀?” 梁云川在心里赞扬这两个孩子,不愧是他的种,有眼色。 岳莲看着这两个孩子,很容易便心软了,“便请夫人择期吧,我在家中恭候。” 孩子总能让她心软。 侯夫人松了口气,她也怕岳莲不肯答应,“好,既然是明媒正娶,该走的流程一个也不会少,只是你有身孕,还是少操劳些,使唤云川忙活吧。” 岳家没了人帮衬,侯夫人少不得要忙碌些,罢了,权当是为了几个孙儿吧。 既已说定,梁云川也就哄着两个孩子跟着侯夫人回了侯府,好在两个孩子也很想念祖母,答应了跟着回去。 侯夫人一走,梁云川凑到岳莲跟前,“县君若有要求尽管吩咐,虽说咱们的大婚办不到像太子殿下那样隆重,我也会尽我所能满足你。” 岳莲推开他的脸,“我什么都不缺,至于大婚,也不必铺张,凭白浪费。” 她要的只是那一个名分罢了,大婚隆重与否并不重要。 “那不行,大婚若是简单了,少不得要被人说三道四,至少要比当初娶贺氏隆重三分。”梁云川这话说完便觉得说错了,他好端端的提贺氏做什么,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这不,岳莲闻言睨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哦,世子爷还记得当初娶世子夫人是多么的隆重啊,当真是好记性。” 梁云川举手投降,“我错了,我嘴贱,我不该提。” 他是侯府独苗,娶贺氏时的阵仗自然是大的,又怎么忘得了。 但两次大婚,却是全然不同的心态,前一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只是履行着父母的任务,毫无旖旎心思,而这一个,却是自个求来的,谋划来的,一颗心已是迫不及待了。 梁云川握住岳莲的手,“莲儿,当初我若晓得会遇到你,我也不会娶贺氏,贺氏只是父母之命,你才是我想要的。” 岳莲嘁了一声,“你当我会吃醋吗?想的美,才懒得吃你的醋。” 她还真不介意,从前身份卑微 ,若不是梁云川娶贺氏在先,她也不会入侯府,世间哪有十全十美之事,只要自个满足便好了,知足常乐,贪念要不得。 真若算起来,没有贺氏,梁云川的妾室不会无子,她不会入京,岳家冤屈不会平反,她更不可能成为县君。 这样说并非是要感谢贺氏,而是世间万物本就是环环相扣,缺少了哪一环都无法成立,事已至此,她又何必再去计较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总不能让时光倒流。 “我便晓得县君是最大方之人,自然不会斤斤计较,我保证,往后会对你好,只对你好。” 过去谁都无法改变,能把握的只是现在与将来。 岳莲点了点头,“那便信你一回吧。” 侯夫人点头了,岳莲点头了,如今只剩下永康侯尚未点头。 侯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回府,别提多高兴了,张罗着给两个孩子做吃食,陪着两个玩了一个下午,玩累了去歇下侯夫人才离开,听闻永康侯回府,她便先去找了永康侯。 “我今日去了一趟岳府,已把话说明白了,择个好日子就想请媒人上门拜访了,你是怎么个意思?” 永康侯头也不抬,“我能有什么意思,一切你安排便是。”从前贺氏那事也是侯夫人全权安排。 侯夫人皱了皱眉,“你不是不答应吗?怎的又听我的了?” 她还当要好生与他理论一番,不曾想到竟是同意了。 永康侯挑了挑眉,“我几时不答应了?” “哎,你那日分明是不答应的意思嘛。” 永康侯老神在在,“我若不说反对,你能答应?” 若不是永康侯率先反对,并且坚决,把侯夫人想说的话说了,吓唬住了她,她能为孙儿想想? 永康侯还能不了解自个的夫人,只有把她的路走了,才能让她走出另一条路。 “老狐狸,你算计我?”侯夫人算是明白过来了,气的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她还觉着奇怪呢,怎的他这样坚决了,合着是算计她。 永康侯笑了笑,“也不算算计,你我都明白云川的心思,何必棒打鸳鸯,再者没孩子也便罢了,他们有三个孩子,你再娶一个贺氏那样心狠手辣的,你找地儿哭去吧。” 年纪大了,梁云川跟在太子身旁,梁家的前程也有了,最看重的是什么?那自然是孩子,那三个孩子,不仅仅是侯夫人的命门,也是永康侯的。 侯夫人一想也是,“罢了,懒得与你说了,你找人算个吉日带着媒人上门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不好意思,今天太累了,明天补上少的一千字。 第233章 第 233 章 第233章 永康侯府带着媒人和礼品上门提亲之事很快传开,谁不晓得梁家这档子事,这才与妾室和离呢,竟又向从前的妾室提亲了,不免有人嘴上几句。 但如今梁云川受太子看重,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倒也无人敢当面说。 再加上如今太子与程家之事一样闹的沸沸扬扬,一来二去,也不敢乱说话。 毕竟程筠从前也是太子的妾室,这是人人心知肚明之事,若是一个不小心乱说,传了出去,再变个意思,谁晓得会不会惹祸上身。 三书六礼按时间算下来,少说要半年,届时岳莲的也显怀了,但两人的关系人尽皆知,也没必要介意这一点了。 可谁都不曾想到西疆会发生战乱。 梁云川得知时,便晓得有些事要棘手了,先前殿下便与他说过,想派他去镇守西疆,男儿保家卫国本就是他的志气,他很乐意,甚至想过若是母亲一直不满意莲儿,便带着莲儿及孩子去西疆,分开自然便少了矛盾。 可如今岳莲有了身孕,西疆起了战火,两人也还不曾成婚,此事带着岳莲去西疆显然是不成的。 可这对于梁云川来说又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他若前往西疆,在此战中立下军功,之后顺理成章留在西疆戍守,可是个大好前途。 即便不能比得上程家,也会比如今的永康侯府好的多。 他也不算年轻,如今大豫兵力强盛,还真不知有几次这样的机会,武官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必定要经受过战役。 不仅仅是给自个立下功劳,也是给侯府,给他的子嗣留下一个好前程。 可他不知该如何与岳莲开口,两人不曾成婚,孩子也还不曾出世,他此时离开,颇有不妥。 但这个时候,除了他,没更合适的人选,信阳郡主即将生产,这是太子殿下第一个孩子,比他更为挂心。 梁云川纠结了好几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是岳莲先发觉他的不对劲,这几日板着个脸,笑容没了,不知道的还当她得罪他了呢。 “你莫不是反悔了?若是反悔了,你便直说,整日拉着张脸子给谁瞧呢?”西疆战火一事只有少数人晓得,连程筠都被蒙在鼓里,岳莲就更不可能晓得了。 “嗯?你说什么?”梁云川有些没反应过来。 岳莲瞪了他一眼,“你有何心事,这几日一张脸黑的都要滴墨了。” 梁云川抬手揉了把脸,“并不是对你,你莫要误会。” “那是何事?能让你这样上心。” 梁云川啧了声,“这几日的确是有件大事想与你商议。” 岳莲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 “西疆前些日起了战火,巫濮国偷袭了大豫边境,如今双方正在交战,形势不容乐观。” 岳莲皱了皱秀眉,“不曾听说此事。” “只有少数人晓得,是加急密报,再者信阳郡主即将生产,太子殿下不想让她晓得此事。” “你想去西疆?”岳莲心里头明镜似的,即便西疆起了战火,与他关系不大,他何至于如此焦躁,显然是与他有关他才会如此。 “咳咳,”梁云川点了点头 ,“不瞒你说,之前太子殿下便与我通过气,圣上想派我去戍守西疆,西疆是太子殿下镇守五年打下来的天下,而我自幼与太子殿下一道长大,算得上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我去守西疆是最为妥帖的。” 太子殿下已为他铺好了一半的路,他只要再努努力,西疆便可以在他的掌控之中,这已经是他捡了便宜,若是这次再立功,顺理成章留守,也能让众人信服。 “但我不是与你……殿下也晓得,便将此事推后了。”前些日子他与裴修炎江浸月三人时常混在一块,互相那点子事都清楚的很,裴修炎也就不曾催他。 攘外必先安内,小家稳定了,才能安心的去护卫大家。 “想去便去吧,我又不拦着你,你何至于瞒这些天,不晓得的还当我多小心眼,连这样的事也不让你去。” 岳莲一想也晓得,皎皎快生了,太子走不开,这个时候是梁云川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若是能像程家那样立下功劳,兴许也能捞个国公的爵位,虽说国公与国公之间也是不同的,怎么着也比侯府好上不少。 梁云川的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我这不是担心你,不曾考虑好,我一走,你便要辛苦不少,我们也不曾大婚,你又有身孕。” “我又不是头一次有喜,晓得如何照顾自个,再者如今我住在自家府里,难不成还有人会害我吗?” 若是在侯府里,梁云川一走,岳莲才要想法子保住腹中的孩子,这样一想,便觉着和离是明智之举,在岳府里头,她只会被照顾的更好,不必担忧有人想害她。 “我若走了,你不怪我吗?咱们还不曾大婚。” 岳莲抚了抚微微隆起的小腹,“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吧,你若是回不来了,我便带着孩子改嫁呗。” “你敢。”梁云川急了。 “我有何不敢,孩子还在我腹中,又不跟你姓,咱们的三书六礼流程暂时停下,待你平安归来再说,若不然“三书五礼”走完,你回不来,我和孩子可怎么办。”岳莲微微抬起下巴,显得傲气十足,哪里还有半点从前为人妾室的模样。 身上脱去一层枷锁,人也就变得轻松了。 梁云川咬牙,“我一定会平安归来娶你。” 他就是爬也要从西疆爬回来,绝无可能让他的儿子喊旁人为爹爹。 岳莲莞尔一笑,“拭目以待。” 想必无人能拒绝自家男人立军功的机会,还是能决定往后地位的关键性战事,梁云川军功越多,她的孩子往后也就起点越高,她的前半生太苦,希望孩子过的比她好千倍万倍。 她与梁云川在一起许久,也晓得他并不满足只在上京管那些巡街的小事,上战场,大概是每一个血性男儿的梦寐以求。 梁云川得到岳莲的支持,当即与永康侯侯夫人商谈,侯夫人得知他要上战场,顿时脸色变了,“云川,你可想好了?战场上可不是玩笑。” “我已考虑的十分清楚,既是男儿,本就该上战场建功立业,总不能靠着父母的恩荫过一辈子,孩儿也该历练历练,这便是个最好的机会,巫濮国不比回丹,地域狭小,又有太子殿下的经验在,总比当初程家守护北漠要简单的多。” 程家能挣下一份功劳,他也可以。 侯夫人听 得这些话鼻尖发酸,“云川当真是长大了。” “去吧,家中我与你母亲会看顾好,不必忧心,既有此机会,是该珍惜,并且圣上与太子殿下都看重你,你莫要让他们失望。” 永康侯正是想着侯府难更进一步,这才将梁云川培养去学了武,军功是最能让一个家族荣耀的法宝,虽说大豫崇文,可边境安定文可不行,还是得靠拳头,梁云川能有这次机会也是难得。 “谢父亲体谅,”梁云川看向侯夫人,“母亲,我与县君三书六礼的过场暂时先停下,待我归来再走。” “为何?这都开了个头,你不在,我一样可以办好,待你回来便可以大婚。” 梁云川摇了摇头,“母亲,战场凶险,若是我回不来了,便不耽误县君了。” 他晓得岳莲是开玩笑,可他是真的,战场能没危险吗?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是用命去拼前程,想要好处,一样要承受可能的危险,也许一战迈入大豫不准的事。 “云川,你怎说这样丧气的话,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你去。”侯夫人捂着胸口,脑海里不敢想象后果,若真是如此,她要如何捱过后半生呢? “母亲不必在意,我也只是先把最坏的打算预设了,您儿子命长着呢。”梁云川拍了拍胸膛,他还有诸多牵挂,势必是要平安回来的。 侯夫人微微叹气,“你这样为她着想,不知她是否念你的情。” “她无需知晓,母亲,待我离开,这些日子便劳烦母亲多多照看县君,多带两个孩子前往岳府,免得她想念孩子,儿子一定平安归来。” “晓得了,放心去吧。” 这样的大事,侯夫人即便想拦也拦不住,并且也不能拦,她虽爱孩子,也不能阻拦孩子前进的步伐。 既已决定,梁云川也不再耽误,与太子商议之后点了一队精兵,当天晚上便要出发,多耽误一刻钟,西疆便要危险一刻钟。 走前梁云川去了岳府,岳莲还不曾歇下,见他着了银灰色盔甲,便晓得他是要走了,“还挺快。” “早去早回,争取在孩子出世之前赶回来。” “行,去吧,我好的很,不必挂念,等你立功的消息传来,我也做个有头脸的诰命夫人。” 岳莲从怀中取出一枚平安符,“这是二月二去寺里给孩子求的平安符,既然你要去西疆,那便送给你吧。” 她这话说的勉强,好似是不得已才给梁云川。 可梁云川却晓得并非如此,她给那两个孩子求的平安符他都瞧见了,这个总不能是给肚子里的孩子求的,这便是给他的,只是她不好意思给他罢了。 梁云川郑重的收拢进了怀里,笑了,“一定平安回来娶你,等我。” 岳莲点了点头,送他出了府门,走前梁云川出其不意的在她眉心吻了下,惊着了岳莲,还不等她反应,梁云川便退开了,大踏步离开,背着对她挥了挥手,大声道:“等我!” 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岳莲抬手抚了抚眉心,唇瓣微弯。 梁云川走后,岳莲的日子依旧波澜不惊,侯夫人倒是对她亲切了许多,时常带孩 子来瞧她,三书六礼当真暂时不走了,岳莲只是开个玩笑,难道梁云川当真了吗? 不过岳莲不曾去问侯夫人,待梁云川回来,问他便是了。 梁云川离开上京的消息并没多少人晓得,对外只说有委派任命去了外地,西疆战火一事传到上京还需要一段时日。 岳莲从前很少想到他,可他走了,晓得他去了战火连天之地,倒是时常梦到他,忍不住骂自个,人在跟前不会说软话,人走了,倒也有些想念了。 岳莲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皎皎平安生产,西疆传来城池失陷的消息,上京城的百姓终于慌了,这些日子茶楼酒肆,议论的最多的便是战事。 看着太子也离京,岳莲心中的担忧一日胜过一日,城池失陷可并非小事,不知他如何了。 有时看着两个孩子嬉笑,她还真有些羡慕,真好啊,现如今能开心的起来的也只剩下孩子了,但凡得知战事之人,哪还能高兴啊。 虽说西疆离上京千里之遥,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事可说不准。 皎皎办满月酒时她去了,两人私下聊了许久,互相开解安慰,岳莲答应的挺好,但当天晚上,她却在半夜偷偷地哭了,她发觉,自个当真想他了。 不过好在这样担忧的日子并不多,大豫的城池收复回来,她也收到了梁云川的家书,一切都好。 一切未必都好,可只要他活着,便一切都好。 侯夫人请了太医给她瞧过,产期大抵在九月中,现下已是九月初,西疆战事未平,他还不曾回来,岳莲心想,他失信了。 言而无信,骗她。 她已做好了独自承受的准备,侯夫人这几日住在岳府陪她,也不算孤单,可就在她发动后不久,梁云川却披星戴月的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这一对还有一章。 注释: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出自《凉州词二首》王翰 第234章 第 234 章 第234章 他回来的太及时,岳莲这一胎比头胎生的快,梁云川守在产房外不久岳莲便生了,平安生下一个儿子,永康侯府有三个孩子了,侯夫人高兴的眼眶红了。 梁云川在得知母子平安时才把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喘匀了,他已三日不曾合眼,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生怕赶不到岳莲生产。 西疆并未真正平息,但巫濮国只是强弩之末,西疆有太子守着无碍,晓得岳莲即将生产,裴烬特许他提前回京,好在赶到了。 梁云川风尘仆仆,一身尘土,又脏又乱,他想进产房又不敢进,如今岳莲才生产完,正是最虚弱之时,怕他身上不干净,便先去了沐浴,连孩子也不曾看一眼,母子平安便好。 待洗漱回来,岳莲正在用汤面,瞧见他露出点笑意,“我还当旁人诓我呢。” “诓你我回来了?”梁云川换了一身衣裳,干净整齐,只是面颊越发显得削瘦,眼窝下浓重的青黑色,一看便晓得不曾歇好。 “是啊,也不见你,西疆的事料理妥当了?” “不曾,但也差不多,太子让我先回来,免得失信于你。”梁云川抬起手捋了捋她散乱的鬓发,“辛苦了。” 岳莲微微皱眉,伸手拉下他的手,“你手上有伤?” 她的肌肤感受到了一条凸起,他的手比先前粗粝许多。 “没有。”梁云川下意识想把手收回去。 “不许动。”岳莲攥紧了他,定眸一瞧,可不就是一条疤痕,横亘掌心,新肉还带着粉嫩,与粗糙的掌心格格不入,看着是才愈合不久的伤口,新肉还不曾融入旧的皮肉。 “怎会伤的这么重。”瞧着手掌都要断掉了一样。 “小伤而已。”梁云川不在意的笑了笑,推开她的手,“你别管了,快吃了早些歇息,生产用了力气,想必你也累了。” 岳莲抿了抿唇,心想算了,上战场哪能没伤口,能活着回来便好了,武官打下的天下本就是带着鲜血淋漓的,程家亦是如此。 她吃饱了,简单洗漱一番,梁云川扶着她躺下,“睡吧,我也去睡了,连着三日不曾合眼,马都被我跑死了。” “快去,我这有丫鬟照看。”光看他蜡黄的面色,也晓得他一路历经不少风霜。 梁云川点了点头,是真困了,眼皮子都是强撑的,也没回侯府,在岳莲的屋子躺下,倒头就睡,竟忘了去看看刚出生的小儿子。 梁云川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等他醒来已是第三天的晌午,睡了足足的一天两夜,睡饱了又饿了,饿死鬼投胎似的风卷残云吃了一顿午膳,走出屋子,才觉得神清气爽。 岳莲瞧见他打趣,“你再不醒,我便要请大夫来瞧瞧了,比煊哥儿还能睡。” “煊哥儿?”梁云川望向她怀里的那个小小人儿。 “我给孩子取的乳名。”这是岳莲自个起的,侯夫人也不曾干涉。 “不错,挺顺耳,让我瞧瞧我儿子。”梁云川伸手过去要抱。 “你会抱吗?”岳莲生怕他把孩子摔了,这么小的孩子可不经摔。 “徽娘我又不是不曾抱过。”梁云川熟练的接过,他对两个孩子还是很上心的,经常亲近两个 孩子。 “也是。” 梁云川抱着看了又看,笑道:“煊儿倒是比浩儿幼时白嫩许多,我记得浩儿才出生时皱巴巴的,我险些不敢认。” 岳莲觑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睡了两日,孩子早变了,孩子一出生都是皱巴巴的模样。” “好像也是。”梁云川抱了一会便将他放下了,孩子尚小,抱着不便。 “我回来了,咱们大婚的流程是不是该继续进行?争取今年冬天把大婚给办了,一家子团团圆圆过个年。” 梁云川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事,战场上有好几次危在旦夕,都是凭借着这个信念撑下来了,她还在上京,及其三个孩子,他不能出事。 岳莲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听你的。” 孩子都生了三个了,还有什么好拿乔的,她也没打算“坐地起价”,总归要过一辈子,也不要闹的难看了。 梁云川点了点头,见她答应的爽快,他反倒有些犹豫了,“但有个事我得与你说说。” “什么?”岳莲心头跳了跳,见他如此严肃的模样,“你莫不是在西疆带了女子回来吧?” 梁云川皱眉,睇了她一眼,“你想到哪去了。” “照圣上的意思,我明年便得被派遣去西疆,不知你可愿意与我前往西疆。” “我不去为何要嫁给你?留在上京当寡妇吗?”岳莲真不知该说些什么,西疆又不是很近的地方,她自然也得去。 梁云川笑了,“那自然不行,你夫君还不曾死呢,你想当寡妇也不行。” “那你还问,有何好问的。” “西疆不如上京繁华富庶,且远离权贵中心,怕你住不惯。” 岳莲摇了摇头,“我没瞧见上京多少繁华富庶,我若不是不得已,才不来上京。” 整个上京,太多太多瞧不起人的人,一片树叶掉下去,砸到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背后有权势之人,而她却不是,她只是那个会被人瞧不起的人。 即便如今是县君,也没谁会把她放在眼里,能离开上京她巴不得呢,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西疆是个全新的地方,无人识得她,她可以开始一个全新的日子,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你愿意随我去西疆?”虽晓得她是何意,梁云川还是问了一遍,面上已带着笑容。 “是是是,你再问就不去了。”岳莲懒得理他。 “谢谢。”梁云川起身在她唇上亲了下,笑的像个孩子,“我必不会负你。” 往后,他得努力建设起两人的小家,哦对了,还有三个孩子。 岳莲努了努唇,嗔了他一眼,“没脸没皮,不害臊。” 梁云川被说,反而笑意越发深了。 一切说定,三书六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孩子满月永康侯依旧大摆满月酒,丝毫不惧旁人的眼色,不过来的人也有眼色的很,此次梁云川前往西疆立下功劳,日后追赶程家也未可知,何必凭白得罪太子跟前的红人,倒是人人恭贺,不见多少闲言碎语。 巫濮格被擒后不久,泰和帝松了口气,得知梁云川即将大婚,看在他在西疆一战中也立下功劳,便给二人赐了婚,添添喜气。 圣上赐婚是不能和离的,让梁云川大大的放心了,他此生都不想再听见和离二字。 腊月二十二,两人大婚之日,先前巫濮格被擒,巫濮国归入大豫,大豫上下都在雀跃欢呼,的确该有件喜事来刺激一番,还是圣上口中在西疆立下战功的永康侯世子,又是赐婚,似乎连众人都暂时忘了两人之前的曲折,想凑个热闹。 程筠必定是要来给岳莲姐添妆的,太子、宁王、明乐公主等也到齐了,一个侯府世子成亲,却请动了这么多大佛,谁还敢不看好梁云川。 岳莲与梁云川牵着红绸迈入喜堂时,想起了她初次入侯府时,她下了马车后是从小门入的侯府,那时侯府也不想旁人晓得她的来历,是趁天黑入的府,她那时满心忐忑,不知前路在何方。 她早就听说上京的权贵不是好惹的,动辄生死,她初见到梁云川时,便觉得他好生严肃,板着一张脸,不见笑容,心中瑟瑟,生怕惹恼了他。 过去几年,不曾想到,如今竟能凤冠霞帔,被圣上赐婚,在众人的恭贺祝福下从正门入侯府,堂堂正正嫁给她,嫁入侯府。 她双眸望着羽扇,一步又一步,踏入了喜堂,短短二十年,好似一场梦,前半生奋力挣扎,给自个挣了个前程,不知后半生又会有怎样的惊喜。 她,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下章写江浸月与明乐 第235章 第 235 章 第235章 “荣宣伯请回,公主不愿见你。” 江浸月已不记得自个是第几次听见这样的拒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自从上一次两人闹掰,荣宣伯府已冷寂了大半年。 从前江浸月爱静,府里只有极少数的下人伺候,每回明乐来,都是极其热闹的,他有时还觉得不适,如今瞧着府里的瓦片都好似覆上了冰霜,忽然明白过来,那样的热闹何其珍贵。 他微微叹气,转身出宫,明乐并非普通女子,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见不着也只能离开。 在宫门口,江浸月遇到了笑容满面,与妻儿携手入宫的裴烬。 两人还不曾大婚,信阳郡主还住在信国公府,只不过两人时常入宫请安。 “见过太子殿下,信阳郡主。” 程筠屈膝回礼,“荣宣伯安。” 裴烬单手抱着孩子,语气里不乏揶揄,“江浸月,你这是入宫找父皇还是找明乐?” “见过圣上,去求见公主,但被公主拒了。” 现下这件事已不是秘密,从前是明乐公主追着荣宣伯跑,人人都觉得荣宣伯是未来的明乐公主驸马,结果在明乐公主长大能议亲时,却再也不理荣宣伯,让荣宣伯求而不得。 “哈哈哈,该啊你。”裴烬看热闹不嫌事大,抱着儿子别提笑的多嘚瑟了,“谁让你从前对明乐爱答不理。” 江浸月看了一眼裴烬,意有所指道:“殿下如今过的倒是好了,我那府里客房也有些冷清了。” 裴烬的笑容僵在嘴角,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当初他不得入程家门时,可睡在江浸月府里不少次。 “江浸月,我是明乐的哥哥,你这个态度可不行。” “公主会听殿下的吗?”若是会听,江浸月也不会大半年连人也见不着。 裴烬一噎,懒得理他这个“没人要”的,“孤还得去向父皇母后请安,你还是快些出宫吧,别在孤跟前碍眼。” “臣告退。”江浸月也没心情与他交谈,从前的江浸月还能装些儒雅,像个儒生,现下身上一日比一日冷,笑意也少了。 有些东西日日在身旁不觉得特别,可当她有一日不见了,才晓得早已在自个心里扎了根,拔也拔不掉。 程筠用手肘推了推裴烬,“明乐公主与荣宣伯这俩能成吗?” 裴烬啧了声,“悬。” 连裴烬也是第一次见明乐这样坚决,能近一年不搭理江浸月,那可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难。 “那咱们要帮帮他们吗?”程筠看裴烬与江浸月的关系还不错。 裴烬摇了摇头,“不急,明乐年纪还小,可以慢慢来。” 心想感情这件事,别人插手可就不好玩了,他却半点忘了当初江浸月连夜给他出谋划策。 江浸月回到荣宣伯府,站在大门口,闭上眼睛,安静的耳边只有风的声音,再无旁的,就算是站在荒无人烟之地,也会有几声鸟叫声,虫鸣声,可府里什么都没有,因为府里无树也无花,哪里有虫鸟愿意栖息。 从前他享受,如今他厌恶。 这不该是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江浸月喊来管家,吩咐管家采买下人,种树摘花 ,开凿湖泊,养鱼养鸟,只要是旁人府里有的,荣宣伯都得添上。 这可把管家吓坏了,听了之后不敢离开,看着江浸月,咽了口口水,瑟瑟不安,“伯爷,您今日可是吃醉了?” 伯爷从前可是最讨厌这些物什的,原本府里这些都是有的,全被伯爷吩咐清退了,起初还当伯爷嫌弃,想收罗些更好的,可却再无吩咐。 说句难听的话,伯府里头闭着眼睛走也不会摔了撞了,就那几根万年不变的木头桩子,多走两遍也就记下了。 “按我吩咐的去办,不必吝啬钱财。”这么些年他攒下的家财,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好嘞,我这就去办。”管家忙不迭的去唤人吩咐,也不知伯爷是哪受了刺激,不过瞧着倒是比往常更好些,整个上京,有哪户人家像伯府一般冷清,即便是无人住的屋子,也还有花草树木,鸟雀虫蚁呢。 管家事办的快,不过几日,荣宣伯府便换了个模样,不少人得知猜这京中是否有何变故,要不然怎的荣宣伯忽然性情大变。 这样的事,自然也很难不传到明乐的耳朵里,她听闻只点了点头,不做他想,近日待在宫里有些闷了,正好天气暖和些,想去外边踏青赏花,御花园的花年年都一样,她也着实腻味了。 可想到宫外的某人,她又有些恹恹,靠在美人榻上视线望着窗外飞舞的蝴蝶,出宫很可能遇到他,这样一想便不想去了。 从前她最爱溜出宫去玩,并且每回都去荣宣伯府,她也不晓得为何情窦未开时便钟情上了他,分明他除了那张脸长的不赖,也没多少值得她疯狂的地方。 喜欢还是厌恶,一念之间,谁也说不准,只是如今她有些累了,怪不得母后说她傻,得不到回应的确是很傻。 她在学着放下,她还小,一切都还来得及,她放江浸月自由,再也不缠着他了。 想了好一会,她还是想去,宫里太无趣了。 明乐说要出宫,苏皇后并未拦着,随她去了,从前怕她总是去荣宣伯府,如今倒是不必怕了,看她的样子,应当是和江浸月断了。 可苏皇后这话说的太早了。 明乐这次出宫十分低调,连马车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从外边瞧根本看不出这是公主的马车,身旁跟着的侍卫也作常服装扮,她不想大张旗鼓,就想出去走走,更不想被江浸月晓得。 即便如此想,却还是没防住他。 才到一会,一个转头的功夫便瞧见了他,登时美好的心情毁了一半。 “见过公主。” 明乐不愿搭理,望着不远处的柳枝垂在湖畔,引得几只鱼儿上前,风一吹,柳枝摇曳,鱼儿摆尾,颇有趣味。 江浸月也不在意,自个起了身,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恍如隔世,好像还是上辈子见了她。 “公主似乎瘦了些。” 明乐眨了眨眼,看向一旁的婢女,“去找些鱼食来,我想喂鱼。” 婢女领命去了,从江浸月身旁过,好似没瞧见他这个人一样,不说明乐,就是明乐身旁的婢女也不待见江浸月了。 江浸月在明乐身旁坐下,“公主许久不曾驾临寒舍,府里变了个模样,公主何时去瞧瞧?” 见她盯着湖里的鱼儿发呆,他 道:“府里也修筑了个湖泊,放了十几尾从江南运来的锦鲤,想必你喜欢。” 听在他身旁念念叨叨,明乐回头瞪了他一眼,“江莽,你烦不烦人?本公主让你坐下了吗?” “不是公主说许臣在公主跟前不必计较君臣之别吗?”江浸月岿然不动,随她说什么。 “我几时说过……”明乐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行吧,她的确说过。 那还是好几年前了,那时她只顾着和江浸月亲近,嫌他在她跟前太过计较君臣之分,对她太过疏离,却不曾想,如今倒用来堵她的话了。 “我收回这话,你我之间,还是得尊卑分明才好。”明乐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之理?公主一言九鼎,更不能收回。” “你……”明乐睇了他一眼,“我懒得理你,你离我远些。” “不,公主若是生气,打我骂我都使得,咱们有半年不曾见了,何苦要置气。” “本公主才不想见你。”明乐忽然觉得从前的自个有些讨厌的,从前她不就是今日的江浸月吗?江浸月看似不在意,学的倒是快。 “臣想见公主,日思夜想,念念不忘。”江浸月不紧不慢,说起这样的话来看似平稳,但仔细听,语气是有些颤意的。 他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但明乐在气头上,哪里会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觉得他讨厌死了,死皮赖脸的。 “来人,把荣宣伯请出去。” “公主,臣不想伤了公主的侍卫。”江浸月话说的轻,可很难听不出其中的威胁。 江浸月的武功也不低,要不然如何能在刑部镇得住那些个亡命之徒。 “江浸月,你是不是想气死本公主?”明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吩咐道:“给公主上,打死了算本公主的,谁打伤了伯爷重重有赏。” 她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还非得掺和一脚,打死了算了,反正她是不会心疼的。 明乐话说的很满,可是当其中一个侍卫将江浸月踹下湖时,明乐的脸色还是变了。 “江浸月!”她满脑子疑惑,他的武功何时这般弱了? 那侍卫更是疑惑,他似乎还不曾碰到荣宣伯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前面改了个bug,皎皎和裴烬大婚时明乐与江浸月还不曾和好。 第236章 第 236 章 第236章 满场侍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虽公主说死了算她的,可那是荣宣伯啊,真要是出了事,谁担待的起,众人连忙要去救。 “不许去,本公主才不信他会出事。”明乐记得江浸月会水,并非旱鸭子,在者他的武功不弱,怎可能死在这小小的湖中。 公主的吩咐侍卫也不敢不从,只能站在原地,可过去一会,水面逐渐归于平静,连小水泡都没了,明乐身旁的婢女不安道:“公主,伯爷莫不是出事了?还是让人先将伯爷救上来吧。” 打打闹闹事小,若是出了人命可就是大事了。 明乐咬住唇瓣,深吸口气,“去救人。” 侍卫一听忙下饺子似的跳了下去,尤其是方才那个“踹”江浸月下湖的侍卫,拼了命的去捞人,荣宣伯要是出了事,他还能活吗? 江浸月是被“拖”上来的,那侍卫险些吓哭了,“公主,荣宣伯晕过去了。” 明乐上前几步,看着江浸月躺在地上,面色惨白,不像是装的,当时便急了,“还不快救他,去将马车牵过来,送他回府。” 明乐一颗心砰砰砰的直跳,怎么会呢,她的侍卫身手哪有江浸月的好,一脚就把人踹到湖里去了,他连扑腾都没,直接就沉底了,如何她也不信,可又是切切实实发生的,明乐都要疑惑了。 江浸月若是装的,有必要装的这样像吗?这可是会死人的。 好好的踏青出游,被这样一弄,全无好心情,马车回到荣宣伯府时江浸月还不曾醒,明乐又怕他出事,派人入宫请太医去了。 府里的小厮要给江浸月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明乐退到了屋外,一眼扫过,才发觉荣宣伯府里变了模样,鸟雀鱼虫,绿树红花,府里好似多了一份生机,荣宣伯府仿佛枯木逢春。 “公主请坐。”老管家命人抬来圈椅,上了茶水。 明乐坐下,是有些渴了,方才急的好似不会喘气,江浸月也真是没用,这么大个人还能掉湖里去。 “这院子是何时改的?” “前些日子,伯爷说府里冷冷清清,公主不喜欢,便命老奴将府里重新修整了一番,不知公主可还满意?若有哪儿不妥,公主尽管吩咐。” 荣宣伯府孤寂多少日子了,可算把公主盼来了,伯爷为了公主也是煞费苦心,一个会凫水之人,却在湖中喝多了水晕了过去,说出去谁信啊。 明乐皱了皱眉,“与我何干,你们府里的事,本公主懒得管。” 从前她说府里冷清,江浸月可没个反应,如今倒是晓得卖乖,才不想理他。 明乐起身便想走,可想到江浸月还晕着,到底是她干的,万一人死了也不好听,还是留了一会。 等江浸月醒了她便走,在也不来了。 可是江浸月却迟迟不醒,太医说是呛到了水,也不知何时会醒,可把明乐吓着了,真至于如此吗,江浸月的身子也太弱了些,这才多久便这样严重。 明乐一面觉得江浸月是装的,可一面看着他安静睡着的模样,又不敢离开,万一他当真有事呢? 唉,好烦。 明乐一张小脸皱的不成样子了,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回宫与母后解释一 番,待他醒来在回去,若不然她心中不安。 早知道就不让侍卫与他动手,不理他便是了。 江浸月整个下午都不曾醒来,明乐看着天色暗下去,若是在不回去,宫门就要下钥了,她便只能住在荣宣伯府,从前她若是有这样的机会,只怕会笑醒,可如今却半点也不情愿,她可是公主,怎能住在臣子的府中。 “太医在这守着,本公主先回宫去了,若有何事派人入宫通禀。”她猜江浸月也死不了,他的命长着呢。 这话才说完呢,便有小厮来报荣宣伯醒了,明乐脚步顿住,罢了,进去瞧一眼。 明乐进入屋子,江浸月靠在床头,神情虚弱,“臣连累公主了,多谢公主相救。” 看着还像是那么回事,明乐郁闷了,“江浸月,你的身子为何这般差了?你堂堂一个八尺男儿,一身武艺,怎的落个水就躺了整个下午。” “咳咳……”江浸月手握成拳咳嗽了几下,颇有些病西子的模样,“让公主见笑了。” 他这样,明乐倒不好说狠话了,皱着眉头,“罢了,本公主要走了,你好好养着吧。” “恭送公主,恕臣不能远送咳咳咳……”江浸月剧烈的咳嗽着。 明乐走出屋子好远,似乎都还能听见江浸月的咳嗽声,越发心烦意乱起来。 明乐一走,江浸月马上从床榻间起身,哪里还有半点虚弱的模样,穿着单衣也不显得薄弱。 他走出屋子,外边早已没了明乐的身影,可空气中似乎还有她的余香。 “叽叽-啾啾-叽叽”院子里的树上飞来一只雀儿,叽叽喳喳的叫着,从前江浸月只觉得烦,如今却觉得是天籁。 “主子,你身子好了?”管家送公主离开,回来便瞧见自家那个原本该躺在床榻上起不来身的主子神采奕奕的站着。 “嗯,今夜我院子里无需任何人看守,天明之后在进院子伺候。”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管家并未疑惑,晓得自家主子并不喜好热闹。 明乐回了宫便歇下,想着往后还是少出宫好了,免得又遇到今日之事。 可是次日一早,她还在洗漱,便听到婢女回禀,“公主,太医来禀,荣宣伯高烧不退,要烧糊涂了。” “怎会如此?”昨日他醒来时还好好的,怎的过了一夜还更严重了? “许是因为才初春,湖水冰凉,寒气侵体,这才越发重了。”就是婢女也不明白啊,荣宣伯瞧着那样健壮的一个人,不就是落个水,竟闹大了起来。 “太医呢?” “太医在荣宣伯府守着了。” “在派个太医去。” “那公主去吗?”婢女看明乐眉心都皱了起来。 明乐咬了咬牙,“不去。” 她与江浸月非亲非故,她去做什么,徒惹旁人闲话。 既已派了两个太医前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可她虽不曾出宫,整个上午神思却不在身上,也不知去了哪。 连苏皇后也听说了此事,见她如此道:“若是担心尽可去瞧瞧,你在宫里也瞧不见。” “母后,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晓得他的身子怎就这样弱了。”明乐撇了撇嘴,不晓得的还当她因爱生恨要害死江浸月呢。 苏皇后笑了笑,“兴许你去瞧瞧就好了。” 小年轻的把戏,她看破不说破,江浸月也有今日,好似开了窍了。 用过午膳后,宫外传来消息,江浸月的高烧还不曾退去,嘴里还念叨着明乐。 明乐没忍住,出宫一趟,瞧见江浸月的脸色红润的似枝头的柿子,到底还是心软了,谁让她心善呢,取过浸了酒的帕子给他擦拭额头,没一会他便醒了。 他瞧见明乐还笑了笑,“公主怎的又入臣的梦来了。” 江浸月抬手想摸明乐,明乐吓了一跳,下意识一巴掌拍开他,“江浸月,你糊涂了吗?” “啪——”的一下手中吃痛让江浸月回神,他闭了闭眼,睁开眼后眼神恢复清明,“臣该死,冒犯公主,请公主降罪。” 明乐一下子倒不知该说什么,他方才似乎是在做梦,不是有意的,从前他从不越矩,想来这次也不是有意为之。 江浸月手撑着床榻就要起身请罪,明乐于心不忍,“罢了,饶你这次,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来晚了,本章掉落红包,我争取下周全文完结。 第237章 第 237 章 第237章 明乐在荣宣伯府里待了半日,瞧他好转便要离开,江浸月也不曾拦她,只是眼神依依不舍。 留下的两个太医一刻也不敢耽误,给江浸月用了最好的药,盼着荣宣伯早日康复,别再出幺蛾子,若不然要承受不住公主的凝视了。 只不过是小小的落水都治不好,怕是公主会让他们滚蛋。 明乐回宫之后心情不太好,她总觉得自个会把江浸月忘的干干净净,可当他楚楚可怜的出现在她面前,还是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要是从前,她想来都要心疼死了。 记住一个人太轻易,忘记一个人却太难,若是世上有忘情水就好了,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忘个彻底多好。 明乐摇了摇头,罢了,好歹江浸月好了起来,往后不招惹他就好了,至于忘记,再过些日子想来也就忘记了。 可是次日一早太医又来回禀,半夜江浸月又发起了高烧,直至现下还不曾退去,又烧了起来,比前一日还要严重。 “太医是干什么吃的,不就是个风寒入体,竟也能治这样久。”明乐都要烦死了,江浸月又不是小孩子,怎会这么邪乎,喝了药反倒更加严重了。 “公主莫急,太医想来也不敢不尽心,倒是荣宣伯这身子着实奇怪。”白日看着还好,怎的一到夜间便不好了,可不就是奇怪嘛。 明乐皱着眉头,“罢了,出宫去瞧瞧。” 高烧是会烧死人的,他已连续两日高烧不退了,是个健壮的男子也不好撑,何况他那身子着实算不上健壮。 明乐到府里时,瞧见江浸月靠在床榻上,虚弱的嘴唇发白起皮,脸色苍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凸的格外显眼。 “你府里无人照看你吗?怎会闹成这个鬼样子。”不知道的还当从前刑部暗牢的掌权人进了趟暗牢受刑罚了。 江浸月笑了下,“公主又不是不晓得,我不爱旁人伺候。” 从前府里的小厮一个巴掌也数得过来。 “现下你不是采买了不少小厮婢女吗?不晓得吩咐伺候吗?”明乐递过茶盏给他。 “那些人不是伺候我的,我不需要旁人伺候。”江浸月接过喝了一口,话语也显得有气无力。 “那你买来做什么?有银子没处花吗?”买了一堆人光养着不费银子吗?江家又只有他一个人,不伺候他伺候谁,花草树木也要人伺候吗? 江浸月抬眸望着她却不说话,把明乐看的发毛,忽然便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是给你的。 明乐自小被娇惯,做什么都要旁人伺候,自个什么也不会做。 “江浸月,你是不是蠢,你从前若是开窍多好。”明乐哼了一声。 “现下晚了吗?咳咳……”江浸月弯腰咳嗽,偏头躲开明乐,好似怕传给明乐。 一句“晚了”在明乐的嘴巴里转着,看着他这副模样,却有些说不出去,她没错,可看着他如此,却有种欺负了江浸月的感觉,分明是江浸月有错在先嘛。 罢了,她懒得与病人计较,明乐吩咐了准备膳食,又把府里的丫鬟小厮安排了任务,要照看好江浸月,让他早些康复,她也不必再出宫了。 待了两个时辰 ,明乐回宫,走前江浸月已退烧,脸色红润,看着就要大好,她也放心了。 可让明乐想破头也没想明白的是,江浸月半夜又高烧了,简直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明乐到荣宣伯府时,也不与他拐弯抹角,“江浸月,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故意损毁自个的身子是不是?” 若非故意,那便只剩下中邪了,一个龙精虎猛的男子,怎会发生这样奇怪之事。 “臣不知公主在说什么。”江浸月直言否认,“臣不曾要求公主照拂,公主不必忧心,左右江家只剩下臣一人,死了便死了,兴许是从前造的杀孽太多,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要收了我去。” 江浸月这番话成功让明乐生不起气来,是啊,人人都有亲友家眷,唯他孤身而立,没有父母兄弟,没有亲族眷友,上京的贵族也不怎的与他来往,上京的百姓更是怕他如鬼魅。 刑部暗牢的手段,早被人传了出去,杀人不眨眼的名声与裴烬也可比肩,裴烬好歹杀的都是别国之人,而江浸月杀的是大豫人,哪怕那些人死有余辜之人。 可明乐还是存了个心眼,怎会有人白日好端端,一到半夜便高烧,明乐不信鬼神,她觉着有人装神弄鬼。 这日明乐不曾回宫,而是去了信国公府拜访,她今日便要瞧瞧,到底是谁装神弄鬼。 江浸月如何也不曾想到明乐会去而复返,并且是在大半夜,正巧抓到他着单衣在院子里站着,如今还是二三月的天,初春的夜里极冷,明乐还穿着毛茸茸的袄裙披肩,他却着单衣在院子里吹风,江浸月不生病谁生病? 明乐气的要死,“江浸月你是不是想死?”她走过去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欺骗本公主乃是大不敬之罪,本公主看你当真是不想活了。” “公主。”江浸月眼里闪过慌乱,他也不曾想到明乐会去而复返,他原本打算再拖一日便让自个好了,要不然久了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就这样巧被明乐撞见,当真是天要绝人之路。 “混蛋,你故意害我担心。”明乐连踢带踹,想一下子全部发泄出来,她这几日忧心江浸月都不曾睡好,他倒好,用这样的手段来骗她,王八蛋! “公主担心了吗?那臣死而无憾。”江浸月站着不动,任由明乐出气,怎样都好,别不理他就好。 “那你去死吧,往后再出现在本公主面前,本公主要你的命。”明乐放完狠话转身就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白担心了。 明乐走后不久,江浸月跪倒在地,倒不是被明乐踢打的,而是身子撑不住了,又高烧了。 可这一次高烧,江浸月没等到明乐的出现,明乐连太医也不给他了,传回了两位太医,难不成上京城还没有大夫了,江浸月的死活与她何关。 没了太医,也没了明乐的探视担忧,江浸月的病倒好了起来,可以上朝了。 明乐得知后哼了声,她就知道,江浸月是骗她的,往后再也不想理他了, “公主,奴婢听说荣宣伯在金殿上提出想求娶公主。” “什么?”明乐猛地起身,“他混蛋!” 他竟不与她提前打个招呼,先前也说要娶她,可好歹是只私底下找了父皇,并不曾闹的沸沸扬扬,如今却是丝毫不顾忌了。 “父皇反 应如何?” “圣上赏了荣宣伯十板子。” “父皇罚了他?”明乐紧蹙眉头,“父皇不答应便是了,怎的还罚他呢。” 江浸月的病才好,十板子下去,岂非又要卧床不起。 “圣上说荣宣伯大逆不道,觊觎帝女,活该受罚。” 求娶公主倒也的确算得上是觊觎帝女,可还真未曾有人因着求娶公主却被罚的,顶多不答应便是。 明乐心烦意乱,虽说江浸月是装病,但起因在她,现下好不容易好了,又因着她受罚,前后都可以说是罪有应得,但明乐怎会半点触动也无。 罢了,这次受了罚,想来他下次也不敢了,父皇母后都晓得她和江浸月闹掰了,父皇兴许也是在给她出气。 可有种人呢就是不怕死,过了几日,江浸月伤才好的七七八八,又当着百官的面要求娶明乐公主,前一次被罚,这一次还来,这对于泰和帝来说无异于是挑战他的帝王权威,这让泰和帝如何肯答应?又毫不留情的罚了二十个板子。 十板子还不曾好全,又挨了二十板子,打下来皮开肉绽,这下江浸月当真不用装了,彻底躺倒了,是被人从宫里抬出去的。 明乐得知后心里忽然烦躁的不行,江浸月到底在做什么啊,他非得找死吗?非得要让她心疼吗? 用晚膳时她无精打采,她不曾去问父皇为何要这样做,她很明白父皇是为了她好,从前她为了江浸月受了多少冷遇,父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现下找到机会,可不得虐一虐江浸月。 她没吃几口便走了,苏皇后看着明乐的背影叹了口气,嗔了一眼泰和帝,“你瞧瞧你这是做什么,非得让孩子不痛快?” “那能怪我?江浸月那小子太过猖狂,该打。”泰和帝已记不得自个是第几次拒绝江浸月了,不给他点苦头吃泰和帝就不是帝王了。 “你也得注意点分寸,把人打死了,你就不怕日后明乐怪你吗?” “可方才明乐不是也不曾说什么。” “明乐不说是晓得你是好意,可不代表她不介意,你没瞧见她心情不好,说到底,她在江浸月身旁这么些年,怎可能说断就能断,我看这两人迟早还是会在一块。” “不能吧?明乐不是说好与江浸月断了。”泰和帝这才拒绝了江浸月,是打定了主意不将明乐嫁给他的。 “你看明乐的态度像是要断的样子吗?有些人的缘分牵扯太深,你当是你我想断便能断的吗?江浸月如今铁了心想与明乐和好,以他的能耐,迟早也能想到法子让明乐心软。” “啧,还是打的轻了,合该打重些,最好是一年下不了地,见不着人,明乐也就不惦记了。” 苏皇后睇了他一眼,“人放在心里,见不见又有何区别?” “那如何是好?你愿意明乐嫁给江浸月?” “这事并非你我可以决定,还得看他们两个的意思,还是少插手为好,江浸月那派个太医去吧,若真是残废了,明乐非得记恨上你。” 女子的心思重,明乐长大了不像从前什么事都与他们说,尤其是感情之事,多憋在心中,苏皇后也是无奈。 “唉,愁人。”泰和帝摇了摇头,自个的感情愁,儿女的感情也愁。 江浸月养伤中,明乐不曾去瞧他,只要江浸月死心,父皇日后也不会再针对他,可江浸月哪怕在养伤,也一封封的折子递上去,尽诉对明乐的情意,让泰和帝又气又无奈。 明乐看着他这样,心中不免动容,他当真心仪她吗?愿意舍弃性命娶她吗? 明乐想了许久,打算试一试。 恰好裴烬与程筠大婚,各方使臣来朝,明乐与菏契太子相熟,便想请他帮一个忙。 于是在裴烬大婚后不久,江浸月还在养伤中,便听到传言,菏契太子求娶明乐公主,明乐公主愿意和亲,泰和帝已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 昨天五百补上了。 第238章 第 238 章 第238章 “绝无可能,圣上绝不会答允明乐和亲。”江浸月不相信,菏契山高水远,比巫濮国还要远,泰和帝怎可能将明乐嫁去菏契。 “主子,圣上当着百官的面应允了菏契太子,想来做不得假。”侍从起初也觉得不可能,可是泰和帝当着百官的面答应,这还能有假? 瞬间便为自家主子心酸起来,主子为了求娶明乐公主可吃了不少苦头,这下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公主嫁去菏契,怕是往后在也见不着了。 江浸月从床榻间翻身而起,也顾不得身上的伤,拿过衣裳穿上,他还是不信,他要去找裴烬问个明白。 “主子,您身上还有伤,莫要冲动。”侍从拦也拦不住,一下子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浸月想见明乐很难,可是想见裴烬还是简单的,很快便进入东宫,求见到了裴烬。 他还来不及开口,裴烬便道:“孤晓得你所为何来,是真的。” 三个字让江浸月的喉咙发紧,裴烬既说是真的,那当真是了。 “为何要这样?菏契千里之遥,圣上怎舍得。”江浸月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脸色本就不太好,这下更是难看。 “坐吧,明乐执意如此,父皇母后也不能违拗其心意,菏契太子与明乐相识多年,菏契与大豫也一直友好往来,明乐嫁去菏契也没什么不妥。”裴烬不紧不慢的为他倒了一盏茶。 “殿下呢,殿下也答允吗?”江浸月站着,他的伤还不曾好全,坐不下去,还不如站着。 裴烬睇了他一眼,“孤为何要反对?明乐长大了,孤不可能事事做得了主,更何况是姻缘这样的事,明乐愿意嫁去菏契,父皇母后也没辙,孤更是拦不住。” 裴烬叹了口气,“我晓得你想娶明乐,可明乐早就断了对你的心思,既然如此,你不如放过明乐,也放过你自个,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会与父皇说,不在追究你先前的冒犯。” 江浸月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攥着,“殿下该晓得,我连自个都无法放过,我又如何放过公主?对公主,我势在必得。” 他做下的决定,就不可能在更改,无论前方是谁,敢阻他的路,都只有死路一条。 裴烬皱了皱眉,“江浸月,先前是你自个拒了明乐,你若是早些开窍,还有今日之事吗?明乐好不容易才将你放下,你还去烦她做什么?” “是,先前是我错了,我觉得自个配不上明乐,不想耽误她,可感情之事,我又要如何控制?殿下,我想见她一面。” 江浸月心中抽痛,连裴烬也不反对,难道明乐真要嫁去菏契吗?她就这样厌恶他,烦他到了要嫁去菏契的地步。 “她不想见你,半月之后,明乐便会跟着菏契太子离京,她连大婚也不打算办,她为什么要走,你还不明白吗?她是为了躲你,你步步紧逼,她只能步步退让,离开大豫,你便在也见不着她了。” “扑通”一声,江浸月跪倒在地,“求殿下让我见一面明乐,只见一面,我要亲口听她说。” 江浸月原本以为自个还有机会,只要明乐不曾定下婚约,他就会想到法子让她回心转意,可明乐好狠,远嫁菏契,当真不给他一点点机会了。 “啧,你这又是何苦呢?”裴烬被他吓了一跳,“快起来,像什么样子。” “算我求殿下,只见一面。”江浸月从未这样狼狈过,还是为了一个女子,他一个人撑起江家门楣,先前还想过要过继一个养子,将江家传给他,从未想过要成家,当真是感情弄人。 裴烬起身将他拉了起来,“也罢,明日你来,我让你们两个见上一面。” “多谢殿下。” 江浸月离开东宫后回府在屋子里待着一夜未睡,心中惶惶不安,他甚至到现在还不敢信明乐要远嫁菏契。 是他错了,从一开始便错了,若他早些醒悟,也许事情不会变成这样,糟糕透顶。 次日一早他到了东宫,等了许久才瞧见明乐姗姗来迟。 明乐看见他,转身就要走,江浸月几步上前,攥紧了她的胳膊,“明乐,你当真要嫁去菏契吗?” “与你何关?”明乐想甩开他的手,可他的力气太大,被他辖制着,很难甩开,“你松手,要不然本公主喊人了。” “我可以松手,你别走行吗?”江浸月带着哀求的眼神,“我只说几句话。” 明乐扫了他一眼,微点了点头。 江浸月松开她的胳膊,明乐揉着胳膊站在一旁,“说吧。” “你是当真想嫁去菏契,还是为了与我赌气?” “我为何要与你赌气,江浸月,是你先拒了我一次又一次,如今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难不成要与你商议吗?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对不起,从前是我不对,你如何对我都好,我甘愿承受,可你万万不能拿自己的亲事去赌气,菏契千万里之遥,你远在他乡,孤身一人,若是受了委屈如何是好?”江浸月的语气很卑微,丝毫不像是从前那个把控刑部暗牢,杀人不眨眼的荣宣伯。 “我与菏契太子自幼相识,他会对我好,起码比你好,你原先对我如何你忘了吗?”明乐背对着江浸月,不想看他一眼。 “我记得,我可以弥补你,用一生来弥补。” “你要如何弥补?在者你说的话能信吗?”明乐撇了撇嘴,“江浸月,你别执迷不悟了,我不会在心仪你,我放过你了,你也放过我好吗?” “不好,明乐,我放不下。”江浸月的额头青筋迭起,似在隐忍着什么。 “随便你,总之你别来烦我,我半月后便会离京,往后咱们在也见不着了,你好自为之。” 明乐不想与他多说,“江浸月,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后会无期。” 她说完就走,走的快极了,半点留恋也无,江浸月站在原地,不曾去追,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风水轮流转,他亦是活该。 当晚,江浸月梦到了他死去很久的母亲董氏,董氏与先荣宣伯是婚前便看对眼的,董家原本不答应,可董氏非得嫁给荣宣伯,荣宣伯甜言蜜语,诱哄的她非君不嫁,最终董家点头了。 可好景不长,董氏嫁给荣宣伯不久后有孕,不能同房,荣宣伯马上便纳了妾室,她眼睁睁看着从前对她说尽甜言蜜语的荣宣伯把一样的话说给那些爱妾听。 荣宣伯的妾室很快也有了身孕,荣宣伯又纳了几房妾室,甚至将董氏身旁的陪嫁丫鬟要了去 ,董氏挺着大肚子却无可奈何,与董家诉苦,可董家对此却并不搭理,当初劝过却不听,荣宣伯要纳妾,谁管得了? 后来董氏生下江浸月,董氏的那个陪嫁丫鬟也有了身孕,并且她不知哪对了荣宣伯的脾气,哪怕那丫鬟有了身孕,也能勾得荣宣伯宠爱有加,生下儿子后被抬为了姨娘,独占荣宣伯的宠爱。 董氏嫁给荣宣伯,才享受了几个月的宠爱便被他抛掷一边,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在加上被那些姨娘奚落挑衅,她心态扭曲,对江浸月也厌恶起来,厌恶江浸月来的不是时候,若是江浸月晚些出生,她就可以稳固宠爱。 对江浸月的厌恶,让她忘记了自个身为母亲的责任,时常虐待江浸月,一次将他推下了湖,高烧不退,被荣宣伯得知,急匆匆赶来关心,虽说荣宣伯早对董氏没了爱护之心,可江浸月是他的嫡子,他还是盼着江浸月安好的。 就是为着这一点点的关心,让董氏越发折磨起了江浸月,让他病恹恹的,这样荣宣伯才会时常来她的院子,对于董氏来说,江浸月只是她博得宠爱的一枚棋子。 可以说,江浸月能活下来,全靠老天爷赏命,多少次在鬼门关走了圈,吊着一口气活了过来。 随着他逐渐长大,他学会了躲,不在任由董氏折磨虐打,荣宣伯也就不在来董氏的院子了,董氏时常对他破口大骂,嫌他无用,不能博得荣宣伯的喜欢。 他十四岁那年,董氏彻底疯了,那天晚上放火烧死了最得荣宣伯宠爱的姨娘及其次子,下毒杀了几个妾室,被荣宣伯得知,一匕首刺入了她的腹部,董氏够狠,反手拔出匕首插进了荣宣伯的胸口,让荣宣伯到死也想不到,为何他会死在自己的妻子手中。 荣宣伯比董氏先死,董氏躺倒在地上,苟延残喘,那时她看见了江浸月,让江浸月爱请大夫救她,此时府里的小厮丫鬟早逃命去了。 可江浸月只是远远的站着,面上疏离冷静,好似眼前死伤的并非是他的父亲母亲。 董氏见江浸月无动于衷,对着他咒骂,直至血尽而亡,江浸月记得董氏的最后一句话——江浸月,你身上延续的是父亲的血,你和你父亲一样冷血无情,你也会和你父亲一样的下场,你没有心,没人会爱你! 江浸月在夜色重睁开眼,一双眸子冷如刀刃,没人会爱他吗? 若他偏要这份爱呢? 江浸月睁着眼睛到天明,之后在没提起过明乐,哪怕明乐要嫁去菏契的消息传遍上京,旁人看他的眼神变得奇怪,他也泰然自若。 伤口好后他没在去上朝,每日待在屋子里,无人晓得他在做什么。 明乐离京的那日江浸月也不曾出现,她望着渐渐远去的上京城墙,不知在想什么。 人人都当明乐与江浸月在无可能,待明乐去到菏契,便会嫁给菏契太子,可就在明乐离京的次日,江浸月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停电一整天,没办法码字,明天断更一天,还有两章完结。 本章掉落红包 第239章 第 239 章 第239章 “你觉得他会来吗?不来你就真跟我回菏契了?” 明乐睇了他一眼,“你想的美,他不来,我就回去呗,反正父皇给我安排了护卫。” “哎明乐,我还挺欣赏你的性子,若不然你随我回菏契得了,菏契也不错啊。” “做你的春秋大梦,小心我告诉哥哥端了你的老巢。”明乐伸出拳头比划了下。 “哈哈哈,行了,我惹不起你哥哥还不行吗?”菏契太子举手认输,裴烬那只疯狗,还是少惹为妙,没瞧见都直接把巫濮国连锅端了,虽说菏契比巫濮国强大的多,可惹上这样的人百害无一利,菏契也不想起战事,修生养息才是正途。 “你知道你好。” “不过明乐,既然他都说了想娶你,你何必再折腾呢,这可是抢亲,还是抢公主的亲,诛九族的罪名,他敢吗?” 这还不仅仅是诛九族,明乐嫁去菏契,还牵扯到了两国来往交好,荣宣伯就不怕他来抢亲挑起两国纷争吗? 明乐摇了摇头,“我不知他敢不敢,但他若敢来,我便敢嫁他。” 如果江浸月为了他连死罪也不怕,更不怕被天下人耻笑怒骂,她就给他一次机会,明乐在江浸月受过太多伤了,所以这一次她要走剑走偏锋,只要这样明乐才能放心前尘往事。 “啧啧,你们这些人啊,非得把情情爱爱看的这样重,你且放心,待他来了,我给你好生教训他一番。”菏契太子揉了揉手腕,做到了打一架的准备,顺便试试大豫圣上跟前红人的水准,连他远在菏契也听过江浸月的名声。 明乐撇了撇嘴,“你最好小心点,别被他给揍了。” 江浸月可没这般弱。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菏契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马车剧烈摇晃了下。 “太子,一个红衣男子拦了去处。”侍卫用菏契语回禀,明乐不曾听懂,看向菏契太子。 “他来了。”菏契太子勾了勾嘴角,打了个手势,“等着。” 随后掀开车帘出去,菏契太子跳下马车,拦在马车前的可不就是江浸月,不过今日的江浸月穿着红色的衣裳,看着像是婚服。 “呦,荣宣伯这是大喜啊,怎的好端端拦住小王的去处?” 江浸月手中握着剑,利刃闪着寒光,无端给他添上几分阴郁,红衣墨发,衣袂翻飞,大白天的,却让人感觉到了阴冷。 “我来找明乐公主,我要带她离开。” “明乐公主可是小王的太子妃,荣宣伯这是何意?” “我来抢亲,”江浸月连掩饰也不掩饰,“还请行个方便,将人给我。” “戒备!”他一说完,菏契这边的侍卫马上抽出了刀剑,抢亲都抢到菏契头上了,这些侍卫可不晓得自家主子和明乐公主是在做戏,真当明乐要嫁去菏契呢。 菏契太子抬了抬手,“退下。” 他上前几步,“大豫圣上亲许,将明乐公主嫁给小王,怎的,荣宣伯不答应?” “不答应,别废话,给我还是我来抢?”今日的江浸月周身散发着冷郁的气息,好似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荣宣伯,你不怕死吗?抢 亲可是诛九族的罪名,你不怕挑起两国战事吗?” “我管不了这么多。”若无明乐,他活着亦是死了,至于九族与他何干,天下更与他何干,他只想带走明乐。 “若是明乐不肯跟你走呢?明乐自愿嫁予小王,你凭什么横加干涉。” “废话真多。”江浸月蓄力抬手,毫无防备的杀了过去。 菏契太子赶忙抽出一把剑应战,他还想吓唬吓唬荣宣伯,不曾想这人不按套路来。 侍卫们见江浸月动了手,原本想上来帮忙,被菏契太子喝退,只是做戏,倒也不必伤亡,培养个心腹也挺难。 菏契太子只当做戏,而江浸月却拼尽全力,没一会江浸月的剑便抵上了菏契太子的脖颈。 “停停,荣宣伯你莫要冲动,”菏契太子似乎感觉到了兵刃在脖颈冷冰冰的触感。 “明乐,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死了。”菏契太子大喊,小瞧了他,竟也是有些能耐,怪不得敢来抢亲。 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若非知晓明乐只是做戏,不曾让旁人动手,江浸月还真未必能赢,这里头护卫可不下百人,一人一下磨也磨死了江浸月。 江浸月反手攥住菏契太子的手腕,视线盯着马车,看见明乐从马车内毫发无损的出来,他的心才归位了。 “江浸月,你这是做什么?你要造反吗?” “明乐,跟我走。”江浸月挟持着菏契太子走向她。 “去哪?” “去成亲,你瞧我今日穿了婚服,我说过,无论如何我也要娶到你。” “你不怕父皇杀了你吗?”明乐看着他,今日这身衣裳倒是好看,他向来爱穿青色,白色,原来红色也是这样的亮眼。 “我不会让圣上找到我们,我们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可好,那只有我们二人,无需被人打扰,我会呵护你一生一世。” “你疯了。” “是疯了。”天大地大,总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江浸月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若我不愿意呢?” “那便对不住了,我先杀了他们,再带你离开,这样便无人知晓我们的去处。”江浸月说着手中的剑刃往菏契太子的脖颈间逼近。 “明乐救命,我可不想死,荣宣伯冷静,冷静,公主给你。”要是早知道这事有生命危险,他也就不答应明乐了,方才还说裴烬是疯狗,他觉得江浸月比裴烬更疯,连公主的亲都敢抢,毫无畏惧。 明乐翻了个白眼,对着菏契太子笑骂,“你可真没出息。” “我若有出息便不陪你玩闹了,还不快让他松开我。”菏契太子连咽口水都不敢,生怕割破了喉咙,疯子是不讲道理的。 “好了,江浸月,你松开他,别吓死他了。”明乐摆了摆手,真是太没用了。 江浸月懵了,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明乐上前几步,拉开了江浸月的手,松开菏契太子,“还不快走,小心刀再架你脖子上。” 菏契太子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脖子,“无需我们送你回去?” 明乐摇了摇头,“你走吧,这儿我会处理。” “那行,后会有期。”菏契太子拱了拱手,上了马车,吩咐侍从启程。 江浸月看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明乐并非真要嫁去菏契。 “明乐,你是故意的?”江浸月放下手中的剑,他已做好了抢走明乐,两人流浪天涯的准备,可是峰回路转,他似乎还有更好的机会。 明乐哼了声,“谁让你不开窍,你从前欺负了我,现下不允许我欺负欺负你吗?” 看见他来,明乐还是蛮欣慰的,至少愿意为她舍弃性命,抢亲这样的事,还挺刺激的。 说要忘记,可又哪里能真正的忘记,明乐也不过是在麻痹自己罢了。 既然他如此念念不忘,那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江浸月点头,“许,必须允许,只要你不嫁给旁人,你想如何欺负我都可以。” 明乐撇了撇嘴,转身就走,与菏契的车队背道而驰。 “明乐,去哪?”江浸月追上她的脚步。 “回上京咯,要不然你真想我跟着你去私奔啊,本公主金枝玉叶,才不想受私奔的苦。” “那回去你愿意嫁给我吗?”江浸月将剑收回剑鞘。 明乐回头气呼呼的踩了他一脚,“你个呆子!” 说完明乐大步往前走,懒得搭理他。 江浸月笑了起来,追了上去,“明乐,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红包,还有一章完结,全员的,今天晚点更。 第240章 第 240 章 第240章 景隆三年,皇后程氏诞育一对龙凤胎,举国同庆,圣上下令减赋三成以庆大喜,各地官员纷纷大摆粥铺,给百姓们发放米粮,以示庆祝。 这一年,太子已有八岁,小小年纪已是能文会武,礼贤下士,在朝政上偶有独到见解,长成了百官所期望的储君模样,如今皇后龙凤胎落地,更加稳固了大豫根基。 新帝登基三年,知人善任,勤政爱民,造就大豫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对于新帝,大豫上至官员,下至百姓人人称颂。 唯一被人诟病的便是废除六宫,不设妃嫔,独宠皇后,可皇后只诞育太子一个子嗣,使得皇室子嗣凋零,非繁荣昌盛之兆。 现下皇后诞育龙凤胎,倒也能安不少人的心。 龙凤胎满月宴办的空前盛大,连程钰和阿木勒也带着两个儿子来了上京。 要说这程家如今可是人人羡慕,一门双皇后,前无古人,怕是也后无来者,信国公可真是好命啊,两个女儿都成为了这天底下顶顶尊贵的女子,并且独得宠爱。 信阳郡主得景隆帝宠爱也就罢了,从前是太子妃时便是独宠,一点也不稀奇,可是这元成郡主嫁去回丹,乃是外邦人,却能得到回丹新帝的全部宠爱,还能令其长子为回丹太子,这可就是从未有过的奇事,别说大豫觉得稀奇,就是回丹百姓也咋舌不已,可又甘愿臣服。 程钰嫁去回丹后将心思放在两国商贸往来上,自从阿木勒登基为帝,程钰为后,回丹与大豫便亲如一家,边境线上商贸往来比扬州还要繁华,互通有无。 从前北漠的百姓比江南各处的百姓过的贫苦不少,如今开通商贸,日子也红火起来,回丹的百姓也可以做做生意,不至于像从前那般,每到冬日便难以度日,不得不到大豫边境抢掠,自从两国互通有无,便再也没发生过冲突。 大豫北边有了程钰便安稳了,至于南边,有了巫濮王,也再没起过纷争。 谁能想到景隆帝的养子竟是巫濮先王遗孤,巫濮嘉瑜自幼被景隆帝教养,自然心归大豫,年十二前往巫濮,被景隆帝立为巫濮王。 至从巫濮国被大豫收服,便时不时折腾点事来,到底骨子里不认同大豫,不愿与大豫亲近,而这几年,巫濮王将巫濮子民逐渐教化,彻底与大豫子民融为一体,互通姻亲,不分你我。 再加上西疆有康国公梁寄坐镇,西南那一片,已安静了好几年,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好,大豫国力愈发强盛,后世称为“景隆盛世”。 “明乐,慢点,别摔了。”江浸月眼巴巴盯着身怀六甲的妻子,想要扶着她却被甩开,进了宫像是鸟雀开了笼,撒欢的跑,哪里像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 “你太慢了。”明乐牵着女儿的小手,一家子正要入宫参加龙凤胎的满月宴。 江浸月追上她,扶着她的胳膊,“你有着身孕,别太着急。” 明乐拍了拍肚子,“我好的很,听说这次梁云川与其夫人也回京了?” “是回来了,圣上与皇后娘娘大喜,自然要回来恭贺。” “唉,你看他们个个都生双生子,怎的我就不曾怀上双胎呢?” 梁云川如今有四个孩子,两 儿两女,其中长子长女是龙凤胎,前些年程钰姐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程钰姐生下双胞胎后一年,程意阑的夫人又诞育一对龙凤胎,这下连嫂嫂也平安诞育龙凤胎,可让她眼红的紧。 “程家那是祖上便有双胎的例子,你瞧信国公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这才使得程家四个孩子有三个生了双胎,可双胎多累你又不是不晓得,皇后娘娘怀双胎时你也见过,还是一个一个来为好。” 明乐点了点头,“也是,嫂嫂最后那一个月哥哥半步也舍不得离开,好在如今四海安稳,朝政上也没多少大事。” “是啊,大豫会越来越好。” 两人牵着女儿慢慢的往玉坤宫去,还在外边便听见了里头的吵闹声,明乐迫不及待的进去,瞧见了许久不见的父皇母后。 “父皇,母后,你们也回来了,我还当你们玩的高兴,不要我们了呢。” 自从泰和帝禅位后,便带着苏太后游山玩水去了,做个悠闲的太上皇,人瞧着精神了不少,得知儿子得了一对龙凤胎,自然是要回来的。 “明乐有七个月了吧?”苏太后起身扶着明乐,看着自家儿子孩子有了三个,自家女儿也即将有两个孩子,才觉得岁月匆匆,时光转眼,她如今是四个孩子的祖母外祖母了。 “是啊,母后是不是玩的都忘了女儿还有身孕,也不回京照顾我。”明乐抱着苏太后的胳膊撒娇,有了身孕便越发依赖起了母亲,江家无人,明乐和江浸月住偌大的一个宅子,虽说没有公婆烦扰,偶尔也觉得太过冷清,所以她才想多生几个孩子,让家里热闹起来。 江浸月冷清了半辈子,下半辈子,就要让他热闹起来,最好是被几个孩子气的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会,这次回来便暂时不走了,待你平安生下孩子我再离京。” “母后还要走啊,您与父皇都在外边游历三年了,还没够呢。”这两人可是让不少人羡慕的紧啊,携手游览山河,这是多少人的愿景。 “你父皇说要带我去菏契瞧瞧。”苏太后说到菏契故意瞧了一眼江浸月,江浸月连忙假装咳嗽偏过头去。 江浸月与菏契太子抢亲之事众人可是津津乐道,直到如今还要拿出来笑话二人。 明乐忍俊不禁,撒娇似的摇了摇苏太后,“母后,您别说了,咱们还是去瞧瞧小侄子小侄女吧。” 成亲这些年,明乐倒是偏袒起了江浸月,得知江浸月幼时,明乐哭了很久,早就心疼的不行了,她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哪里会晓得原来有人幼时过的这样悲惨,怪不得他会异于常人。 “行,不说了,走吧,看看孩子去。”两人往屋内去。 屋子里程筠才换好衣裳从内室出来,信国公夫人正抱着孩子,见苏太后到了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今日大喜的日子,咱们一家人何须客气。” 几人都笑了起来,近来大豫的喜事是一件接一件,国母诞育龙凤胎也是极大的喜事,怪不得众人高兴。 在屋子里待了没一会,便听见外边孩子的嬉笑声,程钰的一双孩子,程意阑的一双孩子,梁云川回京也带着四个孩子入宫拜见,方才明乐又带着女儿到了,宁王与宁王妃齐氏的三个孩子一到,此刻玉坤宫热闹非凡,仿佛成了学堂,孩子们跑进跑 出。 苏太后,贤贵太妃,信国公夫人,光是看着这些孩子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扬,年纪大了,最爱看儿孙绕膝,一代又一代的传承,生生不息。 满月宴折腾了一整日,可哪怕这样人人脸上也是笑容,不见多少疲惫,人逢喜事精神爽,程筠生下龙凤胎后,裴烬高兴的几天没合眼,看着那两个小小的娃娃,比裴韫刚出生时小了不少,生怕两个孩子会不好。 他原本是不愿程筠再生的,裴韫培养的很出色,再过两年便可以让他经手政务了,只是这些年,因为他独宠程筠,废除六宫,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少的争议。 皇帝的子嗣就是国之根本,要不然皇家也不会自古以来便多纳妃嫔开枝散叶,程筠只生了裴韫一个,又独占裴烬,不肯给他纳妃嫔,不少人说她专宠霸道,独占圣心,有碍大豫皇室昌隆。 即便程筠颇为贤德,是个贤后,也少不了这样的议论。 程筠自个受不住了,便缠着裴烬非得再生一个孩子,过了这么些年,她早忘了生育的痛苦,并且她也答应过娘亲会再生两个孩子。 裴烬哪能拗得过程筠,到底还是再度有喜,得知程筠怀了双胎后,裴烬整日心头惶惶,生怕程筠为着孩子出事,程筠却是欣喜的,这下生个双胎,看那些老顽固还能说什么,她偏要独占裴烬,也要裴烬的孩子尽是她的孩子,让他们无话可说。 夜幕四垂,玉坤宫安静下来,几个孩子都睡下了,裴烬从外边回来,手中拿着一封信函,“今日还有个好消息。” 程筠拢了拢衣袖,“是什么?” “你瞧瞧,这是扬州回来的书信。” 说到扬州,程筠便猜到是什么了,连忙展开,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便多了,“太好了,义母说善养堂已经开办起来了,如今进展十分不错,扬州附近的州府也在设立。” “还是你的法子好,待这事成了,便是真正的千古贤后。” 一年前,程筠向他提出开办善养堂,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并且加重了拐卖孩童的罪行,一旦发觉,诛三族,从源头上减少孩子与父母分离。 那些贫苦人家若是养不起孩子,便送到善养堂寄养,学些本事,待年岁到了再送回去,也省的那些人把孩子卖掉,尤其是女子,也能少吃些苦头,多救助一人,便少一人吃苦。 程筠休书一封与云林氏提到一二,云林氏主动提出愿将云楼改造成善养堂,程筠便将扬州修建善养堂一事交给了云林氏操办,如此一来,云家也算是官家的人了,日后子女前程无忧,权当程筠的回报。 程筠收好书信,摇了摇头,“什么千古贤后,我还差得远呢,真希望有一日天下再没与父母分离的子女。” 她吃的那些苦,希望再没有女子感受到。 “不急,咱们还年轻,总有一日能让这天下成为你我想看见的天下。”裴烬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程筠调侃道:“那圣上还需努力。” 裴烬抬起两人交握着的手,胸有成竹道:“一起。” 程筠莞尔,“一起。” 携手共铸,盛世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双倍红包,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宝贝,爱你们,后会有期! 下一本开《死去的夫君兵临城下了》,本来是打算无缝衔接,但我最近脖子很不舒服,我怕发展成颈椎病就出大问题了,为此连手机都戒掉了,然后隔壁又开了现言在连载,所以先不开古言,等我脖子舒服点再开,我怕赚这点钱还不够看病orz 宝贝们喜欢的话可以先收藏一下,开文会提醒叭 1.萧容是大梁九公主,生母为宫婢,难产而亡,她磕磕绊绊的活着,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大梁皇宫里最惨的主子。 直到那年冬天,大楚九皇子入梁京为质子,名义为大梁皇子伴读,实际上过的连宫婢都不如。 寒冷彻骨的除夕夜,因为一个馒头,备受欺凌的两人逐渐成为彼此的依靠。 萧容十六时,她听闻大楚来接纪凛铮了,心中一阵失落,却还是笑着恭喜阿铮。 可最终,大楚使臣只带走了纪凛铮的尸体。 此后,萧容褪去妆容,素衣淡食,成为纪凛铮的“未亡人”。 2.武德二十三年春,大楚肃王拥兵攻入大梁,兵临城下,射杀数名反抗的皇室宗亲,皇亲国戚纷纷跪地求饶。 肃王放话想要大梁公主当洗脚婢,这般屈辱之事自然无人愿意,萧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被人推了出来。 是夜,萧容怀里揣着一根锋利的簪子,如有万一,她便一死了之,她答应过阿铮此生只做他的娘子。 可她不曾想到,被传为杀人魔头的大楚肃王竟是她死去的夫君。 纪凛铮单膝跪地,轻柔地抚去萧容绣鞋上的泥,语气缱绻,“阿容,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