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少女才是真大佬[重生]》 1、第 1 章 这是哪里? 窗外天气晴好,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病床上,顾婉吃力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茫然环顾四周。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顾婉还记得弥留之际,油尽灯枯时,师父将全身灵力尽数传给了自己,把能够护住魂魄的掌门指环也交予了她。 看着师父满脸悲戚,她原本想对着师父笑一笑,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我是回到了自己身体里了? 顾婉将手举到眼前,端详着这双白皙修长的手。手指纤细、柔嫩,右手中指上正套着天一阁的掌门指环。 她轻抚了一下指环,一抹碧光闪了闪,随即隐没在了少女的指尖。 顾婉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她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生来不祥,一出生就有阴阳眼,所见非人,终日啼哭不止。父母害怕,将她弃之荒野。 这么多年她体弱多病,走两步就喘不上气,魂魄不稳,惹众鬼觊觎,都想占据这具身体。 这都是因为她只有一魂两魄。 据师父所说,应该是真正的她意外失去了这一魂两魄,降生在了这个时代。 魂魄不足,自然会有很多麻烦。幸而师父将襁褓中的她捡了回去,用秘法稳固了她的魂魄,让她即使体弱多病,也活到了二十岁。 如果没有碧玉指环和师父传给她的灵力,她是没办法单靠自己回到身体里的。 她记得在她失去知觉以后,一股熟悉的力量保护着她的魂魄,直到消耗殆尽,她才来到一片温暖之中。 顾婉试着以意念催动指环,一抹碧光闪了一下,彻底不动了。 指环已经损坏了,想要恢复,还不知要消耗多少天材地宝,只能先将它收回丹田温养。 这就是健康的感觉吗? 顾婉新奇地动动手脚,体会这充满活力的身体,刚想站起身,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让她又躺回了病床上。 一幕幕影像在顾婉的识海里盘旋。 顾婉紧闭双目,她看到了这具身体十几年来的记忆。 看来“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啊! 因为缺少一魂两魄,她十几年浑浑噩噩,诸多事物对她来说都是过眼云烟,不记挂在心,所以很多记忆也并不清晰。 但是,身体是怎么受的伤,她还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看着记忆中满脸恶毒的少女将她一把推下了楼梯,顾婉摸了摸还没消肿的额角,眼中寒意大盛。 她顾婉一向有仇必报,从不隔夜。前世二十年,谁敢得罪她? 顾婉捕捉着头部残留的气息,强行运起刚刚恢复的一丝灵力,凌空画了道符咒。 光芒从指间散去,纤指显得越发柔嫩。 即使是隔空施咒,也够那个动手的人喝一壶了。想来她这一个月会过得相当“精彩”。 顾婉勾起嘴角,满意地笑了笑。 “婉婉,你醒了?”惊喜的声音响起,一个容貌姣好的中年妇女走进了病房。 她神色憔悴,眸色微红,发丝略微有些杂乱,似是匆忙而至,未曾认真打理自己。 来人正是顾婉的妈妈——周芸。 周芸神色充满了惊喜,眉目间却满是温柔。 “刚醒,妈,你来了?”顾婉问得很是自然,到底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即使多了二十年的记忆,也没有半点隔阂。 “医生刚刚才查完房,说差不多今天你就能醒了,我想着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周芸手脚麻利,迅速支好了医用餐桌,准备扶顾婉起身,“今天煲了鸡汤,婉婉一定要多喝一点。” 少女顺着力道撑起身子,乖乖坐好,一头乌黑蓬松的青丝垂在肩上,将秀美的脸颊遮住大半。 “赶快尝一尝,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周芸一边催促,一边拿发绳轻柔地帮女儿绑了个马尾,“婉婉刘海太长了,等回家了妈妈帮你修剪一下,免得影响视力。” 顾婉眨巴着如星辰般的眼眸,任由妈妈在头上动作,心像泡在温水里一样酸软。 原来这就是有妈妈的感觉吗? 顾婉压下心底的情绪,轻轻揭开盖子,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人食欲大开。 好香啊! 她都有多长时间没有正常进食过了? 顾婉被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迫不及待品尝起来。 鸡汤浓郁,鸡肉嫩滑,令人欲罢不能。 “妈妈,爸爸呢?”顾婉想起记忆中那个可靠的身影,不由问道。 “你昏迷了一天了,你爸一直守着你,我来了,他才回家去了。” 周芸正坐在床前帮女儿夹菜,闻言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下午还要准备明天出摊的材料,你爸弄完了就会来医院看你的。” “我感觉你今天跟平时不一样,”周芸专注地看着女儿,“以前你从来不会主动问我们去哪儿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完全恢复了?”周芸仿佛喜从天降,惊喜的笑意从眼角眉梢流淌下来。 周芸和顾尚德结婚二十年,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 女儿什么都好,身体康健,容貌绝艳,成绩优秀,就只有一个毛病——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爱搭理人。 以前夫妻俩还担心顾婉是自闭症,带她到最好的医院检查过。 医生查看症状后,很快排除了自闭症这个因素。夫妻俩只能当女儿是心无旁骛,一心只在自己做的事上。 好在顾婉也不是完全不能沟通,只是需要付出更多的耐心。 夫妻俩一直精心照料着,这些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后来一家三口有次去寺庙烧香拜佛时,庙里的一位和尚看出了顾婉的症状,说她这是丢魂了,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以后自然会恢复正常。 听了这话,夫妻俩才松了一口气。 顾婉明白是为什么。 她的一魂两魄意外转生成了一名弃婴,师父施展天一阁道法护住了她的命,也间接护住了她在现代时的身体。 天一阁是景天王朝数一数二的玄学门派,阁中道法何其强大,即使她的主意识没有留在这具身体里,也让她健健康康长大了。 想到最后师父失去灵力,老泪纵横的脸庞,顾婉强压泪意,故作高兴道:“妈,我完全好啦!以前感觉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今天醒来就完全清醒了。“ “那就好……那就好!” 周芸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把抓住了女儿的手,“让妈看看,头还疼吗?” 顾婉任由妈妈拉着自己,乖巧回答:“已经不疼啦,妈妈放心吧!” 其实还是有点痛的,头上的伤当然不会恢复的这么快。 不过为了让妈妈放心,顾婉还是选择了隐瞒。 只要等灵力恢复一些,在体内运行几个周天,她现在头痛眩晕的症状能马上得到缓解。 “你还记不记得是怎么受伤的?”周芸心疼地望着女儿,“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在医院了,是你的老师陪你过来的。” “那……老师有说我是怎么受伤的吗?” 顾婉回忆了一下,想起她被推下去的地方,好像是个监控死角。 “你受伤的第一时间老师就送你过来了,那时候根本来不及看监控。” 周芸皱了皱眉,回忆道:“后来老师打电话过来说,在监控里只看到你滚到了楼梯口,但是没发现你是怎么摔下去的。” 这倒跟顾婉想的一样,估计那个人推她下去之前,已经提前踩好了点,知道那里是监控死角。 事后即使她说是被推下去的,也拿不出证据。 更何况,以她之前浑浑噩噩的状态,被推倒了说不定也想不到要去指认。 “我也不记得是怎么摔下去的了。”顾婉若无其事地撒谎。 自己的仇当然要自己报,之前她施的引煞符能让伤害她的人倒霉一个月。 一个月后如果某些人还不能吸取教训,她也多的是手段对付她。 “记不起来就算了,仔细头疼,”周芸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医生说是脑震荡,你需要多休息,在医院再观察几天。” 一边说,周芸一边飞快地收拾好桌子和碗筷,扶着女儿躺了下去。 “睡吧!”周芸望着女儿,神色温柔,轻声道:“妈妈就在旁边陪着你。” 顾婉闻言闭上眼,全身放松,运功吐纳,让自己界于似睡非睡,似梦非梦之间,慢慢修炼了起来。 天一阁的修行非常灵活,不拘泥于打坐练气,躺着也是可以。 这具身体的根骨非常好,比她之前的还要更加灵秀。 如果是以前,当她运起功法,漫山遍野的灵气都会朝她蜂拥而至。但现在吸引过来的灵气少了一大半,看来这里的灵气确实远不如在天一阁。 随着灵气的循环,顾婉的身体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她的肤色愈加白皙,莹白如玉,无暇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双唇如粉色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身体里的暗伤、淤堵都消弭于无形。 如果不是怕效果太惊人,她刻意控制,头上的伤她也会一并去除。 正当顾婉沉迷于修炼之际,一阵铃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喂?尚德啊!” 周芸接起了电话,轻声问:“什么?腿摔断了?你在哪里?好,我马上过来!”声音越来越大,看来是话筒对面的人遇上了麻烦。 挂了电话,看着已经醒过来的女儿,周芸焦急道:“婉婉,你爸爸腿受伤了,现在已经快到医院门口,妈去找他,你乖乖躺着睡一会儿啊!” “等等,妈妈,我跟你一起去。”顾婉掀开薄被,不顾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就跟着妈妈一同出门了。 等接到爸爸,挂号检查、正骨、办住院等等一系列事情忙下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经过询问,才知道顾尚德是去采购明天早餐摊子需要的材料时受伤的。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周芸嘴上尽是嫌弃,动作却很是温柔,她小心翼翼地将顾尚德扶到了床上,还刻意避开了腿,轻轻为丈夫搭好了被子。 “我运气也算不错了。”顾尚德才刚刚正完骨,疼得嘶嘶吸气,口中却没有抱怨,只后怕道:“当时没注意,以为前面是绿灯,可以过马路,哪晓得是红灯呢,躲车的时候才不小心摔倒了。这也怪我自己心不在焉,只伤到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说你心不在焉在想什么呢?过马路的时候还走神!”周芸又急又气又担心,忍不住埋怨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候莫名其妙就走神了。说来也奇怪,我明明之前看到是绿灯的,不知道怎么我走的时候就是红灯了。”顾尚德皱起眉头,看起来百思不得其解。 顾婉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家人,想要看清楚他们的面相吉凶。 可惜父母与她血脉相连,她没办法算出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的命运,只能模糊分辨是吉是凶。 从在医院门口见到爸爸起,她就发现爸爸印堂发黑;全家人的磁场都有种说不出的晦涩之感,想来这次受伤也与此有关。 “婉婉,没关系,爸爸一点儿也不疼,你别担心。”看着女儿头伤未愈,却担心地望着自己,顾尚德笑着安抚她。 顾婉侧身坐在病床边,看着面前这个疼得满头大汗,仍旧温言安慰自己的人,也不说话,只轻轻将手放在了他的腿边。 刚刚修炼后,体内还有少许灵力,不能治好爸爸的腿,但也可以给他减轻疼痛。顾婉不动声色,悄悄运起灵力朝爸爸的印堂和腿探去。 “你爸爸现在已经安顿好了,你别担心。”看着坐在病床上,受伤的父女俩,周芸叹了口气。 这是流年不利吗?一家人伤了两个。 她看着女儿,语气充满了担忧,劝道:“婉婉,你也还没有完全康复,妈妈先送你回自己病房休息一下吧。” “是啊,”顾尚德觉得自己的腿没有那么疼了,他对顾婉安抚地笑了笑,也跟着劝说起来,“刚刚就说不要紧了,婉婉别担心,过几天就好了,你赶快回去吧!” “嗯。”顾婉看到爸爸印堂处的黑气散去,才放心地点点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的病房就在楼上,不用送我的,妈妈就留在这儿照顾爸爸吧!”一边说着,顾婉一边退出了病房。 爸爸受伤的事绝不是那么简单,妈妈的身上也不太正常,看来还是要回家看看。 也不知道究竟是阳宅出了问题,还是阴宅出了纰漏。 顾婉微微蹙眉,朝着楼梯走去,思考怎么说服爸爸妈妈好让自己快一点出院回家。 “哎呀——”一股清冷的檀香袭来,顾婉失声惊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撞倒在地。 “你没事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嗓音充满磁性,让人忍不住心里跟着颤了颤。 2、第 2 章(修) 女孩娇小的身躯跌倒在地,仿佛风中摇曳的柳枝,娇软、柔韧。 蒋其琛只觉一团温软撞入怀中,又离他而去。怀中还残留着些许馨香,蓦然感觉有些怅然若失。 脑海里飞快闪过些什么,让他想要抓住却又很模糊。 他看着面前摔倒的少女,伸出手去,“抱歉,是我太着急,不小心撞到了你。”男人声音诚恳,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 顾婉揉着被撞疼的额头,借着蒋其琛的手,站起身来。 少女的手柔弱无骨,肤如凝脂,握着仿佛一团轻盈的云朵。蒋其琛收回手掌,仿佛不舍般,手指忍不住轻轻捻了捻。 “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注意。”顾婉抬眸看向面前冷峻的男人,突然一怔。 面前的男人一身休闲服,宽肩窄腰,一副生人勿进的禁欲气质。 不过这不是吸引顾婉的原因,令她感兴趣的是这个男人的面相。 他浑身充满贵气,阳气旺盛,顾婉靠近都觉得温暖,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福寿延绵的面相。 但是仔细一瞧,又能从骨相里看出早亡的征兆。 这完全是自相矛盾。 顾婉还想再凑近看看,就见一男子从撞倒她的男人身后钻了出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开口道:“小妹妹,我是宋至诚,就是常在电视上出现的那个,认识我吧?真是对不住,我们是急着去看病人,蒋哥才不小心撞到了你。” “没事儿,你们有急事就先走吧,我没什么问题。”顾婉低着头,轻轻拍了拍衣服。 顾婉还在思考刚刚的面相。她不认识面前的两个人,自己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于是示意他们离开。 “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蒋其琛莫名有些心慌,不想让少女就这么离开。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女孩,说道:“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身体不舒服,请及时联系我。” 联系方式? 顾婉从脑海里扒拉出自己丢在家里的手机,把号码报给了他。 宋至诚饶有兴致看着与少女搭话的蒋其琛,暗自偷笑。看到少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他赶紧低头忍住笑意。 蒋哥搭讪的样子可是第一回见,真是太有意思了。 “等一下。” 顾婉叫住了二人。她看向宋至诚,神色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严肃道:“这位宋先生,你印堂发黑,眉间带煞,最近会有血光之灾。而且你的父母宫晦暗偏斜,只怕你的父母也......” “我说你们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吧!”宋至诚怒急反笑,打断了顾婉的话,“本来还以为是蒋哥不小心撞了你,诚心跟你道歉,谁知道是你等在这碰瓷呢!花了不少心思打听我的消息吧?” 宋至诚是个小导演,按说是没什么名气,可他家学渊源,父亲是国内资历深厚的大导演,拿奖无数,享誉国内外。 有不少想攀关系的人打动不了他父亲,就来巴结他,一直以来他也是深受其害。 最近几天他家里接连出事,父亲受伤躺在医院,母亲卧病在床,自己正在拍的小网剧片场也是事故不断,忙的他是心力交瘁。 现在一听到有人打听这些消息,拿这种手段来接近自己,他就止不住的满腔怒火。 “行,改主意了就联系我,我姓顾。” 顾婉也不勉强,越过他们向病房走去。她也不是圣母,如果不是看他们道歉的态度还不错,面相又实在太差,她也不愿意贸然出手。 医不叩门,道不送卦,师不顺路,易不空出,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自己送上门的玄学大师当然不值钱。她怎么就把规矩给忘了呢? 蒋其琛望着女孩离去的身影,纤腰不足盈盈一握,土气的睡衣也遮不住她的清丽脱俗。 这个女孩有点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翻遍记忆,也没找到类似的身影。不知为何心脏莫名一痛,他奇怪地摸了摸,眉头紧蹙。 “哎蒋哥,”宋至诚用胳膊拐了一下蒋其琛,挤眉弄眼,小声道:“看上了?” “确实是挺美的,瞧那皮肤、眉眼,娱乐圈里也没几个比得上。”宋至诚压低声音道:“本来我还想着我那部戏里有个出彩的小配角,她形象很合适,想邀请她去试试的。” “但是她这种行为,显然是人品不好啊,而且还宣扬封建迷信!”宋至诚走向父亲的病房,劝道:“蒋哥,你也别放心上了,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 “我只是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蒋其琛想起少女刚刚说的话,皱眉道:“诚子,我觉得她说的也有点道理,我这边也认识几位大师,你要不请来看看?” “饶了我吧!”宋至诚摆摆手,一脸的无所畏惧,“蒋哥你也知道我不信这些,我爸就是受伤了,妈也是因为太担心才生病了,跟别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对了,蒋哥,”宋至诚笑着问道,“今天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医院看我爸了?” 蒋其琛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该来,好像这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在等他,但他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大概是他一时心血来潮吧! 蒋其琛无奈地笑了笑。 · 顾婉慢慢走回了病房。 这个楼层人不多,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住。 顾婉坐在自己的病床上,盘腿运起功法,诧异的发现丹田处居然恢复了近一半的灵力。 这些灵力是哪来的? 刚刚给爸爸减轻痛苦时,她体内积攒的灵力已经用完。如果不修炼,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 这灵力属性不对吧! 内视时她发现这些灵力偏暖,从经脉流过时,像在温水里一样舒适,跟她本身的灵力属性完全不同。 顾婉是纯阴之体,她这具身体也是一样,修炼出的灵力属性偏寒,能让人时时保持冷静,这些暖暖的灵力绝不是她自身能修炼出来的。 顾婉蹙眉凝思,一下子就想到了刚刚碰到的蒋其琛。 他的确是阳气旺盛,世所罕见,自己在借力起身时,又直接触碰到了他的手,确实有可能是他的阳气入体,与自己的阴气结合,形成了这股与众不同的灵力。 难道他是生于阳年阳月阳日阳时? 以自己的纯阴体质,这世上只有四柱纯阳的人才能影响她。 而这样的人由于缺乏阴气调节,大多性格刚燥执拗,不愿包容他人,更不愿意听到与自己不同的意见。 但是看刚刚的蒋其琛,交谈时语气冷静、诚恳,就算听到无法理解的言论,也没有非要争个输赢。看着真不像是阳气暴烈、刚愎自用的四柱纯阳之体。 顾婉没有近距离接触蒋其琛,认真探查原因,所以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索性丢到一边。 她五心朝天,专心修炼,运起这股暖暖的灵力,使之游走在经脉中。 一圈、两圈、三圈……顾婉沉浸在修炼中,身体肉眼可见的发生着变化,仿佛蒙尘的明珠渐渐被拭去灰尘,即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这股灵力十分活跃,修炼时产生的灵力仿佛也沾染了这股活性,如溪流汇入大海般,游走在她的经脉中。束缚她的几层境界也摇摇欲坠,被灵力一冲即溃。 顾婉长吐一口气,纤掌在身前缓缓按压至腹部,汇聚灵力于丹田中。从现在起,她又一次踏入了练气八层的境界。 修炼完的顾婉美眸清亮,体内的杂质在灵气一遍又一遍的冲刷下被排出体外。 顾婉垂眸看了看脏兮兮的皮肤,决定去洗个澡。 这次能跨境界突破,算是多亏了那个蒋其琛的阳气。 顾婉一边擦头发,一边思考。 该怎么还这个人情呢? 有了! 顾婉眼前一亮,蒋其琛这人的面相她看不太准,但是他的朋友却不一样,面临的问题已是迫在眉睫,虽然要不了人命,但也会吃很多苦头。 下次碰上了,就帮宋至诚把这事解决了吧!就当还人情了。 顾婉点点头,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的两天,除了用灵力为爸爸治疗腿伤,和父母尽享天伦以外,顾婉就一直沉迷在道法修炼之中。 她的根骨逆天,修行又专心,所以进境是一日千里,已经跨过练气,踏入筑基境了。 灵气本身就有洗髓伐骨的作用,筑基境的她更加明艳动人,俏生生站在那里,仿佛全天下的灵气都汇集在了她的身上。 不过这两天都没有碰到蒋其琛二人,顾婉也不以为意,她留了联系方式,又带伤住在医院里,只要有心,想找她还是不难的。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这天上午,顾婉和妈妈推着爸爸去三楼做腿部检查,这两天顾尚德恢复得不错,医生也感觉很惊讶,强烈建议他们拍片复查。 灵力并非万能,没有修行之人,如果贸然接受太多灵力,这将会压制他体内的自身潜力。所以顾婉给爸爸治疗的时候,一直竭力控制着,让灵力处在一个刚刚好的数量上。 一路上,清艳脱俗的顾婉回头率百分之百,轻轻一个眼神扫过,便叫人一阵心驰目眩。 “顾同学!”一个人拦在了她的面前,顾婉抬眸,原来是之前一直没有碰到的蒋其琛。 眼前的男人身姿挺拔,神色焦急。 “爸、妈,这是我认识的人,找我肯定有急事,你们先去吧,我待会儿就来。”顾婉向父母简单解释了一下,示意他们先上电梯。 “叔叔、阿姨好。”蒋其琛看起来莫名有点紧张。 顾尚德已经知道女儿恢复了正常,这两天的接触也发现女儿较之同龄人更为沉稳,又是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所以他并不担心。 夫妻俩因为急着上电梯,也来不及跟蒋其琛过多寒暄,只简单打了个招呼,叫女儿尽快。 “蒋先生,请跟我来。” 看着关上的电梯门,顾婉回眸一笑,如枝头初绽的桃花般绚烂。 3、第 3 章 “蒋先生,你找我,是因为宋先生家里出事了吧?”楼梯间里,顾婉回眸,眼波流转,轻声问道。 “是的。”蒋其琛眉头紧皱,郑重点头。 这两天宋家的事更严重了。 宋至诚的胳膊在家摔伤了,他妈妈的病更严重了,就连家里的保姆在下楼梯时也摔了一跤,而且声称是被推下去的。可是监控却并无异常,吓得保姆连夜辞职。 宋妈妈是他妈妈的闺蜜,宋至诚又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关系密切。看到宋家变成这样,蒋其琛心里十分不好受。 他觉得这事不对劲,不像是巧合,所以这几天他把认识的几位大师都请去宋家瞧过。 几位大师没有看出什么,只稍稍改变了某些家具方位,但并没有好转,只能纷纷表示无能为力。 可惜归元寺的空慈方丈云游去了,蒋其琛费尽心思也没有打听到大师行踪。这位德高望重,佛法深厚的大师曾经救过他的命,想来对于宋家的事,一定也能完美解决。 他本来没有对面前这位清秀绝伦的少女报太大的希望,只是想起她清澈的眸子和笃定的语气,加上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才在电梯口碰见时,拦住了她。 “顾同学,关于宋家的事,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蒋其琛神色凝重,如雕刻般的五官显得愈发棱角分明,俊美异常。 “我叫顾婉。” 顾婉嫣然一笑,如三月春光般迷人。她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三张纸块,伸手递给了蒋其琛。 纸张简陋,顾婉没有机会去找更合适的材料,这是找护士借的纸和笔画的护身符,用料虽然简单,效果可没打折扣。 “这是为宋先生一家三口画的护身符。” 顾婉轻咬下唇,一脸无奈地解释,“条件有限,我也没有实地去宋家看过,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样的结果,所以只画了护身符。” “这种护身符只能庇佑他们一次,如果是在外面沾染的煞气还好,但如果问题出在宋家,这个符咒就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要想解决,还是得我上门去看。” 顾婉的眸子里满是认真,严肃道:“所以一旦发现护身符损坏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让我来处理。” 蒋其琛小心翼翼将护身符收进怀里,看着这个板着脸却愈发显得可爱的少女,郑重地点了点头,应道:“你放心。” “顾婉……同学,这件事真的非常感谢你,”蒋其琛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声音满是磁性,“你们这一行的规矩我明白,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想要递给她。 顾婉摇了摇头,“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不用谈这些。”她顿了顿,想起那股温暖的灵力,勾起嘴角,“而且护身符的报酬你已经付过了,这钱我就不要啦!” “如果下次要请我,可别忘了准备好报酬哦!”顾婉莞尔一笑,舒展的眉眼说不尽的俏皮可爱。 “宋家的事好解决,倒是你……过来一点让我仔细看看。”顾婉勾勾手指,示意蒋其琛凑过来,离她近一点。 今天艳阳高照,窗外的阳光从挨挨挤挤的枝叶间照射下来,地上印满大大小小的粼粼光斑。 暖暖的光线下,蒋其琛木着脸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一股馨香袭来,他思维停滞,只能僵在原地。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伴随着心痛袭击着他。他仿佛是块僵硬的木头,连呼吸都忘了。 金色的阳光下,少女琥珀色的双瞳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呆愣的、惊艳的、手足无措的模样。 少女清澈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他的心脏疯狂跳动,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少女纤指按住额头,微蹙眉头退后几步,一副头疼的模样,他的思维才开始运转,想起来要呼吸。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蒋其琛问道。他发誓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没什么。”顾婉摆摆手,闭眼缓解头晕,“我上次简单看了一下你的面相,觉得有点问题,这次本来想仔细看看的,但是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顾婉觉得十分奇怪,明明上次不是这种情况,为什么今天什么也看不清了呢?还险些遭到反噬。 一般来说,只有至关重要,关乎国运之人或者与相士的至亲之人才没办法看准。 难道蒋其琛重要到关乎国运? 顾婉想不出来,索性丢在一边,继续说道:“前几天见你的时候,发现你阳气旺盛,却面有早亡之兆,今天虽然没看出什么,但是发现你的面相有所改变,想来应该是件好事。” 蒋其琛眸光一黯,想到自己命不过三十的批命,剧烈跳动的心脏猛然一滞,疼得越发剧烈。 他面色苍白,不自觉退后一步,垂眸不语。 “护身符交给宋家三人随身带着,有任何问题直接联系我。爸妈还在等我,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啦!”顾婉没有看出他的变化,交待了几句之后,离开了楼梯间。 少女的离开仿佛带走了楼道里最后一丝暖意,蒋其琛神色冰冷,呆怔在了原地。 等顾婉到三楼的时候,爸爸的腿已经检查完了。她简单解释了一下和蒋其琛认识的经过,当然略过了看相的那一部分,就和妈妈一起推着爸爸回了病房。 顾尚德忧心忡忡,一想到妻子每天既要出摊,又要照顾他和婉婉,一天几头跑,未免太过于辛苦。又考虑到现在家里的经济条件,回了病房之后就一直嚷着要出院,说在家里休养。 这几天顾婉一直坚持每天给他输灵力疗伤,顾尚德恢复得很不错,医生看了检查结果之后,也同意他回家休养。 周芸考虑了片刻,在认真询问了在家休养的注意事项之后,这才无奈答应了丈夫的要求。 既然说到要出院,顾婉也不想待在医院了。除了头部严重些,她身上本来就只有撞伤和擦伤,这几天也被灵气治愈了,连疤都没有留一个。 顾婉劝妈妈,说在家方便妈妈照顾她和爸爸,免得妈妈还要两头跑,太辛苦了。而且家离医院这么近,可以在家里观察。就算脑震荡有后遗症,也可以很快赶到医院。 她软磨硬泡,硬是磨破了嘴皮子,才说服了妈妈。 顾婉当然清楚现在的自己无比健康,可以说从来没有这么健康过。 医生检查过后没有任何问题,打趣说年轻人的愈合能力真好,也爽快地答应她出院了。 天空湛蓝,纤云不染,像是被过滤了一切杂色,绮丽得熠熠发光。 顾婉一家是乘坐出租车回家的。 望着窗外耸立的高楼大厦,繁华的大街小巷,她难免有些新奇。存在于记忆里的事物和自己亲眼所见还是不同的。 出租车穿过热闹的城市中心,停在了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 顾婉一家住在三楼,楼道窗口被封住了,即使是在太阳的照耀下,也显得十分黑暗。 周芸一手扶着拄拐的顾尚德,一手拉着女儿,引导他们避开楼梯上摆放的杂物,直到打开了大门,这才松开了手。 这栋房子是顾尚德夫妻结婚的时候单位分配的,后来下岗之后,夫妻俩下海经商,效益不错,所以早就搬出了这栋房子,搬到更好的地方居住了。 两年以前,顾尚德夫妻经营不善,破产之后,他们一家又搬回了这个充满回忆的老旧小区。 这座房子虽然有些偏小,装修也是二十年前的风格,却布置得非常温馨,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餐桌上还摆放了一束干花,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在顾婉的感官中,却不一样。 她出生时间特殊,是天生的阴阳眼,修炼之后心灵更为纯净,不仅可以见到灵体,还能望气。 顾婉凝神望去,眼前的宅气呈黑灰色,从家里的各个角落汇聚而来,萦绕在天花板周围。家里的吉位处升腾起胳膊粗的金黄气息却没有在宅中停留,而是直接穿过大门不知所踪。 这是被人布了阵法之后,还被借了运啊! 顾婉心中十分气愤。 家里的金黄气息是大吉之气,主富贵发达之宅,这很明显是他们家的吉运,却被人截胡了。 宅气黑色中略带灰色,是阴气盛极、人财两败之宅,主疾病缠绕,久治不愈。黑气传来的角落肯定埋着布阵的法器。 顾婉相信,如果不是师父之前为她用了天一阁道法,冥冥之中护住了她,在这样阴毒的阵法侵袭下,想来他们一家肯定早就出事了。 爸爸这次受伤肯定与此有关,这个阵法必须要尽快解决。 但是要怎么跟爸爸妈妈说呢?顾婉深感为难,她本来想把这些年的经历瞒着父母,现在看来,还是要坦诚一部分。 顾婉把爸爸扶到了沙发处坐好,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爸,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顾婉深深地望着父母,郑重其辞道。 4、第 4 章 “怎么啦?”周芸正弯着腰整理鞋子,闻言走了过来,坐在顾尚德身旁。 “你们知道这十七年来,我为什么浑浑噩噩,又为什么恢复正常吗?” 顾婉没等父母回答,又继续说道:“其实我出生之后,一魂二魄意外离体,降生在了景天王朝。” 顾尚德夫妻互相望了望,没打断女儿,而是听她继续诉说。 “在那里,我生活在一个修道的门派,师父待我很好,教了我很多玄门术法,还将我封为下一代掌门。师弟师妹们也都很喜欢我。” 似是想起了什么温暖的画面,顾婉的神色蓦的温柔起来。 她稍微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师父他老人家一直知道我的本体不在那儿,所以施了法术将我送了回来,我魂魄归体之后,神智就恢复正常了。” 顾婉报喜不报忧,把这些年的经历捡好的说了说,遭受到的痛苦只字未提。 “只有一魂二魄,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你回来了,你那里的身体又怎么办?”顾尚德夫妻没有怀疑,很快相信了女儿的说辞,他们相继发问。 夫妻俩没有被顾婉轻描淡写的语气蒙过去,想起自己的宝贝女儿可能会遇到的困境,他们心痛如绞。 “天一阁是玄学大派,我的资质又好,自然是过得很好啦!”顾婉抚摸着右手中指的碧玉指环印记,微微笑了笑,试图把这个话题带过去,“重要的是我学到了很多,而且可以解决咱们家的问题。” 顾婉神色一正,终于说到了正题。 “我们家能有什么问题?”周芸不以为然,好奇地问。 “爸、妈,你们坐着别动。” 顾婉运起灵力,在空中画出繁复的符咒,荧光在她指尖闪耀,随即没入顾尚德夫妻眼中,形成薄薄的一片灵力层。 这时顾尚德夫妻眼中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样,窗外各色光芒冲天而起,他们看着家里空中环绕的黑灰气息和飞走的金黄之气,不知所措。 顾婉向爸爸妈妈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家是遭人算计了。 “谁这么缺德!这是要我们家破人亡啊!”钱财是其次的,但一想到女儿和丈夫受的伤,周芸气得身体都哆嗦了起来。 “老婆,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那些害人的东西挖出来。”顾尚德握着妻子的手,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顾婉起身去倒了杯温水递给妈妈,也坐下陪在妈妈了身边。 半晌,周芸才平静了下来。 按照顾婉的指挥,三人拿着镐头和锤子,将黑气升起的墙角都往斜下方挖了两尺,热得满头大汗,这才在墙壁夹层里找全了用麻布包着的几包物事。 顾婉拉住父母,自己将灵力布满了手掌,小心翼翼地将这几包东西拿起来,放在了报纸上。 在传统文化中,文字是神圣的。仓颉创造的文字有神秘的力量,有辟邪纳祥的作用。报纸上写满了文字,可以有效隔绝煞气外泄。 顾婉示意父母退后,用灵力幻化成一个罩子,严丝合缝罩住挖出来的几包物事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将其中一个布包解开。 甫一解开,一股浓郁的煞气扑面而来,却被灵力关在了狭小的罩子里。 布包里是数枚长约三寸的钉子,银光闪闪,有种说不出的阴邪之感。 “这是聚阴引煞钉。”顾婉神色淡定,向父母解释,“它的作用就是聚阴气,引煞气,继而让咱家人财两失,家破人亡。” “这些都是小伎俩,放心交给我。” 不知道在现代社会如何,在景天王朝,这只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天一阁里任何一个小弟子都可以轻松解决,更遑论是她了。 顾婉将所有的聚阴引煞钉用报纸包住,用灵力布了个封字阵法后,就拎回了自己房间。她打算待会儿再去将这些法器损毁。 顾婉轻松的神情给了顾家夫妻莫大的信心,他们并没有追问这些东西如何处理。 “接下来就是借运阵法了。”顾婉拿着纸和笔站在父母面前,将所需要的材料记录在纸上,“我不知道哪里有卖这些东西的,爸爸腿又不方便,只能麻烦妈妈跑一趟了。” 周芸接过清单看了看,冲女儿点点头,就马上出门采购去了。 此刻天色已暗,夕阳正慢慢向地底坠去,夏日的微风拂过脸庞,带来一丝凉爽。 顾婉看着呆怔在沙发上的爸爸,决定不去打扰他,返身去厨房煮了一锅面。 她这是第一次下厨,前世身体弱,在天一阁有专人照顾,从来没有去过厨房,如果不是记忆里有这些厨具的用法,想来她煮面也会比较困难。 刚盛起面条,上桌摆好,妈妈就回来了。三人一起用了这顿简单的晚餐,都有些沉默。 “爸、妈,你们先别胡思乱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这些隐患都解决掉。”顾婉看着无言的父母,耐心劝说道。 顾婉知道父母心里不好受。他们一家一向与人为善,从来没做过亏心事,甚至因为女儿这些年的情况,顾家夫妻每年都会抽出一部分收入来去做善事,以期自己的孩子能早日康复。 能了解他们家情况,在家里做这种手脚,还不被发现的人,一定是关系极亲的亲朋好友,甚至顾尚德心里已经模模糊糊意识到了是谁,只是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罢了。想到自家做人做到这个份上,怎么不让人感到挫败呢? 顾婉陪着父母坐了一会儿,待到入夜亥时,也就是九点钟的时候,她来到客厅中央,将装着材料的塑料袋置于身旁。 她首先拿起一张红纸,用剪刀飞快地剪出三个纸人,在纸上分别写上了他们三人的生辰八字。又拿剪刀取来三人的一撮头发,分别用红线绑在对应的纸人上。 接着,她将纸人放在旁边,拿起装着朱砂的瓷瓶,素手轻轻抖动,将朱砂均匀的撒在干净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圈。 然后,顾婉将三个酒杯放入朱砂圈中,两个酒杯架起另一个酒杯,以品字结构摆放。 接下来,她将做好的纸人放在酒杯后面,将白酒倒进杯子里,剩下的酒则撒到了柳树枝条上,并在酒杯里点起了火。 看着酒杯里燃起的火焰迅速将柳树枝点燃,她默念咒语,同时拿起纸人将它们置于火中。 一股阴风吹来,似是想打断法事,却没有成功。漂浮在半空中的烟灰始终被困在朱砂圈里,没有散出去半分。 看到被烧毁的纸人,顾婉抚了抚右手中指的指环印记,站起身来,对父母莞尔一笑。 “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人借运失败,必然会遭到反噬,爸爸妈妈这段时间多注意,看身边谁突然身体衰败,特别倒霉,就多半是那个害人的家伙了。” 顾婉看着金黄色的大吉之气充盈着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满意地点点头,“埋法器是看我们家运道太强,不好强借,所以先破除一部分,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将这份吉运抢走。” “但是看我们家这情况,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这埋下聚阴引煞钉和布借运法阵的时间一定不会太长,”顾婉看向父母,疑惑地歪歪头,问道:“爸爸妈妈有怀疑的人吗?” “我们家之前做点小生意,还算是发了点小财。除了你的身体,就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周芸踌躇片刻,慢慢说道:“但是从两年多前起,家里的生意就莫名变差,很快就破产了。” “我们暗自查过,以为有人暗中使绊子,最后当然没有找到。”顾尚德也在一旁补充。 “那看来就是两年多以前了,”顾婉若有所思,轻轻抚了抚指环印记,“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好像不住这儿吧?” 顾婉对以前住的别墅还有点印象。 “当时这栋房子已经好长时间没住人了,这边管理又差,有人偷偷进屋我们也不知道啊!”周芸神色有些苦恼,轻轻敲敲脑袋,还是没想起来。 她转头又问丈夫,“我是没什么印象了,尚德,那时候有人找你拿钥匙进过这儿吗?” 见妻子和女儿都望着自己,顾尚德也回忆了起来,磕磕巴巴道:“婉婉……她大伯那时找我拿过钥匙。” 望着妻子陡然愤怒起的神色,他赶紧解释起来,“那时候我们条件好,婉婉大伯说家里缺电器,我这不是想着老屋电器放着也是放着嘛,就让她大伯拖回去了。” 似是知道自己理亏,他讪笑了两声,又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 “我搬回来的时候就奇怪怎么电器都不见了,”周芸怒极反笑,对着丈夫吼道:“你还跟我说是卖了还债了,原来是骗人的啊!” 周芸指着丈夫,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顾尚德啊顾尚德,我看你是一辈子都改不掉这毛病了,我一个出嫁的女儿,都没像你这样贴娘家!” 顾尚德一共有四个兄弟姐妹,他在家中行二,上有承嗣的大哥,下有讨人喜欢的弟弟妹妹,他在家中是最受忽视的一个,却是家中发展的最好的一个。 俗话说,越是缺什么,就越想证明什么。 顾尚德一直是家中最孝顺的儿子,最友善的兄弟,特别是做生意发达以后,他一直尽自己所能,帮助兄弟姐妹们。幸而他念在女儿的份上,想要积攒更多家产留给顾婉,不然周芸怀疑他能把心都掏给他的亲人。 5、第 5 章 “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骗你,”顾尚德拉了拉妻子的胳膊,讨饶道:“我这不也是怕你生气嘛。” “我觉得,都是至亲的亲人,素质不高,贪点小便宜可能会有,怎么也不至于害我们吧!”顾尚德还是不相信自己的亲大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就以这布阵的时间为界限,两年多以前大伯家条件怎么样,我们家有了这阵法之后,他们家又怎么样呢?”顾婉一针见血,建议直接从结果里找答案。 “以前你大伯就是在农村里讨生活的,种地也不勤快,穷的是叮当响,大概两年前国家修路,占了他的房,就补给了他家一些钱和几块地。” 周芸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甩开他的手。 “刚好那段时间有很多人到村里旅游,你大伯抓住机会开了家农家乐,慢慢就红火起来了,现在市里都有五六家连锁店了。”周芸语速飞快,毫不犹豫,看来印象非常深刻。 亲戚聚会的时候,顾婉大伯一家向周芸吹嘘了很多遍自己的发家史,也难怪周芸记得这么熟,可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村里游客这么多,农家乐赚钱也很有可能啊。我觉得应该是外人看到我们赚钱了,老屋又没有人,才撬门进来布阵的。”顾尚德小声反驳,他仍然不愿怀疑自己的大哥。 “爸妈别争了,”顾婉淡然道:“想要借运,做法时还需要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比如指甲或者头发,外人很难做到。不如想一想,那时大伯一家有没有来过我们家?” 看着父母脸上的神情,顾婉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了。 顾婉认为这件事即使不是大伯做的,他也一定知情。虽然不忍心看到爸爸伤心,但她更希望爸爸能够认清大伯的真面目。 “妈你别急,“看着爸爸满脸颓丧,妈妈火冒三丈的样子,顾婉安慰道:“之前我说过,借运失败会遭到反噬,如果真是大伯,他们家马上就会出事,到时候不就一清二楚了,还怕爸爸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吗?” 顾婉没有把这次的迫害放在心上,以她天师的身份,难道还护不住自己一家人?也忒可笑! 待他们讨论完,已是夜深人静。顾婉打了个哈欠,她从没有睡得这么晚过,这时候已是睡眼朦胧。 顾婉迅速洗漱完,含糊地向父母道了晚安,回房休息去了。 金黄的大吉之气升腾着,无声地滋养着顾婉一家,让他们原本偏离的命运慢慢向原路靠去。 清晨,蔚蓝的天空被昨夜的雨水冲洗得一尘不染,空气清新怡人,像是被过滤了似的,沁人心脾。 顾婉站在阳台上,不停地吐故纳新,静候太阳升起。 家里是摆摊做早餐生意的,凌晨三点顾尚德夫妻就起来准备了,顾婉也起床帮忙,还想跟着一起出摊。 周芸当然不肯让女儿吃这个苦,又心疼她之前受的伤,硬是没有同意,留了女儿和顾尚德两人在家,一个人推着餐车出了门。 顾尚德腿伤还没痊愈,要尽量少活动。全家人一起用完早餐之后,他就回了房间睡回笼觉。 顾婉伸了个懒腰,这才不紧不慢的在阳台上用道门术法——掌/心/雷销毁了所有的聚阴引煞钉。 掌/心/雷响起的时候,霞光漫天的云层闪过几丝电光,天空也传来了阵阵雷声,仿佛老天爷也想降下天雷销毁这害人的法器一般。 这聚阴引煞钉可不简单,需要将钉子置于极阴极煞之地至少三年,方能炼成。 布阵时还要借助罗盘,将方位算准,埋在正确的地方才能起作用。 而借运法阵就更不容易了,这是做坏事,要遭天谴的,除非是特别亲近,或是利益相关,不然哪个风水相士乐意布这个阵法? 大伯看起来确实不像有这个本事。顾婉想起记忆中那个小气吝啬、喜好吹牛的身影,在心里嘀咕。 究竟是谁呢?谁愿意冒着天谴的危险,为大伯借运呢? 不外乎就是那几个人。 顾婉脑海里浮现了几张面孔。 以往十几年她的主意识不在这里,到底接触的时间不长,记忆不够清晰,掌握的证据不足。就凭印象,她分辨不出是谁做的。 但这个人她迟早会找出来! 顾婉自信一笑,眉目间说不出的疏朗明媚。 天色越来越亮,一缕光从地平线上射出,接着便有千万缕金色光线破云而出,整片大地豁然开朗。 在旭日出现的一瞬间,顾婉将灵力布于眼眸,直视太阳。她的眼眸忽而赤红,忽而金黄,氤氲片刻后,继而转化为明亮的紫色,透着说不出的魅惑之感。 她在借刚升起的太阳修炼她的阴阳眼,等到修炼大成,进化为天眼后,一眼便可望穿别人的三生,厉害无比。 不过据她了解,景天王朝并没有人练成过天眼,至少天一阁没有人练成过。但她还是没有放弃,只要旭日东升,周围环境允许,她都会修炼。 眼见太阳升起,早课已做完,她又将如瀑般的青丝束成马尾,换了一身轻薄的运动服,下楼绕着小区跑步去了。直到身体完全活动开了,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前世的她身体十分虚弱,别说跑了,就是走快一点也受不了。现在有了健康的身体,她可不得尽情撒欢,把上辈子没能做的这辈子补上。 顾婉的房间不大,却很整洁。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书籍,也按年级和科目排列得十分有序。书架上、床角边,摆着一些女孩子会喜欢的玩偶、装饰,看起来错落有致。 整个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一看就知道花了很多心思。想起这十几年来父母对她的付出,顾婉感觉十分温暖。 顾婉来到书桌前,手指在书架上轻轻拂过,她随手抽出一本,随意翻了翻。 她手里的这本是高一语文书,书本半旧不新,书页上还记了很多笔记,字迹稍显稚嫩却很工整,一看就知道主人在这门课上有多用心。 她又将其他科目的书本抽出来看了看,发现都是如此。 顾婉心中感慨,她自身就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没想到就连缺少一魂二魄的身体,也是同样喜欢学习。 而唯有对学习热忱,能付出比别人更多努力的人,才能在魂魄不全的情况下,仍然做到比大多数人更优秀。 这具身体这十七年的记忆里,人情世故都很模糊,唯有学到的知识清晰无比。 顾婉又打开抽屉,一眼发现了自己搁在角落里的手机。 在这个全民都是低头族的时代,前身对电子产品并不沉迷,手机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家里的抽屉。 顾婉拿起手机,按照模糊的记忆,生疏地按键开机。 开机画面飞快闪过,映入眼帘的是几个简单的图标,她曲起手指,轻轻点击绿色的那个。 这个软件app还是她的班主任帮她下载的,是为了把每个学生都拉到微信群,顾婉想起那个和蔼的面孔,微微笑了笑。 微信被打开之后,她发现自己被拉到了一个新的群,群名叫“反抗联盟”,她微微皱了皱眉,好奇地点了进去。 界面上有很多图片,里面都是同一个人,正是曾经推她下楼的李绮云。图片中有李绮云摔倒的、砸破东西的,各式各样出糗的画面。 看来是引煞符起作用了。 顾婉勾了勾嘴角,将界面往前翻,看向了文字。 6、第 6 章 【大家看到没,这个星期李绮云真的好倒霉啊!】 【活该!就该让她也尝尝这出糗的滋味!】 【就是啊!一言不合就欺负人,也不知道她爸妈怎么教的她。】 【集美们发的图笑死我了,简直可以组个“论倒霉的一百种方式”合集。】 【前两天期末考试,她居然把笔袋忘家里了,好不容易借到笔之后,还填错了答题卡。当时我跟她在一个考场,大家是没看到她跟监考老师吵架的样子,还是那么嚣张跋扈。】 【家长惯得呗!上次老师找她家长来,她家长的态度更恶劣!哎,只能说什么样的家庭教育出什么样的孩子吧!】 【我倒是巴不得她更倒霉一些,也好让我出口恶气。】 【这就是孽力回馈,坏事做多了,自然有天收!咱们这个群里,谁没被她欺负过?】 顾婉没有看完,就退出了群聊。想来这肯定是被李绮云欺负过的学生组的群。不过除了那次被推下楼梯,她还有被欺负过吗? 顾婉冥思苦想,回忆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 她的记忆里关于李绮云的画面很少,但是当时被推下楼时,她能感觉到李绮云是真的想杀了她。如果不是远在景天王朝的一魂二魄及时归位,她的身体可能会出大问题。 虽然不知道李绮云是为什么推她,但她报复确是天经地义。 正当她蹙眉沉思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垂眸一看,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请问是顾婉……吗?我是蒋其琛。”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微微有些失真,但还是一样的低沉富有磁性,充满了吸引力。 “蒋先生你好,我是顾婉。”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出谷,让人心生愉悦之感。 “一大清早打扰你,实在抱歉。本来昨天晚上就想联系你,但是没打通电话。昨晚宋至诚手里的护身符帮他挡了一劫,但还是没有找到罪魁祸首,所以想请你来宋家看一看。”蒋其琛语速飞快,迅速将事情阐述清楚。 “好,我马上过来,宋家具体地址在哪儿?” 幸好顾婉才把整个书柜都翻了一遍,清楚地知道每样东西都放在哪里。她飞快地找出纸和笔,准备记下来。 “你住哪?我开车来接你。”话音未落,蒋其琛那边已传来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看来的确是很着急。 救人如救火,顾婉也不矫情,报了地址之后,她发信息简单跟父母说明了情况,就做好准备迅速向外面奔去。 等顾婉一路小跑,到达小区门口时,距挂电话还不到二十分钟,蒋其琛的车已经停在了路边,正等着她。 “顾同学,不,顾大师,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嘴巴臭不可闻,还对您出言不逊,实在是对不起,求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宋至诚鼻青脸肿,左边胳膊更是缠着绷带,看样子是这几天才受的伤。他连连道歉,语无伦次,看着有些好笑。 宋至诚就坐在后座,顾婉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不停地献殷勤,又是帮忙拉开车门,又是送饮料,一刻也停不下来,试图让顾婉对他的印象好转一些。 “我说话那么难听,顾大师还送我们全家护身符,您真是心胸宽广,果然不愧是大师啊!”宋至诚坐在顾婉旁边,不停地吹着彩虹屁。 “我也不是看你的面子,”顾婉想起那股暖暖的灵力,目光在驾驶座上的蒋其琛身上转了转,说道:“护身符的报酬已经有人代你付过了。” 这件事毕竟是宋家的私事,蒋其琛不好叫家里的司机参合,所以是自己开车载着宋至诚来的。 他虽然在开车,但也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顾婉身上,看到车内后视镜中,她的眸光飘来,心又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 “听蒋先生说你的护身符给你挡了一劫,具体是怎么回事?请详细说!”顾婉的目光转到宋至诚身上,发现他眉目间的煞气更浓了。 宋至诚闻言神色一正,认真回忆了一下,这才开口。 “在您把护身符给我们之前,我们全家人受伤的受伤,生病的生病,连家里的保姆也受伤了。”宋至诚将之前的事一句带过,也没提蒋其琛还找其他的大师来过。 “昨天在得到您制作的护身符后,我晚上在家下楼梯的时候,感觉有人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像是想从背后推我,但是没有成功。”宋至诚想起自己被搭肩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等我反应过来,放在兜里的护身符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宋至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里面是碎成一片一片的护身符,纸张边缘是被烧焦的深棕色。他打了个哆嗦,又想起来了昨晚的情景。 * 前段时间他晚上一直没着家,不是在医院里照顾老爹老妈,就是在另一处房产住着。他自己胳膊受了伤,算是个半伤残人士,家里的保姆也都走了,就剩他一个人也没个人照顾,他才不愿意回老宅呢! 昨晚上回家主要是为了拿文件,他需要的一些资料放在老宅,又急着用,所以必须回去一趟。 夜晚的庭院空旷、寂静,只有风在轻轻地吹着,周围隐隐传来树叶的沙沙声。家里空无一人,整栋别墅黑漆漆的,连一丝亮光都没有。 别看宋至诚怼顾婉怼得凶,其实他胆子忒小,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他一点儿也不想进去。 头上的月亮孤零零的悬挂在高空,透过缓缓移动的黑云时隐时现,光线微弱暗淡。庭院里的树木不过几天没有修剪,就蹿高了一截,在微弱的月光下静静站立着,影子重重叠叠、张牙舞爪,仿佛正观察着院中来客,随时准备扑上去。 宋至诚站在原地轻轻拍了拍脸颊,打开了手机自带的电筒,他总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在默默地盯着自己,但是电筒光照过去,又发现什么也没有。 宋至诚莫名有些惊惶,双眼不停地环顾四周,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包里翻找钥匙,试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成功插进钥匙孔里。 门“吱呀”一声开了,客厅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不知是不是哪里的窗户没有关好,一阵凉风袭来,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望着眼前黑洞洞的一切,他缓缓地咽了一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 要不还是明天白天再回来拿?宋至诚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不行!资料今天晚上就要用,现在必须拿到! 宋至诚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加油鼓劲,深呼吸几次之后,他猛地冲进了客厅,迅速打开了灯。 幸好自己闭眼也能摸到开关在哪儿,不然还真不敢进来。宋至诚在心里暗暗庆幸着。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他恍惚看到角落里有个影子一闪而过,本来已经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刚刚那是什么?灯光亮的太快产生的幻觉吗? 宋至诚深知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吓自己,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份疑虑强行压了下去。 宋至诚的房间在二楼的角落里,配有一个舒适的阳台,是整栋房子欣赏景色最好的位置。他把两层楼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才敢往里走。 房间亮了之后他的胆子大了许多,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了下来,整理文件的时候还有空分神听了听野猫叫。 现在又不是春天,怎么野猫叫得这么渗人!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野猫的叫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几个呼吸间,好像就到了门外。 不是吧,怎么还跑到家里来了呢?宋至诚挠了挠头皮,有些苦恼。 可能是保姆离开的时候没有关窗,野猫从那儿摸进来了吧! 宋至诚顺手将文件拿在手上,打算先去将猫赶走。 他起身迅速拉开门,门外却空无一物,并没有看到野猫,只有明亮的灯光下熟悉又陌生的老宅。 这里明明是他的家,是他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却突然给了他一种陌生的感觉,丝毫没有让他感觉到安全。他不再往下思考,打算回房拿了包就离开。 刚刚停下来的猫叫声又响了起来,宋至诚的余光往右一撇,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就往楼下跑。 都说人在极度恐惧时是失声的,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嘴巴明明张着,却什么也叫不出来,只顾着闷头往下冲。 宋至诚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自己碰到了什么,却不敢深思,只想迅速离开这个地方。短短的一段走廊,平时几秒钟就可以走完,今天却好像无限延长了一般,他跑了一分钟了还没到楼梯口。 刚刚在门口,他余光看到了黑暗中藏着的一双脚,脚上穿着一双大红色的绣花鞋,比他拍电影时准备的还要精美。他的目光不敢往上瞟,生怕看到什么令他无法接受的东西。 就像现在,他身后一直有一个轻微的脚步声紧紧跟着,他快那个东西也快,他慢那个东西也慢。尽管知道自己着了道了,却还是不敢往后看,他全身冒着凉气,头皮发麻,在心里把满天神佛都求了个遍。 不知是不是厌倦了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宋至诚居然逃脱了控制,成功跑到了二楼楼梯口。 正当他内心涌出一阵狂喜,打算直接飞奔下楼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7、第 7 章 这只手冰冷、惨白,手掌娇小,很明显是一只女人的手! 在这只手搭上他肩膀的一瞬间,他立刻僵在了原地,浑身动弹不得。 一阵古怪的笑声突然响起,笑声近在咫尺,让人冷到了骨子里。 宋至诚只觉得像是遇到天敌一般,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只能感觉到那只手缓缓用劲,尖利的指甲仿佛要挖下他的肉一般! 宋至诚看着面前的楼梯,脑海一片空白。他的身体被推得向前倾斜,完全无法反抗,手里的文件也拿不住了,如雪花一般,一张一张飞了下去。 突然,一阵灼热从他的口袋里升起,迅速蔓延到了全身,让他的四肢恢复了知觉。 肩上那只手的主人仿佛也被灼伤了一般,倏忽一下收了回去,一阵尖厉刺耳的叫声在他身后响起,客厅里的家具都开始震动,“啪”的一声,数块玻璃被这声尖叫震得粉碎! 宋至诚好不容易脱离了控制,恢复了自由,他根本不敢去捡地上掉了的文件,而是丢下一地狼藉,直奔门外而去。 * 其实昨晚的情形非常危险,在宋至诚被冰冷刺骨的寒意冻住,差点被推下去的一瞬间,是口袋里简陋的护身符保护了他,击退了那个东西。 在宋至诚看到了口袋里损毁的护身符,亲身体验这样的遭遇之后,他很明白是什么救了自己,吓得是屁滚尿流,根本不敢在家门口徘徊,而是头也不回地躲到蒋其琛家去了。 之前蒋其琛在给宋至诚护身符的时候,并没有说这个符咒是出自谁手,他害怕宋至诚对顾婉有偏见,不肯戴上护身符,所以假托是他认识的一位很厉害的大师所做。 在宋至诚晚上躲到他家,想要请这位大师来降妖除魔的时候,他才坦诚告知宋至诚,其实这是医院的那位少女所作。 宋至诚当时得知这个消息后,又后悔,又自责,又庆幸,他大力拍拍朋友的肩,感激道:“蒋哥,今天能死里逃生,兄弟承你的情!如果不是你,我今天怕是就没命了。”言语间后怕不已。 “你该感激的不是我,”蒋其琛认真地说:“该感谢的是顾婉,你那天说话不留口德,必须得好好给她道歉。” “而且这一行是有规矩的,易不空出。意思是一旦大师告诉你趋吉避凶的方法,那么一定要准备红包,这叫‘舍得’,不舍就难得,你明白没有?”蒋其琛在这方面懂得更多,他耐心地给宋至诚解释。 “明白了明白了!”宋至诚不住点头,说道,“我明天一定好好给顾大师道歉,求她原谅我。” * 回忆结束,宋至诚指着护身符,神色满是感激,“大师,就是这张护身符救了我的命,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我都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给您磕头啊!” “这种护身符是比较差的一种。”看到宋至诚夸张的表现,顾婉懒得理会,她盯着面前的碎片,说道,“因为当时在医院,条件有限,不得已才用了这样的办法。如果是用玉来做护身符,效果会强很多。” 顾婉想起天一阁的掌门指环,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中指上的印记。 她的指环就是天一阁炼器最高水平的体现,集保护自身,攻击邪祟,凝神静气等等为一体,更是天一阁掌门的传承之物。 不知道她死了之后,天一阁有没有新的至高法器出现。 顾婉轻轻抚摸着指环印记,不由得陷入了思念之中。 窗外的景色飞速略过,在他们交谈时,汽车已远离喧嚣嘈杂之处,来到了一片青山碧水间。 这里显然是本市顶级的别墅群,一幢幢风格各异的精致别墅掩映在一片苍翠中,恍若碧玉上镶嵌的璀璨明珠。 等赚够了钱就到这里来买房吧! 顾婉回忆了一下破产以前住的别墅,发现还是这里的环境更好。 顾婉打开车窗,深深吸了一口气,树木的清香拂面而来,置身其中,仿佛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尘嚣,有种宁静幽远之感。 汽车顺着马路一直往前,最后停在了一幢美丽的欧式别墅门口。庭院里树木茂盛,枝丫肆意生长,草地平坦、青翠,一点也没有昨晚的阴森恐怖之感。 别墅依山而建,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那样,尖尖的屋顶精致可爱,酒红色的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 顾婉没有时间驻步欣赏,三人穿过庭院,来到了一楼客厅中。原本宽敞大气、富丽堂皇的客厅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碎玻璃渣和乱七八糟的纸张。 甫一进门,一股阴冷之气向三人袭来。 顾婉自然不惧,挥挥手就将之打散。 正当她想替蒋其琛二人解决时,突然发现这阴冷气息特别害怕蒋其琛,还未近到他身周一尺,就已烟消云散;而宋至诚因为紧跟在蒋其琛身边,也逃过一劫。 “蒋先生,请问你生于何时?能将你的生辰八字告知我吗?”见此情景,顾婉不由想起上次在医院的初遇,心中一动,突然开口问道。 蒋其琛深深地望着顾婉,眼中情绪复杂莫名,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自己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 顾婉手指微动,在心里默算。似是结果早有预料,她抬起头,露出精致的脸庞,语气十分笃定,“你是四柱纯阳之命。” 蒋其琛好像早已预料到了结果,只是默默点头。他垂着头,身体也莫名有些佝偻,似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看起来沮丧又紧张。 “把手给我。”顾婉也不等蒋其琛回应,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探出灵力,凝神细细感受。 眼前的人经脉宽广,血管里的血液如汹涌的江水,奔腾不休。一股暴烈的阳气顺着她的灵力汹涌袭来,震得她手指发麻。 这个世上,四柱纯阳的人并不算少,但阳气像他这么暴烈的,顾婉从来没有见过。而且在阳气里还掺杂了一丝可怕的煞气,似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一般,若隐若现。若不是她感觉灵敏,还真发现不了这丝精纯的煞气。 这是……? 顾婉看向他左手腕上的小叶紫檀手串,包浆浑厚、温润光亮,透着深邃迷人的深紫色。她运起灵力,再次凝神望去,发现这手串竟有佛光氤氲,隐隐传来诵经之声,看来这就是压制煞气的佛门法宝了。 窥一斑而知全貌,就凭她感受到的这一缕煞气,她也能想象到如果没有法器的镇压,他原本的煞气该是多么惊人。 像这样阳气暴烈,煞气冲天的人,命格绝不会太好。 这样的人,从出生开始,就犹如被置于点燃的荆棘之中,时刻感觉被刺穿,被灼烧,极易产生极端的情绪。 这种情绪不光会影响自己,还会在无形中影响他人,尤其是母亲和妻子,对她们造成的伤害是最大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克母、克妻之命。而且在这双重气息的影响下,他自身的寿命也不会超过三十岁。 “你……”顾婉看着蒋其琛,考虑该如何开口。半晌后,她说道,“你四柱纯阳,煞气冲天,寿命可能不超过三十岁。不过……”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蒋其琛双拳紧握,指甲嵌入肉中,他神色空茫,难得失礼地打断了顾婉的话。 “什么?”宋至诚原本在旁边干着急,想催促顾婉去捉鬼,又不敢打断她,听到这些话,大惊失色道,“蒋哥,顾大师说的是真的吗?这……这命能改吗?” “是真的,我不能活到三十岁,没办法改。”蒋其琛心如死灰,音容惨淡,连声音也低了下去。 他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结果,但他一直在心里鼓励自己,即使生命的长度不如别人,生命的广度也一定要对得起自己。 就是因为他的命短,所以他一直很热爱生活,努力尝试不同的活法,尽量让自己的生命更加精彩。 自从空慈方丈也对他判了死刑之后,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平静接受了这个结果,但当这些话从顾婉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仍然觉得无法接受,就像一柄尖刀插进了他最柔软的地方,让他痛楚难当。 他望着顾婉,就像望着他永远也到不了的桃源乡,一切关于少女的痴念、向往,都将是不能说的妄想。 “等等啊,我话还没说完呢!”顾婉杏眼圆睁,急道,“一般人是不能为你改命,但不代表我不能啊!” 顾婉身为天一阁的第十八代掌门,她说能治,就一定能治。 “那怎么改啊?顾大师,求求你快说吧!”宋至诚窜到顾婉面前,看着比蒋其琛还要着急。 顾婉脸颊绯红,难得有些害羞,她轻咬朱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输点灵力给你,你自己感受一下。”顾婉还是没有说明白,她握住蒋其琛的手,双手均十指相扣,微凉的灵力注入他的身体。 蒋其琛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白与黑肤色分明。少女的手指纤细、柔软,指尖还透着淡淡的粉。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他那宽大的手掌紧紧包住了她,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一股麻意顺着两人交握的掌心传来,顺着血管流到了心里,蒋其琛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股麻意里了。 砰……砰……砰……他耳朵微红,不敢再看,觉得自己死寂的心脏也随着这股麻意开始复苏。 “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了吗?”顾婉看着心不在焉的蒋其琛,开口提醒道。 “啊?”蒋其琛这才反应过来,定了定神,闭上眼睛,专心感受。 “宁静了很多。”蒋其琛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蒋其琛没有说错,顾婉的灵力犹如一捧雪,浇在了他灼热难当的经脉上,虽是杯水车薪,但也让他长久以来极力控制的极端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按道理来说,顾婉和蒋其琛的命格其实是很相配的。阴阳交泰,万物祥和,此刻的灵力交汇,对他二人都有巨大的好处。 顾婉细小、微凉的灵力从左手探出,如鱼跃大海般,在蒋其琛的经脉里自由游走,灵力越发壮大,在走完一个周天之后,温暖、粗大的灵力如同吃饱了一般,懒洋洋地从右手回到了顾婉的身体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过程,她的灵力最少增长了三倍。 天一阁的藏书中曾经记载,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像四柱纯阳这样的命格,更加需要阴气的滋养。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比四柱纯阴的人更加吸引他呢?尤其是像他这样,拥有阳气和煞气的双重侵扰,全天下可以说只有顾婉能救他了。 毕竟现在是末法时代,命格属阴,又修炼有成的人,几百年也只出了一个顾婉而已。 顾婉咬着唇收回灵力,轻轻甩了甩手。 毕竟是人命关天,如果可能,她也不想用这种办法来救人。顾婉偷偷看了一眼蒋其琛,毕竟这已经可以算是灵力双修了。 顾婉越想越觉得不自在,红晕渐渐浮现,她抬手遮住脸颊。 8、第 8 章 “一次可能没办法解决,但是多来几次,你的体质就会得到改善,活到一百岁也没问题。” 顾婉若无其事地拿开手,用手掌对着脸颊扇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谢谢你。” 蒋其琛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命运的改变,心中百感交集。他并没有察觉到女孩的敏感心思,但心里有无数话语想对面前这个可爱的少女诉说。他深吸了一口气,到最后,也只说出这三个字而已。 一道碧光在顾婉指间闪了闪,随即,一股清冷的气息流向顾婉的大脑,让她彻底冷静了下来。随着气息的流走,指环像是耗尽了能量一般,收敛了光芒,又钻回顾婉丹田里温养去了。 “蒋先生的阳气太过于旺盛,万邪不侵,如果想要抓到捣鬼的东西,这次的行动他不能参与。” 冷静下来的顾婉很快回到了正题,认真强调。 “蒋先生留在客厅休息,请宋先生带我到那个房间看看。”顾婉指向二楼的一个房间,这间房正对着楼梯,房门紧闭,并不能看到里面的布置,但无形的阴气和煞气却张牙舞爪,透门而出。 “这是我爸的藏宝室。”宋至诚在前面带路,指着这个房间向顾婉介绍,“说是藏宝室,其实就是摆着买来的一些古董什么的,他喜欢收藏这些,附庸风雅嘛!”宋至诚耸了耸肩。 明明家里的摆设还是和昨天一样,但今天有顾大师在,宋至诚的胆子大了许多,竟然敢带头上二楼了。 看着昨天自己险些被推下去的地方,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内心后怕不已。 藏宝室门口,宋至诚弯着腰,在屏幕上输入密码,咔嚓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灯光随着门的打开自动亮起,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古董反射出的大片夺目的色彩。四排展示柜依墙而立,各色古玩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顾婉没有被这些花里胡哨的古董吸引,她径直走向其中一个展示柜,望着柜子上放着的玉饰,忍不住皱了皱眉,低声问道:“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宋至诚挠挠头,面色茫然,他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这都是我爸的东西。顾大师等等啊,我问问我爸。”他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爸爸的视频。 另一边,著名导演宋崇礼正焦急地等待着结果。昨晚发生的事情他早就从儿子口中听说了,也知道蒋家在这方面认识不少大师,所以对蒋其琛推荐的人是深信不疑。 即便是这样,看到视频里年纪偏小、美丽脱俗的少女,他还是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就算是打娘胎里就学这些手段,这也才学了没几年吧! 不过俗话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已经请了人家上门,至少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信服的样子,不然得罪了这种手段通天的人,下场绝不会太好。 “这是我两周前在古玩一条街收来的,”宋崇礼把病床上的眼镜翻出来戴上,仔细看了片刻才认了出来,解释道,“卖给我的人说是他家传的玉饰,现在家道中落,家里人又生病了,不得已才来卖掉。” 听了宋崇礼的解释,顾婉不置可否,她指着这枚玉饰,挑眉看向宋崇礼,问道:“宋先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宋崇礼怔了怔,连忙摇了摇头。 宋导和自己的儿子长相十分相似,气质却迥异。到底是老一辈的艺术家,宋崇礼即使是在病房里,也是衣冠整齐,头发丝毫不乱,戴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让人觉得分外诚实可靠。所以一见他摇头,顾婉就立刻断定他说的是真话。 宋崇礼确实没有撒谎,他平时忙着拍电影,一直没有充足的时间去钻研这方面的知识,偏偏自己又很喜欢,只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瞎收藏。 要说古人里,除了少部分喜欢颜色艳丽的,绝大多数还是更偏爱典雅、朴素那一类,看着格调更高,绝不会像宋导的藏宝室里那样,灯光一照绚丽夺目,让人感觉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虽然审美一般,但宋导藏宝室里的绝大多数古玩都是真的。大部分是拍卖行中拍来,或者朋友送的,有详细的鉴定证书;只有少数古玩,是像这枚玉饰一样,是逛街的时候偶然淘到的。 “这是一枚玉蝉。”顾婉声音悦耳,娓娓道来,“自汉代以来,皆以蝉的羽化比喻人能重生。将玉蝉放于死者口中称作含蝉,寓意精神不死,再生复活。这枚玉蝉正是死者的葬玉,有的时候,死者的鬼魂会藏入玉蝉中温养,以期再次复活。” 宋崇礼父子俩听的是目瞪口呆,他们之前没有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顿时觉得自己见识太少,孤陋寡闻。 “古玩这一行水很深的,像这样不清楚来路,又不了解的东西,一定不要买。”顾婉叹了口气,忍不住耐心劝道。 “听了这么多,还不主动现身?莫非还要我请你不成?”顾婉望向玉蝉,目光凌厉。 这声呵斥过后,房间里的灯突然忽明忽暗,交替数下后,“砰”的一声突然全熄灭了。正在视频通话的手机也已挂断,宋至诚吓了一跳,他不信邪似的拿起手机想要重新拨出,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着“无信号”。 一声猫叫似的笑声响起,这笑声宋至诚无比熟悉,令他忍不住牙齿开始打颤。在他的视线中,一缕轻烟袅袅升起,房间里越发阴寒,温度迅速下降,连窗户上的水雾也凝水成冰,冻出了朵朵冰花。 一个女子的身影从雾中显现,衣衫华贵,红唇如血,脚上的绣花鞋精致小巧。她惨白着一张脸,望着宋至诚嘻嘻地笑。 “装神弄鬼!”顾婉上前一步,挡在了宋至诚面前。 顾婉看的出来,这女鬼并没有杀人的心思。虽然她的阴气冰寒刺骨,已是修炼多年,但怨气却没有太高,并不是厉鬼。 见顾婉上下打量着她,女子很是识相,她双手相交置身前,曲膝低头,道了声“万福”,声音仿佛从九幽之中传来,吓得宋至诚又一个激灵。 “天师大人容禀,”女子再次向顾婉行了一礼,哀怨道,“奴家本是官家女子,不幸早亡。前几日,那可恨的盗墓贼将奴家的坟墓挖开,连口中玉蝉也被带了出来。”说完,呜呜哭了起来。鬼哭声尖厉刺耳,让人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何不去找盗墓贼,反倒找宋家?”顾婉听惯了这些,并没有被她口中的冤屈蒙住,而是指着宋至诚向女鬼问道。 如果是普通的鬼魂,有了冤屈,糟了迫害,完全可以自己报复,再不济可以托梦,为何要伤害基本毫无罪责的宋氏一家呢? “盗墓有损阴德,自有报应上门,可若不是宋家买卖玉蝉,令盗墓贼有利可图,奴家的坟墓又如何会被盗!” 女子满腔愤怒,怨气冲天,鲜血从七窍中流出,长舌也从口中垂下,美人面孔刹那间变得无比可怖。 “啊!!!”宋至诚看到这样的变化,大叫一声,抱头鼠窜,仓皇躲到了顾婉身后的角落里。 “放肆!”眼前的女鬼显然怒极,才显出了生前死相,还有着向厉鬼转化的趋势。顾婉大喝一声,灵力已透体而出。 “还不冷静下来!” 顾婉右手已画出一张镇鬼符,压在手里将放未放,如果这个灵体始终不能恢复神智,变成了厉鬼,她也只好将她打得魂飞魄散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镇鬼符的威胁,女子的怨气慢慢收了回去,情绪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不是的!”宋至诚原本害怕的缩在角落里,这时候冲了过来,大声喊道,“我爸真不认识这个,也不知道这是被盗出来的。如果早知道这个玉蝉是从……从你嘴巴里拿出来的,他是绝对不会买的!”说完,又躲到了顾婉身后。 顾婉看了看在她身后发抖的宋至诚,又想起父子俩连玉蝉都不认识的样子,不禁怒声呵斥,“刚刚你也听到了,宋家父子确实不认识玉蝉,也绝不是故意姑息那些盗墓贼。你有冤屈,不诛首恶,尽找这些没什么罪责的人报复,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见顾婉发怒,女鬼一下子就蔫了下去,期期艾艾解释道:“那盗墓贼身上有摸金符庇佑,奴家不能近身,试了数种方法都失败了。不得已之下,奴家才闹腾宋家,想让宋家帮我解决。” 想起宋家这几天的鸡飞狗跳,女鬼又摇摇头,说道:“本来奴家也托过梦了,谁知宋家父子这几天晚上一直没在家过夜;夫人生病,见到我以为是梦里事情,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保姆梦见过我一次,可惜梦醒之后直接吓走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昨晚上我实在气急,想用障眼法把宋家少爷留下来,后来没忍住才推了一把。” 说着,她朝宋至诚深深拜了一拜,“宋家少爷,真是对不住了。” 见她赔礼,宋至诚可不敢跟女鬼置气,他紧挨着顾婉,连忙说道:“没……没关系。你早说啊,我们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想起一家人受的苦,他还是很气愤,但心里害怕,不敢得罪女鬼。 “若想要道歉,须得拿出你的诚意来!”顾婉望着女鬼,斩钉截铁道。 9、第 9 章 顾婉一看就知道宋至诚只是迫于无奈,不敢得罪女鬼罢了。 这件事确实是这女鬼理亏,现在若是不让宋家满意了,哪怕到了下辈子她还是得还! 女鬼这样闹腾,也是希冀有人能帮她解决问题。现在见到了天师,有了希望,她哪里还敢放肆,尽快获得宋家的原谅好取悦于天师才是正理。 女子对着宋至诚俯身跪拜,闭目凝神片刻后,一块拳头大小的物体闪烁着点点金光,从她的胸腔中飞了出来。 这个物体虽然是来自女鬼体内,却并非虚幻之物,而是一样实实在在的东西。它在女鬼的控制下,在空中浮浮沉沉,一看就知道此物不凡。 但凡能被灵体纳于体内的,必是无价之宝。 顾婉定睛望去,发现这是一只手镯。手镯大多是由各式各样的美玉制成,但这只不同,它是由玉髓制成的。 普通的玉髓其实是一种石英,颜色单一透明,算不上什么稀奇之物。但这只不一样,玉髓中竟然有点点金色矿物质点缀,凝神望去,像是一只凤凰在玉髓中展翅翱翔,仪态万千,正适合女子佩戴。 “此物小女子愿献与宋家,以作赔礼。”女鬼将玉镯奉上,置于宋至诚身前。 “玉镯不错,看来你生前出身不凡。”顾婉夸赞了一句,看了宋至诚好几眼,用目光示意他赶紧收下。 “往事已矣,不必再提。此镯本是家族为我嫁入皇室准备的陪嫁,谁知人心难测,嫁人前夕惨遭毒手,我到底没能嫁过去。” 一提到过去,女鬼的神色也多了几分哀伤,“好在父亲疼爱,偷偷将此镯作为陪葬品,放在了我的棺材中。我能一直神智清醒,也是多亏了它。” 快要嫁入皇室的女子竟然被害身亡,看来这背后也藏着不少诡谲的阴谋。不过这些与顾婉无关,她懒得深究。 宋至诚很机灵,见顾婉目光不停扫过来,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一定是个好东西,拿了不亏。 宋至诚望了顾婉一眼,壮起胆子说道:“你的赔礼我接受了,我代表整个宋家原谅你。”他伸出手,接过了那副手镯。 “既然你诚心道歉,宋家又已原谅了你,还不快把你的气息收起来?”顾婉收起手中的符咒,挑眉说道,“若不是看你不是厉鬼,没有杀人之心,我也不会给你说话的机会。” 女鬼收起自己的阴气和煞气,看向顾婉,拜服在地,泣道:“宋家的事是奴家做错了,也已真心悔过。可是奴家坟墓被盗,尸身被毁,恳请大人帮奴家惩治那些盗墓贼!” “你来带路,领我去看。若你所言为真,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顾婉伸手虚扶,请女鬼起身。 * 当顾婉二人在藏宝室的这段时间,蒋其琛是坐立不安,理智上相信顾婉能轻松解决,感情上又十分担心,直到看到二人平安下楼,才松了一口气。 当视频断线时,宋崇礼也坐不住了,心急如焚,生怕自家的宝贝儿子出了什么事,拄着拐棍就从医院赶回了家。 一见到宋至诚手里的这只玉镯,他就忍不住眉开眼笑,拿过来把玩欣赏。 “这只玉镯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女子佩戴可以美容养颜、延年益寿。”顾婉将玉镯的功效一一介绍清楚,“我建议你们自己留下来,给家人佩戴。” “会的会的。”宋崇礼乐得合不拢嘴,当下拍板决定就留给妻子戴了。 四人一汇合,当即决定马上去解决女鬼的事情。 顾婉这次选择坐在副驾驶座上,视线更好。看到蒋其琛上车时,她手中的雨伞颤了颤,似是想躲避,她连忙将灵力包裹住伞体,以免女鬼受蒋其琛灵力侵蚀,魂体动荡。 为了灵体能在太阳下活动,更好指路,出门前,顾婉就已将她从玉蝉中移了出来,附身在这把雨伞之中。 魂体和尸身之间有切不断的联系,灵体感应着这种联系,用伞尖指出正确路径。 蒋其琛将车开出市区,来到了市郊,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停在了一处农家大院附近。 这是座普通的农家大院,围墙半旧不新,墙角杂草丛生。墙边还有一些秽物堆积,臭不可闻。 众人远远望去,见院子大门敞开,院中四人围着桌子在打麻将,麻将的清脆碰撞声,人们的叫胡声不绝于耳。 顾婉四人怕打草惊蛇,都猫在车上没下去。 宋崇礼揉了揉眼睛,又戴上了眼镜,指着院子里一个抠脚的猥琐男子,低声道:“那天卖给我玉蝉的,就是他。” 顾婉点了点头。她已跟伞中的灵体沟通过,确认了她的坟墓就在院子底下。而古墓入口则被藏在了房子里,不进去根本无法发现。 按她的想法,当然是用法术惩治盗墓贼,让他们再也不敢打扰死者。然后封死墓穴,使之再不受侵扰。 “大人,”雨伞中有微弱的声音传来,“我的墓穴已经完全被毁了,尸身也腐烂得不能看了,劳烦大人帮我把尸身烧了吧!让我尘归尘、土归土。” 听了女子的话,顾婉心中感慨,无论是王侯将相,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死去之后都一样。生前再繁荣,死后也只是黄土一抔,魂魄入地府评判罢了。 墓穴修缮得越是华贵,就越遭贼人惦记,盗墓的风气也是古来有之。可盗墓贼虽然有罪,却不至死,该怎么惩治呢? 顾婉将她会的法术在心里过了一遍,试图找出稍微和缓一点的。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蒋其琛已经拿出了手机,拨通了110,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中,镇定说道:“你好,请问是110吗?我这边有一个盗挖墓穴,倒卖文物的案子要举报……” 警笛声响起,由远而近,院子里的人想要逃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当警察冲进大院的时候,顾婉四人也跟着冲了进去,是他们报的案,当事人要去说明情况。 宋崇礼略过闹鬼那一部分,简单解释了一下玉蝉的来历,说是怀疑文物是盗墓而来,所以才报警。 硕大的盗洞就在家里大剌剌的放着,遮也没遮一下,在警察的审问下,猥琐男子很快就将古墓的事情交代了。 “我挖自己家地下还犯法啦?”男子奋力挣扎,连项链都露了出来,也不肯让警察拷住他的手腕。 “地下埋藏的文物,都归属国家所有,任何单位或个人都不得私自发掘。” 一名气质儒雅,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进来,对警察说道:“我接到通知说这里有被盗挖的墓穴要抢救,就跟着过来看看。” 老人看向顾婉手中用手帕包住的玉蝉,问道:“你们就是报案的人吧?那么这就是被盗出来的玉蝉了?” 顾婉将玉蝉连同手帕一道递给了老人,松了口气。她一想到这枚玉蝉是从尸体口中掏出来的,心里就觉得有些膈应。现在不在手上了,她感觉好多了。 “这位老先生请看,”顾婉指着猥琐男子脖子上的项链,对老人说道,“如果只是挖自己家地下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摸金符?我建议您认真查一查,他肯定不止盗了这一处古墓。” 顾婉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的用灵力将女鬼的煞气引入摸金符内。 原本宝光内敛的摸金符彻底失去了作用,猥琐男只觉得脖子处一股阴寒,不自觉地拉了拉衣领。 “警官,你别听这小孩儿瞎说,我这就是个普通的项链。”猥琐男讪讪笑着,隐晦地瞪了顾婉几眼。 顾婉轻轻拍拍雨伞,示意女鬼她已经破坏了摸金符。 伞中一股阴气探出,在猥琐男脖子处绕了绕,留下了印记。 老人凑近看了看男人的项链,肯定了顾婉的说法,并表示一定会详查,看他到底毁了多少古墓,不知是否还能补救。言辞之间,很是痛心。 老人拿出放大镜,认真地研究玉蝉身上的纹理,半晌,才将玉蝉小心翼翼放入证物袋中放好。 他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显得越发深刻,怅然道:“看这玉蝉的年代,也有一千年了。这应该是一个宋朝的墓穴,也不知道里面被毁成什么样了。”他摇摇头,十分痛心。 一旁的警察补充道:“赵老,刚刚犯人交代,说里面还有一些瓷器和布匹,可惜他们认为不值钱,有的不小心摔碎了,有的拿出来用了。” “唉……”老人一边叹气,一边朝盗洞走去,他仍不死心,想看看墓穴有没有被挽救的价值。 顾婉望着手中的雨伞,眼神犹豫。终于,她似下定了决心,凌空画起了灵火符。 符咒好画,远距离掌握施咒范围却很难。 顾婉闭眼感受灵体和尸身之间的联系,将符咒的力量顺着这条线延伸过去。 既要保护好魂体不受火符的伤害,又要保证火符的力量能够烧毁尸身,这其中的度极难把握。当确认施咒成功时,她已累出了满头汗。 一股黑色浓烟从屋子里冒出,火焰也越烧越高。 这火的颜色却很奇怪,竟然是金色的,仿佛挟天威而来,带着煌煌正气。 “咳,咳……着火啦!”一群人手捂口鼻,弓着腰从古墓中跑了出来。 奇怪的是这金色的火焰烧着烧着竟然绕过了他们,没有伤他们分毫。 10、第 10 章 这火烧得邪乎,陪葬品都好好的,人也没有受伤,唯独墓主的尸身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事情很是奇怪,墓穴里又没有人刻意点燃明火,警察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由于四人积极报案,主动上交文物,又已经在大院中做了笔录,所以没有让他们跟着去警察局,而是放他们自行离去了。 此时已是中午时分,烈日似火,大地就像蒸笼一般,烤得人喘不过气来。 宋家父子十分感激顾婉,打电话提前定好了餐厅,热情地邀请她共进午餐,想要感谢她对宋家的帮助。 盛情难却,加上顾婉也有话要跟宋家父子交待,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宋崇礼带他们去的,是一家中式山庄。这家山庄开在半山腰,粉墙黛瓦的建筑风格与秀丽的山水融为一体,颇具江南神韵。 “这家私房菜老板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他家财万贯,做饭只是他的兴趣,不靠这门手艺赚钱,所以真是非常任性啊。”指着山腰处的房子,宋崇礼饶有兴致地为大家介绍。 车停在半路的停车场,离山庄主体还有一段距离。宋崇礼在前面带路,感慨道:“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他能穷一点,好专心做厨师,我也不至于老是吃不上这里的菜了。” “这家山庄还不能点菜,老板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而且一个星期只做一桌,如果我跟他不是过命的交情,谁愿意这么远来照顾他的生意。” 宋崇礼表面上满是抱怨,其实谁都能看得出他和老板关系甚笃,这只是朋友间的打趣罢了。 宋至诚扶着爸爸,微微喘气,“但是孙叔做的好吃啊,他每次都是自己去挑他认为最新鲜的时令菜,所以菜单才没办法确定。大家也是因为孙叔的态度和手艺,才会卖他的面子。” 走了十几分钟,才来到了山庄门口。到底是夏天,宋家父子热得满头大汗,顾婉和蒋其琛却是若无其事。 欣赏了一下眼前的青山绿水,周围山峦起伏,视野开阔,又看了看山庄建造的方位,顾婉眼睛一亮,不禁赞叹道:“这里的风水真不错,看来老板也是个行家啊!” “小姑娘说笑了,乡野之地,哪称得上什么风水好不好啊!”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只见一位红光满面的胖子迎面走来,看起来和宋崇礼年纪差不多,气质儒雅,却是一身厨师的打扮,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孙叔!”宋至诚高兴地挥挥手,冲前面的叔叔打招呼。 “小诚啊,真是越来越精神啦!”孙老板热情地拍了拍宋至诚,又转头瞥了一眼旁边的宋崇礼,故作嫌弃道,“你比你爸可够意思多了,他除了来吃饭,平时也不主动来陪陪老朋友。” 说完,又看向蒋其琛和顾婉,笑道:“这是小蒋吧?这位小姑娘是……?”孙老板本来以为是蒋其琛或者宋至诚的女朋友,看年龄又不像,难道是宋崇礼的侄女什么的? “这是顾大师,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宋崇礼简单介绍了一下,也不多言,拉着孙老板往山庄里走去,直道进去再谈。 山庄旁是郁郁葱葱的松林,绿波荡漾,无边无际,染绿了半边天。 进入山庄后,众人抬眼望去,粉墙黛瓦、绿树山石的水墨意象倒映在平静的水面,勾勒出丝丝静谧和禅意。似是受这股禅意影响,众人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 他们跟在孙老板身后,听着鸟鸣,顺着曲折的小路往前。不多时,众人眼前一亮,原来已经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庭院中。 庭院中间是一座凉亭,金色琉璃瓦盖顶,四根红漆柱子滚圆/坚/挺,柱顶之间有蟠龙蜿蜒,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雍容华贵。凉亭四周栽满了各色植物,五彩缤纷的花朵珠璧交辉,芬芳扑鼻。院中还有一方水池,蜿蜒曲折,引山中活水而来,汩汩的山泉清澈见底,偶有几条小鱼悠闲游过,泛起阵阵涟漪。 不知孙老板是将空调风口隐于何处,虽值夏日正午,整个庭院却清爽宜人,毫无炎热之感。众人看了看周围景色,决定中午就在此处用餐。 由于还有正事要谈,顾婉年纪又小,所以他们并没有打算喝酒。来之前,宋崇礼提前给孙老板打了电话,所以上菜的速度并不慢。 可能是饿得太久,待菜送上餐桌时,大家都已是饥肠辘辘,看到美味的菜肴,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蒋其琛默默观察着顾婉,顺着她的视线和她下筷的频率,记住她爱吃的菜。看着她望着盘子眼巴巴的样子,他忍不住偷偷笑了笑,拿公筷帮她夹菜。 顾婉前世毕竟出身名门大派,吃饭的速度虽快,却不失优雅。看到碗里多出来的菜,她愣了一下,冲蒋其琛嫣然一笑,道了声谢。 顾婉自重生来,因为受伤的原因,一直吃得很清淡。这次难得吃到了麻辣爽口的菜,虽然嘴巴像是被烧过似的,却还是让她食欲大开,不愿停箸。 美味的佳肴让她忍不住放下手中女鬼藏身的雨伞,决定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 待到菜过五味,众人的话匣子这才打开。 孙老板早已对顾婉好奇万分,他拍了拍自己朋友的肩膀,轻声问道:“老宋,你说的救命恩人是怎么回事?” 宋崇礼看了看顾婉的神色,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对孙老板讲述了这一周来家里的际遇,言辞之中,对顾婉充满了感激。 “顾大师,失敬失敬。”孙老板觉得自己刚刚怠慢了顾婉,连忙致歉。 “孙老板客气了。”顾婉朝他拱了拱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顾婉放下筷子,拿起手中的雨伞,对宋家父子说道: “这件事情你们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虽然解决了,但受的伤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我想,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知道,古董这个东西,应该找正规的渠道去购买了。” “至于她,”顾婉扬了扬手中的雨伞,淡然道:“晚上我便会超度她,送她去轮回,你们就不用担心了。”至于超度前女鬼还会去做什么,就不方便道与他人听了。 宋家父子闻言,双双起身,向顾婉恭敬鞠躬。宋崇礼感激涕零,“顾大师,大恩不言谢,今后您有什么用得上我们宋家的,您尽管开口。” “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您笑纳。”说着,转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儿子,宋至诚连忙掏出一个红包,双手递了过来。 顾婉面不改色,毫无烟火气地接过了红包,也没有看,就塞进了随身带着的包包里。 她也知道,理论上应该客套一下,但这是她应得的报酬,所以她接受的很是坦然。 而且规矩就是规矩,不管报酬多与寡,替人/消/灾/解难,本就不应空手而回。 在顾婉接受了红包之后,宋家父子似是松了一口气,桌上的气氛也陡然热闹了起来。 顾婉拿着一块西瓜正在小口咬着,宋至诚突然笑着开口,“顾大师,您不知道,之前第一次见您,就知道您不一般,我那时还想着邀请您去参演我那个小网剧呢!是吧,蒋哥?” 蒋其琛坐在顾婉身边,正在为她夹菜。闻言愣了愣,放下筷子,转头对她解释道:“诚子拍的是一部仙侠剧,改编自文学城里的一篇小说,现在正好在x市拍摄。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去试试看。” 顾婉想起回忆中妈妈看过的电视剧,饶有兴致地挑眉问道:“拍片?是电视剧吗?” “是啊,”宋至诚一看顾婉感兴趣,顿觉有戏,连忙凑近,态度十分殷勤,“我给您留了一个特别出彩的角色,您要是感兴趣,不如来试试?” 顾婉想着自己家现在的经济情况,又想起修复碧玉指环需要的天材地宝,这些都需要用钱,于是点头答应了。 宋至诚大喜过望,那个配角十分重要,他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扮演。现在顾婉肯答应出演,相信以她的形象气质,肯定能给这部剧增光添彩。而且顾大师是个有大本事的人,有她坐镇,至少能杜绝灵异事件的发生。 不得不说,这部网剧也实在是多灾多难,事故频发,一直网传即将腰斩,拍摄的时候连女主都换过一位。 之前宋家出事,宋至诚迫不得已放下了拍摄工作,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现在后患终于解除,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拍摄时间拖得太长,花费越来越高,宋至诚心急如焚,想要快点拍完。 三人约定了拍摄的时间,决定过两天就接顾婉去片场。 “我来送她去片场吧。”蒋其琛看了看宋至诚,眼神不言而喻。 “明白!”宋至诚当然知道自己兄弟的心思,他冲蒋其琛挤了挤眼,又向顾婉解释,“还是蒋哥想得周到,他开车比我稳,还是让他送您。而且拍摄时,我得提前去片场准备,我就在片场恭候您的大驾啦!” 此刻已是酒足饭饱,宋家父子被热情好客的孙老板留下了,他们将送顾婉回家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蒋其琛。 夏日的午后,烈日炎炎,路上行人稀少,树木也像是被晒蔫了似的,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叶子。一路的景色看得人昏昏欲睡。 顾婉坐在蒋其琛身侧,一手拿着雨伞,一手轻轻抚摸着指环印记,默然无语。 掌门指环虽然本体在丹田温养,却留有模糊的印记在她右手中指指根处,一眼望去,仿佛是戴着一枚碧玉做的戒指,仔细看还能发现印记似是由一片片绿叶缠绕而成,给人以清新自然之感。 顾婉自觉跟蒋其琛没有那么熟悉,虽然用灵力帮他中和过阳气,但是对他毕竟还不够了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闭口不言。 蒋其琛则不一样,这半天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太多,也太密集了。先是宋家闹鬼,接着是自己被发现活不过三十岁,然后又被告知说能治,还有最后的盗墓事件,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幸而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他到现在还感觉有些懵圈,有种漂浮在空中的不真实感。 11、第 11 章 “一直以来谢谢了,不管是诚子的事,还是我的事。”定了定神,蒋其琛俗套地开口。 他是个话少的人,尤其是自从知道自己的批命之后,就更沉默寡言了,仿佛竖起了一块坚冰,阻止任何人的靠近。 “宋家的事,我是收了钱的。”车里的空调温度适宜,顾婉有些懒洋洋的,她靠着舒服的靠垫,轻抚着指环印记,“为你疏导阳气,对我来说也有很大的好处,我并没有吃亏,就不要你的报酬了。” 这倒是实话。在吸收了蒋其琛的部分阳气之后,她明显感觉到了自身灵力的改变。如果平时自己的修炼是让灵力变得更多,那与阳气结合过的灵力不仅变多,还相当于被提纯了一遍,这不仅是量变,更是质变。 所以,为了蒋其琛的性命,也为了灵力更精纯,顾婉一定会继续治疗他,即使这其实是灵力双修。 顾婉脸颊飘过一缕红晕,又赶紧将这丝杂念赶出脑海。 医者父母心,对,就是医者父母心。关乎人的性命,自然要便宜行事,不能在乎那么多。 “那不行,”蒋其琛摇了摇头,意外的坚持,“可能你救我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一定要报答你。” 蒋其琛不想直接给顾婉红包,这样感觉更像一个交易。而他不愿意让自己和顾婉的交往被定性为交易,他希望他们能是更亲密一些的关系。 “你去剧组那天,我来接你。” 蒋其琛用余光看了看身旁的顾婉,少女如瀑布般的发丝垂在肩旁,脸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透着股天真的妩媚。 “之后我会常常去探班,也方便向大师求医。”蒋其琛握紧方向盘,眼眸里含着笑意。 这话的真实度只有一半。他想要留在女孩身边,治疗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多的是他想要时时看到女孩;剩下的,还有拍戏的一部分原因。 顾婉之前没有拍过戏,不知道仙侠剧的辛苦。而这部戏会出外景,还是在比较偏远的山区。蒋其琛担心她不适应,所以想陪在她身边,帮她处理一些杂事。 至于报答,蒋其琛决定选一份她喜欢的礼物送给她,而不是简单的用红包来感谢。 “行啊。”顾婉打了个哈欠,并没有猜到蒋其琛的心思。 时间过得飞快,两人已经到了顾婉家小区门口。虽然蒋其琛希望路途再遥远一些,可惜即使他开得慢,车子也到达了目的地。 顾婉弯腰挥手,笑靥如花,与车内的蒋其琛简单道别之后,步履轻盈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 顾婉回到家之后,发现妈妈也才回来没多久,整个人汗流浃背,脸色苍白。爸爸扶着她躺到沙发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外面天气炎热,学生又放了暑假,学校门口人烟稀少,这几天家里的早餐生意冷清了不少。 周芸今天特地换了一个地方经营,中途又被其它的事情耽搁了一会儿,晒的时间太长了,难怪差点儿中暑。 顾婉轻描淡写地给父母提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言语间很是轻松自信。 说完,她邀功似的将包里的红包翻了出来,递给了妈妈,开心道:“爸、妈,这是宋家给的报酬,你们拿去补贴家用吧!以后早上不要去出摊了,太辛苦了。” 顾婉望着面前神色憔悴的妈妈,神色满是担忧。 “你的钱妈妈帮你存起来,将来你上大学用。爸妈有手有脚的,家里的事我们会操心的。”周芸接受到了女儿的关心,心里十分受用,脸上笑逐颜开。 “是呀,”顾尚德板起脸,故作生气,“你还没成年呢,就不用靠我们养了,爸爸也太没有成就感了!” 顾婉被逗得笑出了声,顿了顿,又严肃起来,郑重其事道:“我的本事你们也知道,像这样的钱肯定是源源不断的,应该用在更值得的地方,而不是存在银行里。” “而且现在我们家的风水已经恢复了正常,家里的家具摆放也没什么问题,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很快就能变回以前的样子,甚至还能更上一层楼。” 顾婉将手中的红包打开,拿出里面的银行卡,强行塞到妈妈手里。红包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六个六,正是卡的密码。 “以爸妈的生意头脑,拿这笔钱随便做点什么生意,都会发迹的。您俩就辛苦一点,把钱拿去,让我安心等着当富二代吧!” 顾婉歪歪头,俏皮一笑。夫妻俩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意,不再推辞,将银行卡收了起来,互相商量做什么生意。 顾婉笑眯眯地听他们讨论,也不参合,光看着已是心满意足。 …… 夜深人静时,顾婉已养精蓄锐了半天,现在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她看了看桌上摆放的雨伞,附身的女鬼仿佛接受到了她的暗示,伴随着丝丝缕缕的薄雾悄然现身。 “大人!”女鬼对顾婉行了一礼,似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召唤出来,黑亮的眸子里飞快闪过残忍和恨意。 “你也知道我叫你出来是干什么,”顾婉盯着女鬼,神色郑重,“毁人坟墓者,道义不容。我已将摸金符毁坏,你可顺着阴气留下的印记去报复。” “但是,”顾婉的神色越发肃然,“报复须有度,不可伤人性命,不要为了这样的人损了自己的道行。如若不然,我只能将你打得魂飞魄散了。” “大人放心,奴家理会得。”女鬼自然明白顾婉是为了她好,内心十分感激。 顾婉咬破食指,用血在女鬼身上画上符咒,赤红的符咒如流水一般蔓延开来,将灵体完整地罩住,不留一丝缝隙。这层光幕轻轻贴合着女鬼的身体,还微微发着红光。 这个符咒被称为敛息符,能遮掩天机,让灵体安全进入警局,避免受伤。 而且顾婉的血液和灵力属阴,不会伤害到灵体,画这道符箓正合适。如果是用蒋其琛的血液来画,那对灵体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大杀器。别说画符了,就是滴那么一小滴在身上,相信女鬼也马上就会魂飞魄散,连神仙也救不回来。 古往今来,官府衙门当属“至阳之地”,诸邪不侵,百鬼辟易。而警察局,更是一处“孤煞之地”。平常人对这样的地方,通常是敬而远之;而坏人进去之后,心理脆弱一点的,就会马上交代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也是风水上的一点妙用。 对于人类而言,这种威慑是心理上的,如果提前经过一些特殊训练,完全可以克服;而对于灵体来说,这样的威胁却是直接关乎魂魄。 都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些妖孽也只敢在乱世兴风作浪。只要不是身处这样的时段,普通的妖魔鬼怪都不会大范围为祸人间。哪怕再凶恶的厉鬼邪神,也不敢靠近这样的国家机构。 尤其是现在国运昌隆、四海升平,除了个别头铁的,大部分魑魅魍魉都藏着避着呢,哪敢出来乱晃。如果不是有顾婉的符咒保护,反正女鬼是绝不敢擅闯公安局的。 “早去早回。”顾婉望着身前的女鬼,微微笑道,“回来了给你超度。” “多谢大人!”女鬼再次向着顾婉拜了拜,飘出窗口,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凌晨一点,天色暗沉,夜空中几颗星星闪烁,偶尔有几声犬吠传来,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顾婉还未入眠,她身着睡衣,青丝如瀑,在床上盘腿修炼,等女鬼回来。 一股澎湃的灵力沿着她的经脉游走,一圈又一圈,慢慢被她消化。这些灵力正是今天从蒋其琛身上阳气中和而来。 阳气和阴气结合,转化成了这些灵力,毕竟不是自己苦修得来,想要如臂使指,还需要多运行几个周天,让身体经脉熟悉这些暴涨的灵力。 模糊间,顾婉感受到了屋内多出的阴气,她知道是女鬼回来了。但她正处在紧要关头,只能暂时置之不理。 直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顾婉又突破了几个小境界,这才大功告成,圆满收功。 一睁眼,她就发现女鬼正静候在自己面前,身上画的血符已经快要磨灭,气息也略微不稳定,而眼睛里尽是大仇得报的喜悦。 顾婉凝神一看,发现女鬼身上并没有多余的煞气和血气,看来她遵守了约定,并没有要盗墓贼的命。 “这一路可还顺利?”顾婉微微有些好奇。 女鬼究竟是怎么报复的? “托大人的福,非常顺利。”女鬼心悦诚服,言语间饱含着尊敬。 也难怪女鬼心悦诚服,这一路上她算是见识到了血符的厉害,堪称遮掩天机的利器。 如若不是血符,她还未靠近警察局,就会阳气侵袭,魂魄痛不欲生。原本她想,哪怕是魂飞魄散,也要冲进警局报仇,结果她凭着身上的血符,成功进了看守所,见到了她的仇人。 盗墓贼并没有意识到女鬼的靠近,正坐在床边正骂骂咧咧说些什么。牢房里的阴气突然剧烈增加,温度急速降低。 他毕竟常年盗墓,见多识广,马上意识到不对劲,用手紧紧捏住胸前的摸金符,仿佛抓着救命稻草,缩到了角落里。 这些反抗自然是徒劳的,他不知道自己的摸金符已经被毁掉了,也不知道曾经盗过的墓主飘在他的面前,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看到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缩在面前,而且毫无反抗之力,一般人很难抵挡血债血偿的诱惑。如果不是顾婉有言在先,女鬼肯定无法保持理智。 即便如此,等到她离开时,盗墓贼也已是沉浸在噩梦之中,尖叫不断,出气多,进气少了。 女鬼将魂体里大部分煞气和阴气注入了盗墓贼的身体里,若是以后他浪子回头,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还好;若以后还是死性不改,打扰先人宁静,那些阴气和煞气就足以让他夜夜噩梦缠身,缠绵于病榻中。 “做的不错。”顾婉对着女鬼满意地笑了笑,手上不紧不慢地折着一艘纸船。纸船的折法十分简单,她却折的很是认真。 纸船折完以后,顾婉拿起来看了看,又运起灵力在船身上画了几笔。灵力一闪而逝,也看不清她究竟写了些什么。 “你过来,”顾婉清亮的眼眸望着自己手里的纸船,似乎十分满意的样子,她将纸船递给女鬼,“到船上来。” 12、第 12 章 女鬼望了望纸船,似是有些讶异,但还是毫不犹豫,跃身一跳,飞到了纸船上。 说来也怪,纸船只有手掌大小,女鬼到了纸船上后,也变得十分小巧,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纸船对她来说,仿佛真的变成了一艘坚硬稳固,可以依靠的船舶一般。 顾婉美眸轻闭,单手在胸前掐了个法决,心中默念起超度经文,一股难以觉察的隐秘波动以顾婉为中心,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她正在为女鬼开路。因为女鬼近千年滞留阳间,躲藏在玉蝉中温养,早已错过了地府的接引,而她现在做的,就是帮女鬼把这条路重新打开。 按照正常流程,超度亡灵开路时,还需有道士敲打乐器,念读“路引”,挥舞引魂幡,开金桥等等。但是道法高深之人只需念诵超度经文即可沟通地府,打开接引之门。 地府之路道阻且艰,一般人死去之后,是由牛头马面接引至地府,安全自然可以保障。但若不是新丧之人,自然没有人来接引。普通魂灵单靠自己,根本无法走完接引之路,平安到达地府。 而顾婉的纸船,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这是天一阁的不传之秘,专为那些错过接引,只能开后门去地府的魂灵所创。此法一出,可谓是功德无量。 灵体有了这样的纸船,再也不用担心折在去地府的途中了。 阳台上,一阵阵波动不断传到天地间,空中隐隐震荡,慢慢有稳定下来的趋势。原本漆黑的夜色显得越发暗沉,若有人半夜不睡觉,凭窗眺望,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蹊跷。 随着震荡停止,空间稳定,顾婉阳台前的半空中浮现了一个一米左右的黑洞,洞口借着夜色隐藏在黑暗中,仿佛可以吸去一切光芒。 仔细望去,可以发现黑洞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如同旋涡一般,丝丝缕缕的黑气在洞中不停地旋转,湮灭。 可惜这神奇的一幕发生在半夜,根本无人问津,就连唯一的观众顾婉也毫不关心。 “去吧。”她托着纸船,袅袅娜娜来到了阳台上,将船儿向着夜空轻轻一送。 船上的女鬼借着最后一点时间,全身拜服在地,对着她行了个大礼。 纸船仿佛打破了万有引力,轻飘飘地向着黑洞飞去,仿佛空气就是河流,而纸船正在水中行驶。 黑洞的旋涡转得越发快了,纸船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不断旋转的黑洞之中,踏上了去往地府的旅程。 “不知道判官会怎么定她的罪。”顾婉抚了抚指环印,轻轻嘀咕了一句。 女鬼是犯了错的,她这千年逃脱地府接引,伤了宋家人,又报复了盗墓贼,罪行还不浅。 不过最后一件事,想来她肯定不后悔就是了。 算了,看到天一阁的纸船,想来地府也应该会给几分面子,不会判得太重。 顾婉自顾自地想了想,就抛之脑后了。 …… 夏日的天空亮的格外早。黎明时分,星子还在天边闪烁,城市就已从睡梦中醒来,渐渐开始热闹起来。 尤其是广场上、公园里,在隐隐传来的音乐声中,老人和大妈们的晨练拉开了这一天的序幕。 顾婉站在阳台上,做着今天的早课。空中传来的微弱音乐声并不让她反感,反而让她感觉到了生活的烟火气。 比起前世死前的宁静,她更喜欢现在这种喧嚣的感觉,这让她觉得她是生活在人间的。 所以自己就是个俗人啊! 顾婉已经结束了吐纳,正等着旭日升起,紫气东来,好采集日精。她轻轻托腮,望着小区空地上热闹的广场舞,嘴边挂着一丝微笑。 顾尚德夫妻是闲不住的人,近两年更是习惯了早起。全家分工,一人出门买菜,其他人在家收拾屋子,将家里好好整理一番,以迎接新生活。 父女二人忙着打扫卫生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听起来有几分急切,顾婉打开大门一瞧,原来是妈妈回来了。 “婉婉,尚德,快过来!”还没等顾婉反应过来,就见周芸将手里的菜一扔,丢在地上,又赶紧关上门,将父女俩都拉了过来,压低的声音里充满着抑制不住的担忧。 “婉婉,你知道卡里有多少钱吗?” 周芸声音压得很低,看着女儿的眼神充满了忧虑。 “不知道。”顾婉摇了摇头。 宋家父子没有直说,昨天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将卡上交了,她当然不知道了。 “不过,应该不少吧!”她回忆了一下宋家父子感激涕零的样子,语气十分肯定。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被亲人好好保护着,对金钱没什么概念。 现在若不是为了让家人过更好的生活,以及修复掌门指环,她也不会主动去赚钱。 “何止是不少,”周芸瞪了女儿一眼,急道:“足足两百万呢!” “两百万也不多啊!”顾尚德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 顾家是富过的,放在以前,两百万自然不算什么。 过去这十几年来,若是有人不管用什么方法,治好了他们的女儿,别说两百万了,就是五百万,他们也舍得给。 更何况,这也算是救了宋家一家子的命。所以在顾尚德看来,两百万确实不算什么。 “人家不会无缘无故给你这么多钱,”周芸瞪了丈夫一眼,又转头担忧地看着女儿,额上的皱纹也愈发清晰,“你做这个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虽然捉鬼,制符这些顾婉说的轻描淡写,好似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但架不住周芸会脑补啊!恐惧来源于未知。在她看来,这是女儿拿命挣回来的钱,怎能不让她忧虑呢! 当妈妈的,心心念念都是自己女儿的安危。十几年了,女儿才刚刚恢复,即使知道女儿本事大,仍然阻止不了周芸忧心忡忡。 “当然没有危险了,”顾婉感受到了妈妈的担忧,心中一暖,拉着妈妈的手撒娇道:“妈妈,放心吧,我可是天一阁的掌门。别说是普通女鬼了,就是更厉害的,也完全不在话下。” “你可打住吧!”周芸亲昵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神色认真,“这次就算了,两百万也够家里做门小生意了,但是以后这样的事你可不能再接了。” “这件事你妈说得对,”顾尚德轻轻敲了敲茶几,“别怪你爸妈太自私,在我们心里,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神情异常坚决的爸妈,顾婉十分无奈,长叹了口气,只能点头。 身为天一阁第十八代掌门,她一直觉得降妖除魔、保卫人间太平是她的职责。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一直以来,她受到的教育也是如此。 现在看父母的态度如此坚决,她只能先装作答应,安抚他们了。 看来以后这样的事不能再告诉爸妈了。 这样的想法在顾婉脑中闪了闪,她面上却不露声色。 “爸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顾婉突然想起宋至诚的邀请,赶紧转移话题,“宋至诚请我去演电视剧,我已经答应了。” “要妈妈陪你去吗?”除了上学,周芸从没让女儿一个人待过,所以仍是有些担心。 顾婉软磨硬泡,再三劝说,这才打消了妈妈的念头。 宋家父子都是导演,全国闻名,又居住在本市,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顾家原来也勉强够得上那个圈子,知道宋家的口碑很好,从未听说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事。 虽然娱乐圈很乱,但自己的女儿是宋家的救命恩人,又有本领在身,去客串个角色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夫妻俩再三考虑,方方面面都思虑过了,这才答应了女儿的请求。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一家人寻找合适的店面中度过。 顾尚德夫妻下岗后,是做餐饮起家的。他们商量了半天,还是打算回归老本行,决定找个门面来开餐馆。 一路上,父母指出心仪的店铺,顾婉排除风水不吉之地。一家人用了半天就找到了合适的店面。 这是一家快餐店,面积大概四十几个平方,就在顾婉学校对面,开了才一个学期。 之前的屋主之所以急着卖,是因为儿子出息了,成功在国外结婚定居,想要把父母都接到身边。 儿子有这个心思,父母自然高兴。想到以后就住在国外,很久不会回来,屋主满怀期待就准备卖房子了。 餐馆装修的清新简单,屋子里厨房、桌椅都是现成的,足有七八成新,不用再次装修,也不用再补充,简单规整一下,就可以开门营业了。 顾尚德抓住了屋主的心思,恭维了几句,就以相对较低的价格拿下了这个门面。 接下来的几天,一家人将餐馆打扫得干干净净,招牌也重新换了一个,就等着开业了。 开业那天顾婉没能参加,因为就在餐馆开张的前一天,蒋其琛来接她去剧组了。 短短几天没见,蒋其琛气质大变,想来应该是顾婉阴气的作用。 在阴气的滋润下,他的煞气和阳气都被中和了,整个人看起来温润了不少。 蒋其琛接过顾婉手里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白色的t恤下,他的肌肉线条匀称流畅,神色看起来十分轻松。 汽车一路飞驰,大约一个小时,他们就到了x市影视城对面的酒店门口。 房间是提前订好的,位于酒店第24层,里面设施齐全、视野开阔。顾婉看着窗外连绵成片的仿古建筑群,满意地点了点头。 放下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蒋其琛带着顾婉熟悉路线,一路向影视城的片场走去。 影视城是近几年才修建完成的,占地面积庞大,历史文化内涵极为丰富。 虽是炎炎夏日,但正值暑假期间,顶着大太阳来观光的游客却不少。 望着眼前的亭台楼阁、曲桥水榭,顾婉颇感新奇:一个景区竟然包含了历史上各个朝代的建筑供人欣赏,果然还是现代人更有想法。 一路上,蒋其琛已经简单向她介绍了这部由他投资、宋至诚拍摄的仙侠剧。 这是一个比较俗套的故事。 男主出身朝堂世家,父母宠爱。少时顽皮,遇到危险时被一女修所救,之后整日梦想能够去求仙问道,仗剑江湖。他也确实根骨逆天,成功进入了一个不错的修仙门派。 派中弟子众多,关系融洽。靠着自己的天赋和修为,他成功当上了大师兄。虽是派中大哥,但他生性懒散,并不执着修炼,成天不是御剑溜出去喝酒,就是和师弟师妹们疯闹,日子过得十分逍遥。 可惜快乐的生活总是短暂的。一日,他所在的门派遭魔族之人围攻,掌门长老悉数战死,他临危受命,带着师弟师妹一路逃亡。 阅历不够的男主怎么可能斗得过心思狡诈的魔族呢?他们很快就被发现了踪迹。男主惨遭围攻,只能引着追兵来到了一处断崖上。 13、第 13 章 引颈就戮前,他才知道了被灭门的真相。原来他是上任魔尊之子,父母在争夺王位时落败,他流落人间。现任魔尊想要斩草除根,故而遭此大难。 而他的身世之所以会被发现,是有一次溜出去喝酒时英雄救美,却不知救的是现任魔尊的女儿,也就是剧里的女主。 女主通过男主身上的印记把他认了出来,回去之后,意外把消息透露了出去,被魔尊知晓。 断崖边,男主骤然得知真相,五内俱焚,本想跟魔族同归于尽,谁知他的小师妹突然出现,以自爆为代价救出了男主。 接下来就是男主痛不欲生,黑化报仇,和女主相爱相杀的故事了。 顾婉扮演的,就是野外救男主的女修,门派里的小师妹,最后自爆了的那个男主的白月光。 这个故事在上连载的时候,虽然虐的读者嗷嗷叫,但因诙谐的文笔,男主逗比的性格颇受喜爱,特别是到了中期,男主黑化,性格大变时,更是受人追捧。别的不说,白月光这个角色确实如宋至诚所言,演好了非常出彩,能赚不少眼泪。 * 众所周知,现在的电视剧,并不是按时间顺序来拍的。影视城场地虽然不收租金,但是其他的开销可不小。为了节约成本,同一个场景的不同时期都是尽量短期拍完。 而这段时间拍摄的,就是男主的少年时期。 之前片场事故不断,就连女主也因受伤换人,剧组不得不赔偿了一大笔钱,停工了一段时间。幸运的是剧中女主出场晚,拍摄的镜头不多,新来的女主只用补拍几个镜头就行了。 今天终于又要开拍了,宋至诚要求主要演员都来片场,打算碰头后开个简短的会议,鼓舞一下低落的士气。 蒋其琛公司里还有事,他将顾婉送到宋至诚这儿后,约定了晚餐时间,就离开了片场。 片场中演员还没到齐,不能开拍,但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除了气氛有些低沉外,一切井然有序。 在顾大师面前,宋至诚十分殷勤,即使手头上事情很多,也亲自带她前去定妆。 早在邀请了顾婉之后,宋至诚就将自己的休息室腾了出来,打算让给她用。这可是宋家的救命恩人,怎么着也得把顾大师伺候好了。 八卦传播的速度是最快的,不多时,关于顾婉身份的猜测是众说纷纭。倒是没人怀疑顾婉和宋至诚的关系,主要是小宋导的态度太恭敬,看起来不像。 导演的休息室就在男女主的休息室旁边,小宋导领着顾婉来到片场边缘,想让她先去休息室上妆,顺便讲讲戏。 行至片场边缘的一座房子前,顾婉突然停了下来,望了望眼前一座古色古香的民居,问道:“这里是……?” “这是道具库,”宋至诚转头看了看,笑道:“我们拍剧需要的道具,比如刀啊剑啊等等,都是放在这里的。” “虽然我这只是部小网剧,但是道具都做的特别逼真,有些还真的是古董呢!”宋至诚挑了挑眉,神情带着些骄傲。 “那也就是说,里面的兵器都是真的了?”顾婉皱着眉,又看了看道具库旁边的女主休息室,神色颇有些奇怪。 “感兴趣的话,就进来看看。”宋至诚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道具库里杂而不乱,相同的道具放在同一个地方,让人一目了然。 宋至诚从墙边拿起一柄造型华丽的剑对着顾婉晃了晃,“通常主角拿在手里的兵器都不是真的,因为怕伤到人,你看这把,就是树脂做的。” 说着,又指向一个角落,那里堆着几十把造型普通的刀剑,“还有像这种大众化的,一般都是龙套拿着,虽然是金属做的,但是没开刃,也伤不了人。”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宋至诚拐了个弯,走进了另一个房间,指着摆放在架子上的宝剑,说道:“这把剑就是真的,是我爸捡漏得来的古剑,一拿回家就被我借过来用了,准备放在男主门派的剑阁里,以作镇派之宝。” 宋至诚笑了笑,神情很是得意,“像这种摆着不用的兵器,就可以用真的,不会伤到人,还能提升我们剧的档次嘛!” 这个房间没有多少东西,稍显空旷。宝剑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釉色白中泛黄,胎体坚致,很明显也是用来提升档次的古董。显而易见,这个房间的东西都价值不菲。 顾婉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宋至诚,想起宋家的遭遇,简直都要怜惜他了,不由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自己看吧!” 顾婉将灵力化成薄片置于宋至诚眼前,待他看清眼前的宝剑之后,又收了回来。 “这什么啊?”宋至诚只觉一股寒意袭来,脑海里还浮现着刚刚看到的画面,简直要抓狂了。 顾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指着造型古朴的宝剑,解释道:“你爸运气不错,这的确是把真正的古剑。不过……” 顾婉虽然没有说完,宋至诚也有了心理准备,他哀嚎一声,有气无力道:“顾大师,你一口气说完吧,我接受得了。” “这也是把杀人无数、沾了血的剑,你看到的血色就是它发出来的血气和煞气。”顾婉顿了顿,又指着女主休息室的方向,“近距离接触过这把剑的人或多或少会受点伤,而且,离这里最近的是女主休息室吧?女人属阴,估计伤的最重。” 之前是没朝这方面想,宋至诚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如顾婉所说。 这把剑一直摆在道具库里,一些工作人员来库里搬东西,的确会受到血煞气影响,导致受伤;而女主前期戏份少,大多数时间都在休息室里,受到的影响是最大的。 “顾大师,那这要怎么解决呢?” 为受伤的同志祈祷了几秒钟,宋至诚决定加大赔偿金额。往好的方面想,知道了受伤的原因,以后就可以避免出现同样的事故了。 “这倒不难解决。”顾婉抚了抚指环印记,说道:“有三种方法可以做到。”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上一个单子宋家给了不少,顾婉自然乐意帮忙。 “第一,卖给别人,东西不是你的了,自然灾祸全消;第二,送到可靠的寺庙,请大师以深厚佛法洗去剑的煞气;第三,捐给国家,凡是放在国家机构里的文物,都会被国运镇压,现在正是国运昌隆时,自然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我选第三种。”犹豫了片刻,宋至诚坚定答道。 这三种方法各有利弊。 第一种直接排除,卖给别人也是把灾祸转给了别人,以宋至诚的品性,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第二种虽然看起来好,但宋家与佛门并无私交,就算有,为了把古剑欠上人情也不划算;倒是第三种,操作简单,也不影响其他人,挺好。 顾婉也不多问,运起灵力对着宝剑凌空画了个镇煞符,能镇压三天血煞气,她回眸望向宋至诚,“三天内要捐出去,最好能送到博物馆。” “我现在就捐。”宋至诚立马叫了两个人来,把要做的事情交代清楚了,就催他们去了。 休息室里,顾婉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上发套。望着镜子里越来越熟悉的模样,她微微笑了笑。 这部仙侠剧是架空历史,并没有确切的朝代。但因为是修仙之人,所以服装清丽飘逸,布料材质也不错,穿在身上飘然若仙。 顾婉的发丝黑亮,带着些许馨香,如瀑布般垂到腰处。造型师给她试了好几个发型,最后只在脑后两侧轻轻绕了绕,绾了个松散的髻,簪了几粒小珠花。她自己的头发仍披散着,虽未上妆,却已是清丽脱俗、绝色无双。 化妆师抬起顾婉的下巴左右端详,皮肤白皙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见,感觉实在难以下手,最后只涂了涂唇彩,为她添了些娇色。 当顾婉定妆时,宋至诚一直在旁边滔滔不绝,大段大段地分析他对小师妹这个角色理解。 不得不说,导演就是导演,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听完分析,顾婉觉得她对小师妹这个角色更了解了。 当顾婉从休息室中迈出去时,众人眼前一亮,十分惊艳。 眼前的少女一袭青衣,淡雅出尘,几枚珠花随意点缀发间,浅笑时,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片场的众人多数很开心,有如此美人参演,这部剧爆红的可能又增加了几分。男主更加高兴,小师妹和自己的对手戏最多,越漂亮,男主入戏也更容易。 这部剧的男主叫白浩轩,是个二线小鲜肉,在娱乐圈里还算火。这次来演这部网剧,说实话还是看在宋崇礼的面子上,希望演完小宋导的剧之后,能在宋导面前混个眼熟。 女主杨梦舒倒是很不开心,女配长成这样,将她置于何地?但她不是第一天混剧组,虽然才到片场没多久,也看到了小宋导对顾婉的态度,即使心里恨的牙痒痒,明面上也必须保持优雅。 杨梦舒的长相是艳丽那一挂的,饰演剧中魔尊的女儿正合适。因为要重拍定妆照的原因,她的妆容修饰的十分精致,眼波流转间妩媚多姿,完全是活生生的魔教妖女。 要说杨梦舒,也是圈里上等的长相了,都说娱乐圈“红气养人”,自打走红之后,她也确实是越来越美了。但比起洗髓伐骨过的顾婉,自然是远远不如。 助理看着面上带着温婉微笑,实际咬牙切齿的雇主,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梦姐,要不要?” 杨梦舒自然了解助理问的是什么,如果是一般的小配角,不管用什么手段,黑了也就黑了,她粉丝数千万,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新人? 但是问题就在于这个新人不是没有后台的,看小宋导的态度,也许就是哪家的小公主过来体验生活的。如果是没被发现还好,一旦被人发现是她下的手,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有点儿眼力见儿!”杨梦舒黑着脸,瞪了身旁的助理一眼。 宋至诚作为圈内人,自然知道娱乐圈的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为了避免顾婉受影响,全剧组开会的时候,他特意向大家介绍顾婉是他的表妹,请帮忙多照顾照顾。 一听小宋导这话,个别心思不良的人彻底打消了不好的念头。宋家也算是豪门,平时想巴结还巴结不上,更不敢得罪了。 会议接下来的时间气氛一直很和谐,在总结了过去,展望了未来,并热烈欢迎了女主角之后,彻底圆满结束。 今天没有女主的戏份,在拍完定妆照之后,杨梦舒自顾自开车回酒店休息去了。 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顾婉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慢慢蹙紧了眉。 14、第 14 章 今天虽然也没有顾婉的戏份,但她对拍戏兴趣不小,在蹭了一顿剧组盒饭后,下午一直在围观白浩轩拍戏。 白浩轩能混到二线,除了那张帅气的脸,演技在同咖位中还是挺不错的。男主少年时期那种调皮捣蛋,吵着要去求仙问道时的不依不饶被他演得活灵活现。 他父母的扮演者都是老戏骨,看他们从宠溺放任,到生气不舍,种种情绪表现得十分自然,已经彻底脱离了演的范畴。白浩轩的演技与之相比,相形见绌。 顾婉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望着片场。 在她看来,拍戏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作为纯新人,必须要好好学习一下,毕竟是收了钱的,要对得起别人给的那份薪水。 傍晚时分,天气渐渐凉爽起来。片场进度很快,估计明天就能拍到顾婉的戏份了。 坎坷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顺利了起来,小宋导十分高兴,大手一挥,提前收工了。 众人欢呼雀跃,一哄而散。 顾婉本来准备散步回酒店,欣赏一下沿途风景,谁知才出片场,就发现一辆熟悉的车正停在路边。见她望来,车灯闪了闪,似是在打招呼。 这辆车她上午才坐过,外形简洁典雅,内饰豪华舒适,看起来却十分低调,停在路边并不惹人注意。 顾婉快步走到路边,拉开车门一看,果然是蒋其琛在等她。 今天一整天对蒋其琛来说非常漫长。他惦记着晚上的约会,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幸好今天公司事务简单,没什么突发事件,他平日里做惯了,才没出什么错。 估摸着时间,还没等到下班,蒋其琛就驾车离开了公司,直奔影视城而来。 蒋其琛的秘书感觉有些奇怪:蒋总虽然不是工作狂,但也从来没有早退过。又想起今天偶然看到的微笑,心中了然,多半是谈恋爱了吧! 秘书拍了拍自己面前厚厚的文件,在心里尖叫:我也好想去谈个甜甜的恋爱啊! 两人用餐的地方离酒店不远。 这是一家西餐厅,格调舒适宜人,并不过分追求华丽。 柔和的音乐声充溢着整个餐厅,每张桌子之间用花木或纱幔隔开,保证了隐私的同时,也让餐厅环境更加浪漫。 桌子上摆着一个素雅的花瓶,粉百合在瓶中含苞待放,花香若隐若现,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分外和谐。 顾婉拿着刀叉正在吃牛排。重生后虽然是第一次接触西餐,但她一点儿都不局促,举止优雅自然,在灯光的照耀下,明媚的脸庞比百合还要娇艳动人。 蒋其琛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少女,耳朵隐隐发红,他轻咳了两声,问道:“今天第一天到片场,感觉怎么样?” 顾婉将口中食物吞尽,放下刀叉莞尔一笑,“拍戏我以前从没试过,今天发现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我发现宋家是真的倒霉,”顾婉顿了顿,神色有些微妙,“今天在剧组熟悉环境的时候,我发现道具库里的一把剑有问题,估计之前剧组不少人因此受了伤。” “而且……”顾婉微微蹙眉,左手轻轻抚了抚指环印记,说道,“我觉得剧组里还有些问题,不过还不确定,暂时就不告诉你了。” “嗯,”蒋其琛点点头,神色温柔,“如果遇到什么问题,随时跟我打电话。” 两人又安静了下来,音乐声在这个纱幔空间里静静流淌。蒋其琛暗暗嫌弃自己嘴笨,此刻竟不知该找些什么话题。 “你上次为我治疗以后,我感觉自己好了很多,”蒋其琛低声道,“这几天情绪很平和,完全不用我费力去控制。” 顾婉知道,对常人来说,控制情绪有很多种方法。而像蒋其琛这样的,能一直保持自己的情绪稳定,真的是很不容易。 顾婉抬手切脉,灵力向蒋其琛经脉涌去。 阳气仿佛已经认识她似的,绕着她的灵力活泼地转了几圈,一点也没有攻击的意思。 顾婉用灵力带着阳气在经脉里游走。吸收了灵力里的阴气,阳气慢慢变得柔和,煞气也不再攻击镇压它的佛门法器,逐渐宁静了下来,渐渐消融。 几个周天之后,顾婉收回大增的灵力,经脉里的阳气似是舍不得这股灵力,绕着它又转了几圈,见灵力退得坚决,只好慢慢又缩了回去。 “你的身体的确有很大的改善,阳气和煞气都柔和了不少。” 顾婉面不改色,她觉得自己的脸皮厚了许多。相比第一次的害羞,今天她十分镇定,看着自己暴涨的灵力,甚至还想再来一次。 欲速则不达,不光蒋其琛需要适应新的阳气煞气,她也需要消化自己暴涨的灵力。 看来只好等下次了。 顾婉略微有些遗憾。 用完晚餐,蒋其琛开车送她回酒店。 x市的夜晚并不喧闹,人们三三两两相约,笑闹着,在街上吹着夜风散步。 酒店离的近,几分钟就到了。顾婉婉拒了蒋其琛送她上楼,她想要自己一个人去逛一逛。 在她的前世,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算是在繁华的京城,也要遵守宵禁令,远不如现在自由。 微凉的夜风拂在脸上,让人倍感舒适。顾婉新奇地看着眼前的夜景,放眼望去,一片霓虹闪烁、灯火辉煌,显得夜空中的星星也黯淡了许多。 今天蒋其琛送她来x市的路上,透过车窗往外看的时候,顾婉发现了一家卖香烛元宝的殡葬店,店里人群熙熙攘攘,生意十分不错。 虽然只是偶然一瞥,但她还是暗暗记下了店铺的位置,打算抽空来逛一逛。 明亮的灯光下,顾婉一袭长裙、步履如飞,不出半个小时,就来到了白天她记住的位置。 这是一条小巷,巷子大约三米宽。白天热闹的小巷现在十分安静,除了路边零散的路灯,巷子里的店铺大多已经关了,显得十分冷清。 白天看到的这家店就位于巷子口,倒是没有关门,店里灯火通明,有三两个顾客还在店里。 顾婉顿了顿,迈步走进店里。 这是一家殡葬用品店,店面干净整洁,各种商品被摆在柜子上,显得井然有序。 顾婉环顾四周,店里的香烛、元宝是最多的。 造型各异的香烛元宝被摆在架子上,底下明码标价。顾婉凑近看了一眼,发现用了名贵香料的是最贵的,普通的倒是不贵。 店铺角落的柜子上还陈列着各式纸扎,有豪宅、名车,甚至还有几个动漫里的美女,令她啼笑皆非。 离顾婉最近的架子上是种类繁多的冥钱。店里的老板终于注意到了她,热情地过来招呼生意。 “小姑娘,是要买冥钞吗?”老板烫了一头卷发,大约四十多岁,脖子上戴着的金项链足有小指粗,笑容十分和蔼可亲。 这样的冥钱阴间的人真的收的到吗? 顾婉看了看面前的冥钞,坚定地摇了摇头,简直无力吐槽。 冥钞正中间印着玉皇大帝的头像,旁边还有“年年发财”和“生意兴隆”的文字,金额庞大。顾婉数了数,数字八后面足有四个零。 还是传统的冥钱更保险。至少在她前世时,阴间之人是可以收到的。至于现今的阴间有没有什么改变,能不能收大金额的冥钞,她重生之后还没有跟阴差接触过,暂时还不知道。 “那要不要来看看纸扎人?这是动漫里的角色,很多人都喜欢的。”老板热情不改,继续向她推销。 “请问有黄纸、朱砂和符笔吗?”顾婉赶紧打断老板的话。她很不习惯殡葬店里老板推销的这种热情,让她感觉怪怪的。 “你说的这些都没有。”老板摇了摇头,指向小巷,笑道:“巷子里好像有几家店卖这些,不过现在多半关门了,你可以明天白天再来。” 虽然顾婉没有买她店里的东西,但老板却没有一丝不耐,这样的服务态度,难怪生意兴隆。 顾婉礼貌地向老板道谢,转身向灯光昏暗的小巷走去。 明天是恶月望日,也就是农历五月十五,满月的日子。 每逢月圆,她都会阴气紊乱,灵力大减,这也是她四柱全阴,又逆天修行的后果。特殊的命格给了她优越的资质,也给她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就连蒋其琛都深受阳气和煞气旺盛之苦。而顾婉虽然自身修炼有成,又有灵力傍身,但她阴气充盈,所以每逢月圆之夜,太阴之气大盛之时,还是会受到影响。 在她前世小时候,这一晚通常是师父陪她度过。天一阁驻地有阵法守护,阴灵怨鬼难以进入,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如同一块香饽饽,吸引妖魔鬼怪前仆后继想要夺舍。 后来长大一些,她自身的修为增长了许多,又学会了各种符咒,只要提前准备好护身的法宝,就能平安度过每月月圆。 这样的话,当她离开天一阁驻地,在外行走时,也能安心许多。 现在的她早已不在景天王朝,没有天一阁的阵法保护,掌门指环又在丹田温养,不知能否起到作用。所以保险起见,还是买点材料回去制作符咒保护自己为妙。 巷子里的店铺都关门了,昏黄的路灯下招牌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轻纱,要仔细看才能看清。 顾婉也不急,乘着夜色从容在小巷里漫步。 待到走出百米,一座房子就像突然冒出来的那样,出现在了顾婉的视线中。 这座房子看起来也是一家白事店,面积不大,外观陈旧,灰白色的牌匾上,满是岁月侵蚀留下的坑坑洼洼,上面刻着“福寿殡葬店”,看起来有些俗套。 招牌两侧各挂着一个白灯笼,烛光昏暗。一阵夜风吹来,灯笼也随之摇晃,里面的蜡烛看着像要熄灭似的,越发黯淡了。 灯笼下,古旧的木门半敞着,里面微微透出一缕光。铜制的门环随风敲击大门,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听起来十分令人不安。 顾婉抬头望了望牌匾,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 15、第 15 章 店里空无一人,没有开灯,只有几盏油灯照明,看起来既昏暗又狭窄。 风穿过半掩的门,吹得屋里的油灯都在晃动,摇摇曳曳、忽明忽暗,墙壁上的倒影也跟着一晃一晃。 店里堆满了元宝纸钱,在夜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让人难以下脚。顾婉低头辨认了片刻,才发现了纸钱旁边有一条小径。 小径只有半人宽,顾婉微微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往里走去,唯恐踩到纸钱。 这家小店里也有纸扎人,排列得整整齐齐,眼珠黑亮,嘴唇殷红,如喝过血一般,令人渗得慌。 隔得远了,顾婉仿佛能听到它们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走近一瞧,只看见一排排纸扎人站立着,鼻子眼睛栩栩如生,仿佛真人似的,用近乎恶毒的眼神望着她。 “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不会手下留情。”顾婉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裙角,语气平静却带着强烈的威胁,她指上的碧玉指环也跟着闪了闪,露出点点翠光。 霎时,数十道尖叫声响起,有十几团白影向她飞身扑来,顾婉凝神望去,纸扎人带着诡异的微笑,嘴角越拉越上,占据了大半张脸,令人毛骨悚然。 更多的纸扎人浑身颤抖,双眼紧闭,看样子恨不得躲到墙角蹲着去。 顾婉微微一笑,眼神睥睨,灵力幻化成鞭,向飞扑过来的纸扎人扫去。 她一个小时前才给蒋其琛治疗过,灵力中还带着至阳之气,纸扎人被灵力鞭扫到,倏忽之间魂飞魄散,纸人里没了阴魂,被阳气点燃,霎时烧了个精光。 “咳……咳……”几声咳嗽声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娃娃,这些胆敢攻击你的阴魂,死了也就死了。但其他的,就饶它们一命吧!”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步履蹒跚,脚掌落地却毫无声息。 黑暗中,老人没有掌灯,却轻车熟路,很快出现在了顾婉面前。 在昏暗的油灯下,老人颤颤巍巍抬起头看向顾婉。 他脸上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只罩着一层皮,下陷的眼窝里,眼睛浑浊发黄。老人半张脸显露在昏黄的灯光下,半张脸隐藏于黑暗之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顾婉收回灵力,左手轻轻抚了抚指上的指环印记,眯了眯眼,“老人家,就给您这个面子,放他们一马。但我也有个条件。” 顿了顿,顾婉微笑道:“我有些东西想买,如果您这都有,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看了看周围闭眼抱头,缩在墙角的纸扎人,她轻轻笑了笑,“如果没有……呵呵。” 顾婉的冷笑声让纸扎人更加恐惧了,有几个甚至哆哆嗦嗦抱在了一起,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个反派。 这话当然是假的。 从小到大,主动攻击她的阴灵不计其数。除了罪大恶极,成为厉鬼到处作祟的,其他的她不会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而是以度化为主。 这次也是她的失误,忘了阳气还没有被消化,灵力还不够纯粹,这才一击毙命。幸好这些无脑攻击的鬼魂确是厉鬼,不然真是有伤天和。 不过这不妨碍她拿来吓唬吓唬这些阴魂,以为躲在纸扎人里就她没办法对付了吗? “客人,您需要些什么呢?我这里东西还是很齐全的。”老人没有被她的话吓到,说话仍是不紧不慢。 “朱砂、黄纸、符笔,”顾婉一项一项数着,看着对面老人面不改色的样子,又赶紧加了几项,“还要千年桃木、地心灵液、暖玉。” “客人说笑了,”老人转身向他的来处走去,声音还是很清晰,“地心灵液是天材地宝,我这怎么可能有。暖玉倒是有一块,桃木没有千年的,只有数百年的,您要吗?” “百年的桃木我也需要!”顾婉将双手拢在嘴边,冲着老人消失的方向大声喊。 很快,老人就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她要的东西,真材实料,灵气内敛,摆放得整整齐齐。 顾婉开心地接了过来,放在身侧的柜子上,挨个挨个认真检查。这批货质量出乎她的意料,堪为上上品,果然不愧为能沟通阴阳两界的店铺。 在顾婉前世时,就听师父讲过这样的店铺,通常开在市井之间,极为罕见。白天时与普通的商铺无异,到了晚上,就会摇身一变,服务于阴阳两界的特定之人。 传说店铺老板半人半鬼,能行走于阴阳两界,所以弄得到很多好东西,很受驱魔人追捧。 可惜万事万物有生有灭,只要为人,都要受到地府的管制,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店铺老板的阳寿更为短暂,只要接管了店铺,仅仅三十年,就又要寻找新的接班人了。这也是行走于阴阳两界的代价吧! “这些大概多少钱?”顾婉囊中羞涩,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她赚的两百万上交给了父母,这次出门妈妈只给了她几万块应急。如果是普通的货色,她的钱绰绰有余,但这样上乘的品质,恐怕她的钱远远不够。 “客人,我有件事想要托付给您,这些东西就算是我送给您的见面礼。”老人向顾婉深深鞠了一躬,言辞恳切。 顾婉挑眉一笑,略感好奇,“我很确信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帮你,而不是拿了好处不出力呢?” “传说中天一阁门人义薄云天,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如果连天一阁掌门指环的主人都不相信,旁的人就更不能信任了。”老人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转瞬消失在了眼波深处。 “天一阁?老爷子您知道天一阁?” 自重生以来,这是顾婉第一次听到门派的消息,回想起前世门派里对她照顾有加的亲人,她霎时激动起来,心跳越来越快,脸上也布满了红晕。 “大约几十年前吧,我还没有继承这家店铺的时候,曾经有幸见过天一阁的人。虽然没落了,但也有几个门人活跃在江湖间。”老人陷入回忆,喃喃道,“后来过了那段特殊的时间后,国内的门派沉寂的沉寂,转移的转移,我就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顿了顿,待顾婉消化完信息,老人又继续说道:“自我能行走阴阳两界之后,曾经在地府与天一阁某任掌门有一面之缘。不过我位卑言轻,没能与这样的大人物搭上话。” 老人停了停,浑浊的眼睛望向顾婉指上的指环印记,说道:“别的我不清楚,但天一阁的掌门指环我还是认得的。” 顾婉叹了口气,虽然没有知晓关于门派位置的信息,让她有些失望,但是了解到天一阁尚且安好,也让她舒了一口气。 地府她暂时不会去,她也相信,地府里一定会有门派的前辈,只能以后有缘再遇了。 “您有什么事需要我来做?”顾婉放下对门派的挂念,向着老人认真问道。 “老朽阳寿将尽,已命不久矣。”老人望着那盏油灯,怔怔出神,神情却毫无悲伤之色,看来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老朽有个孙子,即将接手这家店,”老人转过身来,认真地望着顾婉。提起孙子,他的面容沧桑又慈祥。 “本来我从没有打算让他接手这家店,但是一年前他生了病,用了所有我能想到的方法,还是治不好,现在已经命在旦夕了。”老人眉头紧皱,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在诉说他的痛苦。 “为了不发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事,我打算把这家店传给他。”老人慢慢说道。 顾婉恍然大悟。对于一般人而言,接手店铺后只有三十年的任期,时间到了之后,就要去阴间报道了,其实并不划算。 但是对于命不久矣的人来说,平白多了三十年在阳间生活的时间,这难道不是相当于多了三十年的寿命吗? 果然不愧是沟通阴阳两界的店铺老板,了解规则之后就可以利用规则。 “但是做了老板之后,他一只脚就跨入了阴间,再想要拥有自己的儿女,就没办法了吧!”顾婉说出自己的疑惑。 在她看来,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不如彻底死去。前世她缠绵于病榻,如果不是师门中人时时劝慰,她也不乐意那样活,太痛苦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他已成婚生子,顾念着自己的妻子儿女,他也愿意以这种方式留在阳间。”老人解释道。 虽然顾婉也眷念自己的家庭,但她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强行滞留阳间。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追求,顾婉虽然自己不会这样做,但不妨碍她理解尊重这种行为。 “那老爷子到底是要我帮什么忙呢?”顾婉疑惑道。 老人虽然说清了原因,但还是没有解释清楚想要拜托顾婉干什么。 “我想请你多看顾我的孙子。”老人微微一笑,将他的请求说了出来,“我没有教过他阴阳术法,以前是没这个打算,后来是没这个机会。” “他一直在医院疗养,没有时间来我这里。本来我打算给他留几本书,让他自己琢磨的,”老人用诚恳的眼神望着顾婉,“但是遇见了您,实在忍不住为孙子搏一把。” “我知道天一阁的要求很高,不求您收他为徒,但是请您多看顾看顾他,让他活着就成。” 老人知道,福寿殡葬店传承至今,虽然能沟通阴阳两界,受地府庇佑,但得罪的阴魂厉鬼也不少。 比如店里纸扎人里的魂魄,就是从他店铺后面的鬼门里逃出来的。店里有护主的阵法,他抓住这些鬼魂之后,一一关进了纸扎人里,封印在殡葬店内。每隔一段时间会有阴差来带这些鬼魂返回阴间。 万一哪天联通阴间的鬼门有强悍的厉鬼逃出来,店铺的阵法也奈何不了,地府鞭长莫及,他的孙子又不会阴阳术法,那不是只能等死了? 16、第 16 章 俗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老人心甘情愿为孙子殚精竭虑。 “老人家,您这东西还真不好拿啊!”顾婉有些犹豫,她也不可能天天守在店里,看着老人的孙子。 “不用您天天守在这儿,”看到顾婉脸上流露出犹豫的神色,老人连忙解释,“早就听说天一阁炼器是一绝,您只要帮他制作一件护身法宝,保住他的性命即可。” 狠了狠心,老人又开口说道:“只要您护他三十年,作为报酬,这三十年里店内的物品您随意取用。” 以前还有门派为顾婉提供这些材料,让她没有后顾之忧。现在是末法时代了,单凭她自己,这些东西还真不好找。 丹田里的掌门指环又等着天材地宝来恢复,保护一个人对她来说虽然麻烦了些,但也并不困难。 顾婉权衡利弊后,终是答应了下来。 老人见顾婉点头,忍不住笑逐颜开,觉得终于了了一桩心事。 两人掏出手机互相加了微信,在老人的口述下,顾婉又存了他和孙子的电话号码。 老人的微信名就叫“张氏福寿殡葬店”,就连头像也是门口牌匾的样子,原来老人姓张啊! “看不出您老还挺时髦的。”顾婉有些惊奇,她自己都对电子产品不熟悉,没想到老人一把年纪了,手机玩得挺溜。 “活到老、学到老。”老人微微笑着,连皱纹都舒展开来,“科技发展得快,现在卖东西都用二维码。不紧跟潮流,就落伍啦!” 说着,老人找出一个手提袋,将托盘上的东西轻手轻脚地放入袋中,递给顾婉。 顾婉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很晚了。明天可是个大日子,她必须要赶回去提前准备。 她接过袋子,说道:“张老,等我把护身法宝做好了就来找你,不晚吧?” 张姓老人心愿已了,呵呵笑道:“老头子还能撑几个月,放心吧!” 顾婉点了点头,向老人道了个别,转身走出店铺…… 等顾婉回到酒店门口时,已是十点多钟。她要在零点以前完成护身符,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步履如飞,快步迈入电梯,按下按钮。 电梯门缓缓关上,向着第24层升去。 电梯里有个灵体缩在角落,见顾婉一个人进来,便想要靠过来吓唬她。还没等近身,就被她体内隐隐透出的阳气惊走了。 顾婉无奈地摇了摇头,阳气还未炼化,这鬼连这个威胁都没发现,看起来着实不聪明。 第24层是豪华套间,楼道里铺着柔软的地毯,灯光偏暗,看起来略有几分暧昧。 顾婉在回房间的路上,意外地在一个房间门口遇到了剧组里女主角杨梦舒。 杨梦舒正在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拉拉扯扯着,笑得十分妩媚,嘴唇上口红也有些凌乱。见顾婉抬眸望来,她恶狠狠地瞪了顾婉一眼,转身将男人拉进了房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顾婉视若无睹,连脚步都没有放慢,提着手提袋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x市影视城片场是免费出租,但是市里的餐饮和住宿价格可不便宜。在酒店行业,距离影视城越近,档次越高,价格就越昂贵。 宋至诚虽然出身豪门,但这部网剧投资并不多,演员大多住在普通标间,绝不会到这一层来。 顾婉是因为蒋其琛的特殊照顾,而杨梦舒,可能是其他的原因吧。 不过也跟我无关。 顾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画符之前必先净身。顾婉认认真真将自己洗刷了一番。 净身之后,她赶紧把手提袋里的材料都掏出来,在客厅的桌子上依次放好。 暖玉难得,要留着给张老的孙子做护身符。 顾婉想了想,又把暖玉收了回去。 现在的材料,只能给自己画一张纸符,不过也够用了。 顾婉在心里认真盘算,手上迅速做好了准备。 张老给她准备的朱砂足有一大瓶,瓶身柔和细腻,一看就是上等瓷器。 酒店里物件十分齐全。顾婉耳聪目明,很快就在茶几上找了一套茶具,决定拿其中一个茶盏代替砚台来使用。 顾婉将茶盏清洗擦干之后,将朱砂轻轻倒了少许在茶盏里,接着倒入刚刚在路边买的白酒,用勺子将两者混合均匀,直到变成了赤红色的液体,这才罢手。 朱砂乃是纯阳之物,用朱砂画出来的符咒具有驱鬼辟邪的作用。以她制符大师的身份,朱砂能发挥出的作用就更大了。 张老给她准备的符笔是一支狼毫笔。 现今社会,所谓的狼毫笔其实是黄鼠狼之毫,而非狼之毫。 黄鼠狼毫笔表面呈黄色或略带红色,但她手里的这支笔不一样,这是一支真正的狼毫笔,而且是用狼王的毫毛制作而成。 符笔的笔头毛峰透亮,根根坚硬挺立,非常有光泽。笔锋银白发亮,周围的副毫略微有些发灰。整个笔头都是取自狼王身上的毛发,微微沾染着狼王身上的煞气,十分珍贵罕见。 符笔的笔身就更难得了。笔杆由乌木制成,上面雕着道家九字真言,显露的禅意将狼毫的煞气镇压,只余灵气显露之外。 此刻已是子时,灵气最充沛的时刻。顾婉铺好黄纸,轻轻闭上眼,缓缓调息。 顾婉将自己的杂念消除,心慢慢静了下来。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速度,越来越慢,一呼一吸之间,逐渐达到了心神合一,舍我忘我的境界。 蓦然,她深吸一口气,提笔沾墨,在黄纸上书写起来。灵力透过笔尖在纸上成型,笔身也微微发出光芒。 直到桌面金光一闪,护身符画成,顾婉才吐出胸腔憋着的那口气,放松下来。 这短短的一个星期,她的修行境界大涨,制符的材料也是上上品,这次画的护身符远比上次在医院里画的要强悍。 朱砂调的刚刚好,没有怎么浪费。看着茶盏里只余一点点墨,顾婉将剩下的材料收回到了手提袋里。 下次就用桃木来制作符咒吧! 张老给的桃木足有七百多年了,拿来制作驱鬼辟邪一类的符咒一定效果很好。 顾婉摸了摸这块桃木,恋恋不舍地放进了袋子里。若不是五月十五马上来临,她再画几道符都没问题。 将护身符叠好,放进睡衣口袋之后,顾婉就兴高采烈地开始修炼了。 阳气虽好,但还是没有自己的灵力好。在没有将阳气炼化成自己的修为以前,她总是有种别人的气息停留在自己的身体里,很不自在。 默默运行数个周天之后,她的灵力终于又纯粹了,虽然现在失去了秒杀阴魂的作用,但反而让她感觉更加通透了。 只有自己的灵力纯粹,才能身心通明。顾婉明白这个道理。 别人的气息吸进体内,始终斑驳混杂,难成大气。只有将之炼化成自己的,才能在修行上更上一层楼。 顾婉还记得前世时有一个小门派就是吸取他人的灵力为己所用,闹得江湖是腥风血雨,大家都沉迷于这种不劳而获的功法,希冀能够一步登天。 后来,这个门派因随意吸取他人苦修的灵力,惹了众怒,很快就消失了。现在想想,即使是不被清理,修炼这门功法的人肯定也无法登顶,终究是比不上踏踏实实的修行。 夜已深,顾婉收了灵力,沉沉睡去。 随着农历五月十五的到来,天地间陡然阴气大盛,她的灵力也渐渐衰弱,等到了晚上的月圆之夜,那将会是她这一天的灵力最低之时。 在顾婉已经安然睡去的深夜,酒店同一层的一个房间里,杨梦舒还没有入睡。 她穿着大红色丝质的吊带睡裙,咬着指甲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小腿处、胳膊上尽是青紫的指印淤痕,她看起来却毫不在意。 “你说,那个顾婉究竟看到没有?”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助理却明白她的意思。 助理是十二点多接到杨梦舒的电话,本来她已经睡着了,又临时爬起来赶到了第24层。 据杨梦舒所说,是她跟李总在门口说话的时候被顾婉看见了,现在很担心顾婉把李总的身份捅出去。 “我觉得顾婉也不一定看清楚了,”助理绞尽脑汁,安抚着杨梦舒,“而且就算她看见了,她也没有证据,没人会相信的。” “你说我买通稿说她有金主,资本力捧怎么样?”杨梦舒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有几分神经质。 “梦姐,你不是白天才说不行的吗?而且顾婉还是小宋导的表妹。”助理小心翼翼地劝着。 她和杨梦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些不理智的行为该劝的还是要劝。 “对,对,是我糊涂了。”杨梦舒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看起来很是不安。 也难怪她惊慌失措。 李总是结了婚的,而且妻子的娘家——孙家势力强大,他自己的公司也是仰仗妻子娘家,所以必须要顾及到妻子的脸面。如果这件事真的被捅出去了,她倒是有些手段对付李总的妻子,但是怕大众觉得她当小三,主动下场锤她;也怕孙家资本进场,让公司主动雪藏她。 一直以来,她的团队为她打造的是“独立自主”“万事靠自己”的人设。粉丝也吹她学历高,无绯闻,没有前男友。 大众认为杨梦舒虽然长相艳丽,但从没有靠潜规则获利。而且据坊间传闻,因为抗拒潜规则,所以公司打压她,所有的资源全都是靠她自己拼来的。 真是好一朵独立拼搏的盛世白莲花! 虽然人设可笑,但是粉丝吃这一套,再加上杨梦舒一直努力向人设的方向靠拢,时不时发通稿来炒一炒,还是吸引了不少粉丝的。 和她同阶层的小花们近两年有的被爆整容,有的被传当小三,还有因为网络暴力退圈的……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莫名翻车了。 二线小花里她已是一家独大。越到这个时候,就越是要注意,可千万不能崩人设,成为人民眼中的污点艺人。 17、第 17 章 杨梦舒自身颜值在线,演技差强人意,人也比较拎得清,而且从不得罪她得罪不起的人物,所以制片方都乐意用。 二线里她已无敌手,正在朝着一线奋进。这次接这部网剧也是这个目的。 这部剧投入不大,剧组又事故连连,连女主角都负伤住院。公司里的人纷纷劝说杨梦舒不要接这部剧,怕伤到她这棵摇钱树。但她还是一意孤行,执意要参演。 杨梦舒接这部剧的目的和白浩轩的一样。 坊间传闻宋崇礼导演在明年有一部电影要开拍,他们都希望能得到小宋导的推荐,去参演那部电影。 “梦姐,你先休息吧,明天还要拍戏。”助理已经困得不行了,哈欠一个连着一个。 “你明天在片场拍张顾婉的照片发给我。”似是下定了决心,杨梦舒僵硬的脸色也舒缓起来。 “好,梦姐早点休息。”助理又打了个哈欠,道别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有杨梦舒一人,她看了看时间,从卧室角落里抱出一个小箱子,轻轻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 箱子表面陈旧,极不起眼,关得严严实实的,箱子口还挂着一个大大的铜锁。 杨梦舒掏出钥匙打开箱子,从里面双手捧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陶瓷娃娃,小心翼翼地摆在了桌上。 箱子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她也一一拿出,依次放好。 杨梦舒点上五炷香,轻轻插进香炉,温柔地望了一眼陶瓷娃娃,眼里竟满是慈爱。她顿了顿,闭眼开始念经。 …… 顾婉昨晚睡得很好,连梦也没做一个,今天在片场也是神采奕奕,颜值稳定。 倒是杨梦舒,昨晚熬到一两点才睡,现在是呵欠连天,困意上涌。 不过明星就是明星,即使睡得晚,皮肤还是白皙光滑,连黑眼圈都没有。 今天要拍的是小师妹言青青和男主赵羽初见时的场景,所以顾婉一大早就过来做好了准备。 言青青与男主初见的服装和昨天的类似,都是仙气飘飘的感觉。 为了更好的表现出角色的前后差异,拍摄初见时的发型更为娇俏,配着顾婉脸上的婴儿肥,看起来还是个小女孩。 这幕戏拍的是男主少年时不肯上学,跑到贫穷的下城区玩耍,结果遇到劫匪,后来为言青青所救的剧情。 白浩轩今天发挥稳定,二十几岁的人扮演少年一点也不显得尴尬。 马上就要拍小师妹见义勇为的画面了,这是男主第一次接触到修仙者,情节简单但是意义重大。各部门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顾婉台词不多,她记性又好,看了几遍就已烂熟于心。 按照剧情,她是要飞着出场的。在绑好威亚之后,顾婉背手站在旁边,脸色特别严肃、认真。 剧组的大部分演员都在,就连暂时不用出镜的群众演员也留在了片场。 看来大家都对小宋导的妹妹很感兴趣,想看看她演得如何。 杨梦舒和她的助理也在片场旁边围观。 杨梦舒坐在椅子上,戴着太阳镜,手里拿着小风扇对着脖子吹;助理则躲在杨梦舒背后,掏出手机,假装是在玩游戏,实则镜头一直对着顾婉。 助理已经偷拍了几张正面照了,现在准备把顾婉拍戏的镜头录下来。至于以后是嘲是捧,就看杨梦舒怎么操作了。 远在公司的蒋其琛也挂念着今天的拍摄,无奈公司事情太多走不开,只能请宋至诚私下录了之后传给他。 “好,准备开拍了,”工作人员举着场记板示意,“三、二、一,action!” 白浩轩微微昂起头,满脸的天真、不耐,他冲着眼前拦住他的一群人呵斥道:“还不快让开!” 男主赵羽是侯府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小少爷,凭着他爹娘的身份,谁都让他三分,他是真的不相信有人胆敢在京城里伤害他。 赵羽想的也没错,普通老百姓看他衣着华贵,当然不敢动他。 但他这次遇到的,却是一群亡命之徒,打算将他洗劫一空之后,弃尸荒野。 “把他给老子抓起来!”一个群众演员满脸凶相,拿着刀向他走了过来。 “住手!”一声娇呵传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者正是顾婉饰演的言青青。 言青青身着一袭浅绿色裙装,犹如身在烟中雾里,她足尖轻点,踩在飞剑上翩跹而来。 摇臂摄影机一路跟拍,威亚将顾婉吊在空中移动。脚底的剑需要后期再加上去,现在的她身姿挺拔,虽然是第一次吊威亚,但是动作却一点也没变形。 顾婉前世虽未曾御剑,倒也学过粗浅的拳脚,吊威亚对她来说并不难。 青衣少女一出现,场上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她望去。 这是一位极美的少女,看得出来年纪尚小,还未长开,却已能窥见将来的绝色倾城。 对于修仙中人来说,教训这群亡命之徒很简单。言青青施展法术定住了他们,过后上报官府来处理。 “仙女妹妹,谢谢你,”赵羽脸生红晕,神情憧憬,“救命之恩大于天,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在赵羽的眼中,眼前的少女又能打又能飞,简直太厉害了。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像小鹿一样砰砰直跳,很不想让少女离开。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记挂在心。” 言青青转身掐决,腰侧的灵剑瞬间出鞘,出现在了她的脚边。 “我该去哪找你啊?”赵羽见少女要走,急忙大喊。 “青城山,天剑派。”少女闻言回眸,留下这只字片语。 望着少女御剑离去的身影,赵羽在心里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去天剑派求仙问道,仗剑江湖,也一定要再次遇到这个少女。 “咔!”小宋导喊了一声,从监视器后面走了出来,“这条不错,过了。” 宋至诚走到顾婉身边,师傅正在帮她解身上绑着的威亚,小宋导夸道:“顾大师不愧是顾大师,连拍戏都是一条过。” “主要是宋导教得好。”顾婉跟剧组里的人熟悉了,也开始学着大家叫他宋导。 顾婉的戏份简单,并不需要多少演技,更何况宋至诚还帮她做了人物分析,难度至少下降了一半。 “浩轩,”宋至诚又走到男主身边,说道:“赵羽遇到言青青时正值年少,虽然对她是一见钟情,但是眼里更多的应该是欣赏和喜爱,所以痴迷的神色要收一收。待会儿这个特写再补一条。” 宋至诚拍了拍白浩轩的肩,说道。 白浩轩看了看小宋导,惭愧地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顾婉作为新人一条过,反而是在他那里出了问题。 刚刚看着顾婉的表演,举手投足间如梦似幻,恍若神仙中人。他是真的被吸去了心神,忘了是在拍戏,导致没能控制住自己。 “梦姐,录好了。”助理将视频发给了杨梦舒,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杨梦舒看着手机里的视频,眼神复杂。 虽然早就知道顾婉长得好看,但没想到她演技也不错,在屏幕上颜值非但一点都没减弱,反而更加清丽了。 杨梦舒知道,虽然她跟顾婉不是一个类型,但在同一部电视剧里,难免会被拿来比较,而她的颜值的确比不上顾婉。 言青青的人设本来就吸粉,顾婉来演,肯定会好评如潮,这不是在吸自己的红利吗? 一想到自己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保住现在的容貌和地位,而顾婉什么都没做却能享受宋家的力捧,她的心里就忍不住生出恨意。 顾婉今天灵力大降,心神又沉浸在戏里,并没有发现杨梦舒和助理对自己的打量。 前期她的戏份已经拍完,接下来要等男主少年时期拍摄结束,就要跟着剧组去山里拍其他的戏份了。 她答应了张老,要在他阳寿耗尽以前把护身法宝给他的孙子,自然不能食言,剧组去山里拍戏又不知要花多长时间,保险起见,她打算在剧组离开x市以前把法宝做好。 今天是特殊时期,她灵力大减,不足以制作护身法宝,回酒店也没什么事,干脆今天就在剧组待着,学习老戏骨们是怎么拍戏的。 “顾老师,您好,”杨梦舒的助理满脸热情,跑过来搭话,“顾老师是要去卸妆吧?我们梦姐有一些关于剧本的问题想要向您请教,您方便去梦姐的休息室吗?化妆师也在那里的。” 顾婉看着面前故作热情的助理,挑了挑眉。 杨梦舒和助理明明不喜欢她,怎么今天反而主动来搭话了?而且她这个角色和女主只有一个镜头是需要一起拍的,这有什么可交流的。 顾婉想起了昨天杨梦舒脸上忽闪而过的一丝阴气,左手轻轻抚了抚指环印记,决定接受邀请,去看看她们到底搞什么鬼。 顾婉进入女主休息室的时候,杨梦舒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她了。 到底是做演员的人,杨梦舒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反而温柔款款,轻声细语。如果不是昨天偶然看到她对自己露出厌烦的一面,顾婉可能真的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姐姐。 杨梦舒“妹妹妹妹”唤个不停,讲述一些圈内秘事,言语里尽是推心置腹。 如果是才混娱乐圈的小女孩,听到这些,肯定感动得把她当做真正的朋友了。 顾婉不置可否,只管含笑听八卦。 杨梦舒更是挥退化妆师,亲自出马要给顾婉卸妆。 不得不说,杨梦舒真的很仔细,妆容卸得是干干净净。 就在帮顾婉卸头套的时候,顾婉感觉自己的头皮微微一痛。 看着镜子里的杨梦舒捧着头套,目露惊喜时,她终于明白杨梦舒究竟想干什么了。 18、第 18 章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虽然没有血肉,但与人的生命成长息息相关。 古人以及笄作为女子成年,以结发作为夫妻结合的仪式,可见对于女人,三千青丝有多重要。 而在玄学中,头发能起的作用更甚。 发丝与头部相连,即使是离开了身体,也蕴藏着主人的气息。 历来用头发作为载体来施咒的,比比皆是。 一些心术不正的邪道可以通过头发来诅咒别人,也可以施咒令头发的主人爱上任意一人,十分邪门。 当然,真正的有道之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无论何时,只要发现有人用邪术作乱,这些人还会主动出击,守护人间太平。 真正可怕的是人心,而不是术法。在心正之人手中它是救命之法,而在心术不正之人手中则是害人性命的邪术。 比如之前顾婉破阵时,也是利用了头发。 她用头发缠着纸人,写上生辰八字,这样夺运阵法会误以为纸人是顾家三口,根本察觉不到有人破阵,幕后者也就来不及隔空斗法,阻止顾婉破阵了。 刚刚拿下头套时,顾婉的发丝被扯下去几根,看着杨梦舒偷偷藏起自己的头发,如获至宝的样子,顾婉淡淡一笑,任她去了。 天师可不是白叫的。前世她能在短短二十年,以孱弱的身体被尊称为一代天师,这些伎俩还糊弄不了她。 更何况她受师门教诲,不能用术法主动伤害普通人,但若是有人害她,她还手就是天经地义的了。 虽然现在是最虚弱的时期,但是昨晚画的护身符她贴身戴着,保护己身还是没有问题的。 拿到头发后,杨梦舒明显冷淡了下来,不愿再艹知心小姐姐人设了。 顾婉也很识趣,假装没有发现杨梦舒态度大变,随口编了个理由,离开了这里。 她倒要看看,拿了她的头发,杨梦舒究竟打算怎么害她。 顾婉轻轻抚了抚指上的指环印记,眼神睥睨。 在支开助理之后,杨梦舒紧锁住大门,将墙角放着的箱子打开,迫不及待抱着陶瓷娃娃坐到了沙发上。 “宝宝,宝宝,快出来!”杨梦舒神色温柔,急切地对着陶瓷娃娃呼唤。 杨梦舒并不能看到陶瓷娃娃里飞出来的灵体,但她感觉到自己的裙角被轻轻扯了扯,她知道,是宝宝出来了。 “昨天妈妈给你买的新的香,你吃着感觉怎么样?”此刻地杨梦舒脸上满是爱意,仿佛手里捧着的陶瓷娃娃真的是个婴儿一般。 陶瓷娃娃自然没办法回答她的话,她也不在意,拿出手机翻到顾婉的照片,叹了一口气,诉苦道:“宝宝,这个人欺负妈妈,阻止妈妈红。如果妈妈不红,赚不到钱,就没办法跟爸爸在一起,这样宝宝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了。” 在杨梦舒看来,真的是顾婉在欺负她。 她觉得,既然顾婉背靠豪门,为什么不能自己投资去演女一,而是来跟她抢风头? 等电视剧播出了,顾婉肯定会抢走属于她的部分喜爱,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她一个人的。她不去抢别人的就不错了,怎能忍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 早在以前男友抛弃她,与豪门贵女结婚时,她就暗自发誓:以后绝不会让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 虽然陶瓷娃娃没有回应,但她知道,顾婉一定得意不了多久了。 之前每一次对着娃娃诉苦后,给她带来烦恼的那个人一定会马上倒霉,从无例外! 更何况自己手里除了照片,还有顾婉的头发,无论她跑到哪里,宝宝都可以找到她。 这种方法非常隐蔽,任谁都想不到那些意外是她所为。 自她从龙婆大师那里抱回这尊瓷娃娃后,她在娱乐圈的路走的是一帆风顺,一切不如意的,马上就能得到解决,而她需要付出的,不过只是供奉这尊陶瓷娃娃罢了。 …… 今天安排了夜戏,收工时已是夜幕时分。 顾婉料想到会有人向她出手,她自己倒是有法子对付,但是怕连累了别人,于是婉拒了大部队的散步邀请,决定一个人回酒店。 月亮恍若银盘,高高挂在夜空中,周围的云朵也染上了月色。 月色明亮,周围并无星辰衬托,仍将大地照得一片银白。 如果说白天影视城的仿古建筑是雄伟古朴,晚上来看,真有几分阴沉压抑。 顾婉踩在其中一条小道上,借着月色缓缓向前行走。 这是宫殿旁边的一条小道,宫墙将两侧的风挡得严严实实,走在其中,竟有几分憋闷之感。 原本只需要十分钟可以走完的路程,顾婉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二十几分钟了,她也不急,仍然慢慢吞吞地欣赏着月色。 一阵夜风吹来,丝丝凉意入骨,她的身后竟响起了“啪,啪,啪”节奏规律的声响,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四周回荡,听起来像是小朋友蹦蹦跳跳正在拍球玩耍。 “姐姐,陪我玩吧!咯咯咯……”一个稚嫩可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回音,在宫墙间来回飘荡,时远时近,悦耳的童音听起来竟有几分可怖。 顾婉皱了皱眉,凝神感应了一下,也不理会,仍然自顾自地朝前迈步。 俗话说:人身上有三把火,头上一把,另两把在双肩上。当你走夜路的时候,若有人叫你,千万不要猛然回头,不然肩头火把熄灭之后,阳火变弱极易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些顾婉当然清楚,这也是她自己给别人的机会,本来想看看杨梦舒打算用什么方法害她,却没想到居然是靠一个小孩子? 她有阴阳眼,眼明心亮,本不会被鬼打墙这样的伎俩所惑,但她特意做出自己受影响的样子来,无非也是想掂量掂量杨梦舒的斤两。 听到小孩子的笑声时,顾婉本以为来的是小鬼,但仔细感应了一下,并没有感受到小鬼冲天的煞气,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真正用邪术养出来的小鬼可以说是恐怖的化身,鬼怪中逆天的存在。以她现在的境界,即使是灵力正常,和小鬼对上,也只是徒然送死而已。 那么应该就是婴灵了。 婴灵是指没能成功生下来的孩子,可以说是现代社会最容易得到的怨鬼了,尤其是在现代社会,堕胎的远比古时候多。 灵体想要投胎成人十分不易,不知等待了多久才等到这一次机会,错过了这次机会,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投胎成人呢? 所以胎儿成形之后,除非是万不得已,不然千万别断绝他活下来的希望;如若着实无奈,请一定要在胎儿成形之前,在还未有灵体投胎的时候,尽快的解决。 婴灵失去了投胎的机会,怨气冲天,是邪道最喜欢用的怨鬼之一。 而御鬼方法根据流派的不同就多种多样了,也不知道杨梦舒是用的哪个流派来驱使婴灵。 忽然之间乌云蔽月,整片天地霎时一片漆黑。一股寒风袭来,顾婉漫不经心地偏头躲开,心里还在思考着杨梦舒驱使婴灵的方法。 婴儿的哭声如同野猫叫,渗得人心里发毛,声音越来越近,扑到了她的身后。 顾婉突然感觉到脖子边有人轻轻吹了一口气,阴冷刺骨,整个人都不由的打了个冷战,缩了缩脖子,那股寒意顺着脊背往下,阴冷深入骨髓,令人感觉血液都快凝固了。 她仍不回头,只是曲起手指在耳畔轻轻一弹,一声尖叫响起,婴灵落入草丛,消失无踪。 “顾婉,顾婉!”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声音仓皇焦急,由远及近,顾婉仔细辨认,正要应答,突然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用力一扯,将自己紧紧拥在了怀里。 炙热的阳气透体而入,让顾婉感觉一阵温暖,这股阳气很是熟悉,她推开一瞧,果然是蒋其琛。 今天是月圆之夜,太阴之气大盛,她本来就体质阴寒,受到的影响最大,还在最虚弱的时刻碰上了邪祟,即使没有受到伤害,在阴气盛极的环境下,也感觉身体不舒适。 现在遇到了蒋其琛,他的阳气如旭日般炙热滚烫,一下就把那刺骨的阴冷驱除的干干净净。顾婉甚至感觉到连消退的灵力也在慢慢脱离阴气的影响,蠢蠢欲动。 “你没事吧?”上下打量了几遍,确认了眼前的少女安然无恙,蒋其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关心地问。 顾婉摇了摇头,她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受伤是不可能,顶多陪它多耗一会儿罢了。 “你怎么来了?”顾婉好奇地问。 月亮从乌云后探出头来,光华重新洒遍大地。两人乘着夜色向酒店走去。她今天和蒋其琛并无约定,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到这儿来找她。 “我下班了就在影视城门口等你了,”蒋其琛回忆了一下,皱眉道,“七点多的时候剧组收工,我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看见你出来。” 蒋其琛顿了顿,说道:“后来我进来找你差不多一个小时,刚刚才在清宫旁看到你。” 蒋其琛没说的是,他一路飞跑,将片场到影视城门口的几条路找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最后才在这条小路上发现顾婉。 这条路从古建筑中间穿过,宫墙遮光,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平日里很少有人从这里过,所以他最后才找到这条宫墙小道。 蒋其琛生怕自己和顾婉错过,还特意叫了宋至诚守在影视城门口,谁先见到就电话联系。两个小时过去了,一直没找到顾婉,他心急如焚。 “你遇到什么了?”蒋其琛很敏锐,他紧蹙眉头,担忧地问。 19、第 19 章 刚刚他一时情急,伸手拉住顾婉时,发现她的手冷得像冰,整个人都仿佛是从冰窟窿里出来的一样,寒气刺骨。 现在正值夏天,她一定是遇上了极其危险的事情才会弄成这样。 蒋其琛了解顾婉的本事,连她都奈何不了的东西,一定不是善茬。一想到顾婉可能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到伤害,一股怒气蓦地冲上大脑,心脏又开始痛了起来。 “鬼打墙。”顾婉皱了皱眉,简单将杨梦舒做的事说了说。 要说平时,小小婴灵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如若不是正好倒霉的遇到了月圆之夜,她灵力大减的时候,顾婉连那点阴寒也不会放在眼里。 只是没想到那个婴灵还有两下子,尽管顾婉阴阳眼在身,神智识破了鬼打墙的陷阱,但婴灵蒙蔽了她的其他感官,让她误以为才半个小时,没想到其实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杨梦舒?”疼痛来的快,去得也快,蒋其琛皱眉凝思,试图从脑海里挖出这号人,“那是谁?” 蒋其琛对这个女星毫无印象,他本身就对娱乐圈不感兴趣,若不是好友是导演,在他面前偶尔提过一些,他可能对于娱乐圈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一点印象。 “杨梦舒是丽达公司的二线女星,”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宋至诚从角落里窜了出来,用力拍了拍蒋其琛的肩膀,“蒋哥,我就说顾大师肯定没事吧!以大师的本事,你根本就不用担心。” 自从顾婉帮宋家解决了女鬼之后,在宋至诚眼里就神化了,他认为顾大师本领高强,无所不能,世界上就没有顾大师做不到的事情,简直变身成了顾婉的脑残粉。 所以对于两个小时找不到顾婉的事,他一点儿都不担心,甚至觉得是不是顾大师找了哪个角落修炼去了,等顾大师愿意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 这么想似乎也没错。即使今天是顾婉灵力最弱的时段,她也已经成功将婴灵击退,蒋其琛来不来,似乎无关紧要。 “蒋大哥帮了很大的忙。”顾婉却不这样想,她反驳了宋至诚的话,眼里是淡淡的暖意。 自从她成为天师起,除了师父以外,所有人都崇敬她、膜拜她,将她供上神台,像这样的关心她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她感觉一股温暖自心头涌起,流向四肢百骸,估计是刚刚残留的阳气还在起作用。 “流年不利啊……” 烧烤摊上,宋至诚猛灌了一口啤酒,“砰”的一声将瓶子放到桌上,哀嚎起来,“我这才换了女主角,怎么又出了问题啊!” 顾婉看了看面前的烤肉串,色泽焦黄油亮,孜然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她顺从心意,挑了一串拿在手里,小口品尝起来。 蒋其琛也没有理会宋至诚,他的眼里只有顾婉。 “杨梦舒这个人,我会仔细查一查,这两天你要小心,别给别人可乘之机。” 顾婉点了点头,说道:“放心。” 单单只是一个婴灵真的不算什么,今天顾婉已经给了它足够的教训,相信它暂时都不能出来捣乱了。若是再犯到她手里,只要不是月圆之夜,她都可以随时收服。 但是杨梦舒为什么能驱使婴灵替她办事,她是在哪里学到的本事,背后还有没有更多像她这样的人……这些是顾婉更感兴趣的,在事情没有查清楚前,她宁愿暂时先留着杨梦舒,不打草惊蛇。 “宋导,趁杨梦舒的戏份还没开拍,建议你先物色下一个女主吧!”顾婉望了一眼借酒消愁的宋至诚,诚恳提议。 顾婉来到剧组,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杨梦舒自己心思恶毒,驱使怨鬼暗害同事。这样的人,若是长期留在剧组,谁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要说宋至诚是真的很倒霉,短短的时间里碰上这么多麻烦事,但他同时也很幸运,遇到了顾婉这个天师替他排忧解难。 “顾大师,一切就拜托了!”宋至诚仰头干了一瓶啤酒,大喊道。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宋至诚把杨梦舒的戏份都往后挪了,近几天正在偷偷物色新的女主,他也不敢让别人知道,生怕杨梦舒驱使婴灵找自己的麻烦。 最近没有顾婉的戏份,她没有去片场,而是待在酒店里专心制作护身法宝。 暖玉是难得一见的玉中极品。要想用暖玉来做护身符,需要在玉上雕刻符文。 怎样才能让符咒的力量发挥极致,又不破坏玉佩的美感,这是顾婉雕刻时最头疼的问题。 花了三天,终于完成了。 顾婉放下刻刀,轻轻甩了甩手,长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不负张老所托。 顾婉拿起玉饰静静欣赏,手中的玉佩温润坚密、触手生温,上面的符咒恍若天成,带着些神秘的美感,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莹透纯净。 这件护身法宝威力强大,只要不是天天接触厉鬼邪神,强行透支它的寿命,就算是作为传家宝也没有问题。 若是法宝受损,玉质变化会非常明显,顾婉也能及时帮张家子孙更换。 “好!果然不愧是天一阁的手艺!”张老观赏着手里的玉佩,神情激动。 他阳寿将尽,遇上顾婉时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为顾婉奉上店内宝物算是做了个豪赌,若是输了,就当是与天一阁掌门结个善缘;若是赢了,那就赚大了,也算是替孙子找到了一个实力雄厚的靠山。 怎么样他都不亏,难怪他当机立断奉上宝物。 今天从微信上一看到玉佩图片,张老就忍不住想要亲手把玩。刚好孙子也在旁边,他立马邀请顾婉来店里,也好把孙子的安危托付给她。 “顾大师,”张老带着孙子恭恭敬敬作揖,“老朽的孙子就拜托了。” 顾婉忍住还礼的冲动,坦然受了张家爷孙这一礼。她知道,如果不受这一拜,张老死了都不会安心。 见顾婉受了这一礼,张老果然如同放下了心中大石,脸上喜笑颜开,开心地把旁边的孙子介绍给她。 张老的孙子名为张哲,大约三十出头,眉目轮廓像极了张老,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不过苍白的脸色,发乌的嘴唇,都说明了他确实有病在身,而且病得还不轻。 “顾大师,老朽没几天活头了,打算用最后的时间教导教导孙子,免得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就接受店铺。”张老笑了笑,“等老朽办葬礼的时候,再请您过来。” “好,”顾婉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顾婉也知道,下次再来,多半是换成了张哲来联系她。不过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自己能做的,也只是祝愿老爷子最后的时间过得开心吧! “这是怎么回事?” 杨梦舒正坐在大堂卡座里悠闲地喝咖啡,看见顾婉从酒店门口走了进来,她顿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惊失色。 她这几天没有在片场看到顾婉,还以为是古曼童听到了自己的抱怨,想办法解决了她,没想到她竟然还留在x市! 为什么顾婉没有出事! 杨梦舒瞪着朝自己微笑的顾婉,怒极攻心,恨不得把她赶出去。 “顾婉这几天都没去剧组,”助理并没有发现杨梦舒的怒火,她叉起一块蛋糕送进嘴里,嘟囔道,“就一个小配角还敢请假,梦姐,要不我把这消息往外递递?” “吃吃吃,就知道吃!”杨梦舒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她夺过助理手里的银叉,狠狠叉进蛋糕里,仿佛戳的是顾婉的肉一般,咬牙道:“给我查,看她这几天究竟在干什么!” 如果能用圈里的手段压死顾婉,她也就不会出动古曼童了。 虽然古曼童帮了她很多忙,但她也知道,人鬼殊途,能自己解决的事尽量不要麻烦鬼神。 那么多养古曼童翻车的,她能坚持到现在还不出事,除了这个婴灵极其特殊以外,也有这份自觉的原因。 “宝宝,快出来!”杨梦舒忍住怒气,放缓语调堆着陶瓷娃娃说话。她眉毛生气地竖起,面上又堆着慈爱,看着十分怪异。 杨梦舒扔下助理去调查,自己一个人回了房间,她想要问问古曼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宝宝,那个欺负妈妈的坏人你去吓她了吗?她怎么还在酒店里?”杨梦舒的语气急促,怒气未消。 古曼童当然没办法回应杨梦舒,婴灵几天前才在顾婉那里受了伤,躲在寄身之地休养,杨梦舒又不能通灵,自然看不见陶瓷娃娃里微微蜷缩着的灵体。 往常还能感觉得到婴灵弄出来的一些小动静,今天却一无所获。杨梦舒久久得不到回应,神情蓦然阴沉了下去。 杨梦舒拿出水果刀,将自己的手指轻轻划开,几大滴鲜血淋在了陶瓷娃娃头上和脸上,让憨态可掬的娃娃多了几分狰狞之色。 她顾不上止血,赶紧从隐秘处小心翼翼地掏出三根头发,摆在了娃娃面前。她带着神经质的笑容,对着娃娃尖叫—— “宝宝,喝了血,替妈妈弄死她!” 20、第 20 章 杨梦舒不是第一次喂血给婴灵了,在古曼童的供养方法中,这其实是绝对不允许的。 古曼童说穿了,其实就是早夭之灵,这些灵体原本应投胎成人,有自己的生命轨迹,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没能平安长大。阳寿未尽的他们没办法马上投胎,只能漂泊于世间,十分可怜。 一些异域法师见他们四处流浪、无枝可依,就制作了一些寄身器具,供这些早夭之灵依附。 有德的高僧会为这些灵体念经积德,消除业债,争取早日投胎;还有的大师允许别人供养古曼童,为他们做善事积德,与灵界结缘;但也有一些德行不够的僧人,与奸商勾结,故意贩卖这些夭折之灵以作驱使,来获得好处。 但无论是哪种做法,他们都会告诉供养人:古曼童只能以清水、香、零食来供养,求它办事的时候可以上香祈求,但是绝对不能拿酒、肉类和带血的生食供奉它,这是禁忌中的禁忌。 杨梦舒第一次给古曼童喂血,是一次偶然。 那时同公司的一个明星仗着自己有后台,抢了她的综艺,还当面嘲讽于她。 杨梦舒咖位比不上那个明星,连靠山也不如别人的硬。她没办法反抗公司的决定,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发泄,谁知一不小心把手弄伤了,血流下来滴在了陶瓷娃娃身上。 她当时内心非常恐惧,生怕古曼童反噬,给自己招来恶报。 结果没想到,就在她滴血后的当天晚上,那个明星就被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水晶灯砸得头破血流,第二天的综艺当然是黄了,又回到了杨梦舒的手里。 就这样,杨梦舒尝到了甜头,一旦遇到常规手段无法解决的困难,都会烧香祈求古曼童替她解决。 这个古曼童也十分特殊,对杨梦舒百依百顺,只要她求,它就会应,到了后来杨梦舒又有了别的际遇,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她利用这种手段铲除了不少敌人,这才一步一步成功爬到了二线。 以前她对付人都很简单,完全不需要她祈求第二次。 若非如此,她也就不会才寥寥数次以鲜血饲养古曼童了。 “咯咯咯……我看你怎么死!”杨梦舒拿起纸巾粗暴地按住血口,满脸得意。 供桌上,一股赤红血气缠绕着古曼童,如同一道锁链,紧紧束缚住藏在其中的灵体,红色的血气越缠越紧,恨不得嵌进灵体的身体里。 这股血气无比腥臭,被一无所知的灵体一点一点慢慢吸收,灵体也变得越来越红,渐渐成了一个红彤彤的血人儿。 灵体似乎很痛苦,这股血气撑得它不住地颤抖,似是被这股血气激起了凶性,它的眼睛蓦地睁开,里面满是怨毒之色,仰头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这尖叫声凄厉可怕,若有人能听到,一定知道尖叫之人处于极度残忍的折磨之中。 可惜灵体的声音普通人根本听不见,这栋楼里唯一能察觉的顾婉,此刻也离开酒店去了片场,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杨梦舒一无所察,她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哼着儿歌,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她的嗓音甜得发腻,脚还跟着节奏一晃一晃,配着她脸上刻意做出来的慈爱笑容,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夜深人静,天黑蒙蒙的,看不见星星的踪影。城市也结束了一天的喧嚣,静得出奇。 顾婉早已入眠,她静静躺在床中间,青丝如同海藻般浓密,散发着幽香。 她双手交握置于腹部,呼吸声微不可闻。 一道赤红色的影子穿墙而入,循着气血进入了房间。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温度也随之越来越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卧室里扩散,让睡梦中的顾婉也忍不住皱眉。 梦境中,顾婉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灵体,谁也看不见自己,但是朦胧中,可以听到一直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对自己说话: “我终于有宝宝啦!淳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宝宝,我是妈妈哟!今天妈妈给你讲一个新的故事……” “宝宝,这是爸爸,快跟爸爸打个招呼!” “淳哥,宝宝刚才踢我了,这么活泼一定是个男孩子!” 后来,温柔的声音变得难过起来,总是在默默流泪。顾婉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她想替这个悲伤的女人擦干眼泪,可惜她只是一个不能动的灵体,只能被动地听着。 “淳哥,宝宝已经五个月了,他已经成形了!” “他已经会动了!淳哥,这是你第一个儿子,你就让他出生吧!” “淳哥,我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一定不会打扰你,求求你……”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 伴随着女人的哭喊,梦境变得阴冷又潮湿,“啊——!!”女人的惨叫响起,一阵尖利的疼痛袭来,顾婉生生从梦境中疼醒了过来。 “嘶——”仿佛是被尖刀在脸上划过一般,顾婉猛地睁开眼睛,摸了摸脸颊,愕然发现黑暗中一张脸正在床边死死盯着自己! 这是什么样的一张脸啊! 血痕交错,如同被打碎了又重新拼凑在一起,一些地方甚至生生错位了,一道道浓稠的污血从皮肉下渗出,缓缓流下。 “姐姐,你为什么要欺负我妈妈?” 床边的小脸惨白,声音细细小小,眼眸被怨气遮盖,仿佛有无数的怨恨汇聚其中。 它慢慢爬上了床铺,四肢惨白瘦弱,身上鲜血淋漓,刀痕交错,血印下还能看见缝合的痕迹,仿佛一个被剪烂之后又重新缝合的布娃娃,破败不堪。 一股阴冷从它身上传来,让人忍不住牙齿打颤。 顾婉也不言语,运转灵力很快将这股阴冷压了下去。 “姐姐你看,这是我妹妹,”婴儿指着自己胸口凸出来的一张脸,这是一个更小的婴儿的脸,“妹妹欺负妈妈,被我抓住关起来了,姐姐也想被关起来吗?” 婴灵望过来的眼神有种说不尽的委屈,让人忍不住想满足他的任何请求。即便顾婉有灵力傍身,但身为女人,天生怜惜孩童,也忍不住心软,险些要答应它。 顾婉凝了凝神,咬住舌尖,神智猛然一清,她按兵不动,假装自己还迷糊着,想看看婴灵会不会吐露更多消息。 “欺负妈妈的人都要死!”婴灵怨毒一笑,陡然怨气大增,朝顾婉扑了过去。 灵力化作渔网,将婴灵紧紧束缚,顾婉的反应很快,迅速制服了它。 今天在见到杨梦舒以后,她就做好了准备,知道杨梦舒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有了顾婉的头发,不管身在何处,婴灵都可以循着气血找到她。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看这个婴灵的状态,明明已经喝过人血,饱受怨气侵袭,为何还要听从杨梦舒的命令,而不是直接反噬呢? 信息不够,无法分析。 顾婉摇了摇头,从枕头下拿出一只千纸鹤,将婴灵关了进去。 这只千纸鹤通体呈黄色,身上有朱砂符文为镇,灵体进入后,如画上点睛,纸鹤霎时灵动起来,眼眸闪着不祥的血光,翅膀扑闪,想要腾空而起。 “你还是乖乖待着吧!”顾婉抓住千纸鹤的翅膀,将它放入一个密封的玻璃瓶中。 顾婉是纯阴之体,最容易与鬼类同感共情,一想到那些可怖的记忆就是眼前这个婴灵的,她的语气也忍不住柔和几分,叹道:“如果你所做恶事不多,我可以超度你,送你去轮回。” 翌日,一大早顾婉就出门了,她昨晚和蒋其琛约好早上见面。 约定的地方是一家广式早茶,店铺里弥漫着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人群熙熙攘攘,都在享受美味,十分热闹。 在报上名字之后,她被服务员领进了一处隐蔽的包厢,蒋其琛早已坐在桌子一端,等待她的到来。 随着顾婉入座,服务员安静地退出包厢,看到顾婉似是想说些什么,蒋其琛摆摆手,说道:“先吃早餐,吃完我们再说。” 随着服务员的鱼贯而入,一道又一道美食被放在了他们面前。 有面皮薄如蝉翼的虾饺,香气扑鼻的蟹黄烧麦,憨态可掬的叉烧包,鲜香酥脆的榴莲酥……每一笼不过三四样点心,造型小巧精致,令人不忍下箸。 顾婉接过蒋其琛给她盛的一碗艇仔粥,细细品尝了起来。 粥里配有鲜鱼片、炸粉丝、海蜇皮、花生仁作料,味道极其鲜美。才吃第一口,顾婉就被这种鲜香扑鼻的美味征服了。 顾婉把每一种点心都吃了个遍,发现各有各的美味,可惜人的胃容量是有限的,没办法装太多东西,让她感觉略微有些遗憾。 “早上喝点养胃的普洱茶,”蒋其琛拿起茶壶,给顾婉斟了一杯,“尝尝看。” 顾婉手掌似玉、十指如葱,她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小口,杯中茶叶色白如银,香气清纯、汤色淡黄,滋味甜爽,正是普洱白茶。 在顾婉专心品茗时,关闭的包厢门打开,桌上的残羹冷炙被一一收走,最后一位离开包厢的人还贴心地关上了门,让他们可以在安静的环境里交谈。 “你查到了什么?”顾婉放下手中茶杯,望着蒋其琛,郑重问道。 21、第 21 章 “很复杂……你先看看吧。”蒋其琛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了顾婉。 蒋其琛嘴唇紧抿、神色复杂,看来调查的结果令他感官很不好。 想起昨晚的婴灵,顾婉也不言语,打开纸袋,拿出文件后,认真地看了起来。 文件里讲述的是一个老套的渣男贱女爱情故事。 同村的杨梦舒和李淳从小一起长大,很自然地相爱了,还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成为了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但是大学毕业后,面对生活的压力,李淳选择了另一位家境显赫的豪门贵女结婚,成功一步登天。 而杨梦舒则一个人漂泊,去h市做了一名龙套演员。 经历了伤心绝望之后,她凭着颜值和演技,在龙套中脱颖而出,成了一个底层的明星,与前男友李淳又相遇了。 这个时候的李淳早已接过了孙家的部分公司,可以称得上是年轻有为,家财万贯,奈何已有家室。不是没有人勾引过他,但他顾忌自己的妻子,一直没敢越雷池半步。 但是杨梦舒的地位始终是不一样的,当年李淳也是真的爱过她。 作为十八线的小明星,根本没什么人关注杨梦舒。 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干柴烈火、一拍即合,又厮混在了一起。 杨梦舒本就喜欢男友,两人兴奋胡闹时也没有做保护措施,她很快怀了孕。 当她满怀喜悦告诉男友这个消息时,她以为男友会跟她一样欢喜,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 谁知男友根本不愿意她生下这个孩子,即使多年以来,他的妻子孙静也没有生育,他也丝毫不愿留下这个隐患。 李淳拎得很清,孩子什么时候都可以生,但不是谁都能生的。只要他妻子的娘家还显赫一天,他的孩子就只能从孙静的肚子里爬出来。 当然李淳对杨梦舒不会这么说。 他对杨梦舒甜言蜜语,说等他扳倒了孙家,就跟孙静离婚,到时候想生几个就生几个。现在则不行,这个孩子留着就是把柄,孙家肯定不会放过她。 在渣男的反复劝说下,杨梦舒还是顶不住,含泪去打掉了已经五个多月的孩子。 这是个男孩,手脚已经成形,看起来胖乎乎的。 杨梦舒从医院把孩子的尸骨带回了家,抱着他整整哭了一夜。 李淳见是个儿子,也有些可惜,不过很快就将这件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文件里也没有写原因,她带着孩子的骨灰去了t国,将孩子做成了古曼童。 看到这里,顾婉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诧异问道:“用自己的孩子做古曼童?” 她感到无法理解。 不管怎么美化古曼童,这都是把孩子的灵体拘住关押在器具里,如果有那个能力,不是应该早日洗清业障,送他去投胎吗?这才是真正对他好的方式。 而且杨梦舒还以血驱使古曼童,让它伤害别人,这对于婴灵来说,是莫大的折磨。 “是的,”蒋其琛点了点头,说道,“她偷带孩子骨灰出境,回国的时候带着一尊古曼童,看她的态度,那确实是她的孩子。” 后来发生了什么?顾婉又继续往后看去。 杨梦舒隐藏得极好,如果不是查到了她回国时安检的情况,还真不知道她养了古曼童。 因为在家里要放孩子的玩具、零食和衣物,避免被别人发现,她从没让外人进过她家,连自己的助理都瞒着。 接下来文件上清楚地表明了,曾经与杨梦舒有冲突的那些人的下场,都不大好。 被抢了资源的,能够继续做明星的已是万幸;还有被网友揭露了黑历史,扒了皮的,也能平安退圈,做个平常人;而最倒霉的是那些本身有能力有后台的,下场都很凄惨,有出事故之后身体变残缺的,也有精神上出了问题的,惨不忍睹。 “她不是每次都请了古曼童出手。”顾婉很敏锐,指着文件说道,“在我看来,只有最惨的那一类像是怨鬼做的。” “没错,”蒋其琛又替顾婉斟了一杯茶,茶雾缭绕,清香四溢,“前两种已经查清楚了,是娱乐圈的一些常规手段;只有最后一类,查无可查,都是巧合之中发生的,证据也显示与杨梦舒无关。” 没错,怨鬼想要害人,怎么可能会被普通人察觉到? “杨梦舒后来还有怀孕吗?”顾婉突然想到婴灵胸口的那张小脸,蹙眉道,“是个女孩儿。” “没有。”蒋其琛认真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婴灵的妹妹是哪来的?” 顾婉百思不得其解,能成为婴灵口中承认的妹妹,那确实应该是有血缘关系的。 脑海里再次浮现婴灵的话,顾婉灵光乍现,恍然大悟,“李淳的夫人……妻子,后来是不是有过孩子?” 是了,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关系,也难怪婴灵会说妹妹欺负了妈妈,还把妹妹抓住关起来了。 蒋其琛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虽然说是只查杨梦舒,但考虑到李淳和杨梦舒的关系,他还是连着李淳一家都查了个遍。 而且孙家与蒋家沾亲带故,孙静算是他的远房表姐,知道了李淳这样的渣男行径,也让他恶心得够呛。 “那个孩子,是不是已经不在了?”顾婉叹了一口气,她已经知道了结果。 “八个月的时候就没了。”想起调查报告中短短的一行字,蒋其琛神色沉重。 顾婉把昨晚遇到婴灵时的情形简单描述了一遍,在听到婴灵将妹妹关押起来的时候,蒋其琛的眉头紧紧皱起,面色铁青。 “孙家与我家有亲,这件事我可否告知孙静?”蒋其琛声音低沉,压抑着愤怒。 顾婉点点头,说道:“你不说我也会请你这么做。” 她捧杯呷茶入口,茶汤在口中回旋,顿觉唇齿生香。 待茶汤入喉,她叹了口气,“那个孩子被婴灵强行羁押,大半灵魂被吞噬,只有靠她的至亲之人才能解救。” 顾婉拍了拍身侧的包包,“现在婴灵被我镇压,正是救那孩子出来的好机会。” 蒋其琛拨通了电话,简单说了一下孩子的死亡存疑,他这边有线索云云。 孙静听了之后,表示她马上坐飞机赶过来,再三恳求请大师能等一等她。 孙静住在b市,距离这里足有千里之遥,就算是坐飞机赶过来,也至少要两个小时。 此刻的她心急如焚,除了拼命往飞机场赶,只能在心里祈求这个远房表弟能帮自己留住大师。 以顾婉的性格,这件事既然撞在了她的手里,而且是驱使本应纯洁的婴灵做恶事,这样可恶的行径,她身为天一阁的掌门当然是责无旁贷。 时间过去得很快,在两人待在包间里喝茶聊天的时候,门“咔嚓”一声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位打扮贵气的女人,眉目只能算得上清秀,但气质从容淡雅,可以称得上是一位优雅的气质美人。 来人正是孙静,凌乱的头发和急促的呼吸破坏了这份优雅,看得出来,她这一路上急着赶过来,根本顾不上其它。 “蒋家表弟!”孙静匆匆和蒋其琛打了个招呼,神色仓惶。 孙家和蒋家虽然是亲戚,但并不亲近,很少走动,最多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互相拜访、尽到礼数而已。 今天居然接到了蒋家老二的电话,说的还是关于自己未能生下的孩子,顿时就让她心乱如麻。 蒋家也是大富之家,蒋其琛排行老二,家里大部分产业都是由大哥管理,但两兄弟关系融洽,并没有听说因为资产发生矛盾。 兄弟俩也不像普通的二世祖,只知道吃喝玩乐,反而洁身自好、口碑甚好,是众人眼中的可靠之人。 这样的人品,孙静是相信的。 她身为家中独女,从小备受宠爱,后来成婚之后也夫妻和睦、恩爱如初。 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那个怀孕八月,却无故流产的孩子。 自从流产后,二人到现在都没有后代,幸而丈夫李淳并不在意,有他的陪伴和安慰,才让她渐渐走出丧女之痛。 现在听说孩子居然是为人所害,尽管她理智上告诉自己不可能,但想到怀孕时发生的一些事,还是让她忍不住心生疑虑,搭时间最近的飞机赶了过来。 “您就是大师?”看着眼前品茗的少女,姣好的容颜仿佛在发光,孙静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我是天师,天一阁第十八代掌门。” 即使外行人不知道这个门派,顾婉还是很认真地介绍,神色淡然而又骄傲。 孙静上下打量,心里不住嘀咕:虽然说有志不在年高,但这位的年纪也太小了,看着都没有成年,真的不是随口乱说的吗? “不知大师您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说我的孩子是被别人害了?” 孙静仓惶的神色已经平静了下来,她本以为所谓大师的线索是发现有人给自己偷偷下药,或者暗中用别的科学手段影响了胎儿发育。没想到这个少女却说自己是什么掌门。 简直是一派胡言! 孙静感觉自己被忽悠了,蒋家表弟多半也是上了当。 她倒要听一听这个“大师”到底要说什么,又怎么骗他们上钩。 22、第 22 章 “表姐,”蒋其琛不愿看到顾婉的好心被误会,连忙解释,“顾大师是一位真正的玄学大师,前几天才救了我的命。”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令人信服。 孙静还是将信将疑,毕竟从小接受社会主义教育,信奉无神论,她又从未亲眼见过妖魔鬼怪,陡然让她相信这些,完全违背了她的世界观。 孙静的神色顾婉一看就明白,作为年少成名的天师,不受信任的情形她遇到了很多次,早已习惯了。 要想打破这些人的偏见也很简单,只要拿出证据就行。 顾婉暂时并不解释,而是先起身将窗帘拉上了,包间蓦地暗了下来。 现在毕竟是白天,即使没有阳光,一般灵体还是无法在此刻现身。 已被血气污染的古曼童肯定不怕,但也会让他感觉不舒服。 而那只更为弱小的婴灵就不一样了,她太虚弱了,如果任由她暴露在阳光下,她从古曼童体内出来的那一刹那就是她烟消云散之时。 拉上窗帘还不保险,顾婉示意蒋其琛退到包厢角落。 他的阳气对于怨鬼影响太大,鬼物解开封印后,至少要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才安全。 见蒋其琛已站到了角落里,顾婉这才从包里拿出用秘法封住的玻璃瓶,瓶里的千纸鹤遍身符文,朱砂赤红夺目。 她用灵力全方位罩住瓶子后,一下子打开了瓶口。 感觉到了封印的开启,瓶子里的千纸鹤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原本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赤红的眼眸闪着凶光,翅膀也跟着扑棱起来,想要从瓶里飞走。 玻璃瓶的四面八方都是顾婉设的灵力罩,它根本无法离开,只能在瓶子里活动。它扑闪了几下翅膀,终于放弃了,转而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顾婉,好像期盼她能放自己出来。 看到这奇异的一幕,孙静很是震惊,她仔细检查了纸鹤的四周,连桌子底下都翻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东西在操纵它。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孙静紧紧握住了胸前的玉佛。看到了眼前的情景,她对顾婉多了几分信服。 顾婉故技重施,用灵力为孙静和蒋其琛打开了阴阳眼,一缕幽光闪过,他们眼前灵动的千纸鹤彻底变了样。 这是一个穿着爬爬服的孩子,稳稳地坐在桌子上嘤嘤哭泣,眼眸里泪水不断涌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他的四肢如藕节般胖嘟嘟、肉乎乎的,看起来很是可爱,让孙静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抱住他,安慰他。 顾婉一把拉住已经伸出手的孙静,在她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你再看。” 婴灵都是未能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穿上衣服,孙静看到的形象,其实是婴灵希望她“看见”的样子。 他为什么希望自己的形象是这样的? 因为他渴望出生,渴望穿着这样的衣服享受父母的爱,而不是被做成古曼童,被自己的妈妈驱使去做这些会令他感到难受的事情。 眼前的婴灵再次换了个模样,显现出了它真实的样子。 五个月的婴儿如同刚出生的野猫一般,身型娇小。在子宫里被铁钳夹碎后的身体支离破碎,即使灵体重组,也是一副扭曲怪异的模样,它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望着孙静的眼睛透着凶狠怨毒。 见孙静已经识破,它立马尖厉地叫了起来,不顾灵力的遮挡,猛地扑了过去,即使撞在了灵力罩上,仍不停止。 “啊——!!” 孙静看到婴灵的脸,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恐大喊:“是它!原来就是它!”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神色惧怕,却又夹杂着仇恨。 “你仔细看看它的胸口。”顾婉见状也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孙静其实是对婴灵有印象的,可惜当时没有警惕,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随着顾婉的话,孙静看向婴灵的胸口。这里有另外一张脸,仿佛镶嵌在胸口一般,整个头从婴灵胸口凸出,看着十分怪异。 脸本身倒是十分可爱,白嫩的脸颊粉嘟嘟的,一点也没有沾染到婴灵的怨气,眉毛细细弯弯,睫毛根根翘起,看得出,这原本是一个十分秀气的女孩子。 “这是……这是我的孩子!” 孩子不幸流产后,孙静只瞧过一眼,当时太过于悲痛晕倒了,但是孩子的模样她一直记在心里,从未忘记过。再加上灵魂上的牵引,让她万分肯定这张脸就是属于她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会在这里?”孙静已经快要崩溃了,她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恨得浑身都在发抖,“是不是被它吃掉了?!” “把我的孩子放出来!”孙静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杀气腾腾地向桌上的婴灵扑去。 阴阳相隔,普通人自然不能触碰到鬼魂,婴灵趴在桌上,看到孙静眼里的恨意,它露出了畅快的笑容。笑声尖厉,如同野猫哭叫,渗得人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冷静下来!”顾婉凌空画了一张清心符,直指孙静眉心,她将话语用灵力传到已经方寸大乱的孙静耳边,“冷静下来,你还可以救你女儿的魂魄;再拖延下去,你女儿的魂魄就要被吞噬完了!” 一字一句如同警钟敲响,让孙静迅速冷静了下来,她定了定神,颤声道:“大师,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救出我的女儿!” “你放心,”顾婉凌空一道符咒让婴灵陷入沉睡,她抬头对着孙静郑重承诺:“我一定可以救出你的女儿,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情况。” “你为什么认识这个婴灵?曾经在哪里见过他?”顾婉望着孙静,将这两个问题抛了出来。 顾婉必须知道这些情况,看看婴灵究竟是用的什么方法弄掉的这个孩子,才好对症下药。 “表姐,你就按大师说的去做,她一定能把孩子救出来!” 蒋其琛在角落里帮不上忙,又担心自己走过来之后会伤到孩子,只能站在原地劝说孙静。 他的话语虽然简单,但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无不透露着他对顾婉的强烈信心。 白天现形到底有伤灵体,顾婉将婴灵再次封印进玻璃瓶,三人重新入座。 蒋其琛唤人上了新茶,茶叶冲泡之后,如同片片翡翠蹁跹起舞,茶雾从杯口袅袅升起,让孙静愤怒的情绪平息了一些。 孙静这一路飞奔而来,没有顾得上喝水,早已口干舌燥,现在清润的茶汤一入口,焦躁的心情稍微缓解了几分,刚刚不停哆嗦的手也平静了下来,但是心里的仇恨并未消失,而是暂时隐藏了起来。 孙静捧着茶杯,望着升腾的茶雾出神,顾婉二人也随着她的讲述,思绪慢慢回到了那一段她最伤心痛苦的过去…… 那时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肚子里的妞妞是个乖孩子,整个孕期都没有让妈妈感到难受过。即使是翻身、踢腿、动小脚丫,妞妞也是轻手轻脚的,孙静一天比一天更爱这个孩子。 如果正常发展下去,这将会是一个幸福的家庭,有还算顾家的爸爸,温柔贤惠的妈妈以及可爱贴心的宝宝。 可惜幸福并不长久,变故很快就发生了。 起因是孙静做的一个梦,梦里她跟平时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打发孕期的无聊。 正当她沉迷追剧的时候,身边突然冒出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孩子。这个孩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说来也奇怪,可能是因为孙静快要做妈妈了,她看到这个莫名出现的小孩,心里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柔声与小孩聊了起来。 这个小孩很怪异,看着她时,目光时而充满孺慕,时而又冒出凶光。在看到她不自觉地抚摸自己的肚子时,这个小孩似是忍受不了了一般,猛地扑向了她。 “不许你生下她!我都没有出生,凭什么她可以出生!”婴灵的笑声尖利刺耳,缓缓地向她的肚子爬去。 回忆到了这里,孙静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婴灵这句话的含义十分恶毒,孙静连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 已经过去几年了,这个梦她仍然记得如此清晰,连婴灵说的话也一字不差,看来表面上她以为自己接受了妞妞死亡的现实,其实潜意识早就告诉了自己这件事的可疑之处。 所以她才记得这个梦,甚至连婴灵的长相也牢牢记在心里! “后来你的孩子就没了吗?”顾婉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心追问下去。 “没有,第一次没出任何事,我以为是我思虑太多,所以做了噩梦,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孙静摇了摇头,双手紧紧握住胸前的玉佛,仿佛这个动作给了她支撑的勇气。 这样的记忆太过于痛苦,如果是以前,孙静还能当做是一个普通的噩梦,以为失去孩子是身体不好的原因。现在知道了真相,对她来说,是一次更重的打击。 在以后的生活中,她会不断后悔自己没有把这个梦当回事,后悔自己没有重视这个预兆,太过于疏忽,后悔她没能救下自己的女儿。 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太痛太痛了。 孙静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了即将涌出的泪水,继续说道:“后来过了几天,我再次做了这个梦……” 23、第 23 章 “梦里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扑上来掐我的脖子,”孙静握紧拳头、目光含恨,情绪十分激动: “我当时太害怕了,什么也没看清楚。只感觉到脖子一烫,接着肚子剧烈疼痛起来,然后我就突然醒过来了。” “做完这个梦的第二天,我的妞妞就永远离开了我。” 孙静闭上了眼,仿佛又看见了自己的身下满是鲜血,却只能绝望哭泣的画面。 她的妞妞那么小,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被迫永远离开了。 孙静紧紧握住胸前玉佛,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将情绪平稳了下来。 “其实那次你不仅失去了女儿,连你自己也是死里逃生。” 顾婉轻轻叹了口气,说出了真相。 “如果我没看错,你的玉佛中间已经损坏了,”顾婉指着孙静的脖子,语气肯定,“而且肯定是在你第二次梦到婴灵之后就有的裂痕。” 孙静几次情绪失控,都是靠握住玉佛才平静了下来,这足以说明佛像对她来说非常重要。顾婉也借机打量了几次,才看清了玉佛的样子。 这是一尊弥勒佛,玉质通透,雕工精湛,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 玉佛上却有一处明显的瑕疵,佛像左手到肚子这一段,玉肉里有裂缝,已经快要蔓延到整个佛像了。如果继续佩戴,玉佛很快会碎成两块,彻底失去作用。 婴灵本就是听了杨梦舒的命令去害人的,第一次没出事并不是婴灵放过了孙静,而是佛像保佑,庇护了她和孩子。 但是像这样的怨鬼害人,一尊玉佛又能护得了几次,就在婴灵第二次来的时候,也只保住孙静的命,却没能护住她的孩子。 “两次都是这尊玉佛救了你的命。”顾婉说道。 孙静从脖子上取下佛像,拿在手里仔细端详,难过道:“这是我外婆生前留给我的,说是开过光,可以保佑我,”她的情绪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如果我早一点发现,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 孙静泣不成声,悔恨、懊恼、自责的情绪击中了她,让她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顾婉叹了口气,并没有去安慰她。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一朝得知真相,让她哭出来也好。 顾婉知道她在悔恨什么,她在悔恨自己没有重视生活中的种种预兆,错失了最后可以挽救女儿生命的机会。 但往事已矣,即使再痛再悔,也得往前看,毕竟女儿的灵魂还等着她去拯救。 “其实女人孕育胎儿的十个月,是一个聚阳的过程,”顾婉沉吟片刻,又继续说道,“怀孕时间越长,腹中胎儿的阳气就越充足。尤其是七个月以后的胎儿,就像一个会灼伤鬼魂的小型太阳,绝大多数灵体都不敢招惹,这也是为什么孕妇的体温高于正常人的原因。” “所以这只鬼敢来害我的妞妞,是背后有人指使他。”孙静很敏锐,马上抓住了话语的重点。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强烈的仇恨和救女儿的急切逼着孙静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思考顾婉说的一切。 “没错,”顾婉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事实上我们是查那个人的时候,顺藤摸瓜查到的你。” 蒋其琛在旁边默默点头,抬手将桌上的调查报告递给了孙静。 报告并不长,只有寥寥数页纸,孙静一目三行,很快就看完了。 “就为了一个男人?” 孙静又惊又怒,反而笑了起来,觉得这个世界实在荒谬可笑至极。 自己以为恩爱的丈夫其实是虚情假意,一边贪图孙家家产,一边又和旧爱藕断丝连,既恶心又可笑。 杨梦舒明知道李淳已经结婚,却还是丢掉脸皮去做了小三,破坏自己的家庭。 杨梦舒的孩子流产明明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为何要报复到无辜的妞妞身上? 为什么自己当年瞎了眼,看上了李淳这么个东西,害了自己的妞妞! “妞妞……我的妞妞……”孙静握紧玉佛,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用疼痛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师,我该怎么做才能把我的妞妞平安救出来?” 孙静没有忘记,自己女儿的魂魄还在那只怨鬼手里。 “婴灵害你不成,转而钻到你的肚子里吞噬了你女儿的魂魄,”顾婉毫不犹豫,张口说道,“你女儿的魂魄已经和婴灵缠在了一起,这种情况,必须得镇恶分魂。” 所谓镇恶分魂,即是镇压恶鬼,迫使它陷入无知无觉中,将不属于它的魂魄分割出去。这样既避免了怨灵清醒时鱼死网破,又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被吞噬魂魄的完整。 一边说着,顾婉一边从包里掏出黄纸,也没有用剪刀,三两下就撕出了一个黄色小人。 小人边缘略有些参差不齐,静静地躺在顾婉的手心。 幸好顾婉提前做了准备,出门背了个容量大的包包,把所有的家当都带在了身上,现在可以直接派上用场。 ”听着,”顾婉将纸人放在了孙静的手里,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严肃道,“我会把妞妞的魂魄转移到你手里的纸人上,当我开始施咒时,你要立刻在心里默念你女儿的名字,呼唤她赶快醒过来。你听明白了吗?” 这件事至关重要,顾婉不介意多交代几遍。 孙静将顾婉的话在心里复述了几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对着顾婉郑重点头。 “等一下,你先别走。”顾婉急道。 见顾婉准备开启封印,放出婴灵,蒋其琛本来准备躲到角落,以免影响她,却被顾婉叫住了。 “分魂需要的时间很长,我灵力有限,没办法坚持太久,需要你的阳气来续航。” 顾婉毫不犹豫地拉住了蒋其琛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磅礴的阳气如同见到了熟悉的小伙伴,向她的经脉欢呼雀跃涌来。 顾婉深知此法事关重大,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分魂如同给连体人做分体手术,要想完好无缺地分开两个魂魄,需要浩瀚的灵力以及长时间凝神操作的耐心。 顾婉现在重新修炼还不足一个月,即使三番两次中和了蒋其琛的阳气,使境界突飞猛进,也还是比不上她前世时修为深厚。 面对如此棘手的情况,她自然不敢托大,求助蒋其琛毫无疑问是最佳选择。 蒋其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婉拉住了手。与心上人十指相扣,感受着手里的那份绵软,他忍不住心里一荡。 转念想到顾婉这么做的原因,他又有些唾弃自己,赶紧凝神把心里的杂念赶走。 “你放心,我会尽快。” 见蒋其琛眉头紧锁,垂眸不语,顾婉误以为他很不习惯这样,毕竟要一直拉着,可能要好几个小时才能松手。 顾婉安慰道:“你的阳气暴烈,适当的释放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没等蒋其琛回应,顾婉就起身解开了瓶中封印,她单手凌空画了一道镇鬼符,趁着婴灵还没醒过来,将它打入了沉眠。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顾婉望着对面的孙静,对着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接着她单手在胸前掐诀,一股雄浑的灵力透体而出,在桌前分成了四股稍细一些的灵力触手,伸向了躺在桌上的婴灵。 灵力触手如同人的手指一般,非常灵活,顾婉一心四用,四股灵力通力合作,婴灵的胸口逐渐裂开,妞妞裸露在外的部分魂魄被其中一股灵力团团包裹,保护了起来。 妞妞的魂魄被吞噬的时间太长,大部分已经破碎,被婴灵融合了。 顾婉的一根灵力触手既要分开婴灵灵体,又要反过来以自己的灵力温养婴灵,以免它魂飞魄散,忙的是心惊肉跳。 另外三条灵力触手,两条在婴灵灵体中寻找妞妞的碎魂,找到以后,会轻轻运送到最后一股灵力里,将它保护起来。 等妞妞的魂魄聚全,平安移入黄色纸人中,这个分魂术法就算是成功了。 但婴灵和妞妞本身就有血缘关系,魂魄又融合得太久,很难分辨出哪里是婴灵,哪里又藏着妞妞的碎魂。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妞妞的血脉至亲在场,在分魂时不停地呼唤她,激起魂魄的反应,才能更好地分魂聚魄。 接收到了顾婉的示意,孙静连忙开始在心里默念女儿的名字,呼唤她赶快清醒过来。 虽然她眼中的灵力早已消失,看不见灵体,但此时此刻,她仿佛真的看见了一粒粒微小的荧光随着她的呼唤闪闪发亮,缓缓升到空中慢慢聚合成一团小小的光点。 母女连心,孙静一眼就认定那团光点就是妞妞的魂魄。 见这个方法有效,她更加用心地呼唤起来。 母爱果然是这个世上最大的奇迹。 孙静那边一通灵,顾婉就发现了,没想到母亲对孩子极致的爱可以穿过阴阳,短暂得到阴阳眼的效果。 顾婉重任在身,顾不得感慨,只微微一瞥,又沉浸到了分魂术法中。 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时间到了最炎热的下午。 分魂需要时时聚精会神,一步都不能出错,这对顾婉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即使灵力跟得上,神经也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摧残。 顾婉脑袋开始眩晕,汗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前胸后背很快被汗水晕染成了深色。 蒋其琛轻轻握着顾婉的手,满脸担忧地望着她,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提供阳气,让顾婉有充沛的灵力去解决这件事情。 “糟糕!” 顾婉身体一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她只来得及抢过孙静手中的纸人,就头晕目眩,陷入了昏迷之中。 24、第 24 章 “婉婉!” 蒋其琛神色大乱,手腕用力一拉,把即将摔倒在地的顾婉拥入怀中。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叫了什么,看着顾婉嘴角流下来的鲜血,紧张和恐惧让他无法思考,手也跟着哆嗦起来,脑海里一片空白。 “妞妞!”孙静也吓得花容失色,扑上前去查看顾婉手里的纸人。 “快打120啊!”见蒋其琛僵在原地不动,孙静使劲推了推表弟。 她想看看纸人有没有受损,又担心直接从顾婉手里拿过来会影响妞妞,急得也是方寸大乱。 顾婉晕的快,醒的也快。等她苏醒过来,时间也才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蒋其琛将她置于腿上,抱在怀中。他们已经叫了救护车,但是这一片属于闹市区,还要过几分钟才能到楼下。 顾婉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从朦胧渐渐变得清晰,蒋其琛那如雕刻般的脸庞棱角分明,鼻梁挺拔,深邃的眼眸正担忧地望着自己。 见她睁开眼,蒋其琛的神色满是惊喜,原本暗沉的眼眸蓦地亮了起来。 顾婉摇了摇头,也不言语,一把推开蒋其琛,朝着地上又喷出了一口血。 这团血液乌黑发亮,跟寻常血液完全不同,竟然没有血腥味,而是隐隐传来一股异香。 吐出这口血之后,顾婉仿佛舒服了很多,神情也舒缓了下来。 她顾不上擦干净嘴角的血痕,而是立马凌空画出灵火符,用灵火点燃了地上那摊乌黑的血液。 血液遇火即燃,火焰金光灿灿,将那摊异于常人的血液迅速烧得干干净净。 随着燃烧,一股浓郁的异香溢满了整个房间,这股香味十分怪异,仿佛数千种香料汇聚而成,却一点也不好闻,而是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顾婉的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她抬手又是一道符咒,凭空一道风起,迅速将这股味道吹到窗外去了。 “你还好吗?” 蒋其琛嗓音低沉,担忧得连声音都放轻了,“救护车还有几分钟应该就到了,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蒋其琛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顾婉时,她受伤正在医院治疗,这才出院没多久,怎么突然又吐血了? “我没事,”顾婉长长吸了一口气,将血迹擦了擦,说道,“刚才是被人暗算了。” 有人提前在婴灵体内藏了一手,她估计这个人应该就是背后支持杨梦舒的幕后黑手。 她在镇恶分魂时,被那人发现了,趁她全神贯注在寻找妞妞魂魄的时候,那人引爆了婴灵体内的暗手,将一团奇异的能量送进了她的体内。 这团能量一进入她的体内就到处破坏,她反应不及,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击。 幸好她还算警觉,第一时间抢下了妞妞的魂魄,将其放进了黄色的纸人中,没有让她被婴灵带走。 这次的镇恶分魂可以说成功了,也可以说是失败了。 成功之处在于妞妞的魂魄完整聚齐,稍后就可以念经超度;而失败的是婴灵以局部自爆为代价,已经逃脱,还妄图伤害她。 幸好她机灵,及时将那团怪异的能量融入了血液,排出了体外。 不过…… 顾婉凝神内视,残余的一滴能量被阳气团团封锁,只能乖乖待在她的体内。 顾婉嘴角微微勾起,她特意留下了这一滴能量,可以通过它直接追踪到那个下暗手的人。 刚才是他有心算无心,让自己吃了亏,但是他肯定想不到自己暗中也藏了一手。 这一次还真是多亏了蒋其琛的阳气。 如果不是靠他的阳气支持,早在镇恶分魂时顾婉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而且作为四柱纯阳的命格,他的阳气天生就是这些东西的克星,所以那一滴能量才不敢放肆,只能乖乖被镇压。 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是结果倒是还不错。 顾婉将手中的纸人递给了孙静,笑道:“幸不辱命!” “这就是我的妞妞吗?” 孙静欣喜地接了过来,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简陋的纸人,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真的在纸人身上感受到了灵魂上的吸引。 “大师,大师……求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再让我看看妞妞?”孙静期期艾艾地开口。 “当然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妞妞的魂魄能回来,我已经很满足了。”前面的请求才刚说出口,孙静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请求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孙静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得寸进尺,而且大师刚刚才因为聚齐妞妞的魂魄吐了血,她本不应该现在提这样的要求。 可是她太想见妞妞了,她想把自己的孩子真真正正地抱在怀里,而不是只能抚摸纸人。 顾婉温柔一笑,运转灵力再次给了孙静能看见灵体的能力。 如果孙静态度蛮横,强行要求她这么做,她会很反感,也许会拒绝。 但是孙静并没有这样,即使内心十分想看见妞妞,但还是把别人的安危放在了心上。 面对一个母亲的哀求,只要条件允许,顾婉还是十分乐意满足的。 * 孙静百感交集地望着怀里的妞妞,眼神温柔如水。 怀里的婴儿十分可爱,微卷的头发、水汪汪的大眼睛让她看起来萌萌哒。 她望着抱着自己的妈妈,咧嘴露出了一个无齿的微笑。 妞妞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小腿一蹬一蹬,看着特别有劲儿。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说些什么,如果不是透明泛青的皮肤和轻飘飘的身体,孙静会觉得这真的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妞妞究竟在说什么呢?孙静有些恍惚地想着。 会是在甜甜的叫妈妈吗?还是在怪自己这个做妈妈的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孙静想着想着,泪水忍不住又滴落下来,穿过了妞妞的身体,掉到了地上。 “我会送妞妞去投胎转世,”顾婉见孙静泪水涟涟,不由安慰道,“只要往后你行善积德,说不定还能与妞妞再续母女缘,你也别再难过了。” 孙静满脸不舍,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回了顾婉的怀中。 她对着顾婉深深鞠了一躬,诚恳说道:“大师,感谢您为妞妞做的一切,超度妞妞也拜托您了!” 她是真的很感激顾婉,如果不是顾婉,她可能会人财两空,甚至一辈子都会被那对渣男贱女瞒住,到死也不知道妞妞的死与他们有关。 “不客气,毕竟我是要收费的。”顾婉很耿直地说道。 祖师爷说了,易不空出,规矩就是规矩,该收钱的时候她还是不会客气的。 * 顾婉将妞妞纸人用灵力护住,轻手轻脚地放进了瓶中,打算晚上再来超度。 她把桌上的东西依次收回包里,按原样放好,背在身上。 唆使他人驱使怨鬼作恶,放在景天王朝是要被三刀六洞的。她打算现在就去追踪幕后黑手,将他抓起来狠狠惩戒,让他再也不能运用术法作恶。 一阵尖锐的声音忽然响起,音调忽高忽低,离他们越来越近。 “救护车来了,”蒋其琛向前一步,走到顾婉面前,说道,“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你刚刚才吐了血,怕有后遗症。” “不用,”顾婉摆了摆手,再次拒绝了蒋其琛,“我现在很健康,真的不用去医院。”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蒋其琛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弯下腰,一手环住她的背,一手抄起她的膝弯,不由分说地将她横抱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你才出院不到半个月,现在又受了伤,”蒋其琛走的十分平稳,话语里的担心清晰可闻,“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我陪你去检查!” 顾婉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更何况蒋其琛是真的担心她。 但这也太羞耻了吧! 顾婉面色爆红,抱住包包使劲挣扎起来,“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快放我下来!” 她投降了,只要怪异能量还在,抓人什么时候都能去,先让蒋其琛把自己放下来再说! 蒋其琛见顾婉同意了,也不再勉强,顺着她的意愿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他垂眸不语,被发丝挡住的耳垂微微泛红,看来心里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检查的结果果然不出顾婉所料,灵力在体内只要循环几个周天,她的内伤很快就痊愈了,不管是抽血还是做其他检查,所有的结果都显示她很健康。 “婴灵逃走了已经半天了,我现在必须得去抓它!” 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顾婉抱臂站立,气呼呼的脸颊微微鼓起,看上去更可爱了。 她对面前的两人说道:“你们俩去酒店等我,我回来了就给妞妞超度。” “我跟你一起去。” 蒋其琛迈步走到顾婉旁边,语气坚定。自从上次宋家那事起,他就决定不再放她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了,这次吐血再一次坚定了他的决心。 “我能去吗?”孙静小心翼翼地试探。她也很想看到害妞妞的灵体被抓,但又怕自己会影响顾婉。 “蒋其琛跟我一起去,你到影视城对面的君来酒店等我就行。”顾婉十分干脆,将三人的行动就这么定了下来。 孙静只是一个弱女子,又跟对方有深仇大恨,如果带上她,多半会出乱子。而蒋其琛就不一样了,他生来就百鬼辟易、万邪不侵,遇上妖魔鬼怪,说不定活得比自己还久。 顾婉闭眼内视,感应着那一滴能量与主人间的莫名牵绊,惊诧莫名地“咦”了一声。 25、第 25 章 “怎么了?”见顾婉面容诧异,蒋其琛不由关心问道。 “没什么,”顾婉摇了摇头,又抬手指向了北方,说道:“只是没想到这么近,居然就在那边一里远的地方!” 仔细想想,也确实是在情理之中。 任何法术的施展都会受到距离的影响,近距离的,无疑伤害最大;远距离的,就看这个术士的水平如何了。 不过这个人应该也是凑巧了,毕竟她封印的时候很小心,没有露丝毫痕迹在外面,除了杨梦舒可能会有所怀疑,一切应该毫无破绽。 据顾婉推测,这个人应该是近期刚好来到了x市。 就在她镇恶分魂的时候,由于彼此之间距离太近,所以他很快就感应到婴灵出了问题,然后迅速引爆了婴灵体内的暗手,暗算了顾婉一把。 所以现在是正等着自己上门吗? 顾婉眉头紧蹙,望着眼前的高楼,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站在了马路对面的树荫下。 这是一栋公寓楼,背靠着繁华的商业广场,人群熙熙攘攘,看起来十分热闹。 公寓楼的户型偏小,大多是被附近工作的年轻人租住。 现在的年轻人在家基本都是宅着上网,很少会去关心邻居是谁。而且这里的人流量这么大,偶尔多一个或者少一个人,实在难以发现。 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顾婉轻轻抚了抚指环印记,肯定了那人的眼光。 不过在内行人眼里,就满是破绽了。 一股浓郁的煞气在高楼顶端盘旋,污浊的怨气直冲云霄,将一大片天空晕染成了黑色。也不知是害了多少人,弄出了多少冤魂厉鬼才形成这样惊人的一幕。 楼下逛商场的行人根本毫无察觉,仍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与天空中的那一幕比起来,简直像是生存在两个世界。 “就是这里了吗?” 蒋其琛见顾婉停下了脚步,正望着路上的行人发呆,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蒋其琛没有阴阳眼,自然看不见楼顶上的一切,在他看来,这就是一栋普通的公寓楼,顶多热闹一些罢了。 “咦?”顾婉像是看见了什么,突然拉着蒋其琛躲到了大树后面,悄声道,“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杨梦舒?” 那是个身材窈窕的女人,衣着简单,看着却很惹眼。 她戴着墨镜和口罩,鸭舌帽盖得死死的,遮住了大部分的脸庞,根本看不清容貌。她是一个人来的,走路的时候一直左顾右盼,看着有些鬼鬼祟祟的。 蒋其琛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确实是杨梦舒。 他这几天调查的时候,早已把这个人记住了,胆敢破坏表姐婚姻,还伤害了自己的心上人,就算是化成了灰他也认得出来。 杨梦舒连助理都不带,一个人跑过来,肯定是来见那个幕后黑手的! 顾婉撇了撇嘴,对着身旁示意,“走,跟上去瞧瞧。” 顾婉可以通过怪异能量直接定位那人的位置,就不用紧跟在杨梦舒的后面了。 到底是做明星的,杨梦舒防狗仔已经防出了经验,一进大楼如同鱼入大海,如果不是有定位,二人还真不一定能找到正确的地方。 为了不被杨梦舒撞见,顾婉二人故意晚了几分钟才上来。 定位的地点是顶层的一处房间,门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和其他的没什么不同。 似是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被阳气团团封锁的怪异能量开始躁动,左突右击想要回到主人身边。 “需要我叫人来强行开锁吗?” 见顾婉望着大门陷入了沉思,蒋其琛以为她是在苦恼怎么进去,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用,”顾婉摇摇头嫣然一笑,眉目间带着一丝狡黠,“就让我来好——好——给他送份见面礼。” 顾婉带着笑意闭目内视。在她的神识中,怪异能量和门里的联系越发清晰。 顾婉凌空画了一道灵火符,却引而未放,而是将符咒的力量小心翼翼地通过那根纽带传了过去…… * 巴颂是一位典型的黑衣降头师。 俗话说,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拿了别人的钱就得替别人办事,至于道不道德,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要说他也算是个传奇人物,虽然出身悲惨,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人抛弃在寺庙门口,但他天生聪明伶俐,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快成为了寺庙某一位大师的关门弟子。 如果没有意外,他这一生也就这样过去了,或许会沿着这样的命运轨迹,继承师父的衣钵,成为一代大师。 但是生活总是充满了戏剧性,就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他的亲生父亲突然找到了他。 巴颂的父亲是一名厉害的黑衣降头师,像这样的降头师,大多没有子嗣,这也是他们修习阴法的一个后遗症。所以当他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当即就把巴颂认了回来。 认祖归宗的巴颂没有还俗,仍然留在大师身边研习佛法,甚至连父亲的降头术也一并学了,可以说是集二者于一身。 直到杨梦舒去往寺庙前,大师仍然没有发现他其实背地里在学习降头术。 夭折而亡的婴灵无法投胎,杨梦舒远道而来,是为了恳请大师替她把孩子做成古曼童。 为婴灵做一个寄身之所,天天念经度化,好让他们能早日转世投胎,这也是一样功德。所以大师很爽快地答应了。 但是做成之后,杨梦舒又恳求大师让她把孩子带走,以作寄托。 大师觉得这样对婴灵并不好,所以直接拒绝,任凭杨梦舒苦苦哀求,也不为所动。 看着楚楚可怜的杨梦舒,巴颂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时鬼迷心窍,就偷拿了这尊古曼童跑到寺庙外,交予了杨梦舒。 时间紧迫,为了避免大师怀疑,巴颂只来得及在古曼童体内留下自己的印记,也就是顾婉口中的怪异能量。 这能量是巴颂研究两种不同的修炼体系所得,既算得上是暗手,又能作为定位。 有了这样东西,以后不管婴灵在哪里,巴颂都了若指掌,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杨梦舒了。 巴颂偷拿古曼童的事情当然是被发现了,他被逐出师门,强制还俗,回了他父亲那边,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黑衣降头师。 后来,巴颂和杨梦舒私下见过很多次,具体做了什么也不好明说,但是自从有了降头师的助力,杨梦舒害人的手段越发隐秘,好几次古曼童的反噬都是被巴颂一手压下来的。 比如这次,巴颂之所以在这里,也是因为孙静有残缺的玉佛护体,婴灵迟迟奈何不了她,杨梦舒才邀请巴颂来x市。 “大师——”杨梦舒早已去除了伪装,一双眼眸可怜巴巴的,双手拉着巴颂的衣摆不住地摇晃,“大师——孙静那个女人还没有死,而且宝宝莫名其妙裂开了,这是怎么回事嘛!”尾音拖得长长的,听起来格外娇软。 巴颂握住杨梦舒的手,用不熟练的汉语说道:“古曼童,被人拘了灵,刚刚我,才把它收回来。”语音艰涩,带着些古怪的韵味。 “你,让古曼童,去害谁了?”巴颂望着对面的女人,一字一句地问道。 “就是一个臭丫头。”杨梦舒撇了撇嘴,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她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 想起顾婉清秀绝伦的面容和雄厚的家世,杨梦舒心里越发不平了,她冲着巴颂撒娇道:“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教训教训那个臭丫头!还有孙静!” 巴颂不是不知道杨梦舒的心结,但他对这个女人有一种特殊的情结在。 在他看来,李淳到底是婴灵的生父,不过逢场作戏而已,只要最后人死了,杨梦舒不还是属于他的,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到最后还能得到孙家的家产。 “你,放心!” 巴颂自负身具两脉,正道邪道他都算得上是天才,哪怕父亲再三告诫他不要在华国乱来,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华国人大部分都是无神论者,真正的大师早就不在大陆了。 他自觉难有敌手,不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能让他退避的。所以他才肆无忌惮地放出怨气和煞气,连半点遮掩都没有。 杨梦舒高兴地扑进巴颂怀里,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孙静算什么,顾婉算什么,有巴颂出手,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等她和李淳结了婚,就让李淳也跟着“意外身亡”,这样孙家的家产不都是她一个人的了?别的女明星都想嫁入豪门,她呢?自己就是豪门! 至于巴颂,倒是可以一直做露水夫妻,反正有他支持,自己在娱乐圈的路是越走越顺,女明星也是要x生活的嘛!就当是养鸭子了。 而且两人平时都不在一个国家,不用常常见面。等一切尘埃落定,巴颂在他的国家结了婚,老娘自己有财有貌、有钱有势,岂不是爽歪歪? 想到得意之处,杨梦舒笑得更开心了。 至于爱情,爱情哪有面包重要?是小鲜肉不好包了,还是娱乐圈不香了? 还没有结束,杨梦舒就已经幻想着去过潇洒的豪门单身生活了。 其实说起来,她也是真的爱过李淳的,而且是死心塌地的爱他。 究竟是什么时候由爱生恨的呢?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 一幕幕场景在杨梦舒脑海里闪过,记忆慢慢回到了若干年前…… 26、第 26 章 那时候的杨梦舒虽然是个十八线的小明星,但人却很天真,打从心里信任自己青梅竹马的李淳哥哥。 即使孩子没了,她也只是自己伤心,没想过去怪罪李淳。 直到那天晚上—— 在她抱着孩子留下的尸骨痛哭流涕的时候,李淳却躲到外间去接电话。 杨梦舒一看就知道,这个电话一定是孙静打过来的,以前的她会自觉地避开,这次不知是什么心思,她悄悄藏在角落里偷听了这个电话。 她看着电话里两个人言笑晏晏,恩爱无比,只感觉到一股锥心的疼痛穿透心脏,恨意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快要将她整个人烧成灰烬。 那时候手机听筒的声音很大,即使杨梦舒站在角落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李淳哥哥的妻子已经怀孕了。 听着听筒那边孙静幸福的笑声,看着李淳温柔的神情,杨梦舒简直要疯了。 既然夫妻和谐,那自己又算什么呢?自己的孩子又算什么呢? 后来的故事就如同调查报告中所记载,恨毒了的杨梦舒远赴t国,将自己的孩子做成了古曼童。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梦舒漫不经心地笑着,往巴颂怀抱深处钻了钻。 只要自己过得好,别人的死活又关她什么事? * “噗——” 巴颂突然推开杨梦舒,双手猛然捂住了肚子。一股灼热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溅了女人一身。 巴颂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从毛孔冒出,一团金色的火焰被他硬生生从丹田处掏了出来,扔到了地上。 灵火只烧邪物,地板上的火焰没有了燃料,很快熄灭了。 “有朋自远方来,还不速速前来相迎?”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声音似远似近,随即“轰——”的一声巨响,紧闭的大门不知怎么回事,炸出了一个半米宽的洞。 “里面的朋友,”顾婉从洞里跨了进来,甩了甩才施完咒的手,“我的见面礼怎么样?” 看着腹部血流如注的异国男人,和跌倒在旁,满身鲜血的杨梦舒,顾婉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是收到了。” “怎么会这样?”杨梦舒震惊地瞪大双眼,看起来十分不可置信,“顾婉怎么可能……” 巴颂看着面前背着双手,好整以暇的少女,心里也是惊愕万分。 杨梦舒早就对自己说过这个人,这次来华国,解决这个少女也是他的目标之一,没想到,居然是个懂行的。 “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巴颂眼神狠戾,他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猛地伸进了身旁的坛子里,抓了一大把虫子喂到了嘴里,大口嚼了起来。 几十条蜈蚣缠绕在一起,不停地蠕动着,细细长长的肢体被嚼出了满嘴绿色血液,看上去分外渗人。 随着他的吞咽,腹部破损的大洞边缘缓缓蠕动,竟生出了肉芽,伤口迅速愈合起来。 “这是什么术法?”顾婉脸色嫌恶,却又无比好奇,“是南方的巫术吗?” 她从未见过如此恶心的恢复方式,看着倒有些像巫术,不是正道。 “我,是t国年轻一代,最厉害的,降头师。” 巴颂咳嗽了两声,慢慢站了起来,“刚刚是你,出其不意,现在,我巴颂,绝不会再大意!” 他神色傲然,伤口已然痊愈。 巴颂两道同修,自诩是绝无仅有的天才,岂会把这么小的黄毛丫头放在眼里? 杨梦舒见势不妙,早已经躲到了房间里,连门都紧紧锁了起来。 顾婉也懒得理她,打算等制伏了巴颂再去揪她出来。 “啪嗒”一声,门开了,蒋其琛从外面迅速走了进来,挡在了顾婉面前。 顾婉用掌/心/雷炸出来的洞口对蒋其琛来说太小了,他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用手伸进洞里打开了门锁,才得以进门。 虽然早就知道顾婉没有受伤,是对面的降头师吃了亏,但直到亲眼看见了毫发无损的少女,蒋其琛才松了一口气。 坛子里的生物开始躁动起来,纷纷往上攀爬,想要逃出这个地方。 巴颂冷哼一声,将坛子抄起,他一口血喷到了坛里,随即对着顾婉二人泼了过去。 一条条蜈蚣吸收了巴颂的血液,在空中扭曲着身体,原本黑色的身体迅速变成了赤红,黝黑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血光。 顾婉二人又不是笨蛋,站在那里等着被泼,见巴颂扬手的那一瞬间,蒋其琛就机警地拉着她躲开了。 巴颂早已预料到他们会躲开,看也不看迅速又是一口血喷出,凝神念起含糊的咒语来。 这些蜈蚣剧毒无比,只有他一直以血饲养这群蜈蚣,才能完全免疫这种毒性,吸收之后反而能得到滋养的效果。 平时下降头,他只用出动一两条,只要轻轻地咬一口,对方就会没命。 现在他一整坛都泼出去了,一定能让他们迅速暴毙,死无全尸! 顾婉见满地蜈蚣被巴颂驱使着,朝他们爬了过来,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嫌弃地“啧”了一声,凌空画起了灵火符。 灵火燃尽至邪之物,小小毒蛊,自然不在话下。 还没等她放出咒语,就被蒋其琛一把护住。 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保护顾婉不受伤害,唯一能做的,就是挡在她前面,无论谁想伤害怀中的少女,都要先过了自己这一关。 在咒语驱使下,蜈蚣迅速向他们围了过来。出乎意料的是,距离二人还有一米远的时候,这些爬虫就如同遇到了天敌,再也不肯往前,纷纷向后退去。 顾婉噗嗤一笑,捂嘴暗乐。 就知道带上蒋其琛肯定会有作用,如此暴烈的阳气,这些阴性的虫子还不退避三舍? 顾婉扬了扬手,将未放的灵火符彻底施展了出来。 金色火焰一沾上蜈蚣的身体,就如同火上浇油,迅速燃烧起来。 不出三十秒,所有的爬虫都被火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满地黑灰。 巴颂此时已收起了小觑的心思,彻底认真了。 他没想到来的两个人,一个能让他的虫子避之不及,另一个竟然可以会施咒烧虫子,害的他的小宝贝一条也没有剩下。 要知道,这可是他用秘法养出来的灵虫,就这么烧光了,实在心疼。 不过,这也说明了对面二人法力强大,体内的血液一定也是上上品! “等我杀了你们,”巴颂舔了舔嘴唇,贪婪一笑,“就拿你们的血来喂我的宝贝!” 巴颂双手合十,用力跺脚,嘴里也随之念起了含混的咒语。他的腰部一圈原本挂着数十个葫芦,这时候都崩裂开来,飘出的厉鬼恶煞将整个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房间里的种种气息已化为了实质,改造了这里的环境,令普通人也能看见鬼魂,一股难言的恶意让人透不过气来。 蒋其琛见到这幅如百鬼夜行的场景,心中悚然,仍然牢牢地护住怀中少女。 只要他还没死,谁也别想伤害婉婉! 在顾婉眼中,这些厉鬼全都手染鲜血,身上至少背着不下十条人命,罪孽滔天,难怪在公寓楼外就看见煞气和怨气直冲云霄。 原本顾婉还好整以暇,笑眯眯地看着巴颂的举动,没有马上打算动手。这时候彻底怒了,她拉住蒋其琛的手腕,在心里默念咒语,一道道掌/心/雷不要灵力似的扫射,将冲在前面的厉鬼彻底打散。 这些厉鬼早已被巴颂炼化,脑海里只有弑杀的冲动,没有自己的理智。见身边的伙伴一个个魂飞魄散,它们也毫不畏惧,仍然向前冲去。 一个女性厉鬼最为凶戾,她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就在她不断靠近,甚至飘到蒋其琛身周时,她原本凝实的魂体开始不住地动荡,仰头发出痛苦的厉啸。 如果是一个有神智的鬼魂,这时候肯定知道要避开,可惜她完全受巴颂所控,仍然一步一步朝着二人走来。 一米……半米……随着距离的拉近,厉鬼的魂体突然忽明忽暗,由下至上,从脚开始溃散,不过一息之间,已经魂飞魄散。 顾婉索性停止中和蒋其琛的阳气,不再施放掌.心.雷,而是拉着他朝着厉鬼反包围过去,所到之处,诸鬼皆灭,只剩下巴颂一个人站在客厅中间。 “技不如人,我认栽!” 巴颂到底还是有几分傲气,他此番来华国,手头只带了这么些东西,更厉害的毒蛊和怨鬼都留在t国,没有带在身边。 现在所有的招数都已用完,顽抗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帮杨梦舒驱使婴灵害人的,就是你吧?” 顾婉抚摸着指环印记,迈步走到巴颂面前,仰头质问:“杨梦舒之前想杀孙静,还害死了她的孩子,这件事你也参与了?” 见巴颂面无表情,却没有反驳自己的话,顾婉冷笑一声,“那些被婴灵伤害的人是什么下场,你肯定也是心知肚明了。” 巴颂当然知道,杨梦舒常常会在电话里向他抱怨,也会得意地告诉自己那些得罪了她的人是什么下场,他甚至还会亲自帮她解决古曼童的反噬,这些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看见巴颂默认的神色,顾婉的眼睛一下就眯了起来,“空有一身本事,却用来为恶,该杀!” “现在时代不同,我也就不对你三刀六洞了。不过……” 顾婉第一次主动将灵力注入碧玉指环里,一条带着幽光的灵力鞭突然出现,将巴颂狠狠鞭挞在地,“既然不走正道,一身法术留着也是害人,不如废了好!” 27、第 27 章 巴颂听懂了顾婉的话,忍不住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无奈那一鞭似是麻痹了他的四肢,让他只能以头抢地,却根本无法起身。 “你!”巴颂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后挪去,他没想到华国还有这种废人修为的秘法,看着缓缓走近的顾婉,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是真的害怕了。 “我父亲,是t国最厉害的,降头师,你这样做,他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是别的伤害,巴颂完全不怵,但是要废掉自己几十年的修为,他觉得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那就让他来找我好了!” 顾婉毫不犹豫,运起灵力一掌击向巴颂的丹田。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他的丹田如同破了个洞,里面的能量全部溢散,一丝都没有留下。 顾婉的灵力摧枯拉朽似的把所有的经脉尽数震断,巴颂浑身痉挛,惨叫连连,七窍都缓缓流下血来。 感觉到自己以后再也不能修炼,巴颂的眼里满是怨毒,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撑着坐了起来,恨声道:“我父亲,一定会杀了你!” “小心!”蒋其琛失声叫道。 “轰隆——”一声巨响,房间里的家具和灯管被炸成了碎片,向四周飞射出去。 “哈哈哈……”巴颂的胸口一片焦黑,身上伤痕累累,他伤重如此,却猖狂大笑,“我这一击,滋味,怎么样?” 他刚刚嘴上放狠话,其实暗地里已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这样近距离的爆炸,纵然不能杀死他们,也能让他们缺胳膊断腿,也不枉了。 客厅里尘土飞扬、一片狼藉,蒋其琛浑身都是灰尘,将顾婉紧紧护在怀中,两个人虽然灰头土脸,却都毫发未损。 “怎么可能?!”巴颂不可置信,失魂落魄。 这一次他没有妄想厉鬼能够伤害顾婉,而是直接将全身残余的能量全部注入怨鬼中,继而引爆整个魂体。 这么近的距离,他们绝对不可能反应的过来,怎么会一点伤都没有? 顾婉摸了摸口袋里化为飞灰的护身符,暗自庆幸:幸亏上次望日自己画的护身符还留着,不然今天可能真的交代在这了。 “都住手!”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从门外走进来三个陌生人。 为首的男人约莫二十多岁,一张脸板得死死的,后面跟着的两人年纪要稍大一些,一个拿着把桃木剑,另一个举着面八卦镜,三个人的神情都十分严肃。 “巴颂,t国人士,两日前来到华国,以非法途径偷运毒蛊,在闹市区驱使厉鬼伤人。你违反了华国的法律,我正式通知你被捕了。” 为首的男子见巴颂躺在地上,身受重伤,神情闪过一丝诧异。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逮捕的通知,背后的两人迅速上前,用绳子将巴颂绑了起来。 这条绳索金晃晃的,上面符文流转,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绳子。 巴颂被捆住之后,动弹不得,只以仇恨的目光望着顾婉。 “这是捆仙绳?”顾婉见猎心喜,不禁开口问道。 她出身天一阁,门派中炼器是为一绝,这样的生长环境让她从小就对法宝关注甚多,尤其是对法器的改造方法最为喜爱。 以往的捆仙绳多用来拘捕狐仙、柳仙这一类妖仙,或者修炼有成的鬼仙也是可以的。被捆住以后,会直接被封印法力,让修炼之人像凡人一样动弹不得。而解咒法只有捆仙绳的主人才知道。 怎么到了现在,连人都可以捆了吗? 看来现在虽然是末法时代,一些玄学手段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未必就没有可取之处。为了避免像刚刚那样被暗算,还是要去多多了解一些才好。 顾婉盯着绳索,左手轻轻抚摸着碧玉指环,在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是阁下制伏了巴颂吗?”为首的男人对着顾婉二人问道。 顾婉默默点了点头。 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看客厅里的场景,不是顾婉二人抓住了巴颂,难道还能是别人不成? 早在巴颂放出厉鬼,令这栋楼怨气冲天的时候,这三人就接到了通知,暗中监视这栋公寓楼。 巴颂是t国有名的黑衣降头师,是国家点名要注意的危险人物。在大数据的支持下,他一上飞机就已经被发现了,如果不是没有把握,怕伤到老百姓,国家也不会任由这样的危险人物居住在华国闹市区。 x市表面上看来一切如常,其实早已暗中隔离了楼里的老百姓,让普通人尽量在外忙碌,不回这栋楼。 楼里进出的人员他们也都了若指掌,所以蒋其琛和顾婉二人才刚进去,就已经被发现了,资料马上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现在见巴颂身受重伤,顾婉二人除了衣服脏了些,竟毫发无损,这让他们感到很是惊讶。 要知道,局里只有几个大佬才能做到这个地步,果然高手还是在民间啊!也不知这两个人究竟师承何派。 “我叫刑烨,来自华国749局,”为首的男人上前一步,对顾婉二人说道,“749局招收各类特异功能人士以及玄学大师,专门研究一些非自然现象,为国家解决灵异案件。二位本领高强,不知可有兴趣加入我们单位?” 顾婉摇了摇头。 她才刚刚回到这个世上,自己的事情都没捋清楚,肯定是没时间掺和这些事情的。而且她才答应了父母不再走这条路,至少表面上还是要避讳着点,免得他们担心。 见顾婉摇头,蒋其琛就更不迟疑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令鬼魂和毒蛊害怕,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会道术,即使答应了也没有意义,所以干脆地拒绝了。 “不过……要是你们遇上了无法解决的难题,可以来找我。”顾婉顿了顿,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她身为天一阁第十八代掌门,本身就以除魔降妖为己任,如果真的有危害苍生的厉鬼邪神出现,她肯定义不容辞。 * “我是被那个外国人抓过来的,放开我!我要告你们!你们没有权利抓我,我什么都没做!” 正在二人交谈时,杨梦舒被刑烨身后的两人从房间里拖了出来。 她正在剧烈挣扎着,神情激动、头发凌乱,看也没看被捆住的巴颂,只顾着对抓着她的人大声抗议。 虽然杨梦舒一早躲到房间里去了,但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自然知道是顾婉打败了巴颂,也知道了有国家部门的参与。 为今之计,只有死不认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能不能逃过一劫。 杨梦舒期盼巴颂千万别给她掉链子,既然已经被抓了,就不要把自己也给连累了。只要巴颂不说,光凭顾婉一张嘴,自己还是能够翻身的。 巴颂冷笑一声,也没戳破。他觉得这女人实在太天真了,华国连自己都查得清清楚楚,难道会不知道自己与她关系密切吗? “杨小姐,”刑烨仍是那张面无表情地脸,严肃道,“我接到报案说你驱使厉鬼害人,致人伤残,跟我们去局里走一趟吧!” 事实上报案的正是被婴灵害得出车祸的女明星。 那位女星家世显赫,家族传承多年,族中老人一看就知道自家孩子是遭了毒手了。这样顺藤摸瓜就查到了杨梦舒头上,一下子就把她捅了上去。 杨梦舒瘫倒在地,知道自己的事已经被发现了,没有人能来救她,心里一下子就绝望了,忍不住泪如雨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要说杨梦舒,原本只是为了报复,却没想过: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手握杀器的她,最终还是沉沦了,为了一己之私滥用邪术。 不知道她究竟后不后悔呢? 望着杨梦舒憔悴的面容,顾婉的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杨梦舒!” 顾婉叫出了声。 眼前的女人仿佛老了二十多岁,以往平滑的额头上竟爬满了皱纹,原本妩媚的眼眸也暗淡了,完全失去了以往的美貌。 顾婉知道,这是古曼童消失之后的结果。她本身就不年轻了,以前的杨梦舒有古曼童为她补充精气,永葆青春;在失去了婴灵之后,她自然也失去了这份美貌。 更何况她还多次驱使古曼童作恶,如今自然也要承受这份反噬的因果。 “杨梦舒,你……” 顾婉又叫了一声,望着她的眼神十分奇异。杨梦舒竟觉得这眼神仿佛带着几分怜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陡然慌乱起来。 “你刚刚也听到了那声爆炸吧?” 出乎意料的,顾婉竟说起了这个无关的话题。 杨梦舒不明所以,迷茫地点了点头。 “那是巴颂将自己的能量注入魂魄中引爆的,”顾婉叹了口气,眼神悲悯,“婴灵被作为引爆的容器,本应该魂飞魄散,我只来得及抢下这一点点……” 顾婉将手掌摊开,里面是如米粒大的一点荧光,光芒微弱,如同将要熄灭的蜡烛,十分暗淡。 “我把它还给你……” 顾婉将这点点荧光轻轻放入杨梦舒的掌心,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她是亲眼见过婴灵的记忆片段的,她也相信杨梦舒一开始绝对是真心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可惜,人心易变,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杨梦舒什么也听不见了,呆愣在了原地。 顾婉……在说什么? 这是……谁? 第 28 章 顾婉没有再理会杨梦舒,毕竟自己做的孽只能自己付出代价,只是可惜这原本无辜的孩子了。 他不知道等了多少年才等来这个投生成人的机会,可以与这世的父母了结前世的因果。现在却魂魄溢散,又做了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下辈子是多半不能再托生成人了。 原本整洁的房间一片杂乱,地上到处都是玻璃渣和燃烧后形成的黑灰,杨梦舒痴痴呆呆地望着掌心里的碎魂,巴颂则被捆得牢牢的,坐在地上看着她。 刑烨三人正在打扫屋子,确保没有任何蛊毒以及魂魄残留,不然这间房子根本没法住。看这个样子,他们是要把巴颂二人带回局里细细审问了。 把巴颂交给刑烨带走,顾婉是万分同意的,她感觉就像是丢掉了烫手山芋,打从心里舒了口气。 现今社会律法更为严谨,由国家出面调查惩治,总比她自己来的好。 巴颂的毒蛊是怎么运进来的?杨梦舒究竟是从哪个渠道知道能把孩子做成古曼童的?除了杨梦舒,还有谁背地里养这些邪物? …… 一想到这些问题底下掩藏的一切,顾婉就觉得脑袋疼。她抓鬼还行,要她去调查这背后的产业链,她敬谢不敏。 之前她绞尽脑汁也只想到了废掉巴颂的法子,可是废了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杀了他?肯定不行。现在又不是古代了,现代社会杀人是要偿命的。 放他回去?这也不行,这世上多的是不用修为,也能作恶的邪术。如果把他放回去,谁知道巴颂会用什么方法来报复她。 自己冲在前面打打杀杀就行了,收尾工作果然还是交给刑烨他们最为放心。 顾婉满意地点了点头,为自己的撒手不管找了个完美的理由。 见事情已经圆满收工,顾婉也不愿再留。她一脸轻松和刑烨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径直离开了公寓楼。 其实她对749局还是很感兴趣的,在景天王朝时他们这一类人都是私下以门派的形式聚集,没想到现代社会还有这一类的国家机构。 而且专门解决这类灵异事件的话,应该会有同行能互相印证彼此所学吧,想想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在离开之前,顾婉还特意向刑烨打听了一下天一阁,可惜他到749局的时间也不长,并没有什么印象。 虽然刑烨再三表示局中有更多的资料供她查询,更多前辈可以询问,说不定会有相关的线索,却也还是让她有些遗憾。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天一阁! 看来应该把去749局参观的行程放在计划中了。 顾婉一路沉思,和蒋其琛一道回了君来酒店。 酒店大堂里,孙静早已等得焦急,她在大堂里不住地徘徊,地板都快要被磨穿了。 看见顾婉二人联袂而来,浑身毫发无伤,就连包包也好好的挂在腰侧,孙静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情也舒缓了下来。 * 夜晚,一轮弯月镶嵌在黑色幕布般的夜空中,朦胧的月光倾洒人间,整个世界宛若披上了一层轻纱。 妞妞的魂魄太过虚弱,法事只能放到晚上做。 超度这类法事做的多了,顾婉早已有了经验,提前让孙静做好了准备。 卧室里笨重的大书桌临时被摆到了客厅里,用来充当摆放供品的供桌。 桌面的一半摆着几盘酒菜,佳肴色泽诱人,美酒香气扑鼻,这是几分钟之前刚刚做好端上来的。 另一半则放置着一个供盆,盆里堆着纸扎的金元宝和冥钱,一眼望去金光闪闪,恍若真正的金子一般,手艺十分精湛。 附着妞妞魂魄的黄色纸人躺在供桌的边缘,这是最靠近顾婉的位置,也方便她时时留意。 如果是像上次宋家那样的女鬼,顾婉可以折纸船让魂魄自己去地府。但妞妞不行。 妞妞作为婴灵,不到八个月腹内死亡,未曾接触外界,魂体如同一张白纸般单纯,后来更是被哥哥吞噬,魂魄破碎。即使现在聚魂成功了,也要比普通婴灵虚弱得多。 如果就这么把妞妞放上纸船,顾婉还真担心她半路上就魂飞魄散了。 如今之际,唯有作法请阴差亲自来阳间接妞妞。而这些元宝酒菜,就是用来贿赂阴差的东西了。 别看这些纸扎普通,其实样样出自福寿殡葬店,用料讲究,手艺精湛。 而且顾婉还往所有的酒菜里都注入了自己的阴性灵力,这算得上大手笔了,阴差绝对会满意的。 还有两分钟到零点,顾婉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供桌,满意地点了点头。 孙静一直恳求想要参与超度法事,考虑到这是她们分别的最后时刻,顾婉还是心软同意了。 难得能做母女,却没想到是有缘无分。让孙静亲眼目睹送走妞妞,这也算是了了她一桩心事吧! 孙静和蒋其琛被要求安静地待在角落里。这个角落顾婉布了敛息的阵法,只要他们不出声,阴差就绝不会发现。 零点已到,窗外准时传来悠长的钟声,一声一声,深沉而悠远。 顾婉咬破指尖,以血在空中画出了一个繁复的图案。 血液凝而不散,这个图案也同样凝结在空中,隐隐发出赤红色的光芒,玄妙无比。 神秘的图形在半空中渐渐变大,整个空间随着它的变化开始震动起来,一种难言的古朴苍凉的气息弥漫了整个空间。 赤红色的繁复图案很快融入到了半空中,与空间融为一体。随着图案的消失,震动渐渐也越来越小,待余波停息的时候,一扇古朴的石门突然从地底冒出,赫然出现在了顾婉面前。 这扇门约有两米宽,门上刻着古拙的符文。也不知道这些符文究竟是什么作用,隐隐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时时流转变幻。 大门如同镜花水月般,看起来略有些虚无缥缈。 顾婉知道,这扇门其实并不存在于现实之中,而是介于虚实之间。用简单的话来解释,就是存在于异时空中,阳间人是摸不到的。 门后是一片白雾,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碰撞声传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雾气中。 来人身材壮硕,穿着一身甲胄,牛头人身,看着很是憨厚威武,正是地府阴差——牛头阿傍。 顾婉不由得大喜。专职缉拿鬼魂、协助赏善罚恶的鬼差众多,但她相信妞妞这件事情,牛头绝对是最好说话的那个。 传说牛头阿傍为人时,因不孝父母,死后在阴间为牛头人身,担任巡逻和搜捕逃跑罪人的衙役。 以顾婉的经验来看,他最会为之动容的,就是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情谊。 “大人。”顾婉对着牛头深深作了一揖。 “老牛可担不起天一阁掌门的一拜。”牛头赶紧避开,笑呵呵道。 阴差与鬼魂接触甚多,对魂魄最为敏感。景天王朝时他和顾婉见了不止一次,记得她的魂魄,哪怕过了几千年,一看见顾婉,他还是能认出来。 “大人,故人难得重逢,在下请您用些酒菜。”顾婉上前拿起酒壶满满斟了一杯,笑道。 “好,有事等我吃完再说。” 牛头也不客套,他与顾婉很熟悉,能帮的忙他肯定不会推辞。当下如风卷残云般,将酒菜吃了个精光。 “大人,在下有事想请您通融。”顾婉见牛头已用完酒菜,再次上前行礼,将孙静和妞妞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牛头。 “这个世上既有杨梦舒这样狠心的母亲,也有孙静这种慈母,人类真是复杂啊!” 听完整个故事,牛头忍不住感叹。 “大人,孙静母女完全是无妄之灾,着实无辜啊!” 顾婉看牛头感慨万千,连忙趁热打铁道,“虽说婴灵阳寿未尽,不能马上投胎,不知您可否看在这感天动地的母女情分上,网开一面,让妞妞早日投胎呢?” “这……”牛头抬手摸了摸下巴,神色有些迟疑,“天师你也知道,古往今来,皆是如此,早已形成了惯例,老牛也实在不好徇私啊!” “不过,法不外乎人情,这件事也确实另有内情。看在天师你的面子上,我就觍着这张脸,去向阎王爷求求情!” 牛头很容易被真挚的血缘亲情所打动,再加上求情的又是老朋友,他考虑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您尽管放心,陈情的信笺我已准备好,直接呈上即可,必不让您为难。” 顾婉拿出一封信递给了牛头,信里是她描述的关于妞妞母女的事情。里面字字恳切、句句真心,皆是述说这对母女的不得已,是在向地府求情。 “还有一事请您帮忙,”顾婉拈起桌上的黄色小人,纸人在她手心幻化成小小婴儿,“这婴灵就是妞妞,魂体太过虚弱,我不敢用纸船送她过去,只能拜托您带着她去地府。” 牛头小心翼翼地从顾婉手中接过婴灵抱在怀中,妞妞刚刚从封印中醒了过来,望着狰狞的牛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牛头用粗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妞妞的脸颊,精致与粗犷同框,这幅景象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和谐。 “天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地府了。”牛头憨厚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大人,不知您可知道天一阁的消息?”见妞妞的事已经交接完毕,顾婉忍不住开口问自己的私事。 “天一阁还有后人在阳间,有缘自然会相见。”牛头挥了挥手,走进了虚幻的石门里。 “妞妞母亲,如若这辈子还想和妞妞再续母女缘分,切记要行善积德!” 牛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白雾中,只余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石门吞没了阴差的身影,隐隐闪烁数下之后,便如来时那般,突兀的消失了。见妞妞消失在石门后,孙静心里满是不舍,忍不住泪如雨下。 “牛头了解我的性格,猜到你肯定在房间里,最后那句话就是对你说的。” 顾婉望着孙静,郑重说道:“不要沉溺悲伤之中,多做好事,说不定你下一个孩子就会是妞妞投胎而来。”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异常平静。女主角姚莹莹的扮演者又换了一位,现在天天在片场补拍镜头,忙的宋至诚焦头烂额。 顾婉倒没什么事,偶尔去片场帮帮忙,打打下手。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酒店里休息,玩玩手机,看看电视云云。 “据X市电视台报道,杨梦舒被秘密逮捕之后,于昨晚在牢中死亡,至于死亡原因,本台记者将继续追踪,将最新消息报导给大家……” 电视里突然传来主持人字腔正圆的播报声,报导的内容让顾婉一愣。 杨梦舒死了?怎么死的? 顾婉打开微博,发现这个话题瞬间跑到了热搜榜第一,网友对这个话题也都十分惊诧,纷纷发表意见。 【杨梦舒死了?还是在牢里死的?靠,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了!】 【该不会是吸D贩D被抓进去了吧?有没有哪位热心的朝阳群众说说啊?】 【肯定是警察冤枉了我梦梦!还我梦梦命来!不给合理的解释决不罢休!】 【呜呜呜……我的梦梦……】 【都被秘密抓捕了,反正我是觉得肯定有罪,不过我也不落井下石,等着吃瓜吧!】 除了粉丝,没什么人认为杨梦舒无辜,毕竟都已经被抓起来了,肯定是犯了什么必须被逮捕的罪行。 但是这个消息能被放出来,肯定是经过了749局的同意,想来应该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果不其然,不出十分钟,X市地方警局官网就发声了,内容言简意赅,将整件事情一锤定音。 内容大意是:杨梦舒涉及阴阳合同,参与境外洗钱,被公安部门冻结了全部资产,带回局里协助调查,她身体虚弱,因为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在牢中暴毙身亡。 当然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顾婉还专门向刑烨打听了一下。 前面的拘捕理由确有其事,没有冤枉她,但是杨梦舒并不是因为身体原因猝死,而是在牢中自杀身亡。 据刑烨所说,她自杀的方式很残忍,是拿自己的牙刷硬生生捅进了喉咙里,还一直忍着没有出声,可见寻死之心多么坚决。 749局明面上毕竟只是个研究非自然现象的部门,并没有太多警力,这件事有他们失察的原因,局里挨了不少批评。 死了杨梦舒,当天巴颂就多了几倍的人看管,生怕他也会出什么事情。毕竟巴颂不是华国人,又有个厉害的大降头师父亲,身份非常敏感,如果就这么死了,肯定不好交差。 后面的事情顾婉就没有再打听了,巴颂怎么处理,想来国家肯定有自己的安排。 与此同时,孙静在送走自己的女儿之后,成立了专门帮助儿童的慈善组织,一心向善,希冀地府的妞妞能再次投生成自己的女儿。 当然,孙静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婚。 蒋家表弟搜集的资料很齐全,孙静拿着这些资料,毫不费劲就让李淳净身出户了。 余生已经不长了,她要把时间拿来多做善事,还要给妞妞找新爸爸,时间紧张,没工夫跟渣男耗着。 李淳倒是不甘心,还想要挽回,但是看到那些露骨的照片和资料,他也只好偃息旗鼓,悻悻然离开了这座城市。 没想到等顾婉再次收到关于李淳的消息,却是他的死讯。 李淳走的很安详,属于梦中自然死亡,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也不知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749局有高人,据他们分析,应该是杨梦舒的鬼魂带走了李淳,让他陪葬了。 他们都以为杨梦舒应该是恨李淳的,如果真的变成鬼也要带走他,李淳应该会死的很痛苦才对,没想到却死的这么安详。 看来是真爱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很唏嘘。 顾婉却觉得不是。 她认为,杨梦舒早在和巴颂在一起之后,对李淳就是恨多于爱。 在她看来,李淳已经变成了杨梦舒的执念,是必须要得到的一个玩意儿。但要说有多爱,就说不清楚了。 杨梦舒自杀这件事,顾婉刚开始得知时,确实有点惊讶,后来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通过婴灵当时的记忆来看,杨梦舒在失去孩子之后因爱生恨,产生执念,想要一家团圆。 后来她的事情败露,被拘留在749局,多半是出不来了。一想到丈夫负心,孩子变成残魂,自己再也不可能报仇,在她看来,也只有自杀这一条路了。 死了变成鬼也要带走李淳,可见她执念之深。 刑烨传来的现场照片被特殊处理过,能让人看见鬼魂的足迹。 看着进去时地上两双一大一小的脚印,离开时却变成了三双,顾婉忍不住感慨万千。 杨梦舒是带着婴灵的一点残魂去找的李淳,也许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没有让他的爸爸死得那么凄惨吧! 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一家团聚了吧! 不知道杨梦舒满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 剧组这边倒是一切进展顺利。新来的女主角年龄也不大,跟顾婉虽然只见了几面,但相处的还不错,除了稍微有些娇气以外,没什么太大的缺点。 在现代社会,孩子都是娇娇宝宝,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娇气一点也很正常。关于这点,顾婉不以为然,并不在意。 解决了一切不稳定因素,宋至诚很快就将影视城里的戏份拍完了。 接下来,他们将实地取景,到山区里去拍逃亡的戏份。 听说马上要到山区拍戏,蒋其琛替顾婉准备了一大堆东西。 大到厚实的衣物、防寒的鞋子,小到烧水的热水壶、指甲剪,只要是觉得她会用得上的,全都给她准备了一份,整整装了一大箱子。 望着鼓鼓囊囊的箱子,顾婉哭笑不得。 想当年她身体弱的时候,师父也没这样宠着她,她也没这么娇气呀! “蒋哥,现在是夏天,我觉得那些厚衣服真的不用带。而且我找的地方算是个开发了的旅游村庄,也不算偏,这些东西那边都有。”宋至诚指的是热水壶这类的小电器。 “山里冷,还是都带着好,以备不时之需。”蒋其琛望着顾婉,温柔道,“你放心,箱子可以放车里,诚子力气大,下了车之后他会很乐意帮你提的。” 看着发小投过来的威胁的眼神,宋至诚欲哭无泪,只能乖乖点头,“顾大师,我可喜欢提箱子了,你不让我提我还非不干了。” 望着这两人的眉眼官司,顾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惜最近一段时间公司太忙了,我不能陪你一起去,”蒋其琛专注地望着少女,柔声道,“等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完,就去剧组探班。” “其实不用专门来找我,”顾婉连连摆手,解释道,“你的阳气被我中和了许多,暂时都不会复发,你等我回来再治也可以的。” 顾婉以为他去找自己是为了治病,毕竟天天被阳气和煞气冲撞,确实很难受。 望着女孩诚挚的眼眸,蒋其琛如鲠在喉,他叹了口气,神色无奈,“还是要常常复查的,总之,就这么说定了。” 眼前的少女简直是个榆木脑袋,根本不懂他的意思。 他又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宠着! * 重重叠叠的青山连绵,宛若大海起伏的波涛,澎湃汹涌,秀美险峻。一路车队在崎岖的山路间行驶,扬起滚滚尘土。 拍摄地是宋至诚亲自拍板的,他坐在最前面的那辆车,按照联系人发来的定位一路导航,指挥助手按路线开车。 这部戏女主角新的扮演者叫沈芊芊,顾婉对她感官甚佳,两人关系还不错。这一路上顾婉都是蹭的她的保姆车。 这辆保姆车外形豪华、设备齐全,照顾婉看来,在车里完全可以睡觉、看电视、听音乐,居然还配有冰箱,沈芊芊递给她的饮品冰冰凉凉,正适合夏天。 而且这种车帘子一拉,外面什么也看不见,正适合剧组拍戏时使用。车里还有化妆台、卫生间,干什么都异常方便,完全是简单的房间了。 顾婉并没有拉上帘子,而是打开车窗吹着清风,跟沈芊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微风拂面,清新怡人,比城市里污浊空气让人舒适多了。 窗外是险峻的山脉,道路狭窄崎岖,悬崖下的景色近在眼前,让人担心一不小心会掉下去,都为之捏了一把汗。 幸好开车的司机们把速度放的很慢,技术又很娴熟,才没有发生车毁人亡的惨剧。 手机上的定位地点终于到了,这是半山腰一处的平台,树荫将平台遮得严严实实,太阳快要落山了,站在平台上甚至有几分寒意。 大家陆陆续续下车休息,等待小宋导和联络人近一步的接洽。 天色已暗,周围一片山清水秀,繁多的树木郁郁葱葱,映得满山苍翠,美不胜收。不远处有一片古朴的村落,可惜被树木挡住了大半,只能隐隐窥见,看来那就是拍戏要借住的村子了。 抬头望去,山顶上还有一处陡峭的悬崖,崖边白雾缭绕,颇有几分仙气。 宋至诚的大嗓门破坏了这份美感。 “我们剧组已经到了!你人在哪呢?” “哈?你已经在村口等着了?”宋至诚环顾四周,怒道,“我就在村子外面,没有看见你!你最好马上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也不知电话对面说了些什么,宋至诚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突然又响了,他发现又是定位,点开之后的地点隔这里很遥远,完全是不同的两个地方。 但是看地址分明和之前的是一样的啊? 宋至诚再次点开第一个定位,认真看了看,发现原来是自己弄错了,估计手机信号也出了问题,没有及时提醒他。 宋至诚将所有人聚集起来,将这个情况大致讲了一遍,继而道:“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是我们马上原路返回。 第二是在这个村庄借住一晚,明天再走。 第三是我们换地方,就选在这里拍戏。我个人更倾向这个选择。刚刚看了一下,赵羽逃亡悬崖边,言青青跳崖不成反自爆的戏份放在这拍正合适,而且村子的建筑风格也很古朴,景色比我原来找的要更好。” 宋至诚指了指头顶不远处的悬崖,诚恳道:“不知大家觉得选哪个更好?” 山里的夕阳落山像是更快一些,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天色便渐渐暗沉了下来。 现在离开这里显然不现实,这一段山路开车花了七八个小时,道路如此崎岖曲折,要是晚上再走一遍,司机可不能保证平安到达县城。 所以在一致排除了第一个选项之后,大家纷纷表示先去村里看看再做决定,如果环境不合适,明天就离开;如果还不错,干脆就像宋导说的那样,就留在这拍了。 见所有人意见统一,大家都从车里拿出自己的行李,向不远处的村庄走去。 因为拍摄地点还没有确定,所以道具还留在车上。 这样偏远的山区,人出去都难,道具摆在车上锁住,想也不会有人来偷。大家都很放心。 平台离村庄的这条道路十分狭窄,宽度只够三个人并排走过,望着两旁仿佛被刀砍过的山崖,大家都走得战战兢兢的,生怕不小心掉下去。 这要是掉下去,就算不当场身亡,最起码也得缺胳膊断腿。 借着残留的天光,宋至诚拎着顾婉的箱子,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道路坑坑洼洼的,行李提着都比拖着快。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众人就来到了村口。 视线里的村落虽看不见全貌,但就凭这形如飞鸟展翅般的屋檐,纤巧秀丽的建筑群,即使大多已然破败,也能看出这座村子的底蕴。 “这村子真的不错,就在这拍!”剧组监制也十分满意这个地方,出言赞同了导演的意见。 一般来说,像这样的古村落,村口一定会有牌坊或者石碑刻着村名,但是顾婉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这样东西,有些不同寻常。 村口左右立着两棵大树,竟然扎根在石柱上,树木虬枝盘曲、树皮皲裂,树的顶端如一把撑开的大伞,将两根石柱遮掩得严严实实。 这两棵树应该有好几千年的树龄了,草木灵气四溢,让顾婉都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她刚想走近去看一看,就见村里走来了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 这位老人身材瘦削,眼角边布满了皱纹,双颊深深凹陷,脸上长满了老人斑。他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板着一张脸,神色看起来十分冷漠。 老人杵着拐杖,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着,看起来竟也十分平稳。 他慢慢地走到村口,身后是一群看热闹的村民,对着剧组指指点点,嘻嘻笑着。 “你们到这来干什么?”老人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浓的当地口音。 宋至诚作为导演,连忙快步上前,一五一十地将整件事述说清楚。 “不行,绝对不行!” 当听到这群人是来拍戏的时候,老人连连摆手,“我不同意,村子不接待外人,你们赶快走!” 老人的声音冷硬,反对的态度很是坚决。 “您放心,我们不白住,会付酬劳的,”宋至诚担心老人不理解他的意思,连比带划道,“等这部剧火了,您这村子可就发了,做旅游能赚好多钱呢!” “你们能给多少钱?” 见老人一直摇头,挡在路中间不让剧组的人过去,村里看热闹的人群中又走出一个男人,约莫四十几多岁,说的还是普通话。 见新来的人似乎更好沟通,宋至诚不由得大喜,用手指比了比,说道:“我们一天能给这个数。” “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方圆百里最乐善好施的村子。”新来的男人笑眯眯说道,话语中还用上了一个成语,看起来文化水平还不错。 “拒绝的是我们村的村长,他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不知道变通,不过没关系,我同意就够了。”这男人一直笑着,看着很是和蔼可亲。 村里凑热闹的人也纷纷大喊: “是呀,村长,我们乐意帮助他们!” “住我家吧,我家空房间多!” “我家收拾的最干净,住我家最好!” “天都快黑了,快进来吧!” …… 见村里的人热情相邀,剧组众人也很高兴,拖着行李向村里走去。 “等等!”见中年男人拆自己的台,老村长气得连手都哆嗦起来,他加快步伐,颤颤巍巍地拦在剧组面前,严肃道: “借住、拍戏是可以,但是必须按我们村子的规矩来。” 见老村长态度坚决,中年男人“哼”了一声,倒没说什么,挥手让聚集的人群散了。 “村长,您安排好了跟我们直接说,我们一定服从安排!” 村民三三两两笑嘻嘻地回去了,言辞听起来对老村长还是有几分尊重的。 “村长,不知您说的到底是什么规矩?”宋至诚到底接触的人多,看得出老村长和中年男人之间有矛盾,也不去戳破,而是直接转移话题。 “唉……” 没想到哪怕宋至诚不问,老村长也很快把这件事情说了个清楚。周围鸦雀无声,都在认真倾听老村长的往事。 这个村子名叫李家村,村里的男人都姓李,山也跟着姓氏唤作了李山。几百年前为了躲避战乱,李家举族来到了这里,日子一直十分平静祥和。 他叫李安国,是这个村子的村子兼族长,是村里辈分最高的长辈了。 刚刚那个中年男人是他的亲弟弟,叫李振邦。兄弟俩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关系不太好,不过这个弟弟常年在外,回村的时间不太多,所以才相安无事。 “你们要在这里待多久?”老村长板着脸问道。 “一切顺利的话,应该一个星期就够了。”宋至诚在心里算了算戏份,大致估了个时间。 “好,那这一个星期,必须按照我们村的规矩来。”老村长的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常年拍戏的人都知道,到别的地方取景,无论在哪里都要尊重当地的风俗,于是也都纷纷表示一定会按照规矩来。 “第一,我们村最讨厌长舌之人,劝你们好奇心别太重,不要整日里问东问西。” “那您放心,我们的时间肯定都拿来在拍戏,绝对不会到处乱打听。”还没等宋至诚发话,旁边的人都拍着胸脯,纷纷表态。 “第二,这里是深山老林,偶尔会有野兽跑到村子里来,所以天黑的时候务必紧闭房门,不要到处乱窜。”李安国用浑浊的眸子看了他们一眼,补充道,“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山里的天黑得早,按这个规矩,岂不是太阳刚落山就不能出门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迟疑。 宋至诚想了想,忍痛把师兄师妹崖边月下谈心的镜头删掉,改为在屋顶上拍,勉强也可以吧! 他再三斟酌,还是点头应承了这条规矩,毕竟老村长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 “第三,村里有很多地方你们不能去。” 老村长屈起手指比了比,说道:“祠堂是宗族圣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去。” 众人默契地点头。 祠堂在一个宗族中的地位特别重要,很多祠堂到现在连族内女性都不能进去,更别提外人了。这个他们完全可以接受。 “我们村不喜欢互相串门,希望你们也能做到,不要打扰我们的正常生活。” “我们这么多人,应该会分开住在不同的村民家里,如果要去找住在别处的朋友可以吗?”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是剧组的一位化妆师,她还想休息的时候去找好朋友闲聊呢! 老村长毫不犹豫道:“我会请村里人腾几间空房子给你们,你们自己怎么串门都行,这个我不管,但是不要来打扰我们。” 众人再次点头,他们也不想到别的村民家里去。 “那里是禁地,里面埋着我们李氏的祖先,谁也不准过去。”老村长指着不远处的山谷,语气加重了几分,神色非常郑重。 剧组的人都拼命点头。 在别人的地盘如果不听招呼,那不是踩别人的底线吗?尤其是祖坟这样重要的地方,必须得敬而远之。 见面前的人答应了他所有的要求,老村长这才舒缓了神情,原本僵硬的脸看起来也放松了几分。 接下来剧组工作人员上前和李安国交涉,最终决定剧组的饮食都包给村民,饭菜做好后给剧组送过去,他们只用付钱就可以了。 看来只要李振邦不捣乱,老村长还是挺有威信的。 李安国在村口招手叫了个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让他去要腾房子的那几户人家那传话。村民麻溜的就跑过去了。 村里人收拾东西也很快,剧组只等了半个小时,就有人来通知他们屋子已经腾了出来。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明亮的星辰布满夜空。大家奔波了一天,都很劳累,也顾不得看周围的美景,纷纷按照安排去找自己的房间。 村里毕竟条件有限,剧组还是挺人性化的,安排女孩子住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屋子。 这是一个大宅子,中间是宽敞的庭院,庭院四周共有八间房。 到底是个陌生的环境,女孩子们都愿意扎堆住。 顾婉和沈芊芊住一间房,剧组的其他女孩子住了另外四间。剩下的屋子倒不方便让男人住进去,只好暂时先这么放着了。 这个宅子的周围都住的是剧组里的人,一旦有人呼叫,所有人可以马上听到,并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出门在外,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尤其是对女孩子而言。 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使相信村民不敢做什么,但为了以防万一,剧组在安排房间的时候,还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与此同时,宅院里的另一个房间,一个女孩像是看见了什么令她感到恐慌的景象,惊诧地“咦”了一声,竟是睡也不敢靠在这边睡了,哆哆嗦嗦抱着枕头躲到另一头。 第 29 章 大伙儿都累了,各自将房间整理了一番,匆匆用了村民送来的晚餐之后就去休息了。 沈芊芊看得出来家境很不错,她更讲究些,特意找生活制片多要了些热水,清洗通透了才躺到床上。 折腾了一天,大家都没什么闲聊的心思,刷了刷手机就都睡去了。 翌日,顾婉还是保持着自己的作息规律,一大早就开始锻炼身体。 初来乍到,她不愿意让剧组为难,就没有出门,只在院中活动。好在庭院还挺大,虽然有些杂乱,但也够她活动了。 昨天天黑还不觉得,今天借着天光,发现这宅子还是挺有讲究的。 这宅子造型优美,几栋房屋檐角翘立飞扬,轻灵秀逸,极具情趣。 屋顶上盖的是琉璃瓦,虽然大多已经褪色龟裂,但仍可以看出当时的富丽堂皇。 窗棂、梁柱和庭院里的石座上雕刻的花纹细腻,纵使过去多年,工匠曾经绘上的彩色淡去,仍能看出这些花纹经过了多层晕染,极其精致。 柱子上的雕刻就更为神秘了,顾婉歪着头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这究竟雕的是什么,跟其他地方的花纹一样,看着倒隐约有些像符文,造型还挺漂亮的。 看来这李家村一定是个豪门世族,逃难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思把宅院建造的这么精致,绝对不简单。 不过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只是来拍戏而已。 顾婉不停的吐故纳新,等待着旭日初升、紫气东来的那一刻。 * 今天一整天剧组各方面都要重新统筹规划,还要把拍摄的几个地点正式确定下来,人人忙得飞起。在所有工作都做好准备之前,没有办法正式开始拍摄。 于是来拍戏的几个演员全都闲了下来,他们年纪都不大,互相约着出门去村子里闲逛。 顾婉随大流,也加入了这个闲逛的队伍。 能做演员的人,颜值一定是合格的,尤其是眼前的这群演员,无论是扮演的是魔族还是修仙之人,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走在石板路上,完全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群漂亮的女孩在身旁叽叽喳喳说些什么,顾婉没有理会,而是专注地看着村里的建筑。 她们住的那间宅院秀丽精致,顾婉还以为是特例,以为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好心为她们腾出来的。 没想到这一逛,她就惨遭打脸。 这个村子里绝大多数宅子都建造的很美观,造型也很相似,就连大门围墙上的装饰,每家每户风格居然都一样,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整体,肯定是当年李氏宗族统一规划好的。 到了后来,繁衍之后人口变多,这个宗族可能慢慢没落了,后期建的房子就要简陋很多。 这些造型相似的宅院竟然气场相连,雕刻的花纹之中隐隐有紫气流通,到最后都汇聚到一个方向去了。 顾婉抬头望气,看向村子的正中间,把那个地方暗暗记在了心里。 “哎,婉婉!你听到刚刚白老师说的了吗?” 顾婉正在沉思,就被身旁的沈芊芊打断了,她没有听见他们在讨论什么,疑惑地问:“说什么?” “我是说,没想到这个村子还有考上大学的,还是著名高校!我昨天住的房间里竟然有大学生的课本,上面的笔记密密麻麻的,看了一眼我就困了,简直是催眠神器。” 白浩轩语气夸张,把刚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哦,”顾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现在教育普及,只要肯用功,还是能考上好大学的。” “是呀,”沈芊芊也笑着点头,“看老村长,不就挺有文化的嘛!” 旁边的另一位演员倒是持反对意见,“我倒是不觉得这里的村民谁有这个本事,在这样的村子里,连所学校都没有,想要读书出去,不知道有多难。” 接下来的话题彻底歪楼,都去讨论哪门功课有多难,让他们肝到头秃去了。 村里的路都铺着青石板,宽敞的道路两旁每隔几米都种有花木,亭亭如盖,灵气四溢,连地上的小草也比别处长得更青翠些。 光从村子来看,这里确实是个风水宝地。不过具体如何,还要登高望远,从整体环境去分析。 顾婉暗暗思索。 现在正值夏天,虽然山中凉爽,但很多演员还是穿着清凉,美丽的长裙勾勒着曼妙的身材,十分夺人眼球。 周围有一些孩子在路边玩耍,看着这些演员从门口经过,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时不时还指一指,发出阵阵笑声。 “哎,你们看!”一个女孩悄声说道,偷偷用手指向路边旮旯站着的一个男人,他望过来的眼神有些异样,看得人头皮发麻。 尽管演员都习惯了被人围观,但那些大多都是羡慕的,或者平常的目光。这个男人的眼神则不一样,让她们感觉像是被蛇缠住了似的,黏糊糊的让人有些恶心。 众人都觉得有些扫兴,决定不在这里逛了,换个地方看看去。 排除了所有不能去的地方,他们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到村外赏赏风景。 正好顾婉也对这个村子的格局很感兴趣,于是一拍即合,将目的地换成了可以俯瞰村子的山顶。 李家村处在半山腰,村子四周群山连绵,他们所在的这座山,是最巍峨挺拔的一座。 一路上,草木葱葱郁郁,错落有致,山花芬芳扑鼻,开得红红火火,一派热闹的景象。 从半山腰往上爬的时候,他们还遇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 山涧流水淙淙,清澈见底,还能看见有十几条鲤鱼在水中游动,鱼鳞鲜艳夺目,很是漂亮。 沈芊芊伸手想去捉鱼,冰凉的水温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见沈芊芊如此反应,大家都忍不住去触碰水面,嬉戏打闹起来。 顾婉也去感受了一下,这条溪涧水温极低,可以称为冷泉了。照她的经验来看,这样的水养出的鲤鱼肯定肉质鲜美,有机会倒是可以捞几条尝尝。 想当年,在天一阁附近,也有一汪这样的冷泉。 顾婉想起上辈子,在她还小的时候,天一阁附近居住的山民里有一个小哥哥,常常带她去抓鱼。 她自小身体弱,只能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等小哥哥把鱼抓上来之后,就会烤的香喷喷的,先递给她吃。 说起来那个小哥哥是长什么样子来着? 在顾婉的印象中,她只在小时候和那个小哥哥一起玩耍过,现在回想,竟觉得他的模样莫名有些熟悉。 莫非后来他们又见过了? 顾婉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发现还是想不起来。 “哎,你们不知道,我今天早上一个人出去晃的时候,在村子另一边也发现了一条小溪。” 一个男演员的声音打断了顾婉的回忆,他故作神秘道:“那条小溪更了不得,我也去试过水温,你们猜,怎么着?” 除了他,没人见过村里的那条小溪,大伙儿都感到很好奇,催促他赶快交代。 “那条小溪水温跟人的体温差不多,绝对有三十多度,我都怀疑这座山上有温泉!” 等卖够了关子,男演员才信誓旦旦的,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大家都表示不相信。同一座山,怎么可能会有温度差别这么大的两条小溪?这一点也不科学! 众人都纷纷谴责男演员骗人,直到他答应找时间带大家去实地参观参观,这才罢休。 是有可能的。顾婉在心里默默想着,如果是特殊的地域,还真有可能会存在这样奇特的景象。 两条泉水如同八卦般,一阴一阳环抱村庄。能找到这样的风水宝地,李家祖宗要么自己是风水大师,要么一定请高人勘探过。 顾婉就这样一路思考一路向前,沿途都很沉默,幸亏大家小心,看她年纪小,专门派了个人拉着她,才没有让她掉队。 山顶到了,清凉的风夹杂着花香拂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山顶的另一边是陡峭的山崖,正是宋导决定拍摄言青青自爆的场地。 现场已经有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在布置片场了,他们要把这处悬崖装饰得更为适合剧本。 悬崖陡峭,深不见底,山风呼呼作响。大家都自觉的离崖边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这可不是拍戏,没做保护措施,如果掉下去,肯定一命呜呼。 顾婉登高远眺,一条条山脉高低起伏,蜿蜒似龙蛇,脉络变幻都映入她的眼帘。 在她的眼中,这块地域紫气如盖,苍烟若浮,周围巍峨的峰峦起伏,就如同一条条支脉汇聚,最终融入到她脚下的这座山脉之中。 按照风水术来看,起伏的山脉就是龙脉,土是龙的肉、石是龙的骨、草木是龙的毛发。这座李山,就是主龙,而周围的群山,则是主山的支脉。 主龙不显,隐隐藏于群山之中,让人难以寻找它的来龙去脉。如果不是站在山顶上,顾婉也不会发现这里居然是一条主龙脉,而且还是一条潜龙。 她终于明白了!好厉害的手段! 顾婉眼眸蓦然一亮。 这座山根本不是叫李山,而应该是鲤山,取鲤鱼跃龙门之意。而李家村也许原来根本不姓李,也是借鲤鱼之意,化作李姓,用鲤山龙气来提升家族气运! 第 30 章 潜龙在渊,几百年前龙脉还在潜伏,并未形成腾飞之势。 顾婉推测,应该是李家当年发现了这处隐秘之地,实在难以割舍,故而举族搬迁而来,并以“呼形喝象”的手段,将此山命名为“鲤山”。 这山涧里的鲤鱼,也是为了进一步加深“呼形喝象”的一种手段。鲤鱼多半是当年李家先祖放养于山泉之中,经过了数百年繁衍,才形成了如今的规模。 鲤鱼跃龙门,李家也想跃龙门,想要化鱼为龙、化凡为仙,必须要摄取龙气。 龙气从哪来?还不就是从这条潜龙中来! 好在李家祖上找到那位风水师还有几把刷子,没有强行夺取龙气,避免了天谴。 他虽然捉住了龙脉,但只是将它束缚了起来,以种种手段将家族和龙脉的气运相连,这样等飞龙在天的那一刻,就是整个李家腾飞之时! 顾婉抬眸再次望了望山势,掐掐手指算了算,按照周围支脉的走势,李家村二十年前应当已经出了一个大人物了! 顾婉说的大人物可不是一般的小鱼小虾,那至少得是封疆大吏。这又过了二十年了,再怎么样,肯定也往前又进了几步吧! 难怪她看不透村民的面相,这李家村与龙脉气运相连,真实的面相早已被遮掩,即使想看,也只是一派寻常,看不出特殊的地方。 望着脚下险峻陡峭、生气蓬发的鲤山,顾婉心潮澎湃。 她师从天一阁,专长在于制符捉鬼,若论布置风水阵,她不如这位几百年前的风水师多矣。 这次得见高人的布局,顾婉感觉也是获益良多,舍不得就这么离开,而是驻足欣赏。 “咦?”顾婉望着山峦起伏,忍不住蹙眉。 看群山峻岭的走势,支脉明明是一派欣欣向荣,怎么主龙脉的气场反而隐隐有些怪异? 顾婉也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就是觉得细微的地方隐隐传来异样的感觉。 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规律,不可能完全按照人的意志来行事。 这个风水阵也布置了有几百年了,有些地方不够协调也很正常。 顾婉摇了摇头,将这丝不好的感觉压在心底。 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众人赏到了美景,自然心满意足下山回村去了。 路过村口时,顾婉又看见了那两棵扎根在石柱上的树。两边的大树都朝着对方生长,树形微微有些倾斜,如同夫妻般相依相偎。 树木仍像昨天初见时那般茂盛,还未走近,一股浓浓的草木灵气便充溢四周。 今天没有人阻拦,顾婉得以走近,去端详树下被遮掩的石柱。 这石柱下端直径约两米,高约两米,下粗上尖,左右大小相当,宛若一对龙角破土而出,栩栩如生。 龙角上还刻着细腻的纹路,看起来和村子里的装饰完全是一个风格,肯定是出自一人之手。 顾婉一下就想到布置这个风水阵的风水师。 像这样的风水师不可能做无用功,这些看起来只是美丽装饰的花纹,一定不简单。 她立马想到村子里通过这些纹路流动的紫气,不顾同伴的呼喊,立刻朝着她记下的地点跑去。 沈芊芊反应很快,迅速追了上来,急道:“婉婉!你干什么去?” 顾婉拉住她的手,笑道:“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迫不及待想去看看,既然你追上来了,就陪我一起去吧!” 村子不大,顾婉二人很快就到了紫气汇聚的地点——李家村的正中央。 村子中央耸立着一座气势雄浑的古楼,以流光溢彩的琉璃瓦盖顶,朱红色的墙面鲜艳夺目,巍峨的门楼庄严肃穆。牌匾上书“李氏祠堂”四个赤金大字,耀眼醒目。如果不是古楼细微处满是时光的烙印,她们都要以为是新修建的了。 “看村里的房子都老旧了,为什么祠堂的颜色还这么鲜亮呢?” 似是被这种肃穆的气氛所感染,沈芊芊也不敢大声嚷嚷,她捏了捏顾婉的手心,小声问道。 “可能是后来翻新过吧!”真实理由不好说出来,顾婉只能敷衍了一句。 她已经猜到了原因,像祠堂这样的地方,又位于村子的正中间,其实已经充分说明了它的重要性。 据她望气所得,整个村子就是一个大型的风水阵,而祠堂就是这个风水阵的阵眼。 村里所有的紫气涌来,都是汇聚到了这里。常年受龙气、紫气的侵染,别说是普通的瓦片石墙了,就算是尸体,搁这几百年也能保持得栩栩如生。 不过还是有点不对劲。 顾婉抬手轻轻抚了抚指上的指环印记,蹙紧了眉头。 这么多紫气汇聚,应该能看到紫色的贵气冲天而起啊,为什么祠堂上面空空荡荡的?这些紫气都到哪里去了? 顾婉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暗暗从丹田运起灵气。随着灵气的涌入,她的眸子猛地亮了起来,竟隐隐有金光闪耀。 顾婉向前走了一步,避免沈芊芊发现自己的异样。 果然有效! 在阴阳眼彻底打开之后,她马上发现了藏在祠堂半空中的秘密。 紫气为贵气,主宅中人功名及第,春风得意。如若为官,则官运亨通,加官进爵,子嗣飞黄腾达,万事皆春。 这也跟她在山顶上发现风水阵之后,推算出的结果一致。李家祖上肯定是故意设下这样的风水局,为后人搏一个官运亨通,飞黄腾达。 原本她以为,祖地祠堂有这样的紫气升腾,这位二十年前的大人物的官路一定极顺,旁人可能还会碰到一些挫折,他则可以一帆风顺。 但是现在顾婉却发现,这个风水阵可能出了大问题了。 庞大的紫气从祠堂升腾而起,但在距离祠堂仅两米的地方,就彻底消隐无踪。 原来这里除了紫气,祠堂竟还有一股浓郁的黑色怨气升腾。 这两股气息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只能融到一起,相互抵消,既没了紫气,也没了怨气。 看这架势,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二十年前该出的大人物看来是没能出现。而龙脉与李家气运相连,李家受阻,本该腾飞的龙脉当然也只能继续潜伏。 难怪有这么大的怨气了,本应腾飞的龙被人压制,动弹不得,这是龙怨啊!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在山上会觉得风水阵怪异的原因了。 不过这些怨气又不仅仅是龙怨之气,看起来倒有些斑驳。 顾婉蹙眉凝思。 这其中一部分应该是龙脉不得飞升的龙怨之气,另一部分多半是村里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才让这怨气如此浓郁。 顾婉一言不发,迅速拉着沈芊芊离开,她打算去劝说宋至诚换个地方拍摄。 李家村虽美,却暗藏风险,虽然她不知道这风险究竟是什么,但还是避开为妙。 * “一定要换吗?我们加快速度,争取在三天内拍完,到时候再离开,顾大师您看可行吗?” 听完顾婉的话,宋至诚有些犹豫。 倒不是他不相信顾婉的话,而是前期拍摄的准备已经都做好了,如果贸然再换,成本花费太多,不好跟制片交差。 当然了,他还是很惜命的。如果顾大师说很严重,必须要离开,那他绝无二话;如果可以通融,能再坚持三天的话,他更希望能留在这里把这几场戏份拍完。 顾婉想起祠堂上空的气息交战。虽然怨气惊人,但紫气也不弱,据她观察,怨气想要彻底压过紫气,最起码也得花个十几二十年,倒是不差这三天。 “如果剧组要在村子里活动,无论是谁,都不能落单。” 顾婉沉吟了片刻,给了宋至诚这条建议。 这当然没问题,但凡剧组在偏远的地方拍戏,这一点都会注意。 见宋至诚信誓旦旦保证剧组一定会遵守这条规矩,顾婉这才点头答允。 得到顾大师的恩准之后,宋至诚也松了口气。他本身就胆子小,生怕遇到这种非常规事件,如果不是有顾大师在身边,他在听到这样的事之后,绝对是第一时间就离开这里。 剧组人员效率很高,只一个上午,就做完了大半的准备工作,下午只要将各部门的进展上报,做完剩下的收尾工作,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始拍摄了。 * 李家村大概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外人,村民都非常热情好客,中午非要宴请全剧组的人以作招待。 盛情难却,入乡随俗,见村民邀约之心热忱,众人也只好答应赴宴。 山里虽然清贫,但李家村条件却还不错,宴席做的很有水准,席上鸡鸭鱼肉分量充足。 宴席上没有山林中的野生动物。早在李振邦来邀请他们,询问他们是否有忌口的食物时,剧组的人都异口同声说不吃野味。 大厨的手艺也很好,经过了昨天简陋晚餐的衬托,这些佳肴美味得让人恨不得将舌头也吞进去。 席上备的酒是村民自家酿的,酒液醇香、入口绵软,获得了不少赞誉。 剧组来的时候也带了好酒,倒不是打算自己喝,而是准备用在这样的场合,跟村民拉拉关系,套套近乎,让村里人能更配合剧组的工作。 因为下午还要工作的原因,剧组里的大多数人都婉拒了村民的敬酒,只专门派了几个酒量大,下午又没什么事的人作陪,好让这些村民尽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原本有些陌生的气氛彻底打破,两边都开始熟络起来。 剧组的女生专门找了个桌,坐在了一起。周围的目光不断飘来,说不清是个什么意味,就是让人感觉十分不自在。 硬着头皮吃完,沈芊芊她们已经起身想离开了。 一个村民突然指着她们,大声嚷道:“这群女娃真是漂亮,我可以拿……” 30-40 第 31 章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重重拍了拍,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村民喝醉了酒,话语又带着浓浓的当地口音,大家都没听明白,见他不说了,也就没在意,而是继续喝酒去了。 宴席上十分热闹,桌桌都聊得热火朝天。 一个村民像是喝多了,脸上一片通红,他用力地拍着胸脯,正在跟旁边的一个道具组的年轻人吹牛。 “我说小伙子,你别不信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李家先祖,是那什么朝代的国师,皇帝钦点的!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一代国师啊,你知道什么是国师吗?”村民拍了拍桌子。 小伙子扶了扶眼镜,摇了摇头。 “就是皇帝下旨封的,最厉害的风水师!这就是国师!” 这大汉醉醺醺的,还不忘吹牛,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国师,真是迷信。 小伙儿撇了撇嘴,也不反驳,只在心里嘀咕。 “你别不信啊!”见小伙子神情淡定,村民一下急了,“我是有证据的!就在咱李家祠堂里,据说还藏着当年皇帝御赐的宝物呢!” 这村民说的话早就吸引了坐在周遭的工作人员,他们都聚拢了过来,当传说故事来听。 一个演员忍不住开口发问:“既然说是国师,那为什么你们村还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你们国师没给你们算最容易发财的区域吗?” 剧组其他人都笑了,七嘴八舌发表自己的意见。 “多半这座山里埋了宝物呗!” “也许当年那个朝代的皇帝就埋这了,你们到这来是不是守灵的?” “都说是风水师了,也许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所以你们家族才搬过来的吧!” 一个年纪大些,性格更为沉稳的剧组老人见这群小伙子越说越不像样,连忙阻止了他们口嗨,向村民道了个歉。 好在这个村民还挺大度,没追究这个,又开心地喝了起来。 顾婉还没走远,也听到了那个村民醉酒之后说的话。她觉得,这个村民说的应该是真的。 原来她也为之佩服的风水师就是李家祖先啊!怪不得能当国师,确实在风水上是一代大家,格局大,手段也厉害。 顾婉想起被迫与村子气运相连的龙脉,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赞叹。 不过,到底人算不如天算。她相信,李家先祖当年一定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却还是没料到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大人物是出不了了,要是不行善积德,再过个十几二十年,这个村庄被怨气侵蚀,还能不能有人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人命关天,要不这两天抽空去查探一下,如果李家村作恶不严重,还是救他们一命吧! 顾婉犹豫了片刻,下了这个决定。 剧组里的女孩子们先一步离席回房了,男人当然不方便马上走,于是继续留在那里吃饭喝酒。 这些女孩子们都住一个庭院,闲来无事,索性聚到一起闲聊。 “你们还记不记得上午白老师说的,他房间里有大学课本的事?”一个人说道。 时间隔的又不长,大家都点头表示还记得。 “我住的房间里,也有些不对劲。本来今天上午就想说的,后来看到那个恶心的男人,一时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跟你们聊。” “怎么不对劲了?快说来听听!”沈芊芊对所有不同寻常的事物都极有好奇心,当即发问。 “哎,不好说,昨晚上我都没睡好,感觉有些渗人。”女孩抱着胳膊打了个冷战,看来还真有那么回事。 这下大家的好奇心可都被勾起来了,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催她赶快说。 “说不清楚,总之我感觉不大好,要不你们跟我去看看吧!”女孩想起昨晚看到的痕迹,忍不住皱眉说道。 剧组的女生都住一个宅子,去另一个房间也就几步路的事情,不到半分钟,大家就都聚集到了那个女孩子的房间。 这个房间确实非常怪异,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顾婉第一眼就看向了房间的窗户。 村里的宅子都是一个风格,纤巧秀丽,注重细节,连雕朵花都是由浅及深,层层晕染,彰显着精致的美感。 但这扇窗户却破坏了这种美感,它被参差不齐的木板用钉子封死了。 木板粗细各异、长短不一,长的那部分还戳到外面去了,看起来特别杂乱无章。 “你们看那里。” 女孩用手指向靠着床的墙壁,上面本来雕刻着吉祥的图案,却被这条条划痕破坏了。 大家凑近去看,发现这些痕迹少说也有数百道,划痕泛白,将吉祥图案分割得支离破碎。 “你们说,这该不是有人拿指甲划出来的吧?” 一个女孩突发奇想,伸出手指也去划了划,却没能留下印记,她忍不住说道:“这要真是人用指甲划出来的,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啊,指甲盖肯定都没了。” “你的猜测说不定是对的,”顾婉定睛望去,她的眼睛到底修炼过,比旁人更锐利,“你们仔细看这些划痕,有些里面还隐隐掺杂了血色,感觉是挠墙时手指流出的血,渗到缝里去了。” 众人都望向她指的方向,发现的确是这样,这些血液都已经干涸,变成了深褐色。 “那……那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女孩子咽了咽口水,又看向被封死的窗户,突然觉得细思极恐。 “大家再耐心找找,说不定会有别的线索。”顾婉压在心里的那丝不好的感觉越发重了,带着大家迅速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你们快来看这里!” 一个女孩子趴在地上,开着手机电筒照着床底,她像是发现了什么,赶紧招呼大家来看。 房间的地板是实木的,看的出来用桐油浸泡过,还刷了一层漆。地板中央不知用什么颜料画了一个巨大的八角井,井中雕刻着道道水纹,井外则刻着团团水藻。 这应该是一种厌胜之术。 顾婉猜测,这些装饰是古人为了防火画的。他们认为水能克火,以为有了这些图案,房间就不容易着火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们发现床底靠墙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着数不清的“正”字。 顾婉眉头紧蹙,也拿出手机,弯腰爬了进去。 这些字应该是用指甲反复磨出来的。 顾婉将电筒光对着这些字,神情怔怔。 最前面的“正”字非常工整,即使是刻在床底,也显得端庄秀丽。 中间的字迹渐渐凌乱了起来,有些笔画挤在一起,有些则又隔得很开,横不平竖不直,看得出主人的心思也如字体一样,心情不佳,神思凌乱。 最后的部分除了极个别的以外,简直不能被称之为字,更像是如墙壁上那数百道划痕一般,只是在发泄情绪。 如果说墙壁上的血迹还不清晰,那床底的这些划痕则□□裸地告诉了她们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床底这些痕迹,除了她们,应该还没被其他人看到过,没有被清洗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让爬进来的沈芊芊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那是什么?”平复呼吸的沈芊芊拿着电筒乱晃,照过床底最角落里,似乎有什么影子一闪而过。 顾婉也看了过去,“袁静”两个字出现在了她的眼眸中。 这两个字隽秀雅致,看得出它的主人是怎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雕刻,才将这两个字深深烙印在实木地板上,让自己不要忘记这个名字。 恍惚中,顾婉仿佛见到了一个原本钟灵毓秀的女子,是怎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关在这间封死的房子里,渐渐从冷静变得疯癫的。 也许她一开始也是满怀希望的记录时间,将“正”字刻得工工整整。 慢慢的,她开始丧失理智,字体也越来越凌乱,到最后,可能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彻底疯了。 地板墙壁上的这些痕迹,应该是她疯了之后抓出来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才让这个女子变成这样? 一股骇人的怒意充斥在顾婉心中,让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其他人也想到了原因,都怒不可遏,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轰隆——”一声巨响,天一下子暗了下来,锯齿状的电光闪闪,如蛇一般在云中穿梭。 天空乌黑压抑,整片山林都是炸雷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发麻。 暴雨伴着雷鸣闪电哗啦啦砸了下来,在平地上迅速汇成积水。 此刻,她们的心情也如同这天气一般,暴怒、低落。 似是被这道雷声唤回了神智,一个女孩开口打破了方才的沉默。 “不行,这件事太恶心了,必须马上告诉导演他们,一定要把这些被关着的人救出来!” “告诉导演他们可以,但是不能贸然行事,村民比我们人多,要从长计议。”一个理智些的女孩反驳。 “不然……不然待会儿雨停了我们就走吧,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可以到县城了再去警察局报案。”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先把这件事告诉剧组的人,然后大家再一起决定到底该怎么办。”顾婉一锤定音,结束了大家的争论。 “开门!里面的人快开门!” 一声炸雷响起,在空中不住回荡,外面突然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大门被重重拍响…… 第 32 章 “沈芊芊!顾婉!快把门打开!” 外面的人锲而不舍,还在拍门。看这力道,若是放在普通的单元楼里,肯定连窗户都开始震动了。 屋里的女孩们听到这熟悉的名字,才松了口气。 沉重的大门打开,门外面果然是剧组的人。 三个年轻人怀里一人抱着俩饭盒,头发和衣服都湿漉漉的,连睫毛都不住地往下滴水。 见女孩子都跑出来迎接他们,一年轻小伙憨厚笑道: “王哥说你们姑娘家脸皮薄,不适应农村这种场合,怕你们没吃饱,特意叫我们打包端过来的。” 王哥是剧组里的生活制片,专门负责剧组生活方面工作的,像吃喝拉撒睡等等琐碎的事情都由他安排。 “谁知道才刚把饭菜装好,就开始下雨了,还贼大,幸好饭菜没打湿。” “你们刚刚在干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开门?” 三人拧了拧衣服,水啪嗒啪嗒滴落在地,有个小伙子甩了甩头发,忍不住问道。 女孩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且现在人没到齐,要是说了,过会儿还要再重复一遍,不如等人都到了再一起说。 “哎呀,到底怎么了?快说啊!”其中一个年轻人是个急性子,看她们神态迟疑,忍不住急了。 沈芊芊性格大大咧咧,是个藏不住话的,见他们催促,马上将刚刚发现的事情说了出来,神情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不能吧!”一个小伙子不相信,反驳道,“我看村里人都还挺不错啊!干不出这种事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房间里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那肯定是有这么回事了。” “跟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沈芊芊见有人怀疑自己的话,有些不服气。 正在他们争论的时候,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人突然从雨中冲进了她们的屋檐下,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请问你是?” 刚刚才发现村子阴谋的女孩们,现在对村里的女人有着天然的同情,问话的声音十分温柔。 “下雨啦!打雷啦!囡囡害怕!囡囡要回家!” 这个女人答非所问,言语童稚,显然神智有点问题。 顾婉细细打量,发现她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是油污下遮盖的五官却十分漂亮,要是把脸洗干净了,肯定是一位清秀佳人。 而且她除了脸上黑一点、脏一点,脖子下面的皮肤却非常白皙细腻,看着不像常年在农村劳作的女人。 “她说话的口音是南方口音,”一个女孩儿放低了声音,悄声道,“而且囡囡这个称呼,也是南方会取来叫女儿的小名。” “你们说,该不会她就是……?”沈芊芊也悄声问道。 虽然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冷不丁地响起,让神情紧张的众人感觉心突然一炸。 来人是老村长的弟弟——李振邦。 风雨太大,掩盖了一些细微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就这么笑眯眯地站在院子底下,神色不明地望着他们。 “你们村是不是——”沈芊芊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开口质问。 顾婉猛地一拽,打断了她的话,顾婉神情冷淡,说道:“剧组的人担心我们没吃饱,特意送饭菜来给我们。” 这里到底是李家村,他们还在别人的地盘上,最好别在明面上撕破脸皮,以免村民狗急跳墙。 李振邦扫了扫三个小伙子怀里的饭盒,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要是没吃饱,可以跟我们说嘛!我们李家村肯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怎么可能会让女孩子饿肚子呢?” 如果没有发现房间里的蹊跷,大家还不会多想,现在听到李振邦的话,都觉得一股恶寒环绕在心头。 “不知李先生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呢?”顾婉面无表情,反问道,“在这儿站着的都不是能做主的人,李先生如果有事情跟剧组商讨,还是去找导演更好。” “我是来找她的。”李振邦吃了个软钉子,脸色不变,抬手指向那个蓬头垢面的疯女人。 疯女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就一直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李先生和这位女士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来找她?”顾婉又追问道。 李振邦皱了皱眉,貌似十分苦恼的样子,开口道:“她是我的侄媳妇,天生脑子有问题。外面还下着大雨,就跑出家门了,我也是担心,才一路追过来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上前去拉疯女人。 疯女人也不反抗,就那么任他拽着,嘴里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谣。 既然李振邦跟疯女人有关系,即便是他们知道这中间可能有问题,但也没有理由把她留下来,只能让李振邦带走。 “对了,”李振邦已经走到了门外,即将迈入雨中,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栋房子里原来住了一个外嫁来的媳妇。那个女人嫁到村子之后,得了麻风病,家里人害怕她传染给别人,就把她锁在房子里,后来治不好,就去世了。” “就死在这栋房子里,你们住的时候可千万别害怕呀!” 他刚才是不是什么都听见了? 众人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往外冒。虽然李振邦一直笑容满面,嘴里也没说什么,但他们就是觉得这个人不好惹。 “他是不是知道我们怀疑他们了?这该怎么办呀?”怯生生的声音带着些哭腔,说话的还是那个胆小的姑娘。 “要不我们打电话报警吧?”另一个人提议。 一个女孩惊惶地拿出手机,拨了出去,半晌,才带着哭腔说道:“没信号。” 听到这话,大家都看向自己的手机,发现确实没有信号,都慌乱了起来。 “可能是风雨太大,影响了周围的信号塔。不要紧,先把大家召集起来再说。” 镇定的顾婉此刻成了主心骨,她的淡定也让大家慢慢冷静了下来。 “明面上,我们还没有戳破这层纸,只要雨一停,我们马上就走!” 顾婉深知,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除了自己和武术指导以外,其他人都没什么还手能力。 如果真的和那些成日里下地劳作的村民对上,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她倒是可以自保,往林子里一藏,配合玄门术法,谁也找不到她,奈何她护不住这么多人啊!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保持表面上的和谐,等离开了村庄,到了县城再报警为妙。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和剧组的每个人通气,让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情心知肚明。 “顾大师!顾大师你看谁来了?” 倾盆大雨中,狂风将黑色雨伞吹得翻了过去,不过仍旧吹不灭宋至诚的笑容。 暴风雨中,他的裤腿也都被淋湿了,却指着身后的一个同样撑着黑色雨伞的男人,对着顾婉大喊。 竟然是蒋其琛!他来探班了! 清凉的雨水打湿了来人的衣裳,白色的衬衫紧紧地贴在那人的身上,八块腹肌若隐若现,让众女忍不住想要捂脸尖叫。 顾婉心里一喜,有了蒋其琛,她就相当于拥有无尽的灵力,对于保护剧组,又多出了几分把握。 至于旁的,她倒没什么感觉。 佛法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再说她上辈子尸体看的多了,身材更好的也不是没有。 蒋其琛如一阵风迅速来到了顾婉面前,不过才两天没见,他却像是隔了很久似的,心里充满对少女的思念。 本来他还要过几天才能处理完公司事务,才能来探班。 谁知这次分别之后,他一连几天梦到顾婉浑身惨白,躺在雕花床上生死不知的样子,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就将公司事务临时托付给了大哥,自己按着诚子发的定位一路找过来了。 “你来的正好,剧组现在遇到了困难,你来了也是份力量。”顾婉紧绷的神色舒缓了下来,这个人的到来竟让她有了些安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以前只在师父身上体验过,没想到如今竟然在能别人身上也感受到了。 “剧组遇到困难?”宋至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道,“什么困难?” “难道是——?”宋至诚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下急了,说道,“坚持不了三天了是吗?” “别急,你先把剧组的人都招齐了我们再说!” 在宋至诚的安排下,这几个年轻小伙子去通知其他人了,女孩子则留在房间里。 现在这形势,还真不敢让女孩子单独出门。 宋至诚还好,蒋其琛一路从村口走过来,浑身都湿的不能看,顾婉把自己开水瓶里的热水倒给他,让他好好去洗了个澡,避免感冒。 * 不过十分钟,所有人已经到齐了,大家挤在一个房间里,都有些沉默。 见导演一脸严肃,女演员也大多神情惶恐,大家觉得肯定有大事发生,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 在听完沈芊芊的叙述,又去实地亲眼见了这些触目惊心的痕迹后,他们全都怒发冲冠,尤其是那些有女儿的爸爸们,恨不得冲出去跟这些可恶的村民拼了! 导演理所当然地制止了这种不理智的行为,让大家出出主意,商讨究竟该怎么办。 “要我说,就应该马上把那些女人救出来,把这些村民送到警察局坐牢去!” “说得对!都是大老爷们,拼起来谁怕谁啊!当谁少长那二两肉不成?” 第 33 章 “你们理智一点!村子里人这么多,我们就三十来号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别没把人救出来,自己倒是被关起来了!” “关起来就关起来,当爷们儿怕他不成?” “你是英雄了,咱们组里这么多女孩子怎么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只是来拍戏而已,没必要招惹是非。” “你没听明白吗?那个李振邦说不定已经知道我们在怀疑他们了,这种时候不先下手为强,难道还等着他先来对付我们吗?” 大家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吵得热火朝天。 “这还有什么可争的,打110啊!请警察到村子里来调查,一抓一个准!”一个年级大些,阅历厚点的老人忍不住说道。 “手机现在没信号。”顾婉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我正要跟大家说这件事。”蒋其琛突然开口,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今天雨下的太大,我开车在快要到村子的时候,刚路过的一段路突然塌陷了。别说是警察进不来,就连我们,现在也都出不去了。” 蒋其琛话的内容十分骇人,但他的神色却很镇定。 不是谁都有这份好心态。听了他的话,剧组里多数人都慌乱起来,尤其是几个女孩子,甚至忍不住哭出了声。 “手机没信号,山路又断了,那我们就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了吗?” “别自己吓自己,”宋至诚虽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意外显得有些可靠,安慰道,“雨能下几天?终究会停的,信号塔坏了,国家也马上会派人来修。最多再坚持个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听你们的描述,那个李振邦也不一定听清了你们说话。而且我们虽然比村里人少,但要真拼起来,即使输了,他们也不会好受。所以情况没这么遭。” “所以只要我们提高警惕,都别落单,村民也不会冒着损兵折将的风险来动我们。”宋至诚靠着椅背说道。 “我身上带着定位系统,这次过来,家里人也都知道我的行程,如果联系不上,会马上派人过来找我。” 蒋其琛倚着墙,宽肩窄腰,气质出众,他的话又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们都知道,蒋家也是豪门,一旦发现儿子不见了,肯定会马上寻找,这样他们也就可以获救了。 “那路修好前的这段时间,我们怎么办呢?”一个女演员问道。 “如果雨停了,就装什么都不知道,按计划拍戏,这样也不会引起怀疑。平时和村民也正常相处,只要别一个人落单就行。”宋至诚一锤定音。 “至于饮水,我们带的有几箱矿泉水,还能坚持几天。米面菜肉我们直接找村民买,搬回来自己做,这样也更保险。生活制片喊几个人把这事尽快处理一下。” 见导演叫到了自己,生活制片连连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宋至诚起身准备离开,说道,“下午照常准备拍摄工作,女孩子在院子里待着,不要出门,今天闲着的男演员也都待在在这里。” * 一夜无话,转眼就到了第二天拍摄的日子。 可能李振邦并没有听到当时的交谈,也没有向别人提及,村民待剧组还是跟以前一样热情。 只是当剧组知道那件事之后,总觉得这股热情背后藏着些什么,即使一切如常,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夏天的雨来的快,停的也快。经过了雨水的滋润,本就青翠欲滴的草木愈发精神了。 之前剧组在向李家村征求在悬崖上拍戏时,村长一直反对,说那里也算是禁地,后来禁不住剧组的金钱攻势,才松口同意。 但他要求平时拍摄时必须有村民在场,以免剧组对村里的禁地做些什么。 剧组当时觉得这能有什么问题,于是爽快地接受了这个条件。 现在则不一样了,片场两个农村大汉站在旁边盯着他们,不知是不是他们疑邻盗斧,老觉得这眼神不正,不怀好意。 “咔!”宋至诚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吼道,“你们是魔族中人,现在又占上风,赵羽已经快要被你们逼死了,现在应该是什么表情你们自己不知道吗?” 场上的几个演员惭愧地低下了头。 他们当然知道这时候应该呈现什么情绪,但是李家村的村民在旁边看着,总让他们有些紧张,生怕被看出了什么,对剧组不利,所以拍戏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白浩轩不错,继续保持!”宋至诚也知道演员究竟是为什么这样,没有过多的指责,在表扬了男主角之后,打算重新来一条。 * “没想到竟是我害了师门!” 赵羽飞剑被缴,背后已是悬崖,退无可退,他想起过往种种,恨声道,“早知道我就不该救你这魔道妖女!应该让你死在那些人手里!” 姚莹莹脸色一白,她也不是故意透露的消息,更没想过父亲知道之后会派人将天剑派灭门,明明她只是想让父亲把赵羽接回魔界的,却不小心说漏了嘴。 现在看着赵羽仇恨的眼神,姚莹莹的心里一阵抽痛,这是她爱慕的人啊!即使会惹怒父亲,她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我死之后,必会化成厉鬼,向你们索命!”赵羽瞪大眼睛,将这些面孔一张一张牢牢记在心里,转身向着悬崖跃去。 一袭青衣从侧面飞来,言青青神情坚定,紧紧拥住了赵羽,一起向崖底掉下去。 这一路逃亡,门中弟子的飞剑有的损毁,有的被收缴,他们只能靠双脚逃离追杀。 她是天剑派的掌门之女,手里有一件珍稀的飞行法宝,只要离开那些魔道中人的视线范围,她就可以用法宝带着师兄逃走。 一定不能让师兄死掉! * “咔!”宋至诚拿着喇叭喊了一声,众人纷纷上前将顾婉和白浩轩从悬崖那拉了上来,即使绑着威亚,这么真刀实枪地拍摄,仍然让人捏了一把汗。 蒋其琛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他上下打量着顾婉,观察她是否安好,见她除了有些心神不宁以外,并没有受伤,这才舒了一口气。 “言青青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拍摄中的宋至诚六亲不认,对于NG了的顾婉也不甚客气。 顾婉知道自己失误了,但当时在她跳出悬崖的那一刹那,好像跳进了无尽的恶意之中,一股寒意霎时涌上心头,她条件反射地就想画符驱邪,却没有发现这股怨毒气息的来源。 “再来一次。”顾婉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杂念驱除,再次投入到拍摄中。 * 还有五米!只要让魔道妖人认为他们跳崖自尽了,他们就可以成功逃生! 言青青见马上就要逃出去了,原本紧绷的脸庞也忍不住松缓了下来。 原本投入的顾婉突然脸色一僵,像是看见了什么令她惊讶的东西,幸好此时不是特写,细微的表情改变没被拍到。 她定了定神,无视了怪异的景象,重新将身心投入拍摄中。 悬崖上,一根绳索突然甩了下来,紧紧地捆住了言青青,将她往上拉去。 言青青见自己已然无法逃脱,毅然将飞行法宝塞给了赵羽,轻轻一推,赵羽加速向下掉去。 师兄曾经无数次看自己用过这法宝,也曾偶尔会找自己借去玩耍,对怎么使用这法宝了如指掌。 这样也好,师兄能逃脱就好…… 被拉上去的言青青朝着师兄露出了最后一个笑容,充满了安抚和决绝。 即使经过了这些日子的逃亡,小师妹原本清丽的面容也有些憔悴,但赵羽觉得,这是他一生中看到的最美的笑容,会一直烙印在他心中,至死不忘! “轰——”崖边一声巨响,赵羽知道,那是自己的小师妹自爆了,用生命为他赢来了逃亡的机会,他猛地擦了擦眼泪,念咒运起了飞行法器,向远处飞去…… * “咔!”宋至诚拍了拍手,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来,“不错,顺利完成!” “接下来,只需要在村庄里,庭院附近拍摄一些逃亡和日常的画面就可以结束了!” 宋至诚也没想到这一场戏这么顺利,这是剧中矛盾冲突最剧烈的场次之一,他原本是预留了两天的,看来不需要这么久,等路一通,他们就可以直接走人了。 白浩轩他们都是一脸喜色,没想到今天这么顺利,跳崖的戏份居然只NG了一场。 一旁站着的顾婉却有些心不在焉,任由蒋其琛帮她解开威亚,眼眸却看着不远处的悬崖,神情凝重。 第一次跳崖,她感受了诡异的气场,激起了她的本能反应;第二次跳崖,她看见了崖上竟然有另一个女人跳下,她马上反应了过来,这是自尽之人在曾经自杀的地方不断重复自己当年的行为。也就是说,曾经有人在这里跳崖自杀过。 因为还要拍戏,顾婉就没理会,等到她扮演的言青青被拉上去之后,这鬼魂居然还趁机想上她的身! 这如何能忍?顾婉当即用灵力将鬼魂驱逐。 但这鬼魂居然一点也不怕她? 顾婉转头往旁边望去,一张可怖的脸就在她的身侧,距她不过两米远。 见顾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东西笑的越来越夸张,连嘴角也强行撕裂开,缓缓流下血来…… 第 34 章 黑夜降临,万籁俱寂,一个娇小的身影偷偷从院中溜出,对着大门凌空画了几笔之后,转身朝村外走去。 看面容,正是原本应该早已入睡了的顾婉! 为了早日离开李家村,白天的拍摄任务安排得很是繁重,剧组又对她们这群女孩子守得很紧,导致顾婉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去寻那只鬼魂。 她只好趁现在大家都睡着了,再往悬崖上走一趟。 顾婉还很细心地在大门上布下了法阵,保证除了自己之外,谁也摸不到这扇门,只要里面的人不主动出去,外面的人就找不到大门。 当然,这只是一个障眼法,作用就跟鬼打墙一样,让人不知不觉地陷入幻觉之中。 要是有人采取什么过激的手段,比如放火烧屋之类的,这法门还是抵挡不了的,所以她才没想过用这个法子来对抗村民。 速去速回!希望这法阵用不上吧! 顾婉回头看了看夜色中的大门,转身融入到了黑暗中。 * 黑夜里的李家村跟白天完全不一样。 夜色弥漫,村中竟升腾着些许雾气,顾婉能感觉到,这不是普通的雾,而是怨气化形。 原本灵气逼人的树木花草,现在都有点蔫蔫的,看着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为什么晚上的村子竟然会出现怨气化形? 顾婉有些不解,她脚尖着地,迅速向村口走去。速度飞快,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仿佛黑夜中刮过的一缕轻风。 村口灯火通明,四个中年壮汉在村口拉了电线,开了灯,在两棵夫妻树的正中央摆了一桌麻将,正热火朝天地搓着。 老村长则靠在一旁的躺椅上,也没有睡觉,正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四处查看。 村里的青石板大道上,竟还有村民在四处徘徊,似是在巡逻。 顾婉将自己的脚步放得极轻,缓缓向后退去,躲到了一个角落向外张望。 为什么半夜了村里还有人四处巡逻?老村长怎么也在? 一个又一个问题涌上心头,顾婉觉得李家村的谜团越来越多了,这让她难得升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村子附近会出现鬼魂,她一点也不意外,就凭之前在祠堂上空看到的怨气,和白天在房间里发现的痕迹,她也知道这个村子一定做了极大的恶事,甚至有可能所有人都参与其中。 难道村民们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看着晚上李家村的情形,她迅速打消了今晚去悬崖的念头,转身向宅院奔去。 倒不是出不去,她随时可以利用敛息符出李家村,保证谁也发现不了。 但是现在村子情况复杂,她得为剧组其他人考虑。 原本以为所有人都入睡了,她才敢出门一探,走之前更是在门上布下法阵,以避免外人打扰。 但若是村民在她外出时出手对付剧组中人,她一时赶不回来,那大家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也许是她思虑过多,但顾婉认为,鬼魂什么时候都能找,村子的秘密也能再找时间查探,还是要以剧组安危为先,不能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而且看今晚的情形,村子这么做多半是为了防止他们夜晚出村。 还记得白天时,无论剧组在哪里拍戏,都有村民跟着他们,监视着他们,防止剧组乱跑。 晚上则更严格,居然直接封住了村子。 顾婉没有惊动任何人,非常顺利地爬回了自己的被窝,躺在床上思考。 村外一共有三条路,一条可以上山,一条直通他们停车的平台,还有一条路他们从没有走过,难道村民是怕他们跑到那去了? 那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怀揣着这个问题,顾婉慢慢入睡了…… 翌日,天气晴朗,山区里的空气格外清新,大家都聚在一起用早餐。 早餐是简单的白粥配咸菜,热气腾腾,卖相良好,是生活制片精心烹制而成,但大家都有些无精打采,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哎,听说了吗?”沈芊芊拍了拍顾婉,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顾婉才刚刚锻炼完,没有听到他们之前的讨论。 “小宋导派几个人去大路那里看了,路果然断了一大截,车过不去,人也过不去。”沈芊芊叹了口气,低声道,“也没有看到来修路的人,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你别急,我家人速度很快,一旦接到我失踪的消息,马上就会过来的,我估计,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蒋其琛就坐在顾婉对面,也听到了这句话,明明是沈芊芊说的,他却径直望着顾婉,努力地宽慰着她。 因为蒋其琛身体的原因,家里人都对他格外上心,一旦失去了联系,绝对会疯狂寻找他,这在以前是有过先例的。 所以他说这番话,着实非常可信。 “没关系,我不怕的。” 顾婉懵懂地点了点头,对着蒋其琛露出了一个笑容。 顾婉今天有别的安排,一直有些心事重重,等大家都用过餐之后,她就跑去跟宋至诚请假去了。 宋至诚现在完全就是顾大师的小迷弟,也不问她是去干什么的,很爽快就同意了。 倒是蒋其琛,见顾婉也不叫他一起,自己又想不出什么理由追上去,心里颇有些闷闷不乐。 白天的李家村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小孩子们在青石板道上互相追逐打闹,一些妇女们笑着在骂些什么,看起来一派和谐。 但是她单独一出现,就有人把眼光放在她身上,似是要观察她究竟想去哪里。 果然不出她所料,村里人肯定是怕剧组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晚上村中男人守夜,而白天则是这些妇女们盯着他们。 顾婉不紧不慢地走着,遇到人还点点头露出笑容,看起来泰然自若。 村子并不大,即使她走得慢,村口的两棵夫妻树也渐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咦?” 顾婉蹙紧眉头,上前揪下了一片树叶。 这大树前几日分明还好好的,怎么今天树里的草木精华竟少了小半,还有些被怨气侵袭迹象呢? 明明据她推算,祠堂怨气压倒紫气还有个十几二十年的缓冲啊?难道出了什么新的变故? 顾婉有些想不明白。 从悬崖上回来了就去祠堂看看去! 她预感到李家村应该出现了极大的麻烦,才陆续有了这些征兆。 草木对于邪气是很敏感的,她必须要查清楚,以免剧组陷入这个麻烦之中。 “闺女这是要去哪啊?”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顾婉早就知道后面有人跟着她,转头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说道:“昨天拍戏我有东西落在山顶上了,想去找找。” 妇女望着顾婉姣好的面容,脸上露出一丝嫉妒,她撇了撇嘴,不耐道:“那快去快回,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反正上山就一条道路,只要保证这小姑娘不走下山的那条路,她才懒得跟着呢! 顾婉自然是要上山的,那妇女站在村口一直望着她,即使已经走远了,她也能感觉到那目光如芒在背,颇不自在。 山顶上,群山环绕,悬崖陡峭,从远处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隔近了却发现,崖边花草树木状态萎靡,而且离悬崖越近,枯萎的就越严重。 昨天鬼魂立足的那片草地,甚至已然焦黑,看土壤的状态,是再也不会长出任何东西来了。 居然有这么浓的怨气! 顾婉神色郑重了起来,灵力也迅速向碧玉指环涌去,灵力鞭捏在手中,随时便可放出。 “小姑娘……我能请你帮我个忙吗?” 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顾婉转身一看,见是一个透明的灵体,她五官清秀可人,神情温柔,正躲在阴凉背光处,见顾婉望过来,还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什么忙?”看着倒是一个普通的魂魄,顾婉不置可否,只问了一句。 “这里有一个法阵,我被困在这里了,能劳驾你帮忙破了这个阵法吗?拜托拜托!”灵体对着顾婉讨好地笑了笑。 顾婉不置可否,抬脚缓缓向灵体指向的悬崖走去。 十米……八米……五米……在距离悬崖还有三米的时候,顾婉停下了脚步。 “昨天想附在我身上的,就是你吧?”顾婉不再继续往前,侧身转眸问身边的灵体。 这魂魄看起来惊慌失措,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摆手赶紧解释,“小姑娘怎么诬赖人啊?我们这是第一次见,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上你的身!” “别狡辩了,普通灵体根本无法在白天现形,”顾婉捏着灵力鞭,冷哼一声,“之前我还没发现是你,你我距离一近,我都能闻到你身上那股怨气的恶臭味。” “没想到厉鬼还能伪装成普通灵体,这我倒是第一次见。”顾婉看着这魂魄,神色冰冷。 她一直认为,虽然鬼是人死后变成,但普通魂魄与害过人的厉鬼是不同的。 普通魂魄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可以马上到地府等候投胎,这是最寻常的魂魄。 还有像之前的婴灵,虽然也是怨鬼,但却是受人驱使才做了坏事,这可以酌情降低惩罚。 而厉鬼则不一样。 在她看来,厉鬼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灵魂了,它们被怨气冲昏了头脑,没有足够的神智,一心只知道报仇。尤其是当它杀完仇人之后,也不会停止,而是会无差别杀人。 这也是为什么顾婉一定要灭掉厉鬼的原因。在她看来,这就是一群疯狗,不赶紧消灭,难道等着它们在人间大开杀戒吗? 第 35 章 顾婉也没想到,这次遇到的厉鬼竟然如此特殊。昨天主动吸引自己的注意,今天居然还会伪装成普通灵魂,被困住了还知道找自己求助! 这是唯一一个她见到的,浑身沾满血腥,却还保有神智的厉鬼! 不过厉鬼就是厉鬼,即使再特殊,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只会对百姓造成伤害。 看着厉鬼身上恶心的怨气煞气,顾婉灵力透体而出,已经做好了打散它的准备! 见顾婉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厉鬼阴森一笑,污血缓缓从七窍中流出,无形无质的灵识放出,趁顾婉没反应过来,紧紧包裹住悬崖边的她。 顾婉头脑晕眩,一幕幕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脑中缓缓浮现…… * 周语真是一名大学生。虽然这个年代大学生已经泛滥,不像过去那样吃香,但是也不妨碍她享受快乐的大学生活。 她出自一个普通的家庭,爸爸妈妈都是老师,只生了她一个女儿,虽然家境平常,但父母都对她十分宠爱。 可以说,周语真完全是在爱的环境中长大的。而她也没有辜负这份爱,不光模样出落得出色,各方面也都十分优秀,还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有人说,从小被爱着长大的孩子多数都十分有同理心,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周语真一次逛街时,在学校外面遇到一对衣衫褴褛的老人问路,她毫不犹豫就扶着老人领他们去了那个地方。 到了目的地之后,周语真本想离开,老人却指着旁边的一条深邃的巷子,希望她能送他们进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闹市区旁还会有如此黑暗脏乱的小巷。 她望着幽深的巷子,一时有些踟蹰,总觉得里面不安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打算开口告辞。 反正已经到了附近了,就算她不送,老人自己进去,也可以找到店铺。 正当她开口时,后颈蓦地一痛,她失去了知觉,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等她醒来,已经身在货车之上了。 车子一路飞驰,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景色,但她也能从越来越颠簸的路况中感受到他们正一路往偏僻的地方驶去。 她身上的证件和一些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就连脖子上妈妈以前送的项链也直接被人贩子扯了下来。 她现在被关在这辆车上,没有食物,没有通讯工具,没有人来帮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被动地等待即将到来的厄运。 货车里不光只她一个,身边还躺着其他人,都是和她一样,长相姣好的女人。 不知道货车究竟是走的哪条道,这些女人哭过,也闹过,但她们的哭叫声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也没有人来查看这辆车。 周语真平时也会关注一些这样的新闻,醒来一看,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被人拐卖了。 虽然每次看到这样的新闻,她也会义愤填膺,呼吁让所有人贩子判死刑,但她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等她第一次走下货车,就是在李家村了。 她像个牲口一样,被人绑着双手往村口拖,四周也都是和她一样被拐过来的女人,到处一片抽泣之声。 人贩子掐着她的下巴,拨开她的头发向村民展示,说她是城里的大学生,高学历、高文化,模样也好,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也比别人聪明好看。 而且看这身材,一看就知道她是生儿子的料,必须得出高价买。 周语真感觉自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等着哪头畜生将自己叼走。 几经竞价,后来她被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村民买走了,以高于同批货色数倍的价格。 买她的是村里一户普通人家,丈夫很早过世了,寡母独自一人辛苦抚养儿子长大。 到了三十多岁,儿子还没有娶媳妇,同村这个年纪的很多都已经结婚生子,就他还单着。 于是他也像其他村民一样,拿出家里的积蓄,找人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大学生。 而她就是那个被选中的,来替这个村民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 这种视法律于无物的村子,对付她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早已有了经验,上来就是一顿饿,饿了三天之后再行房事,这样即使女人反抗,也闹不出什么花儿来。 不管结了婚之后是不是老实,村民都会找个屋子用铁链把女人锁住,让她只能待在这个屋子里,被那个所谓的“丈夫”侵犯。 只有当女人生了孩子,做了母亲,真正认了命,他们才会放她出门。 到了这个时候,很多反抗剧烈的女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剩下来的身上也都没块好肉。 据买了周语真的村民酒后所言,这就跟熬鹰一样,这些女人最终都会老实下来,好好在村子里传宗接代,就跟周语真一样。 周语真算是其中比较聪明的那一个了,而且她关注过类似的案件,知道像这样的偏远山村,她完全不知道地形,即使能找到机会逃跑,也很难成功逃到文明社会。 所以她假意屈从,早早装作认命,成功保护了自己,没有受太多毒打。而且她还忍着恶心,小心奉承房子里另外两个人,流露出愿意为“丈夫”生儿育女的意思,希冀他们能放她出门,好好观察这个村子。 至于“丈夫”的侵犯,她只能当是被狗咬了一口,贞操虽然重要,活着逃出去却更为重要。 可惜出乎预料的是,她确实是易孕体质,不过个把月,她的肚子很快就鼓了起来。 这件事并没有打消她的念头,相反更加坚定了她的逃跑的决心。 生活在这种遍地魔鬼的村子里,就算把孩子生下来,真的能成人成才吗?她不相信。 可惜自从怀了孕,这家人就更不愿意让她出门了,生怕媳妇和孩子一起丢了。 十月怀胎,周语真挣命般生下了一个女儿,见到女儿粉红的脸蛋,她知道,自己割舍不下这个孩子,逃跑这件事,只能等孩子大一些了再进行了。 见是个丫头片子,“丈夫”和“婆婆”连声喊“晦气”,连房门都没进,就这么把她们母女俩扔在了房里。 最后还是周语真自己出马,忍着刚生产的疲惫和痛苦,将一切简单打理了一下。 转眼四年过去,从生下女儿之后,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繁重的农务让她喘不过气来,偶尔还要挨“丈夫”和“婆婆”的打。 这家人希望她能马上再生个儿子,但不知是不是那次生产伤了身子,她再也没能怀孕。 周语真自己倒是很庆幸,她一点也不想为畜生生儿育女,况且她也害怕如果再次怀孕,她离开的计划还要推迟。 她现在还带着孩子,根本走不快,不敢直接逃离村庄。 这四年,她见过了数个像她一样被拐来的女孩儿逃走后,连夜被村民抓回来的场面。 被抓回来的女孩子都很凄惨,有的腿直接被打断,也不让治,就丢在院子里惨嚎;有的则被嫌弃不安分,直接转送给了村里其他的光棍。 这些触目惊心的惨剧,终于让她绝了这个想法,打算换一种方法逃走。 这些年她并没有闲着,下地劳作时她帮村里的邮差打死了要咬他的毒蛇,救了他一条命,邮差也知道她的情况,为了报恩,主动说要帮她给父母寄信。 写信的材料都是她打扫卫生的时候,在这家人的房间里偷偷拿的,信上她写明了自己的处境,村子的名字,以及这座李山四周的景色。 再多的她就不知道了,她被打晕之后丢在货车里运过来,时间和路程她一概不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个地方。但是如果信件成功寄出,肯定会盖上当地的邮戳,看到了邮戳,父母就知道到哪里找她了。 她写这封信,一方面是报平安,希望爸爸妈妈知道她还活着,不要放弃寻找她;另一方面也是给出了村子所在的大概范围,希望父母能尽快找到自己。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也许是这个地方太偏僻,她一直没能收到回信,也没有人到村子里来救她。 后来每隔一段时间,她就又再写一封信偷偷交给邮差,同时也慢慢做着逃跑的准备。 虽然女儿是被人强迫后生出来的,但周语真还是很爱自己的女儿,在“丈夫”喝醉了酒想拿女儿撒气的时候,她都会护在女儿的身前,替她挡住毒打。 周语真已经在农村待了五年,再美的容颜也经不起常年下地劳作,天天风吹日晒。“丈夫”早就厌烦她了,觉得她人老珠黄,又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如果不是手里没钱,他还打算再去买一个更漂亮的回来服侍自己。 每当想到自己花了几倍价钱买回来的却是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时,他的心里就怒气暴涨,不由分说拉过周语真就是一顿打。 周语真也习惯了,一声也不出,屈膝坐在地上紧紧护住头部,保证自己不受严重的损伤。 她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是以她的力气,怎么敌得过正值壮年的男人呢?反抗的结果是被打的更厉害。 挨打多了,她也知道,这一阵忍过就好了,等那个男人发泄了怒气,短时间就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 “不要打妈妈——”一个瘦小的女孩从房间冲了出来,挡在了周语真面前。 周语真抱着头,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踢向自己的一脚被女儿挡住,女儿被踢得飞了出去,头撞在了桌子尖角上,一下就没了声响…… 第 36 章 鲜红的血液在孩子脑袋下缓缓溢出,渐渐染红了干净的衣裳,和脚下的土地。孩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带着纯粹的依恋,直直地望着自己的妈妈,到死也没闭上。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周语真像是脑袋短了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发出了一声骇人的惨嚎。 她手脚并用,踉踉跄跄爬了过去,拼命用手捂住孩子后脑勺的大洞,却丝毫不起作用。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孩子小小的身躯会流出这么多血,她徒劳地捂着那个洞,想要想办法救救自己的孩子,却什么也做不到。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死了就死了!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又不是我故意踢的!” 一旁的男人见女儿死了,心里也有些懊恼,倒不是心疼女儿,而是女儿死了之后,他就少了一个可以胁迫周语真的手段了。 这要是没了丫头片子牵绊,这娘们儿跑了怎么办? 沉浸在剧烈悲伤中的周语真听到了这句话,这才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个男人正是杀了自己女儿的凶手! 她目眦尽裂,嘴里却一声不吭,捏紧满是鲜血的拳头,对着男人就冲了上去! 她一定要杀了他!她的女儿死了,他也别想能活着! “臭婆娘!竟然敢咬我!” 被拳打脚踢,还被周语真狠狠咬了一口的男人一下也恼火了,飞起一脚将她踢倒在地,这力道让她撞翻了笨重的柜子,连柜子上的几个盒子都掉在了地上。 一个结实的铁盒子也翻倒在地,一封封信件撒了遍地。 望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周语真颤抖着双手一封一封捡了起来,手上的鲜血渐渐染红了信封。 一共三十三封信,一封不多,一封也不少,全是她偷偷躲起来,亲手一笔一笔写下来的。 此时此刻的她,心中悲愤到了极致,反而平静了下来,脑海一片空白。 她不想去问为什么自己寄出去的信会在这个男人手上,无非就是出卖和背叛罢了。 她也不愿再立足这个村子一分一秒,平白脏了自己的脚。 她横抱起自己瘦小的女儿,转头轻轻瞥了一眼这个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出了门。 这个男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被那一眼镇住了,那目光十分平静,却完全不像是活人的眼神,让他忍不住呆愣在了原地。 “妈的!” 想起自己在这个女人身上花的钱,他到底还是担心周语真趁机逃跑,嘴里骂骂咧咧的,跺脚追了出去。 也许是连天都在帮她,竟真的让周语真一路顺顺利利抱着孩子来到了悬崖上。 望着险峻陡峭、深不见底的悬崖,周语真心中十分平静,甚至还有功夫四处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来了李家村这些年,她一直没什么机会能上来转转,尽在村里消磨了。 这里风景不错,女儿会喜欢这里的景色的。 周语真端详着女儿稚嫩的脸颊,一点一点擦干净女儿脸颊沾上的鲜血,用手温柔合上她微微鼓起的双眼,最后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 这天真蓝啊!多像她家阳台上的那片天空。 周语真恍惚想起了年少时与家人一起度过的岁月,家里的场景仿佛也缓缓浮现在眼前,爸爸妈妈正心疼地看着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微微漾起一抹笑容,不顾身后的呼喊,抱着女儿的尸体消失在了悬崖之上。 …… “砰——”一声巨响,掌/心/雷将崖边的石头轰出一个大洞,厉鬼的灵识也被顾婉赶出了体外。 灵识里已然过完一生,外界却才过去数秒。 顾婉的灵识何其强大,分魂都能成就一代天师,更何况是魂魄完整时了。 厉鬼灵识一上身,她其实可以马上将其驱逐,但看到灵识中的记忆,她还是决定看完之后再说。 原来厉鬼生前竟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虽然早知道李家村作恶,但没想到居然是村庄集体犯罪,而且还害了这么多好人家的女子一生。 也难怪祠堂会有那么浓的怨气,难怪这二十年前应该就发达的村庄,到现在仍然没有发迹。 这么看来,这风水法阵真的很厉害,在这种全村都该遭天谴的报应下,竟然还让这个村平平安安的延续下去了,还祸害了这么多人。 “大人!” 厉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满怀仇恨,“李家村这些年害死的人不计其数,悬崖有阵法束缚,我白天只能在这悬崖下活动,不能离开半步。” “晚上我可以离开悬崖,但是同样无法进村,法阵一直在守护这群恶魔!”厉鬼声音凄厉,满是怨毒。 “曾经有一个村民夜晚出村,被我附体,但我一进村子,悬崖处的法阵陡然威力大增,让我不得不受伤离开,让那些村民逃过一劫!” “我周语真也不求别的,只恳求大人解开此处束缚,让我能自行报仇!” 顾婉知道,这个村庄的风水阵没有那么简单,以祠堂为阵眼的守护法阵是中间最核心的那一部分。 但外围其他的法阵,她却一直没有看出来。 现在她知道了,原来从悬崖直通崖底,也有一个法阵,而且还有拘人魂魄的作用,这才造成了周语真现在的状况。 这也完全对上了,为什么夜晚时村民会封住村子,不让人外出了。 顾婉原本以为是村民怕剧组的人乱跑,发现他们的秘密。 现在看来,他们更多的是怕晚上有人出村,将村外徘徊的厉鬼带进村来。 他们没有阴阳眼,可不知道自己村的法阵这么厉害,见村民害死的人居然变作厉鬼想要附身报仇,他们也被吓破了胆子,再也不敢晚上出村。 村里现在又来了剧组,这些村民担心组里的人不守规矩,又不敢透露出自己做的恶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四处巡逻防止有人夜晚出村。 顾婉抿了抿唇,心想:李家村做了这样恶心的事,确实罪该万死,等死了之后定然会在地府受尽酷刑。但是…… 看了周语真的经历,她自然非常同情这个被拐卖的女人。但是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间的不平事,自然应由人间的官员来处理,而不是完全任由鬼类随意报复。 而且,鬼魂若是杀了人,手上染了血,对它自己也不好,等到了地府,也是要受刑还债的。 这还是一个厉鬼…… 在顾婉接受的教育里,厉鬼已经完全跟人类没有关系了,而且厉鬼杀了人根本不会停止,只会无休止地报复它看见的所有人。 她不把这厉鬼收了已经算是很可怜她了,如何敢放她出去在人间大开杀戒? 看到顾婉犹豫的神情,厉鬼恨声大喊,声音凄厉。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遭难的时候没有人来救我们!为什么我有能力报复了,天师却来阻我!” “他们就是一群人渣!你也是一样!是非不分!” 顾婉叹了口气,她也很恶心李家村的人,但是看周语真这煞气冲天的样子,要是就这么放出去了,这一片肯定都会沦为死地。 她定了定神,试图劝阻,“我可以报警,让警察将这些村民绳之以法,推了你女儿的村民,杀了人,也会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报了警有什么用!”周语真冷哼一声,鲜血缓缓从眼角流出,“法不责众,人贩子又能判几年?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只能换这几年吗?” “我只要他们偿命!”厉鬼仰天长啸,怨气陡然暴增。 “我可以放你出去,”顾婉沉吟片刻,神色肃然,“你也可以去报复,但是,一定不能出人命!” 做出这个决定,已然是违背了顾婉的原则,同意厉鬼去报复仇人,要是在天一阁,她一定会被师门重罚。 她以前从未相信过厉鬼,从来都是直接将其打得魂飞魄散,这次也是怜其遭遇,愿意给周语真一个机会。 “不出人命?哼——”厉鬼冷笑,“怎么可能?我要杀掉所有该杀的人,只要是李家村的,一个也逃不掉!” 顾婉的神色也蓦地冷了下来,她叹了口气,缓缓举起了右手,灵力向指环涌去。 * 与此同时,热闹的村子里,不止小孩子成群结队在石板路上嬉戏玩耍,连上次和剧组有过一面之缘的疯女人也在四处闲逛。 疯女人记忆一直模模糊糊,总是爱唱一些谁也听不懂的儿歌。 她不喜欢被关在屋子里,也不喜欢被人锁住做恶心的事。 幸好她疯了。 见她疯了之后,买她的那户村民解了她的锁,也不再监视她,任由她到处乱窜,反正到了晚上她也没有能待的地方,会自己回来的。 这样也挺好。 疯了也不耽误生孩子,反正又不是天生是疯子,孩子是正常的就行。 那家的男人还颇为得意,觉得这女人疯了之后事少多了,也不反抗了。 疯女人含着大拇指,一路跟着嬉戏的孩子们,慢慢来到了村子的正中央。 望着眼前气派的建筑,疯女人大拇指也不含了,她指着大门“啊啊”叫了两声,见没人理她,她也自得其乐,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祠堂门口。 这是什么地方? 疯女人糊涂的脑子想不起来。 好像我不能进去? 模模糊糊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为什么?凭啥我不能进去?我要进去!我就要进去! 透过门缝看见空旷的大堂,里面陈列着一排排灵位,她的神智一瞬间似乎清醒了,又似乎没有。 疯女人傻乎乎地笑了一声,退开几步,对着祠堂大门一头撞了过去…… 第 37 章 血色殷红,顺着祠堂大门迅速流下,将一切都染成了红色,门板、地面绘制的符文也被毁了个彻底。 悬崖边突然金光大盛,原本隐匿的法阵竟悄然出现在了空中,这金色法阵符文流转,隐隐颤抖数下之后,突然碎成了一片一片,随风飘散。 半山腰的村庄也似乎遇到了大麻烦,远远望去,顾婉竟看见祠堂上空的怨气陡然增长了几十倍,一下就将原本势均力敌的紫气吞噬了个干净,整片村庄天空乌压压一片,完全被污浊的怨气所笼罩。 “哈哈哈——”一阵大笑传来,厉鬼飘在半空,望着村子的方向,眼中凶光毕露,“看来是天要亡他李家村!” “站住!” 顾婉挥出灵力鞭,鞭子上幽光闪烁,想要将她困住,却没想到厉鬼挣扎数下,竟很快脱离了灵力鞭的束缚。 不过她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望着自己薄了一层的怨气,周语真面露忌惮,呵斥道: “天师又怎么样!别想妨碍我!跟你一起的人可没你的本事!若你再动手阻我一次,我就杀剧组一人!” 见李家村已经毫不设防,可以任她自由出入,厉鬼复仇心切,不再理会还想继续出手的顾婉,转身向李家村扑去。 这厉鬼的修为竟然如此之高! 顾婉收回灵力鞭,摸了摸右手中指的碧玉指环印记,眉头紧蹙。 自己到底重新修炼没几日,境界不够,竟不能压制她! 为什么才死不过短短数年,这厉鬼竟这么厉害?这修为都抵得上千年厉鬼了! 而且这怨气里,竟像是夹杂着龙怨之气? 顾婉忧心忡忡,也顾不得再说什么,也连忙下山,迅速赶往李家村。 剧组里除了蒋其琛有自保之力,其他人在厉鬼手里就是送菜的。 幸好这厉鬼看起来说话算话,没有哄骗人的习性,想来在没有杀光她的仇人之前,应该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她还可以稍微放心一点。 也不知道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破了这守护法阵。核心法阵一破,外围的其他法阵当然也顺势破坏了,这厉鬼才能脱离束缚,入村报仇。 只是真的要任由这厉鬼杀人吗? 顾婉眉头紧紧蹙起,她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她从小接受的师训就是除魔降妖,守护人间。如若人做了坏事,鬼可以报复,但不能伤人性命。 虽然她也知道李家村罪大恶极,但受到的教育如此,也难怪她一时转不过弯来。 顾婉运起灵力赶路,不过几分钟,就已经回到了李家村村口。 原本只是有些没精打采的植物彻底枯黄了,除了夫妻树靠着一丝草木灵气还在苟延残喘以外,其它所有的花草树木,无一例外全部枯萎,有的甚至变成了一片焦黑,如同被烧过一样。 这就是周语真身上怨气带来的影响。 像这样凶厉的厉鬼,走到哪里都寸草不生,哪怕她不主动伤害人类,在她的怨气范围里的人类也会身体衰竭,慢慢死亡。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玄学大师都不会放过厉鬼的原因之一,它对人间的伤害太大了。 顾婉捡起一片焦黑的树叶,叶子脉络清晰,但草木精华尽失,竟跟她之前出村时看到的树叶有一丝相似。 看来周语真这两天修为增长了很多。 顾婉蹙眉凝思,她想起剧组刚刚进村的时候,村里的草木灵气逼人,都很精神。 而当他们在村里待了这两天,李家村的植物很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吸取了草木精气,而且还沾染了污浊的怨气。 现在除了夫妻树,其余所有植物全部死绝,不管是草木还是庄稼,都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厉鬼逃脱,报复世人,这片山村,即将要成为一片绝地,少说至少几十年都缓不过来。 也不知道周语真会采取什么方式来报复,直接在村子里现形然后大开杀戒吗? 以这厉鬼的修为,自己与之相斗,也不过五五之数罢了,这到底该怎么做呢? 顾婉皱紧眉头,心中犹豫不定。 村里的庄稼全部死绝,此刻的李家村看起来也有几分慌乱,纷纷去查看自家的田地。这样的事情太罕见,他们之前从未遇到过,也一下慌了手脚。 即使村民有时候自己吹嘘自家老祖宗是什么国师,但其实他们打心眼里就不信这些,要真敬畏鬼神,也不会阖村做下这种丧天良的事了。 在顾婉踏进村庄的那一刻,茫茫白雾迅速升腾,霎时将村庄严严实实遮掩了起来。 站在村口望着外面,白茫茫一片,仿佛自成结界,连一米之内的事物都看不清楚。 村内倒是没有雾气,视野正常,但已经有人发现村外的情形,尖叫声将所有的村民都吸引了过来。 如果只有庄稼出了问题,村民们还可以认定可能是土壤出了问题,但是看见这魔幻的一幕,是个人都知道不正常了。 剧组原本在路边拍逃亡的戏份,此时也被村民异常的反应惊到了,跟着汹涌而至的村民来到了村口。 “这是怎么回事?村外怎么成这样了?” “是啊,这样我们还怎么出村啊?” “好不容易种的庄稼,都快成熟了结果全死了!” “就是,我娘还打算这一季粮食卖了之后跟我买媳妇的,这下全泡汤了!” “嘘,快别说了,村里现在有外人在!” “顾忌他们干什么!我看哪,我们村变成这样,就是这些人造成的!” “他们没来之前好好的,来了之后我们村就开始倒霉,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见周围的村民窃窃私语,看着他们的表情越来越不善,剧组的人也提高了警惕,都聚在了一起,将女孩子们护在了正中间。 村长的弟弟李振邦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剧组的人笑眯眯道:“你们看,你们给我们村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该怎么赔偿我们?” “我们赔偿你们?” 宋至诚作为导演,当仁不让冲在第一线,当即“呸”了一声,哼道:“这种自然现象关我们剧组什么事?就算是神鬼报复,那也是你们村不干好事,害我们受了连累,我们不找你们赔偿也就算了,你们倒还敢开这个口!” 宋至诚言语里暗指的,自然是他们之前猜到的,李家村买卖人口的事了。 别看他现在嘴上不饶人,其实没有顾大师在身边保护,他心里还是有点虚的,尤其是看到村里这些神奇的景象之后。 听了他的话,周围的村民仿佛火上浇油,又闹了起来。 “我们村风水好,肯定是你们来了之后坏我们村的风水!” “赔偿!必须要赔偿!不能少于一百万!”一个村民狮子大张口。 “拿不出钱也没关系,拿你们那几个女娃娃换!” “就是,村里现在受了这么大的损失,必须把那几个女娃娃赔给我们!” “嘿嘿嘿嘿嘿……” 仿佛想到了什么龌龊的事,几个村民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淫/邪的笑声,边笑还边用眼睛瞟剧组中间躲着的女孩子。 这都是些什么人?!脑子坏了吗? 顾婉简直都气乐了,她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这些脑子里只有精虫的村民,竟还想着那档子事,对这么危险的情形视而不见。 亏自己还在想着人命关天,要不要冒着危险救他们一把。现在可好,厉鬼还没开始复仇,这些村民已经把注意打到剧组身上了。 简直不知死活! 顾婉走到宋至诚身前,低声催促他赶紧带着剧组的人回女孩子住的宅院,她待会儿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刚刚她查探过了,村子被周语真用结界封住了,她自己倒是可以出去,但是剧组那么多号人在李家村呢,她不可能丢下他们自己离开。 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大家聚在一起保护起来,并且和所有村民都保持距离,下一步如何行事,只能再从长计议了。 见顾婉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剧组一起离开,蒋其琛也停了下来,坚定地挡在她身前,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 这个村人渣太多,他可不放心让顾婉一个人面对这些渣滓。 顾婉本来是想直接离开,不管这些人的。但是看着似乎被打怕了的畏畏缩缩的妇女,以及眼眸天真的孩童,她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说道: “整件事起因在于周语真,你们害死了她,她现在变成厉鬼来报复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听到周语真这个熟悉的名字,心虚的村民一阵骚动,又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他们可都还记得当年那个女人纵身跃下悬崖的场景,那女人抱着一个死了孩子,一路走血一路滴,死的那么惨,还真说不准会不会变成厉鬼。 曾经参与欺辱过周语真的村民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难道真是那女人? 顾婉也懒得再去管他们,带着蒋其琛径直离去了。 其实顾婉还真没骂错,这些村民的确是脑子坏了。 封锁村庄的怨气影响着整个村庄,会激发人心中的黑暗、丑陋,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以前看起来热情的村民竟会脱口而出那样的恶言,其实他们平时还是很在意那张脸皮的,即使心里龌龊不堪,也只会对自己完全掌握的猎物露出这一面。 如果时间再长一点,这些人甚至会渐渐丧失理智,完全被自己的欲望所支配。 到时候,即使厉鬼不出手,村庄也将在这些人手中沦为人间地狱。 第 38 章 “砰——” 顾婉沉着脸,一把推开大门,对着宅院里乌压压的人群高声道: “大家赶快把所有东西都搬过来,包括床上的被褥,全都拿到这个院子里来!快点!” 顾婉虽然说是宋导的表妹,但平时在剧组里却很低调,还从来没有这么张扬的时候。 听了她的命令,大家站在原地不动,眼睛望向宋导,都有些迟疑。 这究竟是要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别愣着啊!快点!听顾大师的,赶快把东西都搬过来!一样也别掉!” 一听顾婉的话,宋至诚顿时急了,他是了解顾婉的脾气的,知道能让顾大师主动出头的事,那一定是攸关生死的大事。 还记得那个让宋家鸡犬不宁的女鬼,也是被顾大师轻描淡写就解决了。这次肯定更严重,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大师如此焦急的样子。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也顾不上问,总之相信顾大师就对了! 宋至诚第一个出门奔向自己的房间,为了保命,他硬是拿出了高中奔向食堂的实力! 看着宋导都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其他人也都行动起来,去搬自己的行李去了。 顾婉的境界还未恢复到前世最高水准,现在毕竟修为低微,身边还带着这么多拖油瓶,无法跟厉鬼硬拼。 如果大家仍然这么分散,不待在一起的话,她很难保证人人都照顾得到,这也是为什么她让所有人都把东西搬过来的原因。 若是住的远了,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她着实鞭长莫及。如果厉鬼再采取什么声东击西的手段,那可真是要疲于奔命了。 住在一个宅院里虽然不方便,但布阵容易啊!现在这个境地了,能保住命已经不错了,即使条件再艰苦,也只能坚持一下了。 不顾身旁慌乱的人群,顾婉站在院墙底下,如门神一般守在宅院门口,她摒弃了所有的杂念,将灵力涌入双眸,抬头四处张望。 在她的眼中,村子各种气场混杂,最明显的就是已经无处不在的污浊的怨气,似有魔鬼在人耳边不住地呢喃,想要勾出人心底最黑暗的那一面。 古语有云,鬼话连篇,一开始并不是说全是满口蒙骗人的胡言乱语,而是指鬼类的言语诡谲,是多么不可信。 所以即使厉鬼亲口说出自己只诛村民,不找剧组中人的麻烦,但顾婉还是没有完全相信她。 顾婉运起灵力,一圈一圈在经脉中流转,手中的法术将放不放,时刻警戒着厉鬼的偷袭。 宋导可以说是整个剧组最有威望的人,有了他的亲身示范,不出十分钟,所有的人都抱着大包大包的东西,陆陆续续进入了这所最大的宅院中。 等确定剧组所有人都在这个院子里了,顾婉赶紧动手关上大门,咬破中指指尖,以血在门板上迅速勾画起来。 鲜红的血液在门上形成了玄妙的图案,一道光芒顺着纹路游走,陡然金光大盛,这图案竟如心脏跳动般闪烁数次,缓缓融入到了宅院大门里。 一道道无形的金色符咒从门上伸展而出,迅速蔓延到了所有墙面,连庭院上空也被无形的符咒牢牢包裹住。 待整个宅院都被这道金光笼罩住时,光芒中符咒也开始缓缓流转,所有的一切都渐渐消失,融入到了空间中,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这下,可真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了。 顾婉脸色惨白,布完法阵之后消耗过大,脚步略微有些虚浮,忍不住向后退去。 蒋其琛的眼里只有顾婉,见她似是站不稳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顾婉布下这个守护阵法,不光只是用到了血液,浑身的灵力更是消耗了大半,此刻挨着蒋其琛,熟悉的阳气亲亲热热地涌入体内,让她原本亏空的经脉迅速充盈起来。 看着女孩手指上的伤痕,这一口咬的极深,两排牙印中间,伤口已然泛白,蒋其琛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捧住女孩的手轻轻吹了两口。 感觉到身侧传来的气息,一抹红晕悄然浮现,顾婉感觉十分不自在,她甩了甩手,似是想把这股麻意甩掉。 蒋其琛也不以为意,拿出刚刚找到的消毒棉棒,将她的伤口细细涂抹碘伏,消毒杀菌。 “咳咳,大家听我说!”顾婉将注意力放到剧组上,面色严肃地将她遇见的事情向大家讲述了一遍。 众人刚刚都看到了那神奇的一幕,再加上宋至诚的力挺,早已对顾婉是深信不疑。 听完周语真事件的前后始末,他们也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看顾婉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都忍不住害怕起来。 “这……我们只能一直躲在这里吗?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怎么办?遇到这种灵异事件我们能活下去吗?” “是啊!厉鬼真的会放过我们吗?” …… 恐惧来源于未知,即使知道顾婉有降妖除魔的本事,但也不妨碍他们对从未看见过的厉鬼产生害怕的情绪。 顾婉仰起头,露出自信的神色,安慰道: “大家放心,我有办法对付厉鬼,只要大家就待在这个宅院里不出去,就绝对不会出事!” 看着顾婉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想起刚刚那神异的一幕,大家这才安了心,去安排接下来的事去了。 顾婉见没人注意,迅速拉了蒋其琛回房,才一进门,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 察觉到女孩苦恼的心情,蒋其琛忍不住开口问了。 周语真在报复完所有的村民之前,应该不会来伤害剧组的人。但她毕竟是厉鬼,谁能保证她杀红眼之后,会放过剧组呢? 李家村做了大孽了,周语真只是其中一个典型,背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受害者,让她去报复,情理上确实说得通。 但是这些村民里,应该也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那些恶事,难道真的要坐视所有人被杀光吗? 顾婉脸色心中交战,颇有些犹豫不决。 算了,先看看厉鬼到底是怎么报复的,如果只诛首恶,就放手不管;若是伤及无辜,就灭了她! 若是想诛灭这只厉鬼…… 顾婉转头看向对面的蒋其琛,郑重道:“接下来的几天,我会时不时出门,想请你与我一道,不知可否?” 顾婉和厉鬼已经交过手了,知道对方的路数,彼此都有些忌惮,知道对方不好惹。 但厉鬼不知道的是,她身边还有一个蒋其琛,有了他的阳气支持,自己的灵力完全可以多出好几倍,可以说是鸟枪换炮,要真打起来,自己这方二对一,胜率一定比厉鬼那边高。 再加上顾婉手段颇多,要是斗上了,她还真不虚。 而且蒋其琛本身体质特殊,将他带出去,也不用操心要保护他,完美! “当然可以!” 就算顾婉不说,他本来也是想提的。 他在知道自己的体质能对鬼类造成威胁,知道自己能帮上婉婉之后,对以往让自己痛苦的阳气煞气,心底竟还升起了几分感激。 他太想将顾婉纳于自己的羽翼之下,太想保护她了。 如果心上人单独出去冒险,自己留在院子里干等着,那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一种煎熬。 * 清晨的宁静被一声尖叫声打破,顾婉让剧组待在布有阵法的宅院里,一定不能出门。自己带着蒋其琛出门,向着尖叫声传来的地方赶去。 昨天剧组离开之后,留在村口的村民试过走到村外,但无一例外,都在那片白雾里迷失了方向,莫名其妙又都自己走回了村子。 白雾似乎只有困人的作用,倒没有人受伤,所以村民并没有太过恐惧,在研究无果之后,也只能各自回家了。 一夜无话,转眼便是新的一天。 春花也是村里的媳妇,不过不是被拐来的,而是被她爹娘“嫁”过来的。 自从春花亲娘死了之后,她爹给她找了个后妈,后妈又生了个弟弟,她就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她家本身就穷,又眼馋那笔彩礼,即使知道这个村是怎么回事,她爹妈也没当回事。 所以嘴上说是嫁,其实跟卖差不多,她爹娘要了一大笔彩礼,就把她“嫁”了过来。 不过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在哪都是一样过,都要下地干活,要包揽所有家务,她都已经习惯了。 今天早上,她本来是要到隔壁去讨要被借走的锄头的,也不知道隔壁是怎么回事,借了好几天了也没见还,自己家里还要用呢! 春花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趿着拖鞋向隔壁走去。 不知道自家还要用吗?借了人家的东西居然不马上还,看谁以后还愿意借给他! 要是一般人家,她肯定就骂出声了,不光要出声,还要面对面怼着脸骂。 不过这家她不敢,自从他家媳妇儿闺女几年前跳崖死了,那男人就天天抽烟喝酒,啥事都不干,光靠他老娘养着。看人的眼光也是阴测测的。 他老娘也是天天黑着个脸,活像谁欠她钱一样。 她都不爱去隔壁家,总有股子阴森的感觉。 “二婶?二婶你在家吗?我春花啊!” 农村人都起得早,往常这个点就没人还在睡觉的,所以哪怕春花见大门紧闭,也直接上手拍门了。 “吱呀——” 门直接被拍开了,一个人影就趴在地上,离大门只有半米远。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望着大门,却已然没有了呼吸。 一股浓郁血腥气直冲脑门,院子里、地板上全都是鲜血,连门板上都赫然印着几个血手印! “啊——!!!!” 第 39 章 顾婉二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村民,可能是见尸体见得多了,都没什么害怕的神情。 应该是被人拦在了门外,这些村民都只在门外指指点点,听一个中年妇女心有余悸地述说,没有来得及进去破坏现场。 院门敞开着,李振邦正蹲在院子里,近距离地看着门口的男尸。身处命案现场,他的脸上竟还挂着一丝笑意,配上这场景,简直就像变态杀人狂犯案后的现场。 眼前的院子看上去有种莫名的熟悉,无论是角落里的洗手台,院子里的各种摆设,还是布满划痕的大门,她好像都在哪见过。 门后的男尸衣衫破旧,浑身上下全是青青紫紫的淤痕,尸身肿胀,看着像是死前被人残忍暴打折磨过。后脑勺上破了一个碗口大洞,血早已流尽,露出了白花花的脑浆,看的人胃酸上涌。 男尸面目狰狞,却又微微带笑,一手撑地,另一只手直直伸向大门,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门外,看着竟是一副欣喜的模样。他所趴着的位置,地上、衣服上全是血痕,已然变成了暗红色,散发着阵阵腥气。 正屋门口有爬行的痕迹,拖鞋一只套在尸体脚上,另一只掉在了正屋门口。看样子,应该是他一路爬过来,想要逃离这个院子,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成功,死在了距离大门不足半米的地方。 这男尸的相貌就更熟悉了。 顾婉快步走到男尸身旁,定睛一看,发现果然是周语真的“丈夫”。 如果是这家人,那死的应该不止这一个。 想起周语真记忆里的景象,顾婉默不作声,抬脚就往屋里走。 蒋其琛默默跟在后面,他害怕女孩会被这些场景吓到,所以距离隔的很近,目光一直担忧地注视着她。 在到目的地之前,顾婉就施了敛息咒法,只要不发出极大的声响,便不会引来别人的注意。哪怕有人看到了,也会在符咒的力量下自然地转移视线。 甫一进屋,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恶臭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熏的人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顾婉偏头干呕了两声,将口鼻都捂好了才向里走去。 屋子正中间是一张宽大的桌子,是用上好的木料制成的,上面刻着细腻的纹路,看得出来年代已经很长久了。 顾婉在厉鬼的记忆中不止一次看到过这张桌子,但眼前的场景,她还是第一瞧见。 一个人蓬头散发地坐着,即使背对着大门,顾婉也一眼就认了出来,这身形正是周语真的“婆婆”。 她坐的椅子上一片狼藉,裤子全湿透了,连地面都流了不少,看来那股不可言说的恶臭味,就是从这里而来。 “她应该已经死了。” 一个压低之后更显磁性的声音在顾婉耳边响起。 屋外声音这么嘈杂,她的裤子上也全是不可言说之物,这个“人”却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没换过,而且身形如此僵硬,肯定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顾婉点点头,悄无声息又往前迈了几步。 这人果然是这家的寡母,她脸色铁青,眼睛鼓睛暴眼,里面全是恐惧和痛苦,看着十分怪异。 她身上跟她儿子一样,尽是青青紫紫的淤痕,太阳穴那也有一个碗口大的破洞,血液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衣裳,让她更显狰狞。 魂魄呢?这两人的魂魄怎么不见了? 顾婉心中疑惑,这两人是谁杀的,她心中一清二楚,只是这魂魄,难道是被周语真收去折磨了吗? “造孽……造孽啊……” 老村长被搀扶着,一步一步走了进来,看到惨死的母子俩,忍不住连连摇头叹息。 早在听到有人来时,顾婉二人就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让人不易觉察的位置,再加上敛息符效果仍在,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尸体上,所以没人发现他俩也在现场。 “这是怎么回事?谁第一个发现的?” 老村长不愧是老村长,来了之后,村民仿佛有了主心骨,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整件事情说了个清楚。 “这究竟是怎么弄成这样的?”老村长将自己的拐棍用力跺了跺,老泪纵横,言语十分痛心。 李安国是村里的长房嫡子,辈分又高,数百年来,族长之位一向是由他们这一房担任的。 现在村里的村民大多是他的小辈,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弄成这副惨状,也难怪他心里不好受了。 “哎,老村长!” 李振邦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对自己的亲大哥,连声哥哥都不叫,声音也有些阴阳怪气的。 “这俩人怎么死的,我知道!” 李振邦读过几年书,脑袋瓜子比一般人灵活,又常年在外面东奔西走,眼力确实比旁人要细致一些。 再加上一些特殊的原因,村里人也很愿意听他的话,当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屋子里只听得见李振邦一个人的声音。 “大家看,命案现场只有这两个人,咱们村其他人也都可以互相作证,昨晚上没来过这里,那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李振邦还特意卖了个关子,见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才继续往下说。 “我在那儿蹲着也看了半天了,他们头上的口子很明显是致命伤,一般的东西还砸不出这么大的洞。” 李振邦指着男尸旁边倒地的锄头,说道: “照我看,应该是母子俩发生了什么冲突,两人互殴,打出了火气,最后拿锄头砸破了对方的脑袋。血流过多,不就死了吗?” 李振邦的话并没有得到认同,毕竟这家寡母有多疼儿子,他们是知道的,要说儿子打母亲他们相信,但是母亲怎么可能亲手拿锄头砸破儿子的脑袋呢? “不会吧,她二婶儿多疼儿子啊,连句重话都没对孩子说过,更别提打了!” “是啊,平时连根手指都没动过!怎么看二婶儿也不可能杀了儿子啊,振邦叔是不是弄错了啊!” 李振邦在村中威望极高,虽然平时笑眯眯的,但大伙儿都怕他,就连这反对的意见,也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了似的,声音特别轻。 如果不是顾婉就站在他们的身后,还真听不见。 “振邦叔,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剧组那帮人干的?” “是啊!我们可以互相作证,昨儿都没到这儿来,剧组那边的动向我们可不知道!”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众人赞同,冲动点的甚至想马上跑到剧组那边去质问。 自己这方肯定是无辜的,寡母又不可能杀儿子,可不是只有剧组背锅了嘛! 而且这些人心里还藏着一个阴暗的念头,剧组护那些姑娘护的那么紧,现在做错了事情,那必须为这对母子的命负责,以命偿命。 等剧组的人死几个之后,谁还能阻止他们打剧组姑娘的主意?这些女孩子,迟早是他们嘴里的肉! 能推到剧组头上,李振邦也满意得很。虽然他觉得应该不是剧组下的手,不过这脏水又不是自己泼的,他现在点头也不碍什么。 “咳咳咳……不是……” 见大伙儿怒火中烧,想要马上去找剧组麻烦的样子,老村长急得咳嗽起来,连忙制止: “不是剧组的人干的,我安排了人守在他们宅子外面,昨晚上没有人外出。” “村长都说没有了,那一定是没有。”村民信服村长,即使有些人心中遗憾,也只能跟着附和。 是的,白雾封村之后,李家村不再担心有人会偷偷出村,所以撤了晚上的巡逻。但是老村长多长了一个心眼,派了两个人守在剧组门外。 他觉得村民说的有道理,剧组没来的时候,村里一片太平,剧组到了之后,村子马上出了事,确实不大吉利。 李安国倒是没觉得剧组是坏人,故意来找事儿,而是怕他们不懂事,乱碰了什么东西,破坏了村里的风水法阵,索性叫人盯着了。 哪晓得误打误撞,反倒解除了剧组的嫌疑。 事情推断到这儿,又陷入了死胡同,貌似谁都没有这么做的动机,那这家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死状还这么惨烈! 要说李家村的现状确实和剧组有分不开的关系。 如果不是剧组来了这个村子拍戏,顾婉身上的至阴灵气就不会被周语真趁机吸收一部分,也就不会修为大增,能直接出现在顾婉面前。 那个疯女人也是间接受到了怨气和阴气的影响,神智清醒了一瞬,直接撞死在了祠堂大门上,坏了整个法阵。 不然按照怨气侵蚀紫气的速度,村里至少可保十几年太平,不会这么快出事。 “不会真的是这家媳妇儿回来报仇了吧?”一个村妇哆哆嗦嗦说道。 她是相信鬼神的,这家人以前怎么对媳妇儿的,她都还记得,而且昨天剧组那闺女儿不也说了是周语真吗? “是啊,死得这么惨,如果是鬼上身就完全能解释了。” 剩下的人也都一脸赞同,纷纷附和。 在场的只有顾婉知道,李振邦和村民都说出了真相,至少是一部分真相。 要说周语真确实是恨毒了这家人,昨晚现身困住这对母子之后,她就直接以命威胁,说两者活其一,她今天只拿走一个人的命,放另一个人出去。 过程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的“丈夫”本来就是自私的性子,“婆婆”又宠儿子,在她刻意表演出来的死亡威胁下,儿子毫不犹豫对着自己的亲妈拳打脚踢。 她又故意露出那把锄头,男的正嫌上手打太慢太累,果然拿去一锄头就砸破了母亲的头。 而她,则在“丈夫”成功走进院子的那一刹那,给了他巨大的“惊喜”。 第 40 章 男人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成功逃出生天了,那叫一个欣喜若狂。只可惜,就在他走出屋门的那一瞬间,周语真上了寡母的身,男人刚刚是怎么对付这具身体的,她也同样怎么还回去了。 看着残留的怨气影像中,男人浑身鲜血,一步一步艰难爬到院子门口,最终死不瞑目的场景,顾婉却觉得他完全是活该。 拐卖妇女,打死亲子,诛杀亲娘,样样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即使在阳间死了,到了地府也还要再受刑还债。 至于周语真骗人,她一点也不惊讶,不会骗人的鬼才奇怪吧? 不过她这手段确实残忍。 顾婉微微蹙眉。 先是以生的希望来挑拨这家人,让母子相残的惨剧上演;又在男人心情最放松的一瞬间,以寡母的模样打破了他的希望。完全就像是猫抓老鼠一般,玩弄这对母子。 不过想想这家人对她和孩子做的事,也就能理解了。 见村民们还在商讨如何处理后事,顾婉二人没有惊动他们,而是慢慢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青石板路旁原本青翠欲滴的草木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烧焦似的黑灰色。 蒋其琛察觉到了顾婉的愁眉不展,忍不住问道:“这件事很难解决吗?” 顾婉点了点头,说道:“是有点棘手,虽然暂时死的是两个人渣,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无辜的人惨死。” “不过早在周语真脱困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报复李家村,以她的能力,可以瞬间杀死的其实远远不止这个家庭。现在她只报复了对她伤害最大的这家人,也算不错了。” “你是担心她把村民当作猎物,每天杀一批来制造恐慌。”蒋其琛很敏锐,一言指出了她心底担忧的地方。 确实如此,从周语真报复这家人的手段来看,她喜欢这种戏弄敌人的感觉。 若是一下杀完,一了白了,死得快了其实根本来不及产生恐惧的情绪。 若是隔一天死几个,就如同钝刀子割肉一样,今天自己没死,明天呢?明天会不会就死了? 悬在头上的刀才是最恐怖的,这种感觉完全可以把人逼疯。而且还有怨气对人神智的负面影响。到时候,真不知道这些村民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要她不滥杀无辜,若只是报复与她有仇之人,我就不管了!”顾婉咬了咬牙,说出了她的决定。 李家村是真的令人作呕,想起周语真记忆里那些画面,顾婉确实一点也不想去救他们。 再加上,厉鬼报复完她的仇人之后的那一刻,既是她最强大的一刻,也是她最虚弱的一刻,顾婉还打算留着实力,到时候去收了她的。 剧组里的人都很听话,虽然宅院里挤得慌,但想起外有恶鬼虎视眈眈,没有一个人说要出门。 顾婉二人回去之后简单说了一下经过,见外头已经开始死人了,他们就更不想出去了。 * 又过了一天,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这一次却不再是一处了,而是十几家都出了命案。 这一次更惨,这十几家全部死绝,连家中饲养的鸡鸭也都一命呜呼。 但是这次的死状很奇怪,各不相同。这些人家中都有老人,老人都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他们恐惧的事物,受惊吓而死。 而每家每户的当家男人下/体都不翼而飞,而且是脱肛而亡。望着这些人身下红红白白、一片狼藉的画面,蒋其琛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啊,我要长针眼了,要瞎了! 这十几家唯一幸存的是一个妇女和一个孩子。 妇女也是被拐卖过来的,被拴了链子锁在了房间里,孩子是她生的,已经一岁大了。 据她所说,她晚上跟女儿待在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如果说昨天的事件只是让村民们起了疑心,今天的群体死亡案件真的让他们产生了恐慌。 这些人是怎么死的?难道真的是厉鬼作祟吗?那还要死多少人? 不少村民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想要穿过白雾离开村子。但是周语真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他们离开?这些人在白雾里绕了几圈都失败了,只能抱着行李又回去。 还有一些记性好的,想起了之前剧组里那个小姑娘说的话,也许她懂行,想来问问活命的方法。 老村长李安国作为代表,来到了剧组的宅院门口。 他本来想直接敲门进屋的,哪晓得门明明近在眼前,却走了数十分钟都没摸到,他这才相信剧组里确实有人是真才实学,值得去求救。 “吱呀——”大门打开,顾婉迈步走了出来,门没有关,很多人挤在门后躲着听墙角。 老村长见了顾婉,嘴上没有说什么,上前一个大礼跪拜了下去。 这还什么都没说,她还不一定会出手呢! 顾婉当然不会受这一礼,侧身几步就避开了。 李家村作恶在先,当有这一劫,顾婉本来是不想出来的,但想起今天死的这十几口人,还是于心不忍,想找老村长问问情况。 “求求大师,救救我们李家村吧!” 老村长心如刀割,老泪纵横。他没有妻子儿女,这些去世的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就跟他的孩子一样。 村里是一个宗族,都是亲人,眼见他的子孙辈死了十几户了,怎能不叫他心疼呢? “老村长现在知道要找我救命了,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顾婉当然没有贸然答应老村长的请求,而是抛出了这个问题。 她也确实是耿耿于怀,看老村长的样子,是真的心疼村民,但为什么没有阻止这些村民犯罪呢? 现在见遭报应了就来求救,早干嘛去了? “其实我们李家村参与这个也不久,就十几年。我当时也想阻止,但是实在是没办法啊!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十年前我们村突然生不出小孩了,不管人在哪里,就是没办法生出娃娃!” 顾婉注意到了,老村长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躲闪了一下,看来这段话中,他肯定隐瞒了什么! 顾婉也不打断,继续往后听。 据老村长所言,二十年前,李家村因为莫名的原因无法孕育后代,有些村民搬到城中居住,也是一样的结果。 本来以为是身体出了问题,但是到医院检查后发现,村民的身体一切正常,不存在任何隐疾。 他们还担心怕是地下有矿或者是水质出了问题,但请专家检测过,也是一切正常。 后来一户人家的男主人喝醉酒之后,顺势强/暴了来村里旅游的背包客小姑娘。 被人家看到了脸,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个女孩子关押了起来,不出三个月,这女孩子的肚子就大了。 这一下算是在村里出名了。李家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新生儿出生了,村民没办法生出下一代,心里异常苦闷,见有人能够怀上娃娃,都兴奋不已。 据他们分析,可能是李家村风水出了问题,所以怀不上孩子,但是别的地方的女人没有受影响,能怀上娃娃! 李家村虽然祖上阔绰,但是到了这一代,已经比较穷了,周边几个村子离得也不近,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过来。 再加上村民中有人又搭上了拐卖少女这条线,只要出一点钱,就能买回城里的姑娘做媳妇儿,还是读过大学的那种! 一想到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漂亮清纯的大学生被自己压在身下,为自己生儿育女,这些村民心底都是一阵燥热。 别说是能生孩子了,就算是不能生,他们也乐意出这个钱! 老村长虽然辈分高,但是生儿育女的人伦大事更为重要,他想阻止也是有心无力。 就像一开始,剧组想要进李家村拍戏,他也是尽力阻止,想将剧组拦在村外。 剧组里都是俊男靓女,这要是进了李家村,等于是把鸡腿放在黄鼠狼面前,吃不吃完全看黄鼠狼的心情。 只可惜被他的弟弟李振邦打乱了他的计划,现在剧组也只能跟着村民一同受过,不能离开村子半步。 “老村长,您知道为什么周语真为什么报复这十几口人吗?而且是连家禽都一并死绝。” 听完老村长的话,顾婉目光灼灼,突然抛出了这个问题。 “这……这应该是这些人欺负过她吧!”李安国言辞闪烁,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又开始躲躲闪闪。 顾婉不置可否,顿了顿,说道:“老村长请回吧,您说的话有些不尽不实,什么时候能坦诚相告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吧!” 望着老村长踉踉跄跄、颓然离去的身影,顾婉不由得叹了口气。 “婉婉你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我看哪,就是他们李家村自己作孽!别人报复也是正常的!”沈芊芊旁听了所有的对话,见顾婉神情惆怅,忍不住跑来安慰她。 其他围观的人憋了一肚子的话,也忍不住开口吐槽。 “是啊!生不出孩子了不起吗?生不出孩子就可以抢别人的女儿来当媳妇儿吗?” “就是!明明是他们自己的原因,为什么要把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 “大学生怎么他们了?大学生上学上的好好的,凭什么被拐过来为这些村民生儿育女?!” “婉婉你就不应该帮他们,让厉鬼报复去!看他们还敢不敢拐卖妇女!” “对!人贩子都该枪毙!我如果是那个厉鬼,不光要报复李家村里伤害过我的人,还要找上那些人贩子,让他们也不得好死!” 40-50 第 41 章 听着周围的句句声讨,顾婉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确实是应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但是报仇归报仇,也不能牵连无辜! 不过也能理解,原来消息不灵通,很多惨剧都只是听闻,没有亲眼看见,也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谈论起来当然是不痛不痒。 现在网络发达,什么样的消息都能查到。被拐卖的人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家庭被毁灭之后的老人是如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寻找儿女的,这一幕幕惨剧大家都看在眼里。 谁家还没个女人孩子呢?对于这种事,正常人都会恨之入骨,也难怪剧组的人都是这个态度了。 一夜无话,也许是心里揣着事儿,顾婉第二天起的比平时更早。 天色微暗,纵使白雾封村,仍能依稀看见夜空中明亮的满天星斗。 宁静的黎明时刻,一股乌黑污浊的怨气冲天而起,那股恶意让顾婉都感觉到了。 她看着西边怨气升腾的方向,也来不及带上工具,直接冲出大门就朝那边赶去。 现在正是夏季,尸体根本放不住,再加上这些人死得蹊跷,村里根本不敢按规矩停灵几天,而是很快挂起了办丧事用的东西,打算尽快把尸体烧掉。 青石板路上尽是纷纷扬扬的冥钱,顾婉轻手轻脚,没有惊扰任何人,顺利地来到了怨气冲天的那一家。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是周语真在报复,但顾婉没想到自己进门会看见这么残忍的一幕。 院子应该是设过结界,外面毫无异常,里面却哀嚎声声,院子里遍地都是血痕、血手印,浓郁的血腥气聚而不散,如同来到了屠宰场,让人心底发毛。 一个老年妇女悬在空中,手脚被利器砍断,四肢皆少了半截,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淅淅沥沥往下流。 她不住地惨嚎尖叫,全身青筋暴起,明明痛得已快要晕过去了,周语真却掐着她的脖子,将她举在半空,让她一直清醒。 屋子的角落里还缩着一个中年男人,浑身发抖,双眼发直,屎尿失禁。很明显是遭受过残忍的折磨,已经对外界没有了反应,认不得人了。 而且这男人痛得不断呻/吟,也跟眼前的老妇人一样,四肢尽断,变成了残缺之人。 看着这痴痴呆呆的样子,顾婉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男人就是当年言而无信的邮差。 想当年,周语真明明救了邮差一命,邮差也答应了会帮她送信,没想到她寄出去的每一封信,都被他交给了她的“丈夫”,让她丧失了对人间的最后一丝希望。 “周语真,冤有头债有主,你报复当事人可以,但不要牵连无辜!” 这一幕实在太血腥了,顾婉着实不忍心见到一个人被这样活活虐杀。 邮差是言而无信,可是他的亲人又做错了什么? “还有昨天死的那十几户,你若是报复欺辱你的人,我无话可说,但是满门灭绝,是不是太过分了?” 想到昨天看到的,莫名死亡的家畜和惊吓过度死亡的老人,顾婉心底压抑着怒火。 “呵……”周语真冷笑一声,声音刺得人骨头缝发酸,“我早就说过了,我要李家村全村死绝!一个人都不会留!” “冥顽不灵!”顾婉的灵力鞭已然挥起,迅速击向周语真。 周语真上次就见识过这鞭子的厉害,见来势汹汹,只得甩手扔掉老妇人,避让开来。她望着顾婉,眼含恨意道: “谁说他们无辜了?这个村子,没有一个无辜的人!我周语真杀人,自然有我的道理,绝不会错杀一个!” 周语真如同上次一般,灵识迅速向顾婉袭来。 顾婉忍住了反抗的冲动,任由厉鬼灵识上身。她也想看看,这些村民究竟做了什么,竟让残忍好杀的厉鬼认为自己没有滥杀,认为他们是罪有应得。 一阵熟悉的晕眩感到来,顾婉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周语真的记忆里。 跟上次一样,她只是个过客。记忆里的人都看不见她,她也只能跟在周语真身边,去看她经历过的事情。 “人渣!简直是一群败类!!” 怨不得周语真要杀掉那十几户人家,原来这些人确实都高高在上地欺凌过她。 当时她被拐来之后,生的是女儿,容颜又渐渐衰败,在村子里不受“丈夫”喜爱。 不仅“婆婆”打骂她,就连“丈夫”时不时也会拿她当出气筒来撒气,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生不出儿子,用各种工具打她。 这男人不仅家暴,还喜新厌旧,简直不堪为人。他厌弃了周语真,为了赚钱买新媳妇,甚至想出了一个更为恶毒的方法。 这方法就是让周语真去服侍村里别的男人,中途生下来的孩子是谁的,就谁抱走。他是不管的。 而他只要收取一定的钱财,就会出卖自己的媳妇,这样积少成多,总有一天家里的钱够得上买一个新的回来。 周语真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大学生,虽然皮肤粗糙了,但是底子还是很漂亮的,不少村民都想一亲芳泽。 而且她还生过孩子,虽然是个女儿,但好歹能生啊!她“丈夫”不行,不代表自己不行,也许就会成功怀上自己的儿子呢? 村里太穷,没钱娶媳妇的光棍还是很多的。娶亲的钱拿不出来,买媳妇的钱也不够,但是这一两个月过夜的钱,自家还是能掏的出来的。 在周语真的“丈夫”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她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中途她没有屈服,也试图反抗过。但这些村民的老人想抱孙子啊,都上前帮忙按手按脚,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事,白得一个孙子。 那几年,周语真不止一次想求死,但是一想到家中还在等候她的父母,想到无依无靠的女儿,还是咬牙活了下来。 实在太惨烈,顾婉没忍心看这惨剧,让这段记忆飞速略过了。 接着,记忆里出现了邮差的脸,看得出来,邮差对周语真也是有意思的。见她成天愁眉不展,想念自己的亲人,也是邮差主动说要帮忙。 周语真本来没有指望有人能帮她,但是见邮差神色诚恳,自己又是他的救命恩人,终是没忍住这份诱惑,答应了让邮差帮她。 于是就出现了上次记忆中的那一幕。 邮差接过周语真手里的信,承诺会帮她寄出去。但其实,这些信并没有寄出去,而是被他带回了家中。 邮差家里也只有一个寡母,家里比周语真待的那一家还要更穷,也一直没能娶妻生子。 但这寡母可厉害多了,知道周语真当家的想卖了她,再找个新媳妇,又看到自己儿子手里有那女人的把柄。她满肚子坏水,马上想出了一个损人利己的主意。 逃是肯定不会让她逃走的,这是村里共同遵守的规则,但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家得到最大的好处呢? 她让儿子去跟那家的男人商量,用邮差这个身份去忽悠周语真,表面上答应她,稳住她,给她一丝希望,但其实并不会真的帮她寄信。 但是这家男人必须答应他们,等买了新媳妇之后,这周语真必须归他们家所有。 周语真的“丈夫”早就发觉她不老实,但又没抓到她有什么别的举动,正担心她哪天受不了逃跑,让自己损失一大笔钱。邮差这个办法正中他的下怀。 周语真有了这一丝希望,家里又有那个丫头片子牵扯着,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肯定不会乱跑,这样家里不是太平多了?说不定再要她去赚钱她都不抗拒了。 至于那些信?呵——一定不会有寄出去的那一天! 邮差到底读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他实在想要周语真当自己的媳妇,也就顺水推舟这样去做了。 反正主意是母亲想的,她的“丈夫”也认同这个做法,自己也不得不去做啊! 顾婉觉得这个邮差真的是恶心,得到了周语真的信任,打着爱的名义,又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周语真还真不如一开始就没救这个人! 中途的记忆顾婉之前都看过了,也是飞快略过,迅速来到了周语真抱着孩子跳崖的那一幕。 悬崖陡峭,深不见底,若是能当场死绝,只痛那么一下,那也不算什么。可惜,遭就遭在周语真跳下去之后,并没有当场死亡。 风水宝地,草木灵气本就旺盛,悬崖边树木众多,她在跳下去之后,被一棵枝叶繁茂的树枝挡了一下,延缓了下降的速度,让她摔下去之后,还弥留了一段时间。 即使没有当场死亡,周语真也遭受了巨大的冲击,浑身骨骼尽断,动也动不了,胳膊即使断了,也牢牢抱住自己的女儿,死也要死一块儿。 她的头还能微微转动,当下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是在悬崖下的谷底,草木异常茂盛,但一些草木未能掩盖的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些白骨身上的衣服有的很朴素,有的则样式时髦,看着像是外边才流行的。但是除了衣服,它们身上却没有一点点血肉,头盖骨上甚至还有几个大洞,看着渗人的慌。 知道自己迟早也是这些白骨中的一员,所以她根本不害怕,而且经历了李家村这个全是恶魔的村子,她觉得恶鬼都比村民要善良。 就在她以为自己在这山谷里要么痛死,要么饿死的时候,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草丛中、石头缝里慢慢钻出了成千上万条蛇,向她蜿蜒爬行了过来。 第 42 章 裸露在外的头骨也突然动了起来,蛇从眼眶、头顶洞里慢慢爬了出来。 这些蛇都不大,大约成人拇指粗,看这样子,应该早就吃过人肉了,不然这些骨头上不会连一丝血肉都没留下,肯定也是被这些蛇啃噬干净的。 一直以来都有个说法,就是吃过人肉、尝过人血的野生动物,不管它有多么珍稀,都应该就地处决。 因为只要尝过人肉,动物就会牢牢记得这股味道,把人当作猎物袭击。 顾婉不忍再看,只好又调快速度,将这段记忆飞速略过。 周语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女儿的血肉一点一点被啃噬,受尽了折磨,足足拖了三天才彻底断气,死亡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解脱了。 见她痛苦得一直呻/吟,却拿这些蛇毫无办法,不但不能保护自己,连女儿的尸体也没保住。 生前饱受折磨,死也死的不利索,女儿又在自己面前被啃噬干净,难怪死后瞬间变成厉鬼,霎时怨气冲天,升腾的黑气遮住了整片天空。 这一幕发生的时候,顾婉就站在她的身边,心底对她报复的执念又多出了几分理解。 记忆到这,还没结束,这时候即使周语真成为了厉鬼,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厉鬼,没有达到现在这样的程度,顾婉挥挥手都可以灭掉她。 看来她之后还有奇遇。 顾婉默不作声,又继续看了下去。 山谷看起来仍然生机盎然,如果不是地上白骨森森,一点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恐怖的事情。 死后的世界一片死寂,周语真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见到女儿的魂魄,能跟女儿过一段宁静的生活。却不知为什么,女儿的灵魂没有跟着一起过来,这空旷的谷底里,只有她一个鬼魂。 她满腔恨意无从发泄,又担心女儿魂魄出事,根本在这谷底待不住,一心只想冲到村子里去。 谁知这谷底竟是被设了阵法的,她只能在悬崖到谷底的这一段距离中活动,根本无法离开半步。 以周语真的性格,那样的苦难都没有将她击溃,如果不是接受不了女儿的死和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性命的。 现在女儿的魂魄不见了,自己又变成了厉鬼,有了复仇的条件,再怎么艰难,她也要冲出这个牢笼! 她一次又一次飞起,如飞蛾扑火般撞向悬崖,想硬冲出这个法阵,却一次又一次铩羽而归。 转机出现在一次月圆之夜。 谷底正中央有一块月牙形的小池,池水清澈,却一眼望不到底。 平时这汪池水平静无波,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而那晚,不知是她触碰到了什么,这池水竟无风微微波动起来,从里面飘出了许多魂魄来。 这些魂魄也同样煞气四溢,怨气冲天,都是厉鬼无疑。看衣着打扮,应该就是山谷里这一批白骨的灵体。 月圆之夜?月牙形的水池?突然出现的厉鬼? 顾婉情知记忆已经到了关键之处,迅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凝神观看。 这些厉鬼飘出来之后,竟一句话也没同周语真交流,只微笑着向她点头示意,继而将他们自身所有的怨气都朝着周语真灌输过去。 月牙池里,也同样涌起滔天怨气,这怨气竟幻化为四爪黑龙,长须、鹿角、鱼鳞皆纤毫毕现,威风凛凛。黑龙于月牙池上空盘旋,迅速冲向周语真,将她的修为层层拔高…… 竟是这处地界!难怪周语真修为堪比千年厉鬼! 顾婉望着谷中月牙池,神情凝重。 夫龙之为虫也,可犹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 龙脖子下有一块倒生的鳞片,呈月牙状,这就是逆鳞。 龙有逆鳞,龙脉也同样有,这山谷里月牙小池,就是这条潜龙的逆鳞所在! 潜龙本可以顺利飞升,却被李家先祖施法束缚,与李家村气运相连。连就连吧,如果李家村行善积德,说不定还会是一件互相成就的幸事,成为一段佳话。 哪知道村子非但不积德累善,反而连连作孽,这谷中尸骨皆是枉死,怨气冲天,将位于谷中潜心修炼的蛇群也影响的开始吃人肉了。 龙脉有灵,见飞升无望,反倒招惹了一身孽债,怎能不恨李家村人? 它与村子气运一体,不能主动报复,难道还不能找个能帮他报复的人吗? 于是,在观察了这么久之后,它挑中了执念最深的周语真,将那些厉鬼的怨气和自己的龙怨之气全部送给了她。 有了这些助力,周语真成功集怨气于一身,在夜晚能够自由出入崖边结界。虽然村子法阵威力强大,她还是无法进去,但已经进展不小了。 剧组的到来,顾婉的靠近,无意识吸取的纯阴之气让她又更进了一步,能够直接出现在顾婉面前。 风水法阵环环相扣,阵法相连,疯女人的血液直接破开了所有的阵法,彻底将她释放了出来。 竟然是这么回事!李家村着实糊涂! 逆鳞之处竟成了弃尸之地,李家先祖没气得半夜托梦吗? 上次周语真不愿让她看见完整的记忆,刻意抹掉了自己受人欺凌的那一部分,让她以为这村庄还有诸多无辜之人。 现在看来,也许是有不主动犯罪的村民,但旁观同胞作孽却不制止,反而视而不见,又能算得上有多无辜呢?只是罪不至死罢了。 顾婉深感无语,看了这段记忆,她也觉得这群村民纯粹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声声呻/吟传来,顾婉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记忆,回到了现实中。邮差和母亲只剩半截胳膊抱在一起,正在痛哭流涕。 “已经够了,”顾婉叹了口气,虽然她也极其厌恶这些村民,但还是开口劝慰,“你的记忆我都看完了,也理解你报仇的执念,但真的已经够了。” 顾婉想起这三天发生的所有惨事,耐心劝道:“买你的,欺辱你的,蒙骗你的人,你已经都报复过了,而且也没有让他们死的太容易,这口怨气应该也出了大半了。 剩下的村民虽然也做了孽,但到底罪不至死,经历了这些事,相信他们也不敢再作恶,不如就交由阳间官府来审判吧! 你杀的人越多,到了地府后受的惩戒就越重,而且该杀的你已经都杀了,何必为了那些村民加重自己的罪孽?” 同样身为女人,顾婉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也不希望她到地府之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于是苦口婆心又说道: “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多想想你女儿吧!你与女儿同天身亡,又是血脉至亲,你所做的一切对她也是有影响的,为了女儿你也要多积德啊!” 周语真一腔慈母之心,活着时便顾及自己的女儿,没有逃走;死了之后更是一心要追回女儿的魂魄。顾婉说的话真正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但若是对女儿产生了不好的影响,让女儿下辈子无法顺利投胎,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周语真的态度也有些软化下来,说道: “我可以答应你,那些村民我不杀,但必须有惩戒!” “好!”顾婉见她好不容易松口,心里也缓了一口气,诚恳道,“其实这世上也还是有好人存在的,比如曾经帮你阻挡毒打的婶婶,以及偷偷给你女儿东西吃的村民……” 想起记忆中飞快略过的画面,顾婉又继续说道:“有时候,人死了一了百了,反倒是活着更受罪。 你可以在他们的识海里投放这些经历,让他们也亲身去体验一下。 我想,像那些良心还在的人,看到了这些事情之后,也许活着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惩罚。” 周语真见顾婉说的在理,神情也微微和缓了下来。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顾婉与厉鬼博弈时,老村长带着他的弟弟李振邦来到了祠堂阵眼中。 望着眼前一排排灵位,李安国神色凝重,说道:“我们李家祖上是皇帝钦点的国师,不但以寻龙点穴闻名于天下,捉鬼降妖也很有一套。” 老村长顿了顿,看见身边的弟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恨铁不成钢道:“我们是长房嫡子,这些秘密一代一代传下来,只有族长才能知晓。 我年纪大了,已经活不了几年了,又没有儿女,这族长之位还不是只能传给你!偏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认真听!” 祠堂里的李振邦也收起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大哥顶嘴,只撇嘴道: “我可不稀罕当小村子里的族长,只要你不阻止我做买卖,我们一切都好说!” 这个话题是两兄弟之间的死穴,一提到做买卖,老村长不由得又愤怒起来,骂道:“你这是丧良心啊!人家好好的闺女被你拐过来,你看看死了多少了?你就不能做点正经事吗?非要赚这昧良心的钱?!” 每次说到这个,两兄弟就会不欢而散,李振邦很不服气,阴阳怪气道: “我怎么了?我怎么就丧良心了?我告诉你,我这是积德!你看咱们村里有多少娶不上媳妇的?有多少要绝后的?明白地告诉你,如果不是我拐了那些女人回来,咱们村十几年前就该绝后了!” 一提到这事,老村长也暴跳如雷,呵斥道:“咱们村原本好好的,为什么绝了后?你自己做过什么好事,你都忘了吗?!” 第 43 章 “那你把我杀了祭祖平怨啊!把我送警察局,让他们把我枪毙啊!反正你又看不上我!” 李振邦的态度那叫一个有恃无恐。 “你!” 老村长气得发抖,又拿李振邦毫无办法,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弟弟,他当儿子一样养大的,如果做这事的是别人,他早就把那个人扭送到警察局了! “白雾为什么封了村?这几天死了多少人了?这都是报应!二侄孙家媳妇儿索命来了!你还执迷不悟!”老村长急得直跺脚。 想起这些灵异的事件,李振邦也有些心虚,但他是绝不可能承认的。毕竟他做这样的买卖,若是这世上有鬼神,那自己死后岂不是要下十八层地狱,被千刀万剐? “那拍戏的没来时,我们村好好的,他们来了我们就开始出事了,我看,跟这群人肯定脱不开关系!说不定就是他们干的!”李振邦在大哥面前格外嘴硬。 “好好的,不要攀扯别人!” 剧组有没有问题老村长还不知道吗?他是时时派人盯着的,见弟弟还嘴硬,忍不住怒道:“一开始剧组要进来拍戏,我就是不同意的,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他们根本就进不来!” 为了守住村子的秘密,保住自己的弟弟不被抓到警察局,老村长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我不也是看着那群丫头长得漂亮,村里几个侄孙还没娶媳妇儿呢!大哥,你弟媳妇儿和侄子也还没影儿啊!”李振邦委屈道。 李振邦不是没有结过亲,他是人贩子的头头,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只不过女人对他来说,就是个消耗品,已经玩死了好几个了,却没有一个能怀孕的。 提到没影子的侄儿,老村长忍不住叹了口气,神色也和缓了下来,说道:“你就不能好好的结个婚,生个孩子吗?跟媳妇儿好好处,缘分到了,孩子自然会有的。” 李安国没有结婚生子,年纪又这么大了,自己这一房要想不绝后,就只能指望弟弟传宗接代,再加上他视弟弟为亲子,所以才会对李振邦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 不过老村长毕竟是一族之长,还是见过世面的,想起剧组的来历,他的神色又严肃了起来,郑重说道:“别的不说,但是剧组你一定不能动!” 见弟弟梗着脖子,脸上明明白白都是“凭什么”,李安国沉声道:“你在外面这么久,难道不知道剧组是干什么的吗?剧组过来,肯定都是报备了的。他们要是失踪了,你知道会有多少警察来找吗?要是里面还有个明星,你就完了!” 老村长指着李振邦,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你这行当没被抓到那是你运气好,要真一个一个查起来,你以为你能逃脱?还有,事情结束之后,赶紧把村里那些痕迹处理了,死了这么多人,剧组回去之后肯定会报警!” 李振邦知道,自家大哥说的痕迹就是之前那些被关着的女人留的印记,破坏了这些印记,警察就算来了也找不到线索。只要把那些被拐来的女人藏起来,谁也抓不住他的把柄。 见大哥是真的为自己着想,李振邦的语气也忍不住软了几分,“那白雾封村怎么办?是不是真是周语真那丫头来报仇了?” 这时候他倒松口了,承认了这确实是灵异事件。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害怕啊!毕竟这些拐卖案里,他是主谋,虽然周语真应该不知道人贩子里自己是头目。 “所以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带你来这里!” 老村长杵着拐杖,慢慢弯下了腰,在供桌底部轻轻摸索。 似是碰到了什么机关,灵位最高处开始隐隐震动,两个精美的盒子被机关升到了先祖的灵位旁。 老村长亲自出手,踮着脚颤颤巍巍将两个盒子都抱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了供桌上。 这两个盒子,一个金光闪闪,竟是纯金所造,上面镶嵌着珍珠及各色宝石,奢华无比。 另一个则是木头所制,盒子的每一面都雕刻着八卦图案,纹理精美,这材质色泽,一看就知道是桃木打造。 老村长指着珠光宝气的箱子,怅然道:“这是皇帝当年御赐给我们先祖的宝物,一直作为阵眼,守护我们李家村。” 想起一代代族长口口相传中祖上的威风,对比现在的没落,李安国觉得心底十分不是滋味。 村子现在弄成这样,该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啊! 老村长摇了摇头,将宝盒轻轻推到一边,郑重地打开了古拙的桃木盒子。 盖子揭开,木香沉静悠远,里面摆放着一把长约三尺的桃木剑,并没有剑鞘相配。剑身上雕刻着北斗七星,一眼看上去平平无常,毫不起眼。 “这是我们先祖降妖除魔时,使用的法器,”老村长的态度十分慎重,这毕竟是祖先流传下来的宝物,“先祖封印了这把宝剑,只有我们长房嫡子才能启用。” 李安国拉着弟弟,朝着这把桃木剑拜了几拜,随即走上前,用随身带着的小刀,划开了自己的中指。 刀口划得极深,大滴大滴暗红色的血液涌出,流了李安国满手。他毫不惊慌,态度恭敬地拿起了桃木剑,将血液涂满了剑身,连凹进去的七星也没有放过。 沾染了血液的桃木剑竟亮了起来,并开始微微颤动,李安国顾不得止血,将宝剑置于供桌之上,对着法器喃喃念咒。 桃木剑颤动得越来越厉害,桌子也跟着震动起来。李振邦在旁边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世界竟如此灵异,一点也不科学啊! 在咒语的指挥下,宝剑突然飞了起来,悬在半空中,一道金光蓦地从桃木剑上放出,瞬间扩散了出去。 李振邦只觉得耳边一震,似乎听到了诸多尖叫声,头脑霎时一片空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宝剑已重新暗淡了下去,“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这,这就完啦?太神奇了!” 还沉浸在刚刚奇异的景象中,李振邦颇有些魂不守舍,“那这一下,是起什么作用?” 老实说,李振邦一直认为这世上没有鬼神,所以也从来没有敬畏之心,这陡然一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见识了自家法器大发神威,他不担心别的,只担心一招不够狠,灭不掉周语真。 如果那厉鬼死了,自己还能有好日子过,若是厉鬼还活着,自己倒是要不好了。 不过自家法器这么厉害,杀个把厉鬼肯定不成问题,周语真才死几年,肯定不敌桃木剑。 李振邦想起刚刚桃木剑闹出的动静,内心安稳了下来。 “这是祖上传下的解封法器的咒语,解了封印之后,桃木剑自然会除魔降妖。” 老村长伤口的血竟慢慢止住了,他捡起了地上的桃木剑,重新恭恭敬敬的放回了木盒里。 说也奇怪,这法器刚才明明沾满了血液,这时候来看,却是干干净净的,仿佛是把血液全部吸收光了一样。 而且明明是把木剑,却一改之前古拙的模样,隐隐变得锋利无匹。 “祖先保佑,”李安国拉着弟弟对着一排排灵位跪拜,虔诚道,“保佑我们村能平安度过这一劫,以后必当行善积德,不再作恶。” 见大哥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李振邦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连忙保证道:“这件事过去,等我找到媳妇儿了,一定马上收手,再也不做这一行了!” 说是找媳妇,其实还是拐卖。李振邦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太久,眼光早就高了,一般的女孩他还看不上,找就要找最好的。 所以即使是对着祖先发誓,他也鸡贼的没松口。他知道,大哥是最疼爱他的,只要他坚持,大哥最多跟他闹闹脾气,才不会拿他怎么样。 而且收手也没关系,这些年赚了不少了,自己又有别的经济来源,犯不着为了这行当得罪鬼神,万一又蹦出一个死不瞑目化作厉鬼来报复的呢?确实还是尽快收手的好。 李家兄弟以为事情已经成功解决,村庄已然恢复宁静了,殊不知这桃木剑虽然厉害,但周语真吸取了龙脉的怨气,修为堪比千年厉鬼,岂是法器一下能解决的?这招能伤到她,已然是了不起了。 不过对付普通魂魄,桃木剑确实算得上一等一的杀器。 刚刚法器发威时,那些被祠堂阵法强行拘禁的魂魄没来得及吱声,全都遭到了重创。若不是桃木剑是无差别攻击,没有具体锁定哪个魂魄,相信这些普通灵体肯定会直接魂飞魄散。 而这些被阵法强行拘禁的魂魄中,就有周语真的女儿。 * 听了顾婉的劝慰,周语真的表情已经渐渐平和了下来。 正在这时,煌煌一道金光袭来,带着锋锐之气,一下将她身周的怨气打消了大半,不远处响起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周语真猛地捂住胸口,面色大变,怨气陡然强横了起来。 这叫声常人听不见,但顾婉却听得清清楚楚,这是鬼类痛苦的惨嚎声,还不止一个!见了周语真的神色,她哪还能不知道这其中有周语真的女儿? “好,好,好!”周语真怒极反笑,暴增的怨气将整个村庄都包裹了起来,“我好心想放你们一马,没想到你们却不放过我!” “手脚不干净,该折!多嘴多舌,当断!” 周语真猛地一挥手,邮差母子的舌头一下被扯断,红红的一团掉到了地上,两人本来四肢都被斩断,流血过多,只挣扎扭动了数下,就彻底断了气。 “我周语真要让你们全村灭绝,再无活口!!!!” 第 44 章 “大成,大成!快醒醒!” 见丈夫睡得死死的,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妻子用劲儿狠狠推了一把,将原本还在打呼噜的丈夫硬生生吵醒了。 “这一大清早的,怎么了?”被叫醒的丈夫也不恼火,睡眼惺忪问道。 “现在几点了?看外边天像是亮了,咱家大花今天怎么没叫?”妻子一边穿衣服,一边跟丈夫说话。 大花是他们家养的大公鸡,成天昂首挺胸,是村里最威风的公鸡,平时一大早就会站在高处打鸣,它不叫,整个村子里的鸡都不敢先叫。 大成是李家村一个普通的农户,二十年前与妻子结婚,一直没有小孩,他和妻子感情好,没因为这个嫌弃她,后来知道是自己村子出了问题,就更没提过这个事。 他也不像别的村民,为了传宗接代买外面的女人回来,他过不了心里那个坎。见婆娘始终怀不上,也死了要孩子的心,只在家里养些鸡鸭狗牛,平时也可以排解寂寞。 这些动物都是心头肉,一提到大花,原本困倦的他一下精神了,心里也开始担心起来。 “咋这么安静咧?大花不叫,阿黄也不来扒门了。”妻子疑惑道。 夏季的山村可不是一般的热闹,不是蝈蝈在喊,就是蝉在鸣叫,绝不会有如此安静的时候,甚至没有一点声音,让人感觉一片死寂。 “这两天好像一直这样,连蚊子都少了。”大成含含糊糊地说着,手上也开始穿衣服。 “大成,你多穿点,这鬼天气,嘶——也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冷。” 妻子打了个寒颤,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夹袄扔了过去,抱怨道:“这还是夏天,怎么就冷的要穿夹袄了?” 丈夫慢吞吞地穿着,说话不紧不慢,“这两天天气是有点异常,以前晚上睡觉搭住肚子就行,现在还得盖棉被。”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厚实的棉被叠好。妻子早已等的不耐烦,先出房门去了。 “大成!大成!你快来看!” 妻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丈夫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冲了出去。 家里的院子这几十年来早就被夫妻俩划分了区域,鸡笼、狗窝、牛棚……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互不干扰。家里养出的灵性十足的动物一直是他俩的骄傲。 可惜现在一切都毁了。 鸡鸭一动不动,全都躲在自己窝里,大成探了探,冲着妻子摇了摇头。看来大花在没出来打鸣前,已经死了。 阿黄平时看到夫妻俩,喜欢摇着尾巴跑过来,蹭蹭他们的裤腿。而现在,这只小狗似是看见了什么令它恐惧的东西,缩在墙角,尾巴紧紧夹着,也没了生命的迹象。 家里的牛是一头老牛,年纪大了,他们一直舍不得杀,本来已经打算好了,不吃它的肉,为它养老送终的,这时候也已然断了气。 老牛硕大的身体静静地躺在牛棚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望着主人的方向,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想要提醒它的主人什么。 原本热闹的院子一片死寂,家里的家畜全部死绝。 这并不是个例,李家村在今天早上,村里养着的活物全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像是往沸腾的油锅里加了水,安静的村庄陡然一下爆炸了,顾婉一路跑过去,人人都在讨论家里的牲畜死亡的事情,闹的是沸沸扬扬。 也难怪村民着急了,动物比人机敏,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又没见着什么东西袭击它们,这要是放在人身上,不也一样是个死吗? 望着前方常人看不见的煞气,顾婉一路追踪。 这些牲畜的死亡只是周语真怨气溢散之后的无意之举,若她有意报复,村里很快就会全部死绝。 也不知道她的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一下态度大变,明明已经软了口风,可以商量了的,一下又打回了原点。 在温度陡然下降,全村牲畜死绝的瞬间,老村长已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桃木剑是用他的血液解封的,虽然他看不见灵体,但与法器心神相连,也微妙地感觉到了什么,拉着弟弟一起留在了祠堂。 村庄和悬崖处的法阵被破坏了,而祠堂是唯一一处法阵还起作用的地方,不仅拘禁着历年来村里枉死的灵魂,也守护着整个祠堂。 御赐法器在手,纵然是周语真,也不是一下子能攻进祠堂里的。李家兄弟待在里面,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没什么办法。 祠堂清净,一直没出过什么事,周语真进不去,心里又急着报复村民,她觉得女儿的魂魄在里面很安全,也就没着急去救女儿出来,哪料得到女儿的魂魄会遭到重创呢? 她与女儿血肉相连,魂魄相依,出事的一瞬间她就感应到了,并追踪到此。 见李家兄弟躲在祠堂里不出来,周语真冷笑一声,转身便施法隔空拉来了离此不远的李大成,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李大成在自家门口待得好好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腾空飞起,被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掐住了脖子,掐得他面目涨红,喘不过气来。 “大成!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大成!” 他的妻子见丈夫莫名悬在半空,脸色已经开始发紫,哭着跑了过来,跪在地上“砰砰”地磕着响头,额头上很快肿胀起来,血糊了一脸。 灵力鞭忽然从侧后方袭来,狠狠缠住周语真的身体,将她扯到了一边。 正是顾婉赶到了。 李大成得了救,摔到了地上大声喘气,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妻子将他抱在怀里,忍着泪水为他顺气。 “你疯了吗?这家人跟你无冤无仇,以前还出手帮过你!” 顾婉愤怒了,如果说是报复那些害过她的人,或者浑身孽债的人,她都不会这么生气。却偏偏是李大成夫妻。 在周语真的记忆里,这家人出现的次数并不少。 李大成见她一个城里女人不会下地,默默在背后帮过她不止一次;他的妻子遇到周语真的女儿在村里被别的孩子欺负,也主动帮忙解过围。 这家人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确实称不上无辜,但也没做什么太坏的事,顶多就是只顾着自己的小家,对于这种违法犯罪的行为视而不见,但真的罪不至死。 “我说了,李家村一个也逃不掉!全都要死! 我的女儿魂飞魄散了,他们必须陪葬!” 见顾婉怒气冲冲地望着自己,周语真张狂大笑,明明是在笑,却让人感觉她无比悲伤。 “快!”顾婉冲着李大成一家吼道,“村长在祠堂里,他手里有法器,能护住你们!” 顾婉眼力高明,一眼就发现了厉鬼无法进入祠堂,想起李家村的风水大阵,以及流传下来的种种传说,她一下就知道了端倪。 顾婉只来得及说完这一句,就闭口不言,因为周语真已向她冲来,她只能运起灵力,迎了上去。 李大成夫妻见那边金光与黑气互相拼斗,完全插不了手,只得按照恩人的吩咐,跑进祠堂求救。 老村长的反应也很快,在知道厉鬼被人牵制住之后,他迅速派李大成通知了所有村民,让他们简单收拾些东西就来祠堂避难。 以前祠堂是绝对不能让女人进去的,不过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如果不躲进法阵保护的范围,留在外面是必死无疑,所以老村长才网开一面。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所有才买了媳妇的人家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带上拐来的女人,而是任由她们被关在房间里。 就连已经生下孩子的女人,只要是容颜不再,被“丈夫”厌倦了的,他们也只是冷漠地抱走孩子,将痴痴呆呆的女人留在了原处。 能被带走的,都是那些已经融入了整个村子,不以拐卖为耻的女人。甚至她们有的会主动参与贩卖人口,平时还会带头欺负那些才被拐过来的女孩。 说起来,那些才被拐来的女人有的还被铁链锁着,根本没办法去找东西吃,这不是让她们去死吗? 可能在他们看来,即使是被买来的,只要没有融入村子的女人终究不属于李家村吧!遇到危险了,最先被抛弃的就是她们,村民根本就没有拿她们当自己人。 顾婉和周语真已经斗出了真火,幽光闪闪的灵力鞭呼呼作响,次次精准地鞭挞在厉鬼身上,护体煞气已经少到近乎于无了。 当然顾婉也没有讨到便宜,体内受的内伤隐隐作痛。她本身境界就没有恢复到前世的水准,今世底子太薄,幸好技巧足够,这才一力周旋了下来,掩护村民进了祠堂。 “你女儿究竟是怎么了?别这么早绝望,也许我能治!” 见众人成功进了祠堂,顾婉这才松了一口气,有心思开导这厉鬼了。 她说的也是实话,只要不是当场魂飞魄散,一般她还是有办法救回来的,毕竟连妞妞那样的碎魂她都能一块一块拼回来。 可惜周语真不信。她分明已经感觉到女儿魂魄散了,现在仇人又都躲进了祠堂,这个天师又护着那些村民,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让她根本没办法报仇! 一人一鬼斗法渐渐离祠堂大门口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激烈。 里面的村民见顾婉被击飞,摔到了祠堂门口,都忍不住尖叫起来。李振邦也着急了,生怕自己受连累,他不敢冲出去,只敢站在法阵范围里大喊: “你,你们剧组不是我们村的人,不能进我们祠堂,我们不欢迎你!还不快滚开!” 里面除了少数几个人在劝说以外,大部分都默不作声,看来心里也是这个想法,只不过李振邦先说出来罢了。 顾婉根本就没有打算进祠堂,但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心中愕然。 “哈哈哈——”周语真仰天大笑,讽刺道:“天师,看,这就是你护着的李家村,你看清楚,他们真的值得你护吗?” 第 45 章 “我辈修者,做事须得无愧于心。即使李家村大部分人都该死,但总有几个人应该活下去,就算为了这几个人,我也会坚持到底。 守正辟邪,维护人间太平,我天一阁修行的意义也在于此。” 顾婉嘴角还残留着鲜血,神色却十分凛然。 诚然这李家村人渣遍地,她也十分厌恶,但她想要保护的,也只是其中那罪不至死的几个人而已。 “哼!”周语真冷哼一声,杀气毕露,见顾婉态度坚决,她忍不住开口威胁: “我是奈何不了你,但你休想阻拦我!你以为布置了阵法就能够保护你的人,呵——我告诉你,你的想法可笑至极! 你们剧组缩在宅院装乌龟,一天两天是可以,时间长了难道也行?食物、水源,哪样不是要人出去找,就凭你一个人,呵呵!” 周语真冷笑起来,说道:“我是厉鬼,不用休息,完全可以跟你耗到底。我倒要看看,那时候我再来杀人,你打算怎么选,是护着这些狼心狗肺的村民呢?还是护着跟你一起来的剧组呢?” 周语真不愧是难得保有神智的厉鬼,说的话一下子就击中了顾婉的软肋。 这个方法可以说是相当无赖了。我不打你,只围着你,等你寻弹尽粮绝,不得不冒险出来寻找食物的时候再攻击你。 顾婉是活人,没办法像鬼类那样来去无踪。如果厉鬼真的声东击西,那她确实是分身乏术,只能选择她最想保住的一方。 这劝又劝不住,打又不一定能打赢,反倒被抓住软肋威胁,顾婉实在有些憋气,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了。 正在这时,周遭一米内有细微的波动传来,顾婉转眸望去,见祠堂门口隐隐有流光闪烁,似是残缺的碎魂飘散,她神情一愣,立刻对厉鬼比了个休战的手势。 周语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也听话地停了下来。 可能是知道再打下去也只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而且现在仇人都躲到法阵里去了,她跟顾婉可没仇,还不如先休战。 “我可以不带剧组的人来这里避难,”顾婉对着祠堂里的村民一本正经地瞎扯,“但是必须要让我进去一趟,一分钟后我就出来。如果不同意,我就叫齐剧组的人来闯门!” 剧组在宅院里住的好好的,食材被褥都齐全,卧室厨房也都是现成的,布置的阵法只要有她在,完全可以时时补充,比人渣扎堆的祠堂可好多了,就算是李家村要她搬来,她也不愿意。 不过对着村民,就不能实话实说了。 主要是她刚刚发现了周语真女儿魂魄的下落,必须得进祠堂一趟,眼下只能随口威胁一下,好达到目的。 “你进来吧!”老村长一把拉住了想反对的弟弟,侧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村子里所有人都在这儿,根本不怕她一个女孩子捣乱。 而且这女孩才救过村里人,又能跟厉鬼打的不分胜负,可见也是个高人,还是不要得罪得太狠。刚刚如果不是弟弟嘴巴太快,他其实是会同意让剧组的人进祠堂避难的。 顾婉动作很快,村民也不知道她究竟干了什么,只看见她拿出了一个葫芦,伸手做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动作,在角落里待了连三十秒都没有,就转身出了祠堂。 望着凌空抱臂,煞气已然开始恢复的厉鬼,顾婉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小葫芦,对她使了个眼色,一马当先朝剧组宅院的方向走去。 周语真果然跟了上来,大概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的神色竟有一丝惊惶和几分欣喜。 “喏,这里面是所有祠堂里溢散的魂魄,被我收了起来。” 见周围已经没了人,顾婉这才取下葫芦,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厉鬼面前。 厉鬼没有实体,但拿个葫芦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周语真却像是怕自己的怨气会影响这葫芦一样,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往后飘了几米,将怨气也老老实实收了起来,又恢复了之前和顾婉第一次见面时那副清秀的模样。 “我女儿,我女儿是不是在里面?” 大概是太过于激动,周语真竟有些结巴。 顾婉点了点头,将葫芦又挂回了腰间,肃然道: “我天一阁有秘法,可以分开混在一起的魂魄,也可以将它们拼凑复原。” 微微顿了顿,顾婉又继续说道:“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活,而且施法人会非常伤元气。我可以帮忙救治你的女儿,但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我全都答应你!” 见自己女儿的魂魄有望恢复,周语真大喜过望,敌对的态度也一下缓和了下来。 虽然周语真是厉鬼,但她倒没有怀疑顾婉说的是假话,因为她感觉到了女儿的魂魄确实是在葫芦里,而且只要剧组的人还在李家村一天,顾婉就会受她辖制,翻不过天去,所以她并不担心受欺骗。 周语真只担心女儿魂魄碎得太厉害,天师没那个本事拼齐,但是死马当活马医,现在已经这样了,试一试也没什么坏处。 最重要的是,只要是未曾作过恶,这位天师连素不相识的人都愿意相护,她周语真也信任眼前这位天师的人品。 “我知道,你可以看清李家村每一个人灵魂上是否有孽债缠身,你可以报复那些做了孽的,但是如果他并未作恶,还请小惩大诫,放他一条生路。” 顾婉神态认真,眸中透着坚定。 她之前在山顶上望气时,就发现李家村龙气充盈,完全遮掩了村民的真实面相,让她无法分辨善恶,如果不是有厉鬼的记忆,她也很难知晓原来这个村竟是如此光景。 但是周语真不一样。她在村子里生活过几年,而且是被村民迫害而死,死后化作厉鬼,更是吸收了这一片龙脉的怨气,与这片土地密不可分。 所以在周语真的眼里,哪些人孽债缠身,哪些人可以饶恕,她都是一目了然。 “这个……”周语真有些迟疑,但想了想葫芦里的女儿,还是点头答应了。 “剧组的人你一个都不能动!” 见厉鬼答应了自己的条件,顾婉马上说出了第二个要求。 “好!”这一次周语真毫不犹豫,爽快地同意了。 她是跟李家村有仇,又不是跟剧组有仇,如果不是之前天师阻拦她报复,她也不会拿剧组来要挟。 “最后一个要求,等你报复完,一切结束之后,你须得主动去地府领罪。” 顾婉知道,这个要求等于是劝犯人自首,对厉鬼来说,的确无比困难,毕竟在明知道地府会严惩的情况下,谁愿意主动去领罚呢? 甚至顾婉还想了,若是厉鬼不同意这个条件,她也不会强行要求厉鬼答应。而是会等到厉鬼报完仇后,在她最强横也是最虚弱的时候收了她,交给阴差带走。 一般来说,阳间同一个地方死去的人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鬼门就会大开,阴差会前往阳间收魂,那时候厉鬼若是在现场,肯定逃不脱阴差的追捕。那她就可以毫不费劲地解决掉周语真这个麻烦。 也不怪顾婉如此慎重,毕竟厉鬼杀伤力太大,尤其是报完仇的厉鬼,谁也不知道她是会执念全消,乖乖去地府呢,还是萌生报复社会的心,在人间无差别杀戮。 对于这点,顾婉只能做好万全的准备。 “好!但我也有一个条件,还请天师答应我!” “什么条件?”顾婉精神一振。 本来顾婉以为周语真是绝对会拒绝的,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只求自己答应她的条件。 “我想在陪着女儿去地府之前,再去看一眼我的父母,”周语真转头望向远方,神情怅惘,“在被拐卖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逃离李家村,回到父母身边,是我活着的时候唯一的执念。” 周语真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顾婉,清秀的脸庞满是郑重,“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将我封印了带过去。只要见完父母,我周语真就任你处置!” “好!” 这个条件根本算不上什么,更何况还是她全程陪同,所以顾婉很爽快地答应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女儿的魂魄恢复之后,我会带她来找你!” 顾婉痛快说完,也不纠缠,便打算转身离开。 “就这些吗?没别的了?不需要立个誓吗?” 这个天师之前还拼了命地阻止自己,现在却放任她去报复村民,天师的原则呢? 而且只是口头上的协议,居然就这么信任她吗?也不怕自己出尔反尔? 周语真不可置信,忍不住连连追问。 “我相信你。”顾婉神色淡淡,言辞却很肯定。 “而且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只守护那些没有罪孽,值得被保护的人。至于那些作恶太多,孽债缠身的人,你要报复,我不会阻止。” 经过了李家村这一系列的骚操作,顾婉早就明白了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自然不会再对他们心存怜悯,能叮嘱厉鬼留那些无辜之人一命,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至于周语真,顾婉看过她的记忆,还是相信她的为人的。而且她女儿的魂魄在自己手里,想来她也不敢不遵守诺言。 成功达成协议,天师的身影渐渐越来越远,周语真望着祠堂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她明明有能力在瞬间杀光全村的人,但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如同钝刀子割肉般,今天死几家,明天又死几家,这么做,就是想看看这些村民无比恐惧的模样。 曾几何时,像自己这样被拐来的女人只能任由他们的欺辱、戏弄。现在立场反转,她倒要看看,这些人渣,在面临绝境的时候,到底会露出怎样的嘴脸! 第 46 章 “走,我们从那一家开始。” 夫妻树下,顾婉指着村口第一家房子,对身旁的蒋其琛微微笑了笑,开口说道。 之前和厉鬼分开后,顾婉就回到了剧组所在的宅院。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虽然村庄被厉鬼的怨气笼罩着,与人世隔绝,但仍能感觉到阳光从头顶上稀薄的白雾中洒下,只不过少了几分温暖,整个村庄的温度差不多都下降了二十多度。 剧组里大部分人因为气温太低,都宁愿躲在房间里,不愿意到院子里白白受冻。 顾婉回去的时候,宽大的院子里只有几个剧组高层挤在一块,正愁眉苦脸地商量生活问题,蒋其琛也穿得严严实实的,在一边旁听。 过来拍戏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带厚衣服,毕竟正值夏天,谁会知道竟然出现这样的状况,结果现在都抓瞎了。 当然顾婉没有,她的行李鼓鼓囊囊一大堆,里面什么都有,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百宝箱了。 看着蒋其琛眼巴巴地望过来,笑盈盈似乎还带点邀功意味的眼神,顾婉难得面色微红。 其实她一开始也觉得这行李太过于夸张了,只不过顾及蒋其琛的面子,才没有说出口,没想到在这个穷乡僻壤,每一样东西都能派上大用场。 剧组高层商量无果,都在唉声叹气。 厚衣服,没有! 食物,还有一点存量,省着点吃的话还能坚持个三五天。 但谁知道他们究竟还要在李家村待多久?如果等到食物彻底告罄的时候再去寻找,那时候还有没有力气搬动,都是个问题。 见大家都在为了这个问题而烦心,顾婉表示这都不叫事啊!当下就把她和厉鬼已经简单达成一致的事情提了提。 本来她还担心,怕剧组的人觉得她太过于冷漠,不肯救那些村民,没想到一听协议内容,大家的反应与她想的截然相反。 “救他们干嘛?顾婉你就是太好心了,他们做了孽就该遭报应!” “是啊!是李家村作了恶,现在厉鬼来报复,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要我说,周语真真的把女儿看的很重,活着的时候愿意为她留在这村子里,死了以后也愿意为了女儿后退一步,真的是慈母啊!” …… 他还感叹起来了。 总而言之,他们大概都认为顾婉太圣母,觉得管那些人渣干嘛?让他们去死的意思。 只有蒋其琛,在听说顾婉和厉鬼打了一架之后,心里担心怕她受伤,悄悄站到她的身后,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炙热的阳气顺着手腕向上延伸,将她略微有些冰冷的皮肤彻底温暖了过来,经脉也微微舒展,顾婉毫无血色的脸颊也带上了些许红晕。 她是极阴体质,本身就惧寒,怨气大的环境对她身体的影响也是最大的。 其实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扛过去,毕竟在景天王朝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做的,但是现在,望着蒋其琛充满担忧的眼光,她的心仿佛也被经脉里流动的阳气拂过,一股暖意充盈心间。 “你还好吗?如果我的阳气有用,你就……你就多吸一点,没关系的。” 似是感觉到自己的话像是有歧义,蒋其琛声音压得极低,耳垂也微微泛起了红。 那当然没问题啊!即使之前受了内伤,但经过阳气这么一激,灵力一流转,也已然恢复了。 顾婉望了望又开始苦恼物资的几个同事,转过身去对蒋其琛竖了个大拇指,“特别有用!我已经恢复了!” 说完,像是为了让蒋其琛知道她的话有多么真诚,顾婉抽回了手腕,双手对他比了两个大大的赞! 蒋其琛沉默地看着顾婉无比真诚的赞,又低头望了望空掉的手心,愈发低落了。 后面的几个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除了宋至诚全程围观,正在偷笑之外,其他人都在认真讨论物资的问题。 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问顾大师的意见,生活制片说道:“顾婉,哦不,顾大师,既然您已经跟厉鬼有了约定,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座村子了?” 顾婉摇了摇头,怨气一旦封村,这院子里只有她和蒋其琛能出去,普通人是无法走出这个范围的。 事实上,怨气的作用还不止于此,它还能激发人心中的黑暗,放大恶的那一面。 若非顾婉布了阵法,剧组又很听话,没有出去乱晃,不然还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而且她和厉鬼还有约定,周语真还等着她帮忙拼凑魂魄,去老家见父母呢,她也是走不了的。 “那我们能不能出去寻找物资?村民都去了祠堂,那种匆忙的情况下,再怎么收拾,应该还会遗留很多东西吧!” 生活制片又冒出了个新主意,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王哥他愁啊!特别是看着白米越来越少的米缸,和快要空了的菜篮子,他就更愁了,愁得都睡不着觉。今天这个有关于物资的会议,也是他发起的。 “不行!”顾婉摇了摇头,干脆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虽然和周语真有约在先,但她还是不敢让剧组的人离开这个宅院,毕竟命只有一条,还是爱惜点好。而且出了阵法范围,神智会受怨气影响,得不偿失,不如放弃。 看着众人失望的神色,顾婉面色淡定,指了指蒋其琛,说道:“你们不能出去,但我和他可以出去。” “说吧,需要些什么东西?” 蒋其琛诸邪不侵,带着他不用担心会受到怨气不好的影响,自己力气小,他一个大男人,搬东西肯定能帮不少忙。 而且看他的神色,应该也很乐意帮忙,应该……是吧? 瞥了瞥身后男人的神情,顾婉不太肯定地想。 他当然想帮忙,乐意得不能再乐意了,可惜婉婉好像看不太明白。 蒋其琛无奈地叹了口气。 才说完那句话的顾婉被生活制片用热情淹没了,王哥迅速巴拉巴拉念出了一大堆必需品,督促一脸茫然的顾婉拿手机一一记录了下来。 站在宅院门口,顾婉抬头看了看,决定就从村口开始搜罗起。 于是就出现了此章开头的那一幕。 村口第一户人家可谓是李家村的门面,即使瓦片院墙都老旧了,看起来也比旁的要气派几分。 这户人家似是走得极为匆忙,大门大喇喇地敞着,院子里撑着的竹竿上晾晒着衣物,看着还没有干透。 院子角落里躺着一只小狗,一双眼睛还睁着,乌溜溜的,一看就知道活着的时候有多可爱。 蒋其琛天生招小动物喜欢,看着很不忍心,可惜现在没有时间收殓它的尸体,也只能任由它这样曝尸在外了。 这屋子里遗留下的物资不少,顾婉二人将这些东西聚拢,统统放到了在院子里找到的手推车上,这样可以省不少劲。 “呜!呜!” 像是听到他们的动静,旁边一个小房间里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顾婉和蒋其琛都听见了,两人疑惑不解,一齐向那边走去。 这房间跟之前顾婉在宅院里看到的一样,小小的窗户被钉上了木条,房门铜环把手被挂上了铁链,用铜锁锁得严严实实的。 一看这副情景,二人什么都明白了。 顾婉上前,试探性地敲敲门,里面顿时响起了明显的声响。 二人对视一眼,蒋其琛回头四处扫视,在角落里摸了块石头,对着锁狠狠砸了下去。 铁链应声而落,顾婉站在前面,第一个推开了大门。 里面的女孩约莫二十岁,衣不蔽体,形象十分狼狈,脖子被狗链拴着,让她吃喝拉撒都只能在铁链直径范围内。 这女孩披头散发,刘海遮住肿胀的脸颊,能看得出眼角泪痕未干。她的双手在背后被绑住,嘴里塞着布,见是顾婉走进房间,她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呜呜”叫得更利害了。 费了老大劲儿,顾婉才帮她解开这些束缚,让她喘了口气。 蒋其琛老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压根儿就没进屋,就帮着在别的屋子找了几件衣服递进去了,其余时间就像个门神一样守在外面。 直到里面一切都收拾妥当了,顾婉叫他进屋了,他才走进去。 从女孩的口中,他们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叶芯彤被拐进来的经历也很离奇,她是在和网恋了很久的男朋友面基的时候被拐卖的。 明明她还是很注意的,见面吃饭的时候,没有喝男朋友递过来的饮料,也没有去偏僻的地方。 谁知她只刚喝了点没开封矿泉水,还是她自己拧开的,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像狗一样被拴在这里,只能任人摆布了。 幸好村里像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家男人只来过一次,见她反抗激烈,尝试未果,就没有再继续勉强,后面更是面也没露过,一直都是个妇女给她送吃的喝的。 即使口中布条被拿下来,她也不敢呼救,之前才因为这个被打过,浑身都是青紫。 而今天早上也不知是怎么了,外面乱哄哄的,后来就没了动静,一直到顾婉他们进来,叶芯彤才又听到了声响。 顾婉一对时间,果然是剧组来的前一天。 也就是说,剧组来之前,村民才刚刚结束了一次人口买卖,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剧组就到了。 村民晚上要巡逻守夜,白天又要盯着剧组不乱窜,平日里还有田里的活儿绊着,难怪力不从心,再没来过。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挺好的,剧组也算是间接阻止了村民伤害这些女孩。 顾婉看着面前神智清晰的叶芯彤,很欣慰她不像周语真,也不像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至少人还存活在这个世上,没有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在她看来,生命永远是最重要的,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希望。 第 47 章 事实上,剧组真的来的很巧。 李振邦虽然做这行当,但藏的很深,早已退居幕后,已经多年没露过面了。而且因为这个伤天害理的职业,他和大哥关系也不好,平时他都是在外面待着,很少回村。 不得不说,剧组能在李家村碰见人贩子的头目,一头闯进人贩子的窝,确实是倒了血霉。 如果没有顾婉,他们即使发现了村子的阴谋,拼死反抗,也多半会被一网打尽,下场凄惨。 当然,有了顾婉,结果就大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时间,顾婉和蒋其琛花了一天的功夫才搜完整个村庄,运回去了一大车物资,想来短时间内肯定是够用了。 这中途她和蒋其琛还救出了十几个女人,有的是像叶芯彤那样,被链子锁得死死的,精神气儿还没被磨灭的。 有的则是简单被关在屋里,没有被捆住的,大多神情麻木,反应都比常人慢半拍。 也不知是不是挨打次数多了,这些被关住的女人,明明一推门就可以出去,竟然都没有产生逃跑的想法,而是乖乖地待在屋子里,连顾婉拉她们走,她们都神情呆滞地拒绝。 最后还是叶芯彤眼底冒火,狠狠骂了她们一顿之后,这些人才算是有了些活气儿,肯跟着他们离开了。 不过救下来的女人也有相同的地方,顾婉本来是想先把她们送到剧组那边,让她们好好休息的。谁知她们像是有雏鸟情节,竟是认准了她,说什么也要跟在她的身边。 好说歹说都不听,顾婉也没办法,只好一直带着她们,直到夕阳西下,才回了剧组宅院。 她们不少人都是近期才被拐卖过来的,以前在文明社会,白浩轩、沈芊芊、宋至诚这样的明星常常出现在她们与朋友闲聊的话题中,陡然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见到熟悉的面孔,她们才似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真切地察觉到了逃脱的希望。 剧组里熟悉的面孔给了这些女人强烈的安全感,让她们忍不住纷纷开始哭诉自己的遭遇。当然,顾婉这个亲手救了她们的人始终是安全感的最大来源。 于是,顾婉也在场旁听了所有女孩的遭遇。 她们有的是像周语真这样,热心帮助别人,却中了那些人的圈套;有的是像叶芯彤这种,被熟人哄骗拐卖;有的是出去玩的时候,警惕心不够,被人下了药之后捡尸带走;还有的是被骗着说出来打工,结果满心欢喜到了工作的地方,被迷晕带走的…… 方法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但最终的结果都是被拐卖来了这个地方。 跟景天王朝比起来,现代社会其实已经进步很多了,但仍然存在这些阴暗面,以贩卖同胞,伤害别人谋利。不得不说,生为女人,真的不容易。 尽管宅院已经饱和,但考虑到这些女人的精神状态,剧组还是给她们腾出了一间房,期望在大家的关照下,让她们不再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顾婉忙碌了一天,收获满满。周语真报复心切,当然也没有闲着。 整个村庄已经被她用怨气包裹,可以说是哪里都有她的耳目,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怨气范围内,究竟都在发生什么。 除了布置了阵法的剧组宅院她监视不到,就只剩祠堂这个阵眼还在起作用,将她挡在门外了。 不过她一点也不急,村民来得匆忙,落下了很多东西都没有带,不说别的,他们连粮食都没有带够,在祠堂里根本就撑不下去。 所以这种情况下,他们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周语真表示真的很好奇。 她真身化为无形,隐藏在无处不在的怨气里,赤红的目光望着近在咫尺的祠堂,嘴角挂着恶劣的狞笑。 毕竟不是所有村民都那么有远见,在仓促躲到祠堂避难的时候,还记得带上足够的食物和水。有不少村民根本什么都没有拿,就只带了个人去了。 祠堂的氛围也正如她所预料,慢慢向深不见底的深渊坠去。 如果说一开始老村长还能控制整个场面,让所有村民都待在自己的位置,但一天过去,又饿又渴的村民贪婪地望着带了充裕物资的邻居们,眼神渐渐凶恶起来。 这个村庄本身道德水准就低,现在为了口吃的,那还能有什么做不出来? 李大成夫妻俩就是这样,被周围的同村邻居洗劫一空,连口水都没给他们剩。 这对夫妻没有后代,平时在村子里都是受歧视的对象,即使今天是李大成去通知的村民避难,但没有人领他的情,反而对他怀里的食物和水产生了觊觎之心。几个人联合起来,想要夺走夫妻俩的东西。 李大成的脖子到现在都有一片青紫淤痕,而且他是亲眼看见顾婉和厉鬼相斗的,比起那些只是道听途说的村民,他更了解事情的严重性。 平时受欺负也就算了,都是一个村的,忍让一下也吃不了太大的亏。但现在不同,在他看来,现在这些要抢他物资的人,根本就是要他们夫妻的命! 背后已是绝境,再不拼命就要死了! 但是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斗的过那些人联手?即使妻子也上前帮了忙,最终的结果却是两个人都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大成,大成!你没事吧?” 李大成头昏眼花,被泪眼婆娑的妻子抱在怀里。 妻子惊魂未定,头发散乱,嘴唇因为缺水,裂开了几道口子,额前刚刚被人揪掉了一绺头发,头皮微微渗出血来。 今天大家都聚在一起,干什么别人都能看见。看这个情形,她原本不敢拿水出来喝,后来是实在受不了了,才想着避开别人的视线,偷偷抿一口。 哪晓得本来已经这么小心了,居然还是被那些无赖看见了,硬生生抢了过去! 李大成则更惨,脸上鼻青脸肿,头上也被人砸破了,幸好口子不大,捂一捂就能止血。他的身上也都是伤,最柔软的肚皮刚刚被人踢了几脚,这会儿正抱着肚子□□。 在这个全村大部分人都买卖人口的情况下,他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只守着媳妇儿过日子,可见他是非常爱自己的妻子的。他的爱,不流于表面,而是渗透在他平时的一举一动中。 比如此刻,看着妻子因为缺水变得暗淡的脸颊,李大成捂着还在疼的肚子,到处为她借口水喝。 一般的人家,自己喝还不够,怎么可能借给别人?都纷纷拒绝了。 老村长倒是想借,但是他是提前来的祠堂,根本没有准备食物和水,他自己吃的喝的,都是靠弟弟得来的。毕竟李振邦生意做的大,村里很多人都仰仗他吃饭,匀出一些给他也是应有之义。 人没有食物还可以撑七天,如果没有水,顶多就三天的命了。 他们夫妻此刻已然陷入了绝境,如果在祠堂干熬着,只有死路一条,不如趁现在还有力气,去外面搏一搏,弄点水和食物回来。 李大成何尝不知道这也是一条死路?但是死到临头,总想要挣扎一番,但愿那位厉鬼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让自己把东西给了妻子再死。 下定决心的李大成不再犹豫,将自己的妻子托付给了他唯一信任的老村长之后,就头也不回地扎进浓浓的夜色之中。 周语真就守在祠堂门口,一下子就发现了浑身伤痕累累的李大成,她不由得嗤笑一声,感叹这李家村确实没好人,欺负自己人也是一样下得了手。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早上她掐脖子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伤痕,所以一想就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 周语真也懒得动弹,这李大成和他的妻子身上难得没有孽债缠身,原来也曾经帮过自己,掐过他一次就算是报复了,旁的她也不想再去做什么,毕竟已经和天师有了约定。 李大成这一路走的是胆战心惊,生怕厉鬼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冒出来,把自己杀了。但奇怪的是,等他安全回到家,又拿了全部自己能拿动的物资,成功赶回祠堂,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除了家里的物资稍微少了一部分,让他多花了一些时间搜寻以外,他没有碰上任何意外,一路平平安安进了祠堂。 这一次来,他还特意带了家里的一把砍柴刀,磨得锃亮。 他一进祠堂就举着刀,防范着所有人,等东西一股脑都塞给了妻子之后,他双手握刀,两个人躲到了角落里才坐下去。 即使坐着,他也不敢放松,双手紧紧握着刀柄,锐利的目光盯着四周,生怕别人见财起意,来抢他带过来的东西。 看着砍柴刀锋利的刀刃,知道李大成这次是来真的,自己手上又没有武器,那些村民哪还敢再放肆,都纷纷将目光移到了别的地方。 李大成出去了,为什么没出事? 李振邦的脸上没了一直以来怪异的笑容,变得阴恻恻的,他皱紧眉头,心里疑惑不解。 难道是因为李大成以前没欺负过周语真? 李振邦摸了摸下巴,对着旁边的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村里没欺辱过周语真的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几个的,在以李振邦为首的这批人的商讨中,这样的人一分钟以内全都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很难看出李振邦究竟做过什么,竟让他手底下这些村民对他如此惧怕,都盲目地听他的话。 李振邦从中随便挑了一个。在他的吩咐下,那人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答应了回家一趟,去拿点东西,也算是做个试验。 至于这个人究竟会不会出事? 李振邦嗤笑,出事也没什么,反正也只是做个试验而已。 第 48 章 夜色浓重,大家都在祠堂猫着,村里没有一丝光亮,就连山里闪耀的星空,也被怨气遮掩了大半,光线十分暗淡。 李甲摸着黑,轻手轻脚地向自己的家走去。 他家就在村口,家里条件在村里算好的了。 当然,这是以前,自从村里开始做贩卖人口的生意之后,不少人都发了财,自己家一比,当然是远远不如了。 不过他倒也沾过光,他跟李振邦那伙人中的一个玩得好,买媳妇的时候别人特意给他留了个漂亮的,价钱还收的不贵,他很满意。 那婆娘长得真特别漂亮,小辣椒似的。他就去试了一次,那女人反抗得太激烈,没能成事,原本是打算饿她几天的,就是这两天事儿太多,他一时也没顾得上。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一个人在屋子里关了几天了,也该服软了吧? 自己这难得回去一趟,要不要……? 想到妙处,他忍不住嘿嘿嘿笑了起来。 …… 这人刚刚在笑什么? 周语真悬在空中,漫不经心地望着地上那摊烂泥。 还是惨叫声更好听。 想起自己刚刚斩断这男人第三条腿,又从脚到头慢慢将他碾压成肉泥时,他不由自主发出的声声惨嚎,周语真享受地眯了眯眼。 她在此处隔绝了声音,倒不是怕被村民听到了,事实上她巴不得所有的村民都能见识见识她的手段。主要是怕那个爱管闲事的天师知道了,又来阻止她。 虽然她白天和天师达成了协议,但她猜测,如果真的被天师看到她这么残忍的手段,一定不会同意她这样虐杀,所以还是不要让天师发现的好。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还用问吗?所有管不住第三条腿,拐卖别人家女孩儿的男人,活在这个世上有意义吗?还不如人道毁灭。 不过这摊肉泥要怎么解决呢? 总不能就扔在这吧?万一天师看到了怎么办? 周语真捂了捂嘴巴,有些苦恼。 “砰——”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扔在了祠堂门口,震起了片片灰尘。 外面一片漆黑,所有人都躲在祠堂里,根本不敢出去。李振邦胆大心细,他拿着根蜡烛,也不出祠堂范围,就站在门口借着烛光往外看。 外面躺着的显然是一个人,但已经不成样了,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烂泥,唯有完整的头颅告诉了他这人的身份,正是他不久前派出去的李甲! 看来那厉鬼不是只杀欺负过她的人。 望着李甲死前痛苦不堪,死不瞑目的双眼,李振邦皱眉思考。 厉鬼没杀李大成,难道是因为李大成没有参与过拐卖妇女? 可惜了,李大成不是个好摆布的人,更何况他还带了刀,随时可能会拼命,还是不要触及他的底线为好。 那这么说来,最适合被派出去拿食物的,应该是那些被拐过来的女人! 李振邦眼睛一亮,想到了这个绝妙的主意。 这些女人与周语真的来历相同,说不定厉鬼会看在她们都是被拐进村的份儿上,不杀她们! 究竟他的想法对不对,明天试试就知道了。 李振邦也没想去收殓尸体,端着烛台又进了祠堂。 * 夜晚的李家村人大多忍饥挨饿,苦苦熬着,剧组这边就舒坦多了。 顾婉和蒋其琛今天推了一大车物资回来,食物多了,生活制片也开心,多整了几个菜,说是要给那些被拐过来的女孩洗洗晦气,庆祝她们逃脱魔掌,迎接新生活。 剧组里的人大多人品不错,又见多识广,都很怜惜这群受苦受难的女孩子。吃完饭之后,大家在一起义愤填膺地骂那些人贩子,直到深夜,才散场。 等到大家都睡去了,顾婉才披上厚衣裳,悄悄来到院子里。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之所以在院子里,也是没办法,全剧组的人都挤在一个宅子里,她的房间早就不是只有她和沈芊芊两个人住了,在那儿干什么都不方便,更何况是必须要避人耳目的事。 葫芦里的魂魄经过了一整个白天的阴性灵力温养,已然恢复了些许。这个葫芦确实是普通的葫芦,不普通的是她的灵力。 顾婉示意蒋其琛退到她的身后,距离葫芦有一米了,才敢揭开盖子,将里面混杂的魂魄放了出来。 之所以叫上蒋其琛,也是顾婉的主意。之前镇恶分魂,光是拼凑妞妞一个人的魂魄,都耗费了她不少精神,这次工程量更大,不叫上她的“阳气补充器”,她自己一个人多半搞不定。 望着眼前一片片混杂在一起的魂体,顾婉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身后人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随着阳气喷薄涌来,陡然暴增的灵力化为数条灵力触手,伸向面前的魂魄…… * 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祠堂里的村民都陆陆续续睁开了眼睛。 因为怨气的原因,整个村子气温都很低,祠堂的地面太硬,又没有被褥,不少和衣而眠,体质不大好的人都有点感冒。 尤其是孩子们,体质比较弱,即使家长晚上搂着睡,这第二天了精神还是有些萎靡,完全没有平时调皮捣蛋的样子。 说起来也很奇怪,自从村子生不出下一代之后,从别的地方拐来的女人才可以生孩子。但是等这些女人在村子里多待上几年,体质也会变得跟原村民一样,怎么折腾都生不出娃娃。 被拐过来,能在这村子里生存下来的女人,都不会简单。 思维简单些的多半没多久就疯了,或者反抗过于激烈,直接就被处理了,比如李振邦强占的女人,死了都有好几任了。 成功活下来的女人,有的就像曾经的周语真,为了一丝希望,为了自己的孩子忍受这一切。这样的人戒心非常重,不会主动去帮助新来的,当然也不会去欺负她们。 还有的就过分了,为了能够融入村子,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她们甚至会不顾自己也是被拐来的事实,主动参与拐卖这种犯法的行动,将自己曾经受过的痛苦,又加诸在后来人的身上。 比如之前在村口叮嘱顾婉不要到处乱跑的中年妇女,她就是主动融入村子,迫害同胞的人之一。 她叫周雨璐,名字和周语真相似,经历也和周语真差不多,都是被拐过来之后,只生了一个女儿,遭到“丈夫”的嫌弃。 不同的是周雨璐很快就妥协了,对丈夫偶尔打骂孩子就当作没看见,反正是他的亲骨肉,又不可能打死。 而且她看了周语真的惨状,生怕自己也落得那个下场,就主动要求去跟着村里的那帮人做事。她长相清秀,慈眉善目的,利用这副模样哄骗了不少小孩子,替那个团伙挣了不少钱。 俗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挣了钱的周雨璐自然和从前大不一样,走路都昂首挺胸了起来。 也不知她是脑袋坏了还是以前家里过得不好,竟也没想离开这里,而是继续跟她所谓的丈夫搭伙过日子。 丈夫一家见她没跑路,能赚钱,又顾家,自然是不会再起卖掉她,再换个媳妇儿的想法。 她也相当做得出来,知道丈夫想要儿子,想要玩女人,居然主动拐卖女人回来,给自己的丈夫享用,等生了儿子或者丈夫腻歪了,就又转手卖出去。 这一买一卖,她既赚了钱,又白得一儿子,这些女人也不能威胁她的地位,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现在,她膝下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算得上是村里娃娃最多的家庭了。 其中只有一个女儿是自己生的,其他孩子的母亲早就被她无声无息地处理了。 她还不会把这些女人卖到自己的村子,以免影响她家庭的和谐氛围。 除了她生的大女儿,其他孩子都以为自己是她亲生的,平时也都格外黏她。至于她最喜欢谁?那当然是丈夫最喜欢谁,她就最喜欢谁。 因为家庭地位的上升,她对给予她这一切的李振邦格外尊重,毕竟在别人手底下做事嘛!这些利益李振邦能给她,也一样能收回去。 所以她对于今天早上李振邦要求她回家搜集物资的要求,虽然打从心里想要拒绝,但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这个要求。 周雨璐真的算得上一个慈母了,她依依不舍地将孩子每个都抱了抱,又一一吻别了孩子,才转身离开了祠堂。 结果当然是注定的,这样的人,比村里的人贩子让周语真更为厌恶。 尤其是在她知道这人还拐骗女孩子回来给丈夫用的时候,让她恶心得够呛,真是杀掉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周语真对她当然没有手下留情,看在同是被拐来的份上,表面上给她留了个全尸。 但只要有人碰过就会发现,其实她死状极惨,生前是硬生生感觉到体内的骨骼、内脏一点一点化为脓水,直到断气。 现在仅仅只是外表看着正常罢了。 死了一个手下的李振邦毫不心疼,毕竟他底下人手那么多,死个把人根本不算什么。 倒是这些死去的人让他渐渐试探出了厉鬼的底线,现在他终于知道该派哪些人出去给他们找物资了。 首先参与过拐卖妇女的人,肯定不行,李甲和周雨璐都是这样被杀的。 然后欺负过周语真的人多半也不行,即便是之前□□过她的人已经被杀掉了,但谁能保证其他在别的方面欺负过她的村民出去就不会被杀呢? 这么看来,现在最适合出去的,应该就是她了! “你!对,就是你,出去找点吃的喝的回来,就用你家的手推车推过来。” 李振邦指着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的一个女人说道。 第 49 章 这女人一直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眸光。 她原本缩在角落里,丝毫不引人注意,现在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吓得她连连摆手。 “我……我不行的。” 李振邦会看她的态度行事吗? 笑话,当然不会了。 她的丈夫也乐意巴结这位叔叔辈的村里一霸,脸上堆着笑,连连把女人往前推。 “二叔,别听她胡说,她愿意的。” 身边的婆婆也将她扯得东倒西歪,眼神凶戾,嘴里絮絮叨叨,不干不净地骂着。 大概意思就是自己家白养着她这个生不了儿子的样子货,到现在叫她做点事都不肯云云。 女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被骂了也不还嘴,头压得低低的。 李振邦找上她也是有原因的。 这个女人是和周语真差不多时间来的村子,活着的时候两人关系也还可以。 而且她性格懦弱,别人不欺负她就万幸了,所以从来没有参与到村里欺负新人的活动。 他倒要看看,面对这样一个和自己曾经有交情,也没做过什么坏事的女人,周语真究竟会怎么做。 * 离开祠堂的女人一路小跑,待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之后,才停了下来。 偏僻的角落里,女人抬起头,脸上哪还有刚才的懦弱,厚重刘海下的眼睛里竟带着强烈的恨意。 她环顾四周,急切道:“周语真,周语真你在吗?” 平日里,婆婆和丈夫习惯了她的沉默,谈论事情的时候不会刻意避开她。即使到了祠堂,他们也没有停止絮絮叨叨。 这让一旁的她知道了,原来村民之所以躲到祠堂,都是因为昔日朋友化作厉鬼前来报复导致的。 她没有亲眼见过周语真的鬼魂,但是她知道,这两天村子里曾经欺辱过周语真的人都死得极为凄惨。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是不是也可以帮帮她呢? 女人怀着希望想着。 自从她女儿死去之后,她就再也不想活了。 但是转念一想,活着还能报仇,死了根本毫无意义,于是她才熄了寻死的心,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平时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形象深入人心,没有人会防备她。 所以早在夏季来临,野花盛开的时候,她就偷偷采集醉仙桃,一点一点取了花的种子带回来,偷偷藏在隐蔽的地方。 醉仙桃的籽微甜,长得像芝麻,但有剧毒,她本来想和芝麻混在一起,打成酱做点心给他们吃掉的,哪知道,在种子收集的分量还不够致死的时候,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一阵阴风袭来,周语真已然悄然出现在了这个角落。 怨气所到之处,皆是她的天下。早在女人一出祠堂,她就发现了。 但这女人身上并无罪孽,她没有报复的必要。 而且她已非人身,前几天看到女人对丈夫和婆婆顺从的样子,她也并不想再见这位昔日的朋友,就没有露面,没想到竟听到了呼唤。 “周语真,你想杀了李家村这些人吧?我可以帮你!” 女人猛地扑上去,想拉住厉鬼的衣裳,却不料扑了个空,她神色急切,声音却压得极低。 “你想怎么帮我?” 周语真兴致缺缺,她不相信面前的人会有什么好办法。 那祠堂阵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她研究了几天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她知道,只要守住门户,就不愁他们有不出来的一天。 “你可以上我的身,到祠堂里去杀了他们!” 女人目光灼灼,满是兴奋和恨意。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周语真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在心里盘算。 天师说不能滥杀无辜,但又没规定无辜之人主动献身,自己不能附上吧? 只是可惜了自己才想出的一个点子了。 周语真略微有些遗憾,她可是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想到这个兵不血刃,又能让村民得到最大惩罚的办法的。 不过那法子确实有伤天和,天师肯定不会同意自己那么做。 * 推着推车的女人如同往常一样,垂着头默默地将所有的物资都交给了李振邦,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李振邦大喜,知道厉鬼被自己寻到了破绽,他们又可以借此多苟活一段时间了。 当然,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存活,多半还是要指望大哥手里的桃木剑和御赐法宝。 大哥说了,根据祖上传下来的秘诀来看,这桃木剑若还想发挥出上次威势,必须得缓个一周再血祭。所以他们只要再撑一周,然后面对面给厉鬼来那么一下,厉鬼肯定会魂飞魄散。 得了大哥保证,又解了燃眉之急的李振邦也不小气,给他手底下做事的几个人都分了一些食物,也给找他买过人的家庭赏赐了一点,至于像李大成这样跟他毫无瓜葛的,他当然不会滥发好心。 得到李振邦赞扬的女人一家子高兴坏了,丈夫点头哈腰,连连表示只要二叔用得上,他媳妇儿随便用。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女人外出寻找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回来给李振邦分配。 物资充裕的李振邦大方了很多,见哪家实在撑不下去了,也会施舍一点,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外界一切平静,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除了一件事,那就是李大成不知道怎么回事,隔了一天就带着妻子离开了祠堂,回自己家住去了。 留在祠堂里的村民都觉得他们是找死,但都不敢出去一步,生怕自己步了李甲和周雨璐的后尘。所以李大成夫妻在外面究竟死了没有,他们也不得而知。 原本的李家村虽说群体作案,但村内气氛倒还算是祥和。 可最近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每个人都心浮气躁,像是有股邪火憋在心里,迫不及待想要发泄,导致祠堂矛盾频发,气氛总是紧张而怪异,令人不安。 “嘶——” 女人才刚刚运完物资回来,挤到祠堂供桌附近的时候,腰侧被一只不知从哪伸出来的咸猪手狠狠捏了一把。 丈夫听到动静,又看到妻子捂着腰,强行撩起后发现腰间白皙的肌肤被捏得青紫,哪还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扑了过去,跟那人打成一团。 这女人懦弱又胆小,还生不出儿子,自己确实是不想要了,但这也不是别人伸爪子的理由! 可能是天气燥,这几天总是邪火往上冒,几个人都打出了真火,拳拳到肉,连地上都慢慢溅上了血。 老村长一直待在供桌旁边,怀里鼓鼓囊囊的,手上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一直没怎么放开过。 这时候发现再不解围就要闹出人命了,他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捂着鼓鼓囊囊的胸口,杵着拐棍前去调解。 一开始引战的女人早就退到了一边,一双眼睛四处扫射,见老村长始终用手捂着胸口,一刻也没放下来,她的目光立刻紧紧盯在了那里。 “都别打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老村长在一旁急得要命,生怕闹出人命来。 被放大了负面情绪,打出了真火的男人们早就停不下来了。平日里他们还会听老村长的劝解,现在在怨气的影响下,简直恨不得连脑浆子都打出来。 老村长见劝解无果,只好颤颤巍巍迈着步子拉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胳膊,试图将他带到战场之外,谁知那人打红了眼,根本不管不顾,反手狠狠一推,就将老村长推倒在地。 “砰——”的一声闷响,随着老村长的倒地,他藏在怀里的物事也掉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古朴的龟壳,上面刻满了玄妙的符文。 女人看不懂刻了什么,但是看到老村长大惊失色的眼神,她马上就明白了什么,在老村长扑过去之前,迅速从怀里掏出杯子,拧开盖子一把泼了过去。 一股恶臭席卷了整片空间,粪便将地上的龟壳糊的是严严实实的,甚至大半还淋到外面。 村民都是农村里呆惯了的,这点臭味不算什么,但看到老村长歪倒在地,像是受了伤的样子,犹如一盆凉水泼在头上,都找回了理智,停了下来。 老村长面色颓败,一脸惨淡地看着眼前已被污秽之物毁坏了的龟壳,发出了绝望的哭嚎。 众人打架的时候李振邦压根儿就没在意,直到看见大哥倒在地上,他才推开周围的人群,奋力挤了过来,可是好像还是来不及了。 祠堂大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门外一股凉风拂过,将祠堂里的恶臭吹得干干净净。 不对劲!祠堂自有结界,怎么可能会有风吹进来? 李振邦的脖子越来越僵硬,那股凉风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再关注地上的大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祠堂大门。 “咯咯咯……” 开心的笑声似远似近,在整个空间里回响,周语真背着手出现在了祠堂外。 她脸上带着笑意,看着里面的村民,微微歪了歪头,缓步踏进了祠堂。 随着厉鬼一只脚迈进祠堂,不过轻轻一踏,一股剧烈的气流向众人袭去,让所有人都跌倒在地,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你们这几天过的好吗?想我了吗?” 厉鬼的声音温柔无比,却让不少人的牙齿都开始打颤。 “看来是不想我了。” 见没有人回答她,周语真眼睛微微眯起,笑着自说自话,“你们别害怕呀!都是一个村的,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只要你们陪我玩一个游戏就行!” 见眼前的厉鬼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凶戾,一个村民壮起胆子,结结巴巴问道:“什,什么游戏?” “游戏的内容当然是杀人啦!不过我今天心情好,一家只杀一个,你们可以自行决定那个被杀的人是谁,我不挑的,我都听你们的意见。” 第 50 章 周语真说完上面的话,捂嘴一笑,眼神玩味地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所有被她目光扫到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回避她的视线。 周语真原本是想附身在那女人的身上进来的,没想到作为阵眼的宝物十分霸道,哪怕她只分出了一丝灵识想要附身混进去,也没有成功,而是直接被弹了出来。 后来她只能请女人帮忙,在祠堂里时时留意老村长和李振邦,看他们是否有什么异样。因为为保阵法平安,那阵物一定就藏在他们身上,只要找出来,毁掉它,自己就可以进来了! 至于怎么毁掉这种阵物,她也心里有数。一般像这样的法器,最怕沾染上污浊之物,例如经血、粪便等等,这些可以说是最方便的破解法器的东西了。 听了周语真的安排,那女人每次会趁出去搜寻物资的时机,抽空收集自己的粪便,一等到发现阵物,就会伺机毁灭阵法。 而她,就可以长驱直入,继续报复这群缩头乌龟。 听懂了厉鬼的话,村民们都忍不住骚动起来,在底下窃窃私语。 一个壮汉胆子忒大,主动站了出来,他满脸横肉,眼神凶戾,身周还有浓重的煞气。 “小娼妇!你说什么我们就得听吗?活着你都奈何不了你爷爷,死了也一样!” 这村民手上握着刀,恶狠狠地盯着周语真。 他一直自诩胆大包天,是组织里最残暴的人,被拐过来时那些不听话的女人孩子,到了他的手上,基本都会温顺下来,任人摆布。 都说鬼怕恶人,说不定厉鬼也会怕这壮汉,不再逼他们玩那什么游戏。 底下的村民都在暗暗祈祷。 “啊——!!!” 一阵骇人的惨嚎响起,率先出头的壮汉悬在空中,被不知名的力量从下往上一点一点碾成了肉泥。 这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清醒着,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变成了一滩烂泥,想晕也晕不过去。直到碾到了脖子,厉鬼才大发慈悲停了下来,给他留了个脑袋。 原来李甲就是这样死的! 看着眼前这残忍的一幕,所有人的牙齿都开始咯吱打颤,身体一点一点往后挪去。 “我刚刚都说了呀,一家我只杀一个人,大家都要按规矩来,怎么可以不遵守规则呢?” 周语真声音温柔无奈,竟还有一丝娇羞,“我可是很守规矩的,这死了的汉子就算一个人头,他家今天我就不动啦!” 说着,周语真眼波流转,笑盈盈地望向祠堂里的人们。 “大家都选好了吗?” 厉鬼状似苦恼拍了拍脑袋,笑道: “如果你们都不肯选,那就只能我来挑咯!” 偌大的祠堂里聚集了一百多号人,此刻却像是一个人也没有,整个空间一片死寂,只能听见厉鬼银铃般的笑声,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此刻,沉默的氛围被一个颤抖着的声音打破。 一个男人蓦地跪在自己母亲面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边磕边哭,潸然泪下: “娘啊,儿子还年轻,儿子真的不想死啊!” 他也不明说他想干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对着母亲磕头。 他的母亲已经有了七十多岁了,手哆哆嗦嗦地放在儿子的头上,老泪纵横, “娘老了,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你好好儿的,就行!” 偏远山区里男子是家里的壮劳力,本来女人的地位就差一些,从二十年前,村里女人生不出孩子开始,更是低了一等。 等村子开始集体买媳妇儿之后,女人对他们来说,基本上就是一个消耗品,只要有钱,只要肯拐,完全是唾手可得。 在这样的氛围影响下,所有人都重男轻女,对女性缺乏最基本的尊重,生了儿子就开心庆祝家里有后,生了女儿就是不值钱的丫头片子。 不光男人这样想,就连女人自身也是这样认为。 李家村落后的观念,再加上毫无道理的母爱,这位母亲即使因为儿子的请求心中难过,也还是愿意主动赴死。 “咔嚓——” 一声脆响,男人的脑袋被硬生生拧了一百八十度,面孔转到了身后,瞬间断了气。 他的嘴巴大张着,鼓睛暴眼,泪水挂在脸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母亲哀嚎一声,扑过去将儿子抱在怀里。 “你,你不是说让我们自己选的吗?怎么你直接动手杀了?!” 周语真也没管这句话是哪边传来的,她摸了摸额角,佯装苦恼叹了口气,“他们话也太多了,吵得我脑袋疼,我就先帮他们选了。” “你们呢?选得怎么样了?”厉鬼饶有兴致地望着众人,问道。 明明知道这厉鬼多半只是借机杀人,但众人仍然是敢怒不敢言,纷纷围在了一起,小声商量了起来,细微的声响中,还能听到人群里传来的微小的哭声。 “你们还没选好吗?” 周语真似是不耐烦了,抬手轻轻一挥,人群中四五个脑袋霎时滚了下来,周围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哭嚎。 “你们也太慢了,这几家我就帮忙选了吧,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感谢我哟!” 厉鬼“咯咯咯”地笑着,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祠堂。 “你!你这狗娘养的贱人!你就是想杀了我们所有人!你!!” 一个村民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提着刀挥了过来,谁知还没来到厉鬼身边,他和他家人的脑袋全都滚到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我都说很讨厌别人不遵守规则了,怎么还有人这么做呢?” 周语真背着手,凌空将所有人的神情都看了一遍,她享受地眯了眯眼,说道: “有这么多错误的例子在前面,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话音刚落,就在大多数人还在天人交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角落里一个村民恶狠狠地挥刀砍下了妻子的头。 妻子的脑袋咕噜咕噜滚了几圈,血喷了身边的人一脸。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完全没有想到丈夫会对自己出手,眼角迸裂,两行血泪慢慢滑落了下来。 对于村民来说,妻子不过是买回来传宗接代的东西而已。 纵然她很乖顺,来了村子之后主动帮忙做生意,还调/教那些新来的女人,平时他是愿意给她几分面子。 不过那又怎么样?东西就是东西,损坏了还可以再买一个回来,自己的命就一条,没了那可就完了。 “哎呀!你可真是太机灵了!” 周语真故作惊讶,捂住了嘴,笑道:“不过你没有违规,这一次就算你过关啦!” 听了这句话,其他人也得到了启发,纷纷扑向自己买来的媳妇儿,有武器的直接上手砍,没有武器的也用手去掐脖子,整个祠堂充斥着哭叫和祈求声。 曾经主动说要厉鬼附身的女人见丈夫伸手掐过来,她眼中露出绝望的光芒,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哎,等等!”周语真怨气化作利爪,又拧断了几个脖子,“这里面有几个人你们可不能杀,我是要亲自招待的。” 说完,那几个同样是被拐卖过来,从不惹事的女人被她扯到了祠堂外面,安全离开了这个空间。 “好啦!”厉鬼拍拍手,开心地笑着,“大家现在可以继续了!” 即使知道厉鬼可能是不愿意杀那些人,但村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听从厉鬼的命令,自相残杀,为了让自己能多活几天。 父亲对上儿子,儿子杀向母亲,整个祠堂血流满地,女人临死前的哭喊声,孩子尖利的叫声,男人的嘶吼声不绝于耳,整片空间顿时沦为了人间地狱…… 唯有两个家庭没有互相厮杀,他们面露恐惧,将老人和妻子护在身后,挤在供桌最里面的角落,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那些杀红了眼的人把自己一家也给杀了。 周语真发自内心的笑声如银铃轻响,像是给这幕荒诞的剧目配乐一般,贯穿了整个杀戮的过程,一直没有停下。 “很好!” 厉鬼假装擦了擦笑出来的,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笑盈盈道:“你们大部分人都遵守了规则,让我很开心。” “这两家我带走亲自处罚,谁叫他们不守规矩呢?” 怨气如绳,紧紧将没有参与杀戮的两家人捆住,周语真将他们举在空中,对着大家莞尔一笑: “今天的游戏就到这里了,我们明天再见哦!” 厉鬼笑着冲大家招了招手,如同常人一般,转身离开了祠堂。 如果只看厉鬼的表情,不看祠堂里血流成河的场景,还真会以为这就是在简单地玩游戏。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又“砰”的一声关上了。 见厉鬼确实已经消失在了这个空间,原本压抑的哭声彻底释放了出来,亲手杀掉家人的村民也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抱着死去的亲人惨叫起来。 杀了妻子的男人虽也有些难过,但并不感到后悔。 旁人的命哪有自己的重要?就算让那些惨嚎的村民再来一次,他们还是会选择牺牲别人,保住自己的命。 老村长和李振邦虽然是亲兄弟,但从李振邦结婚开始,就不算同属一个家庭。而且两人现在都是单身,家中只有自己一人,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杀掉家人,都保住了性命。 从龟壳被粪便污秽之后,老村长就一直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幸亏他本身就待在供桌附近,也没人向他动手,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李振邦走南闯北犯罪多年没被抓住,到底胆大心细,他反应极快,见厉鬼一出门,就立马来到了大门边,想要拉开这祠堂的大门。 现下法阵已破,继续留在祠堂只是给厉鬼一个戏弄他们的机会,若是能逃出去,大家分散开来,即使不能出村,厉鬼一个一个去杀,应该也要花费一些时间,自己就可以借机保命。 可惜李振邦能想到的,周语真当然也想到了。 她一开始为什么要封村?又为什么要把这些人关在一起? 她就是想看他们痛苦,想看这样的人在面临绝境时,究竟会怎么做。 结果确实没有出乎她的意料,渣滓无论在哪里,始终都是渣滓。 以前凌虐弱小的人,现在被更强大的人欺辱,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玩得正开心,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而且天师应该是被拼魂这件事给绊住了,暂时顾不上这边。她如果只是关在祠堂里这样报复,不让天师知道还好;若是把这些人放出去了,惊动了天师,知道自己用了这样的手段,她可不敢保证天师一定会站她这边。 所以当然是要把他们都锁在祠堂里,慢慢玩游戏啦! 周语真勾起嘴角,笑得极为肆意。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50-60 第 51 章 祠堂里所有人都是一夜无眠,毕竟不是谁都能在尸骸遍地,哭声连天,满是血腥气的地方安枕入眠的。 封闭的空间里日夜不分,时间根本毫无意义,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能等着厉鬼下一次的屠杀。 老村长痴痴呆呆地望着眼前堪称修罗地狱的场景,眼神满是痛苦,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 李振邦还不死心,在祠堂拿刀到处破坏,看能不能破开结界,逃出这个牢笼。 “新的一天开始了,今天玩什么游戏好呢?” 一股阴风吹过,周语真已然出现在了祠堂中央,她明明还是那副清秀可人,笑意盈盈的模样,却令所有人都忍不住身体颤抖,拼命往后退去。 “昨天都是你们自己选的人,不如今天我来挑?” 周语真脸色蓦地一沉,“我一直都很想让你们也尝试一下,当时我的感受。” 似是又想起了那段痛苦的经历,厉鬼眸子里满是恨意,“当年,我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被蛇虫鼠蚁噬咬,足足熬了三天三夜才断气。这种煎熬,你们有谁知道?!!” 周语真嘶吼完,突然又变了个脸色,装作苦恼地摸了摸下巴,眼中恶意满满,“或者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可以直接提出来哦!我是一个非常乐于接受别人意见的人。” 见所有人都鸦雀无声,默默回避自己的视线,周语真叹了口气,状似无奈道: “又不说话,真拿你们没办法,那还是照我说的来吧!” “嗯……就从……从你开始吧!” 厉鬼伸出的手指在人群中扫荡,没有人敢动,都像是在等着命运的宣判,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突然,周语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原本暗藏在做作笑容下的戾气彻底释放了,她的怨气化作利爪,将人群中的李振邦一伙人拖了出来,恶狠狠道: “你们身上的孽债是整个村子里最重的,就从你们开始!” 就在周语真面色大变的时候,顾婉也感应到了整个空间中,怨气在不住地动荡。 她将灵力涌入双眸,向动荡传来的地方望去,发现那正是村口的方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短短数分钟,怨气已然开始变弱,看来离破阵之时不远了。 外面有人来了,而且还是行家! 顾婉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知道自己应该出场了。不管是来人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灭了厉鬼,还是厉鬼动手杀了破阵之人,对她来说,都不能接受。 正好她也已将周语真女儿的魂魄拼凑完整,给厉鬼送过去,也不算师出无名。 心里胡乱思考着,顾婉带着蒋其琛直接奔向了祠堂。 * 几天前,就在蒋其琛失去联络,电话怎么也打不通的时候,他的大哥蒋怀瑾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大哥知道弟弟把工作托付给自己,是为了去见一个人。虽然他没说是谁,但看那躲躲闪闪,耳垂微红的样子,想也知道多半是见心上人去了。 蒋其琛离开的第二天,大哥原本打电话是想调侃调侃弟弟,打探一下情报的,却没想到跟小弟彻底联系不上了。 蒋家因为蒋其琛的身体,从小就对他的行踪异常关注,生怕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出事,所以蒋其琛的身上,是常年带着卫星定位仪器的,就装在他手腕上的表里。 蒋家老大派了家中保镖去小弟定位的地方去搜寻,发现了塌陷的路段,还碰上了前来修信号塔的工作人员。 与他们闲聊时,保镖才知道这地方之前才下过暴雨,眼下这些状况都是天气导致的。保镖生怕雇主的弟弟在这里出了事,马上打电话通知了蒋怀瑾。 蒋家老大一听说弟弟可能出事了,立马放下了工作赶到了现场,叫施工队加快速度修好路之后,就来到了定位显示的地方。 即使信号塔已经修好了,小弟电话还是联系不上。卫星定位的地方明明就在眼前,误差不会超过一千米,但面前就是一座普通的山,蒋怀瑾带着保镖将这里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弟弟的下落。 不得已之下,只能打电话求助自己的父母。 蒋家因为小儿子的原因,在这方面还是有一定敏感度的,知道这事不简单,马上请了一位离这里最近的,相熟的大师过来寻找。 这一来一去,距离蒋其琛失踪,已经过去几天了。等大师赶到这座山前时,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眼前的这座山巍峨高耸,险峻陡峭,袅袅白雾升腾,将整座山装饰得恍若仙境。 但是大师并没有被眼前的美景迷惑,他虽然不知道怎么破解,但也能看得出这是怨气化形,在此地布了结界,里面的真实情况如何,不破这阵法,根本一无所知。 他专长不在于此,实在能力有限,破不了这阵法,不过他知道谁有这个能力,当下向雇主推荐了749局。 要说这749局,毕竟是官方机构,里面确实有能人,而且还不少,在接到蒋家的求助之后,第一时间便派出了人员到现场侦查。 能入国家机关的,那能是一般人吗?马上就发现了此地的异常,把具体情况一上报,向局里请求增派援兵。 于是李家村门口的人越来越多,现今已然有了几十个了业内人士了,还有警察和医生在后方等待救助幸存者。 周语真封村是直接用的怨气封锁,没有用到奇门遁甲之术。这在一些阵法大师的眼里,自然是毫无技术含量,只需要暴力破解就行。 来的人虽然修为比不上顾婉,但架不住人多啊! 而且749局掌握了一种阵法,相当于合体之术,只要人按特定的位置站立,配以相应法决,就可以激发阵中所有人的法力,并将之聚集到一人身上,合众人之力来对付敌人。 此时此刻,他们就把这样的术法用在了这里。 村口的人们穿着怪异,有的是一身僧袍,有的是道袍,还有的则是一身制服。 他们的动作也不尽相同,或双手合十,或单手掐诀,唯一能看出的,就是他们都聚精会神在念同一段咒语。 咒语声中,仿佛有着看不见的线将所有人串联了起来,将所有的法力都向最前面的那人涌去。 最前面站着的,正是以前和顾婉有过一面之缘的刑烨。 他本身就对蒋其琛和顾婉印象深刻,心心念念都是把这两人拐回局里。自从查到顾婉二人在此地失踪,他便主动请缨前来调查。 见此地怨气冲天,他也是急了,生怕自己看中的人才在这里陨落,才甘愿布此阵法,并且以自己为先锋,容纳所有人的法力来破阵。 要知道,旁人都还好,法力用完了过片刻便可以恢复,但他不一样,他是冒了巨大的风险的。 刑烨以一己之力容纳所有人的法力,即使马上攻击,运转出去,在身体里停留的那几秒,这些法力也有可能会撑破他的经脉,对他造成巨大的伤害。 此时此刻,吸纳了所有人法力的刑烨脸色爆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他整个人都肿胀了起来。 他强忍住宣泄出去的冲动,双手摆出道家九字真言手印,待最后一个“行”字说完,庞大的法力从他手中喷薄而出,直冲眼前的障眼白雾而去。 白雾开始动荡,渐渐稀薄,见此状况,周围的雾气迅速涌来,形成了反扑之势。 阵法未破,刑烨一伙人也没有放松,而是都继续念咒,向刑烨送出自己经脉内的所有法力,连才刚刚恢复的,也都一并输送了过去。 双拳难敌四手,怨气在众人的合力攻击之下,渐渐越来越淡,“啪”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碎掉的声音,阵法已彻底打破,被隐藏起来的李家村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749局在村口奋力破阵时,顾婉和蒋其琛也来到了祠堂门口。 眼前的祠堂像是隔了一层布,让人感觉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 整个建筑牢牢封锁,大门关得严严实实,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而且一点声音也没有,像是根本没有人一样。 顾婉一看就知道这肯定又是厉鬼布的阵法,她上前试着推了推,果然没有推开。 不过这难不倒顾婉,当下运起灵力凌空画符,符咒金光大盛,印在门板上。污浊的怨气如同遇到了天敌,在符咒的威力下迅速瓦解,露出了真实的建筑。 随着阵法的破解,此起彼伏的惨嚎也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这声音如同鬼泣神嚎,一听就知道里面的人肯定受了非人的折磨,才会叫得如此凄厉。 门下有缝隙,殷红的血液顺着门缝往外流,顾婉心中一紧,迅速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里面鲜血淋漓,恍若屠宰场一般,完全是人间地狱,遍地散落着村民们的断肢残体。 有些只剩头颅,早已死亡;有些躯干完整,但血肉却消融大半,连内脏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已经快要成为骷髅了,厉鬼却吊着他们的命,没让他们立刻断气。 门外听到的惨嚎,正是这些“骷髅”发出来的。 “你可以给他们个痛快,何必这样折磨他们?” 顾婉一望便不忍心再看,她知道,这个村子没几个好人,这些人确实是死有余辜。她可以接受厉鬼杀掉这些人,但无法接受这种虐杀的做法,简直违背了人性,太过于残忍了。 无奈厉鬼凶焰滔天,像是杀红了眼,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仰天长啸: “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第 52 章 现下祠堂里还完好无损的人,已经没剩几个了,基本全是老人和孩子,也都受了很大的惊吓。 老村长一直守在李振邦身边,想要触碰弟弟,但看着他凄惨的样子,愣是不敢伸手,生怕这种触碰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痛苦。 做人时不知道,做了鬼之后,整个村子里哪些人身上有怨气煞气,自己看的是清清楚楚,所以她才用酷烈的手法杀死这些人。 可惜天师来得早了一点,没让她把这些人渣虐杀干净! 周语真冷笑一声,污浊的怨气化作利刃,直接将所有躺在地上哀嚎的人都抹了脖子,连魂魄也被搅成了碎片,整个祠堂霎时安静了下来。 望着躲在角落里,已经不会哭喊的孩子们,厉鬼眼珠血红,身周的怨气开始蠢蠢欲动: “我的女儿死了,你们这些罪人的后代为什么还活着?” 见厉鬼被煞气蒙了心,已然失去了理智,顾婉心里大急,灵力迅速幻化成鞭,一下击了过去。 “你清醒一点!这些孩子是无辜的!” 挨了一鞭的厉鬼并没有清醒,而是愈发激起了凶性,指甲倏忽变长,七窍也开始缓缓流血,她长啸一声,对着顾婉扑了过来。 想着外界来人肯定能护住剧组,她已没了后顾之忧,当然不肯示弱,况且身后还有孩子要保护,于是向着厉鬼主动迎了上去。 灵力鞭幽光闪烁,犹如灵蛇出洞,直射厉鬼面门,周语真仰头避过,足尖轻点,魂体向后退去。 顾婉见她轻松躲过,手腕轻轻一抖,灵力鞭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再次刺向她的面门。 厉鬼再次侧身避让,身后的手掌微握,怨气在看不见的死角渐渐成形,向着顾婉袭去。 顾婉心神一动,手轻轻一扬,灵力鞭迅速回撤,在身周游走盘旋,形成了一道护体罡气。 虽然顾婉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她还是低估了厉鬼的厉害,让小半灵识闯进了她的护体灵力之内。 周语真的这一击,里面不光有怨气、煞气,还包含这她大部分的灵识。 鬼类害人,很少是直接自己动手把人杀掉的,大部分都是影响心神,让人类产生恐惧、焦虑、自我怀疑等等负面情绪,在人虚弱的时候以梦境或幻境来迷惑他们,进而达到杀人的目的。 这一招其实周语真已经用过两次了,不过前两次都是为了把自己的记忆展示给顾婉,这一次则不同,她用上了鬼类的天赋,想迷惑于天师,阻她一阻。 见顾婉闭上眼睛,陷入迷蒙,周语真眼神狠戾,迅速向着角落里的小孩子扑去。 她知道,这一招最多争取两三秒,但怎么也够她杀掉这些孩子了! 只可惜她估计失误,忽略了顾婉身后的蒋其琛,以为他就是来凑个数的,没分半点心神在他身上,却被他坏了事。 蒋其琛见顾婉闭目抚额,赶紧上前扶住了少女,身上的阳气因为主人的担忧分外活跃,涌入少女的经脉之中。 顾婉手上的天一阁掌门指环也微微闪了闪,一股冰凉的气息直冲她识海流去。 “婉婉……婉婉……”一片黑暗中,熟悉的声音在不停地呼唤。 好像是师父的声音? 顾婉识海里出现了她似乎从没见过的一幕。 她好像看到自己的尸体了?还被一个人抱在怀里?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顾婉百思不得其解。 “婉婉……去……寻找……” 师父的声音断断续续,她还没听清,一股熟悉的力量便将她拉回了现实。 清亮的眸子睁开,顾不得对男人表示感谢,顾婉当即一鞭子甩出,将飞向孩子们的厉鬼掼倒在地。 “如果你为了泄愤,杀了这些孩子,那你跟那些人渣有什么区别?” 顾婉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句说出,声音压抑着强烈的怒火,将厉鬼紧紧束缚在原地。 “你忘了你的女儿吗?你不是想陪她一起去地府吗?” 见厉鬼凶光毕露,明显还想伺机杀人,顾婉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千纸鹤,递到了她的面前。 “魂魄我已拼好,今天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的。” 顾婉面色严肃,神情郑重,问道:“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收手吧!你的父母,你的女儿都在等你!” 顾婉将纸鹤轻轻放进周语真的掌心,语重心长劝道。 她一直没有对这只厉鬼下过死手,也是希望厉鬼能够迷途知返,及时收手,毕竟顾婉曾两次与她共情,知道她受了多大的折磨。比起将她打得魂飞魄散,顾婉更宁愿让她去地府接受审判。 她的仇人应该已经都死绝了,李家村只剩了这些老弱病残,眼下,应该是她煞气最强横,怨气最虚弱的时候了。 若是一念成魔,不满足只报复自己的仇人,而想要杀更多的人来填满自己心中的空洞,那罪过可就大了。 顾婉希望她能趁现在怨气最弱,理智犹存的时候,将事情想清楚,不要误了自己。 周语真知道,天师对自己手下留情了,毕竟她每成功报复一个仇人,身上的怨气就会被磨灭一分,除了煞气惊人,其实她现在的实力是不及从前的。 而且女儿的魂魄碎成那样,她本以为天师是没办法让女儿完全恢复的,而且就算恢复了,伤害也已经造成了,所以为了报仇雪恨,她才会如此狠辣。 怨气本就有影响人神智的作用,周语真平时能保有理智,已是世间难得,在放出心中的凶兽,虐杀一干村民之后,难免心神会沉浸在杀戮之中,变得失去理智。 顾婉带着厉鬼女儿的魂魄过来,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毕竟这魂魄对厉鬼来说是最重要的牵绊,应该可以让她恢复理智。 “轰隆——” 突然一声巨响,天空中一道闪电劈下,将祠堂天花板完全炸开,厉鬼怨气大减,也被这雷光击倒在地。 这煌煌天雷只诛妖邪,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经过顾婉二人时还知道绕道,丝毫没有伤到他们。 是外面的人进来了? 顾婉望着门外,眉头紧蹙。 祠堂自成空间,与外界隔绝,她进来了之后,就对外面没什么感应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破阵了,还伤了厉鬼。 现在的人居然这么厉害吗?威力这么强的天雷,这得是元婴境界了吧! 没想到末法时代了,竟然还有元婴境界的修士? 祠堂外,所有人按阵法站立,将法力灌输给了最前面的一个道士,他单手掐诀,口中还念念有词: “妖孽!竟然有这么强横的煞气!贫道要请天雷劈了你!” 说着,他又开始掐诀念咒,又一道天雷向他所指的方向劈去。 “天雷的威力这么强悍,一击就够了,何必来两次?浪费大家的法力。这两下劈下去,消耗过度,大伙儿都要休养好一阵子!” 刑烨抱臂站在一旁说道,他破阵的时候站在最前面,经脉有些受损,暂时用不了法力,只能在一旁看热闹。 他却不知道,天雷虽然厉害,但还真没法将周语真一击毙命。 “小心!” 第一道天雷过后,顾婉便时时注意着天花板上的破洞,见又一道天雷劈下,她情急之下用灵力帮忙挡了一下。 她是人身,又不修邪术,天雷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但对周语真就不一定了。 这天雷好生厉害,还会有第三下吗? 顾婉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又回头望向了大门,神情略有些担忧。 “滚开!” 听到周语真的声音,顾婉赶紧回过头来,就见一人被厉鬼一掌击飞,身体撞到了墙壁,直接昏了过去。 厉鬼胸口被插了一把造型精致的桃木剑,剑身还残留着人类的血液,在厉鬼心口不断灼烧,带来无尽的痛苦。 她的魂体忽明忽暗,煞气和怨气如同黑色的血液一般,从伤口缓缓流了出来。 原来,一直痴痴呆呆的老村长竟趁厉鬼和顾婉被天雷吸引了注意时,趁机将祖上传下来的桃木剑一下刺穿了厉鬼的心口。 这法器是由桃木制成,最为克制鬼魂,又刺穿了要害之处,这一击可以说是凌厉无比,让周语真顿时失了反抗之力,只能委顿在地。 “里面的厉鬼听着!赶快束手就擒,不然就等着第三下天雷吧!” 外面的人开始叫喊,怨气影响神智,能把厉鬼逼出来是最好,他们也不大乐意进厉鬼的怨气范围内。 见外有追兵,自己又伤重如此,周语真自嘲一笑,用尽浑身力气拔出了胸口那把剑,将手中纸鹤宝贝似的捂在胸口,转头最后看了顾婉一眼,便散为怨气离开了这座祠堂。 “天哪!你们快看!这里死了好多人!” “造孽啊!死状这么惨烈,这厉鬼手段真是极其残忍!不枉我那两道天雷!” “也不知道厉鬼跟这村子有什么仇恨,竟然杀的只剩这么几个人了。” “快快!赶快救人!” 祠堂大门被推开,一下子涌进了几十个人,有和尚有道士,还有一些看着像是普通人的修者,他们见里面血流成河,都忍不住义愤填膺。 后面进来的是警察和医生,他们一进门,就直奔幸存者去了。 众人看到顾婉和蒋其琛也不惊讶,毕竟来之前就知道自己是来找人的,失踪人员的面目他们也都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在这里。 难道是主动过来除掉厉鬼的? 刑烨之前就说这两人很厉害,现在周围死了这么多人,他们也没能阻止,看来也只是虚有其表。 “顾婉,蒋其琛!终于找到你们了!” 最后进来的刑烨倒是很高兴,他是知道顾婉本事的,自然不会小瞧于她。 “那个厉鬼怎么样了?已经魂飞魄散了吧?”刑烨问道。 顾婉可疑地沉默了,半晌,才缓慢地摇了摇头。 第 53 章 “婉婉刚刚一直在和厉鬼斗法,身体可能不太舒服,我带她出去透透气。” 蒋其琛见顾婉像是有些回避这个问题,连忙岔开了话题,将她带出了祠堂。 祠堂里事务繁多,他们要救治幸存的老人和孩子,要调查事情的真相,最重要的是还要根据怨气的轨迹查一查这厉鬼往哪个方向逃了。 “剧组那些人没事吧?”刑烨关心问道。 他们此行的主要目标是为了解救被困在此地的人质,而且剧组里的人身份敏感,若是舆论没有引导好,一个没弄好是影响很坏的。 虽然他一开始知道剧组里有顾婉和蒋其琛,就已经对剧组人员的安全问题放下了大半的心,但也不妨碍他再问一问啊! “剧组的人没事,就在那边的宅子里,你们可以去找找。” 蒋其琛见顾婉眼睛一直望着山谷的方向,颇有些心不在焉,于是代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好,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待会儿再来找你们。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刑烨见顾婉的脸色有些不寻常,应该的确是身体不适,也不疑有他,自己转身进了祠堂。 “走,跟我来!” 顾婉一拉蒋其琛,趁所有人都在祠堂里忙碌的时候,两人向着村口跑去。 周语真被天雷和老村长的奋力一击重伤,身上又还带着女儿的魂魄,一定跑不远,肯定还在李家村附近。 顾婉看过她的记忆,心里知道她肯定是逃到那个地方去了,再加上顾婉眼可望气,厉鬼留下的踪迹她一眼便可看清,当下便追了过去。 二人速度飞快,村口的夫妻树已近在咫尺。这是李家村唯一存活的植物,经过了几天怨气的侵袭,本以为已经死翘翘了,没想到生命力这么顽强,居然在焦枯的树根处又冒出了新枝,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不愧是能生长在“龙角”上的树木,龙脉不死,它们不灭,可以算得上是这村子的风水树了。 可惜啊!好好的龙脉,好好的村子,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顾婉看了看底下的石柱,在心里思忖。 离村口不远的平台处停着不少车辆,甚至还有警车和救护车,应该都是跟着749局一起过来的。 村口有三条路,一条通往山顶,一条直通平台,还有一条不知是通向何方。 顾婉没有丝毫停顿,带着蒋其琛踏上了他们从来没有走过的一条山路,一条斜着往下的山路。 周语真跳崖的场景,厉鬼躺在谷底的记忆,还有村民平时刻意的监视,夜晚的巡逻……一幕幕场景在她的脑中盘旋,如果她没猜错,这条山路就是通往周语真化作厉鬼的山谷! 山路崎岖,向下倾斜得厉害,小路上又没有植物可以防滑,走得不太容易,如果不是蒋其琛拉着,她可能一不小心就滑下去了。 两人跌跌撞撞大约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来到了路的尽头。 从小路尽头看去,前方是绵延不绝的石山,隐蔽处藏有一条石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石缝狭窄、黑暗,只能靠着天空洒下的一丝亮光前行。这石缝恍若一线天,甚至比一线天还要更为狭窄,二人只能侧身向前。 如果不是顾婉确定里面一定别有乾坤,还真让人担心里面是一条死路,怕二人会被困死在里面。 待走完这狭窄的一线天,明亮的天光刺来,眼前豁然开朗,让刚刚习惯了黑暗的双眼忍不住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顾婉擦干眼泪,抬眸望去,这山谷大约半个操场大小,四周石壁高耸入云,人站在谷底,像是蚂蚁一样渺小。 最顶上就是周语真跳下来的那处悬崖了,崖边云雾缭绕,如果是不了解内情的人看见了,说不定还要赞一声神仙之地。 半山腰处也有一块平台就在山谷正上方,看来那里应该就是村里的那处隐蔽之地了。 顾婉抬头望了望半山腰的平台,估了估距离,微微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就全说得通了! 她是感到很奇怪,周语真记忆中山谷里那么多尸体是怎么运过来的,竟然直接弃尸荒野,连个坑都没有挖一个。 本来她一直以为是从刚刚走过来的那条小路运来的,但是那狭窄的一线天打消了她的念头。 这种自然天堑,一个人走过来都得侧身,更何况是还要带着尸体?想也不现实。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人在村子里死了之后,被村民从半山腰那里扔下来的吧! 这死也死的不安生,又没有葬身之地,怨不得那些人都会化为厉鬼了。 顾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眼前的山谷早就不像厉鬼记忆中那样生机勃勃了,而是寸草不生,一片荒芜,那些肢体残骸没有了草木的遮掩,就那么堆在山谷中,看着分外凄凉。 像顾婉这样懂风水的,知道这原本是逆鳞之地,是珍奇的风水宝地。不知道的,看到尸骸遍地,还以为这是乱葬岗呢! 山谷正中央的月牙小池还是像以前一样,幽深宁静,波澜不惊,丝毫看不出有龙怨之气潜藏其中。 似是听到了声音,闻到了人气儿,蛇群又淅淅索索从土地缝隙、尸体头骨中钻了出来,向顾婉二人蜿蜒爬了过来,在离二人一米处又蓦然停住。 顾婉早知道这些蛇伤害不了他们,毕竟还有蒋其琛这个大杀器在。吃过人肉,沾了怨气的蛇群如同邪祟,根本接近不了他们。 不过…… 顾婉叹了口气,心里十分可惜。 原本生长在龙气充裕之地的动物,都有修行成功,超凡脱俗的可能,但是龙脉惨遭污染,这些动物又都吃了人肉、入了歧途,再没了修行的可能。 而等他们离开了,这山谷一旦开放,里面的动物不出去祸害人就不错了,哪还能够潜心修炼呢? 为今之计,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顾婉看了看周围煞气逼人,明显已经受到怨气影响的蛇群,叹了口气,她凌空画出灵火符,纤指向蛇群推去。 围堵过来的蛇群互相缠绕,眼露凶光,在沾染上金色的火星之后,瞬间被点燃,很快便烧成了一团焦黑。 山谷里明明没有风,但火势却涨得飞快,灵火很快便覆盖了整片山谷的土地,足足烧了有十几分钟,才慢慢熄灭。 灵火带着煌煌正气,遇邪气即燃,烧完则灭,可谓是驱除邪祟之利器,完全不用担心会伤及无辜。 除了那月牙小池有龙气庇佑,逃过一劫之外,这灵火可以说是把整片山谷犁了一遍,将潜藏的邪气烧得一干二净。 周语真肯定是躲到月牙小池里去了。 顾婉思忖片刻,带着蒋其琛来到了小池边,探头往里望去。 这池水看上去十分清澈,里面一根水草都没有,池水泛绿,深不见底。 时间紧张,749局的人随时可能都会追过来,顾婉也没有耽搁,对着小池大喊: “周语真!快出来!” 声音渗透了灵力,相信厉鬼即使是躲在池底,以她对顾婉灵力的熟悉,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不出一分钟,池水开始汩汩翻滚,一道透明的身影从池中飘出,出现在了顾婉面前。 如果说在祠堂里怨气化形,自成结界时,蒋其琛还能看到厉鬼,这时候的周语真怨气基本散尽,又是重伤的状态,他就看不到眼前的鬼魂了,只看到顾婉眼睛一亮,开始对着前面的空气说话。 “你现在怎么样?” 望着眼前魂体动荡、狼狈不堪的厉鬼,顾婉眼神复杂,忍不住开口关心。 “得您庇佑,还没魂飞魄散!” 神智清醒过来的周语真即使知道不是顾婉伤的她,但一想到来人都和顾婉一样是天师,还是没忍住刺了一句。 如果不是顾婉突然阻止她,不是天雷重伤她,那些村民早已魂飞魄散了,岂会留给老村长捅伤她的机会? 不过才刺了一句,她又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违反了和天师的约定,也难怪顾婉会阻止自己了。 无论如何,那些小孩和没有参与此事的老人,确实是无辜的,是自己杀红了眼,被怨气迷了心窍,想要将他们屠杀干净。 “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天师这次过来,是想要赶尽杀绝吗?” 周语真捂着心口藏着的弱小魂魄,望着平静的小池,神色怔怔。 她之所以赶到月牙小池,也是希望在魂飞魄散前,能够得到池中厉鬼和龙怨之气的帮助,让自己重新稳固魂体,魂魄不再溢散。 却不知为何,她钻进小池中,却并未见到上次出现的厉鬼,也没有吸收到足够的怨气,导致她现在已经有点儿撑不住了。 “我与你做过约定,便会遵守规则。” 顾婉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纸鹤,放在掌心向厉鬼伸去,这正是周语真女儿魂魄之前待的那一只。 方才厉鬼取走魂魄时,将纸鹤留在了原地,被顾婉重新收了起来,此刻又派上了用场。 “你与你的女儿,可以一起藏身在纸鹤中,我带你们离开。” 顾婉神色认真,对着厉鬼说道。 她的灵力属阴,如果周语真待在她的身边,相当于被阴性灵力不断温养,对魂体是很有好处的。 而且她早就答应过周语真,要带厉鬼去见父母的。 “为什么?”周语真不解,疑惑道,“我差点就杀光了所有人,是我违反了约定,为什么你还愿意帮我?” 顾婉想起了提早离开祠堂的李大成夫妻,想起了被驱赶出祠堂的女人和那两家人,又想到了祠堂里幸存的老人和小孩,顿了顿,说道: “你也说了,是差点,不是真的杀光了,而且我不是已经阻止你了吗?” 第 54 章 顾婉这个人,恩仇必报,看到了不平事,也愿意上手管一管。这也是为什么她最开始愿意护着村民,现在又愿意包庇厉鬼的原因。 她做事自有她的准则,看起来似乎非常矛盾,态度像是摇摆不定,但其实不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跟着她的心走的。 她的心告诉她不能让厉鬼滥杀无辜,她的心也不允许只报复了孽债缠身人类的厉鬼最后的结局是魂飞魄散。 这件事本来周语真是受害者,顾婉更希望让厉鬼到阴间去接受地府的审判,好歹留个完整的魂魄,还完债之后还能期待下来生。 所以她才提前一步赶到山谷,想在749局发现之前,先一步把厉鬼保护起来,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望着天师手里的纸鹤,周语真神色复杂,明明只要还过一会儿,自己就会魂飞魄散,她没想到山穷水尽的时候,顾婉还乐意拉她一把。 她的执念未消,父母还没见着,女儿还没投胎转世,根本放不下,于是化作一团稀薄的烟雾,附身在了顾婉手中的纸鹤里。 就在顾婉双指并拢,凌空画符封印纸鹤并妥帖收好之后,刑烨他们就陆陆续续从一线天中挤了过来。 他们兵分三路,一路在祠堂处理后事,一路在村中搜救,另一路则跟着指引,向悬崖底下奔来。 为首一人捧着罗盘,当先挤了过来,看样子应该是跟随罗盘的指引过来的,他见这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不由得神色警惕了起来。 要知道,他利用工具,也还是花了那么长时间,这两人何德何能,怎么就先自己一步赶到了呢? 而且看这山谷一片狼藉,地面还残留着烧焦的黑灰,一看就知道之前有人在这里动过手,不知是否有将那厉鬼打得魂飞魄散? 749局大部分人虽然从刑烨口中知道顾婉和蒋其琛这两个人,但也只是听说而已,并不熟悉,也就没有贸然上前打招呼,最后还是刑烨到了之后,上前询问了几句。 顾婉除了将周语真的下落隐瞒了之外,其他都据实说出,在听到李家村的恶魔行径和厉鬼的凄惨经历之后,大家无不对村民产生了巨大的不满。 在知道了周语真的经历之后,再想起厉鬼报复村民的手段,竟感觉似乎也情有可原了。 “哼!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李家村合该有此一劫!” 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人还未等顾婉说完,便已经义愤填膺,他甩了甩手中拂尘,摸着自己的胡须说道。 “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周施主最终还是放过了一些村民,没有屠村,想来还是有救的。” 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和尚双手合十,也在为这厉鬼感叹。 “师父,不是说杀了人的厉鬼就该打得魂飞魄散吗?而且她还是虐杀了那些人,为何您还要替她说话?”一旁的小和尚功夫练得不到家,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大部分厉鬼都是没有理智的,而这位周施主则不一样,她还留有神智,没有伤及无辜。” 大师教导弟子十分有耐心,继续说道:“而且李家村作恶在先,她落到如此下场,确实令人扼腕。” 一旁那个施展天雷的道士也有些惭愧,他叹了口气,说道:“都怪我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用天雷劈了那厉鬼,现在知道了原委,却是十分后悔。” 众人都纷纷表示不能只怪他一人,这是大家都同意了的举动。 毕竟厉鬼拥有神智着实罕见,当时也是为了迅速破坏结界,减少人员伤亡,尽快解救人质,才直接用上的天雷。 “顾大师在这中间起了很大的作用,阻止了厉鬼滥杀无辜,没有让她彻底沦落到恶的那一边,了不起!” 听完完整叙述的刑烨冲着顾婉竖起了大拇指,身旁的大师们也都开始赞扬她。 “不知道那厉鬼现在怎么样了?根据罗盘显示,是逃到这山谷来了。”那举着罗盘的年轻人说道。 “顾大师,您先到的这里,有发现周语真的下落吗?”刑烨也忍不住开口问了。 顾婉沉吟了半晌,在脑中考虑清楚了,方才说道: “那厉鬼挨了两道天雷,又被桃木剑捅了一剑,我到的时候,已然在魂飞魄散了,我只来得及救下一缕残魂,但大部分魂魄都已消失,想来下辈子不是投胎做草木,就是魂魄不全的可怜人了。” 这话当然不是实话,周语真虽然是坚持不住,魂魄快要散了,但是到她手中的时候,还是完整的。她这么说,也只是为了给749局一个合理的交代而已。 749局毕竟是官方机构,若是她撒谎说厉鬼魂飞魄散,彻底没了,那就无法解释她接下来会去周语真老家的行为。 若是坦诚说周语真魂魄完好,正在休养,那也容易节外生枝,毕竟顾婉也无法保证每一个人都对周语真的态度是存有善意的。 所以还不如隐瞒着好。 “周语真魂飞魄散以前,神智迷蒙时说她想念家乡。待这件事处理完之后,我会带着她的残魂,去往她的老家一趟,也算是替她了了这个心愿!” 顾婉背着手,看着一旁的月牙小池,神色十分怅惘。 “另外,这山谷尸骨累累,亡魂众多,我于超度一道并不擅长,749局人才济济,就要麻烦各位了!” 顾婉对着众人行了个拱手礼,坦诚说道。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天一阁一脉虽然什么都教,但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不同,愿意学习的东西也不一样,就比如顾婉,她对画符抓鬼更感兴趣,超度、堪舆会稍微弱一点。 顾婉超度亡魂一次两三个还行,若是这种群体性的超度,还是佛法更为管用。 见顾婉态度诚恳,应该是真的不擅长此道,众人也不强求,而是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那位和尚大师。 这位大师应是十分精于此道,他当仁不让,取下脖子上的念珠,一手成单掌礼,一手拨弄念珠,双腿盘腿坐于地面,嘴里开始诵经。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随着声音的扩散,这经文像是有了实质,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月牙小池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汩汩冒泡,一个又一个魂体从中间冒出,他们面相凶恶,死状极惨,正是之前周语真遍寻不到的厉鬼们。 这经文来到厉鬼身前,仿佛化作了朵朵金莲,将这些厉鬼身上的怨气煞气清洗一空,让他们恢复了生前的模样。 这位大师修炼了数十载,佛法深厚,冥冥中有力量打开了通往地府的门户,两米大小的黑色旋涡立于山谷之中,将周围的石壁也染成了黑色。 这片土地的风水,大概要隔个几十年,才能将这所有的怨气散尽了。 顾婉能做的事都已做完,见善后事宜有国家接手,就没有再留下来,而是转身向一线天走去。 就在她带着蒋其琛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所有恩怨尽消,恢复了神智的厉鬼都对着她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一一向着黑色旋涡走去。 后续的事情顾婉就没有再管了,她只知道幸存的李家村人都被接到了外界。 孩子被送往孤儿院,老人也被安排进了合适的养老院。李大成夫妻好像在国家的资助下,开了一家宠物店,又开始养动物的生活。 当然,这些都是在进行了心理干预,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实施的。 唯有老村长,他以桃木剑重伤厉鬼之后,自己也受了伤,只在当天进村的医生手里治了治,后面就没有再继续治疗。 他拄着拐棍,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执意要一个人留在李家村。 李安国年事已高,除了包庇他弟弟,对亲人的罪行视而不见之外,倒也没做其他的坏事,而这些事情也随着大部分村民的死亡被掩埋在了泥土里,再也没有人提及。 按照国家法律来说,他犯了包庇罪,是要判刑的,但他已年过七十五,在法律上有一定的优待,再加上医生诊断,他已经活不了几天了。 综合考虑过后,749局同意了这位将死老人的请求,反正抓回去之后,也只能保外就医,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将他一个人留了下来。 这原本热闹的李家村,转瞬一片死寂,只剩下了老村长一人,李山再无活物。 再过个几天,老村长应该也会死在村里,作为村里最后一个人。 也不知道夜深人静之时,他会不会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管教亲弟,后悔一时心软让村子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老祖宗当年何其风光!亲自出手束缚龙脉,布置了如此精妙的风水阵,但终究敌不过人心,一切算计皆败于后人之手。 据刑烨透露,后来他们审问老村长时,老村长还告诉了他们关于李家村的另一个秘密。 原来二十年前,曾经有几个掏老宅子的人来过他们村,拿钱买村民家中锅碗瓢盆之类的老物件。 李家村从数百年前定居此地之后,一直以来都是与世隔绝,连读书都只能到很远的县城去读,还只能是家中寄予厚望,有一点点积蓄的家庭才能做到。 村民都没什么见识,见自己家用的物件能换钱,很爽快就把东西卖了。 别人也没太亏待他们,多少还是给了一些,虽然比不上东西本身的价值,但也没太过分。 再说掏老宅子本身就是捡漏,低买高卖是常见之事,一般来说,钱货两讫,吃了亏的人只能认栽。 但李振邦不肯认栽,他在县城读书,眼界比普通的村民要宽广的多,在看到自家的东西被别人几万块买走,却转手卖了一百万之后,他直接在那些人第二次来村的时候,伙同村里大半小伙儿一起杀了他们。 第 55 章 在老村长得知此事之前,这些小伙子已经从半山腰平台将那些尸体扔到山谷里去了,那也是山谷里的第一批尸体。 这些年轻人是村子的未来,他们的父母害怕孩子担责任,于是都帮忙扫尾,警察来调查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没查到,只能铩羽而归。 这时候老村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带头的是自己当儿子养的亲弟弟,大半村民都参与了这件事,难道真把这些人都送到局子里去吗? 他只能沉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杀了人的李振邦像是一下子开了窍,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受那些买古玩的人的影响,他放弃了原本出色的学业,自己把村里的古董拿到外面去卖,这一倒腾,赚了不少钱。 赚了钱的李振邦就更热衷于倒腾古玩了,虽然买家换成了他,但也没有给村里带来多大的改变,他还是低价收入,到了外面再高价卖出,只不过这钱变成他自己赚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村里开始没有了新生儿的出生。 一开始,这个情况并没有引起重视,直到过了几年,大家才慢慢察觉了事实,陷入了恐慌。 李振邦也是这个时候开始涉入买卖人口这个违法行当。 后来为了方便,村里拐来的没活下来的女人都是像第一次那样,被直接从半山腰扔到山谷里。 老村长一直猜测,应该是当时李振邦和其他人杀人抛尸的行为,被祖先厌弃,还污染了祖宗传下来的风水宝地,导致他们村绝了后。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错,顾婉在心中默默思考。 龙脉之地,尤其是最重要的逆鳞之地,堆满了枉死之人的尸骨,多年累积起来的怨气怎么可能不影响龙脉? 若不是李家先祖数百年前布的风水阵还在起作用,李家村早就该有报应了。 剧组大部队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在怨气封村解除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离开了李家村,往下一个地点奔去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还要到新的地方取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棚拍等着,看宋至诚拍戏的那个严格劲儿,肯定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不过这已经跟顾婉没什么关系了,因为她早已杀青了。 顾婉杀青时他们正处于李家村的威胁之中,后来更是直接被怨气封了去路,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活着,就更没心思庆祝什么了。 厉鬼被收,剧组获救之后,虽然大家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但每个人都主动去加了顾婉的微信,毕竟这样的大师,遇上了是自己的福气,万一哪天自己遇上灵异事件,这可是能救命的啊! 顾婉也乐得拓宽自己的客户群,认真地一一都加上。 在收到剧组的大额转账时,她已经和蒋其琛在前往羊城的动车上了。 羊城离李家村很遥远,开车去需要好几天,而且还累。 顾婉不愿意麻烦蒋其琛,她本来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但是拗不过蒋其琛,他硬要跟着。所以他们摒弃了这种耗时更久交通方式,在顾婉的建议下选择了坐火车。 与剧组分别之后,蒋其琛直接让家里的司机送他们去了火车站。 他知道,家中父母肯定很担忧他,想要第一时间看到他。但他实在不放心顾婉独自出行,于是在和大哥说明了情况,并在电话里跟家人报了平安之后,他就陪同顾婉踏上了去厉鬼家乡的路途。 顾婉也跟父母报了个平安,说前几天是封闭式的拍摄,所以联系不上,又借口剧组还有事情,说过几天再回家。她的父母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提醒她要注意安全。 省城的火车站十分现代化,可能是正值暑假,火车站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顾婉灵魂归位之后,还从来没有坐过火车,一下子就被这些新颖的事物吸引住了。 科技确实很了不起,顾婉暗暗思忖,居然可以让人一天之内到达那么远的地方,这在景天王朝根本无法想象。 听说飞机更快,可以让不会御剑飞行的人在天空飞,不如下次坐飞机体验体验,也不知道究竟哪种更快呢? 在蒋其琛的无微不至地关照下,顾婉没操半点儿心,直到安安稳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都还在憧憬坐飞机的场景。 蒋其琛轻松地将顾婉的行李举过头顶,安稳地放在架子上,他一身休闲潮牌,短袖下的肌肉微微隆起,线条十分漂亮。 见顾婉望着窗外露出微笑,蒋其琛不禁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顾婉回过了神,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向来光明正大,不是爱撒谎的人,于是坦然道:“我在想坐飞机和御剑飞行哪种更快。” “这还不简单,”蒋其琛勾起嘴角,坐在了顾婉旁边,隔着距离都能让她感觉到那股温暖。他笑道,“回去的时候我们坐飞机让你亲自比较一下,不就知道了。” 顾婉也忍不住莞尔,“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和蒋其琛相处的,平时虽然话不多,但是意外的可靠,不管什么时候回头,好像都能看见他默默站在身后,给予自己最大的支持。 顾婉还记得这一个月以来,无论是面对婴灵,降头师,还是对着厉鬼,这个人都陪伴在自己身边,让她安全感满满。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她其实是个慢热的人,明明才认识了一个月,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却像是故交,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以前还从未有人给过她这种感觉,算得上十分奇异了。 见顾婉柔柔的目光印在自己的脸上,蒋其琛的耳垂忍不住微微泛红,他摸了摸手腕上的小叶紫檀手串,就差在心里念经了,深吸了一口气,向顾婉问起了一些玄学上的问题。 他这段时间闲着没事,都会向顾婉请教这方面的问题,期盼了解更多之后,下次能更好的保护眼前这位女孩。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渐渐沉浸在学习的氛围中,连旁边偶尔投过来的异样眼神都忽略了。 韩茹和丈夫此行是带着儿子去求医的。 儿子从生下来开始,便常常啼哭不止,白天偶尔哭,晚上可以哭一整夜。大人倒还好,顶多是多几个人来哄,主要是怕这么哭下去,孩子身体受不了。 京城的大医院都看遍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只好想别的办法。 这次主要也是听说蓉城附近有个中医很厉害,尤其是在儿科上特别有一手,他们夫妻才慕名前往的。 儿子才几个月,平时一般待在家里,因为只要一出门,他便会嚎哭不止,这次夫妻俩本来已经做好了给别人赔礼道歉的准备的,却没想到刚刚还在哭的儿子,一进这个车厢,便立刻停止了哭泣。 望着泪水还挂在眼角,却已停止啼哭,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到处张望的儿子,韩茹忍不住舒展了紧皱的眉头。 这已经几个月了啊!儿子天天晚上哭,她这个当妈的也跟着睡不好,一宿一宿地熬过来,陪着掉了多少眼泪,现在看着儿子在这种公共场所停止了哭泣,她每次那种揪心的感觉也缓和了很多。 一开始,韩茹只顾着逗弄怀里的儿子,根本没有注意隔了一条走廊的座椅上坐的是谁。直到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传过来,讲的还是一个妇人将孩子的衣服晾在院子里过了夜,结果引来了姑获鸟想要抱走孩子的故事,她才忍不住频频向旁边张望。 刚开始她还以为旁边坐的是骗子,因为女孩已经讲到了如何对付姑获鸟,防止它抢走孩子的方法,但是一看相貌气质,又觉得不太可能是骗子。 大概是在讨论什么民间传说吧! 韩茹轻轻摇晃着怀里的襁褓,眼神还是会偶尔投向隔壁座位。 那个女孩的相貌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但又一时想不起来,让她忍不住在心中回想。 车厢蓦地暗了下来,应该是进入了隧道之中,这隧道很长,黑洞洞的,如果不是车厢里有灯,肯定是黑漆一团。 就在火车进入隧道的一瞬间,顾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眉头紧蹙,抬眸张望。 磅礴的阴气在车厢暗下来的瞬间,霎时填满了整个车厢,即使有灯光照明,阴气也让这光像是隔了一层,看着昏暗、朦胧。 “嘶——这空调是不是坏了?怎么温度一下降低了?”后排有人忍不住抱怨。 蒋其琛也感觉气温陡然降下来了,他阳气充沛,不怕冷,倒是有点担心婉婉。 他经历的事情多了,当然不会像普通人一样,认为是空调失灵,而是很快意识到了车厢里发生了变故。 在顾婉的眼中,此刻的车厢挤得满满当当,走廊、地面、天花板上全是“人”,有的身躯扁平,衣着狼狈,看来应该都不是寿终正寝。 这些应该都是普通魂灵,执念不深,按道理说,应该早已入了轮回,却不知为何,留在此地,没有去投胎。 顾婉拿出手机,打算跟刑烨说一说这件事。 看样子,这些魂魄应该不是小数目,放着不管肯定不行,还是让749局处理完了李家村之后,过来也把这里的灵体超度一下为妙。 “哇——!!” 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这声音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沙哑、刺耳,旁边也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尖叫。 “宝宝!老公你快看宝宝怎么了?!” 韩茹怀里的婴儿面色渐渐发青,哭得十分费劲,他像是呼吸不过来了似的,细细的胳膊乱挥,哭声越来越微弱。 旁边的男人也是心神大乱,看着自己刚刚还好好的儿子,突然濒临死亡,也忍不住快要崩溃了。 第 56 章 不对劲! 旁边隐隐有怨气飘来,顾婉起身,穿过走廊向旁边座椅走去。 “呼哧,呼哧——”婴儿已哭不出声,只能发出这样的喘息声。 一丝细小的怨气从车厢外探了进来,化为双手,紧紧掐住婴儿的脖子,看孩子满脸青紫,脖子上青筋鼓起,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顾婉顾不得解释,当下凌空画符,纤指点在孩子眉心,将这股怨气迅速斩断。 婴儿摆脱了这双常人看不见的手,终于停止了啼哭,面色也渐渐从铁青恢复到了苍白。 这丝怨气非常隐蔽,车厢里又都是魂体,难怪顾婉一开始没能及时发现。 怨气被斩断以后,如同被踩了痛脚,迅速向外退去。顾婉当然不肯放过它,一道灵火符紧随其后,想来就算不能灭了这怨气的来源,也够它喝一壶的。 看来这个地方不止有未超度的魂魄,居然还藏着厉鬼,必须告诉749局,好尽快处理了。 顾婉摸了摸指上碧玉指环印记,默默思考。 “你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顾婉看着孩子明亮的眼睛,忍不住问道。 韩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就是觉得刚刚是这个女孩救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毫不犹豫就把孩子的出生时间说了。 顾婉掐手指算了算,开口问道:“这孩子,是不是从出生之后,就啼哭不止?” “对,对!”韩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她望着顾婉,眼睛像是发着光,“您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我儿子是不是……是不是撞邪了?” 问道是不是撞邪,她的声音蓦地小了下去,看来是不想被别人听到。 子不语怪力乱神,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世上有鬼神,韩茹自然也是不相信的。 但是儿子这事真的太奇怪了,看了那么多医生,都没查出原因,还有刚刚儿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脖子,喘不了气的时候,明明就是眼前的少女做了什么动作,宝宝就转危为安了。 事实摆在眼前,现在看来,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一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并不是全无道理的。 “这孩子的命格很特殊,”顾婉低头望着婴儿的脸颊,说道,“一般的婴儿三岁以前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他不仅能看到,还会吸引这些东西聚在他身边。” “就算是没有恶意,但人鬼殊途,有些鬼死状又比较惨,他肯定会被吓到。 如果那鬼有恶意,就更可怕了,可能就会发生刚刚你们看到的情况。” 顾婉言简意赅,迅速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见顾婉站在旁边的座椅前,正跟抱着孩子的女人说着话,蒋其琛也起身走了过来。 襁褓中的婴儿看见他,泪痕未干的脸颊迅速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婴儿冲着他伸出双臂,身体朝着他的方向一拱一拱,嘴巴里还“啊啊啊”像是在说些什么。 “宝宝是希望你能抱抱他。” 韩茹一手擦干眼泪,站了起来,轻轻将孩子递到蒋其琛身前,问道:“你要不要抱抱他?” 宝宝从生下来一直蔫蔫的,除了妈妈以外,没见他主动要别人抱过。 她见自己的孩子喜欢,而且这个男人是跟大师一起来的,自己和丈夫又都在这里,也没什么不放心,见蒋其琛点头,直接将手舞足蹈的儿子轻轻放到了蒋其琛怀里。 望着婴儿对自己露出了无齿的笑容,蒋其琛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露出了温柔的神色。 蒋其琛四柱纯阳,蓬勃的阳气格外招小动物们的喜欢,而这个小宝宝一直处于阴气极重的环境,就更喜欢黏着他了。 “大师,您看我儿子这情况,应该怎么治啊?” 望着顾婉,如同望着救命稻草,韩茹又开始眼泪汪汪,说道:“这今天得亏是遇着您了,不然宝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别急,”顾婉神色淡定,从怀里掏出一张护身符,符咒黄纸红字,被细心地叠成了三角形,她将护身符放到了孩子襁褓里,说道,“能看到是没办法避免了,但是这张护身符可以阻止那些东西接近这孩子。” “只要他随身带着护身符,就不会再出现以前啼哭不止的情况了。” 这护身符还是李家村之事爆发,剧组困守宅院时,她抽空画的。考虑到她自己平时应该也用得着,就多画了几张。 韩茹和丈夫连连道谢,慌忙掏手机想要转账给顾婉,都被她拒绝了。 夫妻二人见顾婉神色坚定,也没再勉强,再加上他们的目的地蓉城马上到站了,就顾不上这些,匆忙加了个联系方式之后,就下车去了。 望着呼啸而去的动车,韩茹双手紧紧地抱着儿子,惊喜道:“老公,你看孩子没哭了!” 丈夫低头看向襁褓,发现儿子果然没有哭,正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一副新奇的模样,心像是泡在了温水里,暖呼呼的,“看来那位大师果然厉害,给的护身符很有效。” “对!护身符!”韩茹似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襁褓里摸到了那张护身符,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儿子衣服的口袋里,确认不会弄丢了,才松了口气,说道,“既然这护身符有效果,那我们一定要给儿子保管好。宝宝现在不哭了,我们还要不要去看那位中医?” 丈夫犹豫了一下,拍板道:“去!来都来了,还是去一趟,万一儿子又哭了呢?就算哭这个毛病没有了,我们也可以请医生帮忙调养调养宝宝的身体。” 二人打定了主意,向站外走去。 动车上的顾婉并不知道韩茹夫妻下车后发生的事情,她望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树林,陷入了沉思。 顾婉之前看到韩茹之后,隐隐感觉到自己和她似乎有种莫名的联系,但又说不出是哪种联系,总之将来两人一定还会再见面。可能这件事事关己身,她没能算出个子丑寅卯来。 为了结个善缘,也因为可怜那孩子,顾婉就没有收钱。 路上的时间过得飞快,顾婉一直在和蒋其琛聊天,她才发现蒋其琛在很多方面的观念和自己类似,自己说什么,他都能马上明白,两人聊什么都能聊的起来。 还挺愉快的。 顾婉觉得她又发现了这位朋友的一项优点。 羊城的夏天十分炎热,即使已经到了晚上,风吹在脸上也没有带来一丝凉意,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蒋其琛早就提前安排了人在站外等着,车身通体黑色,看上去十分低调。待走到车前,他将车门拉开,请顾婉上去。 顾婉也不懂汽车品牌,一上车,就感觉到瞬间凉爽了下来,让她舒适地眯了眯眼。 蒋其琛放好了行李,也跟着上了车,对着家里安排的司机说出了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现在已是夜晚,他们又赶了一天的路,不太适合此时去周语真家,索性先找家酒店休息一下,明天再出发。 开车的司机技术十分娴熟,也很熟悉这座城市,在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之后,迅速将他们送到了羊城最豪华的酒店。 蒋其琛在同一楼层开了两间房,两人就住隔壁,顾婉向来睡得早,道了声晚安之后,就迫不及待回房了。 房间的设施很豪华,虽然顾婉一向不太注重这些,也好好在宽大的浴缸里享受了一下,洗了个泡泡浴,睡了个甜甜的觉。 羊城的夏天实在是太热了,太阳高挂的时候室外根本没办法待,再加上这暑气如此之重,就算周语真受得了,她女儿一定也受不了。所以这一整天顾婉二人都待在酒店里,没有出去,打算等到了晚上,两人再出门。 幸好酒店条件不错,里面设施众多,顾婉干什么都不觉得无聊,玩的还挺开心的。 蒋其琛就更不用说了,他觉得无论在哪里,只要跟婉婉在一起,干什么他都很高兴。 两人享受了美食,将酒店里自带的店铺都逛了逛,还看了几场电影。原本还打算去游泳的,但顾婉一见泳池里成群结队穿着比基尼,显示着傲人身材的女孩儿们,立刻捂着脸退了出来。 虽然早知道现代的民风跟景天王朝的不一样,她也一直热衷于接受新鲜事物,但这对她来说太新鲜了,暂时还接受不了。 蒋其琛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打消了游泳的念头,但也绅士地没有多问,而是陪着她又去做别的事了。 天刚擦黑,温度稍微降了一点,顾婉二人用完晚餐,没有叫蒋家的司机过来,而是直接打了个的士,向周语真家的方向驶去。 顾婉在出发前,便已将厉鬼的魂魄解了封,放了出来。见到了自己的家乡,虽然繁华了很多,让她有些不敢认,但她还是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周语真的父母都是初中老师,家也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区,周围住的,都是多年的老街坊老邻居,即使知道寻常人看不见自己,望着外面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周语真还是感觉有些近乡情怯。 站在自家楼下,周语真捂着胸口的魂魄,抬头望向熟悉的楼层,那里没有灯光亮起,让她忍不住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看着厉鬼神色怔怔,正当顾婉想开口询问时,一位背着登山包,须发皆白的男人扶着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从他们旁边经过,走进了楼道里。 男人佝偻着身子,看着十分疲倦,却还是扶着旁边的妻子。 女人容色苍老,面容浮肿,眼睛像是有些问题,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扶着,有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了障碍物。 “那是你的父母吗?” 顾婉见厉鬼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对夫妻,忍不住开口问道。 第 57 章 周语真虽然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厉鬼只是怔怔地望着楼上,看着那熟悉的房子亮起了灯光,她明明想上去看一看,却一动也不敢动。 她的容貌生的美,大部分遗传自妈妈。印象中的妈妈年轻、漂亮,即使年过四十,也没有一点点老态,以前母女俩走出去的时候,谁不说她们像是姐妹俩?现在那个眼睛不好,苍老憔悴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妈妈吗? 爸爸以前是体育老师,身体健壮,四十几岁了也是活力满满,家里的重事累事都是他在干。如果不是容貌还能看出以前的影子,刚刚那个佝偻着身躯的老人,她真的不敢相信那是她的爸爸。 虽然早就想过,失去了她这个独女的家庭该会有多么痛苦,尤其是在她自己也当了妈妈,深刻了解了何为母爱之后,就更有体会了。 虽然回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着父母满脸沧桑,从未舒展过的眉眼,她还是觉得无比心痛。 “虽然你失踪了,但是你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你。”顾婉的声音很轻,但却让周语真听得很清楚。 蒋其琛见顾婉关心那对老夫妻,马上就猜到了那肯定就是周语真的父母,在顾婉陪着厉鬼的时候,他抽空去找楼下闲逛的大妈打听了一下,回来将情况告诉了顾婉。 “这些年,你爸爸带着你的照片走遍了大半个华国,只要哪里有消息传过来,他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今天也是才从省外赶回来的。”顾婉继续说着。 可能就是因为多年东奔西走,心里又一直挂念着女儿,所以才会老得这么快吧! “你当时失踪以后,报案了没有找到,网上登记了信息,也没有线索。你妈妈怕你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家,一直留在这座城市,白天在羊城四处发寻人启事,晚上就在家里抱着你的相册默默流泪,她的眼睛就是这样,已经快要哭瞎了。” 周语真已非人身,按说应该不会再有疼痛了,但她分明感觉到胸腔底下,心脏的位置,传来了阵阵刺痛,眼睛也忍不住流下了殷红的血泪。 见厉鬼表情悲伤,顾婉连忙又继续说道:“不过因为你爸爸妈妈一直以来都是受学生爱戴的好老师,大家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也很关心他们,所以一直会有学生抽空回来看你的父母。” 现在学生学业那么繁重,十天半个月能抽空来一次就不错了,哪能天天来呢?而且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这其实并不能缓解周语真父母的伤痛。 但顾婉并没有说穿,以免周语真心里更难受。 “你要去跟父母见个面吗?我可以陪你上去。”顾婉轻声问道。 周语真是厉鬼,是完全可以现身让普通人看见的。如果她在去地府之前想见父母最后一面,顾婉觉得自己应该满足她。 “见了面之后,又能怎么样呢?”周语真神色怅惘,喃喃道。 她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尸体早已变成了白骨。现在以鬼魂的身份出现在父母面前,除了让他们伤心难过,又有什么意义? 万一父母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她是答还是不答? 父母现在可能就是靠着找回她这个执念活着,若是知道她死了,打破了这份希望,她的父母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相见不如不见,她宁愿不出现在父母面前,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活着,能充满希望地继续活下去。 “你的尸骨就在山谷里,749局查完之后,迟早是会通知你父母的。” 顾婉见周语真神色迟疑,立刻说出了最关键的地方,“难不成你是希望父母从警察那里知道你的死讯吗?” 周语真神情挣扎,还是无法决定究竟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顾婉知道,从周语真被拐到李家村,苟活到寻死,化为厉鬼报复村民,一直以来,她都算得上是一个杀伐果断的性子。 现在犹豫成这样,也是因为太过在意父母所导致。不过,不管她做什么样的决定,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顾婉虽然会提出意见,但并不会勉强。 “你自己好好想想,究竟打算怎么做。我先回酒店,凌晨送你去地府,记得准时回来!” 顾婉说完这段话,直接转身离开了,蒋其琛见顾婉走了,也跟在了她的身后离开了这个小区。 顾婉不担心周语真会借机不回来,她们俩相斗这些天,对彼此的性格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答应了事情就不会反悔,而且她的父母在这儿,她又能去哪里呢? “怎么了?不高兴吗?” 蒋其琛见顾婉神色郁郁,忍不住关心问道。 “我只是在想,山谷里堆了那么多尸骨,要是他们的父母知道了自己孩子的遭遇,心里不知该有多难过。如果有人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想起山谷里随意丢弃的累累尸骨,想起对着她深深鞠躬的灵体,脑海中又冒出刚刚那一对互相搀扶着的老夫妻,顾婉愈发低落了。 夏天的风微微吹起发丝,顾婉抬头望着街边的路灯,琥珀色的双瞳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的神情却是那么怅惘。 “你已经尽了你最大的努力了。” 蒋其琛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山谷里的景象,但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来,他绞尽脑汁想要安慰眼前的女孩。 “我们没办法阻止这世上所有的恶,但你没有收服厉鬼,而是答应让她惩罚那些坏人,这也算是为那些死去的人尽了一份心,对不对?而且这个案子查出来之后,警察可以顺藤摸瓜打掉整个拐卖妇女儿童的组织,这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在。” 顿了顿,蒋其琛又继续说道:“如果没有你,剧组可能一进这个村子就全军覆没了,到时候下场更凄惨。而且厉鬼没了管束,若是彻底入魔,被毁灭的也不仅仅只是这个村庄,可能还会有更多人遭殃。” 蒋其琛没说的是,如果顾婉不在这个剧组,他肯定不会去探班,也就不会一起被关在李家村里,他的父母也就不会去请749局的人来破阵。若是没有749局的及时介入,厉鬼一旦杀红了眼,对那一块的居民来说,都是灾难。 牵一发而动全身。顾婉知道,那时她和周语真对峙的时候,若是没有那个巧合,阵法不被破坏,李家村的风水其实还可以支撑十几二十年,周语真暂时是出不来的。而多了这么些年,让那些村民们逍遥法外,还不知道李家村要祸害多少女孩,又有多少个家庭会遭到破坏。 “所以,不需要自责,你已经做了很多了。”蒋其琛的声音低沉柔和,满是劝慰之意。 望着他投过来的温柔的眼神,顾婉突然觉得浑身血液流动的速度有点快,面容也微微有些发烫,她轻咳了两声,试图赶走这种不自在的感觉,说道: “酒店还远,我们打个车回去吧!” “好!”见顾婉摆脱了那些负面情绪,蒋其琛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向酒店驶去。 “这位小哥是带着妹妹暑假出来旅游的吧!” 出租车司机是本地人,但普通话却说的十分标准。他态度热情,也很健谈,见两人年龄应该相差个几岁,忍不住开始滔滔不绝: “我跟你们说啊,旅游来羊城,那可真是来对了!像羊城塔啊,沙面岛啊,白云山啊,都非常值得一去,而且文化底蕴厚重的景点也不少,南越王墓、黄埔军校可都在我们羊城!而且我们羊城的美食那可是一绝,我跟你们说,有一些味道好的小店,藏得那叫一个隐蔽,你们外地人根本找不着……” 一说到家乡,这位师傅真是有夸不完的话,声音听起来也很兴奋,看来真的是非常热爱自己的家乡了。 “两位不急着回去吧?我换条路走,计价器上多出来的钱待会儿结算的时候我给您减下来行吗?” 夏季的羊城非常热闹,但面前这条马路上的车却并不多,顾婉和蒋其琛对走哪条路没什么意见,于是直接答应了。 拐弯绕到另一条大道上的司机故作神秘,说道:“您猜我为什么要绕道?其实我们做这一行,常常开车的人,都知道那条路上不干净。” 司机目光注视前方,嘴巴却没有停下来,“那条路上,已经出过好几次事故了,虽然没有死过人,也没有人受伤,但是大家都很害怕,尽量不往这条道上开。” “哦?”听到这些,顾婉的好奇心提了上来,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最开始啊,也是一个出租车司机,他跑夜班,晚上打那儿过,开着开着突然听到了‘砰’的一声,而且清清楚楚感觉到车子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他以为是自己犯困没注意,撞到什么猫啊狗啊之类的小动物,但是等他下车去看,却发现四周根本没有任何动物,车身也没有痕迹,一下子吓到了,就赶快把车开走了。” “后来这样的事就多了起来,有不少人都说在这条道上遇到过同样的情况,下车之后也是没有任何发现,久而久之,就在我们这行当流传开了呗!” 车内后视镜下挂着的“出入平安”牌在对面车灯的照耀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司机的手稳稳扶着方向盘,继续道: “所以啊,我们平时宁愿绕远路,也不愿意从这条路上走,就怕出个什么事,那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呀!” 第 58 章 “虽然遇到了这样的事,但是应该没人受伤吧?” 虽然刚刚听到师傅说了答案,但顾婉还是又再确认了一下。 “没有没有,就是受了惊吓,倒没人受伤。”师傅连连摇头,“要是真受了伤或者死了人,那肯定就得找大师来看看了。” “那我觉得,应该不严重,也许没有什么恶意。”顾婉望着后视镜下挂着的牌子,摸了摸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 “嗨,其实我也这么想,”司机找到了跟自己看法相同的人,语气兴奋,“我后来有打听过,这些司机啊,都是开夜车,半夜打瞌睡,然后才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这一受惊,不就不犯困了,避免了多少事故啊!” 师傅一打方向盘,出租车灵活地超过了前面的一辆汽车,他继续说道:“我原来是开大货的,也碰见过这样的事,你明明感觉到撞上什么了,下车却什么都没有,那真是把人吓得一激灵,瞬间就不困了。我们都说啊,这是徘徊在路上,在这儿出过事的鬼魂在提醒那些打瞌睡的司机呢!” “既然您认为那是好鬼,为什么又要绕路呢?”顾婉不解。 “敬鬼神而远之,”师傅还拽了句文,“这人啊,还是得离这些事儿远着点儿,阴气重啊!” “大叔,如果真的想离鬼神远一些,就好好保管您的‘出入平安’福牌吧!这个灵验!”顾婉指的是后视镜上挂着的东西。 “这个吗?这是我爱人在庙里专门替我求的,嗨,我一直说不用不用,但她就是特别担心我,真别说,挂上这个之后真的安心多了。”师傅嘴上是嫌弃,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顾婉和蒋其琛对视一眼,这狗粮真是太突如其来了。 闲聊的时间过得很快,他们住的酒店已经到了,师傅果真抹掉了两块钱,还塞了一张名片给他们,“兄妹俩如果要出去玩,欢迎叫我的车啊!” 望着出租车汇入车流渐渐消失不见,顾婉眼波流转,望着蒋其琛笑道:“那蒋大哥想要带我去玩儿吗?” 蒋其琛明明知道她是打趣刚刚师傅叫他们兄妹,却还是忍不住耳垂微红,“婉婉……婉婉若是想去,我当然是会陪你一起去的。” “当然想去,”顾婉璀然一笑,“早就听闻了羊城大名,这次总算有机会来一饱口福啦!” * 站在自家楼下的周语真终究还是没有现身跟父母见面,她等到爸爸妈妈都睡着以后,给他们托了个梦。 梦中,她还是十几岁的模样,和以前一样,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不停地讨论着屏幕里的剧情。 她用力抱了抱自己的父母,像过去那样俏皮一笑,“爸、妈,我要走啦!做你们的女儿真的很幸福,你们一定要开开心心地过下去啊!” 母女连心,妈妈虽然不知道是在做梦,但却仍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拉住自己的女儿,急道:“真真,你要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爸爸妈妈,你们一定要好好生活,多行善积德,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周语真的身影渐渐远去,梦境也慢慢开始崩塌,一切都结束了。 厉鬼留恋地回头望了一眼,终究还是飞离了这个最让她眷念的地方。 …… “孩子她爸,我刚刚梦到真真了!” “我也梦到了。” 早在梦中周语真消失的时候,夫妻俩就醒了过来,但是他们俩谁也不愿意动,都在回忆刚刚的梦。 虽然这些年他们偶尔也会梦见女儿,但是从没有哪一次让他们觉得如此真实,就像是真的见到了真真。 两人把梦境拿出来一说,发现他们居然做了同一个梦,连梦里的细节的都是一模一样。 “孩子她爸,梦里真真说要走了,她,她是不是……”话说到后面,已经带上了哭腔,显然是说不下去了。 爸爸心情也很沉重,但妻子已经这么伤心了,他不能倒下,开口安慰道:“这只是一个梦而已,而且你忘了真真说的话吗?她要我们行善积德,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这话当然是周语真拿来安慰父母的,她身怀罪孽,还不知道地府会怎么处置她,哪能知道自己将来还能不能跟父母相见?她只是希望借这个理由,让爸爸妈妈安心活下去罢了。 “对,对!”妈妈却一下打起了精神,“这一定是上天给我们的启示,真真说还能再见,那就一定可以!” * 早就梳洗完的顾婉凌晨还要送厉鬼去地府,暂时还不能睡,她开着电视,百无聊赖地调着台,电视里的一则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近年来,一些不法分子以问路、介绍工作、旅游为名,将一些女性强行掳走,拐骗至偏远山区卖为人/妻。这不仅严重损害了这些女性的合法权益,而且还滋生了非法婚姻、非法囚禁、杀人等违法犯罪行为。我省公安部门接到举报后,行动期间破获拐卖案件共628起,解救妇女48人,抓获犯罪嫌疑人1090名,犯罪头目李某邦已经伏诛,案件的最新情况,我台将持续关注……” 屏幕里,李家村的照片一闪而过,又陆陆续续出现了其他重要的场景。山谷的照片肯定不能放出来,那太吓人了。 一千多个人的大组织啊!官方的效率真的很高,这才几天,就全逮住了。 顾婉望着电视,不由得发出感慨。 “你来了?” 一股熟悉的怨气穿墙而入,顾婉转头望向了身旁,“去地府的纸船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出发。” 顾婉的摊开的手掌心上,静静立着一艘纸船,黄色符纸折就,朱砂绘制符文,在灯光下显得小巧、精致。 周语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恭恭敬敬对着顾婉行了个大礼,开口道了谢。 她知道,天师明明可以坐视自己魂飞魄散,却还是出手救了自己,送她回家乡了却心愿。这不是天师的分内之事,但天师仍然这么做了,简直是恩同再造,自己必须领这个情。 “我的朋友有产业在羊城,他也答应了我,以后会对你的家人多加关照。” 顾婉说的正是蒋其琛,蒋家有公司开在这里,刚刚也是蒋其琛对她说的这句话。 听着这个承诺,周语真捂着胸口女儿的魂魄,再次深深地拜了下去。 什么时候才会不再出现这样惨剧呢? 顾婉望着乘着纸船离去的周语真,她小心翼翼地牵着女儿的手,向着地府通道驶去。 这次是情况特殊,李家村风水异常,又有周语真这样的人化为厉鬼,还有能力报复。若是正常情况,女孩被拐走之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的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周语真在她的帮助下,还回来见了一次父母,但那些在最美好年华却不幸凋零的女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从周语真父母的身上,就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这些罪犯每拐走一个女孩,其实毁灭的是一整个家庭,那些全国各地奔走寻找消息的家长,那些天天以泪洗面甚至身染重疾的家长,最后只能得到山谷里那些死去已久的白骨,何其残忍! 若是有一天,华国能彻底让这些肮脏的犯罪行为消失了就好了,以前景天王朝做不到,但顾婉觉得,世界在慢慢变好,也许哪一天就会实现了呢? 人活着,总是要有希望的嘛! 在送走厉鬼之后,顾婉也没了别的挂怀的事情,她跟着蒋其琛在羊城好好玩了几天。羊城果然美食众多,她这几天脸都吃得胖了一圈。 在接到张哲的电话时,她和蒋其琛一起正在一家百年老店里大快朵颐。 张哲是张老的孙子,一看这名字,顾婉马上就伸手接了。 “怎么了?”蒋其琛见顾婉放下筷子,安静地听着,面色也越来越严肃,不由得担心起来。 “路上再慢慢跟你说,我们现在先赶到飞机场,搭乘时间最近的航班回X市。” 心中焦急的顾婉回酒店收拾好东西之后,直接飞回了X市,迅速朝福寿殡葬店赶去。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顾婉被困在李家村的那段时间,张老已经溘然长逝了。 张哲遵照爷爷的遗嘱,想尽办法想要联系顾婉出席葬礼,但是那时候李家村怨气封村,根本没有信号,所以没联系上顾婉,而葬礼又不能拖,张哲无奈之下,只能先替老爷子举办葬礼了。 谁知,就在这葬礼上,却发生了令人胆寒的怪事。 张老身为福寿殡葬店上一代老板,能自由行走于阴阳之间,出席张老葬礼的,也有不少内行人,虽然远远比不上顾婉,但也不可小觑了。 但是这些大师,都对张老葬礼上发生的事情束手无策。 张哲有顾婉给的暖玉护身符护体,他自身的安全没有问题,所以硬撑着坚持了几天,但是葬礼上不止他一个人碰到了那件怪事,他能保护自己,却无法保护其他人。 今天也是发生了命案,跟他一样遇到怪事的其中一人死状凄惨,不得已之下,他才又打电话给顾婉,没想到这一次却成功联系上了。 “刚刚在电话里太匆忙,很多地方没有讲清楚,你现在再详细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心中压着事的顾婉虽然是第一次坐飞机,但她显然没心思欣赏景色,而是一直眉头不展,下了飞机之后更是第一时间赶到了福寿殡葬店。 张哲一家人都躲在殡葬店里,这里毕竟有阵法,还是能稍微抵挡一下的。顾婉一见他,直接开口请他详细说一说事情的经过。 张哲本身就有绝症,现在成了新一任殡葬店老板,更是半只脚踏入了阴间中,整个人面色惨白,在店里阴凉处真不大像活人。他看着十分惊惶,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平静下来,开始叙述。 “爷爷以前跟我说过,像我们这种行走于阴阳之间的人,在死去的瞬间魂魄就会直接前往阴曹地府,是没办法在葬礼上看到他的灵体的,所以我一直觉得葬礼就是一个亲朋好友告别遗体的仪式,也没想过会发生那种事。” “爷爷从死前就一直有预感,所以东西都准备得很齐全,追悼会也是按计划开的。就在那天,来的人很多,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是气氛还是很悲伤。就在我们痛哭流涕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灵堂角落里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赤红的长裙,脚上一双精致的红色绣花鞋,头上梳着美丽繁复的发髻,她的表情非常开心,对着爷爷的照片不住地微笑。” 听到这里,顾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已经大概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她没有贸然开口,而是听张哲继续讲了下去。 “这是我爷爷的葬礼,纵然他的魂魄不在这里,但我也看不下去有人这么不尊重他!去参加葬礼的人都知道要穿深色衣服,这是常识!不强求你一定要表示悲伤,但也不能在灵堂上大笑啊!所以我一看到这个女人的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就非常生气,当即冲到了她的面前,冲她大吼:‘你是谁啊?怎么穿成这样来参加我爷爷的葬礼?,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第 59 章 “我冲到她面前,才发现原来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嫁衣,脸上的妆容也十分怪异,像是涂了一层面粉,惨白惨白的,笑得倒是非常幸福,像是马上要结婚了的样子。我一时也没意识到不对,本来是想赶她出去的,但当时爷爷的朋友硬拉着我,没让我这么做。家里的亲戚都在现场,我姑奶奶跟我爷爷特别亲,也很生气,见我被拉住了,她拄着拐棍自己上前去和那女人理论去了。” 说到这里,张哲突然打了个冷战,原本惨白的脸色愈发难看了,“那女人原本是看着我爷爷的遗像在笑,见我姑奶奶到了跟前,她又转头对着姑奶奶笑了起来,接着,她将整个灵堂里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只要看见有人直视着自己,她的笑容就扩大一分,正当我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她就突然消失了。” 张哲咽了口唾沫,当时的情形即使到了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让他感到后怕,“我这时才彻底发觉不对,刚刚那女的肯定不是人。我本来以为只有自己和姑奶奶能看见她,后来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当时灵堂上其实还有几个人也看见她了,而且那女人当时也发现了我们。” 听到这里,顾婉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摸了摸指上的指环印记,面色越来越严肃。 “葬礼结束之后,我爷爷的朋友就告辞了,有一个还劝我把家里当时能看见那女人的亲戚都带回殡葬店里保护起来,让他们都别出门。原来他也看到了那个女鬼,那为什么当时在灵堂上,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还以为他看不见!” “他也没说那究竟是什么,只说那东西很凶戾,他也没办法对付,建议我找更厉害的大师来。我才开始学玄学知识,还没入门,知道的不多,爷爷生前的朋友都很厉害,所以我听他的吩咐,分别询问了亲人之后,将当时看见过女鬼的人都带了回来。我想着,殡葬店里有历年来布置的阵法,一般的厉鬼都闯不进来,我身上又有您精心雕刻的玉佩护身符,怎么样也能撑一段时间。” “在殡葬店住下之后,原本安生了几天,后来一天晚上我听到店里的大门被拍响了,我们所有人都挤在一个房间,根本不敢出去看,只能听着那敲门声越来越急促,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到了我们房间门口,我们的房门也跟着响起了敲门声。我们都不敢出声,我护着所有人,一动也不敢动。这门也还是没能挡住她,那个女鬼果然来了。” 张哲顿了顿,深深呼吸好几次,缓和了一下情绪,又继续说道:“肯定是您给的护身符管用,那女鬼虽然推开了门,但是一进来还没等我看清她的样子,就消失了,后来连着几天都没出现过,我们本来都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却……” 想起从小疼爱他的姑奶奶死前的模样,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就在昨天晚上,姑奶奶被发现一个人死在了厕所里,身上全是伤口,血流了一身,像是穿着红色的衣裳一样,她看着十分恐惧,像是流血过多,又被活活吓死的。从那时开始,我们都不敢落单了,干什么都在一起。那个女鬼一直缠着我们,有好几次都从窗户边、门外面看见红色的影子闪过,可能是忌惮您给的护身符,一直没有真的动手。” 张哲是半个死人,对怨气的感觉其实比常人更灵敏,一想到自己无时不刻都能感觉到那女鬼就在身边,对自己露出笑容,他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那笑容十分怪异,像是很甜蜜,充满着幸福的味道,却又阴恻恻的,让人毛骨悚然。 “从昨天半夜开始,我就发现这女鬼像是已经忍耐不住了,她开始无时不刻地跟在我们身边。睡觉的时候她会在我们床边坐着,看电视的时候她就出现在电视里,就连今天早上洗漱,一抬头也能看见她在镜子里对着我们笑。”张哲打了个寒颤,“后来也是没办法了,才给您打的电话。” 张哲的叙述已经结束了,蒋其琛虽然不怕这些,但看到顾婉一脸严肃的样子,也知道这事肯定不好办,他望着女孩,语气坚定,“我能帮得上忙,所以也让我一起,别一个人冒险。” 顾婉想到自己现在低微的境界,还有此事存在的风险,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确实需要你帮忙,我一个人可能真的会出问题。” “这种鬼叫喜鬼,其实是煞气的一种,因为丧命在它的大婚当日,由极乐转为极哀,怨气太重,便会化为此类厉鬼。其实它们只在特定的场合出现,比如婚礼和葬礼上,看见它的人基本无法活命,凶戾非常。 它其实是一股怨气,是由极乐转为极哀的怨念,所以它们会一直徘徊在婚葬这样的典礼上,不断重复当时最幸福的情景。 这种类型的煞鬼还有一种,叫丧鬼。丧鬼和喜鬼类似,但并不完全一样。它在别人的婚礼上丧命,旁人最幸福的时刻,却是它最凄凉的时候。喜鬼和丧鬼怨气十分深重,只要你看到了它们,基本无法避开这种煞气,称得上最凶险的恶鬼中的一种了。” 顾婉想起曾经跟着师门长辈在外游历时,遇到丧鬼行凶时的情景,当时阻拦不及,让一个人生生丢了性命,到后来长辈说起来,都还十分遗憾。 “喜鬼常常会出现在别人的葬礼上,穿着一身嫁衣,是因为它本来就应该是新娘子。而丧鬼和喜鬼正好相反,它虽然是死在别人的婚礼上,但它还是更喜欢出现在婚礼上。这两种恶鬼,哪怕常常出现,但一般人是看不见的,只有运道比较差的人才会看得到,而一旦被喜鬼和丧鬼知道你能看见它们,它们就会缠着你不放,直到你死为止。这比周语真还要凶戾。”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蒋其琛说的。连周语真她都只能斗个平手,没有他的帮忙,她还真搞不定这种鬼。 “它们常常会出现在婚礼和葬礼上,要是真遇到了这种鬼,其实也好办,只要你装作没看见它,它也不会主动去害别人。它们是那股怨气的化身,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重复它们最幸福也最凄凉的情景。但如果你一不小心被它发现你能看到它,那就完了,它会缠到你死为止。” “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不能收了它吗?”张哲有些绝望,他虽然不要紧,但其他亲人也看见那恶鬼了,难道就只能等死了吗? “你别急,让我好好想想。”顾婉摸着指上碧玉指环印记,开始慢慢叙述…… “在我小时候,师叔带我出去游历。在游历的路途中,我们途径一个大户人家,这家的独子娶媳妇儿,正好办婚礼大摆宴席,也不介意我们进去蹭顿饭,”这事其实发生在景天王朝,顾婉斟酌着字词,将不符合现代社会的描述都稍微改了一下,“婚礼的氛围很好,看得出来新郎新娘彼此都对这桩婚事很满意。我们在参加婚礼的时候,有个人见大堂角落里站着一位身着白衣,神色悲伤的女子,想要上前搭讪,却没想到最后却惨死在了婚礼当场。” 那时的顾婉,还是一个小孩子,她身体弱,阴气重,本来就招这些东西,其实她当时也看见了那个女子,身体单薄,神色凄凉、梨花带雨,看着有种清纯可人的味道。那女鬼也是一下就发现了她,想要走到她的身边来。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这副模样吸引了一个见色起意的男人,还没等女鬼走到顾婉身前,他就跑到女鬼面前献殷勤去了,结果当场惨死。如果不是师叔及时出手,暴力打散了这团怨气化身的丧鬼,自己多半也要步那男人的后尘。 而喜鬼的性质跟丧鬼一样,它们会不断徘徊在婚丧两大典礼上,只要这股怨气不消失,它们就永远不会消失。 自己才修炼了一个多月,灵力完全不够,没办法像师叔那样,靠着法力直接硬上,只能想个取巧的办法。 顾婉摸着指上的指环印记,秀丽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蒋其琛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之前说,怨鬼如果满足了它的要求,化解了它的执念,就可以让这怨气消弭于无形。我们能不能按照这个思路,满足那个喜鬼的执念呢?” “你说的不错,”顾婉点点头,赞扬了他的说法,“这的确是个好思路,就是在怎么满足喜鬼的执念上,要多花些心思。” “其实以前的书中有常规破解的方法,”顾婉敲了敲手下的桌子,回忆着以前藏书阁中古籍的内容,说道,“这种喜丧恶鬼,从人类开始有嫁娶、丧葬活动的时候,就存在于这世间,所以有高人记录过破解的办法。” 顿了顿,顾婉又继续道:“高人想的办法就是以煞克煞,利用丧鬼的煞气来抵消你们身上喜鬼带来的煞气。” 见张家一行人惊惶的神色下全都面露惊喜,顾婉摇了摇头,打破了他们心中的希望,“但是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既然是高人的说法,那寻常人想要办到,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抬眸看向张哲,顾婉摸了摸指环印记,说道:“喜鬼已经认准了你们,如果要借用丧鬼的煞气,那你必须要举办一场婚礼,然后招丧鬼前来,以丧鬼的煞气来抵消喜鬼的,并且送它回地府,这样才能摆脱喜鬼的纠缠。” 第 60 章 “举办一场婚礼?如果能解决,我这边完全没有问题!”张哲揉了揉太阳穴。 现在这种状况,别说是筹备婚礼了,只要能救人,就算是更困难的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也就是说,其实有两种方法对付喜鬼?”蒋其琛还记得刚刚顾婉说的话,一下抓到了重点。 “是的,”顾婉点了点头,摸着指上的指环印记,眼神凝重,“第一种就如你所说,满足喜鬼的执念,化解它的怨气。第二种,招丧鬼前来,借它的怨气来抵消喜鬼的。这两种都可以。” 本以为必死无疑,现在却听说面前的大师有解救他们的办法,而且还有两种,张哲的亲人都哆嗦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不是害怕,而是高兴。 “但是大家不要放心的太早,”顾婉见众人神情兴奋,将她的顾虑也说了出来,“我说的只是理论上可以,但是究竟能不能成功,还要看到时候操作的情况。” 仿佛被一盆冷水泼了个透心凉,张哲他们果然稍微冷静了一点,坐好了听天师继续往下说。 “那这两种,哪种成功的可能性更高?”事关性命,张哲自然不敢盲目下决定,而是必须要问个清楚。 “古籍上广为流传的,是第二种,招丧鬼前来,但是这种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了,将会同时面临喜、丧两种煞鬼,要更凶险一些。”顾婉耐心解释。 “那第一种呢?”张哲迫不及待,又开始发问。 “第一种虽然听起来容易,但要想化解喜鬼的怨气,那就难了。”顾婉微微摇了摇头,“你们觉得,喜鬼的执念究竟是什么呢?” “喜鬼死在大婚当日,既然说是从最幸福转到最凄凉,那肯定是它很爱自己的结婚对象,对不能成婚有执念吧!” 蒋其琛将心比心想了想,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要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了,要是命丧大婚之日,那肯定也是满腹怨气,说不得也会变成喜鬼。 这么一想,顿时对这种煞鬼产生了一丝丝同情之心。 “那就算我们找个人跟它结婚,那这人相当于结了阴亲,肯定是会被喜鬼带走的,这,这么做不太好吧?”张哲弱弱地提出意见。 张哲虽然才开始接触这一行业,但他也是接受华国的教育长大,三观还是很正的,靠牺牲别人的性命来保住自己的,他还是有点膈应的。 “没错!”顾婉点头,肯定了他们的说法,“找人结阴亲肯定不行,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能做。而且就算你想这么干,别人喜鬼还不一定搭理你。” 顾婉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正色道:“喜鬼是想要跟自己的心爱之人成婚,记住了,是心爱之人,如果我们随便找个人敷衍它,它会更生气的。” “这,它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我们到哪儿去找它的心爱之人哪?”张哲大惊失色。 那喜鬼的穿着打扮,明显是古代的新娘,连哪个朝代都不知道,这上哪去给她找她的未婚夫去? 蒋其琛听到这个答案也有些吃惊,不过他倒完全能够理解,如果随便哪个人都能代替婉婉在自己心中的位置,那也不叫心爱之人了。 甚至他还想,如果他变成了这种喜鬼,若是有人要为自己举办婚礼,新娘却不是婉婉,那他绝对会很愤怒的,甚至会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不过他相信婉婉不会提出完全无用的方法,肯定还会有别的法子让喜鬼满意,所以他没有像张哲那样脸色大变,而是静静等着顾婉说出下文。 顾婉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马上对着张哲说道:“如果你不是福寿殡葬店的传人,我就会直接建议你选择第二种,以丧鬼来克制喜鬼了。但是你家有殡葬店,这就让第一种方法有了成功的基础。” 张哲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殡葬店老板的身份会对解决喜鬼有帮助呢?不过他这次也学乖了,没有开口问,而是安静等待顾婉讲解。 “要想消除喜鬼的怨念,必须要让它以为跟它成婚的就是它曾经的心上人。虽然这心上人我们肯定是找不到了,但是我们可以做一个呀!”顾婉看着张哲,问道,“你还记得,你爷爷最擅长什么吗?” “寻宝?走阴?”连说了两个答案都不对,张哲把刚刚那句话回想了一遍,突然福至心灵,失声叫道,“是纸扎!我爷爷的手艺特别好,纸扎活灵活现,做得特别逼真!” “你爷爷纸扎确实做的不错,毕竟是那么多年流传下来的手艺。”顾婉想起上次为妞妞超度时,张老叠的那以假乱真的金元宝,连牛头都很满意。 “如果你学到了你爷爷一半的本事,那就赶快做一个男性纸扎人出来,用这个来作为喜鬼的心上人。”顾婉说道。 “但是没有喜鬼心上人的生辰八字和血液,普通的纸扎人怎么可能瞒得过喜鬼呢?”张哲还是不解。 他虽然才学习玄学知识,但他对自家的商品还是有些了解的。很多法事都会需要纸扎,尤其是纸扎人,能起的作用非常大。但那都是要配合着目标人的生辰八字,还有像头发、血液或者指甲之类的物件来使用的。就这么贸贸然把纸扎人推上去跟喜鬼成亲,这是当喜鬼认不出自己的心上人吗? 如果要骗过喜鬼,那就需要它心上人身上的物件,那这件事就又回到了原点,连喜鬼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找到心上人,又从哪去弄身上的物件? “你放心,只要你弄来了质量上乘的纸扎人,我这边有办法瞒过喜鬼。”顾婉语气淡定,显然胸有成竹。 这个方法也是她刚刚才想到的,天一阁有一种符咒,致幻效果非常强,配合特殊的场景,可以让人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甚至连鬼也会被迷惑,正适合用在此时! 她现在修为不足,没办法像师叔曾经那样,直接凭实力灭掉喜鬼,只能想这样取巧的办法了。但是实力终究是最重要的,她因为修为不足,这一个月里差点吃亏,若不是周语真最终悬崖勒马,她们多半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这件事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修炼,早日将前世的实力练回来! 顾婉在心中思忖。 “但是,嗯,我才开始学纸扎不久,应该没办法做出以假乱真的纸扎人。”张哲期期艾艾地开口。 作为新世纪的成年人,从小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他自己有自己的事业,本来就没打算当爷爷的接班人,若不是身患绝症,他还会继续他程序猿的工作,根本不会成为福寿殡葬店的老板。 所以让一个一直敲代码的程序猿才学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将纸扎人的手艺练得炉火纯青,这着实是太为难他了。 没有纸扎人就根本没有载体,即使致幻符再厉害,也不可能让喜鬼觉得眼前的空气是它的心上人吧! 眼见这个主意又惨遭滑铁卢,众人一时都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想了个主意,却又不能用。 那就只有招丧鬼前来了,以煞克煞,抵消怨气,这也是最传统的做法。 顾婉皱着眉头,习惯性地摸着指上的指环印记。 只是这种方法更为凶险,举办婚礼,招丧鬼的时候,所有人要装作看不见它,让张哲他们其中一人来引导丧鬼和喜鬼对上。若是有人和丧鬼直接对视了,那下场也跟碰上喜鬼没什么两样,一样都是个死。 这个方法变数太大,她可以保证自己和蒋其琛能处变不惊,但张哲那些亲人呢?他们都是普通人,在看到煞鬼之后,真的能保证完全不出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吗?一旦被丧鬼发现那些人能看见它,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要是都不行,只能封住这些普通人的五感,让他们“睡”一会儿了!待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再让他们醒过来,免得碍事儿。 顾婉暗自思考着。 “我记得我爷爷生前做了很多东西,都留在了店子的库房里,里面说不定会有纸扎人!”还没等顾婉想好怎么开口,张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喜过望地开口。 “在哪里?走,带我去看看!” 想到可以用更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顾婉也很高兴,她迅速起身,要求张哲带她过去瞧瞧。 张老还在的时候,就以店内库房里的东西任她拿取的条件,换她庇佑张哲三十年,她也答应了。但是因为忙于别的事情,竟是到了现在才有时间来看看这福寿殡葬店这么多年的收藏。 从顾婉和蒋其琛进店开始,那喜鬼可能是忌惮他俩,就没再出现过了,让张家众人缓了口气,现在一听顾婉要去库房转转,大家都说要一起去,生怕自己独自落单,遭遇什么不测。 “殡葬店的库房分为内、外两个库房,里库是行走阴阳时搜寻到的天材地宝,外库则是一些手工艺品。像纸扎这样的东西,都是放在外库的。” 张哲一边低声解说,一边从衣服里掏出一串钥匙,他生疏地对着大门做了几个特殊的动作之后,才将钥匙插到钥匙孔里,试图将库房门打开。 上次顾婉来,只看到了这家店的大堂,店面靠里侧还挺大的,不仅有卧室,有书房,还有一间看着不起眼的库房。 这库房布置得相当严密,顾婉发现了,张哲刚刚做的那几个动作,其实是一种解开封印的手法,若是不懂行的小毛贼乱闯,根本摸不进去。就算是懂行的人过来,不知道解封的手印也是白搭,只能望洋兴叹。 这样的手印自己看一遍就记住了,就这么演示出来,真的好吗?自己是不会偷拿,要是遇到个居心叵测的,岂不是库房全都要被搬空? 顾婉瞥了张哲,决定待会儿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什么叫做人要有防备之心。 60-70 第 61 章 见顾婉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飘过来,张哲一下子领会了这意思,赶紧开始解释: “既然爷爷当时已经与您约定好,那您本来就是这库房的主人,里面的东西自然也任您拿取,开库门我不用避着您的。” 以前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再三交代让他务必要尊敬这位天一阁的掌门,将她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在紧要关头,这可是能救命的! 张哲虽然在玄学上懂得少,但他肯听话,一直将爷爷的吩咐记在心里,并付诸行动。 顾婉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张哲到底是福寿殡葬店的老板,而且年龄比自己大,他自己心中有数就好。 门被推开了,里面一片漆黑,外库房间没有窗户,看不出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只闻到了浓郁的墨水、颜料味道,这气味充斥在整个房子里,经久不散。 张哲顺手将墙壁上的开关打开,陡然亮起的日光灯赶走了这一室的黑暗。外库大概约有两百多个平方,面积不小,里面的纸扎琳琅满目,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纵使里面的东西渗人,让人看了颇有些不寒而栗之感,但他的亲人们都不敢离他们太远,全都挤在他的身后。 外库全是手工艺品,在一些不懂行的人眼中,就是普通的纸扎、冥钱,不值当个什么,也不用害怕别人觊觎,所以张哲也很爽快地让大家都进来了。 当然,在顾婉眼中就不一样了,这些都称得上无价之宝!尤其是角落书柜上被镇纸压着的各色符纸,那可是画符箓的绝佳材料! 符箓的符纸共有金、银、紫、蓝、黄五个阶层,其中由金色符纸制成的符箓威力最大,但要求也最高。不光画符时会消耗修者庞大的灵力,在施展时也同样会吸取施法者极大的法力,所以除非是遇上特别难搞的类型,不然一般大师都不会动用金色符箓,也基本没那个能力动用。 金色最强,银色次之,按顺序往下排,威力最小的是黄色符纸,也是现在顾婉常用的一种,是最普通的材料。这种材料最温和,最好把控,不像金色符箓,画的时候若是灵力不足,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反噬了。 “张老的好东西真是不少!有了这些,致幻符的效果完全可以更强!”顾婉看着摆满书柜的符纸,十分高兴。 顾婉现在是筑基境,以她的实力而言,金银二色符纸暂时是用不了的,但蓝色符纸她完全没有问题,再压榨一下潜能,制作紫符她也勉强可以。 以紫色符纸画就的符箓,效果要比黄纸制作出来的好多了,若是再加上能以假乱真的纸扎人,顾婉更有信心能骗过喜鬼了! 顾婉简单向张哲说明了一下情况之后,径直在书柜上拿走了一沓蓝符和紫符收了起来。她和张老有约定,这些符纸她可以任意拿取,更何况她这次是为了救张哲及他亲人的性命,这拿的就更坦然了。 眼馋地望了望自己还用不了的金银两色符纸,顾婉再次坚定了自己要努力修行的心思。看到上好的材料却因为实力的原因用不成,这对制符师来说,还是有点遗憾的。 “这就是张老制作的纸扎人吗?”一旁一直沉默的蒋其琛看着库房正中央,对着顾婉开口询问。 “没错!这应该是张老生前留下的,真正的精品!”顾婉的注意力全然被这些纸扎吸引,头也不回地向那边走去。 这些纸扎品种繁多,有很久以前流行过的,丫鬟、轿夫、仆人、管家之类的,待先人过世,便会有孝子贤孙买回这样的纸扎,烧掉之后,先人在阴间就可以享受这些人的服侍。 “丫鬟”扎着双丫髻,脸蛋正中间被涂得殷红;“仆人”半弓着腰,脸上表情谄媚,十分符合他的身份。果然不愧是张老的手艺! 所有的纸扎人眉目都描摹得栩栩如生,恍若真人,与人相同的身高又加深了这种逼真感。 除了人物,还有很多房屋器具摆放在地,有方方正正、充满古韵的四合院,带游泳池的豪华别墅,还有各式交通工具,有轿子、豪车,轮船,甚至还有动车和飞机。 看着动车上用小楷写出的“和谐号”,顾婉一时啼笑皆非。上次看到外行人卖动漫美女纸扎人,没想到张老也扎这些东西,看来现在的阴间多半是大变样了,也就是说,这些东西烧掉之后,是真的能用咯? 纸扎房屋旁边还陈列着一些数码用品,见顾婉盯着这里,张哲连忙解说:“这些东西爷爷扎的比较多,因为大家都爱买,销量大。而且现代人不都这样吗?什么都能丢,就手机不能丢。” 这是手机、平板纸扎? 顾婉忍住了笑意。 “没配充电器,这些东西烧掉之后能续航吗?”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这触及到了张哲的知识盲区。 “这些都不行,还有没有更好的?” 刚刚看的那些,都没能令顾婉满意,她想要找的纸扎人,是年轻男子,管家画得太老,仆人态度太殷勤,都不合适。 难道还是只能选择招丧鬼前来吗? 找不到满意的纸扎人,顾婉一时也有些失望。 “有的!”张哲往前又走了几步,穿过了一些高大的纸扎,在背后还有一个与人等高的纸扎人。 这纸扎人是一副新郎打扮,衣服被颜料涂成了红色,胸前还扎着一朵红艳艳的纸花,面容俊秀,仔细看还带着款款笑意,颇有些温文尔雅的感觉,看来张老花了不少心思。 “这是一对儿吧?怎么少了一个?”绕着这纸扎人走了两圈,顾婉突然发现了不对。 像这样的纸扎很少单独出现,一般都是新郎新娘俱全。如果是这样,那这纸扎就不能用了,毕竟别人新婚夫妻,恩爱甜蜜,让喜鬼去当小三,它也不干啊! “新娘子被别人买走了,”这事张哲还记得,赶紧解释,“一个年轻小伙子英年早逝,他家人说要买个媳妇儿下去陪他,就硬是把新娘买走了。” “那可以,就选它了!”顾婉一锤定音。 这样的新郎新娘纸扎人如果是成双成对,自然不好拆开,但若是已经落了单,倒可以直接拿来用,配给喜鬼也是正好。 时间紧迫,姑奶奶的尸骨还没来得及收殓,喜鬼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张哲巴不得能早点解决这麻烦。一听顾婉拍板,立刻小心翼翼将纸扎抱了起来,跟着顾婉向外走去。 这为喜鬼结亲,必须得等到晚上才能进行,白天这段时间,正好用来做准备工作。 考虑到张家众人还是得跟着张哲,不能落单,于是布置婚礼现场的工作就交给了张家人,而蒋其琛,则被她派出去购买婚礼上需要的东西去了。 至于顾婉自己,还有致幻符等着她来画呢!她想试试,看能不能制成紫色符箓,这样对付喜鬼,也会更有把握。 夜幕降临,原本就阴气十足的殡葬店愈发鬼气森森了,张哲将店里的商品都收拾了个干净,在厅堂挂上红艳艳的大红绸布,用来做婚礼现场。 这满堂的大婚装饰,殷红刺目,却没有让众人感到半分喜庆,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压抑之感。身姿挺拔、面容俊秀的“新郎”手里牵着着一条红绸,红绸中间是一朵红花,另一头垂在地上,等待着递到新娘手中。 张家众人扮作婚礼仪式的宾客,坐在大堂的椅子上,低眉垂目,一动也不敢动,他们把头压得低低的,期盼喜鬼不要注意到他们。 张家众人身染怨气,相当于被喜鬼做了标记,如果不好好处理这件事,迟早会被找上门来。现实不允许他们逃避,只能坐在这里等待最后的结果。 若是喜鬼怨念消除,那么他们身上的标记也会自然消失;若是失败了,那不如死得痛快点,也免得受那零碎之苦。 蒋其琛的阳气太过旺盛,顾婉担心怕他会引起喜鬼的注意,于是在第一排的角落里布了敛息阵法,勒令他只能坐在那里,除非仪式失败,不然不能从法阵中出来。 张哲作为当时葬礼上第一个看到了喜鬼的人,也是率先出头的人,他没办法像其他亲人那样坐在底下,而是扮演婚礼司仪,主持整场仪式。 顾婉的任务更重,她要时时跟在“新郎”身边,操控它的一举一动,以致幻符来影响喜鬼的五感,让它误以为这纸扎人真的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又不能让喜鬼发现她的存在,所以她足足在身上带了几张敛息符,配以致幻符,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子时将至,顾婉将紫色致幻符打入纸扎人体内,符咒在它身上闪烁片刻,倏忽之间消失不见了。这新郎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它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上面的宫花轻颤,又拍了拍喜庆的状元袍,丰神俊朗的面容挂着喜悦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顾婉在一旁像是隐形了一样,轻轻扶着手上的纸扎人,幸好这纸扎做工精湛,关节十分灵活,可以做出许多动作,又很轻盈,让她几乎毫不费力。 “新人到!” 大堂门口停着一顶喜轿,也是用纸扎的,但在致幻符的作用下,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绫罗绸缎上绣着麒麟松子、富贵牡丹等精美的图案,十分热闹喜庆。 张哲也不敢看那喜鬼究竟在轿子上没有,见这句台词已念完,他赶快喊出下一句:“请新人下轿!” 整个仪式可以说是非常匆忙,省略了很多步骤,很有点不伦不类了,但是只要喜鬼认可,那就不算白费功夫! 在致幻符的掩饰下,顾婉操纵新郎揭开轿帘,向着里面伸出了手。 一秒,两秒……十秒,新郎抻着胳膊,一动不动。蓦地,一只惨白的、染着鲜红丹寇的手,突然从轿中伸了出来,轻轻搭在了新郎手上。 第 62 章 这煞鬼虽然一身凤冠霞帔,脸上也带着欣喜的笑容,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它如纸一样惨白的面孔,嘴唇也跟染了血一样,眼珠子黑洞洞的,完全没有眼白,看上去分外骇人。 没有人敢抬头看它,就连顾婉,也是低着头,没有去直视它的眼睛。 张哲背对着大门,利用镜子来观察这对新人,见新郎新娘都已站好,似是没发现什么不对,他悄悄舒了一口气,但一想到后续还有的仪式,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有请新郎新娘就位!” 张哲提心吊胆,在前面带路,想要将二位“新人”带到大厅拜堂。 顾婉默不作声,屏息凝神,扶着“新郎”慢步向前走去。 喜鬼显得非常高兴,虽然已经放开了新郎的手,但她牢牢地抓住红绸的一端,硕大的眼珠也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未婚夫,连一秒都舍不得移开。 两位新人慢慢往前走去,要到大堂尽头才能行至拜堂的地点,煞鬼见这些宾客都低着头,有的还瑟瑟发抖,忍不住弯着腰凑到他们面前去看。 见身侧有红衣靠过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越来越近,张家人恨不得把头压到裤/裆里去,还记得大师说不能直视它的眼睛,他们只能把眼睛闭紧,屏住呼吸,假装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但身体控制不住,总是不住地瑟瑟发抖,就连牙齿也忍不住开始打战。 张家一位少女原本闭着眼在心里不断祈祷,感觉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她猜测喜鬼应该已经走了,实在没忍住偷偷将眼睛眯开一条缝想要看看,谁知正好撞到了喜鬼面对着她这边,若有似无的目光飘过来,让她立马又闭紧了双眼! 喜鬼究竟看到没有?她有没有发现自己在看她? 少女实在没忍住,“呜呜”抽泣了两声,她一下就知道这样不对,马上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确保不发出一丁点声音,但浑身还是忍不住哆哆嗦嗦。 幸好这段堪比折磨的时间过得很快,喜鬼还是对自己曾经未能完成的婚礼更执着,又牵着红绸,跟着未婚夫羞答答地向堂前走去。 喜鬼没有发现!她没有杀我! 少女无声地泪流满面,她虽然再也不敢睁开眼,但知道了自己还没有死这个事实,让她心里快要崩断的弦终于松缓了三分。 张哲站在旁边,始终背对着这对新人,见新郎新娘已就位,立刻将仪式继续往下推动,“一拜天地!” 顾婉操纵着新郎,向着大堂外拜下,喜鬼嫁鸡随鸡,也随之行礼。 “二拜高堂!” 高堂肯定是没有的,不过顾婉画了两幅老人的画像挂在堂前,假装那是高堂。致幻符下的新郎,喜鬼都没发现他的异样,这高堂就更没问题了。 果然喜鬼没发现什么异常,随着新郎又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顾婉低着头,将“新郎”转了过来,面对着喜鬼。她看着喜鬼脚上的精致绣花鞋,想要扶着“新郎”拜上一拜。 这拜堂只剩最后一礼,接下来就是送回地府了,这是仪式最关键的时刻,就连顾婉也忍不住暗暗屏住了呼吸。 整个礼堂都安安静静,大家都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在喜鬼越来越灿烂的笑容下,顾婉扶着“新郎”深深地拜了下去。而喜鬼却不知为何,在最后一拜上停了下来,转头望着宾客席恶意地笑了起来。 “婉婉!小心!” 随着蒋其琛的一声大呵,他猛地从法阵中跑了出来,拦在了顾婉身前,将一股冰寒的煞气以自己的肉身挡住了! 这煞气从顾婉的视觉死角而来,如果不是蒋其琛反应快,只差一点点便会沾染到她身上,虽不致命,但也是个大麻烦。 “啊——!”数声惨叫传来,顾婉环顾四周,发现近十道煞气环绕在所有人的脖子上,将他们从地上吊到了空中! 糟了!喜鬼一定是发现有人看她了! 如果仪式没完成,这在场的除了自己和蒋其琛,都会被喜鬼带走! 顾婉一时大急,新郎已拜,新娘只差最后一拜没有完成,难道真要就这么算了? 这么多人都被煞气绕颈,一下子也救不过来啊! 脑中虽然转了很多念头,现实中却不过才过了几秒钟,顾婉心思一转,她迅速将纸扎人放在原地,低着头运转灵力,趁着喜鬼还没反应过来,灵力化掌,强压着它拜了下去。同时,用灵力割断了张哲脖子上的煞气绳,以眼神示意他赶快过来,完成最后一步。 虽然最后一拜是被强迫的,但也算整个婚礼仪式完成了,接下来喜鬼会带走新郎,离开这里。如果张哲反应不及,让喜鬼逃掉,那今天可以说是白忙活一场,下次这个做法可就再也行不通了。 张哲看着喜鬼转身,心里也是大急,顾不得害怕,赶紧从旁边窜了过来,这次他没有回避,而是直直地看着喜鬼的眼睛,颤声道:“尘归尘,土归土,你的心愿已了,求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不要继续害人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满足了执念,喜鬼的神色明显和缓了很多,没再那么凶戾,她懒洋洋地瞥了张哲一眼,牵着自己的新郎消失无踪了。所有的煞气绳也随之消散,张家众人掉到了地上,纷纷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张哲舒了一口气,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直接滑倒在地。 “婉婉!”蒋其琛眉头紧皱,双手扶住了顾婉的肩膀,“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张哲躺在地上,也忍不住问道:“顾大师,仪式成功了吗?” “放心吧!你刚刚帮我挡了一击,我一点伤也没受!”顾婉望着蒋其琛微微一笑,接着又对张哲说,“仪式成功了,喜鬼的怨念被消除,再也不会来找你们了。” 顾婉很高兴,虽然中途出了些意外,但好歹结果不错。自己这还是第一次亲自处理喜鬼呢!用的方法也跟前人不同,但居然让她成功了!心中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得意的。 “倒是你,究竟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顾婉笑意盈盈,有些好奇地问。 一听到这个问题,蒋其琛耳垂泛红,支支吾吾,只含混说了一句“就是看到了”,顾婉见他不肯说,也贴心地没再追问,任他去了。 只剩蒋其琛红着耳朵站在大堂中间,几次张嘴想要坦诚说出来,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紫色致幻符的效果很强,会让人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幕。 张哲一直都是用镜子观察,再加上快要丧命的威胁,才避免了符咒的迷惑;而张家人更是看都不敢看,就更别提被迷惑了。只有蒋其琛,因为与此事无关,又坐在敛息阵的范围内,所以偶然抬头看见了这一对新人,不由自主陷入符咒的迷惑之中。 在他眼中,新郎是自己,新娘是顾婉,两人甜甜蜜蜜正要拜堂。他本来很高兴,但转念一想,不对啊,我明明坐在这儿,跟婉婉拜堂的人又是谁? 按说以蒋其琛万邪不侵的体质,是不可能被这些所迷惑的,大概是紫色符箓威力太大,他又关心则乱,所以才沉迷了进去。 他只差一点点就叫出了声,幸好一股佛音在他的识海中响起,让他马上反应了过来,恢复了清明,没有打断仪式。但是他的注意力始终在顾婉身上,这一清醒,就立马发现了死角里向着婉婉攻击的煞气,让他没忍住冲了上去。 对于自己差一点拖后腿这件事,蒋其琛心里有点难受,见婉婉问自己是怎么发现的,一时又想到了幻境中二人拜堂的情景,忍不住面红耳赤,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顾大师,最后是怎么回事啊?这喜鬼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想着最后差点失败的仪式,张哲忍不住问道。 是呀!顾婉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如果不出纰漏,这喜鬼是不可能攻击他们的。 “我认为应该是喜鬼发现了有人看她了,因为堂一拜完,她马上就会离开阳间,所以她想要在仪式最后一步完成以前,解决身染她煞气的人。” 顾婉摸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若有所思,“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没有发现新郎是假的,不然还不得跟我们拼命,也就不会走的这么干脆了。” 确实是这样,喜鬼以为自己得到了未婚夫,仪式又已完成,就懒得浪费时间跟他们纠缠,才放过了这些张家人。 “呜呜——”一个少女没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对……不起,是我当时偷偷看了一眼,我以为喜鬼没发现……” “下次千万要注意!”顾婉叹了口气,走过去柔声道,“这次反应快,幸亏结果是好的,下次如果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一定要按照指示来!” 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他们都死了! 少女抽泣着,不住地点头,心中也是后怕不已。 见安慰好了张家人,顾婉也有心思安排剩下的事情了。 收尾工作是顾婉打电话拜托749局来做的,毕竟这是灵异案件,张哲姑奶奶的尸体又还在厕所里没有收殓,拜托官方机构来超度加收殓尸体,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来人不是刑烨,却和刑烨有一样的毛病,在又一次邀请顾婉和蒋其琛加入749局未果之后,他将目光瞄向了张哲。 在他看来,张哲不仅有一间殡葬店,而且还能行走于阴阳两界,这对他们来说,可太有用了。 可惜张哲遵循祖训,必须守着这家店,不能长期离开。而且他见顾婉拒绝,自己也不好答应,只能留了这人的电话,说自己要再考虑考虑,这才将749局的人打发了去。 不过这后续的事情和顾婉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在蒋其琛将她送回小区门口之后,她冲着他遥遥挥了挥手,回到了阔别一个月的家里。 顾婉去拍戏的时候,家里的餐馆刚刚开门,这一个月以来,她的父母都在忙着快餐店的生意,即便如此,见宝贝女儿回来,顾婉的父母非常高兴,特地关店一天专门陪她,还在家里为她做了满满一桌子爱吃的菜,庆祝她的凯旋归来。 父母都对她拍戏特别好奇,不断问她相关的问题。顾婉避重就轻,拿剧组里的趣事说了说,逗得父母哈哈大笑。 当然,为了避免他们担心,这拍戏途中被怨气封村,厉鬼威胁的事是个秘密,肯定是不会拿出来讲的。 “爸爸妈妈没听说大伯家有什么事发生吗?” 顾婉想起来上次在家破解借运阵法,毁坏聚阴引煞钉也有一个月了,那个施法的人肯定已经受到了反噬,卧病在床了。 顾婉的父母也明白她的意思,都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周芸给女儿夹了个鸡腿,抢在顾尚德之前说:“你大伯身体健康着,但是家里的生意却不太好,好像亏损很多,但具体亏了多少,他没告诉咱们。” 顾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施法的人不是大伯,但是也肯定跟他有关,不然怎么自家的气运一回来,他家的生意就不行了呢? 顾尚德感情上不想相信大伯是谋害他们家的人,但理智又告诉自己肯定是他,心里很是丧气,一句话也不想说。 “我们不用管他们,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顾虑到爸爸的感受,顾婉也没说自己想要报复,而是想着还是放任自流吧,反正遭到反噬之后,大伯家会越过越惨,对比自己家越来越红火的场面,相信大伯他们肯定会更不好受。 当然了,如果下次还敢动手,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暑假还剩一个月,这一个月顾婉哪都没再去,而是天天跑到家里的餐馆帮忙,即使顾尚德夫妻再三拒绝她去餐馆,想要女儿在家好好休息,但她还是执意要去,想要替父母分担工作。 没有魑魅魍魉的觊觎,不用捉鬼抓妖,这对顾婉来说,已经是难得平静的生活了,她很享受。 家里的快餐店毕竟才起步,夫妻俩也没请人帮手,而是顾尚德负责做菜,周芸则做其他的事情,天天忙的是大汗淋漓。 有了女儿的帮忙,至少收银和端菜有人分担,夫妻俩都舒了一口气,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忙碌了。 除开饭点,其他空余的时间顾婉会拿来学习,她今年马上就要步入高三,虽然拥有身体关于学习的全部记忆,但记忆终究是记忆,想要变成自己的知识,完全掌握,还是需要她再熟悉熟悉的。 “啊!!为什么我们华国人,还要学习异邦的文字???” 顾婉看着形状怪异的英文字母,忍不住瘫倒在桌子上,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有些沮丧。 别的科目她都复习过了,没什么问题,甚至还更上了一层楼。唯有英语,即使拥有记忆,她看着还是感觉怪异,颇有些不知如何上手之感。 “吱呀——”抬头望向大门,顾婉眼中突然一亮。 炎炎夏日中,餐馆的门被推开了,蒋其琛迈着大长腿,微笑着走了进来。 第 63 章 “蒋大哥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看看这道题!” 见来人是蒋其琛,顾婉很自然地笑着叫他过来。 这段时间蒋其琛常常过来,来的时机也很巧,一般都是晚上餐馆不忙的时候,点两三个菜,在店里把饭吃了再离开。 刚开始顾婉还很诧异,奇怪他为什么不回家,成天在小餐馆吃饭。后来见他虽然说是吃饭,但每次都会趁机问自己关于玄学方面的一些知识,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蒋大哥这么好学啊!为了向自己请教,居然会专门绕路过来。 看人家学习这么认真,她也越发刻苦了,闲暇时间都会抱着书看,复习以前的功课。别的都还好,就是英语这门学科,她好似没有开窍一样,总像是隔了一层,学得别别扭扭的。 有一次蒋其琛从公司离开过来吃饭,见她咬着笔头愁眉苦脸,一副被难住的样子,顿时让他起了好奇心。 在蒋其琛眼里,顾婉一直是从容、淡定、自信满满的模样,就算是面对厉鬼,她也是胸有成竹,从不露怯。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也有如此苦恼的时候,他默不作声走上前一看,发现她的面前赫然摆着一本五三英语! 为学习苦恼的婉婉真是太可爱了! 蒋其琛默不作声,心里却吹了起码三页彩虹屁,但还是不忍心看到她如此烦闷,当下就直接指导起来了。 蒋其琛刚刚大学毕业,英语还是非常扎实的,一些让顾婉别扭的地方听他一梳理,便迅速弄明白了。 蒋其琛本身成绩就很优秀,顾婉的接受能力也很强,这一指导,顾婉的英语成绩是蒸蒸日上,一日千里。有了辅导功课作为借口,蒋其琛来的就更勤了。 她的父母看到之后,对这个小伙子非常满意,之后每次蒋其琛过来的时候,都很是热情,不仅每次免单,碰到好的食材,还会主动为他留下来,感激他对女儿的指导。 “小蒋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呀?” 现在正值下午三点多,周芸见不是平时蒋其琛过来的时间,顺口问了一句。 “阿姨下午好,今天晚上家里有事,我要早点回去,就提前过来了。”蒋其琛见是顾婉妈妈相询,赶紧停下脚步,站好了才回答。 “小蒋自己坐啊!我先去忙了,婉婉就拜托你了啊!”周芸也确实有事情要忙,招呼了几句之后,就进了后厨。 “噗嗤——”顾婉笑出了声,揶揄了一句,“我爸妈又不会吃人,怎么你还是这幅样子,也太乖了吧!” 蒋其琛知道顾婉在笑什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熟悉,他早已不会在这两位长辈面前如临大敌了,但他还是有些紧张,每次都忍不住拿出最恭敬的态度来面对婉婉的父母。 可惜婉婉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不过没关系,自己可以守到她明白。 蒋其琛叹了口气,指着刚刚顾婉为难的那道题,说道:“这道题是这样的……” 蒋其琛转移话题的方式十分生硬,但顾婉也不是抓住别人弱点不放,拿来调侃的人,也就顺势听话学习去了。 “你早点回去是对的,”学习结束后,顾婉一边收拾书本,一边说道,“今天是七月半,鬼门关大开,有很多鬼魂在阳间游荡。以你的体质,倒是不怕它们伤害你,就是怕你身上的阳气一个控制不好,弄伤了那些灵体。” 蒋其琛在一旁默默点头,之前空慈方丈也是这么交代的,让他七月半这一天晚上必须留在家中,不得外出,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提前来了顾婉这边。 “不过有了我的治疗,你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只要不和你贴身,你身上的阳气煞气就伤不到那些灵体。”顾婉莞尔一笑,“但是七月半这天不行,鬼门大开,阳间的鬼魂摩肩接踵,挤都挤不过来,说不定哪个倒霉鬼就撞你身上去了。” “所以啊,吃了饭就赶快回去吧!今天特殊情况,我们家收工也会早一点。” 以前顾婉的父母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后来亲眼见识到了借运阵法,又知道了女儿的本事,当然就会对这些事情有所忌讳,在女儿提醒过后,他们早就打算今天天黑之前就关门回家了。 心有挂碍的顾婉父母果然没接几桌客人,就关门打烊了。 夕阳虽已落山,晚霞却染红了半边天,一家人欣赏着变幻莫测的云霞,一路散步回家。 “不应该是在坟上或者自己家烧吗?怎么在这儿?” 望着十字路口蹲在路边焚烧纸钱的老婆婆,周芸摸了摸胸口,奇道。 “祭祖是祭祖,但有的地方风俗不同,他们上完坟之后,会留下一些纸钱和纸扎到十字路口焚烧,为的是给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一些施舍,它们有吃有穿了,就不会再去抢劫自己烧给祖先的钱了。” “但是说起来,这个世上应该没多少人真的会过中元节了吧!”望着纸灰扬起,顾婉忍不住叹道。 大街上空漂浮着的鬼魂成百上千,这还没到晚上,已经挤得满满当当了,都是冲着那位烧纸钱的老婆婆来的。 现今社会没有信仰的人多,会祭祖的人本来就少,想着给孤魂野鬼送点东西的人就更少了,所以这些孤魂野鬼没有人供奉,都是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看着像是饿死鬼。 那个老婆婆每烧一张纸钱,扬起的纸灰都会遭到疯抢,只有最强横的孤魂野鬼才能抢到手,后面那些修为不够的,根本挤都挤不过去。 望着这幅场景,顾婉暗叹一声“可怜”,决定待会儿自己也拿点纸钱下来烧给它们。 在家待的这段时间就发现了,她生活的这片区域比较太平,鬼魂是有,但都是普通灵体,没什么怨气,大多是心有挂念,还未去地府投胎的魂魄。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她感觉非常安逸,即使今天是七月半,她的灵力锐减,但护身符在身,为孤魂野鬼烧个纸钱还是没问题的。 七月半本来就是祭祖的节日,用完晚餐,顾婉将从福寿殡葬店里带回来的一沓纸钱封成小封,上面写着祖先的称呼和姓名,化帛者的姓名及时间,准备待会儿带到外面烧掉。 顾婉很细心,不仅准备了天一阁曾经师门长辈的祭拜用具,也同样准备了顾家和周家的,她在家中收拾了一大包东西,跟父母说清楚之后就直接出了门,向着小区外走去。 天刚擦黑,圆月半升,即使没有路灯照亮,在月光的照耀下,这夜色一点也不黑暗。 不知是不是因为鬼节的原因,大街上虽然热闹,但比起平时而言,人还是少了很多。顾婉环顾四周,在路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用零星的灵力画了一个圆圈,将手上的袋子放在了圆圈旁边。 经过这一段时间为蒋其琛中和阳气,她那每逢月圆之夜便会阴气紊乱、灵力丧失的状况好了很多,至少此时用一点点灵力是没问题的。 顾婉将准备烧给祖宗的袱子一包一包在圈里摆好,用火一一点燃,在心中默念起咒语。虽然她是在马路边烧,但包好的袱子上写有祖辈的详细信息,所以是直接能够到达目标人手里的。 点燃的纸钱烧得很快,黑灰色的烟灰在夜色中直直往上,到了空中也经久不散,传来阵阵焚烧过后的气味。 华国人可能骨子里还是有种敬鬼神而远之的观念,即使不信这些,但看到这里有人烧纸钱,都隔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咦?”似是发生了什么令她不解的事情,顾婉眉头紧蹙,低着头凑近去看圆圈里燃烧着的袱子封皮,即使被烧了大半,但上面边边角角的字还剩几个没烧完。 纸钱一旦开始燃烧,就不要去动它,尤其不能戳散,不然魂魄收到的东西都会是零零碎碎的,这些纸钱就相当于白烧了。所以顾婉只是凑近看,而没有去拨弄它。 名字好像没有错啊? 在写祖先的姓名时,她还专门去请教了父母,以免自己把祖宗的姓名写错,即使化帛人写的是父母的名字,但是她亲自烧的,也应该不妨碍祖宗收到这些东西啊! 她念的是天一阁祭先辈的咒语,这咒语虽然无法让她与去世的先辈联系,但它有一个很鸡肋却又很有用的作用,就是冥冥之中会让她感受到她烧的东西有没有到先辈手中。 明明师门长辈和周家先人的东西都送到了,但顾家这边她却感觉到没有一个人收到呢? 难道是顾家祖先都已经投胎转世了? 想着之前包袱上写着的“孝孙顾尚德,中元会之期”,她轻轻抚了抚指环印记,心中有些纳闷。 逝者已矣,不可打扰祖先魂灵安宁,所以她也只能在心中奇怪,是万不敢招祖辈灵魂到阳间一问的。 既然是想不通的事,顾婉也懒得再想,她见灵力圈里的袱子都已烧完,当下拿出了零散的纸钱,以及在家用纸折出来的数十套小衣服小裤子,放在了灵力圈里。 这些东西就是她为孤魂野鬼准备的,不像给祖先的那么精致,但是足够实用。 冥钱燃起来特别快,顾婉手中的打火机刚刚靠近,一束幽蓝的火苗迅速窜了起来,将圈中纸钱烧成灰烬,纸灰顺着气浪上升,慢慢飘出了圈外。 见马路边的圈子里飘出来的纸灰自己能够拿到,一直在旁边飘着围观的鬼魂都纷纷上前,将她围了起来。 这些孤魂野鬼大约去世地点就在附近,而且才死没多久,还没办法收好吓人的模样,保持着死前的样子,有的头破血流,有的缺胳膊少腿,还有的身子断成了两截,顾婉望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努力想把身子拼起来。 第 64 章 是了,这条路前几天曾经发生过车祸,死伤惨重,想来这些魂魄应该就是当时死在这里的人所化了。 这些鬼魂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毕竟去世的时间不长,心有不甘,一直哭哭啼啼,没办法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现实,飘荡在现场不肯离去。 万事万物自有规则,这些人阳寿已尽,死于何时是生死簿早就定好了的,顾婉除了给它们超度,也别无他法。她默不作声,装作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 这条街上还有几位老人也默默蹲在角落里烧纸钱,他们看不见眼前恍若炼狱的一幕,只默默地念叨着什么,像是在跟曾经葬身在此处的亲人祈祷,倾诉,也许是思念,絮絮叨叨自言自语。 在常人的眼中,他们随便画的圆圈只是一个用普通粉笔画成的,即使他们是在烧纸钱,但也多半只是心理寄托而已,其实并没有指望有什么用,他们也不太相信这些东西。 不过在顾婉看来就不一样了,这圆圈就相当于是一个保险库,只有正确的人才能平安从中拿走他的东西。而哪些人算得上正确的人呢?那当然是烧纸钱时心中想念的人了。 如果有其他鬼魂碰到这个圆圈,想要抢夺冥钱,那多半要吃点苦头。 望着别处怨鬼霸道地将所有灵体挤开,贪婪地将手伸进圆圈的场景,顾婉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怨鬼的手如同碰到了火焰,一下子就着了,幽蓝的火顺着手腕往上烧,它凄厉痛苦地惨叫哀嚎,在地上不住翻滚,想要借地面的灰尘扑灭火焰。可它却忘了,自己早已变成了鬼魂,这阳间的尘土它碰都碰不到,怎么可能会有作用?它毫无办法,只能绝望等待蓝火自然熄灭。 旁边的鬼魂看见这一幕都瑟瑟发抖,但是仍然不死心地围着圆圈流露出贪婪的目光,期待下一刻会飘出一张让他们抢到。 这圆圈的火焰对灵体而言,惩戒的作用更大一些,除了疼一点,其实并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这火焰烧到那怨鬼的胳膊之后,就慢慢熄灭,没有再烧了,怨鬼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吃了教训,相信周围看到的鬼魂应该不会再乱来了,而那个怨鬼也并无大碍,只要休养几天,补足阴气,这条被烧掉的胳膊是可以再长出来的。 就是因为这圆圈并不会造成无法弥补的损伤,所以即使圆圈危险,仍然会有个别孤魂野鬼铤而走险,冒着被灼烧的疼痛去抢夺别人的东西,然后被烫得鬼哭狼嚎,仍旧乐此不疲。 当然了,这些情景一般人也看不见。 顾婉低着头默不作声,假装没看见,灵识却一直在观察。 那怨鬼四周隔得近的灵体看到它的惨状,都忍不住一阵骚动,却又不敢乱来,机灵点的甚至排好了队找了个好位子,想着等着别人给亲人烧完纸钱,留下来的几张自己就可以抢到了! 它们排好队,飘在空着可怜巴巴地望着正在烧纸钱的圆圈。看着这些鬼魂的死前惨状,顾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而是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手上烧纸钱的动作,嘴里也开始念起了道家的超度经文。 当火焰再次冲天而起,纸灰飞扬在灵力圈上空时,一个又一个鬼魂于火光中穿上了干净的衣服,拿到了丰厚的冥钱,它们对着顾婉深深鞠躬,然后消失不见了。 这些执念不深的灵体经过经文的超度,都慢慢离开,到地府去了,只剩一些心有挂念的鬼魂还留在阳间。 有些心思坏的,想留下来霸占所有的纸钱,却不知为何,只要在圈子旁边飘的时间一长,就感觉魂体动荡,浑身不自在,只好纷纷放弃这个念头,离开了这里。 待它离开之后,顾婉嘴角微微勾起,心中对自己绘制的符箓十分满意。 这符箓可以对普通灵体形成压制,让它们不想在一个地方多待,用在这儿,范围控制在圆圈四周,既影响不了外围的灵体,又能让自己清净清净,的确正好合适。 她很喜欢现在这种平静的生活,除非必要,不然她不想让这些灵体知道自己能看到它们,所以才想着拿符箓应付,而不是自己亲自出马。 见排队的那人由于身体断成了两截,始终挤不过来,顾婉看了半天,终是不忍心,运起经脉里的最后一丝灵力,对着那位灵体的方向轻轻一弹,见一道幽光没入他的身体,她这才低下头,又开始继续烧纸钱。 顾婉准备的东西很多,完全足够这些孤魂野鬼取用,但即便她烧得很快,超度却需要时间,这花费了她将近两三个小时,嘴巴都已经念干了。 直到看见这条大街上少了一大半的孤魂野鬼,顾婉这才停了下来。 执念不深的已经超度完,剩下那些心有挂碍的,她也没办法强行送别人回地府,不过也没关系,等七月过了,鬼门关闭的时候,那些从地府中出来看望亲人的鬼魂也就会回去了。 “你在那边躲了这么长时间,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顾婉刚刚就发现有灵体一直注视着自己,她一直没有出声,以免打断自己超度的节奏,现在等结束之后,才终于开口询问。 她虽然口中发话,但还是头也不抬,继续收拾着地上的东西,这些烧过的纸灰留在这儿也是个麻烦,而顾婉最不喜欢的,就是给别人增添麻烦。 虽然她没有抬头,不过来人知道这话对是对自己说的,他扶着刚刚才拼起来的腰,向着顾婉鞠了个躬: “谢谢您帮我!” “哦?你怎么知道是我的?”顾婉站起身,饶有兴致地问道。 她面前飘着的,是一个年过三十,戴着眼镜的男子,身上穿着的,是顾婉刚刚烧掉的衣服,忽略他刚刚才拼起来的腰,整个魂魄看起来文质彬彬,比之前凝实了不少。 今天是月圆之夜,她灵力低到只够自保,而且她也一直没有暴露出自己能看到灵体的事实,就算是用灵力帮这人拼起身体,也做得很是隐蔽,她很肯定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所以这鬼魂居然知道是自己帮了他,令她略感诧异。 “我应该是才去世没几天,可能是死得太惨了吧,神智一直不是很清醒,”这男鬼苦笑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四周全是鬼魂,只有您一位活人,本来不确定是不是您帮了我,所以只敢躲在那边观察,但您一开口询问,我就知道肯定是您做的了。” 顾婉恍然大悟,自己尽想着法术是不是隐蔽了,根本没有注意四周的环境,那几位老人烧完纸钱之后早就走了,她根本没注意到当时这一块只有自己一个活人,更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好奇心暴露了自己。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她想掩饰并不是怕这些鬼魂,而是懒得暴露罢了,即使现在被鬼魂知道了真相,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当下问道: “你留下来,就是为了向我表示感谢吗?” “是的,”鬼魂点了点头,说道,“向您道完谢,我就想回去看看家人了。” “人鬼殊途,既然已经死了,何必再出现让他们伤心呢?”顾婉感叹了一句,提醒道,“做了鬼,身上全是阴气,即使再爱家人,托了梦,见过一面之后,也应该离他们远一点了。” 她也是看这鬼很有礼貌,又是借自己的灵力恢复的神智,怎么样也算是有点缘分吧,所以才叮嘱几句。 “谢谢您的提点,我知道的。”这鬼魂眼中划过一丝悲哀之色,向着顾婉再次鞠了一躬,转身飘走了。 顾婉没有追上去帮忙,而是蹲了下来,继续收拾着残余的垃圾。 这男子正当壮年,家中应该有妻有子,家庭骤然失去了顶梁柱,不用细想,也知道该有多么可怜。那鬼眼神悲哀,肯定也是对自己的家人放心不下吧! 世上可怜人那么多,枉死的人也不少,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不是她冷漠,而是她只能做到这一步而已。 一夜无话,待到天空没有月亮之后,她的灵力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活动了一下手腕,顾婉开始完成今日的早课。 她这段时间虽然常常和蒋其琛在餐馆见面,但由于爸爸妈妈也在场,所以治疗的次数并不多,偶尔的几次也都是趁父母在后厨忙碌时偷偷进行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光明正大的举动,但一想到自己和蒋大哥十指相扣,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之很不想让父母看见。 蒋大哥也似乎了解她的心思,没有表达任何异议。 虽然灵力双修的次数不多,但不得不说,纵然不治疗,但只要他们待在一起,对二人的状态都是有好处的。就比如顾婉,她一到月圆灵力尽失,以及畏寒的毛病都减轻了不少。 “啊——!放开!我要吃!” 顾婉正在收功,隔壁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这声音粗犷沙哑,听着像是一位老人,让她忍不住凝神去听。 “不要拦着我!我要吃!我要吃!” “儿子!儿子你怎么了?这个不能吃啊!!” “不准抢我的东西!那是我的!放开!” “啊——!!!” 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传到阳台上的顾婉耳中,让她忍不住摸了摸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 她最近修行认真,灵力提升速度很快,碧玉指环在丹田中吸取了足够的灵力,让这如同一片片细小的绿叶连接而成的印记也充满了生机,在初升的阳光下显得绿意盎然。 隔壁家这是怎么了?叫得这么惨! 顾婉心中有些担心,不过她以前一直处于混沌状态,对隔壁住户根本不熟悉,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打听,就见楼下开来了一辆救护车,医护人员将隔壁的小孩捆在担架上,送进了车里。 嗯? 顾婉皱了皱眉,这孩子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第 65 章 说是孩子,其实已经十二三岁了,他被绑在担架上,死命地挣扎,愤怒地嚎叫,像一头被束缚的发狂野兽,脖子和胳膊上青筋暴出,看着已经完全失了神智。 等她站在阳台上探头往下望,想仔细看看的时候,他们已经上车离开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她发现这孩子身上似是有些许阴气缠身? 她没有看清楚,这事儿感觉也不严重,就放在一边了。 忙碌而充实的一天过完,他们一家人在楼道里碰到隔壁阿姨时,才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这位阿姨头发凌乱,神色凄惶,胳膊上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伤口,伤口四周还有牙印,看着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正在往下滴血。 “黄姐,这是怎么啦?”周芸吓了一跳,看她形状狼狈,忍不住关心道。 “没怎么,壮壮生病了,”黄娟眼眶通红,捋了捋杂乱的头发,苦笑一声道,“就今天早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就不认人了,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说着说着,黄娟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 “那医院怎么说?是得了什么病?好治吗?” 看着她这个样子,周芸也很着急,如炮仗般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看妈妈这个神态语气,看来咱家和黄阿姨家关系不错啊! 顾婉默默观察,在心中思忖。 “唉——”黄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医院说还不确定,要等进一步的检查,我这时候也是回来收拾点东西带过去的。壮壮还在医院等着我,我就先走了。” “好,你快去吧!”顾婉一家往旁边侧了侧,让黄阿姨先上去了,周芸道,“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 “唉,这当父母的,就是怕孩子生病,”进了家门,坐在沙发上敲腿的周芸忍不住感叹,“看着自己的孩子不舒服,真是恨不得这病生在自己身上。” 看来壮壮生病的事让她想到以前顾婉魂魄不全时的事情了,看到黄娟担心牵挂的模样,也感同身受起来。 “也不知道壮壮这孩子是怎么了,”周芸叹了口气,推了推旁边默不作声的丈夫,“尚德,我们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壮壮吧!” 顾尚德闻言,也点了点头,说道:“等她家忙完了就去,现在肯定焦头烂额,去了反而是打扰了,别给添乱。” “我们家和黄阿姨家关系这么好吗?”顾婉有些好奇。 看着女儿投过来的目光,周芸想起她对以前的事情记得不清楚,点点头,说道: “在咱家困难的那几年,搬回了这栋老房子,你黄阿姨家就一直对我们很照顾,帮了我们不少忙。在我们没时间的时候,你黄阿姨的大女儿以前还常常会照顾你呢!” “哦——所以壮壮是黄阿姨家老二了?”顾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提醒道,“今天我在阳台上看到他们家送壮壮去医院了,我看到他身上像是有阴气,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见父母用惊愕的眼光看着自己,顾婉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了,因为只随意望了一眼,没有细看,所以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的吗?你看的看到壮壮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顾尚德虽然相信女儿,但这样的事情可不能乱说,他还是忍不住要再次确定一下。 顾婉摇了摇头,说道:“我就只远远看了一眼,都没怎么看清楚,当然不能确定具体是什么。” 见父女俩面面相觑之后,又陷入了沉默,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周芸立马拍板,“这有什么好想的,去医院看看壮壮不就知道了!” 说完,又立马拉住女儿的手,郑重道:“婉婉,如果到时候看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也别直说,先跟妈妈讲,让我来跟你黄阿姨解释,知道了吗?” 顾婉点了点头,她知道爸爸妈妈其实都不愿意让她沾染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希望她避讳,但是她本就背负这些责任,无法放弃,看来还是得继续瞒着父母了。 一家人简单拾掇了一下,就跟着隔壁的黄娟一起去了医院。 这所医院很是熟悉,离他们家也很近,正是之前顾婉灵魂归位时住的医院。 壮壮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黄娟心里一直记挂着儿子,虽然感激顾婉他们来看壮壮,但也没心思跟他们寒暄,只带着他们进入了病房。 “你们别想赶我走!弄坏了我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我也不走!现在该我出来了!” 这个病房里有三张床,但可能是这个科室病人比较少,所以只有壮壮一个人被束缚在床上,他被保护带捆得牢牢的,嘴巴里却发出了完全不同的声音!前一句像是一个女人说的,后一句又换成了中年男子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白天不是已经好点了吗?怎么又开始了?”看儿子如此模样,黄娟连忙上前询问。 病房里还有她的丈夫和大女儿,大女儿比顾婉大几岁,眼眶通红,看来是刚刚才哭过,她神色疲倦,带着哭腔说道: “刚刚还好好的,一到晚上壮壮就又发病了,医生说,壮壮产生了幻听和环视,还老以为自己是别的人,应该是精神分裂的症状。” 没再去看黄阿姨一家痛苦的不堪的模样,顾婉看着床边浓郁的阴气,不动声色地来到了壮壮的病床前。 壮壮顾婉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给她留下的印象很深刻,不过却是负面印象。 黄阿姨一家其实为人都挺不错的,就除了这个小儿子让人头疼以外。 壮壮年纪已经不小了,按说应该懂事了,但黄阿姨一家人都很溺爱这个幼子,将他宠得无法无天,对自己的父母一点也不尊敬。 她还记得上次碰见壮壮找他妈妈要钱,不给就骂人,就差直接上手打他妈妈了,这也让顾婉对他的印象很差。 以前的壮壮十分符合他的小名,长得又高又壮,面色红润,而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壮壮却完全不一样。 他的皮肤黑里透灰,带着一副死气,眼神涣散,根本不知道在望着什么地方,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喜怒哀乐各种神色在脸上闪过,不停地轮换变化,像是自己在跟自己争论着什么一样。 他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直在胡言乱语,感觉到顾婉离自己越来越近,一下子眼球上吊,露出大半眼白,口角也突然歪斜,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走开!是这小子犯了忌讳!我要让他好看!”壮壮翻着一双白眼,声音成熟洪亮,一点也不像十二三岁的少年的声音。 见顾婉不听他的,还是继续靠近,壮壮脸色开始急剧变化,像是体内又换了一个人,声音粗犷嘶哑: “啊啊——!!好饿!我要吃东西!!快点给我吃!” 一边说着,一边张口想要乱咬,他此刻力气大增,原本紧紧束缚住他的保护带像是也坚持不住了一样,发出快要崩断的声音。 黄娟见儿子拼命挣扎吵着要吃东西,身上条条青筋暴出,她哽咽着,连忙从包里拿出自己在家里做的饭,想要喂给儿子吃。 壮壮哪等得了别人来喂,他用力一挣,身上的保护带被崩断,他一把抢过黄娟手里的饭盒,也不用勺子,直接用手抓起饭菜,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一边吃,还一边恶毒凶狠地盯着病房里的所有人,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此刻的他就像一只极度饥饿的野狗在护食,生怕别人来抢似的,整个人极度防备,让人看了汗毛站立,根本不敢靠近一步。 “壮壮,别吃那么快,小心噎着,要不,先喝口水?” 看着儿子吃得喉咙一哽一哽的,嘴唇也是干巴巴的,黄娟心疼眼泪都要掉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水壶递了过去。她虽然知道儿子现在不认人,心里也发毛,但出于对孩子的关怀,还是让她这么去做了。 “啊——”黄娟捂着血流如注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痛得惨叫起来! 壮壮见一只胳膊伸到自己眼前,他想也不想地扔掉了已经吃完的饭盒,鼻翼扇动数下之后,将这只胳膊猛地拽了过来,狠狠地咬了一口,连皮带肉吞入口中嚼了起来! 这一块肉太大,口水、血水混合在一起,从壮壮嘴里流了出来,他一边嚼,一边含混大笑,眼中凶光毕露,如饿狼一般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妈妈,看上去像是还想扑过去再咬一口似的。腿脚上的保护带在他的挣扎下,也看起来快要绷断了! 原来在之前黄阿姨胳膊上的伤口就是被壮壮咬出来的! 顾婉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她来不及转头跟父母解释,迅速上前凌空画了一道镇魂符,符箓闪着常人难以觉察的幽光,没入了壮壮的额头。 壮壮呆愣在了原地,瞪大的眼睛眨了几下之后,突然闭上了,他失去了知觉,一下向后倒去,“砰”的一声,躺回了病床上。 “壮壮?壮壮你怎么了?” 壮壮一家都急了,纷纷扑了上去,就连黄娟也没分半点心思在自己的胳膊上,而是全身心都在关注自己的儿子。 顾婉刚刚做的事情对黄娟一家来说,只是随意比划了几下,他们也都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是壮壮身体出了问题,但是顾尚德夫妻就不一样了。 周芸皱着眉,看起来脸色不大好看,她将女儿拉倒一边,轻声问道:“婉婉,壮壮是怎么啦?” 顾婉也压低声音,只让父母听得到她的话,“壮壮阴气缠身繁杂,神态话语不断变化,这是鬼上身了,而且还不止一只!” “这!”顾尚德夫妻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周芸急道,“那这应该怎么做?婉婉你有没有办法?” “这件事算不得什么,很好解决的。”顾婉摸了摸指上的指环印记,给了父母肯定的答案。 “如果不解决,放任不管的话,会怎么样?” 看着赶到病房的医生正在对壮壮进行检查,周芸还是有些犹豫,她是真不太想让女儿沾染这些事,巴不得女儿离神神鬼鬼的越远越好。 第 66 章 “那就要看那些上了他身的鬼怎么想了,”顾婉转头看了看陷入昏迷的壮壮,蹙眉道,“如果只是想给他个教训呢,应该缠他几天就会算了;如果怀着恶意,那就不好说了。” 顿了顿,顾婉又继续说道:“不过我看壮壮身上只有阴气,没有怨气煞气,想来这些缠着他的鬼魂也不算恶鬼,估计是他先做了什么得罪它们的事情,那些鬼才想着给他个教训吧!” “这——”顾尚德夫妻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想保护顾婉,如果被旁人知道女儿还有这个本事,肯定会在后面指指点点,这众口铄金,对女儿的声誉肯定会有影响。 再加上家里之前被设的借运法阵,足以证明他们家曾经被人害过,不管害他们的是谁,万一那人知道是女儿破了法阵,对顾婉出手可怎么办?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顾婉一直说自己很厉害,但是当父母的肯定还是不放心啊! 他们宁愿女儿平凡一点,不涉足这个领域,希望她一直平平安安。 但话又说回来,隔壁黄娟一家为人真的很不错,也帮了他们很多忙,如果自家有本事治好壮壮,却没有去做,那他们肯定是会良心不安的。 犹豫了片刻,周芸低声道:“婉婉,不然你告诉我该怎么解决,然后我来告知你黄阿姨方法!” 顾婉望着妈妈担忧的目光,心里知道妈妈是希望不被别人知道自己能通阴阳,妈妈宁愿自己被人嚼舌根,处在被报复的危险之中,也不想她被别人传闲话,被恶人盯上。 顾婉心中一暖,点了点头,道了声“好”,运起灵力画了个拘魂的符箓,将壮壮身上的灵体随意勾了一个过来。 这是一个老人的魂魄,他对于自己被人从身体里拘出来,完全没反应过来,还没等他出声,顾婉就用灵力捆住这个魂魄,转身出了病房。 “大师,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见顾婉轻轻松松就将自己拘了出来,老人语气很尊敬。 “这位老人家,”看着灵体跟自己祖辈的年龄差不多,顾婉礼貌称呼了一句,问道,“你们怎么都缠着这个孩子啊?这阴气缠身,阳间人损寿命,你们也是会伤魂魄的!” 都说人怕鬼,其实鬼也怕人。人身上有阳气,对于普通鬼魂来说,上身不亚于烈火焚烧之刑,而且伤害普通人类也是罪行。 当然了,这只是对于普通的、不相干灵体而言,如果是人类先撩者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或者是与被上身的人有关联的魂魄,又抑或是怨气深重的厉鬼,这些情况面临的惩罚都各不相同。 所以一般而言,很少见到这么多普通鬼魂去缠着一个人的,还是个孩子。 “呸——”一提到壮壮,老人勃然大怒,“什么破孩子,有这样的熊孩子吗?不懂规矩没点家教,尽干坏事!家里人没教好他,我们来教!就算损伤魂魄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他究竟干了什么?让你们这么生气?”顾婉问。 虽然知道壮壮确实比较熊,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触怒这些灵体,让这些魂魄冒着危险也要整他。 “哼——”这位老人的魂魄正在气头上,听顾婉询问,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原来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时候,正好有一位老人家在路边烧纸钱给孤魂野鬼,地方就在顾婉住的小区附近,刚好被在外面玩的壮壮碰见了。 壮壮一孩子压根就不信这些,恰好那天晚上心情也不太好,见那位老人没等纸钱烧完就离开了,他就直接走到圆圈里不停地踢焦黑的纸灰撒气,直到将它们都踢散了、踢灭了、踢的到处都是,才罢休。 壮壮没有阴阳眼,不然他就可以看见在他踢纸灰的时候,冥钱漫天飞舞盘旋,周围好几十个灵体,一些灵体疯狂大笑凶狠抢夺飘散的钱币,一些灵体被挤翻在地嚎嚎鬼哭,一些灵体没抢到便殴打其他灵体,场面一度失控,那叫一个怨气冲天,连带那些正常等着领钱的灵体都波及到了,那些本该拿到钱却被抢的灵体,还有无辜波及被暴打的灵体都恶狠狠地望着他,死死围在他身边。 后来他回了家,这些鬼魂也都跟着他回去了。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这些孤魂野鬼生活本来就困难,现在眼瞅着即将到手的钱又被这熊孩子弄没了,还无缘无故被人暴打一顿,都不知道被谁打了,谁能忍得下这口气?那必须得报复! “所以你们十几个都挤在他身体里吗?”等老人阐述完前因后果,末了,顾婉讶异道。 “不错,不止我一个受害鬼,我们当时在场的十几个被抢、被欺负的,都跟着他回去了。”老人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一脸倒霉又可怜地点头承认。 这老头眼看钱要烧完到手,被这破孩子几脚踢灭,手里拿着半截钱欲哭无泪,完了还被人推倒差点“踩死”。 额……这熊孩子,这件事确实是壮壮的错。 顾婉摸了摸指上的碧玉指环,在心中思忖。 要知道,七月半鬼门大开,是有很多禁忌的,比如不能床头挂风铃啦,八字轻的人不能夜游啦,不能在坟头做不敬的事,还有不能乱踩冥纸等等,因为冥纸是献给鬼魂的祭品,这会触怒那些鬼魂的。 而壮壮不仅乱踩,他还将纸灰踢得乱七八糟,相当于损坏了所有的冥钱,这是禁忌中的禁忌,也无怪这些鬼魂要缠着他了。 如果不是黄阿姨一家对自家不错,她应该就会放任它们自行报复了,因为这些鬼魂不是恶鬼,不会伤人性命,只会让他吃吃苦头。 像壮壮这样的性子,让他吃吃苦头,提前接受一下社会的毒打,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不过…… 顾婉看了看父母的表情,又想到之前说的,黄阿姨一家和自家的交情,还是想了个主意,开口劝道: “老人家,其实你们这样做不对。” “不对?怎么不对了?大师,是他先犯禁,我们才报复的!”老人气得胡子都立起来,跳着脚十分愤怒,但是碍于顾婉天师的身份,他又只能压下怒气开口反驳。 “我不是说你们报复不对,”顾婉摆了摆手,耐心劝慰,“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上壮壮的身,折磨的究竟是谁?” “当然是那小子了!”老人一提到壮壮就生气。 “其实并不是,”顾婉摇了摇头,“你们上他的身,伤害的是他的身体,但他的魂魄相当于被关住了,他是什么也感觉不到的,反而是他的亲人受的折磨更大。” “是这样吗?”老人觉得大师说的好像有道理,又好像哪里有点问题。 “没错。”顾婉坚定地点了点头,“你想想,如果你们是打算要他的命,那上他的身确实会让他越来越虚弱,但是你们真的准备杀了他吗?” “没有没有,”老人猛地向后飘了一步,连连摆手,“我们只是给他个教训,可没打算让他死。” 为了个熊孩子让自己手染鲜血,耗损阴德,想想就不划算,他们都是普通灵体,可没打算让自己就为了点冥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这天师还在这儿呢,就算真有这个心思,也不能这么说啊,而且说实话借他几个胆他也不敢!更何况他们确实没有这么想。 “不如我给你出个别的主意,既可以弥补你们的损失,又可以让那孩子本人得到真正的教训,怎么样?”顾婉趁热打铁,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大师,您别绕弯子了,如果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了吧!如果真的能像您说的这样,我们放过他也行。”老人其实早就发现了天师和这家人关系密切,猜到她应该是来做和事佬的。 “唔……”顾婉有些尴尬,小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对老人说道,“你看这样,你们到……” 一席话说完,老人听得不住地点头:“大师的方法不错,虽然他做错了事,但我们也不是说一定要让那个熊孩子怎么样。就按您说的去做,我也去跟其他朋友告知一声。” 说完,老人转身穿墙进了病房。 顾婉转头望向一直担忧看着她的父母,悄声跟他们说了起来…… 再次进入病房的顾家三口发现此刻的病房已经安静了下来,刚刚医生检查完发现没有大碍之后,就离开了病房;黄娟胳膊上的伤口也被处理过,缠着雪白的绷带。 他们一家人都沉默地坐在床边,悲伤地看着病床上的壮壮。 “黄姐,你没事吧?”周芸和黄娟交好,见她脸色惨白,心中关心。 黄娟神色疲倦,缓慢地摇了摇头。 周芸想起刚刚婉婉告诉她的话,在心里又琢磨了一遍,一咬牙说道:“黄姐,其实我……我知道壮壮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壮壮到底是怎么了?你快说啊!快说啊!” 周芸的话有些结结巴巴,但黄娟一下就激动起来了。虽然医生说壮壮这是精神分裂的症状,但这样的病总有预兆,医生说的早期表现壮壮一样都没有,而是突然而然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也难怪黄娟觉得不对了。 “刚刚我们在外面,碰到了一个高人,他说你家壮壮是做了不好的事,被鬼上身了。”也不等黄娟回答,周芸又迅速往下说,“高人问过了上壮壮身的鬼,说是因为七月半的时候,壮壮乱踩了冥钱,所以才被报复的。”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等……等五分钟,”周芸偷偷望向女儿,见女儿朝着自己点头,又接着说了下去,“那位高人说了,五分钟以后,他会让壮壮醒过来,你们可以问问看有没有这回事,等你们确定了,再说解决这件事的方法!” 周芸不乐意让女儿出头,只好推给那个子虚乌有的高人了,幸好这件事也不需要顾婉出面,只要黄阿姨一家相信,然后照着她和那些灵体商量的法子去做,就可以了。 这五分钟过得很慢,两家人在病房里相顾无言,焦急无奈地等待着,壮壮全家不像等了五分钟,而是像等了五年一样。 周芸说完以后,黄娟再三向她确认这个消息是否准确,周芸都坚定地表示肯定,不过黄娟一家仍然不大相信,决定等五分钟了再看。 “妈——” 一个迷糊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众人把目光都投了过去。 “妈!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打我了?绑着我干什么?”声音变得愤怒起来…… 第 67 章 壮壮醒了,发现自己居然被捆在了床上,懵了一下之后,开始挣扎起来。 “壮壮,你没事了!”黄娟一脸惊喜地扑了过去,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嘶——妈,疼死我了!快把我放开!”壮壮可能是头上有伤,语气很不耐烦。 “好,好!妈妈给你解开!”见儿子终于没有再说胡话,神智恢复了正常,黄娟心里高兴,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直接解开了捆住他的保护带,不顾自己受伤的胳膊,用劲儿将儿子扶着坐了起来。 “正好五分钟。”黄娟的丈夫看了一下时间,喃喃道。 病房里除了壮壮的呻/吟以外,就没别的声音,所以他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黄娟迟疑地望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周芸,转而对着儿子柔声问道:“壮壮,你昨天晚上出去玩,是不是不小心踩到冥钱了?” “是啊,我看快烧完了,又没个人在那儿,就随便踢了几脚呗!怎么了?”壮壮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揉了揉被捆得发麻的手臂,“妈,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全身都疼?” 黄娟的丈夫一听壮壮这句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来狠狠拍向儿子的后背,边打边骂:“臭小子,还怎么呢?我让你踢冥钱!让你踢冥钱!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黄娟一时没反应过来,让丈夫打了儿子好几下,心疼的她赶紧推开丈夫的手,也怒了,“别打了!壮壮这不也是不知道嘛!好好跟孩子说,别打他!” “爸妈,到底怎么回事?”壮壮一头雾水,他不就踢了几下撒撒气吗?又没做什么坏事。 黄娟叹了口气,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医生的诊断,以及高人说的话都给壮壮讲了一遍,虽然没像丈夫一样打儿子,但她的语气十分严肃,看来这件事情让她也很生气。 “我?精神分裂?这怎么可能!”壮壮一脸的不可置信,“爸妈,你们是不是被忽悠了啊,这世上哪来什么鬼神!” 这些话太毁三观了,就算他踢冥钱确实不对,但居然会有鬼因为这个报复他?还不如说他是精神分裂来的可信呢! “咳咳……”顾婉冲一个灵体使了个眼色,她轻咳一声,“那位高人还说了,如果你不相信,自然会有人让你相信的。” 病房里飘着十几个魂魄,都是听了那位老人的话,从壮壮体内离开的。收到了天师的眼神示意,一个瘦骨嶙峋,看着像是饿死鬼的灵体开心地舔了舔嘴唇,飘进了壮壮的体内。 于是一脸不可置信的壮壮突然面色大变,脸上的肉开始抖动,嘴角也逐渐歪斜,勾出一抹邪笑,可他的眼神跟之前翻白眼时不同,而是目光清明,满眼惊惧之色。 他感觉一股寒气入骨,身体冰冷,冻得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他想要大声求救,但喉咙好像被一双无形大手死死掐住,拼命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内心惊恐无助,忽然他发现可以说话了,嘴里却发出了不是自己的声音! “我好饿!我要吃!饿……饿……好饿!”贪婪、祈求、邪异、痛苦的神色在他稚嫩的脸上来回变换,让人看了有种说不出的恐怖之感。 壮壮惊恐地发现,除了意识还清醒,他像是被别人占了身子,一下子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了。一股莫名的力量让他抬起胳膊,朝自己的嘴里喂去。 “啊——!!”一股剧烈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冲破了这种束缚,他捂着胳膊惨叫,“我信了!我信了!放过我!求你放过我!妈妈救我!啊——!我错了,我错了!” “壮壮!松口!”黄娟猛地抱住儿子的胳膊,试图阻止他咬自己。 这一口其实咬的并不深,起码没有之前咬黄娟那一口深,顾婉听他求饶,就又将饿死鬼拘了回来。 看着病房里发生的这一幕,顾尚德夫妻都有些愣神,被女儿在身后扯了扯衣角,周芸这才反应过来,对心疼儿子的黄娟说道: “就是这样,高人说是壮壮先对那些鬼魂不敬的,如果想解决,必须要看到壮壮的诚意。” “小芸你直接说吧!高人说怎么做那些鬼魂才肯放过壮壮?我们一定都照做!”黄娟抱着儿子的胳膊,眼眶通红,他们一家此刻都无比相信,连连点头。 尤其是壮壮,这下是真的知道害怕了,之前鬼上身时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体会到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 周芸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女儿在病房外交代的要求,开始复述: “第一,壮壮要向之前得罪的那些灵道歉。你们可以帮忙准备好冥钱、纸扎、各色贡品,由壮壮拿到他踢冥钱的地方烧掉,还要跪下来诚心赔罪,直到那些灵原谅壮壮为止。” 周芸知道此刻病房里一定有鬼围观,所以不敢口称鬼字,只好以“灵”代替。 “那当然没问题,这是壮壮该做的!”黄娟一家觉得这个要求合情合理,确实该赔罪。 “第二,高人说壮壮是被溺爱成这样的,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们家里所有的家务活都要由他来做,那些灵会常常过来检查的。” 这个惩罚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不过黄娟夫妻倒是乐见其成。他们因为壮壮是老来子,平时太过于娇宠,什么都包办包替,让壮壮直到现在还很不懂事。 “那我要做这些到什么时候啊!总不会是一辈子吧?”壮壮十分不乐意,从小到大,他就连衣服都没自己洗过,更别提做家务了! “直到那些魂魄满意为止。”顾婉回答了这个问题。 壮壮鼓起了脸颊,显然有些不服气,但是想起刚刚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令他完全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只能苦着个脸点头答应。 “第三,”周芸见壮壮点头,继续对他说道,“你妈妈的胳膊是被你咬伤的,所以在她康复之前,就要由你来照顾了。” “我会照顾好我妈妈的。”壮壮虽然熊,但还是有几分孝心,听到这个条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那你要好好改改你那脾气,可是会有灵随时随地盯着你的!”周芸见三个要求都已经完完整整说完,也松了一口气,认真嘱咐道。 顾婉只留了一个灵体在病房,剩下的她全都带走了。 这三个要求,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挺难的,除了第一项是为了调解壮壮和那些鬼魂的矛盾所设置的以外,剩下的两条可以说基本是顾婉想出来的主意。 壮壮为什么这么熊?在她看来,纯粹是他父母惯得太狠了。 这一次出事,必须让他知道犯了错就得自己承担,然后再体验一下父母平时的不容易,让他学会体谅自己的父母。不说能完全让他变一个人,但是有所转变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他的身边会一直有灵体监视、提醒,想来他应该也不会偷懒。 这一次的事情真的是吓到黄娟一家了,他们只花了半天的工夫,就买齐了所有需要的东西,等待夜幕降临之后,就到之前的路口去焚烧。 顾婉一家因为转达了高人的话,所以也被邀请来陪同,正好顾婉想看看壮壮赔罪的现场,于是全家人都到了。 农历七月,是华国民俗传说中的“鬼月”。每到农历七月初一,地府便会开鬼门,七月半则鬼门大开,然后一直到七月底才会关上。 七月为鬼月,会设醮普渡。所以常常大晚上会在偏僻的角落遇到烧纸钱的人,画一个圈一边烧一边拜,嘴里还会念念叨叨、自言自语,遇到这种千万别看,也别围观,最好赶紧走,在这种事上,不要有太强的好奇心才会活得久。 比如现在,即使这个路口很偏僻,没什么人,但也不止壮壮一家抱着冥钱、纸扎和贡品,大约二十几米处,也一样有人在烧纸钱。 见没有人朝自己投来异样的眼光,壮壮心里一松,跪了下来,开始按照顾婉姐姐教他的方法一一来做。 私底下顾婉有嘱咐过他,让他一切都亲力亲为,态度诚恳一点,尽量不要让父母帮忙,这样那些鬼魂才会更愿意原谅他。 壮壮到底没做过这些杂事,连放个纸扎,摆个贡品也是笨手笨脚的,中间几次黄娟想上去帮忙,都被周芸拦下来了。 周芸还牢牢记得女儿说的,什么都让壮壮自己来做,更有诚意。 费了半天功夫,忙出了一身汗,壮壮才把这些东西都摆放好,准备好了。他抬头望了望数米开外的父母姐姐,眼神坚定地拿起打火机,想要点燃纸钱。 打火机啪啪响了数下,却不知为何,根本没有火苗冒出,壮壮用力摇了摇,发现还是打不着。幸好准备充分,他收回了打火机,又从袋子里掏出了火柴,用力刮着,想要划出火焰。 这一次就更奇怪了,火柴要么划不燃,直接断了,要么着了之后又马上熄灭,还有一次,明明已经将纸钱放到了火焰上,纸钱却怎么也烧不起来,真是见了鬼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那些鬼在捣乱吗?他们不想原谅自己吗? 壮壮到底还是一个孩子,马上苦着脸,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吓得一身冷汗。 在顾婉眼中,那可就不一样了。十几个鬼魂将壮壮围得密不透风,像个笼子一样上下左右都挤满了,连鼻尖位置都有一个鬼和他面对面,戏谑地看着他做这做那。壮壮要是看得见,估计早就吓得尿裤子了。 壮壮用打火机的时候,一直有个灵体用手捂着出火口,不让火冒出来,后来用火柴的时候也是一样,他划燃一根,灵体就吹灭一根,让纸钱根本就没办法烧起来。 “壮壮,别急着点火,先跪着道歉,记得态度要诚恳一点!”顾婉开口了。 既然她做了这个和事佬,肯定不会让灵体那边太过分,让它们出出气就行了,要及时喊停。 “哦——”壮壮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巴不得有人指挥,他双手合十跪好,嘴里念念有词,“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乱踢纸钱是我不对,是我做错了,我之前是不知道这样会伤害到你们,如果知道,我肯定不敢这么做的!行行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们原谅我……” 其他人离壮壮有些距离,他的声音又很小,大家都没听清楚在说什么,不过顾婉发现这些魂魄的脸上并没有被触怒的表情,看来暂时还是一切顺利的。 嘀嘀咕咕一大堆,壮壮说完了,他战战兢兢地拿出打火机,想要再次点燃纸钱。 “啪——”这次没有让他失望,纸钱终于被点燃了。 第 68 章 东西都准备得很充分,壮壮见纸钱顺利点燃,赶紧一叠一叠轻手轻脚地往火里放,然后拿出几炷香,点燃之后插在了备好的香炉里。 豪车、别墅、仆人……各种纸扎在火焰中慢慢化为灰烬,之前像看什么稀罕物的鬼魂都纷纷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冲着顾婉鞠了个躬。 顾婉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示意这些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虽然做了和事佬,那也是因为鬼魂这边确实没想怎么样,只是想给壮壮个教训罢了,现在这样收场,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一些执念不深的鬼魂收了东西之后就直接离开了,剩下来的几个都很乐意盯着壮壮。作为成年鬼,能正大光明的把一个熊孩子掰正,何乐而不为呢? 在顾婉的暗示下,周芸再次把剩下的两个要求提了提,就没再插手这件事了。毕竟已经交给了那些灵体,就要相信它们。相信壮壮经过了这件事,那肯定是不敢敷衍它们的。 顾婉就住壮壮隔壁,发生了什么她也可以随时发现,她相信,以后壮壮的生活那肯定是多姿多彩,处处充满意外和惊喜(恐),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暑假剩下的时间她过得很平静,除了给父母帮忙以外,就是忙着学习,以及给蒋其琛治疗,她很享受这种宁静的生活,巴不得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 金黄的大吉之气温养了他们的住宅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家的生意很快便有了起色,开了好几家分店。不过考虑到顾婉的学校就在餐馆对面,所以他们一家还是常常待在店里,想着女儿上学时的一日三餐可以在店里解决。 幸福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愉快”的高三生活到来了。 顾婉一向不注重打扮,她无视了衣柜里妈妈为她买的各色漂亮裙子,穿着校服,扎了个马尾,素着一张脸就往学校走去。 学校的大门她早就坐在餐馆里看过无数遍,也已经在里面读了两年书了,但对于魂魄归位的她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校园里恢复了热闹,无数学生背着书包,有的还拖着行李,笑着嚷着走进了校园。他们见学校门口站着一位美丽的少女,虽然穿着校服,但仍然不掩清丽,都忍不住悄悄侧头偷看。 我以前是哪个班来着? 顾婉站在校门口,望着宽敞的大门陷入了沉思。 看来只能问问爸爸妈妈了。 顾婉苦着脸,准备从书包里翻手机。本来之前父母说要送她来的,不过被她拒绝了,现在又要打电话回去问,她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婉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顾婉转过头,一张灿烂的笑脸蓦地出现,蹦到了她的面前。 “玥……玥玥?”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顾婉冥思了几秒钟,方才有些迟疑地唤道。 “可不就是我嘛!”来人颇有些自来熟,她穿着连衣裙,头发也歪歪束着,嘟嘟脸看上去很是软萌,“不过婉婉,你以前都叫我大名的,怎么今天这么叫我玥玥啦?” 一边说着,也不等顾婉回答,方旖玥一边挽住了顾婉的胳膊,将她往学校里拉,“走,婉婉,别在门口傻站着,咱们一起回班!” 顾婉本想拉开胳膊,一听这话,也不挣扎了,跟着女孩的力道顺势向前走去。 学校大门口站着一位大爷,穿着保安制服正在站岗,他脸上的表情严肃又认真,警惕地望着校门口穿行的学生。顾婉瞥了一眼他破了一个大洞的后脑勺,以及微微离地的双脚,什么也没说。 进了校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林荫大道,树木繁多,枝叶茂盛,一股沁人心脾的木樨香味萦绕在树林间,让人心旷神怡。 不过漫步其中的学生们都忙着交流愉快的暑假生活,没几个欣赏身边的美景。方旖玥瞄了瞄身旁的好友,扯了扯她的胳膊,问道: “婉婉,我怎么觉得过了个暑假,你改变好大啊,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变了吗?”顾婉低头看看自己,穿的还是校服,就是把头发扎起来了而已,并没什么变化啊? “没错!以前我跟你说话,虽然你也会回复我,但就是感觉跟现在不一样。” 方旖玥摸了摸下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虽然好友形象上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莫名就感觉漂亮了很多,像是一个木雕被注入了精气神一样,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哦!休息了一个暑假,最近确实精神好多了。”顾婉恍然大悟,虽然自己的穿着打扮照旧,但魂魄归位之后,肯定跟以前的精神状态会有一定的差别。 “我知道了!婉婉是变得更漂亮了!”方旖玥歪了歪头冲着她笑。 虽然顾婉的记忆中对于方旖玥的印象不深,但不妨碍她接受这个朋友。二人笑闹着,挽着手臂向不远处的教学楼走去。 高三六班此刻并没有老师在场,但整个教室都很安静,众人偷偷打量着靠窗坐着的顾婉,忍不住窃窃私语。 “哎,那是顾婉吗?” “你看她就坐在方旖玥旁边,应该是吧!” “这顾婉以前呆呆的,现在把头发扎起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好看多了!” “是呀,顾婉好像没之前木头了,我看她刚刚还冲别人打招呼呢!” “她该不会是暑假去整了个容吧?两个月,也够休息了!” “这还真说不准……” …… 听着四周传来的喁喁私语,顾婉懒得理会,自顾自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反正嘴长在别人身上,议论两句也掉不了块肉。 方旖玥倒是生气了,她转头狠狠瞪了那几个嚼舌根的同学,用眼光叫他们闭上了嘴。 方旖玥一直以来是个热心肠,不然也不会跟以前的顾婉交上朋友了。 要知道顾婉当时魂魄不全,确实是有点木木的,没办法正常回应别人的感情,但方旖玥还是没有放弃过,仍然将她视为好朋友。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顶顶好的女孩子。 “哟!听说顾婉整容了?” 洪亮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一个染着紫发,穿着热裤的女孩从班级大门走了进来。她画着浓妆,披着的紫发几乎挡住了大半脸颊,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她们走到顾婉身前,满满的盛气凌人之感。 这是……李绮云? 顾婉蹙了蹙眉,这满脸的浓妆让她一时也有些不确定。 “顾婉,听说你之前摔了一跤,是不是?”李绮云眼中泛起一丝愤恨之色,“哼!看样子摔了一跤,把脑子摔正常了嘛!” “你,你什么意思!”方旖玥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看上去像是有些害怕,又很是愤怒,“你推了婉婉,连个道歉都没有,现在还好意思来说风凉话!” “谁说我推她了!”李绮云抱臂站立,咬牙切齿,恨声道,“自己跳下去还诬陷别人推她,真是不要脸!” “当时就你们两个人在现场,婉婉伤得那么重,肯定是你推的!”方旖玥脸皮涨得通红,指责道。 “哼——”李绮云捋了捋挑染的紫发,斜倚着旁边的课桌,嗤笑一声,“方旖玥,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劝你不要天天跟傻子一起玩,过了一个暑假,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一边说着,李绮云一边用恶意的眼神瞥着对面的顾婉,不用说也不难知道,她口中所谓的“傻子”,究竟指的是谁了。 “怎么,倒霉了一个月,还没有让你学的乖一点吗?”顾婉懒得做无谓之争,但是找上门来求打脸的,她还是不会放过的。 “你——!”李绮云气不打一处来,她倒霉的那一个月什么糗事都让她遇见了,不知道丢了多大的脸,眼前这女人就会戳自己的痛处! 李绮云心中火冒三丈,她的面色也不断变化,一时暴躁愤恨,一时又满脸阴恻恻……种种神色在她脸上轮换,看上去颇有些怪异。 李绮云恶狠狠地扬起手臂,看样子想要对着顾婉的脸扇过来,不知为何,想了想却又收了回去。 嗯? 顾婉疑惑地歪了歪头,将一缕煞气也收回了掌心。 顾婉怎么可能让李绮云打到她,自然是早就做好了防备,也想好了报复的手段,只是没想到李绮云竟然没有下手。 “同学,马上上课了,你们不是我们班的,请赶快回自己班上去!” 就在班上所有人都在围观这出闹剧时,他们的班主任已经来到了教室里,刘老师站在讲台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严肃道。 刘晓溪近五十岁了,有二十多年的教龄,她担任三六班的班主任,教语文学科,高二的时候就已经带这个班了,对班上的每个同学都很熟悉。 刘老师知道顾婉是个乖学生,虽然平时呆一点,但从不主动惹事,而来挑事的女生叫李绮云,在年级里也很有名,不过都是负面的形象,这一看就知道错误究竟在谁身上。 而且高二期末考试前,顾婉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当时现场只有顾婉和李绮云。虽然李绮云不承认,但刘老师一直怀疑是不是李绮云把她的学生推下去了,只不过那里是监控死角,顾婉没举证,李绮云又一直不承认,她也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但是她对李绮云的印象那是好不了了,为了班上孩子们的安全,这种学生有多远离多远,最好永远都别到自己班上来! 李绮云即使再胆大,这种情况下还是不敢放肆的,她恶狠狠地瞪了顾婉一眼,留下了一句“放学后不要走,等着瞧!”,就带着跟班离开了三六班。 “好啦!注意力集中到这儿来!”刘老师笑眯眯地敲了敲讲台,手上抱着一摞空白试卷,“愉快的暑假结束了,大家这两个月都过得很开心吧?要收收心了!你们距高考还有280天,为了庆祝开学,我们来个简单的测验,看大家对于高二的知识还记得多少!” “来,每组第一个过来把试卷传一下!”刘老师将试卷分发了下去。 “啊——不要啊!”教室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哀嚎。 第 69 章 说到考试,顾婉是不虚的,毕竟她底子还在,暑假又复习了这么长时间,考试内容对她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于是她拿到试卷之后前后扫了几眼,就直接落笔答题了。 黑色的中性笔在白色纸张上书写着,留下一行行娟秀刚劲,宛若行云流水般的字迹。 “哎呀!你,就你,你是傻子吗?‘刹那’的‘刹’和‘铩羽而归’的‘铩’读音能一样吗?就算不认得这个字,平时电视剧总看了不少吧!这都能错!气死我了!” 阴气开始在教室里蔓延,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在教室中响了起来。这阴气并不浓重,除了四周的学生感觉有些凉意,打了个喷嚏以外,其他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声音和阴气都是从她身后传来的,正在专注答题的顾婉也感觉到了,她笔尖猛地一滞,却没有往后张望,而是顿了顿,又继续往下答题。 “大江东去,浪淘尽……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是《念奴娇赤壁怀古》的片段,这都没背过吗?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要是你爸爸,非得橹得你灰飞烟灭不可!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 这男声似是对某个同学的答案很不满意,确切地说,简直是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几欲崩溃! 这声音十分响亮,班上却始终静悄悄的,像是都没听见一样,就连刘老师也没对这个声音表示反感,而是继续坐在讲台上认真备课。 顾婉低着头,感受着那股阴气从身旁掠过,她悄悄抬眸看了一眼,见是一个戴着眼镜,穿着长袍的男鬼正在四处查看学生的试卷,时不时还点评臭骂几句。他背着个手,就像教书先生巡视一样。 “这是李清照的词!你写李思思,还把师写错了?牛头不对马嘴!这是苏轼,你写苏牧?苏牧指的是苏武牧羊,是西汉时代的,这都什么跟什么?你们上课干什么去了,都是智障吗?气死鬼也!” 这眼镜鬼指着一学生的试卷不住地咆哮,如果他不是灵体,顾婉怀疑口水都要喷别人一脸,洗头发都够了。 看来这应该是个地缚灵,而且也没什么伤人之心。 见这眼镜鬼只是到处看人试卷,没做别的,顾婉也不再分神在他身上,而是又继续认真写起了卷子。 做事只要一专注,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在其他人答题才到一大半的时候,顾婉已经写完了整张试卷,并且完整地检查过一遍了。 顾婉不是一个拖沓的人,她对自己的答案有信心,于是直接将试卷交了上去。 刘老师见顾婉提前交卷,神情略有些诧异,但见她神色淡然,目光自信,也就没说什么,接过了试卷之后,就让她下去了。 “做完了也不该提前交卷啊!”眼镜鬼飘到了顾婉身旁,教训道,“为什么考试要设置这么长时间?那都是有道理的!该检查就要检查,还要多检查几遍。提前交卷有什么用?又不能加分!一点小疏忽就能让你丢分,可长点心吧!等卷子发下来有你哭的时候!真是的,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顾婉目不转睛地看着之前刚发的新书,眼神飘都不往旁边飘。她算是明白了,这个眼镜鬼简直就是个喷子,仗着大家都看不见他,到处发表自己的意见,指手画脚。 一般而言,地缚灵指的是执念未消,被束缚在此地的灵体。但有束缚就有保护,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其实也是受到大地保护的灵,所以这眼镜鬼才能白天自由出没在学校的教学楼里。 可能是顾婉提前交卷的行为激励了其他同学,剩下的时间大家都做得很快,试卷也都纷纷交到了刘老师手上。 “顾婉,以前你不都是时间到了才交卷的吗?今天怎么就提前了?”下课了,一个坐在顾婉斜后方的男生略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做完了也检查完了,不交卷的话只能在那儿干坐着,索性还不如提前交卷算啦!”顾婉望了他一眼,随口答道。 虽然记忆中有学校的影子,但对于现在的顾婉来说,一切都那么新奇,她坐在教室里四处打量,将里面的陈设和同学的面孔一一与自己的记忆对应上。 课间时分,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突然来了一群人,站在阳台上眺望远方。他们偶尔偷偷转过来看看她,还时不时地窃窃私语一番,即使隔着窗户,那声音她也能隐隐约约听见些许。 “听说三六班转了个美女过来,是不是真的?” “你消息落后了,不是转学生,我听说就是班上原来的人。”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那个木头美人。” “没错,你们看,那就是顾婉。哇,好漂亮啊!” 这些人是太闲了,吃饱了没事做吗?一下课就跑过来围观,这都是第二批人了! 学校里,除了学习以外各种消息总是传得很快,也不知道是什么渠道,一有风吹草动,大家就马上都知道了,于是纷纷前来围观,不住地指指点点。 顾婉手上转着笔,眼睛看都懒得往外看。这些学生虽然嘴碎,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恶意,也就随他们去了。 上课铃声响了,明明是音乐课,刘老师居然又到了教室里,她站在讲台上,手里抱着一摞试卷,看样子这节课又要上语文了。 “刘老师,怎么不是音乐课啊?”三六班的学生跟刘老师相处了有一年了,知道刘老师性格温柔,都不怕她,有一个调皮的男生在底下起哄。 “你们音乐老师临时有事儿,这节课给我了。”刘老师的答案完全不出大家所料,底下顿时又响起了一片习惯性的哀嚎声。 “安静!这次摸底考试,试卷我已经都批出来了。”刘老师敲了敲讲台,扶了扶眼镜,“但成绩并不理想,就连前面最基础的部分,也只有几个人全对。你们这样,怎么参加高考?” 虽然是指责的话语,但刘老师的语气并不严厉,反而十分语重心长。大家虽然平时爱跟老师开玩笑,但心中对刘老师还是很尊敬的,都低着头虚心接受教导。 “不过呢,也有进步非常大的同学。”刘老师的嘴角勾了起来,露出欣慰的笑容,“顾婉这次语文考了150分,是整个年级唯一的一个满分!” “哇,这可太厉害了!”底下的同学都忍不住鼓掌,语文能考满分的那可真是凤毛麟角,简直太不容易了,必须鼓励一波。 “婉婉,就一个暑假没见,你怎么这么厉害了啊?”方旖玥轻轻撞了撞旁边的顾婉,羡慕道。 “天天认真学习,你也可以做到。” 顾婉本就天资聪颖,以前缺少一魂二魄时,成绩就是上等。等到魂魄聚齐,她的灵识就更厉害了,堪称过目不忘的水准。 虽然魂魄归位后,身体以前经历的事情她忘了很多,但对于知识,她的记忆一直是清晰的,而且暑假最后一段时间一直在认真复习,得到这个成绩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顾婉,来跟大家讲讲你的学习方法!”等大家的掌声停下,刘老师笑道,“你这成绩进步这么大,把你的经验跟大家分享一下!” “早睡早起,多看多记。”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顾婉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 “切!装X!” “我也看很多书,天天废寝忘食没日没夜的看,为什么语文不及格?” “你看的什么书,你心里没点数吗?” 大多数同学听完顾婉的话都不太信服,觉得她以前是装傻,现在是装X,无非就是不肯分享学习方法罢了,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不过这可真的冤枉顾婉了。语文这门学科,功在平时,她是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介绍的。 众人当然不满意顾婉只说这么一句,最后硬是让她讲完了整张试卷,才罢休。 方旖玥和坐在顾婉斜后方的男生是班上唯二相信顾婉人品的人,一下课,后面那位男生就拿自己不懂的题目来问她。 顾婉也不是自私的人,当下就给他详细讲解了起来。 望着这男生欣赏、专注的目光,顾婉是毫无感觉,站在窗外的李绮云却是恨得牙直痒痒,看着两颗凑近的脑袋,她恨不得冲进去打顾婉几巴掌。 不过为了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岌岌可危的形象,她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看着顾婉讲完题之后,起身向着厕所走去的身影,李绮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厕所里静悄悄的,意外的没什么人,当然了,有一个鬼正飘在半空中,正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搔首弄姿,还自顾自地哼着歌。 顾婉仍旧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在水池里洗手,眼睛抬都不往上抬。马上就要赶去食堂了,她必须得快点儿。 光线陡然暗了下来,原来是厕所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并且将大门关上了。顾婉甩了甩手,准备回教室。 “站住!” 开口的是李绮云,这里此刻只有她们两个人,她恶狠狠地瞪着顾婉,呵斥道:“顾婉,你给我离王书易远一点!听到没有!” “王书易?那是谁?”顾婉有些茫然,她能记得玥玥和李绮云,也是因为这两个人给她的印象比较深刻,其他同学的名字跟相貌她还没对上号,确实有些糊涂。 “刚刚两个人还那么亲密,现在居然说不认识,你少装蒜了!”李绮云更气了,一把推了过来。 在李绮云看来,这完全是顾婉故意在作弄她,她喜欢王书易的事年级里谁不知道?偏偏顾婉要跟她喜欢的人走得这么近,完全是讨打! 顾婉怎么可能让李绮云碰到自己,她稍微一侧身,就轻松避过了。 “两个月以前我就警告过你,让你不要缠着王书易,你是装作没听到吗?”李绮云的声音充满了怒气,听上去十分刺耳。 “所以说,就因为这个,你就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了吗?”顾婉的脸猛地沉了下去,她还记得之前受的伤,如果不是魂魄及时归了位,她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 “你胡说!”一提到这事,李绮云的怒火反而更大了,她捏紧拳头,恨声道,“我根本没有推你!是你诬陷我!” “哼——”顾婉冷哼一声,整个人气势一变,双目圆瞪、面目扭曲,神色阴沉,她把语气压得很低,阴恻恻道,“我~告~诉~你,顾婉被你推下去之后,就死了,我是看这具身体不错,后来附身在她身上的!” 说罢,她舔了舔唇,厕所里的气温陡降,一阵阴风乍起,顾婉的脸色忽而惨白,忽而嘴角歪斜,配合着这气氛,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感。 顾婉低着头、伸着胳膊,一摇一晃一步一步慢慢逼近李绮云…… 第 70 章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李绮云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神色惊恐地望着顾婉。 “你~杀~了~我,还问我想干什么?”顾婉的头发也披散了下来,她阴冷的目光穿过发丝,如同一颗巨大的钉子将李绮云牢牢地钉在地上,“她死之前,我答应了她,要找你报仇!还不快纳~命~来~” 一边说着,顾婉宛如一条蛇一般,扭曲着,摇摇摆摆朝着李绮云逼近。 “啊——!你别过来!救命啊!” 李绮云看着眼前这人仿佛脱离了人类身躯的动作,满脸阴狠的表情,吓得捂着脸,马不停蹄冲出了厕所。 看来演电视剧还是挺有用的,这不就用上演技了? 见仇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顾婉一下就站直了,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平时的淡漠,她对着镜子捋了捋发丝,将刚刚悄悄扯下来的头绳又扎了起来。 “嘿,小姐姐演技不错啊,表情动作感情都很入戏!”刚刚在厕所里挤眉弄眼的女鬼绕着她飞了几圈,“不过你能成功吓唬那个人,必须得感谢我!” 见顾婉眼神不变,女鬼也没指望能得到回应,毕竟正常人都看不见他们,她嘻嘻笑道:“如果不是我配合你刮阴风,你也没那么简单就能骗到她!” 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女鬼绕着顾婉转来转去,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甚至在她面前重演了起来。 一会儿神情愤怒:“你胡说!我根本没有推你!是你诬陷我!” 一会儿面目狰狞:“你杀了她!她死之前,我答应了她,要找你报仇!赶快纳~命~来~” 女鬼演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顾婉半分眼神都没分给这个戏精,见头发已经整理好了,就绕过面前的表演现场,径直出了厕所。 “哎,你别走啊!”戏精女鬼立马跟了上来,围着她喋喋不休,“我是第一次看到有学生演技这么好,这么有天赋,我单方面宣布,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说完,戏精女鬼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来人,不,来鬼呐!这里有人扮鬼吓人啦!” 她的声音正常人都听不到,但是在学校游荡的鬼类听起来,那叫一个振聋发聩,都忍不住飘过来围观。 戏精女鬼将刚刚厕所里发生的事完整地演绎了一遍,众鬼纷纷夸赞她表演到位,对于角色神情内心拿捏的很准,生动形象地刻画出了受害者内心的惊恐和无助,对于顾婉扮鬼的场景重现,细节把握很好,不过表情略显浮夸。 完了之后还搞了个小金人颁奖仪式,戏精女鬼还发表了获奖感言。看来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众鬼纷纷赞许戏精女鬼是影后!果然不愧是一群闲鬼! “这算什么,这位好朋友比我演得更好!表情到位,情感丰富,动作夸张又有一丝内敛,就像内家高手,蓄势隐而不发,气场镇压一切,对于自己投入的情绪收放自如,简直比鬼还像鬼!”戏精女鬼指着顾婉夸道。 知道顾婉看不见她,她飘在半空中,侧头望着大步往前的顾婉,对众鬼说道:“大家都说我戏精,我看哪,她比我更具表演天赋!” “咳咳,”戏精女鬼像模像样地用阴气变出了一个话筒,一脸正经,“现在开始举行第三届校园演技比拼大赛,满分为十分,请大家为顾婉刚刚的表演举牌打分!” “演技精湛,十分!” “我觉得稍显浮夸,9.5分!” “我觉得漂亮程度十分!” “去去去,这是评演技,不是选美,这都什么跟什么!” …… 做了鬼之后本来就闲,它们又都被束缚在学校里,这么多年也待腻歪了,现在有活动举行,众鬼都热烈参与,纷纷举牌亮分。 “去掉一个最高分十分,去掉最低分九分,我宣布,顾婉最后得分为9.7分!大家鼓掌欢迎!” …… 这群鬼该是无聊到一定的境界了,看来自己的马甲要裹得牢一点,不然让它们知道自己有阴阳眼,她肯定会被烦死的,被一群学生围观已经够烦了,再来一群鬼围观,想一想就崩溃。 顾婉十分无语,将那群无所事事,拿自己开玩笑的灵体扔在了身后,回了教室。 * “婉婉,食堂的糖醋排骨好吃吧?这道菜可算得上是一绝了!”方旖玥的餐盘里堆着一大堆排骨,她望着吃得津津有味的顾婉,笑着说道。 顾婉嘴里还有菜,不方便说话,只点了点头,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赞同。 “真好,你现在比原来活泼多啦!”方旖玥又塞了一块排骨到嘴里,含含糊糊道,“以前我跟你说话,你都不太搭理我的。” 得亏方旖玥是个颜狗,顾婉脸又长得好看,不然冲着顾婉魂魄不全时的那种实际呆愣,但看似高冷的范儿,她还真坚持不下去。 “那时候身体有点问题,暑假里才治好。”顾婉嚼完了口里的饭菜,才开口回答,“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美味的食物可以让人高兴起来,”方旖玥也没追问她得了什么病,歪了歪头笑道,“以前看你对食物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也喜欢美食。以后啊,就让我带着你吃遍整个市!” “当然了,现在是没时间去,就让我们先从食堂的好吃的开始吧!” 顾婉看着对面女孩灿烂的笑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点头答应。 “你们打到糖醋排骨了啊,唉,我来得太晚了,居然错过了这道菜。”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书易端着餐盘坐到了顾婉的旁边。 “不好意思啊,刚刚我有事情,来得比较晚,别的地方都坐的有人,又是别人班上的,刚巧看到你们了,我就来蹭个座位。”王书易摸了摸鼻子。 “没关系,你坐吧!”方旖玥本来还有些体己话想对顾婉说,现在来了个不速之客,也只好作罢,三个人默默吃了起来。 顾婉只知道这个男生是自己班上的,就坐在自己的斜后方,至于具体叫什么,她还不清楚。 不过自从这男生坐下来之后,李绮云从斜前方瞟过来,望着男生时温柔似水,望着自己却带着愤恨的目光,让她知道了这男生的身份。 原来他就是王书易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 顾婉侧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不也一样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吗?最多眼睛大了点,鼻子挺了点,气质温润了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还没有蒋大哥一半好看呢! 不知为何,顾婉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她又转头看了王书易一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确实没有蒋大哥好看。 无法理解小姑娘的脑回路,就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生,居然就要推同校同学下楼梯,何至于此? 为什么顾婉知道王书易不喜欢李绮云?就冲这个男生宁愿和她俩坐一个桌子,也不愿意坐在李绮云旁边,就知道为什么了。 哎,蓝颜祸水啊! 顾婉摇了摇头,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了眼前这盘美味的糖醋排骨中。 “云姐,你看这顾婉太嚣张了,简直没把你放在眼里!”两个女生跟李绮云坐在一起,也看见了这一幕,“你看她,居然还敢跟王书易坐一起。” “就是!她明明知道你喜欢王书易,还不避嫌,要不我们喊涛哥教训教训她,免得她老缠着王书易。” “云姐,你两个月以前就警告过顾婉,结果她还这样,我也觉得……” “住嘴!” 一提到两个月以前这个话题,李绮云原本就铁青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像是很生气,又像是有点害怕,仔细看,好像还带了点儿内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是我和顾婉两个人的事,不用你们插手!” “你们听着,我没要你们去对付顾婉,你们也不要自作主张,听清楚了没有?”深呼吸了几次的李绮云终于稍微平静了一点,她对身边的小姐妹如此交代。 “好,好,我们知道了,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同桌的几个女生忙不迭地点头。 * 高三学习任务繁重,即使顾婉有好好复习,但面对新的知识,她一样只有全身心投入,才能保持自己的优势。 阔别了一个暑假,所有老师就像是约好了似的,齐齐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摸底考试,而且是开学第一天就考试。 而顾婉,也不负自己神魂强大的天赋,所有考了的学科都是满分,让几位老师诧异的同时,也赢得了几位老师的表扬,他们都觉得自己教导有方,走出去面上都有光。 班上的同学也终于明白了,顾婉不是装X,是真牛X!再加上她毫不藏私,别人来请教,她都会认真解答,也就把对她的误解消去了,真正开始崇拜这位新学霸起来。 但是请教的人中,有多少是真心请教或者是有其他目的,顾婉也没想那么多,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吧! 这样的做法更加让大家觉得顾婉不仅漂亮,学习也好,又平易近人没有架子。这下教室走廊里围观的人明显更多了。 有来借东西的,有据说来探望小学中学同学的,有来找远方亲戚认亲的,有从楼上楼下路过顾婉教室去上厕所的,还有说是课间散步路过的……种种借口那叫一个五花八门。 教室门口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简直就像菜市场一样,吵得人不得安宁。 除了这群人,还有那群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闲得没事干的鬼们,也飘来飘去指指点点,加入了热闹的围观大军。 70-80 第 71 章 幸好上课的时候很安静,这些鬼貌似都很怕长袍眼镜鬼,上课铃声一响,它们看见眼镜鬼的到来,顿时作鸟兽散,都不敢再接着围观了。 顾婉站在讲台上讲解题目的时候,眼镜鬼就飘在后面频频点头,背着双手,满脸赞扬之色,似是对她的讲解十分满意。偶尔似乎又看到了什么令他生气的事,他飘在半空中对下面坐着的一些人指指点点,恨不得上去给他们几个爆栗。 不过顾婉实在是太忙了,根本顾不上观察,很快心神又投入到学习中去了。 “啊!好累啊!高三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晚上九点,终于下晚自习了,方旖玥趴在桌子上哀嚎,“一想到这样的生活还要过279天,我就感觉好痛苦啊!” “这已经很不错了,起码还能为自己的未来拼一把,以前的人想读书,还没那个条件呢!” 顾婉说的,自然是以前的景天王朝了。虽然寒门也可以参加科举,但是能供养读书人的,大多还是权贵、富裕人家。 “我只是抱怨一下啦,婉婉你也太煞风景了。”方旖玥嘟了嘟嘴,无意识卖萌,“我当然也知道要努力啊!但是学习了一天真的好累,一想到将要度过暗无天日的一年,我都有些绝望了!” 顾婉噗嗤一笑,抬手摸了摸方旖玥的头,“好啦玥玥,别撒娇了,大家都走了,还不赶快收拾东西,小心等会儿被关学校里。” “好吧好吧,我知道啦!”方旖玥拖长音调,慢慢吞吞收拾好书包,跟顾婉一起向校外走去。 此刻下晚自习已经有几分钟了,走读生大多已经离开了学校,校园里又恢复了安静,方旖玥背着书包,面朝顾婉后退着走路,两人时不时地发出阵阵笑声。 方旖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喜欢跟顾婉待在一起,虽然以前她觉得她们是好朋友,但那是她单方面认定的,今天她真正得到了顾婉的回应,感觉她们的友谊更坚定了呢! “婉婉,你下课了?”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校门口,蒋其琛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微笑着出现在了顾婉面前。 “蒋大哥!你怎么来啦?”顾婉心中喜悦。 可能顾婉没发现自己笑的有多灿烂,不过方旖玥发现了,她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拉了拉顾婉的衣角,疑惑道:“婉婉,这人是谁啊?” “这是我的,嗯,一个好朋友,名叫蒋其琛。”顾婉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不知为何,在说是好朋友的时候,她莫名迟疑了一下。 “这位呢,是我的同桌,叫方旖玥。”顾婉笑眯眯地将自己的闺蜜介绍了一遍。 “蒋大哥今天怎么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顾婉好奇道。 “没什么特别的事,今天是你高三开学的第一天,本来你爸妈说要来接你的,后来他们临时有事,我又刚好有空,就代替他们来送你回去。”蒋其琛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那婉婉,既然有人来接你,我就先走啦!你们两个好~好~聊~哦!”方旖玥对着顾婉挤眉弄眼,递了个眼神,摆了摆手就蹦蹦跳跳离开了。 原本方旖玥是有点担心的,毕竟这人她不认识,以前也从没听婉婉提起过。但见婉婉对这人态度熟稔,又是婉婉父母认识的人,想来应该是安全的,这才让她放下了心。 而且对比其他人,比如王书易之流,她觉得婉婉对这人态度还比较特殊,想着不好打扰,于是冲着婉婉递了个“我明白你放心”的眼神,打趣了一番,就识趣地离开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顾婉跟她毫无默契,根本没有明白她抛过来的眼神的含义。 “玥玥这是眼睛看书看累了吗?眼睛抽筋了?”望着女孩活泼的背影,顾婉有些疑惑。 “婉婉,今天开学第一天,过得怎么样?”蒋其琛可不愿意顾婉将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哪怕那是她的闺蜜,于是主动找起了话题。 “辛苦,太辛苦了!”顾婉想起今天一整天的际遇,简直要给自己鞠一把同情泪,“下课了不止被人围观,还要被鬼围观,也不知道这所学校的鬼是怎么了,都感觉不太正常,没一个正经鬼。那个词怎么说?沙雕?对,整个学校的鬼都很沙雕,围观就算了,还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耳朵一整天都没消停过,还要装看不见听不见,我太难了!” 一想起长袍眼镜鬼的吐槽,以及戏精女鬼的表演,顾婉就忍不住好笑。虽然是有点吵,但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虽然婉婉是在抱怨,但是感觉其实你很开心。”蒋其琛望着顾婉比平时活泼得多的脸庞,心里也很高兴。 他跟顾婉虽然才认识了两个月,但是顾婉在他面前,一直是自信、强大、高不可攀的形象,现在看到婉婉像平常的花季少女那样冲着自己抱怨,跟自己分享生活中的趣事,让他高兴于看到了顾婉的另一面,觉得婉婉多了人间烟火气,而且自己和她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些,他的心情如上云端,简直不能更快乐了。 “好吧,”顾婉摊了摊手,冲着他莞尔一笑,“你说对啦!我觉得学校很有趣,上学还是很开心的。” “而且啊,你帮我补习挺有用的,我今天考了几门,科科都是满分哦!”话一说出口,顾婉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晕悄然爬上了脸颊。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还显摆起来了?不行,必须要戒骄戒躁! “当然了,才不是骄傲,是感激你替我补课,所以才告诉你的!”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的顾婉赶紧解释。 “哇哦,婉婉真棒!”蒋其琛听婉婉如同撒娇一般软绵绵的口气,心都要被萌化了,忙不迭地夸赞起来。 “而且你不知道,学校里的鬼真的跟普通鬼魂很不一样,我今天就遇见两个特别有意思的地缚灵……” 也不知道为什么,顾婉特别愿意跟蒋其琛讲一讲自己生活中碰到的有趣的事情,看到他被自己的话逗得发笑,她像是又经历了一遍当时在现场时的乐趣,简直是双倍的快乐。 两个人聊得开心,讲得投入,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来到了顾婉家小区门口。蒋其琛将手中的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她,笑道: “小馋猫,喏,你喜欢的草莓蛋糕,是刚刚等你的时候买的。虽然暂时是没办法带你去吃遍整个市,但是一些方便携带的美食,我还是常常能打包过来送给你的。” 顾婉抬眸望去,蒋其琛嘴角勾起、眉眼弯弯,目光温柔若水,像是一汪温泉将她牢牢包裹住。昏黄的路灯下,他那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愈发俊美了。 “是玥玥说要跟我一起吃遍Y市的。”顾婉下意识地嘀咕道。 她刚刚才把中午在食堂里和玥玥说过的话跟蒋其琛分享了一遍,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知为何,一听他取笑自己是小馋猫,她感觉脸上又涌上了一股热流,有些手足无措之感,十分不自在。 蒋大哥仔细一看,确实真的挺好看的…… 望着蒋其琛投过来的始终不变的温柔目光,顾婉恍惚中脑海又冒出了这个念头。 “那什么,蒋大哥,谢谢你的蛋糕,我正想加餐呢!”顾婉接过了蛋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人这段时间确实已经很熟稔了,她也没跟蒋其琛客气。 “时间已经不早了,蒋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哦!”顾婉提着盒子,摆了摆手。 “婉婉!等一下!”见女孩已经准备离开,蒋其琛叫住了她,“嗯……我很喜欢听你讲学校里的事,以后要是不能见面,能发信息跟我讲讲这些事吗?” 蒋其琛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天天过来,就算能腾出每天送婉婉回家的时间,也不好这么早就在她父母面前暴露自己的心思。但他又实在想念婉婉,就算只能发信息,他也希望女孩能像今天晚上这样,对自己敞开心扉。 而且蒋其琛觉得,高三的学习任务肯定很重,生活学习中遇到的一些高兴的、不高兴的事情,如果婉婉能对自己倾诉,相信对她本身也是有利的。 “你放心,”听到这个恳求,看着蒋其琛一脸期待的表情,顾婉的表情一下温柔了起来,似乎还夹杂了一些恻隐之色,“以后学校里的事情只要你感兴趣,我有空就发信息告诉你。” 蒋其琛虽然觉得顾婉神色像是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不过这最终结果达到了他的目的,也就没有再追问,而是目送顾婉的身影在楼道灯光的照耀下进了大门,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 唉,蒋大哥实在太可怜了。 感应灯下,顾婉一边在书包里翻着钥匙,一边在心里琢磨。 蒋大哥的阳气煞气过剩,以前一定常常生病,多半没能在学校待很长时间…… 顾婉想起刚刚蒋其琛对自己的恳求,脸上的恻隐之色愈发重了。 蒋大哥这么喜欢听校园生活,一定是因为自己缺失了这部分经历,所以才如此感兴趣。以后若是再有什么趣事,一定要发给蒋大哥看一看! 顾婉在心中下了这个决定。 “婉婉,你回来啦?”周芸站在客厅,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顾婉开门进屋,爸爸妈妈像是也才到家没多久,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服没来得及换。 “爸妈,你们这是去哪儿啦?”顾婉有些好奇。 “去老家看你大伯了,他生病住院了。”顾尚德夫妻对视了一下,周芸说道。 第 72 章 “大伯住院了?严重吗?”顾婉有些奇怪,如果是因为反噬病了的,那也应该早就生病了啊。 “你大伯那是老毛病了,不算太严重。”周芸替女儿拿下书包,不大乐意提他,“今天在学校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顾婉回想了一下,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今天真的是要感谢小蒋,”周芸望着女儿,语气有些内疚,“本来说好了爸妈晚上接你回去的,结果下午接到通知必须要回老家县城一趟,当时很为难,准备到学校接你一起去的,还是小蒋说不要打扰你的学习,他来送你回去就行。我想着他给你辅导功课这么长时间,这人品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就同意了。” 顾婉知道,父母都觉得她这是灵魂合体之后第一次回到学校,本想有仪式感一些,晚上接她回家,哪料到遇到了突发状况。 “没关系,家隔学校这么近,我自己一个人完全没问题,而且蒋大哥人是挺不错的。”顾婉莞尔一笑,跟父母说了一声之后,就提着蛋糕回了自己房间。 * 一夜无梦,第二天起床做完了早课之后,顾婉向着学校一路小跑而去。 今天仍然是被围观的一天。不过可能是因为她的资料已经遍布学校论坛以及各个班级群了,所以来围观她的人大大降低,但是围观她的鬼倒是没有减少。 望了一眼总是飘在她面前表演电视剧的戏精,顾婉无动于衷。 “婉婉,你是不是能看见我?”这戏精女鬼很敏感,见顾婉的目光似是有一瞬投在了自己身上,她猛地往前一扑,鼻尖已经快要挨到顾婉的鼻尖了。 顾婉神色很镇定,她的目光像是在放空,又像是透过这个女鬼投射到了别的地方,脸色毫无变化,眼睛一眨不眨,只睫毛微微颤了颤。 戏精女鬼死死盯着看了几秒,终于还是悻悻然放弃了,她在半空中滚来滚去,叫道:“哎呀,好无聊啊!要无聊死啦!要是婉婉能看见我就好了!我们就可以说说话了,可以来一波专业演员之间的深入交流,演技的切磋。” 顾婉心想:我就是不想被缠上,不想花学习的时间跟你们这群闲的发慌的鬼讲话,所以才装看不见的好吗?! 幸好这戏精女鬼不爱听课,一听见上课铃声响起,就会离开,不然她还真是没办法在戏精女鬼的骚扰下专心上课。 “曾凌波!来讲一讲这道题该怎么做!”发话的是他们的物理老师,一个已经开始秃头的中年男人,见底下有学生心不在焉,于是点他起来回答问题。 幸好这道题不难,曾凌波看了一下黑板,脑海里就冒出了解题思路,他顺着思路往下说,很快便将这道题回答正确了。 “不错,”物理老师微微颔首,继而不满道,“不要因为自己掌握了就不听讲了,上课还是要认真听讲的,温故而知新。” 见曾凌波满脸惭愧,不住点头,物理老师很满意这小子的态度,挥了挥手让他坐下了。 “砰——”曾凌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半天没回过神。 教室里的同学都哄堂大笑,有的同学私底下偷偷交流: “他故意的吧,每次都这样,习惯性摔倒。” “哗众取宠!” “这货一定是小脑不发达,缺根弦吧!” “你这是怎么回事?”物理老师大步走过来,看着仰躺在地的曾凌波,眉头皱紧,和曾凌波的同桌一起将他扶了起来。 “老师,可能是这椅子没放好,我坐下去的时候腿碰到了,不稳当,就摔下去了。”曾凌波揉着自己撞疼的背,忍痛答道。看样子好像他经常这样,而且已经习惯了。 物理老师再三确认,知道曾凌波就只是摔了一下,人不要紧,这才放开他,继续讲自己的课去了。毕竟高三的时间宝贵,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是个大笨蛋!” 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悬浮在半空中,一会儿抱着肚子笑得浑身发颤,到处打滚,一会儿趴在地上笑得直捶地板。不过这奇异的一幕除了顾婉,大家都看不到。 课程继续,顾婉斜瞥了一眼这个爱恶作剧的地缚灵,也没功夫搭理它,又投入到了学习中去。 这捣蛋鬼是今天才出现在他们教室里的,又一个强大的地缚灵,人如其名,这名字还是顾婉看了他的所作所为,私底下给他取的。 这捣蛋鬼不过才在教室里待了两三节课,就已经闹得班上鸡飞狗跳,好不热闹了。 他特别喜欢恶作剧,总是偷偷把别人的东西藏起来,看着别人疯狂寻找,着急的样子,他则在一旁偷笑,等别人已经放弃的时候,他就又把东西还回来。 一大早弄得大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没睡好,不然怎么老是莫名其妙丢东西呢?有的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还有觉得自己得了健忘症的,十分怀疑人生。 而且捣蛋鬼似乎对曾凌波“情有独钟”,不是偷藏他的东西,就是趁他回答问题的时候,弄歪他的椅子,看他摔倒在地的样子,在一旁乐不可支。 如果不是看这灵体没有恶意,只是特别喜欢恶作剧,她早就要出手了! 就算是捉弄人,也不能老这样,万一摔傻了怎么办? 顾婉暗暗决定,要是那捣蛋鬼还让人摔跤,让人受伤,她就好好跟他谈谈。 “婉婉——”方旖玥拖长音调,一把揽住了顾婉的肩,挤眉弄眼,“昨晚上来接你的那个人是谁呀?” “昨天不是已经跟你介绍过了吗?是我一个朋友。”顾婉收拾着下节课需要的东西,闻言看了玥玥一眼。 “那肯定不是普通朋友!”方旖玥想起昨晚的惊鸿一瞥,揶揄道,“我看那小哥哥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了?”顾婉回想了一下,不是挺正常的吗? “特别火热,炙热的眼神简直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了!”方旖玥张开嘴巴,做出一副饥饿得想要吃掉顾婉的样子,逗得顾婉噗嗤笑出了声。 “哎婉婉,你别笑啊!”方旖玥觉得自己虽然夸张了一些,但看那人眼中只有婉婉,完全无视其他人的样子,她还是坚信自己说的没错。 “行啦!别发散思维了,那就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我帮了他很大的忙,所以他一直很照顾我,仅此而已。”顾婉瞥了一眼兴奋过度的玥玥,简直都要无语了。 “就知道婉婉你不相信,”玥玥摊了摊手,无奈道,“不听闺蜜言,吃亏在眼前。我看哪,等以后你就知道我说的句句真理了!” “好好好,我们家玥玥说什么都对。”顾婉被缠得没办法,随意开口敷衍。 “对了,婉婉,你知不知道,李绮云今天请假了,据说是去医院了。”似是想起了什么,方旖玥趴在桌上,侧头对顾婉说道。 “去医院了?难道是……” 难道是昨天我扮鬼把她吓病了?顾婉在心中说道。 “难道是什么?”方旖玥十分好奇。 “没什么没什么。” 幸好上课铃声及时响起,拯救了被玥玥缠着追问的自己。 顾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顾婉!你这人是什么意思!” 下午课间时分,一声怒吼传来,让埋头做题的顾婉一惊,抬起了头,发现原来是李绮云过来了。 她这人早已被锻炼出来了,连之前的地缚灵在她面前瞎胡闹,她都可以面不改色,这点惊讶还不足以让她做出太大的反应。 所以李绮云看到的,就是顾婉那张容色不变,眼神淡漠的脸。看着这张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神情,李绮云顿时觉得一股怒火蹭蹭直往上冒。 她昨天被顾婉的举动吓着了,以为自己和顾婉争执之后,真的害死了顾婉,心里既害怕又内疚,还想着要不要请个大师来,看能不能把附身的妖孽赶走,把顾婉换回来。后来一想也不能只听别人的一面之词,于是想着要给收救顾婉的医院打电话调查一下当时的情况。 都晚上了,当然问不出个什么,于是她就向班主任请了假,第二天一大早去医院了。 谁曾想,顾婉竟是骗她的? 一想到在医院里,那个医生对自己说的话,李绮云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从始至终只是脑震荡吗?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快要死了,被孤魂野鬼占了身体这种事情吗? 李绮云感觉自己被愚弄了,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她从医院离开之后,就立马赶到了学校,闯进了三六班,质问胆敢欺骗自己的顾婉。 “什么什么意思?”李绮云这话问得没头没尾,顾婉哪里知道她在问什么,当下反问了回去。 “你,你竟然敢骗我!你根本没出事!”李绮云不好意思说出自己被顾婉吓到的事情,只拿着自己被顾婉欺骗这一事情来质问。 “骗你?我哪骗你了?”顾婉一听,就知道李绮云肯定说的是自己之前住院的事,她似笑非笑道,“是我没被你害到住院吗?还是我没有脑震荡呢?” “这些事情都可以在医院查得到,不管怎么样,我被你推下楼梯之后,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就请问,我哪里骗你了?” 顾婉之前对这个害了自己的人根本没有下死手,只是让她倒霉了一个月,昨天也是她先来寻的麻烦,自己反击而已。 现在这个人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居然还找上门来,说自己欺骗了她,这下顾婉可不明白了,她作为肇事者,是怎么好意思来找受害者的麻烦的? 难道是自己脾气太好了,看起来很好欺负,嗯? 顾婉歪头瞟了李绮云一眼,摸了摸指上的碧玉指环,第一次在心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第 73 章 “你昨天骗我,骗我说你死了,结果根本没有这回事!”李绮云气得脸都红了,猛地一拍顾婉的桌子,“而且你以前也骗过我!还对我说过莫名其妙的话!” “以前也骗过你?莫名其妙的话?”顾婉跟着重复了一遍,她可不记得身体以前的记忆里有这回事,“我原来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了?” 要知道,顾婉的身体以前缺少包含着主意识的一魂二魄的,别说骗人了,让她撒谎都不会做,现在李绮云无缘无故说自己骗人,她肯定不相信。 “以前有一次你碰到我,说我身体里还有一个人,”李绮云的眼神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只是略微生气的脸颊慢慢浮现出了诡异的凶意,“你再看,我身体里还有别人吗?” 李绮云想起原来的顾婉死死盯着自己,说出这番话的样子,当时把她吓了一大跳,后来见没有任何异常,她才把那段话抛在了脑后,结果这次顾婉神神叨叨的居然又骗自己! 后面这句话除了夹杂着凶意,竟还有一丝媚意,听得顾婉不禁蹙紧了眉尖:这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吧! 正当顾婉起了兴趣,伸手想去捉李绮云的脉时,李绮云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 “顾婉,我承认,因为一些原因,我确实是看不惯你,但是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卑鄙到推你下楼梯。我李绮云一向光明正大,报复人都是明着来,绝不会暗地里使小手段,而且我确实没有推你下楼梯的记忆。如果你真是因为我住院了,我跟你道歉,但不是我做过的事,我也绝不认!” 顾婉看着眼前的人坚定、诚恳的眼眸,又想起之前记忆中推她下楼时那恶毒的神色,越发感觉不对劲了。 自己的记忆肯定不会出错,眼前这人好像又说的挺真挚的,莫非真的另有内情? 就这么看根本看不出来,顾婉本想要替李绮云把一下脉的,不过既然这人避开了,顾婉也没想强求,那些事也早就过去了,只要她不再到处寻事,闹到自己面前,那这件事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眼下的李绮云根本不会让自己把脉,从面相上也看不出任何异常,以后只能多观察了,若是有个什么万一,比如像以前那样伤害到别人,自己也能及时阻止。 最近刚开学,学习任务特别重,顾婉为了节省时间,一日三餐都是在食堂里解决的。好不容易上完了白天的课程,吃完晚饭,顾婉终于抽出了一点时间可以在学校逛逛了。 方旖玥本来是想陪着一起的,但她的作业没有完成,只好跟好友分别,回教室赶作业去了,只余顾婉一个人在学校里四处闲逛。 她就读的这所学校是整个市区里的重点高校,每年高考在省里也能排的上号,所以学习一直抓得特别紧,而且校园风光也非常美丽。 时值九月,木樨花掩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散发着清幽的香气,顾婉闻着花香一路前行,来到了一片居民楼底下。这栋楼应该是学校老师居住的,外面还晾晒着各色衣物,偶尔还能听闻几声小孩子的哭声。 咦?那是……? 顾婉瞧见梧桐树下蹲着一个人,背影看着分外眼熟,她轻轻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一棵树下,探头往那边望去。 是李绮云!距离隔得远,她将面前的事物挡的严严实实,顾婉看不见她正在做什么,只看到她脱下了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将什么东西轻轻放到外套里包住了,就起身向校门走去。 李绮云的速度飞快,没过几分钟就消失在了校门口,而且她的身边还跟着一只动物的灵体,正冲着她怀里喵喵地叫,时不时还蹭蹭她的裤腿。 顾婉见李绮云离开了,这才走近去看,地上有一股还未散尽的血腥味,一只母猫早已僵硬,看着死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它的肚皮微瘪,结合顾婉刚刚看到的情景,她顿时明白了。 所以李绮云是看到母猫死了之后,把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抱走了吗? 想到刚刚李绮云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顾婉微微颔首:知道救助小猫,了解生命可贵,看来这人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碰到了这件事,顾婉也没心情再继续逛下去,她望了望周身景色,抬脚朝教学楼走去。 晚自习是学生完成作业以及查缺补漏的时间,容不得一丝的浪费。顾婉将一张做完的试卷放在了桌上,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准备从抽屉里再拿一张出来做,“啪嗒”一声,手机也被带得掉到了地上。 顾婉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沉迷这些电子产品,所以也没在这方面管制她,就让她带到了学校。顾婉也基本不用,只是偶尔用来看看时间而已。 顾婉弯着腰,将落地的手机捡起,上面的几则消息引起了她的主意。 【哎,你们知不知道,李绮云又逃课了!】 【楼上的集美跟她是一个班的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逃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嘿嘿,你们是没看到老师对着她的空桌位发脾气的样子,她肯定没请假!】 【李绮云什么时候请过假,她去外面鬼混还需要请假吗?】 【对!我今天晚上看见有混混骑机车在咱校门口接走了一个姑娘,现在想想,看那背影就是李绮云吧!】 【她不是喜欢王书易吗?怎么又跑出去鬼混了?】 【嗨,她那人品,别人王书易能喜欢她吗?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跑出去鬼混!】 …… 顾婉点开微信群往下拉,发现已经有几百条了,内容也从一开始的怀疑到了后面的群体谩骂。李绮云到了她们的口中,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这个微信群,还是上次暑假的时候顾婉有点进去看过,群名叫“反抗联盟”。顾婉懒得再翻那些恶毒的咒骂,开始曲着手指,慢慢打字: 【我今天吃完晚饭以后,在教师居民楼那里看见李绮云了,她抱走了几只小猫,应该是送到外面去救治了。】 顾婉虽然不喜欢李绮云,但是也不会恶意地去污蔑这个人,以前的是非纠葛她的确不知道,现在也只是将她看到的东西说出来而已。 【楼上的,你是李绮云的水军吗?搁这说她好话呢!】 【就是!李绮云欺负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你要去当她的舔狗吗?】 【我是说这昵称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三六班的顾婉啊!别人都传你脑子好了,我看你是彻底坏了吧!竟然为一个欺负过自己的人说好话!】 顾婉见手机界面上的信息刷的飞起,她还是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地敲着屏幕: 【我不喜欢她,但我也不会把她没做过的事安在她头上。】 她打字还不熟练,好不容易打完整句话,点击了发送,却没想到发出去的话之前竟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你被“XXX”移出群聊??? 这些人是已经疯魔了吗?听不得一点不同的意见?自己只不过说了句实话,就被踢出去了。顾婉将手机扔到课桌上,一时也无语了。 手机屏幕并没有关闭,里面的话语正好被游荡过来的戏精女鬼看了个正着,于是…… “哎婉婉,你人真不错,明明李绮云跟你不对付,你还替她说话,简直是真善美的化身啊!现在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果然不愧是我的朋友。我眼光真是准耶,一眼就看中了你……(此处省略一千字)”戏精女鬼围着顾婉,不停地吹着彩虹屁。 又来了又来了。顾婉单手捂住额头,颇有些无奈。 这戏精女鬼一开腔,那可不是三两句能停下来的,难道自己这节课要打水漂了吗? “婉婉,我跟你说,其实那个李绮云啊,她的传闻有很多都是有水分的。” 顾婉还捂着额头,不过耳朵已经竖了起来。要知道,这学校里消息最灵通的,不是人手一部手机的学生,也不是时刻掌握学生动态的老师,而是这些常人根本看不到的鬼魂。 在她看来,学校里这些鬼魂估计绑一块儿都不及这戏精话痨八卦女鬼的一半。 本来她就对李绮云的状态有些疑虑,现在听听这戏精女鬼对李绮云的描述也不错。 “比如说上次,李绮云在考场里跟监考老师吵起来了,你知道这事吗?”戏精女鬼也是很有趣了,她明明不知道顾婉能看到自己,但是讲话的时候还是会问顾婉的意见,把她当成朋友一样交流。 顾婉自然不可能回答,但是她记得暑假的时候在刚刚那个“反抗联盟”群里,好像听说过这件事,当时大家还笑话李绮云倒霉来着。 “其实李绮云是因为有人传纸条丢到了她的旁边,监考老师以为她作弊,就收了她的试卷,但其实根本没有。李绮云那性子,哪受得了这种委屈,当即就跟老师吵起来了呗!” 戏精女鬼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卷着自己的头发绕圈圈,一副悠闲享受的样子,飘在半空中望着顾婉,一边慢慢讲述着。 原来是这样,看来那次也是自己施展的,让她倒霉的符箓起的作用。 顾婉低着头,在心中下结论。 “还有一次,校花说她霸凌自己,当时哭得可惨了,那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楚楚可怜啊!”戏精女鬼啧啧几声,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其实根本就是校花也喜欢王书易,自导自演陷害李绮云的,目的是为了破坏她的形象。不过校花也是失策,以李绮云那一点就炸的暴脾气,那能忍?当然不可能,当即上去,啪~!啪~!啪~!干脆利落的几巴掌,扇得校花一脸懵B,脸肿得老高了,一时楞在那里,都忘记哭了。” 戏精女鬼一边说,还一边还演上了。 一会儿装校花哭得伤心欲绝,还强行挤出几滴透明的眼泪;一会儿假装路人甲乙丙丁等等专业围观党,在一旁指指点点发表意见;一会儿又装李绮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去扇大耳刮子。一边抡起胳膊打,还一边配上音效,然后又装成校花被打懵的样子,还别说,真的挺生动形象的,完全是场景再现啊! 顾婉努力憋住笑意,假装没看见,看她继续表演。 “要说李绮云也真是刚,她当时一脸潇洒说:‘你既然你说我霸凌你,那我就不能白白担了这个名头!行了,你现在可以继续说了,现在我确实是打你了,用不着你瞎编!’还真挺霸气的,哈哈!” “那校花变成了笑话,白挨一顿打,还被传成诬陷别人不成,反遭女校霸暴打,还一时登上了校园新闻榜头条,唉,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好惨!” 第 74 章 这李绮云的所作所为确实容易让别人产生偏见,也难怪会有人选择这种方法碰瓷,陷害于她了。 顾婉捂着额头,默默想道。 “但是她脾气暴躁是真的,”戏精女鬼滚了一圈,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躺倒,不过还是偏着头,望着顾婉,“李绮云经常一言不合就动手,她如今这些坏名声啊,多半都是她自己打出来的!” 这么说来,李绮云是不懂得绕弯子的直脾气,不像是那种恶毒的小人,那为什么当时她要杀了自己呢?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原由? 顾婉低头垂目,陷入了沉思。 “婉婉,那个讨厌的老学究来了,成天就喜欢逼人学习,连我们这些鬼也不放过,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他,先闪了哈!”戏精女鬼望向窗外,似是发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她散作一团阴气,飞一般迅速离开了三六班教室。 老学究?那是谁?是人是鬼? 顾婉难得起了点好奇心,在她看来,这戏精女鬼可以算得上是朋友遍天下了,居然还有她不想看到的人? 此刻的教室,原本是比较嘈杂的,大部分人愿意学习,当然也有人早就放弃了,老师刚好又不在教室,他们还不趁机多聊聊天。 谁知正当他们聊得开心的时候,一股寒意蓦地笼罩了整个教室,他们感觉后背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样,莫名的压力迫使他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整个教室突然一片死寂。 “是不是老班来了?”一个学生感觉到了这股压力来源自教室后面的窗户,他的手轻捂住嘴,用气音问旁边的同桌。 他们班的班主任刘老师特别喜欢站在后窗那里,悄无声息地探出一个脑袋默默地观察,看班上谁没有认真听讲。而且刘老师还是不定时、不定点、随机抽查,毫无规律可寻也就算了,还成天穿着球鞋,走起路来根本没声音,每次抓他们一抓一个准。 若是班上突然安静,那不用说,多半就是老班在后面默默凝视着呢,大家戏称这是老班死亡之凝视! “嗨!没事儿!”一个学生胆子比较大,悄悄回头张望了几次,没在后窗那里看到刘老师的脸,他大大咧咧笑道,“咱继续聊啊!老班没来!刚刚我们说到……” 话还没说完,他桌上的笔袋就掉到了地上,他也没在意,俯身将东西捡了起来,又准备开始吹牛打屁,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的胳膊突然一歪,试卷和水壶一起被扫到了地上,洒出来的水浸湿了整张试卷。 “糟了……”这学生赶紧抢起翻倒在地,还在流水的水壶,又轻轻捡起湿漉漉的试卷,上面的字迹已经晕染得看不清了。 他哭丧着脸,都快要急哭了,“完了!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好的试卷,都没办法看了!我要怎么交啊!” “没关系,我这儿还有一张空白的,发卷子的时候没注意,拿了两张。”他的同桌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新的试卷递给他,“你重新做一张呗!反正你现在也闲着。” “都怪我手贱!”学生非常懊恼,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头,“你说我干嘛不把卷子收好呢?不然现在多清闲,唉……” 从寒意遍布整个教室时,顾婉就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阴气。原来戏精女鬼口中的老学究就是他啊! 余光中瞥见那熟悉的长袍和眼镜,听到那熟悉的教训声,顾婉抬起的头又微微低了下去,望向了自己桌上的试卷。 “聊聊聊,聊什么聊!”老学究其实一点也不老,看面相只比他们大几岁,他穿着一身长袍,在座位间穿行,“你们都高三了!还不抓紧时间,高考准备怎么办?有书读还不好好珍惜,唉!” 望着以为班主任没来,松了一口气,打算继续讲话的学生,他一把拂下了桌上的笔袋,“晚自习是干什么的?是让你们聊天的吗?” 看着那学生一副无知无觉,又打算开始聊天的模样,老学究更生气了,索性借他的手打湿了他的试卷。 这样总不会再聊天了,老学究满意地颔首,再怎么样,重新做试卷总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这也可以把知识再巩固一遍。 哼!总比浪费时间上课聊天好! 长袍眼镜鬼,哦不,老学究看这个学生开始认真做起了试卷,这才放过他,飘到别处去了。 “你看看你这道题!多基础,多简单!已知集合A=……”老学究飘到另一个学生身旁,又开始指手画脚起来。 唉,又来了又来了! 顾婉揉了揉太阳穴,屏蔽着四周的杂音,将自己的注意力又重新投入到了眼前的课业里。 * 高三的每一天紧张而又充实,在这样的氛围下,纵使顾婉的天资比绝大多数人要强,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俗话说,人生越努力越幸运,想要只靠天分超越所有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顾婉每天在书山学海里遨游,除了学习,也就这些别具一格的地缚灵和偶尔跟蒋大哥的聊天让她能放松放松了。 顾婉是个遵守约定的人,说要将校园趣事分享给蒋其琛,她就认认真真地做到了。而且跟蒋大哥聊天,不需要藏着掖着,她可以将这几个地缚灵的趣事都告诉他,一开始只是当做一个任务,后来慢慢就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 偶尔蒋其琛也会聊一聊自己的事情,顾婉也知道了蒋大哥的一些喜好,一些私事。两个人开始越来越熟悉对方,都对这样的交流甚是满意,不知不觉中感觉有点不一样了,不过哪里不一样顾婉也说不上来。 * “曾凌波!你怎么回事!” 一声怒吼,曾凌波“嗖”的一声起立,立正站好,低着头老老实实听训。 这节课是数学课,之前他们刚刚考完这一学科,看数学老师抱着试卷过来的样子,他们这节课应该就是讲评试卷的。 “曾凌波啊曾凌波,你说你,这些题目哪道不是我们训练过的?你做作业的时候都做对了,怎么一考试就错了?”数学老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要说曾凌波成绩还是挺不错的,上课也很认真,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脑袋里缺根筋,老是丢三落四,就连考试的时候也会犯一些不该犯的错误。 “老师,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想的答案是对的,但是一落笔就写错,”曾凌波十分懊悔,看起来是真的知道错了,“可能,可能是我太马虎了,老师,我以后一定注意!” 曾凌波认错的态度很诚恳,数学老师倒也不是想为难他,叹了口气,批评道:“不说你做的对不对,你看看你这书写,乱七八糟!高考的时候怎么办?这是态度问题你知不知道?!” 听到这话,曾凌波的头低得更厉害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很努力地写字,但还是写得七歪八扭像蚯蚓爬一样,要不然就是用力过猛把纸写破。总之,自从上高中之后,除了期末考试,他的试卷就没有哪一次是整整洁洁的。 “啧啧啧……”捣蛋鬼在教室里忽上忽下,摇着头围着曾凌波不住地绕圈,摸着下巴一副惋惜的样子,“可怜,真是太可怜了,又挨老师的批评了吧?你说你咋就一点也不长进呢?” 他挨批评,还不是你害的! 顾婉斜瞥了一眼满教室到处乱晃荡的捣蛋鬼,在心中说道。 这捣蛋鬼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曾凌波有仇,成天捉弄他。当天考试的时候她就见到捣蛋鬼一直在曾凌波座位那站着。不过因为自己也要做试卷,就没过多关注,现在想想,曾凌波的这份试卷多半跟那捣蛋鬼脱不开关系。 “同学们!请看黑板上这道题,咱们班百分之八十的同学都做错了,现在老师来讲一讲,遇到这样的题目,我们该如何分析,如何解题!”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对学生说道。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这里,数学老师这才拿起粉笔,准备开始书写。 “啪——”粉笔断了,数学老师换了一根,“啪”的一声,又断了一根。底下的学生有几个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 看来这粉笔质量不太行啊!现在假冒伪劣产品太多了,唉! 数学老师在心中默默给这盒粉笔判了个死刑,接连换了五六根,才找到合适的粉笔,边书写边讲解着。 “老师!”班长站了起来,“老师,这粉笔是不是有问题啊,您前面写的内容都很模糊,根本看不清!” “啊?”看着前面消失的笔迹,数学老师赶紧换了一盒新粉笔,又重新开始书写。 顾婉望了望讲台上笑得猖狂的捣蛋鬼,心中有些生气。 刚刚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这捣蛋鬼就站在旁边掰粉笔,后来书写的时候,老师写一行,他就擦一行,看来是誓要把捣蛋的事业进行到底了。 不得不说,此刻的顾婉有些想念老学究了,虽然他爱指导别人学习,但他上课不捣乱啊!而且有老学究在,捣蛋鬼和戏精女鬼都是退避三舍,不敢在教室久留的。 顾婉掌握的驱鬼的术法中,大多偏向于攻击性,很少有那种很柔和,却又能避免自己被鬼发现身份的驱鬼符咒。上次烧纸钱时画的符箓,虽然能对普通灵体形成压制,让他们不敢在周围久待,但是对于这种被大地保护的灵体,应该是不起作用的。 话又说回来,这些地缚灵虽然烦,但也只是调皮了一些,没做什么坏事,用那些驱鬼符咒,也不合适。顾婉在心中想了想,将灵力灌输进了指上的碧玉指环。 指环上的片片绿叶仿若吸足了营养般,绿得都快要滴出水了,一股冰冷的寒意在教室里蔓延,学生们都无知无觉,而讲台上跃跃欲试,还想继续捣乱的地缚灵身体一僵,猛地倒飞了出去。 教室门“砰”的一声,无缘无故关上了,吓了大家一跳,都以为是风刮的。老师还用科学解释这是空气对流引起的,听得顾婉哭笑不得。 第 75 章 “婉婉!我来找你啦!” 课间时分,顾婉正站在走廊上眺望远方,让成荫的树木缓解自己视力的疲劳,陡然间,一个欣喜的声音传来,戏精女鬼倏忽一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脸虽然不丑,但是猛地一下钻出来,还是会让人吓一跳的,顾婉早已经锻炼出来了,除了瞳孔不受控制,突然缩了一下之外,她的表情可谓是无懈可击。 “昨天见识到老学究的可怕了吧!”戏精女鬼挑了挑眉,“成天开口闭口都是学习、学习!连鬼都不放过,我们大家都烦他,所以他一来,我们就退避三舍啦!” 顾婉眼睛放空,看似在发呆,其实一直在听着戏精女鬼说话,毕竟高三生活枯燥,这也算得上是难得的调味剂了,只要不是上课时间,不是笑话自己,她还是乐意听一听这些八卦的。 “我跟你说——”戏精女鬼故意压低了声音,做出一副生怕别人听见的表情,人也朝着顾婉的耳朵边靠去,“你知不知道,一班的班花跟王书易告白了!昨晚上我偷偷看见的。婉婉,你说这王书易,虽然是长得是挺帅吧,但是怎么有这么多人喜欢他啊,都不怕李绮云的威胁了吗?” 王书易?哪里帅了?只能说中上水准吧! 顾婉在心里默默反驳,明明有很多人都比他帅啊,比如蒋大哥。 “表白现场我都看见了,让我来给你演绎一下啊!场景重现第一幕,action!”这戏精女鬼不愧是戏精,说不了几句,就开始了演上了,也不管顾婉是不是能看见,受不受得了。 “王书易,我,我喜欢你!我从高一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这时候的戏精女鬼是一班的班花本花,一脸的娇羞扭捏,手指头捏着衣角摇来摇去,一副脸红得都可以煎熟鸡蛋的表情。 说完告白之后,戏精女鬼又马上换了个位置和神色,一脸的温文尔雅,“我们现在高三了,要以学习为重!千万不能分心,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谢谢你的喜欢,你是个好女孩,我们不太合适,以后你会遇到适合你的人的!” “哈哈哈哈哈——” 一阵爆笑声传来,顾婉的眼睛真的放空了,仔细看,都快要成一双死鱼眼了。她没想到这戏精女鬼居然会在自己面前重新演绎别人的表白现场,这,这算得上是他人隐私了吧! “哈哈哈!”戏精女鬼笑得直打跌,语气都不连贯了,“这王书易居然给女孩子发好人卡!看来是真不喜欢班花了。” “不过,我知道他喜欢谁!”戏精女鬼不怀好意地笑着,一张脸猛地凑到了顾婉面前,“王书易喜欢你!我觉得他喜欢你啊婉婉!我看人很准的,他看你眼神不一样。” 喜欢我? 顾婉微微蹙起了眉尖。 怎么可能,不过是偶尔找自己请教学习罢了,完全跟喜欢不喜欢挨不上边! 这戏精女鬼,真是胡说八道,都八卦到自己身上了! 顾婉摩挲了一下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想着要不要把这戏精女鬼驱赶走。 “婉婉,”戏精女鬼的笑声突然停了下来,她郑重地望着顾婉,说道,“虽然你看不见我,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特别喜欢待在你身边,总感觉特别舒服,特别开心。你说,要是我没有死,我们真的是同学就好了,那样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的!” 听到这番话,顾婉心中一软,摩挲着指环的手也垂了下去,打消了驱走她的想法。 其实她也知道为什么戏精女鬼喜欢待在自己身边,因为自己身具阴性灵力,哪怕只是稍微溢出一点儿,对鬼类来说,也是大补之物。可能这些鬼自身意识不到,但若是在自己身周待着,魂体会得到滋养,当然会感觉舒适了。 就像自她开学以来,不管是老学究、捣蛋鬼,还是戏精女鬼,来三六班的次数都比前几年要多,不过它们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被吸引,想要待在三六班罢了。 * “请大家翻到书第三十九面……” 老师在上面授课,底下却有学生趴在桌上补眠。竖着的一排排书籍挡住了已陷入睡眠的脑袋,让老师一时也没有发现。 “你昨晚抓贼去了吗?上课这么宝贵的时间怎么能睡觉呢?!”老学究果然来了,站在一旁痛心疾首,简直都要跳脚了,“多么宝贵的时间,竟然不知道珍惜!还不快起来听讲!” 阴阳相隔,人鬼殊途,老学究的话除了顾婉,班上其他人当然是听不见的,不过老学究当然有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睡觉的学生也被吓得心里一惊,猛地坐了起来。 望着这学生一副睡眼惺忪,嘴角还有口水没擦干净的模样,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让他捡起自己的水壶之后,马不停蹄地滚到后面站着听课去了。 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既然坐着太舒服会打瞌睡,那不如就站着听吧!站着提提神、醒醒脑! 顾婉跟大家一样,也借机往那边望去,只见老学究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背着手、昂着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住道的小事,不用太感谢他一样,深藏功与名。 * 说起来,顾婉觉得上学虽然辛苦,但是真还挺有意思的,以前的师弟师妹虽然崇拜自己,也愿意黏着自己,但是像现在这样,同学平等相处的模式,倒真的是没有。 这样的相交模式让顾婉很是新奇,对待玥玥以及其他同学,确实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耐心。偶尔班上一些同学八卦闲聊,顾婉也愿意分神听一听。 “哎,你知不知道咱们学校的四大怪谈啊?” 说话的是坐在顾婉和方旖玥前面的女孩儿,好不容易等来的休息时间,当然要跟朋友分享八卦啦! “四大怪谈?哪四大怪谈,我怎么不知道?” 回话的是玥玥,跟戏精女鬼一样,她向来对所有的八卦都很感兴趣,学校的论坛是她每天都会逛一逛的地方,这什么四大怪谈,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嗨,不知道就对了,这些都是口口相传的,据说有人把内容发到论坛里,结果马上帖子就被封了呢!”前面的女孩故作神秘,笑道,“其中流传最广的一则怪谈,就是‘神秘的消失事件’!” 神秘的消失事件?那是什么?难道真的有人失踪了吗? 顾婉摸了摸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正准备发问,旁边的玥玥却已经先开口问了出来。 “消失事件不是指有人消失啦!”女孩儿摆了摆手,解释道,“是指东西消失。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男生寝室,总是有人莫名其妙丢东西,比如说眼镜啦,袜子啦,书本啦,等等等等,什么东西都会不见。” “这有什么奇怪的,丢东西不是很正常吗?我也常常丢三落四的。”方旖玥鼓起了脸颊,觉得这很正常,根本算不上什么怪谈。 “奇怪的当然不是丢东西啦!”女孩儿继续说道,“而是每个丢东西的人疯狂寻找的时候,那些东西都是死活都找不到的,但是只要一放弃,东西就会莫名其妙地出现!” “这也不奇怪吧!”方旖玥继续反驳,“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有时候我还拿着手机到处找手机呢!” “嗨,你先听我说完行不行?!”说话老是被人打断,女孩儿有点不耐烦了,“曾经有人试过,自己丢的东西,明明前一秒还不在,后一秒就突然出现了,而那个地方是他之前翻过无数遍的。这样的事例多了,而且不止一个人遇见,就被称为怪谈了。” “这也还好啊,也不算什么怪谈吧!”方旖玥嘟囔着,在她心里,所谓怪谈应该是恐怖的,或者血腥的故事,就这样的事情也能被称为怪谈,那怪谈也太廉价了吧! 不过她顾及着女孩儿的面子,也没大声反驳,只是小声嘀咕了几句。 “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前面的男生也转了过来,说起了这件事,“我们都觉得那是喜欢恶作剧的小精灵干的,所以丢了东西我们都不着急,多半还会自己出现的!” “小精灵?噗——”方旖玥笑出了声,“不要为自己丢三落四的行为找借口好不好,我觉得你们就是太粗心了!不然女生寝室怎么就没这样的事情呢?” 藏东西?突然又冒出来? 顾婉没去掺和这三个人的争论,她在心中想了想刚刚的话,这行径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难道是——? 顾婉偏了偏头,向着曾凌波的方向望去。 “我的数学书呢?”曾凌波正一本一本地拨弄着面前的“书墙”,寻找着自己丢失的书本,可他却不知道,他的书正被旁边的捣蛋鬼拿在手里,阴气包裹着书籍,让它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哈哈!笨蛋!又找不着东西了吧!”捣蛋鬼看着旁边这小子翻箱倒柜的样子,发出一阵阵笑声,见曾凌波急出了满头大汗,他这才像是大发慈悲似的,将书轻轻放在了书墙上方。 “找到了!”曾凌波擦了擦汗,惊喜地将数学书抱在了怀里。 “哎,我说曾凌波,你怎么天天找东西啊?”同桌撞了他的肩一下,揶揄道,“每天不是丢书,就是丢笔,要不然就是摔倒,你说你咋这么倒霉呢?” “额,也没什么,”曾凌波心态倒是一直很平稳,他憨憨笑了笑,“虽然老是丢东西,但是后面不都找回来了吗?也还好啦!可能我比较健忘吧!” “傻小子!”旁边飘着的捣蛋鬼倒是听不下去了,他摇了摇头,“成天傻兮兮的,连我欺负你都不知道!”一边说着,他还先堵住了曾凌波的一只鼻孔,然后松开再堵另外一只,过一会儿再把两只鼻孔都堵住,迫使曾凌波一会用左边鼻孔呼吸,一会儿用右边鼻孔呼吸,再后来只能用嘴巴呼吸。 你真是闲的没有事做了吗?顾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哎呀,”曾凌波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话瓮声瓮气的,“好奇怪,我怎么突然一会儿这边堵,这边通了那边堵,现在都堵住了,我这是感冒了吗?” “哈哈哈哈——笑死小爷我了!”捣蛋鬼松开了手,在一旁捂着肚子又狂笑起来,接着猛然一怔,倒飞出了三六班教室。 第 76 章 “这是怎么了?”捣蛋鬼飘在走廊里,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这都第二次了,我怎么又被扔出来了?难道三六班有高人?” 捣蛋鬼盘腿坐在了半空中,摸了摸下巴,“不对啊,我在这学校晃荡好多年了,这班上我常常来,以前没发现有谁有这本事啊?!” 捣蛋鬼在窗户外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进来,不知道飘到哪里玩去了。 顾婉摸了摸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露出了一个不易觉察的微笑,深藏功与名。 * 这校园四大怪谈,难道有两个都跟捣蛋鬼有关吗? 此时此刻的顾婉,就站在自行车棚外,忍不住对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 高中生可以骑车上下学,学校为了统一安置学生的自行车,在挨着校门的位置专门建了个棚子,用来摆放自行车。走读的学生出校门的时候,都会从车棚旁边经过。 顾婉听着车棚里传来的捣蛋鬼那欢快的笑声,像是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作为鬼的意义难道就在于恶作剧吗?真是一刻也停不下来! 只见这捣蛋鬼蹲在地上,手放在自行车的车轮上,等学生一坐上座板,他就马上拔掉车轮气门芯,由于有重量压迫,这被拔掉的气门芯一下就飞走了,捣蛋鬼见此情景,就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这学生竟也不生气,从车上下来,把车停好,就打着电筒在地上到处找飞走的气门芯。 “哈哈哈!”旁边的另一位学生忍不住笑了,“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在学校里就坐上自行车,要推到校外再骑,看你,不信邪,又撞到鬼了吧!” “嗨,我就是试试,看这个怪谈究竟真不真。”蹲着的学生一边摸索,一边说话,“话说回来,为什么推着车气门芯不会弹开,坐上去就会弹走呢?” “这谁知道!”推着车的学生耸了耸肩,“要是能解释,也就不会被称为校园怪谈了,对不对?” 捣蛋鬼拔掉气门芯之后,只顾着大笑,倒没有继续捣乱,所以那个学生很容易就找到了气门芯,跟朋友一起推着车离开了学校。 看着捣蛋鬼那摇头晃脑、自得其乐,却又莫名有些寂寞的身影,顾婉想了想,将按在碧玉指环印记上的手又放了下去。 算了,如果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是放他一马吧! 顾婉无视了捣蛋鬼,径直向校门口走去。 校门口的保安大爷仍然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即使后脑勺破裂,化成了地缚灵,每到早晚上学放学的时候,都会守在校门口,做着自己生前的工作。 这大爷究竟是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呢?他的执念是什么? 顾婉驻足,望着保安大爷,想着要不要上去问问,不过转头看了看热闹的人群,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离开了学校。 开学已经有几天了,顾婉家离学校不远,征得父母的允许之后,她每天都是自己走回去的。不过今天,她像是感觉到了有些异样,忍不住七弯八拐,竟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 “小妹妹,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看见自己的目标一个人走到了死胡同里,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忍不住包抄了上来。他们都染着黄毛,嘴里叼着烟,看年龄只比顾婉大一两岁,不怀好意地笑着,一副流里流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小混混的模样。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顾婉皱着眉,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这烟味太浓了,闻着实在不舒服。 自己没得罪谁啊,怎么会被人尾随呢? 这几个人互相眼神交流了下,为首的小黄毛坏笑着说:“我们是谁?嘿嘿嘿!别害怕!” 一个小混混大声喊道:“看见没,这是我们老大,他想和你交个朋友!”旁边的混混都嘻嘻哄笑起来,其中一个长得稍微人模狗样的混混矜持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没说错。 “你就是顾婉吧?”人模狗样混混抱臂站着,装出一副酷酷的样子,“本人果然比论坛上的照片还要漂亮,做我马子吧?以后学校我罩着你,有事报我名号!” “哈?”顾婉忍不住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好意思,我没有交男朋友的打算!” 她还以为是谁来寻仇呢!是有些奇怪怎么找普通人过来,没想到居然是来干这个的! 顾婉摇了摇头,向着巷子外走去。她可没工夫跟这群人浪费时间。 “等等!给老子站住!”一只手蓦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你装你M什么清高,我老大的意思你没听懂吗?” “怎么,我不答应还不能走了?”顾婉抬起头,脸上似笑非笑,手也开始轻轻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 “我们老大能看上你那是给你脸!别给脸不要脸!嗯?”一个带纹身的混混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死死盯着顾婉。 “哎,算了,别那么凶,吓着人家!”人模狗样混混假模假式唱白脸解围,摆出一副和蔼可亲、善解人意的样子,“婉婉,我是真心喜欢你,不如你考虑下,我们先试试!我也不强求,要是试过以后你还不喜欢,那就算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竟向前伸出手,像是想拉顾婉的手。 这“婉婉”两个字从这混混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恶心呢? 顾婉表情厌恶,一缕煞气已经在指尖缠绕,随时随地都可以打入这些人体内。 “住手!” 巷子外,一个女声传来。顾婉定睛望去,发现居然是李绮云。 “你们职高的是怎么回事!怎么跑到我们一高来撩闲了?你们有点过了啊!”李绮云昂着头,还是一副高傲的模样。 “我追女朋友而已,道上哪条规定说不能到一高找女朋友了?”人模狗样混混头目深深地吸了口烟,向着李绮云吐了个烟圈,“你拽什么,不就靠李涛罩着吗?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得到我泡马子?” “你!”李绮云是个暴脾气,一向是一言不合就是干,她猛地一推说话的混混,怒道,“一高是我李绮云的地盘,里面的人都是我罩着的,竟然还敢来这找事,你们想搞事情是吗?找死!” 话音未落,李绮云已经跟那些混混打了起来,她应该是有练过几手的,手上还是有几把刷子,但是混混人多,她毕竟是女孩子,还是独木难支、有所不及。 “顾婉!你她喵的傻了是吧?还不赶紧滚!”李绮云背上挨了一拳,闷哼一声,对顾婉吼道。 这李绮云,就算是帮忙也是一副讨人嫌的样子! 这怎么走?自己也不是那种会把同学扔下的人啊? 顾婉望着打斗现场,一股浓郁的煞气飘入了每个混混的心口。这些混混的神智像是陷入了混乱,一副迷茫懵懂的样子,出拳也开始没有了力气。 “鬼啊——!”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其中一个混混凄厉地叫了一声,一马当先跑出了巷子,其他的混混也跟在其后,逃离了这个地方。 “这是怎么了?什么情况?”李绮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揉了揉被打到的地方,奇道。 不过当然没有人回答她,她望着一直置身事外的顾婉,郑重道:“顾婉,真的不是我推你下楼梯的。” 顾婉也望着眼前鼻青脸肿的李绮云,没有说话。 “不过我想,你掉下楼梯肯定还是跟我有关,毕竟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现场,但是当时发生了什么,我记得不清楚,那次就当我欠你。但是今天算是我救了你吧?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不欠你了!” 李绮云捏紧拳头,一字一句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不讨厌你,但是我也不喜欢你!”她的脑中浮现出王书易望着顾婉时那欣赏的目光,恨声道,“我再警告你一次,请你离王书易远一点,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 “王书易?”顾婉皱了皱眉,淡然道,“我和他根本不熟,只是在一个班的同学关系,而且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她确实一点也不喜欢王书易,她也不喜欢这种被人误会的感觉。 “真的吗?”李绮云怀疑地看着顾婉,看着她一脸坦然,点了点头,说道,“不喜欢是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说完,李绮云捂着浮肿了的胳膊,打算离开这里。 “等等!”顾婉上前抓住了李绮云的胳膊,灵力向着她的脉搏探去,“嗯,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李绮云听了顾婉的话,竟也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不知为何,在顾婉抓住自己胳膊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身体某个隐藏的角落一阵舒爽,让她舍不得这种快感。 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一切安好。 顾婉的灵力在李绮云的经脉里游走了一圈,除了经脉有些淤堵,身体内部燥热以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顾婉收回了手,蹙紧了眉头。 收回来的灵力少了一部分,想来这些灵力是用来冲击淤堵的经脉去了。顾婉没当一回事。 “那什么,今天还是谢谢你了啊!” 想不通就不再想了,顾婉不是纠结的人,虽然觉得李绮云身上肯定有问题,但这一时半会儿又发现不了,还是先放在一边吧! 顾婉是一个记仇也记恩的人,虽然自己压根儿就不需要别人帮助,但是李绮云帮了她,她还是承这份情的,当下向李绮云道了谢。 “没什么,就当我还你的。”李绮云背对着顾婉摆了摆手,离开了这条巷子。 * 接下来的几天,李绮云越来越奇怪了,她像是缠上了顾婉一样,总是出现在顾婉的身边。不管是下课,还是平时的休息时间,总能在顾婉身周看见她。 李绮云的跟班也很奇怪地问过她,但是李绮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冥冥中有股念头让自己靠近顾婉,在顾婉身边让自己感觉特别舒服。 她自己莫名其妙,心里却一直自我安慰:我只是去看看顾婉是不是言出必行,是不是真的没有接近王书易罢了! 在顾婉看来,李绮云的行为真是越来越怪异了。 第 77 章 李绮云本身算得上是一个性格直来直去的人,平时的打扮虽然有些非主流,但是还是偏向于中性化的风格。但是最近,她的行为越来越怪异,不仅常常跟着顾婉,还老是做一些以前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比如在厕所对镜化妆,比如某一天突然穿了连衣裙来学校,看她的表情,感觉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 有的时候说话语气跟以前完全不同,楚楚可怜,特别有女人味,就像一个天天拍着胸脯跟你掰腕子的汉子,有一天忽然在你面前变成了娇羞小萝莉,感觉跟精分了一样。 顾婉也早就发现了李绮云的不正常,但是每当她用灵力去探查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查不到,李绮云倒是很配合,像是特别期待顾婉的灵力在自己的经脉里游走似的。 应该不是鬼上身吧! 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眉头紧蹙。 以她的眼力,加上灵力探查也没有发现李绮云身上的不对劲,但是不看别的,就只看李绮云现在的表现,也知道她身上的问题大了去了。 但是为什么就是查不出来哪里不对呢? 顾婉苦苦思考:难道这李绮云是有第二人格? 自己老是把这件事往玄学上想,也许根本就是找错了路子,说不定李绮云就是人格分裂了,以前的是主人格,现在常常出来的是第二人格?那这么说来,那个要推自己下楼的李绮云,也是第二人格了? 顾婉摇了摇头,自己对这方面的事情知道的太少了,专业的问题要找专业的心理医生,希望她早日康复吧!而且不管她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慢慢观察,她总会露出马脚的。 自从这么想之后,顾婉就没太在意李绮云的表现了,毕竟这方面的知识她完全不懂,只要这第二人格不害人,那她也管不着。 不止是李绮云,就连玥玥也开始不对劲了。 望着神思不属的方旖玥,顾婉皱了皱眉。 “玥玥,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每天都傻兮兮的?” 顾婉早就想开口问了,这两天方旖玥不是托着腮发呆,就是对着手机按来按去,一副偷偷摸摸生怕别人发现的样子,就连上课,顾婉也会发现她时常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动不动傻笑,不知道在乐个什么劲。 “玥玥,你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顾婉有些担心,玥玥这是怎么了?改变也太大了,“你好几次上课没认真听讲了。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说啊!” 方旖玥可以说是她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了,不仅在自己魂魄没有归位时,就一直照顾自己,现在两人相处之后,她也很喜欢玥玥这个闺蜜。 “哎呀~”玥玥面上泛起红晕,捂了下脸,一脸扭捏,“婉婉,我是有点小事,不过现在暂时还不能说,等过几天了我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嘛~” “那好吧,那你上课还是得认真听讲。”顾婉看着方旖玥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样子,告诫道。 许是听了顾婉的提醒,接下来的几天,方旖玥虽然还是时不时地傻笑,但是上课已经不走神了,见此,顾婉也终于松了口气。 高三的学业,一旦你放松些许,就有可能掉队,她不希望朋友因为一些浮躁的心思浪费大好的学习时间。 “婉婉,”戏精女鬼时常过来缠着顾婉,也见到了方旖玥这几天的不同,她信誓旦旦道,“我敢肯定,方旖玥一定是红鸾星动了!你看她一脸好事将近的样子!我见得多了,不会错的。” 红鸾星动?好事将近?顾婉挑了挑眉,目光投到旁边傻笑的玥玥脸上,细细打量。 所谓红鸾星动,是相师根据天象按命理推算而来的。若说此人红鸾星动,则说明此人已经快要结婚了。这在夫妻宫上,会有异象显示出来,但玥玥的面相并无异样啊!而且玥玥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也不可能现在结婚吧! 而且这戏精女鬼难道还会看相吗?不然怎么会说出玥玥红鸾星动这样的话? 顾婉蹙了蹙眉,一时有些不解。 “婉婉,你是不是能看见我啊?”戏精女鬼发现自己一提到方旖玥,顾婉就真的转头去看了,一时间更加怀疑了,“婉婉?” 顾婉还是盯着方旖玥,任凭戏精女鬼的手在自己面前挥舞,也毫不变色。 反正能躲则躲,实在被发现了自己再承认。顾婉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至少能多一天的清净。 “哎——”戏精女鬼懒懒地侧躺在半空中,甩手叹了口气,“每次都感觉婉婉能看见我,每次又都失望。不能跟婉婉一起交流演技分享八卦,实在是太无聊啦!太可惜了啊~” 她见顾婉还是望着方旖玥,一时又起了兴趣,往前凑了凑,说道:“婉婉,我告诉你,以我的经验,这方旖玥一定是谈恋爱了,看她一脸痴不痴,呆不呆的样子,傻笑的时候肯定都是在想她男朋友!这是中了爱情的毒,而且还不浅啊!” 是吗?玥玥交男朋友了吗? 顾婉想起方旖玥这几天的变化,心里有些疑惑。 谈恋爱对人的影响这么大吗? 望着玥玥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淡淡笑意,顾婉觉得还是不要轻易谈恋爱的好,都让玥玥变得不像她自己了。 不过她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虽然她确实很好奇玥玥是不是像戏精女鬼说的那样交男朋友了,不过玥玥没有主动对她说,那她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接下来的几天顾婉都过得很平静,她慢慢适应了这种不断来往于家和学校——两点一线的生活,慢慢适应了动不动就有各类灵体都来三六班逛菜园子一样的日子,也渐渐适应了隔壁班的李绮云常常待在自己身边的日常。 “婉婉,你看我今天,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一天上午课间,方旖玥摇着顾婉的手臂故作神秘。 顾婉闻言望了过去,顺着心意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下她,摇头道:“没发现什么不同,挺好的呀!” 方旖玥有些失望,嘟嘴道:“你再仔细看看!看仔细咯!” “唔,今天好像比平时更精神些?”顾婉皱眉摸着下巴试探性地猜测道。 确实是这样,这几天的方旖玥总有些神思不属,而今天的她像是吃了什么定心丸,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起来。 “哎呀,婉婉!我是认真的!”方旖玥又拉着顾婉的胳膊摇了几摇,指着自己的脸颊说道,“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比平时白?还有还有我的眼睛,是不是也比以前要大?” “嗯,额,好像是~吧?”顾婉艰难地点了点头,她以前还真没太关注这些细节,“所以玥玥你是化妆了吗?学校不允许学生化妆的,你别被发现了。” “对,只是化了点淡妆!看不太出来吧?!”方旖玥将手放在嘴边,用气音说话,声音带着些得意。毕竟作为学生,除了表演节目以外,平时在学校是不让化妆的,所以她害怕被别人听到了。 “玥玥,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所以你真的是有喜欢的人了吗?”顾婉还是没有忍住,小心地问了这个问题。 “嗯——”方旖玥满脸红晕,不好意思地点头,“才刚刚答应跟他交往试试,过几天就把他带过来请你帮忙掌掌眼,好不好?” “好!”顾婉虽然不怎么赞同,但是看着玥玥一脸期待的模样,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玥玥既然化妆,说明肯定两个人是要见面的。本来顾婉打算偷偷跟上去瞧瞧,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不太好,还是等玥玥带上她那所谓的男朋友来见自己吧!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那么不知道轻重,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拉着已经高三的玥玥谈恋爱! * “玥玥……”顾婉用手托着方旖玥的脸颊,忧心忡忡道,“玥玥,你今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别的安排?” 一大早,顾婉就发现方旖玥的面相很是不对劲,印堂晦涩,一副即将倒霉的模样。她觉得可能是一些小问题,所以一直关注着没有说破,但随着时间的逝去,玥玥脸上的异象也越来越重,又已经快要放学了,她才不得不开口询问。 “今天吗?”方旖玥脸上泛起红晕,娇羞笑道,“今天我男朋友说要跟我见面!” 方旖玥这几天每天都心情很好、容光焕发,今天也是一样,一想到晚自习马上就要结束,自己马上就能看到男朋友了,就忍不住带着满满的期待,偷偷发笑。 “今天来见你,什么时候?”顾婉疑惑的着玥玥,重复了一句。她发现自从说出上句话之后,玥玥的印堂黑中泛着血色,整个面相乌云罩顶,一下子从倒霉变成了非死即残的凶相!这个就不是小问题了,顾婉必须要插手! 看来这灾劫肯定跟这个所谓的男朋友有关! “嘘,”方旖玥环顾四周,迅速压低了声音,用气音道,“他说城东开了一家新的烧烤店,晚上来接我的时候,买一点给我尝一尝的!” 见身旁的闺蜜还是一脸不悦,方旖玥摇着顾婉的胳膊,又开始撒娇,“哎呀,好婉婉!我又不是跟他走!就是送我回家,我们趁机见一见而已啊!我这才开始谈恋爱,能见面的机会太少啦!所以才……” 看来吃烧烤是借口,主要还是想情郎了! 但这些毕竟是虚无缥缈的玄学,直接说玥玥肯定不会不相信。而且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玥玥跟她男朋友回去的时候究竟是碰见了什么,才会导致灾祸发生。这可能的范围太广了,根本没办法确定具体时间地点。 顾婉眉头紧蹙,在心中默默思忖。最保险的还是自己跟着,出了任何问题,自己也好当场解决! “今天晚上我送你回去!”顾婉轻轻敲了敲桌子,拍板道。 第 78 章 “啊?”方旖玥背脊猛地一弯,头也低了下来,哀求道,“哎呀~我的好婉婉,你别担心,我男朋友会送我回家的啦!你放心嘛好不好?” 就是因为他送你回家,所以我才不放心好吗? 不过这句话顾婉没有说出口,她挑了挑眉,望着玥玥说道:“不是你说要我帮着掌掌眼的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好吧~怕了你了婉婉!”方旖玥有点无奈,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闺蜜的这个要求。 唉,看来和男朋友独处的二人世界泡汤了,早知道瞒着婉婉不告诉她啦! 不过,婉婉这也是舍不得自己吧!唉,男朋友和闺蜜都这么喜欢自己,我真是个罪恶的女人!好忧伤呐~! 方旖玥刚刚还很沮丧,一转念又开心了起来。 * “锋哥,你来啦!”一到校门口,方旖玥就发现了自己的男朋友,她松开了挽着顾婉的胳膊,转而拉了拉男人的袖子,笑容十分甜蜜。 毕竟是在校门口,她也不敢做出格的动作,这其实已经算得上极其亲密了。 “玥玥!”胡锋也是极高兴的样子,对着玥玥笑得很是开心,他望着跟在后面的顾婉,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眼神饱含贪婪,不过他掩饰得极好,立刻恢复正常,装作不经意问道,“玥玥,这是你的朋友吗?” 其实早在玥玥对自己打招呼之前,胡锋一眼就发现了自己女朋友身后的女孩,虽然穿着朴素,脸上也是素颜,但是容貌气质都身材都堪称绝品,人群中不由自主都会第一眼注意到她。 “锋哥,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最好的闺蜜——顾婉。婉婉,这是我男朋友,他叫胡锋,正在读大学!” 方旖玥站在顾婉和男友中间,神色非常开心,言语也很热情。在她心里,闺蜜和男友都是她很重要的人,她希望他们可以好好相处。 玥玥一向是个颜狗,她能看上的人样貌肯定不会太差。顾婉借着校门口明亮的射灯光芒,定睛朝这男人望去。 这人身姿挺拔、衣着打扮也不错,容貌虽然稍微次了些,但是配上一脸温柔的表情,也算得上是个及格线以上的帅哥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要,重要的是看他的面相。 虽然晚上,但顾婉还是看得很清楚。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好的地方,她微微皱了皱眉。 胡锋别的都很正常,不值一提,但他眉毛缺叉,尾部散乱,眼黑大大少于眼白的部分,上下眼睑和瞳孔之间眼白居多,这是四白眼的面相。 一般具有这样面相的人,对人虚情寡义,不讲诚信,虽然脑袋瓜子灵活,但性格冷酷狡猾,是那种为了达目的而不择手段无下限的典型。 “你好!谢谢你平时帮我照顾玥玥!”胡锋微微笑着对着顾婉期待地伸出手,眼神火热。 “你好。”顾婉垂下眼眸,无视了他握手的举动。 这人她很不喜欢,虽然看着情深款款,但那情分太浅,根本没有深入眼底。面上凶相藏而欲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刚刚顾婉还想着是不是玥玥和男友回家的时候碰到了什么危险,现在看来,也有可能是这所谓的男朋友干了不好的事,或者即将干什么对玥玥不利的事。这两种情况都有一定的概率。也不知道,这胡锋,究竟对玥玥存的是什么心思? 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想着究竟该怎么做。怎么才能让玥玥和他分开,让这人暴露出真面目,又避免伤害到玥玥。 “哎呀!我们都在校门口站半天了,还是快走吧!免得被老师看到啦!”方旖玥见气氛有些尴尬,赶紧跳出来解围,拉着顾婉往她回家的路上走去。 “玥玥,你好朋友怎么跟你一起走?我们不是说……”胡锋的余光一直关注着顾婉,他看向玥玥,话只说了半句引方旖玥接话。 “婉婉舍不得我,今天也要送我回家呀!”方旖玥娇声道。 此刻,三人已经走到了公路边的人行通道上,这里的树荫挡住了明亮的路灯,路上的行人也并不多,玥玥走在中间,和男友偷偷地牵住了手,顾婉在最里侧,据胡锋所说,男人一般走在马路外侧,路里面最安全,顾婉不置可否。 “婉婉,你看锋哥,他绅士吧?超细心体贴的,我跟你说,我喜欢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哦!”方旖玥悄悄在顾婉耳边说道。 绅士?怕是不见得吧! 顾婉瞥了一眼旁边微笑着看着她们的胡锋,并没有做声。她一直关注着周围的环境,还有玥玥的面相,自从她说了自己要送玥玥回家之后,玥玥的面相又恢复成了快要倒霉的衰脸。 “哎呀——!”方旖玥不知怎么的,前面明明没有障碍物,却一头栽了下去。幸好顾婉眼疾手快,迅速将她拉了回来。 这就是走霉运,顾婉看着方旖玥面上的黑气,今天的玥玥肯定会不断倒霉,但也没到非死即残的地步。所以自己跟上来的举动,确实是做对了。 别说为什么顾婉不给玥玥驱走这霉运,只要不受伤,一般而言,这样普通的倒霉,顾婉是不会管的。 人的一生中,运道虽然会随着人的所作所为而不断变化,但是整体趋势还是可以确定的。如果人一旦倒霉就利用转运的法器来改善自己的运气,那样反而不好,因为霉运是赶不走的,除非你转到其他人身上。而转运那挨的天谴就大了,很少有人愿意去做,得不偿失。 赶不走的霉运因为转运法器的压制,会在命格中越积越多,也许你一开始只是摔倒、被雨淋这样的小事情,但霉运积得多了,很有可能就会变成车祸、生病等等这样大的祸患。所以不到非不得已,顾婉很少替人家转运。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很倒霉。”方旖玥冲着男朋友抱怨,“不是摔倒就是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还净问我不会的,真是出糗出大了!” 说完,也不等男友回应,方旖玥捏了捏胡锋的手指,撒娇道:“我一整天都是靠着晚上吃烧烤这个目标撑着的,锋哥~你说给我带的烧烤呢?” 胡锋手上空空如也,他揉了揉玥玥的秀发,含情脉脉道:“本来想给你带的,但是后来想凉了就不好吃了,还不如直接带你到店里去吃新鲜的最美味。玥玥你觉得怎么样?我的车就停在你家小区附近,吃完就立刻送你回来,你不是说今晚你爸妈都回老家去了吗?” 嗯? 一听这话,顾婉微微蹙眉,立马提高了警惕,眼睛死死地盯着玥玥的脸。 “好啊!”方旖玥倒想都没有想那么多,一听到喜欢的人要带自己去吃喜欢的美食,她简直要高兴死了,忙不迭开口答应了。 “不行!”顾婉拉住了方旖玥,一口回绝,“这都几点了,太晚了,明天还要考试,玥玥必须早点睡!” 就在玥玥开口答应之后,她脸上黑气聚集,刚刚的倒霉相又变成了非死即残的凶相,看得顾婉心里一咯噔,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生怕她出什么事。 这理由太难找了,如果贸然说胡锋这个人人品不行,玥玥肯定不会相信,只能徐徐图之,拿明天考试这个借口来打消玥玥的念头。反正她是不可能这么晚让玥玥跟着这个男人出去的,吃烧烤也不行! “哎呀婉婉,你就让我去嘛!我去了打包回来吃还不成吗?一定不在外逗留!”方旖玥噘着嘴,抱着顾婉的胳膊撒娇。 顾婉觉得玥玥肯定是最会撒娇的女孩子了,不过她还是抵挡住了这波撒娇攻势,严厉而坚决地拒绝了。 想要跟这个胡锋出去?免谈! “顾婉同学若是不放心,不如跟着玥玥一起去?吃完了我再送你们回家,怎么样?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也安全些,不是吗?”一旁的胡锋看着这对闺蜜,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出言邀请。 “不了,”还没等玥玥开口请求,顾婉直接拒绝了这个邀请,她的声音冰冷,暗含着怒意,“明天考试,不管是我还是玥玥,都要回去复习,吃烧烤就算了。” “而且你爸妈不是还会打家里的座机查岗的吗?”这句话是顾婉转头对着玥玥说的,上午她发现玥玥面相有异,刻意引着玥玥闲聊的时候,就知道这回事了。 想来也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再怎么样父母都会很担心的。就像顾婉的爸爸妈妈,即使下午临时回老家,晚上开夜车也要赶回来。而玥玥家中有座机,必须在家等待父母的随时查岗,这样也避免了孩子跑到外面玩,老不回家。 “是哦~”方旖玥抑郁了,她冲着男朋友撅起了嘴,“锋哥,婉婉说得没错,我没办法跟着你去烧烤店啦!” “没关系,下次再约也是一样的,我先送你回家。”胡锋面上尽是遗憾,口中却仍柔声劝慰着,他抱住玥玥,感受着蓬勃少女柔软的身姿,眼中闪过一丝淫邪,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 “别搂搂抱抱了,我刚刚好像看到了老师了,”顾婉一把将玥玥拉到自己身边,抬手随意指了个方向,说道,“再不走,你爸妈查岗的时候你都来不及赶回家了!” “婉婉说得对,我们快走吧!”不愧是性格乐天派的方旖玥,虽然被闺蜜打扰了和男朋友交流感情,她却一点也不生气,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挽着顾婉朝着家奔去。 【兄弟们,计划临时有变,我女友来不了了。不过,我发现了更大的惊喜!】 亮起的屏幕上,陌生的微信群里,胡锋发出了这样的信息。他望着前面奔跑的两个女孩,淫邪地舔了舔嘴唇。 第 79 章 夜风微凉,虽然已到了秋季,但小区里的树木仍然枝叶茂盛,送来缕缕花香。方旖玥站在花坛旁,一双眼眸恋恋不舍地望着自家男朋友。 “玥玥别动,让我看看。”不解风情的顾婉走到玥玥眼前,隔开了情侣对望的视线,她像刚刚那样再次捧起玥玥的脸颊,朝她面上望去。 虽然已经打消了玥玥外出的念头,但是她的面相还是显示出一会儿走霉运,一会儿非死即伤,而且不断地在这两者之间跳来跳去,迟迟没有定下。 顾婉犹豫了几秒,就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黄纸符咒,郑重递到了方旖玥的手上,“玥玥,这是我暑假为你求的平安符,之前一直供奉在庙里,前几天才拿回来,今天就送给你,你一定要随身带着!” 也难为顾婉了,憋了几秒钟就想出了这么个借口,不过玥玥为人一向大大咧咧,肯定不会怀疑的。主要是她没办法一直陪在玥玥身边,还是送她平安符更保险。 玥玥接过符箓,一股不易觉察的波动环绕住她的身体,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面上的晦涩之气也散去了大半。 不过玥玥并不敏感,她完全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单纯为了自己收到了闺蜜的礼物而感动,“哇!婉婉,你居然会跟我准备礼物!我太爱你了!从今以后,我一定贴肉戴着它,符在人在、符亡人亡!” 那倒也不必…… 玥玥一向爱嘴瓢儿,顾婉赶紧打消她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跟她灌输究竟该怎样正确的佩戴符咒,方旖玥听了,不住地点头。 临了,顾婉再三叮嘱:今天晚上务必待在家里,一定不能出门!见玥玥开口答应了自己,这才放过她,催她上楼回家。 方旖玥在闺蜜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完全没心思跟男友倾诉相思之情,只能一步三回头,不舍地走进电梯。 “婉婉,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路上很危险,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开口的是站在一旁的胡锋,他眼睛扫了一眼顾婉,嘴角微微勾起,一副自以为体贴入微的样子。 “不必了,”顾婉冷冷地瞪了一眼胡锋,“我们不熟,请称呼我的大名!”说完,转身朝着小区外面走去。 玥玥的家离自己家不远,走快一点十几分钟就可以回去,回去之后还得好好跟爸爸妈妈解释一下为什么晚归家的问题,也免得他们担心。 “顾婉,顾婉!”胡锋从后面追了上来,只有几步路而已,他却跟得气喘吁吁,“我也是跟着玥玥喊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尊重你的意见。” 胡锋刻意做出的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却怎么都掩饰不住那贪婪的眼神,顾婉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继续朝外走去。 看着眼前的漂亮女孩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存在,胡锋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又缓缓压了下去,他朝前追了几步,在顾婉面前露出自己练习了很久的干净爽朗的笑容,说道: “你是玥玥的朋友,天这么晚了,我也是不放心才说要送你回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不过我们加下微信吧,我还想向你多打听打听玥玥的事情,而且你到家了一定要跟我报个平安,我才能放心。” 说到最后几个字,胡锋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暧昧,灼灼的目光中只有顾婉一人,配上这深情款款的表情,乍一看还以为他对顾婉有多么深情。 绕过面前的“障碍物”,顾婉一脸漠然,毫无反应,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胡锋。她本来懒得搭理这个人,不过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停下了脚步。 “加微信!” 顾婉冰冷的声音却让胡锋的心一下火热了起来,他看似慢条斯理,实则迫不及待地加上了顾婉的好友,原本还想跟这女孩聊一聊,交流一下感情,没想到顾婉走得忒快,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昏暗的树荫里。 瞧这欲拒还迎的模样,码的,真够劲,现在瞧不上老子是吧?总有一天劳资要让她跪在我面前叫主人! 胡锋想起顾婉绝美的容貌,心头一片火热,这份热并没有随着顾婉的离开而熄灭,而是继续往身下烧去。他揉了揉腿间,小声骂了几句,就掏出了手机,开始发起了信息。 【玥玥宝贝,你睡了吗?】 方旖玥一进门就听到家里的电话在响,她刚应付完爸爸妈妈的查岗,就看到了自己男朋友发来的消息,看着这甜蜜的称呼,她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甜蜜的笑容。 【还没有呢!锋哥,你在干嘛呀?你现在回去了吗?】 胡锋又回到了方旖玥家楼下,他抽出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几口,才开始回复消息: 【今天都没有跟我家宝宝二人世界,整个人都快要死掉了,我舍不得走!】 方旖玥一下就笑开了,她躺在沙发上回复: 【对不起啊,我闺蜜坚持要送我,让哥哥你失望啦!】 胡锋轻笑出声,随意弹了弹烟灰,继续打字: 【玥玥宝贝,不是我说,我觉得你那个闺蜜管得太宽了,咱俩约会,她来凑什么热闹?】 一提到顾婉,胡锋心里烧着的那团火又有些失控的趋势,他深呼吸了几次,好不容易压下心头欲/火,也不等玥玥回消息,又继续敲字: 【宝宝,我是真的很想单独跟你待一会儿,就一小会儿!你要是家里查得严,我俩就在你小区楼下坐着聊聊天,好不好?我保证不耽误你太多时间!求求你了玥玥小宝贝!含泪含泪期待!】 看见这段消息,方旖玥忍不住走到阳台上往下望,见自家男友正站在楼下,低头看着手机。 锋哥这么想念自己,下去聊一会儿应该不要紧吧?又不会走远。 玥玥见男友说得这么真诚,又一直可怜巴巴地守在下面,她也忍不住了,像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自己答应闺蜜的事情,起身就想要下楼安慰安慰自己的男朋友。 她没发现的是,正当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一股浓郁的血煞之气将她整个人都牢牢包裹了起来,如果此时有人见她,就会发现她整个人印堂黑得像碳,但她却丝毫没有察觉,依旧沉迷于甜蜜爱情中。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左侧口袋里突然升起一道冰凉的气息,从拿着手机的左手流向了她的经脉,一直涌到了她的大脑。这股气息虽然冰冷,但却一点也没让她感觉难受。 方旖玥发热的头脑一凉,猛地从那种抑制不住的冲动中醒了过来,正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顾婉发过来的信息。 【玥玥,你是不是想出去了?你忘了答应我的事情吗?如果你还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那无论如何,今天晚上务必不能离开你家房门半步,听到了吗?我第一次很认真严肃的和你说!】 【哇,婉婉你是在我这儿安了摄像头吗?怎么一下就猜到我想出去,而且还这么及时发信息过来拦住我?放心啦,我方旖玥答应的事情就会做到,一定不会出门的!】 方旖玥像是杜绝了一切干扰,此刻的头脑格外清醒。现在确实已经有点太晚了,明天又要考试,还是等考完了再约男朋友聚一聚吧! 她这样想着,也如此这般回复了站在楼下的男朋友。 胡锋见人确实骗不出来,心里那团火不由得烧得更旺了,他随手将还没熄灭的烟头一扔,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就骂骂咧咧地出去找女人泄火去了。 * 顾婉自从将短信发了出去,就没有再担心了。自己制作的平安符效用有多大,自己是清楚的,即使玥玥出了门,相信符咒也会护住她。 不过那个胡锋,顾婉确实觉得很不靠谱,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什么办法让玥玥离开他,让顾婉颇有些苦恼。 一想到胡锋,顾婉想起自己刚刚加了他的微信,于是打开书包,翻出手机查看了起来。 胡锋的昵称很是简洁,叫“Austin”,看来这是他的英语名字。个性签名也是一句英文,顾婉记得是异邦的一句名言。头像是他自己,在樱花纷飞的校园里侧头微笑的画面,光线、角度、背景都无可挑剔,让他本人帅了十倍不止。 如果就这么看他的主页,还挺有格调的,确实毫无问题。不过顾婉根本不相信他是好人,所以没有放弃,又开始翻起了他的朋友圈。 胡锋的朋友圈发的不多,大多都是一些自己展示厨艺、旅游住奢华酒店、以及打高尔夫球、开豪车的配图,顾婉也没看出个什么,正准备关掉手机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信息。 【顾婉同学,你安全到家了吗?】 是胡锋发来的,顾婉回来都已经一个小时了,她根本没把胡锋的话放在心上,更不可能跟他发报平安的信息。不过这条顾婉不好不回,况且她心中刚刚冒出了个新的想法,于是回了个“是”字。 这个字像是激活了什么开关一样,胡锋就像是话痨,连续不断地跟顾婉发信息,偶尔顾婉会回个“嗯”或者“哦”字来敷衍。 不过这胡锋真的话太多了,让她的手机一震一震,顾婉懒得再回,复习了一会儿功课之后,才点开去看。 一开始,短信里是在询问玥玥的喜好,打听玥玥在学校里的事情。问了没两条,他又开始聊起了自己跟玥玥的感情经历,竟然还委婉打听起了顾婉的情况。 顾婉皱着眉,又继续往下划,就见这胡锋的最新一条信息是: 【婉婉,我今天才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真的长得特别漂亮,特别有气质,像仙女一样,虽然在我心中玥玥是最重要的,但是不得不说,你的美,真的是谁也及不上。】 很好!渣男!顾婉怒极,一把按掉了手机。 胡锋你死了! 第 80 章 说人死了,当然只是怒极了的一句狠话而已,但是就凭这些聊天记录,顾婉完全可以让他在玥玥那里社会性死亡。 顾婉不是一个拖拖拉拉的人,而且她的思考方式一向是直来直去,从不婉转,于是第二天到了学校,她就直接把手机信息给玥玥看了。 玥玥用手划着这少说四五十条的信息,眉头越皱越紧,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了愤怒的神色。 顾婉看着玥玥的表情从愤怒到伤心,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一下就有点急了,连忙开口安慰:“玥玥,你别伤心,那个渣男/根本不值得,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一边说着,顾婉一边在心里想着该如何教训那个胡锋,要不就像之前李绮云那样,让他倒霉一个月? 不,一个月根本不够,起码要三个月! 顾婉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婉婉——”现在在教室里,方旖玥也不好意思哭太大声,她猛地抱住旁边的闺蜜,一头扎进顾婉的怀里,泪水渐渐濡湿了顾婉的肩膀。 在看到信息的第一时间,方旖玥原本是有些怪顾婉的,觉得是好友长得太美,吸引了男友的注意。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又责怪起了自己,明明是渣男的错,为什么要迁怒婉婉? 渣男既然会为了更漂亮的女生移情别恋,那证明他就是这种人渣,就算没有顾婉,也会有李婉、张婉、赵婉!认真说起来,她反而要感激婉婉才对,让自己认清了这个人渣的真面目! 而且自己和婉婉多深的交情,自己居然为了一个交往才几天的渣男产生了这种念头,真是太不应该了! 玥玥鼓着脸,生着自己的气,将手机里胡锋的联系方式删了个干净,微信也拉进了黑名单。这些做完之后,她才放下手机,长长地叹了口气,沮丧地趴在了课桌上。 自己这几天究竟干了什么啊,居然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连课也没好好上。 方旖玥看着桌上刚刚才发的试卷,鲜红的九十八分刺痛了她的眼睛,跟上次考试相比,足足掉了二十几分,她心里更伤心了。 “没关系的玥玥,还来得及,我可以帮你补这几天掉的课。”见方旖玥看着试卷一脸的泫然欲泣,顾婉一下就猜到了她的想法,轻声安慰道。 * “婉婉,你知道我跟胡锋是怎么认识的吗?”已经平静了的方旖玥和顾婉并肩坐在校园的条椅上,她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轻轻开口问道。 此刻她们刚刚用完午餐,好不容易摆脱了跟她们同桌吃饭的李绮云,坐到香樟树下聊一聊。 顾婉知道,玥玥此刻需要的是包容和倾听,于是她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玥玥的手,默默给予她支持。 通过玥玥的诉说,顾婉知道了原来他们是打游戏认识的,网上聊得十分投缘,玥玥表达什么胡锋都懂,感觉特别贴心暖暖的大哥哥那种,而且本来学习时间紧一般不怎么上线,但是每次受委屈,或者压力大想释放的时候,在游戏里他总是第一时间都在,后来一沟通又发现都是本市的,想起游戏中的种种美好,才在线下面基的。 胡锋虽然长得没有那么帅,但是他刻意做出来的温柔体贴和细致耐心打动了玥玥,让她忍不住动了芳心。现在知道自己的一片真心喂了狗,玥玥心里说不出的苦和难过。 “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幸好婉婉你帮我我看清了他,还让我不要跟他出去!” 之前跟胡锋热恋时发的信息,胡锋常常会发一些诸如“宝贝我好想抱抱你”“今天晚上就要亲亲”“不亲亲睡不着”这种话,她一直觉得是男友表达爱的一种方式,是爱难自抑,让她也一直为之脸红心跳来着。 而且因为学业繁重,除了晚上放学回家的那段时间,她平时根本没有其它时间跟男友相处。 放学散步回家的时间是固定的,顶多二十分钟,即使走得再慢,也不会超过这个时间。而为了避免自己的父母怀疑,她肯定是要按时到家的,所以一直以来,两个人真正相处的时间确实很短。 而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父母都回了老家,胡锋知道后又一定要约她出来,谁知道他会干什么?即使不会太过分,那他自己说过的那些举动,总会做一做吧?那种情况下,她会不会拒绝,她自己也不知道! 之前没看清胡锋这个人还好,一想到自己差点跟人渣有了亲密接触,方旖玥就感觉浑身不适,甚至有些犯恶心。 “婉婉,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下次如果我再找男朋友,一定第一时间找你做参谋,你同意了我再答应他!”方旖玥信誓旦旦。 “那完全没问题!我看人有一套,很准的。” 顾婉说的是实话,虽然她专精画符捉鬼,于相面一道并不是十分擅长,但这人人品好不好,大致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对了婉婉,你给我的平安符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变色了。”玥玥想到昨晚的经历,眉目间满是困惑,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三角形的符咒,奇道,“明明你给我的时候它不是这样的。” 黄纸上赤红的线条有些黯淡,整个符箓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鲜亮,那种可以令人安心的感觉也少了很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方旖玥就是觉得这符箓跟昨天的不太一样。 “一般来说,符箓替人挡过一次灾劫之后,就会出现这种情况。”顾婉沉吟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那个胡锋不是什么好人,也许你昨晚出去之后,会遇到不好的事情,符箓阻止了你,相当于替你挡了灾。” 顾婉回去之后又想了想自己看到的面相,她觉得那个胡锋真的十分可疑,不像只是喜欢撩骚的渣男那么简单。他隐藏的那些小动作和神色,顾婉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只是碍于朋友在旁边不好点破而已。 说起来,顾婉根本懒得搭理胡锋,也其实并不想透露符箓的事情,但为了让玥玥提高警惕,远离危险,还是把这些说出来的好。 方旖玥发泄了一场,又向着好友倾诉了一番,这时候心情也调整了过来,恢复了平时的跳脱,她歪着头回忆了一下,说道:“我明明昨晚上脑子晕乎乎的都已经准备开门出去了,当时突然感觉脑袋一阵冰凉,整个人陡然清醒了,就没出去。所以这就是符箓在阻止我吗?” 顾婉点了点头,认可了她的说法。 理智上来说,如果真的出去了,会有两种可能。一是玥玥出去之后跟胡锋一起遭遇了什么灾祸;另一种可能是出去之后胡锋伤害了她,而胡锋就是导致灾祸的来源。 符箓起了作用,玥玥没有跟胡锋出门,今天的面相就完全恢复了正常,这说明了什么?之前的顾婉认为是第一种,所以才提出送玥玥回家。但是经过了昨晚上的事之后,她就更改了她的想法,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哇,婉婉,你这个符是在哪里求的?这么灵验!我想跟我爸爸妈妈也求一个。”玥玥卖萌。 本来想着要不要坦白,但是迟疑了片刻,顾婉还是随意说了个盛名在外的庙宇糊弄了过去。毕竟是在学校里,又有那么多灵体在,还是能瞒则瞒吧! * 晚上九点,柔和的下课铃声响起,顾婉和玥玥挽着手臂,亲亲热热地往外走去。 玥玥性格乐观,经过了一整天的调整,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刚刚失恋的愁苦了。她正叽叽喳喳地跟顾婉说着话,一边说还一边比划,而顾婉则一直含笑看着她,时不时地点头回应几句。 “玥玥!” 一只手蓦地伸出,拦在了方旖玥身前,如果二人继续往前走,这条胳膊肯定会碰到她们的身体。顾婉反应极快,迅速拉着玥玥往后退了几步,这才避开了从墙后突然蹿出来的人。 “玥玥,你为什么把我拉进了黑名单?”来人正是胡锋,他拿着手机,眼睛里尽是愤懑,神色也有些扭曲。 他感觉非常愤怒,也非常委屈,自己对方旖玥这么好,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可以说耗费大量时间和心血,眼看就到了收取成果的时候了,为什么她把自己拉黑了? “你来得正好!”方旖玥向前走了几步,看着他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正式宣布,我方旖玥跟你分手了!以后别再来找我,没结果!” “为什么?”虽然胡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听玥玥说出口,还是感觉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劳资对你不好吗?你凭什么说分手?我不同意!” 胡锋之前本来一直都是个资深□□丝,后来由于游戏玩得不错,他牺牲了一套极品装备之后,一个游戏小徒弟介绍他在网上找到一个组织。那个组织不接受陌生人,只能实名认证,还要熟人会员介绍加入。 他按照组织教程包装自己、并且学习撩妹,这也是他第一次交到的女朋友,还是个青春貌美的高中生。虽然他表面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十分得意的,甚至还会在他的私密小群里跟一些狐朋狗友吹牛逼,分享自己和高中生女友交往的细节。他的那些朋友也都很羡慕他,常常说些骚话,叫他带上女朋友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他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没存什么好心思,但是为了面子,他还是很乐意展示一下,将自己的女朋友带出去炫耀炫耀的,哪知道昨天晚上玥玥根本就没有跟他一起出去,今天更是拉黑了他。 自己竟然被人甩了! 一想到自己付出那么多竟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以后还要在朋友面前掉面子,一股戾气在他的心中盘旋,他的眼睛里甚至冒出了血丝,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胡锋低头喘着粗气,忽然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前女友,伸手向玥玥抓去。 “砰——”顾婉怎么可能让胡锋抓到玥玥,当下冲了过来,飞起一脚将胡锋踢飞了出去。 这一脚一点也不轻,胡锋捂着肚子,向着旁边吐了起来。 “以后不要再来缠着玥玥了,这几天我会送她回家,要是再被我发现你来找麻烦,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顾婉扬了扬小拳头。不得不说,虽然煞气很管用,但是偶尔动手打打架,也挺解气的。二人看着坐在地上的胡锋,都感觉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胡锋看着面前亲密的两个女孩,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冲着方旖玥大喊:“玥玥,肯定是顾婉挑拨了我们的关系,你千万不要相信她!昨晚上她还勾引我了!” 他不敢肯定顾婉对玥玥说了多少不利他的话,但是肯定是顾婉从中作梗! “不相信她,难道相信你吗?”方旖玥冷哼一声,再也不理会这个男人,挽着闺蜜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顾婉暗暗画了个符咒,一股浓郁的煞气盘旋了几圈,像是认准了目标,径直往胡锋的心口冲去。 80-90 第 81 章 这道符咒,足够这个渣男倒霉三个月了,相信在撕破了脸皮,并且他还不断倒霉的情况下,胡锋肯定自顾不暇。而且就算他狗急跳墙,想要欺负玥玥,自己还在旁边守着呢!哪会让他得逞! 果不其然,胡锋后面根本没有来找过玥玥,玥玥也渐渐将这个人抛在了脑后。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从现在开始,她方·爱学习·旖·不谈恋爱·玥将会把有限的高三时光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去~ “顾婉!把这段话翻译一下!” 一个凌厉的声音响起,顾婉应声起立,一段流畅的英语从她口中流出,让皱着眉,表情严肃的英语老师频频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英语老师姓李,前段时间生病了,三六班的英语课一直是隔壁班的老师帮忙代的,李老师也是今天才回归课堂。她长得还不错,但面容刻薄,看着就不好惹。 “不错,确实有进步,”英语老师压了压手腕,示意顾婉坐下,“总算不是哑巴英语了,比之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好多了,以后继续保持!” 顾婉:????? 是她孤陋寡闻了吗?现在的老师说话怎么是这样的?明明其他科目的老师都很正常! 顾婉环顾四周,发现像是这样的事见得多了,所有人的神情都很平淡,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新的题目出示在了一体机上,英语老师锐利的目光扫视了整个教室,大半学生都低下了头,恨不得把头扎到桌子底下去,希望老师不要注意到自己。 “曾凌波!你,对就是你,别看别人!”看着底下学生的鹌鹑样,英语老师厌烦地撇了撇嘴,又点了一个学生站了起来,“这道题你来做!” “这道题,嗯,应该选……嗯……”曾凌波绞尽脑汁,磕磕巴巴地措辞,但还是毫无头绪。 “曾凌波!”英语老师怒极反笑,她狠狠地拍了一下讲台,语带讥诮,“这道题连猪都会做!而你竟然不会?你上课是用脚听的讲吗?不好好学习,等着回家养猪吧!” 听着这些刺耳的话,底下的学生大多捏紧拳头,心中有些愤慨,不过由于面对的是老师,还是忍了下来。少数人捂着嘴在座位上笑得浑身发颤,嘲笑的目光紧紧盯着神情沮丧的曾凌波,让他的头越来越低,连竖着的发丝看上去也耷拉了下来,一副失去了精气神的样子。 “曾凌波啊曾凌波,你说说你,成天丢三落四,光是上我的课,就有多少次找不到英语书了?如果成绩好一点也就算了,你看看你这英语水平,猪要是能拿笔,猪都比你强!我看你们这传言真是没错,曾凌波你是不是生下来的时候脑子没发育好?” 本以为这场羞辱到此为止,哪知道英语老师竟不依不饶,又开始喋喋不休,言辞之恶毒,态度之恶劣,那指头都快戳到曾凌波头上去了,很难让人想到这竟然是一个人民教师说出来的话。 曾凌波面色惨白,一个一米八的高大少年卑微地佝偻着腰,身影像是缩了几寸,看着十分可怜。 这番话令顾婉也很生气,她从来没有见过居然有这种师德败坏的老师,简直侮辱了教师这个职业。不过还没等她做什么,从走廊外面飘进来的捣蛋鬼一见这情形,当即“嗷”的一声,向着英语老师扑了过去。 捣蛋鬼整个人骑在英语老师的脖子上,一手用力扯着她的头发,一手往她脸上扇了巴掌,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嘴里也在大声地骂着: “你他妈算老几!一个没有师德的臭女人竟然也敢欺负曾凌波?他是我罩着的,只有我能欺负!其他人谁也不行,看我不铲死你丫的!” 一边骂着,耳光一巴掌一巴掌不停地落在身下人的脸上。这耳光虽然来自灵体,但捣蛋鬼魂体强大,一直都能触碰到实物,这巴掌也是一样,扇得她晕头转向,脸颊也迅速红肿了起来。 “嘶——”英语老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被拉扯的头皮和红肿的脸颊都疼得厉害,让她忍不住伸手捂住疼痛的地方,在课堂上失声大哭起来。 英语老师人品差,总爱说这个说那个,本来一直就不讨大家喜欢,这时候见她前一秒还在恶毒地咒骂学生,后一秒就当着大家的面在教室痛哭,三六班的学生心里都很是解气,乐得看她的笑话,有的甚至已经笑出了声。 还有些艺高人胆大的,从刚刚她骂曾凌波的时候就开始摄像了,现在看见如斯情景,那手机举得是更明目张胆了,简直恨不得怼到别人脸上去,一边录还一遍小声解说,搞的像现场直播一样。 班干部倒是如坐针毡,他们也想看笑话,但是又担心英语老师过后找麻烦,幸好正当班长准备起身安慰的时候,英语老师像是才发现自己丢了多大的脸,撒气般的将教材往讲台上一扔,就捂着脸跑出了教室。 老师一离开,教室就“轰——”的一声闹腾开了,嬉笑声、鄙夷声不绝于耳: “这样的人是怎么做老师的?师德师风根本不过关!” “就是!这样的人也能当老师,祖国的未来还有救吗?” “哪里还有祖国未来,我还是花骨朵,就被她连花苞都掐走了!” “我们辛勤的园丁,擅长辣手摧花。” “哈哈哈哈,你看见她样子没?脸肿得哟,就跟被人打了似的!” “如果真是被人打的,那我必须夸一声打得好!等高中毕业了,我一定要套麻袋揍她一顿!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骂过我的话,一辈子都忘不了!” “据说她上头有关系,才能到我们重点高中教书,就是一走后门的!” “是吧?哪个胆大的兄弟写匿名信到教育局告她啊!” “我觉得我英语这么差都是她害的,本来我对英语还是感兴趣的,她一通贬低,让我彻底丧失了学习的信心!” “得了吧你,我承认,这老师她课教得不行,还满嘴喷粪,确实令人讨厌。但是你为什么学不好,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 不得不说,英语老师真的是引起众怒了,班上一个愿意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连英语课代表也只是沉默不语,并没有阻止大家的言语攻击。 还有一些同学正围在曾凌波身边安慰着他,之前虽然英语老师也会骂两句,但是像今天这么难听的,还是第一次。曾凌波虽然平日里总是出洋相,但他性格很好,又与人为善,其实人缘还是挺不错的。 捣蛋鬼不见踪影,看来是打算一直骑在英语老师脖子上不下来了。真是看不出来,一直欺负曾凌波的捣蛋鬼竟然这么维护他,莫非捣蛋鬼欺负一个人久了,还欺负出了感情不成?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你只能被我欺负”的占有欲?还是说这两人之间有着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羁绊? 饶是见多了鬼怪,顾婉也无法理解捣蛋鬼的心态,她看着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的曾凌波,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赞叹。 要说他们三六班,名人还是不少的,有校草之称的班长王书易、以倒霉闻名的曾凌波,还有一些年级里耳熟能详的天之骄子们,看了这么多风云人物,她其实最看得上曾凌波。 曾凌波虽然成绩不是最优秀的,但是他的心态绝对是里面最好的。他面临的,不仅是英语老师偶尔的谩骂,还有来自捣蛋鬼时不时的恶作剧,以及伴随恶作剧而来的,同学们的嘲笑。 这个年龄段的少男少女,心思可以说最敏感不过了,曾凌波能全盘接受这些欺凌,而且还保持着正常的心态,这在顾婉看来,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想来以后他一定也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一直以来,顾婉做的并不多,顶多只是在捣蛋鬼做得太过火的时候,将他驱逐出教室罢了,跟曾凌波受的苦难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不过顾婉一直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的,虽然不想被灵体知道自己能看见鬼魂,但若是真的知道了,她也完全可以接受,以后顶多吵闹一些罢了。 正当顾婉在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英语老师竟带着班主任刘老师又返回了教室。看到尊敬的老班来临,学生们都赶紧坐好,有的还读起了英语,一副自己很乖,没有违反纪律的模样。 英语老师一脸的愤愤不平,指着底下坐着的学生,对刘老师咆哮:“刘老师,你看看你们班学生,不仅上课不遵守纪律,回答个问题也答不上来,”她意有所指地瞪了一眼曾凌波,“不仅如此,连尊敬老师都不懂,老师身体不舒服,他们竟然在底下哄堂大笑,还敢录像嘲笑老师!说实话,我任教也有几年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学生!也不知道你市区优秀班主任这个名号,究竟是怎么来的!” 也许是因为在同事面前,英语老师的话没有像骂学生那么出格,但这尖酸刻薄的语气,也是极其难听,让崇尚以德服人的刘老师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她不咸不淡地开口: “我班上的学生我也带了一年多了,我很了解我的每一个学生,他们都是好孩子,各方面也都很优秀,其它科目的老师也对我班上的孩子们评价不错,‘不尊重师长’这个帽子,请恕我不能接受!” 顿了顿,刘老师瞥了一眼身旁英语老师难看的脸色,又继续说道:“至于我是怎么获得优秀班主任的荣誉,那就是我的本事了,如果李老师您觉得我不够格,可以到教育局申请调查我是不是有这个资格!” 说完,她无视了底下捂嘴偷笑的学生,也不理会一旁快要气疯的李老师,神色严肃:“王书易,你来说说整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底下的学生都快要乐疯了!大家相互挤眉弄眼,感觉十分解气,纷纷捂住嘴才忍住了想要为老班鼓掌的冲动。 在他们心中,刘老师一直是个温柔体贴,但是要求严格的老师,平日里让大家又敬又怕。敬的是她这个人的人品,怕的是做错事情让她失望。要不是亲耳听到这番怼李老师的话,所有学生都没想到刘老师竟然还有这样犀利的一面。 不过在刘老师看来,这就是常规操作了。她本来就护短,也相信自家崽子,觉得他们肯定不会像李老师说的那样。而且李老师嘴巴臭是出了名的,她之前就有耳闻。 说实话,刘老师一直都不大瞧得上她。现今社会,教育早就不是几十年前的模样,谁还像她一样,天天对学生人身攻击?自己师德都堪忧,又何谈教书育人? 第 82 章 这些言语不带脏字,却如把把尖刀插进李老师的心里,让她第一次感觉哑口无言。一向是她主动骂别人,这次竟然被别人怼了回来,不得不说,这感觉真是差劲极了。 而且刘老师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同事,若是当着学生的面跟他们的班主任吵起来,不管最后是输了还是赢了,都很丢脸。 一向冲动的李老师这次难得理智了一回,深吸了几口气,将快要爆发的怒气又压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这些学生气抽筋了,她感觉腰两侧有凉气升腾,脖子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似的,让她抬头都有些困难。 “臭女人,嘴巴那么臭,竟敢对着曾凌波喷粪,你是吃S了吗?我跟你说,从今天开始,只要我有空,我就来找你,来玩一玩泰山压顶的游戏!” 捣蛋鬼的神情不像刚才那样愤怒,已经平静了很多,他双腿分开,整个鬼骑在了李老师的脖子上,他这时候倒没有扇耳光,而是摇着两条腿,在空中甩啊甩的。腿每次还会穿透李老师的身体,让她不住地打寒颤。 不过这一幕除了顾婉和戏精女鬼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看见。 戏精女鬼是来看热闹的,她消息灵通,哪里有热闹哪里第一时间就有她。此时她正望着为曾凌波打抱不平的捣蛋鬼,嘴里啧啧不断,“婉婉,看来这调皮鬼很重视曾凌波啊,英语老师骂了他,调皮鬼竟然这么生气!该不会……” 顾婉在心中暗暗点头,她也觉得捣蛋鬼的举动确实说明了他很重视曾凌波,看来她和戏精女鬼的想法很相似嘛! “该不会是调皮鬼喜欢曾凌波吧?不是有句话叫喜欢你就要欺负你?幼儿园小朋友不都爱这么做吗?看不出来啊,原来调皮鬼你竟然是gay!放心,我支持你!真爱万岁!”戏精女鬼扬起手臂。 不,这是什么奇葩的想法,根本一点也不相似,我绝对跟戏精女鬼有壁! 顾婉牙疼似的捂住了腮帮子。 “放屁!滚蛋!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子就喜欢欺负曾凌波,他也只能被我欺负!”捣蛋鬼闻言勃然大怒,抓着李老师发丝的手忍不住又多了几分力气。 顾婉翻了个白眼,正大光明地托腮围观两鬼吵架,根本没有驱逐的意思。而就在她看热闹的时候,王书易已经将整件事情说了个清楚,还拿出了视频作为证据,言语不卑不亢、态度不偏不倚,究竟错误在谁,一听就一目了然。 “嘶——”李老师忍不住抬手,去揉自己的头皮,她是脸莫名肿了,头发也掉了,感觉自己都快要秃了。特别是现在,头皮像是被什么扯着跳着痛,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她痛呼出声。 她自己感觉莫名其妙,还以为是一时不注意岔了气,现在整个身体哪哪儿都不对劲,脖子也像是落了枕一样轻轻一动就痛。 “李老师,我学生讲的事情是真的吧?你没什么要补充的吧?”刘老师如同被捅了逆鳞,整个人都燃起来了,“就算你是想引导学生学好,嘴上有口无心,但你说话也太难听了,请向我的学生道歉!” 道歉?怎么可能! 但是这件事自己确实不占理,而且三六班居然有这么多人都录了像,这拿到哪里打官司,自己都是个输字! 怎么就没忍住呢?自己完全就可以私底下找曾凌波麻烦! 李老师红唇紧抿,心中有些后悔。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她可丢不起那个脸!李老师狠狠瞪了一下刘老师,故意撞了一下肩膀,迈步向教室外走去,“你们给我等着!”虽然放出了狠话,但那步伐飞快,看着像是落荒而逃,跟她的言语截然相反。 “刘老师,您真牛!” 看着落荒而逃的身影,教室里一片哄笑,有个性格跳脱的男生为老班竖起了大拇指,底下的学生也都满脸喜色,不约而同地拼命鼓掌,为班主任献上掌声。 不得不说,有这样不会为了所谓的同事情谊息事宁人,而会替自己学生讨回公道的班主任,真的是一种福气,也难怪大家会这么高兴了。 英语老师都跑了,英语课当然也上不成了。剩下的时间被刘老师用来上了节班会,她在班上言辞诚恳地表扬了曾凌波,肯定了他的优秀,也鼓励其他同学说一说自己心中曾凌波的优缺点。 曾凌波本来人品就很好,当下一些三观正的同学都踊跃举手赞扬起他来,还纷纷谴责嘲笑同学的行为很low,让人瞧不起。 班上虽然有个别学生偶尔会嘲笑他,但是要说心思有多么恶毒,那倒也不至于。这些人听了这些话,一时竟也有些后悔平时的所作所为了。自己因为同学出糗就嘲笑他,还给他取外号,这样真的对吗?他们第一次在心中默默检讨自己的行为。 不得不说,这些学生虽然是天真的残忍,但若是抓住契机,引导好了,也不是不能纠正的。这次见同班同学被老师辱骂,所有学生都对这次的事件义愤填膺,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而刘老师抓住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虽然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安慰曾凌波,免得他受那些刻薄言语的影响,但这场班会也解决了班级里默默存在的一些霸凌问题,班风为之焕然一新,班级凝聚力也不知不觉增强了。 * “刘老师!”一下课,顾婉就冲到了讲台上,她本来想张口说些什么,又像是有顾虑似的,瞥了一眼热闹的教室,这才开口,“刘老师,我有话想私下里跟您说。” 刘老师和蔼地点点头,竟也没问什么,转身在前面带路,温言道:“那你跟我去办公室吧!” 于是顾婉就这样,一路跟着刘老师进了高三语文组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并不十分整洁,在打印室里才印出来的试卷还没分发给老师,试卷一沓一沓堆在大门旁边的桌子上,快有人高了。老师们的桌子上也有些凌乱,还未批改完的作业、试卷就那么摊在桌子上,顾婉低头望去,还能看见红笔划过的痕迹。 “坐吧!”刘老师给顾婉推了把椅子,示意她坐下。这时候办公室里的老师应该都去上课了,这片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个,正适合交流。 “刘老师,您今年四十有八了吧?”原本一开始顾婉的神色还很焦急,现在却又平稳了下来,她沉吟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问。 “没错。”刘晓溪虽然不知道顾婉问这个做什么,但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她的生平简介在学校荣誉栏里都有,谁都能看见。 “刘老师,您在家中排行第四,家里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兄弟姐妹感情融洽。您命中曾有两个劫。八岁的时候曾经遭遇了第一个坎,跟水有关。第二个坎发生在您生产的时候,当时应该情况很危急,让您险些去了。在婚姻上,并不太顺,您跟丈夫少时相识相爱组建家庭,中年婚姻出现问题,前些年已离婚,家中唯有一个独女。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顾婉道。 刘晓溪作为老师,深知对于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倾听远比说教有效,所以她很少打断学生的话,但是听着顾婉居然说的自己的私事,还是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 “你究竟想说什么?”刘晓溪不解。 她的经历确实和顾婉说出来的一模一样,难道是这个学生调查自己? 自己不会游泳,八岁时有一次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下去,险些溺水,完全是凭着运气爬起来的。这确有其事,当时怕父母责怪,自己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顾婉又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生产时她大出血,险些就死了,后来还是医生拼命从阎王那里抢救回来的。但是这让她伤了元气,留下了病根,夫妻生活也因此受到了影响。丈夫贪恋好颜色,就在前几年,她终于狠下心来,两人正式离了婚,女儿判给了她,而她的前夫则很快又重新组建了一个家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对孩子的感情格外真挚,刘晓溪从没想过再找个伴,生怕自己的女儿受欺负,所以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将孩子养大,尽全力去陪伴、教育孩子,现在孩子已经在本省的重点大学就读了。 顾婉的一番话勾起了刘老师的回忆,她顿了顿,打断了老师的回忆,“刘老师,这些事情,都是我从您的面相上看出来的,我其实是一名天师,略懂相面之术。” “天师?”刘老师眉头微皱轻轻捏了捏鼻梁,倒也没说什么,只问道,“那你过来说这番话又是为了什么呢?” 顾婉说的,都是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如果说只是为了炫耀天师的身份,刘晓溪是不相信的,她的学生也不是这样肤浅的人,所以她认为,顾婉过来找她,绝对有别的原因。 当然了,虽然顾婉说对了那些经历,但是她也并没有相信顾婉,毕竟这些事情大多还是可以打听到的,就算是她小时候溺水那件事,也许当时有其他人看见了呢?刘老师一直是个无神论者,所以单凭这些话,并不足以让她改变自己这么多年的观念。 “刘老师,我说这些也是为了取信于您,但那些都不是重点,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很严肃,也很重要!”顾婉望着班主任,神色十分郑重,“我真正要说的是,您的子女宫,也就是下眼睑的位置,青中带黑,还有一条划痕,这预示了您的女儿有劫难,而且还关乎生命,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第 83 章 “什么?”纵使刘晓溪不相信这些,但涉及女儿,也是忍不住心中担忧,“彤彤会有危险?” “是的,”顾婉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口中又强调了一遍,“有生命危险。若是不及时解决,也只剩一个星期的命了。” 刘晓溪心中觉得既荒谬又可笑,原本想开口反驳几句,但动了动发干的嘴唇,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看着顾婉慎重其事的模样,她的内心深处开始慢慢被一种叫恐慌的情绪塞满。 刘晓溪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教育工作者,一直以来都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如果这番话说的是她自己的命,她是不会当回事的,只会笑着让学生离开办公室。但是顾婉说的是她的女儿即将发生危险,这就点到她的死穴了。 为人母者,最想做的事就是让一切危险都远离自己的儿女,她自然也不能免俗。 “顾婉,你能看出彤彤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吗?”事关宝贝女儿,刘老师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真不真,先打听清楚再说。 顾婉摇了摇头,认真道:“不能,因为我是从你面相上的子女宫看出异样的,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我没见过她,所以没办法详细说。” 确实如此,人的一切外在体表特征均蕴含着不同的命运信息,所以相师认为只要把握规律,即可从面部特征透出的信息推算出人之富贵贫贱及命运休咎变化。①但是现在顾婉根本见都没有见过刘老师的女儿,更谈不上相面了。 “那照片可不可以?我这儿有彤彤最近几天的照片,”刘老师连忙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低着头在相册里翻找起来,“你看,这些照片都是彤彤,能看清吗?” 顾婉接过老师手里的手机,定睛望去,屏幕里的女孩笑靥如花,容貌虽然只是清秀,但那纯洁的气质为她增分不少。一看到她就会让人想到美好,想到自己曾经的初恋。在学霸遍地的重点大学里,刘熠彤确实称得上是校园女神了。 里面明显有一些是美颜相机拍的,对容貌进行了一定的修饰,这些照片肯定是不能用的。顾婉的手指往后拨弄,一张一张飞快地略过,终于在相册的最后面找到了一张可以用的照片。 这张相片是个截图,应该是刘老师跟女儿视频的时候截下来的。照片里,刘熠彤将平时披散的头发扎了起来,连刘海也没有放过,梳起后被发箍压得死死的。看表情她应该很高兴,嘴巴咧开,露出了八颗牙齿,连明亮的眼眸也笑弯了,流露出快活的气息。 这张正好,虽然没有前面精修的貌美,但胜在真实,也正方便她来看看刘熠彤的“五官”、“三停”与“十二宫位”呈现出的,究竟是怎样的结果。 “彤彤怎么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着急,她总感觉顾婉低头看女儿的照片已经有半晌了,见顾婉脸色沉重,她的心仿佛也跟着沉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嗯……”顾婉沉吟了几秒,思考应该怎么把事情说清楚,她将照片放大,指着两眉之间,山根之上的位置解释道,“这里是命宫,影响着一个人的基本运势,这里也是吉凶气色的聚合处。如果这里光明如镜,一生便多顺遂;倘是陷落而不平坦,被眉头侵犯而显得狭窄,或因有皱眉的习惯而形成皱纹,或因受伤而留下疤痕,这都会影响命运的起伏,从而发生不好的事情。”② 顾婉指着屏幕,对皱着眉的刘老师问:“您看看她的两眉之间,发现了什么没?” 刘老师从旁边盒子里拿出眼镜戴好,顺着顾婉指着的地方凑近了去看,忍不住大惊失色:“彤彤的两眉之间竟然有一道划痕!” 这划痕约有一厘米长,细小微白,淡得几乎看不见,若不是顾婉眼神好,又是冲着看面相去的,可能就会这么忽略了。 就连刘老师自己,当时和女儿开视频的时候也没有发现这条伤痕,不过这可能跟当时她一边批改试卷一边视频有关系。 “没错,就是这条伤痕,正好伤在命宫这里,影响了她后面的整个运势。”顾婉点了点头,见刘老师已经看清楚了,又将手指指向了照片中人的眼尾。 “您再看看这里,眼尾的部分是夫妻宫,关系到个人感情运。如果这个部位丰隆平满,则感情顺遂,夫妻关系和睦;若是这里有缺点,就容易导致婚姻出现异常,或者情侣感情出现问题。”③ “这,这不就是多了几条鱼尾纹吗?”刘晓溪觉得有些离谱,想着自己是不是受了蒙骗,但这是她的学生,所以她还是耐心解释,“彤彤刚开学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实习的事,每天都很晚才睡,这多几条鱼尾纹也很正常!” “阴阳五行之气化生天地万物,人禀命于天则有表候于体,一切外在体表特征均蕴含着不同的命运信息,所以不要小看这几条纹路④。人的眼尾若是深陷,或是纹多,抑或是有疤痕等等,这都不是好的表现。 相册里师姐最近的照片我都看了,按照时间显示,一个星期以前她根本没有这些纹路。您想想,彤彤师姐今年才大四,真的是长鱼尾纹的年龄吗?即使再辛苦,也应该最多憔悴一些,怎么样也不可能一两天就多出这几道纹路吧!”顾婉道。 刘熠彤以前也在这所高中读过书,顾婉称她一声师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顾婉的话让刘老师心中忍不住一激灵,她在心中回想,之前彤彤脸上却是没有这些纹路,都是最近才出现的,难道这真的是什么不祥之兆? “不过,为什么是夫妻宫出现问题?是说彤彤谈恋爱了吗?” 刘老师刚刚重点放在照片上,没有关注其它问题,现在想起顾婉说的话,这意思是指彤彤的恋爱出现了问题? “是的,”顾婉很干脆地点头,“按照面相上的显示,师姐出事应该就和这段感情有关。” 她毕竟只看了照片,没见到真人,只看到了粗糙的面相,人的气场、神韵,以及其它细微的表现,她是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完全看清楚的。 “不可能!”刘老师摇头,否定了顾婉的说法,“她从小就跟妈妈亲,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讲,这次我没听彤彤提过她谈恋爱的事,而且她最近这么忙,也没有时间去交男朋友。” 见刘老师不相信,顾婉径直将桌上的手机推给了她,说道:“不然您现在打电话问问,也许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这话提醒了刘晓溪,她打开微信跟女儿开了个视频,准备亲自来问。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顾婉言语的影响,视频还没接通的那段时间,刘晓溪心中颇有些忐忑,但又说不上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幸好这段时间很短暂,刘熠彤很快就接通了视频,一阵摇晃过后,她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面容虽然有些憔悴,但精神倒还不错。 “彤彤,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还没等女儿发问,刘老师眼睛紧盯着屏幕里女儿的表情,率先开口。 “妈,你怎么知道的?我跟谁都没说啊?”刘熠彤微微一惊,脸倏忽之间红了一片,眉目间满是羞意。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认识多久了?”一听女儿真的谈了恋爱,刘老师生怕情况真如顾婉所说,她不禁急了起来。 “哎呀,也没多久,他人品很好的!”刘熠彤微微勾唇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因为才刚刚在一起没多久,所以就没跟您说,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就带他回来见家长,好不好?” 刘熠彤的脸上是顾婉熟悉的甜蜜表情,看来她是真的很珍惜这个男朋友。 顾婉一直没说话,她正在认真观看屏幕上彤彤师姐的面相,根本顾不上说话。 望着师姐印堂处浓郁的黑气,以及她周身缠绕着的淡淡阴气,顾婉转头对班主任问道:“刘老师,师姐的生辰八字麻烦您告诉我,我再算算看。” 刘晓溪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把女儿的出生年月日说了出来。她一双眼睛看看顾婉,又看看女儿,生怕从顾婉口中说出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顾婉闭着眼,灵力在经脉里一圈圈游走,她手中不断掐算,半晌,才睁开了眼睛,肃然道:“刘老师,以师姐的命格来看,今天诸事不宜,不利出行,所以今天师姐必须待在寝室里。她近日运势极低,若是一旦出了校门,是大凶的卦象。” 命是与生俱来的,但运却是会改变的。也真是奇妙,若说刘熠彤以前的面相,是平安顺遂一生的,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婚姻幸福,儿女孝顺,算得上是美好的一生。但现在来看,她感情上会遭遇危险,甚至可能会因此死于非命。这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命运无常啊! “在说什么呢?”视频选择的是免提,刘熠彤也同样听见了这句话,她将声音放大了一些,怒道,“妈,你那边是谁?是谁在胡说八道?” “这是妈妈班上的学生,她很会看相的,把我的经历都说得一清二楚,你谈恋爱这件事也是她告诉我的,”刘晓溪简单介绍了一下顾婉,面色焦急,对女儿说道,“彤彤,你听妈妈的话,今天真的别出门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做,吃饭也可以请寝室同学帮你带,今天就在寝室待着吧,算是安安妈妈的心!” 不得不说,现在的刘晓溪对于顾婉的批命还是将信将疑的,但是她宁愿保守一些,迷信一些,也不希望女儿受到伤害。就算女儿出校门会遭遇危险这件事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是不敢去赌的。 第 84 章 “妈妈你说什么胡话呢?!”刘熠彤有些恼火,嗔道,“我今天面试,就是之前跟您说过的,老师推荐我去的那家业内闻名的公司,很难得的机会,别说是会有危险,就算是我腿断了,天上下刀子,我爬也得爬过去!” 这些神神叨叨的话,刘熠彤自然是不信的了,别说是今天面试这么重要的事,就算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她也要出去逛一圈来破一破这个封建迷信! 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相信这些了?难道是被洗脑了? “是今天面试吗?”刘老师皱起了眉。 她知道,这个机会是女儿盼了很久的,之前就提过很多次了。他们这个专业有几百人,但老师只会推荐两个人,这竞争压力之大,难怪彤彤最近这么憔悴了。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女儿会有多遗憾,自己完全能想象得到。但是顾婉又说了今日出门是大凶的卦象,这…… 一时之间,刘老师也犹豫了起来,她不知道是该让女儿冒着风险去面试,还是听顾婉的批命让她留在寝室里。她自己倒是希望女儿不出门,但事关面试,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彤彤该有多失望啊! 在她迟疑的时候,刘熠彤那边倒是没有挂断视频,手机放在桌上对着天花板,屏幕那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应该是她在收拾东西。 “顾婉,彤彤今天有特别重要的面试,如果她出门,这个大凶的运势你有没有办法帮忙改一下?”刘老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问问学生能不能两全其美。 “不能。”顾婉很直接地摇了摇头,“如果她在我身边,我还可以画张护身符卖给她,或者作法替她压压这厄运,但是她人都不在这里,我也没办法。” 顾婉看了看班主任犹豫的神色,耿直道:“您别怪我说话难听,师姐今天若是出了门,绝对会出事,虽然暂时不会死,但也会很遭罪。按面相来看,师姐的命大概还有一个星期,我劝您一定要阻止她!这是攸关生死的劫难,您要上心才是!我先去上课了,如果您之后关于这件事要找我,直接去教室叫我就行。” “彤彤师姐,”顾婉原本想离开,想了想还是转头对着手机再次强调,“一定别出门!!千万别见你的男朋友!” 说完,也不等那边回答,顾婉起身微微颔首,离开了办公室。 顾婉知道刘老师虽然听了那些批命,也对女儿表达了希望她留在寝室的意愿,但要说有多相信自己的话,倒也不见得,不过是听了那些话,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今天这事虽然是十万火急,但对方不听,那顾婉也着实没办法。虽然她可以隔空下咒让刘熠彤生病,不得不待在寝室,但那也需要刘老师拿彤彤师姐的衣物来配合。 不过刘老师真的相信自己的话吗?看班主任的神情,分明也是犹豫不决的。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高三在读生,不可能违背别人的意愿把别人关在寝室里,所以也只能就这样了!彤彤师姐再怎么样,也还能有一个星期的命,即使今天出了事,也还有时间可以解决。 不然能怎么办呢?刘老师和她的女儿都不相信这些,顾婉也无能为力,这种事必须你情我愿,她总不能强行去帮吧? 唉,人总是这样,只有吃了教训才会学乖,希望在她出手之时,彤彤师姐还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吧! 顾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现在是上午,以她的推断,应该过不了多久,班主任就会来找自己了。 顾婉在心中暗自思忖,她转身出了办公室,抬脚向教室走去。 她回到教室的时候,下节课已经上了一会儿了。看见她在门口乖乖喊了声“报告”,经过老师的允许了才进去,老师还没说什么,反倒是老学究飘在她身边不停地唠叨: “上课就四十五分钟!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你竟然还迟到了?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 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样子,顾婉忍不住往里面挪了挪,这“唾沫横飞”如喷壶洒水一样的名场面,她现在基本每天都会看到。当然了,除了她,也没有其他人类看得见这一幕。这虽然没有真的唾沫喷过来,但耐不住心里膈应啊! 顾婉将耳边的轰炸排除在外,尽力去听老师的讲课,不得不说,自从有了这些灵体时不时的乱入骚扰,自己的抗干扰能力一天比一天更强了呢! 刘老师果然过了一会儿就来找自己了,顾婉刚刚吃完饭,跟玥玥在教室里刷题解闷。看着班主任焦急的面容,顾婉什么都没说,立刻出了教室。 “彤彤的电话突然打不通了!”刘老师心急如焚,急得额头上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您别急,是什么时候开始打不通的?”顾婉不动声色,一缕冰凉的气息在灵力的运转下向着班主任的大脑涌去。 “一个小时以前她说面试成功了要庆祝一下,在外面搓一顿,结果五分钟前我给她打电话,已经显示无法接通了。”刘老师虽然冷静了一些,但对女儿的担忧让她还是焦虑万分。 “也就是说,彤彤师姐最多可能失踪了一个小时。”顾婉冷静地指出重点,劝道,“您别太着急,一个星期以内都可以救回来的。” 不过,中途会遇到什么事情,那就真的说不准了。这些话顾婉不敢说出来刺激刘老师,只希望彤彤师姐安然无恙。 “你说我刚刚怎么就没听你的呢?上午我劝她赶快跟那个男朋友分手,但彤彤倔啊,说不能因为命理一说就随意分手,硬是不同意,唉……” 刘晓溪满脸悔意,她抓住顾婉的手,急道:“顾婉,我该怎么办?我该去哪里找彤彤啊?!我刚刚报过警了,但是成年人失踪要达到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警察说暂时还不能受理啊!” 顾婉抿着唇,严肃道:“彤彤师姐这是生死劫难,您快别说了,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们赶快去找师姐!”她想起之前在视频里看见的淡淡阴气,忍不住摩挲了一下碧玉指环,“我觉得师姐的情况没那么简单,我们去了再说!” 那阴气,不知道是刘熠彤在什么地方染上的,还是被什么阴魂缠住了,不亲眼看看确实不放心,她感觉那应该是一个突破口。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刘老师迟疑了一下,接着满脸感激之色,“事关彤彤,老师也不跟你推辞,事情结束之后老师再感谢你!” 高三是最关键的一年,时间紧张,就连放假都从周末双休改成了月假,一个月放一天,干什么都不够。所以要想请假,真的是非常困难。不过有班主任亲自批假条,那当然是很顺利了。顾婉就在办公室里随意找了个理由请了几天假,刘老师以最快的速度给她通过了。 顾婉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拿上自己所有的工具,就跟着班主任坐高铁往省会赶去。 一路上,刘晓溪惶恐不安、如坐针毡,时不时都要打电话给女儿,期盼这只是一场乌龙。但电话那头始终传来的是无法接通的机械女声,急得她嘴角燎泡都起来了。 她现在是彻底相信了顾婉的本事,一想到女儿失踪的事情,想到彤彤一个星期以后就会死于非命,如果不是找女儿这件事情还在撑着她,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顾婉,你说这该怎么办?彤彤失踪,我问了她老师和所有的好朋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也没来得及问她男朋友的电话,这想找也无从找起啊!唉,可惜我们家也没本事大的亲戚,不然就能查查彤彤是在哪里失踪的了!” 对呀!顾婉眼睛蓦地一亮,蒋大哥家中背景雄厚,一定可以帮上忙! 顾婉从包里翻出手机,熟练地打了过去。 蒋其琛正在开会,一看见是顾婉电话,当即宣布会议结束,没说完的内容过会儿再议!他果断将一干人等抛在脑后,接起了电话。 “蒋大哥,我想求你帮个忙,你在江城警察局有朋友吗?我老师的女儿出事了,她……”顾婉语速飞快,简单扼要地说清楚了情况。 “婉婉你别急,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就在刑警队,可以帮忙查找,我马上去给他打电话。”听着话筒那边顾婉着急的声音,蒋其琛沉声道,“婉婉,你放心,来得及的,别自责,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听到了吗?” 蒋其琛的声音温柔又沉稳,让顾婉飘忽不定的心一下就定了下来。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对于没有强行阻止师姐出门,其实她心中是有些自责的。 虽然是刘老师和彤彤师姐自己不愿听话才导致的后果,但她却是知道会有祸患却无法阻止,只能坐看这件祸事发生。一想到师姐失踪之后可能会遭受的灾难,各种各样的折磨场景在她脑中循环出现,让她心神极为不安。 “好,我会保护好自己,等你的消息!”被安慰了的顾婉心神终于平定了下来,语气也越发柔和了。 不知道为什么,蒋大哥总是让她感觉很安心,仿佛有他在,就什么也不用害怕似的。 想什么呢?顾婉摇了摇头。再怎么样,也是自己比较强大吧,为什么蒋大哥给自己的安全感比日益增长的修为还要多呢?难道自己的脑袋被门夹了? “婉婉,这不是件小事,等我联系那个朋友之后,马上开车过来找你,我们电话联系!”蒋其琛生怕顾婉遇到危险,当即表示要和她共同进退。 第 85 章 高铁一路向东行驶,不过两个小时,已到了省会——江城。 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形若翩翩起舞的彩蝶,不仅山水美如画,而且历史底蕴也是深远厚重。 若是平时,顾婉定要好好游玩一番,但此时却没这个心情,师生俩叫了一辆出租车,向着江城大学飞驰而去。可惜刘老师记不清女儿面试公司的具体名字,不然她们也就不会是赶往大学了。 九月的江城依旧非常炎热,江城大学也仿佛还处于盛夏之中,蝉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江城大学依山傍水,占地面积宽广,刘老师这四年来已经来过许多次了,早已是熟门熟路,很快便找到了彤彤师姐的寝室,两人敲门走了进去。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可能因为是在寝室里,她穿着轻薄的睡裙,头发轻轻盘起,白色的面膜遮盖住整张脸,让站在门口的顾婉吓了一跳。 这,这是面衣?现在的人都这么不避讳的吗? 顾婉愕然。要知道,面衣是指人去世之后脸上盖的那块盖面布,只有死人才用得上,活人别提有多忌讳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有活人把白布怼脸上。 “您是彤彤妈妈?阿姨您好!您是过来找彤彤的吧?她现在不在,应该过会儿就回来啦!” 女孩儿见门口不是自己熟悉的人,愣了一下,但是寝室姐妹同住近四年,她马上就认出了这是谁,扯掉脸上的面膜之后,热情地邀请她们进来。 刘晓溪跟女孩儿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迫不及待开始发问:“你知道彤彤新交的男朋友是谁吗?” 女孩儿回忆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阿姨,我们寝室的人虽然都知道彤彤有男朋友,但具体是谁,我们都不知道。您也知道彤彤这个人,为人低调,她也从来没有透露过这方面的消息。” 刘晓溪见女孩儿说不上来,心里十分失望,知道想要通过彤彤的室友来找那个男的,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现下就只希望顾婉这边有办法了。 顾婉根本就没注意身边的这些对话,一进寝室,她的注意力就被挨着阳台的角落吸引了过去。 这个寝室面积不大,一共有四个人住。下面是书桌,旁边有梯子可以爬上床铺休息。而顾婉看的,正是最边上的一张床铺。 这床铺干净整洁,虽然盖的只是一层薄毯,但被主人用心地叠得四四方方,床单也被抻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这个就是师姐的床吧?”指着她观察的目标,顾婉沉声问道。 “是,”刘晓溪点了点头,心中有些诧异,忍不住开口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婉没有回答,她走近刘熠彤的床铺,灵力涌向双眸,再次抬头向着床望去。 在她的视线中,整张床完全被阴气包裹着,就连底下的书桌和衣柜也不例外。这阴气呈黑色,薄薄的一层,怨气也不浓,看着不像是什么害人性命的玩意。 若人要是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容易阴气入体,引起身体上的一些不适,但要是常常晒太阳补阳气,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总体来说,刘熠彤大凶的卦象,应该跟这阴气的主人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并不是吸引顾婉的主要原因。 顾婉一开始之所以要先到寝室里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冲着这阴气来的。 她之前一直猜想,这阴气也许是师姐在什么阴气重的地方沾染的,又或许是有灵体缠着彤彤师姐了。两种情况的可能性各占一半,值得来碰碰运气。 她想着,若是鬼魂缠着师姐,那师姐之前无论做过什么,这鬼魂都能看见,自己向这鬼魂打听彤彤师姐男朋友的情况,岂不是手到擒来?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阴气虽然明显是属于鬼魂的,但她却并没有在寝室里感觉到有灵体停驻。 外面这么大太阳,难道这鬼竟然还跟着彤彤师姐出去了?那就说明,鬼魂现在就在师姐身边! 要把那灵体召回来吗?有同源的阴气在此,她完全可以现在就将那鬼魂召回! 不过外面烈日炎炎,若非要如此,这鬼魂肯定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想着这鬼只是普通灵体,并非恶鬼,顾婉抿唇,很快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顾婉从包中找出一张空白符纸,在得到刘老师的同意之后,借了她一点血,运转灵力在纸上画了一道寻踪咒,并迅速将符咒折成了自己熟悉的纸鹤的样子。 这纸鹤用处可就大了,若是画上封印咒文,便能封魂;若是改画寻踪咒,便可以寻找符箓主人想要找到的人。这寻踪咒是以刘老师的血液画就,那么寻找的,自然就是这座城市里,跟她血缘最亲近的人了。 见该做的都已做完,留下来也没办法得到更多线索了,顾婉背着包,握着手里的纸鹤对刘老师微微颔首,示意可以离开了。 刘晓溪收到了这个信号,她用纸巾按压着手上的伤口,匆匆道了个别,就将看见她们以血画符后瞠目结舌的女孩儿扔在了脑后。 “这样就能找到彤彤?”刘晓溪还是感觉有点难以置信,“就凭这纸鹤,就可以吗?” 活了这么多年,她只听说千纸鹤可以祈福,可以表达爱情,还从来没听过纸鹤还能寻人呢! “可以!”顾婉言简意赅,和刘老师飞快地往楼下走去。她刚刚收到了蒋大哥的信息,他已经在江城大学校门口等候了。 “快上车!” 校门口,还隔得老远,熟悉的人顶着烈日冲着顾婉招手,阳光下的蒋大哥玉树临风,更显品貌非凡。 蒋大哥是不是瘦了? 顾婉心中莫名冒出了这个想法,不过一想到师姐的境遇,她又飞快将这丝杂念压了下去。 知道情况紧急,蒋其琛只招呼了一句,也没跟顾婉闲聊,当即开了车门将人迎了进去。 车里面还有一个人,看着比蒋其琛大几岁,他好奇地转过头来,都没等顾婉二人坐定,就开始叽哩哇啦非常八卦的问了起来。 “小朋友,你还在上学吧?你跟蒋其琛是什么关系?刘熠彤是你要查的吧?蒋小弟为了你的事,都答应我好几个难得的要求了!” 那目光盯着自己,充满了探究,问题一个接一个,令顾婉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 “别废话了,”蒋其琛道,“赶紧说重点!” “这是我朋友,叫林远航。”蒋其琛也不等朋友回应,立马启动车子,介绍道,“他在江城公安局里工作,正好帮得上忙,所以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成人失踪未到二十四小时,没办法立案。先说好,本来这是违规的,我也是私人帮忙,所以请你们务必保守秘密!”林远航双手抱拳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后排坐着的两人都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见此情景,林远航这才说了个地址,汽车向着他说的地方开去。 “据我调监控发现,刘熠彤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兴城区,她和一个男子汇合之后,往东边走了。那男人有几分本事,知道找没监控的路段走,所以后面就没发现刘熠彤的踪迹了。” “对对!彤彤面试的公司就在兴城区!”刘晓溪终于听到了女儿的行踪,虽然还是没有找到,但知道了这个男人的职业,让她莫名就多了几分找到女儿的信心。 闻言,林远航又补充道:“不光如此,跟刘熠彤同行的男人一直没有露过脸,他戴着帽子,戴着口罩,并且有意识地规避摄像头。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个人绝对是提前有计划的,而且一看就不是个新手。” 想起监控录像里帽檐压得极低,根本没露出一点点面容的人,林远航语气严肃,“在查监控没有发现更多线索之后,我还查了刘熠彤的手机通话记录,她最后一个电话我也查了,号码是黑号,用别人遗失的身份证办的,短时间内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而且刘熠彤一失联,手机就关机了,我拿她和那个黑号查卫星定位,也没有查到具体位置。这人有两把刷子,规避了所有风险,是个具有很强反侦察能力的高手!” “按常理来说,一个成年漂亮女性才刚被抓回去,不会马上处理掉。你们要庆幸这失联的情况发现得早,还有时间可以追踪,不然还真不好说。总之这人的手法一看就有问题,你们最好要提前有心理准备。” 剩下的话林远航没说完,不过车里另外三个人都明白。 做好什么心理准备?是死?是残?还是会遭遇什么别的可怕的事情?刘晓溪一想到女儿可能会有的遭遇,心就痛得厉害,越发后悔之前没有听顾婉的话将女儿拦住。 面试是重要,难道能重要过女儿的性命吗?若是女儿出了什么事,她这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既然什么都没查到,那我们开车到兴城区干什么?”顾婉疑惑道。 “我们到刘熠彤在监控里最后出现的地方看看,顺着她离开的方向寻找,看能不能找到线索。”林远航答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有更简单的办法!”顾婉将掌心摊开,露出了里面的黄色纸鹤,上面血痕交错,一看就知道是人类干涸的血液。她运转起身体里的灵力,向着这只小小的纸鹤涌去。 随着灵力的涌入,这纸鹤头部竟多出了两点蓝光,那是它的眼睛。有了这灵力双眼之后,这纸鹤一下活了过来,弯着头用尖尖的喙啄了啄自己的翅膀,接着抖动了数下,竟一下飞了起来。 第 86 章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还可以飞?是什么黑科技吗?”林远航十分惊诧,差点就跳起来了,他伸出手想要去抓这只纸鹤,不过纸鹤很灵活地躲开了他的手,扑扇着翅膀落到了顾婉的掌心里。 看见这一幕,林远航目光灼灼,还不死心,看那眼神跃跃欲试,像是还想再摸一次。蒋其琛空出一只手拉了他一把,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刘老师倒是很高兴,觉得顾婉的本事越大越好,这纸鹤越神奇越好,依靠这样神异的本领,一定可以很快找到彤彤! “这是寻踪符,是以刘老师的血画的符咒,它可以带着我们找到彤彤师姐。”顾婉垂着眼眸望向纸鹤,鸦羽般的睫毛卷起,她微微抬手,纸鹤便从她的掌心飞起,向着右边飞去。 “在前面的路口右转,然后一直往前开!”看着纸鹤的运动轨迹,顾婉冲着驾驶位上坐着的蒋其琛说道。 蒋其琛配合顾婉也不是一次两次,比这更神异的场景他也见识过,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听了婉婉的话,双手将方向盘一转,汽车顿时转向了右边的那条路,向着刘熠彤的方向赶去。 江城是个水多桥多景点多的城市,汽车七弯八拐,一会儿在宽阔的马路上,一会儿在高架桥上,到了后期,基本都是在狭窄的街巷小路上行驶的。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纸鹤开始扑棱翅膀往上飞,汽车才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是郊区了,车辆少了很多。周围虽然有人烟,但都是独栋别墅,楼与楼之间相距甚远。顾婉甚至觉得,这栋楼要是发生了什么事,那栋楼绝对什么都听不见。 四人下了车,映入眼帘的,就是距离他们约三十米远的那栋别墅了。 说是别墅,其实也不恰当,它没有别墅那么奢华,看着就只是个普通的民居而已,与附近其它楼房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纸鹤扑扇着翅膀往这栋房子飞去的举动,让他们都知道了这里就是最终目的地。 “这是那人早就找好的地方,早就设计好的行动。”蒋其琛沉声道,“里面肯定没那么简单,怕是会有别的危险,婉婉,待会儿跟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见蒋大哥明明知道自己本领高强,却还是担忧自己,顾婉心中一暖,竟顺着他的话乖乖地点了点头。 要知道,顾婉之前一直是冲在伏魔降妖的第一线,基本没有躲在谁背后的时候,这次被蒋大哥挡在身后,竟也不觉讨厌,反倒心中泛起丝丝甜意。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觉得蒋大哥让她有安全感吧! “这里看似平常,实则怨气冲天,看来这里已经不止葬送了一条人命了。”在顾婉琥珀色的眸子里,整个庭院和眼前的民居都很正常,但院子里的那棵槐树完全被浓郁的黑气笼罩,树木底下传来阵阵鬼哭之声,应该就是阴魂的埋骨之地了。 一旁的林远航也煞有其事地点头,称这里绝对不寻常,是个杀人分尸的好地方。 刘晓溪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关在这里,心中激动万分,若不是顾婉一直拉着她,她早就已经冲过去踹门了。 纸鹤见已经到了目标人附近,它在空中盘旋数圈之后,径直落到了顾婉的掌心,再也不动了。它身上的血痕也随之慢慢消失,彻底变成了一只普通的千纸鹤。 “走!”林远航压低声音,轻手轻脚向这栋楼的大门走去,三人也在他身后跟了过去。 这栋楼房虽然看着就像农村里普通的房子,但眼前四四方方的大门却暴露出了它的不同。 这门是必须输对密码才能开的,普通的撬门手段根本用不上。 这究竟该怎么进去?众人都有些为难。 有了!顾婉眼睛一亮,来到了庭院里的大树下。 这树木虽然长得茂盛,但受怨气的影响,枝叶已经有些干枯,树下的草地也略显枯黄。虽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但顾婉知道,这树下肯定不久前才被挖开过。 顾婉站在树荫下,运转灵力凌空画符,树下一只阴魂应召而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可知大门密码?”顾婉没有时间现在跟这怨鬼交流,她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应召而来的是一个女鬼,她衣不蔽体,怨气冲天,浑身都是指印淤痕,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死亡。听着顾婉的询问,这女鬼躲在树荫下,飞快报出了一串数字。 她知道,来的这几个人明显跟里面的那群千刀万剐的畜生不是一伙儿的。有陌生人过来,那是不是说明自己的冤仇可以报了?那群人渣可以遭到报应了? 女鬼望着这栋民居的目光充满了怨毒,可惜她被封印在此,一直没办法离开这棵槐树,不然她早就自己亲手去报仇了! 问得了密码,顾婉正要离开好去开门,想了想又转过头来对女鬼承诺道:“你放心,等我解决了这件事就放你们出来!” 女鬼听了这话,对着她深深拜了几拜,这才消失在了树荫下。 这怨气浓度如此之高,又只存在于这棵槐树附近,以顾婉的眼力,一看就知道这里肯定被人封镇过了,不然怨气不可能不溢散。 她觉得,这些死去的人多半就是被房子里面的人害死的,等把师姐救出来,她就把这些含冤而死的鬼魂放出来,好好超度一下,就当日行一善了。 这样想着,她将刚刚女鬼口中的那串数字输入进了密码锁里,门一下就打开了,四人鱼贯而入,都注意着轻手轻脚,没发出什么声音。 跟外面简单的外观不同,房子内部装修得异常豪华,感觉就像宫殿一般,金碧辉煌、精致奢华。但不知为何,这房间有些装饰却与常人不同,看着十分怪异。 这地面上铺着的地毯很厚,殷红如血,踩上去软绵绵的,竟然会有快要陷下去的感觉。 客厅一角用铁链悬挂着一架秋千,约有两米宽,看着不像秋千,倒像是一张床,躺三个人都没问题。 天花板也不是寻常的天花板,而是一大块镜子镶嵌在天花板上,让你无论在客厅的哪个角落,抬头都能看见自己的身影。 这屋子的装修,完全没按阳宅风水来,真不知道哪来的设计师,竟然这样设计房屋,没有一点水平! 顾婉只扫了一眼,觉得这场景简直辣眼睛至极。 不过时间紧迫,她没功夫吐槽,仍旧紧紧跟在蒋大哥身后,轻手轻脚地往二楼爬去。 林远航不愧是专业的,就在她扫视客厅的时候,他已经将整个一楼搜查了一遍,确定了没人之后,才冲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跟在自己的身后。 楼梯也同样铺了厚实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四人保持安静向上爬,刘晓溪甚至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二楼的大门是普通的防盗门,但此刻紧闭着。整个空间都很安静,林远航将耳朵贴在门上,才隐约听到了一点点声音。 他从口袋的小盒子里掏出一根针,冲着蒋其琛点了点头,伸手将这根针伸到锁芯里别了别,轻微的一声咔嚓响,防盗门已经被撬开了。 就在大门被撬开的瞬间,房间里传来了数个男人猖狂而又充满了恶意的笑声,还有一个女孩子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令门外所有人都冒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彤彤!这是彤彤的声音!”刘晓溪一听这声音就疯了,她什么都顾不上,一下挤到了最前面,拉开门冲了进去,顾婉三人也跟着跑了进去。 这是一个宽阔的房间,分隔房间的墙全部被打通,让二楼空间变成了一个整体,供他们玩乐。而此刻,房间正中间的大床上,刘熠彤正被人压在床上,衣衫半解,她挣扎扭曲,一直没有停止过反抗。 旁边有帮忙压制手脚的,还有架起摄像机正在拍摄的,共有五个男人,眼里都冒着淫邪的光。 “住手!放开彤彤!”刘晓溪拼命向着大床跑去,却被架着摄像机的男人一脚踹倒在顾婉怀里。蒋其琛上前,一拳挥出,打在这男人的腮帮子上,将他狠狠击倒在地。 床上正准备开始这次欢愉的男人还没来得及穿上裤子,就被冲上去的林远航扯到了地上,蒋其琛也迅速赶了过来,将剩下按手按脚的几个男人狠狠揍了一顿。 中途那个架着摄像机,第一个被击倒的人想逃跑,却被顾婉一脚踢了回去。 刘晓溪忍着疼痛,第一时间冲过去紧紧抱住了女儿,只抱了一下,她又开始上下检查,询问女儿有没有受伤。见女儿摇头,衣裳被扯得乱七八糟,身上一些抓痕正在渗血,她立马拉起了床单,将女儿裹了起来。 “彤彤别怕,妈妈在!妈妈来了!你已经没事了!” 见女儿好好的被自己抱在怀里,一直到此时,她提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 不得不说,顾婉四人来得正是时候,刘熠彤只是衣裳被扯开了,裤子还是完好无损的,要是再晚一些,刘熠彤肯定就会受到伤害。若真是如此,刘老师会是什么心情,顾婉真的不敢想象。 见到了妈妈的刘熠彤神情恍惚,愣在当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及时被救了似的,直到被妈妈拥在怀里,她这才彻底相信自己逃出了魔掌,忍不住大哭起来。 在这哭声中,蒋其琛和林远航将这五个人用绳索把他们牢牢地捆了起来,完全无视他们痛苦的求饶声! 这绳索还是他们从旁边的墙上拿过来的,那面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品种之全、花样之多令人乍舌,一看就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用途,让顾婉四人都忍不住浮现出了厌恶的神色。 “看这些东西,这整栋楼都是为了淫/乐而造,”林远航指着房间的刑具,沉声道,“看样子刘熠彤绝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之前也肯定还有别的人被害,这件事我必须要马上上报!” 第 87 章 事已至此,刘熠彤已经被救出,对于林远航的做法,大家当然也都没有别的意见,巴不得快点送这几个人渣进监狱。 地上被绳索捆着的几个人一点都不紧张,特别是为首的那个,他动了动被绑在身后的双手,吐了一口唾沫,舌头舔了舔嘴唇,神色淡定万分。 其余的几个人也都保持沉默,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肉眼可见他们的态度是镇定不屑的。 “彤彤,已经没事了,妈妈带你回家!”刘晓溪轻轻拍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儿,柔声安慰。 她心中痛极,女儿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这件事会给她留多少心里阴影。既然同行的有警察,而且已经上报了,她现在也不想管这些事,只一门心思想着安抚女儿,想着要带彤彤回家,回到让女儿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刘老师,我觉得还是先去医院吧,去检查检查师姐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开口的是顾婉,她一直跟在刘老师的身后,也看到了师姐身上的伤痕。 “对,待会儿等我同事到了,我带你们去验下伤,这个也是会作为有利证据的!”林远航在一旁急忙开口。 这个案件中,刘熠彤是受害者,要想抓捕这几个人,她是必须要作为证人提供证词的,如果她放弃报案,直接回了家,后期又没有查到直接证据的话,那这件案子很可能就这么一直拖着,然后不了了之了。 放这些人渣在外一天,可能就会多一个女孩儿受害,作为刑警的林远航,当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查到底。 刘晓溪也只是为了安抚女儿,心里还是想让这些人受到该有的惩罚,所以也没反对,仍然紧紧抱着女儿,抚摸着她的背。 等待的过程中,顾婉四处张望。这二楼的装修风格跟一楼大厅是一样的不可言说,一些刑具常人看上去干干净净,但在顾婉的眼中,却冒着漆黑的怨气。看来死在这刑具上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人。 原来在这里! 顾婉望着离他们数米远之外一个若隐若现的普通灵体,那是一个女孩儿,打扮得很是漂亮,还精心化了妆,正用担忧的目光望着刘熠彤。这女鬼身上的阴气和师姐寝室里的阴气一模一样,原来就是她一直在跟着彤彤师姐! 这里人多口杂,顾婉也不好跟灵体交流,索性这鬼已经被她看见了,逃也逃不到哪里去,不用急在一时,所以她只瞥了一眼便罢了。 不过他们都没注意到的是,为首的那个人在被他们捆住之后,趁人不备按下了藏在床底下的一个按钮,按完之后,他就彻底放松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了。 剩下的顾婉暂时就不知道了,他们没有留下来,而是等林远航的六个同事进了屋,简单交接过后,林远航就直接陪同他们去江城医院了。 * 要做的项目不少,趁刘老师带着师姐进行各项检查时,顾婉将缠在师姐身边的灵体拘了过来,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准备开始问询。 蒋其琛也跟了过来,也不说话,沉默地守候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抱臂倚墙的婉婉,期盼她什么时候能给自己一个眼神。 顾婉心中一软,转头冲他微微一笑,操控着灵力涌进蒋其琛的双眼,让他也能看见面前的灵体。 这多个人参谋也多份力量,蒋大哥一个人站在这里也太无聊了,望过来的眼神也太可怜了,不如给他找点事情做。顾婉在心中为自己的举动找了个理由。 蒋其琛双目一凉,一个透明的影子影影绰绰出现在了离他一米远的地方。他心里一喜,倒不是因为发现婉婉心中别扭的想法,他是单纯为了婉婉顾及自己的举动而高兴。 “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在刘熠彤身边?”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开口问道。 这是一个普通灵体,看着年龄和彤彤师姐差不多,不过师姐还有未来,这个鬼魂的年龄却永远停在了最美好的年华。 “这,这个刘熠彤睡的床铺,就是我以前睡过的,所以我就跟在她身边了。”这鬼魂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她身上的怨气和阴气都很淡薄,确实不是厉鬼。 经过一番交谈,顾婉从她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包括这只鬼的死因。 原来这女鬼生前也是江城大学的学生,在人才济济的大学里,她也算得上非常优秀的那一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将会拥有光辉灿烂的未来,可惜,就在她享受美好的大学生活时,她遇上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一开始也没什么不同,跟其他人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来追求自己的。不过他很风趣,说话总是令她很开心。有一次自己遇到混混拦路,还是他出头救了自己。慢慢的,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在男人朋友圈的展示中,他是个有着自己事业,有着自己追求的富二代,不得不说,看着这样一个成功人士为了自己神魂颠倒,为自己醋意漫天,她心里觉得还是挺幸福,挺有成就感的。 在男人步步紧逼的追求中,她爱上了他,终于答应了他,两人成为了一对真正的情侣。不过,问题也在不久后就出现了。 她的男朋友太在意她了,每次看到有人追她,就受不了,她觉得这是男朋友爱自己的表现,是甜蜜的负担,所以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而且每次吃完醋之后,她还会好好哄一哄男朋友,两人都会温存一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举动助长了男友的气焰,他开始越来越过分,不止删掉了她手机里那些喜欢她的人的联系方式,就连她正常学习生活中与男同学普通的沟通交往都开始不允许了。 她爱自己的男朋友,为了满足他日益膨胀的占有欲,同意和他一起搬到外面同居。本来她自从谈了这段恋爱之后,很多以前的朋友都没有再联系了,但是他还不满足,他希望女朋友的生活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当然不可能。人是社会中的人,只要还存在于这个社会中,就不可能脱离社会独立存在。但他像是疯魔了一样,总是疑神疑鬼,大发雷霆,一会儿怀疑哪个同学跟她交往甚密,一会儿又觉得哪个老师和她特别亲近,发起狠来的时候,甚至对她动了手。但是每次打完,他又跪地求饶,痛哭流涕,说自己是太爱她了,所以才做错了事情,请求她的原谅。 到了后期,她每天跟男朋友待在外面租的房子里,房门也不出,连课都没上了,但是即使这样,男友还是会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情对她动手,任她怎么求饶也没用。但是打完之后,他又会短暂地温柔一下,待她比之前更好,直到下次的风暴来临。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简直是暗无天日。即使她再爱男友,也没办法忍受这样的生活,终于有一天,她再也受不了了,主动跟男友提出要分手。 谁知男友像是早就有了准备似的,从手机中翻出十几个视频,这些视频全都是趁她没注意时,偷拍的他们各种欢好的视频。男友拿这些视频威胁她,如果敢跑,如果说分手,他就把这些视频发给学校,发给她的亲人、朋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自从这个威胁说出口之后,她就不敢跑了,也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的遭遇。男友也彻底肆无忌惮起来,提出各种过分变态的要求,到最后甚至要她找所有人的亲人朋友要钱供他享乐。 她是个软弱的人,不敢报复,也不敢反抗,最大的勇气就是趁男友不在,偷偷跑回江城大学,从自己的寝室一跃而下,彻底结束了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光鲜无比,让人羡慕,但却令她觉得痛苦不堪的一生。 确实很软弱,顾婉心想,如果是她遇到这样的事,一定要打得那个人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 蒋其琛则在心中暗暗发誓,他绝不对让婉婉遭遇这样的事!若是婉婉也喜欢上这样的人渣……他心中忍不住一痛,握了握拳头,若真是如此,他也要打得那个人渣不敢再缠着婉婉为止! 顾婉可不知道她的蒋大哥心里这么多戏,见灵体还在继续讲述,她也认真听了下去。 * 在她跳楼自杀以后,这栋寝室楼封闭了一段时间,但是她天生性格软弱,死后也没那个能力变成厉鬼复仇。见那个男人也受到了惩罚,她索性留了下来,就在江城大学女生寝室徘徊。 因为她是从自己的寝室跳下去的,所以最常待的,还是她生前住过的寝室,睡过的床铺。 刘熠彤一进大学,女鬼就跟在了她的身边,但因为女鬼本身阴气和怨气就比较低,是晒一晒太阳就能驱除的那种,所以一直没闹出什么乱子。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有时候见到刘熠彤有什么困难,女鬼甚至还会出手帮帮忙。 而这次,女鬼跟在刘熠彤身边,看着她面试完之后,就去见了男朋友,结果和男朋友在路上一起被掳走了。女鬼一路上还故意制造了一些意外,试图阻止他们的行动,无奈她的本事实在是太差,最终只是拖延了一些时间,还是让人把刘熠彤带到了那个地方。 “事情就是这样,我只知道那些人确实是掳走了彤彤,意图不轨,但是她跟她男朋友之间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常常会去窥屏,所以并不太清楚。”女鬼惨白着脸,说道。 “你是普通灵体,是怎么做到在外面出太阳的情况下,还可以跟着刘熠彤外出的?”顾婉疑惑地问。 第 88 章 “以前不行,后来她有一次买了一个槐木手串之后,我就能附在上面,跟着她一起出去了。”女鬼脚跟离地,飘在半空中,怯声怯气道,“如果不跟着她,我就只能在学校里活动,为了能出门逛一逛,我一般都是跟着彤彤的。” “我,我真的没有做坏事,我的阴气很弱,影响不到彤彤的!”见顾婉二人用异样的眼光望着自己,女鬼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弱弱地解释。 “没做坏事就好,以后也别干坏事就行!你先退回槐木手串里吧,白天灵体出现太久,于魂魄有碍。”顾婉摆了摆手,示意女鬼退下。 女鬼鞠了一躬,这才飞身离开。 “蒋大哥,听了这个女鬼生前的故事,我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对,你怎么看?”顾婉歪歪头,侧着头问身旁的蒋其琛。披散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肩旁一侧聚拢,看上去妩媚又温婉。 看见这一幕,蒋其琛如同被灼伤了一般,收回了一直痴痴望着婉婉的目光,他略有些心虚,努力地定了定神,沉声道:“听着确实不对劲,她那个男朋友做的这些事像是有一定的套路,有点PUA的味道。” “PUA?”顾婉魂体归位以来,从没听过这个词,疑惑道,“PUA是什么?” “PUA是一种通过系统化学习和不断自我完善情商包装自己,通过诱骗洗脑,欺骗感情,达到与异性发生性关系的目的,有时候甚至涉及金钱、生命。”蒋其琛脸色微变,摇了摇头,“婉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你遇到了,一定要保持警惕。” “哦,”顾婉懵懂地点点头,不懂就问,“那该怎么识别是不是PUA?你说的也太学术了。” “嗯,如果是PUA,他没耐心,会,会很快提一些过分的要求,这,这种情况下不要答应就是了。”被追问的蒋其琛难得磕巴了起来,耳垂通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得太清楚了吧,总感觉玷污了面前的心上人。 “哦。”顾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原本还想再问的,但是见到蒋其琛羞窘的表情,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唉,谈恋爱真的是有风险!”顾婉想起女鬼的男朋友,又记起了玥玥的男朋友,还有这次被逮到监狱去的彤彤师姐的男朋友,这三个人的共同点就是都是人渣!如果当时玥玥不及时止损,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叹了口气,摇头道:“有这样的人渣当男朋友,还真不如不谈恋爱呢!” 女孩子交男朋友是为了享受甜蜜的恋爱,跟这样的人渣谈恋爱,那简直是要命啊! “不是的,”蒋其琛听了婉婉的感叹,一下有些急了,他忍不住双手揽住顾婉纤弱的肩膀,认真道,“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有些人是很坏,但大多数男人还是很好的。就像我,我肯定不会让我的女朋友遭遇任何不幸,一定会让她幸福一辈子!” 说到后面,不仅耳朵通红,他的脸也越来越红,像是刚刚涂了一层胭脂。但是他的目光是那么深邃诚恳,仿佛藏着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听着这些明明不是对自己的承诺,被这样灼热的目光盯得死死的,顾婉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热流渐渐爬上了脸颊,她也不由自主地磕巴起来,“嗯,看来蒋大哥是个好男人,谁要是嫁给你,那,那真的是太有福了。” “嗯,”见面前的少女脸颊微粉,盈盈目光中漾着一抹羞意,蒋其琛反而渐渐镇定了下来,他含笑道,“是啊,也不知道那位有福气的女孩儿,什么时候肯嫁给我。”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温柔的目光缠绵在顾婉脸上,分明像在是在问“你什么时候肯嫁给我”,让顾婉的心砰砰直跳。 顾婉暗暗唾弃自己漫无边际的遐想,深呼吸数次,将心中这股不自然的情绪压制下去,低声道: “蒋大哥,那什么,师姐那边应该检查完了,我们快回去吧!” 二人回去的时候,师姐那边已经做完了所有的检查,正在做笔录。警局那边考虑到此刻受害者的心理状况,还特意派了位女警察过来做笔录。 “今天是我面试成功之后,任山柏约我一起庆祝,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任山柏就是刘熠彤的男朋友,也是那个在女朋友遭受迫害时,不拼命阻止,反而助纣为虐,架起摄像机的人渣。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真面目,刘熠彤自然不肯再称他为男朋友了。 此刻的刘熠彤,情绪经过了一系列跌宕起伏的变化,从天崩地裂到劫后余生,现下已经平复了下来,肯开口说话了,“我,我跟着他往偏僻的地方走的时候,一辆车停在旁边,直接将我掳走。他们走了很长时间,把我带到了那个地方,我怎么呼救、怎么求饶,都没有用处……” 一说到这里,刘熠彤又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她强忍着害怕,说道:“那群人应该是一伙儿的,他们是有预谋的!任山柏故意带我走偏僻的地方,人车都很少!我当时就害怕极了,脑子都蒙了。对了!我还听见他们说‘这次这女的比上次那几个质量好多了’!” 这番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明白了。看着彤彤惊惶不定的模样,刘晓溪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竭力安抚着她。 病床边的小桌子上摆着录音笔,女警察一手托着写字垫板,另一只手在纸上迅速记录着,她低着头问:“你当时在那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别的发现?”刘熠彤看起来有些茫然,她呆愣了片刻,摇头道,“当时太害怕了,他们蒙着我的眼睛,没有注意太多。” 警察点了点头,将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嘱咐道:“你看下笔录确认一下,没问题就签个字。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医院里休养,暂时不要离开江城,局里可能随时会向你了解情况。” 见刘家母女点头签完字,她这才拿上东西转身离开了病房,林远航也跟着追了出去。 “婉婉,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肯定找不到彤彤。”刘老师一脸感激,忽而又懊恼起来,“如果我早点听你的劝告,让彤彤别出门,她肯定就不会遭这个罪了!” 还没等顾婉回话,刘熠彤摇头反驳道:“妈妈,即使你当时劝我不出门,我也是不会听的,毕竟这个面试的机会太难得了。而且,任山柏这样的人,不是今天,也会有明天后天,逃是逃不了的。” 不比妈妈心存侥幸,冷静下来的刘熠彤反而看得更通透。自己已经被盯上了,早晚肯定都会有这一劫,现在完好无损地逃脱魔掌,还见识到了那个人的真面目,这也算得上是死里逃生了。 “婉婉,你是我妈妈的学生吧?”彻底清醒过来的刘熠彤从床上下来,冲着顾婉深深鞠了一躬,“我都听我妈说了,全是靠你,才把我救出来,我为我今天上午骂你的不当言辞向你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顾婉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说实话,现今社会,对于周易、卜卦,抓鬼、画符这些事情,客气一点的说是传统文化,不客气的就直接说是封建迷信,骗人钱财。所以对于旁人不相信的态度,顾婉可真的太熟悉了。 若是因为别人不信任自己而生气,那顾婉真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气来!所以她也早就习惯了无视别人不好的看法。 “还有这位蒋小哥,十分谢谢你!”刘晓溪感激道,“如果没有你,林警官也不会来帮忙,就不会这么快立案,我家彤彤也没办法这么快救出来!” “我跟婉婉是好朋友。”对于旁人,蒋其琛的一向话很少,他只说了这一句,就又沉默了下去。 “婉婉,你彤彤师姐现在这样,我也没办法离开江城,你打算怎么办?要不我送你回去?”刘晓溪担心问道。 今天本来就是临时请的假,顾婉又是走读生,若是不回家,她的爸爸妈妈肯定会担心,刘晓溪也是考虑到顾婉还有繁重的学习任务,而且既然女儿又已经救了出来,还是不要再耽搁她的时间为好。 “不了,等彤彤师姐这个事情结束了,我再回去。”顾婉摇头,继而恳求道,“刘老师,还要麻烦您跟我父母联系一下,把我们这边的情况说一下,有您作证,我爸妈应该就没那么担心了。” 虽然刘老师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到此为止了,但顾婉却不这么认为。她感觉当时那些人的神情太过于镇定,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她觉得这件事多半还有下文。 而且那个地方阴气很重,还有怨鬼被封印在那,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想留下来看看接下来的发展。 就在刘老师打电话跟顾婉父母解释完之后,林远航板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他面色铁青,神情愤怒,但却始终一言不发,看来是得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顾婉和蒋其琛对视了一瞬,起身将林远航拉到了病房外,问他是怎么回事。 “事情有变!”林远航捏紧拳头,皱眉道,“那几个人一口咬定刘熠彤是援/交妹,他们是你情我愿。而且也确实在她现场遗留的包里搜出了大量现金,虽然现在还在继续搜查那栋房子,但审问上已经陷入了僵局。上面有人打电话询问这件事,蒋哥你们知道就行,千万别乱说。唉!” 第 89 章 “怎么会这样?”顾婉瞪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微微迟疑了一下,她开口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在之前那栋房子的庭院里找到什么?” 顾婉想到的是院子里那棵槐树,别的地方都正常,就那棵槐树阴气十足,她还在那里招出了怨鬼,很明显那块地下就是怨鬼的埋尸之地。 “时间太紧,都还在搜查那栋房子,还没查到庭院那去。”林远航不愧是做刑警的,思维非常敏锐,他问道,“是庭院里有什么问题吗?” 顾婉顿了顿,说道:“庭院里有棵槐树,底下挖一挖可能会有发现。不过……” 见顾婉说话只说一半,林远航诧异道:“不过什么?” 顾婉和蒋其琛对视了一眼,方才说道:“没什么,下面应该埋的有尸体,找懂行的去挖,别损坏别人的尸身。” 蒋其琛觉得婉婉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些,但见她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他也不会贸然去问。 那槐树底下埋的都是怨鬼,顾婉在心中思忖。 若她没猜错,埋尸体的地方肯定放了什么镇物,才将怨鬼镇压在树底下,让她们无法去报复。若是就这么挖开,拿掉了那样镇物,就会将那些鬼魂放出来。而有仇在身的怨鬼出来的第一件事是干什么?当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原本身为天一阁传人的顾婉应该是要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的,但不知为何,一想到当时庭院里看见的那怨鬼凄惨的死状,又联想到曾经周语真遭遇过的事情,到了嘴边的提醒又咽了回去。 总之自己还在这里呢!若那些怨鬼只找那些伤害她们的人报仇,那就当是他们的报应了,如果她们祸及旁人、伤及无辜了,自己再去将这些怨鬼收了就是! 短短的一眼,顾婉心中就有如此多的权衡,所思所想皆跟以前的她截然不同,不得不说,来到现代的这几个月,遇到的一些事情对她观念的改变是巨大的。 “现在这个案子已经转交重案组,不归我们查了,不过你的建议我会向他们转达的。”林远航说完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医院。 * 两日后,江城警察局门口,杨寒松一脸轻松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衣服干净整洁,起色也不错,看着倒不像是被扣押了两天。 清凉的树荫下站着一位中年男子,约莫四五十岁,即使是在气温高达三十几度的江城,就跟不怕热似的,也仍然穿着一身西装,保持着良好的仪态。他一见杨寒松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恭敬地把后座车门拉开,等杨寒松坐进去之后,这才轻轻关门,回到了驾驶位上。 “少爷,您这几天没吃什么苦吧?” 虽然老爷已经遣人打过招呼了,不过自家少爷从小就没受过苦,这次在警察局里,肯定受了不少委屈。这位中年男子如斯想道。 “赵叔,警察局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饭也太TM难吃了!”一上车,杨寒松就放松了下来,他仿佛没了骨头似的,倚靠在后座,脖子上的玉观音也从衣服里甩了出来,他嘴里开始骂骂咧咧起来,“这次真是绝了!山子骗的那妞真是不错,名牌大学生,长得又漂亮!可惜还没上手,就被人截走了!” “本来说多拍点小视频留下来,以后还不是想怎么盘就怎么盘!可惜啊!”杨寒松叹了口气,听声音很是遗憾惋惜。他一想到刘熠彤的模样,全身都开始发热,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少爷,老爷说要您这段时间安分一点,别再给他惹事了,这次把这件事压下去,他费了不少功夫。”赵叔一丝不苟地开着车,口中劝道。 “老头子说得也太夸张了!”杨寒松不服气似的撇了撇嘴,反驳道,“我们都计划好了,那女的包里还有我们放进去的钱,说她是援助交际的话,连强/奸未遂都算不上!这需要费多大功夫?” 他们这群人,玩的是心跳,追求的是新鲜刺激,要是随便找个特殊工作者过来,反而不乐意,觉得太好上手缺了点意思。所以他们会在外面物色自己满意的,涉世未深的猎物,然后给自己艹人设,像正常人一样追求这些女孩子。 等人家女孩子以为遇到了真爱,陷入爱河之后,他们再一起在那栋房子里打破女孩的妄想,拿那些视频要挟她们供自己淫乐,甚至还会将这些视频与网络上的同好分享交流。 杨寒松他们做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就有了经验,除了那些拼死反抗的,其他的女孩子在被录了这些视频之后,再威逼利诱一番,封了她们的嘴之后,都好好放回去了。 一般女生都面皮薄,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一听说这些视频会被发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校园网,以及电话里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十分恐惧这样的结果,等他们一威胁,一般都会主动再次上门来找他们拿回底片和录像。 但对于这些人渣来说,讲感情根本没有用,来了之后仍然会被再次欺辱拍下视频照片。有些不肯就范的,他们也会再次运用各种手段,恐吓强迫囚禁殴打,再次□□逼其就范。 连续的伤害和欺凌,再加上他们给的钱也不少,又有视频作为要挟,这些女孩子根本无力反抗,即便是有其它更过分的要求,也只能默默忍受。 做得多了之后,杨寒松他们渐渐视法律于无物,而且这次他们根本就没有进入正题,所以他心里一直都不担心,知道他老爸会保他出来的,因为杨家丢不起这人! 不过,他在被那几人捆住之后,趁人不备时按下的按钮是一个自毁程序,只要有人长按三秒钟,网上那些他们传上去的各种□□色情影像都会被销毁。这样即使被抓被查,也肯定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时建造这栋房子的时候就考虑到万一有一天事发,该怎么销毁证据。所以这些按钮有多少个,具体在哪里,他都了然于心。 “少爷,这件事是不算什么,但是那院子里的尸体被挖出来了!”赵叔的声音放低,开始语重心长了起来,“虽然少爷很小心,但是凡事做过总会有痕迹,所以还是低调点吧!” “小爷我就这么个爱好,老头子不管谁管?”杨寒松不为所动,他将脖子处的纽扣又松开几颗,“那几个人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她们,也没留什么证据!” 这倒是实话,杨寒松不耐烦跟女生虚与委蛇,这种出去强掳人的事儿他没干过,他一向都是坐享其成,而且头汤都是自己的。不过他们这群人也有点反侦察的意识,每次都会伪造牌照,避开监控,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掳走。 是有那么三四个人死在了他们手上。他们中有一个人在这方面特别变态,有两个女人就是没熬住上刑,死在他手上。还有中途反抗得太厉害,被他们不小心捂死的。不过杨寒松他们都很注意,不会在那些女人身上体内留什么证据。 而且那栋房子虽然暗地里属于自己,但明面上的房主却定居在国外,庭院里的尸体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根本查无可查,没有证据。 狭窄的视野倏忽之间宽阔起来,车子已经上了长江大桥。江水滔滔,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光。不过这阳光并没有穿透到汽车里来,车里的空间反而阴冷了起来。 “赵叔,你空调开得太大了!”车里的温度陡然降低,杨寒松蓦地打了个哆嗦,他扯着嗓子嚷道,“把温度调高一点!” 赵叔眼睛发直,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杨寒松的话。车玻璃上开始发白,结出了朵朵冰花,赵叔的头一顿一顿地向后转,转到了正常人根本达不到的角度之后,冲着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笑容说不出的怪异,像是纸扎人脸上被画上去的笑容一般,僵硬机械又死气沉沉。赵叔忽然嘴巴张大,伸出猩红的舌头,仿佛是毒蛇吐出的信子。他充满恶意地对着后座的杨寒松做了几个口型。不过杨寒松根本顾不上这个,他看着前面近在咫尺的栏杆失声尖叫: “要撞上了!!!快拐弯!!!” “砰——”汽车撞断栏杆,一头扎进了长江里。杨寒松拉开车门,拼命想往外逃,迷迷蒙蒙陷入昏迷之前,他突然想起来了,刚刚赵叔的口型说的是“你去死吧!” * “病人没有大碍,马上就会醒来!” “奇迹啊!从那么高的桥上掉下去,又在长江里漂泊了一阵,居然连一点外伤的没有!” “同车的另一个人都死了,他却毫发无伤,连溺水的症状都没有,确实是很稀奇。” 几个声音在他耳边交谈,吵得他脑袋瓜子嗡嗡响,杨寒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声音才停了下来。 他又美美地睡了一觉,等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而床前坐着的,是他爸爸手底下最得用的秘书。此时此刻,这秘书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老头子呢?”杨寒松不喜欢被别人这样看着,他坐了起来,皱眉道,“他独生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还不出现?” “杨少,常常跟你一起玩的李少和周少死了。就在你出事昏迷的时候,他们一个在健身房里被掉下来的器材活活砸死了,另一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家里的电梯腰斩了,直接截成了两半,都死于非命,老板见你这次没事,担心你再遇到这样的意外,就去处理这件事了。” 杨寒松转头望向门外,果然站了一堆保镖,看来是奉老头子的命来保护自己的。 “意外?你真的觉得是意外吗?”杨寒松反问道。 第 90 章 “暂时没有发现人为的痕迹,老板觉得不是意外,所以就亲自去查了。” 秘书虽然没有去,但他看了现场的照片。一想到屏幕里尸体被砸成一滩肉泥,以及那人断成两截之后挣扎了很久才断气的画面,他都有些不寒而栗。 “杨少,你们都是今天才出狱,结果三个人都遭遇了意外,这肯定不是巧合!”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沉声道。 “那究竟会是谁呢?”杨寒松挠了挠头皮,陷入了沉思。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但是脑袋隐隐作痛,一下又想不起来。 自己平时跟那几个人由于爱好一致,确实走得很近,是可以共享女人的关系。如果说有人要杀掉他们,那多半跟他们的所作所为有关。 “难道是那些女人来报复了?”杨寒松喃喃道。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几个确实干的不是什么好事,这他也承认。但是他们几家都背景深厚,平时多少都会给那些女人一点好处,又有她们的小视频作为威胁,不仅她们的前途命运掌握在手中,如果真闹起来,那些女孩子和她们的家人肯定讨不了好。 之前不是没有人反抗过,有人宁愿自己的小视频被传遍网络,也不肯再次就范。后来他们巧使手段,将她家弄破了产,又将她的弟弟送进了监狱,到最后还不是乖乖爬回来求情,任凭他们摆布?直到现在,那女人的视频都还在网络上流传,供人学习观赏,她是再也不敢反抗了,听话得像条狗。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他们还会常常把这人的例子拿出来讲一讲,恐吓那些有反骨的女人。明明之前看她们已经认命了,莫非在这个关头,看到他们几个被人送进了警察局,生出了报复的心思了? “应该不是,那些人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杨寒松撇了撇嘴,将这个怀疑压了下去。 不是他吹,他们跟训狗似的训那些女人,如果是新鲜货,才上手的,就各种花样走一套,等玩腻了,拍拍小视频,做做线下的援助交际,不仅可以用来打通一些关系,还可以为他们创造一些物质上的价值。 这些人本来就是一些单纯的女孩子,还一直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中,就连网络上的聊天,他们分享视频的平台都安排了有人实时监控,若说这些女人中有人能瞒过这么严格的监控,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害他们,他是不大相信的。 想得脑袋痛,把跟自己有仇的人在心里念了个遍的杨寒松也没想出究竟是谁,他扑通一下又躺回了床上,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在这杵着,赶快走!叫老头子好好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找死的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暗害小爷我!查到了小爷我要剥了他的皮!” 秘书听了这话,也不客套,向主家少爷道了个别,就立刻向门外走去。 “哎,等等!”杨寒松使劲儿晃了晃头痛的脑袋,终于想起来自己忘掉了什么,他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声音都变了,“我想起来了!是赵叔!赵叔故意开车带我往长江里撞的!掉下去之前,他说要我去死!” 当时虽然情况紧急,但是赵叔那模样,那话语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可能是掉到江里撞击之后有点脑震荡,到了现在他竟然才想起来。 “没想到这姓赵的竟然吃里扒外,在我们家干了这么多年,居然起了杀我的心思,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杨寒松愤愤不平。 没错,他完全忽略了当时那诡异的场景,只以为赵叔是被别人收买了来杀自己的。 “赵先生?不可能吧!”秘书愕然。 要说这赵先生,从小就在杨家待着,就跟古时候那家生子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根红苗正”了,他本人也是十分忠诚于杨家,对杨寒松这个下一辈的接班人那就跟看眼珠子似的,不,是比眼珠子更宝贵。 秘书曾经见过赵先生是怎么待杨少的,若说赵先生被人收买暗害本家少爷,他是一万个不信的。 “怎么不可能?小爷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见有人怀疑自己的话,杨寒松一下就怒了,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怀疑我的话?别不是你也有问题吧?” 秘书面色铁青,想回怼却又碍于杨寒松的身份不敢太过于放肆,不过,他本来就瞧不上这个一直给老板惹祸的二世祖,忍了又忍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阴阳怪气道:“杨少,我有没有问题,老板才有发言权,您还是好好养伤吧!” 说罢,翻了个白眼,暗暗唾了一口,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外面的保镖井然有序,见状连忙派了个身手好的进了病房贴身保护。 * 已是深夜,世界漆黑一片,只有几颗星星在散发着微光。任山柏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查无证据,今天他们五个都被放了出来,不同于出了意外的李少周少和杨哥,任山柏是平安到了家的。 大伙儿才被放出来,被家中长辈交代了手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得放一放,最近要低调一些,他们也知道轻重,都直接回家了。没想到这周少在自己家的电梯里出了事,李少也是在自家健身房里被砸了。就连杨哥,居然在回家路上遇了难,车直接撞到长江里去了。 他们几个住得近,平时来往也多,听说兄弟出了意外,他是到周家现场去看了的。一想到电梯门口那惨烈的一幕,想到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已经断成了两截,肠子内脏撒了一地、拖出去老长,整个电梯井都被喷涌的鲜血染红,血腥无比,据说去救援的医生好几个当场就吐了。 离奇的是周少居然没有当场就死,而是后来在医院挣扎了近一个小时才气绝身亡,一想到这个,任山柏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这不可能是巧合,兄弟们接连出事,是不是马上就轮到自己了? 他们死得都像是遭遇了意外,就跟电影死神来了一样,该不会是真的有鬼来报复了吧? 一提到鬼,任山柏更害怕了,他睁大眼睛四处张望,房间里没有什么异常,却在黑暗中显出与白天不一样的模样。 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空调发出阵阵“嗡嗡”声。空调上绿灯闪烁,如同鬼火一般。拉好的窗帘在冷风的吹拂下,微微抖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后面一样。 明明是平时看惯了景象,任山柏却觉得这个房间陡然一下陌生了起来,他眼珠乱转,人的天生直觉感觉像是哪里藏着未知的危险在接近,让他忍不住把薄被拉到了头顶,整个人钻到了被子底下。 近了!越来越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耳边竟然响起了清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赤着脚在他的房间里行走奔跑,脚和地板接触发出的声音,忽远忽近传来少女如同银铃般的轻笑声,像是看电影声音被忽然调大,又忽然调小一样,此时此刻听起来尤为渗人。 怎么回事?我的房间里明明上锁了,怎么可能会有女人?该不会真的是……? 任山柏胡思乱想着,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也放轻了声音,生怕自己被发现。到了这个田地,他根本不敢掀开被子去看,也不敢呼救,只祈祷是自己的幻觉,让外面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赶紧离开,期盼赶快天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脚步声、笑声都消隐无踪。他在被子里闷了很久很久,一直只能呼吸被子里残存的空气,现在实在是有点坚持不住了! 在心里再三为自己打气之后,任山柏侧着身子,用手微微揭开被子的一小段,将鼻孔小心翼翼地凑在这个口子这里,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整个人感觉舒服了很多。 这口子虽然小,但也够他换气了,任山柏心中舒了一口气,眼睛睁开顺着缝隙随意一扫,顿时整个人头皮发麻、身体僵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竟然有一张脸正从这个口子外面静静地往里望! 这张脸面色发紫,脸上竟然还有一些尸斑,若是忽略这些,只看她的眉眼,就会发现这很显然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曾经很漂亮的女人。这女人竟然让任山柏觉得有些眼熟。 像是看到了任山柏终于发现了自己,她竟然开心的又凑近了一些,露出了骇人的笑容,这笑容十分狰狞,映衬得她脖子上的掐痕愈发明显了。 是她!!!竟然是她!!!卧槽!!!! 任山柏吓得浑身哆嗦了起来,他像是突然失了声,张大嘴巴想要呼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嗬~啊~嗬~啊~啊~”声,本能地颤栗着拼命往后缩去。 这女人他认识,曾经也是他的“女朋友”之一,是像刘熠彤一样,被他骗着交付了真心之后,又被带到那栋房子里毁灭了所有幻想和希望的女人! 任山柏喜欢清丽单纯的大学生,这女孩子就是那一挂的。不过她性格外柔内刚,怎么可能屈服?在被欺辱的过程中,她不堪受辱奋起反抗,结果被她的男朋友亲手掐死了。 任山柏还记得,这女人是自己亲眼看着埋起来的!别说棺材了,就连破席子他们也没准备一张,在院子里挖了坑之后,就直接把她扔到坑里用土填了起来!埋的时候那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怎么也合不上,眼底还挂着两行血泪,看起来特别狰狞,所以他印象很深。 但是这人早就死了,也就是说,现在她真的是鬼了?不用说,她肯定是来报复的! 任山柏原本吓得手脚发软几欲晕厥,这时生命受到了威胁,他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猛地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朝着房门跑去。 他脑子里想着,房门距离他只有四五米,只要跑得快,一定能逃出这个房间! 父母安排的保镖都守在外面,人气肯定旺!到了外面,女鬼肯定拿他没办法,他一定会逃出去的! 90-100 第 91 章 不知道为什么,往常几秒钟都可以走到的距离,这时候像是无限延长,没有尽头了一样,明明大门近在咫尺,任山柏却总也够不到,总是差一点点。 银铃般的笑声慢慢的越来越近,即使他知道自己可能陷入了传说中的鬼打墙,那女鬼是在恶意地玩弄自己,但他仍然不肯停下来,气喘吁吁拼命地往前跑。生怕自己一驻足,就被那女鬼追到杀掉了。 那女鬼竟也不着急,不急不缓地跟在他的身后,始终就差一点点,就像他到门的距离一样。笑声忽远忽近,让他极度恐慌。 若是这房间里有实时监控,现在显示的应该是任山柏一脸惊恐、五官扭曲,在房间里没头没脑地乱跑乱撞,双手挥舞,像是在驱赶着什么,把自己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这幅场景太过于离奇,要是被人看见了,一定会觉得他是不是得失心疯了。 “山柏哥~你等等我呀~别害怕呀~”一个轻柔的声音不停在他耳边来回环绕,过了一会儿,像是终于厌倦了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一个脑袋突然轻轻搁在任山柏的肩上,娇声唤着他。 “啊啊啊!!!”任山柏根本不敢侧头看,他猛地加快速度,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拼命向大门跑去。 女鬼轻轻飘在他的身后,从背后温柔地搂住他的身体,这是他们曾经甜蜜时最喜欢做的动作,女鬼一脸羞涩,声音轻柔缠绵,在他耳边吹着凉气,“山柏哥,你想我了吗?你见到我不开心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也是被杨寒松强迫的!姑奶奶你放过我吧!”任山柏涕泪横流,吓得屁滚尿流,但脚步仍然没有丝毫减慢,生怕自己一停下来,就被鬼生吃了。 听说夜里遇到鬼的时候,要是猛然回头,肩上的阳火就会瞬间熄灭,所以他根本不敢回头看,生怕见到什么令他肝胆俱裂的场景。 “山柏哥,你原来说心里只有我,永远最爱我,都是真的吗?”背后女鬼的声音仍然那么温柔,她轻轻拥着任山柏的身体,整个人挂在他的背上。 “爱你!我当然爱你啊!我心里全是你!都是杨寒松!是他威胁我,说如果不把你带过去,就要杀了我!我也是没办法了啊!” 见女鬼似乎对自己仍存着爱意,任山柏忽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谎话张口就来,将责任都推到了别人身上,期盼女鬼看在自己往日对她的“爱意”上,放他一条生路。 “是真的吗?那我要看看,你心里是不是真的只有我一个!”女鬼的声音仍然缠绵温柔,像是充满着无限的爱意一般,但她的动作却和言语截然相反。 一只透明的手从背后蓦地伸进了任山柏的胸口,死死捏住了他的心脏,血红的指甲又尖又长,女鬼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将手中的器官慢慢地越扣越紧。 任山柏只觉得胸口一凉,紧接着一股剧痛传遍全身,像是心脏爆裂了一般,他捂着左胸,再也坚持不住,直接像只虾一样弓背卷曲倒在了地上,浑身不停地颤栗颤抖。 女鬼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手上一会儿紧,一会儿松,任山柏侧躺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忍受着这股来回折磨的剧痛,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这种折磨整整持续了一夜,直到公鸡打鸣,新的一天到来,任山柏才终于死在了距离大门仅一米的地板上。死前他的脸上挂着令人费解的心满意足的微笑,像是为终于逃脱了魔爪而欣喜。 “死者看起来外表没有任何受伤痕迹,左手紧捂着胸口,身上有大量汗渍浸湿的痕迹,根据现场痕迹勘察,我猜测死者应该是剧烈运动之后,脱力引发了心脏衰竭而猝死。当然了,具体答案的还等解剖之后才能定论。”法医面色平淡地检查完尸体,如斯说道。 清晨,任山柏家楼下停了好几辆警车,整个房间被警戒线封锁了起来,警察在房间里四处搜查,试图还原任山柏死前的景象。 “房间不存在有人闯入的痕迹,死者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可以排除他杀和自杀的可能,我觉得死者可能是突发心脏病猝死,这应该就是一个意外。”警察说出了他的猜测。 “不可能!山柏身体好,每年都有做体检,他没有心脏病!我们整个家族也没有心脏病史。”警戒线外,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歇斯底里道,“我儿子肯定是被人谋杀了!你们必须把这个凶手找出来!” “我们目前在现场查到的线索就是这样,你怀疑他是被谋杀,那平时任山柏有什么仇人吗?”警察很负责任,听了这番话,立刻拿起笔来准备记录。 “肯定是那些贱女人!她们——”话还没说完,她身旁的丈夫猛地拽了一下她,打断了她的话。 丈夫看上去也很伤心,但要比妻子冷静得多,他拍了拍妻子的肩,伤感道:“前两天我儿子和他的朋友们一起玩,因为被人诬陷嫖/娼被抓到警察局去了,昨天才保释出来。昨天他们那群人已经死了几个了,我们都觉得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报复,但是又没有什么证据。还特意安排了保镖守护,没想到我儿子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丈夫知道,警察那里肯定是有儿子的案底,所以还不如自己先交代,引起他们对这个连环杀人凶手的警惕,让他们尽快找到凶手,好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你放心,如果真的是被谋杀,我们一定查出凶手,将他捉拿归案,绳之以法!”警察凛然道。 * 时间回到深夜,就在任山柏害怕得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时,杨寒松这边,也遇上了麻烦。 毕竟是掉进了长江里,即使身上没有伤痕,但医生还是建议他留在医院里观察几天,怕会有脑震荡的后遗症。 白天睡了一下午的杨寒松精神抖擞,即使到了深夜,也没有丝毫睡意,将保镖全部赶到门外之后,他就拿着手机不停地刷起视频来。 “什么破医院?这电压怎么这么不稳定?”医院里的灯忽明忽暗,空调也像是突然出了问题,温度下降了一大截,杨寒松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刷视频,他连床都懒得下,继续玩着最新款手机,时不时还点几个赞,留下几条自认为牛X的评论。 “MD,什么鬼东西,吓老子一跳!”手机上连续刷出了五六个白天刷不到,晚上逃不掉系列的鬼视频,还都是死状凄惨、张牙舞爪的女鬼,身上鲜血淋漓,没一块好肉。 杨寒松觉得晦气,忍不住唾了一口,将手机扔在了一边,此刻尿意袭来,他准备起来去厕所放个水。 排光了膀胱里的液体,杨寒松一脸轻松地来到洗手池。他住的房间是整座医院里最豪华的,房间要比普通病房舒适很多,连厕所也比别处豪华。 水龙头里放出来的水温度刚好,他惬意地一根一根搓着手指,口中吹着乱七八糟的调子。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眉头皱紧,口哨也停了下来,忍不住抬头四处张望。 刚才是什么鬼东西闪过去了? 杨寒松周围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关了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定格在了镜子里自己的脸上。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人也同样看着他,刹那之间,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杨寒松心中陡然一惊,心脏咚咚乱跳,身体一震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定了定神再次定睛望向镜中之人,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也是一副受了惊的模样,并没有露出任何笑容,一切都很正常。 难道是自己在江里泡了几个小时,还泡出幻觉了?还是白天撞的脑震荡的后遗症?杨寒松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努力平复心情。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一开始连赵叔的事情都忘了,说不定这幻觉也是脑震荡的后遗症。 MD,真TM晦气!还是去透透气吧! 杨寒松叼了一支烟,点燃之后将窗户打开,对着外面美丽的夜景开始吞云吐雾。层层叠叠的烟圈顺着夜风扶摇直上,充满了虚无缥缈的美感。 跳下去吧!跳下去吧!你想跳下去! 一个空灵悠远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似乎是直接出现在了杨寒松的脑袋里,让他头脑一阵迷糊。眼前的一切像是一瞬间都发生了变化,二十几层的高楼不见了,他仿佛站在家里的窗户前,外面站着一位绝色无双的女孩正在微笑着冲他招手。 杨少快出来呀!快出来呀!这女孩儿笑靥如花,羞怯地对窗子里站着的杨寒松眨着眼。 他本来就沉迷于玩女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孩子,像是被迷了心窍,他毫不犹豫地伸出腿,如机械般木愣愣地爬到了窗户上。 女孩对他招着手,只要轻轻一跳,他就可以立刻和这样的绝色美女拥抱在一起了! 跳下来!快跳下来呀!我在下面等你!你再不来我生气了~我走了啊! 底下的女孩催促着,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眼中柔情似水,让他心中微波荡漾。 看着女孩笑,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腿已经开始慢慢伸了出去! 杨寒松脖子的玉观音突然发出金光,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他脑袋一惊,立刻清醒了过来,腿脚发软,挪回了房间里。 刚刚那是高达几十米的高空,这要是跳下去,还能有命在吗? 杨寒松觉得自己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他心中后怕不已,打了个寒颤,决定出门把保镖们都叫进来,人多有安全感,自己要是再出现幻觉,想伤害自己,那些人也可以阻止他。 大门是刚刚自己关上的,但是当杨寒松拉门的时候,这门像是被焊死了,纹丝不动,怎么拉也拉不开。 “喂!开门!快开门!都给劳资进来!你们这群废物!”杨寒松脾气不好,见自己被锁在了房间里,当即踹起门来。但是外面的人就像是失聪了一般,竟然毫无动静。 他拿起手机想要打电话给保镖,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信号,但是还在自动播放着刚刚看过的鬼视频。 MD,自己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杨寒松扔掉了手机,心中泛起了一丝惧意,但他从来不是胆小的人,这丝惧意刚刚冒出,又被他的怒火压了下去。 “贱人!你搞我是吧?你活着都奈何不了我,死了又能怎么样?还是个贱鬼!”杨寒松张口骂着,举起床边的开水瓶,狠狠砸了下去! 第 92 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鬼怕恶人,就在杨寒松骂完、砸完,将整个房间破坏干净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外面的保镖像是终于醒悟过来雇主儿子出了问题,轮流撞开门,闯进了病房。 人一多,阳气就足,房间里温度也正常了,忽明忽暗的灯光也不闪了,因为它直接炸了,溅了所有人一身玻璃渣子。 “MD!老子这真是撞鬼了!TMD真邪门!” 如果说平时的正常的杨寒松还算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称得上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此时此刻的他简直像是被扒了一层人皮,露出了里面暴躁、low货的本质。 房间里的人除了杨寒松,其他个个都带着伤,为首的保镖从脖子上拔出一片戳入肉里的玻璃渣,随手扔到了地上,他微微躬身、毕恭毕敬地对杨寒松说: “少爷,您看这情况,这里肯定没办法再住了,您要不要打电话跟老爷说一声?” 房间里一片混乱,也不知道雇主儿子究竟发了什么疯,在里面一通乱吼乱砸,害得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问清楚就直接撞门进来了。 也不知道病房被搞成这样,要赔多少钱。不过老板有的是钱,倒也不用为这些操心。 希望这小子不要再搞事情了,尽给安保工作添麻烦! 保镖头子木然站立,脑子里在胡思乱想。 “你算什么东西?用得着你来教我做事?”杨寒松言语很不客气,此时此刻的他一点儿也不害怕了,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机直接就打开了。 刚刚手机里还在播放着乱七八糟的鬼视频,现在解锁之后也都消失了,变成了普通的沙雕视频。饶是杨寒松胆子大,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把自己撞鬼了的可能性又提高了三成。 他拨通了熟悉的号码,待通了之后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大喊:“老头子,有人,不,有鬼搞我!你宝贝儿子我差点就死了!” 嚎完这一句,他迅速将自己遇到的事情讲了一遍,杨家本身就很相信这些,所以马上便引起了电话那端的重视,杨父当即表示要他立刻回家,家中也会立即请一直供奉的大师来驱邪。 “行行行,我知道了,马上就回来!”面对自己的老父亲,杨寒松的态度还是比对一般人好很多,他敷衍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还都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杨寒松见周围一群保镖跟死木头似的杵在自己跟前,看着特别碍眼,他推了为首那人一把,语气不耐地向病房外面快步走去。 此刻已是深夜,万籁俱寂,这一层所有的病人像是都已经入睡了一般,周围死气沉沉,房门紧闭,走廊上空荡荡一片。没有一丁点儿声音的走廊空旷得让人心里发慌。 灯管像是电压不稳,不停闪烁着,苍白的白炽灯光和惨绿的安全出口标识牌放在这个环境里显得分外诡异,让人看着莫名后背发凉。 为了安静和方便保护,杨寒松住的病房在离电梯最远的角落,要想下楼,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才能到达电梯口。 而此时此刻走廊的灯光却是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电流声,不知不觉让人感到莫名烦躁。 卧槽!这套路,有点儿眼熟啊! “都到我身边来!快点围着我!” 杨寒松感觉很不好,他觉得刚刚那鬼肯定又来了,现在唯一能做指望的就是人多阳气旺,能挡一挡,让那鬼不敢来缠着自己。 而且以此时的队形来看,就算是那鬼要杀人,先杀的肯定是外围的,自己处在最中心,肯定最安全。 保镖们本来就是奉命来保护雇主儿子的,当然以杨少马首是瞻了。一听到这个命令,便迅速体现出保镖的专业素质,当即都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杨少护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毕竟以常人看来,这个世界是不可能存在鬼的,即使只过了不到五分钟,外面就像是换了个世界,他们也没当回事,只以为病人都去休息了。 所谓无知者无畏,他们不像最中间的杨少那样战战兢兢,而是裹挟着杨少,风风火火地朝着走廊中间的电梯走去。 这一路竟然没遇见什么,十分平静且顺利地来到了中途的护士站。 护士站台里坐着四个值夜班护士,头垂得低低的,只能看见她们头上的护士帽,和在日光灯的照射下修长却有些惨白的脖颈。 她们像是专心在纸上记录着什么,听到他们这么一大群人嘈杂的脚步声,竟也没有抬头看一看的意思。 “喂,护士!2418病房里面乱糟糟的,你们赶快收一下,损坏东西要赔偿的钱直接在我们杨少预缴费用里扣!”边上一个保镖说道。 他也是好心,想着都快走了,还是把情况跟别人小护士交代一声,免得她们找不到负责任的人而挨批评。杨家有的是钱,别说砸了病房,就算是要赔这整座医院,也完全不在话下。 四位护士都没吭声,也丝毫没动弹一下,仍然趴在桌上写写画画,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想法。 这态度就有点不对了,杨寒松见不得自己被人忽视,他心中一恼,将种种诡异都抛诸脑后,扒开围住自己的保镖,凑到护士站跟前探头去看,他心中想着:老子倒要看看,你们究竟在干嘛!竟然敢无视老子! 四位护士没有在写字,而是拿着笔在画着什么。那墨水是赤红色,简直比血还要殷红! 工作时间拿红笔画画? 杨寒松心中更恼火了,自己都站在跟前了,这些女人还敢无视他,真的是欠教训!他倒要看清楚这几个人叫什么,把她们的名字记清楚,等这阵风头过了,他一定要来找这些女人的麻烦,好好□□□□她们,让她们知道什么叫服从! 身份铭牌别在护士胸口,要隔得很近才能看见。杨寒松周围都是人,他懒得跑到护士站后面,直接探着身子,伸长脖子凑上去看。 李小君?这名字好像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听过似的。 杨寒松又看向了名字旁边的照片,里面的女孩披散着头发,冷冷地看着他,竟然不是护士装扮,那模样看上去更熟悉了,他觉得自己绝对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儿! 这是什么? 正当他冥思苦想,回忆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李小君的时候,他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了桌上的画。 那画红得刺眼,隔得近了,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鼻尖。杨寒松定睛望去,发现白纸上画的是一个人,这个人上身和下身分开,显然是被腰斩了,纸上空白处涂着片片红色,像是那个被腰斩之人流下的鲜血。 这一下将杨寒松吓得够呛,竟然像是愣住了似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望着眼前血腥的画面,一动也没办法动。 如果他没记错,小周就是昨天被电梯腰斩了?护士画这画,这么说来,她难道就是……? 明明知道自己应该马上起身,迅速逃离此地,但是此刻的他就像是被施了咒,迷了心智一般,目光慢慢挪向旁边的几幅画。 果然!旁边那副画的是一个人整个脑袋被压成了肉泥,同样是惨不忍睹的画面,那股血腥味浓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距离他脑袋只有大约十厘米的李小君开始缓缓抬起头来,铁青的皮肤,黑洞洞深邃的双眼,七窍流下的血迹,乌黑发紫的嘴唇瞬间让杨寒松知道了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 他明明一动也不能动,这时脖颈处一热,又突然能动了,他脑袋迅速后仰,大喊一声“快跑!”,也顾不上别的,一马当先朝着电梯飞奔而去。 坐在护士站的另外三位护士也抬起头来,死前狰狞的模样在灯光的照耀下镀上一层雾蒙蒙的白晕,越发渗人恐怖了。在她们的目光扫视之下,所有的保镖都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呆愣了数秒钟之后,纷纷闭眼倒在了地上。 MD,一帮废物,需要他们的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死了就算了,要是没死,等这件事过了,老子一定要把这些保镖全都开了! 杨寒松才跑出了几米,立刻注意到没有一个保镖跟上来。后面有鬼在追,他才懒得管别人死活,自己的小命才是最要紧的!他头也不回,继续拼命往前跑。 这条走廊最多一百米,以他此时超常的速度,十几秒绝对能跑完,可是此时的走廊像是无限延长,毫无尽头一样,怎么跑都跑不到电梯口。杨寒松民间传说也看过不少,知道自己是遇上传说中的鬼打墙,也不跑了,立刻转身破口大骂起来。 一般来说,鬼怕恶人,当它知道你不是善茬,就不会再来找麻烦。这招数刚刚在病房里他还使过,是管用的,可惜现在却没了作用。他一边骂,一边踹着旁边的墙壁,但是走廊深处的那一端始终被藏在黑暗中,像深不见底的隧道,根本看不清,也就更发现不了电梯口了。 在他的咒骂声中,走廊的远处灯光陡然灭了一盏,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穿着一袭白衣的人影瞬间出现在灭灯处的走廊上。 她默默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是每当她身前那盏灯突然熄灭,她便会凭空出现在灭灯位置,此刻原来身后的灯管又会瞬间恢复正常,她就在这灯灭灯亮的刹那间,向着杨寒松不断靠近。 每当有灯光熄灭时,她便会出现,若是灯光全部亮起,走廊上就会恢复成空荡荡的样子,除了躺了一地的保镖,别的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明暗交替,不过短短数秒,人影便矗立在杨寒松面门前,与他几乎要挨到一块儿。 女鬼披散着头发半低着头,浑身上下渗出的血迹染红了一袭白裙,她嘴角翘起,挂着淡淡的微笑,黑洞洞的眼睛完全没有眼白,正死死地盯着他。 此时此刻杨寒松没有感觉到任何美感,有的只是毛骨悚然,饶是他胆大包天,也吓得瑟瑟发抖,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杨寒松腿脚发软、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只能绝望地看着面前女鬼苍白枯瘦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慢慢伸向了他的脖子。 “啊——!”一声不像人类的嘶吼声响起,女鬼的手像是着了火了一般,大半胳膊直接化成了灰烬。 第 93 章 杨寒松顿觉身上一暖,恍若劫后余生,捂着脖子往后急退了两步。 他见这女鬼像是受了重创,捂着胳膊嘶吼着,看着暂时奈何不了自己。 此时不跑,难道等女鬼请他吃宵夜? 想到此处,杨寒松便头也不回地夺命而逃。 可能是女鬼受了伤,能力受损,所以走廊里的鬼打墙也消失了,竟然让杨寒松成功摸到了电梯门口。 电梯大门紧闭,显示屏上惨绿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分外诡异。 护士站里的那些女鬼只残了一个,还有三个没受伤,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找上门来。 一想到这件事,即使背上的冷汗如瀑布般流淌,湿透了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让人倍感不适,杨寒松也根本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着用力地按着下去的按钮,期盼电梯赶快到来。 谁知这电梯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嗡嗡直响,速度却如同乌龟散步,半天都没有到达他在的楼层。 杨寒松一边拍着按钮,一边胆战心惊地四处张望,生怕一个不注意,那些女鬼就扑了上来。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不断喘着粗气,待了半晌,再也等不下去了,一咬牙转身朝着旁边朝下的楼梯跑了过去。 医院的楼道足有三米宽,墙壁上鲜红的楼层数字十分醒目,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也让冲进来的杨寒松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这么亮的日光灯,鬼应该不敢来了吧?他如此自我安慰,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跳。 下楼的速度太快,他手扶着栏杆,眼睛一直看着脚下,生怕一个不注意,人就滚下去了。 杨寒松脚步机械地运动,也不知道下了多少层,腿已经发麻了。但是顺着栏杆往下望,这楼梯似乎没有尽头一般,根本望不到底。 杨寒松一下就觉得不对劲了。他在二十几层,速度又这么快,再怎么样两三分钟应该也能到一楼,他敢肯定,自己绝对跑了不止这几分钟了,为什么还没有到? 难道是……? 心中发冷的杨寒松抬起头,果不其然,楼道中硕大的数字二十四蹦了出来,让他忍不住气血翻腾、眼前一黑,险些滚了下去。 自己跑了这么远,竟然一直在做无用功? 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鬼打墙的困境,胡乱跑根本一点效果都没有,杨寒松也不跑了。为了避免被鬼从背后袭击,他紧贴着墙壁,警惕地望着眼前的空地。 “嘻嘻嘻……接着跑啊!”诡异的笑声回响在空旷的楼道里,一只手从墙中伸了出来,看上去想要扣住他的肩膀。谁知才刚刚挨到,他的脖颈一热,这手便如之前的女鬼一般,直接烧成了灰烬。 “哈哈哈!傻了吧!来搞我呀!臭B子!老子有护身符!” 在女鬼的嚎叫声中,被袭击了几遭的杨寒松低头看到了挂在脖子上的玉观音,想起之前自己好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家里找高人求来开过光的护身符,他自己本来不信这些,只是迫于父母的压力才带着罢了,现在看来,这护身符简直灵的不能再灵! 有了保命的方法,杨寒松放松了很多,他索性不再往下跑楼梯,而是大摇大摆地又回到了电梯门口,打算乘坐电梯下楼。 许是天公作美,这次电梯很快就到了,惨白的灯光下,电梯里空无一人,杨寒松冷笑一声,跨了进去。按下一楼之后,电梯门缓缓合上,失重的感觉袭来,带着他开始往下降去。 像是知道了眼前的人将要逃脱,四个人影倏忽之间全都出现在了狭小的空间里,将杨寒松紧紧包围了起来。 其中两个女鬼伤势未愈,胳膊都没长出来,她们垂着头,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大半脸颊,满是怨毒的目光从发丝之间穿透射出,如同一把利刃,将他牢牢地钉在原地。 “做人都奈何不了我,做了鬼也别想翻天!看什么看?再看我灭了你!” 杨寒松有护身符,觉得这些女鬼拿他没辙,于是那股子嚣张劲儿又涌了上来,见这些女鬼恶毒地看着他,他简直恨不得把她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捏碎。 断了胳膊的两个女鬼看见他这副死不悔改的样子,首先扑了过来,一个去抓脸,一个伸出爪子朝着他的□□挥去。 见来势汹汹,杨寒松忍不住一手捂脸,一手遮住下身,他脖子上的玉观音金光一闪,凡是碰到了他身体的女鬼都燃烧了起来,狭小的空间里,嘶吼声、尖叫声不断回响,宛如炼狱。但是她们丝毫不放弃,见胳膊烧成了灰烬,又张口猛扑了过去。 一股股焦糊腥臭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电梯,这两个女鬼像是根本不怕损伤魂体,不要命似的以各种方式想要杀了他,但每每都被他的玉观音挡了下来。 心中充满恶意,以为自己高枕无忧的杨寒松并没有发现,在这些女鬼奋不顾身的伤害下,他脖子上玉观音的光芒已经越来越弱,渐渐快要消失了。 在玉观音的保护下,主动伤害他的两个女鬼的魂体已经全部烧完,只余一片灰烬。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另外两个女鬼像是早有准备,又扑上来一只做自杀式攻击,另一个还是纹丝不动,像是早知道会这样,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同伴会灰飞烟灭。 “啪嗒——” 忽然伴随着玉观音落地的一声脆响,第三个女鬼也随之魂飞魄散,空气里焦糊味更浓,杨寒松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他喘着粗气,迅速跪了下来想要捡起保命玉佩,摸到手之后却发现玉佩已经裂成了两半,他发出莫名的“嗬嗬”声,整个人看起来痴不痴呆不呆,已经不正常了。 直到这时,最后一个女鬼才有了动作,她缓缓抬头,猩红的舌头舔过嘴唇,露出狰狞又兴奋的笑容,苍白干枯的手臂迅如闪电般伸出,一把掐住了杨寒松的脖子! 乌黑尖利的指甲紧紧扣住他的脖颈,深深戳进他的肉中,在女鬼满是恨意的目光下,数道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流了下去。 “去死吧!你死了之后我会吞噬你的魂魄,让你永无来世!哈哈哈哈!!!” 女鬼的手越掐越紧,杨寒松张大嘴巴,脸色发紫,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看着马上就要当场毙命! “住手!先等一等!”电梯门突然打开,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顾婉迈进了电梯。 害死自己的人生死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李小君怎么可能停下来?她见有人阻止,八分力气也变成了十分,恨不得立刻手刃仇人,看他死在自己眼前! 顾婉此行前来,是有目的的,见怨鬼不听劝,仍然执意要杀人,她只好甩出灵力鞭轻轻一点,鞭子仿佛长眼一样击中女鬼的手背,让她不得不避让开来。 “杀人偿命,杨寒松这个禽兽杀了我们,却被无罪释放,你这天师是想要阻止我报仇吗?”李小君虽然忌惮顾婉,但心中充满怒火的她绝不会放弃报仇! “我不是阻止你报仇。”顾婉小手一抖收回灵力鞭,一脚踹向缩在电梯角落拼命咳嗽的杨寒松,将他踢得昏迷过去,然后说道,“但你不觉得,就这样杀了他,太便宜他了吗?” “那你想怎么样?”李小君飘在半空,仍然充满着警惕。 她觉得天师肯定是来收拾自己的,就像之前杨寒松脖子上的那块玉观音,不也是被这些所谓的高人弄出来保佑那个人渣的吗?明明是他该下地狱,自己的姐妹却因为这样东西魂飞魄散了。直到现在,竟然还有天师出面来保他的命?! “你们之前一直被镇压在槐树底下吧?”见自己的问题让女鬼瞪大了双眼,顾婉解释道,“是我告诉警方你们的尸骨就埋在槐树底下,我也知道你们是被镇压在那里的,所以你们能出来报仇,其实我早就知情。” 顾婉想起自己召出怨鬼之后,向她打听大门密码的情景,当时她就想着一定要把这些可怜的女孩儿超度,只是没想到杨寒松手中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护身符,想必那个怨鬼应该已经不在了,她还是来得太晚了! “那你为什么你要阻止我?”李小君无法理解。 “这五个人渣,污蔑女生援助交际,结果被无罪释放,而你们的尸骨处理得太干净,没有任何痕迹和证据显示与他们有关。即使他们死了,也是清清白白地死,还留了个好名声,那他们做的那些恶事呢?被他们伤害过的那些人呢?就这么让他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顾婉反问道。 这些消息她也是从林远航那里听说的。一想到这些人渣死也死得这么利索,干的恶心事居然一件都没捅出来,反倒可能是让那些女孩子蒙受不白之冤,她就义愤填膺。 “至少要让他们交代出犯罪事实,让他们亲口说出自己干过的伤天害理的事,说清楚你们的死因,让这些事实大白于天下,还你们一个清白!不然你们不是白白被害死了吗?”顾婉捏紧拳头,声音铿锵有力,满是愤怒。 “你想过没有,你们的尸体已经被挖出来了,警察肯定会找到你们的家人。难道你不希望父母知道你的死因吗?不希望父母知道你并没有错吗?还是你宁愿让他们觉得你是因为爱慕虚荣援助交际出卖□□死的?” “若是不让杨寒松交代清楚他们所犯的罪行,这些富二代的父母一定会想方设法掩盖他们的罪行,为他们强行洗白。而这个世界上舆论有多好被操纵,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第 94 章 顾婉的话很刺耳,却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女鬼的头上,将她彻底砸了个清醒。 她早已死去,甚至由于死状太惨烈,死后变成了怨鬼。那些人渣明明不信鬼神,却害怕她们死不瞑目的样子,硬是扔了个法器和她们的尸身埋在一起,让她们只能被封印在自己的身体里。 埋葬在槐树底下的时候,她们每天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尸体一点点腐烂,看到各种虫子在自己的身躯里钻来钻去,画面极度恶心,却根本毫无办法。也正是因为这些折磨,所以她们心中只有向那些人复仇的意愿,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旁边的事情。 所以顾婉说的这些,她不是不懂,而是压根想都没想。现在听这天师说到她们的死因可能会被污蔑,提及她们的父母该有多伤心绝望,让她不由得想到以往疼爱自己的双亲,一时之间,也忍不住悲伤,态度一下就软了下来。 “可是我们已经死了,没办法让警察看到真相,能怎么办?”李小君无奈道。 她也想戳破这些人渣的真面目,可是她根本没有办法!别说她才死了没多久,修为约等于没有,就算是她怨气浓重,变成了厉鬼,面对公安局以及警察身上的警徽也是要避让开来的。 这种情况下,她能有什么办法? “你上这杨寒松的身,然后去警察局自首。”顾婉满脸嫌弃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那坨,解释道,“我门中有一符咒名为敛息符,可以让灵体自由出入国家机关,也不会影响你附在他的身上。虽然有时间限制,但怎么样也够你闹腾一回,把那些人渣的罪行都吐露干净!” 这敛息符之前她也为想要报复盗墓贼的女鬼画过,效果应该是还不错的。这次又画同样的符箓,对她来说,还是一样的容易。 见李小君点头,同意了她的主意,顾婉迅速咬破食指,指尖画过的地方,殷红的血丝凌空悬浮着,赤红的符咒如流水一般蔓延开来,将李小君完整地罩住,不留一丝缝隙。这层光幕轻轻贴合着女鬼的身体,还微微发着红光。 “去吧!”顾婉冲着女鬼点了点头,李小君便飞向了角落,融进了杨寒松的身体。 在另外三个怨鬼疯狂自杀式的攻击下,杨寒松早已神识受损,再加上此刻又是处于昏迷状态,李小君竟没感觉到丝毫抗拒,便十分顺畅地操纵着这具不属于她的身体,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一直被镇压着的李小君平时看的最多的,不是自己的尸体就是姐妹的尸体,许久没有过有血有肉的感觉了,此时此刻的她,颇有几分新鲜,忍不住举起手翻来覆去看一看。但一想到这具身体是属于最恶心的人渣,又赶紧嫌弃地甩了甩。 “走,到外面打电话。”顾婉一马当先走向了电梯外。 顾婉是冲进这些女鬼的领域救下的杨寒松,此刻李小君上了他的身,自然鬼蜮也就消失了,显露出了真实的世界。 午夜的医院虽然安静了很多,但人却并不少。有心中烦闷,下来透气的住院病人,有坐在长椅上等待检查结果的家属,甚至还有背着箱子来送餐的美团小哥。交谈声、抽泣声隐隐传来,打破了午夜的寂静。 被上了身的杨寒松脸色惨白,脖子上紫黑一片,这是李小君刚刚留下的,如果顾婉再晚来哪怕两三秒钟,他小命肯定就没了,而那些腌臜事,肯定也会随着他们的死亡被埋葬在迷雾中,成为一宗新的冤案悬案。 幸好她赶上了!幸而还来得及! 顾婉庆幸着,她可不愿意让那些人渣败类没经过审判,没给那些枉死的、被胁迫的女孩子一个交代,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 “不对!这几个人渣背后还有人!”李小君揉着太阳穴走出了电梯,突然低声叫道。 她虽然附身在了杨寒松身上,但并不能看见他所有的记忆。此刻他神识受损,所以一些印象深刻的,格外重要的记忆片段,她偶尔能窥得一二。而让她忍不住叫出声的,便是她在这片段里发现的,一些更为重要的内幕。 原来像杨寒松这样的人渣还有很多,他只是其中分支一个小头目而已。 他们很会包装自己,给自己套上吸引女生的人设,然后诱拐女生外出,以各种手段威逼利诱女生进行性/贿赂、性/服务。如果是背景深厚的,他们不会多做什么,但要是对象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甚至会拍摄各种图片视频,在一个固定的平台分享、流通。 这个组织异常神秘,在杨寒松的记忆中,他只能联系他的下线,但若是想主动联系上线,却是毫无可能。而且平台的服务器在境外,无法追查到具体IP,保密措施做得非常严密。 不过杨寒松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他把每次主动联络他的上线都记录了下来,无论是说的话,还是布置的任务,都被他不动声色地留存了,可能也是担心出事,所以多做了一手准备吧! 包括这次他们被抓,杨寒松在警察到之前,迅速损毁了所有他在平台上曾经上传过的视频、记录,销毁所有证据,以便洗白自己逃脱调查。 不过,此刻看到了他记忆的李小君却知道,虽然网络上的销毁了,但是杨寒松提前留的那个暗手肯定没人发现,一定没被销毁! 知道此事重要的李小君迅速将这件事告知了顾婉,顾婉重重地点头,告诉她一定要把这些腌臜事都捅出来,让国家去查,去教训他们! 李小君深以为然,很快便跟着顾婉来到了医院门口,上了一辆黑色汽车,径直朝着警察局开去。 开车的是蒋其琛,他这几天一直陪伴在顾婉身边,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举动。这次见顾婉竟半夜要出门,当然主动跟了上来。又因为婉婉说她可以很快搞定,两三分钟就能出来,所以他就没跟进去,而是等在了大门外。 如果说蒋其琛只是关注顾婉,不知道医院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而顾婉就不一样了。 有林远航这个内线在,顾婉知道杨寒松出事以后住的医院,也知道另外几起“意外死亡”案件的具体情况。 这几天她就住在这家医院附近,能看见医院里熟悉的怨气汇聚,肯定是为了杀死杨寒松而来。 当时在刘奕彤师姐出事的时候,她就敏锐地发现了,那些人渣都以杨寒松为首,说话做事都看他的脸色,干什么都是他先享受好处,所以杨寒松一定是这些人的头,知道的内幕肯定是最多的。所以她才赶来阻止女鬼,让她们等他自首之后,再报复。 顾婉从建议警方挖尸时,就猜到后续会发生什么,甚至主动给了女鬼机会,让她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本来设想得很好,只是没想到杨寒松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法器,让那些女鬼不得不以命去拼,宁愿魂飞魄散,也要杀掉这个畜生。 还是来晚了啊!顾婉叹了口气,又一次在心中惋惜感叹。 这时选择开车送“杨寒松”进公安局,而不是直接打110请警察过来,也是顾虑杨寒松身后的背景。警察局里肯定有被杨家收买的人,别还没让他成功走进监狱,反倒先被家人带回去了,那就违背李小君附身的意愿了。 “蒋大哥,你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黑暗呢?” 望着杨寒松走公安局的背影,顾婉坐在蒋大哥的身边,想起了被婴灵害死女儿的孙静,又想起了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死于非命的周语真,她心头觉得有些堵。 谋财害命、拐卖妇女、伤害胁迫女孩子进行性/交易,这才几个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一直被师门长辈护着,没经历过太多类似的事,她觉得自己这两三个月遇到的事情比以前在景天王朝时一年都要多。 “在阳光的照射下,都会有影子存在,这个世界,自然有了光明就会有黑暗。在成年人看来,利益的追逐是根本,对与错根本不重要。” 蒋其琛看着凝视窗外,显得略微有些迷茫的婉婉,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心中有光,世界就会有光。像婉婉这样的正义女侠就像太阳,你在哪里,哪里便没有黑暗,而是一片光明!也会给别人带来光明!” “你就哄我吧!”被这亲昵的摸头杀煞到,顾婉脸颊飘起一抹粉色,轻轻拍了拍头上温暖的手掌,将刚刚莫名脆弱的思绪压了下去。 她明明早就明白这个道理,知道人心叵测;知道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蒋大哥面前,她总是乐意袒露这些脆弱心思,讲述自己小女儿的心事,喜欢看他安慰自己的样子。 “这才是哄你呢!”蒋其琛从后座拿过来一个盒子,炫耀似的塞进了她的怀里,“当当当当!这是刚刚买的蛋糕,尝尝看,喜欢吗?” 浅蓝色的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精致的蛋糕,这蛋糕是刚刚他们下午逛街时,顾婉在路边蛋糕店里看到的。因为造型特别精致,当时又不饿,所以她只是多看了几眼,没有买的意思。没想到蒋大哥竟然发现了她的心思,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买回了这款她喜欢的蛋糕。 看着蒋大哥温柔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顾婉忍不住学玥玥那般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笑道:“谢谢蒋大哥!我很喜欢!” 声音甜如蜜糖,被小手抓住的地方一阵酥麻,这股麻意顺着胳膊涌入了心脏,让蒋其琛心中一阵狂跳,忍不住又上手摸了摸婉婉的脑袋。 呀,自己刚刚是撒娇了吗? 顾婉脸颊通红,心中略微泛甜,又有些迷茫。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举动,一时半会儿竟有些害臊。 第 95 章 “杨寒松”在进公安局之前,早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是打算往大了去闹的。如果只是小打小闹,这些事情多半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他”的父母也会当他脑子坏了,迅速将他关押起来,免得影响杨家的声誉。 但“他”现在不是杨寒松,而是李小君,她必须趁杨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这件事彻底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让更上面的人来调查这些事情,让杨家为这个人渣陪葬! 于是乎,在进公安局之前,她就打开了杨寒松手机上的实况直播,并给直播间命名为“富二代在线自首”。 杨寒松有钱有颜,虽然因为犯罪这样特殊的原因一直保持低调,但他偶尔直播时,不经意露出的豪车豪宅让大家知道这是个有钱人,所以在直播平台,他还是有很多粉丝的。 此刻虽然是午夜,但对于一些夜猫子来说,还远远不到休息的时候。还在修仙的粉丝一见他开播,就立马涌进了直播间。 【“富二代在线自首”?这是什么沙雕名字,老公,你大冒险输啦?】 【啊啊啊啊啊!晚睡有福利!我老公憔悴了也还是那么帅!疯狂舔屏!】 【在线自首?自首什么?难道老公你有爱的女人了吗,要官宣吗?呜呜呜,我失恋了!】 【都别BB了,好像真是在公安局,我看到了警徽了!】 【真牛叉,作秀做到公安局去了,赶紧摇旗拉人~兄弟们干活儿了!】 …… 打开了直播的“杨寒松”将手机放在胸口的口袋里,摄像头露在外面对着前方。“他”没有理会这些弹幕,之所以开直播,也只是为了让这些网友见证自首的过程,将杨寒松彻底锤死。 林远航就等在公安局大门口,他毕竟是第一个发现这个案子的警察,虽然案子已经转交给了重案组,但他也还是一直在关注。所以当蒋其琛知道了李小君准备干什么之后,就第一时间通知了他,让他过来带杨寒松进去自首。 蒋其琛只说杨寒松良心发现,愿意说出自己的罪行,别的都没透露,于是林远航就带着杨寒松进去了。 午夜的公安局一片空旷,只有两个警察值班,看见这两人现在进来,都有些惊讶,一个警察起身迎了过来,问道:“林队,您现在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还没等林远航说话,“杨寒松”便朝这位警察走了过去,两人离得极近,他胸口的摄像头已经拍不到警察的脸,只看得见对面警察近在咫尺的衣领。 值班警察本来因为这人是跟林队一起进来的,对他没存什么警惕心,现在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杨寒松”突然左胳膊使劲,一把从身后死死勒住警察的脖子,右手从桌子上抄起一把剪刀,就将刀刃对准这人脖子上的动脉处。 杨寒松被女鬼附身,此时的动作飞快,力量也是异于常人,警察想要反抗,却被这股蛮力勒得有些喘不上气。剪刀就抵在动脉血管处,他感觉要是自己一动,这刀刃便会彻底插进血管里,让自己血溅当场。 “你到底要干什么?”林远航简直要疯了,他听信了朋友的话,带嫌疑人过来自首,结果没想到这货竟然是个疯批,竟然敢挟持警察! “我杀了人,是来自首的!” “杨寒松”对他投了个充满歉意的眼神,然后把剪刀按得更用力了,他语气倒是很冷静,一点儿也不激动,将杀人说的跟吃饭似的,与他此刻的动作截然相反。 “你自首就自首,挟持警察干什么?”林远航和另一位警察都围了过来,想要制伏他,但是看到杨寒松手上的剪刀已经割破了下面的皮肤,渗出滴滴血来,又不得不停在了原地。 “等我说完,我就放开他!”手上的动作明明这么恶劣,但他的语气却那么平稳,手也是稳稳当当,一点也不抖。 “杨寒松”与挟持的警察错身站立,刚好露出右胸处的摄像头,直播间里的人虽然只能听见主播的声音,但是他们亲耳听到主播挟持了警察,看着对面想要冲过来,却又有所顾忌的警察,都被这离奇的发展弄得懵逼了,直播间瞬间也爆了,迅速闹出了圈。 各大平台、公众号疯狂转发点击,直接将这个直播间送上了热搜。即使是午夜时分,网络上仍然非常热闹,各路吃瓜群众迅速赶到现场,围观这异常嚣张的一幕,甚至有些好事的吃瓜群众认出了这是江城的公安局,正赶往直播现场,准备来个二次直播。 【富二代在线坑爹咧!我倒要看看,他自首个什么玩意!】 【生命不停,吃瓜不止,在线强势围观富二代挟持警察!】 【前排兜售瓜子花生饮料矿泉水,啤酒香烟火腿肠~】 【都别扯了,主播是真的挟持了警察,卧槽,他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老铁双击666,已经点击关注了,奥利给!】 【这波操作好骚啊,不过我喜欢,今年十大热门事件稳了!】 …… 直播间里人越来越多,什么样的言论都有,不过这一点也影响不了杨寒松。他淡定的保持着挟持警察的姿势,将他所有做过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 半夜接到通知,从被窝里爬起来,接二连三赶到现场的警察见这人情绪稳定,没有伤害人质的意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众多网友面前自曝其丑,捅出惊天大案。 能做警察的,大多都怀揣着一颗正义的心,听着“杨寒松”曾经干过的事,他们都义愤填膺,准备随时扑上去将他抓捕并绳之以法。 “我留存的证据就在XXXXXX,”杨寒松报出了藏有关键证物的地点,大声道,“你们可以现在去取。我做了这么多坏事,早就该死了,现在就轮到我付出代价了!” 说完了的“杨寒松”扔掉了手里的剪刀,将挟持住的警察也推了出去,他露出了心愿以偿的笑容之后,不过两三秒钟,便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 李小君飘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杨寒松。他的魂魄本来就已经受损,活不了多久了,经过她刚刚的附身,对他短暂的阳寿而言,又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她不愿杨寒松死得痛快,在最后的阶段,她会一直缠着他,让他每时每刻都感受她们死前的痛苦,让他时时都身处折磨之中。等杨寒松死了,她就吞噬他的魂魄,让他永不超生! 至于她自己,天师已经替她准备好了后路,等她报复完以后,就可以到地府休息去了。 此刻的直播间已经爆了,热搜迅速窜到了前排,网友围观了整个过程,纷纷在底下谩骂: 【草(一种植物)这样的人渣不枪毙,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如果不是听他自曝,我们真的很难想象现实生活中居然有这种畜生!】 【口区,这种人渣赶快去死!墙裂要求警察赶快办他!把有关此案的犯罪人员全都抓起来!】 【阉了他!畜生什么时候死?】 【已经帮你@了央视新闻和人民日报,不用谢,请叫我红领巾!】 【我是XX贴吧斑竹,我将立贴持续关注此事,在此立誓永不删帖!相信正义永不会缺席!】 …… 早在“杨寒松”说出藏着证据的地点,警察这边迅速出警,将东西都带了回来。事实证明,杨寒松确实有一手,保留了很多有利的证据。虽然这个背后组织很严密,但警察根据这些证据,完全可以像剥洋葱一样顺藤摸瓜往下查,一锅端了那些下线。 杨家的施压来得很快,第二天一大早,微博上的热搜已经被撤了下去,很多公众号也删除了半夜转发的那条新闻。不过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很多网友仍然在讨论这件事,删一条他们就发一条,摆出了一副不处置杨寒松,他们就绝不罢休的态度。而且在留言区不停@相关部门,持续关注这个事件,当晚还有很多录播截图的疯狂发帖。 昏迷的杨寒松再也没有醒过来,他没有进监狱,而是躺在医院里,被警察看守着,打算等他一醒过来,就抓回警局的。没想到这人意识不清醒,常常在病床上惨叫连连,像是沉浸在了无边无际的噩梦之中,怎么都醒不过来。 如果杨家长辈看见了杨寒松此刻的模样,一定知道他多半是被鬼缠身了,以他们家的能力,肯定能找到人解救杨寒松这个杨家独子。可惜这事闹的动静太大,惊动上面发话要严查这个案子,而且要一查到底,态度非常坚决。 尤其是在第二天杨家大规模地压热搜之后,引起民意暴动,被各路网络牛鬼蛇神、愤青、喷子、水军死死咬住,持续不断顶帖,齐心协力呼吁国家严惩人渣,所以此时此刻的杨家已是自身难保。 杨寒松的爸爸位高权重,可以算得上是封疆大吏了,但儿子坑爹至此,他以前为了掩盖儿子的罪行,不知道给杨寒松擦了多少屁/股。再加上他自己平时做过的一些作奸犯科的恶事,这次被上面重点点名关注,于是很快便被请去喝茶,估计这次也是不会再出来了。 杨家也树倒猕猴散墙倒众人推,很多人都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一个昏迷不醒的杨家少爷。 不过这些后续的事情就跟顾婉无关了。她见李小君已经很好地完成了计划,将那些腌臜事彻底捅了出去,就没有再继续留在江城了。 她毕竟是高三学子,为了正事耽搁两三天没问题,但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她也做不了,还是交给国家机关最放心。她相信,以现在正当昌隆的国运来看,这样的恶劣的案子一定是会被查到底的。那些枉死的人们,也只是盼着能恶有恶报而已。 蒋其琛开着车,一路护送顾婉回家。因为彤彤师姐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刘老师又不放心顾婉一个人跟男生独处,所以也上了这辆车,跟着一块儿回去了。 有班主任在车上,顾婉和蒋其琛也不好交流什么,只不咸不淡地交谈了几句,就闭口不言了,路上偶尔眼神默契交流一下,乐在其中。 回了Y市的顾婉立刻沉浸在了补习中,蒋其琛则还在关注这个案子,每当林远航那边有新的进展时,他都会发信息告诉顾婉。 【婉婉,最新消息!Y市也抓捕了几个杨寒松的下线,据审问了解到,他们之前打算对一中最漂亮的女生下手,说差一点就得手了,还说了你的名字!】 第 96 章 【我?我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啊?】 顾婉看着蒋大哥发过来的信息,神态迷茫。自从进入高三开始,除了去过江城一趟以外,她一直好好的上下学,平时也就来往于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没遇见过什么太大的意外啊? 难道是之前李绮云打走的那一批杀马特混混?顾婉皱着眉,冥思苦想着。 直到在蒋大哥发过来的下一条信息里看见了胡锋这个熟悉的名字,她才反应了过来,竟然是这么个人渣! 【婉婉放心!他们已经被关进监狱了,我会找人好!好!招!待!他们!这些人渣还是那些伎俩,给自己套上各种人设,刻意引诱女孩,然后找机会将其骗走,做跟杨寒松一样的事情。上线还布置了有任务,必须多长时间上交一次新的作品视频,作为加入他们会员的考核绩效。】 考核?顾婉觉得更恶心了。 所以玥玥印堂发黑,显示非死即残的那天晚上,就是胡锋打算动手的时候?顾婉简直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没有努力阻止,到最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而且那天晚上胡锋还故意来撩自己,不过被她拒绝了,后来玥玥也因为这个跟他分了手。这么看来,胡锋就是因为自己坏了他的好事,所以对自己生了恨意,打算和那些人渣一起来报复自己的? 口区!简直恶心坏了! 顾婉厌恶地皱了皱眉,接着又继续看着蒋大哥发来的信息。 这件案子因为证据充分,所以往下查的时候很快。据蒋大哥所说,那个组织在违法犯罪行业涉及的范围非常广,不光有PUA培训、和它的各种详细教程,还有佳丽贷、援助交际,以及诱拐未成年人从事非法活动等等一系列违法行为。 不过现在这些下线已经都被顺藤摸瓜抓出来了,那些被逼迫的女孩子们也都逃脱了魔爪,总算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这样挺好的,虽然世界存在黑暗,但光明总会到来。 【你不是说了吗?我是正义女侠,如果有人敢打我的主意,我一定打到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而且,我也没这么脆弱啦!不过还是谢谢蒋大哥关心我~】 想起蒋大哥对自己的关心和担忧,顾婉发完短信,托着腮,望着窗外毫无阴霾的碧空,莫名开心地勾起嘴角,笑弯了眼。 “婉婉!跟谁发聊天呢?笑得一脸春心荡漾,谈恋爱啦?”身旁的玥玥在旁边看了半天了,见顾婉露出微笑,忍不住用胳膊碰了她一下,好奇地问。 “没有啊!高三了,谈什么恋爱啊!”顾婉摇了摇头,不知为何,说这句话时竟觉得有些心虚,“就是随便聊了聊最近市里的新闻而已。” “说到新闻,我想起了一件事!”玥玥也掏出手机,翻到本市的贴吧,故作神秘道,“你看,我们市里唯一的一所大学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顾婉好奇心不重,此刻不太感兴趣,懒懒问道。 “有学生在贴吧里发,说他们系里有人被抓走了,他听了一耳朵,据说罪名是□□未成年少女,还有非法传播售卖隐晦色情视频!”玥玥拿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念着。顾婉听着,感觉这罪名有些耳熟,仿佛似曾相识。 “有图有真相,婉婉你看,有照片作证!”玥玥将手机推了过来,示意顾婉观摩。 顾婉也不推辞,拿起手机定睛望去,她想看一看是不是她认为的那个人。 照片很显然是在学校里拍的,虽然被反剪双手,拷在背后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头部还贴心的打了马赛克,但顾婉眼明心亮,一下就认了出来,发现这群形状狼狈的人中有胡锋那个人渣。 “这有什么好看的,今天数学作业做完了吗?”顾婉将贴吧关掉,手机放回了玥玥的抽屉里,故意指着桌上的数学试卷提醒道。 “啊啊啊啊!我现在就赶!”听了这话,玥玥仿佛被火烧着了眉毛,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先把作业做完了再说! 顾婉是故意这样说的。渣男已经够糟糕的了,要是被玥玥知道她前男友本来还有更恶心的计划,那简直太影响心情了。 反正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看玥玥这幅没心没肺的模样,很明显是没有发现这中间有她的前男友,顾婉也不想在她耳边再提起这个人,索性随便找了个话题糊弄了过去。 “婉婉,人家好想你呐!”从窗外飘进来的戏精女鬼猛地扑了过来,虚抱住了顾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无奈地听着戏精女鬼唠唠叨叨。 “婉婉,你这都请了快一个星期的假了,干什么去了啊?我好多天没看见你,讲八卦都没有激情了呢!” 我也没说我想听啊!顾婉在心中默默吐槽。 “不过没关系,我攒了好久的八卦,今天慢慢从头到尾讲给你听!你刚走的那天,隔壁班的班花交了男朋友,不过……”戏精女鬼盘腿一只手扶着大腿,一只手打着手势,坐在顾婉身前,开始了她的演讲。 听着熟悉的八卦,看着这熟悉的一幕,顾婉忍不住在心中哀嚎:到底有完没完啊!老学究什么时候可以来? 不得不说,这是她第N次真心实意地盼望老学究的到来。虽然老学究是个喷子,但他不打扰自己学习啊!她感觉毒舌的老学究莫名变得可爱起来了呢! “婉婉,你不在的这一个星期,李绮云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戏精女鬼的八卦一条接着一条,不过这句话倒是引起了顾婉的注意,她从课堂上分了一点注意力回来,认真听着戏精女鬼说话。 “高一高二时候李绮云的作风一直称得上光明磊落,喜欢王书易就表白,讨厌谁也会明明白白说出来,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是还算耿直可爱吧!” “即使她那么喜欢王书易,但以前从来没有为男人改变过自己的穿着打扮,”戏精女鬼眼中泛起疑惑的神色,“但是前段时间开始,她居然穿裙子了,还化了妆!原来那么飒,现在居然开始扮成小女人了吗?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顾婉想起之前有一次看见的,李绮云穿着白色连衣裙,涂着粉底腮红,一副娇羞可人,盛世白莲花的模样,再对比那次打走混混时的英姿飒爽,差点就要跟着戏精女鬼一起点头了,幸而她的理智阻止了她,避免了她在戏精女鬼面前掉马。 “说是为了爱情而改变,确实很正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李绮云这些举动很怪异,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我飞在她身边围观,偶尔居然会感到心里害怕,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戏精女鬼托着鼓鼓的腮梆子,看起来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顾婉忍不住皱起了眉。说实话,她也一直觉得李绮云不正常,但是把脉时又没发现症结在哪。她跟这人不同班,又不可能时时留意李绮云的状况,所以到了现在,也还是不知道李绮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而且啊,以前王书易不是一直不喜欢她吗?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李绮云各方面的改变都很大,王书易居然跟她现在的关系很不错!”戏精女鬼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激动,看来这件事让她也有些惊讶。 “以前不说水火不容吧,但王书易对李绮云一直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但是最近李绮云完全就像一杯龙井,婊里婊气的,在他面前动心机、扮柔弱,打扮得女人味十足。这不就让王书易心软了吗?呵呵,真是肤浅的男人!”戏精女鬼不屑一顾。 像龙井?那是什么意思?哦,是说绿茶!想起以前玥玥说过的流行词汇,顾婉心领神会。 “我以前还说王书易喜欢你,哼,我看他一点都配不上你!跟个中央空调似的,到处散发他的光与热,一点也不检点!我看哪,他就应该跟那个绿茶李绮云在一起,少来祸害我们家婉婉,他不配!”戏精女鬼瞪了顾婉身后的王书易一眼,看上去还挺气愤。 “我跟你说啊,李绮云这人段数还挺高,你不在的这几天,她天天拿着各科题目来问王书易,向他请教解题方法,一副娇娇弱弱、羞答答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她!整个年级谁不知道她喜欢王书易?她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这一来二去的,两人熟悉起来,王书易就对她改观了呗!” “而且啊,你知道最恶心的是什么吗?”戏精女鬼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我以前跟你讲过,前校花也喜欢王书易,还陷害过李绮云,后来被她教训了对不对?当时我还夸她做的好,有个性!结果李绮云这个绿茶,这次居然也陷害了那个前校花,摆出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让王书易以为她有多好多无辜,对她好感度大增。两个人讲个题也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的,恶心死我了!本大小姐差点看吐了!” “呸,臭男人有眼无珠,难怪被套路!”戏精女鬼又瞪了一眼王书易,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确实太奇怪了……顾婉默默想道。 她虽然跟李绮云接触的时间很短,但也能看出这人是个脑子简单,喜欢直来直去,不怎么会绕弯子的耿直女生,怎么可能会摆出受欺负柔弱的样子,刻意陷害别人?就像是一个很爷们的女A,忽然变成小O,一脸娇羞去绣花一样,感觉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不行,这绝对不正常!此事不能再拖了,她得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 97 章 还没等到顾婉去找李绮云,她却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不过不是为了寻找顾婉,而是为了王书易而来。 课间时分,李绮云一袭白裙摇曳生姿,抱着参考书走进了他们班的教室,笑意盈盈地向着王书易的座位走去。此刻已是秋季,虽然Y市天气偏热,但还是有不少同学都穿上了长裤长袖,越发衬得她美丽清纯。 她见顾婉坐在座位上,已经回了学校,一时之间竟有些惊讶,眸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忌惮的神色,还不等顾婉看清楚,这一丝异常的神情又被压了下去。 她小指翘起,轻轻挽了挽鬓边的发丝,冲着顾婉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轻飘飘地坐到了王书易的身旁。 虽然是早恋的年纪,但周围学生哪见过这么光明正大追人的举动?一时之间都激动得很,纷纷敲桌子鼓掌,在旁边起哄。李绮云见状,脸颊绯红,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略带羞意的笑容,看着真的挺娇怯怯的。 顾婉倒是觉得她不是真的害羞,而是好像很享受这种被追捧、被关注的感觉一样,错觉吗? 这是李绮云?顾婉在旁边目瞪口呆。虽然早就见识过李绮云穿裙子的样子,刚刚也才听戏精女鬼说过她的改变很大,但顾婉没想到这种情况更严重了,竟然真的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难道周围同学都不会怀疑的吗? 这一次不用把脉,顾婉也知道李绮云绝对出了很大的问题,但她确实看不出有鬼物附身的情况,李绮云的面相竟然也没什么异常变化。 她在心中思考,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找出真相,让这个窃据身体的东西现出原形? 课间不过十分钟,十分短暂,李绮云抓紧时间跟王书易相处了一会儿,像模像样地问了一两个题目之后,就离开了教室。 在这两人交谈时,顾婉明显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时不时地投注在自己的身上,这道视线既忌惮又充满贪婪,如同被毒蛇盯住猎物般阴狠,竟然让她感觉有些阴寒恶心。而这道视线,却是属于李绮云的。 李绮云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顾婉望着李绮云离开的背影,眉尖紧蹙,十分不解。 明明变化如此明显,面相却丝毫不变,这究竟是为何?作为一名相师,顾婉掐手指算了半天,除了收获了因反噬而翻涌的气血之外,竟什么也没算出来。 顾婉虽然了解李绮云不多,但按道理而言,以面相推算她以前的经历,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可惜医者难自医,神算难算己。从反噬上看,李绮云有现在的改变,应该是和自己有关,所以她才怎么算都算不出来。 算了!顾婉活动了一下手指,算不出来就算不出来吧!既然事情与自己有关,那么要是李绮云真的有了什么不好的举动,她也肯定是逃不掉的。 与其现在盲目烦恼,不如静下心等待,看李绮云究竟想做什么,见招拆招吧! 一想到刚刚李绮云看自己时的眼神,她就能预感到这件事肯定没完!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接下来的几天,李绮云又变了,她从天天请教王书易问题,变成了成日里缠着顾婉。 只要一下课,她就会从隔壁班过来,强行霸占方旖玥的座位,紧挨着顾婉坐着。偶尔还会挨挨蹭蹭,无话找话聊一些过去的事,对顾婉小时候的一些异常的经历都格外感兴趣。 顾婉知道李绮云的目的肯定没这么单纯,也就没有拒绝,甚至还特意让玥玥下课之后去别处,方便李绮云来找她,她好套话看看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两个人都别有目的,表面上却是你有情我有义,只差没有结拜了。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外人看来,她们感情增进了不少,宛如一对形影不离的好闺蜜。 为了套出李绮云的目的,顾婉这几天连玥玥都冷落了。她再三解释和保证,才稳住了被抢走好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发飙的玥玥。 时间过得很快,在顾婉和李绮云成为“好朋友”没几天,就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国庆节。 国庆节连着前后周末可以放七天,但是对于他们这些高三学生而言,能放足三天,已经是学校开恩了。 经过了这些天的相处,顾婉还是没有猜出李绮云究竟想干什么,但她觉得这人的耐心正在降低,偶然望过去的时候,她甚至能看见李绮云眼中不经意冒出诡异的光,一副想要杀了她,但又舍不得的纠结模样。 【婉婉,明天放假,我们一起去赤坪山游玩吧,最近太累了,去放松一下!】 躺在床上的顾婉看着手机里的这条信息,心中明了:不管李绮云究竟想干什么,多半就是明天了吧!不然以自己死宅的行为,李绮云若是明天不动手,下次再想约自己出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好的,明天见!】 顾婉跟李绮云约定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便将手机扔到一边去了。 一夜无梦,转眼便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秋高气爽,蓝天犹如被海水洗过一般,一尘不染。顾婉早起已经成了习惯,待完成了所有早课之后,她便直接赶去了赤坪山。 赤坪山位于长江南岸,以山峦秀美闻名于Y市。远远望去,秋日的赤坪山仿佛是一块五彩斑斓的琉璃,山峦中蜿蜒盘旋的路径就像是一条银色丝带,将这片风景点缀得更加美妙。 火红的枫叶宛若燃烧的火焰,染红了天际。黄澄澄的蜜桔在枝头挨挨挤挤,像是争着抢着想被人摘下来,一派热闹的景象。 赤坪山并不冷清,山顶也并不太高,很适合攀爬游玩,所以周末常常会有附近的居民过去爬山,全当锻炼身体了。此刻太阳不过刚刚升起,顾婉到的时候,已经有勤勉的老人在山上散心了。 “婉婉,你到啦?”李绮云一袭白裙,站在树下兴奋地冲顾婉招手。她半边脸露在阳光下,半边脸被树荫遮挡住,一眼看过去,竟有些说不出的诡秘之感。 “嗯,刚到。”虽然要虚与委蛇,探查李绮云的秘密,但顾婉还是说不出太虚假的言语,也幸好她平时话就不多,李绮云根本没有发现她有哪里不对劲。 “现在不是去爬山吗?”李绮云在前面带路,顾婉见她越走越偏,远离了山路,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小时候就喜欢在赤坪山上玩,所以父母在山脚下买了套房子,偶尔会过来住一住。昨晚上我提前过来了,就在这儿过的夜。今天早上惦记着来接你,我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婉婉先跟我回去,我们一起吃点儿东西,我家阿姨的手艺可棒了,你一定要尝一尝。” 李绮云言语轻松,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过她幽幽望过来的眼神,看起来可一点儿也不像是不在意。 想着要是拒绝了这次,还不知道李绮云会想些什么其它法子,况且今天本来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所以顾婉也没有犹豫,顺势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跟着她一起往山脚下的别墅走去。 赤坪山是一处景色秀丽的旅游景点,能在寸土寸金的山脚下拥有一套别墅,当然花费不少。设计人员建造别墅的时候也非常注意,一幢幢别墅之间相隔甚远,保证了主人的隐私,又能独享那一片的风景。 顾婉默不作声,在心中记着路径,默默回头看了来时的空地一眼,便跟着李绮云走进了最角落里的一幢别墅。 别墅装修得很是豪华,各色家具应有尽有,但是里面空荡荡的,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只余餐桌上摆着的各色早餐还在冒着丝丝热气。 “阿姨刚刚做完早餐,应该是出去买菜了吧!”李绮云见顾婉盯着桌上的早饭,连忙解释着,开口邀请道,“我家阿姨做的饭菜味道可是一绝,快来尝一尝?” 一边说着,她一边亲手拿了个碗给顾婉盛粥,动作殷勤地将碗递了过去。 顾婉不动声色扫了一眼桌上一开始就摆好的两双筷子、两只碗,什么都没说,接过了李绮云递过来的粥,坐到了餐桌前。 不知道李绮云瞒着所有人,把自己约到这栋房子来,究竟是想盘算什么。但是这碗粥,说实话顾婉是绝对不可能送到嘴里的。 谁知道她在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要是蒙汗药还好说,若是毒药,那自己岂不是没命了?但要是不喝,肯定会引起李绮云的怀疑,这究竟该怎么办? 顾婉端着碗,一时也有些迟疑。 “怎么了?不喜欢喝粥吗?”李绮云的眼神一直关注着顾婉,见她端着碗却迟迟没张口,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眼睛里的焦急已经溢了出来,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快吃吧,等下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看见李绮云的态度,顾婉越发肯定问题就出在这碗粥上,她一手端碗,另一只手在桌下运起灵力画了一个繁复的图形,这图案闪着幽光,从桌子底下瞬间没入了李绮云的身体。 李绮云身体一僵,眸中有微光闪过,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眼睛里,她瞬间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只听见顾婉说“我尝了几口,不是很合我的口味”,她心中着急,又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见面前的顾婉果然端着碗又喝了一口,唇边还残留着水渍。她这才放下了心。 这道符箓配合着顾婉的话语,让李绮云产生了幻觉,以为顾婉真的把粥喝进去了。其实她只不过用手指偷偷沾了些水,抹在了嘴角,伪装出了她喝了几口的假象。 早餐剩下的时间,李绮云很明显焦躁了很多,桌上丰盛的早餐她完全没吃几口,盛的粥也是一口没动,虽然看似不经意,但其实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顾婉身上。 顾婉想了想,觉得李绮云多半是别有目的,应该不至于马上杀掉自己,那这粥的效果,可能就是下了让自己昏迷的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假装昏迷,李绮云肯定会马上暴露出真面目! 她决定赌这一回,就算是猜错了,也完全可以转头逼问李绮云。于是,顾婉假意轻捂着额头,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缓缓趴到了桌子上…… 第 98 章 “婉婉?婉婉?”顾婉闭着眼睛,其他感觉更灵敏了,她听到李绮云走到自己身边,轻轻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摩挲着自己的脸颊,像是舍不得似的,半晌也没挪开。 这什么情况?这是在干什么? 被一个臆想中的恶鬼这样抚摸,顾婉感觉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不过她定力十足,忍着阵阵不适感一动不动,将想要跳起来的欲望又压了下去。 “婉婉?你怎么了?是没休息好,睡着了吗?”李绮云假模假样又问了一句,见顾婉确实不省人事了,她轻笑一声,将顾婉打横抱起,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朝着二楼卧室走去。 顾婉纵然身体轻盈,但怎么也有个八十来斤,李绮云一个女生,却轻轻松松抱着她爬楼梯,大气都不喘一声,跟她这段时间娇娇怯怯的人设大相径庭。 顾婉身体瘫软,假装昏迷,任由李绮云将她抱进了一个房间,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婉婉,婉婉?”一只手在顾婉脸颊流连,慢慢移到了脖颈处,将白皙细腻的皮肤微微揉出了粉色,看样子,这手似乎还有继续往下延伸的趋势。 顾婉心中恶寒,当即决定李绮云的手若真敢往下伸,她一定不装晕了,立马跳起来逼供! 幸好这手暂时还算规矩,纵使万般不舍与顾婉皮肤接触的感觉,但在脖子上抚摸了片刻之后,便也移开了。 像是害怕顾婉醒过来会反抗,那只手离开了不到数十秒,顾婉就感觉有人接近,然后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被人以宽大的布条绑住了。绑的人还特别细心,紧而不勒,没让她感受到太大的痛苦。 “婉婉,我终于把你藏起来了!哼~哼!”说话的果然是李绮云,但此刻她的声音却略显尖利,听上去情绪很是激动,“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宝贝,我以前就该把你带回来,还推你干什么?” 说到这里,李绮云情绪一下失了控,竟像是后怕了一般,将顾婉整个抱在了怀里,亲昵地去蹭她的脸,娇怯怯道:“幸好你从楼梯上摔下去也没出事,不然,可叫我怎么办啊!” 顾婉就像是一个布娃娃,被人抱在怀中,她正想着自己究竟是该闭眼继续装昏迷,还是假装药效过了,睁眼醒过来,就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推了出去,摔到了床上。 “顾婉?这是哪儿?你是怎么回事?我又为什么在这里?”李绮云的声音听起来惊慌失措,声调也恢复了正常,没有之前那股故作娇嗔之感了。 不过,李绮云似乎吓坏了,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记忆也像是蒙了一层纱,什么都看不清。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顾婉被人绑住,还被自己抱在怀里。 “顾婉!顾婉你快醒醒!这是怎么回事?”整个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李绮云伸手推了推床上的顾婉,顾婉也顺势睁眼醒了过来。 “我不是在吃早饭吗?怎么到这里来了?”顾婉一副才从昏迷中清醒的模样,故作惊惶地看着手腕和脚腕上绑住的束缚绳索,讶异道,“怎么回事?李绮云是你把我绑起来的吗?你想干什么?” 不得不说,钻研过演技就是不一样,至少李绮云一点都没看出来顾婉是假装昏迷,假装惊讶的。 李绮云本来记忆就有缺失,自我感觉嫌疑很大,这时见顾婉质疑的目光望着自己,她忍不住磕磕巴巴地解释:“不……不是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着说着,李绮云的脸色陡然一变,一半的面容仍是原状,另一半则嘴角渐渐勾起,露出了一个甜似蜜糖的笑容,一个声音从自己的口中传了出来:“对呀,就是我把你绑起来的,婉婉喜欢吗?” “谁?是谁在我身体里?”李绮云惊恐万状,这句话不是她说的!有别人在她的身体里!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拍一拍那半边不受她控制的脸颊,但她的手指只微微动了几下,却根本不听她的使唤,这令她愈发惊恐了。纵使她胆子大,也忍不住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姐姐,你还是先睡一觉吧,别碍我的事!”“李绮云”半边脸莞尔一笑,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那个正常的她眼睛闭上,蓦地消失了。 “你根本不是李绮云,你究竟是谁?”顾婉问。 看完这邪异的一幕,顾婉神情镇定,没有丝毫惊诧。自己已经被束缚住,在常人看来没了还手之力,这邪物又在自己面前显露出了真实的情况,想来应该不会再撒谎,正是套话的好时候。 “我?”“李绮云”小指翘起,优雅地捂住嘴巴咯咯笑了几声,“我的确不是李绮云,我叫李绮雨!” “李绮雨?你跟李绮云是什么关系?”顾婉神情泰然自若,虽然躺在床上,却一点也不像是被绑架的人质,目光锐利地看着李绮雨,继续追问。 “婉婉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哟~”李绮雨也跟着躺在了顾婉身边,伸手握住了她被束缚的双手,上下缓缓摩挲,开口道: “我和李绮云是一对双胞胎,同卵双生,原本应该是最亲密的姐妹,但是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她比我更强大,而我又太过于弱小,所以李绮云吞噬了我,将我整个‘吃’到了肚子里。” “婉婉你看!”李绮雨上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举起胳膊着了迷似的观赏,眼神贪婪,“如果不是她,我原本也会有这样健康的身体,这样幸福的人生。但是因为她,我的一切都毁了!” 竟然是胎中胎?顾婉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她原本以为是恶灵附身,没想到居然是更为罕见的胎中胎! 有一些孕妇明明怀了双胞胎,但是生下来却只有一个,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能性有两种。 一种是胎儿着床不稳,除了那个更强壮的保留下来了,另一个则被母体以其它方式吸收了。 而另一种即“同室操戈”现象。一个强壮的胎儿为了争夺母体营养,将另一个或几个弱小的胎儿吸收掉或遏制其发育,或将其孪生兄弟的胚胎吸收包裹在自己的体内。这就是寄生胎儿,是“同室操戈,相煎太急”的结果。 听李绮雨的话分析,看来这一对双胞胎姐妹,李绮雨应该就是寄生胎了。 二人在母体三个月时,肯定还是完好的,不然不会有两个灵投身母体腹中。但是等到有了五个多月时,就出现了李绮雨说的这种吞噬的情况,为了独占母体营养,姐姐将妹妹的胚胎吸收包裹进了自己体内,夺去了妹妹成长的机会。 □□可以在无意识中夺去,灵魂却不能。于是李绮雨的灵魂就留了下来,藏在了姐姐的身体里。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躲在李绮云的身体里,你二人是双胞胎姐妹,灵魂气息相近,难怪我怎么都查不到!”顾婉喃喃自语,声音低不可闻。李绮云只看见她嘴唇微动,却根本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跟你绑架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顾婉仍然装作无知,继续套话。 “所以我才说你是大宝贝啊!”李绮雨眯起双眼,将顾婉的双手拿到唇边,像是想深深嗅一口,却被浑身恶寒的顾婉收了回去。 她也不以为意,惬意道:“姐姐身体比我强壮,神魂也比我凝实,原本把我压制得死死的,我以往只能趁着她意识模糊的时候,偶尔出来透透气而已。但是你身上也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跟在你身边,我的神魂感觉特别舒服。都是靠着你,我才能渐渐强大起来,一举压下姐姐的呀~” 顾婉脑中恍若一道惊雷劈过,她想起来李绮雨说的事情了! 那次李绮云帮着她打跑了混混,她当时为了检查李绮云有没有受伤,将灵力输进了李绮云的经脉里,做了一次详细的检查。 当时灵力流回体内的时候,少了一小半,她还以为那些灵力是帮李绮云疏通了一部分淤堵的经脉,所以根本没在意。现在想想,那股对鬼类有益的阴性灵力多半是被藏在李绮云体内的寄生胎吸收了,也正是因为这股灵力,让李绮雨有了喘息之机。 从那日以后,李绮云的言行举止、衣着打扮都渐渐开始产生变化,一时正常,一时又作小女儿状,但只要她有空,都会跟在自己的身边,这样想来,肯定也是被自己身上溢出的阴性灵力吸引了,本能的追逐自己。 怪不得她卜卦卜不出来,原来李绮雨的苏醒,确实跟她有关! 没理会顾婉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李绮雨又咯咯笑了两声,一脸满足地蹭着顾婉的双手,依恋道:“你身上的气息太令我舒服了,我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你,所以才把你绑回来,永远陪伴在我身边呀~” “我看不是为了我的陪伴,而是想借着我的力量,压制李绮云的神魂,好强占这具身体吧!”顾婉一针见血地戳穿了她表面上的浓情蜜意。 “女孩子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就不可爱了哦~”李绮雨被人戳穿了谋划,也不恼,微微笑道,“不过这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你都是要陪在我身边的呀~婉婉放心,这栋房子是很久以前父母买给姐姐的,平时根本没有人过来,也不会有人发现你是藏在我这里的!哈哈哈哈哈……” 第 99 章 “何必呢?虽然确实是李绮云对不起你,但我想她肯定也不是故意做出这种事。此事错不在你,如果你肯去地府,即使原本阳寿未尽,也一定能投得更好的胎!”顾婉诚恳劝道。 她知道这件事确实李绮雨是受害者,自己这番话更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发言,但是人鬼殊途,逝者已矣,李绮雨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命运,更光明的未来,何必在这里死磕,去夺取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呢? “这件事当然错不在我!”李绮雨娇滴滴的声音蓦地尖利起来,眼眸冒出红光,“凭什么是我退让?凭什么她能出生,而我就要作为养料?如果不是她吃了我,我现在也该和你一般年纪,也说不定是在高高兴兴上学!” 高高兴兴上学?那可不一定!听到了李绮雨的话,顾婉想到了暗无天日的高三生活,抽屉里怎么做也做不完的试卷和资料,忍不住歪了个楼,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不过,即使姐姐吃了我,又能怎么样呢?爸爸妈妈还不是不喜欢她!如果是我,一定比她讨人喜欢的多!”李绮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絮絮叨叨地抱怨。 这倒多半是真的。 在顾婉看来,虽然她更喜欢李绮云耿直的性格,但李绮雨确实伪装得更好,出来扮演她姐姐不过才一段时间,在学校里人缘就好了一大截。 但是李绮云变成现在这样的性格,肯定是有多方面的原因,若真是双胞胎姐妹同时存在,李绮云肯定又是另一个样子了,所以倒也不必在这里假设。 李绮雨还在念念叨叨,回忆着过去。听着这些言论,顾婉觉得这也是线索,能让她更了解这姐妹俩的事情,于是便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 李绮云父母双方的家族都算得上传统豪门,虽然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基础,但夫妻两人意外相处的不错,妻子便很快怀了孕,是一对双胞胎。 怀孕期间,丈夫有了别的小心思,虽然没有真的出轨,但妻子能感觉到他的感情跟以往不同,没有再将所有的注意力投注在自己身上了。 妻子由于缺乏安全感,所以过于在乎自己的美貌,生怕怀孕时吃得太多、补得太过,破坏了自己火辣的身材,便日日少食,期盼生完孩子之后,身材可以迅速恢复。 哪知道由于母体营养涉入不足,两个孩子在腹中为了争夺更多的营养,姐姐竟吞噬了妹妹,将妹妹的身体化作了自己的一部分。等孩子生下来,医生做完手术之后,才在姐姐鼓胀的腹中发现了妹妹的大部分身体,知道了寄生胎的真相。 也正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惨剧,所以孩子生下来之后,夫妻俩反目成仇,整日争吵。丈夫怪妻子心肠狠毒,为了自己的美丽,不肯给孩子补充营养,才害得两个女儿只活了一个;妻子怪丈夫移情别恋,怀孕期间对自己关心不够,让自己缺乏安全感,都有轻度抑郁症了,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两个人无法沟通,都认为对方的问题更大,是对方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如果是普通夫妻,离婚就是了,但是他们俩属于商业联姻,为了企业形象及公司稳定,又不好离婚分开,只能勉勉强强在一起,成了一对怨偶。 对于这个多余的、碍眼的女儿,早就有隔阂的夫妻俩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私底下都是各玩各的,皆不愿意带这个女儿。李绮云从小是被家中老管家带大的。 老管家虽然心疼李绮云,但他不是李绮云的长辈,也只能在生活中,在衣食住行上尽心尽力照顾这位小主人,若是李绮云在外面犯了什么错,他可以帮忙善后,但是再多余的,就没有了。 她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于是各种叛逆、各种惹祸,仅仅是期待父母能将目光稍微投注到自己身上一点点。但是不管她干什么,无论她是优秀还是差劲,父母都没有关心她的意愿,家中永远是冷冷清清的,就像是寒冷的冰窟一样。 情感上的缺失让李绮云如同一只受伤的刺猬,她一方面渴望温暖、贪恋感情,另一方面又对所有接近她的人抱有抗拒防备之心。这十几年来,李绮云都活得纠结又郁卒。 这么多年,她唯一喜欢了一个王书易,即便是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她也想得到他,与自己喜欢的人组成一个温暖的家庭。 “那你呢?你喜欢王书易吗?”听到这里,顾婉忍不住问道。 “我?”李绮雨挑眉掩嘴一笑,摇了摇头,“我才不喜欢那个肤浅的男人,我喜欢你啊,我亲爱的婉婉!” “既然你不喜欢他,又为何要故意去接近他呢?”顾婉淡定地忽略了李绮雨最后一句话,追问道。 顾婉不过才去了江城没几天,李绮雨和王书易的关系便突飞猛进,顾婉觉得,照这样下去,李绮雨一定能很快搞定王书易,跟他成为纯洁的超友谊朋友。 “还不是因为李绮云喜欢他!”李绮雨翻了个白眼,笑眯眯道,“我要让姐姐知道,无论是哪方面,她都不如我!就连她喜欢的人,也会喜欢我更甚于她!等我魂魄再强一点,我就强行吞噬了姐姐的神魂,独享这具身体!” 这真的是一笔烂账,此事确实是李绮云有错在先。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结果已经成这样了,失去了身体,说要李绮雨不恨是不可能的。 若不是李绮雨是靠顾婉的灵力苏醒,与她有直接关联,接着绑了她回来,又想吞噬李绮云的魂魄,说不定顾婉都不想介入这种糊涂家务事中。 但是现在这些事与她有关联,她若是不管不顾,李绮云这条命老天爷多半要算在自己头上,这让她不得不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正在思考该如何阻止李绮雨强占身体的顾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问道:“李绮云一直说她没有推我,但我记得很清楚自己确实是被她推下楼梯了。现在看来,推我的不是她,而是你吧?” 李绮雨伸手把玩着顾婉的发丝,抿嘴笑了笑,干脆地点头承认:“没错,就是我!” “为何?我跟你应该没有仇恨。”顾婉眉尖紧蹙,心中不解。 “以前的你看起来呆呆的,比现在傻多了,”李绮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继续道,“有几次我趁姐姐意识不清,跑出来活动,被你撞见了,你傻乎乎地说我身体里有两个人,对我说了一次,对着姐姐也说了一次。我当时魂魄虚弱,远不如姐姐强大,害怕她知道以后,找高人收了我,那我岂不是完蛋了,所以就找了个机会想要杀你灭口。” “就因为这个?为了一个可能并不会发生的事情,就要害死一条人命?”顾婉一想到当时李绮雨眼冒凶光,满脸的恶毒,心中便觉得膈应得很。 “在妈妈肚子里时我就明白一个道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杀多少人我都觉得值得!” 可能是以为顾婉无力反抗,只能永远被自己藏在这里,李绮雨毫不隐瞒,言语相当坦诚,“毕竟姐姐还有身体在,而我,只有虚弱的魂魄在世,说不定哪一天就消散了。我若是不保护自己,谁会来保护我?” 望着李绮雨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顾婉深深地叹了口气。把杀人的行径也说得这么不得已,其情可悯、其心当诛!遇到这样的事,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为好。 “砰——” 正当她陷入纠结时,关上的门突然被撞开了,汗流浃背的蒋其琛一脸冰寒地冲了进来。 “婉婉!”看见被绑住双手双脚的顾婉躺在床上,头上的发丝还被另一个女生把玩着,蒋其琛警惕地推开李绮雨,掏出小刀割开束缚的绳索,紧张地望着婉婉,说道,“婉婉,我来救你了,你还好吗?” 挣脱了束缚的顾婉轻轻捏了捏蒋大哥的手,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安抚着他焦躁的情绪。看得出来她对于蒋其琛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 在知道李绮云约自己出去,可能不怀好意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她便将整件事告知了蒋大哥,与他约定:若是她平安还好,如果她失联超过一个小时,蒋大哥就会冲进去找她。 当时她站在李绮云的别墅外时,回眸的那一眼便是给蒋大哥递的眼色。而蒋其琛已经在外面焦急地等了一个小时了,见一直没有收到短信和电话,料想婉婉肯定出了事,心急如焚的他只好擅闯民宅,气势汹汹直接冲了进来。 而艺高人胆大,外面又藏有后手的顾婉自然不怕身处敌营,她自己有保命的本事,再不济,蒋大哥也会来救她,所以她格外胆大,被绑住了心里也丝毫不慌张。 “你是谁?为什么碍我的事?非法闯进别人的房子里,小心我报警抓你!”被推到一边的李绮雨心中愤怒,叫嚣道。 “把婉婉还给我!”她见来人解开了绑住顾婉的绳索,心中更是愤恨,向着破坏她计划的人猛扑了过去,却被来人一脚踹飞在地上。 “他是来救我的人。”顾婉扯了扯蒋其琛,向着躺在地上的李绮雨郑重道,“你对我下的杀手,暂且放在一边,先来处理你跟你姐姐的问题!” 说完这句话的顾婉一把握住李绮雨的手腕,如水般的灵力瞬间流入这具身体,向着识海中藏着的另一个魂魄涌去。这个魂魄在灵力持续地冲刷下,突然活跃了起来,她操纵着一半身体,眼睛轻轻闭了闭,又缓缓睁了开来。 “妹妹……”一行灼热的眼泪顺着一边的眼睛缓缓流了下来…… 第 100 章 此时此刻,李绮云一体双魂,被一分为二,一边流着眼泪,另一边愤恨地瞪着顾婉,两边一般容貌,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看着着实诡异无比。 “妹妹,我都听到了,是我对不起你……”李绮云心中悲苦、泪流不止,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冒出了深深的罪恶感。 “哼!你以为道了个歉,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吗?虚伪!不过是看斗不过我,才摇尾乞怜罢了!”面上表情蓦地一变,李绮雨讥讽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绝不会放弃这具身体,这本来就应该是属于我的!” 李绮云半边脸悲痛欲绝,半边脸猖狂无比,交织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你既然想要,那这具身体就给你吧!”李绮云心如死灰,喃喃道。 她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被别人占了,李绮雨活动的时候,她都是陷入沉睡的。但是刚刚顾婉灵力涌入时,她在识海里看到了从当年李绮雨胎死腹中,到现在的所有记忆,就像电影似的一幕一幕在脑海中闪过。 想到自己唯一的亲妹妹想让她死,父母不喜欢她,同学排斥她,就连自己喜欢的男生,也是喜欢妹妹讨厌她。忽然感觉这个世界如此陌生孤独,她觉得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把身体让给自己一直亏欠着的亲妹妹,也算是还了她欠下的债了。 “爸爸妈妈虽然感情破裂了,但如果知道你还在世上,一定很会开心的,你要连着我的那份好好爱他们!王书易的喜好你从我这里都知道了,希望你以后跟他好好相处,别辜负他!他曾经给了我很多温暖,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管家爷爷年纪大了,虽然从来没有带过你,但看在他养大了这具身体的份上,也拜托你好好照顾他……” 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李绮云絮絮叨叨,恨不得将自己挂念的人和事一股脑都交代给李绮雨,她也好没有遗憾地离开这个人世。 顾婉看得出来,虽然李绮云肯主动让出身体,但从她说话的口吻中,可以明显感觉到她对这个世间淡淡的不舍。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心软,不占这具身体吗?”李绮雨脸色变了又变,表情复杂,恶狠狠道,“少在这里虚情假意!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说这些话就能让我可怜你!这具身体我占定了!我宁愿毁掉,也不会还给你!” “别放狠话了,”顾婉被蒋其琛揽在怀中,竟也没想挣开,她表情淡漠,突然开口插话,“就算李绮云同意,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强占这具身体,你要杀我这件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哼,这具身体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有本事你就来啊!你还能拿我怎么样不成?”被姐姐说要主动让出身体的李绮雨失去了冷静,明明知道顾婉的特殊,竟还是跟她叫嚣起来,一副谁都拿自己没辙的样子。 “妹妹!”平时嚣张跋扈的李绮云此刻倒是比她妹妹更冷静,识海的记忆,以及被灵力唤醒的经历,都让她明白顾婉的特殊本领,生怕妹妹惹怒了顾婉,连忙呵斥道,“是顾婉帮了你!说话要客气一点!” 训斥完身体里的妹妹,李绮云又看着顾婉,请求道:“顾婉,我知道李绮雨推你掉下楼梯是她做错了,如果你要算这笔账,她也的确该受到惩罚!但是请你看在她没有人教导,我是主动自愿让出来的份上,还是让她占了我的身体吧!况且上次我们不是说过了吗?我救你,此事一笔勾销!” “你倒是挺大方!当了个好姐姐,进入角色很快嘛!”顾婉心中复杂,难得讥讽了一句。 明明才刚刚知道有个妹妹,而且这个妹妹还想要自己的命,李绮云却一点儿都没把它当回事,反倒劝顾婉从轻处罚。这样懦弱的性子,逃避的举动,让顾婉忍不住哀其不幸,又恨其不争! “就当是我还她的!”李绮云叹了口气,神色哀伤,“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喜欢我、在意我,就连爸爸妈妈也因为我害死了妹妹而吵架,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我已经享受了十八年的人生了,但是我的存在却一点意义都没有,还不如让给妹妹,她能比我过得更好!” 顾婉看得出来,李绮云说这些话是真心的。她是真心觉得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生出了逃避之心,看来整件事的真相对她的打击确实很大,让她连活都不想活下去了。 “你少虚情假意了!”刚刚还气焰嚣张的李绮雨此刻声势落了下来,硬着嘴说道,“就算你说得再可怜,这具身体我也是绝不会让的!休想!!!” “你还看不出来吗?李绮云是真的想死了,都给你交代遗言了!她想把身体完完整整留给你,根本不是什么虚情假意!”顾婉忍不住对着李绮雨说道。 “就算是这样……”李绮雨一直藏身在姐姐身体内,何尝不知道那些言语的真假?只不过嘴上不肯服输罢了。她的声音猛然低了下来,退了一步,“就算是这样,这具身体还是应当归我!但我可以让姐姐留在身体里,我不用的时候她才可以用!” 李绮雨在娘胎中被吞噬了身体,只能藏身在李绮云的体内。而获得这具健康灵活的身体,已经成了她的执念,她是非得到不可。 “哪怕你们自行决定了,这也是不可能的,”顾婉冷冷道,打破了面前这对双胞胎姐妹的臆想,“这具身体本身就是属于李绮云的,哪怕你是主动让出,或者让李绮雨作为身体的主导,都是不行的。占了身体的人会背负因果,将来死后到了地府,肯定会受罚。李绮云,你愿意你妹妹因为这个事在地府受惩戒吗?” “背负因果又怎么样?那时候,我该享受的,已经享受过了!等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看不出娇娇怯怯的李绮雨倒是更洒脱一些,她表示那都不算事儿,曾经拥有就行! “顾婉,我知道你很厉害,你一定可以用最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李绮云弯下腰冲着顾婉深深鞠了一躬,旁边李绮雨控制的身体像是不愿意,但还是被姐姐强行带着鞠了下去。 “行吧,如果你们非要如此的话,我确实是有办法!”顾婉似笑非笑,决定干完这件事,以后绝不再管这种糟心的闲事,别人的家务事,自己还是少参与为好。 “其实很简单,身体还是以李绮云为主导,你们灵魂相近、识海相通,这就是可以随时随地沟通的一体双魂。谁什么时候控制身体,平时可以商量着来。只要李绮雨操控身体的时间不多于李绮云这个身体的主人,以你们相近的灵魂气息,就不会被地府发现。但如果李绮雨的时间超过了李绮云,那就相当于外来灵魂压制了原身灵魂,绝对是会被发现的!而且,李绮雨做错事在先,李绮云你这当姐姐的要好好监督,如果再被我发现她有害人的举动,我绝对会送她进地府审判!” 简单讲解了注意事项,放完狠话之后,顾婉懒得理会这对双胞胎姐妹,她随口道了个别,便拉着静静等在房中的蒋其琛一起离开了这栋别墅。 “蒋大哥,你说为什么李绮云这么包容李绮雨呢?明明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个妹妹,还是个想杀了自己的妹妹!” 两人漫步在赤坪山脚,落在地面的枯叶在阳光的照射下金灿灿的,踩上去咯吱咯吱响。顾婉跳来跳去像只林间小鹿踩了会儿树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可能是难得被人需要吧!”蒋其琛犹豫了片刻,根据她们的只言片语推测,“刚刚听她交代遗言,她可能觉得在这世上从来没得到过什么温暖,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妹妹,听妹妹说需要她的身体,可能她就选择放弃了吧!” 只了解一部分事实的蒋其琛也是连猜带蒙,竟说对了大半真相。 “我还是无法理解李绮云的做法,”顾婉摇了摇头,评价道,“我感觉她就是脑子有坑!无论怎么样,也不应该就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而且就算是为了她妹妹好,也应该主动让李绮雨去地府,而不是让她流连阳间。” “哎,可惜这件事与我关联太重,让我不得不出手。不然,我还真不乐意管这些破事!”顾婉嘟着小嘴抱怨,清丽的脸颊在林间斑驳的阳光下镀上了一层光晕,翘起的唇珠殷红,显得异常可爱,看呆了蒋其琛,一时竟傻愣愣地站在了那里。 以顾婉的脾气,她是想送李绮雨进地府的,这样对双胞胎姐妹都更好,可惜她们不领情,宁愿挤在一具身体里。顾婉也不愿勉强别人,只能认下这个事实。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选择,”蒋其琛见婉婉神色不平,劝慰道,“她们是双胞胎,也许就喜欢待在一块儿呢?总之你已经尽力了,对你没什么影响,她们自己也满意,就行了!别想太多。” “好了婉婉,别再想着她们了。难得出来一趟,我带你一起去爬赤坪山吧!”此刻天色尚早,蒋其琛自然不舍得顾婉就这么回家了,他开口邀请顾婉同游,希望能多出一些相处的时间。 太阳挂在半山腰,色彩明艳的赤坪山此刻很是热闹,不少游客在山中攀登,说话声、笑闹声不绝于耳。 看着热闹的赤坪山,顾婉点头欣然答应了这个邀请,她走在蒋大哥身旁,心中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念头:李绮云和李绮雨这样一体双魂真的好吗?还不知道她们究竟会闹出多少事来! 此时此刻的顾婉,已经模模糊糊预见到了这对双胞胎姐妹鸡飞狗跳的未来…… 100-110 第 101 章 才过了个国庆节,高三六班的学生愕然地发现李绮云又变了个模样,一天纯素颜,穿得英姿飒爽,感觉一言不合随时便会被爆锤的女汉子;另一天则是化着精致淡妆,娇娇怯怯、清纯无暇的美丽少女。 当李绮云是女汉子的时候,总是一脸羞涩地来到他们三六班,扯着王书易不着边际地聊天,嘴又笨,聊也聊不到点子上,看起来颇有些怪模怪样。 而当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时候,又总不肯到他们班上来,也没有找王书易的意愿,让大家欣赏美女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我说你们,就是没有眼光!班上有婉婉和我这样的大美女还不够?用得着看别人班上的美女?”见王书易的同桌念叨着为什么李绮云穿裙子,打扮得精致一点的时候不过来,方旖玥忍不住转过身去嘲笑了一句。 “嗨,美女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嘛!”同桌讪笑着挠了挠头皮,“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这漂亮的时候不找我们易哥,反倒是像个女汉子的时候过来,我就是不理解她呀!你们说,这又不是来比武的,怎么漂亮的时候不过来?” 王书易也有些奇怪,本来他前几天跟“李绮云”言语很是投机,对她颇有些刮目相看,谁知才过了个十一,他感觉李绮云又变回了原来那副直愣愣的粗犷模样,令他十分不得劲。 这在顾婉看来,却是正常现象。喜欢王书易的是李绮云,又不是李绮雨。以前为了证明自己被姐姐强,李绮雨还会好声好气地哄着王书易,什么都顺着他说。现在她这个魂魄都过了明路了,又不是真的喜欢王书易,自然也不会闲着没事来纠缠他了。 世界那么大,她都没去逛过,凭什么现在就要把感情绑在一个自己不喜欢也看不上的男人身上?发展成备胎倒是可以考虑,谈恋爱还是算了吧!况且这个男生还是李绮云喜欢的,她现在寄居在姐姐体内,也不大愿意太过于得罪李绮云。 李绮雨是这样想的。她出来的时间段,连顾婉都有意无意避开了,谁也别想来影响她全新的生活! 只是可惜李绮云了,对王书易满腔热忱,却还敌不过李绮雨假装绿茶的那几天! 可能这些肤浅的男人就吃这套吧!顾婉在心中默默腹诽。 不过…… 蒋其琛俊美的脸突然出现在了顾婉的脑子里,她单手托腮,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心中笃定:蒋大哥一定不是这种肤浅的人! “怎么不漂亮了?”一听这话,方旖玥就不高兴了,她拍了拍身后人的桌子,怼道,“黑长直、穿裙子是好看,扎马尾、穿裤子难道就丑了吗?这只是换了个打扮,又不是换了个人,我看你们这些男生,就喜欢那种初恋打扮!我反倒觉得,英姿飒爽的李绮云更美!” “哎呀,不是!”身后人又挠了挠头皮,不知该如何解释,“就是吧,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只是换了个打扮,但我觉得形象气质简直焕然一新,就像……就像是换了个人啊!” 王书易也在一旁若有所思,他是和李绮云接触最多的人,感受的也更为明显。两个打扮两种穿衣风格,甚至是两种不同的说话方式,哪怕长相一模一样,但就让人觉得这不是同一个人。 “哎,你们说,她该不会是人格分裂了吧?”王书易同桌压低了声音,一脸兴奋,“一个暴力女汉子人格,一个温柔淑女人格,还有一个是随时懵逼人格,三者轮换出现,各不相同,想想还莫名有点小激动!” “懵逼人格?那是什么?”顾婉觉得自己孤陋寡闻,竟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人格。 “嗨,我听隔壁班的朋友说,无论李绮云是什么样的打扮,但是总会时不时地陷入呆滞状态,别人跟她说话也不理,老师提问她都当耳旁风,等她清醒过来,也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我才叫这是懵逼人格!” 顾婉了然地点了点头,也许只有她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李绮云发呆,多半是两个灵魂在识海里交流,一时没顾得上外界的原因。现在她们才刚刚体验到随时可以沟通的感觉,尚且会犯这样的错误,等时间再久一点,习惯一心二用之后,肯定就不会再出这样的纰漏了。 “哪那么容易人格分裂!”方旖玥看身后的男生有些不顺眼,张口就是反驳,“要遭遇了重大的精神刺激,才有可能会有多重人格,我可没听说李绮云受什么打击!我看哪,就是一个女生风格百变罢了,哪有你们说的这么玄幻!” 对,根本不是人格分裂!顾婉在心中默默给玥玥点了个赞。 不过也不是李绮云风格百变,而是更玄幻的一体双魂。 总之,希望她俩还是低调些吧!毕竟这么多同学都看出不对劲了,难保不会有别的高人发现。 不过,顾婉不知道的是,两姐妹的为人处世包括三观完全不同,想让她们消停点儿,那还真是有的磨呢! 与此同时,隔壁班的走廊上,一袭秋装白裙,披散着头发,看着楚楚可怜的李绮雨微微偏头莞尔一笑,像是树上弱不禁风的小白花,她对给她递情书的高二学弟羞涩道:“谢谢你喜欢我,我……”话还没说完,便陷入了一片迷蒙,愣在了原地。 “李绮云你干什么,哪根筋又不对了?今天是我掌控身体的日子,你拉我进来做什么?”魂魄状的李绮雨气得瞪了识海里的李绮云一眼,很不耐烦。 以往李绮雨苏醒,李绮云就陷入沉睡,所以妹妹是怎么说话做事的,李绮云只看过记忆片段,却从来没有见过现场。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跳了好几跳!现在两个人并存于识海中,掌控身体的那个无论干什么,另一个都时时刻刻看得见。两个人的三观截然不同,你瞧不上我,我看不起你,颇有些矛盾。 “你明明就不喜欢他,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你还想养备胎不成?”李绮云的声音有些恼火,她曾经被类似的女生陷害过,本人最瞧不上这种绿茶婊行径了,如果李绮雨不是她妹妹,她肯定二话不说,上去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样的女人。 李绮云表示,这样的人,她一拳头可以打五个,而且是爆锤! “我就是很享受这种被人喜欢,被人追捧的感觉啊,那又怎么了呢?”李绮雨见姐姐以谴责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眼睛骨碌一转,声音带上了几丝哀怨,“谁叫我从小就没有人疼没人爱!我连身体都没有,所有人都看不见我,也没有人喜欢我……” 李绮雨的声音慢慢带上了哭腔,最后竟真的忍不住轻轻抽泣了起来。李绮云被这哭声弄得一时间不知所措,她急忙将妹妹的魂体拥入怀中,笨手笨脚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好了小雨,别哭了,是姐姐不对还不行吗,我以后再也不这样说你了!” 李绮云感觉自己被柔弱不能自理的妹妹强烈地需要了,即便她知道妹妹的性格,但还是不忍心责骂妹妹。她暗暗唾弃了自己的口不择言,决定以后要对妹妹更温柔一点。 “不过呢,我觉得爱情这个东西,还是得一心一意,就算有再多人喜欢,也比不上跟自己心爱的人心意相通。”李绮云抱着妹妹,谆谆教导。 “就像你对王书易一样吗?”李绮雨忍不住问了一句,这话很有些微妙,让李绮云觉得心情略微郁卒。 “那你呢?”李绮云问妹妹,“你喜欢王书易吗?” “不喜欢,”李绮雨诚实地摇头,“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还不想把自己的感情困在一个如此平平淡淡的男人身上。” 不知为何,听了这番话的李绮云悄悄松了口气,她神情复杂地摇头,说道:“我是喜欢王书易,但是他不喜欢我。而且,我们现在这个情况,无论是喜欢谁,都不合适!” 她一想到若是王书易答应了她,两人成为了一对情侣,那究竟是她在跟王书易谈恋爱,还是妹妹在谈?想着就觉得怪异,有种二女侍一夫的感觉,叫她心中一阵恶寒,瞬间感觉哪哪儿都不对劲。 这样想着,她连谈恋爱的心思都绝了,决定以后再也不去找王书易了。 “以后我们都别谈恋爱了,我陪着你玩遍整个世界,不需要别的臭男人来插一脚!”干脆爽快,从不优柔寡断的李绮云许下了承诺。 “好吧,那姐姐要一直陪着我!”李绮雨依赖地靠着姐姐,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学姐,学~学姐?”高二学弟站在走廊上已经三四分钟了,李绮云学姐还是一动不动,眼神呆滞,整个人神游天外、物我两忘的样子。他感觉很尴尬,终于忍不住又唤了几声,“学姐,云学姐!你是不舒服吗?” “啊?没有没有……”回过神来的李绮雨轻轻挽了挽鬓边的发丝,温婉笑道,“对不起,刚刚有点走神了。你很好,谢谢你的喜欢,我很高兴!但是高三的学习任务太重了,我暂时顾不上别的,只能感谢你的厚爱了!” “毕竟,爱情需要全身心的投入,需要一心一意的对待,而我暂时没有办法做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李绮雨望着学弟的双眸,语调微微拖长,一派温柔款款。 小学弟见李绮云学姐满脸温柔,连眉目间都是缱绻之意,他忍不住红了脸颊,大声道:“学姐,我明白的学姐!现在我一定不再来干扰你,一切等你高考结束之后再说!” 说完,冲着李绮雨爽朗一笑,便转身匆匆跑下了楼。 “我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识海里的李绮云皱眉咬着指节,神态更茫然了…… 第 102 章 “哪里有不对劲了啦?我不是都听姐姐的话,明言拒绝了吗?”李绮雨笑吟吟道,“只不过现在男生都脸皮薄,要面子,我也是避免伤了别人的自尊心,能委婉还是委婉一点呀!” “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李绮云当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对妹妹,她愿意睁只眼闭只眼。 * 顾婉不知道李绮云两姐妹处于磨合期的日子是如何鸡飞狗跳,此刻的她也陷入了窘境。幸好她端得住,即使心中尴尬,面上却也瞧不大出来。 事情还要从课间说起。 一般来说,课间时那些鬼类虽然会围观,但很少会对学生直呼其名,就连戏精女鬼,即使知道顾婉看不见她,跟她说话的时候,也是飘到她的面前,才开口的。 哪知道这一次的课间,戏精女鬼可能是太急切了,竟然在教室后门就大声叫出了顾婉的名字,而顾婉那时正在想着李绮云双胞胎的事情,也没仔细分辨声音的主人,竟直接开口应答了。这下可好,她在戏精女鬼面前彻底掉了马!简直都要裂开了啊! “好啊,婉婉!我说我怎么一直就觉着你不对劲呢!原来你真的能看到我!”戏精女鬼做出一副十分悲伤的样子,甚至幻化出了小手绢,翘着兰花指开始假装擦眼泪,“婉婉你居然欺骗我,你还假装看不见我!你一点也不想跟我做朋友,我太伤心了,我的心好痛~呜呜呜呜……” 这梨花带雨的场面顿时让顾婉僵住了,她吃软不吃硬,如果这戏精女鬼摆出一副责问的模样,她可能还懒得理会,结果现在让人家这么伤心,她就有些不忍心了,心中颇感尴尬。 正当她在犹豫,想着要不要开口安慰一下这女鬼时,戏精女鬼一把扔掉虚幻的手帕,开始捧腹大笑起来:“怎么样婉婉,你的演技是很好,成功骗了我这么久,我能唬到你,说明我演技也不赖吧!哈哈哈哈~” 这女鬼,果然不愧有戏精之名,这种时候还要演上一演! 顾婉轻飘飘斜瞥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哎哎哎~婉婉,你是有天生阴阳眼,所以能看到我的吗?”笑完了的戏精女鬼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飘在顾婉面前托着腮帮子问道。 顾婉又瞥了戏精女鬼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说的没错。 “哇!这可真是太好了!”戏精女鬼目光炯炯,简直就像星星一样发光了,她兴奋地在空中不停翻跟头、上蹿下跳,像打了鸡血一样,“自从做了鬼,我这还是第一次跟活人成功讲上话!婉婉你可真了不起!” “不过还是我更了不起!我多有眼光啊,老早就觉得你肯定不是池中之物,一开始就缠在了你身边,现在想想,果然还是我有先见之明!”戏精女鬼开心过了头,开始自吹自擂起来,“跟你接触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肯定是我潜意识里就知道你不简单!我眼光真好,不愧是我!” 眼光好什么呀好!顾婉在心中腹诽,如果不是感受到了自己身上溢出的阴性灵力,本能地跟在自己身边,又运气好碰上了,不然以自己伪装的程度,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鬼类看穿? 而且,不过就是发现自己能看到鬼罢了,有必要这么兴奋吗?顾婉叹了口气,觉得平静的生活可能要跟自己说再见了。 “婉婉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绝对不告诉别的鬼,好不好?”戏精女鬼见顾婉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明显感觉她此刻有些不高兴,忍不住软着声音保证。 顾婉嘴角微微勾起,点了点头,接受了她的好意。 她是真的嫌麻烦,一想到若是全校的灵体都知道自己有阴阳眼,飘过来或是围观,或是搭讪,蜂拥而至将周围挤得水泄不通的场景,她就止不住地想叹气。 不过既然被人知道了,她也能平静地接受,就算是戏精女鬼把这件事传扬出去了,大不了她佩戴能驱逐鬼魂的符箓,抑或是跟老学究达成协议,让灵体至少上课时间不来打扰她。 这样一分析,其实掉马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想一想,我们的初见多有意思啊!”戏精女鬼一脸陶醉,仿佛沉浸在了美好的回忆里,“我,对着镜子梳妆打扮!你,在我的面前装鬼吓人!那是多么有戏剧性的一幕啊!我们合作得天衣无缝,将李绮云吓得屁滚尿流,应该记入史册。果然,我们注定就是一对天生的闺蜜!” 说到最后,戏精女鬼更是直接开唱了起来,以美声的方式唱完了最后一句,情绪和表情都相当到位,唱完之后还弯腰背手四处鞠躬敬礼,不愧于她的戏精之名! “我就说婉婉怎么演技这么精湛嘛!平时一定是看鬼看多了,所以才模仿得像!”戏精女鬼笑着说道,她才刚刚演了一回,这时又恢复了正常。 顾婉也微微一笑,她确实看过很多鬼魂,扮起来也的确得心应手。不得不说,这些鬼魂的真实表现就是她素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艺术来源于生活! “那婉婉,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李绮云的事你也听到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戏精女鬼想到李绮云高三以来的种种表现,忍不住又开始八卦了起来,“她十一前跟你走得这么近,现在又变成了有规律的转换,你可别告诉我,跟你没关系啊!” 戏精女鬼真是敏锐,这件事确实和自己有关,如果不是她当时出了手,李绮云可就永远变成李绮雨,再也醒不过来了。顾婉在心中默默思忖。 顾婉勾了勾手指,示意戏精女鬼附耳过来,她同样压低声音,用手微微挡住嘴巴说道:“这是李绮云的私事,没经过她本人的允许,我可不能告诉你。” 没听到想听的八卦的戏精女鬼顿时苦着脸,一副哀怨的表情,唉声叹气:“啊?婉婉你怎么这样啊!你看我有什么八卦都告诉你,连你骗我这件事我都原谅你了,结果现在有好吃的瓜也不带我一起吃!太不够意思了吧!” 戏精女鬼一边抱怨,一边绕着顾婉上下左右转圈圈,一副非要让顾婉眼晕之后,老实说出八卦的样子。不过顾婉有她自己的原则,完全不吃这一套,到最后也没被撬开嘴。 “好吧好吧,我投降认输了!”没把顾婉转晕,自己反倒绕晕了的戏精女鬼无奈地放弃了这个好吃的瓜,自己安慰自己,“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婉婉这么保守秘密,不透露别人的隐私,那我跟你说的话,你也肯定不会告诉别人,对不对?” 说着说着,她竟有些骄傲了起来,似乎为自己的朋友这么有原则而高兴。 这家伙,心态乐观,调节情绪的能力也很不错,随时随地都能让自己高兴起来,不得不说,也是一个人才啊! 顾婉略带笑意地看了一眼翘尾巴的戏精女鬼,暗自偷笑。 在顾婉跟戏精女鬼偷偷交流的时候,上课铃声已然响起,英语老师踩着平底鞋,昂着头、一手扶着腰,一手敲着背,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 ——脖子上还跨坐着一脸得意洋洋的捣蛋鬼。 以往戏精女鬼上课时一般不在教室,一则躲避老学究,二是因为她实在讨厌上课,所以能躲则躲。而现在,她刚刚知道了顾婉有阴阳眼,这天都没聊够,她可舍不得现在就离开,于是就留在了课堂上,同样看见了这滑稽的一幕。 虽然这一幕顾婉不是第一次看见,但还是成功地让她震惊了!瞧这李老师身上阴气的浓度,乌漆嘛黑一片,死死包着她,都影响到身体健康了! 戏精女鬼知道顾婉在李老师被捣蛋鬼缠上时就请了假,后面回来没待几天就又放了十一,对这件事基本不怎么了解,于是飘在她的耳旁,悄声道: “婉婉,之前这个八卦忘了跟你讲了!你们班英语老师得罪了小曾,已经被整了好几个星期了!她出校门了还好,只要待在学校里,小曾就会骑她脖子上,想尽一切办法整她!你看她扶腰敲背,肯定是被压久了,血液不通畅!” 因为是上课时间,又有别的灵体在场,所以顾婉没有回应戏精女鬼,而是目不斜视,直直地望着李老师——的头顶。 捣蛋鬼正变幻出了一根虚幻的羽毛,在李老师鼻子下面轻轻地拂着,他一脸坏笑,看起来特别不怀好意。 李老师顿时感觉鼻子一阵奇痒,用手抠一下,便会好一些,但没过几秒钟,就又开始痒了起来。她粗鲁地用力揉着鼻孔,连鼻屎都带了出来,沾在手指上。李老师尴尬地拿纸偷偷擦了擦,又大大地打了几个喷嚏,才稍微感觉好了一些。 英语老师的尴尬大家都看见了,有几个更是躲在书墙底下闷头大笑。不过由于李老师平时太过于刻薄,大家都不愿意明面上得罪她,都只敢偷笑,不敢出声。 还有几个胆大包天的学生,竟从书墙下面悄悄露出摄像头,录了整个过程,想来这英语老师出糗的一幕肯定会被这些学生发上论坛,广为流传了。 “哈哈哈哈哈……”捣蛋鬼骑在脖子上,笑得前仰后合,声音满是肆意,“震惊!为何英语老师上课竟当众挖鼻屎?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欢迎收看走进三六班,本节目将持续播出!” 顾婉一脸无奈,终于忍不住抬手捂住了额头。 第 103 章 “噗——”一旁飘着的戏精女鬼捂嘴憋了半天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摇头感叹,“这小曾,还是这么有创意!每次都能想到新的捉弄人的方式,看来这李老师把他得罪得很深啊!” 小曾?小曾……曾凌波? 顾婉微微蹙了蹙眉。这一人一鬼的姓氏一样,捣蛋鬼又是因为维护曾凌波才找李老师的麻烦,所以他们果然是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没等她细想,就又沉浸到了课堂之中。 课堂时间宝贵,即使有捣蛋鬼和戏精女鬼在教室里,顾婉仍然顶着强大的干扰,目不斜视,以无比端正的态度,尽可能专心地上完了整节课。 上完课的顾婉感觉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苍蝇在身旁飞来飞去,让她不止耳朵疼,连头似乎也开始疼了起来。 她看了看旁边还在喋喋不休、一脸兴奋的戏精女鬼,感叹自己的抗干扰能力还是不够强。不过,相信有了戏精女鬼的时不时的“督促”,她一定会有长足的进步,很快就能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顾婉摇了摇头,将脑子里循环播放的讲课声、捣乱声以及各种八卦绯闻通通甩了出去。这一节课,她不停地在被这些声音摧残,感觉都要产生幻听了! 直到下课之后,李老师带着捣蛋鬼离开了教室,才感觉整个世界都消停了,她终于能喘口气了。 “哎,这个小曾和曾凌波是不是有什么瓜葛?我感觉捣蛋鬼对曾凌波过分关注了。”顾婉以手掩唇,在戏精女鬼耳旁悄声问道。 据她观察,曾凌波的双眉部位,也就是兄弟宫的位置,显示他有一个哥哥,但是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她猜想,会不会这个捣蛋鬼就是曾凌波的哥哥? 虽然一人一鬼的长相并不相似,捣蛋鬼又一直欺负曾凌波,但不知为何,顾婉就是觉得他们的关系应该是会更加亲近一些。 “小曾和曾凌波?”戏精女鬼眨巴眨巴眼睛,音调上扬,像是吃了一惊,“婉婉怎么会这么想?我没听小曾说过他们有关系啊?!” “而且啊,你看小曾这么喜欢捉弄曾凌波,不是藏他东西,就是让他出丑,害得他成为了整个学校的笑柄。你说他们有仇我倒是相信,说他们有很亲近的瓜葛,我一万个不信!” 戏精女鬼的神情严肃,语气特别笃定,一看就知道这话发自内心,让顾婉一下就相信了。 不过也是,这个捣蛋鬼一直以欺负曾凌波为乐,甚至让旁人认为曾凌波丢三落四、小脑发育不完善,不知道受了多少非议。她怎么会觉得捣蛋鬼会跟曾凌波有关系呢?是她想太多了! 连戏精女鬼这种对学校八卦了如指掌的人,都否认了他俩有瓜葛,那肯定是没这回事了。 估计就跟她以前假设的那样,捣蛋鬼欺负曾凌波欺负出了独占欲,觉得曾凌波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出气筒,便不再愿意让别的人欺负自己的人。 又或者是因为李老师的为人处世实在是太拉仇恨,也许捣蛋鬼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而曾凌波被老师言语讽刺这件事只是个引子,是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引爆了捣蛋鬼对英语老师长久以来的不满。 不过以捣蛋鬼的性格,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还会等到忍无可忍了再动手?顾婉感觉后面这个解释也不大站得住脚。 “那你知道这个小曾是怎么死的吗?他是死在了学校里,所以变成鬼了?”顾婉问。 地缚灵形成的条件可不简单,也许是生前有冤屈、有仇未报,或是心结未了的人死后,魂体会留在他死亡或者埋葬的地方,直到完成心愿、消除执念,才能去轮回。 这么说来,学校里的地缚灵就算不是在学校死的,去世的地方也绝对在校园附近。 “我死得比小曾晚,所以不太清楚他生前的事。”戏精女鬼耸了耸肩,对顾婉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虽然她是个鬼魂,但也是新世纪的鬼魂,其实不太在意顾婉问到这些,也不大避讳死因,她想了想,说道:“不过隐约听说过,他好像是生病去世的。” 生病死的?顾婉想起捣蛋鬼那副快要皮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劲头,感觉这种死法好像不太符合他的人物形象。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都说越是缺什么,就越是在意什么,就像自己,前世也是走几步就要喘的身体,到了现在,还不是跟得了多动症一样,每天不跑跑跳跳就觉得不舒服。 见戏精女鬼也不太了解,所以捣蛋鬼的事她没再继续追问了,反正也只是一时好奇,倒也不是非要弄清楚不可。 以前顾婉为了清静,一直刻意地在学校里装看不见这些鬼魂。现在掉了马,虽然只有戏精女鬼一个人知道,但她就如同被解开了封印,放飞了自我,饶有兴致地向戏精女鬼打听学校里这些强大地缚灵的情况。 而且,她想着既然已经和戏精交上了朋友,总不能每次都“戏精女鬼”“戏精女鬼”的称呼这个朋友吧?那多没礼貌啊! 戏精女鬼当然愿意满足顾婉的好奇心了!确切地说,她简直乐意得不能再乐意了! 她是谁?她是成天走在吃瓜第一线的八卦群众,是连塑料姐妹吵架都会兴致勃勃去围观一下的女鬼。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到处吃瓜,到处收集八卦,兴致上来了,还会亲自下场演一演,钻研一下演技。 以往校园里那些鬼魂,没有一个能跟得上她的思维,了不起会吹些彩虹屁,夸赞一下她,但谁能真正跟她交流?谁能跟她沟通演技?没有!一个鬼都没有!所以对她来说,顾婉这个能看到她,演技也不错的女生,简直是天赐的宝藏啊! 这些年来,她送走了上万学子,也攒了一肚子的八卦,结果没人乐意听她讲,简直都快要憋死了。如果不是先碰见了顾婉,对扮鬼吓人的人类起了兴趣,估计她也是要找个树洞天天叨一叨的。以她的性格,可不是能闭得了嘴的人。 “要说咱们一中算得上‘人杰地灵’,以前校址是坟场,现在周围又有公墓,徘徊在这里的地缚灵,那确实是不少!”戏精女鬼见顾婉听得认真,她也越发讲得津津有味起来。 人杰地灵?这个成语还能这么用吗? 为了不打断戏精女鬼的话,顾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状似认真地继续听了下去。 “一中作为Y市的重点高中,建校历史很长,所以留在这里的鬼魂也很多。除了一些平时只喜欢一个人待着的鬼魂以外,其他的我都还比较熟悉。你想问哪个?”戏精女鬼盘腿坐在半空中,歪着头问顾婉。 “我?”戏精女鬼见顾婉抬手指着自己,忍不住惊愕道。 “是啊,你不是说了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想多了解朋友的一些事情,也很正常吧?”顾婉微微颔首,说出了她的理由。 “好吧!让我想想,该从哪开始说起……”戏精女鬼咬着嘴唇,将自己的头发薅得乱七八糟,“我也是地缚灵,死了还没几年,你叫我小雪就行,这是我小名儿。我死之前,是在这所学校读高二。至于死因……” 见顾婉眸如秋水,盈盈地望着自己,戏精女鬼小雪顿了顿,说道:“我是从楼上掉下去死的,当时脑子抽了一样,整个过程我自己都有些稀里糊涂的,就在那儿——”她伸出手臂指向矗立着的实验楼,叹了口气,“唉,刚掉下去我就后悔了,不过人生只有一次,又没办法重来,只能承担这个结果。” “我是真的后悔了,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以前活着的时候正好是叛逆期,觉得父母不懂我、不爱我、不支持我,成天怨天尤人,后来死了之后,看见赶到学校来的爸爸妈妈,才觉得自己太冲动了,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真的是大错特错!” 小雪想起当时爸爸妈妈互相搀扶着,哭得走都走不动的样子,目光也哀伤了起来,“我死了之后,可能是因为执念太深,就留在了学校里,成为了地缚灵。我原本是想跟着爸爸妈妈回家,看能不能托梦认个错的,但是不能出校门,所以一直没有回过家。” “所以这就是你的执念了吗?想要回家给父母认错?”顾婉一双翦水秋瞳,眨也不眨地望着眼前难得情绪低落的戏精女鬼。 能够投胎成人,中间不知道积了多少德,其实是很不容易的。所以不珍惜生命,随意寻死之人,罪孽十分深重,在阳寿未完之前,是绝对不能再次投胎的。 而且不光不能去地府投胎,灵魂也只能永远徘徊在当时寻死的地方,以七天为一个周期,不断重复着痛苦的自杀过程,直到他原本应有的阳寿结束之后才能停止。 看戏精女鬼平时一副乐观开朗,没有半分忧愁的模样,一点儿也瞧不出来她竟然是自杀而亡,每隔几天,还会重复一下自己跳楼的过程,能保有现在这样的心境,真的很强大。 像这样的女孩儿,着实非常可惜。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寻的短见,如果当时能有人稍微阻止一下,让她缓过这口气,也许她马上就会想通,不会钻到死胡同里去。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可惜很多时候,都缺少这样一个会开口阻止的人。 “虽然我很想回家看看,但我觉得那不是我的执念,”小雪否定了顾婉的问题,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喜,“啊啊啊!我的执念是我崽啊!我喜欢他好久了!我要向你吹爆他!” 崽?顾婉一愣,戏精女鬼有孩子?或者说是她弟弟? 第 104 章 “我崽简直是下凡的天使,行走的大卫!他可盐可甜,从头发丝到脚趾盖都是完美的!是我用词汇怎么也描述不出来的美貌啊!”小雪激动地吹了一长串的彩虹屁,就差尖叫了,“他是人间小甜甜,芳心纵火犯,连后脑勺也比别人美貌,他的颜我可以舔一辈子!” 看到顾婉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戏精女鬼拳头抵在嘴前,故意咳嗽了两声,正了正色,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是亲妈粉,一说到我崽,就会比较激动!” 顾婉虽然到现代已经几个月了,也弄明白了很多新鲜事物,但是这饭圈文化她从来没有接触过,也就听不大懂戏精女鬼的话。不过她知道戏精女鬼绝对会告诉她的,毕竟这女鬼是个藏不住话的鬼。 “不是吧婉婉!你这生活也太单调了吧,每天不是上课就是学习,都不会感到无聊的吗?”戏精女鬼嫌弃了一下顾婉乏味的生活,兴致勃勃地凑近,“不然你也来喜欢我崽吧,每次都能帅到让人晕厥,入股不亏哦!” “你说的……崽,是你弟弟吗?”虽然觉得多半不是,但顾婉还是觉得自己想象力匮乏,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天啦,婉婉你是从哪里出来的?村通网吗?不,肯定是你平时太专心学习了,所以才什么都不清楚。”小雪神情惊讶了数秒,而后她又开始耐心地解释,“我说的崽,其实就是我的爱豆,也就是我的偶像。” 一听偶像,顾婉就明白了,原来戏精女鬼竟然还是个追星女孩,那为什么要称呼偶像为崽呢? 看着顾婉的眼眸里还是一片迷茫,小雪又继续解释了下去,“我pick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选秀节目上的小鲜肉,当时就把他当儿子看。他喜欢做什么,我无条件支持;喜欢吃什么,再贵我也会买给他。天天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这不正是亲妈的心态吗?所以我们这类粉丝自称‘亲妈粉’。” 戏精女鬼吹完她爱豆的彩虹屁之后,又巴拉巴拉跟顾婉讲述了一大堆饭圈用语,各种各样的“黑话”和缩写让顾婉都有些迷糊了。不得不说,如此之多奇奇怪怪的字母,饭圈小姑娘们居然可以用得这么熟练,这本事也不小啊! “我虽然死了,但是看见我崽走花路,一天比一天好,我这个当妈的心里也高兴啊!”戏精女鬼高兴地捂住胸口,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可惜我现在只能从某些小姑娘的手机里偷看到我崽的近况,她们要是不搜,我根本就没办法舔我崽的颜。唉,没有我崽的人生简直就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嘤嘤嘤伤心哭泣了起来,顾婉斜瞥了一眼这副干打雷不下雨的场景,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别演了,眼泪都没掉一滴,你这也太假了!对了,你偶像是谁,我把手机借你搜了看,总行了吧?” 看小雪这赖皮的样子,就只差在地上打滚了,顾婉又好气又好笑,这戏精女鬼既然已经成为了她的朋友,这些小要求顾婉还是乐意满足她的。 顾婉从抽屉里掏出手机缓缓推到了课桌边上,戏精女鬼的面前,她小声道:“你是地缚灵,只要你有很强烈的愿望,其实是可以触碰到东西的,手机我就放这,你自己搜了看,没问题吧?” 有了爱豆的吸引,小雪哪还注意得到顾婉?她都没听清面前的人在说什么,只连续不断地点头,含糊答应,其实注意力完全放到了桌上的手机里。 她刚刚是跟顾婉卖惨呢,其实死的这些年里,她不是没想过借用活人的手机,特别是在女生寝室里,她有时候也会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用一用。但偶尔为之可以,次数多了之后,不少人都发现了异样,以为寝室里闹鬼了。 而且闹完鬼以后,手机里每次显示出的,都是今年新晋影帝的讯息,如果不是这位影帝还活着,她们都要以为是这影帝做了鬼,故意来查自己的消息了。 不过这么想也没错,虽然不是影帝本人,但也是他的狂热粉丝。 而且戏精女鬼不光搜信息,她还会偷听别的追星女孩吵架!自从校园内部饭圈撕逼,说过这位影帝坏话的女生莫名倒霉了几天之后,住校的女孩子们渐渐学会了不提这个名字,毕竟谁也不想有这样的经历。 这一天,小雪跟顾婉说了很多关于学校里地缚灵的情况,但由于她死的比较晚,比她强大的地缚灵基本都死的早一些,所以有些消息也是道听途说,无法保证完全可靠,顾婉也只是做个参考,拿来当故事听而已。 就比如说老学究,看他的衣着打扮,以及言语谈吐,据戏精女鬼猜测,觉得这人应该是个执着于让所有人都认真读书的学生。 老学究喜欢在上课的时候突然出现,而且每天必逛完所有教室,查看所有学生的状态。 如果学生专心,他会满意地颔首,给予赞扬——虽然这学生根本看不见。 若是学生在开小差,那就完了,他会像吃了炸弹一样,喷他个狗血淋头!如果屡教不改,老学究还会往地上丢这个学生的东西,让老师注意到这学生没有认真听课,进而来教训学生。 连考试和做题,老学究也会来巡视,看到学生有题目做错了,也会跳脚骂人。 顾婉认真回想了一下她曾经被老学究骂过的经历,那漫天飞扬的口水简直如同噩梦一般,如果其他学生也能看见这一幕,肯定是再也不敢上课不认真了。 老学究不仅身体力行地督促学生学习,他也很注重自己的进步。据戏精女鬼说,老学究不是在教室里巡逻,就是在图书馆里学习,好像他的鬼生里,只有学习这回事。 那看来老学究之所以没有去地府,而是成为了地缚灵,这执念应该就是和学习有关了? 顾婉听完戏精女鬼的介绍,在心中默默思忖。 也许是知道顾婉对捣蛋鬼比较感兴趣,所以戏精女鬼重点介绍了一下小曾的情况。 虽然一些隐秘的信息戏精女鬼不知道,但自从她死后,捣蛋鬼平时做了什么,开了什么玩笑,她还是一清二楚的。再加上捣蛋鬼为人真的很奇葩,做出来的事常常出乎所有鬼的预料,大家也很乐意互相宣传某天小曾又干了什么什么。 毕竟鬼生如此寂寞,如此乏味,不主动找找乐子,真的熬不下去啊!自从有了小曾这个奇葩,看到他拿学生寻开心,所有鬼哪怕只是围观,都觉得身心舒畅了很多。 捣蛋鬼虽然大的恶事没做过,但是小的恶作剧就没停过。连顾婉都看到他拉学生椅子,让别人摔在地上;藏学生东西,等人放弃寻找了他才还;还有放自行车气门芯等等。甚至连老师也不放过,擦老师板书,骑老师脖子……种种恶作剧,简直罄竹难书! “那小曾有对别的学生像对曾凌波一样吗?”虽然已经认定了捣蛋鬼应该和曾凌波没关系,但顾婉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又问了一次戏精女鬼。 小雪托着腮,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了,皱眉道: “好像还真没发现他有这样对过别人。以前小曾都是雨露均沾,对谁都会恶作剧,从来不针对谁,也没有听说过他还替学生报仇什么的。哎婉婉,你说该不会你的猜测是真的吧?” 戏精女鬼八卦的人设永远不崩,说到后面,她的音调都扬了上来,满满都是好奇。 顾婉也学着她托腮,摇头道:“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我倒是发现曾凌波应该是有一个哥哥,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是捣蛋鬼。” “嗨,我去打听打听,我不知道,总有其他人知道吧?婉婉我先出去一趟!”感觉到了新瓜的味道,戏精女鬼也顾不上再跟顾婉闲聊,打了个招呼,就飞出了窗外。 见戏精女鬼离开,顾婉才揉了揉发麻的耳朵,松了口气。小雪已经缠着她讲了几节课了,又要听讲,又要分神听戏精女鬼讲八卦,这铁打的耳朵也受不住啊!现在总算可以休息休息了,希望下节课也别上课,写写卷子缓上一缓也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她无言的期盼,下节课果然是考试,看来她的耳朵又可以歇两节课了。 笔下的题目很是熟悉,只是变了个数据,解题思路跟她以前做过的题没什么差别,顾婉下笔如有神,很快便做完了选择题。 “老,老师……” 一个怯怯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顾婉正解到关键步骤,没心思搭理别人,她头也没抬,继续在草稿纸上算着。 “老师,我卷子破了,能换一张吗?”说话的是曾凌波,他举着手里起码五六厘米的破洞,尴尬地问。 “你这是怎么搞的?就是不小心把卷子撕了,也撕不出这样的洞吧?”数学老师倒不是不愿意再给曾凌波一张试卷,他就是好奇,这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会犯这样的错误? “对不起啊!”曾凌波在讲台前憨厚地挠了挠头发,解释道,“应该是我写的时候太用力,一不小心划破了,又带了一截,所以就成这样了。” “唉,曾凌波,你说你也不是第一次犯这样的错误了,每次都保证没有下次,结果每次都犯同样的错误。现在我是可以给你换新的试卷,高考的时候如果遇上这样的事,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数学老师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让曾凌波低下了头。 第 105 章 曾凌波知道老师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些话语也都是为了他好。 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明明每次都很注意书写,注意卷面整洁,但每次做试卷的时候,要么他的字会七歪八扭,像蚯蚓爬一样,要么就是像今天这样,一不小心就将试卷划破了。 老师都习惯他的作风了,每次都会多准备几张试卷备用。但就像老师批评的那样,现在是无所谓,以后高考怎么办?总不能也这样来一遍吧? 曾凌波拿到了新的试卷,满腹愁思,一脸沮丧地回去了。 “哈哈哈哈——” 肆意的笑声传来,捣蛋鬼捂着肚子,简直都快要上气不接下气了,“笨蛋,是不是傻?我不过就顺着你的力道多使了几分劲,你就把试卷划破啦?这都吃了多少次亏了,怎么还没学乖一点?” 曾凌波看不见捣蛋鬼,回到座位时穿过了捣蛋鬼的身体,一股凉意冻得他一激灵,不过他习惯了随时面对各种突发情况,也没喊,接着老老实实在座位上将试卷又重新开始做了起来。 这时候的捣蛋鬼也没想放他一马,而是飘在他的身前,饶有兴致地看着曾凌波,偶尔还会故意动一动他的笔,看着他在试卷上留下一两团墨点,发出阵阵笑声。 自己居然会认为捣蛋鬼和曾凌波有血缘关系? 顾婉用余光看到了这一幕,深深的觉得之前心血来潮的自己简直脑子有坑。这一人一鬼这种相处模式,怕不是有血海深仇吧! 吐槽归吐槽,顾婉终究还是不忍心让曾凌波持续受到捣蛋鬼的骚扰,她照原样将捣蛋鬼赶出了教室。 被莫名力量扔出教室的捣蛋鬼一脸懵逼,在知道自己又被赶出来之后,第一时间想回到教室,但教室像是被什么结界笼罩了一般,他根本不得而入,只得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现场。 顾婉瞥了一眼捣蛋鬼离去的背影,慢慢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默默想着:反正秘密已经泄露了,戏精女鬼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小雪缠在她身边的频繁次数,那些爱围观的地缚灵迟早都会知道这件事。在这样的情形下,即使再多一个捣蛋鬼,那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过! 想通了的顾婉索性放飞了自我,决定下次要是再看到捣蛋鬼欺负曾凌波,她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婉婉,我回来啦!”捣蛋鬼离开后不久,戏精女鬼就一脸兴奋地冲了进来,绕着顾婉转圈圈,“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曾凌波和捣蛋鬼有仇?”顾婉捧了个场。 “不是……” “曾凌波是捣蛋鬼的弟弟?” “也不是……我没查出曾凌波和小曾是不是有关系。”戏精女鬼期期艾艾道。 “那你还这么兴奋?看你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弄到了重要情报呢!”顾婉吐槽了几句。 “我向学校里一些年代长的鬼们打听到了小曾的信息,原来他以前真的身体很弱,连体育课都上不了,别人在打球跑步,他只能在一旁坐着围观,最后还在学校猝死了,也是非常可怜了。”戏精女鬼忍不住唏嘘,“不过,因为他身体不好,家里好像确实是有一个弟弟……” “是曾凌波吗?”顾婉迫不及待发问。 戏精女鬼摇了摇头,坦诚道:“具体是谁还不知道,只清楚小曾确实是曾经有过弟弟的。但是他生前没提,死了之后,更是只喜欢恶作剧,性格比较独,也没什么鬼朋友,所以他的消息并不好打听。” 这么看来,除非是捣蛋鬼自己说,不然是很难知道他这些行为背后的原因了。 “小雪,你的执念是见一见你爱豆吗?”顾婉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虚虚握着戏精女鬼的手,郑重问道。 虽然戏精女鬼说自己的执念是爱豆,但顾婉想要知道的是,如果她想让执念消失,需要做到哪个地步呢?是得到爱豆的签名照?还是想和爱豆见一面? “哎呀……”戏精女鬼捂着脸,假装羞涩,“人家就是馋他身子啦!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四舍五入也算是成年人了,当然是全都要啦!签名照想要,还想亲身参与我爱豆的演唱会,如果能见到我崽,那是更好!福利我一点都不嫌多的!” “如果我能去演唱会的后台,说不定还能跟着我崽去更衣室,嘿嘿嘿嘿嘿……”一连串猥琐的笑声从戏精女鬼口中传出,很明显,这份来自亲妈的爱早已变了质。 “赶快把你的口水收一收!”顾婉看着这猥琐的笑容,顿时觉得十分恶寒。 她虽然不算踏入了娱乐圈,但在圈中也认识几个人了。当时所有人一起待在李家村的时候,她更是救了所有人的命。所以她想着弄张小雪爱豆的签名照,满足一下小雪的执念,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这件事毕竟暂时还只是一个想法,除去很明显不可能满足的偷窥愿望,小雪的要求真挺多的,现在若是把这件事说出来,万一以后无法做到,岂不是会让她失望吗? 所以还不如先瞒着,自己私底下向圈里认识的人打听打听,等签名照拿到手了,再给戏精女鬼一个惊喜,不也挺好的吗? “哎呀婉婉,一说到我崽我就激动!冷静不下来啊!”戏精女鬼捂着通红的脸,在半空中滚来滚去,“我死就是因为当时崽崽在江城开演唱会,我想去看,我爸妈死命地不让我去,后来一时冲动,我……我就跳下去了呗~” 见顾婉望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严肃,戏精女鬼似是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直至低不可闻。 说实话,她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追星简直追到疯魔,死了之后脑袋才稍微清醒一点,明白是自己太冲动了,拿生命开了一场玩笑。不过终究是对父母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又被学校束缚,没办法去向父母赔罪。 “就这样,你还认为你的执念是见爱豆,而不是后悔没听爸妈的话?”顾婉目光炯炯,声音上扬,神情满满的不可置信。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一开始也没想真的跳楼,就是……就是想吓唬吓唬爸爸妈妈。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坐在天台上的时候,想着爸爸妈妈不理解我,一时冲动就跳下去了,死之前确实想的是我爱豆。”戏精女鬼听见顾婉的质疑,她磕磕巴巴地解释,“不过死了之后我真的好很多了,虽然还是喜欢我崽,但也没有以前那么疯狂了。” “是!那是因为你活着的时候额叶皮质还没成熟!所以容易冲动,等你死了,可不就没这个烦恼了吗?”顾婉没好气道。 额叶皮质?那是什么?戏精女鬼眉毛挑起,借过手机一查,嗔道:“婉婉,你是在说我大脑没发育好,那时脑抽了吗?” “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为什么青少年诡异地喜爱蹦极?就跟额叶皮质的延迟成熟有关。所以青少年会特别容易冲动。”顾婉一只胳膊撑在课桌上,简单说了几句,“不过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更何况这是一条生命,是没办法找理由的。你还是好好想想,如果哪一天见到自己的父母,究竟该说些什么吧!” 生命如此宝贵,小雪竟然因为这样的理由自杀,自己还稀里糊涂的。结果罪孽深重,到了现在还是中阴身,每隔七天都必须重复自己的死亡,一遍又一遍地体会当时的痛苦,顾婉真是又气她,又可怜她。 “我这边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我不会让你一直这样下去的。”顾婉望着戏精女鬼,眼眸虽有些嫌弃,但语气却十分认真。 魂魄归位已经几个月了,顾婉现在的修为仍是筑基境。不是她修炼不用心,而是有很多其他的原因。 一是时间上的减少。高三的生活本来就紧张,顾婉很多知识都是才刚刚接触,费尽全力才能在学校里名列前茅,修炼上自然是懈怠了一些。 二是因为筑基境到结丹境需要的灵力远远超过炼气期。之前在炼气境时,这具身体资质绝伦,又才刚刚开始接触修行,还有蒋大哥的阳气作为辅助,自然是很快就突破了。但是结丹境不一样。如果说炼气境的灵力是一滴水,那么筑基境就是一瓶水,结丹境则变成了一缸水。不仅仅是量的变化,还是质的变化。 修为用时方恨少!看来即使学习再忙,也不能放松修炼啊!顾婉在心中感叹。 以现在顾婉的修为,她有很多事情没办法做到,比如说帮戏精女鬼解脱这件事。但这并不代表着她永远没办法解决。 顾婉身为天一阁第十八代掌门,掌握门中秘术无数,想要解决这件事,她确实是有办法,虽然那需要很高的修为,但顾婉相信自己很快便可以做到。 “哦……”戏精女鬼一脸茫然,根本不明白顾婉对自己究竟承诺了什么,她还以为是好闺蜜在安慰自己,忍不住高兴地笑了起来。 “婉婉,我一早就想问了,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身旁的玥玥偷偷观察顾婉半天了,但这目光没有丝毫攻击性,顾婉的注意力又一直在戏精女鬼身上,竟也没发现。 玥玥忍不住关心道:“你一直在嘀咕什么呢?我都没听清。今天你上课好像也没原来认真,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别的事再重要,课堂的四十五分钟必须专心!婉婉,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要跟我讲一讲吗?” 玥玥担忧地望着顾婉,觉得好闺蜜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不然以婉婉这么认真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上课不认真听讲? 顾婉也一下迟疑了,她在想究竟该怎么对玥玥解释。 “哈哈哈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啦!”一个嚣张的笑声响起,熟悉的鬼骑着熟悉的人走进了教室…… 第 106 章 捣蛋鬼居然还没罢休吗? 看着捣蛋鬼一脸嚣张得意,骑在英语老师脖子上作威作福。老师则不停地揉着酸麻的脖颈,脸色泛青,连说话也有气无力,简直就像是个死人。 刚刚考试的时候看见捣蛋鬼过来缠着曾凌波,顾婉还以为他已经放过英语老师了,没想到自己把他赶出了教室,他就转身去找了老熟人。 “小曾你好记仇啊!”戏精女鬼飘在座位之间的走廊上,眼睛里满是探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执着的要整蛊一个人,哦,不,这是第二次,第一次还是曾凌波!” 自从和顾婉沟通之后,小雪其实也有点怀疑小曾和曾凌波的关系,尤其是他连续不断整治英语老师这件事,她就更怀疑了。 问得好! 顾婉只差在底下给戏精女鬼点赞了,不过表面上,她还是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默默听着两只鬼的对话。 小雪跟捣蛋鬼最近常常泡三六班教室,比一般鬼稍微熟悉一点,说不定捣蛋鬼会对他和曾凌波的关系透露一二呢? “这个女人本来就嘴贱,我也是看不惯她才整她的!”捣蛋鬼晃荡着双腿,满不在乎道,“虽然她在三六班受了挫,是消停了点,但也只是嘴上消停了,其实本身还是那个臭德行,那双招子特别惹人厌!我就直说吧,就是欠教训!” “那她又看不见你,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嘴欠所以遭了报复,就算是再给她一万年,她也不会改正吧?”小雪道。 戏精女鬼对英语老师被整蛊这件事乐见其成,反正她也看不惯这嘴臭的女人。只不过在她看来,如果不让英语老师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报复,那这场报复也是没有意义的。 “嘿,谁说她不知道了?难道我不会想办法让她知道吗?”似是被说到了得意之处,捣蛋鬼眉飞色舞道。 “你给她托梦了?睡午觉的时候?”如果说要想让这女人明白,戏精女鬼只想到了这个可能。 “托什么梦啊!平时我就骑她脖子上,她只要一嘴臭,我就扇她巴掌,多打几次,还不是学乖了一点?至少嘴上不犯贱了!”捣蛋鬼对自己的做法很满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打算跟她一直纠缠下去?”戏精女鬼挑眉问道,问出了顾婉想问的问题,“准备什么时候放过她?你这天天缠着她,少做了多少好玩的恶作剧?我们最近少了好多乐子!” 不得不说,虽然捣蛋鬼平时比较独,除了常常在三六班教室里碰到的戏精女鬼之外,他也没什么朋友,一天到晚都是在对学生进行恶作剧。 他整蛊的手法特别有趣,还常常会冒出新的想法,学校里的地缚灵们都很爱看他恶作剧时的热闹。现在少了这一份独特的“风景”,大伙儿都觉得有些无聊。 “嘿,你说这女人,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嘴臭时就会挨巴掌,她怎么就不知道向她以前喷过的学生道歉呢?” 捣蛋鬼伸手敲了敲他面前的脑袋,英语老师“嘶”了一声,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突然疼起来的头顶,表情略微有些痛苦,但更多的是麻木,习惯性的麻木。 英语老师这段时间也抽空去医院检查过身体,除了一些老毛病,其他没查出什么不对,就连她常常疼痛的几个地方,医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哦~我明白了!”戏精女鬼向前飘去,来到了捣蛋鬼面前,笃定道,“你是打算等她向所有被伤害过的学生道了歉,你就放过她,对不对?” 戏精女鬼觉得自己猜对了捣蛋鬼的心思,略微有些得意,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迟疑,“这女人根本不明白道歉了就可以解脱,你不托个梦说说吗?而且就算她知道了,以她的性格,会愿意道歉吗?” 戏精女鬼这话问得有道理,毕竟当时刘老师要求英语老师给曾凌波道歉,她也是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跑了,后面更是厚着脸皮,装作根本没这回事,把爱面子做到了极点。以这种人的性格,会愿意向她瞧不起的学生道歉? “那关我屁事!”捣蛋鬼抱胸,一副老子最大天老二的架势,“反正我态度就摆在这儿了!爱道歉就道歉,不道歉我就缠到天荒地老,缠到她离开这所学校为止!” 后面他俩还说了什么,顾婉就没有注意去听了。她除了上课,还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该不该提醒李老师她被鬼缠上这件事? 考虑了一节课的顾婉终究还是下了决定,准备写封信去提醒英语老师。倒不是对老师心存怜悯,而是她觉得像曾凌波这样的学生,在被口头侮辱之后,理应获得这位嘴臭老师正正经经的道歉! 就在戏精女鬼的眼皮子底下,顾婉写完了整张纸条,里面写清楚了所有的事情经过,以及解决的办法。为了避免被发现,她还特地换了个字体,保证语文老师和她自己的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是她写的。 将纸条整整齐齐地叠好,顾婉请戏精女鬼帮忙,把信直接送到了英语老师的办公桌上,就放在正中间,保证她回去之后可以一眼看到。 顾婉本以为收到信的英语老师会主动出来道歉,毕竟身体是自己的,而且人也的确没办法跟鬼死磕,认个错对她而言应该也不算什么。 她想的是很好,哪知道英语老师在收到这封信之后,竟然失踪了! 说是失踪也不恰当,据戏精女鬼所言,当时英语老师看完纸条,神色十分惊恐,不停地伸手去探自己的脖子,应该是相信了纸条上的言论了。但是才过了几分钟,也不知道究竟想了些什么,她收拾完东西,直接离开了学校。 无论是捣蛋鬼还是戏精女鬼,都是被束缚在校园里的地缚灵,活动场地只有那么大,没办法跟着一起出校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英语老师在校门口上了一辆车,开往了不知名的地方。 即使顾婉心中再想让李老师道歉,这人都不在学校,也办不到啊!她还专门去向刘老师打听了消息,刘老师说英语老师家中有事,请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一人两鬼都对这件事没辙,只好先放着,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英语老师工作在这里,怎么样还是会回来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没了英语老师这个新出气筒的捣蛋鬼百无聊赖,转头又缠上了无辜的曾凌波,总是试图让他倒霉。 顾婉上次就决定再也不让捣蛋鬼欺负曾凌波了,于是只要捣蛋鬼不怀好意,想要恶作剧,顾婉就会将他扔出教室,眼不见为净。 捣蛋鬼已经别赶出教室好几次了,也摸透了这股力量,知道只是驱逐,不会伤害他。像是把挑战这股力量当成了乐趣,他一遍又一遍的来到三六班教室作死,然后又被扔出教室。这种情形一天发生好几次,他始终乐此不疲。 顾婉的性格经过了这些磨砺之后,对待鬼魂的态度平和了很多,再加上施法对她来说一点都不费劲,所以她只是将捣蛋鬼赶了出去,并没有下狠手。这要是以前的她,说不定上去几鞭子,已经抽得他魂飞魄散了。 “婉婉!婉婉!你快来看!”不知道究竟看到了什么,戏精女鬼急促的声音从楼下远远传来。 英语老师不在的第N天,顾婉坐在教室里跟玥玥闲聊。上次玥玥发现她不对劲,问过她以后,她上课就注意多了,没再让玥玥担心她。这时听到戏精女鬼在底下叫她,语气与往常不同,她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起身跑到了走廊上探头往下望。 校门口停了一辆车,英语老师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正站在门卫处登记,估计是想进来。 多日不见的李老师离开了捣蛋鬼的骚扰,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越发显得容光焕发了起来,雪肤红唇,又恢复了以往的高傲劲儿。 不过她对身边的陌生男人的态度却显得十分恭敬,甚至到了殷勤的地步。她身旁的男人似是对这种殷勤不屑一顾,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脊背挺直,双手背后,头也昂得高高的,看着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不过他此刻脸色黑沉沉的,一副并不高兴的模样。 “赵先生,赵大师!真的是对不住,委屈您了!我也是没办法,现在都宣传要打倒封建迷信,如果您穿法袍进来,校长和领导们会怎么看我?那我就干不下去了啊!”那位赵先生黑着脸大步向前,英语老师陪着小心,一溜小跑跟在他的身侧。 “李老师,对于我们这些修道人而言,法袍能够提升修为,让我施法的时候更得心应手。现在为了进学校处理这厉鬼,我连法袍都没办法穿。这厉鬼你也见识过,十分厉害,我是怕法力不够,让这只鬼给跑了!”赵大师还是沉着脸,解释道。 “赵大师,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前几天都是您施法,才赶走了厉鬼,让我逃离了迫害,以您的水平,即便是不穿法袍,对付这区区厉鬼,肯定也是手到擒来啊!” 看不出来李老师骂学生的时候嘴巴那么臭,给别人吹彩虹屁倒是挺甜、挺真情实感的。 “上次看到你,我就发现你怨气缠身,是很典型的被厉鬼纠缠的面相,后来我耗费了近七成功力,才赶走了那只厉鬼,但是功亏一篑,也没能消灭它。这次到了它的老巢,一定比上次更厉害,我这功力也没有完全恢复,想要对付它,这……这我得拿命来拼啊!”赵先生脸色稍微松缓了些,但表情还是十分为难。 “赵大师您放心!只要您帮我消灭这只厉鬼,酬金上我付您十万!还给您买药材补身子!一定不让您吃亏!” 第 107 章 听到这话,赵大师才略微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李老师虽然没有点头哈腰,但满脸讨好的笑已经透露出了她的殷勤。 这位大师是她前几天离开学校之后,惊惶无措的时候遇到的。那时她收到了一封陌生人的信,上面写着因为她行为不当、言语不端,所以被鬼缠身,已经影响到了她的身体健康,还说只有她诚恳地向所有被她辱骂过的学生道歉,那只鬼才会原谅她、放过她。 她看到信的第一时间是不信的,毕竟这个年代,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是少数。但是一想到这段时间碰到的事情,想到自己莫名其妙酸疼的身体,偶尔脸上突如其来的疼痛,她又不得不相信了。 但是向那些自己看不起的学生道歉?她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想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本身就是一个好面子的人,除非真的是生死关头,不然她可不愿意低下她高贵的头颅。那封信上也并没有说她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她都已经疼了那么久了,如果现在向那些学生认错,这么长时间不是白疼了吗? 况且华国什么最多?人最多!有鬼缠身又怎么样,学校里都有懂行的可以看出来,难道外面就不会有高人能帮忙驱鬼吗?这她是不信的。 至于为什么不找学校里的那位懂行的人帮忙,她也想得很清楚。 这人很明显立场是倾向于被她辱骂的学生的,而且见到有鬼纠缠人类,那个人居然也不帮忙,而是要她主动向学生道歉。这种人,她觉得没有求助的必要,万一那个人要她道歉了才肯帮忙呢?所以她直接绝了这个心思,到外面去寻找高人去了。 Y市境内风光旖旎,素来以旅游闻名,附近当然也拥有不少庙宇道观,李老师打的也正是这些出家高人的主意。不过就在她下车之后,步行前往往郊外寺庙的路上,就碰见了她今天请回来的这位大师。 赵大师虽然是在路边摆摊,但是着一身道袍仙风道骨,只见了她一面,就知道她是被厉鬼缠身,不得解脱。她还特意多问了几个关于自己的问题,见赵大师回答得都没什么错误,正中她的心坎,她马上明白,这肯定就是行走世间的世外高人! 这段时间赵大师一直在为她调理身体,画了符纸烧掉之后,喝符纸灰。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会嘲笑相信这些东西的人,但是现在真正喝了之后,她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健康,以前的腰酸背痛的感觉全都消失了! 驱鬼和调理身体当然不便宜,足足花了她五万块钱,但是看着自己现在健康的身体,以及别大师驱逐的厉鬼,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就如同赵大师所说,这厉鬼只是被驱逐了,并没有消灭。而且之前厉鬼就是在学校里缠上她的,她害怕自己到了学校之后,会再次被缠上,她毕竟已经驱过一次鬼了,这厉鬼肯定更生气,说不得就要害她。 这样想着想着,她越来越担心,恨不得从此就待在家里,再也不去学校了。但是想法只是想法,一中作为Y市最好的重点高中,是她好不容易托关系才进来的,她也舍不得放弃这份工作,只得又求助于赵大师。 为了避免大师穿着法袍进学校,引起大家的注意,她再三恳求,甚至加了几道钱,才终于说服了赵大师,让他换了套中山装跟自己进校园一探。 不过这大师也忒贪财了,不说之前治病驱鬼的那五万,这次请他来诛鬼,她本来只想出五万的,但是被赵大师几次推诿一激,价钱蹭蹭蹭涨到十万了。 这钱又不得不出,不然若是厉鬼真的杀了她,就算有再多钱,也没有意义了。所以李老师考虑了一会儿,即使再肉痛,也还是主动向赵大师提出了涨价。 此刻虽然已是深秋季节,但校园大道旁种的多是四季常青的树木,一点也没有萧瑟之感。两人行走在路中央,赵大师昂头背手,行走间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他不急不缓地问道: “李女士,劳烦你再把遇到厉鬼这件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再跟我说一遍吧!” 这是攸关生死的大事,如果不是赵大师之前没问,她又害怕反复述说太过于啰嗦会得罪大师,她也不会只对赵大师讲一遍,而是肯定会翻来覆去,讲到大师对她撞鬼的经历滚瓜烂熟为止。 说到那个厉鬼是如何缠上自己的,其实她也不太清楚,但是收到的那封信上写着是因为她行为不当、言语不端,后来离开学校之后,她认真回想过,她第一次感到不对劲时,也是才刚刚批评完三六班的曾凌波之后。 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她对赵大师从头到尾详细讲述了一遍,着重点出了曾凌波这个第一个让她感觉自己被厉鬼缠身的人类。可能她自己也潜意识里怀疑曾凌波,所以说的时候,言语中厌恶的倾向很明显。 “那照你这么说,这个姓曾的小伙子不一般哪!说不定就是他在搞鬼!这人驱使鬼类害人,作孽呀!”赵大师捋了捋下巴下面蓄的胡须,神态沉稳淡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唉,大师,我真的是冤枉啊!我教书也有这么多年了,为了让学生更好,我才批评他们!如果不是我这个当老师的负责任,还肯管一管这样的问题学生,那他们早就没救了!结果就因为我想做一个好老师,这鬼居然……!” 李老师的表情既委屈又愤怒,眼眶都红了。说这些话,她是不虚的,因为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为了那些学生好。可能谎话说多了,自己也认为那是真理了吧! “这当了鬼,自然就不算是人了,没有人性,偏激的一面会无限放大,哪里懂得好老师心中的期盼和无奈?”赵大师道。 赵大师听的都是李老师的一面之词,这些言语无限度的美化了她。不过大师察言观色的水平不错,从平时的一些言语谈吐中,早就看得出来这位李老师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毕竟是自己的雇主,给钱就是大爷,他端架子之余,还是要捧着几分的。 “哼!大师说的有理!现在当好老师难啊!我不过就说了他们两句,结果就被厉鬼缠上了,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即使是人,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李老师眉间一股戾气闪过。 “你放心,我既然接了你的委托,自然会帮你把这只鬼打得魂飞魄散!”赵大师对着身旁的女人保证,“待会儿我便施法开天眼,在校园里寻找这只厉鬼,趁它不备,我一定灭了它!” 声音斩钉截铁,气势澎湃,让旁边的李老师忍不住心中激动,跟着点了点头。 飘在旁边听完了所有的对话,戏精女鬼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飞到了走廊上顾婉的身边,大惊失色道: “婉婉,不好啦!姓李那个老师居然从外面请了一位大师回来,还说要把捣蛋鬼打得魂飞魄散!” “别急!他们是怎么说的?你仔细跟我讲讲?”顾婉声音柔和,安抚戏精女鬼的情绪。 这可到了戏精女鬼的强项!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会儿假装赵大师,一会儿又扮成英语老师,将两个人的对话说得完完整整,神态表情也是活灵活现。 本来顾婉的神情还稍微有些严肃,这时听了戏精女鬼模仿来的对话,她彻底放松了,懒洋洋道:“别怕,这人应该就是个骗子,没那个本事把你们打得魂飞魄散的!” 那位所谓的赵大师刚进校,顾婉也没感觉到他身上有灵力存在,不过考虑到有可能这人修为不强,但也许有别的能力诛鬼呢?所以她也没有掉以轻心。 但现在听了戏精女鬼的话,她从这些言语中找到了这位赵大师的漏洞,知道他就是个神棍,没那个能力对学校里的地缚灵产生伤害,自然也就不紧张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他挺有范儿的啊,挺像那么回事的!”戏精女鬼说着,还一边偷偷瞄了一眼顾婉,那眼光似乎是在说:比你还有大师范儿! “别的不说,就说个简单的,你飘在他们旁边,那位赵大师看见你了吗?”顾婉软着嗓子,耐心问道。 唉,没办法,毕竟孩子太傻,还是要教啊! “没有啊!”戏精女鬼傻傻摇头。 “那不就得了?看都看不见你,就算是个大师,也厉害不到哪去!” 这话顾婉其实说的太绝对了,因为拥有天生阴阳眼的人毕竟是少数,也有很多抓鬼的大师不专门施法之前,其实是看不见鬼的。她以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的大师,其实是低估自己了。 “哦……”戏精女鬼傻傻点头。 “还有,你们是厉鬼吗?”顾婉漫不经心地问。 “当然不是啊!”像是被这个问题吓到了,戏精女鬼倏地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婉婉你知道的,我们是地缚灵,有遗憾、有执念,所以不得往生。但是我们并不是厉鬼呀,也没有害人的想法!” “所以啊!”顾婉站在原地没动,转头望着退远了的戏精女鬼,说道,“连地缚灵和厉鬼都能弄错,你还指望赵大师是一位本领高强的大师吗?” 顿了顿,顾婉又继续道:“至于李老师身体好转的问题,那是因为她离开了学校,离开了阴气的侵袭而已。捣蛋鬼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只想给她个教训,没想要她的命,所以即使没有那位大师出手,她也会慢慢恢复健康。” “这我就放心了……”戏精女鬼轻轻拍了怕胸脯,像是松了口气。 “小雪,我说你今天怎么了?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今天感觉你傻乎乎的?”顾婉挑眉问道。 第 108 章 “还不是关心则乱!”听说这个神棍没有真本领,戏精女鬼放下了心,神态也完全恢复了正常,说道,“看到那个老师带抓鬼大师进来,我就害怕啊!万一真有本事,把我一起收了怎么办?这一时紧张,脑袋自然就转不动了呗!” “这大师是假的,又是在学校,应该闹不出什么事来。不过怕他万一藏着什么手段,还是盯着为好!”顾婉看着底下已经走进教学楼的一男一女,对戏精女鬼说道。 “放心!咱学校里这么多鬼,都爱凑热闹,随便哪一个都可以盯住他们,而且小曾这么多天没有整蛊李老师,如果看见了,肯定会主动缠上去的啦!”戏精女鬼笑眯眯道。 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顾婉没有再跟戏精女鬼闲聊,而是冲着她微微颔首之后,就回了教室。 前几天顾婉早就跟戏精女鬼约法三章,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不然上课时间一定不能到教室里来,免得影响自己的学习。戏精女鬼本来不同意,想耍赖的,后来见顾婉的态度很严肃,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没有了戏精女鬼的打扰,顾婉很快便沉浸到了知识的海洋中,不时还动笔记一记,将刚刚看见的那幕场景完全抛到了脑后。 “婉婉不好了!”喧闹的声音传来,戏精女鬼穿墙而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将顾婉从全神贯注中拉了出来。 “什么我不好了,我很好!”顾婉掩着嘴,没好气道。她是用气音说的,除了她和戏精女鬼,没有其他人听到。 “哎呀,不是!”戏精女鬼跳脚,“我是说那个赵大师,他居然敢搞骚操作!” 还不等顾婉细问,戏精女鬼就开始嘚吧嘚吧控诉了起来。 原来就在顾婉去上课之后,小雪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闲着无聊,一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于是兴趣大发,就飘去围观李老师和赵大师了。 赵大师果然没什么真本事,状似认真的把英语老师的办公室检查了个遍,也摸了个遍,没看出什么异常——当然看不出来了,因为办公室里根本什么特殊状况都没有,就连捣蛋鬼,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竟然一直都没有出现。 赵大师当即表示这只厉鬼太过狡猾,没有在办公室里留下任何线索,他要求要到雇主常常出没的地方再去看看。 这样的要求李老师当然是无条件配合,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要更害怕,毕竟大师还有能力可以自保,她要是再被厉鬼缠住,多半就是个死的下场。 “赵大师,我教两个班的英语,平时最常去的,除了办公室,就是教室。您帮忙仔细看看,有没有那只厉鬼的踪迹?”李老师小心翼翼地觑着大师,刻意压低了声音。 此刻二人正行走在走廊上。因为是上课时间,走廊和楼道一片空旷,没有半个人影,旁边的教室里传来学生的朗朗读书声,或是老师洪亮中带着沙哑的讲课声。 赵大师没有马上给回答雇主的问题,而是背着手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将空旷的楼道和走廊检查了个遍,才摇头对着眼前的人说: “这里也没有厉鬼留下的踪迹,依我看,还是得去教室看看,顺便也看看你之前说的可疑的男生。”赵大师捋了捋胡须,神色郑重。 “好……好!不过现在正在上课,可能只能麻烦您在窗户外面看了。”李老师迟疑了几秒,立刻答应了,“如果大师您看到可疑的人,我可以叫他出来!” “这是肯定的,如果我发现了那可以操纵厉鬼的人,一定及时告知你!”赵大师道。 “那,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打得那厉鬼魂飞魄散,让那个幕后人心生胆怯,再也不敢冲我下手?”事关自己的性命,李老师觉得自己务必多问几句。 “从上次驱逐的那个厉鬼来看,多半是有人故意暗害你,我需要那个人的头发或血,”赵大师拍了拍腰侧鼓鼓囊囊的包,一脸自得道,“等我用他的气息施咒打小人,再用我的法宝将那厉鬼打得魂飞魄散,这事儿就可以了结了,保证他以后绝不敢招惹你!” “打小人?那血和头发,哪种效果好?”李老师急切问。 “肯定是血液含有的气息更多,效果更好,”赵大师抿嘴,“不过头发也行。” “您放心,我一定尽力搞到血,如果实在困难,再退一步选头发!” “无妨!”赵大师满意地点点头,跟在这女人的身后,走向了教室的方向,像是不经意,大师突然开口问道,“之前你怀疑的那个男生是在哪个班?” “三六班,在最后面,我们先看前面那个班,然后再去三六班。”李老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迅速回答道。 二人无言,安静地走到了顾婉旁边的班级,也就是李绮云所在的教室。 此刻的教室里一片安静,老师坐在讲台上批改作业;老学究背着手,在教室走廊徘徊,时而颔首赞许,时而破口大骂,每个被他贴近的学生都莫名泛起阵阵凉意,忍不住将外套拢得更紧;学生则奋笔疾书,除了李绮云以外,都在认真答题。 “哎,小雨,那家伙谁啊?”李绮云盘腿坐在识海中,望着教室里走来走去的老学究问。 “那是鬼!”李绮雨头也不抬,又重新拿了张草稿纸开始计算,不耐烦道,“别吵我,我还要做试卷!” “鬼?你还能看见鬼吗?咦,为什么我也能看见?”李绮云此刻又没什么事,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瞧把你惊讶的,我不也是鬼吗?”李绮雨看着计算结果,抬手将试卷上已经填好的答案划掉了大半,没好气道,“我是鬼,当然能看见鬼,你跟我一体双魂,自然也能看见!” 顿了顿,李绮雨又继续说道:“姐姐,拜托你做个人吧!今天明明就应该是你掌控身体,结果遇上考试,题目只做了一点你就推我出来,你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这个……你成绩比较好嘛……”李绮云也知道自己理亏,讪讪道,“要是考出来成绩忽高忽低,也引人怀疑嘛,这具身体好歹是我们两个人的呀!” “那你好好反省反省,为什么我才掌控身体没多久,都能比你考得好!”李绮雨对着识海中的姐姐放了句狠话,接着不再理会姐姐,专心做题去了。 飘荡在识海中的李绮云暗自嘀咕:我怎么知道自己成绩那么差,也许当时父母造孩子的时候,把智商全给妹妹了? 她看了看到处喷口水的老学究,又看了看不耐烦的自家妹妹,暗自思考:是不是所有鬼都这么凶?顾婉也能看见这些吗? 看在前门背后默默偷窥的二人并没有发现教室里灵异的一幕,赵大师也完全没有感觉到李绮云李绮雨两姐妹的异常。他看了几分钟,每个角落都扫了个遍,侧身对李老师摇头,示意这里没有异常。 李老师竟像是一点也不惊讶,她了然地点了点头,转身气势汹汹地带着大师朝最后的目的地——三六班走去。短短的几步路,就感觉她整个人杀气腾腾,像是想找什么人拼命似的。 三六班正在上课,老师讲评试卷,学生认真听讲,老学究在隔壁班,捣蛋鬼也不在,教室里难得平静。也正是此刻,戏精女鬼已经围观完了整个过程,直接飞到了顾婉面前狠狠告上了一状。 “那个假神棍心思忒坏,居然说要学生的血来打小人!那个女的就更可恶了,身为一个人民教师,不说相信科学吧,连点证据都没有,她竟然怀疑是学生害他,还主动说要来弄学生的血,简直毫无人性,愧为人师!”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戏精女鬼简直要气炸了,她没想到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神棍,居然敢开这个口,那个英语老师也是脑子有坑,竟然还真的答应了,两个人都是又蠢又坏,简直绝配! “他们现在已经在外面偷窥了吗?”顾婉不动声色,偷偷用余光往身体的斜后方瞥了瞥,确实有影子在那里,不过躲在门后面,她没分辨出来是不是戏精女鬼口中的那两人。 “简直就是臭水沟里的老鼠,整个人都臭不可闻!”戏精女鬼气愤道,“婉婉,这种人就是欠揍,你千万别放过他们!” 顾婉微微点了点头,对身旁义愤填膺的小雪轻声道:“你去跟着他们,看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倒要看看,这位重点高中的人民教师,脑子抽了没有,智商达不达标,究竟会不会真的对她臆想的敌人,实际上的学生抱有一丝善意。如果没有,那她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怎么样,大师?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应该就是在这儿了吧?”一旁勾着腰的李老师神情比刚刚紧张很多,目不转睛地望着赵大师,期望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嗯……确实是这里没错了!这个教室里充满了充满了阴气和怨气,很明显厉鬼在这里活动过!”赵大师微微抬头,确认了一下班牌,然后眯着眼,捋着须,语气肯定地说道。 观察时,他一直注意着雇主的视线,见她恶狠狠地瞪着座位靠后的一个听课认真的男生,眼睛里凶光毕露,于是他马上知晓了这位李老师心中怀疑的人选——也就是她口中令她厌恶至极的曾凌波。 “是谁?那个背后操纵鬼来袭击我的,究竟是谁?”这时的李老师也顾不得安静,声音一下大了起来,惹得窗户边的几个学生转头往这边望。 “这阴气和怨气都是萦绕在一个人身上,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就是他!”赵大师毫不犹豫,将手指向了教室后排。 …… 第 109 章 “好啊,我就猜到是他!”英语老师看着大师指着的曾凌波,一想到前段时间受的折磨,新仇旧恨全都涌入脑海中,她咬牙切齿道,“我说怎么原来都好好的,偏偏遇上他就出了事呢!果然是这小子在搞鬼!” “不错,”赵大师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微微颔首道,“这间教室阴气厚重,此人身上更是怨气十足,听你所说,这黄口小儿心胸狭隘,一点也不懂得尊师重道,他会驱使厉鬼袭击你,也不足为奇。” “大师,既然那厉鬼都受他驱使,说明他很厉害。我们这样贸然找上门来,还当着那厉鬼的面取血诅咒,厉鬼该不会报复我……我们吧?”李老师担心道。 “放心,现在是白天,厉鬼即使再神通广大,大白天也会被抑制,更何况我在这里,难道还怕护不住你?”赵大师捋着胡须,看着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语气中却带着几分骄矜自傲。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大师,您可一定要帮我好好收拾那个小子!”听了大师的保证,李老师目光中的忐忑消失了,现在的眼中尽是压抑的恨意。 看着眼前雇主恨之入骨的目光,赵大师投过去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避了避,然后道:“只需要做到这些就行了,借用血液或头发来诅咒他,他会诸事不顺,以后的命运也会非常凄惨。至于那只厉鬼,打散就完事了,看他周身阴气的程度,也只豢养了这一只厉鬼而已。” “好,好!我这就叫他出来,一定想办法弄到他的血!”李老师眸中凶光毕露,显然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拿到血液的方式很多,尽量迂回一点,以哄骗的方式为主,不要硬着来,”似是怕眼前的女人有什么不理智的行为,赵大师多提醒了一句,“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如果取血的举动太过分,被告到了警察局,我们俩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了提醒的李老师深呼吸了几口,压下了心中极端暴躁的情绪,点头道:“大师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冲动的。” 身旁的戏精女鬼听到这里,简直整个鬼都要炸了。即使曾凌波不是她的朋友,但看到同校学弟被人这样恶意推锅,还被这个所谓的老师惦记着要取血打小人,她就恨不得也像捣蛋鬼那样,铲这个人渣几巴掌。 李老师理了理头发,立直了身体,站在教室门口轻轻敲了几下,打断了教室里老师的授课,她站在教室门口说道:“金老师,不好意思,我这边找曾凌波有点事,可能要耽搁几分钟。” 她做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但那高挑的眉毛、过分艳丽的口红,以及突出的鹳骨,都让人感觉她面相有些刻薄。即使她的话不算没礼貌,但莫名还是让人感到不舒服。 讲台上的金老师皱了皱眉,迟疑了。他教数学,和这位英语老师并不亲近,也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而且他现在讲的内容是重点,班上弄懂弄通的学生就没几个,哪经得起耽搁? 有什么事非得上我课的时候拉学生出去?不能找个别的时间? 金老师有些不高兴了,但他毕竟是成年人,知道同事之间要互相给面子,即便是心中不满,也点头同意了。 见曾凌波起身朝着教室大门走去,他又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句,“曾凌波,这张卷子我讲完之后就不会再统一讲了,你回来要是有什么不懂,记得自己问班上同学!比如顾婉,她这张试卷就是满分。” 顾婉原本正侧耳听着戏精女鬼对自己控诉门外那两人恶心的打算,这时听到自己的名字,忍不住抬头看向金老师,又望了望曾凌波,见少年对自己憨憨一笑,她也微微颔首。 李老师只要有曾凌波就够了,即使发现了数学老师的不满,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径直带着曾凌波离开了三六班教室。 顾婉侧头对着戏精女鬼使了个眼色,二人交往也有了一段时间,已经比较默契了。戏精女鬼瞬间看懂了顾婉给的暗示,转身穿墙而出,向着英语老师离开的方向追逐而去。 曾凌波的离去并没有打破教室里学习的氛围,众人停顿了不到一分钟,就又开始听金老师讲评试卷。 原本专注的顾婉此刻却有些心神不宁,她想到刚刚曾凌波对着她憨厚的一笑,又想起以前这位同学各种乐观开朗的表现,忍着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举起手来,“金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想去医务室一趟,跟您请个假!” 数学老师见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举手,说的又是正当理由,那还能有什么不同意的?他和颜悦色地点点头,声音简直柔和了八度,“去吧,平时也不要太辛苦了,学习可以先放一放,身体重要!” 底下的学生不约而同在心中呐喊:数学老师太双标了!!!你原来对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顾婉可顾不上同学们在心中吐槽什么,她起身大步朝外走去,一路健步如飞、却又落地无声,小心翼翼地来到了英语老师的办公室门口。大门微微开了一条缝,顾婉顺着这条缝往里望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曾凌波离开教室时,戏精女鬼也在顾婉的眼神示意下跟上了这三人的队伍,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英语办公室里。 “坐吧,别拘束!”李老师搬了把椅子过来,扯了扯嘴角,做出和颜悦色的模样,“来,我们好好聊聊!” 曾凌波被李老师硬是按着坐在了椅子上,浑身硬邦邦的,脊背挺得很直,对李老师的热情颇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英语老师一直以来看自己不顺眼,上次在课堂上就骂了自己一顿,现在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示好? “来来,吃个苹果!我们慢慢说!”李老师拿出一个苹果,又从抽屉里找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一起递给了曾凌波,“你会削苹果吧?” “我会。”曾凌波诚实地点头,然后说道,“李老师,我不想吃苹果,您吃吧!”说完,将手中的苹果和水果刀又递了过去。 李老师看着眼前少年人递过来的东西,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又把他的手推了回去,说道:“老师手笨,不大会削,不如凌波你帮我削一个?” 曾凌波露出他招牌性的憨厚笑容,点头道:“好!我最会削苹果了,以前我小时候常常给我哥哥削,我还可以一口气削完,让果皮不断呢!” 谁要听你讲削苹果的旧事?李老师心中不耐,暴躁感已经快要溢出心脏了。她眼睛死死盯着曾凌波的手,目光诡谲,巴不得曾凌波的手突然抖一下,划伤自己。 可惜曾凌波的手太稳了,可能真的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削的多了,唯手熟尔。眼看这个苹果已经削完一半,马上就快结束了,李老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开口干扰:“曾……凌波,我今天之所以请你来,是为了我们之前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 李老师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但她的目光仍然死死盯着曾凌波的双手,半分也没有挪开,“凌波,不知道你对我们上次的误会怎么看?” 曾凌波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但他还是没有抬头,又开始削起了苹果,“我……我也不知道……” 这确实是实话。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最要面子的时候,好好的一个学生被老师那样一顿猛批,还是恶毒的辱骂,后来也没有表达任何歉意,这换谁都受不了。曾凌波能保持心态平稳,再上课也没跟老师对着干,已经是很大度了,更别说他现在还在帮李老师削苹果。 李老师见曾凌波手上的苹果马上就削完了,心中越来越焦急,这把刀是办公室里最锋利的,苹果也只有仅剩的一个,这已经是她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了! 原本想到现在的孩子大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水果也多半是家长弄好了插上牙签端到嘴边,她以为曾凌波也是这样,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挺熟练的,自己这么干扰,他还不划伤手,让自己采集血液。 错过这个村,还不知道有没有这家店!要想摆脱厉鬼的纠缠,让曾凌波这小子吃到教训,今天就必须弄到他的血不可! “上次的事,是老师太冲动了,让你受苦了!”李老师心中一横,假装内心激动,口里说着这些话,双手却向着曾凌波拿着刀和苹果的手紧紧握了上去,尖锐的刀锋割破曾凌波的手背,划出了一条深深的口子,殷红的血液大滴大滴顺着手腕往下流去。 “啊——” “哎哟!曾凌波同学,你没事吧?”目的达到了一多半的李老师这才松开手,故作惊讶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老师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心里太激动了!” 英语老师从办公桌上抽了几张餐巾纸糊到他的伤口上,见血液很快濡湿了白色的纸巾,她又赶紧拿出新的换上,已经染上血迹的纸巾被她不动声色地放到了桌上的塑料袋里。 “你看这事弄的,老师也不是故意的,你快自己去医务室看看吧,免得失血过多死了!”李老师嘴角微微勾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转瞬又压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前后不过几分钟,曾凌波却觉得李老师完全判若两人,就连说话,都变得十分阴阳怪气。 “贱女人——!”一个暴怒的声音传来,虚空中的一巴掌狠狠扇到了英语老师的脸上。 第 110 章 这一巴掌捣蛋鬼是含恨出手,本来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但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担心万一将人打死了有损自己的功德,于是减了一半的力道。而就这一半力道,也将英语老师直接拍飞,一百来斤的身体重重撞到了身后墙壁上之后,才慢慢滑落了下来。 顾婉此刻刚刚赶到办公室门外,身上凌空画了一个敛息符咒,效果比用血画的差一些,但也足够让她待在门口偷看,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 刚刚她看到捣蛋鬼扇出巴掌的瞬间,本来是想出手阻止的,后来见捣蛋鬼自己有分寸,收了多余的力道,只惩戒,不杀人,她想了想,举起来的手又重新放了下来。虽然她来得晚,没有看到之前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但是见现在屋里的状况,以及英语老师的人品,也知道捣蛋鬼出手肯定是别有内情。 “噗——”趴倒在地的英语老师五脏六腑都感觉到一股剧痛,一口血喷得满地都是,她费力地撑着胳膊肘,脸色惨白,神情惊恐大喊道,“大师!赵大师!那个厉鬼又来了!快收了它!求你快收了它!” 以前那个厉鬼虽然也打过自己,捉弄过自己,但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狠的。被扇到墙上的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濒死的折磨让她恐惧无比,但一想到自己手中还有一张王牌,又忍不住高声呼救起来。 原本倚墙站立,一派仙风道骨的赵大师默默看完了所有的经过,早就没了之前气定神闲的模样,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狼狈的女人,神情犹豫:“施主,你没事吧?” 接着,他掐起手指,闭眼假模假式算了几秒,然后开口道:“施主,您这问题太严重了,我道行浅,应付不了,先行告辞!”声音急促、干巴巴,透着一股强烈的心虚。 赵大师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没撞到过鬼,他还以为这一次也就是做个法事安安雇主的心,没想到他居然碰上真的了?还是说是这女人在撒谎骗人? 后面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便消失了。刚刚雇主被拍到墙上的这一幕她自己是做不出来的,因为墙壁离得远,不是他瞧不起人,英语老师就算是特意原地起跳,也肯定扑不上去,而且她也犯不着这样去做。 这样一想,撞鬼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毕竟世界上谁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将一个正常成年女性一下就打飞出去呢? 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鬼存在,还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伤了人,赵大师感觉整个后背都在往外冒寒气。他原本是想直接夺门逃走的,但是多年来混江湖的经验又让他强行压下了这种恐惧,为了钱,要努力把剩下的戏演完。 赵大师觉得:如果传说都是真的,那证明这个鬼肯定和英语老师有仇,所以才会伤她!他可什么都没做过,只不过忽悠人而已,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想来只要不故意惹事,应该不会找上自己吧?毕竟全校几千人都集中在这所学校里,还不是一样平安过了的? 不过,好歹让他说句场面话了再走啊!不然要是被这女人识破自己就是个神棍,找他要回原来的治疗费可怎么办? 可能人到了紧急关头,杂念便会非常多。即使觉得自己都快要丢掉性命了,赵大师惊慌片刻之后,竟又恢复了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如果忽略他正在哆嗦的腿,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不停地胡思乱想,脑子里一会儿担心英语老师找自己要钱,一会儿又冒出了这鬼也许是个讲道理的鬼的想法。脑中思绪繁杂,但面上却半分不露。 赵大师自顾自地告完别,想要转身离开办公室,可是就在迈脚的一瞬间,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他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踝,让他一步都不能挪动。刚刚只是看到别人被鬼魂攻击,现在自己亲身经历,即使经验再丰富,演技再深厚,他也忍不住手脚发软,整个人都瘫坐到了地上。 “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的问号?”戏精女鬼从地板里伸出半截身子,双手紧紧抓住赵大师的双脚,她摇了摇头,神情也有些难看,“话还没说清楚呢!你可不能走,伤害曾凌波的法子就是你想出来的!” 一旁拿纸巾捂着伤口的曾凌波早就看懵比了,先是英语老师撞墙,喊厉鬼索命来了,要大师抓鬼;后有陌生人明明说要离开,却又赖在地上一动不动,表情也像是失了智。这些情景看得他是一头雾水。 转场太快,他都忘了自己要去医务室了。不过也许是他凝血功能比较好,那么深的刀口,被几张纸巾一捂,居然很快便止住了血,没有再流了。 用阴气成功给曾凌波止住血的捣蛋鬼脸色铁青,怨气都重了几分,他恶狠狠地盯着地上坐着趴着的两个□□头越捏越紧,眸中凶光也越来越浓。 每年的今天对捣蛋鬼来说,都是非常特殊的一天。这一天他会消失在众鬼的眼中,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能找到他。 今年他不过才离开了一会儿,没想到就是这一会儿,他罩着的曾凌波居然在学校里割了手!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但这也是对他的挑衅! 如果不是他及时感应到曾凌波那边出了问题,飞快赶了回来,谁知道后续会怎么样?即便是他赶回来的时候迟了一步,没有看到英语老师故意让刀割伤曾凌波,但是到了现场,他一看就明白,曾凌波受伤绝对跟这臭婆娘脱不了关系! 当时他一时失控,含恨出手,差点一掌打掉英语老师的脑袋。如果不是见曾凌波只是手背流血,没有大碍,他瞧了一眼之后及时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杀人,不然他现在可能已经是个厉鬼了。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两个人究竟要怎么处理,才能既出了这口恶气,又不损伤自己的福运呢? 飘在半空中捣蛋鬼皱眉凝思,这以前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表情,惹的底下拽人脚的戏精女鬼好奇地上下打量。 “咚咚咚——”虚掩着的门传来了敲门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来,顾婉抬脚走了进来,关上了门,还顺手布了一个隔绝的阵法。 她也没管地上的两个人,而是礼貌性地笑了笑,自顾自地找了个座位坐下了,说道:“我觉得大家存在很多误会,也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伤害。都说旁观者清,我就是个旁观者,所以我来了。刚好所有当事人都在这里,我们不妨把整件事说开,该道歉的道歉,该离开的离开,也免得打扰了整个学校的安宁!” 这番话除了戏精女鬼,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根本就听不明白。赵大师和曾凌波还好,唯有英语老师,见顾婉居然都没把自己从地上扶起来,她心中突然冒起了一股戾气,想要狠狠教训教训这个不懂得尊师重道的学生。不过此时此刻所有的事情都太过诡异,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根本不敢付诸行动。 顾婉也不在乎他们明不明白,反正过会儿什么都会明白的。她将一小股灵力幻化成丝,缓缓涌入了办公室里另外三个人的眼中,帮他们一脚轰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啊——!”英语老师环顾四周,见封闭的办公室里突然多了两个“人”,一人飘在半空,一人在地板上只露出了半截身体,这明显不是活人!她忍不住尖叫起来,“真的有鬼啊!!!大师救命!!!” 同样看到了这一幕的赵大师浑身哆嗦,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他揉了揉眼睛之后又看,发现还是这副情景,腿脚仍然不能动弹,他跟疯了似的,乱掌朝着拽住自己脚踝的手拍去,大喊道:“MD,真的有鬼!!!别来找我!要找就去找她!她才跟你有仇!!” 尖叫完,他抬手指向了旁边趴着的英语老师,成功演绎了什么叫实力坑队友。 “好吵,真没礼貌……”甩着手的戏精女鬼嘀咕着,飘到了顾婉身侧。虽然那大师触碰不到自己,但她就是觉得自己被人冒犯了,此刻心情不大好。 “姓赵的!你什么意思!老娘已经给了你五万了,今天又花十万请你过来驱鬼,你就是这样抓鬼的?你这个骗子!把钱还给我!”一想到自己受的伤,脑袋进水损失的钱,英语老师连撞鬼的恐惧都忘了,也不知从哪冒出了力气,猛地扑到了大师身上,尖利的指甲朝着他的脸上挠去。 “嘶——交易做完了,钱已经是我的了!我是绝对不会还的,谁让你自己蠢!”被抓了个满脸开花的赵大师凶光毕露,一脚将英语老师踹开,此刻的他哪还有以前那仙风道骨的模样,看这恶狠狠的嘴脸,简直就是个老流氓! 被踹的英语老师一头撞在了桌角,这一下可不轻,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往下流淌,她像是闷住了,过了几秒才抬起手来探了探,竟然摸到了一手血!她忍不住尖叫一声,猛地扑过去跟赵大师厮打起来。 赵大师哪里肯吃亏,挨了两下之后,两个人便滚在地上,你挥拳头,我抓头发,甚至张口咬了上去,才几下,就都挂了彩。 整个办公室里,扭打声、叫骂声,种种污言秽语让人瞠目结舌。 110-120 不再去看这狗咬狗的一幕,顾婉转头望向了愣在原地的曾凌波。 他手背上还糊着几张纸巾,微微透着血色,不过此刻的他没有看自己的伤口,注意力完全被飘在身侧的捣蛋鬼吸引去了。 “曾同学,你没事吧?”顾婉关切地问。 她平时自己咬破指尖画符,也是用的血液,都习惯了。本来觉得曾凌波取血应该只会取几滴,而那赵大师又是个假神棍,都是吹出来的,也不会施咒,拿了血液也没用,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所以她就没急着过来。哪料到曾凌波的手竟然割破了这么深一道口子,流了如此多的血?难怪捣蛋鬼要打那个女人! “我没事,血已经止住了。”仿佛是才清醒过来,曾凌波此刻有些恍惚地说了一句,然后又转头望向捣蛋鬼,问道,“你,你是不是……?” 像是近乡情怯,又或许是美梦成真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曾凌波后面的话竟然没有说完,而是瞪大了眼睛,就像一条看见了主人的小狗狗一样,用一双满怀期待的目光眼巴巴地望着飘在身旁的灵体。 捣蛋鬼刻意地直视前方,没有理会旁边形同实质,快要灼伤他的目光。从顾婉开了这屋子里活人的眼开始,他就没有再说过话了。此刻的他虽然还是飘在空中,但早已没有了平时恶作剧时的吊儿郎当,神色也沉了下来,问道:“原来就是你!” 这话一语双关,很明显是对顾婉说的。捣蛋鬼已经猜出来了,这顾婉不仅仅有法力,会帮人开阴阳眼,而且之前他几次捉弄曾凌波时被驱逐出教室的事,也是她干的! “对呀!就是婉婉做的,她可厉害了!”戏精女鬼对后一件事一无所知,她从顾婉身侧飘了出来,挡在了顾婉身前,指了指地上的两人,说道,“也是婉婉先提醒我注意这两个人呢!要不是我一直跟着,还不知道这个大师竟然说你是曾凌波豢养的厉鬼,还说要把你打得魂飞魄散!太可笑了!” “我?豢养厉鬼?”曾凌波听到对面的女鬼提了自己的名字,他迷茫地抬起头,手指指向自己,又忍不住转头望向捣蛋鬼,迟疑道。 “这位假大师是这么说的!”戏精女鬼毫不犹豫地点头,肯定了他问题的答案。 “他没有!”捣蛋鬼还是不看曾凌波,兀自硬邦邦说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是请李老师说一说吧,毕竟起因在你。”顾婉开口说道。 曾凌波望着捣蛋鬼,一脸的欲言又止,听到这话,才慢慢将目光收了回来。 “你这个小……小姑娘!”英语老师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在顾婉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咽了下去,她换了个稍微好一点的称呼,磕磕巴巴道,“我,我不明白究竟要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曾凌波害了你,又为什么找赵大师来捉鬼,从头到尾都说清楚吧!”顾婉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给了提示。 “那天,我上课请曾凌波回答问题,他没答上…… 这几个月我吃不好、睡不好,全身酸疼,老是觉得自己被人打了,后来又收到信说是被鬼缠住了,我哪敢再留在学校里,只好请假回去……后来在外面,就碰到了赵大师。” 英语老师转头瞪了赵大师一眼,她见自己与这个神棍两个人独处时交谈的话语顾婉都一清二楚,又看到屋子里还有两个飘着的,所以根本不敢撒谎,从自己上课批评曾凌波开始,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 这一次知道周围有鬼见证自己话语的真假,她也不敢耍花招,说出来的话都很真实,没有过分的去美化自己。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瞥向了自己,赵大师知道该自己说话了,他想了想之前和这女人的相遇,犹豫了片刻,期期艾艾道: “我当时就在道观底下的车站附近徘徊,这一看李老师就有心事,气色也差,愁容满面,我不就上前招呼了嘛!” “你是故意等在那的?后面说的那些被厉鬼缠身也都是骗我的?”英语老师虽然早就知道这人是个骗子,但她没想到原来这人一开始就是信口胡说的! “嗨,这怎么能叫骗呢?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就该随便听听,言论自由、言论自由嘛!我能说到让你信,那不也是我的本事吗?” 常混江湖的赵大师早就脸皮厚如城墙了,他自己搬了把椅子坐着,抛弃了那副装出来的仙风道骨,现在看起来浑身一股子市井无赖气息。 反正不管怎么说,退钱是不可能退钱的。自己凭本事骗来的钱,为什么要退?他如此想着。 “李老师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按说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你,我想问问,你是怎么忽悠得让她信你的?”顾婉好奇地问了个问题。 赵大师擅长察言观色,一向是看人下菜碟儿,见是这位大佬发问,他当然不敢怠慢,当即将他们的行业机密吐露了个干净: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只是一门看人的功夫。无非是从来人的衣着打扮、神态表情来猜测他的目的。我就在道观底下守着,能到那里的,都是往道观去的,心中必有所求。 如果是年轻人,大多是愁恋爱或是学业;中年人一般是婆媳、亲子、夫妻关系不和谐,或者工作上不顺心;而老年人的话,大多是为了子女。总之,都逃不出这些路数。 当我跟客人攀谈的时候,会根据他的表情顺着他往下说,然后再将客人的难处放大很多倍,最后再从心理上帮他解决。这样的事情多了,只要肯停下脚步与我交谈的,往往都是十拿九稳。”听着这话,这位赵大师对自己的骗术竟然还有几分得意。 这算得上是千门的学问。他看到合适的对象之后,就会刻意注视他,做出意味深长、欲言又止的样子,或者叹息摇头,吸引人的注意力。等拉住客人,让他上套之后,他就会说一些譬如泄露天机会受天谴啊,看相会让他三弊五缺啊这样的话,让心焦的顾客主动提出补偿。 “难道你真这么厉害,所有人都被忽悠了,一次也没被别人戳穿过?”这些行业机密,戏精女鬼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开口提问。 见是女鬼问问题,赵大师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接着满脸堆笑,说道:“这位鬼……仙,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出来闯江湖,当然不可能顺风顺水,总会遇到那么些难缠的人。” 见这个神棍居然把识破他骗术的人称为难缠之人,英语老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嗤笑了一声。 赵大师没理这个女人,而是继续对着戏精女鬼赔笑道:“即使我说错了,一般骂个几句也就算了,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因为我通常一开始都不会收钱,而是等说通了,说投契了,客人主动提出给钱,破财消灾,我不要就是看不起他的时候,我才会推辞几次之后,再勉为其难地收下。而且那里是道观,一般人没事不会老在那出没,所以像这种骂完就走的,也不会影响我的生意。” 不得不说,赵大师虽然没有真本事,但皮相确实不错,这道袍一穿,那股子仙气就全出来了,骗人都特别容易。而且骗完之后,还让受害者对他感恩戴德! 贱人!真不要脸! 李老师想起自己也是像这样被眼前这个神棍套路,被骗得团团转,眼睛眨都不眨就取了五万现金出来给他,她就恨得牙痒痒。 “那我身体确实不疼了,这又是怎么回事?”想起自己之前给钱的理由,英语老师忍不住问。 “我当时以为你是颈椎上的职业病,除了那无用的符纸,我说天天给你施法驱逐怨气,其实是给你推拿;说带你吸收空中灵气,其实是让你晒太阳,我以为你就是这么康复的。” 顿了顿,赵大师又抬头瞄了瞄飘在半空的鬼魂,声音降了八度,“现在看来,我随便瞎猜也没有猜错,你确实是被鬼缠住了!” “那我为什么会恢复健康?还有,当时又是谁提醒的我?”听了赵大师的解释,李老师有些糊涂了,喃喃自语道。 “是我,”顾婉轻轻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眼睛直直盯着英语老师,面无表情道,“那封信是我写给你的,前因后果我都写的很清楚,我也给出了解决办法,其实当时只要你道歉,根本什么事都不会有。至于你的身体,小曾只是给你个教训,希望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他下手有分寸,你离开学校之后,哪怕什么都不干,多晒晒太阳,休息个几天也就好了。” 众人跟着顾婉的手势看向她口中的小曾,见捣蛋鬼一副生人莫近的冷淡表情。他抱着臂,眼如鹰隼地盯着地上的英语老师,神色难辨。一旁的曾凌波还是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开口。 李老师看着这锐利的目光,忍不住转头避了避,声音也放小了些,“我是怕鬼害我,所以我才离开了学校。” 这话是在避重就轻,她害怕鬼是一方面,但也有一方面是她不愿意向那些学生道歉而已。不过因为顾婉和曾凌波在这里,这两人都有些古怪,她不好轻易得罪这两个学生。 顾婉不置可否,又安稳坐在椅子上继续摩挲她的指环。反正这件事既然已经落到了自己的手里,最后怎么处理也都由她说了算,到时候,该道歉的人想不道歉都不行! 第 112 章 “后来呢?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什么事了?”戏精女鬼着急知道后文,忍不住开口催促。 整个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各有各的心思,只有她是真正与这件事无关,又只专注于吃瓜了,戏精女鬼听得津津有味,八卦人设丝毫不崩。 “后来我身体好了,要回来上班,害怕那鬼再一次缠上我,所以就请了这个神棍来帮忙捉鬼,想要彻底了结这件事。”李老师慢慢把这句话说完了。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顾婉和戏精女鬼就都知道了。 赵大师和英语老师二人来到学校,赵大师表面上是查询厉鬼踪迹,其实一路将矛头指向了无辜的曾凌波。 想着捣蛋鬼和曾凌波不知道这件事,戏精女鬼简单的把整个过程讲了一遍。 “竟然敢取我……无辜学生的鲜血来施咒,这一巴掌是你该得的!”听完了自己不在时发生的事情,捣蛋鬼率先发难,一巴掌将倚靠在座椅上的赵大师又扇到了地上。 “哎哟……”赵大师捂住肿起来的半边脸,吐出了两颗被打掉的牙齿,他也不敢抱怨,只低声唯唯诺诺道,“对……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我也是看这女人心中早就怀疑这位小朋友,我顺水推舟而已。而且,我们这个行业神神叨叨的,我曾经研究过一些资料,取血拔头发也是为了装得更像。本来只是走个过场,拔一两根头发意思一下就行了!我还交代了,说方式迂回一点,不要太过分,但是我也没想到这个女人报复心这么强,下手居然这么重!这,这全是她的错啊!” 说着说着,他顺手就把锅推给了他身旁的女人,把英语老师都给气笑了,众人的目光也都随之望了过去。 “李老师,我真的没有养厉鬼,也没有叫鬼来害你。”听完了的曾凌波连连摆手,他偷偷看了一眼忽视他的捣蛋鬼,疑惑、迷茫、惊愕、欣喜等等情绪在他眼中闪过。 “他一个小脑都没发育好的普通学生,确实没那个想法还来找你报仇,是我做的。我也曾经是这所学校的学生,看不惯你这样欺负学弟学妹!”捣蛋鬼神情严肃地瞪着英语老师,跟平时热衷于恶作剧的他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听到捣蛋鬼对自己的评价,曾凌波呆呆愣了片刻,失落地低下了头。 “这……这我也是为他们好……”被鬼类用这样的眼光望着,李老师再不敢嘴硬,声音越来越低,“对……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方式方法的。”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那些被你伤害过的学生!”捣蛋鬼义正言辞,替学弟学妹打抱不平。 李老师能当上老师,自然不笨,连忙向被自己骂过、伤过的顾婉和曾凌波鞠躬道歉。 顾婉不置可否,什么也没说,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而曾凌波,虽然别扭了一下,但还是接受了。 “哎,你有没有觉得小曾有哪里怪怪的?跟他平时完全不一样!”戏精女鬼飘了过来,在顾婉耳畔说着悄悄话。 顾婉直点头,她也看出来了,曾凌波和捣蛋鬼之间绝对是有什么关系,两个人都跟平时大不相同。 “好了,事情既然都说清楚了,那就让我们来讨论讨论这件事究竟该怎么解决!”顾婉拍了拍巴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两位鬼仙,姑奶奶,还有这位男同学,我已经知道错了!麻烦你们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到底是闯江湖的人脸皮厚,赵大师双手合十,连连作揖,率先开口求饶。 MD,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他决定等这次事情结束以后,就再也不干这一行了。毕竟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他还是避讳一下的好。 “走什么走?”英语老师自从知道这就是个神棍之后,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她吼了一声,“钱没还给我,你哪也别想走!” 五万块钱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既然知道自己是被这个神棍骗了,那这笔钱她必须要回来! “这……”赵大师犹豫了,他本身肯定是不想还钱,但是又怕这样会惹怒在场的人,所以迟迟不肯下决定。 “赵神棍把钱还给这个女人。”开口的竟是捣蛋鬼,让大家都有些惊讶,毕竟他看起来是最讨厌英语老师的。 赵大师听了这话,任命地叹了口气,掏出了手机准备转账,英语老师想到自己的钱马上就回来了,脸上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直往外冒。 还没等大师操作,捣蛋鬼倏然飘到了赵大师身前,按下了他的手,说道:“先不急。”说完,转头又看向英语老师,嗤笑一声,“你不觉得除了道歉,还需要做些什么吗?侮辱学生、伤害学生的心灵,难道不用赔点精神损失费吗?” 这话放到这个时候说,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英语老师不甘地瞥了瞥赵大师的手机,又看向满脸苍白,明显不是活人的捣蛋鬼,咬牙道:“我可以拿出一万来赔偿给那些学生!” 想到自己的钱少了一万,英语老师感觉心里在滴血。但是面临鬼物的威胁,这钱又不得不给,让她心中生出了不少怨气。 “不够!”捣蛋鬼神色不变,摇头道,“你给顾婉两万,三万给曾凌波,他手被你弄伤了,你得赔,剩下的他会分给所有像他这样被你辱骂过的同学。” 这两万是看在顾婉是天师的份上,孝敬她的。他不止一次感受到过顾婉的能力,现在有机会慷他人之慨,拉近一下关系,何乐而不为? 曾凌波震惊地望着捣蛋鬼,似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但看到他投过来的神色,曾凌波眸光闪了闪,把原本想要拒绝的话语又咽了回去,保持了沉默。 李老师已经快要气炸了!这都是她的钱,结果要全部分出去给这些她瞧不起的学生!凭什么???但是自己现在跟这些鬼相处在一个空间里,她连个“不”字都不敢说,完全不敢反抗! “我的就不用了,这两万李老师自己留着吧!”顾婉拒绝了捣蛋鬼对于自己那份的提议,说道,“但是赔偿给学生的那份确实不能少。” 顾婉现在又不缺钱,之前帮助刘老师及时找到了女儿,还顺藤摸瓜抓住了杨寒松,刘老师私底下就给了她八万,再加上她本来就有的零花钱,投资是不够,但是平时用一用,还是绰绰有余的,也就不贪这一星半点儿的了。 而且这件事其实她也没做什么,不管捣蛋鬼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思,但确实一直是他一个人在找茬、在报复,所以这钱自己要是拿了,她觉得受之有愧。 一听到五万还能留两万,英语老师长吁了一口气,心里觉得好受了些。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只能要回来两万,她肯定会为那三万心痛,但现在是她以为一毛钱都不会留给她的情况下,陡然回来了两万块,这对她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惊喜。 见大家都没有意见,赵大师赶忙把钱分别转给了曾凌波和英语老师。 “李老师,别忘了,从这里出去之后,就得去道歉!你可以一个一个去找,也可以到广播里去当众道歉,方式我不管,但是整个过程我都会跟着你。”捣蛋鬼面无表情地威胁,“等你全部道完歉了,我就不会再缠着你了。当然你也可以不做,反正你的命我随时都可以取!我已经跟了你几个月了,不在乎再多一段时间。” 往常的时候,捣蛋鬼都是“贱女人”“那女人”的胡乱称呼,这次露了身形,倒是客气了很多,称呼也变成了“李老师”,但是话语里浓浓的恶意还是一如既往。 这种直观的威胁英语老师哪里敢反抗,当下小声选择了第一种道歉的方式。至少一个一个去找,可比在广播里喊的动静要小多了,她还是宁愿少丢些脸的。 不过,从顾婉给她开了临时的阴阳眼,亲眼见到了鬼魂,又被迫道歉之后,她已经决定离开这所学校了。虽然当时是托了关系才进来的,但一想到这学校里居然有恶鬼,还将有那么多见证自己丢脸时刻的学生,她心里既膈应又害怕。 她不是没想过,如果不道歉,直接一走了之的话会怎么样,但是想到鬼魂的威胁,她终究还是不敢自己偷偷跑掉。 后来,事情结束之后,她确实离开了这所重点高中,到了Y市另一所普高去教书,行为收敛了很多,口碑也渐渐好了起来。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众人说定,就此分开。 赵大师被赶出了一中,从今往后再也不敢招摇撞骗,而是改行做销售去了。以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这说不定是份好工作。 曾凌波的手虽然止了血,但刀口太深,之前本来就是捣蛋鬼勉强用阴气压制着,为了愈合得更好,后来还是去医院缝了几针,留了一小道疤。 刚出办公室门的时候,曾凌波本来是想叫住捣蛋鬼,说些什么的,但是捣蛋鬼没理他,而是头也不回地跟在英语老师后面走了,看来是打算跟到她道完歉为止。这可是一个大工程,毕竟英语老师平时说话就臭,没被她喷过的,那可真不多。 几人的阴阳眼出办公室后不久,已经失去了效用,但英语老师就是知道,那鬼肯定还在自己身边。有时候捣蛋鬼会特意闹出一些动静,像是在催促她抓紧时间似的。所以她根本不敢耽搁,持续了好几天,才终于把这件事完成。 顾婉和戏精女鬼就消停多了,这事跟她们关系不大,她们只要看戏就好。而且这次出来,她们几乎已经认定了捣蛋鬼和曾凌波绝对是很亲近的关系,虽然从捣蛋鬼身上看不出来,但是曾凌波毕竟稚嫩了些,表现得非常明显。 “顾婉,你上次那个让人看到鬼的法术,还能对我再施一次吗?” 就在英语老师道完歉的这一天,曾凌波带着黑眼圈,脸色十分憔悴,走过来问。 第 113 章 “你想用那个做什么?方便讲讲吗?”顾婉放下笔,饶有兴致地问。 “唔……”曾凌波顿了顿,神情满是怀念,“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一个亲哥哥,他叫曾凌云,各方面都非常优秀,是全世界我最崇拜的人!” 曾凌波眼睛向左看着,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哥哥也曾经是在这所学校上的高中,他当年是以全市最高分考进来的。哥哥一直以来身体都不好,比常人要虚弱很多。但是从上了高中开始,他的身体很快开始恶化,越来越差,不过两三年时间,就已经病入膏肓了。当时医疗条件还没我们现在这么好,我们家也没什么钱,没办法带哥哥去更好的医院医治。后来医生说实在没办法了,让我们带哥哥回家,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唉……” 曾凌波叹了口气,想起小时候,哥哥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皮肤病态的惨白,其他同龄人都可以快乐活动,哥哥却只能坐在树荫下眼巴巴望着的时候,心中泛起一阵刺痛。 虽然那时候他只有两三岁,但兄弟连心,他莫名就对这些情景印象特别深刻,心中也一直很怜惜这位兄长。 “后来呢?后来呢?”戏精女配急于知道后面的故事,飘在一旁不断催促。不过曾凌波现在根本看不见鬼,她这无异于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高中三年应该是我哥最遗憾的时间段,所以在最后弥留的时间,他坐着轮椅围着整个校园看了个遍,然后就在学校围墙外面去世了。” 说到这里,曾凌波眼眶都红了,喉头也不禁有些哽咽。 他出生时,哥哥已经很大了,等他三四岁时,哥哥就去世了。按说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年龄相差也大,应该不会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但他不是。曾凌波始终牢牢记着小时候哥哥坐在轮椅上给自己讲故事,哄自己睡觉时的场景,时常想起哥哥,心中对这位哥哥的感情也颇为深厚。 “原来是死在学校围墙那里,”顾婉喃喃道,“难怪会成为学校里的地缚灵。” 是的,从听到这个故事开始,她就已经确定了,捣蛋鬼,也就是小曾,名为曾凌云,是曾凌波的亲哥哥,在他成为地缚灵以后,已经在学校待了十几年了。 既然成为了地缚灵,那他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顾婉在心中思忖:生前身体不好,死去之后,应该是希望下辈子能有健康的体魄?但是这些必须是要投胎了才能办到,并不会让他化为地缚灵,停留在这所学校里。 看来应该不是这个执念。顾婉在心中给刚刚的猜测打了个叉。 “所以,你是想说,当时在英语老师办公室里的那个男鬼,就是你哥哥曾凌云?”顾婉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问了。 “你,你怎么知道?”曾凌波瞪大双眼,表情很是讶异。 家中有哥哥的照片,他常常翻看,所以对于哥哥的样子,他一直记得很清楚。后来他被顾婉强行开了阴阳眼,捣蛋鬼在办公室里出现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认出来了。 当时几次想跟哥哥说话,但都被其有意识地避了过去,而且看得出来,哥哥很明显不想跟自己相认,所以他才一直保持了沉默,什么都没透露。 如果捣蛋鬼不是他的亲哥哥,即便是手背上受了那一道口子,那三万块钱他也不会收下,正是因为是亲哥发话,所以他才勉为其难接受了赵神棍的转账。但是这笔钱他肯定也会跟其他受害者平分,不会自己多留。 “我是猜到的。”顾婉说的很含糊,没有具体解释。 她确实是猜到的,从曾凌波的面相,捣蛋鬼对于弟弟被老师辱骂时的反应,以及最明显的,他们俩在办公室里的表现,都很明显的表现出了他们关系的特殊。 “顾婉,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又特别讲道理,”曾凌波低下头,低声哀求道,“我哥哥他生前待人特别好,死后应该也不会是坏鬼,不会杀人,我想求你行行好,网开一面,不要把他打得魂飞魄散……” 曾凌波眼眶通红,泪珠将落未落,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身体佝偻着,想要替自己的哥哥求一条生路。 顾婉:???我为什么要把他打得魂飞魄散?(黑人问号脸) “你忘啦,在办公室里的时候,那神棍说小曾是厉鬼,还说曾凌波豢养厉鬼,驱使厉鬼找李老师报仇,还记得伐?”婉婉的表情特别好懂,戏精女鬼一眼就看明白了她的疑惑,于是在她的耳旁解释。 哦……顾婉想起来了,当时屋子里就她一个懂行的,又还要处理那位大师和英语老师的事情,她觉得对外行解释鬼魂的分类毫无意义,就没反驳这个厉鬼的说法,只是没想到曾凌波会因为害怕哥哥被自己打散灵魂,而求到自己面前。 “你放心,你哥哥最多恶作剧,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所以我不会对他做什么。”顾婉想起捣蛋鬼身周几乎不存在的煞气,微微笑了笑,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那就好,那就好!”曾凌波听到顾婉的回答,顿时是身体也直了,笑容也出来了,他对哥哥的一切都特别感兴趣,当即憨憨一笑,问道,“恶作剧?我哥干什么了?” 想到从他有记忆开始,哥哥就一直是虚弱的样子,他完全想象不出来哥哥居然这么有童心,还会去做恶作剧! 简直太可爱,太犯规了! 一想到稳重的哥哥也会调皮捣蛋,做一些小孩子才会做的幼稚举动,曾凌波就忍不住在心中尖叫。是的,他其实是隐藏的兄控一枚。失去哥哥长达十几年,现在终于又见到了。虽然哥哥已经是鬼魂了,人鬼殊途,但是能让他和哥哥见一面,他已经很满足了。 “我知道我知道!让我说!”戏精女鬼像回答问题似的举起手,缠着顾婉撒娇,“哎呀婉婉,就让我说嘛!我盯了小曾三四年,他干过什么,整个学校里我最清楚啦!” 戏精女鬼围着顾婉不住地转圈,又拉着她的胳膊摇晃,将她缠得没了脾气,只好灵力涌出,再一次给曾凌波开了阴阳眼。 “曾小弟,我跟你说,你哥哥有趣的事那可多了!让姐姐我来慢慢跟你讲!”戏精女鬼笑容诡异,兴奋地凑到曾凌波身前,两人头都快撞到一起了,惹得他忍不住微微往后仰了仰。 不过这女鬼口中的事情对曾凌波来说太过重要,加上他也不是第一次见鬼,小雪的形象也都挺正常的,所以他一点也不害怕,站直之后,开始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他原以为会了解到他哥哥的光辉事迹,没想到从这个女鬼口中,他听到了一系列幼稚、恶劣的捉弄,主角还多半是他自己! 在听到自己这两年多以来,各种花式摔跤、东西丢失、试卷被修改等等基本所有的倒霉事都是他大哥做出来的,是他大哥在持续不断地找他的麻烦,曾凌波简直惊呆了! 到底为什么呀? 曾凌波心中情绪复杂难辨,带着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魂不守舍地回了自己的座位,也没再提想开阴阳眼,再见他哥哥一面了。 “婉婉,你说小曾为什么要这样做?”戏精女鬼很不理解捣蛋鬼的操作。她想过了,她要是有个弟弟,在她死后到她魂体存在的地方求学,她肯定会罩着自己的弟弟,绝对不会欺负他,更不会让别人欺负他!只要她能做的事情,她都会替他办到,将弟弟宠到天上! 将心比心,所以她对小曾这种不仅不帮助弟弟,还专门给弟弟找麻烦的做法非常不理解。 顾婉也不理解,不过她知道这其中必然有其它原因。办公室里捣蛋鬼表现得也都很正常,智商上没有问题,既然会有这样的举动,肯定中间还是存在什么误会吧! 不过,这个误会可能就只有捣蛋鬼一个人知道了。 原本曾凌波赶在英语老师道完歉的关头来找顾婉,主要还是怕哥哥事情忙完,顾婉知道了之后,会收了他,但是现在知道顾婉不会这样做之后,他就没有再来找顾婉了。 他这几天一直是怀疑人生的状态,连上课都没心思听讲了,私底下不知道挨了老学究多少批评。偶然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还会刻意左顾右盼,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有一次摔倒之后,他也是四处张望,喃喃自语。 顾婉离他远,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不过据戏精女鬼说,曾凌波以为捣蛋鬼还跟在自己身边,所以常常会和他臆想中的大哥对话,虽然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其实这段时间捣蛋鬼并没有缠着曾凌波,就连英语老师道完歉,准备离开学校之后,他也没有回去。捣蛋鬼消失了,消失在所有鬼的感知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连平时最热衷的恶作剧也都停止了,校园恢复了十几年难见的平静。 “婉婉,小曾消失好几天了,没有乐子看,好无聊啊!”体育课上,戏精女鬼飘在奔跑着的顾婉身侧,她双手托着下巴,眨着双眼望着顾婉,相比较于正在跑步的顾婉,她脸上一派悠闲之色,只差没抓把瓜子嗑了。 “围观塑料姐妹撕比,班花班草告白,已经全都满足不了你了吗?”顾婉虽然在跑步,但气息平稳,连汗也没流一滴,与旁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同学截然不同。 她眼睛看着前方,半点眼神也没分给旁边悠闲自在的小雪,摇头道:“除非特意去找,或是小曾自己出现,不然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 第 114 章 “呼……呼……婉婉,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八百米跑下来,连汗都没有,让我们这些废材情何以堪啊!~”体育课后,三六班同学一起走回教室,玥玥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搭在顾婉的肩膀上,一手捂着肚子说道。 “我早上从家里跑到学校,每天都坚持锻炼,你又不是不知道。”顾婉身体笔直,如一棵松树撑着快要累瘫的玥玥,无奈道。 此刻她们正行走在的校园大道中,深秋的冷风扑面而来,带来一丝丝寒意。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拿着一把竹扫帚,低着头正不断清扫着地上洒落的树叶。在众人的视线中,这片片落叶在低空盘旋,顺着风向着角落飘去。 “这风也太方便了吧,给学校请的清洁工省了多少事啊!”人群里,一个学生如此感叹,其他同学也都纷纷附和。 “这么有趣的吗?我们也来试试看!”另外几个学生见这风竟然只吹地面飘落的树叶,顿时起了兴趣,想做个试验,于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细碎的垃圾扔到地上。 这地上的纸屑、空矿泉水瓶,才被扔了不过数秒,竟也同树叶一样,被风微微托起,咕噜咕噜向着先前的角落滚去。 “这风真是邪门了,龙卷风吗?”大家都觉得有些奇异,一些学生兴致勃勃摸口袋,打算再试一试。 “都快上课了,还是赶紧走吧!小心丢垃圾被纪检部发现了,扣我们班的分!”顾婉也看见了这所有的过程,冷冷道。 顾婉在班上虽然没有担任任何职位,但她的学习成绩在三六班一骑绝尘,将其他人远远抛在身后,所以在同学们面前,她的话还是挺有威信的。而且课间就十分钟,来不及让他们停在这里继续耽搁,于是大家都听话地离开,向教室走去。 顾婉望了望这个后脑勺破了个大洞,平时守在校门口站岗,现在却始终专心扫地的灵体一眼,也准备离开了。 “李大爷!”戏精女鬼亲热地唤了一声,凑过去对那位站岗大爷打了个招呼,“您今天怎么又来扫地啦?” 李大爷呵呵笑了两声,拿着扫把站在了原地,一脸慈祥道:“你大娘今天身体不舒服,我怕她来扫地的时候身体撑不住,所以干脆替她扫了!” 说完,他转过头来望着顾婉,笑道:“小姑娘,谢谢你帮我阻止学生丢垃圾,省了我不少事!” 顾婉原本在一旁看着,这时见这位地缚灵老大爷冲自己道谢,连忙摆手说“不用谢”。 “哎李大爷,您平时都会巡视校园,我想向您问问,这几天您看到小曾了吗?”戏精女鬼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突然开口打听。 “小曾?”李大爷偏着头回忆,“好像是见过一次,不过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平时都会过来陪我聊聊天,那天连招呼也没打。” “您是在哪儿遇见他的?”戏精女鬼见李大爷有捣蛋鬼的消息,心中不禁有些激动,连忙问道。 李大爷回忆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好像是我巡视的时候,在操场那一块儿看到过他。嗯,没错,就是在那儿!”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生前又被人砸破了脑袋,李大爷死了之后记忆也不大好,对自己的回忆不大肯定。 “行,谢谢您啊李大爷!我待会儿就去找找看!”戏精女鬼冲李大爷摆了摆手,这才和顾婉一起向着教室赶去。 “这位李大爷,我记得每天早晚上学放学的时候,都会在校门口看见,他是怎么……嗯……?”两人走出一截,顾婉这才开口问小雪。 虽然顾婉没有说完,但戏精女鬼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问,这位李大爷是怎么去世的,为什么头上有破洞,死后又一直留在学校里站岗。这些事不仅仅戏精女鬼知道,其实在整个校园里,所有的灵体都知道李大爷这么个人,也都很尊敬他。 “李大爷和大娘是一对夫妻,在一中待了很久了,得有几十年了吧!他们一直住在学校,以学校为家,就连寒暑假期间,他们也都在学校里值班。我来上学的时候,李大爷还在人世。平时大爷会站在校门口站岗,大娘承担一部分打扫学校卫生的工作。大娘好像年轻的时候身体受过伤,所以一直没有孩子,但是他们很喜欢小孩,一直拿我们学生当自己孩子看待的。” 戏精女鬼讲述这段故事的时候,神情很是沉稳,一点儿也没有平时的嬉皮笑脸。她顿了顿,又继续道: “就在我死后不久,李大爷就去世了,是被人拿石头活活砸破了脑袋,救不回来当场去世的。我后来去打听过,当时正是早上上学的时间,有个心理变态得了重病活不了了,想要报复社会,觉得我们一中学生脑袋瓜聪明,是未来的国家栋梁,砍了划算,所以拿了把刀到我们一中门口来,专门砍学生脑袋!” “后来呢?”见戏精女鬼没有往下讲了,顾婉忍不住追问。 “学生虽然有一定的反抗能力,但那个变态手里有刀,所以还是让他砍死砍伤了好几个学生,”戏精女鬼说到这里,露出了愤慨的神色,“当时李大爷就在校门口,他扑过去想要制止那个变态,但是因为他年纪大了,体力不比从前,虽然卸掉了那人的刀,但是被那变态捡起地上的石头,抽冷子狠狠砸了一下,大爷当场就去了。幸好那时有路人帮忙,才把那个杀人犯制住。” “也正是因为大爷是为了救学生死的,哪怕他死得晚,阴气薄,但是学校里所有的鬼都很尊敬他,每次碰到,我们都会打个招呼,陪大爷聊个几句再走。大爷死后,学校拿出了一大笔钱安顿大娘,想要让她去住更好的房子,享受更优越的生活。但是大娘不愿意,她说她喜欢待在学校,领导不愿勉强,于是大娘也就继续留在学校里了。她没事的时候就会拿上扫把,跟以前一样打扫学校的卫生。” 听完这一对夫妻的故事,顾婉肃然起敬。 他们是一对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夫妻,也许丢在茫茫人海中都溅不起一丝浪花,但他们在危急时刻爆发出的勇气和力量让人震撼!一个为了制伏歹徒牺牲生命,死了之后也继续在校门口为学生站岗;一个宁愿放弃更好的生活,在学校里继续发光发热。这是不折不扣的英雄行径! 顾婉不明白,是什么样的爱心和勇气让这位老人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学生,但她知道,从今天开始,这对夫妻的拥护者又多了她一个。 两个人互相感叹了几句,都非常佩服这对老夫妻。 “顾婉,我……我还是想请你帮那个忙!” 又过了大半天,吃完晚饭之后,顾婉和玥玥正要去放餐盘,曾凌波突然走过来说了这句话。 顾婉找了个理由敷衍了旁边的玥玥,无视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将曾凌波带出了食堂,向着操场走去。这离晚自习还有一会儿时间,足够用来解决这件事了。 曾凌波一开口,她就知道是想让她帮什么忙的。说实话,捣蛋鬼失踪好几天了,不仅戏精女鬼想念他,老在自己耳边念叨,连自己也有些挂念。自打她灵魂归位后,不知是不是心态更年轻了,竟也希望学校更闹腾一些,有趣一些。 当然了,像那种恶劣的捉弄,顾婉还是不喜欢的,但若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她也乐意看一看热闹。 今天体育课后就听李大爷说小曾曾经在操场附近出现,这时顾婉带曾凌波来操场,也正是要把这个消息告知于他。 戏精女鬼虽然也想去找捣蛋鬼,但她更喜欢顾婉,所以一直跟在顾婉的身边,没有时间单独到操场来寻找。这时见终于来了操场,她也打起了精神,手搭在眼睛上,飘在半空中四处查探。 “……就是这样,据学校的鬼魂所说,你哥哥应该就在操场附近,你也可以去找一找!”顾婉讲完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对身旁的曾凌波说道。 她气沉丹田,暗暗运起了灵力,灵力如流水一般在经脉中游走,从顾婉伸出的手指中探出,涌入了曾凌波的眼眸。这一次的灵力比上次的分量要多几倍,开阴阳眼的时间也会更充裕。 曾凌波眼眸中的色彩不断变幻,灵力化作一团荧光,轻轻地贴在了他的眼珠上。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开始左顾右盼,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周围灯光闪耀,人影,不,鬼影绰绰,虽然还没有到晚上,但此刻的操场已经是热闹非凡。 有鬼DJ搓盘,众鬼唱歌蹦迪的,这些爱热闹的鬼魂在“舞池”里摇摇晃晃、扭来扭曲、挨挨蹭蹭,居然还有鬼拿下自己的脑袋高高抛起来表达自己的欢乐。这无头鬼脖颈处的伤口光滑平整,很显然是被谁一刀砍掉的。 唱歌蹦迪的鬼只占了操场的一半,另一半被中老年鬼占领了。他们用阴气幻化出统一的服装,在熟悉的音乐下跳着熟悉的广场舞,两边泾渭分明,互不打扰,各自玩各自的。 曾凌波看到这一幕,简直惊呆了。原来鬼魂的世界也逃不掉广场舞吗? 真广场舞统一世界啊! “这么热闹,你不去参加吗?”顾婉笑眯眯地望着旁边飘着的戏精女鬼,真诚建议道。 “不不不,不了!”戏精女鬼往后飘了一大截,十动然拒,“两边的活动我都不喜欢,太土了,我是个fationgirl,才不要参加这些土到掉渣的活动!” 戏精女鬼本来就是学校里的鬼,顾婉身上阴气也足,再加上她出操场之后,就暗暗给曾凌波施了收敛气息的符咒,所以在场的鬼魂竟没一个认出来他们是活人,有些还开口邀请他们三个一同进去玩耍。 他们这一趟是为了曾凌云而来,这是正事,不能半路去干别的。戏精女鬼拒绝以后,就见曾凌波指着一个方向大喊: “我知道了,在那儿!我哥肯定就在那儿!” 第 115 章 曾凌波顾不得和她们解释,朝着他认定的方向,一马当先跑在了最前面。 操场上的鬼摩肩接踵,挤得水泄不通,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从灵体身上穿过去是什么感觉,只好左右避让,从广场舞团队排列的缝隙中穿行,直花了几分钟才走出了群鬼聚集的范围。 顾婉和戏精女鬼倒不用在乎这么多,不过她们也跟在曾凌波身后,挤了出来。 经过了刚刚那几分钟的缓冲,曾凌波此刻的情绪反倒平静了很多,脚步也慢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此刻他心中竟生出了几分忐忑不安之感。 父母常常会在他面前提起大哥,言语中满是自己不如哥哥的遗憾。长此以往,哥哥就如同那“别人家的孩子”,总是被爸爸妈妈拿来激励他。 如果是一般的孩子,可能会努力奋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让父母也能看到自己的优点;也有可能会因为父母对自己吝于表扬,而对哥哥产生抵触情绪,继而厌恶这个早逝的大哥。但他都不是。 曾凌波的记忆里,无论是哥哥维护自己、照顾自己,所有美好的一面都极其清晰,他从小性格偏软,小时候被欺负了,常常是哥哥给他找场子,这就让他更加崇拜自己的大哥了。 从三岁半起,他就失去了哥哥,每每想起大哥,他都会心中遗憾怅惘。这次能再见,完全是意外之喜。本来他是应该兴奋不已的,但一想到哥哥这几年来对自己奇怪的态度,恶劣的捉弄,他又莫名有些恐惧,害怕两人见面的情形不会如他预想的那样融洽。 此时此刻的他怀揣着这些复杂的情绪,站在了操场边缘,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围墙,踟蹰不前。 那就是个很普通的围墙,约有两人高,墙下种着两棵树,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厚厚的一层枯叶铺在地上,犹如一块金色的地毯。 戏精女鬼顺着曾凌波的视线看去,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问:“小小曾,怎么停下来了?” 小雪热衷于给别人取外号,以前不知道捣蛋鬼和曾凌波的关系,她一向都是跟着人民群众“倒霉蛋”的乱叫,后来知道了真相,她就开始偶尔称呼曾凌波为小小曾了。曾凌云是小曾,那小曾的弟弟不就是小小曾吗? 曾凌波心中情绪复杂,没有注意听女鬼对自己的称呼,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哥就在这里吗?” 说完,也没等身后的两人回答,他眼中仿佛氤氲了一层薄雾,神情看着十分悲伤,声音却还是很平稳,“我哥哥就是在这里去世的。”他抬手指了指那面单调的围墙,“就在这面围墙外面,他死在了轮椅上,死在了爸妈面前。从哥哥去世开始,我有空的时候,都会到那面墙底下看看,跟他说说话,想象我哥以前的样子。爸妈有时候也会来,但他们还是更喜欢去郊区的墓地,带点供品去坟前陪他。” 曾凌波回忆着这些年的过往,思绪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顾婉和戏精女鬼都没有打扰,而是静静地听他诉说。 “因为哥哥的原因,虽然我一直期盼这个世界有鬼,但从来没有指望真的能再见到我哥,本来很高兴,但是后来一下知道了我哥这几年对我做的事情,我……”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但顾婉和戏精女鬼都明白他的意思。 捣蛋鬼对曾凌波的恶作剧是连续而持久的,让他遭受了很多非议。流言蜚语可杀人,即使他心胸再宽广,毕竟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面对一些恶劣的贬低诅咒话语,也同样是会愤怒难堪的。 现在知道这些伤害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哥哥,也无怪他此刻心中彷徨,踟蹰不前了。 “如果你不亲自去问,又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顾婉轻声劝道。 深秋的风掠过枯黄的草地,将这句话吹散在秋风里。顾婉的声音虽低,曾凌波却听到了,他彷徨的神色倏然坚定了起来,冲着二人点点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朝着空无一人的围墙走去。顾婉二人也随之前往。 前面的路还正常,到了围墙下面的大树那里,三人如同穿过了一层透明的膜,走进了一片渺渺茫茫的环境中。 这里雾气腾腾,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呼吸却不受限制,也没有平时浓雾里充沛的水汽。顾婉摩挲着指间的指环印记,灵力飞速运转,默默感受着这里的一切,除了捣蛋鬼那熟悉的阴气,她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别的。 看来这雾气是用来遮掩的,只妨碍视线,却也没别的作用。顾婉想到这里,这才放松了下来,灵力运转也恢复了平时的速度。 “这应该是小曾的‘域’,”顾婉言简意赅,“相当于是他的小世界,只要我们不闯进来,在外面很难知道他的行踪。” 顾婉想起之前戏精女鬼说的,捣蛋鬼每年固定有几天不在学校,大家都找不到他,现在想想,多半就是躲到这里来了。 难道那几天对他来说,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顾婉在心中思忖,不过碍于环境,她并没有问出来。 曾凌波虽然也看不见,但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在召唤他,让他忍不住加快脚步,朝着浓雾中心走去。 明明就是在围墙底下,却凭空多出了这么大的空间,这究竟是算玄学呢?还是科学呢?哥哥看到我,是会高兴呢?还是会生气呢? 曾凌波马上就又要见到哥哥了,杂乱的念头在他心中不断碰撞,又缓缓被他压了下去。 蓦地,眼前的空间突然一亮,他们已经走到了没有雾气的区域。眼前是熟悉的围墙,仔细看,比现在的要更新一些。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轮椅上,像是听到了他们过来的声音,侧着头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是曾凌云!他面无表情,平时看起来总是在夸张大笑,显得略微浮夸的脸上此刻一派平静,甚至十分沉稳,一点也不像那个曾经祸害了整个校园的捣蛋鬼了。 顾婉和戏精女鬼站在原地,贴心的给了这兄弟俩单独交流的空间。曾凌波握紧拳头,深呼吸了几次,这才迈步朝着哥哥走去。 “哥哥……”曾凌波的声音怯懦,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两三岁时,什么都依赖着大哥的年纪。不过那时的他声音洪亮清脆,带着满满的崇拜,而此时的他却长大了,所思所想也更复杂了。 “你来了,”曾凌云看着头顶上的枝叶,头也不回,神情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我年年忌日都来这里,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小波你知道吗?这棵树上的叶子已经落了十四年了,我变成鬼待在这所学校,也已经有了十四年。” 曾凌波看着陌生却又熟悉的哥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刚刚下的决心一下去了大半,弱弱道:“爸爸妈妈也很想你……” “别提他们!”像是被戳中了痛脚,曾凌云一下从轮椅上跳了起来,轮椅也随之消失,他整个人飘在了半空中,神情怨怼道,“别说笑话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想我?不是已经有了你这个健康的儿子了吗?” 这怒气发泄出去,曾凌云竟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望了望弟弟一脸受惊的脸,恍惚中又想起初中某一天放学后,他提早回家站在大门外听到的话—— “医生都说了,凌云这病很难治,活不长!我们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谁来陪我们?谁又来给我们养老?”说话的人他很熟悉,是他的爸爸,但他宁愿是自己听错了。 “那我们又能怎么办?谁叫我们没能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抽泣的声音传来,软弱无助,那是他的妈妈。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得再要一个孩子,一个健康的孩子!”他的爸爸说着,拍板下了决定。他的妈妈性格软弱,一向都是听他爸爸的安排。 后面的话曾凌云没有再听,他心中既茫然又痛苦,一刻也不想继续待在那儿,于是背着书包离开了家,在外面多停留了一会儿,等到了平时正常回家的时间,他才慢慢走回去。 这没什么的,他试图安慰自己。 曾凌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从记事开始,除了家以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医院。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被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浸透了,他讨厌那个地方。 有个弟弟妹妹也挺好的,就像爸妈说的那样,自己要是哪天死了,小的那个也可以陪在父母身边。 他不断地对自己说着,想到父母老有所依,想到他将有一个可爱的弟弟或妹妹,慢慢的,在他内心不断的强调下,也不禁有些高兴起来。 这股轻飘飘的高兴直到亲生弟弟真的冒了出来,小小的躺在他的怀中,也渐渐落到了实处。 曾凌云是喜欢弟弟的,毕竟弟弟那么可爱,谁能不喜欢? 但他同样也是嫉妒弟弟的。嫉妒他有健康的身体,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活很久,而他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死在某个角落里了。 他还嫉妒父母对弟弟的关心。自从有了弟弟,父母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弟弟身上,他在家里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谁也看不见,谁都忽视他。他冷眼旁观,渐渐游离,看着父母和弟弟,他们才像是真正的一家人,而自己却是多余的那个。 情绪压抑到了极致,便会引起身体上的问题。他脆弱的身体犹如多米诺骨牌,只要第一枚骨牌被轻轻碰倒,其余的骨牌就会产生连锁反应,依次倒下。 他也同样倒下了,并且再也没能爬起来。 第 116 章 后来的一切就如一场梦一样,光怪陆离、斑驳复杂。曾凌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他偶尔清醒过来,看到的也都是令他嫉妒、令他感伤的情景。很快,他便一病不起,没几天好活了。 父母遵照医生的叮嘱,在最后的时间接了他回家。可能是知道要失去这个儿子了,他们压抑的爱猛地爆发了出来,最后关头也都陪伴在他的身边,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弥留之际,回光返照之时,曾凌云请求父母带他去自己未能完成学业的一中看看,那里有他情窦初开时暗恋的女孩,有称兄道弟的朋友,也有他未了的遗憾,他想在自己闭眼之前,最后再看一眼这所学校。 最后在他围着校园看了整整一圈之后,他死在了这个偏僻的角落。微风不燥、阳光正好,他在素净的围墙底下,一片片金灿灿的银杏树叶飘落,他带着对生命的不舍和眷念,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那么他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变成了透明的灵体,可以自由来往于整个校园中,除了同类,其他人谁也看不见他。 也正如顾婉以前所猜测,他从出生开始,身体便不能负荷剧烈运动,心中早已对这些他觉得有趣,但一直不能做的事情充满了兴趣,这时见自己不再受身体束缚,当下便尝试了个遍。 他是灵体,因为受学校庇护的原因,让他们这类地缚灵比普通灵体要更强大,学校里又全都是学生,人多眼杂,不多时,他折腾出来的动静便让学生发现了。 也许是从学生受惊吓时的模样,以及别人的议论中找到了乐趣,他渐渐开始喜欢上了恶作剧,但次数并不频繁,偶尔碰到他看不惯的人和事,他才会出来捣乱。真正让他开始频繁出手的,其实就是两年半以前,进入学校的他的弟弟——曾凌波。 他对弟弟的感情是复杂的。 他爱着他的弟弟,当年小小的一团他看着慢慢长大,即使他死得早,没有陪在弟弟身边,但他偶尔也会看见弟弟到自己咽气的地方悼念,证明弟弟肯定也思念着他。他也曾经想过,如果他身体健康,他一定会是一个宠弟弟的好哥哥,即使父母嫌弃自己,但弟弟是无辜的,相处了几年,他怎么可能会跟弟弟毫无感情呢? 但同时,他也嫉妒他的弟弟。弟弟拥有健康的身体、鲜活漫长的生命,拥有父母全部的关注和疼爱……这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他忍不住去嫉妒。 在这样复杂的感情交织下,弟弟进入一中后,曾凌云对待弟弟便极其别扭。一方面想要靠近他,多看看他,另一方面又不住地想要捉弄他,让他出丑。但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曾凌云又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他。 曾凌云就像是一个幼稚的小男生,别扭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总是欺负自己喜欢的、在意的人,但是他的心里,始终还是爱着这个与自己相同血脉的人。 就像这次弟弟被英语老师刁难,他明明不用出头,不用花那么长时间纠缠英语老师,但他还是去做了。可能在他心中,弟弟只能自己欺负,旁人绝对不行! “哥哥,其实爸爸妈妈一直想着你,我,我没有你这么优秀,他们其实更爱你!” 半晌,曾凌波才回过神来,望着哥哥,期期艾艾地说出了这句话。 “哥哥,你也知道,我从小就笨,不像你,能给爸爸妈妈带来那么多荣耀,爸妈也常说我远不如你。其实……其实我一直都很崇拜哥哥,也,也很羡慕你。” 曾凌波鼓足勇气说道:“每次我犯了什么错误,爸爸生起气来就会说两个儿子为什么我这么差,和哥哥差远了!气极了,甚至,甚至还骂过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我觉得妈妈也是这样想的,她总是对我说很多你的事情,还喜欢抱着你的照片哭……” 如果换个正常人,早就被这样的家庭氛围逼疯了,但曾凌波不愧是心地善良、胸怀宽广、神经大条的小男子汉,硬是在这样的荼毒下,成长为了一个人品、道德都无可挑剔的坚韧少年。 曾凌云的心情更复杂了,他没想到这对夫妻竟然是这样的,总是心心念念着无法挽回、还没得到的那一个,对自己手里仅有的却如此狠心。他是这样,曾凌波竟然也步了他的后尘。 “我早就死了,你说的这些,早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曾凌云伸出手去接树上掉落的银杏树叶,怅惘道。 “你骗我!如果你真的放下了,这两年多以来,你也不会捉弄我,更不会帮助我!”曾凌波握紧拳头,大吼道,“我知道,高一那年,我不小心被人从楼梯上撞下去,是你接住了我,没让我摔下去,是不是?后来那些撞我的人倒霉了好久,也是你做的,对不对?” “还有!高二的时候有人看不惯我,想欺负我,本来约在天台打架,后来那群人莫名被老师盯上了,就没去成,后来也倒霉了很久,这件事也是你做的,对不对?” 曾凌波说着说着,眼眶渐渐红了。这几年,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很迷,平时倒霉透顶,关键时刻又比别人幸运。也正是这份不为人知的幸运,让他足以忍耐平时的那些不幸和嘲讽。只是让他没想到是,这幸与不幸,竟可能都是哥哥带给他的。 以前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时,他还觉得是运气,现在想想,多半是哥哥在背后做了什么。 “竟还有这些事吗?”顾婉身怀灵力,耳聪目明,也听到了这些对话,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飘在一旁的戏精女鬼。 “我也不知道啊!”戏精女鬼凑到顾婉耳畔,轻声道,“我跟小曾也不是时时刻刻在一起,他偶尔做些什么事情,我也不是全部都知道的。不过,那些人倒霉确实是小曾做的,他最擅长的,就是让人倒霉了。” 那看来就是曾凌云做的了。顾婉在心中下了这个结论。 从英语老师这事就可以看得出来,连出言辱骂曾凌波都会被捣蛋鬼报复,更何况是之前那些想要动手,或者已经动手了的人呢?只让那些人倒霉一段时间,顾婉觉得捣蛋鬼已经是格外仁慈,法外开恩了。 “那又怎么样?”曾凌云头也不回,嘴硬道,“顺手而已,我喜欢看别人倒霉的样子,也不是为了你去做的这些事情。”可能是听到了戏精女鬼的话,他竟也没有反驳,而是一口认下了。 这对兄弟俩,哎,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看着捣蛋鬼和曾凌波你一句我一句交谈的样子,顾婉叹了口气。 曾凌云会成为地缚灵,肯定是心有执念,看捣蛋鬼平时别扭的表现,她本来以为这执念的源头是在曾凌波身上,现在看他魂体稳固,只稍稍淡了些许,却没有要去地府轮回的迹象,她便知道了,这曾凌波只是执念的一部分,而他的执念却不止曾凌波一个人。 想着曾凌云执念的由来,顾婉渐渐陷入了沉思。 以她接受的讯息来看,这执念的可能性多种多样,也许是高中时未能上球场的遗憾,也许是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追悔,也许是校园的阳光太美,他还想继续待在那儿……当然了,更有可能的,是他的父母…… 这遗憾太杂,可能也太多,如果不是捣蛋鬼亲口说出来,其他人根本无法一口断定他的执念究竟是什么。不过,执念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情,成为地缚灵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曾凌云不愿了结执念,不愿轮回,不愿再世为人,其他人怎么劝都没有用,还是要看他自己的选择。 “哥哥,我知道你心里还挂念着爸妈,他们也一样念着你,要不你抽个时间回去一趟吧,看到你,爸妈肯定会很高兴的!”曾凌波望着背着手的哥哥,诚恳劝道。 他们的原生家庭并不好,但曾凌波却好似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或者说他善良的心性压下了那种负面的影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闪闪发光。 就在顾婉沉思的这段时间,兄弟俩之间氛围好了很多,交流也顺畅了很多,曾凌云也没像之前那样嘴硬,虽然没有承认自己对家庭的眷念,但也确实没有反驳。 “人鬼殊途,我都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好见的……”曾凌云抬头望天,神色怅惘,“而且我是地缚灵,受这所学校保护,白天得以自由出现,但同样也被束缚,我无法踏出学校半步,只能一直在学校里待着……” ——直到魂体消散,或是他自己放下执念去往生……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 “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的话,那大可不必,我有办法。”听到这里,顾婉迈开脚步,向着树下走去,说道,“我是天师,有特殊秘法能带你离开束缚你的学校,但是脱离学校的那段时间,你离我不能超过五十米,否则便会魂飞魄散。如果是这样的条件,你还愿意离开学校吗?” 顾婉的神色波澜不惊,像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打破这种平静,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这对兄弟,若是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眼底藏着一丝柔和及悲悯。 冷风拂过,带来浓浓的秋意,一片金黄的银杏树叶飘落,停留在曾凌云掌心一瞬,接着又穿过了他的身体,落到了地上。 也许是很久,又或许只过了一会儿,曾凌云说道:“顾婉,我真的很想回家看看,求你……” 第 117 章 明明心中对父母有恨,但人越是缺什么,却又总是向往什么,所以曾凌云还是想回去再见父母一面。至于见了以后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他还是毫无头绪。 这对顾婉来说,当然没有问题。在捣蛋鬼诚恳的请求下,以及曾凌波的眼泪攻势中,顾婉很干脆地答应了。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正好赶上没上晚自习,还有时间,于是顾婉决定现在就带着捣蛋鬼去他家,去帮他见他的父母。 “婉婉,我也好想出去玩!我已经在学校待了几年了,跟坐牢一样!你就带我出去嘛!”戏精女鬼绕着顾婉撒娇。 “曾凌云出去是为了了结执念,这是正事,没办法带你一起。乖,下次你了结执念的时候我也带你出去。”顾婉哄了两句。 等顾婉安抚好了“嘤嘤嘤”在地上打滚,吵着要跟他们一起去的戏精女鬼,这才准备拉着曾凌波一起去请假。 “哥,我就不去了……”曾凌波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露出了一个跟平时一样憨厚的笑容,“爸妈没搬家,还在原来的地址,现在肯定也下班回去了。要是看到你,他们肯定会很开心的。我想,你肯定有很多话想单独跟他们讲。我,我这边还有晚自习,我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 自己和父母相处的时间还很长,但是哥哥回家的机会可能就只有这一次。而且他今天从大哥的话中,隐隐感觉到了哥哥对他的存在充满了芥蒂,所以他觉得,也许在见到父母的时候,哥哥并不希望自己去打扰。 “说什么傻话呢!”曾凌云先是一怔,接着神色倏地和缓了下来,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温和,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这让曾凌波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大哥,也是一样的温柔。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难得的全家团圆,要是缺了你,就不完整了。”曾凌云飘在半空中,柔和地望着弟弟。 曾凌云身材瘦削、脸色苍白,他的生命被永远定格在了十八岁。其实单以身高而言,他已经比现在的弟弟要矮了,但在弟弟面前,他的气质却十分沉稳可靠,一看就会觉得这是一位值得依靠的兄长。 曾凌波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哥哥,听了这句话,他的脸庞不由得涌起一抹红晕,心中激动万分,忍不住重重地“嗯”了一声。 趁兄弟俩沟通的这段时间,顾婉打电话跟班主任替自己和曾凌波请了个假,理由她含糊说了几句,说是曾凌波家中有事,她要去帮忙。 一个男生家里有事,顾婉跟他无亲无故,凭什么跟着一起去?再说了,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有什么非得她去帮忙? 如果是一般的老师,绝对不会同意这么荒谬的请假理由。但刘老师不是一般的老师,她早就见识过顾婉的能力,也相信顾婉的人品,知道这个学生不会扯理由逃课,所以很干脆地准了假,还在电话里向守在校门口的门卫说明了情况。 门卫见是班主任同意的,这才收回怀疑的目光,将这两人放出了学校。 紧锁的大门徐徐打开,曾凌云试探性地迈出了第一步。 以往他每次来到校门口,这道大门就如同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死死地挡住,让他前进不能。现在不知道顾婉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让被禁锢着的地缚灵也能离开自己的束缚之地,令他成功地来到了校门外。 学校对面有一些小摊,甜甜的奶油味以及浓郁的烧烤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勾的人忍不住想流口水。望着外面车水马龙、霓虹斑斓,一派热闹的人间景象,即使曾凌云已经是鬼魂,不需要呼吸,也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贪婪地看着这一幕,像是要把十几年错过的景象全都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怎么走?”顾婉问。 顾婉原本还在等着曾凌波带路,结果这一人一鬼出了校门之后,全都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曾凌云怔怔地看着这最普通不过的凡尘景象,曾凌波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两兄弟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对视,但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将其他人排除在外,气氛莫名温馨。 地缚灵能出去的时间有限,这件事解决之后,她还要尽快送捣蛋鬼回学校,时间实在经不起耽搁。望着这仿佛与他人有壁的两兄弟,顾婉只好开口打断这一幕。 “我家比较远,得坐车去。”曾凌波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顾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每天是骑自行车上下学,现在不行,时间太赶,只好打个的回去了。” 如果只有他跟哥哥两个人,还可以骑他的自行车,但现在多了顾婉这个女孩子,这种交通工具就不合适了。 说完,他回头望了望哥哥,确认哥哥的魂体就飘在自己身边,这才来到路边,探头寻找空着的的士。顾婉也紧跟了上去。 “嘀——”清脆的鸣笛声传来,车灯闪烁了几下,一辆全黑的汽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正当他们疑惑时,车窗徐徐落下,露出了一张顾婉熟悉的脸颊,他微微一笑,眼中仿佛只看得到顾婉一个人,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出来了?” “蒋大哥!”顾婉惊喜叫道,“你来得正好,我朋友有点事需要我帮忙,你能送我们过去吗?” 一边说着,她回头招呼曾凌波兄弟俩上车,她自己已经不客气地坐上副驾驶座,系好了安全带,冲着蒋其琛莞尔一笑,报出了刚刚曾凌波说过的地址。 以顾婉的性格,一向不爱给别人添麻烦,更别提这种街上偶遇,请求别人送她这样的事了。如果遇到的是其他人,相信她宁愿出点钱,请出租车师傅送她去。 这次居然这么自然地要蒋大哥送自己,也没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急事,都不像她了。她可能自己也没意识到,蒋其琛在她心里,究竟有多不同。 蒋其琛敏锐地意识到了这种不客气背后隐藏的意义,即使觉得婉婉也许是拿他当很好的朋友,也忍不住让他心里泛起一丝甜意。 如果说坐在后面的曾凌波还有些不自在,上车之后更是时不时地看看哥哥来保持平静,那坐在前面的顾婉心情则完全不一样,她心中仿佛有一个气球在不断升腾,像是飘在云端,别提有多开心了。自打从江城回来,他们俩就再也没见过面,此刻遇到,心中实在欢喜。 她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说道:“谢谢蒋大哥!时间紧急,我们正愁拦不到的士,可巧你就来了!对了,你今天怎么在这儿?” “我来你家店吃饭,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见你了,所以过来问问。”蒋其琛偷偷望了一眼婉婉,轻描淡写道。 他这段时间常常会梦到顾婉,梦里的她似乎是另外一个打扮,虽然气质相同,但莫名有一些病弱的感觉。可是每个梦的结局都不好,虽然他醒来以后根本不记得梦里的具体情节,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却令人无比熟悉,让他每天必须确定了顾婉安好,才能心安。 所以他每天都会来一趟,有时候是下午,有时候是晚上,来了之后除了在婉婉家的餐馆吃顿饭,便会望着眼前的学校发会儿呆。想着婉婉这时候在干什么呢?有没有想起过自己呢? 高三上学期已经接近了尾声,学习任务越来越重,婉婉晚上常常复习到十二点才会睡觉,他们俩沟通的次数也减少了很多。婉婉每天休息的时间这么少,让他心疼不已,所以他宁愿睹物思人,默默守候,独自忍受噩梦的侵袭,也不愿意打扰到她正常的学习时间。 不过,“我们”?难道在婉婉看来,她跟这个男生已经是自己人了吗?而且听这个地址,应该是住宅区,婉婉和这个男生要一起去干什么? 蒋其琛眉头微微一皱,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拘谨坐着的男生,心中蓦地升起一丝不悦,状似不经意地问:“婉婉,你跟这位同学去那里是要干什么?” 曾凌波似是感觉到这丝不悦,他忍不住将背挺得直直的,双手也端正地搭在膝盖上,看上去异常乖巧。曾凌云挑了挑眉,望着软软的弟弟,露出了一丝好笑的神色。 顾婉倒没发觉这股暗流,她征求了后排兄弟俩的同意之后,嘚吧嘚吧将所有的事简单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就是这样,我现在带着我们学校的这个地缚灵去见他的父母,看能不能了结他的执念。” 听着婉婉的诉说,蒋其琛原本有些警惕的神情放松了下来,他的表情越来越温柔,眸中也突然闪过一丝坚定,话锋一转,笑着说道:“婉婉总是这样热心,我很喜欢。” 虽然蒋大哥的眼睛始终看着前面,没有望着自己,但不知为何,听到这句喜欢,又看见他噙着笑的双眸,顾婉忍不住脸颊微微泛红,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没,没什么,我天一阁就是这样的做派嘛!”顾婉捂着乱跳的胸口,小声道。她的声音又娇又软,简直像是在撒娇一样。 余光中看到心上人的反应,蒋其琛的心也开始怦怦乱跳,从心底开出喜悦的花来。他脑中的那个想法越来越清晰,神情也越来越坚定,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暗暗下定了决心。 曾凌云也在学校里飘了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一向淡定的女孩露出这样的神色。不过这样的表情他这十几年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无比熟悉。他打量着前面的两个人,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微笑。 第 118 章 “到了!就是这儿!”曾凌波一直在看路,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仿佛溢满了粉色泡泡的两个人,他看到熟悉的建筑,大喊了一声,汽车也随之慢慢停了下来。 “你们有两个小时,”顾婉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道,“两个小时以后,曾凌云一定要赶快下来,我就在这儿等你!” 汽车停在这栋大楼的下面,车窗降下,顾婉就坐在车里对这兄弟俩说话。 她看过了,曾凌波一家住的楼层不高,她就算是待在车里,离他们家也没有三十米,所以不用担心曾凌云一个不小心,就会魂飞魄散。 “你不跟我们一起上去吗?”曾凌波看看身旁的哥哥,又看了看车里坐着的顾婉,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怕会出岔子。 “没关系,相信我!”顾婉拿出一张白纸画的符箓递了过去,笔和纸都是刚刚找蒋大哥借的,也幸好蒋大哥车上有这些东西。 她交代道:“等进了家门,就将这张符箓贴你哥哥身上,这张符箓可以让他显形,让你的父母都能看见他,知道了吗?” 如果要开临时阴阳眼,得她亲自上门,但现在是别人一家四口团聚的时间,不管是其乐融融,还是相顾无言,她都还是别去打扰的好,所以才选择了画这种可以让鬼魂显形的符箓。 “嗯!”曾凌波小心翼翼地收起符箓,郑重地点了点头。 望着兄弟俩消失在楼道里,顾婉没忍住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也看得出来,他们的家庭关系肯定有问题。” 想起捣蛋鬼一直以来别扭的态度、恶劣的捉弄,以及曾凌波今天开口说不愿意一起回来的话语,她又笃定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看法完全没错。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家庭关系不和谐,原因可能有很多,”蒋其琛温柔地望着顾婉,顺着她劝道,“不过,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如果他们自己没有那个意识,即使外人再怎么帮,都是没有用的。” “是啊,所以我只是给了这两兄弟一个机会,至于最终曾凌云能不能了却心中遗憾,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顾婉道。 贸然介入别人的家事,确实费力又不讨好,这个道理顾婉也明白。但她一想起前世自己被生身父母抛弃在荒野,如果不是师父将她捡了回去,又给了她修行的机会,那她坟头的草都不知道有几丈高了。 每每思及此处,她都会感念师父恩德,在不关乎大是大非的情况下,她便愿意多给他人一次机会,现在对于捣蛋鬼,也是同样。 “婉婉,你……你最近过得好吗?”蒋其琛本来想讲一讲自己做的噩梦,但一想到那些不好的结局,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 “挺好的呀!就是临近期末了,每天作业多了很多,我昨晚上不是还跟你发信息了吗?”顾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对于熟悉的人,她向来不设防,也从来不会去多想什么,当即回答道。 “婉婉,我……”狭小的空间里,女孩身上隐隐传来的馨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望着身旁女孩灿如星辰的眼眸,蒋其琛欲言又止。 这段时间噩梦缠身,每天都是在痛彻心扉的感觉中醒来,那些不详的结局,让他心里很是害怕,害怕他们最终的结果也会像梦里那样。尤其是自己的体质特殊,还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婉婉又常常会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就更让他担心了。 人的一生如此短暂,生命又这么脆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遇意外,离开这个人世。蒋其琛想过了,如果哪天他遇到了什么天灾人祸,或是死于非命,那他最遗憾的,应该就是没有将自己的心思对心上人表达清楚。 原本他想着婉婉还小,又忙于学业,所以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感情,只默默守护。但今天看到婉婉和一个陌生的男同学一起出现,他像是被当头打了一闷棍,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虽然很快解除了误会,知道那个男生不过就是婉婉帮助的对象罢了,但这也给他敲响了警钟,让他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婉婉人美心善,又这么优秀,在学校里肯定特别讨人喜欢,那些小男生还不屁颠屁颠地追?虽然那些男生很幼稚,不像他这么成熟可靠,但他们毕竟可以跟婉婉朝夕相处,而且又是同龄人,说不准会有很多共同语言。万一哪天婉婉突然看上其中一个了,那他还不得后悔死? 如此想着,蒋其琛心中便下了一个决定:人生苦短,他不希望将来追悔莫及,所以该说出口的话,他一定要说出口! 不过他生来便寡言少语、笨嘴拙舌,此刻想要对心上人倾诉衷肠,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蒋大哥想说什么?不用犹豫,直接说了吧!”见蒋大哥迟疑了半晌,也没说出口,顾婉拍了拍胸脯,故作豪爽道,“莫非是……想找我帮忙?那有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放心吧,不管你要我帮什么忙,我都答应啦!” 望着心上人娇俏的模样,蒋其琛朝着顾婉的座位微微倾身,深邃的眼眸望着清丽的少女,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发现自己的身影映在婉婉的眼中,仿佛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人,令他心生愉悦。 他仿佛被这种专注蛊惑了,无声无息探着身体离顾婉越来越近,近得能看见婉婉清亮的眼眸闪烁,如鸦羽般的睫毛颤抖着,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从眼前的女孩身上袭来,他的心底仿佛被关了一只野兽,四处冲撞,想要逃出来。 “真的吗?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两人的距离只有一巴掌,蒋其琛见婉婉身体微微后仰,满脸局促,脸颊却涨得通红,眼神到处乱瞟,像是有些不敢看他,他这才停了下来,轻轻笑了一声,低声问。 这笑声近在咫尺,气息拂到脸上,让顾婉觉得脸颊发烫,连胸膛仿佛也跟着这笑声震动了起来,让她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一股热流从心中涌起,散到四肢百骸,她不自然地回避着这灼热的视线,竟连呼吸也屏住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 “我,我顾婉一言九鼎!开口答应的,什么时候做不到了?” 她虽然活了两世,但前世身体虚弱,又是修道之人,早已跟俗世隔绝,自然不清楚男女之间的感情。这世因为学业繁重,又忙于玄学事业,就更没想过情情爱爱的问题了。 或许,她脑袋天生这方面缺根筋,哪怕此刻的氛围如此暧昧,她自己的反应也颇为微妙,她竟也没意识到别的什么。 婉婉嘴硬的样子也好可爱! 确认了婉婉心中应该并非对自己无意,蒋其琛心里仿佛灌了蜜,满是甜意,他坐正,神情郑重了很多,眼眸深情地望着顾婉,表白道:“婉婉,我喜欢你!” “什,什么?”顾婉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忍不住追问道,“蒋大哥,你说什么?” 看到婉婉满脸惊愕,连红晕也消退了下去,蒋其琛心中一沉,觉得这个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并非是他想要的,让他忍不住白了脸。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婉婉其实不喜欢他? 蒋其琛心中生出一丝酸楚,但是望着顾婉看过来的眼神,他捏紧拳头,仍是一字一句郑重将自己的心情坦诚告诉了她:“婉婉,我是说,我喜欢你,想跟你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听着这句对她来说,仿佛石破天惊的表白,顾婉呆愣住了。 前世今生,这是她两辈子中第一次当面收到告白,让她心中生出杂念无数,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蒋大哥。但是想着蒋大哥的这句话,那股热流好像又开始了涌动,让她心底竟情不自禁生出一丝喜悦来。 望着婉婉迟迟不回答,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蒋其琛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胸膛里冒出一股熟悉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口腔里也多出了一股铁锈味。 他皱着眉,忍着这股剧痛,强颜欢笑:“没关系,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只是告诉你,并不是一定要你的回应。你……你不用勉强!” 这股剧痛来得猛烈,竟让他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梦境。像是被这股疼痛刺激了,这次其中一部分的记忆很清晰。在梦里,婉婉好像是年轻时便香消玉殒,而自己竟没赶得上见她最后一面。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蒋其琛忍不住闭了闭眼,竭力回想,梦境记忆却断在了此处,让他心里一阵空落落。 自己一直做的这些梦究竟是怎么回事?它是不是预示了什么? 蒋其琛眉头紧皱,试图想些别的事情,来压过刚刚表白被拒的酸楚。 “等等,蒋大哥!你别胡思乱想,先听我说!” 顾婉愣了半天,像是现在才刚刚反应过来,她见蒋大哥神情难过,仔细看还有一丝委屈和担忧,忍不住微微倾斜着,向他凑了过去。 顾婉双眸如盈盈秋水,紧紧地盯着蒋其琛,她的神情也同样郑重无比,轻启朱唇,磕磕巴巴道: “蒋大哥,你说你喜欢我,我,我原本是不知所措的。但是仔细想想,心中却又很是欢喜……不过,我……” 听了婉婉这句话,蒋其琛僵硬了半天的身躯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灵魂,活了过来,那股剧痛也完全被他压了下去。 他像是沙漠里缺水的旅客猛然看到了一片湖一般,眼中迸发出了希望的光芒,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婉婉,等着她说完,也不知是在等待死刑,还是心上人的赦免。 …… 第 119 章 “我……蒋大哥,这些我从来没有想过,所以……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我需要好好想一想……”顾婉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顾婉在外人面前的气质偏冷,在学校里除了和玥玥关系好一些,跟其他同学都关系一般。虽然常常有同学向她请教问题,她也会耐心指导,但碍于气场原因,他们在顾婉面前莫名的不敢放肆。即使有人想跟她做朋友,时间一长,也会觉得她不好接近,最后只能当普通同学相处。 这几个月,虽然也有同学写情书向她表白,但这些对她来说就如同清风过耳,她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前世身子不好,这世年龄还小,这些情情爱爱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她是真的完全没有想过。 所以此时收到蒋大哥的表白,她才会如此吃惊。 如果是一般人,拒绝也就拒绝了,也不算什么。但蒋大哥不一样…… 虽然怎么个不一样她还没想出来,但顾婉就是觉得,不能就这样简单的拒绝了,但好像也不能糊里糊涂地答应。 她无法忽视之前听到表白时,自己心中莫名冒出的一丝喜悦,但是她真的要接受蒋大哥的表白吗?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做好准备。 顾婉此刻心中思绪繁杂,她最后选择了暂时将这件事搁置,等自己理清思绪,彻底想清楚、弄明白自己的心思之后,再来决定吧! 虽然顾婉说的磕磕巴巴,但蒋其琛却明白了。 他原本紧张地看着婉婉,等待最后的宣判,此刻却心中一松,一种喜悦混杂着怅然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既喜悦于顾婉没有拒绝他,听到他的表白还会心生欢喜,又怅惘于婉婉也没有接受自己的表白。但是这样的念头一出现,又被他压了下去。 这个结果,已经比他之前预想的好多了,婉婉只是说需要时间考虑,并没有拒绝自己。况且,婉婉对这个表白如此慎重,不也说明她对待这份感情的认真和用心,证明了自己在她心中是不同的吗? 这么想着,蒋其琛的心渐渐暖了起来,仿佛泡在了温泉里,刚刚那股痛意和怅惘也彻底消隐无踪了。 “我明白,对你来说,可能是有些突然,但是没关系,你好好考虑……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你的答案……”蒋其琛勾起嘴角,深邃的眼眸认真地望着顾婉,语音和缓却又满是郑重。 “嗯……!”顾婉看着这双瞳孔,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吸进去了,她的呼吸微微一滞,轻轻地点了点头,在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尽快理清思绪,她似乎不想让这双眸子的主人露出黯然的神色。 剩下的时间两个人在车里安安静静地坐着,偶尔开口聊一聊最近的一些小事。虽然只说了几句话,更多的时候是沉默,但可能是因为狭小的空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整个氛围一点也不僵硬,反倒像是飘满了粉色泡泡,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顾婉虽然强大,但毕竟是个女孩子,这才刚刚收到表白,现在都还有些晕晕乎乎,回不过神来,聊天的时候感觉自己完全是凭着本能在说话。 蒋其琛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看到顾婉,又做了那些噩梦,还要靠着每天去婉婉学校门口转一转来缓解焦虑,他的心中早已对心上人思念至极。现在说出了心中所想,更是不加掩饰,一双眼眸直勾勾的,贪婪地望着心绪不定的顾婉,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刻在眼里,藏进心中。 “上次李绮云姐妹,你还记得吧?” “嗯。” “她们现在关系改善了不少,据说……” “嗯。” “然后两个人现在谁也不喜欢以前暗恋的那个男生了……” “嗯。” 顾婉说的,基本上都是从戏精女鬼那听说的。自从知道李绮云有问题,戏精女鬼就很感兴趣,总是在顾婉上课的时候跑去围观隔壁李绮云。 说着说着,顾婉在这仿佛要吃了自己的炙热眼神下,脸颊越来越烫,目光也忍不住不自然地回避,连口里的话语也开始没了逻辑。 见蒋大哥一双含笑的眼眸眨也不眨,直直地望着自己,顾婉眼波流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嗔道:“嗯嗯嗯,就会嗯!别只光顾着看,我刚刚都说什么了?蒋大哥听了没有呀?” 别只光顾着看什么?当然是看她了!所以这话一说出口,顾婉就觉得过于暧昧,她只好干咳两声,试图掩饰心中难得一见的羞涩。 蒋其琛心头一阵火热,他觉得,婉婉这话与其说这是嗔怪,不如说更像是撒娇,不过他刚刚确实只顾着看婉婉,那些别人的事情他是左耳朵进右耳出,现在要他复述,他也记得不大清楚。 见顾婉虽然一脸羞涩,却仍然促狭地望着自己,无声地催促他重复刚刚的话语,蒋其琛想了想,只好开口说道:“是上次那个一体双魂的姐妹?”他的尾音上扬,很显然自己也不确定。 上次是蒋其琛将婉婉从那栋别墅里救了出来,想起那时看到婉婉被捆在床上时他的心情,嗯……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虽然他不说,但他事后专门调查了这个女生的家庭,又从婉婉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他私底下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对李绮云家多做些什么。 综上所述,他其实对这对双胞胎姐妹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但是婉婉刚刚说的那对姐妹的近况,他却是半点没记在心上。 “对!还有呢?那对姐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见蒋大哥神色有些为难,顾婉笑盈盈问道。 蒋其琛回忆了片刻,还是没想起来,他当时眼中都是婉婉清澈的眼睛,婉婉小巧挺拔的鼻子,婉婉可爱的笑容……于是叹了口气,坦诚道: “对不起,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你,没顾得上听别人的事情。” 说实话,婉婉在爱情方面有多迟钝,思维有多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早就明白了。而且经过这次打直球表白,也让他知道了:如果想要婉婉明白自己的意思,最好还是实话实说。 “唔……”顾婉呆滞了一秒,什么也没说,她捂住脸,转身朝着车窗,将背影留给了蒋其琛。 “怎么了?”蒋其琛有些迷茫。 “停!你,你别凑过来,就坐在原位,让我一个人静静!”顾婉头也不回,向着背后甩出一只手示意暂停,而另一只手掌的遮掩下,是一张原本白皙细腻,此刻却布满了红霞的脸。 * 夜幕深邃,秋风轻轻拂过,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头顶上的星星闪烁着光芒,好像比平时要更温柔一些。 虽然是深秋季节,但在车里的二人却一点也没觉得寒冷,他们偶尔交流寥寥数语,但氛围温馨融洽,让人觉得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们紧紧地系在了一起,谁也插不进去。直到曾凌云兄弟的到来,才让这种无形虐狗的氛围收敛了些许。 “哥,明天见!”曾凌波将哥哥送进车里,摇着手向哥哥道别。 “明天见。”曾凌云的神情松缓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么别扭,他也同样转过来,对外面的弟弟说了一句。 “蒋大哥,送他回学校吧!”顾婉侧过头,对蒋其琛说道。 汽车缓缓启动,向着来时的路途驶去。 顾婉还以为曾凌云这一趟来,应该会了结执念,自己可以在楼下送他去地府的。没想到曾凌云见父母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但他好像也没有马上要去往生的迹象,让她稍微有些困惑。 不过既然他还在阳间,那肯定是得送回学校去的,一个地缚灵,她遮掩天机将他带了出来,一时半刻还好,若是时间再久一些,她也是没办法瞒住的。 曾凌云见顾婉通过后视镜往后望了几眼,却又一直贴心地没有开口问,他挑了挑眉,说道:“如果你疑惑的是我为什么还没去往生,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已经了却了执念,但现在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见证,不会马上就走。” 重要的事? 顾婉沉吟片刻,说道:“好,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如果哪天想去地府,就直接来找我吧!” 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但是怎么选择,那是当事人的事,跟她无关。她所做的,也只是多给别人一次选择的机会罢了。 “谢谢你,顾婉。”曾凌云诚恳地道了谢。 他靠着椅背,脑中又回想起了刚刚家里发生的一幕幕…… 他们刚到家时,他还是灵体的状态,父母拿着筷子正准备吃饭,见小儿子竟然提前回来了,都忍不住询问、呵斥。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我没听你老师说今天放假!你竟然敢逃课?老实交代,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爸爸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喊打喊杀,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样。 “小波,你怎么能这样做呢?现在都高三,快期末考试了,你竟然还逃课!你哥哥以前身体那么差,能上学他也一定不会请假,你怎么不跟你哥哥多学学?”妈妈捂着胸口,一脸的不可置信。 “……” 曾凌波才刚进门,连鞋也没来得及换,这时听了爸妈这些话,他什么都没说,微微低下头,愣在了原地,最后还是曾凌云拉了拉他的胳膊,才让他反应过来,将符箓贴在了哥哥身上。 一阵金光闪过,曾凌云的身体从虚到实,缓缓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他身上穿着死去时的那套衣服,虽然已经十几年没见,但父母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爸,妈,好久不见,”曾凌云打了个招呼,“我回来了……” 第 120 章 “啪——”一片安静中,女人惊愕地瞪大眼睛,手上的筷子突然掉到了地上,男人也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震惊了,嘴里叼的烟都掉了下来,将鞋子烫出了个洞,这才发现。 “凌云……”女人眼睛发直,低声喃喃道。 “凌云,是你吗?”女人像是失了神,眼里只有突然出现的大儿子,她站了起来,向着曾凌云奔去。急速起身的动作带倒了她坐着的凳子,但她却丝毫不在意,伸出手想要触碰曾凌云苍白的脸颊。 ——不出意外的,摸了个空。 “我已经死了,你忘了吗,妈妈?”曾凌云神情复杂,目光却还是柔和的,开口说道,“不要责怪小波,他也是因为要带我回家,所以才向老师请假回来的。” 虽然心里对父母仍然存有芥蒂,但不得不说,他内心还是很在意他们。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父母竟然会不问青红皂白,直接责问弟弟。 他在心中苦笑一声,爸妈原来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即便是碰不到,知道儿子是鬼,但父母还是没有放弃,一遍一遍伸手去触碰,试图摸一摸这个十几年没见的儿子,直到曾凌云开口制止,才让他们停下了这不理智的行为。 但对于刚刚误会小儿子的事,他们却没有任何言语上的歉意,顶多亲手倒了杯水放到曾凌波面前,在他们看来,那大概就是一种无言的求和寓意吧! 曾凌云叹了口气,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放弃了说服父母。 接下来的时间,曾凌云向父母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当知道儿子这趟出来只有两个小时的相处时间,父母都急了,连忙招呼大儿子坐下。妈妈又去厨房做了几个好菜,一家人围在桌边吃饭。 看着这只存在于十几年前的温馨画面,曾凌波原本沮丧的心情更是低到了谷底,情不自禁眼眶一红,而旁边坐着的妈妈更是忍不住抽抽搭搭哭泣了起来。 “嚎什么嚎!儿子回来是喜事,别整天哭丧着个脸!”爸爸头发花白,十几年前还很强壮的汉子脊背已经弯了下去,不过语气还是一样凶悍,学不会好好说话。 “凌云,快尝尝看这个菜,是新学的,看看好不好吃!”妈妈擦了把眼泪,用筷子夹起菜放到曾凌云面前的空碗里。 曾凌云作为地缚灵,当然是没办法真的吃东西的,只能吸收食物的精气。为了让父母高兴,他动用了障眼法,将夹入他碗中的食物转移到了别处,假装吃了个干净。 两个小时真的很快,只来得及让一家人好好吃了顿饭,还没聊上几句,就已经结束了。曾凌云没有开口说任何跟自己执念有关的事情,反而一直陪着父母,顺着他们聊一些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 最后走的时候,他拒绝了父母送他,让他们就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父母虽然心里难过,表面上却仍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叫曾凌云好好照顾自己,早日投胎转世。 “哥哥,你刚刚为什么……?”曾凌波送哥哥下楼,两人单独在电梯里,他突然开口问道。 父母不明白,他却很清楚,知道哥哥这一趟回来是为了了结执念。他本想着哥哥心中肯定有很多遗憾、很多困惑要解开,但没想到的是,哥哥这次回来,真的只是全家在一起吃了顿饭,聊了聊天,其他的事情却一点也没提起。 曾凌波虽然说的含糊,但是曾凌云一听就明白了,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这才答道:“没有意义。我一看到爸妈,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所以那些问题其实都没有意义。” 他原本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但是在见到父母对待弟弟的方式与以前对待自己一样,他就明白了。 父母不是不爱自己,就算是养条狗,陪伴了这么多年,也有很深的感情了,更何况是亲生的孩子?如果不爱,就不会用那么多钱,花那么多功夫带着自己治病,照顾自己。如果不爱,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还念着自己,老是在弟弟面前说自己如何厉害云云。 但是他们的爱是传统的、内敛的,跟大多数老一辈的华夏家长一样,充满了过度的控制欲,不会坦然表达自己的情感,还总是会将别人家的孩子拿出来跟自己的孩子攀比,打击孩子的自信心…… 他们有很多诸如此类的毛病,但是若说不爱自己的孩子,那也确实不是。 以前曾凌云还会嫉妒弟弟,觉得父母更偏心弟弟,嫌弃他,但是现在发现并不是,原来父母对着弟弟同样是这副模样,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知道了这些,他所有关于父母的执念都烟消云散了。为人子女者,没办法挑自己的父母,如果他还活着,肯定会想法设法改变父母老套的观念和做法,但他现在已经是鬼了,总共也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无所谓这些了。 只是要辛苦弟弟继续忍受了。 一想到这个,曾凌云觉得自己对弟弟曾经的不满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小波,考大学可以考远一点,多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另外,如果你以后有了孩子,切记要自己带,千万别交给爸妈,知道了吗?”想了想,曾凌云如此说道。 “啊?”曾凌波一脸茫然,不知道哥哥的思维是怎么拐到这儿的,他憨憨点头,“哦”了一声。 “傻不傻……?”曾凌云见弟弟一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却又顺着自己说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向着顾婉坐着的汽车飘去。 也许正是因为弟弟这样憨厚,不记仇的性格,才能成长得这么阳光吧!如果是像自己这样的性格,肯定愤世嫉俗了,不会像现在这么平和。这么想想,弟弟其实挺了不起的。 曾凌波就像是一块厚厚的泥土,充满了包容,下意识的保护自己,将所有的讽刺和伤害包裹起来,变成自己成长的养料,用最小的代价成长为了最好的样子,让他也忍不住在心中为弟弟感到高兴。 其实见过了弟弟和父母,他的执念已经了结了,现在还留在阳间,也是因为想亲眼见证弟弟参加高考,考上心仪大学的时刻。没能参加高考,也算的上是他的一大憾事,在他看来,这就像是弟弟在为他实现理想一般。 等一切结束之后,他也应该去往地府了,在学校待了这么久,他捉弄学生还是挺开心的,希望下辈子的人生更好一些,起码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吧? 捣蛋鬼一路飘进校园大门时,如此想着。 待送了曾凌云回学校之后,蒋其琛便又调转车头,开车送顾婉回家。 路上行人寥寥,暖黄的路灯光线透过窗户洒在车里两人身上。蒋其琛的侧脸在这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山根挺拔,五官棱角分明,显示出了非同一般的俊美。 蒋大哥真好看! 看着这如天神一般的容貌,顾婉心中暗暗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顾婉的家离学校很近,不过几分钟,车便已经停到了她的小区门口。 “婉婉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蒋其琛见心上人看自己都入神了,忍不住心中暗喜,伸出手来摸了摸婉婉的脑袋。 “没什么,”顾婉脸色一红,幸好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她飞快地解开安全带,低着头说道,“已经到了,我先走了,今天又麻烦蒋大哥了!” “你我之间,不用说谢谢,”蒋其琛将温柔贯彻到底,“能被你麻烦,是我的荣幸。” 蒋大哥说话也太……了吧!幸好现在天黑,什么都看不见! 顾婉捂着猛然一滞的心脏,匆匆对蒋其琛说了句再见,便下车朝家奔去。 蒋其琛见少女一副羞涩万分,避之不及的模样,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点了个赞。果然他的策略是对的,如果不说开,婉婉肯定一直会把自己当朋友相处,只有让女孩明白自己的心思,她才会往这方面去想。 现在看来,告白的效果确实不错! 蒋其琛怀揣着一腔喜悦,目送婉婉进了小区,这才驱车离开了。 原本顾婉想着尽快理清思绪,给蒋其琛一个答复的。谁知到了期末,老师们布置的任务越来越重,达到了平时的几倍,连顾婉这样的学霸也要耗费更多的心力在学业上,于是只能将这些心思先放到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戏精女鬼和捣蛋鬼不约而同地隐瞒了顾婉天师的身份,没有对其他地缚灵透露,曾凌波应该也被哥哥特意交代过,将这个秘密压在了心底,二人二鬼还是照原来的模式继续相处。 临近期末考试,就连戏精女鬼和曾凌云也感受到了这股紧张的氛围,他们也都做过学生,知道这段时间忙碌的重要性,戏精女鬼贴心地减少了出现在顾婉面前的时间,就算是出现,也是确定顾婉正在休息时,才会上前搭话。 捣蛋鬼倒是很频繁地出入三六班教室,但他没有刻意来打扰顾婉,而是跟在弟弟身边,监督弟弟的学习状态。 有时候看曾凌波走神了,捣蛋鬼还会拿胳膊穿过弟弟身体,给他一个透心凉好提提神。 曾凌波也知道自己的哥哥就飘在自己身边,他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学的更努力用心了。 除了这两只鬼,老学究也常常会到教室里来巡逻,把口水喷得满教室都是,虽然有点吵,不过顾婉早就已经学会无视他。 就在这一天一天充实的学习中,期末考试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便结束了。顾婉窜到了年级第一,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在同学们的艳羡和老师的表扬中,结束了这高三上学期的学业。 已经结束了的考试,顾婉便不会再放在心上,此刻的她更关心的是,放寒假期间,她将要跟着父母一起,到老家跟爷爷奶奶,以及爸爸的兄弟姐妹团聚过年。 而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可以看看,那个借运阵法,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120-130 第 121 章 一年一度的寒假到了,顾婉也终于可以享受阔别已久假期生活,好好休息一下了。 不过虽然放了假,但顾婉也还是没有完全放弃学业,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中复习,抽空看看电视,玩玩手机,感受一下新世纪的娱乐方式。偶尔还会去市里的图书馆逛逛,那里藏书丰富,绝大部分她以前都没有看过,属于她现阶段非常喜欢的地方。 金色的大吉之气不愧主富贵发达之宅,自从破了借运阵法,恢复了自家的宅气,顾家夫妻这半年来生意越来越好,收益暴涨,向着周边地区快速辐射,连锁店都开了几十上百家,连顾婉也不知道爸妈现在究竟有多少资产。 ——不过看爸妈忙忙碌碌却又春风得意的模样,应该赚了有不少就是了。 顾婉也不大关心这个,在她看来,钱这个东西只要够用就行。她这个人,其实对衣食住行都不怎么挑剔,现在还心心念念要赚钱,主要也是因为想让爸妈过更好的生活,以及碧玉指环还等待修复而已。 不过她也知道,父母作为长辈,尤其是曾经辉煌过的长辈,也是有自己的自尊心的。正当壮年,肯定不愿意就此赋闲在家,整日里无所事事,不然以她的能力,如果不是爸妈担心,她单靠捉鬼也完全足够养家了。 虽然说一命二运三风水,但人本身永远是最重要的。金黄的大吉之气虽好,但若是宅中主人混吃等死,不愿意努力拼搏,就算是给他皇帝命,再配上绝佳的运气、上等的风水,他也一样立不起来。 这也说明了顾家夫妻踏实肯干,才没有浪费家中这样的好风水,将这金色的大吉之气发挥到了极致。 一天下午,顾婉在图书馆消磨了一天,正准备回家,但在回家的路上,她感觉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竟然有几道陌生的气息跟在自己身后,虽然没有恶意,但还是十分可疑。 顾婉眉尖紧蹙,往偏僻的角落走去,本想引他们出来,但那些气息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丝毫没有露面的意思。 顾婉的灵力在体内运转,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几道阴魂随着她的召唤,迅速朝着周围四散而去。她的脚步没有停,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凝神感应着周围的动静。 不过片刻,那些阴气便急转回来,隐藏在其中的几个面目不清的魂体向着顾婉微微欠了欠身,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待听完,顾婉凝重的神色放松了很多,她点点头,道了句谢,这才让那些阴魂离开,回到他们之前藏身的地方。 看来那些人只是奉命跟着自己,没被交代做别的事情。但究竟是谁想要调查自己,了解自己的行踪呢? 难道是杨寒松那件案子上层的幕后主使?还是李家村李振邦拐卖妇女案子的余党?抑或是那个T国巴颂的家人发现了自己在抓捕巴颂时出了力? 顾婉蹙眉凝思,将自己这大半年干过的事,得罪过的人都想了个遍,直觉上还是感觉不对劲。 如果真是那些人,应该知道自己的本事,明白她不好对付,也不会找这些没有法力的普通人来跟踪自己。而且那些人应该对自己恨之入骨,能动手肯定早动了,不至于只是不痛不痒的跟踪。 最重要的是,她意识中并没有感应到那些人对自己的恶意,似乎他们要做的,只是跟着自己罢了。 后面的几天,顾婉有意识的多出去了几趟,果不其然,从她一出门,那些人就又跟了上来,也不打算干什么,似乎只是为了跟着她而已。 艺高人胆大,她又试探了几次,发现那些人确实对自己没有别的企图,为了知道幕后人的目的,又避免打草惊蛇,顾婉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任由他们跟踪。 这跟踪只持续了几天,正在顾婉想着要不要干脆抓出来问一问的时候,那些人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好像他们这一趟过来只是为了看看自己,拍几张照片而已,达到目的之后,就径直离开了。 顾婉也不急,不管是寻仇还是找自己帮忙,事情如果真的与自己有关,那些人肯定还会再次出现,自动找上门来,倒不必急于一时。 那些人走之后,顾婉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可惜蒋大哥这段时间去了京城,不然两个人早就可以见面,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只能通过手机来联系了。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便到了腊月二十九——顾婉一家回老家的日子。他们一家三口这次会在老家过春节,兄弟姐妹四个家庭会一起度过这个华国最大的节日。 凛冬已至,山尖屋顶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到处一片银白。路旁房屋偏旧,炊烟袅袅,看着很明显已经不在城市了。一辆汽车行驶在狭窄的公路上,速度放的很慢,像是害怕路上积雪会让车打滑,车里的主人这一路上都格外注意。 Y市位于华国中部,依山傍水,四季分明,夏天的时候热得厉害,冬天的时候也冷得刺骨。在城市有高楼大厦挡着,人口众多,还感觉不大出来,一到农村,地域一开阔,那风凉飕飕地直往骨头缝里钻,就连那层薄雪也比城市里要厚多了。 “婉婉,我们这一趟去,真不要紧吗?”开口的是周芸,她已经问女儿这个问题至少五六遍了,虽然每次都会得到肯定的答案,但她心中还是放不下心来。 明明是同根同源的一家人,婉婉大伯却私自布置借运阵法,在他们家中埋下聚阴引煞钉,窃取自家的吉运不说,还对他们家下了那么大的毒手,害的他们家险些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这哪里是什么亲戚,分明就是仇敌! 周芸觉得,报复的事她是干不出来,但是坐等反噬,看着那家人倒霉她还是乐意的!而且,她一点也不想再看到那群人的脸,也不想跟他们呼吸同一片天地里的空气。一想到婉婉大伯干的好事,她就犯恶心,她宁愿冷清一点,不要那份热闹,自己一家人单独过年,也不想去见那个人渣。 照她看,这门亲戚根本没什么再来往的必要,还不如趁早断了省事! 而且那个什么邪门法器听名字就如此诡异,她虽然相信女儿的本事,但也不希望女儿去跟大伯见面。万一大伯知道是女儿解了阵,丧心病狂,害了女儿怎么办?她更希望一家能避开这些麻烦事。 “妈妈,你放心,护身符你们都带好了,各种工具我也都准备好了,就算有人暗害你们,我也能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顾婉着一身大红棉服,扎着双丫髻,别着火红的绒花发夹,流苏搭在乌发上,看上去异常可爱与喜庆。她轻轻拍了拍妈妈的手,第七次安慰坐立不安的妈妈。 事实上,这次回老家过年是顾婉的意思。当时爷爷在电话里一邀请,还不等爸爸妈妈拒绝,她就已经开口热情地答应了。 如果不是之前太忙,其实顾婉早就想去会会大伯了。她想看看,在暗害他们一家这件事中,大伯究竟是不是唯一的幕后黑手,其他亲人是知情或是不知情,还是说也参与了? 不把这件事弄清楚,她确实放不下心来。这也是她极力劝父母答应回老家的原因所在。 顾尚德在驾驶座里开车,一声都不敢吭。 他算是看出来了,妻子本身就脾气暴躁,又被女儿勉强着去老家过年,现在肯定是满肚子的火,冲着女儿不好发,对着他可没这个顾虑。 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的亲人干的,妻子本身就很有意见,若是自己跳出去,引起了妻子的注意,还不得被她喷得狗血淋头?! ——所以他自觉地闭嘴了,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讲话,生怕妻子不高兴,怼他两句。 其实他也是不想带妻儿回去的。大哥已经对他们家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如果不是女儿有本事,他们家肯定已经家破人亡了。所以即便是曾经有过兄弟情深,那也被自己大哥要杀自己全家这件事彻底磨灭了。他不想再给别人害自己家人的机会,还不如就此远离,免得妻女再遭迫害。 “爸,妈,之前我没说,但其实我们家那件事还是有疑点的,”顾婉将她想的疑点揉开来,一一告诉父母,末了,说道,“你们跟大伯相处的时间比我长,肯定比我更了解他,尤其是爸爸,你们仔细想想,以大伯那德行,他真的有那本事吗?所以我更倾向于有人替大伯做了这件事,他只不过是享受了这个结果而已。而我这次坚持要来,也是为了查清楚这个人是谁。” 顿了顿,顾婉眼神坚毅,继续说道:“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这话糙理不糙,正是这么个道理。如果我不把这个人找出来,等那人反噬康复之后,他多半会继续对我们下手。我现在还在Y市,倒不担心,那万一哪天我去外地上大学,来不及救你们,那不就完了?被动防御始终是下策,不如我们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到时候怎么处理就全凭我们的意思了!” 当然了,她还想到了一句话: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这么个对自家有威胁的人不弄清楚是谁,的确令人放心不下。她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次,她非得让那幕后主使认栽不可! 第 122 章 雪中公路虽然难走,但开了两个多小时之后,仍是慢慢到了目的地——爷爷奶奶的家里。 爷爷是个老木匠,几十年前非常吃香,在村中算得上有本事的人,就算是在那个年代,也比一般的村民日子好过多了。奶奶是外嫁来的,具体是做什么,他们小一辈的都不太清楚,只知道奶奶常常出门在外,但在家中地位高高在上,什么都她说了算,连爷爷也非常尊敬她。 在顾尚德的记忆中,小时候他们家的条件一直不错,房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气派。等顾尚德出息了,更是单独出钱,将自己爸妈住的老屋彻底整了一遍,让他们住的更舒心。大伯在发达之后倒没做什么,只是偶尔过来看看父母,时不时甜言蜜语一番,让他们知道大儿子的孝心。 所以此刻顾婉一家看到的,就是几年前爸爸为爷爷奶奶重新修建的乡间别墅。 这幢别墅足有五层楼高,在村中鹤立鸡群,分外威风。虽然建在农村,但却是顾尚德请专人设计过的,所以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反倒与大自然完美地融合起来,庄严典雅又不失清新时尚。 顾尚德按了几声喇叭,将车开进了大院,停了下来。 大门敞开着,屋里传来了清晰的交谈声和嬉笑声,即使听到了喇叭,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打招呼,或是迎接他们。顾婉皱了皱眉,见顾爸顾妈像是完全习惯了这样的待遇,脸上没有半丝异色,便也没说什么,三人提上给老人准备的礼品,走进了一楼大厅。 大厅宽敞气派、富丽堂皇,豪华的水晶灯尤为耀眼,绽放出令人迷醉的光芒,整幢别墅奢华而又不失格调,看得出来顾尚德当时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当然了,也花了不少钱。 “二哥这是今天还摆了摊吗?怎么现在才过来?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开口的是一个烫着小卷,正磕着瓜子的中年妇女,她虽然打扮得时髦,但皮肤却偏黄,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的。这正是顾尚德的小妹妹,也是顾婉的姑姑。 即使是看到兄弟来了,其他人也都坐着没动,只有一个看着老实的汉子挽着袖子,应该是才从厨房出来,他帮忙接过顾婉一家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了角落里;看到客厅里的沙发都坐得满满当当,也没人让位置,于是他又搬来了几把椅子,招呼着他们坐下。 顾尚德道了声谢,连连向顾婉介绍:“这是你三叔,小时候基本上是你爸爸带大的,最喜欢跟在爸爸后面跑。”老三也是兄弟姐妹中,跟他关系最好的那个。 顾婉见这位三叔面相确实老实,隐隐对爸爸充满了善意,便也开口唤了一声“三叔”。顾尚德又将大厅里其他的人一一介绍给女儿。 坐在大厅正中间的,是顾婉的爷爷奶奶。爷爷神情冷淡、面容苍老,脸上满是皱纹,即便是顾婉这个孙女叫她,他也只是不冷不热地答应了一声,没有半点热乎气,也没说什么,就继续抽他的旱烟去了。 奶奶倒是满脸慈祥,抬头冲着顾婉微微笑了笑,感叹原来她已经长这么大了。不过奶奶面色苍白,时不时还咳嗽几声,看着倒像是有恙在身,还没完全康复的样子。 爷爷奶奶两侧的沙发上,坐的是大伯及姑姑一家。姑姑一家穿着打扮还不错,姑父看上去对姑姑十分殷勤,他们的儿子大概还在上小学,五官生的还不错,但一脸的颐指气使却破坏了那份可爱。 大伯仍然是那副瘦削猥琐的模样,顾婉不动声色着重观察了一下,发现大伯一家安静了许多,记忆里往常喜好吹嘘自己大伯这次竟没怎么发言,改变着实不小。 而且他们一家五人精神都有些异常,像是前不久才刚刚受过惊吓,看着略有些惊魂未定。 大伯家的表姐和大伯长得很像,虽然瘦,但鹳骨过高,面相显得有些刻薄。她应该是已经结婚了,怀里抱着不到一岁的孩子,丈夫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在她身边。 大伯家还有一个表弟,看上去只比顾婉小两三岁,长得更像旁边富态的大伯母。见顾尚德向顾婉介绍他们,他们也只是点点头,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三叔一家坐在最边缘,占据了很小的空间。三婶看上去跟三叔一样老实,但夫妻俩挨的极近,他们的儿子才几岁大,整个人被三婶抱在怀中,一家三口虽然没有说话,但氛围却十分融洽,一看就知道这家人感情很好。 顾婉随着爸爸的介绍,不断地在脑中回忆曾经对这些亲人的印象,但思来想去,那些记忆却如镜中花、水中月,看不大真切。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这具身体留下的模糊印象中,似乎对除了三叔一家的其他人都不大喜欢。 这就是她的亲人吗?邀请他们回来过年,竟然连他们一家的座位都没有预留?如果不是三叔搬椅子过来,他们还只能站着了? 顾婉觉得眼前的一幕十分荒谬,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家在老家竟然是这个待遇,感觉自己一家像是做过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不怎么受待见。 周芸撇了撇嘴,像是对这样的待遇早就有心理准备,见自己一家到了这儿连杯茶也没人倒,她索性自己去泡茶了。 也就是自己大度,没跟他们计较,不然自家出那么多钱为公公婆婆修房子,还讨不了个好,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她早就跟顾尚德吵得天翻地覆了。 当然了,她自然地忽视了修房子的时候,自家条件非常好,那点钱对他们家来说并不算什么,而且丈夫做完这件事以后,被她狠狠教训过的事了。 前几年女儿魂魄缺失,神志不清,感觉不到这些亲人对他们略显微妙的态度,但现在女儿已经恢复了正常,却还受到这样的忽视,她心里就很不高兴了。总之,怠慢他们夫妻俩不要紧,怠慢了她的宝贝女儿就是不行! 不过,在外人面前,周芸一向给丈夫面子,有什么都是私底下说,从不会当面争执,即使现在心里有气,但也只是深呼吸了几次,将这股怒气压在了心底。 “二哥,你每次都重新介绍一遍,有什么用啊,反正婉婉丫头根本就记不住,你这是白费功夫。”开口挑事的仍然是姑姑,虽然是在跟哥哥说话,但她的眼睛却没有看着顾尚德,只瞥了一眼堂中秀美绝伦的少女,就低着头给她儿子剥瓜子仁去了。 顾婉前些年魂魄不全,像这种不常见的人她根本记不住,所以每次顾尚德都会耐心地一遍一遍介绍,想让女儿记住这些亲人,无奈顾婉总是听过就忘,下次见面仍然认不出来。 望着倚靠在沙发上,言行举止都很没有礼貌的姑姑,顾婉眉头一皱,一段陌生的记忆涌上心头。 记忆中,在爸妈面前,姑姑待她还是挺不错的,偶尔还会给她带礼物,她回来过年也很少像今天这样遭到冷遇。大概是在两三年前,这些亲人才变了脸,每次团聚的时候,就会给他们脸色看,渐渐的,顾婉一家也就很少回来了。 两三年前?那不正是自己家破产的时候吗? 所以这些人以前对他们态度好,只是因为爸妈有钱?当他们觉得自家爬不起来之后,就完全变了个态度。 这也太势力眼了!顾婉在心中腹诽。 “我家婉婉早就恢复健康了!”护犊子的周芸忍受不了别人这样说自己的女儿,即使对方是丈夫的亲妹妹,她也不允许。 周芸揽着女儿,瞪了婉婉姑姑一眼,强调道:“我们之前找了个高人,他医术高深,把婉婉治好了!” 这个理由是顾婉之前就和父母商量好的,总不能说是因为魂魄齐全了所以恢复了神智,只能把理由往莫须有的神医高人身上推了。 而且她心中笃定,那个害了他们全家的人此刻一定就在这个客厅里,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恢复健康和阵法被破都是那位高人做的,这样也方便她隐藏自己,躲在暗处好找出那个幕后黑手。 “二哥,恭喜你!婉婉终于恢复了健康,也不枉你这些年东奔西走了。”三叔脸上是纯然的喜悦,他是发自内心地为二哥感到高兴。毕竟二哥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也不忍心看到二哥年过半百,还要为了侄女到处求医。 “姐姐,好看!”嫩生生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三叔儿子原本缩在妈妈怀里,见爸爸望着那个好看的姐姐,他也忍不住好奇地望了过去,拍手笑了起来。 见老三的儿子夸自己的女儿,周芸眼中的坚冰融化了些许,对这小朋友心里的喜爱也多了几分。 “恢复健康也好,总算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毕竟二哥你在婉婉身上花了这么多钱,都够建爸妈这样的别墅好几套了!”姑姑剥完瓜子,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说话还是不阴不阳,“虽然二哥你经营不善破了产,倒也碰上了件喜事嘛!” 因为大伯强夺顾婉一家吉运的关系,顾尚德心中膈应,并没有把自家东山再起的事对这些亲人说,所以这些人都不知道顾婉一家现在的情况,以为他们家现在还在摆摊,为了那点微薄的收入早出晚归呢! 顾尚德经历了那桩事,也没有透露自家财产的意思,他顺着小妹的话说:“钱多钱少无所谓,婉婉能恢复,就是最大的喜事了。”话语中,充满了对女儿的爱护。 顾婉坐在椅子上,望着眼前四世同堂的画面,她的目光从所有亲戚的脸上一一扫过,又转头望了望自家老爸儒雅的面孔。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第 123 章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模模糊糊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待她仔细来想,却又一下没有头绪了。 “婉婉能恢复,确实是件天大的喜事!”慈眉善目的奶奶轻咳了两声,亲切地招手唤顾婉过去,“婉婉可能不知道,你爸为了你治病,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这恢复了,别忘了要好好孝敬你爸呀!” 一边说着,奶奶伸出枯瘦的双手,将顾婉的柔荑握在掌心,还轻轻拍了拍,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顾婉也做出一副深受感动,恨不得立刻报答父母的模样,保证道:“奶奶您放心!爸妈为我付出这么多,我一定好好照顾他们、保护他们!” 这句话真心得不能再真心了,自己这么多年来魂魄不全,父母为了照顾好自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又经历了多少非议,才坚持了下来。 两世为人,虽然父母不图自己的报答,但让父母过得好,也是她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早就跟二哥说过了,你们那时有那么多钱,婉婉又不正常,完全可以找政府申请一个指标再生个儿子,说不定就不会破产了!”姑姑小声嘀咕。 顾婉刚生下来的时候看着还好,天真无邪、玉雪可爱,但是等长大一点,别的小孩会坐会爬会说话的时候,她还是傻乎乎的模样,这才让所有人发现她的不对来。 当时顾尚德夫妻带女儿找遍了名医,但还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顾婉这个样子,就算是能长大,但是长大之后又能干什么?她连自己都养不活,所以所有亲人都劝他们夫妻再生一个,至少得让自己老有所依吧!而且等他们夫妻百年之后,老二还能照顾顾婉。 这件事大伙儿劝顾尚德夫妻,确实是抱着为他们好的心思,无奈顾家夫妻就是不信邪。虽然说不出来,但他们冥冥之中感觉女儿应该是可以恢复的,所以一直没有放弃过顾婉。 而顾婉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缺失的一魂二魄即使在景天王朝转了一圈,也仍然平安归来了。 不过姑姑说这话,也没安什么好心思。 这个大家庭里,纵然有对顾婉心生怜惜的亲人,同样也有热衷于在背后看热闹、说风凉话的亲戚,小姑姑顾尚荣就是这样。 她一直认为顾婉就是个丧门星,专门来祸害他们的,她二哥家破产,也正是因为被顾婉克了的原因。而且这侄女从小就漂亮得不像个真人,让她这个做姑姑的也不由得心生嫉妒,这不就更像妖孽了吗? 所以她是所有亲人中最真情实感劝顾尚德夫妻生二胎的。 虽然前几年因为二哥家富裕,她没少对这个侄女拍马屁,但她心中还是厌恶这个侄女的。以前没表现出来,后来二哥家破了产,她也彻底没了顾忌,对着顾婉阴阳怪气起来。 这话的声音极低,只有坐在她附近的人才听得到。不过顾婉就在奶奶座位那里,隔得也不远,她耳朵灵敏,这细小的声音同样听得清清楚楚。 顾婉眼神一滞,想要开口怼回去,却见奶奶再次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问道:“那位高人这么有本事,我都想找他来给我看看病了。老二啊,你不知道,妈这段时间咳嗽得厉害,医生看的药吃了也没用,你帮妈引荐一下吧!”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捂嘴咳嗽了几声。 见自己亲娘身体难受,顾尚德也是心中着急,他连忙凑上来,亲手扶住亲妈,眼光顺势瞟了顾婉一眼,见顾婉微不可查地摇头,他磕巴了一下,这才开口: “妈,这个高人……他已经不在我这儿了……” 顿了顿,顾尚德像是理清了思路,接着说道:“我们也是暑假期间碰见那位高人的,他帮婉婉治好之后,又到我们家去坐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这人海茫茫,他也没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他啊!” 这番话也是之前顾婉跟爸爸妈妈提前商量好的,目的是为了钓鱼。如果那个幕后黑手知道他们家只不过是走狗屎运才治好了病,会不会继续对他们下手呢?等到了那个时候,在顾婉护身符的保护下,这就相当于是自投罗网了。 “就坐了一会儿,连个电话都没留?”奶奶眉头舒展了一下,接着又紧皱起来,她看着有些着急,拉了拉二儿子的手,恨铁不成钢道,“老二,你糊涂啊!这样的高人可遇不可求,你能遇上一个就是万幸,怎么就没多长个心眼把关系打好呢?有了联系方式,这一来二去要是成了朋友,以后那位高人还能不管你吗?” 顾尚德听了女儿的话,在亲妈面前飙演技,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悔不当初”“自责难当”的模样,又让大厅里所有人都清楚了他脸上的表情,这才故作懊恼,说道: “唉,妈,是我的错!那时候婉婉才刚好,我太兴奋了,就给忘了!” 顾婉见爸爸发挥得不错,微微笑了笑,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真的只坐了一下,没干点别的?”一直沉默不语的大伯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喝了硫酸,听上去很是吓人。 奶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大伯,都没理会他,只管拉着二儿子朝着大堂后面走,边走边说道:“老二,你大哥身子不好,你别理他!现在跟我来一趟,我有话要问你……” “妈真偏心!又只找二哥说话,也不理会我们!”姑姑阴阳怪气道。 “顾尚荣,你跟妈说话这什么态度?闭上嘴!” 顾尚德忍无可忍,瞪了这个不着四六的小妹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妻女,见她们坐回了座位冲自己招了招手,便也没再说什么,跟着奶奶往后面去了。 这幢别墅是顾尚德请人设计并修建的,每一层的布局他都非常清楚。当时他怕父母年纪大了,上下楼不方便,还专门在别墅里修建了电梯,供父母使用,而现在他们要去的,就是室内搭乘电梯的地方。 这幢楼两位老人只占了两层,五楼是他们休息的地方,四楼则摆满了爷爷的手工活儿,一楼是客厅、厨房及花园,而二到三层,则是为这四个儿女准备的房间。 当时顾尚德修建这幢别墅的时候,心里也是想着阖家团圆的时候,他们一大家子人都可以聚在一起玩乐,空间大、楼层高,还可以互不打扰。但是没想到的是,他不过就破了产,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竟也受到了影响,连带着自己的妻女也吃了挂落,被亲人一同鄙夷。 唯有奶奶,每次看到二儿子一家,总是嘘寒问暖,关怀心切。而爷爷,虽然话少,态度也冷淡,但偶尔顾尚德会发现他偷偷看自己,内心肯定也是关心自己这个儿子的。这让顾尚德被小妹伤害的心又被暖了回来。 幸好爹娘还是以前的样子,没什么改变。 望着亲娘在前面带路,时不时望过来的慈祥眼神,顾尚德心中暖意融融。 电梯径直往上,不过几秒钟,便到了五楼,这是老两口的生活区域。奶奶也不停,带着儿子来到了她的卧室。 老两口到了这个年龄,屋子又大,所以早就是分房休息的了。顾尚德此刻待的,就是他亲妈的卧室。 话说,自从这幢别墅修好,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来呢! 别墅占地广,房间自然也不会局促,这间卧室足有六七十平米,抵得上城市里一间小户型的房间了,里面的装修也是顾尚德一手包办的,自然是典雅又不失奢华,看上去还挺有格调。 奶奶将这间屋子收拾得不错,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她指了指梳妆台那里的凳子,示意儿子坐下,自己则从床头柜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捂嘴咳嗽了两声之后,这才慢悠悠地向儿子走过来。 “这是给你们的,打开看看?”奶奶笑得一脸慈爱,将手里的盒子塞到儿子怀中。 顾尚德疑惑地打开盒子,三块做工精致的木牌项链陈列在盒子里,看上去纹路细密瑰丽,木质温润柔和,隐隐还传来阵阵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妈,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顾尚德赶紧合上盖子,将盒子又递回了亲妈手上,摇头道,“这是金丝楠木的吧?这木料可不便宜,要不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金丝楠木是名贵木材,这一套三个挂饰肯定价值不菲。虽然知道父母手上有不少钱,但他即使再穷困潦倒,也从来没打过找父母开口的主意。这种贵重礼品,自然更是不肯收了。 “老二,你跟妈还客气啥?”奶奶没把盒子收起来,而是放在了桌子上,劝道,“这套金丝楠木佛牌还是半年多以前我专门在庙里为你求的!当时不知道婉婉已经康复了,所以就求了三块。你们家这几年不是不顺吗?那位师傅说戴上就好了,保证顺风顺水!” “嗨,妈,那都是封建迷信,你信这干嘛,还不如退了给你们自己买点东西呢!”虽然见过女儿大显神威,顾尚德早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但他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真本事的那绝对是凤毛麟角,而自己亲妈遇上的这个,肯定是骗人的神棍。 “好歹是妈的一片心意,哪还能退货,快收下!”奶奶又将盒子推了过去,“当时求就是报的你们的生辰八字求的,与你们的命格息息相关,也不可能给别人用了的。” 奶奶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房间里一派脉脉温情。 第 124 章 得了亲妈安抚的顾尚德非常开心,连对小妹的不满都释然了很多,反正不管怎么样,妈只给了自己一家这样贵重的东西,还是亲自去求的,小妹肯定没有! 如此想着,一大家子在一起用餐的时候,顾尚德难得没有理会小妹偶尔阴阳怪气的言语,将她忽视了个干净。 这金丝楠木佛牌他拿到之后,就偷偷藏在了包里,没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他担心这东西让其他兄弟姐妹知道了,会心生嫉妒,万一说个什么戳人肺管子的话,平白让亲妈难做。不得不说,也是很体贴了。 周芸心中老在想着那个幕后黑手是谁,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常常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大哥一家,重点观察大嫂,看有没有可能是她。在周芸看来,肯付出这样代价来帮大哥的人,无非就是那几个,大嫂是十分可疑的。 顾婉艺高人胆大,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总不会让自己爸妈吃亏就是。这样想着,顾婉怡然自得地享受起了美味的农家饭菜来。 人一多,是非就多,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也会产生矛盾,整个饭桌的氛围都不大宁静。 顾婉兴致勃勃地望着这对兄妹你一言我一语互怼,小姑姑偶尔还刺爸爸两句,看着想把他也拉入战火。不过她看爸爸妈妈在饭桌上魂都要飞到九天外了,一个人发呆,另一个人则时不时傻笑,完美避过了战场。 一直到了房间里,顾婉才明白了当时爸爸那副仿佛喝到了蜜一样的表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婉婉你看!”顾尚德献宝似的将包里的盒子递了过来,眼睛发亮,“这是你奶奶专门给我们求的,其他人都没有!你看她心里多念着我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顾尚德排行老二,在家中一向受忽视,这次亲妈能这么念着他,让他心中高兴之余,又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 早在怀疑是大哥截走他们家的吉运,并且埋法器要害他们之后,他的妻女就对他这边所有的亲戚都起了浓重的防备心。尤其是周芸,恨不得他从此再也不跟这边的亲戚来往才好。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父母生他,含辛茹苦养他这么大;小妹虽然刻薄,但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还有小弟,小时候一直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跑。他在这样的家庭,跟这样的亲人相处了几十年,怎么可能说断掉就断掉? 这件事只要还没查出后面有其他亲人在捣鬼,他便只会怪大哥一人,不会迁怒小弟小妹,更不会影响他奉养父母。 不过,虽然说是这么说,但看到妻子和女儿对他亲人无意识的抵触,他心中还是有些伤心的。本来想举些例子来证明他的亲人是在乎他的,但想了许久,除了小弟待他好一些,其它的例子他竟然一个也举不出来,于是就更伤心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婉婉奶奶竟然给了他独一份的关爱,这怎么能不叫他心潮澎湃呢? 于是顾尚德一回了房间,就拿出了礼品,想要妻女对自己的父母彻底改观,明白大哥是大哥,他造的孽,跟其他亲人没什么关系。 正当顾尚德打开盒子,想要拿起木牌给妻女试戴的时候,顾婉皱了皱眉,拉住了爸爸蠢蠢欲动的手,神情有些恍惚,“爸爸,你说这是奶奶为我们求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 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顾婉垂着眸,定定地看着盒子里那三枚木牌,神色惊疑不定。 由于女儿低着头,顾尚德人又粗心,也没发现女儿有什么不对劲,当即把刚刚亲妈对自己的解释又喜气洋洋地转述了一遍,语气里满是亲妈终于开始关爱自己这个儿子的喜悦。 周芸毕竟是当妈的,心更细,她觉着女儿自从看到了这盒子里的东西之后,表情就有些不对,忍不住皱眉问道:“婉婉,这木牌有问题?” 自从查出大哥在他们家做出那样的事之后,她就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丈夫那边的亲人了。 “说什么呢!”一向顺着自己媳妇的顾尚德神情难看,“这是妈专门为我们求的,你不承这个情就算了,怎么还能怀疑妈的用心?” 顾尚德难得硬气一回,看来对于父母的敬重的确是他的底线,谁也不能逾越。 顾婉缓缓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蹙眉凝思,好半晌,才开口说道:“这木牌确实有问题,上面阴气和怨气都很重,戴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顾婉没说的是,如果是正常的金丝楠木阴沉料,散发的应该是醇厚的香味,但这盒子一打开,顾婉就闻到了那股醇厚香味里隐藏的刺鼻臭味,味道很淡,被金丝楠木本身的香味掩盖得严严实实,一般人确实闻不出来。 顾婉也不伸手去拿,而是凑近去看三块木牌,这木牌的色泽莹润,恍若被上了一层釉,如果她的鼻子没出问题,这股刺鼻臭味应该是人死后脂肪和水的混合物的味道,这三块木牌多半被尸油泡过! 不光木牌的味道不对,这盒子也不对。在她看来,这个盒子就是一个天然的封印法器,隔绝了盒子里面的阴气怨气。所以吃饭的时候顾婉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而等到爸爸打开盒子,她才察觉出不对来。 在顾婉眼中,一股浓郁的黑气包裹着这个盒子,隐隐传来一股惊人的恶意和寒意,黑气还冲着她张牙舞爪,像是想冲过来将她一口吞噬似的。不过由于没有人戴上这木牌,顾婉一家又都佩戴了护身符,所以黑气也只是虚张声势,没办法对他们造成影响。 看来这木牌不仅用尸油泡过,木料里面肯定还隐藏了别的东西!顾婉在心中思忖。 虽然想知道木牌里究竟藏了什么,但这东西太恶心了,即使完全可以拿东西包着举起来检查,顾婉也不愿意,尸油泡过的,她嫌恶心。 顾婉将盒子重新关上,锁得严严实实之后,又赶紧去洗了个手,她仔细揉搓着,连指甲缝也没放过,生怕沾染到那些恶心的东西。 半晌,她才从洗手间出来,将她对木牌的判断说了个清清楚楚,这下,去洗手的人又多了两个。 “这……妈应该是不知道,肯定是给人骗了,我……我现在就去问她!” 顾家三人全都清理干净了,恨不得离桌上那个盒子越远越好。到了这个时候,顾尚德坚持他的妈妈肯定是无辜的,是幕后黑手借他妈妈的手做了这件事。 不过,虽然他内心还是相信自己的亲妈,但语气却虚弱了很多。 “别去!”周芸拉住丈夫,急道,“顾尚德你清醒一点!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丈夫对婆婆有滤镜,她可没有!周芸心中愤怒,认定这件事肯定是婆婆干的,之前大哥那件事多半也跟婆婆有关!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肯无条件对一个人好,那这个人多半就是亲妈了。按婉婉说的,冒着遭天谴的危险也要替大儿子借运,这,这也只有亲妈才干得出来啊! “爸爸先别急,也不一定是奶奶,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查清楚了再说!”顾婉也跟着拉住爸爸,制止他现在上去质问,又冲妈妈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说了。 这件事证据不足,无法说明幕后黑手一定是奶奶,而且看爸爸一副大受打击,根本无法接受的模样,还不如先放着缓缓,给爸爸一点时间,等那人再露马脚,证据充足了,再来劝说爸爸。 不管奶奶是不是最后的幕后黑手,现在都已经露了出来。如果是,那就简单了,他们可以只观察奶奶一人;若不是,则说明那人肯定可以买通寺庙或是那位“高人”,通过手段让奶奶将这害人的木牌带回来给他们。 无论是与否,顾婉他们现在都是占据绝对优势的,这些手段害不了他们,反倒会让这幕后黑手暴露,如果这幕后黑手不是一个人,而是有许多人参与,那也正好方便他们一网打尽。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这样呢?”顾尚德仰面躺倒在床上,抱着头,低声喃喃自语。 这木牌一盒三块,连婉婉都没漏掉,做这些事的人,完全是想要他们全家去死,爸妈虽然忽视他,但也让他平安长大了,还念了书,怎么可能会为了让一个儿子过的更好,就送另一个儿子去死呢? 不,不,一定不会是妈,一定是误会了! 顾尚德蒙着头,思绪混乱,脑海中不断浮现小时候爸妈照顾他,以及近几年亲妈对他嘘寒问暖,关怀他的画面,心中的信念再次坚定了起来。 一定不可能是爸妈!他绝对要查出来这个胆敢利用他亲妈来伤害他的人究竟是谁! 不同于丈夫,可能是因为女人的直觉吧,周芸已经认定是婆婆了。历史上因为一个儿子杀另一个儿子的事还少吗?人的心都是偏的,哪能指望父母真的能一碗水端平? 况且,公公婆婆向来偏心,只不过偏心的不是他们家罢了!以前尚德给公婆修建了这么好的别墅,也没见公婆夸上一句,倒是近两三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他们家布了阵,做了亏心事,才对丈夫有了个好脸色。 不过……看丈夫受到的打击太大,周芸也不忍心现在戳破这件事的真相,还是像婉婉说的,先放一放,等证据更多了,再来说服丈夫吧! 第 125 章 三块木牌被封印在盒子里,锁得死死的,并没有给顾婉一家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不过精神上的影响那是在所难免的了。 这天晚上,除了顾婉睡了个好觉以外,她的爸爸妈妈心中有事,皆是失眠难以入睡,直到早上天刚蒙蒙亮,才稍微眯了一会儿。 一大早,顾婉醒来之后,没有打扰爸妈,而是自己悄悄下楼,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做早课去了。 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不好躺在床上睡懒觉,所以等顾婉回来的时候,她的爸妈也已经起了床,不在房间里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户敞开,吹来清新的冷风。 顾婉动作轻,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在她进房间的时候,发现一个身影背对着她,正弯着腰在枕头上四处摸索着。 “您怎么到这儿来了?”顾婉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是大伯的妻子,她的大娘。 “我……我是来收拾房间的,”大娘虽然被吓了一跳,神情略微有些慌乱,但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她指了指床头柜旁放着的扫把,眼神不由自主地扫了扫顾婉的脖子,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说道,“你们难得回来一趟,又只住这么几天,我这个做大娘的得让你们住得舒服!” 大娘越说越顺,仿佛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她做这件事之前,就预想过自己来的时候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所以早就想好了这个借口。刚刚只是一时慌乱,现在她却已经镇定了下来。反正不管谁来问,她都是这么个说法,任谁都挑不出理来。 果然顾婉也没指责大娘这事办的不对,只委婉说了句他们家喜欢自己打扫卫生,不用麻烦大娘云云。两个人互相客套了几句,大娘便带着喜色,不经意捂了捂腰侧的口袋,离开了他们的房间,当然了,在顾婉的提醒下,床头柜旁边的扫把也没忘了带走。 二楼和三楼所有的房间都是设计成可供他们兄弟姐妹每个家庭居住的套房,里面包含着顾尚德对于阖家团聚、亲人聚齐的拳拳心意。而他们一家住的,是位于二层的一间两室一厅的套房,通风和采光都很不错,至少顾婉觉得不错。 此时此刻,顾婉一个人站在爸妈的房间里,皱着眉盯着刚刚被大娘翻过的枕头。她相信父母起床之后,房间里肯定是都收拾好了的,打扫卫生不过是大娘的一个借口而已。但是大娘这趟来,究竟是为什么呢? 是为了来查看他们昨天收到的木牌究竟戴上没有? 应该不是,爸妈现在肯定在一楼,有没有戴在脖子上,那不是一清二楚吗?根本不需要到房间里来。 还是说,是来找什么东西的?在枕头这翻,莫非是想搜集他们一家的头发? 到底是干这一行的,顾婉随便一想,便想到那幕后黑手会利用头发施展邪术来害人这件事上去了。 一想到这里,顾婉便转身出了父母的卧室,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果然,她自己房间的床也被人动过了,虽然来人很小心,但她的记忆力很好,一眼就看得出来,自己床上的枕头被人挪动了位置,大娘肯定已经得手了。 很好!现在怀疑对象又多了一个大娘,看来她就算不是幕后黑手,最少也是个参与者,大伯害他们家这件事,她肯定逃不掉! 幸好回老家之前,她早就在父母身上放了护身符,而且经过了昨天晚上木牌事件之后,她又多画了几张不同种类的符箓,将父母武装到了牙齿,这样即使他们的头发被人带走施咒了,也完全可以保护他们安然无恙。 不过…… 顾婉抬头往上看,视线似乎穿透了钢筋水泥,来到了顶楼。 她心中还是对奶奶给他们木牌这件事很介意。爸爸是发自内心的信任奶奶,所以完全接受不了奶奶也参与对付他们一家这件事。 但是奶奶又真的是无辜的吗? 顾婉不敢肯定,但是她决定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亲自到五楼去探一探! 今天是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所以时机很好找。中午吃完团圆饭之后,趁着所有人上牌桌聊天打牌之际,顾婉偷偷溜出了大厅,坐着电梯到了二楼,接着又轻手轻脚走楼梯往五楼而去。 “婉婉丫头又干什么去了?大家都在这里,连她堂姐抱了个奶娃子都没离开,怎么就她一个人走了?”这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致力于找茬的人间杠精,当然是顾婉的小姑姑了。 “哦……婉婉刚刚吃饭跟我说了,她昨晚上没睡好,今天晚上又要守夜,所以去睡午觉了。”周芸瞪了这个小姑子一眼,接着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状似自然地解释,“小孩子家家的,现在又是高三,平时太辛苦了,放假难免觉多,所以我就放纵了点,让她多睡会儿也好!” “哎哟,难得过个年,才刚吃完团圆饭人就不齐了!当谁没上过学似的,我怎么记得大侄女那时就没这样啊?”小姑姑努了努嘴,示意一旁坐着的大哥的女儿说话,“是吧?我记得你那时候跟我们一块儿玩牌呢!” 脸色惨白,抱着快要睡着的婴儿不住摇晃的堂姐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她忍不住笑了笑,顺着姑姑说道:“是吧?我觉得难得所有亲人都在一起,确实不应该擅自离开,妹妹这样做,的确不对。” 说完,看到顾婉父母脸上不悦的神色,她装作没发现,继续说道,“二娘说婉婉平时太累,是不是因为成绩太差了,所以才会这么累的?我当年成绩稳定,不用临时抱佛脚,也不用像妹妹这样,为了考个好大学那么辛苦,自然是悠闲很多。不过,妹妹一直呆傻……哦不,是神志不清了这么久,只有一年补课的时间,她真的能考上心仪的大学吗?别到时候丢脸丢得太狠,她自己受不了啊!” 一边说着,她一边露出担忧的神色,仿佛真情实感为顾婉这个堂妹感到担心似的。 这番话就如同火上浇油,让顾尚德和周芸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不是谁都跟婉婉小姑姑似的不要脸,专门盯着小辈找茬,顾尚德夫妻当然还要脸面。他们是长辈,不好明面上跟自己的侄女计较,但是这话已经说到宝贝女儿身上来了,他们怎么可能真的不计较? 顾尚德脸都憋青了,想着该说点什么既不出格,又能让侄女受到教训的话来。 “婉婉这孩子确实成绩不大理想,”周芸眼中冒火,嘴上却是轻描淡写,“她这次期末考试也就考到了年级第一、Y市第一,但在省里却没有进入前十,确实是太不理想了。她自己着急,天天加练,难免累了些,是比不上大侄女心态稳定,到最后也只不过将将考上了个三本而已。” 这番话明贬按褒,将婉婉大伯的女儿噎得说不出话来。不过这还没有结束,顿了顿,周芸将鬓角零散的发丝挽到耳后,又继续说道: “我们婉婉确实比不上她堂姐,这做了亏心事,连丈夫都带着小三去婆家过年了,还能若无其事地在娘家待着,这种心态确实稳定,我们婉婉的确比不了!” “你……!”婉婉堂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眼中露出怨毒之色,抱住孩子的手也忍不住勒紧,将襁褓中的婴儿勒得哭了起来。 自从借运法阵那事捅出来之后,顾尚德夫妻就一直很关注大哥一家的情况,尤其是周芸,她想看看这样的人渣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应,所以大哥家的一点点风吹草动,她都打听得非常清楚,对那件藏着掖着的事自然也很了解。 这件事说来也狗血,前两年大侄女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有感情稳定的女朋友,而且已经谈婚论嫁了。她不知道用什么邪门方法跟他发生了关系,逼着结了婚,还怀了孩子。那个男人逼不得已,只能跟女友分手,对大侄女负责。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小夫妻这辈子就会这么过了。谁知就在半年多以前,借运法阵被破坏之后,可能是受反噬的影响,大侄女翻了车,那个男人意外地发现原来这个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而是之前妻子在外面鬼混的时候怀上的父不详的孩子,而他只是个接盘侠。 别说这男人本身就不爱她,是被逼的婚,就算是爱,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估计也很难原谅。所以他不顾妻子的挽留,一直闹着要离婚,还把当年被迫分手的女友时时带在身边,这次更是登堂入室,带回了自己父母家。这态度,已然是选好了下一任妻子,就等着现任退位让贤了。 婉婉堂姐坚持不肯离婚,又没办法跟着丈夫去婆家过年,只好带着孩子灰溜溜地跟着父母回了老家。 这件事极不光彩,婉婉大伯一家都是瞒着的,这时被周芸戳穿,一家人苍白的脸都忍不住扭曲起来。但这件事确实又是事实,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房间里霎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只听见襁褓中孩子的哭喊声。 周芸嘴角忍不住勾起,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在大哥一家想让他们家破人亡之后,她早就将这些人视作仇敌,即便是心中觉得不应该拿这种事来攻击大侄女,但在看到大哥一家脸上露出难看表情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心中快意。 顾尚德见大哥一家尴尬,面露不忍,轻轻扯了扯妻子的袖子,让她适可而止。 周芸头也不回,甩开丈夫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哥一家。 反正矛盾又不是她挑起的,坏事也不是她做的,谁有错谁尴尬! 第 126 章 “宝宝一直哭,是不是饿了?该喂奶了吧?”奶奶脸色不变,仍是一脸的慈和,她站起身来,将哭闹不止的婴儿抱到了自己怀里哄着。 经过了奶奶的打岔,客厅里原本僵硬的气氛这才缓和了下来,众人一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又开始分桌继续打起了麻将。 大伯一家虽然面色难看,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婉婉大娘偶尔恨恨地瞪一眼周芸,又悄无声息地摸了摸腰侧口袋,像是在谋划什么似的,眼中露出一丝狠色。 顾婉要去五楼查探这件事,她只跟妈妈提过,目的就是为了将所有人拖在楼下,让她能平安偷溜。她思来想去,爸爸是不好指望了,只能靠妈妈! 幸好周芸一如既往的靠谱,虽然说的话过火了些,但是管用啊!这不,在吃完这么大个瓜之后,大伙儿果然心照不宣,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只管用心打牌,也没谁继续关心午睡去了的顾婉了。 连婉婉的姑姑也心有余悸,生怕点燃周芸这个炸药包,说出点什么令人难以下台的话来。她没有再阴阳怪气,也没有再明目张胆地内涵顾婉,让顾婉得以拥有充足的时间去查探五楼的情况。 五楼的设计跟二三层的风格如出一辙,但要更豪华一些,不过顾婉没有时间仔细看这些无关紧要的装饰,而是打开一扇扇房门,到处查探着,寻找着线索。 到底是在找什么,顾婉其实心里也没数,但她觉得,如果真是修炼邪术之人,在不设防的私密区域,总会有一些与正常人不同的地方,而她找的,就是这些地方。 露台、书房、卧室……顾婉一间一间找过去,终于在一间放着杂物的房间角落里发现了蹊跷。 这间杂物间说来也怪,面积不如前面几间房子大,但里面的各种硬件设施倒是齐全,窗外就是旅游景区,风景自然也不错,完全可以用来当卧室,再不然做衣帽间也是可以的,最不济,将这些乱糟糟的东西好好收拾一下也行啊! 但这间卧房偏不,不仅里面堆着的杂物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放着,连废弃的东西都码了有几人高,让人感觉简直辣眼睛。 杂物虽然乱,但边缘还留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顾婉皱了皱眉,沿着小径绕过那堆杂物,在后面的墙壁上发现了一扇隐秘的小门。 这扇门上的花纹与旁边墙壁上贴的墙纸花纹相同,门上也没有把手或是其它明显的装饰,门与墙严丝合缝,乍一看会以为这就是一面完整的墙,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的秘密。顾婉也是视线扫过了两次,才意识到其中不对的。 顾婉停留了数秒,凝神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定五楼没有人上来,这才走到小门前,在墙壁上四处摸索,终于在一个靠近地面、不易觉察的地方找到了机关,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在她的注视中,这扇门无声无息自动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因为是特意从一个房间里隔出来的部分,里面的空间不大,也就二十几平米。可能是为了保证隐秘性,这个小房间没有窗户,但是屋顶是用可以打开的钢化玻璃做成,而且墙壁上还挂着一盏盏灯座,里面有婴儿手臂粗的蜡烛正在燃烧着,所以一点也不显得黑暗。 此刻屋顶的天窗紧闭,整个空间是近乎封闭的,空气不流通,一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散发出的香味弥漫了整个空间,味道浓得让顾婉险些吐出来。 房屋的正中间摆着一尊神像,这尊神像金碧辉煌,拥有一正一反两面,正面慈眉善目,手指做拈花状;反面则一手持着法器,另一手托着人的头骨,眼神睥睨,透着露骨的邪意,看着就让人觉得不是什么正经神明。 神像两面都摆着供品,一面是鲜花果子,另一面则是全猪、全羊,仿佛佛魔两面共用一具身体,但需要的供品却截然不同。 神像前的蒲团陈旧,看起来像是常常被人使用一样,顾婉都能想象出来,那个人是如何跪在蒲团上,对着这尊神像跪拜祈祷了。 这世上各式各样的神明佛像数不胜数,顾婉压根儿就没认出这神像究竟是哪一位,不过她是不知道,说不定有别人知道呢!于是顾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神像“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这才罢手。 整个五楼除了这一处房间藏有隐秘,其它倒是都很正常,顾婉见找不出更多的线索,于是便如来时那般,悄悄地下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究竟是哪位神灵呢? 顾婉窝在房间的沙发里,她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在网上搜寻着刚刚那尊两面神像的讯息,内容少得可怜,只出来了“两面佛”的介绍,她点击去看,发现是一个游戏虚构出来的神明。 也许是哪尊犄角旮旯里的野神吧!看来是查不到了。 顾婉将手机扔在了旁边,目光怔怔。 回老家之前,据爸爸说,以前大伯还没正式发家的时候,是在这幢别墅里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住的,但是自从他在村中的房子和地被占,而且开起了农家乐发家之后,他们一家便搬到了市里,只留两位老人在这偌大的别墅居住。 当然了,顾婉觉得,大伯发家肯定是因为他夺走了自己家吉运的原因,这不,自从借运法阵被破之后,他们家便很快破了产,而且统统倒了霉。 顾婉觉得这也很正常,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硬要抢夺,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不过…… 那间屋子里的神像和几案光洁明亮,不染尘埃,供奉者肯定是花了很多心思每天打扫、更换供品的,但是大伯一家才刚从外面回来,不可能供奉这尊两面神像。那么究竟是谁在祭拜,就显而易见了。 不管干出这事的是爷爷,还是奶奶,真相都会让爸爸受到很大的打击吧! 顾婉轻轻抚摸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沉吟不语。 反正不管爸爸怎么想,她肯定会说出真相,至少得让爸妈知道,暗中想害他们家的敌人究竟是谁。 也许是因为木牌送了出去,他们一家的头发也弄到了手,那个幕后黑手对害他们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了,接下来在老家竟然没闹出其他的幺蛾子,所有人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勉强和平过完了剩下的团聚时间。 守完夜,大年初一一大早,不知道堂姐是不是反射弧比较长,她像是才对昨天的事不满,整个人犹如鬼上身,对着顾婉莫名其妙一通挑剔,大伯一家彻底撕破了脸皮,也在旁边帮腔,跟顾婉父母吵了起来。除了三叔帮忙据理力争,其他亲人都在一旁看热闹。 见爷爷奶奶也在一旁默然无语、袖手旁观,顾婉似笑非笑道:“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怎么突然想赶我们走了?” 大伯一家脸色微变,一时之间竟没有开口反驳。 奶奶迈着小脚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顾尚德的背,柔声道:“老二,要不你们就先回去吧,你大哥这边我来批评他,等他想通了,我再让他来找你道歉!” 亲妈都这么保证了,顾尚德一家也不想做这些无畏的争吵,平白拉低自己的档次,于是便离开了老家,启程往Y市开去。 顾尚德昨晚上没睡几个小时,本来应该困顿万分,没办法马上开车上路的,但在女儿给他贴了张符箓之后,他感觉像是一捧冰水从头顶浇下,整个人迅速精神了起来。 前两天才飘落的那层薄雪早已融化,温度比来时还要低一些,顾婉坐在后座,将她在五楼发现的东西一一说了出来。 之所以不在爷爷奶奶家跟爸妈解释,也是因为怕知道真相之后,父母演技不过关,被那些人看出什么端倪来,所以才拖到了现在才说。 “所以,爸爸,根据我查出来的结果,爷爷或者奶奶绝对参与了这件事,而且多半就是幕后黑手!”末了,顾婉总结道。 顾尚德从听到女儿说起这件事时,便一直保持沉默,这时直接踩了刹车,拐到路旁的树林里熄火停了下来。他将整张脸埋在方向盘上,半晌一动不动。 周芸虽然一直生丈夫的气,觉得他太过于偏向自己的亲人,对那些证据视若无睹,但此刻见了他受了打击之后,万念俱灰的样子,心中又不忍心起来。 长痛不如短痛,顾婉觉得必须得让爸爸接受现实,打破他对那些亲人的美好滤镜,让他知道他们这个小家庭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又接着说道: “赠送木牌在先,收集我们的头发在后,这证明他们根本不会停手,现在肯定已经在设计下一轮的迫害了!” 这句话才刚刚说完,一辆拖着货物的重型卡车从路口开来,在距离他们不过五十米的时候,整辆车像是失了控,突然朝着他们停着的树林冲了过来。 里面的驾驶员面色慌张,按着喇叭,挥着胳膊示意他们赶紧离开,但是顾尚德这边已经来不及启动了,本以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车被这辆重型卡车撞得飞起,全家都会丧命于此,谁知这辆卡车像是被谁狠狠推了一把,直接违背惯性朝着旁边滑去,撞断了几棵树后才停了下来。 顾尚德和周芸直冒冷汗,刚刚那辆车是擦着自家小轿车过去的,只差一点点就真的撞上了,幸好他们福大命大,这种必死的局面竟然也活了过来! 顾婉透过窗户看向破损的卡车,又回头瞥了瞥后座上放着的盒子,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第 127 章 “走!快出来!”黄豆大的汗珠从顾尚德脸上滑下,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大声喊道。 这件事故的发生,他遭受到的惊吓是最大的,但作为丈夫和父亲,他的反应非常快,立刻解开安全带下车,将副驾驶座上瑟瑟发抖,一脸惶恐不安的妻子连拖带拉抱下了车,正准备如法炮制将女儿拉下来的时候,就见顾婉已经拿上了那个精美的盒子,亭亭玉立站在车外了。 ——而且脸色十分淡然,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尚德……这……这是怎么回事?”周芸手脚发软,她平时在丈夫面前虽然很强势,总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但这种关键时刻,她却十分依赖丈夫,边哆嗦边问。 “失……失控了吧?”顾尚德也是惊魂未定,他用手一下一下抚着妻子的背,安慰着她,“别怕,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个司机没事吧?”望着侧翻在地,货物撒了一地的重型卡车,顾尚德拉着妻子,大步跑了过去,发现卡车司机被困在驾驶座里,已然陷入昏迷,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般,头上肿了好几个包,殷红的血液淌了一身。 顾尚德爬上去仔细看了看车门,又用力拽了几把,发现实在打不开,而且还不知道这师傅伤到了哪里,他们实在是不好随意挪动,在确定了这位师傅胸膛还在起伏之后,他又爬了下来。 顾尚德抹了一把汗,沉声道:“先报警,然后叫救护车!” 好歹是一条人命,能救一定得救! 周芸也看见了这副惨状,虽然心有余悸,对这个卡车司机也没什么好感,但他们都是善良本分的人,当即掏出手机先后拨打了110和120,将事情经过和出事地点迅速说了个清楚。 “爸爸、妈妈……”顾婉一直安静地跟在父母身后,见他们已经报了警,没什么可做的了,她这才淡淡开口,“我之前给你们的护身符都拿出来看看吧!” 护身符是回老家之前顾婉就准备好的,而且再三叮嘱父母必须要随时带在身上。 他们感动于女儿的心意,也知道女儿的本事,更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这些符箓自从拿到手之后,一直是带在身边的,就连睡觉也会放到睡衣口袋里,或是压到枕头底下,绝不会给恶人可乘之机。 此刻听了婉婉的话,他们在身上摸索了几下,想要拿出之前那张护身符,最后,却只掏出了一些黑灰。 符箓已然自动烧毁了。 “这是……?”顾尚德面露疑色,周芸却脸色倏然惨白! 丈夫之前低着头,没有注意那辆大卡车的到来,她则不一样,她是亲眼见到卡车行驶得好好的,却突然失控朝他们撞过来的景象! 而且那辆车明明当场便会将他们碾在车底,却像是被一股超自然的力量阻止了,这才擦过他们的车朝旁边翻去,让他们幸运地活了下来。 现在护身符又已损毁,肯定是女儿提前为他们准备的护身符为他们挡了灾,才让他们一家死里逃生。 待到妈妈说出自己的猜测,顾婉点头肯定了这件事的事实,神色凝重,“那辆卡车明明开得好好的,失控得过于蹊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肯定是之前那几根头发被人拿去施咒了,想让我们死于非命!” 幕后黑手希望他们死于意外,这样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到有人在其中下了黑手,所以利用了他们的头发,让他们陷入极端危险的状况之中。如果不是有顾婉提前准备的护身符,他们一家肯定就交待在这儿了。 哼,傻了吧!她早就准备好了若干上等的符箓,这张挡了灾,还有好几张等着,有本事就来啊! 虽然最终是有惊无险,但也让顾婉心中生出了不小的怒气,再次坚定了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决心。 不过,既然有这些肮脏的手段,本事在一般大师中也算得上不错了,为什么还如此迂回的做这些事?就好像顾忌着什么,生怕被谁发现是自己动了手脚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749局,顾婉又明白了。国家有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机关,那些不遵纪守法,害人性命的邪修肯定就跟耗子一样,轻易绝不敢冒头,又哪里敢让人知道他们不仅借运,还杀人? “爸爸,我们一离开老家,就遭遇了袭击,如果不是护身符,我们可能已经……”顿了顿,顾婉又继续说道,“这场袭击发生在这个时候,不用我说,您也应该知道是谁……” 话虽然没有说完,但顾尚德明白女儿的意思,尽管是再想自欺欺人,他也没办法继续说服自己这些事与他的亲人无关了。 一直以来,妻子都说他愚孝,他也承认。他觉得他的命是父母给的,父母要拿回去,他无话可说,但是为什么要伤害他的妻子和女儿? 婉婉还这么小,亲爷爷亲奶奶就想杀掉儿子儿媳,连着孙女也想要一起杀死,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究竟做错什么了? 大儿子是宝贝,难道他就是草芥吗?他不一样也是从亲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就算是破坏了借运法阵,让大哥受了反噬,那也不至于要置自己全家于死地啊? 顾尚德抱着头,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荒谬,他这一生活成了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个笑话。 “你还有我们,我们才是一家人。”周芸轻轻握住丈夫的手,柔声安慰着他。 实际上顾婉也十分不解,虽然历史上的确存在为了一个孩子杀掉另一个孩子的情况,但那多半是利益所驱,比如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什么的。而顾家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爷爷奶奶偏心眼到这个地步,也确实太过于离谱了。 难道爸爸不是顾家的亲生孩子?所以爷爷奶奶才这么肆无忌惮地踩着他们一家替大伯铺路? 顾婉脑洞大开,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不过转瞬,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她看来,爸爸确实长相上不大像爷爷奶奶,但应该还是他们的亲生孩子的。 之前就说过,相师相面,一般来说只有重要到关乎国运或者是相士的至亲之人才没办法看准。 顾婉虽然于相面一道不太擅长,但比起大多数相师来说,已经足够优秀了,但她在老家看爷爷奶奶及其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确实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大清。这也是为什么顾婉一直没有怀疑自家爷爷奶奶不是亲的原因。 都说虎毒不食子,有些人却连畜生都不如,毕竟这么脑子有坑,肆无忌惮灭杀亲子的父母,她真的是第一次见。 接下来的时间,顾尚德一直目不对焦、魂不守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警察问,周芸也只说丈夫受到的刺激太大,还没缓过来。直到向警察交代完事故发生的完整过程,又看着那位卡车司机被送上救护车之后,他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以后,我们就跟老家那边再也不联系了!”清醒过来的顾尚德咬着牙说道,他的眸子里泛着血丝,语气却很坚定,“要是……要是还有人对我们出手,婉婉你就狠狠报复回去,让他付出几倍的代价!” 他是一家之主,要为妻儿负责,父母都想要他全家的命了,他们既然不慈,就不要怪他不孝! “做的不错,早就应该这样了!”周芸难得夸奖了丈夫一次,接着又抱怨道,“你看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对你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也就你还傻不愣登地瞎付出!” 她厌烦丈夫的亲人已经很久了,偏心眼、嘴巴臭、好吃懒做、爱占便宜……缺点那是数不胜数。无奈丈夫实在是重视他们,恨不得一颗心都捧给别人,她怎么劝都不听,最后只好眼不见为净。 现在可好了,在婉婉的保护下,他们没有遭遇真正的危险,又让丈夫跟那些极品亲戚离了心,可以说再好不过了。 顾婉看见父母互相安慰,却没有做声,她默默看了一眼身旁的盒子,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下次再报复,这次就放过他们?怎么可能!如果不是她,他们家早就死绝了,哪还等的了什么下次? 如果不是顾及爸爸的感受,又是血缘至亲,第一次破借运法阵的时候她就会借机要了那些人的命了! 顾婉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上面缠着几根不同的发丝,有花白的、乌黑的,也有染过之后偏褐色的,这是她这两天以来用各种手段弄到的发丝,其中有爷爷奶奶,以及大伯一家除了婴儿以外的四个人的。 她当时收集这些东西,其实也没想真的做什么,只是作为一个后手留在自己手中罢了。毕竟大娘弄到了自己一家的头发,当时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坏事,她提前留一手,到时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不过分吧? 这么想着,顾婉闭眼念咒,一股精纯的阴气引动煞气纷纷涌入这些发丝,将这些发丝涨得根根碎裂,彻底毁了尸、灭了迹,顾婉这才罢手。 她做的也不过分,毕竟杀害血亲是重罪,让她为这些人渣脏了手,她是不愿意的。 所以她只是施咒让这些煞气去寻找发丝的主人,让他们感受一下被卡车一遍一遍碾压的痛楚。毕竟如果没有她的护身符救命,自己家这次肯定就惨死在车轮底下了,不是吗? 在她引来的煞气消失之前,这种幻觉都不会停止,无论是清醒着还是沉睡的时候,他们都会一直体验到这种折磨,堪比无间地狱。 以她引来煞气的量来说,起码坚持两个月是没问题的。 希望这些折磨能让他们多长些心,不要再来招惹自己家,不然她也只能拼着沾染血亲的重罪,去大义灭亲了! 第 128 章 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肯定已经开始承受她的报复,遭受非人的折磨,没办法再继续再下黑手了。所以接下来的路途很平静,顾婉一家顺顺当当便到了Y市,回到了自家那个不够宽敞,却足够温馨的家中。 顾尚德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目光呆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着爸爸此刻百味杂陈的心绪,顾婉和妈妈都贴心地没有来打扰,这件事对爸爸的伤害太大,希望他能尽快走出来。 一阵优美的音乐声响起,顾尚德愣了数秒,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他动作迟缓地拿过手机,屏幕上清晰的“妈”字刺痛了他的心。 他眸光闪了闪,深呼吸了几次,这才默不作声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嚎哭声,像是有人正在遭受到很大的痛苦,那种感觉哪怕隔着电话,顾尚德也能感觉得到。 “是不是你?”一个苍老的女声传来,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慈祥温柔,而是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感觉,“老二,是不是你?!”声音尖锐,满是恨意。 虽然变化很大,但顾尚德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了,这电话里对自己充满恨意的人,正是自己的亲妈,他呼吸一滞,拳头捏得紧紧的,一声不吭。 虽然早就知道亲爹亲妈想要自己一家的命,顾尚德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现在直面亲娘的恶意,还是让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恨不得立刻扔掉手机跑到阳台上大口喘息。 “你,你这个杂种!当初我就该把你溺死在尿盆里!啊——” 像是承受了完全无法忍受的剧痛,婉婉奶奶才骂了两句,就忍不住尖叫起来,顾尚德的耳朵被震得发麻! “原来真的是你……想要我家破人亡!”顾尚德眸中尽是伤痛,语气却坚定了起来,“从今以后,我们断绝关系,我不会再回来了!有高人保护我们,你别想继续害我们!” 顾尚德虽然心念亲情,但也不是圣父到能把自己全家的命送给别人的,哪怕是自己的亲爹亲妈。而婉婉奶奶谩骂里包含的恨意如同一剂毒药,彻底毒死了他心中对父母残存的孺慕之感,也毁掉了最后一丝对亲人的感情! “老二!老二是妈错了!你就原谅——” 电话那端突然哀求起来,带着哭腔的苍老声音显得分外可怜,顾尚德什么都不想听,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关了机,拒绝再接收任何电话。 他不知道父母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才打来这通电话,不过,这也跟他无关了。 后面的一两天,顾尚德和周芸都陆陆续续接到过老家的电话,或是谩骂,或是哀求,但他们俩都没有说什么,而是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直接挂断了。 顾婉是小辈,手机号码除了父母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亲人知道,所以她这边倒没有受到打扰,而是又恢复了天天到图书馆打卡的日子。 大年初四,Y市某小区,清晨。 顾婉背着包下楼,准备去图书馆度过充实的一天,但是她才出楼道没多远,就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竟然又有人跟着自己? 还是上次那批人吗? 心中虽然暗自揣测,但表面上她还是若无其事,连迈脚的频率都没有改变。顾婉没有打算改变自己的计划,而是跟这两天一样,朝着图书馆走去。 好像跟上次不是一批人? 顾婉抓着书包带子,一边默默走着,一边感应着来人的气息。 上次那些人互相不避讳,分工合作、相处融洽,据鬼魂探查,很明显就是一伙儿的,而且上次做事更隐秘,如果不是她感觉敏锐,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 这次跟踪她的人明显有两拨,一拨可能是觉得自己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女生肯定发现不了他们,所以他们根本没什么警惕心,跟踪得有些明目张胆。 另一拨则专业很多,看气息,应该就是年前的那批人。他们不仅跟踪自己,同时还观察着前面那拨肆无忌惮的人,就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猎人,等待着猎物疏忽的时刻,好一击毙命。 她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竟然有两拨不同的人来跟踪自己? 到底是谁? 顾婉蹙眉凝思,但还是没想出来。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拳脚打不过这些人,她弄点煞气来,也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确定自己绝不会吃亏后,顾婉就将这些杂念抛到了脑后,专心看起书来。 已经中午了,顾婉在书海里遨游了一上午,这时已经有些饿了,她伸了个懒腰,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凌乱的书籍,便起身朝外面走去。 她一向是在图书馆待一天,直到下午吃晚饭的时候才会回家。一般人都是带着速食的面包牛奶简单混一顿,但她不是。 图书馆附近有她爸爸妈妈开的一家连锁店,她每天中午宁愿浪费一点儿时间,到店里去解决午餐,也不愿意天天吃那干巴巴的面包三明治。吃一顿可以,天天吃实在受不了,她更喜欢吃饭和菜。 出了图书馆,穿过一条小巷就可以到这家店了,这是最近的路,顾婉已经走过好几次了。不过这次却让她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条巷子平时很安静,偶尔会有像她这样抄近路的行人经过,却根本没什么车会开过来,估计是因为巷子太窄了,怕会堵在里面吧! 此刻这条巷子的前方路口处,却停了一辆面包车,车身破旧,看着像是立马要报废了似的。车门大开,却又用帘子遮住,让人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不对劲! 顾婉脚步未停,心中却悄然提高了警惕。 就在她走到面包车旁,即将出这条巷子的时候,垂下的帘子后面突然伸出一条满是纹身的胳膊,将顾婉往车里拉去。 顾婉眸中闪过一丝戾气,灵力飞速运转,手指也开始在空中画了起来。不过转瞬,某个念头突然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眸光微动,临时改变了主意,指尖聚集的灵力也慢慢消散开来。 “不许动!”一个蛮横的声音响起,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她的后背处。 ——正是刚刚那个拽她上车的花臂壮男。 面包车见目标已经到了手,便启动一甩车尾,迅速朝着郊外驶去。 “你,你们要干什么?!”她双手抱胸,故意装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看着娇娇怯怯,十分惹人怜惜。 ——这是她跟李绮雨学的。 这副模样果然能让这些人降低警惕,见顾婉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花臂男手中的匕首往后放了放,避免真的伤到身旁这位瑟瑟发抖的少女,他压低声音威胁:“你乖乖的,别想捣乱!” “我……我乖!你,你别伤害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顾婉捂住嘴巴,却还是忍不住直打哆嗦。 “我们就是请你到一个地方走一趟,只要你不捣乱,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副驾驶座上一个笑眯眯的年轻人转头对她说道。 这人脸上笑意满满,眼眸却阴冷无比,一看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顾婉连连点头,惊恐之色溢于言表,她整个人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这些人觉得她没什么威胁,竟也没拿绳子捆住她,而是自顾自开始聊起天来。 “老大,那位真是豪门公子,简直太壕了,就是出得起钱!这一趟我们能赚不少吧?”聊过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之后,花臂男突然开口问。 “别乱说话!”笑面虎虚伪男狠狠瞪了花臂男一眼,眸中的阴冷让他自觉闭上了嘴。 顾婉表面一直在惊恐地发抖,保持着自己的人设,心里却在不断思考。 豪门公子?跟她有关吗?自己被绑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些人其实她都知道,至少气息很熟悉,正是这几天新来的那批肆无忌惮跟踪她的歹徒。 也正是因为顾婉发现了是这些人来绑架她,才临时放弃了反抗,准备跟着敌军深入敌营去逛逛,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要绑架她?又是为了什么? 这已经好几天了,这些人还不放弃。她不喜欢有人跟着她,一直是抱着不打草惊蛇的心理在忍让。本来还想着要不把这两拨人叫到一起来坦诚聊聊的,现在他们先动了手,正好!也免得她自己上了。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伪装成无害的样子,查探出这些人的真实目的,然后根据他们的凶残程度,来决定自己报复的力度。 不过…… 那个豪门公子究竟是谁? 资料不足,无法判断。反正那人出人出钱绑架她,肯定会主动来找她的,而她只要等着就好! “老大!前面有交警设路障检查!”坐在驾驶座上的一个年轻男子突然开口,他说出的话吸引了车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前面路段大概七八十米的地方,有几个协警手握着小巧的仪器,一辆一辆挨个拦下来,有的让司机对仪器吹气,有的则让车上的乘客下车,检查车里的情况。 “老大,怎么办?”开口的是花臂男,他在顾婉面前显得很是凶横,此刻在警察面前露出了胆怯的一面。 “我们离路障只有几十米,这时调头肯定来不及了,也容易引人怀疑,不如就这么过去。而且我们这才让顾婉上车不到五分钟,那个路口又没有监控,神仙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她在我们这。我估计应该是临时检查,你看那还有查酒驾的。”笑面虎男人指着前方侃侃而谈,分析得还挺在理。 “那就好……”听了老大的话,又仔细看了看前面的场景,另外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顾婉,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别想着给警察暗示,不然还没等你张口呼救,你的命肯定会先丢在我们手里!”笑面虎男开口威胁。 第 129 章 “我知道了,一定不会乱说话的……”顾婉弱弱道。 开玩笑!她都还没看到那个真正要绑架她的人,怎么可能现在就出卖这些歹徒? 车里一干人等除了顾婉以外,皆是胆战心惊地坐在座位上,连脊背都比平时直好几倍。笑面虎男此刻也失去了以往那种运筹帷幄的模样,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了几分紧张。 “司机出来,来吹一口!”检查完了前面的车,一位交警拿着仪器,对站在车门旁的司机说道。 司机闻言,立即朝着仪器里吹了一口。反正他的确是没有喝酒,倒也不怕检查。 “咦?我这个好像出了点问题,你先等会儿,等我找别人借来你再吹吹看!”交警瞥了一眼手中的仪器,接着转头环顾四周,看哪位同事离他最近。 “好……”司机虽然很想马上走,但哪敢当着警察的面擅自离开,除了说好,也说不出别的了。 “那边,走,到那边吹去!”交警领着司机,往前面停着的一辆汽车走去。 就在司机跟着其中一个交警离开时,另外两位穿着制服的交警向着顾婉他们这辆车围了过来,敲了几下车窗示意他们下车。 虽然巴不得这些警察想不起他们,就让他们待在车里,但此刻既然警察已经做出了指示,他们要是不照做,后果估计很严重。于是车上所有人,包括那位老大,都老老实实下了车。 笑面虎更警惕些,生怕自己绑架回来的人跑了,或是张口呼救了,于是跟花臂男一左一右站在顾婉身边,就跟两尊门神似的。 顾婉压根儿就没想离开,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不过她刚刚在车上已经记住这些人的脸,打定主意一定不会饶恕他们。 虽然她是不会受什么伤害,但若是一个普通女孩儿,被绑架之后又看到了绑匪的脸,为了防止泄密,谁知道他们究竟会做什么! “这车里后备箱开一下!还有后座下面是什么?” 交警将他们指挥得团团转,连笑面虎和花臂男也不得不离开这里去帮忙。 笑面虎离开时,特意丢给顾婉一个隐晦的眼神,像是在威胁她管住嘴,别乱说话。 正在他们热火朝天找着东西的时候,顾婉被身后的一位警察保护起来,带到了后面的保护圈里,另外几个假装检查的警察也迅速将人按倒在地。 “警官,警官!有话好好说!我们这什么都没干,您是不是对我们有些误会啊?”被摁倒在地,脸颊紧贴着地面的笑面虎还不死心,试图辩解。 “跟踪、绑架少女,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伪装成交警的警察拿出手铐,将这些人背着手拷住,压上了警车。 顾婉目瞪口呆.jpg 她还没见到那个要绑架她的人,这绑匪就被抓走了,那自己这边怎么办?岂不是没办法深入敌营了? 不过事已至此,顾婉也觉得没必要出手干预。警察也是为了她的安全才如此行事,她总不能说他们好心却办了坏事吧?还是要承这个情的。 想通了的顾婉将发生的事情向警察讲述了一遍,当然,刻意略过了那些隐秘的,普通高三学生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比如她早就发现这群绑匪已经跟了她好几天了,又比如说她在这几个人身上都留了后手,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他们痛不欲生云云。 华国确实不错,自己这才被绑架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被营救出来了,效率很高啊! 做完简单笔录的顾婉默默在心中赞叹。 不过警察是怎么发现她被绑架了?那条巷子又没什么人,似乎也没监控,怎么这么短的时间,警察竟然连查检的路障仪器都准备好了,像是就等着他们一头撞上去一样。 “是我报的警,也是我建议他们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救你出来……” 一个穿着西装,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走到了顾婉的身侧,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这个人,总觉得莫名有些眼熟,自己曾经在哪儿见过他吗?而且隐隐让她有种亲切之感。 眉眼、笑容、以及气质都有些似曾相识,让顾婉忍不住在记忆里搜寻。 不过这具身体关于人的记忆本来就残缺,她没想出来。但是这张脸就如同一个钩子,钩得她好奇心大起,她隐隐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于是,灵力快速涌向双眼,又一次朝着这个中年男子的脸上瞧去。 竟然看不见? 在顾婉的眼中,这男人的脸氤氲着一层白雾,五官能看清,但命理却完全看不出来。 看到这个面相,又仔细瞧了瞧眼前男人的眉眼,顾婉心中明悟,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原来是因为这人长得像她的爸爸。不过这人看起来比爸爸年长,所以应该是爸爸长得像他。 所以这是爸爸的哪位亲戚? “这位……伯伯,谢谢您报警,不过,您又是怎么知道的?”确认了这位跟自己有血缘关系,本人也让她觉得亲近,但顾婉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在这个世上,即使是骨肉至亲又怎么样?还不是说害就害? 因为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顾婉现在对所有爸爸那边的亲戚都有些迁怒,感觉都要ptsd了。 “你这么叫我是对的,我是你三伯,亲的!”顾如松望着眼前应该是自己侄女那警惕的眼神,笑了笑说道,“如果你想知道,可以跟我来一趟,我会把这些完完整整都告诉你。” 说完,便一马当先朝着路边一家咖啡馆走去。 顾婉毫不迟疑,立刻跟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三伯……三伯?自己爸爸不是排行第二吗? 纷乱的思绪让顾婉心中波澜不止,她一下就想到了原来自己曾经想过的念头——她的爸爸,该不会真的不是顾家的孩子吧? 如果是那样,那么爷爷奶奶和大伯姑姑他们的态度也就可以解释了,因为老爸不是亲生,所以即使是为了大伯丧命,也是他们乐于见到的? 但是还是说不通啊?明明她确实看不清老家那些人的面相,那又是怎么回事?不可能他们都重要到关乎国家大运吧? 顾婉还是非常相信自己的相术水平的,现在前后有了矛盾,所以她此刻心中也是乱糟糟,仍然没理清思绪,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坐吧。”两人坐在隐秘的包厢里,四周很安静。顾如松将菜单推给顾婉,脸上带着笑意,“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 顾婉随意点了几样,就迫不及待开口问道:“这位……先生,你刚刚说的……三伯,是怎么回事?” 顾如松轻轻敲了敲桌子,沉吟着,似乎是在考虑该如何说明,半晌,他才开口说道: “事实上,你爸爸应该是我的弟弟,顾家最小的儿子,而你是我的小侄女。” 不会吧?猜想竟然是真的?那为何从面相上看不出来? “那我现在的爷爷奶奶,他们是顾家的亲戚?”顾婉还是觉得相面的结果不会有误,于是试探道。 “哪里是什么亲戚了,只是恰好都姓顾,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听顾婉提到她的爷爷奶奶,顾如松忍不住皱紧眉头,语气有些痛恨。 不是亲戚?那为什么那些所谓的亲人她看不出来面相?难道是这位三伯撒谎了?还是说,是她的本事没练到家? 顾婉向来自信于自己的玄学手段,一时也有些茫然。 其实顾婉也知道,这位三伯说的应该是真话,毕竟从种种行为上看得出来,爷爷奶奶确实没把爸爸当自家人看待。 “那我爸爸,为什么会成了现在这个顾家的孩子?发生了什么?”顾婉一想到爸爸曾经受过的苦,忍不住心中酸涩。 顾如松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爸妈,也就是你爷爷奶奶,乘船回老家探亲,路径一个小县城,那时你奶奶怀着孕,提前发作,没办法继续赶路,只能在县城医院里生下了你的爸爸。当时医院里还有其他产妇,另一家也姓顾,两边抱错了孩子,你爸爸就被当成那家的孩子抱回去了。” “真的是抱错了吗?”顾婉想着两个老人对自家的态度,质疑道,“如果是抱错了,那肯定待我爸就跟亲儿子一样,但他们是吗?” 顾如松摇了摇头,说道:“是不是抱错,除了当时的人以外,谁也说不清楚,至少我可以肯定,你亲爷爷奶奶绝对不是故意弄错的。” 后面的话顾婉相信,不过前面的话就不一定了。 看顾如松的穿着打扮、浑身的气场就知道这个顾家肯定来头很大,几十年前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亲儿子换掉。而以前他们这边的顾家顶多说是小康罢了,真正开始富裕还是因为自己爸爸,换儿子的可能性更大。 “虽然不知道当时是抱错,还是故意换孩子,但能肯定的是,那家人比我们更早知道你爸爸不是他们家的亲生儿子。”顾如松沉声道。 “肯定是故意换的!”顾婉一拍桌子,气愤道,“他们从小就忽视我爸,后来还想方设法要害死我们全家,这样的人,肯定一开始就心怀恶意!” “害你们全家?怎么回事?”听到了完全没想过会出现的话,顾如松脸上乌云密布,声音也多出了几分威严。 “……”顾婉磕巴了一下。 真的要说吗?无论是聚阴引煞钉、借运阵法,还是那邪门的两面神像,都是正常人无法接受的事情,说出来也不见得会有人相信。 所以,真的要说吗? 第 130 章 顾婉只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从发现借运法阵开始,一五一十开始说了起来。反正她的这些本领有不少人知道,更何况她将来还准备光大天一阁,所以也没打算一直瞒着。 至于这位三伯信也好,不信也罢,她又不是没有本事让其他人开临时阴阳眼,等真的见了那些鬼魂,不信也得信了。 从听到借运法阵和聚阴引煞钉开始,顾如松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他隐约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国家高层也有这方面的人才,但这些距离他太遥远,所以一直也是秉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这次虽然一早知道这个侄女不容小觑,在这方面有些才能,但没想到她竟然能解决如此邪门的事情。 虽然心中震撼,但顾如松却没有打断侄女的话,而是耐心地听了下去。 大伯一家莫名富裕,又遭到反噬,全家倒霉;自己一家回老家,发现邪门的两面神像;回家途中遭到对方施咒截杀,差点被卡车撞死……一边说着,顾婉还一边将手机里当时拍的照片一一翻给三伯看,让她言语的可信度顿时提升了几倍。 越是往后听,顾如松的怒气越来越旺盛,但他这个人与常人不同,越是生气,表情越是淡漠,不得不说,这一点其实跟顾婉很相似。 顾婉也是如此,越淡漠、越冷静,越是心藏杀机,虽然她一般只杀妖魔鬼怪而已。 顾如松面无表情,将咖啡杯重重一放,怒道:“小弟在他家这么多年了,算得上最孝顺的一个,他们竟然敢这样做!看来一开始就没有把你爸爸当他们家人来看!” 自从知道顾尚德应该才是他的亲弟弟时,他便将顾尚德一家查了一遍。所以顾婉生病、顾家破产、以及前几天遇到车祸的事情,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是这只是表面上的信息,像破产、出车祸是因为那些人暗中迫害的事,他一无所知。 在他查到的资料中,顾尚德是家中老二,虽然受忽视,但还是养大了,而且还为养父养母建了栋别墅,照他理解,小弟应该跟养父母的感情是很深厚的。没想到背地里小弟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是的,所以不要觉得他们是抱错了,照我看来,爸爸当时肯定是被故意换掉的!要么是看顾家条件好,要么是有什么其它的特殊原因,那两个老家伙故意偷了我爸出来,将他们的儿子给了你们!”顾婉的语气越来越冷。 就算是贪图别人家条件好,换了别家的孩子回来,难道不能对他好一点吗?爸爸是兄弟姐妹里面最孝顺的一个,付出这么多,竟然只换来了他们的杀心,对爸爸是欲除之而后快! 愤怒之下,顾婉连爷爷奶奶都不愿称呼了,不过也是,那两个人渣根本不是自己的爷爷奶奶,没骂他们都算自己涵养好! 顾如松敲了敲桌子,回忆道:“假小弟从生下来之后,心脏天生有问题,身体也一直很差,如果不是我们顾家在京城还算有头有脸,花费大量金钱,多次请国内外专家会诊,想办法保住了他的命,他肯定早就死了!这么说来,当时换孩子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顾婉点点头,同意了三伯的说法。几十年前医疗条件简陋,要想治好一个病弱的孩子,那两个人渣的家庭肯定做不到,或者说,就算能做到,也多半是用的邪门办法,极容易反噬。 但是那两人又是为什么笃定亲儿子在京城顾家一定能治好呢?难道他们就没想过,更大的可能是儿子没救过来,身死异乡,他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顾婉揣摩着那人的想法,她觉得,如果是她,在不确定儿子一定会治好的情况下,她绝不会让孩子被人带走,毕竟以那个年代的医疗条件,谁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治好这种病症。而且回京城的路途那么遥远,也不像现在这么舒适,他们又一定能保证亲儿子不会在路上断气吗? 这里面一定还隐藏着其他秘密!一个让他们觉得哪怕孩子有心脏病,离开自己身边,也能继续存活的秘密! 心脏病、换子、双面邪神……一团团迷雾在顾婉脑中碰撞,突然,她记起了小时候见过的一个模糊的画面!原来爸爸从小也是心脏不好,时常疼痛,一直到了三十岁,这种疼痛才彻底消失,不治而愈。 而她那时因为少了一魂二魄,整个人都是神志不清的状态,再加上三十岁以后,爸爸就再也没有复发过了,所以她根本不记得!如果不是因为与换子有关,这次又偶然提及,她也根本不会想起来! 原来是这样! 顾婉恍然大悟,眼中闪过愤怒,问道:“那个人的心脏病是不是常常发作,但每次都福大命大救回来了,而且是在三十岁那一年治好的?” 顾如松有些意外,点头道:“没错,其实他的病情很严峻,每次基本是必死的状态。医生说因为他的求生欲望很强烈,所以每次都硬挺了过来。后来越长越大,身体也越来越好,三十岁的时候做了手术,直接痊愈了,医生也说是医学奇迹。” “哼——”顾婉冷哼一声,心中无比愤懑。 当然能挺过来! 那两个人渣肯定用了什么邪术,将爸爸和他们亲儿子气机绑定了,那人心脏疼,爸爸陪着受罪,一个人的痛苦两个人担,再加上爸爸的命理上佳,那人与爸爸气机绑定,可以共享爸爸的好命。那俩人渣肯定就是用这种方法救了那个小人渣的命! 这种蒙蔽天机,绑定气机的邪术是没办法坚持太久的。三十岁是道坎,那人在做完手术之后,肯定就解开了这种绑定,反正他身体也恢复了健康,又在京城顾家这样的大家族,也没必要冒着遭受天谴的威胁继续绑定了。 而她的爸爸,被人分薄了一半福运,在三十岁之后才还给了他,而爸爸也正是从那以后才开始发家的。只是没想到,那两个人渣利用爸爸为他们的亲儿子保完命之后还不肯罢休,眼红他们家的吉运,誓将他们家榨干最后一滴血。 想来那借运法阵、聚阴引煞钉就是这么来的! “那个人渣在顾家怎么样?”顾婉眼中闪过一道戾气。 靠!她觉得自己已经忍不住要骂人了。就算那个被换过去的婴儿小时候确实无辜、浑然不知情,但长大以后绝对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解除气机绑定这件事,必须是要跟懂这行的人面对面来做的。这就说明那人早就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最晚也是在三十岁那年! 也许是贪图富贵,又或是有什么其他的野心,那人认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是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京城顾家。这种人,该骂! 而且说不定就是因为爸爸和那人曾经共享命理,气机绑定过,所以自己才看不出那些人的面相,可能天机认为两边都是“顾尚德”的血缘至亲,所以蒙蔽了她的眼睛! “他是我们家老幺,其实很受宠,但不知道是宠坏了,还是天生坯子不好,是个心狠手辣的纨绔子弟,跟我们家的人完全不一样。但是因为他从小身体差,所以长辈还是很心疼他的,但又看不惯他的一些行为。”顾如松说道。 他小时候还很疼弟弟,但是后来发现弟弟做的那些恶事之后,他实在看不惯,强压着弟弟去赔礼道歉,一次又一次,两个人再深的感情也淡薄了。而且这段时间他还见识到了更多不堪,心中早已对这位假小弟深恶痛绝,绝不会再包庇他。 “你放心,若是你们回来了,他肯定不会再继续留在我们家!”顾如松斩钉截铁道。 认不认亲,回不回去,这个顾婉做不了主。虽然她觉得爸爸应该会同意,但还是不想自己擅自答应,还是等她回家告诉父母了再说,于是转移话题,问道:“按说换子这件事应该是很隐秘的,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如松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曾经在动车上碰到过的一个带着婴儿的女人?那个孩子常常啼哭不止,据说后来是你给了个护身符,才治好的。” 顾婉一下就想起来了,半年前,她刚刚从李家村出来,跟蒋大哥一起带着周语真的魂魄去羊城。那次在动车上碰到了夫妻俩带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孩子,那孩子命格特殊,差点被厉鬼操纵怨气掐死了,最后还是她救了孩子一命,给了小宝宝一个护身符。 顾婉点头,说道:“确实有这回事,我还记得。” 当时她看到那个女人,就感觉自己隐隐跟这人有种莫名的联系,没想到竟是应在这儿了。 “她叫韩茹,她的姐姐是我的妻子,也是她跟我说了你的事情。”顾如松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的眉眼长得很像你的亲奶奶,她当时看了十分眼熟,但一下也没想起来,后来到我们家做客,聊到你帮她治好孩子时,才提到了这点。” 说实话,当时韩茹也只是顺口一提,根本没当回事,毕竟世界上相似的人那么多,碰上了也不稀奇。他自己也是一样,只是对玄学手段有些感兴趣,别的也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顾如松沉吟片刻,似是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往下说,“从去年七月份开始,我发现假小弟私底下偷偷跟人联系,很亲密地叫人爸妈,被我撞见了好几次,而且每个月有一笔钱划到一个陌生账号上,所以我才顺藤摸瓜,慢慢查到了你们这里。” 七八月份?顾婉心中明悟,那时候刚破借运法阵,那几人都受到了反噬,心中肯定挂念不在身边的亲儿子,联系的就多了一些,难怪会被发现了! 130-140 第 131 章 顿了顿,顾如松又说道:“我原本没想现在来打扰你们,只想着先查清楚,然后慢慢告诉爸妈,等他们接受了之后,再说出小弟的事,接你们回去。” “但是……”顾如松想到了前几天发现的,假小弟莫名发怒之后,账上划走一大笔款项的事情,心中愤怒。 自从听到他私底下认了亲生父母之后,顾如松便一直很关注假小弟的一举一动,当时也顺着去查了一下,也幸好查了一下。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他请了人想绑架你,似乎是为了要挟你的父母。”顾如松说着这些话,脸色十分难看,那个人虽然是个假货,但从小也是在他们家长大,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到底是基因不好,还是他们家的教育有问题?顾如松不禁在心里质疑。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出现在这里。”顾如松总结道。 他年前才刚刚派了人到Y市查清楚情况,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如果不是怕二老接受不了,他早就戳穿那个假货,将真正受委屈的小弟一家接回去了。 这么说来,那个笑面虎一干人等就是假货请来的?那他们口中所谓的豪门公子,难道指的就是那个假货? 简直是视法律为无物! 顾婉在心中腹诽,假货做出这样的事,她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所谓有其父母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两个老家伙是那副模样,“大伯”和“小姑姑”跟着有样学样,也没好到哪里去,可能就三叔稍微好一点,还是她爸爸带大的! “他想要挟我爸妈做什么?”顾婉问。 那个假货享受了她爸爸的命理和待遇,将痛苦压了一半给她爸爸,知道自己不是京城顾家的亲儿子还不肯让位,现在还要绑架苦主的女儿来要挟苦主,美得他! “这也是我才查到的,”顾如松敲了敲桌子,“那个假货接到消息说他的亲生父母和大哥一家身体出了问题,似乎怀疑是小弟请人做的,所以才想绑架你来威胁小弟。” 顾婉心中了然,定然是之前自己做的手脚,让人无时不刻都处于被卡车碾压的痛苦之中。他们一定以为是那个莫须有的高人做的,想着玄学手段弄不过那位高人,所以才央求假货用了这种手段。 殊不知三伯早就怀疑上了那个假货,这次更是逮了个正着,将自己从绑架中救了出来。 ——当然了,虽然她其实不用人救,但还是感念三伯这份心。 “那这么说来,这几天跟踪我的两批人,一批是假货派来的,另一批是您安排的?”顾婉问。 “没错。年前是为了调查,年后是知道了假货的打算,安排来保护你。”顾如松也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毕竟这个侄女会看风水能破阵,就算再多几种奇异的本领,他也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呢?之前说怕两位老人接受不了,所以只是调查了一番就走了,现在那个假货做出了这种事,难不成你还打算替他瞒着?”顾婉难得言辞尖锐。 她不知道那个假货在顾家过的怎么样,但肯定比她爸爸要好得多。她在心中深深的为自己的爸爸感到不公。 ——身份被抢,亲生父母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养父母更是视他为敌寇,现在那个抢了他身份的假货竟然还要绑架他的亲生女儿,哪来这么大的脸? 这位三伯的态度还算得上是善意的,那其他人呢,又会怎么想?就算是养条狗,养了几十年感情也深厚,更何况是个人呢? 其他亲人的态度,顾婉不敢赌。如果他们亲近那个假货,顾婉宁愿自己一家人就好好过自己的,不认这个亲。总不能才从虎穴里出来,就又跑到狼窝里去吧? “你放心,在知道假货打算对你们动手的时候,我是把这件事告诉你大伯二伯之后才过来,他们这段时间会慢慢的向你的爷爷奶奶透露这件事,到时候说出真相,也不至于太过突然,一下接受不了。”顾如松生怕侄女误会,影响了小弟认亲的意愿,急忙解释。 “至于你担心的,我也明白,”顾如松叹了口气,“假货是家中老幺,确实很受宠,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不可能,但你的爷爷奶奶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如果知道他和他的亲生父母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原谅他,这你可以放心,也可以让你的爸爸放心!” 养子的亲生父母要杀自己的亲子一家,养子还要绑架亲子的女儿,一想到知道这个消息的两位老人心中的痛苦,顾婉忍不住再次在心中唾弃了一遍那家人渣。 得知了这些让她震惊的陈年往事,顾婉的疑惑也基本解开了,于是开口向三伯告辞。她打算回家以后就向父母说清楚这件事情,毕竟最大的苦主是她的爸爸,究竟该怎么做,也全凭爸爸的意见。 顾如松知道侄女的想法,也不再想着劝她,而是开车将侄女送回了家中。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大哥二哥那边也必须得加快进度了。 假货既蠢且毒,派人办事的时候都没有怎么隐藏,从今天绑架侄女的那几个绑匪身上绝对能逼问出真凶。与其让父母从警察口中知道真相,还不如他们兄弟先说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尽快跟小弟见一面。”顾如松走之前,如此说道。 回到家的顾婉迅速打电话通知父母赶回来,将这件事的始末完完整整地告诉了爸爸妈妈。 在听到自己不是这家人的亲生儿子,而且那个那个假货还绑架了自己的女儿,想要挟自己时,顾尚德和周芸都捏了一把汗。 “你被绑架了?受伤了没有?”周芸连忙上下检查,看女儿有没有受伤,见她衣衫完整,表情也正常,这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爸妈放心吧,我什么事也没有,如果不是三伯来得早,我还打算去会会那个假货的!”顾婉表示她不需要人救。 “以后这种危险的事避开些,不要刻意撞上去!知道你有本事,但是万一呢?万一有个什么疏忽,让我们怎么办?我们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让你出事!”周芸皱着眉,训了几句。她觉得女儿对自己的本领过分自信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万一?听了这话,顾婉认真地想了想,她好像是太过于相信她自己的力量了,如果有人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朝她开枪,用一些她并不了解的手段,她还真不能保证一定能生存下来。 而且每个农历月中,她都会出现一次阴气紊乱,灵力大降的情况,虽然在现代都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但如果有人知道她的弱点,专门在那天埋伏她,她也不一定能逃得过。 而且她掌握的很多玄学知识都是来自于景天王朝天一阁,距离现在也有不短的时间了,玄学发展日新月异,后来各种门派又多了哪些新的手段?她对这些一无所知,就像她看不透那家人渣的面相,真以为他们是自己的血亲;也像她并不知道爸爸被人设计,与那个假货气机相连一样。 如果早发现面相的秘密,知道爸爸不是这个顾家的亲生儿子,她早就收拾他们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一想到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失察,顾婉忍不住在心里反省,点头道:“妈妈,我明白了,以后会多注意!” 以后若真的是要冒险,一定要百分百确保自己的安全之后,才能去!嗯,还要把所有有用的符箓都带上! 爸爸面色复杂莫名,心中恍然大悟,为自己不是亲生子的事既感到高兴,又觉得茫然。 他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小时候的画面:从小被忽视着长大,家里很多活儿他都要帮着做,只有在心脏疼痛的时候,才能有休息时间,才能在爸妈那里得到一个好眼色。 现在想想,那些好眼色根本不是给自己的吧,而是给他们那个不在身边的亲生儿子的。他们不过是触景生情,想到自己的儿子也在受苦,免得他影响亲儿子的康复,才让他休息的。也就是他,把那些微不足道的关爱当做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辈子没放开过。 所以根本不是他不优秀,也不是他不孝顺,他们才会这样待他,而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亲生儿子,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拿他给亲儿子挡灾,把他的命给另一个亲儿子。现在更是将手伸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尚德!”周芸看着丈夫恍惚的神色,有些心疼,她拉住了丈夫的胳膊,劝道,“这是好事!那些人渣做出这种事情,故意将你偷了出来还不好好对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的亲生父母肯定不是那种人品,不管你认还是不认他们,至少现在你的心现在可以平静下来了!” 周芸一直觉得丈夫明明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每次在他老家父母的身上都容易犯糊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俩老家伙根本不喜欢他,但他就是愿意用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如果这是亲爹娘,那她没话说,但现在知道了真相,想来丈夫应该也不会再纠结这件事了。 “爸爸,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那些不重要,关键是现在和将来!你是怎么想的?那个京城顾家来的三伯,你打算见一见吗?”顾婉问。 “而且……那两个人拐走您,还用邪门法术为他们的儿子续命,施法咒杀我们全家……这些事,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第 132 章 以前顾虑血缘,顾婉放了他们一马,现在她觉得,光体验被卡车碾压几个月还不够,必须要让他们得到更重的惩罚。 恶人用玄学手段犯下罪行,就算普通警察应付不了,不还有749局吗?他们专门处理此类案件,早就有了经验,想来肯定会做出公道的审判。 如此想着,顾婉迅速掏出手机打电话,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从几十年前开始讲起。当然了,有很多地方顾婉也只是猜测,具体怎么回事,还需要近一步核实。 电话那端的刑烨见是顾婉报案,情节又十分严重,也是非常重视,承诺会马上赶过来。 见女儿报警,顾尚德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没有阻止,他叹了口气,说道:“还是见一见吧,都没有查DNA,什么都说不准。至于认不认这门亲……” 顾尚德心中也是拿不定注意,踌躇了片刻,方才说道:“就见了之后……再说吧!”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孩了,不是非得获得父母的爱,才能继续走下去。这几天以来,他想了很多,糊涂的时候常常否定自己,但后来清醒之后,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并没有错,有错的是别人,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做了所有他能做到的事情了。 至于亲生父母那边,如果那边态度好,是想认回自己的,那他就当多了门亲戚走动;如果态度排斥,那不认也罢。他现在已经有了最重要的家人在身边,对于其它的,也就没那么执着了。 顾婉明白爸爸的意思,直接将三伯的联系方式给了爸爸,至于他们见不见,什么时候见,她就不管了。总归这件事苦主是爸爸,就让他来做这个决定吧! 接下来的两天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花臂男那帮人早已经被抓回警局,不知道有没有招供出假货。三伯多半还没有离开Y市,他带来的人还是跟在自己身边,应该是在保护自己。 顾尚德和真正的三哥私底下已经见了面,三哥再三恳求他回京城,说家中老人已经知道了真相,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但是顾尚德很坚持,非要验明正身,确定他是京城顾家的儿子,他才肯带着妻女一起过去。 就在等待DNA结果的时候,刑烨已经带着队员先赶到了Y市,找到了顾婉。那几个队员顾婉都有些眼熟,不知道是在抓T国降头师时见过面,还是在李家村碰见过,都对她很热情,一口一个顾大师,明明都比她大,还信誓旦旦要拜她为师,向她学习玄门术法。 顾婉自然不肯答应,天一阁收门人要考虑的方面很多,不是这么简单的,而且她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天一阁的驻地,自然是没有收徒的心思。不过她也没有冒然拒绝,而是随意教了几个小技巧,就让那些人心满意足了。 这些小知识小窍门不值当个什么,是当时他们人人都要掌握的常识,现在了解的人倒是少了,用来做人情最好。 冬天还没过完,气候寒冷,但车内却一点也不冷,在顾婉的教学下,一行人在车上学得热火朝天,汽车朝着她印象中的老家驶去。 顾婉记忆力好,哪怕只开车来回了一次,她也将路途记得清清楚楚。再加上现在早就没有雪了,不怕地面打滑,所以车队只花了上次顾尚德开车的一半时间,就到了那栋熟悉的别墅下。 以前漂亮规整的花园看上去已经好几天没有修整了,略微有些杂乱,院门却大敞着,也没见有人遥控它关上。 刑烨一行人很快下了车,有的拿着罗盘,有的拿着桃木剑,还有拿枪的,他们默不作声,微微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朝着大门慢慢摸了过去,不讲究速度和美观,只在意有没有声音,会不会暴露。 顾婉跟在最后面,没有学前面那些人弓着腰的姿势,而是身姿挺立,翩然若仙,但她身体轻盈,手脚同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看起来比前面那几个还要熟练。 刑烨已经摸到了大门口,回过头来朝大家比了几个简单的手势,见队员都理解了他的意思之后,才重重点头,回身轻轻推开了大门。 大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锁住,随着刑烨的动作,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一些老派的大师神婆喜欢在自家院子,或是房门口设置阵法,以防外人闯入。刑烨小队是做惯了任务的,早就习惯这一套了,这次见闯入如此容易,没有受到半分阻拦,都有些惊讶,忍不住从后面探出头来,朝里面张望。 大厅里同样是空无一人,但整个环境一片狼藉,桌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水果零食,看那色泽,应该是放了好几天了,瓜子也洒得到处都是,沙发、桌子有的被推倒在地,杯盘被砸成了碎片,里面的酒液和菜汁溅了一地……看起来像是有人发了狂,在客厅里大肆破坏了一番。 也不知道这个搞破坏的人,到底是这栋房子里的人,还是外来的了。顾婉更倾向于是受了她报复的那几个人,也许从体验疼痛时开始,他们就在房子里打砸,将这里弄得一团乱。 不过,他们究竟去哪了? 顾婉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上看去,上面还有四层等着她去检查,不过她冥冥之中有种预感,那些人肯定都在五楼,一大半的概率是在那间放了两面神像的小房间中。 他们既然信仰那尊野神,从中得了不止一次好处,这次受了报复,肯定会去找那邪神求保护,以图压制自己施的咒法。 不过,他们当时的状况肯定不正常,难道一旁没事的三叔和小姑姑就没怀疑什么吗?也没说把他们送到医院?还是说,那天早上自家离开之后,三叔小姑也走了? 顾婉臆想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他们如果在场,肯定会很恐慌,但是倒没听爸爸妈妈说过老家这边的消息,也没见三叔和小姑姑到自家上门求助。 ——她完全不知道父母在受了几次打扰之后,已经将老家常常打电话来的几个号码都拉黑了。 想到这里,顾婉觉得还是得向三叔那边问清楚才好,也方便749局善后。她当即拨通了三叔的电话,打听清楚了当时的情况。 那两个老家伙大概是怕只赶走她一家,然后她和父母马上出事这件事太过于显眼,容易让人怀疑,所以大年初一顾婉一家离开老家之后,老家伙就将老三和老四都赶回去了,只留了知情的老大一家。 三家离开是不同的方向,倒也不怕另外两个亲生孩子受顾尚德的连累,所以他们就大胆下手,准备在顾婉一家回去的路上,就置他们于死地。这样死于意外,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普通警察根本不可能查得出来。 如果不是顾婉提前准备好了护身符,又封印了盒子里的木牌没有佩戴,那他们一家肯定早就完蛋了!但这也彻底惹怒了顾婉,在知道没有血缘关系之后,才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些人绳之以法! “我回去得早,这两天又忙,也没打电话回去,不知道老家怎么样了。不过你大伯破了产,你堂姐又是那个情况,他们应该会在老家多玩一段时间。有他们照顾你爷爷奶奶,你就放心吧!”电话那端的三叔爽朗劝道。 他还以为顾婉是关心身在老家的爷爷奶奶呢! 顾婉又打给了小姑姑,她阴阳怪气了几句,最后也是说出了跟三叔一样的答案——她也提前回去了,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就好!顾婉松了口气,如果还有其他的见证人,749局后续处理就会比较麻烦,大家一般不愿意让普通人知道这些秘密的。 电梯还在运行,屏幕闪耀着赤红的灯光,不过他们都没有选择走电梯,而是径直朝着楼梯走去。 顾婉跟在刑烨身后,看着他们检查完了一到四层,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一些房间几天没有打扫,地上、桌子上蒙了一层薄灰。看起来,这里自从顾婉一家离开后,应该就没有人再进来过了,他们是年后第一批进入这些房间的人。 到了四楼楼梯口,顾婉冲着刑烨摇了摇手,自己走到了最前面,示意接下来的路程由她来带路。毕竟她来过五楼一次,对每个房间算得上比较熟悉,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对地方。 刑烨见她坚持,这里又是她的老家,于是便同意了这个要求。 虽然才过去了短短几天,整栋别墅的变化却非常明显,尤其是五楼,往日里干净奢华的楼道里堆了一些杂物,每个房门门口都扔着垃圾,偶尔有几个房间里传来阵阵嘶吼和哭闹声,在悠长的走道里甚至有回声,360度环绕播放,听上去有些渗人。 顾婉将耳朵贴向大门,她想听听看是谁在里面。刑烨一队人早就见过不知道多少次这样的场面了,当然不会被这声音吓到,也是同顾婉一样,凑近去听。 耳朵贴在门板上,声音果然更清晰了一些,里面嘶吼的女声有些苍老,听起来应该是大伯娘吧!顾婉一间一间听了过去,还找到了大伯的房间,但是那两个老家伙和堂姐的声音倒没有听到,估计他们现在正躲在密室吧! 现在还有人没找到,避免打草惊蛇,不好先进去抓捕刚刚碰到的两个人,还不如先等一等,等找到剩下的几个人了,再一起抓起来! 顾婉向刑烨说了她的想法,他听得连连点头,队形又重新收敛了起来。在顾婉凌空施咒封住刚刚两人所在的房间之后,一行人拿好武器,跟着她朝着最角落的房间走去…… 第 133 章 那间熟悉的房间里的杂物已经被清了出来,随意的扔在楼道里,那扇隐藏得极好的机关门一下就被刑烨认了出来。 见他马上便找到了关键,顾婉冲他投来肯定的神色,并弯着腰按下了按钮,门也随之缓缓推了开来…… 房间不过二十几平,却挤了五个人。那两个老家伙跪拜在双面神像前,像是在祷告什么。明明此刻应该是像外面的大伯和大伯娘一样,痛得哭泣惨嚎,但他们的神情却一点也不痛苦,反而有种狂热之感。 堂弟埋着头,抱臂窝在角落里,时不时□□几声;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堂姐咬紧嘴唇,身上汗如雨下,也看得出来不太好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像的原因,这间屋子里人的状态比外面的大伯他们要好多了。 堂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孩子嘴唇发白,面色发青,哭都哭不出声,他浑身蜷缩着,偶尔还抽搐几下,看起来竟然比他的妈妈还要更加痛苦。 顾婉大步走到角落,将孩子的眼皮扒开,看到孩子瞳孔里面有一条青色的竖线,显然是糟了毒手。她勃然大怒,灵力随着怒气游走全身经脉,她凌空寥寥几笔引来煞气,“噗嗤”一声穿透了两个老家伙的琵琶骨,将他们狠狠钉在了墙上! 以顾婉的能力,她进来时,这两个老家伙没有发现,还是749局的人闯进来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以身挡在神像面前,做好了施咒反击的准备。 谁知顾婉竟然也懂得玄门术法,而且动作如此之快,法力如此高深,竟能不用真实的符咒,也不用咒语,直接招来煞气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似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两个老家伙都愣住了,直到感觉到琵琶骨处传来的剧痛,视线中四五个人围了上来,他们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已然为人所伤,都迟钝地惨叫起来。 这间密室的房门应该是很久没有开过了,即使天窗全都大敞着,也没有散去里面那股古怪的味道。汗臭味、尿骚味、奶味、屎味,还有浓郁的香料味……熏得人喘不过气来。 密室里一片杂乱,遍地都是他们扔下的生活用品,和吃完了的空碗空盘,唯有神像却是一尘不染,光亮如新。顾婉冷笑一声,煞气再次暴动,缠住那两个老家伙的脖子,只要轻轻一使劲,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命丧黄泉了。 刑烨如果不是很早就认识顾婉,知道她做事的作风,只现在单看她狠厉的表情,肯定会怀疑她真的会杀了这两个人,但此刻的他却相信顾婉,他觉得顾婉不是会主动杀人的天师。所以他摆手阻止了队员想要上前插手的举动,站在一旁,跟队员们只围不杀。 “我是你亲奶奶!你敢这样对我,会遭天谴的!”“奶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婉,尖声叫道。 从发现是顾婉动的手时开始,两个老家伙就已经明白了,原来他们一开始就被忽悠了,那个所谓破阵的高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好孙女顾婉! 即使知道顾婉有本事,顾尚德现在又拉黑了他们,但是二儿子一家在他们面前卑微得太久了,他们也被“舔”习惯了,所以“奶奶”在二儿子一家面前始终非常有底气,语气颐指气使,一副顾婉动手就是弑亲,就是大逆不道的模样。 她也是玄门中人,杀死血缘至亲的罪有多重,她当然也很清楚,摆出这么个底气十足的态度,也正是因为笃定顾婉不会这样做罢了。 “哼——”顾婉冷哼一声,讥讽道,“你都对我们动手了,莫非还要我等死不成?” 她没有说出身世的事,因为她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想要质问他们。 顾婉又转头看向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正在到处张口要吃奶的宝宝,怒声呵斥道:“没想到你竟然连自己的曾孙子都下得了手!怎么这个时候不讲究什么血缘至亲了?” 顾婉一开始就只针对两个老家伙,以及大伯一家除了小宝宝以外的所有人。三叔不用说,就连小姑姑嘴贱,总让人生气,但本身确实没做出什么太过于伤天害理的事,所以顾婉没想找三叔和小姑姑的麻烦。 而且她很确信自己放过了那个婴儿,毕竟他还这么小,即使不是受父母期待来到这个世界上,但这些事情始终与小宝宝无关,顾婉不觉得有报复的必要。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她不动手,这孩子的亲曾祖父和曾祖母竟然拿这孩子当了祭品,献祭给了那尊野神!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尊祭品,邪神才主动出手,庇护这间密室里的所有的人,让他们从无止境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根据对邪神信仰的多寡来判断,两个老家伙供奉邪神已经这么多年,自然受到的庇护是最大的。而堂姐和堂弟不用说,现代社会谁还信这玩意儿? 如果不是堂姐还需要在密室照顾作为祭品的孩子,老家伙还要靠堂弟来给他们做饭送菜,不然大伯的这两个孩子都没办法留在密室里。 当然了,只要留在这里,身处邪神庇佑的范围内,连绵不断的痛楚还是能延缓一些的。比起之前恨不得立刻自戕的疼痛,现在已然和缓许多了。 也正是靠着这个密室可以喘口气,堂弟还能顾得上绑在外面的亲爹亲妈,偶尔给他们喂喂饭菜和水,松松绑什么的。 ——不绑着不行,一松开他们就容易以头抢地,用各种办法寻死,他只能常常去看他们,免得他们真的痛死在外面了。 看来纵使老家伙愿意顶着天谴的风险为儿子借运,在关键时刻,还是最重视自己,连亲儿子都抛到了脑后。 顾婉一进来,就发现了小宝宝虚弱不堪,已经濒临死亡的状况,再一看神色狂热,毫无痛感的老家伙,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扒开孩子的眼皮确认之后,她当下就切断了孩子和神像的联系,将神像里没消化完的生命力也牵引回来,悉数还给了小宝宝。 这小孩经过了这一遭,想要恢复得跟以前一样,那是不可能了,但若是精心照料,还是能健康长大的,只不过寿命短了一截罢了。 听了顾婉的指责,“爷爷”脸色划过一丝愧色,这是家里嫡亲的第四代,是他们最看重的长子的外孙子。四世同堂啊!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邪神又看不上其他祭品,他也不会同意妻子这样做。 一想到是谁害他们变成这样,不得不奉上曾孙才能让神满意,才能止住疼痛,他又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婉,眼中满是恶意。 相比较起来,“奶奶”对这位邪神的信仰要纯粹很多,她琵琶骨处流的血一滴一滴滑落在地,脸上却时不时闪过不正常的狂热神色,尖声道:“能为神明献出生命,那是他的荣幸!只可惜就这么一个!” 顾婉一阵毛骨悚然,倒不是害怕鬼神,而是觉得世事难料,人心叵测,亲曾祖母竟然对这尊邪神狂热到了如此地步,拿亲曾孙献祭,已然入魔了! 他们自私到可怕,为了自己不受疼痛侵袭,竟然舍得献出自己的亲曾孙!如果顾婉再来晚一点,说不定这个小宝宝的魂魄便会被邪神吞噬,再也救不回来了! “呸——!” 面对这种人,顾婉连碰都不想碰他们,怕脏了自己的手。她操控着,将煞气一一缠上“奶奶”的手腕脚腕,又将脖子那里的煞气越勒越紧,“奶奶”的脸也越来越红! “奶奶”徒劳地挣扎着,根本没办法挣脱这寒气刺骨的煞气绳索,她呼吸不过气来,连眼睛都开始翻起了白眼。 顾婉当然不可能为她脏了自己的手,此刻见她受不住了,这才松开了些,神色严肃道:“我问你答,若是答得准确,我就留你一条命,若是不准,我就送你去见你那尊邪神好了!” 房屋正中间,那片空间无声地震颤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想从虚空中出现,但顾婉溢散的煞气充盈着整个空间,那尊邪神能力有限,竟被压得死死的,半点也没办法动弹,更别提解救它的信徒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你的爷爷奶奶,还不快把我们放下来!”被穿透了琵琶骨的“爷爷”大声怒吼。 顾婉没理他,而是单刀直入,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想杀了我们一家?” 这是她疑惑了很久的问题。 按说借运法阵已破,大伯和老家伙已经受了反噬,想要再次借运,已经完全不可能了。他们一家安分守己,又捧着这两个假父母,绝对是兄弟姐妹里最孝顺、最有出息的那个。 就算不为感情,而是为了将来养老,怎么着也不应该选择干掉自己一家啊?这完全不符合大众的心理和逻辑水平。 奶奶涨得通红的脸上划过一丝讥诮,她撇了撇嘴,嘲讽道:“老二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就克我,他不死我就得死!早知道他想害我,我当时就应该溺死他!赶快把那个不孝子叫回来!反了他了,我倒要问问看,他是怎么教的女儿,居然敢对亲奶奶出手!” 这话当然是胡诌的,真实原因她不能说,只能编造出这个谎言来蒙顾婉。 顾婉是那么好蒙的吗?当然不是! 除却感□□宜,其实她还是很敏感的,当下发现了这人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半点也不挪开,显然是在现场编谎话。 顾婉沉吟了片刻,在包里找到了能让人说真话的符箓,贴在“奶奶”身上之后,这才开口嘲讽:“我爸克你?我对亲奶奶出手?你又不是他亲妈,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这段话犹如一块大石头,砸得两个老家伙是晕头转向! 第 134 章 她知道了什么?那老二是不是也知道了? 两个老家伙惊疑不定,但又不敢开口,不知道她究竟掌握了多少秘密,生怕自己说漏嘴之后反而影响了远在京城的亲儿子,但冥冥之中又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逼迫他们不得不开口。 “小杂种,你是……怎么知道的?”“奶奶”神色扭曲,看起来似乎想把舌头咬掉,却还是一句接一句地坦白,“没错,他的确不是我亲儿子,你也不是我孙女!” 听到骂声,顾婉本就没有表情的脸更淡漠了些,她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冷笑道:“蒙蔽天机,将应该早死的亲子与我爸爸气机相连,偷换孩子,虐待养子,暗害养子一家……你们根本不配做父母,不,是根本不配当人!” “看来你是已经知道了?”“奶奶”扭曲的脸上露出恶毒的笑意,与往日慈眉善目的样子截然不同,“你爸爸存在的价值,就是让我儿子过好日子,他替我儿子去死!不管是我家小二,还是我家老大,想要他的命,他就该乖乖献出来!” 顾婉再一次确认了,这老家伙的确从来没有把自己的爸爸当成儿子,甚至对于诱拐换命、借运杀人这些事心中也没有半分不安,反倒对这一切充满了理所当然之感。 见顾婉神情难看,“奶奶”像是找到了乐趣,在符咒的影响下言语滔滔不绝,什么都往外倒,“嘿,我几十年前怀着孩子跟人斗法遭人暗算,腹中骨肉将世世代代被诅咒,直到绝子绝孙!” “小二一生下来天生有问题,当时我就知道,这个诅咒肯定是应在他身上了,本来以为这个孩子保不住了,幸好在医院里发现了那个杂种!他那命格,煌煌如日月,我本来想将这命格换给我家小二,但他命太硬,没能成事!后来施法命格共享,气机相连,才算是救回了小二一条命!” “看那杂种的亲生父母气运非凡,言行举止都不是一般人,我狠了狠心,索性将两个孩子换了,让我儿子去过好日子!而你,不管愿不愿意,注定会为我的亲孙女保驾护航!” 后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婉有些不解,不过她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因为她知道这老家伙会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的。 说到这里,被困在墙壁上的“奶奶”嘿嘿一笑,看起来得意非常。这是她平生最为自得的几件事,不仅救了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儿子去过人上人的生活,而且还给自己小二这一系找到了最好的替死鬼。 “魂魄被迫分离的滋味不好受吧?这诅咒霸道,就算你逃脱了,你的儿子、孙子也逃脱不了,注定要断子绝孙!”她仿佛大仇得报,脸上露出快意的神色,说道,“按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哪怕天生是个傻子,闲来逗逗趣也不错。以往我还是愿意给你点好脸色,毕竟你也是代我孙女在受苦。不过你为什么要恢复呢?又是打哪儿学到了这一身本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本事再大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喝你奶奶的洗脚水?哈哈……” 小二跟那个杂种命格相连三十年,气运早已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她利用这个,将自家小二身上那一系的诅咒转移到了顾尚德身上,等他生了下一代,孩子也承受了这个诅咒,那么这诅咒就会彻底绑定在顾尚德这一系,自家亲生儿子和孙女自然是可以安枕无忧了! 想到这里,老家伙笑得越发得意了。即使顾婉抓住她又怎么样?杂种这一系,注定断子绝孙,谁都救不了! 听到此话,顾婉不由得神情越发冰冷,眸中也寒光闪烁。 这老家伙害了她爸爸还不够,竟然想要让自己这一系世世代代都代人受过! 哼,冥顽不灵! 煞气在顾婉的操纵下进入两个老家伙的身体,将他们的经脉腐蚀得千疮百孔,让他们忍不住连连惨叫。 这两个老家伙骨头也硬,虽然惨叫,但不求饶,“奶奶”更是尖声大笑起来。越痛苦,她越高兴,因为这说明顾婉也拿这个诅咒毫无办法! 顾婉震断了他们所有的经脉之后也不多言,运转灵力开始渗入五脏六腑,在身体的每一处游走,连识海也没有放过。往日她的灵力大多只穿行经脉,身体又很健康,竟没有详查自己身上是否有其它隐藏的问题! 灵力足足检查了□□次,将身体每一个部位都扫荡了个遍,才终于在心脏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发现了些许不妥。 那一处仅有针眼大小,颜色比旁边稍深,若不是灵力寸寸扫荡,还真很难发现。针眼大小处,不祥的感觉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顾婉闭眼内视,发现这诅咒呈现出一股衰败的模样,原来早在她魂魄归位,开始修炼灵力时,诅咒就已经被压制住了,在她身上再也没起过作用。难怪她修炼多时,却一直没能发现。 虽然这诅咒在她灵力的压制下已经快要消失了,但她隐隐感觉到,若是她放开压制,这诅咒肯定会如附骨之疽,立刻死灰复燃。 这诅咒明明不是自己这一系该受的,却为奸人所害,代人受过,就连刚出生的她也被害得魂魄离散,如果不是她福大命大,遇到了师父,那她肯定早就死了!而她若是夭亡,父母会受到怎样的打击,也是显而易见了。 一想到这里,顾婉心中涌起一股怒气,她再次用灵力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感受了一次诅咒,不过数秒,便已对它的特性了然于心。 这诅咒以血脉为引,十分顽固,只要后代还在传承,便会一代传一代,确实不好祛除。但若是能将其转移,那它也会发挥其附骨之疽的特性,一旦缠上便不会松脱,除非是遇上纯阴或纯阳灵力,不然,不可能被压制。 老家伙正是利用诅咒初始,儿子与顾尚德气机相连的机会,将这诅咒转移到了顾尚德身上。待年岁一长,这诅咒自然缠上了顾尚德,压制了他所有的福运,如此一来,那个假货就有了喘息之机,成功利用顾尚德的命格活了下来。 若非如此,在公平情况下二者相争,那个假货是绝对争不过顾尚德的!要知道,二人共享的命格本身就只属于顾尚德一人,要是没有诅咒的帮忙,就算再来十个假货也没办法压制顾尚德一个人! 等顾尚德生了女儿,诅咒自然也就跟着血脉来到了顾婉身上。她生辰八字特殊,本就容易招惹魑魅魍魉,在诅咒的影响下,顷刻间便一魂二魄离体,穿过空间来到了景天王朝,重新投胎成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魂魄离体,所以才获得机缘传承了天一阁一派术法,也正是因为她生辰特殊,所以才能修炼出难得一见的纯阴性灵力,进而压制了诅咒,拯救了自己。 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这诅咒害了她,却也成全了她,不得不说,是一笔烂账了。 但是她能扛得过诅咒,只能说明她自己有机缘、有本事,却不代表害她的人可以逍遥法外! 理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顾婉决定找个机会跟那老家伙的亲孙女见见面,看看能让自己代为受罪的人究竟如何,再说了,别人的东西老是放在自己这里也不行,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迅速在心中下了决定的顾婉睁开了眼睛,意识中已经过去了很久,但现实中却才不到一分钟。 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并没有去破坏老家伙此刻的得意,毕竟这种状态最好套话,就让她以为自己已经毫无办法,等她说清楚所有的事情,再将事实告诉她,打破她最后的希望! “在我小二康复,诅咒也被你承受之后,我本来打算放过你们,就让你这一脉就此消亡的。哪知道你爸爸命格如此之旺,被我儿拿走三十年之后,竟然还能飞黄腾达,将我大儿比下去!” “奶奶”表情扭曲,谈到顾尚德的命格,她脸上闪过一丝嫉恨的神色,“不过是一个杂种,怎么配压制我儿?哼,如果不是借运阵法破得太快,你家所有的吉运,都该是我大儿的!” “你抓了我又怎么样,这诅咒你永远都摆脱不掉!我是施咒害人,被你抓住了把柄,但我儿又没有犯事,你们可没有权利抓他们!反正我没几年好活,你也活不了几年,我等着你为我陪葬!” 见顾婉低眉搭眼,也没反驳自己,“奶奶”就更得意了,将曾经做过的恶事一件一件往外吐,试图刺激顾婉,看到她绝望的样子。 谁知顾婉面不改色,神情淡漠,唯有摩挲指环印记的频率更快了些,反倒是围着他们的那些749局的人个个义愤填膺,如果不是刑队长没发话,他们恨不得立刻将这两个罪犯绳之以法。 “这双面神像一体两面,共繁荣、共衰败,这么说来,你强迫我爸和那假货气机相连,也是靠了这邪神的力量吧!”顾婉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神像,语气十分肯定。 这也是她之前就想到的,神像双面,共享身体,她的爸爸和那假货也是如出一辙,共享气运和命格。在她看来,一般人真没这个本事,也没那个脑洞,多半是受了这尊邪神的影响。 在她看来,这两个老家伙被抓捕已是板上钉钉,没什么可争论的了,但是那个鸠占鹊巢的假货她也同样不会放过! 第 135 章 这个邪神带来的破坏太大,她不知道除了这两个老家伙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信仰它,通过献祭生命来获取好处。而且,他们是否有组织?是否还有其他受害人?这是必须尽快查清楚的事情。 不过……顾婉转念一想,现在已经不是景天王朝的时候了,当年天一阁作为玄门之首,这些事情都是由门派来操心。现在有专门的国家机关来处理灵异犯罪,她完全可以把这剩下的事情交给749局,这也是他们的工作。 “我神无所不能、全真全善,世界上万事万物都应该匍匐在我神脚下……”听到顾婉提到邪神,老家伙眼神狂热,对着房屋中央那尊神像吹了几大段彩虹屁。 被镇压住的双面邪神几次震动虚空,想逃离这个场域,无奈顾婉引来的煞气太过霸道,竟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寄宿在这尊神像里。 顾婉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不过是小小一个野物,蛊惑了几个心智不坚的人供奉,竟然敢妄称神明,谁给它的脸?” 不管是正神邪神,只要是为恶,那自然都不是什么好神。再说了,像这种修炼有成的妖魔鬼怪到处作孽的,最后还不是都被修道之人斩尽杀绝了?这尊双面神谁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只要干的不是好事,那全天下的修行之人都有义务除掉它! 听到了顾婉毫不客气的嘲讽,墙壁上挂着的两个老家伙一时冲冠眦裂,口中破口大骂,竟不顾浑身缠绕的煞气和经脉尽断的身体剧烈挣扎起来,看那神色,像是想立即冲下来跟顾婉同归于尽似的。 房屋中央的神像也听懂了这个人类对自己的鄙夷之意,一时间挣扎得更厉害了,神像上异象频出,连房屋都微微震动起来,险些逃离了顾婉的压制。 顾婉见状,迅速咬破中指指尖,以血在金光闪耀的神像上画了几笔。不过寥寥几笔,异象、震动全都停了下来,这邪神已经被顾婉封印在了神像这个载体里,没办法再逃往他处了。 见这邪神应该已经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了,顾婉转头冲着刑烨做了个眼色,示意她已经搞定了。 刑烨他们像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毫不含糊,从包里拿出工具迅速上前,捆绳索的捆绳索,套麻袋的套麻袋,这些工具上都有符文印刻,瞧上去也不是凡品,应该是专做封印之用。 749局专门处理国内所有的灵异案件,像这种事情自然没有少接触,山精野怪也没少抓捕,所以遇到什么该做什么样的应对,他们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这也是多年来实际操作打磨出来的反应。 “建国之后不许成精,禁止传播封建迷信,禁止宣扬邪/教!”刑烨干巴巴地说完,将麻袋上的绳索系紧,一路拖到了密室靠近门口的位置。 墙壁上的老两口简直要疯了,没有邪神的压制,他们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被碾压的痛苦,如果不是顾婉刻意收敛了一部分煞气,他们能活活掐死自己。 堂弟和堂姐这边,顾婉没再继续报复,而是收回了自己那份诅咒。他们俩一个抱着孩子在哄,另一个缩在角落里动也不敢动。这些天的折磨早就磨掉了他们身上的骄纵和傲气,此刻浑身散发出一种听天由命的颓废之感。 “放开神明!你们想对我神做什么?”两个老家伙忍着浑身剧痛,冲着刑烨他们咆哮。 不过刑烨一行人充耳不闻,他们知道顾婉跟这家人还有账没算完,还不到他们出场的时候。 “你们知道吗?你家那个假货已经被抓了。”顾婉突然开口,将老家伙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从小二儿子就不在他们身边,又是因为他们的原因身体虚弱,差点没能保住,所以两个老家伙都对自家老二是心心念念,青睐有加,都说远香近臭,比起身边的三个孩子,他们觉得最疼爱、最亏欠的就是不在身边的二儿子。 这时一听自家老二竟然被抓了,“奶奶”哪怕心中觉得不可能,但也是心神大乱,慌乱道:“少胡说八道!我儿子明明不在——” “不在Y市,在京城对不对?”还没等她说完,顾婉勾起嘴角,打断了她的话,“我也不怕告诉你,那个假货不自量力,居然敢找人来绑架我,反手就被我的亲三伯送进了监狱!” 说到“亲三伯”,顾婉特意加重了语气,似笑非笑道:“京城顾家早就知道他是个假货了,就等着你这边被逮捕,好把他赶出家门!哦,我说错了,不是赶出家门,而是让他在监狱里长住呢!” “贱人!小杂种!我早该把你们一家全都杀光!”“奶奶”闻言,恨声怒吼,两个老家伙挣扎得浑身青筋暴起,如果目光能杀人,相信顾婉已经在这尖锐的视线里死了无数次了。 顾婉不置可否,继续火上浇油,“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吗?是国家专门安排来处理灵异犯罪的,你们犯的这些事,不知道是会立即处死呢,还是会判终生□□呢?不过……也许等你们死的那天,你家那个假货还没出狱呢!” 顾婉知道,此刻这两个老家伙心中最挂念的就是那个假货了,她是故意说出来刺激他们的。至于749局遇到这样的案子会怎么处理,老实说,她还真不了解。 “你……你胡说!”“奶奶”气急败坏,恨得浑身发抖,“顾家养了我儿子四十年,感情深厚,怎么可能就因为你这么个丫头片子,就让我儿进监狱!” “那个假货异想天开想绑架我,绑匪已经供出了他,就算顾家想包庇他也没办法,他是注定要坐牢的呢!”顾婉道。 这话当然是编出来的,不过看那位三伯的态度,百分之九十九将成为现实。 “我就该听我儿的,早早杀了你们一家孽障!”被刺激疯了的“奶奶”放了个惊天大雷。 “秀芬!住嘴!”一直沉默的“爷爷”终于说话了,他试图阻止妻子开口,毕竟现在儿子只是策划了绑架案,要真说漏嘴了,罪行就更重了。 “这么说来,那个假货早就对我一家起了杀心?”顾婉本意就是为了刺激他们,让他们吐露更多秘密,当然很快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解除命格绑定之后,我们都以为姓顾的杂种绝对翻不出什么浪来了,哪知道他竟还有能力白手起家!当时小二就劝我们杀了他,是老大舍不得他的运道,才留了他一命。我们为神明献上了很多祭品,才换得了借运的法子,竟然只坚持了几年,又被破了!” 她看起来很是后悔,觉得应该早点下杀手,“小二知道我和他大哥受了反噬重伤卧床,当时就想雇人杀了你们全家,我们顾虑那个破阵的大师,这才饶了你们一命,一直到过年的时候,我们以为那个大师不在Y市,才真正对你们下杀手!” “早知道那个什么大师是你,我就该趁你还没恢复的时候,直接杀了你一家,拘走魂魄日日折磨,让你们永不超生!” 真话符咒起了作用,“奶奶”看起来很想住嘴,但符箓的作用控制她不得不吐露实情,说出心里藏着的恶毒。 “刑队长,都听到了吧?”顾婉转头问刑烨。 那个假货原先只是绑架,还是绑架未遂,估计也判不了多久,现在多了这几项罪名,想来肯定是会多关几年了。 “放心,我会将录音里关于嫌疑人犯罪的那部分转给负责绑架案的警察。”刑烨扬了扬手上的录音设备,示意他都录下来了。事实上,他们处理这样的事情时,为了避免漏过什么重要线索,一般都会录音的。 “行吧,谢谢你了!”顾婉勾了勾嘴角,冲刑烨道了个谢,又转过身来,面对着悬空挂在墙壁上的两个老家伙,漠然道,“你们放心,我是个本分人,当然不可能杀了你们,甚至我还会想办法让你们长命百岁,多活上几年!你们就好好享受剩下的日子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运起灵力引出更多的煞气,和灵力一起全数灌入了两个老家伙的体内。 人的内脏本就脆弱,此时蓦然多了一大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涌进体内,塞得他们气血倒流,浑身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都剧烈疼痛了起来,比之前恍若被卡车碾压的感觉还要痛几十倍。 煞气不停地摧毁身体的每一处,而顾婉特意灌入的阴性灵力则又不停地修复着,破坏和生长同时发生,一时间又痛又痒,让他们除了惨叫,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来。 如果不是煞气还绑住了他们的手脚和脖子,他们恨不得拿手在身上拼命挠,拿头哐当哐当撞墙壁撞出血来! 这就是顾婉给予的惩罚。往后数十年,煞气会一直伤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而灵力则会马上修复,剧烈的疼痛和麻痒会让他们生不得生,死不能死,直到身体破败,再也坚持不下去,或是顾婉灌入的灵力耗尽的那一天。 而且这还不是终结,顾婉在他们的魂魄上做了记号,等他们死了,灵魂会直接到自己手上,到时候是放回地府,还是魂飞魄散,就要看他们是不是真心悔悟了。 “另外,你们低估我了,”顾婉挑眉,睥睨笑道,“区区一个血脉上的诅咒,还真以为我没办法了?放心,这诅咒我会好好留着,等哪天遇上你们的亲孙女,我会物归原主,让它去缠它该缠的人!” 第 136 章 一席话说完,欣赏了一下这两个老家伙满是恨意的眼神,顾婉直接转身出去了,剩下的收尾工作自然由749局这一队人来完成。 两个老家伙没了还手之力后,搜查工作很顺利,不过半个小时,刑烨他们就带着神像和一些别的杂物,以及六个大人一个婴儿出现在了别墅门口。 凡是这栋别墅里的人,都得带回去,一方面是为了追查双面邪神的消息,看他们参与得有多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毕竟信奉这类邪物的,大多都身体有损,如果没有作恶,纯粹是受了连累,那么国家会帮助治疗,让他能脱离这个环境。 如果顾婉没猜错的话,堂姐和堂弟在这方面应该参与不多,那个婴儿更是受了无妄之灾,最后多半会放回来,不过回来之后怎么生活,那顾婉就不知道了。 总之,这桩事了解之后,她只要把那个假货送进监狱多住几年,把诅咒还给那一系,就再也跟这顾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站在自家小区门口,望着借用Y市警车的749局众人离去的身影,顾婉露出了一丝心愿得偿的笑容…… 亲子鉴定做的是加急,顾婉回来的时候,结果已经出来了,显示顾尚德和三伯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兄弟关系,顾尚德也确实是京城顾家被偷换的亲生儿子。 在三伯的不断催促下,明天就是顾婉一家跟着三伯一起到京城去拜访爷爷奶奶的日子了,当然了,说的是拜访,而不是认亲,也是因为顾尚德受那对老家伙的荼毒太深,实在是怕了,若是那边亲生父母也态度暧昧,待人不真诚,那这认亲还是算了吧! 京城距离Y市足有半个华国,但坐飞机也就两个多小时。为了以最好的面貌去见亲人,顾婉一家都特别注意了一下形象,尤其是顾婉,在爸爸妈妈殷切的目光中,自觉地穿上了漂亮的裙子,打扮得活泼又喜庆。 ——当然了,以顾婉本人来看,她是没感觉到什么差异的,顶多走在路上的时候,回头率高了一些罢了。 一家人中,爸爸最为紧张,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在候机的时候,他已经跑洗手间好几趟了。顾婉和妈妈都理解他此刻复杂的心情,贴心地没去拆穿他。 从小到大,顾尚德就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父母之爱,他这方面的情感是空白的,所以才会格外在意那两个老家伙故意做出来的情感上的施舍,如同被pua了一样,热烈地追逐无比虚假的东西。 说实话,如果不是那两个老家伙太作死,几次想要顾婉一家的命,想来顾尚德即使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会在心中留一个重要的位置给他们。 不过现在已经都结束了,顾尚德也摆脱了那道德败坏的一大家子,大概除了三叔以后可能还会有往来,其他人是肯定不会再联系了吧! 顾婉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上次从羊城赶去救张哲,也是飞过去的,但当时心中着急,生怕张哲在她没能赶到的时候死于非命,所以根本没有心思看周围的风景,这次才总算如愿以偿。 触目之下,碧空如洗一望无际,云朵变化多端,有时如翻涌的海浪,簇拥在飞机的周围,有时又如奔腾的天马,气势磅礴。 接受了现代教育之后,顾婉自然知道云是怎么形成的了。这水无常形,云也是同样,就好像人的一生,虽然有不同的命格限定着,但其实也是一直处于不断的变化中。 并不是说你命格好,就一定可以躺赢,也不是说命格差,就一定没办法翻身。人定胜天,命格表现如何,最终还是要靠个人去努力,去争取,去改变。 想到此处,顾婉若有所得,当即闭上眼,抱元守一,入定入静,灵力自然而然地开始在经脉中游走,在飞机上开始运起功来。 这半年以来,她从没有放弃过修炼,也抽空治疗过蒋其琛几次,吸取了庞大的阳气,灵力跟以往不可同日而语,已经达到了破境的要求。 灵力如欢快的小溪汇入了河流,愈发雄浑,游走在顾婉身体里每一条经脉,她的神魂渐渐空灵,识海更加宽广,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灵力汇聚在丹田,如雾,如水,如海。如海一般深沉厚重的灵力越来越黏稠,朝着丹田处不住地挤压。 丹田如漆黑的宇宙,磅礴的灵力仿若璀璨的银河,星星点点,美丽无比。 量变引起质变,随着灵力越来越多,整片“宇宙”开始迅速塌缩,一颗金灿灿、圆滚滚的金丹出现在了顾婉的丹田里,恍若一轮红日,将丹田照耀得光明璀璨。 随着她体内的不断变化,外界也随之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刚才还晴空万里、碧空如洗,此刻飞机周围紫色的云雾氤氲,却毫不影响视线,一道七彩长虹挂在天边,在飞机里的人看来,仿佛触手可及。 一股如芝如兰的馥郁香气弥漫在这片高空中,云朵中生气十足,令人见之心喜。等下过雨,这下方的人们就有福了,灵力化雨,滋养一方水土,福泽一方百姓。 高空中,发动机压缩器会自动从万里碧空中采集空气,经过一系列处理之后,再供给机舱内的乘客呼吸。此时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飞机上所有的乘客在被这蔓延的紫色云雾包裹时,都感觉精神为之一振,连身体里沉珂旧疾仿佛也好了许多。馥郁的香气更是让人心神陶醉,连以往想不通的难题此刻都有了更好的思路。 一直心中有些焦虑的顾尚德也是神色一松,心中阴霾消去大半,慢慢安定了下来。 这还没有结束,在云层之上,高空之中,一群群飞鸟竟云集而来,声音婉转悦耳,仿佛在唱着什么动听的歌谣,惹得机舱里除了顾婉以外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生怕它们飞过来,撞上了飞机,那说不定这架飞机里所有人都得跟鸟儿一起上天堂了。 幸运的是,这些鸟儿距离飞机还有一段距离,它们有的迎风展翅,有的蹁跹飞舞,唧唧啾啾,鸣声不绝,仿佛这架飞机是神鸟凤凰,而它们就是来朝拜凤凰的信徒。 见这些鸟儿在远处展翅翱翔,也不过来干扰飞机行驶,机舱众人也是心大,兴致勃勃开始观赏了起来,竟发现了上十种以为早已灭绝的鸟类。这些鸟儿虽然来自不同的种族,但气氛和谐,连好几种互为天敌的鸟儿竟也没有互相攻击,引得众人啧啧惊叹,手中照片拍个不停。 周芸原本想叫醒女儿起来看奇景,此刻见顾婉面色红润,双眸紧闭,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也不忍心打扰,于是像周围的人群一样,拍下视频让女儿过后再欣赏。 此刻顾婉已经破境成功,如河流般汹涌的灵力滋润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一些杂质被她排到了体表,微微一震,便被气流直接吹落到了地面,避免了被人体呼吸了进去。 历时半年,顾婉终于从筑基境成功突破,进入了结丹境,虽然还是比不上她上辈子的水准,但也能让她在遇到棘手的难题时,更加游刃有余了。 网络上,几个视频被疯狂转载,迅速上了热搜,众多网民仿佛在网上买了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围观吃瓜。 【我靠,这是哪部新电影?特效做得不错啊!就是这镜头不行,有点抖!】 【楼上的,你lllllb了,这是个货真价实的视频,旁边那么多人惊呼你听不见吗?指路Y市飞往京城的航班视频合集,不用谢!】 【天降祥瑞,紫气东来,七彩霞光,百鸟朝凰!这是哪位道友飞升了?带上我啊啊啊啊!!!】 【我三舅姥爷的女儿的闺蜜的儿子说他当时就在这飞机上,闻了那空气之后,百病全消,神异无比啊!】 【自然现象加心理作用罢了,倒也不必如此封建迷信。倒是那些鸟,你们看见了吗?里面居然还有虎头海雕,我国1986年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还以为已经灭绝了!】 【神奇!这些鸟居然能和睦共处,我还是头一次见!该不会有什么异宝出世了吧?】 …… 网上众说纷纭,那块被传有异宝出世的城市还引来一拨新的游客来看热闹,直接提升了该地的GDP。那座城市反应也很快,趁人气正旺,迅速推出了相关的旅游产品,化名气为利益,办得是如火如荼。 不过那些后续就跟顾婉无关了,她丝毫不知网上那些被传得火爆的视频与自己有关,前世不知道是不是神魂不全,所以结金丹时,是没有这些异象的,这世又一直闭着眼修炼,就更不知情了。 下了飞机之后,也没管周围议论得热火朝天的人们,顾婉一家坐上了京城顾家派来的轿车,驶向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顾婉第一次来到现代的京城,虽然没有城市俯瞰图,不知道风水布局究竟如何。但身在这几朝都城中,深厚的文化底蕴以及大气磅礴却又生机勃勃的龙脉气象让顾婉忍不住耳目一新。让她决定后面几天一定要好好逛一逛,看看这古都风景。 汽车一路行驶,穿过热闹繁华的城市,来到了一处安静清幽之地。 山脚下,站岗的军人身姿挺拔,见一辆熟悉的车开了过来,却没有立刻放行。最后还是三伯放下车窗,解释了一遍,军人拿起内部电话,对着电话那端问了什么,在经过了同意之后,又仔细看了看顾婉三人递过来的身份信息,核实清楚,登记了之后,才让这辆车开了进去。 第 137 章 看得出来,住在这片区域的人都很注重隐私和安全,不仅门口有军人站岗,管理严格,就连这一路开上去,顾婉也没见到别的房子的全貌。 汽车大概行驶了五六分钟,就在一处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一位气质严肃,气场强大的中年男子,他一身西装革履,脊背挺得笔直,看见熟悉的汽车停在了自家门口,迅速迎了上去。 “大哥!这是等着在接我吗?简直受宠若惊啊!”三伯率先下车,笑着调侃了一句,拉开车门请顾婉一家出来,然后热情地互相介绍。 顾尚德和妻子跟着叫了声大哥,顾婉也跟着叫了声大伯。 虽然大伯表情还是非常严肃,但顾婉发现他的眸光却如冰雪消融,温暖了许多,看得出来,还是非常欢迎他们一家的。 在飞过来的路上,三伯就已经简单跟他们讲过家里的情况了。爷爷奶奶生了四个儿子,第三代也很神奇,除了那个假货生的是女儿以外,他们其他几兄弟也生的是儿子,所以从小到大,那个假货的女儿地位非常特殊,也很受家人宠爱。 “知道小弟今天回来,爸妈都等急了,这才催我在门口等你们。”大伯声音低沉,说句家常话也像是在谈论什么重要的国家大事似的,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引着众人朝别墅大门走去。 听到这位陌生的大哥嘴里自然地说出“小弟”这个称呼,顾尚德微微愣了愣,接着紧绷的神情也稍微舒缓了些。 客厅里,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坐在正中央,偶尔跟旁边的孙辈说说话,但从他们常常瞥向大门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其实他们此刻颇有些心不在焉。 事关重大,再加上又是过年期间,在那对老夫妻的要求下,连平时忙到飞起,根本抽不出时间的老大老二都请假了,所以一大家子到的很齐,客厅里柔软的沙发上坐满了人,当然了,离那对老夫妻最近的,是一个容貌清秀,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孩儿。 这个女孩儿蹙着眉,一副忧郁哀愁的模样,如果是平时,爷爷奶奶肯定早就发现了,会好好安慰她,喊堂兄们为她出气,但今天他们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未曾谋面的亲儿子一家身上,对她自然就有些忽视了。 “念念,你别担心,四叔是四叔,你是你,你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况且还有四婶在,爷爷奶奶不会怎么样的!”说话的是二伯家的儿子,正在读大学,平时最为心疼这个大家庭里唯一的妹妹,此刻正忙不迭地安慰面色苍白的堂妹。 整个顾家就这么一个女孩子,从小是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宠着她,就算现在知道顾念之不是顾家血脉,可她又没犯错,在这件事上可以说是完全无辜的,大伙儿面上自然还是一样待她。 “二堂哥,谢谢你!”顾念之柔柔一笑,脸上满是感激之情,“我只是想到原来我占了不属于我的位置,心里对那位姐姐很抱歉,你说,姐姐会不会不喜欢我?” 顾念之口里的姐姐,自然就是顾婉了,不同于顾婉不久前才知道有这么个人,顾念之其实早就认识顾婉了。 “呃……”二堂哥难得磕巴了一下,这话他该怎么回答? “少莲言莲语了,她不喜欢你才是正常的,你也别说这种话,觉得抱歉你就离开啊!”一个少年抱臂,没好气道。 这少年是三伯的儿子,只比顾婉大一个多月,也是在读高三,他跟顾念之这个假堂妹从小年岁相仿,以前感情是最好的,这次之所以说话这样不客气,其实是另有原因。 因为前几天假货被警察逮捕,大伯二伯又向爷爷奶奶说明了情况,也没有瞒着家中小辈的意思,所以其实家里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成天吊儿郎当的四叔是假冒的,真的四叔另有其人,还是被假四叔的亲爹亲妈恶意换掉的,三堂哥自然也了解这个情况。 而且他亲爹这趟就是去接四叔了,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比旁人了解更多内幕,比如那个假四叔想绑架他真正的堂妹啦,那个恶人待四叔一家不好,甚至想杀了他们一家啦等等,这些都是从他爸爸那里听说的。 他知道了之后,一直心里膈应,对这个假冒的堂妹自然也没有以前亲密了。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四叔一家,但好歹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那个假四叔的举动说明早就知道自己是别人家的儿子了,还做出违法犯罪的举动,难道这个假堂妹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三堂哥心里没有底,不过他学会了重新审视这位以往一直柔柔弱弱的堂妹,试图寻找蛛丝马迹。今天听到这一番话,二堂哥还只是感觉有些怪异,他却马上明白了过来,开口怼了回去。 是啊?不喜欢也很正常吧!站在真堂妹的角度来说,不管顾念之做什么,只要她还是这个身份,真堂妹不喜欢她都很正常,反倒是两个人相处得好,才怪异。 二堂哥这时也明白了过来,没再理会欲言又止的顾念之,他偷偷瞥了几眼心不在焉、翘首以盼的两位老人,心想:既然没办法和睦相处,那今天爷爷奶奶为什么要叫顾念之和四婶在这里? 就在顾念之被三堂哥怼得眼眶泛红,愁眉不展的时候,顾婉一家在大伯三伯的带领下,走进了客厅。 客厅里的众人看到迈步走来的顾婉就愣住了,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顾婉的样貌长得太眼熟了,大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目光忍不住连连在奶奶和顾婉脸上逡巡,嘴里啧啧惊叹。 爷爷当然是最先发现的,其他人没见过妻子年轻时的模样,他可不一样,他觉得若是妻子跟孙女一般大年纪,再穿上同样的衣服,说是双胞胎也有人信。 当然了,顾婉毕竟修炼过,容貌和气质肯定是更胜一筹,而且她降妖除魔做的多了,整个人还有一股子旁人没有的英气,看上去更出彩。 奶奶一见亲孙女长相随了自己,心里更疼爱了几分,忍不住招手唤她过来,“婉婉,我可以叫你婉婉吧?所有的事情你三伯都跟我们说了,是爷爷奶奶不好,让你们一家受了这么大的苦!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亲奶奶!你放心在这里住着,奶奶疼你!” 京城顾家不是一个小家族,背后关系也硬,在警察抓走了那个假货,又逮回了假货一大家子之后,他们所有的口供记录就被顾家这对夫妻弄到了手,也就清楚了所有的真相。 在听到那对人渣换走自己的儿子,还不好好对他,甚至还动手想杀掉儿子全家之后,老太太在家里狠狠哭了一场,怪自己和丈夫当年不谨慎,竟让别人钻了空子。如果不是孙女有本事,那他们是不是就永远错过,甚至自己死了也不知道真相? 顾婉见奶奶眼眶泛红,情绪激动,连忙伸手握住了奶奶的手,安慰道:“奶奶别担心,爸爸妈妈把我照顾得很好,我没受什么苦,不过爸爸妈妈以前倒是吃了不少亏,更需要奶奶关心!” 这话说的没错,顾尚德从小遭罪,后来结了婚也一直被那两个老家伙压榨。 她比较记仇,虽然魂魄离体时发生的事情她不记得,但是自从她魂魄归位后,若别人想欺负她,她一般都是当场报复回去的,再不济,过段时间也会再去找麻烦。而爸爸妈妈一直与人为善,确实吃了那些所谓的亲人不少亏。 将爷爷奶奶的注意力引到了身后僵硬站着的爸爸身上,顾婉这才将目光投向了爷爷奶奶身旁坐着的那位少女身上。 这个女孩儿看起来跟她一般大,容貌不过是清秀,但那身气质很是眼熟。 像谁呢?顾婉沉思片刻,恍然大悟,是像极了李绮雨那个坑姐的货! 事实上顾婉进入这栋别墅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倒不是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而是被她身周充盈的怨气吸引了过去。 这怨气斑驳繁杂,乌压压一大片,里面甚至偶尔还会传来鬼魂尖利的惨嚎,这恍若修罗地狱的场景围绕在那个娇柔少女的身周,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要么是这个女孩儿有点那方面的本事,会捉鬼拘魂,要么就是她恶事做得太多,这些鬼魂缠上她了。 嗯,莫名更像李绮雨了,但还没有李绮雨给她的感觉好。 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在心中腹诽。 看来这女孩儿就是那两个人渣的亲孙女了? 顾婉环顾四周,确定了眼前顾念之的身份。她刚刚在车上听三伯说了,京城顾家第三代只有她一个女孩儿,那现在坐在这里的,自然就是那个假货的女儿了。 想到那两个老家伙,顾婉眉头一皱。虽然那两个人渣自身没什么本事,只会借点外力,但也算是玄门中的邪门歪道,难道他们还传授了一些本领给这个亲孙女? 不管是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 顾婉蹙眉凝思,正想着该怎么试探,就见对面那个少女站了起来,冲着她深深鞠了一躬,开始说话了。 “姐姐,对不起!我知道是我的爸爸不对,他不应该绑架你,我的爷爷奶奶也不应该做那种事,让你们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对不起!我没办法弥补你们过去那么多年的痛苦,只能诚恳道歉!我也知道,我的道歉太轻飘,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我是真的喜欢这个家,爱家里的每一个人,请你不要赶我走!” 一边说着,顾念之的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往下低落,她梨花带雨地望着顾婉,眼中满是希冀和痛苦,像是顾婉不答应她,她就打算一直求下去似的。 第 138 章 这……话都被她一个人说了,自己该说什么? 说原谅?那不可能,她不可能原谅这些伤害自己亲人的人。说不原谅?那不就是给了顾念之机会吗?当谁没见过小白莲这一套呢!这都是李绮雨玩剩下的好吗? 而且,她为什么要顺着顾念之的心意接话? 顾婉眼波流转,很快便想到了个好主意。不过还没等她实施,奶奶便轻轻击了击掌,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奶奶此刻刚刚跟小儿子简单交流完感情,也大致问了一下他这些年来的过往。顾尚德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自然问什么都是“好好好”,如果不是爷爷奶奶提前就知道了儿子一家这些年的状况,恐怕真的会相信他的话,认为他们一家过得不错。 见儿子这样体贴、坚强,在他们完全失职的情况下,也成长得如此之好,爷爷奶奶心中不免又高兴、愧疚了几分。 “今天请大家过来,为的是什么,相信所有人都知道。”奶奶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忍不住屏息凝神,认真倾听,“我要说的是,你们知道的消息没错,四十年前,是我们当爸妈的疏忽,让刚生下来的老四被恶人调换,导致我们这么多年都不知真相。” 说到这里,奶奶的神色很是愤怒,她喘了口气,又继续道:“那恶人将自己生病的亲生儿子交由我们替他治疗保命,将我的孩子带回家中,却又百般凌虐,甚至三番两次想要他全家的命,如此丧尽天良的人渣败类,我……我只恨我发现得太晚!” 一想到自己的亲生孩子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所受的苦,奶奶感觉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特别是那个恶人的儿子在自己这里是锦衣玉食,百般疼爱,但自己的孩子却是这个待遇,怎能不叫她心神激动、怒不可遏?更何况她还略过了一部分,没说假儿子抢真儿子的气运用来保命,如果认真细想,她怕自己亲自去749局活活剐了那两个人渣! 如果说奶奶对自己养了四十年的假儿子的心情是复杂的,有曾经的疼爱和希冀,也有现在的失望和愤怒;那她对这几个恶人,心中就只有愤恨了。如果不是那些人捣乱,他们母子也不至于分别几十年,到了如今这个田地,才见第一面。 事实上,如果两个孩子只是不小心抱错,那她也许真的会像电视剧里那样,对亲子和养子一视同仁。但现在情况不同,对方明显是故意换的孩子,这就让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对待养子一家了,尤其是在知道养子明显认了亲生父母,还想绑架自己的亲孙女之后。 激烈的情绪让她胸膛不住地起伏,旁边大家都担心地望着奶奶,生怕她情绪太过激动,出什么事情。 爷爷搀住奶奶,摸着背脊一下一下帮她顺气,接过奶奶没说完的话头,沉声道:“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从今往后,尚德正式回归顾家,念之爸爸出狱之后,就跟我们顾家无关了,我们也会找个机会向外界澄清事实真相,让所有亲朋好友都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避免产生误会。” 这么说来,真正的四叔要被认回来了?那以前假四叔的家人做过的恶心事也会被公之于众了? 第二代面色不变、毫不惊讶,他们很清楚父母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倒是第三代感觉有些讶异,没想到爷爷奶奶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要知道,爷爷奶奶以前最疼念之,一直以来她都是顾家唯一备受宠爱的公主,以后若是失去这个光环,对她来讲,应该是很大的打击吧! “爷爷,奶奶!那我呢?我跟妈妈以后就不是顾家人了吗?我们又该怎么办?”顾念之有些失态地问。 她之前也想过,觉得顾婉那一家被认回来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若是爷爷奶奶顾念几十年的感情,应该不会将她爸爸做的事情公之于众,也不会将他们一家赶出去,毕竟以顾家的能力,多养他们一家根本不痛不痒,不会影响顾家的发展。 但若是离了顾家,他们家就完全不一样了。 顾念之的妈妈虽然也是豪门出身,但比起顾家,那就难以望其项背了。不过她的爸爸文不成武不就,整个就是个纨绔子弟,能找到还不错的女孩子愿意嫁给他,已经很好了。 顾家老大从政,老二参军,老三的商业帝国也是如火如荼,唯有顾念之的爸爸,成日里混吃等死,开了家破烂公司,依靠顾家匀给他的生意勉强过活。若是没了顾家那块金字招牌,公司倒闭可以说是马上就会见到的现实。 “爸,妈!这,我当初也是因为要嫁的是顾家人才同意的,您突然下这样的决定,这让我怎么接受?念念又该怎么办?您这不是骗婚吗?”顾念之的妈妈也开口说话,语气满是质疑之意。 这是事实,几十年前,顾家几个儿子允文允武,口碑好、能力强,一向洁身自好,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是顾家老四,谁愿意嫁给那个男人?在她看来,那个男人完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而且自己嫁过来也这么长时间了,女儿都这么大了,公公婆婆突然说丈夫是冒牌货,还要逐自己一家出家门,那让自己怎么办?几十年的光阴都扔水里吗? 而且,自从她和顾念之的爸爸结婚之后,她的娘家就常常打着顾家亲家的名义做事,私底下占了不少便宜,若说要离开顾家,不管是谁都是不愿意的。 听到往日最疼爱的孙女和小儿媳妇说的话,奶奶也从愤怒中缓了过来,她叹了口气,眼眸里满是愧疚,但还是开口说道:“念念,我知道你们心里很难接受,但事实如此,我不可能为了别的人,让我的儿孙受委屈!我知道,你爸这件事,最受伤的就是你跟你妈妈。我向你们保证,即使你们离开顾家,不再是顾家人,但在我眼中,你也永远是我的孙女!” 毕竟是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孙女,哪可能说赶走就赶走?爷爷奶奶厌烦的,无非是那些恶人,连对假货儿子,其实也没打算追根究底,更何况是顾念之这个宝贝孙女呢? 不过爷爷奶奶也知道,顾婉一家和顾念之他们根本无法共存,与其勉强留下顾念之一家,闹得亲生儿子与自己不亲近,不如让他们离开顾家,保住家庭和睦的氛围不被破坏。 而且即便是假儿子有错,孙女确实是无辜的,就算是离开顾家,在爷爷奶奶的心中,顾念之也还是他们疼爱的孙女。 “玲玲,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们顾家对不住你,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也确实没有亏待过你。往日你娘家利用我们顾家做过什么、拿过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别的话。说实话,这也全都是看你的面子。以后就算我们没有婆媳缘分,我也愿意拿你当女儿看待,跟你家还是像亲戚那样来往,你看怎么样?”奶奶说道。 到底儿媳妇儿还是比不上孙女,这番话绵里藏针,既有威胁,又有安抚,比先前对顾念之的保证要厉害多了,说得顾念之的妈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中途不住地张口想说点说么,最终还是哑口无言,闭上了嘴。 见自己的妈妈像是已经默认了这个结果,顾念之更急了,她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伸手想要拉住奶奶的胳膊继续哀求,却没发现一旁的顾婉趁她不备,运起灵力凌空偷偷画了一道符箓,直直打在了她的身上。 “老虔婆,你凭什么赶我走?还说什么我是顾家最受宠的孙女,我看这些话早就被你塞到狗肚子里去了吧?”顾念之感觉像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怎么往外说,“我爸说了,整个顾家都该是我的!往日我低三下气地讨好你、奉承你,你很得意吧?呸!我都没说赶你们走,你们的脸皮倒是厚,还赶起我来了!” 所有人都听愣住了,硬是没反应过来这些话居然是从顾念之这个大家最喜爱的女孩儿嘴里说出来的。奶奶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但看见几个儿子担忧地望着自己,她又把这些伤心的情绪压了下去,没有阻止顾念之继续嘴瓢。 倒是顾婉见顾念之的妈妈似乎是想扑上去捂住女儿的嘴,她又偷偷施了一道符箓,将这个女人定在了原地。 这么精彩的自曝时刻,怎么可以有人打扰呢? “两个老不死,要不是顾家在你们手上,你们还有用,我早就让我亲爷爷奶奶杀了你们了!呸!又不是我亲生爷爷奶奶,还让我伏低做小孝顺你们,凭什么?凭你们脸大?现在还要赶我走,我真恨当时没杀了你们!”顾念之脸上是一片不正常的潮红,眼眸里满是狂热,看起来竟跟那两个老家伙很是相像。 “我跟你们说,赶紧把我爸爸放出来,再把顾婉这一家赶走!不然惹怒了我爷爷奶奶,把你们顾家全家屠个干干净净,让你们全都断子绝孙!”顾念之像是释放出了心里的野兽,血丝满满的眸子一一扫过顾家所有人,戏谑又残忍。 她只知道自己爸爸因为一桩对顾婉的绑架案被警察抓走了,但她不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其实也已经被749局逮捕了,所以才在这里,因为符箓的原由而大放厥词。 第 139 章 其实早在顾念之的爸爸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顾家的亲生儿子了,哪怕知道了父母的所作所为,他也心甘情愿地认回了自己真正的父母。 而她也是一样,从懂事以后,爸爸偷偷带她去见了亲爷爷奶奶,她也就知道了,原来自己的亲生爷爷奶奶是神秘的玄门中人,比普通人厉害不知道哪里去了,而且爷爷奶奶还说了,她的爸爸以后肯定会成为顾家的家主,顾家所有的财产,都是他们一家的! 至于怎么做家主,他们没说,她也没问,但是爷爷奶奶手段多,总会有妥帖的办法的。她很崇拜高人做派的爷爷奶奶,每年还会抽出一段时间,美其名曰旅游,实际上却是在跟在亲爷爷奶奶身边学习玄门术法。 那两个老家伙本身就毫无顾忌,从来不把普通人的性命当回事,顾念之在他们的教导下,自然是有样学样,视人命为草芥,很快,她手里便有了几个跟她关系不睦的同学的魂魄。 虽然那些人的死状五花八门,警察没查出任何线索,看上去也完全跟顾念之没什么联系,但京城顾家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些死去的人曾经都跟自家乖孙女闹过一些小矛盾。他们倒没有怀疑孙女会杀人,而是纯粹觉得顾念之在某些方面有很多缺陷,尤其是容易钻牛角尖,所以他们也借此机会好好教育了她。 不过顾念之真的会感激他们吗?当然没有!她的三观受亲爷爷奶奶影响,早已是歪得不能再歪,长辈好心的教导被她当成了指责,并暗恨在心。 这样的事情一多,久而久之,一边是会约束她,管教她的冒牌货,一边是什么都依着她,纵容她,连杀人都帮忙递刀的亲爷爷奶奶,她会偏向哪一边,那简直是显而易见。 看着自家宝贝孙女目光残暴,口出恶言,一口一个老虔婆地称呼她,还说要让顾家断子绝孙的样子,奶奶简直气了个仰倒,嘴角歪斜,浑身都开始哆嗦了起来,“你……你!!” 到底年岁大了,受了气之后,竟然有中风的迹象,连开口说话都变得困难无比。 顾婉连忙上前,从背后扶住奶奶,清冷的灵力透体而出,涌向面前这具老迈的身躯,灵力在奶奶的经脉中游走了好几个周天,确认已经平安无事之后,顾婉也没有操纵灵力回到自己的经脉,而是把它们留在了奶奶的身体里,打算潜移默化地改善奶奶的身体。 毕竟她的灵力很多,即使少了一部分,恢复起来也很快,但命只有一条,而且这个奶奶看上去还不错,虽然跟顾念之的感情深厚,但理智上拎得清,还是保她一命的好。 况且,就算以前还难以割舍,现在听了顾念之的自曝,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渣之后,怎么也会心有芥蒂了吧?顾婉如此想着。 她倒不是为自己鸣不平,而是怕爸爸有了希望之后又失望,平白让他伤心,所以才会这样做。 这时涌上来搀扶奶奶的人很多,顾婉又躲在后面,所以动作一点也不惹人注意,但身体被微凉的气流安抚着,奶奶还是一下就发现了。但此刻人多口杂,也不适合说非现实的话题,奶奶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她冲着顾婉慈和地点了点头,便坐回了沙发上。 到底是老了,即使有顾婉的灵力安抚,避免了中风,但一时半会儿也还是有些缓不过劲来。 “你想太多了,不光你爸爸,还有你亲爷爷奶奶,大伯他们都已经被抓了,你不知道吗?”说话的是顾婉,这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超过五个,顾婉当时就在现场,可以说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了。 “你这个臭表子!你胡说!”在场所有人中,顾念之对顾婉的反应最为激烈,她面容扭曲着,连旁边的亲妈都有些认不出来。 “我爷爷奶奶都是大师!他们无所不能,怎么可能被小小的警察抓走?!”顾念之虽然愤怒,但基本的逻辑还是在的,她目眦尽裂,看上去恨不得扑上来咬死顾婉。 这话其实说的没毛病,如果是普通警察,还真查不到那家人渣犯罪的蛛丝马迹。而且看顾念之嚣张地顶着一身怨气厉鬼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不晓得国家里还有749局这个单位。估计以前也是她运气好,没碰上,不然早把她里里外外查个通透了。 不过她不知道没关系啊!顾婉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解释的。于是顾婉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地开口,讲述了那两个人渣被抓捕的整个过程,尤其是当时他们痛苦的感觉,还有不可置信的神情,顾婉描述得尤其仔细。 这些话一听,就知道顾婉当时肯定在现场。顾念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神经质地一笑,怨毒地望着顾婉,嘶吼道:“是你,一定是你!你是故意被绑架,想让我爸爸被抓进去,也是你害了我爷爷奶奶!” 这番话说得无头无尾,绝大多数人都认为顾念之是不是失心疯了,竟这样恶意猜测,只有顾婉知道,这个顾念之的确敏锐,已经猜到自己在其中做的事情了。 顾念之从顾婉说出的经过中,猜到顾婉其实也懂得玄门术法,而且她自己还看不透,明显顾婉的修为比她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普通的绑匪绑走?唯一的解释,就是顾婉是故意被绑架的,目的就是为了送她的爸爸进监狱。 “绑架是我逼你爸爸做的吗?他被抓到警察局,难不成是我干的?你爸爸也好,你爷爷奶奶也好,这些不过是你们作孽在先,现在报应来了而已!”顾婉不屑道。 这种人,明明是想害别人,只不过因为本事不够失败了,还敢怨天尤人,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冲真正的苦主叫嚣,脸皮也算厚的没边了。 “都怪你,全都怪你!我才是真正的顾家小姐!你明明生下来就就应该死了!你这个妖孽,赶快给我去死!”不知道是不是真话符的效果,顾念之的理智基本一点也不剩了,她赤红着眼,口中开始念起繁复的咒语,手上连连掐诀,驱使着身周这些厉鬼朝着顾婉扑去。 这些厉鬼都是得罪她之后,被她用秘法害死的鬼魂所变,因为她有玄门术法在身,又是杀害这些人的凶手,鬼魂既恨她,却又怕她,如同伥鬼一般,不得不听从她的命令,径直杀向顾婉。 这些普通厉鬼对顾婉来说,简直就是送菜的,按说她完全可以毫不费劲地轻松压制。但此刻她还做了别的手脚,所以在用灵力将这些丧失了神智的厉鬼束缚住之后,她的额角微微有汗珠溢出,看起来颇为疲惫。 “这是什么?”一个惊疑的声音传来,开口的是顾婉的二伯。 无论是从政还是从军,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教育,尤其二伯还是一名军官,是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这时看见一群披散着头发,形状恐怖,身周还缠绕着黑气的女生飘在半空,令他感到很是惊愕,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顾婉运用身体的大半灵力,将爸爸妈妈、在场的几位伯伯,和爷爷奶奶的临时阴阳眼给打开了,毕竟这么精彩的戏码,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看见,岂不是少了很多趣味? 不过,同时要保持这么多人的阴阳眼开启,又还要压制这一帮厉鬼,对于才刚刚进入结丹境的顾婉而言,也稍微有些吃力了。 “这些是什么,那就得问问这位顾念之了,问问她是怎么杀掉这些女孩子的?”顾婉看着这些鬼魂偶尔望向顾念之时,眸中无意识闪现的恨意,就知道在这些厉鬼的死亡中,顾念之一定扮演了很不好的角色,使得这些厉鬼哪怕被人为抹去了意识,也下意识地恨着这个人。 “笑笑、盈盈……”奶奶望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眼眸不由自主地瞪大了。 这些人她都认识,之前顾念之有好几位同学先后去世,因为间隔的时间长,又确实没查到线索,最后只能变成无头公案。当时她还因为这个事情教育孙女要与人为善,要注意保护自己云云,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被顾念之杀害的! 以顾家唯一嫡小姐的身份,顾念之读的一直是最好的学校,里面同学的身世也大多跟顾家相当,甚至这些死去的女孩儿里面还有顾家的亲人。按说她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争过两句口角而已,顾念之就这么把人杀了? 简直丧心病狂! “哈哈哈哈——!她们得罪了我,就该死!顾婉,你也是一样!”顾念之同样被强横的灵力束缚着,但她高昂着头,满脸轻蔑之意,竟是一点也不害怕,还在继续挑衅顾婉。 这下顾婉真的觉得真话符有问题,有致人脑残的风险了!看这情形,顾念之一点胜算都没有,如果不是脑残,她哪来的勇气在这儿跳的? 上次那两个老家伙那副状况,顾婉尚且以为是信奉双面邪神的人普遍脑子不好,没想到还有可能是她真话符的锅!估计她的符箓引发了狂热的效果,让他们把平时藏在心里不敢说的,不敢做的,想统统实践个遍! 到了这个境地,顾婉觉得也没什么话好跟她说了,杀人已成事实,鬼魂可以作证,怎么着比那个假货罪行还要更重,能在牢里多待几年。而且她还对爷爷奶奶出言不逊,就算他们再舍不得这个孙女,也会觉得一腔疼爱喂了狗吧! 达到了目的的顾婉顿了顿,走到顾念之面前,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确认诅咒已经进入她的身体,藏在心脏被激活之后,顾婉拿出手机拨打了刑烨的电话…… 第 140 章 接到顾婉通知的刑烨迅速赶到了现场,虽然这个地方的住户既富且贵,里面的人大多数都曾经在国家重要部门任职高位,但749局的地位特殊,若真要进去抓人,很少有单位不会卖这个面子,更何况这还是京城顾家的人主动报的案,其他人也并没有对这个逮捕的命令有异议。 是的,在和顾婉一起抓捕了那两个老家伙之后,刑烨自然知道了顾婉的真正身世,还从他们口中挖出了一大堆秘辛,他们造的孽足够被关到死,而且死了还不够,等到了地府,灵魂肯定还会继续受折磨。 ——当然了,谁都不知道顾婉在这里动了手脚,那两个老家伙死后并不会马上到地府,而是会落到顾婉的手里,到时候是圆是扁,是煎是炸,都在她一念之间。 事实上,说顾家人没有反应也不对,而是所有人都被面前发生的这一幕幕给惊呆了。 一直以来,顾念之在他们面前一向伪装得极好,再加上他们眼中厚厚的滤镜,那自然是怎么美好怎么来,现在得知顾念之竟然是这个德行,伤心失望之下,没有一个人想要为她辩驳,连以前最疼她的爷爷奶奶都不发一言,任由她被带走。 顾念之在被749局逮捕回去之前,一双眸子怨毒地望着顾婉,像是在表达她不死不休的决心,如果不是刑烨办事的速度快,保不齐她还会再说出什么令人反感的话来。 趁其不备时,顾婉将潜藏在自己心脏里的诅咒还给了她,从今以后,这个引发所有不幸的诅咒就物归原主,彻底缠着顾念之了。若是她以后有了孩子,这个诅咒也会继续往下传。 ——当然了,照顾婉看来,以顾念之犯的罪行而言,应该是不会有下一代了。 而且就在顾念之离开之前,顾婉将顾念之驱使的那些厉鬼全都留了下来,这几天,她会想办法让她们恢复神智,若愿意去地府的,她会帮忙超度,若执意要报复的,她也会利用敛息符顺着那一丝联系,送她们去找顾念之报仇。 在顾婉施法,使这些女孩子清醒之后,没有一个愿意就这么离开阳间,去地府轮回。她们是死之后才知道凶手是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又被顾念之驱使,她们是万万也想不到竟然是顾念之杀了她们。 在她们看来,不过是一两句争执,顶多以后关系不好罢了,没想到顾念之居然因为这么点事情虐杀了她们,这让她们怎么甘心就这样放过她? 于是在顾婉给女鬼们施了敛息咒之后,送她们进了顾念之所在的地方,将她们自己曾经受过的罪,一一还给了她。 而且从今以后,顾念之便会一直在那些被她害死的女鬼的痛苦中循环,除非死去,不然不得解脱。 自这件事以后,京城顾家被伤了心,便再也没有提过这家冒牌货,顾念之和她犯罪的亲人们会永远被关在牢里,她的妈妈也放弃了捞他们出来,跟那个假货离了婚,直接回了娘家,很快便再次嫁人了。而她的爸爸,虽然判的是有期徒刑,但等到他从牢里出来,也要很久以后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跟顾婉无关。待在京城的最后这几天,她跟着爸爸妈妈把整个京城都逛了一圈,见识了很多新鲜有趣的东西,在风水和文化底蕴上,京城果然名副其实。 至于家中的亲人们,可能是心有亏欠,都很宠她,顾家还找了个吉日,正式向外界宣布了她的身份,原本还想专门为她办一场宴会的,不过被她以开学在即的原由拒绝了。 顾婉觉得,毕竟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虽然由于血缘关系而感到莫名亲切,但想要真正成为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她觉得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磨合。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当当——!”一个粗狂的声音坏笑着,什么人从背后扑了过来,“猜猜我是谁?” 顾婉被人蒙着眼,手上提着大包小包,身上还挂着个人,却还是一动不动,稳当得很,她无奈一笑,说道:“玥玥,别闹了!”声音温柔,颇有种宠溺的感觉。 啊啊啊——!闺蜜这么撩,这谁顶得住? 方旖玥捂着小心脏,无声呐喊。 “婉婉怎么一下就猜到是我了?”缓了几秒,方旖玥歪了歪头,好奇道,“我还特意变了声音,从你没看见的角落过来的,你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吗?” 后脑勺长眼睛倒不至于,但顾婉能感受到气息,早就知道是玥玥来了,不然也不可能就这么任由一个陌生人跳到她身上。 在京城待了几天,眼看马上就要开学之后,他们一家就直接从京城飞了回来,重新回到了以前熟悉的节奏,熟悉的生活中。不过不同的是,这次有了亲生父母和哥哥们的关心,想来顾尚德心里肯定会高兴很多。 而顾婉,也抓紧时间复习,很快便找回了上学期在学校时的状态。 今天又开学了,顾婉站在校门口,想起去年开学时自己刚刚魂魄归位,也是站在这儿,眺望着校园景色,明明时间才过了半年,她却莫名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一样。 当时自己站在这儿,是玥玥突然冒出,进入了自己的生活,这次…… 还没等顾婉想完,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顾婉挑了挑眉,无奈地笑了笑,于是校门口发生了刚刚文中的那一幕。 见顾婉只微笑,却不说话,玥玥噘了噘嘴,抱怨道:“整天神神秘秘的,都不肯告诉我!对了,寒假期间我约你出去玩,你怎么都不在Y市啊?是去旅游了吗?” 方旖玥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抱怨了几句,就又好奇了起来。 “嗯,家中亲戚有事,所以去了京城一趟,这么说来,也算是去旅游了吧!”顾婉道。 他们吃了美食,逛了景点,还买了纪念品,这的确是旅游,没毛病! “啊啊啊!!我也好想旅游啊!”方旖玥长嚎一声,惹得周围的同学都转过来看她,“我想去海岛玩!现在就想去!” “你可以等高考结束了再去。”顾婉提着大包小包,身上还挂着有气无力的玥玥,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脚步沉稳,晃都没晃一下。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锻炼,她的身体素质是越来越好了,而且在灵力的作用下,还不会长出粗壮的肌肉,变成金刚芭比,看起来体格仍然是个普通女孩子,特别有欺骗性。 两个人就“高考结束后去哪旅游”这个话题聊着,慢慢向着熟悉的教室走去。 “婉婉!新年快乐!我想死你啦!!!”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传来,戏精女鬼穿得特别喜庆,兴高采烈地向她扑了过来。 “新年快乐!”顾婉悄声说道。她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避开了这个大大的拥抱,毕竟她还不想在冬天没结束的时候,享受被冰水提神醒脑的滋味。 “啊!婉婉,你不知道,你们放了假之后,我可太无聊了!每天没有八卦可以看,没有撕比可以围观,你也不在这儿,连演戏都变得没意思了!”戏精女鬼见没抱到人,也不介意,开始巴拉巴拉诉起了苦。 熟悉的人,熟悉的话题,熟悉的叽叽喳喳声,顾婉竟觉得十分亲切。 “我给你带了礼物。”戏精女鬼的话讲起来没完没了,顾婉抽了个空插嘴道。 “真的吗真的吗?是什么礼物?啊啊啊!我太期待了!!谢谢婉婉!!”戏精女鬼整个人都激动了,惨白的脸上泛着红晕,绕着顾婉不住地转圈圈,看起来一副要把顾婉转晕,然后抢夺礼物的架势。 周围都是人,顾婉当然不可能现在拿出来,她神色淡定,做出一副根本看不见鬼魂的模样,将戏精女鬼无视了个彻底。一直到打扫完卫生,上午结束之后,才找了个机会来到了校园偏僻的角落。 “喏,给你的!这是你爱豆最新代言的品牌,我也不懂这些,在网上查到之后,在京城逛了好久才买全呢!里面还有你爱豆的亲笔签名,你看看喜不喜……” 顾婉努了努嘴,从包里一样一样往外掏着东西,名牌护肤品、化妆品、面膜、香水,最新款的手机……每拿出一样,戏精女鬼的眼睛就亮一分,还没等顾婉把话说完,她就猛地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顾婉。 “喜欢!特别喜欢!我爱死你了婉婉!!” 顾婉对戏精女鬼是没有设防的,此刻忍不住冷得浑身一哆嗦,却没有嫌弃地将她用灵力推远,而是就着这个如同被冰块包裹的姿势,柔声道:“新年快乐!虽然没有让你见到你爱豆,但这些你应该也很想要吧?” 戏精女鬼重重地点头,想要,她当然想要了!自从死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收到过礼物了,更何况还是这种合她心意的礼物。 而且,看在婉婉这么用心的份上,她还是不要告诉婉婉这些东西其实可以在网上买到,根本不用在现实中一家店一家店去逛去买好了。 ——于是顾婉又完美地错过了了解自己知识盲区的机会,她来现代还不到一年,又忙于学习和抓鬼,真的对网购完全没有了解啊! “你放心,现在不行,以后我一定找机会让你见你爱豆!”顾婉保证道。 这次过年,小宋导给她打电话拜年,她还打听了一下那部网剧的最新进展。在知道这部网剧暑假期间就可以播出,请她到时候配合宣传之后,她就想着,既然进了娱乐圈,那见到小雪爱豆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总有一天她会满足小雪的执念,让小雪跟爱豆见面的! 140-150 第 141 章 “嗯嗯!”戏精女鬼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不管婉婉做不做得到,光这份心意,她已经很感动了。 顾婉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并未把自己的话当真。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她执念未消,便会一直留在学校里,等到时候自己真的能做到了,再透露也不迟。 如此想着,顾婉施咒燃起火焰,将手上的礼物一样一样施法烧给了戏精女鬼,只在她的要求下把手机留下了。因为手机若是烧掉了,就算能用,也不知道能不能连上阳间的网络,还是不烧更安全。 戏精女鬼兴冲冲地道了个谢,便拿着所有东西消失了。 烧掉的东西还好说,肯定是属于她一个人,但是也不知道她会把手机藏到哪儿,才能避过所有活人。不过,看曾凌云都有自己的领域,她应该也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吧? 一边想着,顾婉一边走回了教室。这次从京城回来,她不仅给戏精女鬼带了礼物,还给相熟的曾凌云、老学究,以及门口的李大爷都准备了礼物。 给捣蛋鬼和李大爷的是京城特产,大多都是一些吃的东西,他们想吃,她可以烧给他们,若是不想吃,也可以转交给曾凌波和大娘。 至于老学究,顾婉给他带了几本学术书籍,压根没管他能不能看懂。反正那是最新出版的,他肯定没见过,就算是看不懂也可以收藏。 以老学究爱知识如命的态度,顾婉觉得,他应该会喜欢这份礼物。 不提这些人收到礼物之后或惊或喜的反应,光看见老学究知道自己原来能看见鬼,将他口若悬河,到处喷口水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之后那如同见了鬼的表情,顾婉觉得自己都能笑好几天。 “顾婉,新年好!我给你带了点家乡的特产!”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顾婉转头一看,发现来人一身运动装,正是李绮云。 “……??”顾婉歪了歪头,满脸问号,她好像没有跟李绮云熟到可以送礼物的份上吧? 可能是顾婉表现的太明显,李绮云这个榆木脑袋竟然也看明白了顾婉的疑问,开口解释道:“这次考试我考进了前一百名,史无前例的好成绩,我这不是感谢你吗?” “你自己考的好,跟我有什么关系?”顾婉从不冒领功劳。 “其实吧……考试的时候都是我妹妹出来做的卷子,”李绮云一脸扭捏,不好意思道,“我从生下来开始就没考这么好过,全都是因为你让妹妹跟我共用身体,所以我妹妹才有了学习的机会,才让我考得这么好!这都要谢谢你!” 事实上,李绮云打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习就一直不理想,每年过年跟亲戚朋友团聚的时候,她的成绩是垫底的那个,让她的爸爸妈妈脸上无光,觉得她不学无术,顺带着,也对她的印象更差了。 这次则不一样,因为成绩好,她难得扬眉吐气了一次,就连她的父母也和颜悦色鼓励了她。虽然这是妹妹的功劳,但看到成果斐然,她心中也是与有荣焉,免不了在心里感谢当时让她们双胞胎姐妹一体双魂的顾婉。 也正是出于这种心理,李绮云才特意选了份小礼物想要送给帮了她大忙的顾婉。 “……”看着李绮云真诚的神情,顾婉无力吐槽,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接下了这份意外的礼物。 别的不说,就当是收取上次让她们一体双魂的费用好了! 见顾婉收了土特产,李绮云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就连李绮雨都出来跟顾婉打了个招呼,联络了一下感情之后,才又钻回了这具身体的识海里。 高三的日子终究是繁忙的,尤其是到了下学期,眼看高考在即,所有老师都是拼了命地给他们加码,各种复习做题,每天休息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八个小时。在这样繁重的学习任务中,时间完全不够用,转眼便到了春暖花开的四月天。 上午时分,除了上副课的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整栋教学楼正在上课的学生都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中,如同海绵一般吸取着知识,顾婉也不例外。 戏精女鬼虽然还是习惯性地粘着顾婉,但也知道上课时间不应该打扰,无聊之下,她只有翻看着之前婉婉带给她的手机,时不时偷笑两声。不过顾虑到婉婉的阴阳眼,她连偷笑都是无声的。毕竟天大地大,都比不上快要高考的学生大!对于这一点,她也算是贯彻得非常彻底了。 正在顾婉蹙眉凝思、奋笔疾书时,外面传来的阵阵喧哗打断了她的思路,引得教室众人都往外看,顾婉也顺势看了一眼,见是一位神色凝重的老师带着几个学生行色匆匆地从他们教室门口经过,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顾婉这人好奇心不怎么强,更何况手上还有任务,于是没有再继续关注,而是转头又做起了试卷,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又过了一节课,这节课的老师应该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办,来教室一趟布置了学习任务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他们都已经高三了,也不需要老师一直留在教室里监管,都很自觉地完成着学习任务。 “哎,你们听说没?学校里出事了!”安静的教室里,一个声音故作神秘道。 “什么事?学生打老师?”另一个人不以为然,头也不抬地随意猜测。 “嗨,不是!据说是我们学校里有学生失踪了!” 失踪?这个词让顾婉心中一拧,笔也停了下来,朝说话的方向望去。 “是高一高二的学弟,还是我们高三的同学?也许是待学校里没意思,翻墙出去玩了呗!”另一个人继续胡乱猜测。 这也不是不可能。 要知道,虽然一中是市重点,但也是不是每个人都热爱学□□有那么几个是来混日子的。 这些混日子的学生,大多有钱有势,那玩的手段可就太多了,发生之前说的“学生打老师”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这些学生还都胆大包天,即使有些人是住校,校园又是封闭式管理,但他们总有办法可以在夜间出学校,有的是翻墙,有的是靠走读生的学生证混出去。总之,一切都要为他们找乐子而让步。 教室里的那位同学就是如此猜测,的确合情合理,他们班上也有几个学生曾经这样做过,只不过到了高三以后,意识到高考的重要性,才开始慢慢收敛。 “哎呀,不是!我弟弟就是那个失踪学生班上的,这件事也是他刚刚发信息跟我说的,你别瞎猜,听我慢慢说!”刚开始开口的那个男生捧着手机,开始照着手机上念,“失踪的是个女生,读高一,才十二岁……” “十二岁?十二岁上初中吧,怎么就高一了?”另一个人不同意了。 “你别打断,先听我说完!”先前那个男生没好气道。 听到这里,顾婉也有了兴趣,索性放下了笔,听他们交谈起来。 “这女孩儿叫江苗,据说是个神童,父母都是小学教师,从小就对她寄予厚望,对她的学习那叫一个上心,什么都是超前学习,让她跳级跳了好几次呢!” 是不是神童不知道,但跳级这事倒是看出来了,十二岁就上高一,说不是跳级也没谁信啊!顾婉在心中思忖。 “虽然是跳级上学,但她还是太小了,上了高中之后成绩直线下降,也就是个中等偏上,没有像之前那么妖孽,所以她自己也特别着急,压力大的不得了。” “说是今天早上早读的时候,江苗不知道是不是自暴自弃了,在语文书里夹了本小说在看,被她的班主任李老师抓了个正着!李老师直接就把小说收走了,也没批评江苗,说要请她的父母到学校来谈一谈。” “后来呢?”另一个人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上了一节课之后江苗就失踪了啊!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儿了。”拿着手机的男生耸耸肩,示意他也不知道,“李老师已经找了几节课了,还发动了班上所有的班干部在学校里帮忙寻找,直到现在也没找到江苗究竟在哪儿。” “学校里应该有监控啊,查一查不就一目了然了!”有人说出了顾婉想说的话。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只是听我弟弟说了而已,”男生耸了耸肩,摇头道,“不过我们都能想到的事情,老师肯定也能想到,估计是没找到吧!” 事实上,李老师也的确是查过监控了。 在请学生到教学楼里的厕所找人但是无果,又打电话问了所有科任老师也没人知道她的下落之后,李老师就意识到了江苗是真的失踪了,然后他立刻上报了年级组长,发动了全班的班干部帮忙找人。 而他则在得到同意之后,来到监控室查找自己学生的行踪。 监控里显示,江苗在上午第一节课结束之后,魂不守舍地从教室后门离开,径直从楼梯往下,出了教学楼,往南边走去了。 原本他想继续追踪,但是学校里的摄像头毕竟还是有死角,不是每个地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也正是在某一个监控死角里,江苗直接消失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根本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 李老师当即跑到监控里江苗最后出现的地方去寻找,那里树木已经发出新芽,但看起来有些蔫蔫的,人工湖平静无波,一切跟往常没有两样。他找了好几圈,但还是没有找到人,只好又回到监控室里继续查。 这一次他看的,就是校门口和周围的院墙的监控了。 李老师当教师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有些学生喜欢翻墙出去,虽然他理智上觉得江苗一个女孩子应该不会这么做,但现在没有指望了,也只好从这里下手查一查。 第 142 章 果不其然,他把所有对准院墙和校门的监控看了个遍,看得眼睛都花了,也没有找到江苗的踪迹,守在门口的门卫也同样反应说没有看见。 偌大一个学校,江苗竟是直接凭空消失了,完全找不到半分线索。时间一长,让所有的知情人都越发恐慌起来。 表面上一切还是风平浪静,维持着正常的教学秩序,但实际学校已经安排了很多人在校园里搜寻,试图在某个角落里能找到江苗,就连顾婉班上的那位临时出去的老师,也在安排好学习任务之后,帮忙找人去了。 距离江苗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李老师心急如焚。他和江苗的父母同在教育系统,住的也近,关系一直不错,若这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向她父母交代! 每一间教室,每一个寝室,学校都派人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又发现学校南边的院墙有一处有破损,身材瘦小的人可以爬出去,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学校又安排人到校外去找,仍是无果。 时间就在寻找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李老师心乱如麻,冒出了各种各样的念头: 有没有可能是被人绑架,被藏起来了?还是因为自己批评她不应该上课看课外书,让她生气离校出走了?她会不会已经回家了? …… 思绪纷杂,他却丝毫不敢往更可怕的方向去想。 刚刚他已经跟江苗的家长打过电话了,得知江苗一直没有回家,他心中更是有了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家长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也同样是心急如焚,正在赶往学校的路上。 江苗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虽然上学比别人早两年,之后更是连连跳级,但一直很讨人喜欢,也因为她年纪小,所以班上的同学都愿意多照顾一点。这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同班同学都心中焦急,自发地在学校里到处寻找。 这些事情顾婉都不知道,她只是听了一耳朵,并没有关注后期发展,而且没有老师愿意干扰高三学生学习,为了学校形象和稳定人心,也不会主动宣扬这件事。 可惜因为是白天,普通的灵体根本无法出现,而强大的地缚灵譬如戏精女鬼和曾凌云又一直待在三六班,错过了整件事的发展,不然以戏精女鬼爱围观爱八卦的性格,多半可以将江苗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 一夜过去,江苗的父母和学校的老师已经找遍了整个市区所有的网吧、公园,加急印了数千张寻人启事,以学校为中心,沿着数条公路到处派发,还请了媒体打流动性广告,寻找江苗的下落,最后还是无果。 顾婉是第二天早上到了学校才知道这件事的进程,知道那个女孩子还没有找到,而告诉她这件事的,正是戏精女鬼。 昨天一整天小雪都跟在顾婉身边,直到顾婉晚上离开,她才有空去向学校里其他鬼魂打听校园新闻,又看到老师和家长彻夜在学校里搜寻,这才知道江苗还没有找到。 “你昨天在学校闲逛,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顾婉蹙眉问道。 按说这么长时间了,学校应该已经被翻了个遍,也许人早就不在学校了,但出于谨慎,顾婉还是特意问了一句。 “没有,”戏精女鬼仔细回想片刻后,摇头道,“我昨晚上听说这件事之后,跟小曾一起特意把整个校园都搜了几遍,的确没有发现江苗的下落。” “那看来她的确应该是不在学校里了。”顾婉喃喃道。 以地缚灵的特性,整片土地的动静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如果真的藏在学校里,搜查一遍应该就能找出来。 虽说理智上相信,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却冒出了一股不好的感觉。 江苗与她无亲无故,甚至可以说从来没有碰过面,但可能因为自己刚刚打听过江苗的下落,所以才会产生这种不好的感觉,看来,江苗的处境可能…… 如此想着,顾婉起身来到了走廊上,灵力涌向双眼,往四周望去。 这所学校是全市唯一的重点高中,占地三百多亩,校园典雅亮丽,建筑恢宏大气,但不知为何,整所学校的吉运却不够浓厚,甚至有淡淡的灰色气息漂浮在校园里。 她以往还真没运灵力看过校园,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校的风水竟成了这般模样。她的眼眸微微闪着金光,在图书馆、食堂、球场、池塘等等建筑中一扫而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顾婉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终是朝着班主任刘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婉婉,你是发现什么了?”戏精女鬼飞在顾婉身侧,见她步履坚定,神色凝重,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有。”顾婉摇了摇头,神色却丝毫没有放松,“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几句话的功夫,她便已经来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敲门进去,门却已经自动打开,刘老师低着头,踩着松软的布鞋正准备出门。 “顾婉!”刘老师原本愁容满脸的脸庞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快进来,我正要去找你,有事想请你帮忙!”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顾婉往里走。 顾婉这趟本来就是来找刘老师的,也不挣扎,顺势便跟了进去,坐了下来。 “不知您找我,是想要我做什么?”见刘老师神色迟疑,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顾婉率先问道。 听闻此言,刘老师神情有些挣扎,半晌,才开口问道:“江苗那件事,你知不知道?” “是传闻中昨天失踪的那个女生吗?”顾婉毫不犹豫地点头,坦诚道,“昨天就有所耳闻,但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这个孩子还没有找到。” 江苗才十二岁,哪怕只比她小两个年级,但在她看来,的确只是一个孩子。 “我找你来,也是因为这件事,”刘老师叹了口气,“我是想着,你本事大,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查到她的下落?” 像是顾忌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刘老师的声音压得极低,但眸中却充满了希冀。 上次她的女儿失联,就是顾婉用了神奇的方法找到彤彤,避免了彤彤受到伤害,这次同样是失踪,顾婉应该也是会有办法的吧? “按道理来说是可以的。”顾婉的语气低沉,肯定了她的猜测,“但是您也应该记得,上次用到了至亲之人人的血液,这次也不能例外。如果没有这样东西,我也没办法凭空找到人。” 她虽然是天师,但也没办法凭空去追查一个人,必须得有媒介才行。而且刘老师是相信她,但江苗的家长她可从来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她不敢打包票。 听到顾婉的话,刘老师的脸色变幻数次,最终还是对江苗的担忧以及对李老师的同情占了上风,她起身拉着顾婉朝外走,说道:“走,我带你去找校长,我来跟他们解释!” 校长办公室在另外一栋楼,距离教学楼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刘老师心急,健步如飞,硬是两分钟就走到了。 校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刘老师正要敲门进去,就听里面传来了“啪——咚!”两下清脆响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里面怒声呵斥: “我家苗苗呢?人到底在哪?你这个做校长的要是交不出人,老子让你学校开不下去!” 听着里面的动静不对劲,刘老师立刻将门推开,和顾婉一起朝里面望去。 ——只见一个剃着板寸,戴着金链子的陌生中年男子正站在办公桌前,神情不善地望着她们。而校长则站在室内,半边脸红肿,眼镜掉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捡起来。 看来刚刚听到的清脆响声,应该是这个陌生中年男子甩了校长一耳光,以及眼镜被打落在地上的声音。 “抱歉!我们已经安排了很多人在寻找了,虽然暂时还没有消息,但我们还会进一步研究,集思广益,看还有没有地方遗漏,能在哪里找。”学生确实是在学校里失踪的,校长理亏,陪着笑脸道。 “研究,研究!人都失踪这么长时间了,你研究个屁!”中年男子丝毫不买账,他拽起校长的领子,将人拽得半脱离地面,恨声道,“苗苗是在学校失踪的,你们必须马上把人给我找到!还有,你这个做校长的不去找,就在这干坐着研究?我看你是想找死!” “您是苗苗的家长是吧?”刘老师虽然也有些打怵,但见到校长如此惨状,也忍不住物伤其类,上去解围,“发生这种事我们都不想看到,对于苗苗的失踪所有教职工也都很着急,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您现在找校长的麻烦真的毫无意义,我们先一起把孩子找到再说,行不行?” 安全问题永远是学校最关心的永恒话题,相信每一所学校的教师都宁愿成绩平庸一点,也不愿意在学校里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又是谁?苗苗的老师?”中年男子将校长推了开来,斜瞥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见她摇头说不是,斥道,“少在这里跟老子打官腔!苗苗在学校失踪,这就是学校的责任,别在这唧唧歪歪!不要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打你,再敢管闲事不去找苗苗,老子连你一起打!” 中年男子眼神凶狠,额头上青筋暴出,很显然并没有说假话。 看着校长颓唐地站在一旁,还有这男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刘晓溪皱紧眉头,犹豫了。 这个家长这样的态度,看着如此难缠,她若是说顾婉有办法找人,会不会给顾婉惹祸? 而且这件事明明跟顾婉毫无关系,是在自己的请求下,顾婉才答应过来帮忙,若为了江苗将自己的学生置于险地,她又如何愿意? 刘晓溪犹豫着,想着不如干脆让顾婉回教室算了,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 ——“我有办法找到江苗。” 第 143 章 “你?”中年男子抬头瞟了一眼年岁不大的顾婉,眼神轻蔑,“你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办法?还是说,你看见苗苗去哪了?”说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经变了,目如鹰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顾婉在这狠厉的目光下,脸色丝毫不变,她摇头道:“我并没有见过江苗,不过——” 还没等顾婉把话说完,中年男子就非常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没见过就敢乱说话,不要以为你是个学生娃老子就会放过你!” 顾婉厌烦地拧了拧眉,也没再解释,而是飞速地伸出手指点在了中年男子的脖子某一处。 这人嘴巴太臭,她一点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见那中年男子捂着自己的脖子,面色凶狠,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还想扬起手打人的样子,顾婉索性又施了个定身符,将他彻底定在了原地,淡漠道: “如你所见,我不是普通人,会点玄门术法,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江苗失踪,也不认识她,但我有特殊法子可以找到她的行踪。” 中年男子虽然背景不太清白,平时还拜关二爷,但那只是个仪式,是个寄托罢了,要说他有多相信这些,其实也不尽然。但此刻他浑身僵硬,完全不能动弹,嘴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这种身体受人操控的感觉太可怕了,令他不得不相信这番听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的话语。 此刻校长的眼镜已经被刘老师拾了起来,还给了他,他看着眼前这魔幻的一幕,脸上写满了问号:这一幕是怎么发生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校长困惑的样子,刘老师简单解释了一下,说顾婉在那方面有些特殊的本事,以前帮过她,还是自己的学生,她敢打包票说顾婉没问题。 听了这不靠谱的话,校长虽然还是惴惴不安,觉得她们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此刻所有的地方他们都找过了,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了。 “你听着,我需要江苗直系亲属的血液,比如她的爸爸或者妈妈,只有他们的血液能追踪到江苗的下落。”为了避免麻烦,顾婉没有解开对中年男子的束缚,面色严肃道。 当然了,也只是搜寻到下落而已,至于状况如何,她就不敢保证了。 中年男子一动也不能动,但他的眼珠乱转,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顾婉同学,江苗的父母现在都在校外寻找女儿的下落,他是江苗的舅舅,不是直系亲属,那他的血液能不能派上用场?”校长开口问道。 虽然心中半信半疑,但既然是打算试一试,那校长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不行。”顾婉果断摇头,“说是直系亲属就必须是直系亲属,叔叔舅舅这些都不行。” 顿了顿,顾婉神色郑重地望着被她定在原地的中年男子,严肃道:“我可以放开你,你打电话叫江苗的爸爸或妈妈到学校来一趟,你要是同意了,眼珠就转一圈,若是不同意,就不动。” 这句话说完,江苗舅舅的眼珠马上转了一圈,顾婉也不含糊,立刻解开了对他的束缚。 虽然得了自由,但江苗舅舅却一点也不敢放肆,况且他也是真心疼爱外甥女,见这个学生娃确实有本事,他立刻拿出手机给姐姐打电话,叫她赶紧到学校来。 要等江苗妈妈过来,至少也得二十分钟,在这儿等着也是等着,顾婉开始向江苗舅舅打听起了他印象中江苗的样子。 在舅舅的眼里,江苗一直是一个善良懂事的孩子,当时在农村也没有幼儿园,她两岁就跟着身为小学教师的妈妈上班,别人在跳皮筋的时候,她在学习,别人在钓鱼摸虾的时候,她也在学习,后来更是四岁就上了小学。 江苗从小对汉字极为敏感,可以说是过目不忘,数学方面也是特别擅长,所以在学校里成绩是一骑绝尘,连连跳级,上完初中之后,更是以全市第三的好成绩被录取进了这所市里唯一的重点高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整个家族无不以她为荣,当地媒体也曾经报导过这位神童的消息,都对她寄予厚望。 所以当他听说自己的外甥女在学校失踪之后,才会第一时间赶往校园,要学校领导给他一个说法。 “你有江苗的照片吗?”静静听完这些话,顾婉突然开口问。 “有,有!”中年男子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调出照片递给她,“这是苗苗过年的时候照的,也就两个月以前,跟现在应该差别不大。” 照片上的女孩笑靥如花,穿着一身臃肿的棉服,却丝毫不显得难看,反而十分娇憨可爱。她冲着镜头笑着,这个美丽的笑容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个冬天。 “江苗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把具体日期报给我。”顾婉皱着眉道。 中年男子虽然对别人的态度很不客气,跟他姐姐的感情倒十分深厚,当时姐姐生江苗时,他就在产房外等着,当然记的是清清楚楚,立刻张口,将准确时间报给了顾婉。 顾婉看了看照片上女孩的面相,眉头皱得死死的,又低头闭眼不断掐算着,半晌,才睁开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样?”看着眼前这位大师像是在算命,中年男子捏紧了拳头,大气都不敢出,这时见大师叹气,他顿时急了,忍不住开口追问。 “这是一道生死劫,若渡过去,自然以后是事事顺遂,若是渡不过……”剩下的话顾婉没有说完,但谁都明白她的意思,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凉了一截。 “校长,学校里有水的地方在哪里?”顾婉抿了抿唇,转头问校长。 “有水的地方?”顾婉没有说的很明白,校长跟着重复了一遍,立刻心里一惊,脸色变得铁青,“学校里有两个池塘,都在靠南边的位置。” “我们去那边看看。”顾婉没有继续往下说,带着所有人朝外面走去。 顾婉虽然说得含糊,但她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了,心中既害怕又忐忑,一听顾婉要出去,都六神无主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不会的吧?不可能的吧?”江苗的舅舅大步走在校长和刘老师身前,嘴里不断地嘀咕着,他流了一身冷汗,此刻被风一激,顿时冒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校园南边确实有两方池塘,岸边芳草萋萋,竟然没做什么防护措施,就这么摆在那里,也没有用栏杆围住。据校长所说,这两方池塘最深可达三米,是专门引的外面的活水进来,以作观赏之用。 这里距离教学楼也不远,为什么一点防护措施都不做? 顾婉心中无语,但面上还是保持着沉默,一句话也没说。 到了目的地,顾婉望着这两方池塘蹙眉凝思。微风吹来淡淡的腥气,她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迟迟下不了决断。 根据江苗的命格而言,最后出事的地方就是在校园里有水的地方,但是现在没有直系亲属的血液,她根本分辨不出是在哪方池塘。 “校长,”顾婉没有回头,直接开口说道,“抽干池塘的水需要多长时间?” 之前听校长说,这里水深三米,而且池塘宽广,若真想从里面找个人出来,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还是抽干了最方便。 “池塘真的很深,一台抽水泵大概要抽三天,而且我们学校没有这么大功率的抽水泵,抽出来的水也没有地方排啊!”校长一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困难。 “推你MB推呢!”听了这话,中年男子暴跳如雷,又扇了校长一耳光。他本身就性格暴躁,刚才因为被顾婉镇住了,所以才给顾婉面子,对校长还是这个态度,“你是蠢吗?一台机子要抽三天,那三台机子就只要一天,你找六台机子是不是只要半天?” “别在这找借口!学校没有抽水泵,你不会去借吗?还是非要老子狠狠揍你一顿,你才知道该干什么?”中年男子阴沉着脸,满眼凶光,“随便在学校里找个凹地排水,就算是把这所学校淹了,也必须把池塘抽干!” 校长无可奈何,只好开始打电话发动自己的能量到处借抽水泵。 见到自己学校的校长挨打,顾婉虽然心中不喜,动了动手指,却还是没有阻止。 在她的卜算中,江苗已是凶多吉少了。命案是发生在学校,这池塘又完全没做任何防护措施,无论如何,校方肯定是有责任的。 再加上刚刚校长下意识推搪的表现,让顾婉即使对中年男子不满,也同样对这位校长没了好印象。 刘老师也是一样,皱了皱眉头,却什么话也没说。 “不用两方池塘都抽干,等江苗妈妈来了,利用她的血液,可以确定具体在哪一个池塘里,这样也更快些。”顾婉道。 在听到自己弟弟的召唤,喊她尽快来学校,说是有苗苗的下落时,江苗妈妈心中高兴不已,马不停蹄,迅速赶到了学校,站到了池塘边缘。 “这……这是什么意思?”江苗妈妈熬了一宿没睡,此刻脸色非常难看,她望向自己的弟弟,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答案,却见弟弟咬紧腮帮子,转移了视线,就是不看她。 “你们站在这儿是什么意思?我女儿究竟在哪?”站在此处,心中已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她歇斯底里叫道,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顾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叹了口气,在这位妈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取走了她指尖几滴血,涂抹在早已准备好的纸鹤上,她的灵力涌向纸鹤,然后闭着眼开始念咒。 纸鹤睁开蓝色的双眼,对着江苗妈妈盘旋了数圈之后,扑闪着翅膀朝着稍大一些的池塘飞去…… 第 144 章 纸鹤在池塘上空不住地盘旋,底下是波澜不惊的水面,它能确定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但却不能飞进去。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顾婉转头望向校长,淡漠道:“人就在这方池塘里,抽吧!” 在刚刚受了教训之后,校长就借来了三台抽水泵,现在确定了是哪方池塘,开足马力抽取,应该一天就够了。 顾婉帮忙找到了江苗的踪迹,但她不可能一整天都耗在这,向在场的众人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直接离开了。等课程结束,池塘抽干净之后,她再来也不迟。 江苗的妈妈原本以为找到了女儿,心中正高兴,这才刚到学校,就被暴力取走血液,然后得知女儿就在这池塘里,这一连串的打击来的太快,也太迅猛,让她忍不住眼睛发黑,手脚发软,瘫倒在地。 这时见顾婉离开,她也没反应过来,心底一片茫然,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如镜子一般的水面,一眨也不眨。 她没有看到苗苗,就不能证明女儿真的死了! 江苗妈妈心中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在弟弟的搀扶下守在池塘边缘,池塘的水一日不抽干,她便一日不离开这里。 至于外面的搜寻工作,就全权交给了江苗的爸爸,她心中还是希冀着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假象,说不定她的女儿就是嫌他们管得太严,溜出去玩了,说不定过一会儿苗苗爸爸就会在外面哪个角落找到女儿。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她脑子里乱窜,一会儿是往日里女儿向着她撒娇的样子,一会儿又是想象中女儿一身浮肿沉在水底的样子,让她如同产生了幻觉,只能倚靠在弟弟身上,才不至于滑倒在地。 不过这些顾婉暂时就没有关注了,她听着抽水泵的轰鸣声,跟刘老师一起回到了教室。 她做的这些事情除了戏精女鬼和刘老师知道以外,没有跟任何人说,自然班上其他同学也就都不知道了。他们一个个还在讨论江苗究竟去了哪里,将Y市的地方猜了个遍,都觉得她多半是离家出走躲在了哪个地方,或是遭遇什么意外了。 “婉婉,你觉得江苗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方旖玥撑着脑袋,感叹道,“啊,我也好想离家出走,好好玩一次啊!去年隔壁班有个家伙离家出走,在网吧待了十几天才被他爸爸揪出来,这次江苗也不知道究竟是躲在了哪里。” 离家出走一说并不是天方夜谭,之前就有人这样做过,而且大多只是跟家长赌气,对自己的安全还是比较注意的。再加上Y市一向治安良好,他们又大多满了十八岁了,所以一般学生都没有把这件事想的很严重。 “不过……江苗是个女孩子,又……只有十二岁?”方旖玥陡然一惊,想起来了江苗的年龄,虽然之前知道江苗岁数不大,但习惯性的拿高一的年龄去衡量她,这时意识到原来她的年纪这么小,心中不免担忧了起来,“这么小的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好危险啊!” 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想着江苗这件事,心情有些低落。她知道玥玥这个人向来有口无心,再加上社会阅历不足,所以显得格外天真了些,但要说她有什么坏心,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想到此刻还在抽水的池塘,这些感慨难免让人唏嘘,所以顾婉没有回话,而是一直沉默着。 “婉婉,你看这件事在学校闹的这么火,本来好多人在论坛上发帖讨论,结果无一例外,帖子全都被删了,几个连续发帖的号还被封了,看来学校是真的很在意学生讨论这件事啊!”玥玥拿着手机边看边吐槽。 那是肯定啊,这人是在学校失踪的,就算人没事,学校也会把这件事压下去,不会到处宣扬的,免得扩大影响范围之后,造成不好的影响。 更何况现在领导怀疑失踪了几天的江苗就在池塘底下,他们就更不敢任由学生在网上讨论这件事了,自然是见一帖删一帖。 既然说暂时放下这件事,顾婉也就没有多想,而是专注学习去了。中途戏精女鬼出去查看过两次,那池塘也没有抽干,想起之前校长说到需要的时间,顾婉索性决定等晚自习结束之后再去瞧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正当顾婉在教室学习,戏精女鬼最后一次查看完之后,在江苗舅舅拳打脚踢,暴力的催促下,校方又借到了几台抽水泵,不到一个小时,就差不多抽干了池塘里所有的水。 中途江苗舅舅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想起之前大师说苗苗就在这池塘里,他心中愤怒无比,与其他在场的亲戚骂声不绝。刚好校长就在旁边,可以说是最好的泄愤工具,他对其扇了十几个耳光,踢了十几脚,连旁边解围的老师和公安干警都一同挨了打。 是的,这事情明显兜不住了,根本不可能被压下去。而且未成年人不用失踪达到24小时才能报案,所以在刚得知江苗失踪之后,他们就已经报了警。再加上学校是失踪的第一现场,所以一直有公安人员在此查找线索,此刻见他们抽水,自然也都赶到了现场,试图缓和学校和家属的僵硬关系。 池塘靠外的一侧确实如校方所说,与外界湖泊相连,抽水泵停止工作以后,那里特意留下的口子还在汩汩出水,若是放任不管,过不了几天,便又会灌满整个池塘。 就在池塘和外界联通处,一个人趴在池塘最底层,她穿着简单的校服,皮肤被泡得发白肿胀,嘴唇为重紫色,眼睛睁着,瞳孔放大,脚踝被池底的水草牢牢缠住,不得解脱。 她一手撑在胸前,一手奋力往前抓着池塘内侧的土地,脚踝处的水草已经被挣断了几根,看得出来被缠住之后,她是用尽全部的力气挣扎过了,却还是没能挣脱那些水草,最终命丧于此。 江苗距离水面虽远,但若不是这水草缠脚,她其实是可以扒着池塘内侧的土地爬上来的,池塘内侧的土壤是比较好借力的,实在是可惜了。 看到池底那肿胀发白,却还是无比熟悉的人影,江苗妈妈凄厉地尖叫一声,顿时瘫倒在地。 她已经熬了一夜了,今天本来就是硬撑着在找女儿,虽然站在池塘边,但心里仍然抱了一丝女儿仍然活着的希望,没想到抽完水池之后,竟然真的发现了女儿的尸体,这让她如何接受? 江苗舅舅虽然也悲伤,但他知道姐姐倒了,他不能倒下!而且苗苗是在学校里出的事,他必须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江苗舅舅拿出手机,拨出了数通电话,在收到消息之后,他们所有的亲人,还有江苗舅舅安排的人都向着这所学校赶来。 数十分钟以后,几十个混混站在了学校周围,将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校门口堆放着花圈,没有挂挽联,而是一个大大的冤字,这些特殊的花圈是小混混和江苗的亲人带过来的。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长、教育局长、宣传部长和副市长以及一些媒体也迅速赶到了现场,积极与家属沟通,希望家属能平静下来,和平地解决这件事。但是此刻的家属是没有理智的,只想宣泄愤怒的情绪,所以他们的劝解并没有被接受,甚至公安局长也被愤怒的家属一同暴打。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已然失了控,不少老师也在现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越来越糟,但这件事学校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也只能默默地看着,忍受着江苗亲人的辱骂和诋毁。 “江苗还在水底,不先抱她出来吗?”一个老师为了护着校长,被打了几次,他忍无可忍,对着江苗的妈妈和舅舅吼道。 现在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水里还是很凉的,这位老师无法理解家属不先安顿好女儿的尸身,而是先找学校校长和老师泄愤的道理。 “XX的你们是怎么看学生的?为什么要批评苗苗?为什么她失踪这么长时间,没有及时把她找回来?!”江苗妈妈怒声大吼。 这时的她,早已经忘了是他们特意嘱托李老师,说苗苗年纪小,贪玩,希望老师管的严一些,也忘了女儿是第三次在上课看小说被老师发现,说要找家长以后才失的踪。而且全程李老师没有一句指责,只是说要找江苗的父母谈一谈。 “江苗的死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扪心自问!想想你们平时是怎么教育她的!她过得一点都不快乐,现在出了事又来怪学校!”一个发现此处动静的学生对着江苗的妈妈喊道。看神情,她应该是以前江苗妈妈的学生,或是熟悉她的人。 歇斯底里地厮打了校长和老师一番后,江苗妈妈情绪稍微平稳了些,她跟弟弟商量了一下,提出了几点要求: 第一,江苗的班主任李老师必须马上出现在现场。 昨日李老师查完监控,搜寻校园后无果,后来一直在校外派发寻人启事。但也许是因为恐惧,也许是愧疚,从江苗尸体找到开始,在校长偷偷通风报信之后,他并没有跟着其他老师一起回到学校。 其实不回来也好,看此刻家属悲痛的心情,连校长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一瘸一拐,李老师若是在现场,说不定会被当场打死。 第二,必须由李老师和校长一起打捞江苗的尸体。在他们看来,事情是李老师批评苗苗造成的,他跟校长必须亲手将江苗捞出来,换了其他人绝对不行! 第三,孩子是在学校出的事,打捞出尸体之后,他们要求在学校办公楼大厅设置灵堂,校长和李老师必须跪下磕头认错! 第 145 章 无法形容所有在场的老师听到这三个要求时,内心是什么感受,但此时此刻,即使平时对校长感到不满的人,也深深体会到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凄凉之感。 江苗落水处是监控死角,根本没有拍到她落水时的样子,但经过排查之后可以确定的是,当时并没有其他人在池塘边徘徊,也就是说,江苗要么是失足意外落水,要么是自尽而亡,没有第三种可能。而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家属都无法原谅这所学校,也无法原谅批评江苗不要上课看小说的李老师。 校长已经被打得走路都踉踉跄跄,李老师更是没有出现。在场很多老师都表示他们可以下去将江苗捞上来,但是江苗的舅舅说,除了这两个人,其他人谁也不能插手,不然谁下池塘,他就拿石头砸死谁。 事情到了这里,基本就僵住了,连校长都被打成这个样子,在家属眼中的罪魁祸首李老师若是来了,还能有活路吗?所有的老师都不敢想象。 校长虽然做事不利索,刚刚还推搪了一番,但此刻倒是很有勇气,沉默不语地任由家属发泄着情绪,却根本没想将躲在外面的李老师召回。 期间,市里到场的领导纷纷试图调解,但家属根本不听劝,对着校长和保护他的几个老师及公安干警拳打脚踢,让他们不得不躲避到门房,但家属仍然不罢休,几次冲进去想要殴打里面的人。 在场的领导无法调解,只能上报给更高一级的公安机关,得到的答复也是:不能使用强制手段。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所重点高中的校长和老师遭到殴打。 江苗的亲人们像是入了魔,宁愿江苗就这么躺在池塘里,也非得要学校答应他们的三个要求。 此刻学校门口站满了前来围观的群众,那些混混堵着大门,让事态变得更加紧张,哪怕现场有上百的警力也完全没办法作为,整桩事感觉已经变成了一场荒诞的戏剧,脱离了现实,变得让人看不懂起来。 一分一秒慢慢过去,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他们似乎忘了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江苗在冷水里足足泡了五个小时,也没有人去将她捞出来。 五个小时以后,池塘里的水越来越多,又将江苗给淹没了。家属见李老师是不会出现在现场了,退而求其次,要求在场的另一位教学校长跟之前的校长一起,去将江苗打捞出来。 教学校长也挨了不少打,虽然没有校长的伤势重,但也疼得够呛。可是家属这样要求,他们也别无他法,只能在拳脚和呵斥下照做,两个人都鼻青脸肿,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池塘,一起将泡得肿胀发白的江苗捞了上来。 江苗全身湿漉漉的,表情狰狞,瞳孔放大,口鼻里尽是泥沙,看得出来死得十分痛苦。甫一上岸,两个校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家属威胁着,抬着江苗的尸身朝着办公楼走去,一边走,家属一边动手动脚,向他们宣泄着愤怒的情绪。 等到了一楼大堂,早有准备的家属拿来了干净衣服给江苗换上,整理着遗容;大量的纸钱冥币堆在尸身前,就在办公楼大堂开始烧了起来;在家属的哭喊声中,两位校长被家属几脚踢在膝弯,强压着跪在了地上,按着脑袋冲着江苗的尸身叩头。 此时此刻,家属心中的暴力因子已经强大到无视了法律,就在按着校长磕头的同时,在场不止一位老师因为想要保护校长而被强行殴打,也根本记不住校长被打了多少次,这一幕,让所有的老师都忍不住落泪…… 当老师当到了这个份上,他们究竟图的是什么? 所有的老师都觉得自己被深深地伤害了,忍不住再一次在心中问自己,当初的选择究竟对不对?教师这个职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没有人能回答这些问题,在家属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中,所有的老师都苍白着脸,默然无语。 人死为大,又是死在学校,纵然是有再多理由,再多不平,也都变得没道理了,更何况学校也并不是全然无辜。 尖利的哭喊声隐隐传来,打断了顾婉的思绪,行政办公楼距离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她侧着头去听,却还是听不清楚。 “小雪,你去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明明还没有下晚自习,听到声音以后,她的心却咯噔一下,第一时间请戏精女鬼去帮忙查看一下。 戏精女鬼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出十分钟,已经向别的鬼魂打听清楚了所有的经过,飞了回来。 在听说池塘里的水早已被抽干,江苗的尸身已找到,却因为那三个要求而不得不在冰冷的水里泡了五个小时才被捞上来的时候,顾婉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戏精女鬼皱着眉,继续吐槽:“虽然说学校确实监管不力,但家长也的确是过分了,啧啧啧,你是没看到,那些老师和校长被打得有多惨!还被逼着向江苗的尸体磕头赔罪。”说到这里,戏精女鬼也忍不住唏嘘。 顾婉以为抽水需要一整天,就根本没有着急,没想到只用了半天,水就已经被抽干了,更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严重,那些人仿佛被放出了心中的野兽,肆无忌惮地攻击着他们心中的敌人。 早上因为是白天,顾婉顾虑刚丧命的江苗魂体微弱,受不住白日的光照,就没有招她的魂魄,而是想着先让灵体待在尸身里,等到了夜晚再来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顾婉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 家属们都不查一下的吗?江苗丧命究竟是什么原因?是意外失足落水?还是被害而亡?抑或是受了批评自尽?还没查清楚事实就只顾着泄愤,万一放跑了真正的凶手该怎么办? 顾婉觉得槽多无口,她对这件事的了解还是不够,默默想了想,起身朝着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别的她做不到,也不好插手,但是招魂查个真相,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原本以为刘老师应该不在办公室,但没想到顾婉一进去,就看到了面容憔悴的班主任正坐在座位上,眼眶泛红,怔怔发呆。不止她,还有其他高三的班主任老师,都留在了办公室或教室里,维持着高三的教学秩序,没有去掺和底下的闹剧。 看到顾婉进来,刘老师眼睛蓦然一亮,却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黯淡了下来。人已经死了,家属对学校的恶意已经形成,她觉得现在做什么好像都于事无补了。 顾婉不是刘老师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也不知道老师的想法,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师,说只要有江苗身上的东西,比如血液、头发、指甲之类的物体作为媒介,便可以召回江苗的魂魄。 听了这话,刘老师也心动了,不为别的,就算只为了心安,她也想知道江苗落水的原因。如果真是因为老师的提醒而自杀,那以后谁还敢管学生?不怕背负一条命的代价吗? 江苗家属现在已经急红了眼,谁去都不认了,刘老师不敢把顾婉带到行政办公楼,怕自己的学生因为要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取江苗身上的物品,而在那里受到伤害。 她想了想,将顾婉往江苗高一的教室领去。江苗生前的物品暂时还没有人来收拾,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找到可以用的媒介,若是找不到,那也就算了,总之她不可能让自己的学生冒着危险去试探人心险恶。 高一的学生学习任务比高三轻松多了,又是江苗生前待的班级,比顾婉更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是有老师在教室里守着,他们便要闯到行政办公楼去看一看了。即使现在不能离开座位,但绝大多数学生都魂不守舍,时不时地往办公楼的方向眺望,窃窃私语声就没有停过。 见是刘老师带着学生过来,守班的老师也没有阻拦,任由她们来到了江苗生前的座位前。 江苗的座位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据说这个位置是李老师专门安排的,坐在这里,只要李老师往后门一站,便能清楚地看见江苗在干什么,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老师才能三番两次抓到江苗上课看小说。 江苗是神童,十二岁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被特招入校,进入的是年级里最厉害的火箭班,在同为教师的江苗父母的拜托下,李老师对江苗看得很严,任命她为学科课代表,对她寄予厚望,不少学生都觉得李老师对江苗尤为偏爱。但是谁都没能想到,这一切最终是这个结果。 江苗的抽屉收拾得很整洁,一封信压在一大摞书籍的最底下,露出了一个角让顾婉看见了,她微微一怔,便抽了出来,打开看了起来。 信很简短,不过三百多字,哪怕逐字逐句仔细研究,不到三十秒,顾婉也看完了,她叹了口气,将这封信递给了刘老师。 信上没说什么特别的,无非是进入高中之后,学习压力太大,江苗感觉太累太累,想要好好休息一下了。这是第三次被老师抓到看小说,还说要找家长,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所以走上了绝路。 在信里,江苗不断地向父母道歉,希望他们不会因为自己这个不孝的决定而受伤,至少不要损害自己的健康,因为她会心疼。 想到这里,顾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傻姑娘,你这样做,才真的是令所有爱你的人伤心啊! 第 146 章 不止亲人伤心,连带着学校也受到了巨大的伤害,这样的结果,估计这位十二岁的小女孩根本没有想到。 顾婉觉得江苗太匆忙了,匆忙地学习,匆忙地跳级,匆忙地离去,都没来得及赏遍尘世美景,历经世间繁华,便让自己的年华永远停留在了豆蔻之年。 她的爸爸妈妈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心中抱着巨大的期许养到这么大,说没就没了,这让他们怎么接受? 只是,虽说人死为大,但闹到这个地步,也着实太过分了些。 顾婉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怅然。 她身无背景,最多也只会抓抓鬼,驱驱邪,对于如何和平解决这样的问题,她是束手无策。而且在场还有很多政府部门的人员,公安干警也不在少数,连他们都没办法安抚住家长的情绪,她就算这么赤手空拳地去了,也不会起什么作用。 不过有了这个就不一样了。 顾婉在抽屉里的梳子上找到了两三根头发,多半是江苗生前掉落的,她小心翼翼地捏着发丝,带着刘老师朝外面走去。 招江苗的魂魄,让她亲自来开解她的亲人,这大概是顾婉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吧! 教学楼里灯火通明,每个教室都有学生,但旁边紧挨着的实验楼就不一样了,一些多功能教室都安排在实验楼,大晚上的,里面空无一人,正适合顾婉去招魂。 她随便找了个空着的实验室,便将发丝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子上。担心吹出来的气息将头发吹走,两人的呼吸都忍不住放缓了许多。 顾婉招魂很简单,只需要媒介而已,不用像其它流派那样,还要提前准备施法的法台和供品,所以她很随意,将发丝放好之后,便运转灵力开始闭眼默默念咒。 随着她的咒语念完,实验室桌子旁的半空中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旋涡。这个旋涡不大,也就半人高,氤氲着黑色的雾气,不断地旋转着,仿佛吞噬着所有的光芒。 刘老师的目光完全被这个旋涡吸引过去了,她莫名觉得这个旋涡的颜色黑得特别深沉,哪怕实验室里没有开灯,她也能凭肉眼分辨出来,相比较教室里黑暗的环境,明显是旋涡处更黑。 黑洞洞的旋涡旋转着,半晌,也没有任何魂体出现的迹象。 顾婉目不转睛地望着旋涡,眉头已经深深皱起。 为什么江苗的魂魄没有应招而来?她的尸身今天才被捞出来,魂魄应该还留在尸身里,应该不会已经去地府了啊! 顾婉收回了灵力,没了能量支持的旋涡转了一会儿之后便停了下来,消散在了虚空中。她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说道:“刘老师,不如我们去把江苗的遗书交给她的家长吧。” 转交遗书只是随便找的一个理由,更重要的是顾婉想近距离接触一下江苗的尸身,看看她失踪的魂魄有没有线索。 ——顾婉从来没有想过魂魄会还在江苗的尸身里,因为以她的能力,这么近的距离如果还招不来刚去世的魂魄,那她也不用做这个玄门天师了。 若是正常情况,无论江苗是失足落水,还是跳水自尽,她的魂魄都不可能失踪,看来她的死,还没这么简单。 顾婉跟在刘老师身后,一边朝着行政办公楼走去,一边在心中默默思忖。 办公楼大厅外,挤满了人,有前后奔走的老师,有管理治安的公安干警,也有闻讯赶来的江苗的亲属。 凄厉的哭喊和叫骂声一声接着一声,还没靠近,顾婉便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可能是因为已经接受了江苗夭亡的事实,哭声听起来没有尸身刚找到时那样伤心欲绝。 挂着硕大“冤”字的花圈成堆成堆地摆放在大厅里,将后面墙体上挂着的优秀教师的文字介绍遮挡得严严实实,老师微笑着的照片在花圈的映衬下看起来颇有些不吉利。 大厅里面烟雾缭绕,正是纸钱燃烧时的气味。不光冥钱,还有一些纸扎摆在大厅里,都是江苗的亲属临时买来的。偶尔有几个老师望着这些东西,忍不住露出悲哀的神情,却又很快压了下去。 两位校长遭到殴打,又被强压着磕头赔罪之后,已经被群情激愤的教师搀走了。当时家属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止强逼着校长磕头,还强行按了几位老师下跪。 教师们眼睁睁地看着校长、同事在他们面前受辱,在场的一百多个公安干警面对这些场面也是顾虑重重,除了挨打,竟没别的用途。明明是政府部门,却基本没起到什么作用,也没能好好保护那些无辜的老师们。 很多老师此时心头都涌上了辞职的想法,他们的初心是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人才,可现在好好教书却得到这样的结果,还不如趁年轻赶紧换个职业。 江苗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头发也被一根一根擦干了,眼睛还是没能闭上,就这么表情狰狞地躺在桌子上。这张桌子平时是放在一楼偶尔用来展示教师作品用的,因为足够宽大,被江苗的亲属临时征用,将那些作品扔在地上之后,让江苗躺在了上面。 大厅架起了灵堂,估计这是这所重点高中办公楼第一次被用来做这样的事情。在场的人很多,摩肩接踵,顾婉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当她想要靠近大厅正中间江苗的尸体时,原本怔怔望着女儿的江苗妈妈一下就发现了她。 江苗妈妈认得这个女生,虽然她当时头昏眼花,但她记得,是这个女孩子告诉她,苗苗就在那方大池塘里,她还记得那只神奇的千纸鹤。 但是,这个女生现在过来是干什么? 难道……苗苗还有救? 可是,女儿意外掉进水里已经几天了,尸身都已经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了,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了吧! 这样想着,一串串泪珠又砸到了地上。 是的,江苗妈妈一直坚持女儿是意外落水,她打从心里不觉得苗苗会自杀。因为在她心中,她们母女感情深厚,苗苗一直性格活泼开朗,有什么不开心都会跟她诉说,她看不出女儿有自杀的倾向。哪怕看了监控,知道女儿被老师批评了,她也坚定地认为女儿是散心的时候,意外失足落水而亡的。 “这是在江苗抽屉里找到的,”顾婉将那封信递给了江苗妈妈,神情冷淡道,“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江苗妈妈浑身发着抖,迫不及待地抢过信纸,打开看了起来。 这封信的内容刘老师刚刚已经拍下来了,她觉得应该让学校的老师,尤其是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伤害的老师看一看,知道江苗究竟是为了什么选择了死亡,让老师们知道,有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完全是自己的错。 就比如这封遗书,顾婉虽然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江苗,但她能从遗书上看到一个精疲力尽、不堪重负的江苗。 这些压力都是从哪来的呢?也许是从父母日益浓厚的期待里,也许是学校里老师的另眼相看中,又或许是当她成绩每况愈下,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天才时,那些无影无形的压力就将她压垮了,压得绝望了。 是的,虽然电视媒体一直宣扬江苗是难得一见的神童,但她自己觉得,她或许是在语言文字上比旁人敏感,但其它的,只不过比别人更努力罢了。 刚进入高中时,江苗是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进入的,媒体纷纷报导这位神童,连校方也以她作为招牌来招学生,可谓是羡煞旁人。 但高中不比小学和初中,天赋和努力一样都不能缺,她毕竟年纪小,很多方面还跟不上,不过半年,她发现自己在学习上已经有些吃力了,成绩也从年级前三掉到了班级中游水平。或许只有当徜徉在小说世界里的时候,她才能稍微喘口气,暂时忘掉现实里的压力。 其实江苗上课看小说真的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第一次被李老师抓住,前两次被抓住之后,李老师不过是批评两句,也就算了,唯独这次,老师要求与家长面谈,江苗觉得没办法面对父母,于是才走上了绝路。 江苗妈妈看着纸上熟悉的笔记,一股锥心的疼痛让她弯下了腰,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却还是如自虐一般,一遍一遍地阅读女儿的遗书。 这些字明明都认识,但此刻她却觉得是那么陌生。 是他们做父母的错了吗?是因为自己给了孩子太大的压力吗? 江苗妈妈扪心自问,若是早知道女儿过的这么累,会因为神童这个名号不堪重负,她宁愿女儿从来没有提前上过学,没有跳过级,哪怕苗苗平庸一些,即使是个成绩倒数的学渣,她也希望女儿能健康地活着。 ——或许这本来就是父母生下孩子时最初始的愿望,只是在漫长的时光中,他们忘记了这份初心,将很多期许和梦想压在了女儿的身上,最终压得女儿垮掉了。 就在江苗妈妈看信时,顾婉已经来到了江苗的身旁,周围的亲属不认识她,都虎视眈眈地望着,准备随时随地来给她一个教训。 江苗舅舅还记得顾婉,低声向亲属解释了几句之后,他们才收回了那择人而噬的目光。 果然不出她所料! 江苗的灵台里什么都没有,尸身里也没有魂魄,这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顾婉在其中并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那江苗的魂魄究竟去哪了?这其中到底又藏着什么秘密? 顾婉在心中默默思忖,信里江苗寻死的意图很明确,按说应该是自杀死的,但魂魄又确实不在,难道说,江苗的死真的没那么简单? 暂时还什么都没查清楚,顾婉不想跟江苗的亲属多说话,便径直离开行政办公楼,朝着那方大池塘奔去…… 第 147 章 从抽干水到现在,已经过去六七个小时了,池塘里的水已经从外面灌回了一部分,顾婉跳下去的时候,发现水位已经到了她的膝盖处,冻得她一哆嗦。 戏精女鬼早已向别的灵体打听清楚了江苗死前的位置和样子,即使是她没有亲眼见到尸体被打捞出来的现场,这时也可以准确的将地点为顾婉指出来。 “婉婉你看,”戏精女鬼漂浮在离水面约一尺的距离,模仿着当时江苗的姿态,“我听人说了,江苗当时被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趴着的!他们还说啊,看她的姿势,应该在水里就后悔了,想爬上来,无奈水草缠住了她的脚,最后才死在这里。” “你说的很有道理!”顾婉点头认可戏精女鬼的说法。 戏精女鬼漂浮的位置,就在池塘边缘,抬着头往上看,池塘内壁挡住了顾婉的视线。她觉得,如果不慌张的话,一个正常人憋足一口气,应该是能扒着池塘里的土壤爬上来的,这样想的话,若是没有那些水草,说不定江苗还真的不会死。 不过……难道真的这么巧,池底的水草都缠住江苗的脚?如果江苗的魂魄是正常的,那也就算了,毕竟这样的意外还是存在的。但此时江苗的魂魄不见了,连顾婉都招不回来,所以直觉告诉她,有时候看似是巧合,实际上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这一切肯定没这么简单! 这样想着,顾婉迅速弯腰去捞江苗尸身处的水草,薅了几把拿在手里。 说来也怪,这池塘里水草本就稀少,她在里面走了几步,能感觉到水草划过小腿时柔嫩又麻痒的感觉,但还真没一根水草缠上脚踝的,她还特意蹬了几脚做实验,那些水草也只是随着水流拂动,偶尔有一两根缠住脚踝,也毫不费力地被她蹬断了。 比起顾婉刚刚蹬断的鲜嫩青翠的水草,她现在手里拿着的水草颜色偏暗,并且隐隐冒着一股腥气,不知道是因为是在尸身处沾染了怨气,还是其它的原因,这水草上还有一丝淡淡的怨气缠绕着。 这怨气又是哪来的? 顾婉望着手中的水草,陷入了沉思。 看江苗尸体狰狞的表情,不可能死得毫无怨气,但是她的尸体却没有一点异常,说明那些怨气肯定都在她的魂魄上。 这样看来,水草上的怨气,究竟是江苗的,还是那个可能害了她性命的人的呢? 顾婉觉得,这个答案,只有等她找到这怨气的来源之后,才会知道了。 总之,不管怨气来自于谁,追踪这缕怨气绝对没错! 顾婉这样想着,将水草中的怨气提取出来,用灵力包裹住之后,紧紧地捏在了左手手心里。 行政办公楼还在吵吵嚷嚷,但是顾婉已经没有心思想去看一看了。 这种关头,冒头就是死,所以李老师肯定不能出现。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当那些家属找不到他们心中的“罪魁祸首”,等到发泄完自己的怒气之后,肯定在赔偿上会有所要求,甚至说不定今天闹事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顾婉觉得,这种扯皮拉筋的事,还是交给学校去慢慢谈吧,她要去查清江苗溺水的真相,也好避免再出下一个受害者。 “小雪,你说,很多人都认为江苗性格活泼外向,大大咧咧,平时也没什么心事,怎么突然就走到要写遗书,跳水自杀的这一步了?”以上辈子的经历而言,顾婉觉得能活着已经很好了,若是能身体健康地活着,那更是一种恩赐,所以她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自寻短见。 即便是有外在因素引诱江苗自杀,但那一定是微乎其微,不易察觉的,因为顾婉还在这所学校里坐镇,太明显的邪术她肯定会发现。 而自始至终顾婉始终没有察觉,所以江苗肯定本身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是的,顾婉的看法和戏精女鬼的一样,都认为是江苗自己做出了这个选择。但选择的过程中有没有受到别的东西引诱,以及在水中挣扎时有没有后悔,有没有被别的东西挡住求生的路途,那就是她想要去查清楚的事情了。 “不是说有一种病叫……叫什么‘微笑抑郁症’吗?有的时候,并不是表面高兴,内心就一定开心,也许那个人真实的感受是痛苦压抑,悲伤忧愁,但为了不让亲人担心又不得不强颜欢笑,时间一长,谁坚持得下去啊!”戏精女鬼振振有词道,“不要以为只有成年人才会伪装,其实现在小女孩心思可多了!” 顾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她自己一向是表里如一,有什么说什么,但为了不让父母知道她还在抓鬼,她还是撒了几个善意的谎言的。她自己都这样,那江苗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故意表现得热爱生活,好像也很正常。 不轻易透露自己的心思,这是有城府的一种表现,但无论是谁,长年累月天天演戏,也是会受不了的,更何况江苗还是个小孩子。 “小雪,我们学校以前发生过这种事吗?按说江苗跟你一样都是自杀而亡,如果她有执念,多半也会跟你一样,留在学校里成为一名地缚灵,怎么这魂魄就突然不见了呢?”顾婉顺嘴问道。 这个问题顾婉觉得问戏精女鬼很合适,她们死法一样,说不定戏精女鬼会有一些别的解释。 “你跟我唠这个我可不困了啊!”谈起校园往事,戏精女鬼一下打起了精神,“我跟你港,其实我们学校压力真还挺大的,自从校区翻新之后啊,学校里这隔一年死一个,还都是自杀!前年是上吊,四年前是跳楼,要是算上江苗,这已经三个了,应试教育造孽哟!” 听了这话,顾婉一言难尽地看着小雪,简直要无语了,“每隔一年自杀一个,前年是上吊,那你呢?你是不是把自己忘了?还说是应试教育的锅,你觉得你是吗?” 戏精女鬼陡然想起来她把自己给忘了,连忙讪笑道:“哎哟,我不是,我是因为追爱豆一时想不过来自杀的,跟那几个不一样!而且啊,是我先死了之后,前年那个才在教室里上吊的!” 说到这里,戏精女鬼的面色渐渐疑惑起来,缓慢道:“四年前那个我只是听说,但前年那个老师上吊我是看见了的,就吊在她任教的教室电风扇上,后来也是没有看到魂魄,现在想想,跟江苗这事是不是有点像?” 顾婉:“???” 吊在教室电风扇上?这是什么仇什么怨?没给班上学生留下心理阴影吗? “前年那位是老师?”顾婉愕然,“为什么会选择在教室里……?” “那时候我刚死,还没养成到处围观的好习惯,所以具体原因不太清楚。”戏精女鬼的脸色看上去有几分遗憾,“不过听说是班上学生不听话,她工作压力太大,一时想不开,就……” 顾婉神色凝重,自杀之人,除非是像戏精女鬼这样,稀里糊涂又难以挽回以至于造成了恶果,就这样,戏精女鬼还是因为心有执念,成为了地缚灵。而那几个自戕的人,魂魄竟然不见了,想想也知道里面必有蹊跷。 还有,以戏精女鬼地缚灵的身份,为什么江苗溺毙在池塘底下那么长时间,她和曾凌云却都没发现?明明当天他们就将整个学校找了几遍,按道理来说,这也是不正常的。 顾婉慢慢走着,将这一点也记在了心里。 会引人自杀,会阻碍求救,会抢走魂魄,还会掩盖踪迹,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在心里默默思忖。 这些年来,因为隔三岔五就会死个人的原因,学校一直怀疑是不是翻新的时候,破坏了校园的风水,还专门偷偷请人来看过,但是看过的大师都说风水没问题,甚至称得上上等。 找不出原因的学校领导只好放下对风水的怀疑,转而去给老师和学生做心理辅导去了,平时多鼓励、多赞扬,少批评、少攻击,希望在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下,能让大家都安安稳稳地毕业吧! 但是一所为了追求高考升学率的重点高中,就算要求再低,那肯定也是很严厉的,这在所难免,校方也只能在预防这样的事上,多花点功夫了。 高一高二顾婉不记得了,但高三就她所知,如果以太累了,压力太大了需要休息这样的理由找班主任请假,班主任是多半会批的,不仅会批,还会告诉学生家长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安抚学生的心情。 更别提学校里还安排了专门的心理咨询师,一些学生常常跑去唠嗑。 学校老师也都特别负责任,就顾婉知道的,有一次几个学生在顶楼欣赏夜景,还拿出手机拍照留念,拍照时的闪光灯被已经到了校门口的一位老师发现了,她硬是一路狂奔了回来,爬到顶层,将这些学生都喊了下去,交给了各自的班主任之后,这才安心下班回家。 现在想想,老师多半是被这种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吓到了,生怕那些学生一时想不开,从上面掉下来,才会这么紧张吧! 但是,什么都防范到了,怎么就忘了这两方池塘呢? 顾婉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一时疏忽,又或许是觉得池塘就在眼皮子底下,不会有学生在这里出事,所以学校忽略了这两方池塘,反正不管原因如何,最后结果都是江苗在这里丧命。 学校存在安全隐患,在这个事故上,确实责任不小,看来要赔一大笔钱了。 结果确实如同顾婉所想,江苗尸体还摆放在行政办公楼的桌子上,她的亲人们向学校开出了一百万的赔偿价。 第 148 章 虽然再多的钱也没办法挽回亲人失去的生命,但赔偿金额还是要谈一谈的。 一百万这个天价数字学校自然没办法答应,但为了避免家属继续闹事,以及维持正常的教学秩序,肯定还是要付出一大笔赔偿金的。 后面究竟赔了多少钱,顾婉就不知道了,她对这个不关心,反而是手里的这缕怨气,她更关注一些。 这怨气无根无源,仅凭这个,她也没办法追踪到怨气的来源究竟是哪里,但是江苗是在水中遇害,既然在学校池塘里没有查到线索,那么,外界那片与学校池塘相连的湖泊便是最可疑的地方。 虽然如此想,但此刻身在学校,她也没办法立刻跑到那片湖泊寻找线索,只得先回教室,随便拿自己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将这缕怨气封印了起来。 怨气本身就是在水里找到的,此刻溶于水中,也能更好的保存。 ——当然了,主要是因为她没有找到更好的保存怨气的工具,于是顺手废物利用了一下。 望着这缕怨气,顾婉翻来覆去感受了个遍,将它的气息牢牢记在了心里,保证下次看到同出一源的怨气时,一定能认得出来。 晚自习很快就结束了,早就收拾好东西的顾婉背着包,第一个离开了教室。往常她的包里都背着回家要做的试卷和参考书,今天除了半瓶水,其它什么都没带。 她觉得,大晚上的去湖泊寻找线索一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视线不好不说,如果不是她有近距离追踪怨气的本事,想在湖中找到怨气的来源,本身就如海底捞针一般,希望渺茫得很。 找不找得到另说,但估计等她忙完这件事,时间肯定已经不早了,所以根本不用带那些参考资料回家。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顾婉拜托刘老师帮自己向爸爸妈妈打个电话,说今天下晚自习以后,老师会辅导自己学习,晚一点送自己回家。 刘老师十分信任顾婉,知道她分得清轻重缓急,这时肯定是有要事要办,都没多问什么,就直接照做了。 解决了后顾之忧的顾婉心中一松,又联系了蒋其琛。 自从上次顾婉妈妈教育她,即使是有本领在身,也不应该过于莽撞之后,她反省过后,在这方面就格外注意了些,发誓绝不会轻易踏足险地。 比如这次,虽然她觉得一个邪物对她来说,应该不在话下,但她思考一番过后,还是放弃了自己一个人前往的想法,转而将蒋大哥约了出来。 蒋其琛身负纯阳命格,对于那些妖魔鬼怪来说,完全是核武器级别的了,万一遇到危险,绝对不会拖后腿,甚至还有可能帮自己一把。 ——当然了,绝不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蒋大哥的原因,嗯,绝对不是! 校门口,望着蒋大哥看见自己时,倏然亮起的眼眸,顾婉突然想到上次他对自己说的话,忍不住脸颊微微一热。 上次见到蒋大哥,还是年前没放寒假的时候,当时蒋大哥向她告白,她说要回去考虑一下,便没有下文了。 当时回去之后,又是期末考试,又是处理那一大家子人渣,认回真正的爷爷奶奶,这一连串的事情她只在短信里大概描述了一下,竟也一直没什么机会跟他见面,更别提答复他上次那个告白了。 许久未见,顾婉觉得蒋大哥憔悴了许多,眼眸里还有些红血丝残留,但望着自己的目光始终还是那样温柔。 “你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担忧的话语脱口而出,顾婉动了动手指,忍住了想去摸蒋大哥脉搏的冲动。 “我听说你们学校出事了,你还好吗?”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听到对方第一时间说出来的话都是对自己的关心时,两人微微一怔,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蒋其琛面露喜色,一双眼眸深深地望着顾婉,不由自主道:“我一直在等你的答案,心中忐忑不安,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所以……”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但是顾婉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心中念着自己所以难以入眠。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保证了一贯的风度,并没有逼迫自己尽快给他答复。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蒋其琛不愿意给顾婉压力,从来没有想过催她,如果不是今天见面,让他没忍住这番心里话,他估计得憋到天荒地老。 “蒋大哥,你究竟为什么喜欢我?是因为我救了你吗?”望着蒋其琛一如既往温柔中又带着些隐忍的表情,顾婉心中冒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忍不住轻声喃喃道。 她能想到可能性最大的理由,就是这个了。可是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是自己救了蒋大哥的命这个原因,她虽然心中喜悦,但还是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对我来说,你就是特殊的,我对你是一见钟情。”蒋其琛不愿心上人误会,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切都娓娓道来。 蒋其琛想起他们在医院里的初遇,婉婉仿佛是一道光,点亮了自己的生命。他不知道第一次那种心痛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但他知道,当时他其实是一见倾心,满脑子都是婉婉,第二次更是直接沦陷,从此死心塌地。 “之后诚子出事,我来找你帮忙,除了因为当时是你提醒了他,也是因为我想见你。” 蒋其琛家世显赫,又因为他的缘故蒋家笃信玄学,认识不少大师。当时宋至诚出事,他其实还是能找到德高望重的师傅,顶多多费些功夫罢了。但他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再次去医院请了顾婉,不得不说,“想再次见到顾婉”这个原因,还是占了不少比重的。 “以前,所有大师都说我活不过三十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使我心中喜欢你,爱你,但我从不敢表露,甚至想着要不要离你远一些,但还是按捺不住想要接近你的心情。” 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心绪变化如此之大,蒋其琛回忆起当时苦涩的心情,竟从中品出几分甘甜来。 “在诚子家里,你说可以治好我,并且当场消除了我的煞气。婉婉,你知道吗?那不仅救了我的命,也让我有了勇气继续追逐你!” 如果他还是那个命不久矣的蒋其琛,那些话,那些爱恋他肯定会埋在心底,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但当他不用再为寿命所困的时候,他又为何不能去追求此生所爱呢? “其实当你说要去诚子的剧组拍戏的时候,我很高兴。”蒋其琛想起当时在山庄里一起吃饭时,婉婉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诚子家里的事情解决以后,我担心以后很难见到你,心里一直想着该如何接近你,就听到了这个令我欣喜的消息,我知道,我还有机会。” “当时你拍戏的时候遇到鬼打墙,半天没出来,我心里着急,闯进影视城找你,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意识到了,你对我来说,已经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了。” 想起当时自己找遍了整个影视城,紧张得手心冒汗,头皮发麻的情景,那种恐慌之感还历历在目,蒋其琛忍不住抚摸着手腕上能让他静心凝神的小叶紫檀手串,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别的人都不行!我这样说,你明白吗?如果是另一个人救了我,我只会感激,却不会为她心动。”蒋其琛解释着。 跟上次表白时的紧张不同,这次蒋其琛微微带笑,语气柔软地一字一句诉说着,让人完全能感受到他的满腔诚意和深情。 “你为无辜被害的妞妞分魂,勇敢抓捕T国降头师,在保护大家的同时,又绝不姑息那些恶人,即便是对被人害死的厉鬼,也为她着想,希望她能有一个幸福的未来……越是与你接触,我就越高兴我爱的人是你。婉婉,我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但现在我说的,句句真心!” 随着蒋大哥的诉说,顾婉也跟着回想起他们一起经历的那些事情,不过才大半年,他们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回忆! 望着此刻蒋大哥说完那番质朴的话语之后,捏紧拳头,满怀希冀望着自己的样子,顾婉陷入了沉思。 从上辈子开始,她身体虚弱,但身为师姐,她一向表现得坚韧不拔,从不开口示弱。可以说,她独立惯了,习惯了很多事情都自己来做,很少指望他人。 但蒋大哥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习惯了慢慢依赖他,即使自己能够单打独斗,也喜欢叫上蒋大哥一起。 虽然她总是告诉自己那是因为蒋大哥命格特殊,能帮上忙,但其实她内心隐隐意识到了,在蒋大哥面前,她总是任性一些,父母没有给她的安全感,蒋大哥却让她体验到了。 在很多人面前,她是一个本领高强的保护者,但在蒋其琛面前,她却一直被他保护,仿佛在他心中,她比任何事情都更重要。 她的朋友很少,知道她本领的人就更少了,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遇到任何有趣的事,就在手机上讲给他听。戏精女鬼、捣蛋鬼、门房大爷……这些事情她都说过,而且蒋大哥跟她的三观特别契合,总是会说出与她心有灵犀的话语。 回想起来,蒋大哥并不是突然闯进自己的世界,而是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让她沉溺在这份安心之中,等她知道这份心意的时候,虽然他们很少见面,但其实他已经占满了自己的生活了。 那她究竟还在纠结什么呢? 顾婉扪心自问,如果蒋大哥身边有了另一个人,他像待自己一样待另一个她,自己能接受吗? 仅仅只是这样想了一下,顾婉便皱紧了眉头,心里产生了极其抗拒的情绪。 她完全不想看到那一幕的发生。 第 149 章 “蒋大哥,我想好了,我答应你!”顾婉一语道出,念头瞬间通达。 是了,她是喜欢蒋大哥的,有没有到爱的地步她不知道,但是蒋大哥对她来说,的确拥有极其特殊的地位。 在感情上,她是迟钝了些,但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但幸好,顾婉不是一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一旦想通,便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听着这梦想中的答案,蒋其琛心中狂喜,想要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心中的喜悦,却因太过激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紧紧将顾婉拥在了怀里。 ——不过这个举动很快便被顾婉喊了停,因为他们现在还在学校门口站着呢!这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下班的老师看见了,影响多不好。 于是才抱了没几秒钟的蒋其琛就见到他新上任的女朋友决绝地离开了他的怀抱。 既然是与学校池塘相连的湖泊,那自然不会太远,走几步就到了,不需要开车去。两个人迎着夜风,向着南边走去。 不知道是因为春天来了,还是因为蒋其琛心里高兴,他觉得这风吹面不寒,温柔得很,连路旁的大树也比平时看起来更可爱了,心里如同揣着一个硕大的气球,让他有种快要飞天的幸福之感。 虽然已经和蒋大哥成为了男女朋友,但顾婉觉得,他们相处的模式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嗯,除了更亲密些以外。 顾婉偷偷瞥了一眼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熟悉的触感和温度,但带给她是不一样的感觉。 以前两人十指相扣,是为了中和蒋大哥冲天的阳气和煞气,那需要她聚精会神地去做这件事,根本没心思想别的,握住手就跟握自己的手没什么差别,更别提让她脸红心跳了。 而今天二人只是单纯牵着手,就让她忍不住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在心里连背了几遍修炼口诀,才压了这种令她感觉无措的情绪。 两个人牵着手,默默地在街上漫步,虽然一句话也没有交谈,但两人之间仿佛飘着无数的粉色泡泡,周围看见的人都纷纷涌上一股被什么东西喂饱了的错觉。 “学校里那起失踪案最后怎么样了?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蒋其琛率先开口,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他工作的地方虽然离学校不近,但婉婉在这里,他还是多关注了几分的。这件事一闹大,就轰动了整个Y市,外面是众说纷纭,有说是老师把学生杀了的,学生离家出走的,也有说是学生被人绑架的……社会人士各有各的猜测,蒋其琛觉得婉婉这里一定有准确的答案。 事实上他也的确问对了,遗书这件事肯定还没这么快捅出去,婉婉可以说是最了解真相的人了。 想着那封遗书,顾婉慢慢地将整件事讲了出来。 顾婉并不是一个善于讲故事的人,到湖边不过十几分钟,她便已经干巴巴地讲完了所有的经过,来到了黝黑静谧的湖泊旁边。 这湖泊并不大,但却是活水,湖边栽种着垂柳,一到春日,便有许多人到这里来赏景玩耍。 此刻已经是九点多,这里当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平静无波的湖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一股水腥气扑面而来,却并不让人觉得难闻。 “也就是说,虽然江苗留了遗书,也的确是自杀了,但婉婉你觉得她的死还有其他东西捣鬼?”蒋其琛一针见血,指出了顾婉心中的怀疑。 “没错,”顾婉回忆了一下江苗死前的姿势和表情,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怀疑她跳进池塘之后,应该就后悔了,甚至还想爬上来,但是却被什么东西给阻拦了,这才导致她丧命。” “当然了,我也只是怀疑,并不肯定,”顾婉将书包从背后拿了下来,翻出矿泉水瓶握在手中,“但这瓶子里的怨气是真的,江苗的魂魄也的确不见了,所以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我还是有的。” 手中握着的还剩半瓶水的矿泉水瓶里黑色的怨气缩成一团,朝着顾婉的方向靠拢,甚至有些隐隐不稳,随时会消失的迹象。顾婉怀疑,如果不是被自己封印在水瓶里,这缕怨气多半已经消失了。 顾婉默默地看了一眼蒋其琛,将瓶子上的封印又加厚了几层,免得还没找到正主,这缕怨气就已经被蒋大哥的阳气给消灭掉了。 看着婉婉无语中又有些幽怨的目光,蒋其琛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他知道自己阳气的杀伤力,已经习惯了离那些毫无威胁,却又惧怕他的东西远一些,免得影响婉婉找线索。 见蒋大哥后退之后,瓶子里的怨气虽然少了一小半,但已经恢复了正常,顾婉开始运转灵力,凌空画了一道追踪的符箓,控制着它,朝着瓶中那缕怨气袭去。 阴性灵力画出来的非攻击符箓让瓶中怨气壮大了一些,慢慢舒展开来,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雀跃地涌动,如果不是有这瓶子阻拦,顾婉觉得它可能已经兴奋地朝那个方向飞过去了。 “蒋大哥,我们走!”顾婉转头匆匆说了一句,便率先朝着湖对岸走去。 怨气指引的方向正是朝着湖水那一边,但此刻顾婉还什么都没弄清楚,也不可能立即跳入水中去找线索。万一怨气指引的地方是在对岸的湖边呢?她才不想跳进冷水里游了一圈之后,结果发现线索就在岸边,根本不用下水。 所以她绕着湖泊,在岸边测试着,每到一处,就看看怨气的表现,通过这个来揣测线索的具体位置。 结果当然不像她希望中的那样简单,不管是在湖泊边缘的哪个岸边,怨气都是朝着湖中心的位置扑腾,看来线索不在岸边,应该是在水里了。 “看来还是逃不脱要下水一次了。”顾婉望着湖面,叹了口气,计算自己在哪里下水离湖中心会比较近。 “婉婉,你先别急,”蒋其琛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我看岸边有船,而且就这样下水太危险了,我可以安排专业人员带潜水设备来。” 蒋其琛表示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就好,他才不放心让可爱的女朋友赤手空拳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即使女朋友其实一点也不娇弱。 也不等顾婉回答,他就拨通了电话开始安排了起来。此刻他离顾婉约有一米的距离,他算过了,这个距离是他能离的最近,却又不影响那些东西稳定的距离。 “行,那我们就等一等。”顾婉爽快地点头,接受了男朋友的好意,“不过如果真的是在水里,那我也还是得下去一趟,其他人也不知道究竟要找什么。” 她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怨气是从池塘底下的水草中发现的,如果同出一源,那多半也是在水里。 如果怨气的来源是在水里,那会不会是水鬼在找替死鬼? 这样一想,这个可能性的确是很大。顾婉在心中默默思忖。 水鬼又被称为水猴子,是人遭遇意外,或自杀被杀,总之死亡于水中,而且不能投胎转世的一种鬼魂。 它暗中游荡在水底,然后趁人不备将活人拉下水中淹死,等这个活人死了之后,便做了它的替死鬼,而它自己就可以投胎转世,这个被淹死的替死鬼便会如它一般,又去寻找下一个替死鬼。 因为担心孩子擅自到水边玩耍,导致溺水的惨剧发生,老一辈的家长常常讲述水鬼的故事吓唬小孩,这也是民间传说里,出现在大人口中最多的鬼怪之一。 当然了,顾婉了解的更多,她还知道水鬼怕火,水里是它的主场,但到了岸上,随便一个成人都可以杀死它,只需要一把火。 难道说,是这片湖泊里的水鬼找替死鬼,找到了江苗头上,然后等江苗死了,那个水鬼投胎转世去了? 顾婉如此想着,但很快,她又觉得这个猜测还是有些问题。 两片水域相连,如果只有江苗一个人魂魄失踪,那顾婉觉得,水鬼找替死鬼这个原因说得通,但是她之前才从戏精女鬼口中得知几年前死亡的两人,同样是自杀,也一样是魂魄失踪,但却不是在水里死的。 所以她觉得,这三例死亡案件多半有联系,不会只是简单的水鬼找替死鬼。 水里才是水鬼的天下,而之前那个上吊的老师,跳楼的学生,都不是水鬼可以出现的地方。 不过,说归说,哪怕不是水鬼,如果怨气真的是藏在水中,她还是得下水一趟的。 “我跟你一起下去!”蒋其琛知道婉婉在这方面的坚持,不愿意勉强,但又不放心她一个人下水,只得道,“我潜过水,可以陪你一块儿下去。” “好吧!你的阳气是那些东西的天敌,到时候记得跟我拉开距离。”顾婉见蒋大哥面色坚定,也没拒绝,点头答应了他。 两个人站在水边,隔了有一米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蒋其琛手底下的人还是十分靠谱的,不到半个小时,就带着齐全的装备来到了这无名湖畔。 这片湖泊是有船的,就停在岸边,船不大,但也够三个人上去了。在专业人士的操作下,他们来到了湖中心,也就是怨气指引的地方。 到了这里,怨气不再往旁边扑腾,而是缩在瓶底,不住地往下压,像是想从底下钻出去似的,顾婉觉得自己似乎都能感觉到这缕怨气兴奋的情绪了。 将矿泉水瓶放在一旁,顾婉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穿戴着潜水装备。 蒋其琛以往潜水的次数不少,这时也在一旁帮忙。三人都准备好之后,向着水底游去…… 第 150 章 这片湖水看似平常,但跳下去之后才发现足有□□米深。顾婉有瓶中怨气指路,一路朝着目的地飞快地游了过去。 蒋其琛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婉婉,人也是紧随其后,既要保证她的安全,还不能离她太近,以免自身阳气影响到线索。 怨气指引着顾婉一路往下,直至到了水底。这片水域明显比学校里那方池塘要更有生机一些,连水草都要更茂密。 顾婉看着原本茂盛的水草丛中突兀出现的一处直径约三米的空地,再瞧瞧瓶中怨气朝着那边扑腾的模样,不用说,也知道这缕怨气的主人曾经在这里停留过,这里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在水中,行动跟在陆地上完全不一样,顾婉控制着身体,慢慢落到了那片空地上,这才发现,这片水底并不是没有生长水草,而是因为某种原因,水草完全枯萎了。有些随着水流飘走,有些则如同被烧焦了一般,变成了细细长长的“黑绳”。 这是植物被怨气侵蚀过的表现! 顾婉想起之前在李家村,周语真怨气封村时,所有植物同样的表现,心中了然。 但是这里虽然有怨气存在过的迹象,却没有发现怨气主人的行踪,不知道是收取了江苗的魂魄,达到目的之后离开了,还是知道有人找麻烦,所以避开了?顾婉不得而知。 她将矿泉水瓶递给跟在一旁无所事事的下属,请他帮忙保管,接着又向可怜兮兮离她足有三米远的蒋大哥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到自己这儿来。 原本可怜巴巴,只能隔远看着,不能凑近的蒋其琛见女朋友召唤自己,不由得大喜,拿出最快的速度“嗖”的一下就游到了婉婉面前。 因为是在水里,又穿着潜水装备,不方便交流,顾婉也没说话,而是直接双手伸出,与蒋其琛十指相扣,眼眸微闭,额头也互相抵在了一起。 ——虽然隔着装备,但不得不说,水中的这一幕十分亲密,要是光线再亮一些,用摄像机拍下来,又是一部唯美大片。 一旁莫名觉得自己多余的下属,在心中怀疑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我blingbling发着光? 为什么往他嘴里塞狗粮?讲道理,他根本一点也不想吃啊! 而且,这是在干什么,拍婚纱照?还是老板带着老板娘寻刺激来了?老板娘这么小的吗?为什么不去海边而是要来这个屁都没有的湖里?老板审美不行啊! 心中被各种弹幕刷屏的下属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和老板娘交流的全过程,嗯,指导穿装备的过程中他既没有表现得很亲近,也没有很冷淡,留下了好印象的同时,跟老板娘也保持了足够的距离,不会引来老板的敌视,完美! 顾婉可不知道旁边蒋大哥的下属内心还有这么多戏,她闭上眼,与男朋友额头相抵之后,便运转起了灵力,神识交融,探查起整片湖泊来。 这片湖泊虽然面积不大,但足够深,顾婉担心灵力没办法支持她查完整片湖泊,这才想着借助于男友的阳气。 要知道,以往二人还没在一起时,她便已经习惯了依赖蒋大哥,正所谓是灵力不够,阳气来凑,现在两个人成了男女朋友,她借起阳气来,那更是名正言顺了,反正两个人都受益嘛。 在神识的扫描下,这片湖泊褪去夜色带来的神秘感,开始变得无所遁形起来。 鱼、水草、石头缝……每一处顾婉都仔细检查了一番,甚至连水底每一寸土地都没放过,但除了她所在的这个圆以外,完全没有半分异常,就好像那缕怨气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整片水域的生态系统基本没有受到影响。 情况越是正常,反而越奇怪,因为这里明明有怨气出现的踪迹,但范围却控制在这个三米大小的小圆圈中,越发说明了背后之人不简单,刻意消除自己的踪迹,所图甚大。 只是,那个人,或者邪物,需要江苗的魂魄做什么呢?难道说,江苗,还有之前跳楼的学生、上吊的老师,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顾婉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今天虽然铩羽而归,但至少确定了背后确实有人捣鬼,而且还了解了幕后人的难缠。 没有更多的线索,这件事只能暂时先搁置,以她的能力,想要追查前几年死去那个学生和老师的旧事,需要花费很大的时间和精力,而高考在即,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和精力。 幸好现在有749局在,这些灵异案件本身就是他们的职责,她完全不用单打独斗。 这样想着,她打了个电话给刑烨,将整件事情讲了一遍。 接到顾婉电话的刑烨一点也不吃惊,甚至有点迫不及待。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749局在顾婉这里,真的是什么都做,查案、善后、抓捕罪犯,这一样一样可都是业绩啊! 发生在华国境内所有的灵异犯罪,他们都有责任将罪犯绳之以法,而且如果连顾婉都处理不了,那肯定相当棘手,需要特别关注,第一时间处理。 况且这桩自杀案在互联网上已经爆了,大众都很关注这件事情,无论是觉得家长可怜,还是站在学校那一方,在网上都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孩子只是社会的十几亿分之一,但对于那个家庭来说,可以说是全部了,尤其死的还是独生子女。 对于绝大多数父母而言,这就相当于家破人亡。那些失独老人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心中这份阴影,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将会有多么凄凉悲惨。 而且如果真的有邪物蛊惑学生自杀,暗地里偷偷收取魂魄,那必然所图甚大,他们要尽快查出真相,避免下一个受害者出现。 749局能人辈出,可能在画符抓鬼上比不过自己,但其它方面还是很靠谱的,所以转交了任务的顾婉很放心,等刑烨一行人到了Y市之后,她连那个装着怨气的矿泉水瓶也一起交了过去,希望他们能通过别的手段找到这怨气的主人。 后面查案的过程顾婉就没有参与了,但她听刑烨说,在重启几年前那两个人的自杀案件调查之后,因为当时的现场早就被破坏,而且时间也已经过去几年了,他们无论是询问当事人的家人,还是向自杀场地其它的鬼魂打听,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几桩案件就此陷入了僵局。 顾婉觉得,从前面几次的案件来看,那个幕后黑手十分沉得住气,没有昏了头似的疯狂收取魂魄,而是每隔一年来一次,还都伪装成了自杀案件,如果不是她在这所学校,恰好碰上了,说不定再来几次,也不会有人察觉这其实是灵异犯罪。 不过,据刑烨透露的消息来看,死去的这些人在命格上没有特殊的地方,这三人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都特别聪明? 无论是江苗,还是前面的那位老师和同学,在学业上都比较突出,但其它的,就看不出来特别的了,所以也不知道幕后黑手为何会找上他们,又是如何蛊惑他们的。 之所以奇怪这个,是因为除了毫无理智的厉鬼、小鬼等等大凶之物会到处杀人泄愤之外,灵异犯罪很少有像现实生活中杀人犯那样去无差别杀人,灵异罪犯大多都另有目的,比如为了报仇啦,找替身啦,抑或是它想害的人命格特殊,对它有用等等。 尤其是这三桩案件,犯罪手法隐蔽,时间间隔长,说明幕后黑手绝对不是毫无理智,无差别杀人的那种类型。 现代学校其实是个特殊的地方,因为学生人多,阳气旺,天然压制那些魑魅魍魉,甚至有时候会修建在坟场之上,也不用害怕闹鬼。 除了受土地保护的地缚灵,其它鬼物大多是避着学校这个地方的。所以,能忍着整个学校的阳气,到学校里蛊惑学生自杀,那得是多强大的邪物啊! 前几年的事不说,但江苗这件事顾婉确实没有察觉到校园里有异样,所以说,她本身是不信邪物是在学校里蛊惑江苗的。 聪明人不少,那为什么一定是江苗他们?幕后黑手到底是在哪里接触到他们的?媒介又是什么? 这些疑惑顾婉都告诉了刑烨,希望749局能尽快查出来。 江苗死后,没过多久,学校和家属就达成了一致,在学校赔偿了一大笔钱之后,江苗的遗体才挪走,被运往市区殡仪馆,焚烧后葬于公墓。 下葬那天,有很多老师和学生到场,但顾婉没有去。 她知道,墓中除了骨灰,别无他物,江苗的魂魄失踪,无论烧什么,其实江苗都是收不到的,所以还不如等召回魂魄之后,她再去墓前吊唁一番。 虽然这样希冀着,但749局迟迟没有攻破此案,考虑到案件的特殊性和隐蔽性,刑烨索性驻扎在了Y市,以便查案。 时间就在无休止的查案中,一天一天过去了,高三学子早就将一个月前的自杀案抛到了一边,全身心投入到了学习中,顾婉自然也不例外。 对于高考在即的学生而言,越是到了后期,心态越是重要,到了这个关键时刻,学校老师们每天都会给他们灌灌心灵鸡汤,舒缓舒缓他们紧张的情绪。 但即使是这样,顾婉还是很快发现他们隔壁的隔壁班上有一个女同学的表现很不正常。 说是她发现的,也不尽然,其实那是戏精女鬼告诉她的。 那个女生以往是个沉默寡言,各方面都很普通,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但最近几天,她莫名其妙变得十分高傲,言辞中对她的一些亲人十分鄙夷,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150-160 第 151 章 “据我所知,她爸妈早就离婚了,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也是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姐妹俩都跟着妈妈生活。”课间时分,戏精女鬼飘在半空跟顾婉聊着她知道的消息,正是关于那个性情大变的女生的。 “嗯,然后呢?”顾婉托着腮,十分捧场。 自从江苗那件事发生之后,戏精女鬼再也没有一整天都跟着顾婉,而是又恢复了以往的习惯,顾婉上课时,她在学校里到处闲逛,而等到顾婉下课了,她就过来将听到的八卦吐槽一番。 顾婉觉得,应该是对江苗事件的失察让戏精女鬼心中有些愧疚吧,毕竟那时候作为地缚灵,如果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江苗自寻短见,其实完全可以通知顾婉,说不定也来得及救回江苗。 这种愧疚的心情顾婉也不好劝解,只能靠时间来治愈。每天任由她到处闲逛,将学校里那些举止异常的行为向自己吐槽,如同一个到处巡查的警察,成天在自己的辖区里监测群众们的一举一动。 前段时间小雪说的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哪个学生压力大捏泡面发泄啦,哪位老师在办公室里私底下怒斥某个学生猪脑子啦等等,戏精女鬼就像一只惊弓之鸟,哪里有风吹草动,她便要担心一番,生怕又有谁想干傻事。 ——尤其是在听说自杀也会让别人产生从众心理之后。 曾凌云听顾婉说有邪物可能会蛊惑人自杀,还会收取魂魄之后,也是成天在学校里乱晃,企图抓到那个邪物,连自己弟弟的监督工作都暂时托付给了老学究,并且向老学究表示:如果弟弟不认真,请随便抽,抽了还不改的话,他回来了继续抽。 得了家长嘱托的老学究如同拿了尚方宝剑,天天对着曾凌波喷口水。顾婉觉得,得亏曾凌波看不见,不然每节课后都得跑厕所,去洗掉脸上那看不见的几层唾沫星子。 虽然还是一样学习,但顾婉其实也对学校里发生的事多上了一点心,因为之前这三起自杀案都是在学校里发生的,顾婉觉得,说不定那邪物还会再次犯案,所以对戏精女鬼口中的一些不寻常的八卦也多注意了些。 ——比如这次小雪口中那个性情大变的女生。 “那个女生的姐姐跟我是一个年级的,虽然不是很熟,但也认识,哇,那姐姐真的特别优秀,”戏精女鬼一边回忆,一边夸赞,“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好,各方面都强人一等,真·人生赢家!” “嗯嗯,”顾婉敷衍地点头,催促道,“所以重点是什么?那女生性情大变难道跟她姐姐有关?但按年纪,她姐姐应该上大学去了吧!” 戏精女鬼的活动范围就在学校里,就算跟那位姐姐有关,戏精女鬼又是怎么知道的? 比起这个,顾婉更怀疑鬼上身的可能性。 “婉婉别急,听故事也要知道背景啊,且听我慢慢道来!”戏精女鬼颇有仪式感地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女生叫余虹,父母在她小时候就离婚了,家里有好几套房,家境还是不错的。就在她姐姐读高一的时候,她妈妈又给她们姐妹俩找了个继父,新组建了一个家庭。” 这么私密的事,小雪竟然也有办法打听到,真是不堕她爱八卦的名头。 顾婉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似是察觉到了顾婉内心的无语,戏精女鬼连忙解释:“这可不是我做鬼之后打听到的啊!是当时余虹姐姐作为校园风云人物,被一些无聊的人扒出来的,爆料的是余虹姐姐的熟人,应该是真实的。” 顾婉了然地点了点头,问道:“然后呢?像这种重组家庭,需要时间磨合吧,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算是普通家庭,也难免会有摩擦,更何况是这种半路出家的夫妻,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若是男方也有娃,估计磨合的时间得更长。 这可能会发生的矛盾和烦恼顾婉随便想了一下都觉得头疼,不由得佩服起那位余虹妈妈来。 这位妈妈明明家境不错,不需要依靠男人,却还是又结了婚,看来对那个男人多半是真爱了,不然单身它不香,不快乐吗? “我活着的时候不知道,但跳楼死了之后,我听说余虹姐姐对那位继父很不满,曾经三番两次在闺蜜面前抱怨她的继父。”戏精女鬼回忆道。 “是哪些方面不满呢?余虹姐姐有没有说原因?”顾婉问。 “说的很含糊,无非是那个人不怀好意什么的,没详细说。”戏精女鬼摇头道。 顾婉:“……” 脑中冒出一大堆想法,不过顾婉没说出口。 “余虹姐姐既然对继父不满,那有跟她妈妈说吗?”顾婉又问。 一般来说,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就算是为了让家庭更和睦,正常人都会告诉自己妈妈吧。 戏精女鬼摇了摇头,说道:“那就不知道了,我又不能出校门,没办法跟着她回家去看。不过,她的妈妈和继父一直没有离婚,想来就算她说了,也肯定失败了吧!” “所以这些跟余虹性情大变到底有什么关系?能别再水字数了行吗?”顾婉忍不住抱怨。 “余虹跟她姐姐不一样,她是一个很低调的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女生。”听明白了抱怨,戏精女鬼不再介绍背景,开始说正题,“她对她家人以前的态度我不知道,但最近她性格大变之后,开始在同学面前抱怨她的妈妈和姐姐,对她的继父,言辞间倒是挺亲切的。”??这是什么操作??真是鬼上身? 顾婉黑人问号脸.jpg “余虹说她的姐姐不温柔,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不招男生喜欢;还说她的妈妈性格太强势,让她觉得压力大……诸如此类的抱怨吧。”戏精女鬼耸了耸肩,看表情也是很无语,“好的词都用来夸她继父了,什么温柔、善良、体贴、绅士,满口都是称赞。如果不是我认识她姐姐,她这么嘚吧嘚吧地长期洗脑,我还说不定真会怀疑她姐姐的人品。” 一排排省略号在顾婉心中呼啸而过,她无语了片刻,仍是开口问道:“这种事一般人干不出来吧,她同学都不会觉得奇怪的吗?”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学校里奇葩真不少啊! “就是觉得奇怪这件事才传开啊,所以我才在他们班学生口中听说这件事。而且我还打听到,从她妈妈再婚起,余虹一直对她继父印象很好,以前沉默寡言的时候,偶尔也会向闺蜜称赞她继父,只是没有现在这么夸张罢了。”戏精女鬼说道。 “那看来也不算性情大变,可能是以前压抑的情感爆发了?”顾婉不负责任地猜测,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心中还是余虹这个人上了心。 ——并且专门抽了个时间,让戏精女鬼带着她去偶遇余虹这位奇葩的女同学。 正如戏精女鬼所说,余虹是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即使她身上穿着的都是名牌,但也好像被她穿出了廉价淘宝的效果。而且她的头高高昂起,带着一种“尔等皆凡人”的莫名优越感,让人觉得十分不亲切。 这些顾婉都只是一扫而过,她将重点放在了余虹这个人身上。 余虹气息正常,身上没有怨气或煞气,看来可以排除鬼上身的可能性了。但是她的面相倒是有些异样。 因为隔得有些远,顾婉看得并不清楚,所以她又凑近了些。 从余虹的面相来看,她有一个姐姐没错,竟然显示还有一个亲弟弟存在。看来妈妈真的很爱她继父,高龄还愿意产子,真爱无疑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顾婉发现余虹的父母宫,也就是前额天右边月角处,象征母亲的部位,黑气笼罩,这代表她的妈妈此刻危在旦夕,已经命不久矣了。 一般来说,出现这种面相的情况很多,像生病猝死、遭遇车祸,抑或是碰到了什么有死亡的危险,都会呈现在子女的面相上。 人命关天,虽然不认识余虹,但顾婉只犹豫了几秒,就上前去搭话了,随便介绍了几句,拉近了关系之后,顾婉说道:“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我妈妈待我也很不好,我理解你,所以在听说了你的事之后,我就特别想来跟你聊一聊。” 顾婉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向自己的妈妈赔了个罪。 她想不出更好套话的理由,只好借“感同身受”这一套来试试了。不过,她觉得以余虹抱怨自己亲妈、亲姐姐,亲近继父的智商而言,应该没那么聪明吧? 果然,听了顾婉的这番话,余虹脸上露出了同病相怜的神色,她叹了口气,说道:“父母上岗不需要考试真是太糟糕了,而且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所有的妈妈都爱孩子的,但我们要为那些真正爱我们的人,好好照顾自己!” 看来余虹果然没什么心机,她们明明才刚认识,交浅言深,余虹竟然还安慰她!顾婉一时无语。 不过考虑到自己的目的,顾婉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状似随意地抱怨道:“唉,我妈妈成天在外面跑,根本不关心我,这几天都看不见人影,我这都高三了,她也没给我做过几次饭,好烦啊!” 话一说出口,顾婉就有些后悔。她们俩又不熟,自己是不是把意图表现得太明显了?如果有陌生人跟自己说这种话,她要么会装没听见,要么一口盐汽水喷死他! 事实上还真的有人吃这一套。 余虹皱了皱眉,同样开口抱怨:“我妈也是,昨天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去哪里鬼混了,都是我爸在照顾我!” 第 152 章 “那你妈妈之前有说过要去哪吗?”这个回答正中顾婉下怀,她趁热打铁问道。 如果真是去了什么地方遭遇了危险,说不定之前有提前告知家人,可以套一套话。 “我妈能有什么跟我说,”这句话像是戳到了余虹的痛点,她翻了个白眼,说道,“鬼知道她去哪了,我也懒得关心,等她忙完了,自然会回来的。” 看来这对母女关系不是一般的差。 顾婉在心中腹诽。 “那你就没想过,你妈有可能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才没回来吗?”这天没办法继续聊下去了,顾婉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听到这话,余虹脸色一变,眸中竟带上了一丝警惕,说道:“少诅咒人了,我妈常常出门好几天都不回来,你凭什么说她这次是遇到危险了?” “我有个朋友在当警察,他说你妈妈现在可能正处于危险当中,你——” 顾婉的谎话还没编完,就被慌乱的余虹打断了,她尖声叫喊:“你胡说八道!我妈好好的!别人家的事你少管!” 说完以后,余虹的态度变得极其抵触,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刚认识的朋友多谈,将顾婉扔在原地之后,径直离开了。 这个反应……不太对吧? 顾婉望着余虹离去的背影,蹙着眉,陷入了沉思。 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但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虽然那些话都是她编出来的,但若是正常人,听到警察说自己妈妈可能出了事,哪怕认为是假的,也应该会关心一下吧? 哪知道这余虹却像是连听都不想听,也不愿意让顾婉说出口。 顾婉虽然抓鬼画符有一手,但揣摩人心就差了一些了,她思忖了片刻,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或者说,她虽然隐隐产生过很不好的想法,但内心觉得不可能,所以又强行压了下去。 “小雪,你怎么看?”顾婉转头问一直飘在身侧的戏精女鬼。 “婉婉,你这演技不错,但是借口太差了呀!”戏精女鬼懒洋洋道,“而且余虹的反应确实很不正常,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呢?” 一句惊醒梦中人! 虽然戏精女鬼只是随口一说,但顾婉也觉得,看刚刚余虹的反应,她还真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不行!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顾婉想了想,虽然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于是顺着余虹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追上余虹特别容易,她并没有走远,对于如何让人开口说老实话,顾婉还是很有一套的。 她直接将余虹怼在一个楼道的角落里,给余虹施了真话符。 “你是不是知道你妈妈是怎么失踪的?”顾婉面色严肃,直接入了正题。 “我……我不知道……”虽然神色厌恶,但余虹还是开口回答。 不知道?那为什么刚刚的反应如此奇怪? 顾婉和戏精女鬼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线索?”沉吟了片刻,顾婉开口问道。 真话符下肯定不会撒谎,余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她妈妈失踪的原因,但顾婉觉得,说不定她还有些东西没说出来。 “我……我昨天晚上半夜听到了一点声音,有点像……有点像我妈。”余虹面色挣扎,表情抗拒,脸涨得通红,却还是不得不开口。 “你听到什么了?在哪听到的?不是说你妈昨天就走了吗?难道她后来又回来了?”顾婉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抛了出来。 “我爸……说我妈有事出去了,昨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我妈也不在家,后来我在家里睡着了,半夜听到了一点声音,有点像我妈,但不知道是不是。”余虹颠三倒四,但却又全盘托出。 顾婉觉得,余虹应该是真的没听清楚,不确定半夜听到的是不是她妈妈,但其实她潜意识是有这个感觉的,不然也不会回避自己的问题。 “你还有没有其它线索?赶快说出来!”顾婉继续逼问。 “没……没有了……”余虹胆怯地回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顾婉面前老是控制不住想说实话,难道是因为顾婉气场格外强大的原因? “我……我能走了吗?”此刻的余虹早就没有了之前那种高傲又充满优越感的神情,褪去了那层表皮,怯懦的她在得到了顾婉的允许之后,迅速离开了这个楼道角落。顾婉觉得,她应该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自己了。 知道从余虹这里得不到更多的线索了,但至少有了个怀疑的方向,顾婉拿出手机,给长驻Y市的刑烨打了个电话,将这件事说了一遍。 按说这样的事情该是找警察的,但顾婉对警察系统不熟,除了当时寻找刘老师的女儿时认识一位警察以外,她就没别的熟人了。那位刑警是江城那边的,是蒋大哥的朋友,管也管不到Y市来啊! 而且就算她报警,也没办法说出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警察可不像余虹那样好忽悠,她总不能说是从同学的面相上看出来的吧! 想起国家机关,她最熟悉的应该就是749局的刑烨了,都一样是查案,报给刑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749局在顾婉这里就像万能小叮当一样,什么都能管,任何事情都能帮上忙,所以把这些事情拜托给刑烨,她是很放心的。 没有辜负顾婉的希望,刑烨在得知之后,当即把这件事揽下来了,自杀案他们没查出来,现在都闲着,帮帮顾婉的忙,也没什么不好。 顾婉在讲的时候,让他们重点关注一下余虹的继父,如果余虹晚上听到的是真实的,那么她的继父应该存在重大嫌疑。 在查案上,刑烨他们的经验其实比顾婉要丰富多了,自然知道像这种事情很多都是熟人作案,当即听了顾婉的建议,从余虹继父开始查起。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江苗的魂魄失踪,自杀案毫无头绪,不过这个时候,刑烨还不知道,一时兴起的随手帮忙,竟然会让他们查到自杀案的相关线索。 “怎么了?”课间,顾婉歪着头,看着面前递过来的手机。 手机是顾婉之前送给戏精女鬼的新年礼物,自从有了这样东西,戏精女鬼可以说是天天看,时时看,连巡查校园时都是带在身上的,从来没有片刻放下过。为爱豆的打榜、吹彩虹屁等一系列活动,也在时隔几年之后,重新抓了起来。 不过这时戏精女鬼要顾婉看的,可不是她爱豆的事情,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学校论坛的界面。 【树洞】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那些人杀枕边人情有可原吗????顾婉黑人问号脸.jpg “这是什么鬼?”顾婉一脸诧异。 猎奇新闻?还能发在学校论坛里? 戏精女鬼见顾婉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愕然表情,撇了撇嘴,解释道:“这是学校匿名论坛里的一个帖子,从发出来开始不到半个小时就hot了,里面的内容把我恶心坏了,但是又有点可疑,所以想让你也看看。” 顾婉听闻此言,从戏精女鬼手里将手机接了过去。幸好这时没什么人注意她,不然看到她手中凭空冒出一部手机,说不定还以为她变魔术呢! 里面的内容不长,但顾婉足足看了五六分钟,又把底下的评论翻了个遍,这才神色凝重地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帖子里虽然没有一句脏话,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意思,连顾婉都忍不住泛起了一种恶心之感。 帖子大意是说,其实他的生活中存在一些会杀掉枕边人的亲戚,虽然警察没查出来,别的亲人都排斥那些杀妻的嫌疑犯,但他见的多了,觉得那些人之所以会杀妻,其实更多的错误在妻子身上,他自己完全能理解那些杀人犯。 而且还在帖子里举例,比如他的叔叔,就曾经杀掉了自己的妻子,后来并没有找到尸体,警察也没抓到他叔叔的把柄。他说,那是因为他叔叔的妻子性格太强势,一点也不温柔,对自己的丈夫也没个好脾气,还说他叔叔虽然杀了妻子,但对他不错,时常关心他,还会给他零花钱,反倒是他的姐姐,因为性格太过高傲,他的叔叔根本不理会他的姐姐,只对他一个人好。 帖子里还举例说他的姐姐跟他妈妈是一个性格,交了男朋友之后,也对男朋友是呼来喝去,甚至还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他在帖子的最后,说感觉他的姐夫早就忍无可忍,现在正离家出走冷静冷静,说不定已经在计划如何杀他姐姐了。 这个帖子作者从头到尾都表现出了一种令人恶心的优越感,仿佛在沾沾自喜,觉得那些杀人犯连自己的妻子都会杀死,但他就很厉害,能跟这些杀人犯维持良好的关系,甚至还能从他们手中获得利益,让他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那种小人得志的猖狂,对自己亲人扑鼻的恶意,让顾婉甚至感觉有些反胃。 底下的评论也都是诸如“恶心”“变态”之类的回复,看来虽然只是个匿名论坛,但三观正的人还是占绝大多数的。 “学校能查出发帖人是谁吗?”顾婉将手机递了回去,问道。 戏精女鬼耸耸肩,说道:“正常情况下是可以的,匿名对论坛管理员来说,其实没多大用处,但如果发帖人用了别的方法伪装,那就可能有点困难了,毕竟咱们这就只是一所学校,没有计算机的高精尖人才。” “婉婉,你是觉得这帖子是真实的吗?”戏精女鬼好奇地问。 第 153 章 “哪怕这个发帖人只是在哗众取宠,但只要有一成的可能为真,我们也要找出这个人。”顾婉沉声道。 “婉婉说得对!”戏精女鬼点头表示赞同,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能找出这个人吗?” “唔……没有。”顾婉摇了摇头,带着对页面的陌生,找到了举报的选项,“不过我想,也许学校后台有办法,再不济,封了这个帖子总是可以的,免得造成更坏的影响。” 举报之后,学校那边处理的很快,不过几分钟,帖子就已经找不到了。 不过也是,像这种三观不正的帖子,也就是学生都忙着上课没功夫搭理他,不然早就给举报了。 顾婉和戏精女鬼没有去试图猜测这个发帖人是谁,毕竟学校几千人,外面的人也是可以来学校论坛的,不靠高科技手段,就凭她们俩这样猜,猜到猴年马月也猜不出来。 说到高科技手段,emmm……这个顾婉确实没办法,她能熟练使用大部分的电子产品已经不错了,再深一层的,还是别为难她这个才来现代不到一年的古人了。 “顾婉!我们已经找到余虹妈妈了,但是我们来的太晚,她已经死了。”电话那端,刑烨对着手机大喊着,警笛声和喧哗的人声混成一片,听着有些不清晰。 “你们现在在现场吗?”顾婉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这才问话。 虽然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但得知一条人命的逝去,还是同学的妈妈,顾婉仍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人生老病死皆是命数,如果阳寿只有这些年,那确实也只能接受。就是不知道,余虹那么讨厌自己的妈妈,若是听到妈妈去世了,是会伤心呢?还是会觉得松了口气呢? 顾婉微微叹了口气,听着电话那端渐渐远离喧哗和嘈杂,看来刑烨也在寻找安静的地方。 “余虹妈妈死于他杀,凶手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她现在的丈夫,我这边看到尸体之后,已经报给了Y市警方,毕竟论查案,他们才是专业的!”刑烨清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带着些莫名的激动。 749局算是解决灵异事件出身,在如何正常查案,掌握充足的证据送犯人进监狱上,确实不如警察,他们有这个自知之明。 但是他们也有其它的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比如看相,比如望气,虽然费了很大的劲,但他们也发现了,杀人的因果缠在余虹继父身上,不出意外,余虹继父绝对就是那个凶手无疑了。 “顾婉!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我觉得你需要过来看看!”刑烨飞快报出了一个地址,然后说道,“余虹妈妈人死了,魂魄也不见了!” “种种迹象,都跟江苗魂魄失踪如出一辙,虽然她们一个是自杀,一个是被害,但最终结果一样,我觉得这两起案件背后也许有联系,你赶快过来一趟!”刑烨言简意赅,将意思表达清楚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不提顾婉是如何向刘老师请假,又是如何迅速赶往现场的,中途顾婉原本想着要不要叫上余虹,好歹是她的妈妈,但想起余虹奇怪的态度,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前往现场的路上,刑烨已经将他们今天调查的整个过程编辑成短信,发给了她。 当时在接到顾婉的电话之后,刑烨他们根据顾婉给的资料,迅速来到了余虹一家居住的小区里。 这片小区虽然说是别墅,但房屋之间距离并不远,也就二三十米的样子,隐蔽性一般,若是有什么巨大的响声,隔壁应该还是能听到的。 余虹妈妈的尸体是在地下室里找到的,已经被锋利的砍刀劈成了一截一截的了,也没有收好,就那么大喇喇地扔在冰柜里,地上的血水都没处理干净。 他们家中只有余虹、弟弟、妈妈,以及继父四个人在,因为余虹的亲弟弟年岁尚小,她自己又忙着上学,妈妈不见了,还以为妈妈是出去鬼混了。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刑烨他们来得及时,估计她妈妈的尸体肯定会悄无声息的被分批处理掉,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按说这件事被749局查到,直接交给警方也就结束了,查案和审判自然由警方来处理。但离开时,有一位队员起了恻隐之心,想将余虹妈妈的魂魄带走超度。 就是这一举动,让他们发现了不对,□□死亡,为何余虹妈妈的魂魄也不见了? 他们在现场用了多种流派的招魂方法,但还是没能招到余虹妈妈的魂魄,也就是这时,刑烨想到了他们久查无果的江苗案,一时福至心灵,将这两起看起来毫无关联的案子联系在了一起,这才打电话给顾婉。 顾婉赶到的时候,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押走了,一些警察在地下室里搜集着相关线索,房屋也被拉了封条,拒绝其他人的靠近,如果不是刑烨在门口等她,她还真进不去。 “确定凶手一定是那个男人吗?”进了屋,前往地下室时,顾婉轻声问道。 “八九不离十。”刑烨虽然心中肯定,但口上倒没打包票,还是留了一丝余地。 顾婉沉默地点点头,她知道,虽然刑烨这么说,但罪犯九成九就是那个余虹的继父了。 地下室不算宽敞,也就三四十平米,角落里堆着些东西,大多是废弃的家具什么的,不难看出,这里以前应该就是他们家堆放杂物的地方。 地下室靠墙,摆着一个大大的冰柜,里面已经清空了。冰柜不过半人高,还插着电源,地上的血水还没冲洗干净,从地下室正中间一路蔓延到冰柜里,看着分外可怖。 顾婉不过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头。 事已至此,顾婉也没什么可说的,她尽到了自己的努力,但是结果如此,她也只能试试看能不能招到余虹妈妈的魂魄,好好超度一番了。 想来刑烨找她,也是看中她天一阁的独门秘法,想看看她能不能招到魂魄,如若不能,则说明余虹妈妈这个情况跟江苗的情况基本一样。 结果就如他们猜测的一样,顾婉用了数种方法,都没有招到余虹妈妈的魂魄。见到这样的情形,众人是既愤怒,又疑惑。 愤怒的是不过才一月,难道那邪物竟然又犯案,害了一条人命;而疑惑的是,它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办到的? 像江苗,可能是什么东西蛊惑了她,放大了她的某些负面情绪,导致了她的自杀,那余虹妈妈呢? 余虹妈妈可不是死于自杀,而是亡于丈夫之手,这死法都不一样,她跟江苗存在什么共同点吗? 还是说,那邪物只是随机收取魂魄? 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防不胜防了,毕竟每天全国死亡那么多人,他们也不可能个个都去守着啊! “我还是认为,江苗和余虹妈妈应该不是一回事,我觉得我们的思路错了。” “那你怎么解释,两人都魂魄失踪的事?时隔一月,还都是在Y市,想想都挺可疑的吧!” “一个自杀,一个他杀,怎么可能是一回事?魂魄不见的可能性又不是只有一种,你们别什么都草木皆兵!” “如果真有邪物蛊惑江苗自杀,那邪物的煞气一定非同小可,顾婉当时坐镇学校,不可能察觉不到!而且这次我们这么多人在Y市,不也没发现有什么邪物吗?所以我觉得,可能那邪物蛊惑他们的方式,跟我们想象中的不一样!”刑烨的这番话,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刑烨也觉得这两起案件是有联系的,他修为比手底下这些人高一些,冥冥之中的感应也更强一些。 “如果是这样,那邪物可能只对这几个人下手吗?说不定它已经害死许多人了,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一个队员脱口而出。 这两桩案子,如果不是凑巧发现魂魄失踪,可能就按照普通的自杀及他杀结案了,根本不会想到可能会有邪物参与。隐蔽性如此之强,说不定受害者还真不止江苗和余虹妈妈两个人。 “问警察吧!”顾婉听着749局的人互相争论,她沉吟半晌,说道,“可以查查看江苗和余虹继父有没有什么共同点,比如接触同一个人,或者去过同一个地方之类的,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受到了影响。” 虽然有些一头雾水,但警察已经在旁边光明正大听了很久了。 嫌犯、死者的尸体,以及一些证物才刚刚带走,他们还留了几个人在地下室搜集其它证据。警察不知道这几个报案的陌生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但领导再三叮嘱要听这些人的安排,所以他们才对这些人在现场时而念念有词,时而烧黄符跳大神的迷惑行为置之不理。 “你们说的是之前一中自杀的那个神童江苗吗?”见提到了自己,一位警察忍不住问道。 神童江苗自杀案,可以说轰动了全国,这位警察当时也去了现场,自然十分熟悉。 “没错,其实江苗自杀案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江苗去世之后,魂魄……”刑烨手底下一个年轻人从怀中掏出证件,轻车熟路地开始解释,“我们隶属于749局,跟你们一样都是国家机关,专门打击灵异犯罪……” “这次也是我们局的编外顾问——顾婉察觉到同学的面相异常,才令我们追查这件事,发现死者的尸体。”年轻男子嘚吧嘚吧说完,将警察说得一愣一愣的。 见顾婉听自己的队员将她说成是749局的编外顾问,也没开口反驳,让刑烨心中一喜。果然帮忙帮的多了,顾婉会多给几分面子,说不定离她加入749局的那一天不远了!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说,江苗和这次的嫌犯存在共同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了这两起案件的发生?”警察听了一长串话,艰难地找到了重点。 第 154 章 “不错,我们用尽了所有办法,也没有查到江苗案的疑点,如果不是知道她魂魄莫名失踪,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压力太大导致轻生的案子。”刑烨环抱双臂,沉声道,“这次抓到凶手,我们希望可以旁听审讯,了解凶手杀人的动机,也希望跟进你们查案的进程,看他跟江苗存在什么共同点。” 搭话的警察犹豫了一下,便将这件事上报给了领导,这他可没办法做主,还是让高层来做这个决定吧。 749局地位特殊,这个请求毫无意外得到了允许,刑烨他们正式参与到这起杀妻案中来。 后续的调查工作顾婉没有亲身前往,但刑烨一直向她通报着所有的进程,通过这些简单的文字,顾婉了解到了所有的真相。 余虹妈妈是一位女强人,但所托非人,跟前夫结婚十几年之后,终于还是分开了。 分开之后,余虹妈妈遇上了多年以前的初恋情人,两人旧情复燃,如干柴烈火,很快便又纠缠在了一起。 余虹妈妈的初恋情人也因为这份感情跟自己的妻子离了婚,儿子也留给了前妻,很快便成为了余虹的继父。 起初夫妻俩的感情还是非常好的,毕竟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在一起,说不是真爱,也没谁信。 但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便看自己的新妻子越来越不顺眼,不是嫌弃她为人太过刚硬要强,不肯服输,就是觉得她对自己不够温柔体贴,常常使小性子对自己呼来喝去。 虽然心中已然渐渐起了厌弃之心,但他表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的,仍然是那个爱妻子、爱继女的好男人,哄得小女儿渐渐只喜欢他,对妈妈产生了隔阂,也哄得妻子一颗心直接沦陷,愿意高龄为自己怀孕生子。 可能男人说不爱就真的是不爱了吧,即使妻子做到了这个份上,男人对妻子的厌弃之心仍是不改,反而与日俱增。但他隐藏得太好,除了有一次在大女儿面前表情管理失控,让她发觉不对劲以外,竟没有一个人识破他的伪装。 即使是余虹姐姐,也仅仅只是觉得这个人不怀好意,不好相与,劝妈妈跟继父离婚罢了,从没想过这位继父竟然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来。 听说余虹姐姐当天已经从大学赶回来,整个人在警局哭得都虚脱了,一直后悔当初态度不够强硬,没有让妈妈跟那个杀人犯离婚。 不过此刻的追悔都是无用的,毕竟人都已经死了,还死得这么惨。而且谁也没想到,原本冲破世俗、老房子着火,连离婚也要在一起的一对有情人最后竟成了这副模样。 据那个男人交待,他原本是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杀妻的前一天晚上,继女休息前,他故意和妻子吵架,在继女面前做出妈妈离家出走,再也不管他们的假象,实则将妻子迷晕带到了地下室。 小女儿上高中,不到晚上不回家,儿子又还小,什么都不懂,即使听到了动静,也没办法说出去。但是当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又犹豫起来,这一犹豫,就让当天晚上在家中休息的继女听到了一点点动静。 实际上他当时吓了一跳,当即动手砸晕了被绑起来的妻子,之前那种犹豫自然也消失了。 怕晚上弄的动静太大,他一直等到小女儿早上出门到了学校,这才动手杀死了还在昏迷中,却已经虚弱至极的妻子。 而顾婉当时看到余虹的面相显示她的妈妈危在旦夕,实际上没过多久,余虹妈妈便已经丧命于丈夫之手。 他早就计划好了,明面上妻子是出走了,实际的情况则谁也不知道,只要过个几天,他就能将这些尸块处理得干干净净,保证谁都查不出来。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始处理,就已经被警察逮了个正着。 【他杀妻的理由难道只是因为看妻子不顺眼吗?】 顾婉输入以上信息,按下了发送键。 【他自己是这样说的,死者的财产他都没有动,但是余虹妈妈死了,要是他没被查出来,他也同样是有继承权的。】刑烨回复。 那个杀人犯有继承权,他们的小儿子也同样有,如果这个案子没查出来,那他们还是能获得不少的财产的。他杀妻,很难说没有金钱这方面的原因。 【余虹是什么态度?】 顾婉突然想起那时不愿听自己说话,采取回避态度的余虹,忍不住问道。 【说来也怪,余虹姐姐要求警方严惩杀人犯,但余虹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刚开始案子没查出来的时候,她为杀人犯做伪证,说自己跟他同处一室,继父没有时间抓人杀人。后来杀人犯交待之后,她又多次以死者女儿的身份请求对杀人犯从轻处罚,还说她继父只是一时糊涂,罪不至死,家里的弟弟也需要爸爸的照顾。】 刑烨虽然只是发过来这一段话,语气也很平淡,但顾婉就是能感觉到手机那端他无语凝噎的心情。 事实上顾婉也觉得很是无语,到了这个地步,继父杀掉自己的妈妈已是证据确凿,她居然还想让那个杀人犯逃脱惩罚,这是傻了吗? 看来某些时候网络用语也不全都是糟粕,顾婉觉得有句话说得很对,叫“养她还不如养块叉烧”! 【余虹为什么对她的继父是这个态度?】顾婉一边在心中腹诽,手上一边输入消息。 如果是正常人,知道有人杀了自己的亲妈,不说拼命,肯定也会想尽办法将那人绳之以法,看着他枪毙才舒坦。而余虹的所作所为,就真的是很迷了。 【余虹这种情况,我也不太懂,但是据一个心理专家所说,杀人犯长期对她进行心理上的干扰,如同训狗一般,让她对继父产生了一种极其特殊的情结。当然了,这是我根据他一长串饱含着专业名词的句子理解的,那种情结叫什么我给忘了,但足以证明余虹状况特殊,是受到了杀人犯的影响。】 不知为何,顾婉突然想到了那天戏精女鬼给她看的帖子,里面的内容三观不正,充满了对那些杀妻案凶手的崇拜,仿佛他们杀妻,是逼不得已,是妻子有错在先。而帖子的作者,则对自己能跟杀人凶手愉快沟通这件事充满了优越感,还秀到了网上。 该不会那条帖子的作者就是余虹吧?顾婉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并把这件事迅速告诉了刑烨。 帖子虽然封了,但后台还是能查到的,她是没那个手段,但国家一定有办法! 如果帖子的作者真是余虹,那这件案子的性质又不一样了,余虹就从不知情者变成了知情不报,完全可以构成包庇罪了。 希望不是她吧! 但是想起当天余虹抗拒的表情,顾婉又觉得的确可疑。不过,她当时还用了真话符询问她妈妈的下落,想来余虹应该也没办法撒谎才是。 不管是与不是,这件事有了警察关注,应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了解了事情真相,顾婉又开始问她最关心的问题: 【余虹继父和江苗的共同点,有查出来吗?】 这次隔了好几分钟,消息才发过来,顾婉用手指划着屏幕,认真地看着。 【查出来了一部分,他们都在Y市,两人曾经去过的地方很多,排除一些完全不可能的商场、大街小巷等地方,还剩下郊外的一些场地,可能需要我们一一排查。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线索,警方还查到,他们手机浏览器的历史记录里,有一个网址出现的次数特别多,但他们输入那个网址之后,网页无法显示,我们也试了一下,页面同样显示404。所以我们也没查到他们登入这个网址究竟是干什么的。 但这种情况太诡异,毕竟江苗和余虹继父不可能三番两次登录这个毫无用处的网址,所以我们大多还是倾向于这个网址有问题。】 【余虹继父对这个网址怎么说?】顾婉问。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余虹继父一口咬定他从来没有登录过那个网站,说他也不知道网站是干什么的。据警方那边的审讯人员说,从余虹继父的微表情和各种反应来看,他在这件事上应该没有撒谎,他确实对这个网站一无所知。 所以对魂魄失踪这件事情的调查,又再次陷入了僵局。不知道幕后者是不是放弃了这个网址,我想我们到时候去Y市郊区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新的线索。】 刑烨的字里行间透着些许沮丧。 江苗和余虹继父都曾经登录过,但现在却无法显示的网址?这样一听,确实十分可疑。 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蹙眉凝思。 【把网址发给我,让我来试试看。】 顾婉沉吟片刻,发出了这条信息。当听说有这个网址存在时,她冥冥之中竟有所感应。她的预感不会出现的毫无理由,所以她也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来这个网址刑烨最近应该没少上,不到三十秒,便已经将一串陌生的字符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顾婉也不迟疑,直接点击了进去。 手机屏幕中间的符号不住地旋转,显示正在加载中,时间过了一分钟,屏幕突然全黑,又过了几十秒,手机突然亮起,出现了一行血红色的字迹:世间烦恼不尽,此处可发泄! 这行字像是用真的血液写就,在字迹的底端,还有滴滴血液滑下,一股腥气扑面而来,让人看了感觉骨子里发寒。 血液滑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小方框,上面的字也很简单,写着“点击进入”四个大字。 随着字迹的出现,整个房间的温度陡然降低,连呼吸出来的气息也变成了白雾,仿佛提前进入了冬天。 这四个字恍若地府幽灵的邀请,让顾婉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适之感。她蹙了蹙眉,也不犹豫,直接将手指点了上去…… 第 155 章 此刻的手机仿佛有了生命,正源源不断地向外界散发着极为不祥的气息。原本顾婉以为自己点击按钮之后,就能顺利地进入,没想到她的手指刚刚放上去,手机如同过电一般,迅速黑了屏,那股不祥的气息也很快消隐无踪。 又过了好几分钟,顾婉的手机才恢复了正常,重新开了机。 甫一开机,顾婉又重新打开跟刑烨的聊天页面,试图再次点进那个链接看一看,没想到这次的结果竟然跟刑烨他们尝试的一样,页面直接转到了无法显示的标志。 这是为什么? 刚刚自己明明还能进去的,而且那个网页为什么会黑屏? 顾婉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她是正常点开的链接,一开始并没有出现所谓404的情况,而且黑屏之前,她做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用手指去点击了那个小方框。难道说,问题出在小方框上? 顾婉回想着刚刚的画面,心中若有所思。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个链接本身应该就有筛选登入者的功能,符合它要求的才让进,而不符合要求的,则直接被拒之门外。 像749局这种修行之人,一定是邪物避之不及的类型,当然不会给他们进入的机会。而她,则因为平时灵力隐藏得比较好,可能一开始邪物并没有识别出来,所以才让自己打开了网址。 但是即使她灵力隐藏得再好,在触碰到那个“点击进入”的小方框时,应该还是被它察觉到了修行者的气息,所以才导致手机强退,直接黑了屏。 至于她的猜想对不对,还要进一步向刑烨他们询问。 如此想着,顾婉直接拨通了刑烨的电话。 电话那端,749局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着,一动不动,仿佛在他们身上,时间已经静止了。 从顾婉说她准备试一试开始,刑烨他们就已经进入了这样的状态,心里着急想知道顾婉尝试的结果,又害怕此刻打电话过去会对她有影响,只能默默守在刑烨老大的手机旁,都不敢大声说话。 “刑队长,我想问问,所有尝试了点击那个网址,结果不成功的人,是不是都是修行之人?”顾婉问。 还没等刑烨寒暄两句,顾婉这句话就直接将他想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刑烨回忆了数秒,点头道:“本来照我的意见,是只让修行之人来做试验,毕竟太危险了,但是这个线索本身就是警方查到之后转告我们的,所以他们曾经也试验过,一样是打不开。”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怀疑那个邪物是不是已经放弃了那个网址,逃之夭夭了。 警察试过也是同样的结果?难道自己想错了?顾婉皱了皱眉。 不对!警察这个身份其实也很特殊,除了个别的害群之马以外,大多都拥有一身正气,享国家气运,在某些邪物面前,比一般的玄学大师要难对付多了!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749局和那些警察们才对这个网址束手无策。而且像这样重要的证据,他们不可能,也想不到随意找个普通人来做这个试验,毕竟网址还会筛选登入者这种事,太过于匪夷所思。 “刑队长,你听我说!”顾婉将她的推论一一道出,说道,“你们可以试试找个信得过的普通人来操作,而且不要在公安局里登录网址,尽量找个阴气重,偏僻一点的地方,也免得动静太大,引起其他人注意!” “好好好,我们马上就找地方!”电话那端,刑烨和他的队员们恍然大悟,都觉得顾大师说的非常有道理。 没想到现在竟然有这么高科技的邪祟,还能在网上布局,筛选出它想接触的百姓。如果不是江苗和余虹妈妈这两起案子让顾婉恰巧碰上了,他们只怕许久都察觉不到这种方式的灵异犯罪。 而且现在抱着手机不放的低头族这么多,天知道有多少人曾经无意识地进过那个网站,受到过邪祟的蛊惑,说不定在他们不知情的状况下,已经有不少人因为邪祟的蛊惑,而死于非命了。 “你们别急,等我过来跟你们汇合了再说!那个邪祟即使是在网上,感应也非常灵敏,就怕操作手机的即使是个普通人,也难保不会发现隐藏在后面的你们。若是打草惊蛇,不小心让它警惕起来,只怕它真的会放弃这个网站。到时候我们想要再找线索,那可就难了!” 顾婉苦口婆心说道,一边说,她还一边朝着班主任的办公室跑去,打算临时请个假。 请假这件事对于顾婉来说很简单,刘老师看她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也不问她是去干什么的,让她填了请假单就离开了。 不到半个小时,顾婉就已经赶到了刑烨口中集合的地方。 这是一处民居,就在景区附近,这一块住着的人现在大多在景区里上班,而且此处地广人稀,房屋之间距离又远,在这里杀人分尸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被发现。 更重要的是此处虽然靠着景区,但风水却一般,阴阳失衡,阴气稍重,人住在这里也许不大舒服,但用来引那个邪祟,倒是刚刚好。 这短短半个小时不到,刑烨就能找到这样合适的地方,看来749局的能力确实不小。 顾婉到的时候,749局在Y市的人员已经都到了,他们要找的普通人也就了位,只差顾婉一个人了。 “请问这位是?”顾婉眼睛望着那个佝偻着腰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开口问。 刑烨知道,顾婉是怕他们随意找了个人过来,怕这个人不知道具体情况就答应了,毕竟做这件事是有风险的,如果什么都不说清楚,那不是糊弄人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愿意出五万块钱请这位先生来做试验,而且之前发生了什么,要做什么我们都已经告诉他了,他自己也很愿意。”刑烨对顾婉解释。 行吧,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她当然不会阻止。顾婉没作声。 “是的,这位小姑娘,我是自己愿意的,没人勉强我。”中年男子笑了笑,接着又对刑烨点头哈腰道,“刑先生慷慨大方,等我按照您的吩咐把这件事做完,那三万块的尾款……” “你放心,只要你按照要求去做了,三万块少不了你的!”刑烨没等中年男子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给钱的是大爷,即使别人打断了话头,中年男子也丝毫不生气,仍然笑眯眯地望着刑烨。 “走,进去!”刑烨摸了摸局里刚拿过来的更高级的手机,带头向着屋内走去。 这处民居倒没什么特殊的,提前到达的工作人员将大厅中间所有的杂物都推到了墙壁两侧,让原本看着有些拥挤的大厅宽敞了许多。 一面空着的墙壁前已经摆好了显示屏,手机上的一幕幕都会被投影在显示屏上,也免得所有人都挤在中年男子后面,引起那邪祟的注意。 顾婉环顾四周,将周围的环境都看了一遍,发现749局果然是专业的,准备得非常充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等装设备的工作人员退走,中年男子捧着手机就位之后,顾婉给自己及在场的其他修行之人布了个敛息阵法,只要大家处于阵法的保护范围内,便不会让邪祟察觉到屋内这多出来的几个人,他们也就可以第一时间观察邪祟究竟是如何施展手段的了。 中年男子即使平时胆大,心中又想要那五万块钱,但此刻也有些紧张。他深呼吸了几次,在那部特制手机上点了点,进入了那个网站,同时,显示屏上也同步出现了手机上的画面,看来即使是邪祟捣乱,也会受到寻常高科技手段的限制。 躲在敛息阵法中的众人见第一步顺利,都兴奋地互相望了望,没发出任何声音。 屏幕里,“世间烦恼不尽,此处可发泄!”这十一个血红色的字被放大了许多,分辨率却丝毫没有下降,反而因为放大的缘故,显得更逼真恐怖了。 一滴滴血珠顺着字的笔画向下流淌,仿佛这写字人是拿的真人血液书写的一般,一股浓郁的怨气从手机中传来,即使隔着屏幕,顾婉他们也仿佛能闻到那淡淡的血腥味。 这次的网站显然发现这个人是它想要接触的人,中年男子手指刚碰到“点击进入”这个小方框,页面倏忽变幻,进入到了一个新的场景中。 那是一片春雨洗涤过的青山,整个山坡,都是一片青翠欲滴的浓绿,湖面碧波荡漾,偶有鱼儿跳出水面,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山坡上走过来两个半大小子,一个目光凶横,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另一个则唯唯诺诺,低着头紧跟其后,看面容,竟和中年男子有几分相似。他们俩一路上没说话,很快便到了湖边。 中年男子突然一愣,这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即使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当时的场景和接下来的发展,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此时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进入了这个场景里,回到了以前那个懦弱少年的身体中。 “小b崽子,拿来啊!”蛮横小子一脚将懦弱少年踹倒在地,嘴里骂骂咧咧,“MD,赶快把钱交出来!忽悠老子跟你跑了这么远,我看你就是想挨揍!” 懦弱少年被踹倒在地之后,也不敢还手,只敢小声哀求:“猛哥,求求你,这是我下个月的生活费,要是没有了,我连饭都没得吃,就活不下去了!” “艹!看见你这衰样老子就来气!我管你吃不吃饭,赶快把钱交出来!”蛮横少年一脚接一脚地踢着,懦弱少年缩着身子抱紧头,根本不敢反抗。 直到懦弱少年交出零零散散的生活费,这一轮毒打才算结束。 蛮横少年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当即走到了湖边,掏出藏着的烟,点燃抽了起来。 正在这时,原本待在少年身体中,一直不能动弹的中年男子终于恢复了自由,能操纵这具身体了,一个声音开始在他耳边温柔呢喃: “推他下去吧,多好的机会啊!推他下去吧,没有任何人会发现!只要一推,他就会永远消失,再也不能欺负你!” 第 156 章 中年男子还记得当时并没有发生这一幕,也没有什么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话。他挨了一顿毒打,被抢走生活费之后,那个蛮横小子就离开了,而他下个月虽然没有生活费,但老师看他每到饭点都不去吃饭,察觉到了他的窘迫,悄悄帮他解决了这个困难。 这样持续了几个月之后,老师也知道了真相,帮他讨回了公道。直到现在,他回老家都还常常去探望那位帮他良多的老师。 原本此刻他应该缩在角落,一动也不敢乱动的,但当这个声音在他耳畔不住呢喃的时候,他仿佛忘了自己其实早已不是那个不敢反抗的懦弱少年,也忘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大厅里,阴气越来越重,温度渐渐降低,一股难以察觉的淡淡煞气开始在房间里弥漫。 一股暴戾的情绪在他脑中升腾,让他忍不住离湖边的蛮横少年越来越近…… “他想干什么?”刑烨队员里一位性格跳脱的青年男子夸张地做着口型。他不敢说出声,怕被那邪祟发现了。 “放心,敛息阵法之内,只要不大喊大叫,正常交谈还是没问题的。”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解释道。 “他走过去是想把那小子推到水里吗?这报复要是失败了,他绝对会遭到更残忍的虐打!” “我觉得希望不大,住湖边的半大小子谁不会游泳啊,如果只推一下,根本难不倒那人。” “谁说的,又不是所有住水边的人都会游泳,我家就在长江边,我也不会游啊!”众人议论纷纷。 他们这些坐在后面的人不知道这是邪祟改变了的画面,还以为是中年男子曾经经历过的,现在不过是旧景重现罢了。 从屏幕亮起,他们对场景里这两人发生的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凭着相似的长相,也都隐隐猜到了懦弱少年的身份。但那温柔的呢喃声只在中年男子耳畔回响,顾婉他们都听不见,也就不知道其实邪祟已经开始行动了。 不过虽然听不见,但他们能感受到房间里阴气的变化,虽然口中在交谈,实际上每个人都暗暗提高了警惕。 中年男子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那声音的影响下,叫嚣着要给那臭小子一个教训,另一半则在告诉自己,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人渣,脏了自己的手。 两种想法在他心中不断争斗,互相交织,让他头痛欲裂,心中泛起了一丝想要毁灭世界的欲望。 但他毕竟已经不是当时受欺负的懦弱少年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压下了想要将蛮横小子推下湖的冲动。 在顾婉他们的眼中,屏幕中的懦弱少年喘着粗气,握紧拳头,指甲都掐进肉里去了,好半晌,才平静了下来,向后退了一步。 也就是这一步,屏幕里立刻又换了一个场景,懦弱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中年男子曾经血气方刚的青年时代,面目已经跟他现在很相近了。他正跟女朋友在一起,坐在烧烤摊上吃着宵夜。 “这是换地图了?刚刚发生什么了?”仍然是那个性格跳脱的小哥。 他们都看得一头雾水,先是受欺负,然后是懦弱少年想报复,后来又放弃了,结果居然换了个场景? 为什么?是触发了什么吗? 没有人理会这位跳脱小哥,所有人意识到了这个游戏实则暗藏机关,都认真地注视着屏幕,希望能找到诀窍。 中年男子惊讶地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他曾经记忆中,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个地方,那时他追到了一直以来特别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工作上也有了比较好的发展,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年代。 如果他没记错,接下来那件事马上就会发生了…… “TMD,我说你给脸不要脸是吧?叫你陪哥喝几杯,你装什么贞洁烈女!”同在烧烤摊上,一个非主流混混将桌子掀倒在地,一只油乎乎的手伸过去就想拉住愣在原地的女孩。 没错,就是这件事! 当年一个混混单独在烧烤摊上吃宵夜,看中了从他桌旁走过的一个少女,硬是怪罪别人女孩子踢到了她,强行要拉她喝酒赔罪。 那个女孩子年纪不大,哪见过那阵仗,当即吓得哭了起来。但即使是这样,小混混也没有怜香惜玉,没有放女孩离开,或者说,谁都能看出来他究竟想做什么。 当时中年男子虽然血气方刚,但性子还是有些懦弱,觉得这样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他身边还带着心爱的女朋友,万一被那混混看上,岂不是麻烦? 带着这样的想法,中年男子就只在一旁围观,并没有替那个女孩解围。 结果就是因为这件事,让女朋友对他产生了意见,觉得他太过懦弱,转而投向了他人的怀抱。 这件事可以说是他的毕生之憾。 此时此刻,他又回到了这个令他一生遗憾的场景,看到了那张曾经令他魂牵梦萦的面孔,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想要改变些什么的想法。 旁边的闹剧还在继续,女孩不停哭闹,小混混已经在上下其手了,原本在烧烤摊上宵夜的客人也都避开,不敢冒头。 曾经他也是不敢在那停留,直接带着女朋友离开了。这次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做,一把锋利无比的斧头便莫名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同时,熟悉的呢喃声响彻耳畔: “砍下去吧!这只是个游戏,你是在见义勇为!砍下去就能救那个女孩!你希望玲玲再次离开你吗?砍下去吧,砍下去她就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玲玲就是他曾经最爱的女友,早就离开了他,这是他一生的遗憾。而且这个混混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在大街上就欺负别人小姑娘,在游戏里砍了这个混混,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所以这一次的蛊惑非常成功,中年男子根本没有犹豫多久,便抄起斧头,直接将逞凶的混混砍死。 到了后面,屏幕里的主人公就像疯魔了一般,一斧头接着一斧头,将那个混混砍成了一滩肉泥。他杀气四溢,衣服上全是溅上去的人血,嘴边甚至还挂着一丝神经质的微笑,完全就是个心理变态的杀人恶魔,走出去会让小儿啼哭不止的那种。 顾婉他们看得眉头直皱,他们听不见邪祟的声音,也就不知道中年男子其实已经受到了蛊惑,还以为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们觉得,这个混混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更重要的是,中年男子的表情太可怕了,简直就像享受这样的虐杀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刑烨是觉得最奇怪的那个,749局选择中年男子作为诱饵,哪怕他是自愿的,自然也是调查过的。据刑烨了解,这个男人平时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好人,顶多有些爱财,从没听说过他心理变态啊! 但这时他们也不想打草惊蛇,即使心中膈应,也都继续往下看。 “玲玲,玲玲你看!”中年男子看也不看脚底血红的一片,他将斧头扔在地上,笑得十分开心,“玲玲,你看我杀了他了,我不是孬种!他再也不能欺负人了!” 就在他站在烧烤摊正中间猖狂大笑时,这个游戏突然又回到了刚开始的画面,“世间烦恼不尽,此处可发泄!”这十一个字闪烁着赤红色的光芒,好像比刚刚要亮了一丝。 怪不得是这十一个字!顾婉心中了然。 她知道,在现实生活里,中年男子肯定不曾当街杀人,不然她也不可能在这里碰见他了。但是在这个网站里,中年男子接连碰到曾经让他心中愤恨、遗憾的事情,他将以前那些情绪发泄出去,不正合了游戏界面上的这十一个字吗? 血液淌过的地方原本是一个“点击进入”的小方框,这时变成了“您今日的游戏时间已用完,欢迎下次再来!”几个字,接着,游戏自动退出,回到了特制手机屏幕那单调的界面。 煞气和阴气渐渐也都消失了,房屋里又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中年男子一脸餍足,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转头对着众人微笑道:“这个游戏真不错,是专门根据我的经历制作的吗?发泄了一通之后,确实让我心里舒坦了很多。” “你不觉得最后砍死那个混混的场景太血腥,太暴力了吗?他也不是非得死吧,关到警察局里不是更好?”沉默了半晌,刑烨手下一个女队员试探道。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脸上划过一丝不悦的神色,接着又堆着笑,点头哈腰道:“您说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不过这只是一个游戏,那个混混就是个……是个NPC,砍了也没什么吧?反正也不是真实的世界嘛!” 中年男子的态度看得出来,很是不以为然。 顾婉还在思考什么,众人面面相觑,都没作声。 “这个游戏真的很爽!我觉得没什么危险性,要是推出来,肯定很多人喜欢!”中年男子一脸飘飘欲仙的表情,夸赞道,“场景也很逼真,还能还原我曾经经历过的事情,真是高科技啊!” 刑烨找他来做试验可没有把真相告诉他,而是说他们新做了一个游戏,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而且之前有人因为这个游戏自杀了,现在需要招募玩家内测,问他愿不愿意来。 中年男子自然愿意了,不管怎么样,有五万块拿,并且他觉得不就是个游戏嘛,那些心理脆弱的人才会受影响,他自然是不会的。 他读书并不多,心里认为那些还原他经历的技术是国家的黑科技,自然没有表露任何怀疑。 “你在游戏里遇到了什么?从头到尾说一遍吧!”刑烨严肃道。 第 157 章 这个游戏明明才刚刚结束,中年男子却觉得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捶了捶脑袋,用力地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道:“就是我在游戏里,拿斧头把坏人给砍了,游戏NPC好像在我耳边有说过什么,不过我记不太清楚了,这个游戏真的太爽了!” 说完,又勾起嘴角,再次露出之前他将小混混砍成肉泥时那餍足的笑容,让众人一阵恶寒。 “那你还记得在游戏里你杀了人吗?”跳脱小哥想起之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忍不住问道。 “那当然记得!”中年男子回答得很干脆,半分心理负担都没有,“我记得我替天行道,杀了一个坏人!” 中年男子虽然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也爱玩,也是打过游戏的,里面杀个人,砍个boss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里面的情节他只记得大概,但是一斧头一斧头砍杀那个坏人时的愉悦、酣畅淋漓之感,他永远都会记得。 “你刚刚说的在你耳边说话的游戏NPC,指的是出现在游戏里的角色吗?例如那个女孩子?”顾婉问。 刚刚屏幕上确实出现了几个人,有蛮横少年,有混混,还有受欺负的女孩子,被称为NPC确实不错,但顾婉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中年男子皱紧眉头,“屏幕上都放出来了,你们不也看见了吗?” 这中年男子一开始的态度十分谦卑,时不时点头哈腰的,这时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见有人围着自己,他心中竟然升起一股烦躁。不过他到底是卑微惯了,很快便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刑烨一眼便看得出来这男子态度大变,也没多说什么,约了明天测评的时间之后,便让他离开了。 在做试验的期间,中年男子会住在749局安排的地方,由专人守护,免得他进了那个网站之后,会产生自杀或杀人的冲动。 “你们怎么看?”现在大厅里只余749局及顾婉一行人,刑烨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安静。 “刚刚那人进入网站之后的所有过程,我们这边有录像吗?”顾婉问了一个与刑烨让他们思考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有,屏幕带了录屏功能,一开始就开启了,所有的过程都录下来了。”一个队员回答。 “那放出来吧,我们边看边讨论,更直观。”顾婉果断拍板,看那样子,比刑烨更像749局的队长。 刑烨自然不会生气,他巴不得顾婉来749局,哪怕是个编外人员也好啊!虽然现在顾婉的所作所为已经跟编外人员没什么两样了。 在749局队员生疏的操作下,屏幕开始播放起了中年男子操作时的那一幕幕…… 略过熟悉的开头,视频直接进入了第一个场景。 一切都很正常,无论是懦弱少年还是蛮横小子,眼神和表情都符合他们当时的年纪和身份,唯独中途蛮横小子抢到钱之后,站在湖边抽烟时,那一会儿懦弱少年的表情很不正常,青涩的脸庞上仿佛带上了中年男子的油滑,中途还挣扎变幻了好几次,像是精神分裂了一样。 神情不断挣扎时,懦弱少年原本已经快要走到湖边,只要轻轻一推手,蛮横小子便会滚入湖中,但最终懦弱少年还是收回了胳膊,没有做这样的事。 这一幕顾婉他们循环播放了好几次,都觉得此处懦弱少年的神情变幻很值得推敲。 “你们说,这时那邪祟是不是已经在蛊惑他了?看他伸着胳膊犹豫了半天,多半是想着怎么把人推下湖吧!”一个队员快言快语。 “我觉得也是,之前那个少年还是个小孩子的眼神,从他神情大变开始,神态已经完全跟现在这个中年人一模一样了。”一个观察细致的女队员补充道。 “这么说,其实那个时候邪祟就已经下手了,不过声音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而我们只能从他的表情和动作来分辨。”刑烨若有所思。 “对比第二次的结果,第一次他没有推那个人下湖,是不是说明他第一次抵御住了邪祟的蛊惑,而第二次却没有?”顾婉也积极参与讨论。 “多半是,第一次他没有伤人,第二次却做了,而且杀完人之后,游戏立刻就停止了,说明邪祟已经达到了它的目的,我觉得就是那邪祟在捣鬼。”刑烨道。 众人议论纷纷,但因为中年男子对于这些场景记忆模糊,他们暂时还无法确定猜想究竟对不对,只能等明天再看看了。 要说这邪祟确实聪明,不仅模糊登入者关于剧情的记忆,还特意放大他宣泄情绪时的感官,让进入游戏的人根本意识不到不对劲,只记得那种发泄的快感,很难不让人沉迷其中。 因为已经有了猜测,所以第二段他们没有暂停,而是一鼓作气全部看完了,这才开始讨论。 “我觉得,他以前年轻的时候,肯定没杀那混混,这次是在邪祟的影响下动的手。”一位女队员率先下了结论。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事实也多半如此,不然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个成年人砍成肉泥,那个凶手一定早就被绳之以法了。 “为什么呢?第一次他被人欺负,都没想把人推到湖里,为什么第二次却忍不住动手了?还是以这样残忍的手法?”一个队员不解道。 没有中年男子的现身说法,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是他心中永远的遗憾,自然也不知道正是因为他逃避的行为,让最爱的女朋友抛弃了他。 “我觉得他第二次才动手,有几个方面的原因。”刑烨皱着眉,试图解析那人如此做的原因,“第一,邪祟对人的蛊惑无孔不入,就算能抵抗一时,也很难抵挡一世,唯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在邪祟的蛊惑之下保持本心。以那人的意志力,只能抵抗一次,也并不奇怪。” “第二,大家应该都注意到了,他动手的起因是小混混欺负女孩子,他杀人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在做好事,所以心理负担肯定不大,而且在他看来,这就是个游戏,说不定还以为自己是在为民除害。” “第三,他明明手里没有凶器,那把斧子是突然出现在手里的,说明当时邪祟不遗余力也要让他动手杀人。我觉得就算他逃过这一次,下一次邪祟肯定会采取更厉害的手段!” 听了刑队长的解析,大家都频频点头。 “我补充一点,”一个女队员指着屏幕中,坐在男子对面的女生说道,“可能你们没注意,他是带着女伴一起来的,在几十年前,大半夜的能一起吃宵夜,关系一定极其亲密。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总是不乐意掉面子,就如同雄孔雀就爱在雌孔雀面前开屏求偶一样,我觉得,他是在显示他的能力!” 这个解析倒是角度新颖,但也不是不可能。 沉默着听完所有的分析,顾婉蹙着眉,慢慢开口:“一个普通人从进入游戏开始,就被邪祟蛊惑着杀人,如果抵抗住了引诱,便又会进入新的场景继续被蛊惑,直到在游戏里真的杀了人,才能退出游戏。而且退出去之后,对杀人竟然会产生愉悦感,这样久而久之,习惯了杀人之后,是不是已经不把人当人看了?在现实生活中杀人,是不是就像喝水一样简单?看余虹继父,就很明显是这种状态,他将妻子分尸,在地下室被抓到的时候,根本没什么悲伤的情绪,就像他不是杀了个人,而是杀了头猪一样!” 不得不说,顾婉的话戳中了他们最担心的地方。 在他们看来,中年男子的变化简直是肉眼可见,如此逼真的场景,这才只玩了一次而已,就已经对“把人砍成肉泥”这种事没什么反感了,要是再多几次,中年男子在邪祟的影响下,是不是真的会变成一个杀人犯?有余虹继父的例子在先,他们有很不好的预感。 大家都有些担心,毕竟中年男子当时享受杀戮的表情太变态了。 余虹继父这件案子749局是一直跟进的,自然了解一些凶手和被害者的故事。 他们是初恋情人,隔了那么多年抛妻弃子也要在一起,也说明了他们之间感情的深厚。 虽然不道德,但这对有情人确实是互相爱慕的。 但是在邪祟的蛊惑下,这份感情有多脆弱,他们也都见识到了,也许余虹继父坚持的时间很长,但最终还是失去了理智,手刃了自己的爱妻。 “余虹继父这个情况只是其中一种,他是主动杀人,但我们别忘了还有另一种情况。”刑烨指着屏幕说道,“江苗也接触了这个游戏,但她不是杀人,而是自杀了。我猜测,这邪祟是看人下菜碟,如果性格攻击性强的,就蛊惑他去杀人,如果不是,则引诱其自杀,然后邪祟再过来,将死者的魂魄收走。它的目的应该只是收集魂魄,至于是谁死,它根本不在意!” 顾婉觉得刑烨的猜想很有道理,正好解释清楚了江苗和余虹继父这两起案子的不同。但也只是猜测而已,想要确定,还得进一步试验。 这个游戏隐蔽性如此之强,网络传播范围又如此之广,真的很难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因为这个网站而遇害了。而且邪祟躲在网络上,这究竟该怎么抓?天一阁也没有这方面的资料啊! 抓传统的妖魔鬼怪,顾婉还可以帮忙,这种新型高科技灵异犯罪,她大概只能打酱油了。 第 158 章 “这种邪祟藏于网络之中,无影无形,这该怎么抓?”一位队员问出了顾婉也十分关心的问题。 “在中年男人玩游戏的时候,很明显屋子里的阴气和煞气都产生了变化,说明这个地方的磁场发生了变化,但却并不严重。”跳脱小哥说道,“那邪祟在网络上布局,一定不会只满足于蛊惑这么两三个人,所以我推断,邪祟多半不是本体到此,说不定就是它的分身之一呢!” “啊?那到底该怎么抓?如果是分身,岂不是灭了一个还能再分一个?”队员表示跳脱小哥的推断太可怕了,又提升了他们消灭邪祟的难度。 “虽然这种邪祟闻所未闻,但我觉得万变不离其宗,不外乎就是那些东西。可以先试着抓一个,哪怕是分身,也可以做做试验,看它究竟害怕哪一种正道法术,剩下的那些也好对症下药。”顾婉虽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抓,但她觉得邪祟害怕的无非就是那几样,至少到景天王朝时是这样。 听了这些讨论,刑烨若有所思,出门掏出手机播出电话,跟上级低语一番之后,才又回了大厅。 “专业的事请专业的人来做,”刑烨扬了扬手机,笑道,“我向领导汇报了这次的困难,领导答应安排懂信息、懂网络、懂手机的人一同来研究。网络上的事情,我们这些处理灵异犯罪的人不行,但是他们这些专业人士说不定有办法。”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第二天,顾婉又双叒叕向刘老师请假了,再次来到了约好的地方。 这次的人比昨天多了一些,除了熟悉的中年男子和熟悉的749局队员以外,又多了几个戴着厚厚眼镜,看上去不修边幅的年轻人,他们一个个抱着笔记本电脑,缩在自己的座位上敲击键盘,似乎在记录些什么。 顾婉没有去跟这些人打招呼,她等中年男子就位之后,便给挤在一起的所有人布上了敛息阵法,隐匿了所有人的气息。 那些程序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一个个眼睛发亮,颇有些感兴趣。 看到熟悉的开头,中年男子已经轻车熟路了,他的表情比昨天要阴沉一些,在触碰到“点击进入”这个小方框之后,游戏迅速进入了新的场景。 见到这样的画面,程序员们在电脑上噼里啪啦的一阵猛敲,很认真地在记录些什么。 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古建筑鳞次栉比,这是一处热闹的景区。 中年男子还记得这个场景,那是十几年前,他带着孩子到外地旅游,也正是在这里,由于人流量太大,他的孩子险些走失,他找遍了整个景区,最后才在站岗的警察旁边找到孩子。 这次仍然跟昨天一样,一开始,他就像是附身在曾经的自己身上,只能被动地观察,不能操控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拥挤的人群挤走,消失不见。 即使知道这只是一个游戏,但孩子失踪这件事,还是让他心头涌起了一股暴戾的情绪,尤其是看到这一群人还在石板路上挤来挤去,简直让他恨不得拿出昨天的斧头把这些人统统砍了! 也正是此时,他发现他终于能够操控这具身体了! 游戏里那个声音似乎察觉到了他此刻的想法,又开始在他耳边不住地呢喃: “这些人真可恶!就是因为这些人,你的孩子才会不见!快杀了他们!他们死了,就再也没人能将你和孩子分开!” 这个声音就像是隐藏在他心中的恶魔,不住地引诱着,蛊惑着。蓦地,他感觉手上一沉,低下头一看,发现那把熟悉的斧子又回到了他的手里,只要他轻轻一劈,这些人就再也不能干扰他了! 他的神色不断挣扎,握住斧头的手一时紧,一时松,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考虑找到孩子更重要,他抵抗住了那声音的引诱,朝着记忆中孩子出现的地方跑去。 那把斧头还是被他提在手上,并没有消失,周围的人群也很怪异,仍然笑着、闹着,没有一个人对他拿着凶器的行为感到费解。 中年男子一路奔跑,这湖边垂柳、青石板路、飘在湖上的船坊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甚至比他记忆里还要更清晰。他还记得十几年前,这个时候他心急如焚,满景区乱跑,过了很久之后才找到他现在想去的地方,在那里见到了自己的孩子。 那处武警站岗的地方并不远,他只用跑几分钟就能到,但就在他即将到达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孩子竟然被一个陌生人牵着,孩子手里还拿了一根棒棒糖,正用舌头兴高采烈地舔着。 看孩子偶尔瞧着旁边陌生人亲近的眼神,他笃定,这棒棒糖肯定是陌生人给的! 天杀的人贩子!居然想拐我儿子! 一股暴戾的毁灭欲直冲脑门,中年男子眼睛一下就红了,目眦尽裂!他的耳朵像是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忘了此刻武警就在旁边站岗,离他不过三十米,也忘了儿子还在那陌生人的旁边,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他想要做些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温柔的呢喃声如影随形,无处不在:“这是人贩子啊!听说人贩子拐卖小孩之后,会打断他们的胳膊和腿,让他们去乞讨;有些会豢养起来,为那些达官贵人提供器官;还有的会卖到国外成为X奴,一辈子无法解脱!你儿子马上就会被带走了,你觉得……他会是哪种?” 这声音温柔无比,却又带着些调笑的意味,在人耳边说出来,有种说不出的狎昵。但此刻中年男子却丝毫感觉不到这些,他只觉得怒火中烧、五内俱焚,整个人都快被愤怒撑爆炸了。 愤怒促使他举起斧头,促使他对着牵着儿子手的陌生人狠狠劈了下来! 这时候,他已经忘了旁边吓得大哭的儿子,也忘了不远处的武警,只看得见斧头下被劈开的骨肉,溅起的殷红血滴,整个世界仿佛褪了色,变成了一片黑白,只有那血肉的颜色才温暖,才正常! 他一斧头一斧头,很快便将那陌生人的身体砍成了一滩肉泥! 神奇的是,陌生人的头颅却还完好无损,他睁着眼,满脸诧异,像是根本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张口说道:“你为什么杀我……你为什么杀我?是我救了你儿子,还将他送到武警那里,你为什么杀我?!” 陌生人的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 中年男子脸上、身上全溅的是血,刚开始还心情愉悦、满脸餍足,这时听到陌生人的话,他突然脸色一变,浑身发抖,手上的斧头也被扔到了地上。 “我……我没有,我……以为你是人贩子!谁让你不早说!是你的错……是你的错!你想带走我儿子!你为什么牵我儿子的手?你想带他到哪去?你骗我!你骗我!你就是人贩子!!” 中年男子用鲜血淋漓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他现在已经完全听不到,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个只剩头颅的人,应该早就是尸体了,怎么可能还会说话? “你骗我!哈哈!你是骗我的!你就是坏人!”中年男子神经质地一边大笑,一边捡起地上的斧头,将陌生人完好无损的头颅也砍成了碎骨。 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心里某个地方“啪嗒”一声,崩裂了。 这个游戏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见中年男子已经杀了一人,便直接以“游戏时间结束”的理由,将他踢出了游戏界面。房屋里暴增的阴气和煞气也恢复了正常。 这一次出来,中年男子的精神状态比昨天更不对劲了,如果说昨天还只是对在游戏里虐杀坏人感觉愉悦,那今天,他看屋子里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带着凶光,像是在看自己砧板上的肉,算计着砍谁比较好一样。 刑烨他们例行询问,问中年男子对刚刚游戏场景的记忆,这次仍然跟昨天一样,他对游戏画面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是跟孩子有关的一件旧事,他又做了好事,杀了坏人,而且对杀人的过程记得很清晰。 “那就是个人贩子,我记得这个!人贩子该死!我杀的对!” 众人听着他形容自己是如何用斧头一下一下劈死那个人的,脂肪剁开是什么样子,骨头劈断是什么感觉,血溅在脸上还是热乎的…… 这一句句详细的形容让在场大半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毛骨悚然。 顾婉注意到了,虽然他仍然看起来像是很享受杀人的快感,但他描述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的闪过一丝阴霾,像是愧疚,又像是痛恨,与愉悦餍足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十分复杂,让人看了不由得生起一股恶寒。 刑烨将中年男子送走之后,众人沉默了半天,消化了一下刚刚的情绪,这才开始讨论。 “我觉得这样不行,这个男人受到的影响太大了,他很明显已经坚持不住了。”一个女队员率先开口。 “是啊,你看那个人明明救了他儿子,他把别人砍成了肉泥,还诬陷别人是人贩子,我觉得他的三观已经扭曲了!”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那个人就剩一个脑袋了,怎么还能开口说话?”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邪祟在捣鬼?故意引诱他杀掉的?” “我觉得很有可能,”刑烨撑着下巴,沉声道,“你看他昨天,一直强调他杀的是一个坏人,今天一开始杀人,他也是没有心理负担的,因为他认为自己杀的是人贩子!但是等那个脑袋说完之后,他的情绪很明显崩溃了,因为他越过了自己的底线,杀了一个好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反而不能接受,一直告诉自己,也告诉我们,说那个人是人贩子,他是在替天行道。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他其实心里是清楚的!” 第 159 章 顾婉想起中年男人躲闪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她觉得刑队长说得有道理,那个男人完全是在自欺欺人。 而且中年男人确实已经坚持不住了,顾婉感觉他已经在违法犯罪的边缘挣扎了,说不定别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会戳中他的敏感点,让他忍不住暴起杀人。 “要不我们换个人吧,我觉得那个男人已经真的快要忍不住杀人了,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749局一个队员说出了顾婉的心声。 虽然749局确实是出了钱请那人做试验,但也不能让别人把命赔上啊! “不仅要换人,还得专门找为大师替他安魂驱邪,不然以他现在的样子,迟早得犯下大案!” 这话大家都点头赞同,这个游戏就如同在人心里种下一颗邪恶的种子,眼下这颗种子已经在那中年男人心里发芽了,不彻底拔除,他确实很有可能走上余虹继父的老路,令人不得不防。 “顾大师,以您的能力,能不能为他驱邪?局里肯定会发奖励的。”749局一个女队员转头恳切地问顾婉。 在场所有人都一致认为顾婉的本事最大,自然也对她抱了最大的期望。 “要说安魂驱邪,虽然我也可以做,但到底会而不精,而且也没办法保证在不伤害到本体的情况下拔除跗骨的邪意,你们不如找位佛门大师来,佛法在这方面颇有奇效,用水磨工夫来慢慢磨,肯定效果更好。”顾婉言语很是诚恳。 749局里人才众多,而且管理并不严格,有不少大师都是其中的一员,平时他们都在自己的区域活动,一旦国家有难,需要有人出马的时候,他们便会抛下一切,为守护人间而战。 略去刑烨是如何忙着联系得道高僧过来助他们一臂之力不提,就只说大厅里,等所有人的讨论告一段落之后,那几位新来的程序员终于整理清了思绪,开口说话了。 忽略掉那些专业词汇,意思大概是:在他们看来,这邪祟寄身在网络之中,既是它的优势,也是它的劣势,只要邪祟来到这个房间,趁游戏正在进行的时候,断掉周围的网络信号,将邪祟限制在有限的范围之内,749局的人就可以随意抓捕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 顾婉在心中默默夸赞,原本她还在为如何抓住这无影无形的邪祟发愁,果然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即使完全不了解邪祟,在粗略接触了之后,也一下子就提出了极好的方法。 “你们说的……将邪祟限制在有限的空间里,不知道能否直接将它关在手机里?”顾婉不懂就问,“这样不是更简单吗?” 刑烨也被她突如其来的想法打开了脑洞,附和道:“没错,其实用来玩游戏的手机是特制的,可以在手机里提前设置好封印之术,等邪祟引诱人开始玩游戏的时候,远程触发封印之术,便可以将邪祟封印在手机里。” “在手机里设置封印之术?那该如何做?”顾婉好奇道。 封印符箓,她只会在符纸上画,或者凌空画,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将符咒塞进手机里。 难道是将符箓的照片拍下来? “是不久前才研究出来的新技术,”刑烨用简单的话大概解释了一下原理,末了,说道,“如果封印之术启动,那么特制手机就如同一座牢笼,能将邪祟封印在手机里,让它逃无可逃。” 既然已经商定好了策略,接下来便是准备的时间了。 别的顾婉帮不上忙,但是准备一道强横的封印符箓,她还是义不容辞的。 据刑队长所说,她画的这道符箓,会经由那台特殊设备直接装到手机上,等邪祟带着玩家玩到一半,没了警惕之心时,再远程触发。 同时,在启动符箓的时候,会以网络检修的名义,断掉这方圆三公里内的网络信号,让邪祟连一丝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中年男子因为精神状态不正常,所以退出了试验,这一次的诱饵就没有让他来做了,五万块当然少不了他的,甚至因为精神受损的原因,不仅请了得道高僧为他拔除邪念,还多给了他三万块。 至于新的诱饵,则换了一位程序员小哥来担当。 这位小哥既是普通人,又知道这里面的内情,可以说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只进网站一次,精神上受到的影响也会比较小。 熟悉的开头,一如既往的敛息阵法,虽然玩游戏的人不同,但邪祟并不在乎这个,在所有人严阵以待中,网站仍然顺利地打开了。 与刑烨的想法相同,邪祟首先是试图引诱出玩家的黑暗面,一步步促使他杀人,毕竟一个玩家要是蛊惑的好,可以杀掉多个人,为它提供多个魂魄。相比只要玩家一条命,这可要划算多了。 只有当邪祟发现此人的三观很难影响他去杀人的时候,它才会找出玩家的软肋,蛊惑其去自杀。 就比如这次的程序员小哥,看着其貌不扬,但心中正义凛然,纵使邪祟在游戏中使出百般手段,他也不为所动。无奈之下,邪祟放弃了引诱其杀人的想法,转而开始挖掘小哥内心深处最伤心、最落寞的场景。 刑烨看邪祟用尽手段,估摸它基本上无法顾及外界发生的事情时,一举断掉了周围方圆三公里的网络信号,同时触发了手机里的封印术法,将来不及逃离的邪祟关在了手机里。 “成功了吗?” “是不是已经抓到了?” “哼,小小邪祟,只要我们想好了办法,还不是手到擒来?” 749局一干队员迅速冲了上来,将程序员小哥团团围住。 刑烨一只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将特制手机交到顾婉手中,说道:“顾大师,你的修为最强,你来感受试试。” 这种抓邪祟的方法顾婉之前从未见过,虽然理论上行得通,但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当下便接了过来,运起灵力仔细探寻。 手上巴掌大的手机并无任何异样,温度正常,甚至连阴气和煞气都消失了,但顾婉一上手,感应片刻后,语气肯定地说道:“成功了,邪祟确实在手机里!” 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手机一阵颤动,屏幕上出现了一团黑气,张牙舞爪想要冲破这层束缚,却始终没能成功。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顾婉也微微勾起嘴角。 她原本担心这部手机没办法将邪祟封印起来,所以早在这间房子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即使邪祟离开了手机,想要从这间屋子逃走,也断然没那么容易。不过看来,她安排的这些手段是派不上用场了。 这样也好。 “这邪祟无影无形,并不是鬼类,也不是动物的怨灵,”顾婉说着她感应到的信息,皱眉道,“它是人类在网络中,所有恶念的集合体,放在外界,它非常孱弱,用最简单的方法都可以消灭它,但同时,它又非常强大,可以影响来到它场域的每一个人。” 网络让世界变得更小、更便捷,但同时也带来了很多负面的影响。 比如站在道德至高点,对他人随意指责的键盘侠,比如一言不合,就互相谩骂的网络暴民,又或者是肆无忌惮,用言语、视频等形式在网络上对别人进行人身攻击的暴力行径…… 这样的行为层出不穷,网络上比比皆是,他们以为自己只是发表了个人意见,宣泄了自己的情绪,殊不知伤害了别人的同时,这些邪念和恶意在网络上越积越多,汇聚在一起之后,竟然成为了一种新的邪祟。 这种邪祟本就是吸取人类的负面情绪长大,是天底下至阴至邪之物,它有了灵智之后,知道自己修为的提升离不开人类的恶念,而且越是恶毒,越是扭曲,它得到的能量也就越大。 所以它精心制造了这样的幻境,让人类通过网址进入它的场域,在里面,会被它引诱出最深沉的恶念,用别人的鲜血来浇灌这朵“恶之花”,直到一切成熟,它便会来采摘这颗已经熟透了的“恶之果”。 而中途失去性命的那些受害者的魂魄,不过是它正餐之余的小点心罢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只要网络上的恶意还存在,即使这次消灭了这邪祟,它也一定会有复苏的那一天。 顾婉将她感应的信息一一说了出来,大家原本还很高兴,听了这些话,不由得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那位做诱饵的程序员小哥开口劝道:“只要网络还在,不,只要人类还存在,互相恶意攻击这样的事就永远不可能停止!但是我相信,恶念转化为邪祟的时间肯定很漫长,而国家也绝不会放任这样的乱象,无论是‘禁止网络暴力’还是‘禁止人肉搜索’,都说明国家已经在努力整顿了。” “你们这次消灭这个邪祟,在我们所有人的努力下,网络上的恶念不会再像现在这么多,下次这种邪祟也不一定还会出现,就算再次出现了,我们有了这次的经验,也就知道该怎么消灭它了。” 是啊,其实不用这么悲观的,这种邪祟的形成其实很困难,消灭起来却很简单,之前没发觉,只不过因为它的隐蔽性太强,没有进入玄学大师的视线罢了。 “既然它寄身在网络中,我们是不是可以将能消灭这种邪祟的符箓力量打包传给每一个会上网的人,让他们即使无意中点开那个网站,邪祟通过网络到了那个端口,也能被符箓的力量击杀,这样是不是就能很好的预防了?”顾婉灵机一动。 “听起来跟杀毒软件一样,的确可以操作。”程序员小哥推了推眼镜,点头认可。 第 160 章 “那江苗他们的魂魄呢?我们还有没有办法把他们救回来?”一位女队员急道,“这些魂魄是被邪祟抓起来了吗?” 众人皆沉默不语。 他们都没忘记,一开始查这件案子的原因究竟为何,但知道了这邪祟的来路之后,大多数人都对那些魂魄的处境心知肚明。 尤其是顾婉,她亲身探查了邪祟分/身的记忆,知道这些魂魄早就被其吞噬,用来修炼了。 逝者不可追,虽然江苗他们的魂魄是救不回来了,但若是除掉这只邪祟,至少能让以后的人不再被其所害,魂魄也不会再被网络上的这种邪祟吞噬。 这邪祟分/身虽然无影无形,但被关在手机里之后,也就只是砧板上的一块肉而已。顾婉他们将其分成了很多份,用来测试它对各种法术的敏感度。 它本体极其脆弱,对各门各派伤害邪祟的法术抵抗性都很差,但它恢复性极强,只要没有全部消灭,还残留一丝,它都会借机慢慢恢复。 试验结果明朗之后,顾婉一道灵火符将这团萎靡了很多,却还是张牙舞爪的邪祟分/身烧了个干干净净。 在顾婉及749局一干人做试验的同时,程序员小哥们也没有闲着,他们商讨出了对于网络中潜藏的邪祟最好的处置方法。 灵感来自于顾婉,但又比顾婉之前提的设想要更深一层,差不多是防火墙和查毒软件的集合体。 在程序员小哥们的设想中,这个软件完成,被投放到网络上之后,会如同病毒一样扩散,藏在每一位用户的电子产品中。若是邪祟来袭,“防火墙”会自动抵御攻击,保护用户,而“杀毒软件”则会追查邪祟,直到将它灭杀得没有一丝残留为止。 经过各种试验,“防火墙”和“杀毒软件”最后是由那位赶来的得道高僧和顾婉分别完成的。 佛法无边,尤善于防守和度化,可以说最适合用来做“防火墙”了。而顾婉的攻击术法最为凌厉,在挑选“杀毒软件”时,她的自然是首选。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只要提前准备好防御术法和攻击符箓,再由749局的特殊设备转到电脑上就行。 而余下的所有工作就由那些程序员小哥完成。 顾婉除了画攻击符箓之外,剩下的就没有参与了,毕竟高考在即,她还是要回去最后努力一把的。 剩下的一个月顾婉哪也没去,什么也没管,她不知道749局已经默默在网络上投放了针对邪祟的软件,也不知道刑烨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Y市,而是全身心投入在最后的冲刺中。 最后一个月,学校的整体学习氛围浓厚了许多,哪怕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考大学的学渣,此时也是努力抱着佛脚,期待高考的时候自己人品爆发,能蒙个好大学。 ——当然了,到底有没有用那就不知道了。 就连包括戏精女鬼在内的所有地缚灵,这段时间都很少来高三教室,虽然除了顾婉以外没人能看见鬼魂,但他们也担心聚集之后,带来的阴气太多,引得学生在最关键的时刻生病就不好了。 高一高二的学生虽然还是一样学习,一样玩耍,但每当经过高三教室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放轻脚步,把自己对学长学姐的影响降到最低。 在这种所有人都对高三学生让步的情况下,一年一度,全国学子最重要的考试来临了。 因为是市里唯一一所重点高中,教育局还是给了很多便利的,比如这次一中学子考试的考场便是在自己的学校里,大大方便了一中所有的学生和老师。 同样得到了便利的,还有顾婉。 本来无论在哪里考试,顾尚德夫妻都是打算推掉所有的事情,专心陪考的。他们原本想着,女儿在里面做题,他们夫妻就搬个小马扎坐在外面,吃饭什么的都提前在考场附近准备好,也免得女儿奔波。 现在一中作为考场就更好了,学校对面就有他们家的餐馆,而且从几个月前他们资产暴涨之后,餐馆又重新翻修过,空间、档次什么的,都提高了一大截,变成了食宿一体的宾馆。别说是用餐了,就是在里面吹着空调睡午觉也完全没问题。 “我们中午等你一起吃饭!”周芸穿着一袭旗袍,寓意“旗开得胜”,站在一中门口对着顾婉微笑说道。 顾婉毫无紧张之色,淡定地点了点头,又检查了一遍该带的东西,一脸轻松地向着考生通道走去。 反正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至于结果,她觉得也不会辜负自己的这份用心,自然是自信满满了。 来送考的有很多家长,大多都是在鼓励自己的孩子,也有少部分人,不顾旁边反感的目光,还在喋喋不休对孩子耳提面命,告诉他要认真审题,不要把试卷空着,做完以后要仔细检查……像是准备把自己所有的叮嘱都在这关键时刻灌输给孩子。 听了这些话,所有在场学生脸上的紧张之色越来越浓,直到一位家长出声抗议,才总算制止了这些帮倒忙的举动。 顾尚德夫妻长长吸了口气,见女儿已经消失在了教学楼门口,这才转身向学校对面走去。 要说夫妻俩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但女儿一直以来有多努力他们是看见了的,所以他们不想给女儿任何压力,关于考试的话题只字未提。 学校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一个人,正是顾婉许久不见的男朋友——蒋其琛。他也来送考了,但为了避免顾婉分心,他按捺住了心中汹涌的思念,没有出现在顾婉面前,只提前一天给女朋友发信息说加油。 最后这几个月,蒋其琛虽然对顾婉思之如狂,但考虑到高三学生时间的紧张,又因为他大哥那边出了一些变故,需要他去帮忙,所以他还是没能跟女朋友多见面,只能在网上偶尔聊一聊。 这么长时间都等了,还怕这几天吗?不管怎么样,女朋友高考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一定要参与! 带着这样的想法,蒋其琛这才来到了一中附近,隔着不近的距离目送女朋友进考场。 对于顾婉来说,这场考试对她来说并不难,从拿到试卷,答题铃声响起开始,她便笔走龙蛇,整个人有如神助,很快便将整张试卷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写完了。 对顾婉来说,这其实跟平时的测试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管理严格了些,周围的考生都不认识罢了,题目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困难,她觉得自己这次是正常发挥,有把握考得很好。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之后,学校各个教室里传来了阵阵欢呼声,他们这一届学生的高中生涯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这位同学你好!”一位手持话筒的记者站在学校门口,见顾婉从考场里出来,亭亭玉立、清丽绝伦,忍不住眼前一亮,上前拦住了她。 “你好。”顾婉微微颔首。 “这位同学,我想问问你,你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记者说完,将话筒放在顾婉面前,摄像头也紧跟其后,怼着这张容色绝艳的面容录着。 望着面前这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丽脸庞,记者心中喜悦,没想到在一中考试的学生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就凭这张脸,他这条新闻的点击至少也能翻几倍,说不定还会爆红! 想着自己即将获得的殊荣,记者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还行吧,正常发挥。”顾婉见有人采访,也没避开,落落大方说道。 “那就提前说恭喜啦!同学,请问你的高中是在哪所学校就读呢?”记者继续追问。 现在颜值即正义,如果是一般的考生,他问一两个问题也就算了,这次难得遇上颜值高的,一定要多聊两句。 “就在一中读。”这倒是没什么不可以说的,顾婉指了指自己刚走出来的学校,答道。 夕阳下,摄像头里,顾婉气质清冷,如鸦羽般的眼睫漾着暖光,整个人飘然若仙。 “在重点高中就读,那看来还是学霸啊!”记者夸张地大叫,“你觉得自己这次能考多少分呢?” “平时考多少,这次应该也差不多。”顾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微微蹙眉道,“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我爸妈在等我。” 说完,她指向离她不远处的一对夫妻,见顾婉看过来,顾尚德和周芸都笑着冲着她挥手。 见这位女孩回避自己的问题,离开的心思很强烈,记者也不好强行挽留,只能遗憾地看着她离去。 “有总比没有好,好歹也有近一分钟,也够了!”记者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又热情地去采访别的考生了。 他有预感,这次他这条新闻一定会红! 顾婉本来还以为高考刚结束,班里便会约起来,因为玥玥从高三下学期开始,就一直叫嚣着高考结束的当天晚上她要好好玩一场,还一定会拉着顾婉一起! 没想到这天晚上大家都没有音讯,班级群里也很沉默,估计是累了这么久,都想要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也让顾婉和父母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好好庆祝了一下。 不过,顾婉高兴得太早了,才刚回到家,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是顾大师吗?我小宋啊!宋至诚!您还记得我吗?”电话那端传来熟悉的声音。 “嗯,记得。”顾婉点头。 宋至诚嘛,怎么会不记得呢?她刚来现代抓的第一个鬼不就是他家的吗?她还在这位小宋导手底下拍了部网剧呢,也不知道现在拍完没有。 “顾大师,之前想着您要高考,就没跟您说,我们那部网剧定在暑期档,已经开始宣传了,您暑假方便参加剧组的宣传活动吗?”宋至诚热情道。 160-170 第 161 章 “宣传活动?”顾婉眼眸微微睁大,面上泛起一丝好奇之意,“我也要来吗?” 虽然知道网剧肯定是会有宣传活动,但她想不通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一个小配角,也算不上圈内人,出演这部剧不过是兴趣使然罢了,这宣传活动还需要她参与吗? 宋至诚听出了顾婉的疑问,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想来还是不想来,只得老老实实道:“主演都去,而且念叨好久了,说特别想念你,都盼着顾大师能莅临指导,我想着您这不是高考刚结束吗?闲着也是闲着,要是您愿意,就过来玩玩,不来也没事!” 其实宣传推广在暑期前就开始了,虽然剧组的预算不多,但请一些营销号发几篇软文进行预热造势是完全没问题的。 而且在拍摄的过程中,演员们还经常会发一些或沙雕或恶搞的视频吸引热度,再加上这部剧选角不错,颜值都很高,又有一波原著粉支持,所以通过这些手段还是积攒培养了不少人气的。 照目前来看,只要不出什么大纰漏,剧的质量又跟得上的话,这部剧爆红差不多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而且剧组虽然深谙炒作之道,但也懂得该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像在李家村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们都自觉封口,根本没打算拿这种事炒作。 一方面是怕犯什么忌讳,更主要的则是为当时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受害者着想。 现在的网络如此发达,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一些不良媒体就如同秃鹫看见腐尸一般,恨不得扑上来咬几口,这样的行为对李家村的受害者特别不利。为了保护好她们的隐私,剧组商量过后,便将这件事彻底瞒住了。 要说一般的剧组或多或少都会有摩擦,唯独这个网剧的剧组因为一起经历过生死磨难,看见过常人一生也难以见到的场景,拥有共同的秘密,所以感情都非常深厚,常常互相聊天,谈及救了所有人性命的顾婉,那自然是赞美声不绝于耳。 “啊?都念着我呢!”顾婉想起当时在李家村发生的一幕幕,脑中浮现沈芊芊的那张脸,心中也不免有些想念,颔首道,“好,我最近也没什么事,就来一趟吧!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沈芊芊是杨梦舒自杀之后,接替杨梦舒成为网剧女主角的一个女演员,为人豪爽义气,跟她偏妖艳的长相不太对版,而且跟顾婉的关系不错,即使顾婉杀青,回到了Y市,两人一直也没断了联系。 反正她高考完之后确实没什么事,去跟朋友聚聚也不错。 这样想着,顾婉便答应了这个邀请。 “呃……就是在……”电话那端,宋至诚本来打算把具体信息说出来,突然想到了什么,磕巴了一下,然后话音一转,“地址太长了我也记不太清楚,待会儿我再把信息发过来吧!” 见顾大师已经答应了这个邀请,宋至诚道别之后,转身就满脸窃喜地拨通了他蒋哥的电话。 那个地址是蓝莓台录节目的基地,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只不过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蒋哥,为蒋哥与佳人相伴提供机会罢了! 相信有了他的助攻,蒋哥跟顾大师相处的时间多一些,蒋哥一定能很快拿下顾大师的! 没错,直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他蒋哥跟顾大师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飞跃,还以为凭着蒋哥那沉默寡言,爱在心头口难开的做法,可能得注孤生呢! 蒋其琛原本就在思念婉婉,想着自己该什么时候将女朋友约出来,这时得知了兄弟的这一波助攻,不由得喜上心头,连声道谢,并且飞速将所有的工作都转交了他大哥,开始提前收起了行礼。 他想好了,这一路他要陪着婉婉一起去,婉婉在哪他就在哪,谁也不能阻止他! 顾婉可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她在接完电话之后,就玩起了手机。虽然她并不沉迷这些电子产品,但辛苦学习了这么久,她也是乐意放松一下,看看八卦的。 呃……她以前可没这个爱好,现在想想,莫不是受戏精女鬼的影响? 想到戏精女鬼,顾婉轻轻叹了口气,小雪是自杀而亡,又有执念在身,自己这马上就要离开高中了,想必她以后肯定会很孤单。 还是早点想办法让小雪解脱吧!每隔几天都要跳一次楼的滋味可不好受。 顾婉将这件事暗暗记在心里,决定尽快想办法替戏精女鬼消除执念。 手机里的一切跟以往相比,看似并没有什么改变,但顾婉知道,其实有一个强大的软件就隐藏在手机不为人知的角落。 这个软件能防止网民登录什么不该登的网站,玩什么不该玩的游戏,当邪祟通过网络爬过来害人的时候,能有效抵御邪祟的攻击,还能主动消灭邪祟。不过这样的事自然不能公之于众,只有国内根红苗正的一些大师和相关的工作人员知晓。 那个网站顾婉也找机会上去看了下,已经从404变成了“查无此域名”,看来国家是真的完全解决了。 “咦?”当顾婉随意翻着微博时,看到屏幕上的一条新闻竟然出现了自己的面容,她点进去一看,发现图片上的背景是一中的学校大门,正是今天那位记者拍下来的照片。 “下午采访,晚上就发出来了,效率还挺高。”顾婉嘀咕了两句,便认真看了起来。 新闻标题打着“美女学霸”的名头,文章将她形容成了一个云淡风轻,颜值与实力并存的学霸,与其他愁容满面的考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而且新闻不光文字上对顾婉极尽夸赞,还放了完整的采访视频。 当其他考生被问及考的如何时,都回答说这次题目又难又偏,考得不好,估计得复读云云。唯有她,答曰还行,正常发挥。 虽然她并没有夸夸其谈,但神情却十分自信,一看就知道对这次考试的结果非常有把握,直接将那些面色如土的考生比到了泥里。 新闻确实在夸,但评论里却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哇,美女学霸!这颜值,我爱了!!!】 【吹牛的吧!刚考完,连答案都没看,就知道自己考得很好了?】 【楼上说得对!今年的全国卷我也看了,作为重点大学学生的我表示难的一批,要是我今年考,说不定只能上个三本或专科。反正我是不相信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女生,还能考的这么好!】 【就是!颜值高还是个学霸,哪有这么好的事?说不定回去看了答案之后已经在痛哭流涕,准备复读了吧,哈哈!】 【我看是炒作吧!这颜值要是出道,能吊打娱乐圈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明星,像今天这条新闻一样再多操几次学霸人设,艹!(一种植物)那不是顶流预定?】 【我也觉得是炒作!说不定待会儿还会买热搜!我看是这个女生早就已经签好了公司,等热度上来了,再顺势一出道,不就火了吗?】 【你们也别阴谋论了,难道就不可能真的有这么个女生颜值与实力并存吗?现在的美女学霸又不是没有!】 【主要是还从来没有过这么美的,以往这个等级的颜值,就是在艺考时也难得看到,更何况是在高考考场外面。所以我还是倾向这是炒作!】 【根本没有炒作好吗?这是我们学校的学神,我崇拜的对象!常年霸占市区第一,甩第二名几十分的那种!她是真的又美又飒啊!】 【靠!楼上是那女人的水军吧?炒作狗不得house!】 【啊啊啊!不管是不是炒作,小姐姐的脸长在了我的审美上,这颜我舔了!!!】 【我最讨厌娱乐圈花瓶操学霸人设!反正高考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在此留言为证,她要是能上一本,我就倒立拉屎!】 【兄弟,这倒也不必……】 …… 嘲讽、质疑、谩骂,还有颜粉的吹捧……整个评论区乌烟瘴气,热度倒是节节攀升。偶尔有一中的学生看见了,想替顾婉说话,也都很快被淹没在了那一堆不堪的言论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凭着高人一等的颜值,“美女学霸”这个名词很快便热度爆表,直接上了热搜,似乎更加应了之前网友说炒作这一回事,评论区也是骂声一片。 “婉婉,我看到热搜了,你没事吧?需要我压下去吗?”电话那端的声音又低又磁,让人耳朵发颤。 现在打电话过来的,自然是蒋其琛,他在发现这个热搜的第一时间,原本想将热搜撤掉,将这条新闻也压下去的,但后来想着怕婉婉有别的打算,所以赶紧打电话过来问一问。 即使女朋友平时表现出来的性格外柔内刚,他也害怕婉婉在看到这样的评论之后,会伤心难过。 听到男友看似淡然,实则满是担忧的话语,顾婉心中一暖,嘴角情不自禁微微勾起,柔声道:“没事,让他们骂吧,我不在意。而且高考我有把握,到时候成绩出来了,打脸的可不是我。” 她是真的不在意,就像她说的,考的怎么样,她自己还不知道吗?今天采访,她又没有撒谎,她的确是正常发挥嘛! 见电话那端女友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勉强,蒋其琛松了口气,将这件事抛到一边,转而对婉婉说起了别的事。 “婉婉,诚子跟我说了你要去Z省参加活动,我最近刚好也没事,可以陪你一起去!” 蒋其琛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高兴,完全忘了手上工作突然多了一倍的自家可怜大哥。 第 162 章 “嗯,那挺好的呀!” 听着这兴高采烈的声音,顾婉脑中已经完全能够想象出自家男朋友眼睛发亮,露出笑容的模样,也忍不住跟着勾起嘴角,声音也上扬了几分,“咱们的出行安排可都交给你了,我可什么都不管了啊!” 她的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其中隐隐的依赖让蒋其琛的心微微一热,欣喜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等待的时间总是让人觉得很漫长,即使只有三天,也难得的让顾婉心中有了几分不耐,特别是一想到两人都几个月没见了,就更加期待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过这几个月的,估计是学习太专注了,没工夫想别的事情。 她素来有耐心,这次竟然因为想和蒋大哥见面而辗转反侧,这种情绪如此陌生,令她好笑之余,又有几分新奇。 顾婉拖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默默想着心事,远远看见男朋友的车,高兴地迎了上去。 这次出门,知道她是有正事,而且身边有他们信得过的小伙儿蒋其琛陪伴,顾尚德夫妻都很放心,叮嘱她认真工作好好玩,少给别人添麻烦。 ——当然了,如果知道女儿已经和蒋其琛在一起了,即使曾经对蒋其琛的评价再高,只怕现在也没什么好印象了。 这个顾婉当然不可能现在告诉爸妈,她打算等上大学了,父母对她谈恋爱没那么反感了,到那个时候再说。总之,一切顺其自然,不必急于一时。 Y市和Z省虽然相隔半个华国,但坐飞机却很快,不过四个多小时,便已经到了Z省。 许久不见,一路上两人一直在闲聊,虽然对话都很寻常,但不知为何,气氛却融洽得过分,令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等到了晚上,剧组参加宣传活动的人全都已经赶到了Z省,众人齐聚在一家隐秘的私房菜馆,好好搓了一顿。 “啊啊啊!婉婉!我好想你啊!”沈芊芊尖叫了一声,如同一只扑棱蛾子,猛地扎进了顾婉的怀里,拉着她叽叽喳喳讲个没完。 两人这么久没见了,平时手机上也很少闲聊,她积攒了一大堆话想跟婉婉吐槽。 剧组里的人大多都在忙别的工作,来参加宣传活动的并不多,一张圆桌就能坐得下。即使这么久没见,大伙儿也都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聊,半点儿也没有生疏。 蒋其琛虽然不是剧组的人,但他当时跟着大伙儿一起同生共死过,又是这部剧的金主爸爸,大伙儿自然也没拿他当外人,都热火朝天地聊着。 蒋其琛没有插话,而是笑眯眯地听着,他看着身旁的女朋友望着菜肴两眼冒光的模样,手上不停地为她夹着菜,逐渐沉迷在投喂的乐趣中。 ——早在他第一次和婉婉吃饭时,他就想这样做,并且付之了行动,而且现在总算是名正言顺了! “顾大师,这是明天综艺的剧本,你先看看?”宋至诚待顾婉吃得差不多了,这才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宋至诚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蒋哥和顾婉之间气氛的改变,饭桌上忍不住瞅了蒋哥好几眼,不过他啥也没说,决定多观察观察再找个时间私底下去问蒋哥。 文件夹很轻,里面不过只夹了一页纸,内容也没多少,顾婉粗略地扫了一下,不到十秒钟就看完了。 这是一个竞技类节目,围绕一个主题分成两队进行各种方式的比拼,比如若是宫斗题材,节目组便会安排参赛嘉宾扮演成多部电视剧里的经典角色来参赛;若是科幻题材,也是同样如此。最后赢得比赛的那一方是冠军,可以获得重要奖励。 而如何选主题,则是根据当时市面上准备上映的大热IP来决定的,既能带着观众回忆经典,又能不动声色地将想要宣传的新剧推出去。这台节目特别受观众的欢迎,所以很多剧组都很喜欢到这台节目来宣传新剧。 比如这次,顾婉他们这部剧是部仙侠剧,所以节目的主题就是“仙侠”,嘉宾和主持人会以这个主题来进行装扮,扮演成以往一些仙侠经典剧目的角色来竞技。 不过顾婉发现这些跟自己的关系不大,她一开始就跟宋至诚说清楚了,她只不过是来打个酱油,看看热闹,体验一下录节目的感觉而已,并没有打算出头,所以只用让她当个背景板就行了,千万别给她安排什么项目。 宋至诚很好地完成了顾婉提出的要求。 综艺剧本上她这个言青青的角色就是个打酱油的,只用跟着大部队混混就行,不需要她来参加什么才艺比拼、演技PK之类的游戏。 这样正好,反正她只是想来看热闹而已嘛! 顾婉满意地冲着小宋导点了点头,将剧本收了起来。 一夜无梦,很快便到了第二天,正式准备录节目的时候。 这台节目是以网络直播的方式进行的,但同时也会录制,最终还会出个剪辑版本,将精华的部分收录起来。 这些都详细地记载在了综艺台本上,不过顾婉也只是扫过一遍罢了,并没有放在心上。说到底,她只是想过来见朋友加体验生活而已,跟在后面大部队混日子就行,不用太上心。 对于这部网剧的演员来说,顾婉是大师,但是对于蓝莓台来说,她只是个完全没听说过的素人罢了,顶多长的好看一些,但只要还没火,就不会被电视台放在心上。 遭到欺负肯定不会,毕竟以顾婉的颜值,谁都知道她多半要火,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不会故意结仇,但是要说有多热情,那肯定也不可能。 蓝莓台的化妆师不过是简简单单给她化了个妆,连衣服都是顾婉自己带过来的,言青青这个角色的衣服,得亏她天生丽质难自弃,一袭青衣飘然若仙、灵气逼人,将化妆间里其他几个女演员硬生生比到了土里。 沈芊芊的性格本就豪爽,跟个傻大姐似的,再加上俩人长相的风格不一样,而且她在剧组看惯了顾婉类似的打扮,一直知道好友比自己美,也丝毫不嫉妒,在旁边欢快地吹着彩虹屁,听上去特别真心实意。 但是其他的女人就不一样了。 如果说主持人和部分节目女嘉宾只是心头羡慕,希望自己也有这样的颜值的话,那么化妆间角落里那个女孩子则是对顾婉心中暗恨了。 角落里的这个女生叫陆曼云,年纪跟顾婉差不多大,今天的打扮竟然也跟顾婉差不多,都是清冷仙子那一挂。 她今天装扮的是十年前一部大热仙侠剧里的女主角,人设非常讨喜,以前剧里那位女演员年轻时完全是本色演出,可谓是小仙女本仙,所以到现在也有很多人怀念当时那部剧,拿这个角色当心中白月光。 而且据她所知,这部剧最近要重拍了,有无数剧粉鼎力支持,一看就知道是大热剧预定。她还想借今天的演绎争取一下,看能不能拿到女主角这个资源的。 她能提前得到消息,能在这台节目上扮演这个角色,还是因为她有亲戚在蓝莓电视台里,本想着以观众对角色的喜爱,她完全可以吃剧本的红利,踩着以前那个女演员让自己红起来,可是看到顾婉的模样,她突然没那么自信了。 不光只是因为今天撞了装扮,其实陆曼云早就已经对顾婉怀恨在心了。 她也是今年高考,成绩还行,超常发挥的话,能考个普通一本,这对于艺考生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她本来是冲着影视学院去的,所以一早公司就想给她操个美女学霸人设,一边读书一边营业,两不耽误。 想的倒是很美好,谁知摆拍的采访视频还没发,就提前被顾婉截了胡。 有顾婉珠玉在前,陆曼云的新闻自然是没激起半点水花,就沉了下去,甚至还有网友因为她颜值不如顾婉,居然敢吹嘘是美女学霸这一点,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嘲讽。 她才不管顾婉是故意还是无意,总之抢了自己的机会,还让自己挨骂,就是自己的仇敌。 陆曼云既不像顾婉那样心大,又不好开口怼网上那些暴民,见大家虽然也骂顾婉,但对其的颜值水平是认可的,就暗暗将顾婉恨在了心里,认为这一切都是顾婉的错,下定决心等自己红了,一定要给顾婉一个教训。 今天见顾婉居然敢跟自己做一个风格的打扮,她更认为顾婉是故意挑衅的,此刻她心中恨极,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教训一下顾婉。 反正自己的后台就在蓝莓电视台,顾婉这个贱人既然到了自己的地盘,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如此想着,陆曼云找了个机会偷偷将节目完整的剧本拿到了手里,认真看了起来。 前几天艹美女学霸这个人设失败之后,她失去了最好的出道机会,这次上节目,也是想利用仙侠剧白月光这个角色为自己铺路,谁知道竟然又撞上了顾婉。 这顾婉是来克自己的吗? 不过……看节目剧本,顾婉没有参加任何才艺展示的项目,说明她肯定啥也不会,不像自己是父母从小培养,舞蹈唱歌都拿得出手。 虽然顾婉长得美,但自己也不差啊,而且也不像顾婉只有一张脸,自己要是操作的好,完全可以让大家对顾婉这个草包弃之如敝屐,她不就报了自己的仇吗? 陆曼云眼珠乱转,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她起身走出化妆间,向着自己亲戚的办公室摸去。 待她离开,顾婉瞥了一眼大门,摩挲了几下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心中若有所思。 第 163 章 从刚才起,她就感应到了一股冲着自己而来的恶意,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就是刚刚出去的那个女生身上传来的。 只是,她跟那人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这恶意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难道是自己这具身体以前得罪过的人? 顾婉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还是没能想起来。 神魂合一之后,她关于旧事的记忆本就模糊,想不起来也实属正常。 而且这是在Z省,能碰上对她恶意这么大的熟人的可能性应该也不大吧? 不过她相信自己,就算是魂魄不全,神志不清,她也不会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莫名其妙的恶意,是她有错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不管那人想做什么,她接着就是了。 顾婉很快便将这件事搁置,继续和沈芊芊聊天去了。 节目固定MC的化妆室跟他们嘉宾的不在一起,但是挨得也很近,距离不超过二十米。 能当上知名节目固定MC的圈内人,大多都情商高,会做人,而且这个剧组虽然只是部网剧,但是小宋导爸爸是鼎鼎有名的宋崇礼,还有几位主演在圈内也还混得不错,所以几人准备完毕之后,便径直过来打招呼了。 嗯?这是……? 顾婉默不作声坐在角落里看着几位节目固定MC和他们剧组的演员寒暄,一眼就注意到了其中一位哈欠连天,略有些没精打采的中年男人。 这位中年男人是国内知名的谐星,名为薛乐枫,也正是节目里的固定MC,约莫四十几岁,体格有些胖乎乎的。若是作为明星,这身材管理完全不合格,但他是谐星,这种体形反而刚刚好,更能让观众有亲切感。 不过顾婉关注的,可不是他的容貌体形,而是他身周隐隐若现的霉运。 这霉运若有似无,但紧紧缠着薛乐枫不放,看他憔悴的只能用化妆品压下去的黯淡脸色,就知道肯定受了不少影响。 不过虽然他霉运缠身、面色颓唐,但没有将这不好的一面流露给观众和嘉宾,他弯着腰,冲着嘉宾一个一个打招呼,脸上是自然的笑容,口吻亲切地招呼着大家,约着录完节目之后晚上一起聚餐。 看他言笑晏晏的模样,如果不是顾婉能望气,恐怕很难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望着他礼数周到的对每一个打完招呼,领着其他几位MC离开化妆室,顾婉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覃笑天!”一个年轻人轻轻扇了扇手中的折扇,微挑的桃花眼尽是笑意,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我今天扮演的是谁,大家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吧?” 底下坐着的年轻女孩儿们跟疯了一样,在观众席上一声一声叫着覃笑天这个名字,尖叫声此起彼伏,看来都是冲着他来的。 观众席的角落里,蒋其琛皱了皱眉,恨不得把耳朵掩上。 覃笑天是谁?他只想看看婉婉! 关于覃笑天是谁这个问题,顾婉也在思考。她总觉得这个名字非常耳熟,这个人长得也很面熟,她绝对在哪里见过。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特别重要,需要好好想一想。 …… “接下来的环节呢,就是我们期待已久的才艺PK了!”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兴致高昂,“在场的所有女性角色,都是仙侠剧中令观众难忘的绝世美女,大多能歌善舞,尤记得十年前小仙女在星空下一舞,那是倾国倾城,夺人心魄,让人念念不忘。那么,不知道今天的才艺PK环节,冠军的奖杯究竟鹿死谁手?让我们有请陆曼云和顾婉,欣赏她们分别带来的舞蹈!” 小仙女一角,自然是陆曼云扮演的这个角色的称呼了,她自小习舞,又提前准备了好久,保证这次跳的,能比原版还好! 她高傲地昂着头,鄙夷地瞥了一眼还在状况之外的顾婉。 看美女跳舞,谁不喜欢? 听到主持人的话,下面的观众顿时掌声如雷云,轰隆轰隆一片,还有人在底下大喊“顾婉”“顾婉”,将正在走神的顾婉唤了回来。 她真的是来打酱油的,全程参与度极低,除了一开始介绍了一下自己之外,基本就没说过话。但是因为她生的极美,所以即使她沉默寡言、神游天外,仍然吸引了在场的一批颜粉为她打call。 “婉婉,你有参加这个环节吗?”沈芊芊皱着眉,以手遮住嘴,低声对身旁的顾婉问道。 她跟顾婉聊了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顾婉是没有参与这个展示才艺的环节的,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后来又安排的吗? “没有。”顾婉摇了摇头,瞥了一眼那个面不改色的主持人,想起刚刚陆曼云幸灾乐祸的神色,心中若有所思。 “这节目组怎么能这样,你又没准备,他们怎么就让你跳舞啊,这不是先斩后奏吗?”沈芊芊面色难看,不过她还记得这是在舞台上,而且还在直播中,所以说话的嘴型和声音都很小。 按说跳舞要换舞衣,但是她们本来就是古装上台,妆容也都是齐整的,不需要到后台去准备,所以陆曼云就站在舞台上,笑吟吟等着欣赏顾婉手足无措的狼狈样子。 她刚刚提前从化妆室出去,就是为了找姑姑帮她在台上好好整一整顾婉,把顾婉一无是处的印象深深印刻在每一个看节目的观众脑海中,好好报一报前几天的仇。 这个主意还是她跟姑姑一起想到的,她本身就想好了要跳古典舞,准备在这台节目上一炮而红,连水军都提前找好了,而顾婉什么都没准备,有心算无心,那结果肯定可想而知。 陆曼云姑姑是蓝莓台的领导,她吩咐下去的话,这台节目的主持人也乐得听从,转身就将顾婉插进了才艺展示这个环节中。 他觉得,反正顾婉只是个名不经传的新人,就算是丢了脸那又怎么样,只要他自己能抱上领导的金大腿,青云直上就行。 实际上陆曼云姑姑还不只是找了主持人,在上台录节目之前,她还将薛乐枫请到了办公室,试图将其也拉入这个计划中。 薛乐枫当谐星几十年,给人们带来了很多欢乐,观众缘极好,若是他带头排挤顾婉,那么顾婉在舞台上将会有多尴尬,完全可想而知。 而且这台节目是直播,现在的网友又大多有一双火眼金睛,要是看到连薛乐枫这样的老好人都排斥这个新人,那粉丝们肯定也会同样不喜欢她。以薛乐枫的粉丝数目,那顾婉在娱乐圈的明星路基本可以算得上断了一半了。 不过薛乐枫非常有原则,委婉地拒绝了这个要求。他在娱乐圈闯荡了几十年,一直坚守本心,这种迫害小姑娘的事,他还是不想做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年轻帅气的时候很多机会都没有抓住,反倒是转型成了谐星,颜值大大下降之后,才慢慢火了起来。 见他不愿意,陆曼云姑姑虽然生气,但还是没勉强,脸色难看地让他出去了。 不管怎么样,薛乐枫是节目的台柱子,没必要为了一个顾婉翻脸,而且以她们的安排,顾婉肯定是要出个大丑,侄女也能出口气。 “没关系,我心里有数。”舞台上,顾婉小声说着,轻轻拉了拉身旁沈芊芊的手以示安抚,然后拿起话筒大声道,“我需要一把剑。” 见身旁的剧组朋友以及对面的薛乐枫他们都担心地看着自己,又瞥了一眼陆曼云铁青的脸色,顾婉微微勾起嘴角,恍若桃花初绽,信心满满道:“我待会儿给大家带来一段剑舞,希望大家喜欢!” 看到顾婉丝毫不惊慌,反而自信地要展示剑舞的时候,陆曼云一开始是慌张愤怒的,但转念一想,她自己是早有准备,而顾婉多半只是即兴比划几下,时间能不能满一分钟都难说,哪能跟她比? 等大家看到顾婉和自己的差距,肯定会嘲笑顾婉就是个花瓶! 这么想着,她原本难看的脸色才渐渐缓了下来,又露出了高傲的神情。 不过,新人就是新人,虽然陆曼云脸色变幻极快,但还是被镜头全程拍了下来,引得直播间的网友们纷纷讨论。 【陆曼云是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啊!】 【表情管理也太差了,我可以用她的脸做几套表情包了!】 【前面那个做表情包的,也给我来一份,交表情包不杀!】 【就我一个人觉得她和顾婉的感觉很微妙吗?你们看她的眼神,她特别讨厌顾婉吧?】 【啊啊啊啊,抱走我家婉婉不约!】 【两个都说是美女学霸,美女我姑且是承认了,学霸现在这么不值钱了吗?】 …… 顾婉和陆曼云虽然都是新人,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神通广大的网友为了更快乐地吃瓜,很快便将跟她们有关的新闻翻了出来,大多认为这俩人都是炒作咖。 蒋其琛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发现了陆曼云对婉婉若有似无的恶意。他皱了皱眉,想着要不要上去阻止,又看到婉婉自信的神情,这才放弃了这个想法,低声对手机里的下属嘱咐了几句,让他们去查一查陆曼云这个人。 他倒是要看看,这女人为什么会对他的婉婉不怀好意! 音乐响起,陆曼云不愧是从小学舞蹈,接下来的一曲古典舞确实跳得很美,衣袂翻飞,水袖甩出,如流光飞舞,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不过这舞蹈太过注重技巧,虽然炫了技,但还是不如十年前那部电视剧里,星空下小仙女的随性舞蹈那样灵动,富有感情。 在观众们的掌声中,顾婉提着剑,快步走到了舞台正中央。 第 164 章 清越的竹笛声起,宛转悠扬,令人沉醉,顾婉随乐而起,长剑出鞘,剑如银蛇吐信,嘶嘶破风,端的是锐利无媲。 她身姿轻灵,时而如梁上飞燕,时而又如蝴蝶翻飞,灵力灌入剑中,凡舞剑之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挥舞时音若寒冰相击,泠泠作响。 过了片刻,笛声骤然转急,顾婉也随之越舞越快,她一手掐剑诀,另一手握紧剑柄,裙裾飘飞,如天外飞仙,清丽的容颜又多了几分英气,让底下的观众都看直了眼。 末了,笛声稍歇,顾婉利落收剑,对着观众抱拳行礼,一袭青衣,腰盈盈一握,全世界的光仿佛都在她身上,美得出尘绝艳。 底下的观众沸腾了,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虽然他们并不是第一次看舞剑,但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精彩的! 一想到这么优秀的婉婉是属于自己的,蒋其琛哪怕坐在角落里,也不由得生起了一股骄傲之感,心中与有荣焉。 网上追直播的网友们也激动了,彩虹屁占满了整块屏幕,简直吹出了一座通天巴别塔。 【啊啊啊,这剑舞也太帅了吧!为婉婉哐哐撞大墙!】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婉婉就是我的爱豆了,我要为她疯狂打call!】 【各花入各眼,婉婉入了我的眼!】 【确实有两下子,这美女学霸还是有点干货嘛!】 …… 见顾婉的表演让所有人为之惊叹,自己的古典舞却反响平平,陆曼云心中更生气了。她是为了挫顾婉的面子才这样做的,结果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顾婉将自己压了下去,这怎么能行? 于是,在接下来录节目的过程中,陆曼云时不时开口挖苦顾婉一番。才艺输了,她想从别的方面找回场子,不过每每说出口,都被薛乐枫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了,都没真正为难到顾婉。 如果不是此刻直播还开着,陆曼云多半就要彻底撕破脸皮了。不过,即使是这样,她此刻的脸色也非常难看,让人一瞧就知道她肯定心情极其糟糕。 顾婉觉得,陆曼云这个人就跟苍蝇一样,虽然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飞来飞去嗡嗡叫也很烦人,再加上她对自己挑衅在先,所以顾婉很干脆的在她又一次找茬的时候,引来煞气将之打进了陆曼云体内。 这煞气跟以前她放在李绮云身上的一样,可以让陆曼云倒霉一个月,这也算自己对她小小的报复。 有了这缕煞气,接下来的舞台可真是热闹了,陆曼云在所有人的眼中不停的出洋相,到了最后,甚至有人打赌她下次倒霉是以什么方式。 直播间的网友们更是大开脑洞,用这些素材做出了一套又一套的鬼畜表情包,还制作了经典的倒霉动图四处流传。 陆曼云滑倒劈叉扯蛋.GIF 陆曼云摔跤龇牙咧嘴.GIF …… 陆曼云火了,火出圈了,虽然方式并不是她希望的那种,不过,殊途同归,结果也差不多嘛~ 解决了陆曼云其人,顾婉就没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了。她刚刚一直在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覃笑天究竟是谁?自己为什么会对他如此眼熟? 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死了很多脑细胞,终于在节目结束的前一刻,想起了这个人。 覃笑天是戏精女鬼的爱豆,是她心心念念,当了鬼也想要再见一面的人。 而因为戏精女鬼一直“我崽”“我崽”的叫,所以顾婉对他的名字着实陌生,而且照片和本人还是有区别,所以直到现在顾婉才想起了这个人。 不过,自己该怎么说服他到Y市走一趟呢? 顾婉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还没等她想好,节目录制就已经结束了,薛乐枫说话算话,带着一干固定MC热情地招呼着所有节目嘉宾到一家隐秘性很强的私房菜馆聚餐。 意料之中,陆曼云并没有来。她才跟顾婉闹了不愉快,姑姑又收买薛乐枫失败,而且薛乐枫还三番两次的在节目中维护顾婉,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所以直接拒了邀请,一个人离开了。 大伙儿都巴不得她不来,虽然她年纪小,但性格高傲跋扈,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不过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有后台,不愿意贸然得罪她罢了。 “薛哥,你最近运道不太好吧?”觥筹交错间,顾婉正好坐在薛乐枫旁边,考虑了片刻,方才小声问道。 “是啊,你也知道了啊。”薛乐枫苦笑一声,喝了一大口啤酒,“可不是运道不好吗?简直倒霉透顶!” 他叹了口气,神色愁苦万分,整个人笼罩在一团灰黑色的丧气之中。 “我不是听说的,我是从你的面相上看出来的,”顾婉沉吟片刻,想起薛乐枫在舞台上频频替她解围的样子,坦诚道,“你的面相和气运都不正常,能看得出来在走霉运。” “唉。”薛乐枫只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他闯荡娱乐圈多年,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确实有神异的本事,但却不相信顾婉是这样的人,毕竟这行越老越吃香,她的年龄还是太小了。 顾婉却没有放弃,指着薛乐枫的眉眼说道:“嗯……薛哥,你别怪我说话直,你应该有两个孩子,但是已经有一个不在了吧?你下眼睑这个地方被称为‘子女宫’,这些信息我就是从这里看出来的。” 听了这番话,薛乐枫忍不住脸色一白,倒不是因为顾婉知道了这些信息,而是想起早夭的儿子,他心中痛极。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一想到儿子,薛乐枫就受不了了,他红着眼,哑着嗓子问道。 他是前些年结的婚,为了保护爱人,一直没有公开她的信息。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妻子是谁,也不知道他有两个孩子,更不知道就在半年前,他的大儿子三岁的时候夭折了。 世上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还记得儿子去世时,他的心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怕儿子一个人孤单,想陪着儿子一起走;另一半则留给了同样痛苦的妻子和女儿。 儿子走了,他还有妻子和小女儿要照顾,即使心中再痛苦,也要忍着这股痛苦坚持下去,让时间抚平伤痛,这是他作为一家之主,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儿子去世这件事让他受到的打击极大,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走出来。但是人总是要向前看,他还要养家,所以才勉强出来工作。 但不知道是不是厄运还没有离开他们家,这半年以来,家中事事不顺,连他的工作也常常会遇到麻烦,让人焦头烂额,心中郁卒。 “我先声明,我是个玄学大师,之所以说这些,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有这方面的本事。”顾婉神情严肃,声音却还是压得极低,“你这么倒霉的原因在于你身上不止有霉气,还有一丝鬼气缠身。” 不过这丝鬼气十分微弱,又被隐藏在更强大的霉气里,所以顾婉才没有一开始就发现,而是近距离接触过之后,才确定下来。 “鬼气?”出乎意料的,薛乐枫竟然没有露出恐惧的神色,反而是眼睛一亮,急切道,“是代表有鬼缠着我吗?” 看他的神色,仿佛是希望自己被鬼缠身似的。 顾婉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口中却道:“不一定,也许是鬼缠身,也许是你曾经到过什么阴气重,有魂灵的地方沾染的。” “这魂灵应该就是普通鬼魂,没什么力量,也对你没有什么恶意,不然你身上的鬼气不会这么淡,也不会这么久都没出事。” 随着顾婉的话语,薛乐枫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越来越亮,他忍不住问道:“呃……如果真的有鬼跟着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普通人看到鬼魂?” “看见鬼的方法自然是有的,”顾婉点了点头,干脆道,“如果你想见那个鬼魂,我有办法让你见到它。但是……”顾婉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什么?”薛乐枫见顾婉话说了一半,心里别提多着急了,赶紧追问。 “但是人鬼殊途,即使它对你没什么恶意,也会不断影响它周围人的气运,让人走霉运,甚至会促使人生病,”顾婉叹了口气,目光凝视着薛乐枫,说道,“若是阳气旺的成年人,可能只是倒霉,但如果是身体娇弱的孩子,受到鬼气的影响就更大了。” 看着薛乐枫脸色陡然变得惨白,顾婉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女儿应该已经生病很久了吧!” 是的,薛乐枫自从儿子去世之后,没过几个月,一岁的小女儿也开始生起了病,反复感冒,反复发烧,即使送到了医院治好了,回家过不了几天又会复发,让夫妻俩是焦头烂额、心力交瘁,生怕女儿也像儿子一样离开他们。 特别是这几天,女儿又住到了医院,即使是普通的感冒,也让他担忧不已。他白天工作,晚上则通宵在医院陪护,每天不看着女儿,他不安心。 这档节目,如果不是因为提前签了合同,他是说什么也要推掉的。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即使再累,他也一定会做好。 “你是说……是说我女儿生病也是因为那只鬼的原因?”薛乐枫惨白着一张脸,面容扭曲,看起来十分痛苦。 “这个可能性不小。”顾婉叹了口气,没有给予肯定的回答。 事实上,被鬼缠身导致生病的例子并不少,顾婉觉得他的女儿是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极大。不过看着他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还是没忍心说的太透。 顾婉知道,看薛乐枫的神情,肯定是希望这个鬼气是他儿子的,他也想再见自己的孩子一面。但是人鬼殊途,他可能根本没想过,儿子逗留阳间会影响女儿的健康吧! 不过这一切也只是她推断而已,至于是不是,还要弄清楚了才知道。 第 165 章 微风,夜晚,顾婉跟着薛乐枫下车,来到了一处宁静的小区中,蒋其琛停好车以后,也跟了上去。 蒋其琛是顾婉中途通知的,她知道男友肯定不放心自己一个人行动,所以干脆叫上了他一起,也免得他担心。 这处小区闹中取静,虽然是大平层,但位于市中心,私密性强,当时薛乐枫在这里定居,也是看中了这一点。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领着顾婉进这幢楼的时候,还是被人站在高处偷偷拍了下来。 这个偷拍的角度十分刁钻,刚好将薛乐枫和顾婉二人照了进来,把后面的蒋其琛排除在外。而且两人距离还比较近,虽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这张照片已经能编很多故事了。 薛乐枫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仍然向着顾婉说着自己家的情况。 刚刚在吃饭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了顾婉的本事,自然对她多了几分信服。而且当他听说身上的鬼气和煞气不仅会影响自己,更重要的是会影响他的宝贝女儿时,他就顺势请求顾婉能帮他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前顾婉有说过,他身上那丝微弱的鬼气,有可能是被鬼缠身,也有可能是在阴气重的地方沾染上的,但是薛乐枫这段时间去过的地方太多,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再加上他心中挂念女儿,所以直接先回了家。 “唉,之前家里发生的一些异象我还不知不觉,后来听你说了,我才觉得真的可能是有鬼在我们家。”薛乐枫叹了口气。 “异象?具体有哪些异象?”顾婉追问道。 “比如半夜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听到楼上有弹珠弹跳滚落的声音,偶尔还会听到小孩子的笑声,但我一直以为是楼上小孩子发出来的,也没去找。” “最近起床后,我跟孩子她妈身上偶尔会出现淤青印记,但脑海里却没有关于这块印记的记忆,感觉就像是……莫名其妙就出现了。” 薛乐枫站在电梯里,苦着脸对着顾婉诉说。 蒋其琛一言不发,站在一旁轻轻握着婉婉的手,如刀刻斧凿般的面容棱角分明,俊美非凡。他本来就沉默寡言,除了在婉婉面前话会多一点之外,在陌生人面前基本上不讲话,尤其是在婉婉专心做事的时候。 薛乐枫看见了两人手指交握这略显亲密的一幕,猜到了他们的关系,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色。他向来觉得,情感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其他人根本没资格对此置喙。 “就这样你也没去找位师傅来看看吗?”顾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薛乐枫,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质疑道,“据我观察,你应该也是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事情的,在心有怀疑的情况下还不请师傅来处理,难道你心里其实对家里这只魂魄的身份早有猜测?” 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薛乐枫一马当先先走了出去,却没有开门进屋,而是来到了楼道间坐下,掏出了烟和打火机。正准备点燃,他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顾婉,迟疑了一下,问道:“我能抽根烟,慢慢说吗?” 顾婉望了男友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看得出来,薛乐枫心绪复杂难辨,此刻只不过是想抽根烟冷静一下罢了。 “啪嗒”一声轻响,火苗轻轻摇曳,过滤嘴香烟被点燃,随着轻微的呼吸声,一粒小小的火星在黑暗中时明时暗,带来丝丝烟火气。 有了烟草的安抚,薛乐枫悲伤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点点,他吐出一口烟圈,怅然道:“之前是真的没往那方面想,毕竟人磕磕碰碰也很正常,偶尔身上出现淤青也不奇怪。今天晚上听了你的提醒,我才开始怀疑在家里出现的,其实是我三岁去世的大儿子。” 他再次猛吸了一口,将烟味深深地吸到肺部,继续说道:“其实异象不止我刚刚说的那些,还有别的。我的女儿这几个月,白天昏昏欲睡,怎么都叫不醒,晚上却很精神,还经常莫名开心地笑出声。我们都怕她是生病了,还带她到医院看过。医生说是瞌睡睡倒了,昼夜颠倒所以精神不好,让我们调整她的睡眠时间。” “其实哪里没有调整过?我们试了很多办法,都不奏效,孩子还是白天睡,晚上玩。有时候夜深人静,我半夜醒来的时候,看到女儿一个人拍着小手咯咯大笑,有时候伸着小手仿佛在抓些什么,又像是在跟谁做游戏一样。我是个大老粗,之前就觉得孩子嘛,哭啊笑的都很正常,现在才觉得……唉……” 薛乐枫长长地叹了口气,恳切地望着顾婉,开口请求道:“顾婉,我知道很冒昧,但我还是想求你件事。” 也没等顾婉回答,他继续说道:“如果……如果家里的鬼魂真的是我儿子,我想求你不要收了他,行吗?” 从顾婉跟着他回来开始,他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生怕顾婉跟电视里除魔降妖的蛮横道士一样,不由分说就收了自己儿子的魂魄,要是更狠一点,来个什么魂飞魄散,那就更可怕了。 也正是出于这份担忧,所以他才没有直接将顾婉带回家,而是想先在门外把这件事说清楚。 “你放心,没有作祟的普通魂灵,正道人士都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行事,即使是厉鬼冤魂,一般来说,我们也会查明真相,以度化为主,不会上来就收魂,更不会将其打得魂飞魄散。当然了,如果是害人无数,无药可救的恶灵厉鬼,那就另当别论了。”顾婉微微一怔,接着开口安抚道。 难怪了,明明知道女儿生病,自己走霉运,全家都受到了不好的影响,都不是很乐意让她进家门,原来是害怕儿子的魂魄有个万一啊! 估计他肯主动向自己求助,也是因为女儿的病反复发作,他实在是没办法了吧!顾婉相信,如果女儿安然无恙,只有他自己遇到麻烦,他应该是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他儿子魂魄的机会的。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得到了顾婉承诺的薛乐枫深深吸了口气,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这时他才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个笑模样,领着顾婉朝着家门走去,“昨晚上我还在陪护,今天我女儿才刚刚出院回来,现在肯定都没睡,您请跟我一起进来吧!” 顾婉点点头,紧了紧手中交握的手掌,拉着男朋友跟了上去。 薛乐枫的妻子温婉、美丽,年纪看起来比丈夫要小几岁,哪怕因为照顾女儿好几天没睡好,也依然看起来温柔淡雅,贤惠异常。 “宝宝今天怎么样?”见到了温婉的妻子,薛乐枫的声音立刻柔和了下来,压低声音问道。 “今天好一些了,但现在还是没睡着,一个人手舞足蹈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是在高兴个什么劲儿!”妻子看似抱怨,实则眉目舒展,看得出来,女儿康复出院这件事让她很高兴,即使作息时间颠倒,但只要女儿身体健康,那她也高兴。 “这两位是……?”即使顾婉再安静,薛乐枫妻子也发现了跟在丈夫身后进门的两个人,他们俩双手还牵着,让她忍不住开口询问。 薛乐枫简单地交待了一下这件事的始末,隐瞒了怀疑家里的鬼魂有可能是儿子这件事,唬得妻子又是泡茶,又是拿出家里的水果零食招待顾婉二人。她是真的担惊受怕够了,儿子才离世,女儿又常常生病,她生怕哪天女儿也像儿子一样,离她而去。 “大师!您一定要帮忙把那只鬼收了!宝宝已经好长一段时间睡觉都不正常了,我怀疑她常常生病也是因为这……”妻子没有深想,直接向着顾婉拜托着。 “大师,您记得刚刚答应我的话!”薛乐枫扯了妻子的衣角一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你放心!”顾婉没说什么,她放开和男朋友牵着的手,朝着一处开着的房间走去,“宝宝的房间是在这里吧?我先进去看看再说。” 在她的视线中,整间屋子都弥漫着灰黑色的煞气,确实有鬼魂的气息隐藏其中,说明这间屋子的确藏有灵体。 在她的感知中,这鬼魂没什么怨气,就连阴气也十分淡薄,应该只是一个正常离世的魂魄,停留在了这间屋子里而已。 不过……顾婉叹了口气,这鬼魂是薛乐枫儿子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几成。 像这种普通的灵魂,正常来说,其实是不愿意跟阳间人待在一个地方的。虽然人怕鬼,但其实更多的时候,是鬼怕人。 人身上有阳气,这阳气对于鬼类来说,不亚于火焰阳光,是会让鬼惧怕的。而这屋子里的普通鬼魂,硬是忍受着阳气的侵袭也要留在这里,还对这家人又没什么恶意,那最大的可能性是谁? 顾婉觉得,不用说,是个人都能猜到了。 不过猜测始终是猜测,结果如何,还是要小心求证之后才知道。 如此想着,顾婉径直走进了整体色调最温暖的一间房。 这间房布置得很温馨,床头挂着薛乐枫夫妻俩的照片,双人大床旁边摆的是一张小床,一个一岁大的小女孩躺在床上,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摇篮上空,时不时地发出开心的笑声,清脆悦耳。 在常人看不见的维度,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漂浮在半空中,对着摇篮里的小女孩不停地做着鬼脸…… 第 166 章 随着小男孩的表情变幻,床上的小女孩也跟着“啊啊啊”欢快大叫,双脚乱蹬,眼睛乐得眯起,看起来开心异常。 顾婉瞅了瞅漂浮在半空中的灵体那活泼可爱,却青中泛白的脸,又望了望床头柜照片上被爸爸抱在怀里,小男孩熟悉的面容,心中的猜测成了真。 “薛哥,这就是你儿子吧?”顾婉指着床头柜上照片问道。 即使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但事关魂魄,还是问清楚了好。 “嗯,这就是我儿子欢欢。”薛乐枫望着照片上儿子白里透红的脸蛋,声音落寞。 似是听出了爸爸的忧伤,小男孩没有再逗弄妹妹,而是飘到爸爸面前,依赖地虚抱住了他的脖子,不停地唤着“爸爸”,想要令自己的爸爸开心起来。 薛乐枫没有阴阳眼,自然看不到这一幕,他垂着头,目光哀伤地凝视着照片,像是想把小男孩的模样深深记在心里。 儿子已经去世半年了,但夫妻俩谁也不愿意将儿子的东西收起来,连他的房间也是照原样布置,每天认真打扫,就好像什么都没变,儿子哪一天还会回家一样。 看得出来,夫妻俩谁也没接受儿子已经离开他们的事实。 “民间有一种说法,是说夭折的小孩,父母最好不要常常念叨孩子的名字,这样会让孩子不舍得离开,想要继续留在家里。”顾婉慢慢说着,斟酌着措辞,“虽然这只是民间迷信的说法,但也有道理在其中。” “孩子夭折,最伤心的就是父母,你们越是舍不得他,成天拿着孩子的东西睹物思人,影响你们自己的身体不说,也会让孩子心有牵挂,留恋阳间,不舍得到地府。” “就像这个小宝贝……”顾婉说着,用灵力打开了薛乐枫的临时阴阳眼,感叹道,“你们不舍得他,他也舍不得离开你们,一直留在你们身边。” 薛乐枫只感觉眼睛一阵冰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再次睁开眼睛时,就发现一个熟悉的小脑瓜正依偎在自己的怀中,他心中一惊,“欢欢”这个小名脱口而出,想要动手抱住儿子,却发现自己抱了个空。 “爸爸,你能看见我啦?”小男孩青白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他乐得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拍手道,“爸爸终于看见我啦!我不用每天只能跟妹妹说话了!那妈妈也能看见我吗?” 看着儿子即使成了灵体,也活泼灵动的模样,薛乐枫百感交集,又听到儿子提起妈妈,连忙张口对着客厅大喊:“蓉蓉,快过来!有件要紧事告诉你!” 薛乐枫妻子正在客厅里招待蒋其琛,丈夫和大师进去了没多久,她即使心中挂念,也不好将客人一个人放着,只好坐着陪同,东一句西一句地随意聊着。 这时听到房间里的呼唤,她当即对着蒋其琛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道了声歉之后,便进去了。 蒋其琛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跟上去,而是一个人留在了客厅里。他阳气过剩,若是距离太近,对鬼魂伤害极大,还是别进去凑这个热闹了。 房间里,顾婉用同样的方式给妻子开了阴阳眼,任由一家四口抱头痛哭、倾诉衷肠,直到骤雨初歇,情绪发泄了一通,各自平静下来之后,顾婉这才再次开口: “就像我之前说的,你们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你们。他三岁夭折,本应前往地府争取再次投胎,但却因为牵绊留在了阳间,这段时间以来的异象,不出意外应该都和这孩子有关。” “你们晚上听到的嬉笑打闹声,就是欢欢的,他喜欢逗妹妹。孩子的眼睛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晚上有哥哥陪着玩,妹妹自然是不乐意睡觉,改到了白天休息。” 顿了顿,顾婉又继续解释:“你们身上的淤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欢欢想念你们,晚上像以前一样抱着你们睡,阴气侵袭,在你们身上留下的印记。” “大师,欢欢才三岁就没了……我都还没带他好好看过这个世界,我真的舍不得,您……您有没有办法让他继续留在我们身边?”听到孩子舍不得自己,妻子一脸哀求,只差没向顾婉跪下来了,薛乐枫也是一样,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恳切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人鬼殊途,这个意思我想你们都明白。”顾婉叹了口气,柔声劝道,“魂体强留阳间,这对你们很不好……” 还没等顾婉说完,妻子连忙出言保证,“没关系的,我们不要紧,如果能跟儿子在一起多待几年,我就是折寿也愿意!” 说完,看了丈夫一眼,见丈夫的眼神跟自己一样坚定,她这个心愿也更强烈了。 “你们是可以,但是你们的女儿不行,”顾婉摇头,继续解释,“成年人面对阴气的侵袭,可以多晒太阳,也可以喝一些中药来补足阳气,但是孩子不可以。宝宝才一岁,身体弱,没办法在阴气重的地方存活,这段时间她反复生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听了顾婉的这番话,夫妻俩面面相觑,神情都犹豫了起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为了留下儿子的魂魄必须伤害女儿,他们也是做不出来的。 “顾大师,难道没有两全的办法吗?”薛乐枫小心翼翼地问。 他既舍不得儿子,又不忍心伤害女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顾婉身上。 顾婉摇头,残忍地打破了他的希望,说道:“逝者已矣,人鬼殊途,你要学着放手才是。” 看着失魂落魄的夫妻俩,顾婉又继续劝慰,“欢欢魂体强留阳间,不仅对你们的女儿不好,其实对欢欢魂魄的影响更大。” “人的阳气对欢欢来说,好比灼热的火焰,他每次触碰你们,就受一次折磨,长此以往,他的魂魄会越来越虚弱,到时候无□□回可就晚了!”顾婉苦口婆心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一听到留下儿子的魂魄对两个孩子都不好,薛乐枫夫妻顿时住了嘴,再不敢强求了。 “大师,我们想好了,您还是送欢欢走吧!这样……这样对两个孩子都好……”纵然心中难过,夫妻俩还是很快下定了决心。 “我先出去,你们用最后的时间好好道个别,等都准备好了,我再送他进轮回吧。”见一家四口泪水连连,顾婉叹了口气,再次用灵力巩固了一下他们的阴阳眼之后,就退出了这间房,并且体贴地关上门,将空间留给了这一家人。 “事情解决了吗?” 客厅里,蒋其琛握住婉婉的柔荑,轻声问道。 “没有,”顾婉顺势靠在男友怀中,挪动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叹道,“这是他们一家人最后相处的时间,欢欢以后还能不能跟父母妹妹相见,谁也说不准。” 听闻此言,蒋其琛敏感地察觉到了婉婉的心情略微有些低落,不由得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有一个天师作为女朋友,再加上他本身体质特殊,在玄学方面多少有些了解,很快便猜到了事情的走向,此刻也没多问,只是抱着婉婉无声的安慰。 过了几个小时,紧闭的房门大开,薛乐枫红着眼眶走了出来。 他们用这最后的时间好好陪伴了儿子,将自己对他的祝福一一告知了他。即使心中再不舍,也不敢再说挽留的话,生怕儿子真的因此而逗留阳间,不肯去地府投胎。 剩下的超度工作是顾婉做熟了的。她随身带着黄纸,折了些元宝纸钱烧给了阴差,加上薛乐枫妻子精心制作的菜肴,虽然不如上次送走妞妞时那样精美,但里面的灵力是实打实的,甚至还更精纯雄浑了,阴差很高兴地收下了。 躲在敛息阵法中,夫妻俩望着自己小小的儿子走路一蹦一跳,一步三回头,最终消失在了黑色旋涡中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 时间已至半夜,薛乐枫肿着一双眼,送顾婉二人下楼。 顾婉帮了他们家这么大的忙,虽然他已经出钱表示了感激,但这份情他也是要承的。他已经决定了,以后在圈里,会无条件支持帮助顾大师。谁要是对顾大师不利,就是跟自己作对! 这么想着,他突然记起了白天陆曼云姑姑对自己的收买,连忙将这件事告诉了顾婉,末了,问道:“这陆曼云不怀好意,还找她姑姑给您使绊子,需不需要我这边往外透露透露?” 不是他吹,虽然他只是个谐星,但铁忠粉多,而且路人缘极好,这件事上,他还是能帮上忙的。 “不用,我已经想办法报复过了。”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出言拒绝。 陆曼云已经开始倒霉了,而且她对自己的恶意越大,自身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大。她已经不足为虑,倒是她的姑姑,自己还要再想办法找个机会对付才是。 顾婉在心中默默思忖。 薛乐枫想起录制节目后期,陆曼云不停出洋相的样子,佩服道:“还是您有办法!那我就不多事了。您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跟我说!” 蒋其琛去取车,薛乐枫陪着顾婉两个人站在楼下,就在高处,一个隐秘的摄像头对准他们拍着,但是两人都一无所查。 不到十分钟,一条条新闻已经刷爆了各大平台。 【爆!知名明星深夜带年轻姑娘回家,疑似出轨?】 【美女学霸深夜在知名谐星家中逗留三小时,疑似共浴爱河?】 一条条惊爆眼球的新闻被众多网友传阅,底下还配上了模糊的图片。 【这是薛乐枫吧?他今天录节目,这身衣服也的确是他常穿的。】 【唉,XLF也出轨,不是说他跟妻子是青梅竹马吗?男人果然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这女的是谁?这么年轻就当小三,不要脸!】 【艹!我怎么觉得这女的像是在哪见过?好像有点印象!】 【替薛乐枫的妻子不值!小三去死!】 第 167 章 网上的键盘侠总是格外有正义感,即使是在深夜,也有一大批网友为此事发声。绝大多数言论都是声讨出轨的狗男女,同情被绿了的正宫,偶有发言劝说大家等查清楚了再下定论的,也被淹没在了人民群众愤怒的海洋里。 【这是那个什么顾婉吧?之前上了热搜说是美女学霸的那个?】 【什么美女学霸,就是炒作!想进娱乐圈而已!】 【就是!看了直播的人都知道她有部剧马上就播了,高二不好好学习,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能是什么好货色?】 【看来真是!弄个美女学霸人设,然后又是参加综艺,又是参演电视剧的,可不就是冲着娱乐圈来的嘛!要不是被人戳穿当了小三,谁又知道她背后是人是鬼?!】 【MD,当人小三死全家!】 有一条微博小号也爆料:【G姓新人终于翻车了,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拍网剧的时候各种耍大牌,做尽了各种奇葩事,剧组男女主角都没她排场大!看到个比她咖位大的,就贴上去,忒不要脸!录节目的时候也是想尽办法找茬,直播时倒是装得白璧无瑕,其实暗地里早就勾引上XLF了,不然XLF能老是替她说话吗?】 看过直播的网友很快回忆起来,薛乐枫确实在直播时数次为顾婉解围,这条爆料说的没错! 闲的没事做的网友对这个小号各种扒皮,很快便将其跟宋至诚拍的那部网剧联系了起来,认定是网剧剧组里的内部人员。 这个小号发的微博虽然很快删除了,但是互联网是有记忆的,早就有热心网友截图保存了下来,众多大V跟着转发评论,热搜排名瞬间飙升。 正义网友们纷纷叫嚣,要顾婉这个小三立刻滚出娱乐圈! 此刻的顾婉和蒋其琛正在回酒店的路上,两人都不是喜爱泡在网上的类型,所以对这些事情还一无所知。 倒是薛乐枫那边信息更灵通一些,很快便接到了通知,知道了网上的这些攻击。 他本身不是什么流量,平时也没有狗仔蹲他的新闻,更何况这次偷拍完全是断章取义,故意只照了他和顾婉,忽略了蒋其琛,而且这背后肯定有人炒作,不然这个话题也不会一下爆火。 至于是谁…… 闯荡娱乐圈多年,薛乐枫也不是一个人都没得罪过,但是今天这种情况,一下就让他想到了才被他婉拒的,台里的领导——陆曼云的姑姑。 她这一出手,不仅教训了不识抬举的薛乐枫,更是直接给顾婉打上了“小三”这个标签,如果顾婉没办法澄清,那就只能永远被钉在耻辱架上,遭受所有人的唾骂。 至于进娱乐圈,那更是不用想了。 这一招,既准且狠,借了明星出轨这个抓人眼球的话题,又抓住了热心网友热衷于在网上行侠仗义的心理,还有图有真相,若是他们拿不出合理的解释,恐怕他们的风评是再也不会好了。 不过即使陆曼云姑姑心思再狡诈,只怕也想不到顾婉和薛乐枫真正的关系,更想不到顾婉在薛乐枫家里时,他的一个无心的举动,这时却成为了替自己和顾婉洗白的有利证据。 就在【爆!知名明星深夜带年轻姑娘回家,疑似出轨?】这个新闻下面,薛乐枫的答复很快便被顶上了首位: 【别乱说,顾大师是我的恩人!】 底下的评论不断增加,基本都是在问“恩人是怎么回事”,也有黑子不停地谩骂,说薛乐枫这个举动肯定是为了掩盖出轨的真相而找的借口。 薛乐枫的妻子也很快发了一条微博:【大家误会了,顾大师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今天她过来,也是我们特意邀请的,当时我和孩子都在家,附照片为证!请大家不要再胡乱猜测,请停止攻击我们的恩人!】 底下果然附了图片,正是顾婉和蒋其琛在薛乐枫家时,拍下的合照。 薛乐枫拍照时,也没想那么多,他主要是舍不得儿子,尤其是在知道顾婉有特殊方法洗照片,能将欢欢的魂体也显示出来的时候,他拿着家里的相机不知道拍了多少张,其中自然也有当时所有人的合照。 这张照片上面自动显示了时间,女儿依偎在妈妈怀里,没露全脸,照片上还有妻子和蒋其琛在,而且顾婉和他的衣着打扮都跟偷拍时的一模一样,自然能解释清楚两人并没有在家中独处这个问题。 有了这张照片,出轨这个说法基本上不成立。 更何况“恩人”一词不止薛乐枫说,连他的妻子也表示了肯定,那看来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了。 看了薛乐枫和他妻子的宣言,网上的键盘侠一时都犹豫了,犹如高/潮硬生生被打断,半晌都没人再发言。只有那些被收买的水军,还在勤勤恳恳地黑着顾婉,怎么也不肯放弃。 这还没有结束,陆陆续续的,微博上很多知名账号纷纷发言,还都是同一句话:【顾大师是我的恩人!】 发言的人中,有剧组的工作人员,有在李家村同生共死过的演员们,也有宋至诚导演,到最后,甚至连宋崇礼导演也登上了久未登录的微博,发出了一样的话:【顾大师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整个网络都沸腾了! 一开始,他们以为顾婉是美女学霸;然后认为她是炒作;接下来又觉得她颜值在线,业务能力也不错;没过几个小时,顾婉又变成了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结果到最后,又飞速反转,顾婉变成了这么多人的恩人。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顾婉对他们又有什么恩情了?还有顾大师又是什么鬼? 大家都想知道答案,但他们在所有发言过的账号底下留言询问,却没有一个人回答,成功地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最后还是宋至诚出面,模模糊糊地解释了一下,大概意思是说,顾婉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希望大家善待他们的救命恩人,但是更详细的,他就没再说了。 从头到尾,顾婉什么都没说,但网络上针对她的一场危机,却直接随之消弭于无形。 “姑姑!那些人太没用了!我都花了几十万了,顾婉怎么什么事都没有?”陆曼云狠狠跺了跺脚,气呼呼的将手机用力地扔在了沙发上。 这个顾婉,什么都要跟她比,抢了自己美女学霸的名头不算,还在才艺展示上狠狠压了她一头,让她恨得牙痒痒,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姑姑原本算计得好好的,出轨的新闻一出,顾婉和薛乐枫这两个蠢货应该毫无还手之力,却没想到顾婉的人脉这么广,这种绝境竟然也让她翻了盘! “这么多人替她澄清,那也的确是没办法再泼脏水。不过你这几十万也没有白花,”面对发脾气的侄女,姑姑神情不变,显然是看惯了这副情态,“即使是澄清了,这个世界上总还是有人会相信顾婉是小三这个说法,那些人就是以后黑她的主力军。” 的确,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自命不凡,认为自己与众不同,大到国家政策,小到别人说的一两句话,他都要找出反驳的点,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尤其是这种反转特别大的新闻,他们就会特立独行地认为那么多人替顾婉说话,是因为她的背景太深,而其他网友都是被蒙蔽了,只有他们掌握的才是真理。 完全能够预测,以后若是顾婉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就会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不停地批判她,带着那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劲儿。 这是人的劣根性,谁也无法改变。 “姑姑,我不甘心!你再帮我想想办法嘛,我就是不想看到顾婉那张脸!”豪华的客厅里,陆曼云走到姑姑身边,双手抱着她的胳膊不停地摇晃,嘴里撒着娇。 “你别急,”姑姑拖长音调,轻轻拍了拍侄女的手背,慈祥道,“姑姑给你想个万全之策,怎么着也把那个丫头打压下——” “轰——” 话还没说完,天花板上精致的水晶灯便掉落了下来,直直砸到了陆曼云和她姑姑头上。 这水晶灯花了陆曼云姑姑十几万,除了晶莹剔透,质量极其优秀之外,它的重量也是远超同类产品。这一砸下来,当即将两人砸的是头破血流,直接昏迷了过去。 幸好家中还有姑父在书房躲过一劫,叫了救护车,将这姑侄俩送到了医院。 陆曼云那边一出事,之前引煞气入体的顾婉立刻就觉察到了。 按说她引来缠身的煞气不会招来太危险的事情,只是让陆曼云磕磕碰碰,极尽倒霉而已,唯有当那人对自己心怀恶意,并且付诸了行动的,才会招来恶报。 就是不知道,陆曼云出事故的时候,有没有连带着她姑姑一起。 其实这个可能性还是很高的。蒋大哥已经查过了,陆曼云此刻就在她姑姑家,姑侄俩待在一起的可能性非常大,尤其是在两人对自己做出了这么大的抹黑之后。 总要待在一起等结果的嘛! 这时她已经知道网上对自己和薛乐枫的一系列抹黑了,不过在她知晓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不需要她来操心了。 望着微博上那些发过言的熟悉的账号,顾婉心中一暖。 她当时救这些人,并没有想要回报,只是顺手罢了,但是看到别人把自己的恩情记在心中,时刻想要报答,也令她心中高兴不已。 后来在得知陆曼云和她姑姑果然谁也没跑掉的时候,她直接乐了!这姑侄俩,有坏事一起干,那倒霉起来也一起呗,再合适不过了! 顾婉只是小惩大诫,引煞气解决了两个人,也就没再找麻烦了,但是蒋其琛为女朋友鸣不平,可没这么容易放过她们俩…… 第 168 章 之前是不知道,后来知晓网上对婉婉的那些恶意,他还能就这样放过她们? 怎么可能! 法制社会,一切违法操作当然不能有,但是这姑侄俩屁股后面有一大堆尾巴可以抓,多的是办法收拾她们。 像陆曼云的姑姑,她多次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财务为他人谋取利益,并且行贿受贿,还在医院躺着养伤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组织调查,恢复之后直接被逮到监狱里去了。 而陆曼云,也被传出在学校长期霸凌同学,稍有看不顺眼,就带领伙伴孤立别人,甚至对别人动手动脚,拍裸/照威胁别人。几个女生不堪受辱愤而转学,还有的遭受的打击极大,甚至精神状态都出了问题。 以前有父母各种威逼利诱,帮陆曼云压下去,但是现在,她的父母因为组织调查,已是自身难保,在蒋其琛的安排下,这些事情自然纷纷暴露了出来。 陆曼云的娱乐圈之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至于她后来怎么样,那就不知道了,毕竟后来再也没有人在媒体上看见过她。 想来失去了所有的靠山,名声也彻底臭了,她应该是翻不出什么浪来了。 与此同时,顾婉也彻底火了。 网络上的键盘侠们,知道自己攻击错了人,道歉自然是不会有的,但是当他们看到节目直播上,顾婉吸引的粉丝到处安利这位盛世美颜,又舞的一手好剑的新人时,他们也愿意去品头论足,发一些好的评论,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支持吧! 所以很快,顾婉舞剑的视频便传遍全网,吸引了众多颜粉舔屏。 不过说实话,这些顾婉都不关心,她当时去演那部剧,只不过是一时的兴趣罢了,并没有想真的走娱乐圈这一条路。 这种新鲜事物尝试一次就可以了,她现在更想专心读大学。 顾婉在知道陆曼云姑侄俩进了医院之后,自觉报复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没有再费心思去做什么,再加上后期她俩崩盘的速度简直比她吃瓜的速度还快,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眼看陆曼云姑侄进监狱的进监狱,销声匿迹的销声匿迹,就更不值得她上心了。 在背后做了一切的蒋其琛并没有将他的功劳告诉婉婉,这些个腌臜事,他才舍不得让婉婉沾染上一星半点,平白脏了耳朵。 接下来的几天,顾婉还跟着剧组参加了几场其它的宣传活动,活动过程中,充分发挥了她咸鱼的本质,基本没有参加任何会出彩的环节,全程打酱油,在一旁围观这些明星们争奇斗艳、明争暗斗。 这些明星也知道上一个下黑手害顾婉的人现在是什么下场,都以为她背景深厚,也没那么不长眼来挑衅她,让她舒舒服服参加了几期节目。 这种只当咸鱼,不参与撕比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需要顾婉参加的活动便都结束了,她也随时随地都可以打道回府。 顾婉并没有急着回去。 上次通过薛乐枫的介绍,让她成功和覃笑天建立了联系,并且在她锲而不舍地骚扰,加上薛乐枫拿着以往的情分请求,以及蒋其琛暗地里敲边鼓的情况下,覃笑天终于答应了跟他一起去Y市,去见一见顾婉口中那个他所谓的死忠粉。 确实是死忠粉,戏精女鬼嘛,简直死得不能再死了,骨头都化成灰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吓到小雪的这位爱豆。 嗯,期望不会吧! 不过覃笑天最近的档期是满的,要再过几天才能腾出空来,所以顾婉也就没急着回去,而是打算到时候直接带覃笑天去一中,给戏精女鬼一个惊喜。 为了等覃笑天,顾婉这几天就留在了Z省,无所事事的她将面容稍做遮掩之后,成天和男朋友到处闲逛,将周围的景点都赏了个遍。 什么鲜嫩酸甜的西湖醋鱼,色泽淡雅的龙井虾仁,肥而不腻的东坡肉……吃得她是唇齿留香,乐不思蜀,对Z省这个地方产生了大大的好感。 一天,顾婉和蒋其琛晨起在酒店附近的公园跑步时,一棵大榕树下挤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人群吸引了他俩的注意。 这棵榕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恍若一把撑开的凉伞,为底下拥挤的人群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相信即使是在炎热的夏日,这里也是非常凉快的。 无奈树底下的人实在太多,就连隔了一段路的顾婉都能听到树下传来的怒吼声,帮腔的帮腔,拉架的拉架,这摩肩接踵的,自然不会凉快到哪里去。 “你这个骗子!说什么我儿子是被鬼缠身,还哄我花了几千块买你的符,结果一点用都没有!我儿子今天直接昏迷不醒了!医生也没办法,说我们应该早点把他送到医院,就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恨我当时听了你的话,在家里贴符治疗,所以才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一个中年妇女头发凌乱,手上拿着一张黄色符箓冲着缩在树干旁的一个年轻男子怒吼,“我跟你说,我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娘跟你同归于尽!” “小丁啊,这黑心钱不能挣啊!”旁边一个老婆婆显然也了解所有事情的经过,跟着开口劝道,“你这年纪轻轻的,不去干点正经事,怎么就要骗人呢?”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报警抓他啊!大姐,你没必要为了这么个人渣赔上自己的命,这涉嫌杀人,完全可以抓到局子里去!”围观群众一号如此说道。 “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神棍,屁本事都没有,就知道骗钱!这人命关天,大姐你怎么就相信他了?”围观群众二号说道。 围观群众三号:“赔钱!让他赔钱!大姐你听我一句劝,儿子治病要花钱,让这个骗子赔得倾家荡产!” 被众人围在中心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他皱着眉,拿着自己画的符箓翻来覆去地看,一脸的疑惑不解。 这个年轻小伙看着眉目清正,倒不像是会干这种缺德事的人。 丁悦文听闻自己画的驱鬼符竟然没有起作用,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但心中还是疑惑不解,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只能拿着黄符上下翻看,喃喃道:“这是为什么?我明明是照着画的,为什么没起作用?”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众人见丁悦文也不说还钱,也不给个说法,都是心中怒极,被骗了钱的中年妇女更是愤恨,扬起巴掌准备狠狠揍他一顿。 就在这时,顾婉快步走进了包围圈,一把抓住了中年妇女那只已经准备扇巴掌的手。 “大娘,你别急,先等一下,也许我有办法救你的儿子。”一边说着,顾婉一边用另一只手将年轻男子手中的黄符拿了过来,仔细端详数秒后,将黄符又还给了丁悦文。 她眸中闪过一丝激动的神色,不断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不动声色地运起灵力,引来些许煞气,让它们环绕在了自己的周围。 似是被顾婉的气势所震,中年妇女莫名心生怯意,往后退了两步。她对自己突如其来的胆怯很不满意,又往前迈了一大步,瞪着一双眼说道:“你又是谁?跟这个小子有什么关系?我为我儿子讨公道,关你什么事?” 虽然心里还是一样愤怒,但不知为何,她在这突然出现的女孩面前像是矮了一头似的,语气也弱了很多。 “小姑娘,你……你让开吧,是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负责解决!”挨着树干的丁悦文期期艾艾道。 顾婉没有理会身后让她避开的丁悦文,也没有回答中年妇女的问题,她仔细看了看中年妇女的面相,突然开口说道: “大娘,你在家中最大,底下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十一岁的时候经历过一次死劫,后来有贵人相救,才脱离了绝境。你跟你丈夫二十岁结婚,本来应该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但是大女儿在腹中夭折,所以你现在的儿子是独子。你看我说的这些,究竟对不对?” 一旁的中年妇女早就听傻了,连连点头道:“对!您说的都对!简直是一字不差!大师您眼光真准!” 她十一岁的时候遭遇地震,被埋在了一片残垣断壁下,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当时一位军人花了两天的时间,用手掌硬生生将她刨了出来,说是她的贵人,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还有她怀头胎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当场流产。她当时的月份比较大,已经能分辨得出性别了,确实是个女孩儿。 这两件事她从来没有在外面说过。 特别是第一件,除了她和父母,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死劫,而且她的父母早已过世,按说这件事应该永远没有人知晓。 而关于她的大女儿,只有以前周围的邻居亲戚和丈夫知道,但是随着他们搬到Z省这个新环境以来,新的街坊邻居是没有人知道这回事的,连家里的小儿子都被蒙在了鼓里,她也很确定自己和丈夫谁都不曾宣扬出去。 所以面前这个女孩儿是怎么知道这么私密的事的?这答案不是已经明明白白摆在她面前了吗? ——那就是,这位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女孩儿,是一位看相极准的大师啊! 中年妇女本身就迷信,不然也不会相信在树下摆摊算命的丁悦文,还肯拿几千块钱买符给儿子治病了。她刚刚之所以生气,只是觉得丁悦文明明没有本事却骗了她,害了自己的儿子罢了。 但是她本身还是很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的。 “你带我去见你儿子,我来看看他究竟怎么了,也许我能救他!”见已经取得了信任,顾婉不动声色道。 第 169 章 “对,对!您是大师,您一定有办法!”中年妇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激动得连手都抖了起来,“我这就带您去!” 她觉得自己遇上真正的大师了,心里只想着赶紧把人带到医院去给儿子看看。就算这姑娘看起来还没成年,她也相信这位大师! 而且,年纪小点怎么了?说不定就是哪家不世出的隐士门派亲传弟子呢?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 脑子里如此想着,中年妇女一刻都等不了了,如果不是怕唐突了这位大师,她恐怕就想伸手拽着顾婉去医院了。 顾婉理解她的心情,当即准备跟着中年妇女而去。 见丁悦文还一脸迷茫,傻呆呆地站在榕树底下,顾婉顿了顿,催道:“还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去!”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丁悦文又是一怔,见这陌生少女站在原地等着自己,也顾不上思考,急忙跟了上去。 等等,他为什么要跟上来?明明可以不用去的,大娘也没叫自己跟着吧。 如此想着,丁悦文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虽然那个人的祸事不是自己引起的,但到底有那么一丝丝的关系,不管怎么样,还是去看看的好。 再说了,这少女相面如此NB,说不定抓鬼也有一手,如果她有办法收了那只鬼,自己在旁边学一学也是好的! 想通了之后,丁悦文连忙加快脚步,朝着顾婉那边飞奔而去。 还没等那位中年妇女招手叫出租,蒋其琛便已经将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一见婉婉插手,三两句将别人的人生说得清清楚楚,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猜了出来她想干什么,所以去将车开了过来。 这车自然是他名下的,因为考虑到和婉婉要到处游玩,有辆车更方便,所以就临时在这边买了一辆。 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顾婉一马当先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将后排留给了中年妇女和丁悦文。 “我儿子在第一医院,离这不远!在前面右拐,然后……”中年妇女心里挂念儿子,也顾不上教训旁边坐着的丁悦文,坐在后排开始指起了路。 她刚刚急着带大师去看自己的儿子,都把这个神棍给忘了,现在他跟上来也好,不管是赔钱还是报警,总得让他付出代价才是! “大娘,你跟我说说,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车上,顾婉开口问道。 “唉,”中年妇女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蓦然深了许多,刚刚吵架时的精气神都有些散了,“这件事说来也怪,我也不知道在我儿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这一个星期以来,每天晚上做噩梦,说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在梦里对着他笑。” “唉,我也搞不懂,按说这种情况,不可能是噩梦啊,但他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感觉梦里的那个女生特别恐怖,让他看了就忍不住害怕。”中年妇女又叹了口气,一脸的愁苦,“他身体各方面都很正常,又不发烧又不咳嗽,我也就没想到把他往医院送,又想起那个噩梦,就带他去公园里算了个命。” “这个骗子一直在那里摆摊,口碑还不错,所以才找了他。”顿了顿,中年妇女恶狠狠地瞪了身旁的丁悦文一眼,继续说道,“这骗子信誓旦旦说我儿子是鬼缠身,两千块卖了张符给我,说带在身上那女鬼就不能近身,我儿子就能没事了。” “也怪我没多长个心眼,竟然相信了他!结果我儿子把符带在身上之后,当天晚上就不省人事,直接送到医院去了。医生虽然抢救了过来,让我儿子脱离了危险期,但他始终昏迷不醒。医生说,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说着说着,刚刚还强硬无比的中年妇女小声抽泣了起来,看来心中真的是非常担心儿子。 “你……你别哭……”丁悦文从口袋里拿了张餐巾纸递给她,磕磕巴巴道,“他……他一定会没事的!就算不信我,也要信这位大师啊!” 中年妇女一把夺过餐巾纸,三两下将眼泪擦了干净,恨声道:“我当然相信这位大师!不相信她难道相信你这个骗子吗?死骗子,我跟你说,要是我儿子醒不过来……呸呸,要是我儿子有个什么不好,我一定报警抓你!” 丁悦文被喷了满脸口水,也不敢反驳,低着头喃喃自语:“不应该啊,我明明看他是女鬼缠身,符箓也是照着书上画出来,不可能有错啊……到底为什么……?” 这声音低不可闻,按说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不过顾婉感官灵敏,又一直用神识在注意后排两人的举动,所以也听到了这句话。 不过顾婉只微微蹙了蹙眉,什么话也没说。 一路飞驰,四人很快便到了医院。 安静的病房中,一个年轻小伙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他身上插满了管子,旁边坐着一位中年男人,正是小伙子的爸爸。 这位病人的印堂被一团黑气笼罩,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呼吸微不可查,如果不是心电图显示正常,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恐怕会让人以为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孩子他爸,安安今天怎么样?医生来过吗?他们怎么说?”一进病房,中年妇女迫不及待地开口问。 “不太好。”中年男子红着眼眶,哑着嗓子说道,“医生说让我们要有心理准备。” 听了丈夫的这句话,中年妇女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忍不住脚一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段乐安昨天带上了黄符,晚上昏迷之后,到了医院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医生没有查出病因,今天查房的时候,说他的器官莫名其妙开始渐渐衰竭,应该坚持不了几天了。 丁悦文还是搞不明白,段乐安明明就是鬼缠身,为什么自己的符箓却没有起作用。他站在床尾,目光从上到下反复端详了段乐安好几遍,还是觉得自己的判断并没有出错。 蒋其琛已经习惯了陪伴婉婉接触这类事情,他进了病房,自觉地站在最不显眼的角落,以免影响婉婉的工作。 顾婉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头,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病床上的这位年轻小伙儿。 看他的面相,眉毛浓密润泽,人中长而饱满,别的且不提,只看这两点,这是个很典型的长寿之相!但他此刻印堂间的黑气,恍若死人的皮肤,奄奄一息的模样显然不是假的,看来,是有什么外在的东西影响了他的寿命! 顾婉将灵力运到手指,轻轻点在了段乐安的眉心处,开始细细感受。 “你们是干什么的?离我儿子远点!” 中年男子不是没有发现这几个年轻人,但他看到这三人是跟着自己的妻子一块儿进来的,还以为是儿子的朋友,但他现在正难过,见妻子没有介绍的意思,他自己也根本打不起精神来,就没主动招呼。 结果现在看到这小女孩冲着自己儿子去了,还在儿子脸上动手动脚,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这他就不能忍了。 “拦住他!”顾婉眼神动也没动,只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听了顾婉的话,蒋其琛动作最快,迅速拦在了床尾,而中年妇女这才反应过来,飞速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想上前去拉扯顾婉的丈夫,急道:“等等!这位大师有办法救安安,你让大师看看!” “大师?”中年男人怒极反笑,“安安就是因为那个什么狗屁大师,才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这次你又找了哪个大师?”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有些封建迷信,每逢清明中元都会烧纸,还常常会去寺庙里拜一拜,这些他都觉得没什么,就当是多了个精神寄托,但总得有个度吧? 儿子现在已经这样了,妻子却还在找什么大师,把希望寄托在这些骗子身上,这让他怎么能不急? “你信我!你信我最后一次!我保证这一次绝对是真的!她真的是大师!”中年妇女心里特别难受,知道丈夫心里怨她,但她是真的相信顾婉,所以牢牢地抓住了丈夫,将他拉到一边,免得影响大师作法。 儿子已经这样了,妻子却还执迷不悟。 中年男子长叹了口气,一时间竟心若死灰。 他顺着力道往后退了几步,没有再执着于将顾婉拉开。 中年男子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这个被人蒙骗而不自知的妻子掰回来,但他想好了,要是这个狗屁大师让自己出钱,那是一分一毫都没有的! 而且现在这个女生只是手指挨着儿子的眉心,没什么别的举动,要是她敢动儿子身上的仪器设备,他非得跟这个狗屁大师拼命不可! 谁来劝也没用! 中年男子一双眼睛目如鹰隼,死死地盯着顾婉,在心中如此想着。 没了干扰,顾婉全神贯注地感知着段乐安的灵台,不过几分钟,便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的确是鬼缠身,”顾婉收回手指,转身对挨在一起的夫妻俩说道,“但却不是一般的鬼缠身,所以驱鬼符才没能将那个女鬼赶走。” 一边说着,她一边看了丁悦文一眼,解释道:“你的驱鬼符没有画错,但那个女鬼跟他关系特殊,两人之间完完全全绑在了一起,所以你的驱鬼符没能赶走女鬼,而且符箓的力量与鬼气相冲,反而让他彻底昏迷了过去。” 丁悦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别的没听明白,但是知道了他自己没有诊断错,也不是自己画的符箓有问题,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一派胡言!”中年男子再也忍不下去了,冷哼一声,“什么鬼缠身!少在这里瞎编!” 第 170 章 “我儿子就是生病了!医生治一治就会好,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中年男人心头火起,又想上前去教训顾婉,却被妻子抱得死死的,动弹不得,而且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蒋其琛挡在他面前。 “你要是有什么疑问,等你儿子醒了,让他自己说吧!”顾婉眼神又放回了病床上段乐安的身上,没分给中年男子半点,不过病房很安静,所以她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什么?你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还在问,顾婉却没有再理会他了。 心里默默念诀,灵力游走于周身经脉,如溪流般涌入手指,顾婉纤手在段乐安身上轻轻点了数下,灵力灌入他周身大穴,刺激他的自身潜力,来唤醒他的神智。 见自己的灵力在段乐安体内已经连成了一片,将属于阴灵的鬼气也逼到了他的喉咙处,知道时机已到,顾婉当机立断一掌击出,轻飘飘地拍向了段乐安头顶的百会穴。 段乐安的魂体还在身体里,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着,根本操控不了自己的身体。他待在一片黑暗之中,模模糊糊能听到外界传来的轻微哭泣声,他能听得出来,是自己父母发出来的。 他迷糊地想安慰安慰爸妈,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直到一股微凉的气息从自己头顶涌入,他就像是被打开了开关的机器人,神智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噗——” 如同诈尸一般醒过来的段乐安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半撑着身体,就一口血喷在了地上。 说是血,其实也不太恰当,更像是一口黑痰,恶臭中还夹杂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让人一闻就忍不住干呕。 “咳咳咳……”这一口黑血喷出后,段乐安感觉喉头发痒,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浑身像是卸掉了几十斤的负重,整个人都轻松了。 顾婉对于这一幕早有预料,或者说完全就是她用灵力将其逼出段乐安的身体外的,她提前退后了几步,避开了这一喷。 即使空中弥漫着恶臭,段乐安的父母也丝毫不嫌弃,见儿子从昏迷中醒来,连忙挤向了病床,口中不住地嘘寒问暖。 “安安,你怎么样?”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终于醒过来了,之前吓死妈了!” 一句接着一句,病房里霎时热闹了起来。 “一个星期以前,你是不是捡了个红包,里面包着钱,而且金额还不小?”顾婉也没管段乐安才刚清醒,直接开口问道。 她的目光凝视着段乐安,任谁都知道这话究竟是问的哪个人。 段乐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少女究竟是谁,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就被妈妈轻轻拍了拍肩膀。 “安安,大师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确实捡到钱了?”中年妇女问。 中年男人出乎意料的没有开口反驳,他见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不过几下子就让儿子醒了过来,心里已经隐隐认可了顾婉的本事,开始怀疑儿子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是被鬼缠身了。 见妈妈也在问自己,段乐安迷茫地点了点头,开口承认:“有天晚上半夜回去的时候的确捡了个红包,里面有几千块钱,因为太晚了,我就直接带回家了。本来打算抽空交到派出所,但是这段时间太忙,我就没来得及去。” “时间的话,我想想,”段乐天回忆了一下自己捡红包的时间,点头道,“的确是一个星期以前。” “安安这段时间天天加班,的确是特别忙,每天都是半夜两三点才回家。他回去的时候我们都睡了,第二天我们还没起,他就已经去了公司,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没把这事儿告诉我们!”中年妇女担心顾婉觉得她儿子品德不好,捡钱不还,不肯救自己的儿子,于是连忙开口作证。 “是啊,最近接手了一个项目,所以比往常要忙碌一些,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了。”段乐天没明白妈妈的言下之意,顺着口风说道。 “红包里的钱你动过吗?”顾婉一双美目凝视着病床上的段乐天,继续追问。 “当然没有!”段乐天觉得这个女孩简直是在质疑自己的人品,反驳的声音大了许多,“这是别人的钱,我怎么可能去动用!”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最近忙着那个项目,他早就将红包交给警察了,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忙起来直接忘了这件事。 “没动就好。”顾婉神情肃然,说道,“你的命已经不剩几天了,红包完好无损的话,还可以救,如果你用过红包里的钱,那就很难救回来了。” 说完,也没等段乐天一家发问,顾婉开口解释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民间传说,路边的红包不能乱捡,对运势会有非常大的影响。稍微懂点这方面事情的都知道,比如家里人患了重病或者正在走霉运,有人会将钱折成三角形,或者用线包起来放到路边,钱里面包着病人的指甲或是头发。等有人捡走,那人的病痛或是霉运就会被转移到捡到钱的人身上。” “但是我那天捡的不是折成三角形的钱,也没有用线包起来啊?”段乐天迫不及待地开口问。 毕竟关乎他的性命,他必须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路上放钱,还有另一种情况。”顾婉面不改色,继续解释,“从古代开始,人们迷信坟地‘风水’,认为家族里出现一座孤坟,会影响家宅后代的昌盛。当然了,到了现代,相信这些说法的人已经很少了,但也不是没有。所以当他们家中有少男少女年少早夭时,为了这个所谓的坟地风水,也为了让自己夭折的孩子不那么孤单,便会为他们选择伴侣。” 一边说着,顾婉一边给了段乐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继续解说:“正常的冥婚是双方都是死人,卜算生辰八字合适之后,合籍葬在一起,这倒也能接受。但也有那心狠手辣的,直接找活人殉葬。” “把钱和死人的头发或指甲放进红包里让人捡走,就是他们挑选倒霉蛋的一种手段。你晚上做梦梦到的那个女鬼,就是跟你结了阴亲的那个人。人鬼殊途,她是来取走你的命的,你看到她,当然会觉得害怕了。” 顾婉望了一眼段乐安,大家显然都知道了她口中的这个倒霉蛋究竟是谁。 到了这个地步,中年男子很干脆,直接扇了自己一巴掌,向着顾婉恳求:“对不起,刚刚是我嘴太臭,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怎么惩罚我都行,求求您救救安安!” “大师,大师!求求您救救安安!让我做什么都行!”中年妇女反应也很快,立刻向着顾婉跪了下来,“您也说了,只要钱还没有动,人就可以救回来,我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儿子吧!” 中年妇女一边求着,一边低下身子想要磕头。 顾婉一把拦住了她,将她扶了起来,说道:“我可以救他,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您说,您说!我全都答应!”夫妻俩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段乐天一家都眼巴巴地看着顾婉,病房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首先,我不是做慈善的,不可能做白工,所以该付钱就得付钱,等事情解决,我们银货两讫,这没问题吧?”顾婉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 “完全没问题!” 段乐天一家狂点头,同意了这个正当的要求。 “然后,这件事情这位丁先生没有诊断错,更没有做错,我希望你们能向他道歉!虽然他没有察觉到此事跟冥婚有关,但他卖的符箓是没问题的,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这张符箓和鬼气起了冲突,让你儿子提前昏迷不醒,再过几天你儿子就会在睡梦中直接身亡,不会让你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到时候再想救人,那可真就来不及了。” “所以说,丁先生这个举动,对你们而言,其实是有利无害的。”顾婉意味深长道。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如果不是丁悦文那张符,段乐天死了他父母都会以为是工作太辛苦猝死的,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儿子被鬼缠身,身体已经出了问题,更不可能等到顾婉来救段乐安。 而顾婉呢? 从她看到丁悦文在公园的榕树下别人围攻,而且那张符箓的画法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决心插手这件事了。 她和丁悦文应当同属一门,关系特殊,如果是丁悦文判断错了,她会为他兜底,但如果是别人冤枉了他,那她作为祖师爷,自然要替后辈讨回公道。 是的,没错,如果天一阁秘籍没有外传的话,那么这位丁先生,就是天一阁的门人。 见顾婉神情坚定,态度明确,段乐安的父母迅速向丁悦文为自己之前的无礼道歉。中年妇女更是吹起了彩虹屁:“我就说丁师傅这器宇轩昂的,一看就不像是骗子,我当时在公园里看到那么多算命的,别的谁都没找,就冲着您去了,您这本事啊,大着呢!” 中年妇女一边说着,一边竖起大拇指,像是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骂人的,也忘了她之所以找丁悦文,是因为他算命最便宜,口碑也还不错而已。 丁悦文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性格,他连连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虽然看出了撞鬼,但是没发现是冥婚,还是本事不过关。而且符箓我收了钱的,也没能将那女鬼赶走,还是学艺不精啊!” 顾婉望着手足无措的丁悦文,满意地点了点头。 170-180 第 171 章 基础扎实,人品过关,果然不愧是她天一阁的后人。 本领可以慢慢学,但道德品质可不能含糊,看来即使是在玄学一道衰败的现代,她天一阁的后人仍然没有忘记初心,这驱鬼符画的,已经比市面上大部分要强了。 虽然远远没办法跟她比,但她是在众多前辈的教导下,再加上多次练习才一骑绝尘,超越了所有人,而现今时代,丁悦文能达到如今的水准,绝对是付出了不少努力的。 一旁自顾自认定了后人的顾婉,已经开始用长辈的目光“慈爱”地瞧着丁悦文了。 见自己的两个要求这一家人都同意了,顾婉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了段乐安面前,闭眼凝神感应着他与那女鬼之间的联系。 段乐安虽然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体内阴寒的鬼气也被顾婉驱逐出了身体之外,但他和女鬼之间隐隐的联系却始终维系着,并没有断。 在那女鬼死后,她的家人将她的发丝放到红包里,只要有人捡到这个红包,就是答应了与女鬼结阴亲。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女鬼才能顺着这层联系,直截了当地找到段乐安。 若是顾婉没有出现,任由鬼气蔓延,顶多再过个两三天,他的鬼新娘就会来将他带走,他这一世的阳寿自然是彻底结束了。 所以顾婉要做的,就是将段乐安与那女鬼的联系斩断,并抓住女鬼,将此事上报给阴差,以免女鬼的家人再次故技重施,找下一个受害者。 “作法时间定在晚上,除了准备一些黄纸、金色锡箔纸、香烛之外,我还需要你捡到的那个红包,”顾婉严肃道,“要想彻底了结这件事,一定要将红包原封原交给我,别乱动里面的东西!” 还没等段乐安说话,他的爸爸便抢先起身,将儿子按回了床上,安抚道:“你好好休息,爸去就行!” 段乐天也没跟自己的爸爸客气,将放红包的地方说明白之后,中年男子就离开了病房。 深夜,医院。 蓝得发黑的夜空下,大多数人们已经安眠,只有少数一些夜猫子还在熬夜修仙。 这一层的病房没住多少人,除了走廊上偶尔传来啪嗒啪嗒的走路声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片安静。 顾婉要求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早就送过来了,质量还不错,此刻在顾婉双手巧妙的一折一拉中,一个个金灿灿的元宝便已经成了形。 段乐天一家人谁都不敢睡,呆愣地坐在那里,不知道那女鬼什么时候过来,又见顾婉认认真真地折元宝,就更不敢出声了,生怕打扰大师准备工具。 “大……大师,我们要等到几点啊?”最终,中年妇女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 此刻顾婉已经做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将精美的元宝一串一串摆好,她头也不抬,淡然道:“女鬼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就等到什么时候。” 如果只是简单的斩断段乐天和女鬼的联系,保住他的命,那她白天的时候就可以做到,但她想要的,并不只是如此,所以要等女鬼自己出现。 话音刚落,病房里的白炽灯开始忽明忽暗,像是电压不稳似的,闪烁不停。原本关着的电视自动打开,里面却没有播放节目,而是一阵雪花跳闪,一片模糊之后又倏然清晰了起来。 顾婉瞥了一眼电源,发现插头根本就没插上,电视却还是自顾自地播放着。她什么都没说,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接下来的戏码,等着女鬼自投罗网。 段乐天一家吓了一跳,见顾婉神情淡漠,一副完全不为之所动的模样,乱跳的心脏也渐渐平复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狭小的电视屏幕中,一个嘴角含笑,容貌精致,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女孩子蓦然出现,一袭红裙摇曳生姿,袅袅婷婷向着镜头走来。 在不知从哪传来的缥缈、诡异的笑声中,她越走越近,屏幕也完全变成了她的脸部特写,竟像是要从电视屏幕中钻出来似的,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病床上的段乐安,一刻也没有移开。 “大……大师,这……这不对劲吧?”中年妇女望着顾婉,结结巴巴说道。她没发现没插电源,要是发现了,肯定连问都不敢问了。 “妈!她就是我之前晚上做梦梦到的那个……那个人!!”一旁的段乐安也认了出来,却怂得连鬼字都不敢说,恨不得把自己埋到被子里,装什么都没看见。 见儿子害怕,夫妻俩即使心中惶恐,也情不自禁地挡在儿子身前,将他牢牢地护在身后。 顾婉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在等这女鬼的魂体彻底出现,不能给女鬼丝毫逃走的机会。 “哥哥,我来接你了……”屏幕中,女孩嫣然一笑,俨然是一位娇羞的新嫁娘模样。 “你……你放过我吧!我没有说要跟你结婚,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段乐安大声喊道。 他见大师在一旁围观,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先上。 不管是做人做鬼,都不喜欢自己被绿,果不其然,听了这番话,女鬼直接变了脸色,刚刚还含情脉脉的双眼此刻却满是怨毒,恶狠狠地瞪着站在墙角围观的顾婉。 “女朋友?你是说这个贱人吗??” 屏幕中,女鬼娇柔婉转的声音开始变得尖利,宛若尖锐的指甲在黑板上摩擦,让人感觉十分不适。 女鬼漂亮的脸颊也随着她的怒火变得鲜血淋漓,支离破碎,错位的脸颊上还能看见几处缝合的痕迹,仿佛一个被剪烂之后又重新缝合的布娃娃,破败不堪。 “敢抢我老公,去死!!!” 女鬼“嗬嗬”地叫着,整个人像是被车狠狠撞过一样,四肢骨头茬子都露了出来,身体完全扭曲成了麻花状,口涎滴落,像一只马上要攻击的疯狗一般,朝着屏幕外扑了过来! 这么个厉鬼,顾婉以前灵力弱的时候都能收拾,现在就更不会把她放在眼中了,女鬼蹦出来还没到一秒,就见顾婉手指轻轻一拂,便已将她抓在了手心。 “这……这就完啦?已经结束了吗?”以为还有下文的段乐安忍不住开口问道。 段乐安一家原本战战兢兢地等着大师大发神威,都害怕得浑身发抖,生怕大师失手,没想到这女鬼根本不是一合之敌,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栽在了顾婉的手里。 “只是一只小小厉鬼而已,不算什么。”顾婉凝视着握紧的手掌,声音平稳,“人鬼殊途,各有各道,以一般的鬼魂而言,它们其实很害怕跟人接触。” “鬼魂想要害人或是上别人的身,是需要消耗自身鬼气的,没有常人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所以即使你遇见鬼,也最好胆子大一点,凶恶一点,不要表现出很害怕的模样。不然鬼魂要是知道你心中胆怯,阳火微弱,它害起你来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像这个厉鬼,肯定是在家闹腾过,她父母怕她作祟,才想到这个缺德的办法。”顾婉扬了扬拳头,继续解释,“如果你没有捡那个红包,又没有因为最近熬夜工作导致伤了身体,她也没那么容易害到你。” “安安,我就说不能熬夜,不能熬夜!你看你,就是不听话!长期这样搞,身体差了,那个什么阳火弱了,我看你怎么办!”中年妇女一巴掌拍向儿子的后背,见缝插针地教育起来。 “没错,”顾婉点头表示赞同,“当你阳火弱的时候,什么魑魅魍魉都会出来插一脚,你就像是一块香甜的蛋糕,吸引所有的妖魔鬼怪来尝一口,所以身体还是最重要啊!” “不熬夜了,我保证不熬夜了!再说话不算话我就是猪!”段乐安抱着枕头向父母大声保证。 顾婉没再理会劫后余生的段乐安一家,她单手凌空画了一道灵火符,将红包连同里面厚厚的一沓钱和一根头发烧成了灰烬。 这红包原本就是买命钱,沾染了阴气,留着对谁都不好,不如烧了干净。 毁掉段乐安和女鬼的联系之后,接下来的法事顾婉是做熟了的。 慢慢烧了祭品,她将女鬼的魂体交给了一位听召而来的阴差,将由这位阴差带女鬼下地府进行审判,到时候是非功过,自然有地府之人进行判决。 至于帮女鬼结阴亲的亲人,运用了这种缺德的手段,地府自然也会给予惩罚,少说也得短十几二十年的阳寿。等他们寿终,到了地府,还会再次接受惩罚。 这么一想,其实也够了,不用自己再做什么。 告别之后,顾婉挥一挥衣袖,带走了段乐安一家的感激,大额的报酬,和自己这几章毫无存在感的男朋友,还有一位疑似天一阁后人的丁悦文。 “丁先生,你这画符是跟谁学的?”静谧的大街上,顾婉问。 这话她早就想问了,不过考虑到有别的闲杂人等在,所以忍到现在才开口。 “就是在书上学的啊,不仅有驱鬼符,还有一些其它的符箓画法。”丁悦文老老实实回答。 通过段乐安这件事,他就知道顾婉一定是位高人,自己连动作都没看清,原理都没弄明白,她就已经把女鬼收服了,这种本事,应该也不会贪图自己的东西。 所以他老老实实就交代了。 “你符画得不错,请问师从何人?”顾婉继续追问。 “我这是家族传承,从祖先开始就做这一行了,”丁悦文摸了摸脑袋,眸中闪过回忆的神色,“据说我爷爷还是当时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师,但是我爸不肯入这一行,爷爷又去世的早,没怎么教导我,我是跟着家里传下来的书学的。” 丁悦文想起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家里常常响起的争执吵闹声,叹了口气,说道:“我爸对这行特别反感,认为完全是骗人,所以我都是偷偷学,没让我爸知道。” 第 172 章 顾婉想起几十年前很多人都讳莫如深的旧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时候情况特殊,很多只有三脚猫功夫的神公神婆都遭了难,丁悦文的爸爸有这个想法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现在情况与之前大不相同,况且,他们天一阁的道法,又哪里能是那些骗人的伎俩比得了的? “丁先生,你画的这驱魔符箓,出自天一阁秘法,这种符箓,只有天一阁门人才会画,我斗胆问一句,你祖上传承的,是否就是天一阁这一派?”顾婉直接开口问道。 “是!”丁悦文眼睛一亮,神色颇有些高兴,“我听爷爷说过,他是天一阁第七十二代传人,那么我就是第七十三代!大师,您知道我们这个门派?” 他虽然家中藏书众多,但无人教导,无人带着进入玄学这个圈子,所以对自家门派曾经在江湖中的地位一无所知,就连符箓,也只是自己照着书中画一画罢了。 而且他看顾婉对他虽然表面上一般,但实际却颇为袒护,在看出了他的师承之后,还专门为他讨回公道,对他肯定没有恶意,所以他才坦诚说出自己的来历。 现在看来,顾婉和他们天一阁多半有着特殊的关系,所以才对他如此照顾吧! 丁悦文在心中如此想道。 虽然这个结果是顾婉意料之中,但心中翻涌的喜意还是让她忍不住眉眼弯弯,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即便是早就从福寿殡葬店知道他们天一阁没有断了传承,但她始终没有亲眼见到,心中还是非常挂念的,现在见到师门中人,她吊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一股踏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过,她该如何对这位七十几代传人说清自己的身份?直接明说自己是第十八代掌门?这样会不会太奇怪了? 顾婉微微咬唇,手里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 蓦地,她眼睛一亮,将手伸到丁悦文眼前,嫩叶缠绕的印记下,手指白皙如玉,在指环印记的映衬下,碧的愈碧,白的愈白,唯有指尖漾着一抹粉,让人忍不住心中一荡。 一旁的蒋其琛目不转睛地望着婉婉指尖那抹粉,目光愈发深邃了。 丁悦文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枚指环印记上,一片片嫩叶交织缠绕,围成了一个指环的形状,色泽莹润如碧玉,这……这莫非是……?? “您是我天一阁的祖师?”丁悦文的尾音上扬,充满了不可置信。 “没错,我是天一阁的掌门,如假包换。”顾婉点头,略去了自己其实是第十八代掌门人这一点,“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因为这碧玉指环吗?” 难道天一阁传下来的秘籍记录了自己的情况? 想起上辈子临终之前,师父为了护住自己的一魂二魄,将象征着掌门之物的碧玉指环传给自己时,顾婉忍不住心中涌起了一股思念之情。 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师父怎么样了。不过,这隔了一千多年,肯定也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如此想着,一股怅然之感油然而生,酸涩苦楚,在她心头萦绕不散。 “婉婉,怎么了?”蒋其琛关注婉婉所有的表现,当即伸手将她的手握住,与她十指相扣。 他不喜欢婉婉露出这样怅惘的神色,这让他感觉她离自己很遥远。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顾婉望着自家男朋友满是担忧的眸子,心中一暖,刚刚那种感觉已然消失不见。 丁悦文杵在旁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硕大的电灯泡,散发着光与热。 在这粉红色的氛围中,他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钻到土里,直到看见顾大师情绪平稳,目光又放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这才开口解释: “师门有令,若有掌握天一阁秘法,且佩戴掌门指环的女子出现,则应认她为祖师。这是师门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密令。指环的大小、材质、模样书中都有记载,之前我没有注意这枚指环,所以没有及时发现您的身份,请您不要介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师门会传下来这样的密令,但身为天一阁门人,祖宗传下来的规则我肯定是要遵守的。”丁悦文耸了耸肩。 “师父……”顾婉轻声呢喃。 她没想到师父不仅将自己送到了现代,还留下了这么一条密令,为自己回归师门做好了准备。如此厚爱,可惜自己与师父隔了一千多年,想尽尽孝心都不能够了。 “天一阁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的传人吗?”顾婉又问。 “没有了,”丁悦文回答得很干脆,“学这行当的人本身就少,而且我爷爷说天一阁对资质的要求又高,所以门人本身就不多。一百多年前师门遭劫,只剩我丁家一脉幸存,但是我们家一向是一脉单传,人丁稀少,再加上几十年前年代特殊,我爷爷不愿意离开华国,就没有再收徒,所以我是天一阁最后的传人了。” “当然了,现在还要加上您。”丁悦文说道。 “师门遭劫?发生了什么?”顾婉一下就抓到了重点,眉头紧蹙,神情肃然地问。 丁悦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眉头紧皱说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祖宗记载,只晓得当时仅剩的两位师兄离开师门,不知是寻仇还是别的什么,只有我丁家祖先因为年纪尚小,排行最末,留在师门驻地,所以才逃过了一劫。” “等当时的祖宗自学成才以后,在江湖上四处调查,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有查到那两位失踪的师兄到底在哪。”丁悦文回忆着祖先留下来的只言片语,说道。 “没有试过招魂吗?”顾婉问。 “试过,没招到,”丁悦文摇头,“而且地府里也没有祖先两位师兄的魂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知为何,顾婉突然想到了之前网络上的那只会吞噬魂魄的邪祟,但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毕竟互联网出现也就是这几十年的事,一百多年前还没有那只邪祟呢! 但是无论如何,那两位失踪的门人肯定是遇上了什么,要么为人所害,要么陷在了极其特殊的环境里,才会找不到魂魄。 若是当时有人暗害天一阁……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师门做出这样的事来! 顾婉垂下鸦羽般的眼睫,将这件事暗暗记在了心中。 “你以后就跟着我!修习之法书中虽然有收录,但真正的诀窍还是需要师父教导。你跟着我,我传你天一阁真正的修行之术!”顾婉抿了抿唇,语气难得强硬。 天一阁竟然只剩下这么一个人,法力微弱,还只能看着书胡乱摸索,这让她怎么看得下去? 一想到师门可能会渐渐消失在历史中,她就觉得自己一定得做点什么,好歹她还是第十八代掌门人! “那当然!我肯定是要跟随在祖师身边的!您在哪我在哪!”听闻此言,丁悦文双眸一亮,用力地点头,神情高兴异常。 他对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眼馋很久了,只是没有人教导,一直摸不到门槛,现在祖师愿意教导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而且他们丁家虽然一脉单传,但财富可一点也不少,他手底下就有好几套房产,还有一些法器宝物,根本不用当社畜做别的工作,所以他才有时间在家中琢磨那些古籍。 现在跟着祖师,即使天南海北到处乱跑,也不用担心没有饭吃。 听闻此言,知道自己的女朋友身边以后要一直多出这么个人,蒋其琛目光沉了下来,探究地望了丁悦文一眼,见他神情坦荡,满是崇敬之意,毫无暧昧之感,心里响起的警报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两边说通,知道是一家人,丁悦文说话的口吻都随意了很多。 原来他的家并不是在这个城市,只是因为他临时接到了一个消息,所以才赶到Z省,在这边置办的房产里住着,等着消息里的事情发生。 而等待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附近的公园里给人家算命。 他身为天一阁弟子,自然比一般的神棍骗子看的要准多了,所以口碑倒是一直不错,才有那段乐安一家上门。 “是什么消息?”顾婉问。 丁悦文顿了顿,好半晌,才神情严肃道:“祖师,我们天一阁传承的掌门之物除了您手上的碧玉指环以外,还有一个罗盘,您知道吗?” 顾婉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这她当然知道,若说碧玉指环集防御、攻击为一体,那师门罗盘就是一件探查的法器,无论是何阵法,是何险境,即使是在障碍重重的阴间,罗盘都能指出一条明路,堪称师门利器。 “那罗盘在一百多年前,随着祖先的师兄失踪,也跟着不见了,前段时间,我听说Z省即将举办的拍卖会上有咱们天一阁的这个罗盘,会作为商品拍卖出去,所以我就想来看看,究竟是不是有这回事。”丁悦文说道。 “听说?怎么听说的?”顾婉很敏感地察觉到了重点,开口追问。 一般来说,谁会注意到一个省市的一家公司举办拍卖会?看丁悦文也不像是会关注这种事情的人。 “广告啊!”丁悦文耸了耸肩,说道,“玩电脑的时候弹出的广告,页面上刚好显示的就是罗盘,我一看那模样,跟师门典籍里记录的罗盘一模一样,所以就调查了一下,然后就过来了。” 这么看来,说不定拍卖罗盘的人,手中会有当时失踪的天一阁门人的线索,或者说,也有可能就是当时暗害了天一阁那一代掌门的后人! 第 173 章 “这个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顾婉蹙了蹙眉,迫不及待问道。 身为天一阁弟子,若是让门派宝物流落在外,等到地府见了师门长辈,那该如何交代? 说曾经有个机会将罗盘抢回来,但她没抓住? 她怕师门前辈几巴掌呼死她。 所以必须得去把罗盘拍回来! “时间是后天晚上,祖师,我们去不去?”丁悦文有些不安地问。 “去,当然得去!这么重要的东西必须得追回来,怎么能落在别人手上?”顾婉毫不犹豫道。 “祖师,您说这该不会是个陷阱吧?一百多年都没有音讯,我们天一阁都快断传承了,怎么这罗盘突然就要拍卖了?”丁悦文“嘶”了一声,小声说着自己的猜测。 他之前赶到Z省,原本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是想着不能让师门法器流落在外而已,但其实他心里对天一阁曾经的辉煌是没什么概念的,所以心中觉得这罗盘象征意义更大一些,倒没觉得它珍贵到哪去。 师门传下来的典籍倒是把天一阁吹的是天上有地上无,他也一直以为是祖宗们夸大其词,其实没那么厉害,不然为什么传承差点断绝,只留下了他一根独苗苗呢? 他以前钻研这些典籍,也只是感兴趣,其实没觉得有多厉害。 今天顾婉的表现才让他改了观,开始对天一阁典籍里那些好似能呼风唤雨的术法重视了起来。 这一重视,他也就想到让他来Z省的罗盘,书中将掌门指环和罗盘的功效夸得天花乱坠,如果没有吹牛,那这件法器为什么没被那个卖家收藏起来自己用,而是拿出来卖呢? 所以他这才起了警惕心,担心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若是没有线索也就算了,现在线索都摆在面前了,就算是陷阱,我们也得去看看。”顾婉抿了抿唇,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师门重器流落在外!” “不过你的顾虑也很正确,若是直接参与拍卖,卖家又包藏祸心的话,我们在明,那人在暗,的确太危险了,还是得想个别的办法。”顾婉皱着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缓缓说道。 丁悦文虽然没有踏进玄学这个圈子,但家中藏书也从来没有特意隐藏,若真查起来,也不是查不出来他是天一阁的门人。 至于顾婉,也是一样。 这一年以来,她多次出手,没少用天一阁秘术,而且她的身份虽然没有广而告之,但也没隐瞒过,至少749局的刑烨是知道她出自哪门哪派的。 如果拍卖罗盘这件事真的是一个陷阱,别人找的就是他们天一阁的麻烦,她和丁悦文的身份都有迹可循,岂不是相当于自投罗网了? 但是罗盘又一定不能放弃…… 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印记,心中为难,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既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又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婉婉,让我去吧!”一直沉默着旁听的蒋其琛突然开口,“我家因为我身体的原因,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玄学这个圈子。我去买这个罗盘,懂行的都只会以为我是对这方面感兴趣,只要不特意查,没有人会怀疑我跟你的师门有关系。” 蒋其琛小的时候发病,他的父母带着他求遍了华国所有的大能,国内所有的玄学大师们都知道他这个人,以及他的身体情况。 而且婉婉能治好他这件事,他只跟家人提起过,外人是不知道的。所以他要是买这些东西,圈内人只会以为他病急乱投医,想靠法器来逆天改命,只要不查到婉婉,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而且蒋大哥也不是外人。 顾婉略一思考,便爽快地接受了男朋友的好意。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三人窝在酒店的房间里哪也没去,连吃饭都是点的外卖。在这最后关头,三人将所有的卖品都仔细研究了一遍,以免出现其他的漏网之鱼他们却没能及时发现。 幸运的是,师门重要的外流之物只有这么一件,还打着“宋朝古董”的名头,只要将它拍回来就没事了。 说起来,古董这种东西吧,向来都是买定离手,即使有拍卖行出具的证明,也只能证明它的年代无误,却无法保证真的是法器。要是走了眼,想退货都不容易。 所以顾婉将罗盘所有的特征都告诉了蒋其琛,让他务必一眼就能辨认出真假,也免得走了眼买错东西。 “咦?”看着拍卖品目录,顾婉突然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起身站了起来。 她看的,是一块拳头大小的殷红石头,目录上标注的是“鸡血石”。 看得出来,这块石头只是毛料,没有经历过任何打磨,但质地却细腻圆润,说是石头,其实更像是一块宝玉。但顾婉知道,这就是一块石头,只不过是一块比美玉更加宝贵的石头。 此石名为神血石,传说是神明受伤时滴落的血液所化,饱含着神明的神力。真实情况当然没有这么夸张,但这种石头也是极其珍贵的那种。 神血石是极好的天材地宝,它除了能用来锻造法器之外,还有一个作用是顾婉现在迫切需要的,那就是它对一切有灵性的法器都有着极强的修复作用。 顾婉手指上的碧玉指环,护着她的一魂二魄从景天王朝来到现代时,受了损,一直被她以灵力温养在丹田中,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恢复。 而且,到了现代,天材地宝越来越少,虽然她心中挂念,但一直也没遇上合适的材料,才不得不让指环藏于丹田之中,但若是有了神血石这等宝物,她就可以完全将碧玉指环修复! 想到此处,顾婉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连摩挲指环印记的频率也高了起来。 “婉婉看中什么东西了吗?”蒋其琛低下头,站在婉婉身后,顺着她的视线朝着目录看去。 他凑得太近,呼出来的气息打在顾婉修长的脖颈上,一股麻痒顺着顾婉的血管蔓延开来,让她的脸颊忍不住泛起了淡淡的粉。 “嗯,看中了这样。”顾婉深呼吸了几下,将神血石指给了蒋其琛,“它对我很有用,我想买下它。” 蒋其琛即使站在后面,也注意到了婉婉脸上因他而起的片片桃花,他心中一颤,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忍不住侧过头轻轻吻了一下那小巧的耳垂。 “呀——!你——!”顾婉反应极大,捂住耳朵往旁边跳了一大步,脸颊爆红,似喜似嗔地望着像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的蒋其琛。 “对……对不起,是我没忍住……”蒋其琛愣了数秒,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连忙结结巴巴地道歉,但他见到婉婉捂住耳朵一副害羞至极,却没有任何反感的模样,心底里的喜悦油然而生。 “没……没关系……” 不知道结巴是不是也会传染,看着自家男朋友眼中流露出对她的爱意,顾婉也跟着结巴了起来,“你太突然了,我不太习惯,下次……” 下次什么?什么时候可以有下次? 蒋其琛眼睛一亮,目光湛湛地看着婉婉,等着听她接下来的话。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灼灼发亮的目光莫名让顾婉明白了他的意思。 蒋大哥望过来的目光绿油油的,就像狼看见了自己的猎物,一刻也没有挪开。 她手脚有些发软,似喜似嗔地白了他一眼,都忘了自己刚刚是想说什么了。 “婉婉,你是看中了这样鸡血石吗?我买下来送给你!”见婉婉太过害羞,蒋其琛体贴地转移话题。 刚刚顾婉指着这件东西对他说话的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那面若桃花的脸颊,以及小巧可爱的耳垂上,竟没听清楚刚刚的话。 不过这件东西的图片被放到最大,所以也不难猜,蒋其琛很快便弄明白了婉婉想要什么。 婉婉救他,护他,他一直不拿钱来感谢,就是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变成一场交易,而且他早就想送个独一无二的礼物给她。 特别是在婉婉成为自己的女朋友之后,他就更留心这些东西了,想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送给她。 此刻他见婉婉喜欢这块石头,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买下来送给她。 “没关系,我有钱的!”顾婉下意识说道。 即使来现代才一年,她还是赚了不少的,怎么说买这块神血石都够了。 “婉婉!”蒋其琛的眼睛蓦地一暗,情绪有些低落,“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想要送你你喜欢的东西,你不愿意接受,是不喜欢我送你礼物吗?” “婉婉,你别跟我见外,这样我会难过的……” 蒋其琛低着头,浑身散发着一股失落的气息。顾婉觉得,若是他有耳朵,此刻肯定也耷拉了下来。 看见自家男朋友故意做出来的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恍若一只可怜巴巴的大狗狗,顾婉噗嗤一笑,故意道:“好啦好啦,礼物谁不喜欢?我一定接受!” 她知道,蒋大哥不愿意自己跟他分得太清楚,才做出了这幅样子。而且她手上的钱虽然多,但有师门罗盘要买,还真不一定能留出余钱来买神血石。 尤其师门罗盘是门中重器,若是有懂行的业内人士发现这样东西,跟他们竞价,说不定顾婉的钱花光了都买不回那块罗盘。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拍卖会开始的夜晚。 这场拍卖会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的,而且离顾婉他们住的酒店并不远。 不过顾婉和丁悦文都没有去,只有蒋其琛一人肩负重任前往。 这也是担心拿出罗盘的人来者不善,怕他们冲着天一阁而来。 若真有人算计,虽然顾婉也不怵,但何必让自己处在劣势呢? 第 174 章 “祖师,多亏有祖师公,不然我们就得自己去蹚这趟浑水了!”丁悦文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一个陷阱,语气肯定说道。 “祖师……公?”顾婉愣了一下,这是什么称呼? “您是祖师,蒋先生是祖师您的男朋友,我觉得吧,怎么称呼都很怪,所以就叫祖师公吧!”丁悦文笑眯眯道。 顾婉的疑惑摆在脸上,他一看就懂。 行吧,祖师公就祖师公吧!顾婉挑了挑眉。 她虽然年纪小,辈分却高,还是当得起这一声祖师的。 况且她还要教导丁悦文玄学术法,让他对自己有敬畏之心也挺好。 如此想着,顾婉开始给他讲起天一阁最基础的修炼功法。 酒店套间客厅里,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仔细,时间就在这知识传承中慢慢过去了。 顾婉对丁悦文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修为差了一点,但态度确实不错,学得也快,以这个状态学下去,赶上她是不大可能,但是过不了几年,他就能超过749局里的大部分修者。 正在顾婉在心中暗暗点头时,蒋其琛的归来让她愈发喜悦了起来。 不知道天一阁罗盘是意外流出,还是卖家认出了蒋其琛,没往他身上怀疑,抑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总之,蒋其琛拍到罗盘的过程很顺利,根本没有人跟他抢,只花了顾婉准备钱财数额的十分之一,就将它买了回来。 那块神血石也成功地被带了回来。因为它长得像鸡血石,而且品相甚好,还是有很多人争抢的。 不过这是婉婉指名想要的东西,蒋其琛觉得,怎么着也得拍回来。 他花了市场价的一倍,力压众人,才成功将它带了回来。 “拍罗盘中途有什么波折吗?没被怀疑吧?”顾婉接过包装得严严实实的两个盒子,目光关切。 “没有。”蒋其琛摇摇头,伸手揉了揉婉婉的头发,“罗盘作为古董来说,品相并不算好,所以没人跟我抢。” 品相不好?那是当然了!罗盘作为天一阁掌门使用的工具,常常会被带到各种险地,能保证正常使用都不错了,上面有几条划痕,有一些破损,不是很正常吗? 况且它一百多年前失踪,顾婉还担心外人想研究罗盘的秘密,损坏了师门重宝呢! 顾婉在心中不断腹诽,手上迅速揭开了放在桌上的两个盒子。 首先打开的,是装着罗盘的那个盒子。 盒子倒是很精致,对得起商品几十万的价格,但是罗盘就有些难看了。明明样子和当时广告中出现的图片一样,但不知道那张图片经过了什么处理,一看就让人觉得高大上,而实物,却让人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东西。 难怪没人跟蒋大哥争了。 说是品相不好,倒还抬举了它,在丁悦文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块破木板,上面还布满了划痕,其中有一面像是被摔坏了似的,连上面的图案和字迹都模糊不清。 “祖师,这……这真的是我们的师门重宝,掌门才能用的罗盘?”丁悦文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自从知道了罗盘的来历,又看了被P过的图片,他就对这件物品充满了遐想,将罗盘想象得无所不能。 男人嘛,本来就对这些神秘莫测的玄幻事物感兴趣,自然是抱了很大的期待,现在见这罗盘一点也不高大上,心中就有些失望。 “应该是宝物自晦,我师父有讲过,只有身具天一阁术法的人才能让它恢复原样。”顾婉将罗盘托在掌心,端详了片刻之后说道。 不过她离开景天王朝的时候,罗盘一切正常,所以师父说的方法管不管用,要等她试过之后才知道。 另一个盒子里放着的是神血石,色泽艳丽,质地温润,在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光芒,让人迷醉。 “这个倒是很好看,看着比罗盘漂亮多了!”对于那块破破烂烂的罗盘,丁悦文心中还是耿耿于怀。 那还真不是。 神血石虽然是天材地宝,但罗盘更是天一阁用了诸多宝贵材料炼出来的至宝。能作为掌门信物世代传承,本身就说明了它的珍贵,要真有懂行的在这里,几十上百块神血石都换不了这个罗盘! 顾婉摇了摇头,将罗盘的来历好好给这位独苗苗讲了讲,免得他不清楚自己门派宝物的珍贵。 丁悦文在顾婉的讲解下连连点头,不过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仍然是半信半疑。 算了,等罗盘在灵力的冲刷下恢复正常,再拿来给小丁看看好了! 顾婉如此想着,想要将这两样东西带到她的房间。 还没等她的手挨到盒子,蒋其琛已经帮她把盒子拿了起来,准备替她送进去。顾婉心思一动,拉住他的衣角说道:“你也陪我一起进来吧!” 蒋其琛微微怔了一下,即使知道婉婉应该没那个意思,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颤,就着婉婉拉着他的微小力道进了房间。 顾婉当然没那个意思了,她的想法可简单了。 在师父告诉她的话中,天一阁的传承宝物若是落在别人手里,时间久了,便会自我封印,必须要用大量的灵力一点一点冲刷法器内部,才能让宝物消除伪装,不然它会永远隐藏,直到真的变成破铜烂铁。 她来现代之后,修行才一年,修为虽然增长飞速,但还是不如上辈子,她担心以她现在的灵力还是不足以解开罗盘的自我封印,所以才需要蒋大哥。 虽然才住了几天,但蒋其琛就是觉得屋子里仿佛有一股馨香萦绕在他的身周,让他忍不住浑身僵硬,心猿意马,连婉婉说的话都有些听不太真切。 “嘿!蒋大哥?男朋友?”见蒋其琛的目光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自己的床铺,顾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促狭道,“你在发什么愣呢?眼睛到处瞟!” “对……对不起,”蒋其琛仿佛被烫了一下,耳垂通红,连忙看向地板,低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说……”见男朋友终于回过神来,顾婉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我是说,阳气待会儿就拜托你啦!” 蒋其琛的目光这才又回到了婉婉身上,见她嗔了自己一眼,微微上挑的眼尾似有一抹嫣红,带着些许媚意,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点了点头,将掌中的柔荑捏得更紧了。 澎湃的阳气涌入经脉,慢慢融入进了自己的灵力之中,顾婉有了无限量的“充电宝”,这才用另一只闲着的手拿起了神血石。 是的,她决定先修复碧玉指环,然后再解开罗盘的封印。毕竟碧玉指环陪了她这么久,她心中还是更顾着它的。 宝物有灵,还没等顾婉将灵力运到丹田,碧玉指环已经迫不及待自己出现,跳到了顾婉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指之后,便扑向了比它大几十倍的神血石。 神血石表面殷红如鲜血,莹润如美玉,质地坚硬无比,但在碧玉指环的靠近下,却如同柔软的膏状物,半点声音都没发出,碧玉指环便融进了神血石里。 只过了数秒,神血石中心开始发出绿色的光芒,石头表面,赤红与碧绿交相辉映,坐在一旁的蒋其琛觉得还挺好看的。 顾婉没去注意这些颜色,她的心神都集中在神血石内部。 碧玉指环早就认她为主,与她心神相连,指环此刻吸收神血石精华的举动,自然也是在她灵力的支持下进行,所以她开不得半点小差。 随着神血石赤红的颜色越来越暗淡,开始逐渐向真的灰色石子转变的时候,神血石中心发出来的碧绿光芒也越来越耀眼。 此刻的神血石简直就像一块极品的祖母绿翡翠,但只一瞬,整块石头精华耗尽,直接碎成了粉末,而碧玉指环,如一道流光闪过,等顾婉来看时,它已经静静地缠绕在了顾婉的手指上,覆盖住了以前的印记。 很顺利,她终于将掌门指环成功修复啦! 顾婉仔细端详着碧玉指环,伸手转了几圈,心中欢喜。 事情还没有结束,顾婉坐着调息片刻,待灵力完全恢复了之后,这才将手伸向最后一个盒子。 罗盘没有认她为主,自然不能进入她的丹田,她只能一手将罗盘托在掌心,一手与蒋大哥十指相扣,庞大的灵力从掌心涌出,不断冲刷着恍若一块破木板的罗盘。 在灵力的不断冲刷下,破木板一点一点褪去伪装,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个小时,罗盘才完全解开了封印,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这块罗盘是木质的,浑身散发着古拙的韵味,上面的字迹完整,并没有破损,当然划痕还是在所难免。若是那些参加拍卖会的人再有机会见到这块罗盘,一定会第一时间拼命竞价,将它买到手。 原因无他,实在是品相太好,而且浑身散发着灵气,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东西不一般。 时隔一百多年,罗盘终于又感应到了熟悉的能量,熟悉的气息,它飞快地自动认了主,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整个盘扑向了顾婉的丹田,在里面逛了几圈之后,找了个让它最舒服的地方躺了下来。 “大功告成!” 顾婉将灵力收回丹田,冲着蒋大哥莞尔一笑。 “祖师!怎么样?你成功了吗?”坐在外面等了几个小时的丁悦文早就哈欠连天,这时见房门打开,连忙开口问道。 “成功了。”顾婉笑靥如花,心中也很高兴。 “那我能看看吗?”丁悦文好奇道。 他实在对那块破木板解了封印之后的模样很感兴趣。 “当然可以!”顾婉点了点头,心念一动,罗盘便出现在了她的掌中。 第 175 章 罗盘不情不愿地从丹田中飘出,将自己搁在了顾婉的掌心。它在充满了灵力的地方才待了这么短的时间,跟熟悉的气息没相处一会儿,就得出来招摇,它是有些不乐意的。 不过,时隔这么长时间,终于回到了家里,主人的命令它甘之如饴,这么一想,也没那么不乐意了。 “的确有灵性!”丁悦文看着摇晃了两下,终于在祖师掌心找到最舒适位置,心满意足停下来的罗盘,目瞪口呆道。 此刻的罗盘早已不是他之前看到的破破烂烂的模样,虽然材质还是木质的,但光华内敛,让人感觉质朴古拙,极为不凡。 不说这高大上的颜值,就只看这依恋着主人不肯离开的灵性,就知道此罗盘已生器灵,以往是宝物自晦,现在不过是拨开云雾见天日罢了。 “我们天一阁的炼器水平在江湖上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其它各门各派全都望尘莫及!”谈及自己的门派,顾婉微微抬起了下巴,眼神睥睨,神情淡定,却又带着股骄傲的味道。 听闻此言,丁悦文心中不禁对天一阁道法生出了更大的憧憬。 * 覃笑天那边的事情还没结束,时间却已经到了顾婉拍的那部网剧播出的时候。 顾婉和蒋其琛一起守在套间客厅里等着看她拍的剧,丁悦文明明知道自己是个电灯泡,还是厚着脸皮留了下来,因为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这位祖师来历神秘,明明天一阁只有他这一脉还在传承,却又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位祖师来。而且这位祖师年纪轻轻,修为却如此高深,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 他倒不是怀疑祖师的来历,而是有些受打击。这位年纪比他小,修为跟他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而且居然还涉猎了别的行业,都做得风生水起。 而自己呢?二十多岁了还在靠家里的房产吃饭,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更加佩服顾婉了。 祖师果然不愧是祖师。 丁悦文坐在一旁胡思乱想,顾婉和蒋其琛却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电视屏幕上。 尤其是顾婉,她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新鲜玩意,对呈现出来的效果很是好奇。 仙气缥缈的水墨风片头播完之后,正片开始了。 烽火连天的建筑群背后,陡峭的悬崖边缘,一位服饰华丽、面容妩媚的女孩满脸恨意地隔着屏幕望了过来——正是沈芊芊扮演的女主角姚莹莹。 而剧中此刻她望着的,自然就是与她有灭门之仇,相爱相杀的男主角赵羽,由二线鲜肉白浩轩扮演。 “是你杀了我爹……”姚莹莹眼中爱恨交织,面如死灰,殷红的血液从微微上翘的嘴角缓缓流下。 赵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若说以前的他是潇洒不羁,那现在的他沉稳得几乎冰冷,一双仿佛吸走了所有光线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姚莹莹,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曾几何时,她还记得赵羽曾经夸过她的笑容极美,温柔又妩媚,令人见之心喜,可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笑过了,离那件事明明只有几年,她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久到她已经觉得累了。 “你的仇,你的恨,我都已经还给你了。我爹被杀,我族满门俱灭,现在,也只剩下我了……”姚莹莹凄楚地笑了起来,像是被折了翅膀的金丝雀,美丽动人却又楚楚可怜。 但不知为何,这恍若雪花一样轻飘,带着些许释然的笑容,却让赵羽心中突然升起了极为不妙的预感。 他的手微微发抖,一股恐慌的情绪开始在他心中蔓延。 “你的师门,你的小师妹,我今天都还给你。”姚莹莹心痛到了极致,反而微微笑了起来,她嘴角血迹未干,却笑出了以前赵羽最爱的模样。 她一步步往后退去,目光扫过已经意识到不对劲,猛地扑过来的赵羽,轻声道:“你我从此,两不相欠……” 轻柔的声音仿佛单薄的雪花,风一吹就散了,姚莹莹带着释然的笑容,消失在了悬崖之上。 “不!”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即使赵羽的速度再快,但也阻止不了一心求死的姚莹莹。在他绝望的目光中,这个让他爱,让他恨的女子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 “不是吧?这么高能的吗?第一集开头女主角就死了?”丁悦文简直惊呆了,手里的瓜都掉了。 “后面女主角还会复活的吧?”顿了顿,丁悦文又问。 这部电视的主演是谁一查便知,所以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以一般电视剧的尿性,女主角必然不可能死在这里啊,不然以后的故事还怎么演?难不成让男主孤独终老吗? “呃……”顾婉回忆着自己去年看过的原著,语气肯定说道:“我记得结局是HE,男女主解开心结,排除万难之后在一起了。男主成为了新一代的魔尊,而女主嫁给了男主,两人恩爱甜蜜如初。” 想起那个让她觉得无语的结尾,顾婉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 听了她的话,丁悦文这才松了口气。 电视剧的剧情进展得飞快,一点也不拖沓,几个镜头之后,就见男主从悬崖下抱着浑身被血浸染过的女主角,一路向南,朝着他的家乡而去。 姚莹莹的手臂上血痕干涸,无力地垂着,她闭着眼,仿佛进入了永久的沉眠。 赵羽却什么都看不到,他横抱着这个曾经与他纠缠不休的女人,口中一直在低声说话: “莹莹,我以前就想过要带你去我家乡看一看,现在时间正好,我们回到我的家乡,见过父母之后就成亲怎么样?你一定会很开心吧?” “我再也不骂你,再也不赶你走了,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莹莹,你是困了吗?没关系,你睡吧,等你一觉睡醒,我们肯定已经到了……” 两人一路走,血一路滴落,交织在一起,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流下的。但是赵羽像是根本看不到这些,坚定地认为莹莹只是睡着了,抱着她慢慢消失在了天际…… 镜头蓦地一黑。 “不是吧!这女主看上去不像是活着的啊!连男主角都变态了,这是正常的走向吗?”丁悦文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拍的是仙侠剧,在修真界里可能是用什么办法复活了吧!”蒋其琛在一旁说道。 顾婉也跟着点头表示同意。 说实话,他是靠猜的。 没办法,诚子为了保持神秘,根本没有透露过结局究竟为何,除了两个主演以外,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是HE还是BE,而且他对这些本来就不感兴趣,就更谈不上去打听了。 虽然这部剧顾婉也参演了,但她同样懒得关注结局。当初接这部戏也只是兴趣,现在已经尝试过了,她是没想再去拍了。 在两个男人的讨论声中,屏幕亮起,开始继续播放了起来。 一开始女主身亡,男主说要抱着她回到家乡,但此刻播放的,却不是他们的时间,而是十几年前,赵羽还年幼时的场景。 “男主真欠!” 在看了半集男主如何调皮捣蛋,整天捉鱼摸虾,热衷于捉弄别人的场景之后,丁悦文对他下了定义。 这话大家都同意,男主在这前半集简直就是熊孩子中的战斗机,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手痒,想替他爸妈教训几顿。 幸好在后面半集,男主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帮助别人,剧情明晃晃地吹了一波男主的机智勇敢、乐于助人的美好品质,不然白浩轩可能就要掉粉了。 暂时看来,这部剧虽然情节老套,但男主全程智商在线,将恶人戏弄得团团转,而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典型的爽文套路,节奏也非常好。再加上有前面女主角到底死没死这个钩子勾着,又有一干老戏骨加持,演员们的颜值都高于普通电视剧,所以观众基本没有流失,反倒越来越多了。 看着男主慌不择路,被一群亡命之徒驱逐到死胡同时,一声娇呵传来,一位少女身着一袭浅绿色裙装,犹如身在烟中雾里,她足尖轻点,踩在飞剑上翩跹而来。 看着电视的蒋其琛被迷得神魂颠倒,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看着少女仿佛踩的不是剑,而是自己的心。婉婉就像是这样忽然飞进了自己的心里。 随着一张清丽无双的面容出现,片尾曲随之响起,第一集已经结束了。 “啊啊!祖师,那是你吧?”正看到精彩的地方,第一集居然结束了!丁悦文没忍住叫了两声,开口询问。 “算了,不用回答我,这肯定就是祖师,只有祖师才能把威亚吊得这么漂亮!” 今天的丁悦文也在吹着彩虹屁。 虽然五官轮廓相同,但电视里的女配角和顾婉的气质还是有区别的,再加上妆容的修饰,越发美得不可方物,恍若天上神女。难怪丁悦文忍不住要问一问了。 “婉婉盛世美颜!”蒋其琛附在婉婉耳边悄声夸赞,目光深情地望着她,带着十二分的真心。 温热的气流让她忍不住浑身一颤,小巧的耳垂通红,连脖颈都爬上了浅浅的粉。 “可惜了,今天只有一集。”蒋其琛微微一笑,见好就收,在女朋友害羞之前,又退回了安全位置。 说起来,他还没看够呢!这女朋友刚刚出现,这一集就没了,想继续看,还得等明天,让他心中忍不住有些郁卒。 事实上,夸顾婉盛世美颜的,也不只有她的男朋友。第二集结尾,顾婉出场的时候,某视频网站的弹幕简直被刷屏了,将里面的人物都挡的严严实实。 【啊啊啊啊!一分钟!一分钟以后我要知道她的全部资料!】 【这美貌,会杀人!她一出现,仿佛整个胡同都亮起来了!拯救了我一天的好心情!】 第 176 章 【awsl!这是哪里来的仙女!简直是盛世美颜!!】 【啊啊!我的屏幕为什么这么脏?让我舔舔舔!】 【这部剧太心机了,重要角色一登场,这一集居然就结束了!!断章狗,交第二集不杀!!】 …… 看这部剧的观众绝大多数都对刚刚出场的这个角色很好奇,评价也都很好,原因无他,实在是言青青这个角色亮相太令人惊艳了。 无论是清冷的气质,还是仙气飘飘的打扮,都与顾婉本身的特点相和,并且越发凸显了她的美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的盛世美颜,看了剧的网友都想知道这人是谁,而他们也很快便查到了顾婉的情况。 虽然有#顾婉小三#这个话题在先,但当时做了澄清,所以还是没什么人在这方面误会她,网上的评论大多也是正面的,这令担忧婉婉会受到攻击的蒋其琛放下了心,将之前准备好的一系列后手都停了下来。 这部剧是每周播三天,一天播一集,后面的几集都有顾婉的出现。 新的剧集里,清冷如言青青,渐渐和赵羽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会为男主的一些暖心举动暗自欣喜,会为了男主在门派的一些不恰当的行为偷偷向自己的父亲求情,甚至还暗地里学了一只极美的舞,想要跳给师兄看。 观众们一方面被赵羽和言青青这种双向暗恋萌得嗷嗷叫,一方面知道女主另有其人,男主将来肯定会移情别恋,所以心中又觉得虐得不行,只想让这对“羽言”CP天长地久,女主最好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是的,没错,受这部剧的影响,不光顾婉的超话火了,竟然还跟白浩轩有了CP超话,而且人数还不少。 原著里言青青的结局并不好,所以粉丝们都吵着让导演改结局,让赵羽和言青青在一起。至于女主,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就连原著的女主粉,在看到剧里的言青青之后,态度也有些动摇,毕竟言青青的颜值实在是太能打了,完全符合初恋的所有想象,让他们也不忍心去喷她。 拍摄早就结束,当然不可能再改,一想到后面言青青的死法,宋至诚觉得自己被寄刀片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他直接装死,全程忽略网友们的发言。 而白浩轩那边,经纪公司倒是建议他趁着“羽言”大热时,拉着顾婉炒CP,不过被他直接拒绝了。顾婉救过他的命,在他心中是恩人,他心怀敬意,倒没什么爱慕之心,况且,就算是他想,别人顾大师也不想啊! 所以他很干脆地拒绝了。不过在微博上倒是常常吹顾婉,举拍戏时的一些例子夸她认真敬业,与人友善云云,言辞之间,尽是敬意。 了解他的粉丝都知道这俩人没啥,倒是CP粉,看什么都觉得有爱,更何况是这种正大光明的彩虹屁?他们一边嚷着“嗑死我了”,一边为“羽言”CP添砖添瓦,各色剪辑和同人文层出不穷,CP超话日益火爆。 白浩轩经纪公司本来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在自家艺人拒绝之后,竟然还是用这种方式达到了炒作的目的,皆忍不住心中窃喜。 不是没有过对顾婉不利的言论,但是剧组所有人同生共死过,团结得很,一旦网上有这样的发言,基本都被剧组人员接连怼回去了。针对这一现象,网友们都戏称顾婉是这个剧组的团宠,谁碰谁死。 而沈芊芊在微博上的发言,也证实了这一点。 女主出场之后的那一集,沈芊芊在微博上抱怨,说明明她和婉婉的关系更亲近,为何“婉芊”CP就那么几个人,“羽言”CP却这么火爆? 是的,网友在追顾婉的其他物料时,发现顾婉和沈芊芊关系亲密,橘里橘气,再加上剧中魔族妩媚妖女和正道清冷仙子这个CP也很好嗑,所以她俩也是有CP粉的。 有了正主的盖章,“婉芊”CP也很快大爆,跟“羽言”CP不相上下,天天互怼。 这部网剧火了,顾婉也彻底火了。 不过顾婉不打算进娱乐圈,所以没理会网上这些纷纷扰扰。在大家嗑CP的时候,她和男朋友带着终于闲下来的覃笑天回到了Y市。 天一阁的罗盘已经收回,所以丁悦文也没有留在Z省,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他会利用这个暑假处理好一切事务,等祖师去上大学的时候,他会一同跟去,在祖师学校周围住下,以便接受教导。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学校吗?”车上,覃笑天问道。 在飞机上,顾婉已经跟他讲过了他那个铁杆粉丝对他的执念,都死了,还念着他,的确是非常执着了。他心中虽然知道顾婉有能力保护他,也明白自己这一趟是去干什么的,但还是有些害怕。 身处娱乐圈,早就听说过什么养古曼童,请狐仙,借别人的福运之类的灵异手段,又有早年对他有恩的薛乐枫打包票,所以他是相信顾婉有这个本事的。 但即使再有本事,只要他一想到要去见的不是人,而是鬼,心中就忍不住有些害怕,想先去酒店缓一缓,再做一做心理准备。 顾婉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隐藏着的畏惧,顿了顿,临时换了想法,口中说道:“不,先去酒店让你放行李,等你休息好了,再以最好的状态去见小雪吧。” 事实上,覃笑天是准备做完这件事就离开的,所以根本没带多少行李,飞机上也没花多少时间,根本不疲倦,直接去学校也没事,但他心中畏惧,听到顾婉体贴的给他准备了休息的时间,让他不用马上去见那个女鬼,他顿时心中一松,也没那么紧张了。 傍晚,夕阳西下,逢魔时刻,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覃笑天在顾婉和蒋其琛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一中门口。 高三学子高考结束之后放了假,但是高一高二还没有到放暑假的时候,校园里灯火通明,操场上空无一人,学生都在努力学习。 门房里的大爷认识顾婉,简单登记了来访者的信息之后,就爽快的将他们放了进去,根本没认出来这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是谁。 “小雪!”跑道旁,顾婉冲着空无一人的操场挥手,“你看谁来啦?” 戏精女鬼是个名人,哦不,是名鬼,顾婉随便打听了一下,就在别的灵体那里问到了戏精女鬼的下落,一想到自己给小雪带来的惊喜,顾婉的脚步就不由得越来越快,她迫不及待想看看戏精女鬼的反应。 她到的时候,戏精女鬼正飘在操场上玩手机,周围都是跳广场舞、蹦迪的同类,但她却没有凑这个热闹,看上去反而有些百无聊赖。 听到熟悉的声音,戏精女鬼蓦地一怔,抬起头就看见了顾婉冲着她笑得灿烂的脸庞,她眼睛一亮,惊喜的表情浮现,高兴地大喊:“婉婉!你来看我了?” 自从知道顾婉有阴阳眼,并且跟她做了朋友之后,戏精女鬼以往无聊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她高兴的时候有人分享,伤心的时候可以跟婉婉倾诉,就连八卦和演技,也有婉婉陪着她探讨,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 可惜她只是鬼魂,又是地缚灵,根本没办法离开这所学校,不然她真的很想时时刻刻都跟婉婉待一块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待在这一个地方。简直没意思透了! 说实在的,高考才结束没多久,她根本就没想过婉婉会来看她,所以这个时候真的是惊喜异常。 “小雪,你猜猜看,他究竟是谁?”顾婉将覃笑天拉了过来,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 刚刚戏精女鬼的注意力全在婉婉身上,压根没往旁边看,这时见婉婉献宝似的将一个男人介绍给自己,她这才将目光投向这个身材高挑,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这一瞧,她就忍不住愣住了,手捂着胸口,神情越来越激动,顾婉觉得,如果小雪是个活人,现在肯定是面色通红,尖叫不止了。 “啊啊啊啊!!崽崽!!!” 事实上,做了鬼也没办法阻止追星女孩为自己的爱豆疯狂,顾婉刚刚冒出了这个想法,就听到长长的尖叫声传遍了整个操场,让三个活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连跳广场舞的鬼魂们都停了下来。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戏精女鬼冲着身后的鬼魂招了招手,见一切恢复了正常,这才转了过来,如怀春少女一般站到了覃笑天的面前,小声问道:“你,你是笑天哥哥吗?” 覃笑天压低帽檐,神情一暖,干脆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在到操场之前,顾婉就给另外两人开了临时阴阳眼,这些鬼魂的一举一动他们都是看得见的。覃笑天原本有些害怕,这时见到戏精女鬼的表现,让他终于放下了心。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个反应太熟悉了,每次他的粉丝见到他,都是这样的表现,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之前他还担心鬼魂粉丝可能会想缠着他,或者杀了他让自己能一直陪着她的,现在看到女鬼眸子里仿佛溢出来的爱意,让他忍不住心中震撼。 覃笑天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这样爱他、重视他,明明他在娱乐圈里实属一般,却得到了粉丝如此深厚的爱意,让他心中感动不已,又觉得受之有愧。 爱豆和粉丝接上头之后,顾婉就带着蒋其琛走到了一边,没去打扰这一人一鬼聊天。 该怎么做,顾婉已经告诉过覃笑天了,如果小雪的执念确实是她爱豆,那么这一次的见面顺利的话,她应该就可以消除执念。自己再做一场法事,就能将小雪送往地府,也免得再受这反复自杀之苦。 第 177 章 “虽然听你常常提起她,但我没想到原来你这么在意这个女鬼。”蒋其琛抿了抿唇,低声道。 想起婉婉在Z省留了这么多天,还给覃笑天许出去一个要求,就是为了替女鬼消除执念,蒋其琛心中忍不住有些吃味,觉得女朋友是不是太关注这个女鬼了。 “你也知道,我朋友不多,小雪就是其中的一个。”顾婉望着那边正在交谈的一人一鬼,眼神柔软,“因为她是自杀而死,在阴间是重罪,而且她本身阳寿未尽,执念未消,无法到地府接受审判,所以每隔一周,都会重复当时的死法,感受死前的痛苦。作为朋友,如果我有能力让她解脱,当然不会在旁边干看着。” 俗话说,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她虽然不想当救世主,什么闲事都管一管,但亲近的人,对她有恩的人,若是遇上了什么困境,她还是乐意帮一帮忙的。 “再说了,许出去的愿望必须是我能做得到,而且不违背我原则的,我并不觉得为难。”顾婉看着那边戏精女鬼激动得仿佛要晕过去的表情,也笑了,“你看小雪,这么开心,即使再等覃笑天几天,我觉得也是值得的。” 蒋其琛代入宋至诚想了想,觉得要是诚子哪天也这样了,他也愿意为兄弟付出这些代价。这么一想,心头微微的醋意便也消散了。 操场边缘,一人一鬼还在热火朝天地说话。顾婉和蒋其琛避嫌,特意走到了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观察。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是看到小雪满眼爱心、激动不已的表现,就知道两人聊得还不错。 顾虑到他们是签了访客登记的外来者,不好在学校里久待,所以覃笑天并没有跟小雪聊多久。不过半个小时,一人一鬼便已说完,顾婉请蒋其琛将覃笑天送走,自己则留在学校,打算问问情况。 戏精女鬼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见顾婉过来,连忙开口说道:“好婉婉,我崽说明天特意为我唱几首歌,我们还约在外面一起玩半天,这事儿得拜托你!”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魂体,戏精女鬼简直恨不得抱上婉婉的胳膊撒撒娇,让她答应自己才好。 “你崽?”顾婉促狭一笑,“不叫笑天哥哥啦?” “嗨,不能在崽崽面前暴露我亲妈粉的属性,”戏精女鬼一脸的义正言辞,转而又朝着顾婉讨好地笑了笑,“好婉婉,就答应我嘛!只要明天半天,半天就行!我都好多年没有出过校门了,还是跟我爱豆一起!” 戏精女鬼绕着顾婉转来转去,可怜巴巴的目光投向她,只差没掉两滴眼泪来表现,真是再恳切不过了。 “好好好,答应你就是了!”顾婉掩嘴一笑。 “不过,规矩我要说在前头。”顾婉神色一正,语气也严肃起来,“你身为地缚灵,我虽然能短时间将你带出去,但是你不能离我太远,也不能在外面待太久,不然可是会被天道发现的。” 若是被天道发现地缚灵竟然敢脱离那片束缚它的土地,怎么着也是个魂飞魄散,她作为帮凶,也得受惩罚。 “我知道,上次小曾有跟我说过。放心,我很怕再死一次,更怕连累你,一定全程不离开你!”戏精女鬼知道顾婉这说的是正事,也没有再插科打诨,而是认真地点头承诺。 怕再死一次?结果还不是每隔一周都要重复感受自杀的痛苦? 看来的确是很不好受。 顾婉再次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让小雪从这样的境地里解脱。 “那倒也不用,只要直线距离在一百米之内就行。”顾婉轻声交代,接着又促狭道,“所以你们要是想约会,就尽管去吧,不用担心我会听到。” “啊啊啊——才不是约会!我不配!”听到这句话,戏精女鬼情不自禁在空中转了十几圈,口中却反驳道,“我是亲妈粉!亲妈粉!我对崽崽的母爱是没有变质的!!” 看戏精女鬼一副激动得要厥过去的样子,真的没有吗? 顾婉暗自在心中腹诽。 “行吧,管你是什么粉,我都不感兴趣,”顾婉耸了耸肩,“只要你开心就好。” “婉婉,”戏精女鬼落地,对着顾婉郑重鞠了一躬,“谢谢你!” 顾婉莞尔一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跟她约好了明天接她的时间之后,就离开了学校。 忘了问小雪见到她爱豆是什么感觉了,也不知道她的执念有没有消除一丁点。不过,也不必急,等明天一切结束之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睡前,顾婉躺在家中的床上默默想着。 第二天,顾婉觉得,全程坐在空调充足的汽车里,仿佛围观别人谈恋爱的自己简直就像是专业狗仔,她还拍下了这一人一鬼很多照片,准备将来烧给小雪,这简直更像了。 经过这半天,她深深的觉得狗仔这一行也不好做,这离得太近吧,怕影响他们俩“谈恋爱”,若是一不小心离得远了,戏精女鬼可能就直接凉了。 这后果太严重,所以顾婉只有指挥着同样苦逼的男朋友,让他开着车紧跟前面玩得什么都忘记了的戏精女鬼。 夜幕降临,夏日晚七点。 虽然是夜晚,但热闹这时才真正开始。覃笑天很对得起他的宠粉之名,带着戏精女鬼去了很多她想去的地方,在小摊上买了很多她很想吃的东西。 虽然没有特殊上供的方法,戏精女鬼根本吃不到;而覃笑天,在外人看来,也只是一个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真面目的怪人,但是他们俩还是很开心。 顾婉看见了属于覃笑天的温柔,他是想最后陪这位粉丝一程,让她能安安心心地离开阳间。 而小雪,顾婉皱了皱眉,她觉得小雪有些不对。 虽然是很开心,但好像又没有那么开心,尤其是没有那种释然的感觉。 与其说是开心于能和爱豆一起出来逛街,不如说是踏出那方束缚她的天地更让她欣喜。 看着一人一鬼从夜市逛到游乐场,吃的东西从烤串变成冰激凌,可乐变成奶茶,他俩在热闹的游乐场奔跑,在浪漫的摩天轮上唱歌,一直玩到了半夜,两个人才终于分开。 不得不说,覃笑天还是很用心的,这么高的热量,回去之后不知道要跑多久的步,才能将它消耗掉,这万一消耗不掉……可以说是舍颜值陪粉丝了。 “你觉得如何?”顾婉一直跟着他俩,这时连忙上前问道。 戏精女鬼知道,顾婉的意思是问她执念如何,她闭眼感受了一下,摸了摸头,小心翼翼道:“好像……变化不大?” “变化不大?”顾婉的声音都变了,她运起灵力,伸手搭在了小雪身上感受着,执念涛涛,大概消散了一半,但还有一半如沉珂旧疾,牢牢附着在戏精女鬼的识海中。 “怎么会这样?”顾婉蹙着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你确定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吗?” 如果还有遗漏,只有明天再请覃笑天过来一趟了。 顾婉暗自在心中下定决心。 “都做了啊!”戏精女鬼自己也有些糊涂,伸出指头一项一项地算,“一起吃东西,一起逛街,一起在游乐场玩耍,听我崽唱歌,看我崽跳舞……没错啊,作为粉丝,我想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确实没什么了。” 戏精女鬼同样不明所以。 她虽然追星,但不是女友粉,不会奢望跟爱豆怎样怎样,反而更希望爱豆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尤其是她还觉得自己不配。 见戏精女鬼表情真诚,顾婉才打消了心中那个难以对别人道出的念头。 “那你现在,还想干什么?”顾婉以灵力查看着戏精女鬼的执念,闭着眼问道。 “还想干什么……?”戏精女鬼突然想到了刚刚逛街时,看到一对夫妻带着三四岁的小女孩玩耍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以前不能出学校还好,现在除了校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想我爸妈。” 说到这句的时候,顾婉察觉到她的识海微微震动了数下,对这个想法的反应很大。 “难得出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去看你父母,我陪你一起去!”顾婉敏感地察觉到执念肯定与小雪的父母有关,连忙开口说道。 顾婉这次带覃笑天过来,没对戏精女鬼说是来给她消除执念的,只说是自己帮了覃笑天一个忙,所以他同意过来见一见她这位特殊的粉丝。 在来之前,她也特意跟覃笑天强调过,让他保证绝对不能说漏嘴。 当明星的,多少都有些城府,再加上消除执念这个话题被聊到的可能性很小,小雪也的确没跟自己爱豆说起这些,让他成功蒙混过关。 但顾婉心中希望的,还是小雪这一趟约完,能执念全消,好送她去地府。结果只消了一般,还有一半竟然应在她很少提起的父母身上。 不过,也的确并不意外。 以前小雪讲述自己的死法时,顾婉就猜她的执念肯定是父母,却没想到被她自己否决了。可能她当时死前,念的是爱豆,想的是爱豆,对爱豆的执念过于强大,完全遮掩住了剩下的那一部分,让她自己也以为执念全系在覃笑天一人身上。 谁知并不是如此。 所以人有的时候,真的是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啊! 顾婉默默叹了口气。 汽车上,蒋其琛载着顾婉和戏精女鬼朝着一个新的方向开去。刚刚一提到父母,戏精女鬼像是完全压抑不住对他们的想念,念着催着赶快送她回家一趟。 顾婉今天带她出来,本身就是为了了结她的执念,这时自然是顺着她,依她之言,送她回家。 “婉婉你对我真好!”戏精女鬼坐在后座上,将头虚虚靠在顾婉肩上,语气不舍,“可惜你都要去上大学了,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顾婉却微微一笑,柔声道:“就算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也没关系,只要有缘分,以后总会见到的。” 第 178 章 “唉,婉婉以后回家乡,有时间的话,一定要记得来看看我啊!”戏精女鬼情绪有些低落,小声说道。 她一直被束缚在学校里,没有婉婉帮忙,哪也不能去,可是婉婉过不了几天就要去上大学了,以后还会结婚、工作,拥有自己的家庭,说不定都不会在Y市定居,两人见面的机会是见一次少一次。 如果她是活人,也会有自己的生命轨迹,但是她的时间却永远停在了那个时刻。 戏精女鬼微微叹了口气,再一次对自己当初的不负责任后悔不已。 顾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想让她消除执念,进而送她到地府投胎这个想法说出来。 这件事,她本以为只要有覃笑天就可以做到,没想到爱豆只是表面,实际上小雪最在意的人还是她的父母。 顾婉之所以现在不说,也是担心这件事还会有什么变化。如果提早说了,让戏精女鬼早早抱了期待,结果最后又没有成功,岂不是让她空欢喜一场?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先瞒着吧! 顾婉这边满腹思绪如潮水,戏精女鬼却什么都没感觉到,叽叽喳喳了一路,除了夸她那位爱豆之外,就是在明里暗里打听跟着婉婉一起来的神秘男人,唯有偶尔一闪而过的焦急神色,才能看得出来她的确等不及想见父母了。 这次仍然跟上次送曾凌云回家一样,顾婉和蒋其琛在下面等待,戏精女鬼一个鬼回家。 已时至半夜,大街上、小区里都是一片安静,没有人注意从车上飘下来的戏精女鬼。 是的,没错,顾婉给戏精女鬼施了可以显形的咒法,让她能在人前出现两个小时。 而两个小时以后,她就又会变成普通人不可视的状态,在顾婉的遮掩下,避过天道的觉察。 虽然时间短,但怎么样也够小雪一家三口叙旧了。 若是顺利,回到学校之后,顾婉能立刻送她解脱,若是不顺,自然也只能转道送她回学校,回到那个既束缚她,又保护她的地方,再想别的办法。 当然了,无论结果是哪种,他们都得先送小雪回学校再做打算。 不管怎么样,她都期待小雪的心愿能够实现。 顾婉在心中祝愿,同时在男朋友的陪伴下一起等待。 小雪是卡着点下来的,不多不少正是两个小时。 她虽然有实体,却还是顽皮地飘在半空,衣袂飘飘,乌发白肤,一副吓死人不偿命的架势,还是那个爱玩爱闹的性子。若真是有谁半夜碰上了,不知道得做多少天的噩梦。 不过看样子,这两个小时对小雪的影响很大。 顾婉默默观察,在心中思忖。 小雪容貌性格如往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变,但无形中,以往那些束缚她,让她略有些阴郁的事物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此刻的她,与其说是执念难消,被反复经受的痛苦折磨的地缚灵,不如说更像是修炼有成、已然全数放下的鬼仙,再加上小雪本身豁达开朗的性格,没有阴森之感,看上去就让人心生亲近。 看到小雪一路飘下楼,对自己露出释然、开怀的笑容,顾婉也随之莞尔,她知道,小雪的执念已然全都消散了。 虽然不知道小雪跟她的家人都谈了些什么,但无疑是一家人敞开心扉,解开心结的一通话吧! 看到楼上冲着他们探着头,依依不舍,目光似欣喜似悲切的一对夫妻,戏精女鬼笑着挥了挥手。 那是她的父母,按年龄算,明明正值中年,是身强力壮之时,但这对夫妻头发花白,皱纹横生,看上去老态龙钟,精气神都衰败得吓人。 “那是我爸妈,”回学校的汽车上,戏精女鬼目光泛起回忆之色,喃喃道,“婉婉,你知道吗?我爸年轻的时候特帅,妈妈也比我漂亮,我听说啊,以前分别追他俩的人,可以从学校大门排到我家。但即使是这样,我爸妈之间的感情也很稳固,让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让我可以随意任性。我没想到,他们现在是这样的……” 一边说着,小雪一边想起父母看见她之后,老泪纵横的模样,明明才到中年,却比一些保养得当的爷爷奶奶还要苍老。 她是独生女,父母辛辛苦苦把她养到这么大,却因为父母不让她追星,一时赌气自杀,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受了这种惨痛打击的父母,哪能不苍老? 曾凌云的父母还有曾凌波这个小儿子作为寄托,但是小雪的父母却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自从女儿死后,他们一直责怪自己,觉得是他们的教育方式太粗暴太过激,没有站在女儿的角度看待问题,也没有及时发现女儿心中的所思所想,不知道沟通,只一味的斥责,这才让女儿走了极端。 在他们心中,是把自己当害死女儿的罪人看待的。如果不是夫妻俩还能相伴,互相舔舐伤口,只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都怪我那时突然脑抽,一时冲动……结果不仅害了我自己,也害了我爸妈。”戏精女鬼脸上带着悔意,但相比几个月前,却又多了一丝温暖,“我向爸妈道歉,他们也接受了,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爸妈并没有怪我,反而向我道歉,说他们那时不够理解我,没有跟我及时做好沟通。” “真希望下辈子还能做他们的女儿,那时我一定听话,给他们养老,好好照顾他们。”戏精女鬼的声音低落。 她虽然执念已消,但是在阳寿未尽的情况下自杀而死,原本的阳寿是多久,她就还得在阳间待多久,接受多久的惩罚,直到刑满释放的那一天。 “小雪,你听我说,我是天师,能作法送你到阴间,让你早点投胎。不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离开阳世,前往地府?”顾婉等小雪的情绪平复了少许,这才开口询问。 虽然能猜到答案,但顾婉觉得还是得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我早就在学校里待腻歪了!”戏精女鬼一下坐直,声音满是迫不及待,“如果婉婉也在那里,我倒是很乐意留在那,但现在你走了,小曾也快要离开了,我都没几个亲近的朋友,还待在那里干什么!” “更重要的是,在学校每过几天都要重复自杀,真的太可怕了……”似是忆起了那时的痛苦,明明现在没有知觉,戏精女鬼仍然打了个哆嗦,神情恐惧。 “小曾?曾……凌云?捣蛋鬼?”顾婉抓住了另一个重点,“他什么时候走?” 曾凌云是病死的,本身就阳寿已尽,如果不是执念在身,也不可能留在那片土地,成为地缚灵。他跟小雪的情况不一样,若是他没了执念,完全是可以凭着他自己的意愿前往地府的。 “他跟我说,等弟弟的入学通知书寄过来之后,他看一眼就离开。”戏精女鬼复述着曾凌云当时的话语,“前几天,他怕到时候见不到你,要我跟你说一声谢谢,说如果没有你,他也不会放下那些过往,跟曾凌波和好,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好结果。” 在曾凌云看来,父母的观念他已经无法改变,但放下过去对弟弟的那些嫉妒,那些芥蒂,也相当于放过了自己,与过去那个心中愤怒、死不瞑目的自己和解了。 他现在留下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看弟弟实现他未曾实现的梦想——成功进入一所重点大学。等这件事结束,他便真的再无留恋了。 “这样也好,”顾婉虚虚握住戏精女鬼的手,目光温柔注视着她,“不要一直留恋过去,新的人生在等着你们,只要有缘,即使你投胎,你我相隔一方,我们也终究会再相见!” * 半夜,操场。 漆黑的夜空无星无月,凉风习习,在顾婉长达半个小时的施法之后,对自戕而亡之人的惩罚终于结束,一个两米长宽的黑色旋涡倏地出现在了暗淡无光的半空中。 “婉婉,再见了,煽情的话我就不说了,希望下辈子还能一起聊八卦、练演技!”在踏入鬼门之前,小雪歪着头,笑着挥手冲她告别,“我努力少喝点孟婆汤,争取下辈子也记得你!” 这个暑假的夜晚,顾婉翻墙进校,在漆黑的夜色中送走了她在这所学校里最好的鬼朋友。 她觉得,她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天。 * 高考结束之后的第三个星期末,是查高考成绩的日子。 顾婉自己不甚上心,顾尚德夫妻却是一大早就起床,拿着准考证守在客厅里,准备打电话查成绩。 事实上应该是昨晚上零点出分,但是查的人太多,导致网页瘫痪,电话也打不通,顾婉便没继续勉强。而且班主任刘老师也在群里说,叫他们赶快洗洗睡,等早上起来再查。 顾婉虽然也关心成绩,但并不想为了这件事打乱自己的生活。她还是按照原本的生活,早起做完早课,在外面吃了早饭,又给父母带了一点,这才打道回府。 一回家,就发现爸妈满脸喜悦,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妈妈甚至已经梨花带雨、泪流满面,拿着纸巾不断擦拭着涌出的热泪。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顾婉关心则乱,想都么想,直接问道。 “婉婉!”周芸将女儿抱了个满怀,破涕为笑,“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吗?”声音激动无比,带着完全抑制不住的喜意。 “七百多吧,正常发挥的话。”顾婉倒是很淡定,回答的也很爽快。 当时考完之后,学校里各科老师都很热心,将答案发给学生让他们估分,顾婉也看了一遍,跟她做的,没什么不同,就算把语文作文的因素考虑进去,七百多分也是妥妥的。 “是七百四十九分!”顾尚德同样神情激动,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除了作文扣了一分,其它全部是满分!婉婉,你太给咱家长脸了!” 第 179 章 顾婉愣了一下。虽然知道自己考得好,但分数这么高,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以她的水平,也实属正常。 “哎呀,我听网上说,今年的题目可难了,多少人不会做只能空着!婉婉能考到749分,真是没有辜负平时的努力……” 周芸想起女儿每天刻苦学习,深更半夜才休息的情景,心里酸酸涨涨,眼中竟有些泪意,“婉婉这么优秀,我看谁还敢说我女儿S……不正常!” 她原本想说“傻”字,口风一转,连忙换了个词。 以往顾婉魂魄分散,没有主意识时,整个人呆呆傻傻,只凭本能行事,虽然知识摄取没有问题,但人情世故方面完全可以说是白痴,就因为这个,顾尚德一家这么多年没少受到别人的嘲笑。 顾尚德那一大家子假亲戚就不用说了,在这方面绝对是最卖力的,另一些人,因为生意上得仰仗顾尚德,不好明着表现出来,但暗地里也都是看戏的态度。 他们觉得,顾尚德夫妻也不再生一个,只一心想着治好这个傻子女儿,将来等夫妻俩老了,去了,傻女儿没人照顾,这些家产还不知道会便宜谁,也忒傻了。 没想到还没过几年,顾家就破产了,他们也就渐渐忘记了这么一大家子,毕竟不在同一层次的人,笑话他们都懒得去看。 不过今天,在顾尚德的电话中,他们终于又回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被别人家的孩子碾压的痛苦回忆。 “哎,老陈!是我啊,顾尚德!”顾尚德兴致勃勃地拿着手机,翻开通讯录,按顺序挨个挨个拨过去,“最近怎么样?嗨,我没什么事,就是我女儿,你知道吧?我女儿高考考了749分!到时候升学宴记得来啊!对了,我记得你儿子也是今年高考吧?考了多少?” 顾尚德的语气满是炫耀,不过电话那端被噎得沉默了数秒,直接对后面的问题采取了回避措施,反手就挂断了。 “嗨,这个老陈,还是这么不淡定!”顾尚德故作平常,却抑制不住地眉飞色舞,看起来得意非常。 “嫂子,我是小芸!”周芸也同样拿着电话,笑容满面的跟亲友们炫耀,“婉婉出息啦!她高考考了749分!过两天我们办升学宴,哥哥嫂子记得过来啊,别忘了带上东东!” …… 关系近点的亲朋好友,电话都打的差不多了,夫妻俩还把网上查到的分数截图发到了朋友圈,好好晒了一番,收获了无数个赞。 看着爸妈一副好不容易扬眉吐气,拿着她的成绩想尽办法炫耀的样子,顾婉是又好笑,又觉得温暖。 难得爸妈兴致如此高昂,她能怎么办?自家爸妈,只能宠着呗,不然还能咋地? 不过说实话,对于宠爸妈这件事,顾婉也是乐在其中就是了。 顾尚德夫妻朋友圈里的成绩截图太令人震惊,迅速被人转到了微博上,很快便引起了全网轰动。 【震惊我全家!这是高考裸分?这么高的吗?看名字还是个女生,学霸请受我一拜!】 【我记得之前高考裸分最高的就是九八年那一次吧,748分,这次还多了一分,果然我国人才层出不穷啊!】 【啊啊啊啊!我过几天就考数学了,学神快借我拜一拜,蹭蹭文气!】 【同拜,希望这次高数不要再挂了!】 【说起来,你们没觉得“顾婉”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吗?我总觉得在哪看见过。】 【前几天大火的那部电视剧里有个女配角就叫顾婉,据说是个美女学霸,估计你们眼熟的就是她吧!】 【学霸不学霸的不知道,但确实是美女,那张脸,哇哦,盛世美颜!】 【所以,大家是觉得那个小明星有可能是这位749分小姐姐吗?别开玩笑了好不好,一个娱乐圈十八线,拿什么跟学神比?简直是登月碰瓷,不要脸!】 【早就知道那个什么顾婉是个炒作咖,背后金主实力雄厚。炒“美女学霸”人设被人嘲,又故意弄出个什么小三的新闻,喊别人给她澄清,真不知道她背后的金主给了薛乐枫多少钱,让他配合炒作。不过是一个娱乐圈的戏子,还是不要捆绑别人正正经经的学霸营销了,也不看看宁配吗?】 【简直笑死我了,楼上有几个“豌豆”那味都出来了,顾婉的粉丝这是集体自我高/潮了吗?催眠自己别人学霸就是你们粉的爱豆?淦!简直搞笑!】 【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我家婉婉又没说这人是她!就算婉婉不是学神,已经足够优秀了,根本不需要这些!抱走我家婉婉不约!】 【婉婉根本不需要捆绑别人,完全可以独自美丽!不管她成绩如何,我们“豌豆”都是一样爱她!】 …… 微博上粉黑各自发言,吵作一团,很快便将#顾婉学神#这个话题顶到了热搜榜第一,引来了更多吃瓜群众围观。 不过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两者应该只是同名同姓,不是一个人,就算有零星几人心中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幻想此顾婉就是彼顾婉,但也不敢说出来,只敢在铁杆粉丝群里偷偷讨论。 顾婉每天上网的时间不多,微博也基本不玩,所以根本不知道网上这些纷纷扰扰。而且此刻的她,也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因为在知道她的成绩之后,学校校长欣喜若狂,专门打电话过来,请她回学校一趟。 水木大学和京城大学,这两所全国最高学府的招生负责人,以及闻讯赶来采访的记者,都已经到了校园里,等待着这位历年来高考裸分最高的学生。 采访的竟然是熟人,正是她高考时,考完最后一门出来的时候碰到的那位记者。 当时记者也采访了她,虽然她回答得很平常,也没有自我夸赞,但记者还是给她冠了一个“美女学霸”的名头,引起了网友们的群嘲。 这位记者也认出了顾婉,原因无他,实在是顾婉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按说他当记者多年,也不是没有见过被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女明星,但他觉得,颜值最高的,就是他那天在高考考场门口碰见的女孩子了,确实是盛世美颜,令人心醉。 他写新闻的时候,虽然标题有“美女学霸”,但也只是标题而已,主要是为了吸引网友,好骗点击,要说真的觉得顾婉是学霸,那也不尽然。 毕竟每一所学校,也不可能人人都是学霸,总是有差生的,Y市一中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此刻他看到顾婉推门进来,心里是极其震惊的。 继而又感到一阵惊喜。 且不说就凭顾婉这张脸,本身就是吸引人气的利器,就说他上次便已经在新闻里夸过顾婉,这次这篇新闻一发,就是个连续剧啊! 剧情有始有终,他本人慧眼识珠,传出去,必然也是一段佳话啊! 记者美滋滋地想着,连采访的声音都柔和了几分。 顾婉也认出了他,但没当一回事,毕竟也没什么交情,她只管回答记者提出来的问题,态度依然是那么耿直。 “顾婉同学,这次的分数考的这么高,你觉得意外吗?” “嗯……还好吧,算是正常发挥,没什么好意外的。” 顾婉的回答跟高考结束那天没什么两样。 “顾婉同学,你觉得这次考试难吗?” “一般吧,不怎么难。” 这令人震惊的回答,简直是装B的最高境界,记者想起考完试之后高三应届生在网上对此次试卷难度的集体控诉,默然无语,都快要窒息了。 学神就是学神,被称为史上最难的一次高考,在学神眼中也只是一般而已。 “这次考试,有没有哪道题让你觉得很有意思?” “数学试卷最后那道题我觉得其实还可以更难一些,可以这样出balabala……” 记者听得云里雾里,流了一头汗,摄像头还在勤勤恳恳的工作。 “打算选择哪所大学?有心仪的学校和专业吗?” “还在考虑,不过,想去学物理。”沉吟片刻后,顾婉回答。 对于大学专业,她也考虑了一段时间了,之前有想过进宗教学系,或者考古系,好继续研究玄学,但后来一想,若论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一般人还不一定比得上她。而且就算她有什么资料想查,还可以到749局,不用花费大学四年的时间全部都用来研究这个。 反倒是科学方面,作为当时景天王朝研究的不够透彻的学科,她更感兴趣。 她上大学想要研究的是,如何将现代科技跟旧时代玄学联系起来,争取能用科学道理来解释清楚所有的玄学现象。 不过这些,就不足以对外人道了。 “作为这次的高考状元,有什么话想对学弟学妹们说吗?” “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顾婉随口说了一句,脑中突然想起了自杀而亡的江苗,转而说道,“我觉得,不管学习成绩如何,最重要的还是平安、健康,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凡事开心就好。” 这突如其来的鸡汤,恍若在无形装B,仿佛是告诉其他学子,要是学不好,也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凡事开心就好。 这毒鸡汤,灌得记者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 半个小时过去,送走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信息,终于心满意足的记者,校长办公室里又迎来了互相别苗头的两所重点高校的招生负责人。 他们作为知名学府的招生负责人,成绩出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消息,不过谁也没声张,生怕被隔壁学校抢了先,飞机停运了,不声不响地连夜买了火车票就赶了过来。原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一定能将这次的状元收入囊中,没想到隔壁学校竟然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冤家路窄,竟然又碰上了! 第 180 章 不过顾婉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她也并不是容易受到别人影响的人,所以两位负责人才刚刚说出自家的条件,对她抛出橄榄枝,她就已经爽快地选择了京城大学。 “顾婉同学,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水木大学负责人皱着眉,不死心地问道。 “规矩,规矩!咱得守规矩!先前是公平竞争,现在顾婉同学既然已经选择了我们京大,你这半路截胡,可不是什么守规矩的做法!”京大招生负责人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道。 “规矩?你们京大去年偷偷将已经决定报我们水木的一车学生拦下,直接带去京大,签了你们京大的协议书才放他们出来,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规矩?”水木大学招生办负责人嗤之以鼻,语气阴阳怪气。 “那也比你们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为了拉学生进校,买一送一来的高尚!”京大的人也不甘示弱。 “污蔑!你这纯粹是污蔑!”另一人一拍桌子,跟着跳脚。 仇敌在前,顾婉被抛到一边,两人互相揭起短来,撕的是脸红脖子粗。 是有一些传闻所言,水木大学为了让一些大省的高考状元选择自己的学校,不仅承诺奖学金、专业任挑等福利,还会为特别优秀的状元多提供一个进水木的名额,让他可以带自己的朋友一同进水木。当然了,必须得是只差半只脚进水木的学生,才会有这个优待。所以有一些本身就摇摆不定的学生,为了让自己的男/女朋友跟自己读同一所大学,就会选择水木。 这事谣传已久,一直在网上传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此刻京大的人说出来,也是为了毁坏水木在顾婉心中的形象。 京大和水大竞争已久,年年高考完,都会上演这么一场,他们自己都习惯了。反正不管手段如何,最后谁能招到更多的顶尖学子,那么这所学校就赢了。 两所学校招生办的负责人原本以为今天又是一场龙争虎斗,却没想到自己还没使劲儿,顾婉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学霸其实大多都挺有自己的主见,这种情况他们见的也不少,不足为奇。 按说顾婉既然已经选择了京大,水木应该就要放弃了,但是想想这分数,水木招生负责人还是有些不甘心。 毕竟这是历年以来,高考裸分最高的一个状元,如果拱手让给了京大,那今年两校的招生之争,基本上已经是没有悬念了。这岂不是代表着他主动认输了? 但是他现在是跟京大的人一起竞争,无论是奖学金,还是更好的条件,他能给的那边也能给,再加上顾婉自己有主意,选他这边的希望实在渺茫。 “好了好了,两位老师别吵了,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改。”默默围观了片刻之后,顾婉忍不住解围道。 只要还没到最后一刻,一切都可以改变,即使签了协议书又怎么样?只要在填报志愿之前说服顾婉就行! 水木招生负责人心中另有想法,便停止了争执,看着顾婉埋头签协议书,他在一旁皱着眉默不作声,默默思考抢人的办法。 不过,他不知道,顾婉若是打定了主意,很少会改变,即使他想再多别的办法,怕是也只能无功而返。 除了感觉惊奇和无语,顾婉并没有把这场对她的争抢一幕放在心上,填完协议书之后,她就潇洒地离开了学校,徒留办公室里或得意或失意的二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顾婉还在校长办公室的时候,采访她的记者已经飞快地将信息整理好,兴冲冲地发到了网上。 这则新闻如病毒一般,很快传遍了网络,引起了众多网友热议。 原因无他,实在是新闻里透露出的消息太过于惊人了。 【这么说来,那个小明星顾婉,就是高考状元顾婉?之前还说人家登月碰瓷,我仿佛听到了“啪啪啪”的打脸声。】 【昔日的十八线小明星,竟然摇身一变成为新一届的学霸,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娱乐圈里有人考到这个分数,本来有一肚子的彩虹屁想吹,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楼上的别说娱乐圈了,自从有高考以来,不算那些特殊加分的,这就是最高分好吗?来兄弟们,跟我一起把牛逼打在公屏上!】 【牛逼】 【牛逼!】 【先不说牛逼,我就想问问顾婉她这装B技术是哪学的?我能去报个名吗?】 【哈哈,神TM凡事开心就好,无形装B最为致命啊!】 【脸都被打肿了,我就是之前嘲笑“豌豆”,说她们蒸煮炒作的一个人,现在黑转粉,正式宣布成为“豌豆”的一员!】 【本来我们豌豆怕被黑,一直对网友的群嘲是躺平任踩。无奈我们婉婉争气啊!给我们豌豆挣了这么大脸!我看谁还敢说我家婉婉只有一张脸!明明就是秀外慧中,表里如一好吧!】 【啊啊啊啊!好高兴!感觉自己粉上了天使!】 …… 这些消息传出来之后,又有各色媒体跑到Y市想来采访顾婉,不过都统统被她拒绝了。那些媒体也不气馁,陆续找上了她的老师、同学、父母,试图在他们的口中拼凑出顾婉完整的过去。 顾婉又不是真的想混娱乐圈,根本没有隐藏过去经历的想法。于是,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顾婉曾经因为精神上的原因,生病了很久,直到高二暑假才恢复正常。结果一正常,顾婉就彻底飞了,成绩从中等偏上变成了学神在世。 这些事从很多人口中都打听的到,但是网友们越是深入了解顾婉,就越对她的经历感到震撼。 一个神经异常的人,竟然一直没有放弃学业,恢复健康之后,竟然还考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这不是奇迹,什么是奇迹? 很长一段时间,网上对顾婉的彩虹屁层出不穷,各种公众号天天发文章,告诉学生不抛弃不放弃,只要肯努力肯坚持,付出的汗水就一定能得到回报等等诸如此类的软文,让顾婉彻底火出了圈。 尤其是自家娃娃马上要升高三的焦虑妈妈们,把这些文章翻了又翻,试图找出高考状元成功的秘诀,好复制在自家孩子身上。 没错,只要上网的人,都知道今年的高考状元,颜值万中无一,竟然还是个混过娱乐圈的,貌似混的还不错,完全证明了一句话——真正的学霸,干啥都比别人强! 就在这全网都在热烈地吹彩虹屁的时候,那部网剧也即将播放顾婉下线的那一集。 这段时间,顾婉涨粉的速度飞快,一部分是因为网剧里的神仙颜值,一部分是因为综艺上舞剑时的英姿飒爽,还有一部分,则是冲着学霸这个名头来的。 这些豌豆嗷嗷叫着,将顾婉寥寥无几的物料刷了一遍又一遍,但是物料实在太少,顾婉又根本不营业,只能在网剧里看一看婉婉来解馋。 这些人原本是冲着顾婉来的,却又被这部剧的剧情吸引,掉入了追更的大坑中。 言青青这个角色人设实在很好,顾婉的逆天颜值又给这个角色增添了一层光环,简直比男主和女主加在一起的吸粉能力还要强。这些剧粉,不管是粉男主还是粉女主,最后都变成了言青青的妈妈粉。 尤其是看到男主嘴上念着言青青,实际上心里早就不由自主爱上了女主,连放小师妹鸽子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也想要偷偷下山陪女主时,剧迷们无不是拍着桌子骂骂咧咧,让男主白浩轩一脸懵逼的直接被骂上了热搜。 #白浩轩瞎眼#这个热搜挂在了第三,不知道的还以为白浩轩出了意外,眼睛受了伤呢! 点进去之后,就会发现里面更热闹,有骂白浩轩饰演的赵羽是大猪蹄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也有说他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白莲花当宝,反倒抛弃了一直以来引领他,陪伴他的小师妹,简直是有眼无珠的,网友们都在说男主配不上青青,让编剧给青青配个更好的。 虽然赵羽和言青青在剧里并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而是一直懵懵懂懂,以关系亲近的师兄师妹相处着,但是在剧粉看来,这就是还没开窍时的青梅竹马嘛! 而表现出这种青涩单纯,却又懵懂美好的顾婉让他们萌的嗷嗷叫,这样的白月光,怎么能容许被另一个女人比下去呢?即使是女主也不行!而在他们看来,精神出轨的男主就更可恨了,简直就是渣男本男! 如果顾婉知道了这些剧粉的看法,一定会觉得他们的滤镜有八米厚,还是CP脑!当时拍戏的时候,她明明跟男主就只是很普通平常的相处,是特别简单的师兄师妹关系,了不起来往更多一些罢了,在他们的眼中就变成了郎有情妾有意,这都是剪辑和音乐的锅啊! 不过可惜顾婉不知道网上这些争执,她在剧组的朋友们也都知道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有继续混娱乐圈的打算,就没有拿这件事来打扰她。 而且剧粉关于角色的讨论,并没有过多的涉及到明星本人,虽然有争执,但在这个流量称王的时代,其实对于剧本身来说,这种争执也是良性的,所以他们就更加乐见其成,不愿意去干涉了。 倒是沈芊芊,再次调侃了一番,称追剧的时候,就想女主和女二成双成对,让男主打一辈子光棍,还手动@导演和编剧,让他们照着这个好好改一改。 白浩轩也跟着玩梗,转发了沈芊芊的微博,还发了一个鸡飞蛋打后,秋风萧瑟之中,小人儿大声哭泣的表情,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引得众人调笑不止。 在剧播到言青青为救赵羽,将生的希望留给师兄,自己自爆身亡之后,剧迷们对编剧的声讨达到了最高峰,纷纷发言说要给剧组寄刀片。 180-190 第 181 章 言青青这个角色正式下了线,虽然在原著中早有这么一出,但还是引发了很多剧粉的不舍。 但是无论剧粉怎么抗议,怎么表示不满,剧已经拍出来了,以宋至诚的脾气,也不会再改,网剧只能顶着被人威胁要寄刀片的威胁,继续往下播。 虽然口里都说不改结局就再也不追剧,但网友们大多还是口嫌体正直,暗地里追这部狗血剧,网上虽然一直骂声不断,但是逐渐上涨的收视率说明了一切。 不过,这些都跟顾婉无关了,她仅仅只是在娱乐圈小小逛了一圈回来,并没有打算继续在圈里混下去。 在她看来,她的生活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出门不做伪装会被认出来,并且拦下她被要求签名以外,她觉得一切如常。 在填报志愿之前,水木招生负责人做出了很多努力,包括提高福利,还有劝说顾婉的父母等等,但顾婉是一个守信的人,既然承诺了去京城大学,就不会反悔。 而且顾尚德夫妻都很尊重顾婉的意见,身为父母,并没有一口应下这个请求,而是直截了当地表示他们并不会干涉顾婉的意愿,选什么大学,全由她自己决定。 水木的人见这墙角实在撬不到,只能放弃这个念头,让顾婉顺顺当当填报了京城大学物理系。 在最后一次到学校的那一天,顾婉去看了看学校里所有她熟悉的地缚灵,在心中默默道了别。 戏精女鬼已入地府,曾凌云在看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也彻底了结了执念,离开了学校。她比较熟悉的,也就只剩四处督促学生读书的老学究了。 老学究还是那副模样,背着手走路,派头十足,偶尔会凑近那些他以前常常提醒的学生,也不管别人能不能看见他,一句一句交代:“如果你最后半年对学习多上点心,今天也不至于就考了个二本!”“上了大学也要继续努力,可不能再上课看小说了!”“这次没考上心仪的学校也没关系,复读一年再战!”…… 虽然还是一样唠叨,倒跟以往口吐芬芳的他截然不同。 一切结束时,顾婉看见老学究站在树底下,远远地望着他们离开,久久不曾离去。他的眼里有期盼,有向往,有感伤,也有羡慕,让人心中怅惘。 老学究为什么一直在这里?他又为什么会对学习有那么深的执念?顾婉已经离去,这一切,也许永远都是一个谜题。 老学究是地缚灵,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一直待在一中,督促一代又一代的高中学生,直到他执念消散,回归地府的那一天。而李大爷,是放心不下留在学校里的老妻,想必会等到妻子百年之后,他才会跟着一起离开。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鬼比人还要更忠贞,更执着。又或许是因为执念不深,没有强烈想要留在阳间意愿的鬼魂,死去之后就已经被带去了地府吧! 暑期的两个月,外界的喧嚣她一概不理,过得很平静,也很幸福。 在她看来,自从来了现代社会之后,生活是波澜起伏、鸡飞狗跳,不是抓鬼,就是学习,压根儿就没好好休息过,而且她马上步入大学,离开父母身边,进入新的环境,到时候又会有新的问题要解决。 现在难得有空闲时间,周围也都很太平,她还想多过几天安生日子,好好休息一下。于是她在家享受着幸福的假期生活,愉快地跟爸妈待一块儿,直到去大学报到的那一天,才不舍地离开了Y市。 去远隔半个华国的京城大学报到,父母自然是不放心顾婉一个人,想要陪她一起去,但恰巧蒋其琛以后的工作重心转到了京城的总公司,他也正是那一天到京城,于是他主动去找了婉婉的父母,保证自己一定将她平安送到学校。 至于这个恰巧是不是真的恰巧,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真相只有蒋其琛一个人知道。 蒋其琛对顾婉的父母而言,不是陌生人,他们也信得过他的人品,对顾婉再三叮嘱注意事项,并让她到了就赶紧打电话报平安之后,就爽快的放她离家了。 “我总觉得,对于我们的关系,我妈妈其实已经有一点觉察了。”飞机上,顾婉若有所思道。 蒋其琛想起刚刚自己接婉婉时,那道时常落在自己身上,略带着些疑虑的目光,即使没做什么亏心事,也忍不住心中一紧,耳垂慢慢变红,低声道:“我也有这个感觉,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常常找你,所以引起了阿姨的怀疑。” 女朋友好不容易放了假,有了空闲时间,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常常找各种理由去见她。 这一来二去的,周芸又不是瞎子,自然能感觉到蒋其琛对自己女儿的不同。 但是蒋其琛过来,基本都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见面,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对婉婉也实在不错,所以周芸也只是怀疑,却也没将这怀疑说出口。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柔弱无骨的手托着脸颊,顾婉微微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笑道,“直接向我爸妈说明吗?” 坐立不安的男朋友实在是太可爱了,让她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真的可以吗?”蒋其琛眼睛一亮,露出惊喜的笑容,整个人都散发着愉悦之感,“如果婉婉不反对,我当然想了!” 确切地说,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婉婉是属于他的,特别是在网剧大火,婉婉的粉丝越来越多,他的情敌也越来越多的时候。如果不是怕会对婉婉产生不好的影响,他真恨不得立刻向所有人宣誓主权。 “我反对什么呀!”顾婉莞尔一笑,促狭道,“我男朋友又不是见不得人,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样吧!看你这么迫不及待,等下次放假,我们一起回Y市,我带你去见家长,你觉得怎么样?”顾婉如星辰般的眼眸认真地看着自家男朋友。 蒋其琛飞快地点头,心里高兴得快要爆炸了,但开心之余,紧张的情绪也紧紧包裹着他。 他都工作了,婉婉才上大学,他们两人的年龄相差这么大,婉婉的父母会不会不喜欢他? 如果不喜欢,一定要拆散他和婉婉怎么办? 他要怎么做,才能讨得岳父岳母的欢心?才能让叔叔阿姨放心的将婉婉交给他? 各种顾虑和问题在他脑中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他感觉自己从现在开始已经紧张起来了,而且这种紧张的情绪会一直紧跟着他,直到这些问题都解决为止。 * 美丽的京城大学,既有皇家园林般的宏伟气度,又有属于江南山水的秀丽景色,风景宜人,让人见之忘俗。 校园里,多为亭台楼阁等古典建筑,就连学校里的宿舍,外观古朴,与校园整体景色融为一体,即使内里五脏俱全、应有尽有,外面看起来,却丝毫不显得突兀。 心中紧张的蒋其琛一路将顾婉送到了宿舍,帮她打扫完了寝室,本想继续留下来,但想起回到总部的那一大堆工作,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初来乍到,对总部的情况完全不熟悉,这一段时间有得忙了,能过来找婉婉的时间肯定很少,心中虽然不舍,但一想到他必须要在见婉婉父母前,成为一个可靠的,让他们放心把女儿交给自己的人,又觉得一股动力油然而起。 他现在不是漫无目的在奋斗,而是为了他和婉婉的未来而努力! 这么一想,真是整个人都充满了动力呢! “你……你是顾婉对不对?”寝室里,一个娇憨少女偷偷望了顾婉好几分钟,终于确定了她的身份,这才开口问道。 见顾婉点头,娇憨少女肉眼可见的激动了,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言青青的海报和笔,殷勤地递到顾婉面前,期期艾艾道:“婉婉,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谢谢你喜欢我!”顾婉接过海报和笔,爽快地签上了大名。 娇憨少女惊喜地叫了一声,欢快地接过签了名的海报,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到了柜子里。 原本四人寝里现在就她们两个人,顾婉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自己寝室里碰到粉丝。 京城大学,藏龙卧虎,能考进来的都是学霸学神,这样的人也会看网剧,还追星?追的还是自己? 怎么想,顾婉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的言青青演的太好了!”娇憨少女得了签名,激动地吹着彩虹屁,“盛世美颜!简直是仙女本仙!还有你那段剑舞,balabala……” “谢谢谢谢!”顾婉微笑。 这些话顾婉在网上看见过,但对着她本人也能说出口的,这还是第一个,让她忍不住有些想笑。虽然她不太在意旁人的看法,但被人喜欢总不是一件坏事,尤其是这种满心热忱的喜欢。 “能跟你住一个寝室,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娇憨少女激动得脸色通红,的确是一副欣喜无比的模样,“不过你放心!虽然我是豌豆,但我是有素质的豌豆,在你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我绝对不会将你的任何隐私透露出去的!” 胡一一眨巴着眼睛,信誓旦旦地保证。 她是被顾婉参加综艺的那一段剑舞吸引的,接着追了网剧,因为言青青垂直入坑,但真正让她成为死忠豌豆的,是顾婉高达749分的高考成绩。 胡一一成绩优秀,从小便是别人家的孩子,今年的高考有多难,她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对于这么难的考题,还能考到749分的顾婉,她心中是敬佩不已。 再加上顾婉多才多艺,不仅成绩优秀,在娱乐圈也小有名堂,就更令她感觉自己追到宝藏了。不过,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颜党,顾婉的颜值太能打了,她实在顶不住啊! 第 182 章 “那就提前谢谢你为我保守秘密了,”顾婉莞尔一笑,心中对胡一一的印象更好了,“不过我拍那部网剧纯粹只是觉得有趣,并没有打算进娱乐圈,所以以后应该不会再拍戏啦!” “啊?你是打算退圈吗?”胡一一大惊失色,才粉上的爱豆居然已经看破红尘了?本来物料就少,以后直接没有了?这都是些什么人间疾苦? “本来就没有踏入这个圈子过,又哪里谈得上退圈?”顾婉一边整理手上的东西,一边漫不经心道,“以后要上学,要研究,顾不上别的。而且以京城大学的学习进度,哪来的时间让我们去做别的事情?还不如安安心心学习。” “那倒也是。”胡一一深有同感,大点其头。 其实顾婉若真是想在娱乐圈发展,以她的天资,时间挤一挤还是有的,但她已经体验过拍戏和录综艺的感觉了,着实不感兴趣,所以敬谢不敏。 但是胡一一对顾婉的能力一无所知啊! 要知道,京城大学藏龙卧虎,每个考进来的学生,无一不是天之骄子,即使很多人在他出生的地方是天才,是学霸,但是放到全国最高学府来看,也许就泯然于众人了。 高考状元,听起来是很威风,但就算是有这个荣誉,进了大学还是吃高中的老本,不端正态度,沉下心来好好学习的话,状元也只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而已。 所以说,大学根本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才对。 “学习的确更重要,不想拍戏就不拍吧!”胡一一红着脸颊,望着顾婉美的不似凡人的面容,小声说道。 她同样也是学霸,知道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并没有因为顾婉是她爱豆而要求顾婉必须怎样怎样。 “只是可惜你的粉丝以后很难见到你了。” 这彻底退了圈,也不发微博,爱豆什么动静也没有的日子,豌豆们该有多难熬啊! 娇憨少女想起顾婉从来不营业的性子,对于广大同胞的会有的感受,忍不住心有戚戚焉。 但转念一想,别人是没办法追爱豆,但她不一样啊!她跟顾婉在一所学校,还在同一个寝室,无论婉婉做什么,她都能第一时间看到,这简直是超级VIP的待遇啊! 这么一想,心里简直美滋滋的呢! 顾婉看着面前的胡一一一会儿陷入沮丧,一会儿又兴高采烈,让人一眼就能望透的神情,默默地叹了口气:原来京大里也有这么单纯易懂的女孩子啊。 不得不说,还挺可爱的。顾婉微微笑了笑。 * 整理完之后没多久,另外两个女生也陆续到了寝室,至此,604寝室已经全员到齐。 纵然学物理的女生不多,但一个寝室还是凑得出来的,尤其是在京大这样的国内最高学府里。她们四个都是物理系的新生,所以被安排住在了一起。 四个人都不是矫情的性子,在告别送她们入校的亲人之后,四个人互通姓名,很快便打成了一片,初步建立了和谐的同居关系。 说来也很有趣,604寝室四个女生性格各不相同,顾婉清冷,胡一一活泼,另外两个女生,一个来自江南水乡,性格娴静;另一个是本地人,个性豪爽大方,对寝室另外三人都颇为照顾。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京城本地人卢亦瑶被顾婉她们推选成了寝室长,专门负责宿舍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安排打扫卫生之类的事情。 京大的军训与众不同,是大二前的暑假才举行,所以,对于新生而言,相比较别的大学,他们现阶段倒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忙,让顾婉抽出了不少时间来指导丁悦文这个后辈。 是的,没错,在顾婉这个祖师到了京城之后,丁悦文也从家乡赶了过来。 他的爷爷虽然在天一阁只学了皮毛,但曾经的收益也相当可观,几十年前就在京城置了房产,离京大还挺近,正适合他现在居住,时不时就能去请教请教祖师。 对于这位门派里唯一传下来的后裔,顾婉自然是非常看重,所有的知识都倾囊相授,不过才短短几日,丁悦文就已经产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整个人的精气神看起来跟过去完全不同了。 对于网络上常常在她微博底下撒娇卖萌求自拍的粉丝们,顾婉也没有完全置之不理,偶尔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物,也会发到微博上分享,毫不在意底下一些黑粉的评价,生生的把微博玩成了微信朋友圈。 本来一些豌豆们对于顾婉完全不营业的态度还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后来几经辗转,了解到她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拍戏,彻底退圈之后,已经完全佛了,整个粉圈的氛围为之一清。 豌豆们现在的态度是有一天追一天,微博能更新就不错了,别的也再没办法挑剔。 哄都来不及,哪还敢挑?他们生怕自己一挑剔,顾婉连微博都不发了,那到时候去哪里追爱豆? 经纪人顾婉没有,公司顾婉也没有,想找她都找不到。粉丝就光知道她在京大,一般人还进不去,那又有什么用?只好老老实实地等在微博下面嗷嗷待哺。 不过这些顾婉并不是太关心,虽然才是大一,但京大就是京大,学习任务还是挺重的,让她在教导丁悦文之余,也不得不将更多的心思花在了学业上。 * 学校里的生活平静却又令人充实,顾婉很喜欢。 自从她来到现代以来,每天早上坚持做早课,即使是在受伤期间,或者是被周语真围困在李家村里,她都没有改变过这个习惯,而现在在自由度更高的大学,自然是更不可能放弃了。 早上五点的京城大学一片宁静,湖畔偶有几声吟诵声传来,让风格古朴的校园显得愈发典雅。以往顾婉跑步时,总能听到清脆的鸟鸣声婉转动人,但今天却是安安静静的,眼前的景色也跟以往不同,是雾气弥漫、灰蒙蒙的一片。而灰色之中,竟然还藏着一丝乌黑的气息,怨毒冰冷,十分不祥。 黑色的,这是怨气! 她很快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将灵力运送到眼中再去瞧,刚刚那丝藏在雾中的晦涩怨气已经消失无踪了。 京城藏有龙脉,对风水师有压制的作用,一般风水师都不太愿意在京城看风水,顾婉自然也不例外,并不会时刻保持着望气的状态。而且大学校园的面积十分可观,典雅的建筑鳞次栉比,让她在学校里找刚刚逃走的一丝怨气,比在大海里捞一滴水也好不了多少,她只能放弃。 以京大鼎盛的文气,和京城霸道的风水而言,理论上是不可能有怨气能留在校园里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出了极大的冤情。 到底出什么事了? 即使是没有亲身接触,只是远远望了一眼,顾婉也能感觉到这丝怨气冰寒至极,怨毒至极,绝对不寻常,让她蹙着眉,不由得把这件事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产生了那样的怨气,学校不可能还跟以往一样,近期绝对有命案发生。可惜她刚刚只是惊鸿一瞥,竟没有来得及捕捉到那丝怨气,也就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不知道,说不定有人会知道。 顾婉如此想着,跑完步之后,给全寝室的人都买了早餐,这才一路跑回604寝室。 她说的人,自然就是同寝室的卢亦瑶了。 卢亦瑶是本地人,看平时的穿着打扮,家境应该也不错,而且她还有亲戚在京大是教授,平时的小道消息挺多,这种事找她打听准没错!虽然可能问不到,但除了卢亦瑶,顾婉也不知道还可以找谁去打听了。 “出事?出什么事啊?婉婉,学校里每天发生的事可太多了,如果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事情,这也不好问啊!”果不其然,听了顾婉的问题,卢亦瑶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就是……死了人这一类的?”顾婉想了想,这才说道。 看那丝怨气,量虽少,质却不一般,说没出人命,以顾婉的经验来看,根本不可能! “死人?在学校里?不可能吧!完全没有听说啊?”胡一一被寝室里的谈话吵醒了,睡眼惺忪问道。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另一张床上,一位女生细声细气说着,“如果真的出了命案,学校是瞒不住的,就算网上的舆论被压下去了,但是学校论坛里也应该会传遍,不可能悄无声息的。” “等等!好像真的出事了!”卢亦瑶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着,神情严肃道。 刚刚胡一一和韦书娴插话的时候,她正好点进论坛里,发现了一个帖子与死人有关,可惜很快被删掉了。不过她经验丰富,还没等帖子删除,就已经飞快地截了图,将内容保存了下来。 “多亏我机智,及时截了图,你们都过来看看!”卢亦瑶打开相册,将图片调了出来。 顾婉离得最近,直接站到了她的身后,而胡一一和韦书娴,也迅速地穿上衣服,爬下了床。 “是我们隔壁宿舍大楼里发生的,414寝室。”卢亦瑶指着图片上的文字,逐一念出,“晚上414寝室所有人睡着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寝室靠窗户角落的女生已经没气了,全身鲜血淋漓,眼睛也没闭上。” “全身有血?死不瞑目?这应该不是自杀吧?难道有杀人犯闯进学校杀了人?”胡一一捂着嘴,不可置信地问。 “京大管理这么严格,不可能随随便便放人进来,”韦书娴仍然是细声细气,但语气却严肃了很多,“你说是外面的杀人犯跑进来杀人,我倒觉得学校里的人犯罪的可能性更大!” 第 183 章 “学校里有杀人犯?”胡一一没忍住打了个哆嗦,神色有些惊恐,“隔壁楼也是女生寝室,以我们学校的防范措施,说不定凶手就住在隔壁楼里!” 一想到离自己不远的寝室楼居然有杀人犯潜藏着,她觉得更害怕了。 “我们能想到的,警察肯定也能想到,不用太担心,如果杀人犯真的藏在校园里,警察一定可以找出凶手!而且出了命案,还被捅了出来,凶手肯定会警惕,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再犯案。”顾婉语气坚定,安慰着神色紧张的朋友们,“不过保险起见,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多待在寝室更安全。” 顾婉当然知道,以那丝怨气来看,这多半是一起灵异犯罪,凶手可能根本不是人类,普通的警察不可能查得出来,但为了让大家安心,她还是撒了个小小的谎。 凶手是人的话,可能真的会隐藏起来,但如果是没有理智的邪祟,根本不可能停手,只会肆无忌惮地继续杀人。 她们的寝室设有防御的阵法,又有顾婉坐镇,一般的魑魅魍魉都是不敢来的,即使闯进来,也没办法伤害寝室里的人,所以她才劝大家没事就待在宿舍,少在外面乱晃。 至于她,必须得尽快去看看出了命案的那个寝室,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京大发生命案,为什么邪祟偏偏现在出来?而且不杀别人,偏偏杀害了今天的这位死者? 顾婉觉得,这里面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她决定今天找时间去隔壁楼问一问。 “哎,先听我说啊,我还没念完呢!”卢亦瑶大喊一声,将寝室所有人的注意吸引了过来,她用手在屏幕上划着,逐字逐句念道,“昨天晚上,寝室所有人都在,洗漱睡觉之后,另外三人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早上起来,门也是反锁得好好的,但死者已经惨死在了床榻之上,帖子里说被褥完全被血染红,连地板上都是血。” “看来很有可能是血流过多而死。”顿了顿,卢亦瑶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寝室里另外三人本来都围在她身边认真听她说话,现在这一句,即使声音偏小,也被她们听得清清楚楚。 “门反锁着,里面的人却死了,难道凶手是从窗户爬进来的?”胡一一猜测着,想起死者的寝室不过是在四楼,身手好一点的,还真有这个可能爬上来。 “学校为了保护学生的个人隐私,寝室里面肯定是没有安装监控的,但是其它地方,监控其实并不少,”卢亦瑶指着隔壁楼对面的树木,说道,“据我所知,楼体外面正好在监控范围内,如果真有人攀爬进屋杀人,那校方一定能把监控调出来。而且校园里晚上巡逻的保安很负责任,不大可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的语气非常肯定,显然是早就了解过这方面的信息。 卢亦瑶有一位极为亲近的长辈是京城大学的教授,她从小到大常常在这所学校里玩耍,甚至可以说,她完全是在这里长大的,自然是对京大的环境了如指掌。 “到处都有监控,那凶手是怎么进去,又是怎么出来的?这么一说,我感觉更可怕了!”胡一一没忍住又哆嗦了一下,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向顾婉,像是在求安慰。 看着胡一一顾着脸颊,一副求抱求安慰的样子,顾婉没忍住在她头上薅了两把,权当是给予她勇气了。 不过顾婉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现在对具体情况完全不了解,还是不参与这个讨论了,因为完全没有意义。 “如果根本没有凶手进414寝室,也没有人从房间里出来,是不是说明那个凶手其实就在她们寝室里面?是不是就是另外三个室友中的一个?”韦书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将除了顾婉以外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而且帖子上说死者死状极惨,很有可能是死于血液流尽,死得这么惨烈,就算当时是昏迷的状态,估计也醒了,真的可能一点声音都传不出来吗?我总觉得不可能。”韦书娴咬着唇,继续说着疑点,“但是帖子上却说同寝室的另外几个人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也太奇怪了吧!” “你的意思是,她们三个都是凶手?”卢亦瑶接过话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个想法,简直令人细思极恐!但仔细想想,其实还挺有道理的。 除了顾婉以外,另外三人都是一脸恍惚,觉得难以置信。 如果凶手是人类,那的确是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小。但是顾婉知道,犯案者很有可能并不是人类,那事情就完全是另一种模样了。 “如果她们是凶手,智商正常的话,应该不会以室友的身份在学校论坛里发帖,瞒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自投罗网?而且也不会让死者死在被反锁的寝室这种地方。真想杀人,外面什么机会找不到,何必安排在寝室?这完全是将警察怀疑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得不偿失。所以我觉得,她们应该不是凶手。”顾婉一边思考分析,一边慢慢说着。 “而且我们连现场都没有看过,单从帖子上就能分析出这么多可能,我相信警察找到的线索只会比我们分析出来的更多!”顾婉斩钉截铁道。 “后面的话我同意,前面的我有些异议。”卢亦瑶摇了摇头,说道,“无论如何,死者死在寝室这种密闭环境,跟她同处一室的三个人,绝对是最有嫌疑的。而且既然死了人,瞒肯定是瞒不住,说不定她们三个联合起来,又是发帖子,又是互相做伪证说晚上没有任何异样,完全是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 “我同意瑶姐的看法,”韦书娴望着离她们不远的宿舍楼,神情严肃说道,“也许正是因为一般人不会这样做,不会贸然杀掉跟自己同处一室的室友,她们才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在寝室里杀人,还可以互相作证,把痕迹处理的干净一点,让警察即使怀疑也查不到证据。” 虽然四人想法不同,但也只是对事不对人,没有影响她们的关系,更何况这件案子她们就是局外人,连案发现场都没有看到,现在也只是讨论讨论而已。 而且她们都非常相信华国公安局查案的水平,相信警察命案必破的决心,除了刚刚听说有命案发生时,稍微紧张了一下以外,现在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除了隐隐有所感应的顾婉。 “瑶姐,帖子里还有说什么吗?”顾婉转移话题,口中问道。 卢亦瑶扒拉了几下,摇头说道:“没有了,就这么多,底下的回帖还没等我截图,帖子已经被处理了。” 顾婉若有所思,趁大家吃早餐的时候,她东摸摸,西碰碰,用不起眼的东西在寝室里又布了几层防邪祟的阵法。她担心自己在外面追踪那丝怨气的主人时,寝室里没人坐镇,反而让那邪祟进了门,所以提前规整好阵法来防范。 上午的课满满当当,一直到了中午,顾婉才抽出时间,往隔壁宿舍楼跑了一趟。 这一趟她原本没抱什么希望,因为她觉得很有可能那三个人还在公安局里坐着,以嫌疑犯的身份接受调查,估计她应该是找不到当事人的。 至于寝室,都死了人了,肯定不能就这么放着,为了保住案发现场的线索,多半不会让任何人进去。 但她想去看看真实的案发现场,哪怕只是远远的瞥一眼,她也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那丝怨气主人的线索,所以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事情果然如她所预料,发生了命案的寝室直接被拉了封条,谁也不能进去。当然,除了顾婉,也没谁想进去看,旁人就连路过414寝室的时候,都恨不得贴着墙走,想要离这间宿舍越远越好。 住在414寝室隔壁或者对面房间的,家住本地的学生都忍不住躲回家住了,还有一些索性投奔了其他不住这一层的同学,或者跑到外面酒店开房住。总之,躲的躲,避的避,只有特别头铁的女生才敢继续在414寝室附近住着。 顾婉运气好,站在414寝室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这么一位胆大头铁的女生。 这位女生就住在414对面,性格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刚好跟414里的人一个班级,平时对她们还算了解,顾婉问的很多问题她都可以回答。 而且即使顾婉形迹可疑地站在发生了命案的宿舍门口探头探脑,这位女生竟然也没有怀疑,可能是因为消息传开之后,过来瞧一瞧的人还不少的原因。 “学姐,关于414寝室发生的命案,你有没有什么线索?”虽然不报希望,但顾婉还是问了一句。 “我有朋友在公安部门高位任职,如果有线索,我可以告诉他,好督促底下尽快破案。”想了想,顾婉又补充了一句。 听起来虽然有些仗着权势,但这句话不说,感觉她就像是猎奇来看热闹的,徒然惹人厌恶,想必也没人愿意将知道的事情告知于她。 而且她也不算骗人,她确实与刑烨相熟,交情颇深,749局也是破案的国家机关,跟警察局类似,应该也算在公安部门里吧? 顾婉有些不确定。 让人不知不觉死去,还让同寝室的人都感觉不到异样,顾婉觉得那邪祟肯定设了结界,多半还对那三个人动了手脚,让她们睡死过去。连同寝的人都发现不了,外面的人应该更没办法听到动静。 “我哪有什么线索哦!如果有线索,肯定早就告诉警察了。”大大咧咧女子摇头,将顾婉拉回自己寝室,干脆利索地关上门,说道,“不过我们都是一个班的,以我对她们的了解,我觉得她们绝对不是杀人凶手!” 第 184 章 顾婉也觉得应该不是那三个女生,但凡事得讲证据,光凭一张嘴说了又不能算数。 “你们既然是一个班的,之前有没有听她们提起过什么令她们感觉异样的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414寝室关系近一些的同学,顾婉连忙开口询问。 两间寝室这么近,又同属于一个班,有可能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异样的事情?”女子回忆了片刻,摇头道,“那倒没有听她们说起过。” 不过她马上又补充道:“但是我觉得晓晴,也就是……那个不在了的女生,昨天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跟往常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顾婉追问。 想起晓晴昨天一副心不在焉、神色恍惚的模样,女子沉吟了数秒,还是没什么头绪,无奈道:“总感觉她有什么心事,不过具体是什么,她们也没跟我说过啊!” 顾婉:“学姐,那你知不知道414寝室另外三个人去哪了?” “这个我知道,早上发现尸体,报警之后,老师陪她们一起去公安局做笔录了。”女子说的很干脆,看神色,根本没有怀疑另外三人有可能是凶手。 “早上?大概是早上几点钟发现尸体的?”顾婉想起她今天早上在外面跑步时,发现的那丝怨气,蹙着眉问道。 “大概五点多?”女子回忆了一下,点头认可自己的说法,“确实是五点多,当时听到几声尖叫之后,我还特意开机看了时间的。” 也正是因为等待手机开机,她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寝室,也没有真正看到案发现场。 想起当时将自己从睡梦中吵醒的声音,和匆匆起床后,隔着一群人往对面寝室张望时,看见的满地鲜血,女子即使胆子大,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都还好,只看见了血,还是跟一群人挤在一起看的,没觉得太可怖。那几个冲在最前面看见了尸体的同学,这时基本都离开这栋楼了。也不知道尸体究竟惨成什么样,才会让那些同学一刻也待不下去,只想着避开这地方。 五点多? 顾婉算了算,发现离她看见那丝怨气的时间差不多,地点也近,看来这两者之间存在关联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 “唉,”女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神色多了几分愤怒,“我知道现在论坛上众说纷纭,有说死者是自杀的,也有说是她们寝室自相残杀的,什么样的猜测都有。别人我不知道,但作为同一个班级的人,我得做个证明,414寝室四个人性格都挺好,相处得也好,我一直住对门,就没见她们闹过矛盾,这些猜测也太离谱了!” 女子越说越觉得愤慨,班上死了一位同学,另外三人还被怀疑成凶手,她作为与她们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有意见再正常不过了。 “相信警察一定会很快查出真相,还她们一个清白。”顾婉安慰道。 看来,继续问这位女子应该是问不到什么了。 顾婉又安慰了几句,冲她道了声谢,开门离开了。 对面的门封着,她不好闯进去,只能远远感应一下。不知道是距离的原因,还是里面的怨气已经消散,顾婉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甚至也没有发现有灵体在414寝室里徘徊。 死的这么惨,魂魄不可能毫无怨气,就这么简单地去地府,但是寝室里确实没有灵体,那死者的魂魄究竟去哪了? 顾婉皱着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一抹碧绿在指间闪了闪,清凉的气息涌进头脑,让她略微浮躁的思绪又平静了下来。 如果有媒介,她还可以招魂,但现在她连414寝室都进不去,就更别提接触尸体了。而且另外三个同寝室的人今天也没见到,看来只能无功而返。 不过说起来,这件事其实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若她恰巧撞上了,作为天一阁的传人,自然是愿意管上一管,就像今天早上她看到那丝怨气之后,中午专门过来询问一样。但像现在这样完全没有线索的,她会暂时搁置,等有线索了再说。 看来终究还是亲疏有别,如果是她自己,或是亲近之人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的态度肯定会更积极一些。 顾婉抿着唇,默默在心中思忖。 虽然顾婉已经决定把这个案子扔在一边,但论坛上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却还是在继续,有了任何新的进展,都会发在论坛上讨论一番。管理员虽然删了又删,也奈何不了发帖的人实在太多,而且基本都说的很隐晦,各种代称和缩写,让人禁无可禁。 寝室里的卢亦瑶很热心,一整天了,休息的时候一直在跟顾婉她们转述着帖子里的最新进展。毕竟就发生在自己寝室楼旁边,避无可避,万一真有什么嗜杀成性的凶手,现在多了解几分也是好的。 “最新消息!414寝室那三个人回来了!”卢亦瑶看着手机上帖子里的图片,惊讶道,“有人拍到了她们回校的照片,还有录视频的,都发帖子里了。” “警察没有抓捕任何一个人,看来我们今天早上的猜的不对,”韦书娴接过话头,说道,“原来这三个人确实不是凶手哇。” “那不是更可怕了吗?”寝室里胡一一胆子最小,没忍住又哆嗦了一下,“咱们学校管理严格又有监控,这三个人不是凶手,那死的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话一出,寝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的确如此,这凶手杀人方式如此隐秘,又没有抓到,保不齐还会继续犯案,万一他跑到隔壁这栋楼来故技重施呢?这么一想,真的挺危险的。 “我想,学校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在没有抓到凶手之前,校方和警方肯定会将警惕提到最高,会好好保护我们这些学生的。”仍是顾婉出言安慰大家,“凶手一看这阵仗,肯定不敢再犯案了。” 前面说的是真的,京大这样的全国重点高校发生命案,一开始没有将案子压下去,让414寝室里的人发到了论坛里,现在想要完全保密?根本不可能! 于是各种小道消息在京大学生之间流传,继而传向外界,现在已经成为了全国人民关心的重点。考虑到案件的严重性和受关注的程度,京城公安部门勒令警方必须在三天内破案,抓捕真凶。 后面这话纯属安慰了,如果凶手是人还好说,如果是怨灵,犯起案来得天独厚,常人根本察觉不到,只会让它更加肆无忌惮,又何来的不敢呢? 但是寝室另外几个人不知道啊!她们一想今天学校里多了许多警察,又想起隔壁楼和自己住的这栋楼底下站岗的警察和保安,顿时觉得保护力量的确强大了许多,凶手肯定不敢冒头,不由得松了口气。 “414寝室的人回来了?她们现在在哪?”顾婉问。 胡一一也忍不住跟着问:“寝室里都那样了,她们应该不敢回去住吧?如果是我,肯定连课都不敢上,直接躲回家去算了!” “是啊,跟自己住一块儿的人莫名其妙死了,还死的那么惨,凶手也没抓到,谁还敢住寝室啊!”卢亦瑶点头应和,将手机翻转过来,给大家看屏幕上的照片,“她们回寝室收拾了一下东西,就离开学校了,估计是回家了吧!” 三人凑了上来,看向手机屏幕上的短视频:三个女生在警察和她们家长的陪同下走进隔壁那栋宿舍楼。这三个女生脸色惨白、容颜憔悴,一副受了惊吓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看起来分外可怜。 而且奇怪的是,这三个人之间距离并不近,看起来也并不亲密,连目光偶尔撞在一起,也马上移开,好像是在互相防范一样。 明明一起出现在命案现场,一起进了警察局,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关系应该更亲近才对,为什么反而生疏了?确切地说,更像是互相警惕着对方,完全不想靠近彼此一样。 顾婉不过思考了片刻,就明白了过来。 看来,414寝室的这三个人也认为凶手就在她们之中。 她们可能都认为自己没有做,又觉得以学校管理严格的程度,外来者也进不来,再加上门反锁着,心中就觉得是寝室里对晓晴怀恨在心的某个人偷偷杀了她。 但是她们寝室以前关系十分亲近,晓晴又向来与人为善,性格再好不过。那人连晓晴都杀了,会不会自己也即将步入晓晴的后尘? 414寝室三人都有这个想法,心中害怕不已,为了自身的安全,自然是想着要远离身边另外两个人,越远越好! * 翌日一早,学校论坛上关于晓晴这件事还静悄悄的,没什么新的讨论内容,顾婉却从749局刑烨那里知道了最新进展,并且马上向老师请了假之后,朝着749局总部赶去。 考虑到种种原因,晓晴的三个室友昨天是在家里过的夜,甚至胆子小的两个女孩子,还是在妈妈的陪同下睡的觉。谁知早上起床后,有一位妈妈发现女儿竟然死在了自己身旁,死状凄惨,与晓晴的死法一模一样! 住宅区到处都有监控,有没有外来人员出入,警察看的是明明白白。死者家除了一家三口居住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人进去,那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到了这个地步,再说是凶手跑到她家中杀人,未免太过于离奇,也根本说不过去! 幸好警方高层有点背景,也知晓一些秘辛,知道这种事常人根本办不到,多半涉及到灵异案件,当即联系了749局的人,拜托他们来查这个案子。 看到案子发生在京大,刑烨一口接了下来,转身就联系了顾婉。 第 185 章 本来因为找不到线索,顾婉已经决定将这件事暂时搁置,不打算插手了的,哪知道才刚刚丢到一边,线索就自己跳到了她的手里。 749局地处京城偏西边,周围人流不多,但也并不少。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这栋四五层楼高的建筑挂着XX研究所的大名,跟旁边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一比,毫不起眼。行人更愿意看那些更有意思的建筑,很少有把目光投向这栋泯然于众人的古板小楼的。 “你们接手尸体多久了?都查清楚了吗?死者到底是怎么死的?”在刑烨的带领下,顾婉如同一阵风一般飘进了这栋小楼,一边走一边问道。 “刚看到尸体就给你打电话了,移过来还没俩小时,新鲜着呢!”刑烨随口答道,“不过局里的兄弟验过尸首了,虽然遍体鳞伤,但伤口有怨气留下的痕迹,凶手确实不是人类。” “有怨气留下的痕迹?你们试过用伤口里的怨气追踪那邪祟吗?”顾婉听说有怨气残留,忍不住追问。 “局里最擅长与怨气打交道的大师试过了,但是伤口里残留的怨气浓度太低,根本没办法追踪,两具尸首都是一样。”刑烨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神色十分严肃。 上面的领导一视同仁,给他们也规定了时间,要求三天内必须查出真相,并且抓住那只伤人的邪祟。至于是度化还是灭绝,那就要看这只邪祟本身到底造了多少孽了。 “让我试试!”顾婉主动请缨。 别人不行,不代表她也不行,顾婉对于怨气的感知十分敏锐,怎么说也得去看看尸体,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好!你跟我来!”刑烨也不说废话,带着她进了电梯。 相比较于破旧小楼的外观,这部电梯却显得科技感十足,与外面的风格截然不同。刑烨拿出口袋里的身份卡在隐蔽处刷了一下,一体触屏式的楼层显示键一下子从原本的五层变成了八层,五层楼上,三层地下。 看来对于来拜访的普通人而言,这就是栋破旧的小楼,一共只有五层,可能还摆了些可有可无的文件,专门用来糊弄人的。只有刷了内部人员的卡,才能解锁地下的三层,想来749局真正的秘密肯定不会放在上面五层中。 “不错啊,隐秘性挺强的!”顾婉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样的场景,由衷夸赞道。 “这倒不算什么,”刑烨摆手谦虚着,指了指楼层显示屏旁边的隐蔽之处,说道,“我们这栋楼不止八层,还有更隐秘的地方。那需要扫描虹膜,确认了身份之后才能开启,真正的秘密藏在那儿!” “我又不是你749局的人,你把这些告诉我,真的没关系吗?”这些隐秘都被自己听见了,想捂耳朵都来不及,顾婉心中无奈。 “没关系,即使知道,不是特定的人根本没办法进去。”地下二层到了,刑烨带着顾婉朝着特定的停尸房走去,“况且你就算现在不是749局的,以后多半也是,我很放心!” “你看看,我们这个部门叫749局,你高考考了749分,这是什么?这就是缘分哪!说明你合该就是我们749局的人!”刑烨再次抛出橄榄枝。 “好好好,再让我考虑考虑吧,我这还要上学呢!”顾婉无可奈何道。 ——而且天一阁也还等着她去振兴,不把天一阁发扬光大,把丁悦文带出师,她无颜面对门派长辈啊! 这些事情刑烨倒不知道,他想拉顾婉和蒋其琛进749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经过他这一年以来的努力,的确跟顾婉的关系是越来越近,他感觉胜利已经在望,自然是不会顾忌那么多。 更何况他查过顾婉的祖宗十八代,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非常相信她的人品,即使她最后不来749局,这些事情肯定也会守口如瓶,不会到处乱说。 事实上刑烨的努力并没有白费,顾婉的确是对749局好感颇多,从她每次找人善后,都打刑烨的电话就能看得出来,虽然她没有承认,但做的事情真的已经相当于已经是749局的编外顾问了。 地下二层,并不宽敞的停尸房里一左一右就放了两具尸体,皆被白布盖得严严实实,连跟头发都没露出来,但浓郁的腐臭味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这白布底下究竟是什么。 不是才死亡没多久么?而且保存在温度极低的停尸房,为什么腐臭味会这么重? 顾婉微微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揭开了左边的白布,露出来的,是一张目眦尽裂,面色铁青的脸,为了调查,尸体破破烂烂的,完全没有处理,东一道西一道全是裂开的口子,血液已然流尽,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顾婉了然,明明不过才死了一天,就仿佛已然烂了一个多星期的尸体,是怨气带来的影响。 顾婉尝试着运起灵力,一点一点将伤口里残余的怨气引出,慢慢将之汇集在一起,想要通过怨气的指引来感应其主人的方位。 谁知怨气虽然汇聚了,但浓度确实很低,只留给了她三十秒的时间就消散了。 顾婉只来得及感应到怨气的主人应是位于尸首的东面,但具体在哪里,却完全来不及判断。 她如法炮制,又用相同的方法对着右边的尸首再次来了一遍,这次尸体伤口处的怨气更浓一些,让她确定了大概的地点。 “果然是在京城大学里吗?”顾婉估算了一下距离,叹了口气。 不知道怨气的主人采用了什么方式模糊了她的追踪,让她没办法确定准确的地点,只能画出大概的范围。 以她感应到的大概范围,不仅是京城大学,周边的另外几所大学也被囊括其中。但顾婉知道的两起命案都是发生在京大学生身上,所以她首先就想到了京城大学。 这怨气的主人果然有两把刷子,让她没办法通过怨气精准追踪,也就抓不到这个邪祟。 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望着尸首若有所思。 这两具尸体的魂魄不在尸体旁,多半被那邪祟带走了,不如……再试试招魂?若这两人的魂魄果真与邪祟在一起,也能透露一些邪祟的秘密。 “魂归来兮……” 心中如此想着,顾婉很快便拔了尸首的几根头发,喃喃念经,开始招起魂来。 就知道,果然没有这么容易! 半空中的黑色旋涡慢慢消失,里面却没有魂魄飘出。顾婉叹了口气,将外放的灵力收回了体内。 既然怨气的主人能逃脱她的追踪,那再藏几个魂魄也只是小意思,而且也许这两位学姐的魂魄已经被吃掉了也说不定。 虽然顾婉对招魂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就这么失败了,还是忍不住有些遗憾。 “怎么样?有查到什么吗?”刑烨觉得自己已然等了许久,迫不及待问道。 刚刚一进停尸房,他见顾婉施法,便不发一言,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免打扰她找线索,这时见她收了势,这才上前发问。 “尸体魂魄不在,也招不出来。另外,怨气告诉我,邪祟就藏在京大或周边的学校里,我只确定了这个大概的范围,但是具体在哪里,我并没有感应到,也不能保证一定就是京大。”顾婉一五一十地说出。 “……”刑烨有些为难地皱紧了眉头。京大附近的大学可不少,若想要靠地毯式地搜寻来找邪祟,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得到的,但是领导就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靠这种死办法根本交不了差啊! “以你的经验来看,你觉得在京大的可能性大吗?”无计可施的刑烨又问。 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回忆自己在414寝室门口感应到的一切,慢慢说道:“别的我没去过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发生命案的寝室我去看过,虽然大门封了,但是里面并没有怨气,说明邪祟不是藏在414寝室里的,至于是不是藏在京大,那我真的没法确定。” 想起自己跑步时看到的那丝至阴至邪的怨气,顾婉又开口补充:“但我确定,邪祟即使不是藏在京大,也肯定是在很近的地方!而且,414寝室里第一个死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者做过了什么事情,不然邪祟不会盯上她,也不会第一个杀了她!” “但是我觉得晓晴,也就是……那个不在了的女生,昨天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跟往常有点不一样。”一个声音在顾婉脑海中响起。 这是414寝室对面的那个女孩子对自己说过的话。冥冥之中,顾婉甚至觉得会不会那邪祟其实是追着死者晓晴过来的,继而盯上了整个414寝室。 “但是警方反复询问过414寝室还活着的两个人好几次,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刑烨的眉间皱成一个川字,神色苦恼,“她们说第一个死者在死前那一天表现的确实很奇怪,像是担心,又像是害怕,出于善意,她们问了几次,并没有得到答案。这别人不肯说,她们也就不好强问,只能不了了之,然后就发生了命案。” “我能见见那两位幸存者吗?”顿了顿,顾婉突然说道,“已经死了两个了,既然是一个寝室的人,我估摸着邪祟应该也不会放过另外两个,我想见见她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就算不能,紧跟着这两个人,说不定还能当场逮到那只邪祟!她就不信了,那邪祟隐藏行踪是一把好手,难道单打独斗还能强过自己不成? “这当然没问题!”刑烨回答得很干脆,他将白布重新又盖了回去,转身示意顾婉跟在他身后,说道,“事实上,从第二个死者出现之后,另外两个幸存者和她们的家人就已经在我们749局了。” 第 186 章 “出了命案,方式还这么诡异,没出事的那两家人得了消息,哪敢就这么在家里待着,在知道出事之后第一时间就跑公安局寻求庇护去了。警方直接将他们都送到了我们749局。”刑烨解释道,“其实不只是那两家,两位死者的亲属也同样在局里。” 他们倒不是害怕,而是自家的女儿死了,还死的那么惨烈,家属都希望能够第一时间找出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那有没有问到什么重要消息?”顾婉问了一句,但转念又想到,如果真问到了有价值的信息,肯定不会瞒着自己,而且他们人就在749局,想知道什么,她现在去问也是一样。 这样一想,顾婉也不再急着知道答案,而是默不作声跟在刑烨身后,朝着那部高科技电梯走去。 那四家人自然不可能待在隐秘区域,而是在上面第二层的一间待客室里。房间面积虽然不大,但也够他们十几个人待了,要是困了,还有几张沙发可以躺一躺。 顾婉进去的时候,待客室里一片寂静,如果不是十来号人就这么杵在眼前,她真的怀疑会不会房间里是空的,其实根本没有人在里面。 这四家人虽然孩子都住一个寝室,以往的关系也非常不错,但此刻四个家庭泾渭分明分成了两边。 一边是孩子还活着的,两个年轻女孩儿挨在一起坐着,看起来十分惶恐,家人也都神情焦虑,偶尔望向女儿的眼神担忧无比;另一边则是已然丧女的两个家庭,神情麻木呆滞、心如死灰,若不是还有想要替孩子找到凶手这个念头支撑着,顾婉觉得他们可能已经想要跟着女儿一起去了。 除了这四家人以外,还有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前放着台手提电脑,一个人坐在桌子前。看样子,这人应该是749局的内部人员,在这里既做调查,又担负着保护的责任。 这年轻男人一身打扮很是时髦,潮气十足,连头发都染成了青色,不过他的脖子、手腕、腰间都挂着各种葫芦法器,散发着圆融的气场,配合着这身穿着,看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 “老大!”年轻潮男一看到刑烨推门进来,连忙起身上前打招呼,“一些常规的,该问的问题我都问过了,记录在电脑上,您过来看看?” 刑烨微微颔首,转头示意顾婉跟着一起来看,不过还没等他们走到桌子旁,就被丧女的那两家人团团围住了。 “警察同志,我女儿死的冤啊!” “杀晴晴的凶手抓到了吗?” “警察同志,我们配合一切调查,您一定要尽快破案啊!” “警察同志!!” 一时间,叫声和哭声不断,原本安静的待客室顿时陷入了一片喧闹之中。 他们不知道这件案子已经被749局接手,还以为这里也是某个特殊的公安部门,也就还是以“警察同志”来称呼749局的人。不过说实话,749局里的人其实也相当于另一种性质的警察,这么叫好像也没错。 另外两家人虽然没有围过来,但他们的目光也都关注着刑烨,毕竟抓凶手这件事他们才是最迫在眉睫的。如果不将凶手抓到,说不定自己的女儿也会很快步入那两个死者的后尘。 “安静!” 刑烨的声音平稳,一点也不大,却稳稳地将这些吵闹声压制了下去。见众人闭了嘴,都安静地看着他,这才说道:“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你们先别急。” 他将记录口供的文件打开,招呼着顾婉坐过来,神色肃然地对这四家人说道:“你们放心,无论凶手是谁,我们都会将他抓到,交由法律来审判!” 不得不说,刑烨作为749局里一个明面上的负责人,说话做事还是有一套的,再加上他正义凛然的面孔,瞬间将心中焦虑的这几家人安抚了下来。 不过,虽然他们人是安静了,却还是不断的将目光投过来,随时关注着刑烨,希望能及时得到好消息。 顾婉没有在意这些眉眼官司,而是将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屏幕里的这份文件上。 这份文件很是简单易懂,前面是大段大段的记录,比如警方对命案现场的详细描述,以及三个当事人口述的一些情况;后面则是以一问一答的方式进行的,里面不光有今天749局补充的这些个问题和回答,还有之前警方调查时对在场的三个女生提出的疑问与答复。 顾婉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了两遍,这才将整个案件差不多弄清楚了。 414寝室的女生已经读大二了,是同专业同班级,平时相处的确实不错,感情一直很融洽。但就在放完周末假期,回到学校之后的那一天,她们敏感地察觉到了晓晴的不对劲。上午还挺正常,到了下午,大家都感觉她魂不守舍的,连上课都在走神,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什么心事。 她们担心晓晴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还特意询问过,无奈晓晴怎么都不肯说,一再表示自己没事,只不过是有些没休息好。她们什么都问不出来,也只好放弃。 晚上正常入睡,睡得也很安稳,谁知道早上起来,她们就发现屋子里鲜血淋漓,将地面全染成一片殷红,继而看到了晓晴躺在床上的尸体。 晓晴的尸身盖着薄毯,已经全部被血液濡湿了。毯子底下看不见,但露在外面的身体到处都是伤口,如同狭长的嘴巴那样外翻着,血液已然流尽,伤口泛着白。晓晴的头对着她们,一双眼睛死死地睁大,像是正在瞪着她们一样,让第一个醒来的人忍不住厉声尖叫了起来。 这一切太不真实了,晚上晓晴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个夜突然就死了?而且她们没有一个人听到动静,都睡得很熟,那个凶手又是怎么瞒过她们三人,将晓晴杀掉的? 越是想,就越是感到害怕。在报了案,被警察带走之后,警方查监控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这无疑让她们更加疑神疑鬼了。 她们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个遍,觉得凶手就藏在她们三个人中的可能性最大。这也是为什么顾婉在论坛上看到那张照片,发现她们虽然一同共了患难,但是反而看起来关系更加疏远了的原因。 一直到三个人分别跟着自己的父母居住,结果又死了一个人之后,剩下的两个女生,才觉得之前也许是自己想错了,现在她们又面临着相同的困境,所以感情才又融洽了起来。 这四家人可能没有仔细对照过晓晴和新丧的那女生的尸体,若他们认真比较过了,就会发现这两具尸体的死状是一模一样,神态一样,姿势一样,就连尸身上每一道伤口的位置都是一样的。 文件里的问题都是一些常规问题,例如“什么时候发现死者的尸体”,或是“当时的现场是怎样”之类的,虽然也问了晓晴死前一天的表现,但因为她们回答的都很寻常,只知道晓晴情绪不对,但为什么会这样,她们又不知道,所以记录里也就没有深入去探究。 顾婉想了想,让刑烨请414剩下的两位幸存者过来,开口问道:“你们都觉得晓晴那天不对劲,能详细描述一下吗?” 听了这个问题,两个女生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女生向前走了一步。 在她们看来,虽然顾婉看起来年纪小,但到底是跟刑烨一起进来的,还被默许能看那些文件,肯定也是公安部门的内部人员,所以两人都没有小觑她。 其中一个看起来更沉稳的女孩没有因为这个问题曾经问过而去敷衍顾婉,而是认认真真又将这个问题答了一遍。看来那一天的情形她没少回想,这次说的比之前在公安局回答的还要更详细一些。 “你说晓晴上午还很正常,结果下午看起来很担忧,总是在走神。”顾婉将她说出的话简单地提炼了一下,接着问道,“那我想问问,她是怎么表现出担忧的?除了上课发呆以外,还做了什么吗?” 沉稳女孩皱着眉,不断回忆着那天下午,慢慢说道:“晓晴……她上课发呆,老师点她回答问题,她也没答上来……还总是不断地叹气,我们喊她一起出去吃饭,她也没去……还有,我们晚上总是在熄灯的时候才睡觉,但是她那天差不多提前了一个小时就上床去睡了!” “还有吗?”顾婉鼓励地望着她,将灵力运入指上的碧玉指环中,小心翼翼地操纵着那股冷流涌进对面女生的大脑中。 沉稳女孩只觉得自己脑中一清,迷雾全消,前天发生的事情就如同电影一般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播放,晓晴的一举一动是纤毫毕现,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手机!是手机!”她眼前一亮,倏地叫了起来,“上午的时候,晓晴偷偷拿出手机看了好几次,像是在等什么人联系她,后来才慢慢变得不对劲的!” 因为手机这样东西太寻常了,现代社会,谁不是常常将它拿在手上?所以晓晴几次看手机,她们也没当回事,只以为她是在看时间,或是看新闻罢了。如果不是刚刚回忆起来,发现晓晴每次看完手机后神情低落、面露担忧,她可能也意识不到晓晴是在等别人的联系。 “手机你们有查过吗?”顾婉转身问刑烨。 “当然查过!”刑烨毫不犹豫地点头,“警方查过死者的手机,看过她的通讯记录,发现她死前的几个电话是打给父母的,别的交流也都很平常,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婉蹙紧眉头,在心中不断思考。 她相信,在清冷灵力的影响下,沉稳女孩说出来的,绝对是她潜意识印象中,死者最为怪异的点,既然晓晴在看到手机之后的神情变化很大,那这件案子中,手机多半有很大的影响,只不过他们还没有发现而已! 第 187 章 “警方查过晓晴在回学校前一天的行踪吗?”沉吟片刻之后,顾婉问道,“既然她回学校之后表现奇怪,说不定跟之前去的地方有关系。” 而且若真是一直看着手机,这关系多半还挺大。 “你说的这一点警方肯定会调查,估计结果还没出来,我现在就去问。”刑烨回复了一句,转身出门去了。 这一起两起命案发生的太急,也太快,性质十分恶劣。之前警方将注意都放在了京大校园里,毕竟那里是案发现场,而调查行踪之事,肯定也是在同时进行,只不过不知道调查到哪一步了。 刑烨这一趟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过十分钟,他就已经拿着一叠文件进来了。 “警方果然有新进展,但是想着我们这边有别的手段查案,所以还没来得及送过来,得亏你问了一句!”刑烨将文件递了过来,在“别的手段”这四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自从这件案子移交给749局之后,警方那边的调查就停了下来,不过晓晴死前的行踪调查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又马上要出结果,就没被叫停。 时隔一天,关于晓晴之前的行踪调查才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而首都公安部门只有高层领导和个别老警察才知道749局具体是干嘛的,普通人自然是不了解,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根本没那个地位将新的线索也传给749局一份。 这知道的认为他们神通广大,不需要这份结果也能查案,不知道的,也轮不到他们来送这份资料。 如果是平常,749局众人可以用尸体来招魂,查出真凶毫不费劲,但是这次种种手段都派不上用场,最后还是只能靠着现代科技手段来查案。 顾婉接过文件,一目三行,飞快地看完了。 “周末假期跟晓晴一起出游的几个人都失踪了?”顾婉眉尖紧蹙,严肃道,“按时间算,若是周末失踪,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怎么到现在才发现?” 顾婉没问为何失踪,也没好奇那些人究竟失踪到哪里去了。她觉得,那邪祟能拥有至阴至邪的怨气,还能强行掳走死者的魂魄,本领再高一些也不奇怪,更别提只是让几个人失踪而已。 倒是那几个失踪的人,文件上说都是学生,一下子失踪好几个,难道学校老师都不会着急的吗? 刑烨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解释道:“京大对学生管理的很严格,但也不是所有学校都是这样,再加上那几个失踪学生的辅导员最近忙着别的事情,对学生的关注就少了一些,所以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 那所学校不过是个野鸡大学,里面的学生绝大多数就是来混个文凭,以显示自己上过大学而已,晚上能待在寝室已经算是好学生了,逃课更是常有的事,除非消失一天以上,不然根本想不起来要给老师请假。 学生如此,学校的校风自然也好不了哪里去。上课点名的老师基本上没有,全靠学生自觉,若是辅导员再不上心,消失几个人根本没人在意。 这次也正好是因为辅导员没有在意,所以上了两天学了,这第三天都没发现班上消失了好几个人。如果不是警察查晓晴的行踪,查到她周末是与那些人待在一起的,恐怕还发现不了那些人已经失踪了。 文件里显示,晓晴跟失踪的那群人里一个男生是男女朋友关系,他们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但因为成绩的差距,一人去了京大,另一人特意选了离京大距离不远的一所大学。 虽然两人相差悬殊,但相爱的心是真的,一直以来感情都不错,这次周末,正是男朋友过生日,晓晴受邀给男朋友庆祝生日去的。与他们一同前往的,还有男朋友在班级里的其他好友。 而这次除了晓晴以外,所有去参加生日会的人都失踪了! “所以星期一晓晴不住地看手机,其实是在等男朋友的消息吗?”想起之前沉稳女生说过的话,顾婉喃喃道。 而那个时候,她的男朋友已经失踪,自然是没办法给她发信息了。 并且,顾婉还能看得出来,晓晴谈恋爱这件事,她寝室里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不然做笔录的时候,她们肯定早就将这件事说出来了。 至于晓晴究竟是害羞,不想将自己的私事告诉别人,还是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拿不出手……伊人已逝,这个秘密看来永远是个谜了。 “只看文件,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想要知道他们为什么失踪,还是得去实地考察一番。”顾婉将文件又递了回去,对刑烨说道。 顾婉说的,也正是刑烨所想的。 晓晴一行人是在郊区的度假酒店里庆祝生日,这家酒店位于景区之内,风景很是优美,警方在查看监控时,在景区发现了他们不少踪影。 不过因为京大管理严格,所以晓晴只陪男朋友过了周五和周六,星期天并没有留下来,而是在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坐车回了学校。 顾婉猜测,应该是这一群人一起做了什么,引起了那邪祟的注意,在晓晴走了之后,那些人当天晚上就出了事,所以星期一一整天,晓晴都没有收到男朋友的消息。 而晓晴虽然那天逃过一劫,可惜最终也没有逃脱,周一晚上,就被邪祟找上门来杀害了。估计414寝室里的第二个死者,应该也是因为之前跟晓晴住在一起,所以遭到了迫害吧。 文件上只记录了晓晴的行踪和那些人的失踪,旁的这些,也只是顾婉的猜测而已,至于是不是,还要等待进一步的调查。 一路疾驰,顾婉和749局一行人很快到达了郊外——晓晴男友失踪的那家酒店。 度假酒店莫名其妙失踪了好几个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时候自然没办法营业,外面拉了警戒线,警察在酒店里搜查,负责人跟在一旁不断地陪着笑脸,冷汗直冒。 他们这家酒店开了没几年,位置又处在山上,平时他就特别注意安全问题,将监控安了许多。他敢保证,在酒店范围内,除了客人居住的房间以外,其他地方根本是毫无死角,都可以从摄像头里看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会有人在酒店里失踪?他觉得,倒是在山顶上观景的时候失足落崖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警察在山上到处找过了,并没有发现那群人的踪迹,而且监控也显示一个男生将一个女生送上车之后,他们所有人都待在同一个房间,然后就不见了! 他还专门跟着警察一起去那间房看过,里面像是经历了一场打斗,凌乱无比,地毯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但奇怪的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像是那些人长翅膀飞了一样,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警官,您也看见了,整所酒店都没有找到那些人,我这确实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啊!要不您再去山上找找?”酒店负责人哭丧着脸,在一位警察身旁不断地求着,“酒店关门一天,最少损失几十万,我底下还有那么多员工要养,这要是停几天,我们都得喝西北风去!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让酒店开业吧!” 度假酒店是今天才封,里面原本住着的游客仍然住着,暂时不能离开这家酒店,而外来的游客则不允许进入,以免带来更多麻烦。 除了在酒店里搜查,警方还重点调查了这两天从酒店离开的游客。因为凶手在犯了案之后,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一时间离开这里。 不过他们查了整所酒店,也看了这几天的监控,完全没有那些失踪了的人的踪迹,甚至连离店游客的箱子他们也仔细看过了,那大小,根本没办法装上一个成年男人。 所以,那几个人究竟被藏到哪里去了?难道真长翅膀飞了不成?所有参与调查此案的警察都很是疑惑。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在你这家酒店失踪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如果现在让你开业,不光影响我们查案,而且这失踪的原因没有找到,万一再入住的游客又失踪了怎么办?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警察自然不可能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当即拒绝了。 “你好,监控我也需要看一看!”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刑烨插话道。 他拿出证件,递给这位警察验证。这件案子已经被转交给了749局,相信这位站在大堂里,负责安排所有工作的警察一定知道这件事。 果不其然,验了证件的警察什么都没说,直接带他俩去了监控室。 “等等!这一段麻烦慢放!”顾婉突然开口说道。 从这群人入住,到所有人失踪,视频已经放完一遍了,这是第二遍。现在放到了周日晚上,晓晴从房间出来,在男朋友的陪同下,朝酒店大门外走去的场景。接下来,应该就是晓晴上车离开这里,回到学校了。 视频依言慢了下来,监控中,晓晴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在顾婉的要求下,这一段从出房门,到离开酒店的视频放了好几遍,一直到顾婉喊停,这才停了下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她的神情好像哪里不对劲?”顾婉抿了抿唇,开口问道。 监控到底还是比不上亲眼所见,特别是脸上的表情,像是隔了一层玻璃,看不太真切,但顾婉还是觉得晓晴神情不大对劲,至少跟前两天的她神态不同。 “看她的肢体和神态,感觉像是受了惊,有些害怕。”一旁的警察说道。 作为警察,肢体语言和微表情他还是懂一些的,至少比顾婉和刑烨懂的多,所以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受了惊,害怕?” 监控里晓晴下午吃饭的时候还挺正常的,怎么这时候却害怕了?顾婉若有所思,说道:“那看来就是吃完晚饭回房间之后,他们一起做了什么,让晓晴感到害怕了。” 第 188 章 可是究竟做了什么,受到了什么惊吓,能让晓晴当时就坚持要离开?要知道,京大虽然管理严格,但周末还是正常放假的,按理说,她只要能赶上星期一早上的课,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惜房间里没有监控,不然他们就能看一看,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在顾婉脑中出现了一瞬,她转念又想到,若摄像头真的装进了房间里,那肯定是人人自危,压根没人愿意来住,包括她自己。毕竟不是谁都愿意被别人侵犯隐私的。 顾婉一边默默在心中腹诽,一边跟在刑烨的身后向着酒店里之前晓晴离开的那间房走去。 这次给男朋友庆祝生日,除了晓晴以外,他自己寝室里的另外三人也都来了,也就是说,他们一行一共五人,是四男一女。 这五人过来,晓晴和男友住的是酒店顶层最豪华的套房,里面的房间都有好几个;而另外三个糙汉子,则随便开了个标间凑合了一下。 看监控里放出来的视频,他们若是在房间玩乐,都是选择去晓晴男友的房间,只有晚上休息才会回自己那里。可能对男生来说,床只是睡觉的地方,挤一挤也没关系,要是睡不下,再不济还可以打地铺嘛! 而当晓晴受到惊吓从套房离开时,他们五人当时都在那间顶级套房里面,男朋友送走晓晴之后,也回了房间。监控中显示,一直到今天,那四个男生都没有从房间里走出来。 “这酒店的安全工作看起来做的还不错!”看到酒店负责人刷卡之后,才能按下电梯里属于客人的楼层时,刑烨随意评价了一句。 “您真是太有眼光了!”一旁的酒店负责人连忙搭腔,“我们这刷了卡才能进入正确的楼层,很好的保护了客人的隐私。如果客人住14楼,他刷卡之后想按别的楼层,也是没办法成功的。所以说啊,我们这儿的安全防护工作真的做的不错,您几位要是有空,就常来散散心!我给各位免费!绝对是最好的房间,最好的服务!” 其实这样的装置很多酒店都有,并不算稀奇,这位负责人自己也明白。但他说出来,是希望来查案的警察知道他在酒店安全工作方面做出的努力,好让他们心里有如下的看法:即使那几个人是在这家酒店失踪的,也绝对跟酒店本身没多大关系。 但其实还是有一些关系的。虽然晓晴男朋友提前订了好几天,押了不少钱,房间也是在这里面自动扣费,但如果关注了这间房的话,就会发现,那些男生这两天一直没有出门,也没有叫餐,这样的行为是很奇怪的。 事实上这一层的保洁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但因为门口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往上报。这种行为让酒店这边特别被动,一直到警察找上门来,他才知道原来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现在这样不遗余力地讨好这些人,也是为了给这群大佬留个好印象,好让酒店能尽快恢复营业。 酒店负责人的言下之意,这里谁都明白,不过按照规定,失踪案发生在了这里,警方肯定是要将其查个透彻的,所以警察和刑烨都没作声,顾婉就更不会开口说什么了。 见这三位都保持沉默,也不搭腔,酒店负责人面皮极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脸色丝毫不变,仍然陪着笑脸,冲他们一一介绍着酒店的情况。 “到了到了!”酒店负责人赶紧掏出房卡开门,略带抱怨道,“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里面干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有间房都被清空了,里面的沙发、桌子,还有灯什么的都被搬到了别的房间,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去整理。但是我可以保证,里面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唉,也确实奇怪,这群小伙子又没有出门,为什么就不见了?” 随着大门的打开,一股冰寒之气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胳膊上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伸手摸了摸,也不知道这鸡皮疙瘩到底是冻出来的,还是潜意识里感到害怕,硬生生被吓出来的。 未知的永远是最恐怖的,虽然他是无神论者,但这件事确实太过离奇,令人难以解释。所以即使他口中说得潇洒,其实心里对这间房还是有些介怀的。 “是怨气,我们找对地方了!”顾婉语气笃定地下了结论。 在她那双能看破阴阳的双眸中,此刻这间房完全被怨气所笼罩着,冰寒刺骨,而且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将一只眼中的灵力收回之后,才终于看清了套房的全貌。 确实如酒店负责人所说,房间仿佛经历了一场打斗一般,里面一片凌乱,但却没有一个人或尸体存在。地上的血不多,星星点点一片,已经干涸呈褐色,看上去颇为不祥。 顾婉运转灵力护住自身,碧玉指环的灵力鞭随时可以甩出,她面不改色,暗暗却将警惕提到最高,一步一步朝着怨气最深的房间走去。 那间房门口旁边堆着一些杂物,例如沙发,或是小茶几之类的,看起来应该就是之前负责人说过的,被那几个失踪的学生搬出来的家具了。 房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就这么敞着,让人站在门口能一眼看见里面的场景。 这间房是一个待客室,大约三十平,里面应该原本摆了沙发茶几之类的陈设,用来接待拜访的客人使用。但此刻这间房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地面也是干干净净的,看起来一切正常。 “也……也不知道他们搬家具干什么,这……这不是给我们的工作增添困难吗?”负责人感觉有些冷,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还是很识趣的,这声抱怨除了他自己和耳朵灵敏的顾婉以外,其他人都没听见。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间能一眼望到底的空房间,但每次走到这里,他都莫名其妙觉得这间房里像是藏了什么可怕的怪兽,随时随地都会张口将他吞进去一样,浑身汗毛都在抗拒着走进这间房。 顾婉用充斥着灵力的眼睛望了几秒,语气笃定说道:“这是‘域’,那只厉鬼的域,那几个男生应该就藏在里面,一直没能出来。” 啥玩意?什么域?什么厉鬼? 酒店负责人觉得自己是不是耳背听错了话,瞧瞧这都说的什么!警察也搞封建迷信吗? 他转头又瞧瞧另外两个人,见他们神情不变,正认真地看着说话的这个女生,像是她说出来的话有多重要一样,他就更觉得荒谬了。 即使心里的吐槽已经刷爆了屏,但他明面上还是不敢说什么,只小心翼翼又问:“这……里面不是什么都没有吗?他们真的藏这间房里了?这能藏在哪啊?” 墙上?地板下面? 明明什么都没有,所以说你们是不是瞎啊?还是故意来消遣自己的? 他忍不住在心中疯狂呐喊。 顾婉闭着眼,低着头,双手飞速在眉心掐诀。几个繁复的道家手印之后,清冷的灵力涌出,包裹住了整个房间,将所有的怨气压缩成了一个小圆球,被她捏在了手心。 没了怨气,这个域不攻自破,一切幻象都消失了,显露出了最真实的场景。 不过三十平的房间,如同一个屠宰场,墙上、天花板上、地毯上全是斑驳的血迹,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封闭的空间中,让人烦闷欲呕。 房间的四个角,每个角落都站着一个人,有的伸着胳膊,有的向前迈着脚,还有正望着房门的,姿态各异,神情也有所不同。 但相同的是他们身上的伤痕。四人身上的每一道伤口的位置、大小都一模一样,也与后来死去的晓晴和室友相同! “这……这是怎么回事?”酒店负责人吓傻了,浑身瘫软坐倒在地,惊骇叫道。 当然没有人理会他,警察在电话里通报了新发现的情况之后,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面,凑过去仔细检查尸体的情况。 “这看上去,死了得有一个多星期了。”警察指着尸体上腐烂的痕迹和斑点,严肃道,“都是流血过多而死!” “这是怨气的影响。尸体处在怨气浓厚的环境里,腐烂的速度会比平常快一些。”顾婉捂着鼻子,简单解释了两句。 警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刚见识到了如此不科学的画面,重组了三观,现在要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怨气,还有厉鬼害人,说实话,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没去管刑烨和警察是如何侦查命案现场的,顾婉将手心里的怨气球举到身前,以神识去感应怨气的主人究竟在何方。 这怨气之主十分狡猾,之前晓晴和她室友的尸体上怨气轻微,都没能让顾婉抓到那邪祟的马脚。但不知道是因为邪祟在这家酒店里是第一次动手还是怎样,导致死去的四人身上怨气浓厚,更别提那邪祟还布置了域场,房间里的怨气足够让顾婉感应到它的藏身之地了。 酒店……郊外……城区……顾婉的神识拔高,仿佛立于云端之上,不断向着京城城区飞去。 京大?不,不对!是距离京大不远,靠着北边的一处地方!就是那儿! 顾婉蓦地睁开眼,口中飞快地将刚刚感应到的地址报了出来。 刑烨反应极快,打开手机地图一看,面露恍然之色,说道:“那里也是一所学校,正是这死去的四个男生就读的大学!” 第 189 章 既然已经知道了目的地,他们自然就不会再耽搁,当即离开酒店,朝着之前感应到的地点赶去。 一直跟着他们的警官也安排了下属来处理酒店里的调查及善后事宜,而他自己,则紧紧跟在了顾婉他们身后。 在整个京城,这位警官还算是小有背景,知道一些秘密,更重要的是他人聪明,心里明白若想要尽快查出真相,多半还是要靠这两位。 他们去的大学是一所专科学校,虽然仅仅只跟京大隔了不到一千米,但氛围完全不同,管理也没那么严格。 凭着一张学生脸,顾婉毫不费力就混进了学校,刑烨和警官也很轻松地走进了校门,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是在那个方向,我们走!”顾婉感应着手中除了她以外,谁也看不见的怨气圆球,不断调整着方向。 校园的面积并不大,才走了不到十分钟,顾婉就已经到达了怨气主人所在的地方。那是一幢占地面积较大的建筑,墙壁房檐看起来比较新,应该才修建了没几年。 比起京大里学生忙着学业,身影匆匆,这所学校里的学生明显放松很多,在外面活动的学生络绎不绝,不过也正好方便了顾婉他们问话。 “这位同学,你好,我想问问这幢建筑是干什么用的啊?”顾婉顶着一张清丽无双,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拦住一位过路的学生,很有礼貌地问话。 “这……这是我们学校的礼堂,”被拦住的男生心慌意乱,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暗暗悔恨怎么今天自己穿了身球衣就出门了,也没打扮得帅一点!他深吸了一口气,磕磕巴巴说道,“学校要是举行什么活动,基本上都是在这个礼堂里。” 礼堂?原来这邪祟一直是躲在礼堂里的吗? “那你知不知道,礼堂是什么时候修建的啊?”顾婉没察觉男生这番小心思,接着又问。 “好像也就几年吧?”被如此可爱的女孩子盯着,这位男生觉得自己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憨憨笑了笑,“我记得礼堂是我来学校的前一年建好的,到现在,应该刚刚好四年。” “嗯,的确是四年!”男生在心中又算了几遍,再次点头认可自己算出来的数字。 “同学,谢谢了啊!”顾婉见想要问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道了声谢之后直接离开了。 啊!我还没有要到微信号!! 被留在原地的男生后悔不迭,简直都想捶胸顿足了,但酝酿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再找过来询问。 “走吧,我们进去会一会那邪祟,你们记得一定要跟在我身后!”顾婉将打听来的情况简单转述了一下,当即一马当先走向了礼堂大门。 “大门锁着,”警察弯下腰,凑近去看门锁的样式,从口袋里随意掏出了个工具,三两下就将锁芯别开了,他拉开大门,露出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笑道,“怎么样,我也不是吃干饭的,过来还是能帮上一点忙吧?” 这警察撬锁的手段如此熟练,究竟是练过多少次啊! 顾婉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警察今天见到了太多不科学的,让他感到完全陌生的事物,惊愕地发现自己曾经学过的、掌握的道理似乎并不是完全正确,他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虽然竭力控制,但其实一直没办法冷静下来,现在发现自己学过的东西还是有用处的,不免心中放松了许多,心绪也渐渐平复了。 刑烨知道这位警官的心结,虽然没说什么,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顾婉倒没发现警官情绪的异样,她压根就没将注意放在他身上,而是一直关注着手心里怨气圆球的表现。这时见他们三人立刻就要进入邪祟所在的地盘了,她动了动手指,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三张护身符出来,一张递给刑烨,另外两张都塞给了警察,又开口提醒道: “护身符随身携带,你们记得时刻关注四周。如果受到了攻击,护身符能抵挡三次,当它已经开始发烫,并且燃烧的时候,说明就没用了,一定要在护身符烧成灰之前,来到我身边!” 顿了顿,顾婉又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被迫分开,来不及赶到我这儿,刑队长肯定有保命的法子,自己记得用上;而这位警官,你身上的警服就是最好的防御利器,有了这身衣服,一般邪祟都没办法靠近,所以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 就像公安局,阳气煞气都是鼎盛,就连厉鬼,没有她的敛息符箓作掩护,也没办法进入。而警服的作用也是一样,百鬼不侵、诸邪辟易,只不过效果弱一些罢了,但护住他自身,还是没有问题的。 交代清楚之后,顾婉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她当仁不让,率先走进了黑洞洞的大门。身后的两人怔了怔,似乎都没想到她行动这么果决,也连忙跟在了后面。 这里是礼堂,平时学校活动多,学生从来没有停止过使用,而且除了这次失踪的这些人以外,并没有听说这所学校礼堂里有谁出过什么事,不然这栋建筑肯定早就被封了。这说明,礼堂里大部分区域应该都是正常的,邪祟肯定藏在一般人不会触碰到的地方。 至于晓晴男友那群人是怎么跟这邪祟扯上关系的,那也只有等她抓到邪祟之后,再招魂问话了。 顾婉的猜想果然没有错,开了灯之后,他们发现舞台上摆放着近期排练时的道具,前排的座椅下面还放了几瓶矿泉水,满是学生留下的生活痕迹,而礼堂里一切正常,完全没有任何邪祟的踪迹。 如果是一般的玄学大师,想要在这么大的礼堂里找到邪祟隐藏的地方,那简直就像是在大海里捞针,得靠撞大运才行。但是顾婉手里有邪祟留下的怨气作为引子,想要逮到邪祟,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刑烨二人看着顾婉顺着楼梯一路往上爬,直到进了最高那一层的某个房间,才停了下来。 “我觉得,应该就在这里。”顾婉用双手一一抚过墙壁,手指纤长白皙,唯有指尖漾着一抹粉,墙壁雪白,将她的手指染上了一层白灰,她却丝毫不在意,仍是伸出双手,将灵力涌进墙壁中,认认真真地感受着。 难道那邪祟就藏在这堵墙里面?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面墙上的腻子粉是后来刷上去的,”开口的是那位警察,他指着旁边的另一面墙,解释道,“你们比较比较,这面墙明显看起来比其它三面更白,更厚一些,像是别的墙都正常粉刷,唯独这面墙反复刷了好几次,还刷的很拙劣,凹凸不平,一看就知道动手的不是什么好师傅,说不定还是个外行人。” 他作为警察,见识过的命案不知几许,作案手法知道的更多,自然心比普通人要细,一眼就发现了不同。 顾婉后退几步,照他说的比较了一番,发现果真确有区别,另外三面墙明显刷得要更平整,更精细,而她找到的那堵墙除了厚和白以外,简直一无是处,而且墙面靠底部还被划出了一道七八厘米长的口子,的确不大美观。 看来带上这位警官果然很有用,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来看,估计要多花些时间才能发现。 不过她另有手段,就算没察觉这些细节,也不影响她追踪邪祟,而且术业有专攻,在这方面她不如警察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如果照你说的,那玩意就藏在墙里面,那我估计,这层腻子粉下面多半藏了秘密,像是字,或者图画什么的。为了隐藏那个秘密,所以就有人一层一层刷腻子粉。”警官打开电筒,照着划痕说道,“你看这道口子,在光的照射下颜色泛红,也不知道是字还是画。” 字……图画? 顾婉怔了怔,原本想以一力破万法,立刻锤破这面墙的她立刻停了下来。 她本来想着,不管墙皮下面藏了什么别的秘密,她只要打破这面墙,抓到里面的邪祟,这些细枝末节完全可以不用理会,但不知为何,听了警察的话之后,她竟然觉得应该看一看那个被反复涂刷了腻子粉下面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几个小时之后,749局安排刮墙粉的人完成这份任务之后,什么都没问,直接离开了,顾婉看着墙面中心一个繁复的图案,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个图案以朱砂画就,作用是封印、惩戒着墙里面的东西,但刚好墙面之前被人划出了口子,影响了这个封印的完好,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邪祟才能分出一部分从封印里溜出来。 但是封印虽然出了问题,到底没有完全损坏,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所以邪祟害人之后,还必须回到这个封印里,不然它没办法逃走的大半魂体都要受到封印的影响,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封禁图案的中心部位十分眼熟,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的图案,但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了。 原本以她佛系淡然的性格,想不起来的事一般都不会强求,只会顺其自然,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中认为这个眼熟的图案十分重要,重要到她最好是现在立刻想起来!所以她没有放弃,仍然苦思冥想着。 碧玉指环像是也感应到了她的苦恼,在她没有以灵力操纵的情况下,将一股冰凉的气息涌进她的识海,帮助她进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她知道,这个图案她见了没有多久,应该不是在景天王朝的时候,而是在现代社会中见过。她顺着记忆一路向前溯游,突然,一块已经损坏的玉佩,和一张已经快要被她忘记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想起来了!想起自己曾经是在哪见过这个图案了! 第 190 章 那是高三放寒假之前,她通过看相,发现班主任的女儿命中有一劫难,而且迫在眉睫、危在旦夕,所以她特意赶到江城将其救出。当时这件事有几个公子哥参与,其中主谋就是杨家的杨寒松。 那时被他们害死的怨鬼展开血腥报复时,其他几个都丧了命,只有杨寒松多次逃脱,还硬生生耗得几个怨鬼魂飞魄散,靠的就是他脖颈上挂着的一枚玉佩。 顾婉还记得,她当时赶到现场时,那枚玉佩已经被几个怨鬼靠着魂魄之力毁坏,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在劝解怨鬼时,她不经意间看到玉佩底部有一个奇怪的图案,像图腾,又像标记,整个图案还不到一厘米,微小而精致。但是以她的感知来看,那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图案,并没有其他特殊的作用,再加上当时玉佩已毁,她又只是惊鸿一瞥,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现在回想,玉佩上的那个图案跟墙上这个封禁阵法最中间的纹路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这两者之间,肯定有着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系。 顾婉伸出手指在空中描摹着这幅图案,暗暗将它记在了心里。 她还记得,当时那件案子只抓住了杨寒松和他的下线,据蒋大哥透露,其实那个组织里更高级别的罪犯是没有抓到的。而且杨寒松身上那枚玉佩究竟是谁制作出来给他的?这也还是一个谜。 但现在看着这幅图案,顾婉觉得她已经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比起当时玉佩上只是作为标记的图案,墙上这个封禁法阵明显效果更强大,但是也不敌顾婉强横的灵力,只冲击了几次,就被她以摧枯拉朽之势毁了个干净。 封禁法阵微微闪了闪,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擦去一般,整个法阵迅速暗淡失色,继而完全消失,只余下这面凹凸不平的墙。 与此同时,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氤氲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几个呼吸之后,恍若时空变幻,他们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道路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篮球场上拍球声、叫好声不绝于耳。声音非常逼真,但这些“人”的面目却全都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五官。 顾婉他们都发现了,这里是一所学校,看这几幢熟悉的建筑,还正好就是他们此刻所在的这所大学。 “注意了,我们进入了那个厉鬼的域!现在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我们实际上还是处在之前的那个小房间里!”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开口提醒道,“但是也不要以为这些都是幻觉,事实上这应该是厉鬼记忆中印象深刻的画面,才会在这域中呈现。” “现在是白天,厉鬼肯定还没醒,我们动作小一点,尽量先不要惊动它!还有,千万别看这里是学校,就以为域中没什么危险性,我提醒一下,如果在这儿死了,那可就是真的死了,现实中也救不回来的,所以千万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啊!”顾婉又道。 对于这些基本常识,刑烨肯定是了解的,她出言提醒主要是为了让那位警察提高警惕,也免得一不小心折在这儿。 望着周围逼真的环境,顾婉觉得那个封禁法阵的效果还挺强悍的,能封印住这么厉害的邪祟,值得学习。也幸好墙上的图案已经被她牢牢记住了,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她可以来慢慢研究。 “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警察看大家都站着不动,也不知道现在该做点什么,连忙开口询问。 “厉鬼印象最深刻的记忆,大多都跟它为什么变成这样有很大的关系,我们可以去找找看,也能知道它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顾婉瞥了一眼手中的怨气圆球,解释道。 至于怎么找到厉鬼,那就要靠她手上的怨气球了。 “你们看!”警察突然指向球场边缘,一个看着比赛不断鼓掌叫好的男生,“他的脸为什么这么清晰?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他的样子很眼熟?” 在这个域里,他们之前看到的每一个“人”的五官都是模糊不清的,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但奇怪的是,在一群面目模糊的人中间,这个男生竟然有自己的脸? 警察不知道为什么,顾婉却很明白,她做了个眼色示意大家都跟上,当即来到了这位面目清晰的男生身旁。 他们三人像是独立于这个虚幻的空间,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们,这位男生自然也不例外。即使顾婉挡住了他看向篮球场的视线,他也仍然兀自鼓掌不休,像是顾婉根本不存在于他的世界中似的。 顾婉近距离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对警察说道:“难怪你觉得眼熟,他不就是晓晴男朋友寝室里的一个吗?” 不过这人活生生的状态和尸体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也难怪警察只是觉得眼熟,却没即刻认出来。 “一般来说,厉鬼域里的人物就像之前我们看到的那样,面目模糊不清,分不清谁是谁,但只有两种情况会是例外。”顾婉说着,也不等警察开口追问,就继续解释道,“一种是厉鬼执念极深的人,比如它爱的人恨的人,或是害死它的人;另一种则是它拉进域里的鬼魂。” “就像他,”顾婉指着这个男生,语气凝重,“厉鬼杀了他之后,将他带回了域里。刚好这件案子里所有死者的魂魄都不见了,也招不回来,如果我没猜错,他们现在都在这里,就在厉鬼的域中。” 她就说嘛,如果只是一般的厉鬼夺魂,她怎么可能招不回来?但是这不仅有厉鬼作祟,同时还有外面的封禁法阵阻碍,也难怪她会失手。 听到顾婉的话,刑烨和警察四处察看,果然发现了同样面目清晰的其他几个受害者,有在篮球场上奋力拼搏的,在旁边充作啦啦队喊加油的,也有捧着本书认真学习的,还有离这里不远,坐在一起谈情说爱的,不多不少,正好六个受害者。 但身处厉鬼的域中,他们都没有自己的思维,只是照着厉鬼设定好的程序,机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让他们清醒过来这件事对顾婉来说,根本不难解决,但为了不惊动那厉鬼,所以她认真比较了一番,最后只给晓晴一个人恢复了神智。 碧玉指环本身就有让人保持冷静的作用,经过其转换后的灵力愈发放大了这种效果,直接让坐在长椅上,与男朋友打情骂俏的晓晴恢复了神智。 两行血泪从面目清秀的魂体眼中流下,晓晴回想起了一切,也清晰地明白了——自己已经死了。 望着身旁对自己陪着笑脸的男友,眸中的血泪流得更凶了——看来,男友果然也没能逃过一劫。 命案发生的奇奇怪怪,警察太想知道真相了,于是他很自觉的开始问起话来。 晓晴无比配合,问什么答什么,在她的话语中,顾婉三人也渐渐了解了真相…… 晓晴跟男友高中相爱,感情深厚,男友要过二十岁生日,她自然要亲自去捧场,事实上,她早就提前做完了所有的作业,打算多陪男友几天,等到了星期一的早上,再从那边赶回学校。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她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谁知,就在星期天的晚上,他们如前几天一样,五人一起在她和男友住的套房里玩耍时,遇到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景象,即使理智上告诉自己不过是错觉,但潜意识却不停地警告她危险,让她不由自主心生恐惧,只得半夜逃离。 听晓晴所说,她男友的寝室里有一个男生,一向对灵异事件特别感兴趣,从小到大,各种大大小小的鬼片他都看过,经典一些的影片,还会N刷。 而且他不止看,还会亲身尝试招鬼。据他所说,像什么笔仙碟仙,半夜对镜削苹果之类的,他玩了不知道多少次,也从来没有真的见到过鬼,但即使如此,他仍然乐此不疲。 听男友说,就在前几天,他们寝室另外三人在这个男生的激将下,半夜陪着他在空荡荡的学校礼堂某个房间玩了碟仙,那个男生还故意问了一些绝对不该问的禁忌问题,但碟仙仍然毫无反应,他们还是无功而返。 不过那个男生只沮丧了一瞬,马上又恢复了正常,估计是失败太多次,已经习惯了吧! 纵然失败了,那人还是不放弃,他是真心的想见鬼。于是星期天就在那家酒店里,他再一次提出了让大家陪他玩招鬼游戏的请求。 这一次,既不是笔仙,也不是碟仙,是他在网上找到的另一种新鲜的招鬼方法。 那时候不过才晚上九点,时间充裕得很,再加上大伙儿知道他就这么个爱好,也乐意迁就,于是专门腾了间待客室来折腾。 晓晴倒是一点儿也不想参加,倒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太蠢了。 她认为,这世界上死去的人那么多,如果真的有鬼,地球肯定早就装不下了。而且一直以来她接受的教育就是没有鬼神存在,所以她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而且,如果世界上没有鬼的话,那个男生做这种事就是无用功,浪费时间!如果真的有鬼,那不是更该敬畏,远离这些东西吗?专门招鬼玩,那完全是作死吧! 虽然她心中这么想,无奈爱情令人降智,她也不好驳了男友兄弟的面子,只能无奈同意他们在房间里举行这个什么招鬼仪式。 其实仪式只需要四个人,她本来可以不用参加,但是另一个男生正好游戏打到一半,抽不出空来,她就被拉了壮丁。 这一拉,就彻底将她拉入了深渊。 190-200 第 191 章 其实她当时非常羡慕那个可以一个人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的男生,不用参加这么蠢的活动,但男朋友室友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至少玩几盘应付一下,然后再叫停也不迟。 她心中这样打算着,带着满心的不情愿,参加了那个招鬼仪式。 这个仪式是那男生在网上找到的,被称为四角游戏。 场地很简单,需要一个方形的空房间,将所有的灯都关上,营造出完全漆黑的环境。在这个黑暗房间的四个角落里,每个角落各站一个人,皆左手挨着墙壁,身体朝着前方,提前做好准备。 游戏开始之后,第一个墙角的人顺着墙壁开始向另一个墙角走去,等到了下一个角落,轻轻拍一下那个墙角站的人之后,就会停下来,在这个墙角站好。而另一个被他拍了身体的人,则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往下一个墙角移动,接着做出跟第一个人一样的动作。房间里四个人都以此类推。 房间里一共四个人,三个站角落,还有一个正在行走中,就会有一个角落没有人。那么当最后一个人走到没人的角落时,这个人就需要咳嗽一声,然后越过这个墙角继续向前走,直到遇见下一个人,让游戏继续,不断循环反复。 而这个仪式诡异就诡异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发现没有人咳嗽了。这也就说明,这个时候,房间四个角落都站的有人,而且还有一个人是正在行走中的,也就是说,其实此时屋子里面,已经多出来了一个人。 而这个多出来的人,不用多说,大家也都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个游戏跟其它的什么召唤血腥玛丽,对镜削苹果一样,都需要在半夜时分开始,效果才会明显。但实际上他们玩游戏的时间偏早,按说应该是不会发生什么,但是谁也没想到,以往招鬼仪式从来没奏效过,竟然这次真的起了作用! 游戏听起来复杂,但玩起来其实还挺简单。在嘱咐客厅里打游戏的那位戴好耳机保持安静,并且关上了套房里所有的灯之后,游戏就开始了。 灯一灭,所有人保持沉默,气氛一下子就出来了。起先还很正常,虽然是摸黑行走,但左手可以扶着墙,而右手则能伸直避免撞上下一个人,再加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已经被他们清空了,也不用担心被什么绊倒,所以都走的还比较顺畅,每隔几分钟,就能听到一声闷闷的咳嗽声,莫名的让人安心。 男友怕晓晴害怕,给她安排的是中间的位置,这样避开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角落,就算真的有鬼,也不会第一个就影响到她。 游戏进行了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晓晴的一声尖叫在房中响起,差点没将另外几个人的魂都给吓掉了,她的尖叫打断了游戏,灯也立即亮了起来。 “我不要玩了!走……我要走!”晓晴微微打着哆嗦,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晴晴怎么了?”男友走过去,将晓晴拥在怀里,顺了几下脊背,安慰道,“一个小游戏,不玩就不玩了吧!你要不要先个澡,然后去休息?”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还一直打着寒颤,看样子受惊不浅,没想到一向淡然理智的女朋友竟然怕这些,让他忍不住心生爱怜。 他们住在山顶上,房间背后正好是蜿蜒盘旋的环山公路,刚刚窗外有车灯闪过,虽然没有照射到他们所在的房间,但让光线比之前亮了些许。 也正是借着这一闪而过的微光,晓晴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也许是染血的白裙,抑或是如水草般散发着腥气的长发,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看到了什么,潜意识拼命地向她发着警报,让她忍不住失声尖叫了一声。 在男朋友的安抚下,她的情绪缓和了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待在这个房间里,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凶兽盯住了一般,令人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舒服,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像是在提醒她赶快离开这里。 她试过了,出言想要带男朋友一起离开,无奈在她说出自己看见的事物之后,男友只想着安慰她,但实际上根本不信她的话,他觉得她肯定是被光线影响到了,产生了错觉。 而且他如果是跟女友两个人在酒店,离开也就离开了,大不了退房住到城中心,但现在情况不同,他们寝室的人受他的邀请,这时都在这里,他实在不好重色轻友,自顾自跟女友离开,将兄弟们扔在酒店,所以只得拒绝了女友的要求。 “过了几分钟之后,我也缓过来了,认为自己真的就像我男朋友说的那样,可能是产生了错觉,将别的什么东西看成了……那个什么。但这件事发生之后,他不肯跟我一起走,我觉得他把朋友看的比我重要,心里有些不高兴,又实在不想继续待在那儿,就赌气一个人离开了,还是他把我送上车的。而且他算着时间,估摸着我应该到学校之后,还发信息问我的情况,让我给他报平安。” 虚幻的空间中,晓晴坐在长椅上,温柔地望了一眼自己还没清醒过来的男朋友,慢慢叙述着。 “以往发生争执,都是他主动来跟我道歉,我们在一起也有好几年了,一直都是这样。当时我很不高兴,后来回了寝室之后,又觉得他留在那里的举动其实是对的,也就没那么生气了,想着只要他多对我说几句好话,我就原谅他。”晓晴垂下眼眸,脸上满是哀伤,“只是没想到,他给我发的最后一条短信是关心我是不是平安到达,而我后来就再也没收到过他的信息。” “所以,那几个男生当天晚上应该就S……不在了吧!”顾婉体贴的换了个词,语气肯定道。 晓晴点了点头,又望了男友一眼,说道:“星期一一整天我都没有收到他的信息,我觉得,他那个时候,可能真的已经不在了。” 也正是因为她一直没能收到男朋友的信息,所以那天她才会魂不守舍,连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也是牛头不对马嘴,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她本来想着,要是星期二还是联系不上男朋友,就干脆请假回去找他!谁知还没等她过去,就在自己的寝室丢了命。 她死的时候正好是半夜,死得很痛苦,之前以为是幻觉的女鬼就飘在她的身侧,阴恻恻地盯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只能任人宰割。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女鬼的指甲一点一点轻轻在她的肌肤上游走,每每划到哪里,哪里就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她想叫,想喊,想开口求救,但那时的她根本没办法动弹,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鬼将自己一点一点肢解,温热的血液慢慢将被褥浸湿,一滴一滴流到地上…… 晓晴一直不知道失血过多是什么感觉,但她死前却知道了。身躯会一点一点变凉,头脑也渐渐开始发昏,全身无意识地抽搐。 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短暂的一生中记忆深刻的场景飞快地在她脑中浮现,还没等她回忆完,就再也没了意识…… “当时我看到女鬼过来,就知道我男朋友一定也已经被她杀了,只是没想到杀了我还不够,她竟然还杀死了我寝室里的姐妹。”晓晴看着不远处认真看书的女孩,语气愧疚。 不得不愧疚,原本除了她之外,她寝室里的人是根本不会接触到那个女鬼的,如果不是她当时非要赶回去,肯定已经跟男友一起死在了那家酒店里,女鬼也就不会追着她来到414寝室,平白害了别人的性命。 若说她死的甘心,那自然是不可能。但她确实没把鬼神之论当回事,答应参与那个招鬼仪式,才引发了这样的结果。不得不说,即使最大的错处是属于女鬼和那个热衷于招鬼的男生的,但她自己作死也占了一小部分的原因,可能……百分之一? “我恨那个女鬼,也恨那个非要玩招鬼游戏的烂人!如果不是他们,我现在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跟我男朋友一起走下去,结婚、生子、白头偕老。”似是想到这些计划永远也不可能实现,晓晴如杜鹃泣血,声声都是控诉,“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一直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早早离开,留我们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到痛处,晓晴怒极,她像是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两行殷红的血泪流下,一阵赤红的光芒在她眼眸中闪过,压抑悲痛的怨气从她身上冒出,渐渐从普通鬼魂开始朝厉鬼转换。 见此景象,顾婉口中开始念起引人向善的道家经文,手指也暗暗摸向了指上的碧玉指环。 能救则救,不能挽回也确实没办法,她觉得晓晴化为厉鬼这个结果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她死得太痛苦,也太无辜了。除开她没有拒绝参与游戏之外,可以说完全是被那个男生连累死的。 只是……若是晓晴真的化为厉鬼,那行为太不可控了,她必须得及时控制住晓晴! 正当她一边摩挲着碧玉指环,一边提高警惕,灵力蓄势待发时,晓晴身上的怨气却开始慢慢消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吸走了一般,硬生生打断了她化为厉鬼的过程。 “小心!那个女鬼已经醒了!她可以吸走怨气,让我们没办法变成厉鬼与她相斗!”因为怨气消失,晓晴的神智恢复了正常,大声提醒着。 第 192 章 那个厉鬼制造了这个环境,晓晴他们又是丧命在它手中,自然完全在那厉鬼的掌控之中,被压制得死死的,让她除了趁厉鬼沉睡,像这样偷偷告知一些情报之外,根本没办法反抗。 厉鬼对整个域的监控是严密的,确切地说,是对域里怨气的变化很敏锐。刚刚晓晴的怨气越来越重,直冲云霄,一下子就达到了临界值,将它从沉睡中惊醒。 怨气对任何厉鬼来说,都是魂体的根本,也是它们修行的养分,所以即使是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它也很顺畅地吸走了晓晴所有的怨气,用来供给自己。如果它的怨气越来越多,假以时日,不用顾婉破阵,它自己靠着这样的手段,也完全可以冲破封禁法阵! 整个域就像是厉鬼梦中的场景,随着它的醒来,梦境开始渐渐消失,环境也很快变得虚幻起来,操场、篮球、路旁的树……开始越来越淡,就连晓晴,只来得及说出一句“小心”,也从他们面前倏然不见了。 校园景象消失,此刻域中出现的,是一间收拾得极尽雅致的房间,周围书架上藏书满柜,书桌上放着几摞书本,最上面的用红笔批改过,看起来,这里应是一个办公室,而他们三人,就站在书架旁边。 “这是怎么了?”见换了一个场景,警察警惕问道。 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常识之外,若没有人解释,他完全不了解是怎么回事。 “厉鬼醒了,环境自然会发生变化,”顾婉三两步走到书桌旁,俯身仔细去看书本上的批改的时间,解释道,“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厉鬼躲在域中不出来相见,反而放出这些记忆,究竟是想让我们看到什么!” 如果说见到晓晴的时候,那些场景可能是厉鬼无意识中构建出来的,那么此刻的画面,就一定是厉鬼有意识在操纵了。这些画面,一定是它记忆中存在的,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顾婉凑近去看那作业上的批注时间,也是为了搞清楚这究竟发生在多久以前。 虚幻的画面中,大门被缓缓推开,从外面走进两个人,一人身材修长,气质儒雅,一看就让人觉得他学识渊博,令人敬仰;另一个是位年轻女子,容貌清秀,年纪大约十八九岁,抬眼望着前面的男人时,眼神崇敬,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场景中有人物出现,不用顾婉提醒,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注意放在了这两人身上。他们知道,厉鬼既然放出这些画面,必然有它的目的,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将画面里的有效信息提炼出来,也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幻境中,女孩子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这次的作业有些问题,叫你过来是为了给你讲解一下。”男子慢条斯理地拿出女孩的作业,耐心地一一指导起来,女孩听得很是认真。 末了,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听说前几天是你的十九岁生日?这么算起来,你的生日是十九年前农历的那一天?”男子念出了一个日期。 这个问题虽然问的有些突兀,但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所以女孩子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爽快地点头承认了。 男子得到了答案,嘴角微微一勾,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话题一转,又谈起了别的事情。 别人没什么反应,顾婉却有。在听到这个日期之后,她掐指算了一下,眉尖紧蹙,她发现那一天正好是阴年阴月阴日,虽然不知道时辰如何,但这生辰八字,蓦地让她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婉就是四柱全阴,她这样的八字,特别容易招惹邪祟怨灵,就连一些修习邪魔外道术法的人,也喜欢拿这种体质的人来施展邪术。 若是像顾婉这样勤于修行还好,如果毫无自保之力,就很容易沦落到邪魔外道手中,受到可怕的伤害。 他们看得非常认真,尤其是顾婉,她心中一直有着不好的预感,观察得也就更仔细了。即使场景就像是被加速了一样,他们也将所有的细节都看了个清楚。 场景虽然不断变化,但其中的人物始终只有这一男一女两人。顾婉他们看着二人越来越多的接触中,女孩子对她的老师从欣赏到恋慕,眼神中炙热的情感像是要溢出来一般,让人一眼就能体会到她对老师的爱恋。 “我怎么觉着,这男的不怀好意呢?”警察的观察细致入微,不禁念叨了一句。 这一点顾婉也发现了,有很多次的场景她都能感觉到那个男人表现出来的关心和喜爱,有的时候过于刻意了。对于一位用眼神将恋慕之情表达得如此清晰的女孩子来说,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勾引。 顾婉觉得那个女孩肯定以为他们之间是两情相悦,所以她才会冒大不韪对老师勇敢表白,而那个人渣老师,肯定是别有用心,竟然真的答应了自己的学生。 在心中狠狠唾弃了一番之后,顾婉他们又接着往下看。 跟老师在一起的女孩子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两人一有空便会避开所有人约会,就连上课的时候,也会互相眉来眼去。但因为是师生关系,过于出格,所以他们瞒着所有人,除了他们自己,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 恋爱中的女人是热情的,真挚的,同时也是盲目的。她愿意将所有的一切都献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只要他想要。 两人进行到最后一步的场景一晃而过,但他们都敏锐地发现了,跟女孩发生关系的人根本不是她的老师,而是在她失去意识以后,被那个恶心人渣叫过来的另一个人。 这一点,在一边旁观的顾婉三人都发现了,但看幻境中女孩的神色,她当时肯定是不知道的。 这令人发指的事情一直持续到女孩子怀了孕,这才停止。 女孩才刚刚成年,连法定结婚的年纪都还没达到,原本是想去医院将孩子打掉的,但是那个人渣花言巧语,让她尽管放心生下来,承诺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母子俩。 听了男人的保证,在他名为照顾,实际上却是□□的情况下,女孩子果真将孩子生了下来。那是一个可爱的男宝宝,生的钟灵毓秀,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那个人渣也很喜欢这个孩子,刚出生那段时间,他常常坐在床边贪婪地望着孩子,看得出来,他的神情兴奋却又满怀着恶意。 噩梦也正是从此时开始。 女孩子生了宝宝之后,那个人渣将她和孩子赶了出去,就像是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交往过一样,直接翻脸不认人了。他又做回了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老师,任凭她怎么哀求,怎么威胁,都不为之所动。 “这什么毛病?这男人是不/举吗?还要靠别人来努力?师生恋不说,竟然还抛妻弃子?不喜欢别人就别骗女孩子生孩子啊!这生了又不认,造孽啊!”警察吐槽了一番。 顾婉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重了,她知道,如果只是玩弄感情,根本没必要弄出孩子,而且这个孩子竟然还不是那个人渣的,他那么做,肯定有极其恶劣的目的! 女孩无故失踪那么久,又是未婚生子,根本不敢回去找自己的父母,也没那个脸去跟朋友说这件事情,只能一次两次的在校外堵那个人渣,期盼他能回心转意。 那时网络还没有普及,街上也没那么多摄像头,而且他们俩之间的交往太隐秘了,隐秘到除了他们自己,和那个被人渣叫过来的神秘男人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这对师生真正的关系,那个人渣自然不会受到威胁。 在女孩子说要抱着孩子去公安局报案,做DNA验证,将他告上法庭之后,男人笑了,终于将真相一一告知了她。 在听到孩子竟然不是他的,而是他另外找了个人糟蹋了自己之后,女孩简直要疯了。她跟老师发生关系的次数很少,那几次还都是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她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样荒诞的事来! 如果真的喜欢她,没有男人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如果不喜欢,为什么又要答应跟她在一起?女孩心中愤怒,却完全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她试过去找以前的朋友说这件事情,无奈那个人渣的口碑太好,根本没有人相信她。她也想过去报警,但是对于整件事情,她没有证据,没有记录,就连孩子也不是那个人的,她觉得就算是真的报了警,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带着孩子的她不敢回老家,也没有大学的毕业证,只能一个人带着宝宝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靠接些零散的手工活供母子俩嚼用。 一个不过二十岁,又要养孩子的未婚妈妈无疑是很辛苦的,这种辛苦甚至会慢慢影响一个人的性格。贫寒的生活没有爱,没有尊重,只有生存,这一切让这个如花一般的女孩子迅速枯萎、凋零。 她能力有限,养不活自己的孩子,但即使是这样,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自己的孩子,虽然口中时常骂骂咧咧,跟宝宝叫嚣着“再不听话,就扔掉你”云云,但她也只是口上说说,从来没有真的去这样做。 所以说,贫穷的生活不是没有爱,就算再苦,她也确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爱着自己的孩子,即使这个孩子是被骗之后生下的。 原本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这样过去的时候,生活又给了她重重的一击——她的孩子不见了。 她因为孩子捣乱,导致这一批的货物受损,生气的将儿子关在了门外,怒极之下,再次出言说出了“再也不要你了”这样的话。以往也经常说,但都只是气话,她没想到等她心情平复,打开门之后,竟然真的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儿子。 第 193 章 即使她嘴上不饶人,也只是因为生活对他们太过苛刻,从未善待过这对母子,实际上她心里还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不然早就将他抛弃了。 她和儿子住的地方很偏,那里的房租更便宜,周围没什么邻居,再加上她也不是第一次将孩子关在门外以作惩罚,按说是不会出什么纰漏,但她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出了事。 她不知道儿子究竟是被坏人抱走了,还是因为自己待他不好,他终于受不了然后跑掉了。总之儿子失踪以后,她找了很久,一直没能找到。 她甚至去以前的学校找过那个人渣,想看看是不是他将自己的孩子带走了。但是她发现那个男人也不见了,确切地说,一年多以前,在自己离开之后,那个人渣也跟着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找不到半点儿子的行踪,绝望之下,她意识混乱,疯疯癫癫回到母子俩曾经居住的简陋房子里拿刀自残,最后血流过多而死。 看着幻境中曾经明媚开朗的女孩子此刻眼神空洞,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刀接着一刀往自己身上招呼,旁观的三人无不是怒气冲霄,恨不得将那个人渣置于死地! 他们只能看到女孩子记忆中的场景,即使是意识不清,他们也能看见,但若是那件事并没有发生在她所处的空间里,他们也就跟女孩一样,并不能看到。 比如说她的孩子被关在门外之后,究竟是如何不见的,女孩当时在房间里,没有亲眼瞧见,他们也就看不到。 但是这件事,女孩身在局中可能被蒙在了鼓里,他们这些旁观的人却已经意识到了——小孩消失这件事,绝对跟之前那个人渣有关! 原因无他,实在是那个人渣的行为太奇怪了。 百般温存,勾得学生喜欢自己,却安排其他人与学生发生关系,而且在成功怀孕之后,又停止了这种行为。在发现女孩怀孕之后,他惊喜交加,像是怕这个孩子没办法平安出生似的,专门将她接到一边耐心照料。 在照顾她的时候,他还常常会炖一些营养品,来给女孩补身体,但因为炖煮得太烂,加上幻境也没办法闻到气味,所以他们根本看不清碗里有什么,但都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使最后女孩平安生下了孩子,他们也仍然这样认为!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渣竟然也消失了,就更奇怪了。难道是害怕女孩真的去报警抓他,所以跑路了? 这件事发生在以前的光阴里,没有被记录下来,顾婉他们也不得而知。 若说那个人渣在蒙骗学生时,眼底偶尔还会有不耐的神色闪过,让顾婉他们知道那个人渣心怀不轨的话,那么他对着那个越来越大的肚子,神情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简直就像是真的很期盼这个孩子,迫不及待想要做爸爸似的。 难道这个男人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只是因为自己“不行”,所以必须得用这种方式来获得小孩吗?那完全可以尝试试管婴儿,或者领养一个啊!找人糟蹋自己的女朋友,这完全说不通啊! 刑烨和警察都疑惑不解,不明白那个人渣究竟是怎么想的。 而且那个人渣既然能成为大学老师,受到学生们的爱戴,至少智商肯定是正常的,但瞧瞧他办的事情,就算是个智障,也办不出这样的事来,只怕只有神经病才干的出来! 刑烨两人想不出人渣的动机,心中都觉得那人渣多半脑袋有坑,不然也干不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唯独顾婉,在看到人渣瞧着女孩肚子贪婪又温柔的表情时,她心中已然明悟,而那个两岁小孩消失的情景,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 因为画面还在继续放着,所以顾婉没有将她的猜测说出口,而是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继续看了下去。 自杀之人,自然是没办法去地府往生的,再加上她本身就心有执念,就更不会离开阳间了。她这一生,前面二十年过得幸福快乐,后面的两年却极为辛酸苦楚,死的还那么惨烈,在变成厉鬼的那一刻立即煞气冲天,怨恨霎时冲破了她的理智,她满心都是冲出门外,杀掉所有看见的人,夺回自己的儿子! “没听说京城这几年发生过什么骇人听闻的血案啊!”看女孩变成厉鬼之后,被怨气冲昏头脑,一副要血洗人间的表情,警察若有所思,说道,“难道是被什么人阻止了?” 京城是国家的中心,若真的出了什么一死死几十上百人的命案,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怎么可能作为警察的他却不知道?只可能是这件事情没有闹大,被当做一般的案子处理了。 “肯定是被阻止了,不然之前我们在礼堂墙上看到的那封禁法阵是怎么来的?”顾婉目光不离画面,嘴上也跟着说了一句。 只是不知道,女孩究竟是被谁封禁起来的,而那个动手的人,心里怀的究竟是好意,还是恶念? 不用猜,画面上出现的人物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正是那个害了女孩一辈子的人渣败类,他做出这种事情,存的自然不可能是善意。 匆匆赶来,只用了一个法器就将想冲出门外的厉鬼制住,看到女孩自杀后死不瞑目的尸体之后,人渣似乎很是懊恼,骂了几句,又狠狠踹了尸体几脚,接着又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冲那边汇报了情况,询问该如何处理这个女人。 电话那端究竟是谁,又说了什么,他们都无从得知,只看到人渣就像是一条哈巴狗,点头哈腰地听着,神态恭敬之极。 “你们说,这个人渣做出这样的事来,究竟是为什么?”警察问。 幻境里能看到女孩死亡之后化成的厉鬼,看人渣竟然有能力束缚住女孩的魂魄,自然都知道整件事情肯定不简单,人渣看似神经病的一系列举动,背后的目的肯定耸人听闻至极,只是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罢了。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刑烨摇头说道。 “我倒是有点眉目,等幻境结束之后,我再说给你们听。”顾婉回答了一句,摩挲碧玉指环的速度愈发快了。 人渣用法器困住女孩的魂魄,一把火烧掉了她的尸体,然后趁着天黑带着骨灰来到了两人曾经相处的学校。学校礼堂那时正在修建中,他偷偷将骨灰撒到了和好的水泥里,就在一旁看着工人将礼堂顶楼的那面墙糊好,等工人收工之后,他又将女孩的魂魄逼入了墙体中。 墙里有女孩的骨灰,所以她的魂魄很容易就被吸了进去。 接下来,他用赤红的朱砂混着血,在墙上画出了那副封禁法阵,然后又用腻子粉照着其它三面墙的样子在骨灰墙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将赤红的印记遮盖得严严实实为止。 这个法阵不知道传承自何人,威力极大,再加上那面墙里有着女孩的骨灰,所以她被死死地封在了这面墙里,完全动弹不得。 这里是学校,多的是血气方刚的学生,阳气充裕无比,他又多勾勒了几笔,将整所学校的阳气引来,和封禁法阵双重叠加在一起,就算那厉鬼再凶横,除非是机缘巧合,抑或是高人帮忙,不然绝对离不开这面墙。 厉鬼心有执念,一直想要找到自己的孩子,于是不断地冲击法阵,这让她的魂体越来越虚弱。如果不是怨气和煞气够足,只怕她早就在这封禁法阵的消磨之下魂飞魄散了。 寒来暑往,一转眼过去了几个春秋,她除了魂体更加虚弱以外,对于法阵仍然毫无办法,只能被困在这面墙中,静静看着这个房间。 不知道是有人刻意交代过,还是这个房间本身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狭小的房间始终空着锁着,偶尔听见有学生站在门口望一望,看见大门上面挂着的锁,也很快就离开了。 她的意识偶尔清醒,偶尔却是糊涂的。清醒的时候,她想着儿子现在几岁了,有被人收养,好好长大吗?想着自己是不是就会这样默默在这个世上消散,再也没办法见到儿子了。每当想到这个结局时,她都很难过,但却无计可施。 转机就发生在几天以前。 半夜时分,四个小伙子贪图这里安静,偷偷摸摸跑到礼堂顶层这个房间,砸开锁进来请碟仙玩。她被封印在墙里没办法出来,但还是可以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 因为招鬼失败,心中沮丧的一个男生忍不住拿钥匙在墙上狠狠刮了一下,这一下他自己不知道,却机缘巧合地将法阵中代表“封”的其中几笔破坏掉了。 厉鬼正好清醒着,感应到束缚自己的法阵力量减弱了一小半,她心中喜悦,想从墙中逃出,无奈法阵只被破坏了一点点,再加上学校的阳气压制,她仍然没办法出去。 直到这四个男生再一次开始玩碟仙游戏时,由于法阵破坏了一部分,距离又够近,让她顺畅地感应到了碟仙工具的召唤,她毫不迟疑、当机立断分裂出了一小部分魂魄,顺着这股力量从墙体中逃了出去。 她本身就虚弱,这一小部分魂体更加没什么理智可言,当然不可能在碟仙游戏里给予什么反应,所以执意要请碟仙的那个男生很是失望,没再要求进行下一盘。 但他却不知道,迫于当时画封禁法阵时与整所学校的阳气勾连,厉鬼是没办法在这所学校里害人的,如果不是这几个男生作死,破坏法阵之后还硬要离她这么近请碟仙,厉鬼也还是出不来。 但就是这么机缘巧合,才让她这一小部分缺乏理性的魂魄成功地离开这面墙,跟在了那个喜欢招鬼的男生身边。 ——接着害死了所有人。 第 194 章 厉鬼心中只有一个执念,就是从这里出去,去找回自己的儿子。被分离出去的那一小部分虽然浑浑噩噩,但本能的就会吸收怨气,还会主动将能够增长本体能力的东西带回来,例如人类的魂魄。 而它杀人的方式,在缺乏理智的情况下,也都比照着本体死前所受到的创伤而来。 幸亏顾婉和749局的人插手插得及时,不然这人肯定会越死越多,414寝室另外两个女生也绝对逃不了。 如果说那天晚上玩四角游戏的五个人都各有取死之道,那么整件事情最无辜的,就是最后一天死的,晓晴的那个室友了,简直是遭了无妄之灾。 画面已经全都播放完了,多姿多彩的幻境立刻变成了一片漆黑。这股黑色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循着一定的规律缓缓流动,也不知道究竟流向了何方。 周围的环境一变,三人立刻提高警惕,背靠背站好,以免厉鬼突然出手袭击他们。 虽然他们知道厉鬼生前是个好女孩,但她已经死了,还变成了厉鬼,心有执念不得消,还不知道她为了达到目的,会怎样对待他们。 至少对晓晴那些人,就根本没有手下留情过,不是吗? 顾婉毫不迟疑,将灵力涌入碧玉指环中,指环随着她的心意,发出了幽幽的蓝色光芒,将周围照得一片明亮。十米以内,若是有物体靠近,他们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在厉鬼的域里,自打厉鬼醒了之后,他们的行踪就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自然不存在点了灯之后,就出现我在明敌在暗的情况。而且没了光亮,他们完全就是睁眼瞎,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对于厉鬼,这样的环境却是没什么妨碍的。 如果亮不亮灯都要打一场,那还不如选择让自己的优势变得更大。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厉鬼并没有对他们动手,而是收敛了自身的煞气和敌意,就像她曾经还是那个年轻的女孩一样,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不过,她死的时候也只有二十二岁,的确很年轻,被称为女孩其实也并不过分,但她的状态跟无忧无虑的十九岁差别太大了。若说十九岁那年她还是一颗甜蜜美好的糖果,那么生前的最后两年,这颗糖就被扔到了地上,摔得粉身碎骨,还被狠狠踩了一脚。 三个人都忍不住将手按在武器上,就连警察也不例外。即使厉鬼的态度友善,看起来没想对他们下手,但他们还是不敢放松警惕,生怕厉鬼是伪装的,然后趁他们不备来个各个击破。 “那几个死人的魂魄我可以还给你们,我也可以不再做什么,甚至愿意主动接受惩罚,我只有一个要求!”厉鬼站在他们的警戒范围之外,没有说任何废话,一开口就将姿态放的很低,但说到要求,她的语气又强硬了起来,“就是帮我找到我的儿子!” 这个要求厉鬼还没说出口,顾婉他们就已经猜到了,毕竟看了她生前的经历,知道她一直执着的,也就是这么个事。 事实上厉鬼若真能找到儿子的下落,那她肯定第一时间就冲出去了,但她刚刚发现法阵破了之后,整个魂体出去了一瞬,发现自己并没有办法感应到儿子的下落。即使她现在是厉鬼,寻人的能力超越了生前无数倍,也还是没有感应到。 无奈之下,她又才转头回来找顾婉他们,想着既然这几个人能破开连她都没办法反抗的封禁法阵,说不定也有办法找到她莫名失踪的儿子。 事实上她找对人了,顾婉确实有办法。 顾婉没有立即答应厉鬼的要求,而是莫名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考虑怎么措辞,过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问道:“你想过吗,那个人渣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又为什么是你,不是别人?” 厉鬼再次回忆了一遍以往的记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这两个问题,厉鬼想了许多年,一直都没有答案,后来只能归咎于那个男人肯定有病,而正常人是没办法揣摩神经病的思维的。就连那个男人最后将她封禁起来,她也只是觉得可能是怕自己报复他,所以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但是现在看眼前这个天师严肃的神情,难道那人并不只是因为想要玩弄她的感情而欺骗她,背后难道藏着什么秘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不知为何,她明明早已没有心脏了,但此刻却仿佛又体会到心脏下坠,一直坠落到深渊的窒息之感。 顾婉没有直说,而是报出了一个日期,甚至精准到了具体几点钟,问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生日是在这个时间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厉鬼反问道。 刑烨二人也都好奇地瞥了一眼顾婉。刚刚厉鬼的记忆他们是一起看的,明明当时只说到了是哪一天,并没有精确到哪个时辰,别说厉鬼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顾婉是怎么弄到准确时间的。 “我是猜到的。”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冷声道,“如果是这个时间,那么你的出生日期非常特殊,特殊到了只要有枉顾人命的邪修看见你,都会想要将你掌握在自己手中。你就像是一块唐僧肉,谁见了都会想咬一口!” 想起同为特殊体质的自己小时候在景天王朝遭的罪,顾婉的眼神更冷了,继续解释道:“如果不是现代社会的各种严打,让那些邪魔外道少了很多,只怕你根本活不到上大学的时候!” 事实上,像现在这样的末法时代,能直接凭空推算出人的生辰八字的大师极少,如果厉鬼没有告知别人自己的生辰,也许还能躲过这一劫。 在古时候,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是秘密,绝对不会轻易告知于人,一些位高权重的家族,生了孩子之后,甚至还会故意将报喜的时间往后拖一段时间,以免被外人推算出了孩子的真实八字,用邪术来做不好的事情。 可惜玄学知识断层的太厉害,现代的一些所谓的“大师”水平又不怎么样,更多是以察言观色的手段来骗人,导致现代的人们都认为那只是骗人的东西,也就没将种种忌讳当回事。 她也因此踩了雷,导致只多活了几年,最后还是倒霉地碰见了一个邪魔外道,彻底送了命。 “所以,那跟我的孩子有什么关系?我的体质,会影响到我的儿子?”厉鬼眼神发直,喃喃道。 她想起记忆中那个人渣对自己敷衍不耐,却又对自己的肚子温柔关心的态度,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但心中已然涌起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 过去的事情她总是想不通,那个男人的态度前后矛盾,待她也总是时好时坏,明明有时候能感觉到他的关心,但有时候又只有冷漠,若即若离,让人心生不安。她刚离开这个男人的时候有想过,如果不是他做的太绝情,太恶心,她说不定还会再争取一下那份感情。 当然了,在看到是这个人将自己封禁起来之后,她就已经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活着的时候欺骗她,死了之后还要封印她,如果她还念着那个男人,那只能说明她贱! 她当然不是放不下的人,现在对于那个男人,她除了恨以外,也就没有别的感觉了。但是孩子不一样,即使孩子的父亲她根本不知道是谁,但母子俩相处了这么久,就相当于她的命根子,是她的执念所在。她突然想到,如果那个贱人一开始就是冲着让自己生孩子去的,那是不是说明儿子是被他带走了? “你的体质属阴,而且极阴,怀孕的时候如果精心照顾,多晒太阳,合理地补充营养,吃一些热性的食物,你的体质就不会影响到你的儿子。”顾婉叹了口气,同情地望着厉鬼,说道,“但是,我注意到了,在你怀孕的时候,他只让你卧床休息,连出房门都很少,名曰照顾,实为□□;而且他每天还会给你煲一碗根本看不清材料的汤,你都喝了吧?” 刑烨和警察面面相觑,他们想起刚刚看到的记忆,发现果然是这么回事,一时之间,更加同情被骗得彻底的厉鬼了。 厉鬼气得浑身发抖,连魂体都动荡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按捺住了想要杀人的冲动,咬牙说道:“他说我身子弱,要多休息,还说他妈妈怀他的时候就是因为在外面散步摔了一跤导致他早产的,所以他很担心我会在外面出意外。我当时想医院生孩子可以剖腹,所以就顺着他了!” 面对爱情,年轻的她是柔顺的、可爱的,只是没想到一心以为的良人,皮囊底下却是这般不堪! 想起那时她喝过的汤,厉鬼心中恨极,问道:“那个汤,是不是也对我儿子造成了伤害?” 所以那个人渣才宁愿再找个陌生人来跟她发生关系,也要回避自己成为孩子真正的爸爸吗?是怕如果是他的骨肉,他会下不了手? 厉鬼在心中这样猜测。但是她已经决定了,如果她从头到尾是被骗了,如果她的孩子真的是被那个人渣带走了,这次出去,她一定要亲手宰了那个混蛋,将他的魂魄抽出来折磨到魂飞魄散! “母体怀孕的过程,其实是一个聚阳的过程,从某些方面来说,是既强大,又脆弱,我们都知道,有很多药物都可以影响到胎儿的状态。”顾婉神色严肃,娓娓道来,“虽然我在记忆里同样看不到他用了哪些材料,但我猜,那些材料肯定加重了你阴性的体质,让你在不流产的情况下,进而慢慢让你肚子里孩子的体质也同样变得极阴。” 第 195 章 极阴之体怀孕之时被灌入大阴大寒之物,生下来的孩子体质如何,结果简直是显而易见,这样百转千回,用尽各种手段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对那些邪魔外道来说,那就是无价之宝! 有了这样的宝贝,他们可以施展一些阴毒至极的邪法,其中最为残忍可怖,灭绝人性的,莫过于培养小鬼了。 可能很多人认为,小鬼和古曼童是同一种东西,但其实不是的。 真正的古曼童,是T国高僧秉承着一颗慈悲心肠,为无枝可依的婴灵或是夭折而亡,没办法去地府的孩子们制作的用以寄居的身体。平时高僧会每天为他们念经度化,就连供品,也只是清水鲜花瓜果之类,绝不会沾染血腥。 除开那些利欲熏心,想要利用这行来捞钱的假大师以外,任何有德行的人都不会同意让古曼童去做坏事,那就像是在一张白纸上泼污水,将美玉扔在臭水沟里。总之,沾了血的古曼童绝对没有好下场。 就像杨梦舒,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之后,她特意在T国将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做成了古曼童,想要靠它来报复仇人、征战娱乐圈。想法倒是不错,但如果不是巴颂帮她把那尊古曼童偷出来,想必她也是没办法直接从高僧那儿将孩子取走,带回国内的。 而小鬼就不一样了。 小鬼的出现绝不会有善意,只会是无穷无尽的恶念!培养小鬼是禁忌之术,若真有人敢动手做这个,那在江湖上肯定是人人得而诛之,绝不会有例外! 早在景天王朝,天一阁兴旺发达之时,顾婉的师祖就与玄门所有江湖同道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华夏决不允许存在这样的术法! 无论是何门派,当时所有关于如何培养小鬼的书籍都被烧掉了,就连顾婉,也只看过简单的记载,而培养小鬼时,其中一些详细复杂的步骤,她其实也说不大清楚。 虽然过程不清楚,但小鬼的可怕和逆天,她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如果真的是小鬼,那么就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搞定的事了,就算带上刑烨,两个人加在一起也只是送菜的份。 顾婉眉尖紧蹙、心中沉重万分,迅速将她担心怀疑的事情一一说了个清楚。 “……总之,虽然这只是我的怀疑,但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我说的那种,如果真的是小鬼……”顾婉望着对面的厉鬼,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只能祈祷我们能解决了。” 虽然极有可能令这厉鬼发狂,但她觉得,话还是要说在前头,不然就算现在瞒住了厉鬼,往后若出了墙,真的见到那个最糟糕的情况,还不知道厉鬼会恨成什么样。 无论如何,这也只是她最坏的猜测而已,万一没那么糟呢? ——就连一向淡然自信的顾婉都在心中希望最糟糕的情况不要出现,由此可见小鬼究竟有多么难缠了。 “如果要将我的孩子做成小鬼,是……是怎么做的?是不是会受很多折磨?”厉鬼勉强压抑着自己的煞气,目光执着地望着顾婉,非要寻得一个答案。 顾婉迟疑了片刻,仍是缓缓地点点头,却没说话。 事实上,只单单用折磨二字来形容孩子被做成小鬼的过程,顾婉觉得太轻了。那不是简单的折磨,而是残忍到极点,痛苦到极点,是人类根本无法靠想象能感知的磨难! 培养小鬼的具体步骤由于古籍被销毁,顾婉并不清楚,但她所学甚杂,里面需要的一些器具和材料她也是知道一二的。 比如培养小鬼的全套工具需要用纯金打造,而且在使用之前,必须提前用它取过人命,沾过人血,像这样带着煞气和怨气的纯金凶器,在培养小鬼的时候,能够最大程度的激发它的怨气,强化它的能力。 而且小鬼需要每天浸泡在血池中,里面的血液都是惨遭虐杀,满腔怨气的人血。想一想灌满一个池子需要多少人的血液,而且每天池子里的血液都得是新鲜的,这背后无疑是一座尸山血海! 小鬼在活着的时候,会经历种种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满了九九八十一天,达到了制作者的要求,才会让他受尽苦痛而死。 生前受到的折磨越残忍,那么小鬼出世的时候,资质也就越逆天。 正因为这样,所以邪修会想尽办法来精细地去折磨那个孩子,一边用各种药材吊着他的命,一边又天天让他处于濒死的状态,这样的折磨甚至还会被控制在九九八十一天这个固定的时间,追求最完美的状态,哪怕提前一天毙命,小鬼的培养也算失败。 不得不说,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邪修,恐怕已经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人了吧?简直与恶魔无异! 即使心中对孩子的下场有了极为不堪的设想,但顾婉仍然什么都没说,她不忍心在一位母亲面前谈起这些,毕竟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她由衷地希冀是自己猜错了,打心底里盼望那个孩子没这么惨。 “也……不一定是小鬼吧?说不定是什么别的目的呢?”刑烨捏紧拳头,双眼看着地面,不知是在问顾婉,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华夏关于培养小鬼的方法早就断了代,但其如何逆天,如何可怖,不少门派的典籍上都记载过,刑烨作为749局新一代的领头人,在观摩隶属国家的玄门大派典藏的时候,自然看了不少,有一些了解。他是真的不希望小鬼这个武器出现在华夏的大地上,那对所有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是的,没错,在很多人看来,小鬼没有人性,甚至已经不能算是人的魂魄,而是一件会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的武器! 如果真的是小鬼,那么这绝对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算是749局所有人全部出动,集体围攻已经成形的小鬼,恐怕也奈何不了它,这必须得发动华国所有的玄门人士来共同商议,共同想办法解决! 顾婉叹了口气,面色沉重,说道:“我之所以觉得是小鬼,还因为那个人渣不是孩子的亲生爸爸,甚至在夺走孩子之后,他没有杀掉小孩的妈妈,而且在她自杀后,他也没有让厉鬼魂飞魄散,而是将她用这种隐秘的方式封禁了起来。” “这个法阵不但有封印的效果,还会不断磨灭阵中的魂魄,如果不是那四个男生误打误撞把你放了出来,我估计你已经快要在法阵的作用下魂飞魄散了吧?”顾婉望着对面的厉鬼说道。 厉鬼点头承认,说道:“的确是这样,如果不是我分裂出去的这一小部分魂体带回了这些怨气和魂魄,让我补充了一点,我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魂飞魄散。” “那就没错了,小鬼之所以还没被恶人放出来作孽,肯定是在等你魂飞魄散,一旦你的魂魄消散了,他便再也没了顾忌,可以大范围地操控小鬼杀人作恶了。”顾婉如此说道。 “为什么?”刑烨满脸不解。 他问的这个问题,在场除了顾婉以外都想问,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顾婉身上,等着她来解释。 “小鬼在成形之后,最先动手杀的人,你们知道是谁吗?”提出问题的顾婉没等有人回答,继续开口说道,“是它的生身父母。” “小鬼以怨气为根基,只要怨气不灭,它就永远不会消失,而它怨恨最深的,无非就是被父母抛弃这件事,所以一旦它成了形,就会第一个去杀自己的父母。” “我没有抛弃我的儿子!”厉鬼心中愤怒,声音蓦地尖利了起来,厉声呵道,“我绝不会丢下我的孩子!他是被别人偷走的!” 孩子就在自家门外失踪这件事给了她莫大的打击,连死之前,神智已然疯疯癫癫了,她都想着要找到儿子。在场看过她记忆的人都明白这件事就是她的底线,她的逆鳞。 顾婉叹了口气,神色悲悯:“你想过没有,你认为只是把孩子关在门外让他冷静,但听过你常常在他耳边说的‘再也不要你’这样的话,他真的不会把你的话当真吗?” “被你关在门外的孩子只有两岁,他分不清话的真假,只会无条件的相信你,他也没办法通过你歇斯底里的表象发现你对他深藏的爱,他可能是真的以为自己被扔掉了。”顾婉越说,厉鬼的表情越是痛苦,但她还是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着,“也许那个邪修一直观察着你们,看到这个难得的机会,就直接将孩子抱走了。” 抱走以后,当然会添油加醋,想尽办法让孩子彻底相信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这样等小鬼成形之后,因为这件事受尽了折磨的小鬼就绝不会原谅自己的父母,而是会用各种残忍的方式虐杀双亲。 而杀了父母的小鬼,将再无弱点,永无人性,这绝对是最难缠的邪祟! 以子杀父杀母,天道不容,这也是为什么培养小鬼的方法会被禁止的原因之一。 明明早就没了心脏,但顾婉的话像是一把把尖刀戳在厉鬼的心上,让她剧痛难忍。但她不能失控,因为还要留着魂魄去找回被恶人偷走的儿子! 厉鬼用尖锐的指甲给自己狠狠来了一下,放出了一些暴涨的怨气,让自己的神智尽快平静下来。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那个人渣选择让别人来做孩子亲生爸爸的原因,”顾婉顿了顿,给了厉鬼一些接受的时间,然后继续说道,“恐怕在他看来,你和那个男人,只是他为小鬼成形送上的一份祭品。小鬼断绝轮回,永无来生,一旦杀了你们,它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但是你自杀了,在我看来,这可能是我们破局的关键点!” 第 196 章 提到关键之处,顾婉的语速也不由得加快了:“如果你活着,那个邪修只用等着小鬼来杀你就行了,但是你死了,却很有可能让培养小鬼的那个邪修失败。所以当时你自杀了,他才会那么惊讶,而且还很懊恼。” 所有人回想起当时那个人渣的表情,的确是不想让厉鬼死的样子。只是又为什么会这样?即使人死了,不是还有魂魄可以给小鬼杀了出气吗?只要杀了生身父母,不管是□□还是灵魂,最终的结果不都一样吗? 两人一鬼又将疑问的目光放在了顾婉身上。 顾婉一看,就知道他们想问什么,当即解释道:“小鬼的确可以灭魂,也以虐杀人的□□,折磨人的灵魂为乐,但是父母的地位始终是特殊的。” “如果父母都还是人,它虐杀的时候,杀了也就杀了,双亲的魂魄会即刻消散,没办法喊出半个冤字。它也不会特意去问,去追究‘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抛弃我’,‘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这件事。它只在乎自己被双亲抛弃了,而它要杀人泄愤。” “但是魂体与魂体的接触和交流却不是这么复杂的,虽然也靠说,也靠问,但更多的,是靠感知。”顾婉望着厉鬼,神情复杂,“你与他有母子缘分,血脉相连,彼此之间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我这么说吧,如果你变成了鬼之后,与自己儿子培养成的小鬼见了面,它立马可以感知到你对它的在意,对它深藏的爱,以及根本从来都没有产生过不要它这个念头。更何况你还因为找不到它这件事自杀了!这说明它以为的你不要他,就只是一个误会!” “小鬼怨气最深的就是父母的抛弃,然后才是生前痛苦难当、夜以继日的折磨。你这直接让第一件事都不成立了,相当于破坏了小鬼成形的根本,你说那个邪修敢不敢让你的魂魄出现在小鬼面前?”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说道。 “那为什么邪修没有将她打得魂飞魄散呢?照厉鬼当时的记忆来看,他绝对有这个本事。”说话的是警察,他从刚刚起,一直在旁边听着,虽然不了解玄学知识,但顾婉讲的通俗易懂,让他一听就明白。 “母子之间有特殊的感应,如果厉鬼的魂魄是被那个邪修打散的,那么他一定会沾上这个因果!若是小鬼感应到自己的妈妈连魂魄都被别人打散了,你猜它会不会放过那个人?”虽然说是要别人猜,但顾婉却没等大家回答,又继续往下说道,“不会的,它绝不会放过那个人!在它看来,自己的父母自己可以杀,绝不能死在别人手里!” “所以要是当时那个邪修灭了厉鬼的魂魄,小鬼肯定与他是不死不休!他好不容易得到能培养成小鬼的孩子,哪舍得这样功亏一篑?” “这杀又不能杀,灭也不能灭,还不能让你们有机会见面,我猜当时情况比较急,他没办法一直耗在你这边,所以才用封禁法阵和学校的阳气双重镇压你。有一整所学校的阳气顶在前面,即使法阵是他画的,小鬼也找不到你的下落。而且我猜他为了避免你们遇上,根本没有放小鬼出来过!等你魂飞魄散,一切都没有痕迹了,他再放小鬼出世,到时谁都奈何不了他!” 虽然只是猜测,但顾婉看起来却十分笃定。 “如果真的是小鬼,那的确是有这个可能。”刑烨在一旁也开口了,“因为近几年国内并没有大规模被虐杀而死的案件,这说明就算是存在小鬼,它也并没有被放出来为祸人间。” 小鬼以虐杀人类为乐,所以它要是杀人,特征特别好辨认,无非是怎么血腥怎么来,怎么残暴怎么来,足以让所有看过现场的人都胆寒。 749局监察全国的灵异生物动向,他们并没有遇到过诸如此类的案件,说明小鬼的确还被人偷藏着。 “你们这就确定是小鬼了?不是说只是猜测吗?”警察难以理解地望了另外两个人一眼,不满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们连求证都没有做,就这么下结论了?” 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证据,这无凭无据的就给出结论,判案哪能这么简单?如果他们当警察的也这样,那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冤假错案! “如果按照我的猜测来推断,是最合理的,”顾婉解释道,“唯有我猜测的是对的,才能解释那个人渣为什么不当孩子的爸爸,以及他为什么不打散厉鬼的魂魄这两件事。” “你可能不明白,我们玄学界对小鬼这个东西有多深的恐惧,”刑烨也开口解释道,“哪怕小鬼存在这个世上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也值得我们所有人警惕!主要是小鬼太过于逆天了,完全成长起来的小鬼简直没有任何弱点,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可能也打不过它!”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顾婉看着厉鬼,郑重道,“你就是它的弱点,足以动摇它根基的弱点!” 厉鬼冷哼一声,不屑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以阳间为重,还会为了这个而去伤害我的儿子?” “凭你是位母亲!”顾婉清澈的双眸眨也不眨地望着厉鬼,认真道,“如果你的儿子真的被做成了小鬼,应该还没来得及杀人,就算是杀了人,到现在犯的杀孽应该还不深,还能解救。如果现在不阻止它、超度它,让它杀出了性子,那它可真就永无来生,只能等着魂飞魄散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想你肯定也不愿意让你的儿子变成以虐杀为乐的凶手,更不愿意它永远也转不了世吧!” “更何况,它如果被做成了小鬼,凶手肯定是那个曾经骗了你,害了你,还抢走你儿子的人渣。你愿意自己的儿子认贼作父,无条件地听从那个人渣的命令,为他杀人作孽吗?”顾婉一针见血道。 怎么可能愿意?这个世上绝没有一个正常的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沦落至此! 厉鬼心中烦闷,她当然不愿意儿子落在那个人渣手里,但照眼前这些人所说,她的儿子被人故意制成了小鬼,就算将儿子救回来,他又真的能正常去轮回吗? 作为母亲,这一世没能给他幸福的生活,她希望下辈子两人能再做母子,她到时候一定会好好补偿儿子。即使没有那个缘分,那么在她魂体还存在的时段,她也希望能多陪伴着自己的儿子。 听着厉鬼将她的顾虑说完,顾婉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它没杀人,没沾血,一切事情都好解决,但如果它已经开始杀人了,那可能就……” 他们天一阁守正辟邪几千年,一向与地府交好,再加上她自己也跟地府的某些阴差关系不错,如果情况不严重,打个招呼,从轻发落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了,国有国法,阴间的律法只会更严格。如果真的杀了人,自然不可能就那么简单的被放过,地府的种种刑罚等着需要受惩罚的罪人。 剩下的话顾婉没说完,但她的言下之意,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厉鬼听了这番话,虽然始终没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但也知道这肯定是顾婉的底线了,当即冲着顾婉跪下,恳求道:“我杀了人,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我只求你们帮我找到我儿子,就算是让我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这个厉鬼做鬼时间不长,又一直被封印在这里,对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事实上若是小鬼出世,那么她作为小鬼的母亲,绝对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堪称对付小鬼的专属利器! 顾婉本不打算受厉鬼的礼,但若是她不受,厉鬼肯定无法安心,再加上这件事的确需要她来出力,受这一礼倒也受得起,所以她便坦然接受了。 “你之前杀的那六个人,现在就把魂魄给我吧。”顾婉直截了当说道,“杀人是重罪,等你到了地府,刀山上总要去走一遭的。但是现在,小鬼的事情更重要,所以你暂且留在阳间,等这些事都了了之后,再说其它吧!” 厉鬼现在有求于顾婉,表现得很是听话,顺从地将藏在域中深处的魂魄交了出来,还顺便解开了对他们的控制。 没等那些魂魄说什么,顾婉就将他们一一收了起来,用自己的灵力包裹着,让他们在自己随身带着的小瓶子里休养。这些魂魄生前死于非命,死后又一直受人所困,神智浑浑噩噩,魂魄也有些受损,现在被她阴性灵力酝养一番,想来恢复的也会更快些。 整个域本身就在厉鬼的操控下,现在封禁法阵已解,再没什么东西能困住她。她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领域收了起来,周围的景色一阵变幻,三人一鬼又重新出现在了之前那个狭小的房间里。 墙上的图案早就已经消失了,地面上一片狼藉,都是之前刮墙皮时掉落下来的粉块。 “我们应该怎么找到小鬼?”刑烨不擅长寻人,现在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 “那个人渣把厉鬼的骨灰混在了水泥里,这些水泥现在还挂在墙上,”顾婉指着这面墙,说道,“母与子血脉相连,用母亲的骨来去找儿子的S……身体,再合适不过了。” 她原本想说尸体,想了想,还是体贴的改了个词,没去刺激飘在半空中的那个厉鬼。 “以前有封禁法阵在,混了骨灰的水泥是没办法弄下来的,现在法阵消失了,再弄就简单多了!”顾婉道。 “怪不得刚刚来铲墙皮的那些人只能铲下作为掩饰的那几层腻子粉,剩下的一点都弄不下来,原来是法阵在作怪。”刑烨后知后觉。 第 197 章 不得不说,他们还是很幸运的。又或许是华夏国运当头,即使小鬼已经被制作出来这个事实无法逆转,但也许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让那个邪修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将其放出来为祸人间。 与厉鬼达成了共识,接下来的操作就很简单了。 即使骨灰被混在了水泥里,糊在了墙上,顾婉仍然可以毫不费力,用母亲的骨灰来去追踪儿子的——身体或是尸体。 邪修为了更好地控制那个可怜的孩子,退一万步说,即使没有将他制成小鬼,也必然不会放任他离自己太远。 也就是说,最好的情况就是小孩儿没事,被别人收养了,那他们可以直接找到孩子的下落;如果孩子真的死了,凭借此法,他们也能找到尸体所在。这种寻人术法神奇就神奇在此处。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刑烨又重新让局里给他们安排了一辆车过来。警车太敏感,而749局的车辆又担心邪修提前有所了解,这样会引起他的警惕,还是再找辆与他们都毫无瓜葛的车最安全。 至于厉鬼,顾婉将她带在身边,让她寄宿在自己胸前特意别上的一枚胸针里。顾婉用自己的灵力紧紧包裹住了她的魂体,让她能随时看到外界,而且保证让任何人感受不到任何她的气息。 有了厉鬼的骨灰作为指引,大概两个多小时以后,车子越开越偏,顾婉三人很顺利的来到了与京城毗邻的T省的郊外一处。 虽然是郊外,但华国人多,也并不是什么毫无人烟的地方。骨灰指引的,就是坐落在郊外的一家工厂,占地面积不大,挂在门口的牌子也写的很含糊,一点都看不出来里面究竟是做什么的。 查清楚确切位置之后,他们将车远远的停在一边,稍作遮掩之后,这才在警察的带领下,来到工厂大门对面最适合观察的地方,趴在地上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顾婉,你觉得怎么样?”问话的是刑烨,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比不上顾婉,现在最好是听专家的意见。 精纯的灵力从经脉游走到双眼,顾婉的眸中一阵金光闪耀,她眨也不眨地望着这片面积并不宽广的厂区,微微皱了皱眉,答道:“没有发现任何怨气,不过我觉得这里有些异样!至于是哪里不对劲,一时我也说不清楚。” 厂区里的建筑鳞次栉比,里面的工人可能都在忙着生产着什么,厂房之间,也没有看到有人在里面走动,除了大门外一左一右安排了两排保安在站岗,看起来有些多余以外,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这几个保安不对劲!”警察趴在地上,目如鹰隼死死盯着身姿挺拔的两排队伍,低声道,“看他们站岗警戒的样子,身手好的很,我敢打赌,他们绝对都在军队里待过,还不是一般的那种!” “军人退伍当保安不是很正常吗?哪里奇怪了?”顾婉不懂就问。 “你可能没有见过正常的工厂,像这种周围人烟稀少,半天都没有一辆车出入的工厂,老板聘个老头当门房,意思意思就不错了,哪舍得安排这么多保安站岗?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只能说明,里面的东西格外重要,重要到老板认为值得花钱安排这么多人来守着。”警察解释了一遍。 “而且你们仔细看这工厂的布置,这里、那里,还有那边的第三条街,”警察随便指了几处,提醒道,“厂里厂外,没有一个人在里面行走,摄像头倒是安了不少!看这些保安也没有四处巡逻,说明监控室里肯定有人时时盯着,能随时跟他们沟通情况,所以他们才只用在门口站岗!” 顾婉顺着指引仔细看,发现的确如警察所说,整个工厂都在摄像头的监视下,完全没有一处监控死角,对于一家普通的工厂而言,的确是非常不正常。 这戒备森严的架势,说是在里面生产毒/品,也完全说得过去。 “那……这个工厂究竟是谁家的?又是干什么的?你们查到了吗?”顾婉又问。 工厂牌子上只写了“XX第二厂”,至于这个第二厂是做哪行的,一字未提。在查到骨灰指引的地方就是这处工厂之后,警察和刑烨都往自己顶头上司那儿递了消息,询问工厂的信息。毕竟现在是现代社会,大数据时代,任何信息都会记录在案,在有特权的情况下,查个消息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还包括了开电脑和发信息的时间。 “厂方登记的是一家制作酱油的工厂,”警察看着手机上才收到的信息,说道,“不是什么大牌子,之前也没有怎么听到过这个名字。” “这个牌子我倒是听说过,的确是名不见经传,被几个大牌子的酱油压在地上摩擦,老板应该亏的挺惨的,”刑烨跟着补充,说道,“像这样年年亏损,竟然还有钱请这么多人站岗,一想觉得更可疑了。” 越是可疑,他们就越是不能轻举妄动。万一真的有小鬼,他们引起了那个邪修的警惕,放出小鬼来无差别杀人怎么办?顾婉和刑烨两人绑在一起也打不过! 所以这次顾婉三人也只是来查探一趟,确定厉鬼孩子的位置,并没有此刻就决战的意思。 “任何邪祟,都会有怨气煞气,刚刚从工厂上方的气来看,倒真没发现有怨气,”顾婉看起来有些苦恼,说道,“但是这些怨气煞气都可以用别的方法遮掩,就这么站着粗粗一看,倒也说不准。就像我,可以想出几十种法子掩盖掉那些东西的踪迹,保管你们749局里很多人都看不出来!” 而且即使顾婉没有看出气场的异样,但她的第六感却告诉她这个地方没有那么简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天来了,又是在郊外,居高临下趴在山包上的顾婉将外套拢了拢,感觉周围的温度像是比别的地方稍微低一点点。 “要想知道里面有什么,还是得进去看一看。”刑烨盯着大门,一脸的跃跃欲试,接着又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可惜这监控的太严密了,我压根儿混不进去。” “我倒是有办法隐藏行踪,不过……”顾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警察打断了。 “如果那小鬼真像你们说的那么危险,我建议大家都不要进去了,”警察神色严肃地开口,试图打消他们危险的意图,“你们之前不是说了吗,小鬼你们对付不了,万一发现你们了呢?那不是送上门去给别人杀吗?我觉得你们要搞清楚,这一趟过来只是查探,不是拼命!” 无论是军人还是警察,讲究的就是一个团结,不推崇个人英雄主义,更瞧不上这种纯粹送死的行为。 而且,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就当是为国捐躯,但是如果顾婉的猜测是真的,他们查探的时候惊扰到了小鬼,让背后的邪修驱使小鬼对周围的老百姓大开杀戒怎么办?他们必须将人民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警察的想法的确更负责任,但他还是对玄学范畴了解的不够多,不明白天师手段的神奇之处。 虽然被怼了几句,但顾婉明白他的心思,倒也没生气,而是好脾气地解释道:“正是因为我们是来探查的,如果不进去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有小鬼存在,华夏所有玄门人士都没办法安心!我们必须根据调查的结果来做准备!而且我有隐藏踪迹的符箓,摄像头绝对没办法察觉我的踪迹,这你完全可以放心!” “你身上不是还带了鬼吗?”警察见说服不了顾婉,灵机一动又想出了一个办法,“你自己不进去,让那几个鬼进去帮你打听消息,不是更方便?”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顾婉在心中思忖。 只是厉鬼干系重大,若真的被邪修发现踪迹,那最重要的这个杀手锏可就没了!所以不到紧要关头,绝对不能放出厉鬼,只能让其先乖乖待在她身边。 至于晓晴他们,只是普通鬼魂,倒是可以放出来试试。 不过若是里面真的藏有小鬼,邪修会什么准备都不做,任由普通鬼魂在里面查探吗?她觉得只怕不大可能。 如果厂区里有邪修布置的,针对鬼魂的手段,那么她请晓晴他们进去打探消息的举动,就是对他们的一种不负责任。 顾婉心中犹豫,沉默着环顾四周,半晌没说话,突然,她眼前一亮,低声说了句“跟我来”,就慢慢后退下了山包。 她轻手轻脚朝着山脚下的坟包群跑去,警察和刑烨也紧随其后。 眼前的坟包群位于山脚背光处,总共有十几个,距离隔的不远,墓碑上的姓氏相同,应是同一个家族的埋骨之地。 顾婉将灵力置于喉咙和手指,一边用手轻敲墓碑,一边低声呼唤着什么。那声音太低太小,刑烨和警察都没有听清楚。但不知为何,看着顾婉从一个又一个墓碑前面走过,他们觉得一股寒意涌来,这个空间像是多了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变。 刑烨知道顾婉有阴阳眼,也知道她此刻在招这里的魂魄,但是警察却不知道。不过两个人都很有眼色,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等待,丝毫没有要去打扰的意思。 顾婉敲完了所有的墓碑,在她的召唤下,一缕白色带着浅灰的雾气慢悠悠地出现,接着变成了透明的魂魄——只有一个魂魄还留在自己的尸骨附近。 坟茔仍在,魂魄消失,顾婉却并不感到奇怪。毕竟人死之后,立即去往地府轮回的魂魄也不少,说不定这里也是同样的情况,反正只要还有一个魂魄,能够让她询问就够了。 谁知这唯一一个属于老人家魂魄的讲述,却让她知道,这件事真的没这么简单。 第 198 章 “工厂里……奇怪的事?”在顾婉灵力下现形的老人家颤颤巍巍地飘在半空中,摆手道,“不能说,不能说啊!” “那里有鬼,有鬼!不要去,你们千万不要去!”老人家不知为何激动了起来,脸上层层沟壑交错,眸子里浑浊不清。 三人听闻之后,都有些讶异。里面有鬼?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就连这位老人家自己,不也是鬼吗? 不过随即又想到他们是跟随着骨灰的指引过来的,想来老人家口中的“有鬼”,多半不是普通的鬼魂。 摇头大声喊完话后,老人家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他感到恐惧的事情,此刻魂体竟动荡了起来,一副骇得连魂魄都稳定不住,随时会遁入地下的样子。 见状,顾婉迅速运功,将阴性灵力渡给这位老人家。过了半晌,在灵力的影响下,才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老人家,您说的‘有鬼’,指的是……什么?”顾婉见这位老人家此刻魂魄平稳,这才开口问道。 老人家倚靠在自己的墓碑旁,重重地叹了口气,指了指周围的十几个坟茔,问道:“后生,你们知道这几处坟里都埋的是谁吗?” 这话问得无头无脑,跟顾婉刚刚问的问题也搭不上边,但她见老人没有直接回答不知道,而是绕着弯子问他们问题,想必这位老人对那个酱油厂还是知道些什么的,所以她愿意留在这里继续配合这位老人家。 而且刚刚敲击墓碑时,顾婉专门注意了上面刻的字,心中知道答案,于是开口说道:“想来应该是和您老一个家族的人吧!” 老人家见她猜对,也没感到惊讶,而是换了个飘着的姿势,又继续说道:“我们是附近村子里的庄稼把式,你猜的没错,埋在这里的人,都是一个家族的。这些年,年轻人出去打工的打工,考大学的考大学,都奔着大城市去,除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没人想继续留在农村,这死了之后,也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能埋在一起啰!” 一边说着,他一边飘向身旁另一座坟,想用手拍拍老兄弟的墓碑,就像曾经拍向兄弟的肩膀一样,无奈却忘记了自己鬼魂的身份,直接拍了个空。 见自己的手掌从坚硬的墓碑中穿了过去,老人家眸光黯淡,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说起来也不怕后生你们笑话,原本我们十几个老头老太太盼着儿女回家多看看我们,都撑着留在阳间,没舍得走,但是孩子们都忙,哪能常常回来看我们?最后也只有我们几个老家伙互相作伴啰!” 这老人家像是很久没有跟别人沟通过,嘴里唠唠叨叨,半天说不到重点。 最后还是警察最机灵,见老人家只有一个魂飘着,开口多问了一句,这才将话题拽了回来,“您说有朋友相伴,这里又有十几座坟墓,怎么只有您一个魂魄在呢?” 是啊,顾婉明明招的是这一片坟墓里所有的魂体,怎么就只有一个魂魄出来?之前以为是了结了心愿之后去了地府,现在老人家都亲口说出他们约好留在阳间互相陪伴了,想来肯定不是她之前猜测的原因。 听到这个问题,老人家怔了怔,随即流下了两行眼泪来。这眼泪晶莹剔透,里面像是蕴含着莫名的力量,与他浑浊的眸子不太相称。 鬼魂一般不流泪,如果伤心哭泣,那眼泪里一定包含着灵魂本身的力量,极为伤魂。顾婉连忙又是一道灵力灌输过去,劝道:“您可别哭了,好不容易魂魄稳定了一些,现在一哭又前功尽弃了!” 这老人家又是普通灵体,本身就虚弱,再多哭个几次,只怕便会就此消散在这个世上。 “唉,”老人家又叹了口气,伤心道,“本来我们这些老家伙待的好好的,对面突然建起了工厂,我们中间有人感兴趣,就常常飞过去看。” 顾婉三人明白这位老人家终于讲到了关键时刻,他们都打起精神来认真听。 “一开始还好,打地基、浇筑地梁……就是正常地建厂,比我们那时候可先进多啰!那段时间,住我隔壁的二狗子天天在我们面前聊在工地里看到的新鲜事。”老人家用怀念的目光望了望他身旁的一座坟墓,“这里离村子远,村里又都是老老小小,我们都做了鬼,当然不方便回去,免得冲撞了,当时对面热闹,大伙儿都很愿意去看看。” “那段时间我儿子正好回了老家,比起跟大伙儿去凑热闹,我更愿意回去瞧瞧儿子,所以我就没跟着去。哪知道……”老人家眸中闪过惊恐之色,魂体又开始动荡起来,“那天早上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对面有个厉害的人,他站在最高的楼上,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收走了工厂里所有的鬼。我因为不在工厂,又躲在自己坟墓附近,这才躲过了一劫。” “从那天以后,这些老家伙们我就再也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老人家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嘴上这样说着,眼底却满是悲哀,看来心里也明白自己那些老伙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您有没有过去那边工厂看看?”顾婉追问。 老人家苦笑道:“这一片不止葬了我们十几个,别处还有其它坟茔,当时那么多鬼魂全都在里面消失了,我一个孤魂野鬼,哪还敢过去?我盼他不来找我的麻烦都来不及!” “虽然没有过去,但我隔得近,对面一些大波动,我还是有感觉的。”老人家坐到自己的墓碑上,说道,“那个厉害的人不知道做了什么,对面的气息越来越可怕,我待在自己的墓里,都觉得害怕。” “坟茔在这里,尸骨就埋在底下,隔得这么近,我是避也没法避,跑也跑不了!受那个可怕气场的影响,我的魂魄是越来越弱,如果不是后生你们过来,给我灌了点力量,只怕再过几天,我这把老胳膊老腿就魂飞魄散啰!” 老人家太久没有出来活动过了,忍不住坐在墓碑上甩了甩腿,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只能说,对面工厂我没去,但是那个人真的厉害得很!而且那个厉害的人后来还带来了更厉害的家伙。嘶——” 老人家忍不住违背魂体本能,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是人,感觉不到,我这个做鬼的感觉特别清楚,就像山里的大虫张嘴躺在你旁边,你随时都有会被它吃掉的恐惧感。那个感觉,别提了……” 一边说话,老人家的魂魄微微动荡着,看那反应,的确是恐惧异常。 也的确是这样,如果不是顾婉的灵力起了作用,这位老人家的魂魄早就已经意识混乱,陷入长久的恐惧之中,更别提还能回忆之前的经历,准确描述自己的感觉了。 “所以说,您认为厉害的家伙不是一个人?”刑烨想了想,开口问道。 “不是人,也不是一个人。”老人家摇头否认,语气肯定,“最开始那个是不是人我不知道,但是后面的那个绝对不是人!” “我绝对没有感觉错,那个后面来的一定是个大家伙!”老人家的语气斩钉截铁。 都说鬼物的感觉灵敏,尤其是在面对更高级别的怨魂厉鬼的时候。能让老大爷这么笃定,工厂里有小鬼的可能性又上升了几分。 顾婉三人冲这位老人家道了谢,并承诺会送他去地府往生之后,就将他收了起来,与晓晴他们放在了一起。这个地方离工厂太近,她不敢在这里开鬼门送老人家入地府,害怕会打草惊蛇,只能暂时先放着,等事情结束了再来一起处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问话的是警察,是他提出要顾婉驱使鬼魂进去打听消息的。这个提议已经是他想象力丰富的结果了,现在知道里面有埋伏,鬼魂进去了就没办法回来,他自然也没辙。 尤其是晓晴那些鬼知道他们这边的一些信息,被抓之后万一透露给工厂里的犯罪分子,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刑烨心中为难。如果不进去,就不能确定是不是有小鬼。拿不出证据,只光凭猜测,他也没办法说服749局最高负责人,号召全国所有玄门人士来共同降服小鬼。但如果进去的话…… 刑烨皱着眉,在脑中回忆之前看到的工厂布局,思考着进去之后,万一被小鬼看到,从哪条路能更快逃脱。 “我去吧!”顾婉微微眯起眼,手指慢慢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小鬼之事关系甚大,不确定一下,谁也没办法放心。” “不行,万一要是被发现了,那你多半是个死!”刑烨摇头,态度坚决,再一次强调,“绝对不行!如果要去,那也应该是——” 他是749局新一代的负责人,职责在身,为人民舍身取义是应该的,但顾婉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女孩,即使她法力高强,刑烨也不忍心将这份重担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你先别急着拒绝,先听我分析。”顾婉强行打断他的话,说道,“首先,我有可以遮掩天机的符箓,佩戴此符,只要避人耳目,不直接跳到小鬼面前,它绝对没办法察觉到我的踪迹。” “其次,现在是白天,虽然小鬼不怕阳光,但白天还是会稍微避着一点,我被发现的可能性没那么大。” “再次,小鬼成形以后,要杀掉父母才算真正出世,煞气才能大成。然而那个邪修心有顾忌,没敢放它出来,这父亲杀没杀我不知道,但母亲它肯定是没动手的。没有虐杀双亲,我敢保证,它的煞气绝对没有古籍里记载的那么厉害!” 第 199 章 “最重要的是,骨灰指引的地方只有我最清楚,如果我不进去,你们想要找到确切的地方,说不定比登天还要难!”顾婉张口就是一长串理由。 “不行!”刑烨再次断然拒绝,“即使你嘴上说的容易,但这件事的危险性我是知道的,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见意见老是不能统一,警察忍不住耸了耸肩,不解道:“真是不理解你们,我说你们到底纠结个什么呢?如果一个人去查探太危险,那就将部门所有同事都召集过来做这件事啊!你们是一个部门,里面肯定人才济济,又不需要自己单打独斗!” “而且,不管里面有没有你们说的小鬼,这座工厂防卫得这么严密,多半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既然怀疑里面的人有犯罪行为,你完全可以召集大部队围住这座工厂,然后正大光明进去调查。这里是华国境内,一切违法活动都必须受到制裁,没必要这么束手束脚的。”警察道。 刑烨苦笑。如果小鬼是可以靠数量堆死的厉鬼邪神,那他早就打电话叫来一堆人强推这座工厂了。可惜不是啊! 以古籍上记载的小鬼的本事,若他真的将局里那些年轻人喊过来,也只是徒然送命而已。 他知道警察不是圈内人,不明白他的顾虑,不过警察的话也提醒了他。年轻人没本事,不代表他们后面站着的长辈没本事,尤其是那些大门大派出来的,对付邪祟,都有自己的杀手锏。只要他将情况说的严重一点,将怀疑说成肯定,全天下知道小鬼这种逆天之物的玄门有德之士都会赶过来,势将小鬼扼杀在襁褓之中。 749局虽然是国家部门,但到底才成立没多少年,里面的人也大多是一些门派里出来的,江湖习性很重。而他之前没有贸然这样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他没能确定小鬼是否存在,却以此原因贸然将消息发出去,最后查出小鬼却是子虚乌有,让所有人都白跑一趟的话,那他这个造谣的人绝对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别说是继续担任局里新一代的领头人了,只怕留在749局也会有很多人不服他。 但他现在想通了。比起他那不值一提的名望,一条人命绝对更重要!即使小鬼这件事最后证明只是个乌龙,那他也认了,总不能别人都尽心尽力,他却因为这种原因还藏一手吧! 如此考虑着,刑烨将他的想法告诉了顾婉二人,并立即将眼下的情况说严重了几十倍,开口向局里请求支援。 看着刑烨的举动,顾婉答应多等两个小时,不管两个小时之后能来多少人,她都要进去一探,至少把情况摸清楚。 能悄无声息的解决,总比真的大战起来更好,而且工厂里说不定还有完全不知情的工人存在,若强攻,那些人就是邪修手里的人质。 “刑队长,我觉得不管最后来哪些人,我都是最适合闯进工厂的那个。”顾婉神色严肃,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身手比我好的,多半修为没我强;修为比我高的,大多是一些老头老太太,身手肯定比不过我,进去也会拖我的后腿。所以我一个人进去是最最佳选择,你觉得呢?” 这话说的自傲,但事实上顾婉已经算是谦虚了。整个玄门,修为比她高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一掌之数,还都是一些活了几十上百年的老怪物。 虽然心中不愿意让顾婉进去冒险,但刑烨也明白,她说的话非常有道理,让顾婉进去踩点,的确是最佳选择。所以他迟疑片刻之后,还是应允了她的请求。 虽然正面硬刚,顾婉打不过小鬼,但她坚持要一个人进去,自然是有保命的把握。 她身具敛息符,能遮掩自己的行踪,又会一些拳脚功夫,当她想躲藏的时候,一般人想要发现她,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说了,此刻她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总觉得应该等不了两个小时,如果那时只有他们三个人在这,她不去,还有谁能比她更合适? 这里位置偏僻,在有骨灰指引的情况下,顾婉他们过来也花了不少时间,就更别提那些拼命往这里赶的大师们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能迅速赶到现场的玄门人士寥寥无几。 只可惜,时间还能等人,对面工厂里传来的强烈危机感却让顾婉无法再等了。 此刻的工厂还跟之前顾婉观察到的一样,除了门口站岗的保安按照一定的时间四处巡逻之外,工厂里一片死寂,半点儿动静都没有。但是在顾婉的感官中,此刻的工厂就像是一头假寐的凶兽,潜藏着无尽的危机,而且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这种危机感就越发重了。 顾婉不能再等了,稍作准备,确认身上的符箓都佩戴完好之后,便来到工厂侧面的一处围墙下面,避人耳目翻了过去。他们三人已经提前观察过了,这里是最适合的地方。 天空蓦地黑了一下,接着变成了灰蒙蒙的颜色,淡淡的血腥味无处不在,令人闻之欲呕,一股极其凶恶的煞气充斥着整个空间,连顾婉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种让她都为之胆寒的煞气,看来是小鬼无疑了! 甫一进入,她就发现这里被布了一个完整的结界,将整座工厂都包围了起来,让外面的人感觉不到不对劲,如果不是她体质敏感,怕是也会被瞒过去。 可惜她早在下山的时候就激活了敛息符,没办法给山上的刑烨他们报信,更不能去破这个结界,免得打草惊蛇让那个邪修跑掉。 小鬼若是逃走了,不再执着于更强大的力量,不再坚持第一个非要杀父母不可,那它到哪里都能造成血案。要是制作它的邪修再丧心病狂一点,给它下达见人就杀的命令,整个国家都会血流成河! 顾婉靠着墙,慢慢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借助指环的力量,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得越来越微弱。她就像是吹过的一缕风,路边摇曳的一朵花,整个人仿佛融进了大自然中,不止结界感应不到她,就连摄像头也没办法录下她的踪迹。 空的,空的,还是空的。 顾婉一连路过几幢建筑,发现里面都是空无一人,看来除了会有车辆出入的那栋主建筑以外,其它地方都没有人。 外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一副正常工厂的样子,里面却成了这副模样,难怪那些人只敢在外面站岗巡逻,压根儿不敢进来了!这要是没点保命的法器,就这么进来,哪怕没有变成邪祟的点心,长期在这暴戾的煞气影响下,怕是不死也疯! 不过,结界只蒙蔽了感觉,工厂里面的分布还是跟顾婉之前在山上看到的一样,总算是没有白用功。 顺着之前规划好的路线,即使身具敛息符,顾婉仍然轻手轻脚,向着骨灰指引的地方慢慢摸了过去。 一辆车厢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货车从大门开了过来,缓缓停在了一幢不起眼的小楼门口。顾婉躲在不远处侧头看着这一幕,这栋小楼正是骨灰指引她来的地方,而且在她的胸针里,厉鬼的魂魄也一下一下地跳着,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顾婉轻轻拍了拍胸针,将厉鬼的行动压了下去。现在可不是厉鬼能轻举妄动的地方,要是被邪修察觉到了厉鬼的气息,对付小鬼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火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人年轻,一人年纪稍微大一些,不过相同的是,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强壮,肌肉将身上的T恤撑得鼓囊囊的。 他们将车厢打开,运用工具从里面拖出几个硕大的箱子,将它们一一放在了履带上。这箱子看起来是金属制成的,质量十分牢靠,就算是他俩动作再粗暴,偶尔将箱子不小心弄到地上,也从没见箱子有过破损。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还打了一些细小的孔洞,不过里面黑漆漆的,即使凑上眼睛去看,也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履带直接通往小楼内部,会将这些箱子直接传送进去,他们只要等东西都送进去,就可以离开这里。至于箱子里是什么,那他们就不知道了。 “哎表哥,老板让咱送这箱子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说这里面究竟是啥?”年轻人一边等待,一边压低了声音小声问旁边的同事,“我有一次听到里面有动静,老板还做宠物生意吗?” “不该问的别问!”稳重一些的那个呵斥了一句,声音同样压得很低,“我们只管送货,管他里面是啥,能拿到钱就行!” 他们率属于一家大型的物流公司,是最近几个月才开始往这边送货的。以前往这里运货的几批人都不约而同的生病了,他们才顶上。 这一趟路程不远,赚的却比他们随便跑一趟都多,这任务一向是香饽饽,老板也是看他性格稳重,话也很短,所以再三叮嘱让他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之后,才将这个任务交给他。而这份任务需要两个人,他为了照顾表弟,这才将表弟也带上。 其实早在第三次送货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前几次箱子都是没有任何动静的,但那次他能明显感觉到箱子里面装的是活物,他不但感觉到了有东西在里面动,还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有点像□□,又有点像沉闷的嘶吼。 他不像表弟,天真的以为里面可能是宠物,就冲这尺寸大小,以及箱子不起眼处开的气孔,他认为里面是人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就算是买卖人口,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被抓了,他也只是在老板的安排下正常送货罢了。 第 200 章 不过这话只能埋在心里,却不能跟表弟透露一星半点,为了两人的安全,他希望表弟继续保持这种傻白甜的状态,啥也不知道就对了,要真知道了什么,说不准这箱子里装的就是他和表弟了。 “表哥,那你说,这些箱子到底运到哪去了啊?里面我们能进去吗?这每次东西送进去,也没见有人出来清点数目,你说要是我扣下一箱,是不是他们也发现不了?”年轻人突发奇想,开口说道。不过还没蠢到家,即使是开玩笑,也把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自己和表哥听得见。 “闭嘴!这也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年长的那个额上青筋跳了几下,转头恶狠狠呵斥了一句。 这些货肯定违法,是他们这种平民老百姓能随便贪的吗?他敢肯定,虽然这四面八方表面上是没有人,但冲着这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他们的一举一动肯定被别人看得清清楚楚,若他们想干点什么出格的事,说不定都走不出这个工厂! 表弟年纪轻轻,理解不了自己身旁这位表哥的顾虑,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就问问,又不干什么。”但到底还是听了表哥的话,没再说这些作死的话。 等待所有的箱子运入小楼的时间要个几分钟,小年轻觉得就这么干站着太无聊,索性掏出手机打算刷一刷。 “还没死心呢,”稳重些的那人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之后深深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缥缈的烟圈,“早说了这是穷乡僻壤,信号不好,开流量都卡得一逼,你还整天抱着手机不放!” 小年轻悻悻然将手机又收了回去,心底却还是不服气,说道:“我这可是4G流量,就是在工厂这破地方不行,每次在外面都好好的。” 表哥开车过来的时候,他就坐在副驾驶座上,刷手机那是常有的事,不然路上几个小时他干坐着多无聊!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到了这个鬼地方就没信号,估计是因为太偏僻了,信号没覆盖到这一块来。 这送货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顾婉却是知道的。工厂里布置了结界,里面没有信号很正常,只要出了结界范围,就又可以正常上网、联系别人了。 接下来两人的对话没什么营养,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顾婉觉得这两人应该不知道这个工厂的内情,她目送货车驶离这栋小楼,将车牌号牢牢记在了心里。 眼前的这栋小楼只有三层,瞧着就像是农村自家建的普通私房,还没有旁边空着的厂房高,在这一片建筑里十分不起眼,如果不是有骨灰指引着,顾婉还真猜不出来小鬼的骨灰竟然藏在这个地方。 小楼的窗户都关着,楼顶也封住了,除了那条履带连接着的道路,顾婉竟没有找到可以进入的地方。知道一旦进了这栋小楼,一定是凶险无比,她咬了咬牙,将身上的敛息符又激活了一枚,这才蹑手蹑脚冲着运送箱子的那条路摸去。 明明是白天,履带通向的地方却是一片漆黑。越是靠近,顾婉的心里越是抗拒,像是有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的心上,心底有声音响起,像是在叫她离开,又像是在无意识地尖叫,她足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将这股莫名的恐惧压了下去。 耽搁的这一会儿,那扇小门已经快要被关上了,顾婉屏住呼吸,抓紧最后的时间,轻手轻脚挤了进去。 门后竟然有人! 一个三角眼、满脸横肉的男人躲在门后,望着外面的表情暴戾凶狠,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那神情,像是一言不合,便会立刻举刀砍人一般。 当然了,他手里拿的不是刀,而是一把枪,一把握在手中,垂在腿旁的□□。看着他凶横的模样,顾婉毫不怀疑,要不是她一开始就遮掩了自己的身影,这人肯定在发现她的第一时间就会杀了她! 顾婉运转灵力,身轻如燕,再加上这男人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有惊无险地从这人身旁经过,仿佛一阵微弱的凉风,飘进了小楼之中,然后立刻隐藏在了一个黑暗的角落里。 就算这男人神智正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也只会认为是外面有风吹进来,而此刻他明显受到了屋子里无处不在的煞气的影响,脑子里充满了残暴的杀意,对四周的敏感度大大降低,就更加发现不了顾婉的行踪了。 见自己成功混了进来,顾婉这才放弃屏息,开始缓缓呼吸起来。谁知这一放松,屋里浓郁的血腥气直冲脑门,若不是她立即捂住口鼻,再次屏住呼吸,只怕已经干呕了起来! 她不是没有见过尸体,不是没有闻过血腥味,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凶戾的厉鬼,但没有哪一次能像今天这样,让她四肢发麻、头脑发昏,整个人都有些受不了。 这股刺鼻的气味,正是从那边传过来的——顾婉顺着履带望了过去。 履带没有停在这间屋子里,而是倾斜着往下延伸而去,想来刚刚送进来的那些箱子是被直接送到了地下室。 顾婉探头望了望男人拿枪离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打消了跟着这男人上楼去踩点的想法,转身径直朝地下室摸了过去。 她要找的东西就藏在地下室,而且这一趟本身就只是为了进来查探一番,确定小鬼的存在和现况,这也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别的什么都可以往后排。在大部队没进来之前,她不会打草惊蛇,也没必要去将这栋楼的情况摸个清楚明白,那些事,自然有749局来操心。 可惜他们来的仓促,科技装备基本没准备,若是带上749局专门为极端环境发明的信号发射器,那就不愁没办法紧急求助了。 这样的信号发射器,平时是休眠状态,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启动之后可以每隔一分钟就往局里发射一次求救信号。即使是在怨气极重,信号近乎于无的地域,局里也能收到发射器传递的求救信息,不知道能挽回多少人的性命。 不过既然没有准备,顾婉在心中稍稍惋惜了一下之后,也就将之抛诸一边了。 履带早已停止,路径却是现成的,顾婉顺着履带一路往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悄无声息来到了一扇敞开的铁门之外。 离地面距离约有二十米的铁门门口,显然就是履带传送的终点,刚刚送到的箱子没有人理睬,乱七八糟地堆在门口,将铁门下方堵住了大半。 顾婉的目光没有一星半点分给脚下这些她刚刚觉得万分可疑的箱子,而是投向了铁门后的世界。 铁门后面一片血色,她微微发着抖,牙关紧咬,怒气如火一般在心中燃烧,如果不是碧玉指环及时送来清凉的气息,只怕她已经被这股怒火燃烧殆尽,不顾一切冲进去将里面的人拉出来五马分尸了。 铁门之后,是面积宽广的地下室,除了边缘有两米可以供人行走,还留了一条窄路通向地下室正中央以外,其它地方全是一片赤红——那是地下室里挖出的池塘,里面灌满了殷红的鲜血。 不用分辨,顾婉也知道这血池里全都是人血,而且还是死前遭受过极致的折磨,充满着怨念的、新鲜的血液。 她知道,这些血液必须要一直保持新鲜,最慢也必须隔几天就换一次。她觉得难以想象,就为了这样一个血池,背后究竟惨死了多少人? 虽然她早在知道小鬼的存在时,心里已经做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残忍的景象骇住了。 血池正中央吊着一个孩子,身体瘦小,看上去不过两三岁大,双手双脚都被金链束缚着,纯金的钩子穿过他的锁骨,此处血肉已然发黑,应该挂了不短的时间。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悬空,而是盘腿坐在一个金盆中。 金盘里同样装满了鲜血,大堆的内脏肉块堆积在盆子里,散发着一股令人恶心欲呕的血腥味。 这个孩子胸膛没有半分起伏,早已没了呼吸,但身体却像是被莫名的力量保持了活性,除了锁骨处,身上竟看不出有半分尸体的样子。 站在他身旁的一个男人似乎也不觉得这孩子已经死了,而是充满爱意地注视着金盆里动也不动的尸体,手上慢慢地给他解开束缚。 “宝宝,”男人甜蜜地唤了一声,伸手轻轻抚摸孩子的脸颊,“你是喜欢这具身体吗?明明已经有了更好的存在方式,怎么又缩回身体里了?等你正式出世,这具身体就彻底没用了,到时候爸爸替你烧了这具皮囊,带你走向永生!” 顾婉打了个冷战,这句话里暗藏的信息实在太多,也太可怖了,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而是要先搞清楚小鬼的状态,所以她理智地愤怒着,甚至将气息收敛得越发微弱了。 听这男人所说,果然如她所料,这几年下来,小鬼已然成了形,能脱离□□以魂体的方式存在。而正式出世则代表着它已经虐杀了自己的父母,也就不用再留着生前的身体了。 小鬼最怨恨的就是被父母抛弃,所以它一定会杀掉自己的父母,但孩子天性就渴望父母的关爱,所以这个男人一直以爸爸自称,是为了在它杀死父母之后,施展秘术,让自己和小鬼建立灵魂上的联系,利用亲情来更好的操控小鬼。 “宝宝乖,”男人解开金链,随手扔到一边,捞起盆中的内脏用刀切片之后一片一片喂进小鬼的嘴里,慈爱道,“宝宝是饿了吧?爸爸喂你东西吃,你可要多吃一点,快快成长哦!” 内脏的样子熟悉的很,顾婉全身发寒,心中已然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内脏。 畜生!丧心病狂! 顾婉的掌心都快要被自己握紧的指甲戳破了,她看着眼前这残忍至极的景象,神色越来越淡漠,而杀死里面这人的决心也越来越坚定。 200-210 第 201 章 金盆中坐着的男孩瘦弱的身躯大半都被血肉淹没,明明没有呼吸,却能如正常人一样行动。他张着嘴,乖巧地一片一片吞下眼前的“爸爸”喂来的“肉”,吧唧吧唧的声音隐隐传来,嘴唇沾了血,看起来吃得分外香甜。 “爸爸知道宝宝着急,想尽快去找那两个抛弃你的坏家伙报仇……”男人动作优雅地继续片着内脏,慈爱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眼前这个两岁男孩,温柔道,“但是宝宝的营养还不够,各方面都没发育好。宝宝好好吸收,等营养达标了,爸爸再放你出去,好不好?” 这语气,这眼神,活脱脱就是溺爱孩子的家长哄骗自家不爱吃饭的孩子时,那爱怜又急迫的样子。 顾婉得夸他一句演技精湛!什么营养不够,什么还没发育好,这都是借口!真正的理由无非就是当时处理这孩子的妈妈时太仓促,手段也太粗糙,导致他现在根本不敢让小鬼真正出世罢了! 而小鬼若是不出世,就不能随意动手。如同一把藏在鞘里的刀,即使再锋利,暂时也只能摆着看看,没办法替他杀人。 顾婉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情况如她所料,小鬼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比已经出世的那种要好对付很多。如果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见过血的小鬼,即使有厉鬼这个杀手锏在手,伤亡率也会大大增加。 但是这把藏在鞘里的刀也不是那么好酝养的,得靠尸山血海来堆。看着这时刻保持着新鲜的血池,不用细想,顾婉也知道死在这里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小鬼津津有味地舔舐着男人手指上的血液,眯着眼满足地发出猫咪一般的讨好声。它身上的金链已经全被解开了,只剩下勾住锁骨的金钩还没取下,金钩镶嵌在皮肉中,时间长了,仿佛已然长在了一起。 小鬼本身是魂体,□□只不过是皮囊,它此刻藏身在自己的身体里,身上的煞气和怨气被遮掩了大半,但就是剩下的这一小部分,也让近在咫尺的顾婉觉得压力沉重,十分不好受。幸好她灵力运转不休,呼吸早已转为内呼吸,她悄无声息地站在铁门门口,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望。 即使是望,她的目光也没有直视着小鬼,而是用余光关注着一切,以免感觉敏锐的小鬼发现有其他人正在窥探于它。 血池旁的岸上,堆着几个零散的箱子。这些箱子与铁门门口的相同,不过箱子上的搭扣并没有扣上。就在一人一尸一个喂,一个吃,氛围其乐融融却又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时,其中一个箱子里突然传来了“砰砰”踢踹的声响。 被打扰了和“爸爸”在一起的亲子时光,看似乖巧的小鬼仿佛一下被激怒了,它尖叫一声,想要向发出动静的地方扑去,不过由于与天花板相连、勾住锁骨的金钩还在,金链一下将它又拉回了原地。它怒吼一声,魂魄当即脱离了身体,怨气大盛,红通通的魂体直直扑向了箱子。 这些被拐被骗,装在箱子里运过来的人,是为了凑足血池里的怨气之血,生前都是被邪修虐杀而死,算不得小鬼亲自动手。所以这一击,若是扑实了,那将会是直接丧生在小鬼手里的第一条命。 “宝宝,回来!” 千钧一发之时,男人的声音响起,小鬼的手已经放在了箱子上,只差捅进去了。它听了这个命令,即使心中怨气横生、杀意凛然,竟也迅速收了手,飘到这个男人肩膀上,像只小奶猫似的依恋地蹭了蹭邪修,就像年幼的儿子依赖自己的父亲一样,遵从他的任何命令。 顾婉没有动,她一开始就明白,这男人为了小鬼的质量,在没有正式出世以前,绝对不会放任它出去滥杀无辜。它动手杀的第一个人,必须是它的亲爸爸!所以顾婉知道,刚刚这男人一定会阻止小鬼亲自动手。 只是……这小鬼……竟然真能按捺住杀意,临门一脚都能收回来,实在是过于听话了…… 顾婉心中闪过一丝隐忧。 “宝宝,这人留着爸爸杀,你的手留着做更重要的事~”男人虚虚抚摸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小鬼,将它依恋与杀意不断变幻的神情看在眼里,安慰道,“爸爸知道你忍不住,想杀人了,没关系,你心里想杀的人,爸爸已经给你送过来了,就在路上。等你杀了那个人,就会离永生越来越近……” 男人神情狂热地看着小鬼,像是在看着自己最伟大的作品,整个人陷入了奇异的癫狂:“儿子,现在的忍耐是为了将来的强大,等你强大起来,我们想杀谁就杀谁,整个世界都会臣服在我们的脚下,哈哈哈!!” 男人疯狂地笑着,看着小鬼的魂体满是志得意满,他像丢弃无用的垃圾一般,将没有了灵魂、身躯沉寂,重新变成尸体的瘦弱小孩毫不留情地扔到一边。 尸体倒在金盆中,鲜红的肉块、内脏和鲜血迅速将他瘦小的身躯淹没,鲜血溅了几滴在男人的脸上,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狰狞和诡异。 他任由血液沾在脸上,优雅地迈着步子,踏着舞蹈一样的步伐来到刚刚动个不停的箱子跟前,如同拆礼物一般揭开盖子,手上青筋暴起,一把将箱子里躺着的人抓了出来。 “呼……呼……呼……” 箱子里的人满头大汗,声音急促。他被关在里面好几天,即使有气孔能供给空气,也是说不出的憋闷,这时好不同意呼吸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他全身又酸软无力,挣扎不得,现在别的都顾不上,先把气喘匀再说。 像这样被关在箱子里运过来的人,来自全国各地,都是被迫失去意识之后,注入大量的迷药,让他们一直保持昏迷的状态,然后关在箱子里送到这个工厂来的。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被虐杀,直接惨死在邪修手中,为他培养小鬼的野心贡献了自己的怨气之血,这些年算下来,应该至少有上万人! 这长达数年的拐卖人口、虐杀同类的残忍行为一直被邪修死死地隐瞒着,箱子和车上都设有障眼法,让普通人查不到任何不对劲。可惜749局的工作范围还没延伸到各种检查工作上,不然也不会任由这个工厂嚣张这么久! 邪修拽着箱中人的头发,从身上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那人脸上戏谑地拍了拍,望向肩膀上的小鬼,笑着问道:“宝宝,你该吃饭了,爸爸来喂你吧?刚刚试过了剥皮和分尸,你说爸爸现在该用什么办法来处理你的‘饭’?”他的目光很认真,看来是真的在征求小鬼的意见。 这所谓的“饭”,自然指的是箱子里这些奄奄一息的人。顾忌厉鬼的存在,小鬼一直没办法出世,只能靠这些人血人肉养着,硬生生养出这个怪物! “杀杀杀杀杀杀杀!!”小鬼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体中,一滴滴口水从鲜血淋漓的脸上滴落,小孩细嫩尖利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宝宝吃吃吃肉肉!!” 一股冲天的怒火险些让顾婉失去理智,她捏紧了拳头,心中明悟,像邪修这样言传身教,这个小鬼若是成功出了世,还不知道要为人间带来多少灾难,所以她绝不能让这个邪修成功! “哈哈哈,宝宝,很快你就能自由了!爸爸今天高兴,带你感受最新鲜的吃法!”男人歪着脑袋,癫狂地笑,他拽着地上这具时不时动弹一下的身体,朝金盆走去,他要在离小鬼最近的地方虐杀这个人! “啊啊啊啊!!!”地下室惨叫连连,眼前的景象让顾婉目眦尽裂。 男人拿来一张网,将地上的身体捆住,直接用匕首割去网上凸出来的肉块,每切一块,就满脸爱怜地将肉片喂进小鬼口中。如果不是地上还有人在惨叫,恍惚之下可能真的会有人认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爸爸在喂儿子吃饭。 “你放心,我手艺很好的!”男人难得正眼看了地上那具“食物”一眼,自夸道,“这是你们华国的刑罚——凌迟,虽然没办法达到三千六百刀,但三千刀我还是没问题的哦!我手底下也死了几万人,手艺早就练出来了!” 你们华国?这么说,他不是华国人? 顾婉脑子转的飞快。 难怪了,她就说当年明明所有门派都将小鬼的制作方法销毁了,还集体立了誓,怎么可能还有人掌握这种残忍的方法?如果不是华国人,那就说得通了! 当年毁书的门派仅限于立足华夏土地上的玄学门派,不属于华国境内的当然没人管,想来这人就是来自于别的国度。华国人对他来说,是牲畜,是工具,是小鬼的养料,他根本没把华国人当作人来看! 顾婉觉得这人装模作样的时候,简直看起来没有任何破绽。他伪装的能力真的很强,背后绝对还有人帮他!口音、学识、语言、来历……竟然处处合理,而且他还能在华国的大学任教,这说明了什么?答案可想而知! 小鬼吃得高兴,孺慕地望着眼前的“爸爸”,发出阵阵尖厉的笑声,与邪修的夸奖声,地上的惨叫呻/吟声混在一起,让顾婉咬紧牙关、全身发寒,恨不得立即跳出来跟这邪修拼个你死我活! 这已经是第八刀了…… 顾婉的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微微渗出血迹。胸针里的厉鬼从进了这个地下室开始,一直不停地跳着、闪着。顾婉捂着胸口,灵力在经脉中运转的越来越快,指上的碧玉指环发出阵阵幽光,她已经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发现了,她一定要杀了这个男人! 第 202 章 为了更好的培养小鬼,地下室里绝对设有阵法,看周围的环境,这里深入地下数十米,四周也都加固过,顾婉觉得她很难在这里传出什么讯号。如果在地下室动手,那她就只能单打独斗,而敌人有邪修,还有堪称逆天的小鬼,这里又是邪修的大本营,她的胜算极其微弱。 但如果将他们引到外面,那可就不一样了! 顾婉心思转的极快,虽然心中怒极,但她仍然保持着冷静。在偷偷收取小鬼的一丝怨气之后,她便维持着内呼吸,将气息收敛到最低,一步一步缓缓向后退去,一直到出了这栋小楼,这才停了下来。 手中的这丝怨气漆黑如墨,即便是在顾婉的压制下,这丝丝缕缕的阴毒怨气也能让常人冻僵,顾婉同样感到有些不适。 她低头看了看这缕怨气,心中着实想念自家男朋友。 要是蒋大哥在这里,阳气充足的话,她对付小鬼肯定会轻松很多,也不必这样束手束脚。 地下室里到处都是小鬼的怨气,这一丝对小鬼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她偷拿一缕,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这一缕怨气对顾婉来说,能起到的作用就大了。 她一开始收敛气息、遮掩天机,只不过是怕被人察觉她的踪迹,影响到她查探小鬼的情况罢了,现在既然已经确定小鬼确有其事,那她也不在乎被人发现。 更何况,她现在就是准备往大了闹,往开了闹,好破坏这个工厂的结界,让外面等着的刑烨他们收到讯号,进来一起端了这个工厂。 要知道,现在的小鬼还没正式出世,一个人都没有亲自动手虐杀,是成形以后最虚弱的时候。要是不趁现在解决它,等它杀了自己的父亲,那可就没这么好对付了! 心中如此想着,顾婉毫不犹豫将灵火符祭出,金色的火苗悬浮在半空中,随着风势轻轻摇曳,看似毫不起眼,却带着煌煌天威,以掌心的怨气为引,一路向地下室袭去。 她顾不上看灵火符袭击的结果,而是抓紧时间,立刻又祭出破阵的符箓,将经脉中的灵力灌入符箓中,朝天空那肉眼看不见的结界袭去。 这符箓是平时闲来无事的时候,顾婉抽空用最上等的符纸画的。自从上次解决喜鬼之后,她从福寿殡葬店张哲张老板那里弄来了上好的符纸,实在是见猎心喜,拿趁手工具画了许多各种各样的符箓,像什么护身符、敛息符、灵火符、破阵符等等,一直到现在都还没用完。 而且这些符箓由于材料上佳,威力也是卓绝,甫一祭出,无影无形的半空便漾起了层层涟漪,恍若透明的波浪鼓荡不休,连空间都好像在为之颤动。 破坏总比建设更容易,尤其是像这种高端符箓,它袭向的地方,结界被捅破了一个口子,并且迅速扩大,工厂里一直以来隐藏的煞气、怨气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不过,来的更快的,无疑是藏身于地下室的小鬼。 灵火符虽然霸道,但也奈何不了小鬼,这顾婉早就心中有数,只是没想到竟然连拖都没能拖多久,结界还没完全破开,小鬼便已经穿墙而出,来到了她的面前。 “伤害爸爸杀杀杀杀!!”小鬼的魂体□□着,浑身殷红如血,像是被活活扒了皮的小人儿。唯有眼睛漆黑一团,整个眼珠完全被黑色占满,看不见一点白色,里面没有孩童的天真可爱,而是充满了仇恨和怨毒,这正是小鬼怨气强横无比的标志之一。 顾婉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这才祭出灵火符,引小鬼出来打斗,这时见小鬼嘶吼着冲她扑来,她也不慌张,用力一甩,鞭声如迅雷,向着小鬼的面门袭去。 这一击来得迅猛,夹杂着幽幽电光呼啸而来,即使小鬼的速度奇快无比,也没能躲过,只得硬生生挨了一鞭。 小鬼以怨气为根基,煞气为攻击手段,怨气不灭,它便永存。这一鞭并没有给它带来很大的伤害,它摸了摸被电得略微有些焦黑的头皮,仰天长啸,尖厉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痛,它黑色的眼珠怨毒地盯着顾婉,周围的煞气跟随它的指令,躁动着向她袭来。 煞气算什么?她平时画的最多的,就是护身符和镇煞符! 明面上有小鬼对她出手,那个邪修多半暗地里也在等着她露出破绽,单打独斗肯定是打不过,但是拖时间而已,谁怕谁? 她只要拖着、防备着,等刑烨他们进来就行! 顾婉心神冷静、提高警惕,从身上掏出一大堆高等符箓,一张一张引燃,开始跟它慢慢周旋起来。 与此同时,工厂对面的小山包上,刑烨一行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正迅速向着煞气波动最厉害的地方赶来。 “你留在原地,里面的战斗太危险,普通人根本插不上手!”离去的刑烨不忘抛下这句话。 警察根本没听他的,而是迅速跟了上来,他身体素质极好,即使在奔跑中,声音仍然十分平稳,“术业有专攻,鬼我是没办法,不是还有人吗?我可以对付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扬了扬手里的枪。 刑烨没时间停下来跟他掰扯,而且若是工厂里有工人,警察的存在也的确可以震慑那些人,所以刑烨没再说什么,而是默认了他的行动。 另一边,小鬼的攻势极猛,但顾婉知道援兵正在到来,所以根本不心疼手里这些积攒下来的高等符篆,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抛,不断消耗着小鬼的煞气。若是寻常大师看见她把能作为传家宝的高等符箓就这样浪费,肯定会觉得她纯粹是个败家子。 不过顾婉却毫不在意,反正符箓得来容易,又不要钱,符纸符笔墨水都是别人给的,她只用画几笔而已,而且她画符成功率极高,也不怎么费时间,自然是不会有半分觉得可惜。 “顾婉!蹲下!” 打斗中,一个声音传来,同时,一道劲风直袭过去,顾婉听得出来,那是刑烨的,她反应极快,随手扔了道符,矮身迅速躲过这一击,然后立刻跑到刑烨身后,将攻击的第一线让了出来。 纠缠了这么久,小鬼的注意力全在顾婉上,这一道集合了所有来人的攻击,半点没打折扣,全数击在了小鬼红通通的魂体上。 小鬼仰头尖叫:“死死死死!!!” 明明是童声,听上去却是那么尖锐刺耳,没有半分孩提的童真,只有无尽的怨毒与恨意。 随着小鬼的愤怒,天边的云彩渐渐泛起血色,血云翻腾、煞气冲天,太阳钻进云层回避,半边天空全染成了一片殷红,仿佛老天爷正在流着血泪。 被这样狠辣的目光盯着,即使刑烨一行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仍然忍不住浑身发冷,头脑一片空白,僵硬着愣在了原地。身体和思维像是脱了节,心中明明警铃大作,不断叫嚣着危险,但身体却仿佛不属于自己,竟然一动也没办法动弹。 这是正常人在小鬼煞气冲击下的自然反应。一般人碰到小鬼,比动物遇到天敌还要可怕,只有引颈就戮的份,就连顾婉,也一直是忍受着小鬼对自身的压迫,挥霍着长久以来的存货在坚持。 “孩子们!快!杀了他们!!” 邪修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这正是他等的时机! 与他的声音同时来到的,是数十个强横的婴灵。 刚刚在地下室里遭到灵火攻击,炼制的小鬼替他挡了一劫,他逃出来之后,便一直潜伏在隐秘之处,等着来人露出破绽,他好随时偷袭。 谁知闯进这个工厂的,竟然是一个年轻女子,看起来还未成年,就有一身极高的修为。这女子灵力精湛,用符箓将自己防护得密不透风,愣是没让他找着偷袭的机会。 不过小鬼的怨气无穷无尽,就算是拼消耗,也不可能有人拼得过它,所以他很放心地继续潜伏,准备抽冷子给这女的来一记狠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招没能奈何那女的,反倒是全数打到了后面来的那些人身上。 聚魂幡下,数十个婴灵蜂拥而出,口中“咯咯咯”地笑着,声音清脆,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悦耳,只带来了无尽的恐惧。它们有的扒拉着大腿,有的咬向来人的脖子,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一时间,只能听闻惨叫声。 这数十个小孩,是邪修之前炼制小鬼的失败品。虽然不如小鬼怨气深厚,但遭受了那么多折磨而死,心中早已没有理智,脑子里充斥的,都是无穷无尽的杀意。 此次来援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时只是受小鬼煞气镇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但婴灵咬时的疼痛,反而让他们摆脱了那种心灵空白、动弹不得的困境,纷纷用自己的方法开始对付起身上凶残的婴灵。 见此状况,继续应付小鬼的顾婉也松了口气。 空中各色法术纷纷来袭,清醒过来的众人各显神通,将婴灵解决以后,便腾出手开始对付起小鬼来。 跟小鬼硬拼是没用的,它的怨念不解决,便永生不灭。自己这方都是人,精力有限,可没办法跟它打消耗战! 不过顾婉却不急,因为她还有杀手锏没有拿出来。 见小鬼有人应付,顾婉趁机后退了几步,一把将胸前的胸针扯了下来。她将灵力注入胸针中,将里面的魂体放出。 一道轻烟浮现,缓缓凝聚成了人形,这人形虚无缥缈,虽然也泛着血光,但只是微微染了血色,却比小鬼好了不知道哪去了。 “宝宝!你快回来吧!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啊!”见自己可怜的儿子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哽咽中,两行血泪从厉鬼眸中流下…… 第 203 章 这声音仿佛一个暂停键,让小鬼所有的行动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它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露出痛苦哀伤、愤怒不解交织的复杂表情,甚至都顾不上往别的地方瞧上一眼,只呆呆地望着那边,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恍惚。 小鬼逆天,玄门中人人人见而除之,所以小鬼停了,周围围攻它的人并没有停下,反而攻势愈加凶猛。 几位德高望重的佛门大师本来一直在旁边为小鬼念经消除怨念,意料之中的毫无用处,但他们也没有放弃,而是一直试图用慈悲宏大的佛法去感化小鬼,这时见了它这般情状,连忙出言让大家都停了下来。 一般而言,小鬼被父母抛弃这件事是无可逆转的,所以它会永远记得当时被遗弃的痛苦,心中怨念无法消除,也就没办法被超度。而此刻情况却有了变化,小鬼的母亲竟然已经死了?而且还化成了厉鬼?看她的神色,不像是不爱自己孩子的人,难道这背后藏着什么故事吗? 要知道,如若抛弃孩子这件事不成立,那么小鬼的怨念也就没了源头,那可就好超度多了。 众人虽然及时停了手,但它身上的怨气还是被各种法术撕裂了小半,虽然不影响实力,但也痛得它不断嘶吼,即使是这样,它的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过声音传来的方向。 它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两岁小孩,怯生生地想要飘过去,又像是顾忌什么似的,仍然停在了原地。 见自己的孩子露出与以前如出一辙的委屈表情,厉鬼心中更痛。她想起先前在地下室里看到的孩子的尸体,虽然只是一具尸体,但孩子生前受了多少苦,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她本身就是厉鬼,手上也沾过血,之前能维持理智,也只是因为有顾婉的灵力压制,这时从胸针里放了出来,脑中不断回想起孩子的尸体,捆住手脚的金链,勾住锁骨的金钩,以及其它在顾婉那里听到的酷刑……一股暴虐的情绪在心中不断肆虐,她的魂体也从灰色开始朝着黑色变化。 即使心中已然升起了毁天灭地的欲望,但厉鬼仍然压制住了即将失控的怒火,她不能失去理智,她还要把受恶人欺骗的儿子带回来,不能放任自己的孩子跟着这么个人渣厮混作孽,甚至连魂魄都没办法留在这个世上! “宝宝,回来吧!到妈妈这儿来!”厉鬼放软声音,像生前那样蹲下来张开怀抱,期待孩子也能像以前那样,扑到自己怀里。 毫无疑问,她绝对是爱着自己的孩子的,曾几何时,被沉重的生活压弯了脊梁,鲜有笑容的厉鬼也有将这份爱表达出来的时候。在赚取生活费用的间隙,她也会抽空抱一抱孩子,陪一陪孩子,带他在屋子附近转一转,看一看大自然的景色。 每到这个时候,这个疲累的妈妈都会蹲下来,冲着自己的儿子张开双手,将扑过来的儿子紧紧搂在怀里。 ——这是小鬼为数不多的,关于妈妈的温馨记忆。即使被妈妈抛弃了,他也是将这一幕幕珍贵的场景记在灵魂中,从来没有忘记过。 这时见妈妈又做出以往母子俩在一起时的动作,小鬼只愣了愣,红通通的脸蛋上满是疑惑和委屈,没有流露出半分怨怼,但也没有跟以前一样,展开笑颜后毫不犹豫扑向妈妈的怀抱。 看来,在邪修夜以继日地洗脑下,他是真的认为自己被妈妈抛弃了。 佛门大师见小鬼的情绪渐渐平缓,煞气受到了安抚,默默趁这个机会,又继续开始念起超度经文来。 “宝宝,你回来吧!不要再跟着这个坏人了!妈妈真的没有不爱你,也没有抛弃你!你快回来吧!”厉鬼往前飘了几步,满脸悲怆。 “爸爸不坏爸爸好!”小鬼歪着脑袋,认真地反驳。不看那充斥着怨气的漆黑双眸,以及魂体都是血腥的模样,这样乖乖站着回答问题的小孩,可以说是非常可爱了。 “宝宝,你原谅妈妈吧!妈妈那时是被恶人骗了,生你的时候妈妈还在上大学,养一个孩子对于当年的我来说,真的太难了!” 厉鬼神色悲怆,望着小鬼的眼神却十分慈爱,她看见听了自己的话之后,露出委屈神情的孩子,连忙又开口补充道:“即使这样,妈妈也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你!宝宝你还记得吗?妈妈当时接了很多活,每天日里夜里赶工,就是为了能在家里多陪陪你的同时,还能赚取我们的生活费啊!” 这些话以前她认为孩子听不懂,所以一直没有坦诚过,而是自己默默的在努力,希望通过努力给孩子更好的生活。但是一个人的情绪有时候是没办法控制的,尤其是当她经历各种磨难时,对于所有的事情,常常会失去分寸,口不择言,继而伤人伤己。 这些话小鬼当然没有听懂,它死前才两岁,又常常被关在家里,没怎么接触过外人,等到了邪修这里,更是一直遭受着酷刑和折磨,对于成年人生活上的困窘,它是毫无概念的。但它感受到了妈妈解释时的诚恳和耐心,那是它以前很少能感受到的,所以即使它听不懂,也愿意继续听下去。 “宝宝,妈妈那时生气将你关到门外,但妈妈从来没想过不要你,妈妈是气糊涂了,将火发到了你的身上,这是妈妈的错,但是真的没有想过要抛弃你啊!等妈妈打开门的时候,你已经被这个坏人抢走了!”厉鬼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语句重复,却声声如泣血。 一提到这个造成她和孩子一生悲剧的邪修,厉鬼的双眸蓦地变得通红,恨声道:“就是那个人,是他骗了妈妈!是他害了我们!” 邪修怕死,在拿出聚魂幡,放出婴灵之后,自己又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准备趁小鬼将所有人都虐杀之后,他再出来验收成果。 这里是他的大本营,就算大结界破坏掉了,一些建筑物里也还藏有阵法,可以供他躲避,所以即使749局的人打上门来了,他其实也并没有多担心。 不管怎么样,他认为没有人能奈何得了自己培养出来的小鬼,只需要等一会儿,那些来讨伐他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他要做的,只是多等一会儿罢了。 那个邪修是怎么想的,不说顾婉也能猜得出来,无非是胆怯惜命,有了小鬼之后以为有了倚仗,不肯亲自犯险罢了。他却不知道,居然有人找到了小鬼妈妈的魂魄,还将她毫发无损地带了出来! 如果他知道闯工厂这些人其实没这么简单,想必他肯定不会多留,而是会第一时间带着小鬼逃离现场。 “宝宝,那个抢走你的恶人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故意引诱妈妈,让妈妈未婚生子,走投无路,后来更是直接将你从妈妈那里夺走!宝宝,他不是什么好人,是他,就是他害死我们的啊!” 两行血泪从厉鬼眼中流下,她现在都还记得发现受骗时的痛苦和绝望。她一直都很想知道,这一切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来经历这样的事情?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这个问题一直到死,她都没有想通。 后来直到顾婉到来,跟她讲述了小鬼的事情,她才明白,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一开始那个人就没有打算放过她! 厉鬼情绪激动,说的并不是十分清楚,但那些都没关系,鬼与鬼之间的交流,并不只是局限于语言。小鬼还是按捺不住对母亲的期盼,慢慢飘向了妈妈,而距离越近,它就越是能感受到母亲记忆中,那些不曾告诉它的往事,以及那些复杂的情感。 对老师的憧憬……初恋的甜蜜……得知怀孕时的惶恐,以及受到精心照料时的幸福……这些情感是积极的,正面的,如同初春的阳光照在脸上,令小鬼的怨气也不由得少了许多。这些记忆令它知道,自己并不是不受欢迎的产物,至少在出生前,它是受到妈妈期待的。 接下来的记忆急转而下,妈妈生了它,但“爸爸”却抛弃了他们,还恶毒地告诉妈妈它的爸爸其实另有其人,这一切令妈妈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她带着一个孩子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不得不想尽办法谋求生存。 这一段时间的记忆是灰暗的,妈妈好像看不到任何希望,只是拼命地赚钱,多加一碗菜,多添一件衣服,让他们母子俩能过的更好一点。 有了魂体的感应,小鬼完全能体会到妈妈当时的心境。她是爱着自己的,这毫无疑问,但这份爱放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有时候又显得是那么廉价。尤其是当他做错事情,导致妈妈的工作出问题的时候,她就会把他关在门外反省,直到她情绪稳定下来,才又会将自己放进来。 可能妈妈也是有些怨着自己的,小鬼的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是因为他,妈妈才无法完成学业,才没办法过上更好的生活,是他拖累了妈妈,如果妈妈真的要抛弃他,他好像也不是那么恨妈妈了。 看着妈妈发脾气,又将自己赶到门外,到了它记忆最深刻的那一刻,小鬼愣住了。 它没有在妈妈的记忆中感知到任何妈妈要丢掉它,不要它的想法,原来那时,妈妈真的只是打算教训一下它,并没有想要抛弃它吗? 看着后来妈妈打开门,发现它不见之后,在城市里四处寻找它的疯狂模样,一股心疼涌上了小鬼的心中…… 第 204 章 发现自己失踪以后,妈妈的足迹遍布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她打印出了自己寥寥无几的照片,每到一个地方,便会举着照片向人打听,但至始至终都没人见过她的儿子。 那时候,自己在哪呢? 小鬼试图回想当时的情况,但它那时候实在太小了,对于自己被妈妈抛弃这件事满是惶恐不安,根本没注意到外界的环境,就更别提知晓自己的所在了。 它只记得,那时候“爸爸”不停地在耳边灌输妈妈把它丢掉了,再也不要它了,而只有“爸爸”才是唯一会对它好的人。它就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着“爸爸”不放。 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爸爸”对自己做了很多它不理解的事,说是为了自己好,能带着自己走向永生。它懵懵懂懂,不知道什么叫永生,只知道自己真的很疼很疼,可是为了不让“爸爸”失望,为了不再一次被抛弃,它只能默默忍下这一切。 或者说,“爸爸”锁住它,只是一味地叫它坚持,没有给过它另外的选择,而它也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机会。面对那些疼痛,它甚至都没办法开口问一个为什么。 看着妈妈找不到自己,陷入绝望崩溃自杀后,小鬼心里也跟着痛了起来。 这种痛跟以前受折磨的疼痛不一样,但它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心疼的同时,看到妈妈这么在乎自己,它竟隐隐有些高兴。 看到这些记忆的小鬼再也没有了芥蒂,如同生前那样,乳燕投林般扑进了妈妈的怀抱,它双手紧紧抱住妈妈的脖子,依恋地将头埋在妈妈的怀中,身上的怨气也开始渐渐淡去。 小鬼以怨气为根基,一旦怨气消失,它就会不复存在。而现在这怨气正在慢慢减少,想来这个小鬼应该没多长时间了。 看着这对母子相拥,所有的人都没有再动手,而是将这最后一点时间留给了这对多灾多难的母子俩。 “儿子!儿子你看!看爸爸把谁带来了?”邪修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手上就像拖一条死狗般拖着一个男人,他离众人有一段距离,大声喊道,“这就是那个抛妻弃子的贱种!你不是一直想杀了他的吗?现在就来动手啊!” 邪修看不到小鬼攻击时的场景,不知道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和小鬼联系颇深,能感应到怨气的变化,刚刚发现怨气竟然在慢慢减少,他一下就慌了,再也在结界里躲不下去了。 他没想到是小鬼的妈妈来了这里,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还以为是华国某个德高望重的天师来了,用精纯的修为打散了小鬼的怨气。他虽然相信小鬼的实力,但到底还是有一点点担心,见势头不对,于是连忙跑到地牢里,将才运到没多久的小鬼真正的爸爸拉了出来。 749局都打上门来了,他根本没办法继续等下去了!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往好处想,那个女人的魂魄被自己封禁,魂飞魄散指日可待,现在只要小鬼动手杀了它的亲生父亲,就相当于出世了!到了那个时候,华国上下任他□□,没有一个天师能拦得住他! 呸,要不是顾忌那个死了的女人,他才不会在这个破地方憋屈这么久!等这次事情了结,他一定要把华国看不顺眼的地方都血洗一遍! 邪修隔的远,又有749局一群人围在场中,他没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想起自己的打算,他一会儿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一会儿又满是愤懑。 “儿子!儿子?”他莫名有些不安,往前走了几步,又叫了几声,发现所有听到声音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但是他培育的小鬼却始终没有出现。 “宝宝!你看!这个是你一直惦记着的爸爸,你不来打打招呼吗?”邪修暗暗握紧法器,他知道,现场肯定发生了什么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往常小鬼从来不离他身,这次竟然叫了还没有回应,着实太过反常。 小鬼从妈妈的记忆里都看到了,看到妈妈是怎样受这人蒙骗,又是怎样步入深渊,就连自杀死去之后,这个人还是没有放过妈妈,竟然想利用法阵让妈妈的魂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可恶的人? 心中猛然迸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杀意,小鬼渐渐暗淡的怨气倏然增多,它从妈妈怀中挣脱,仰头长啸一声,天边血色的云彩随着它的怒吼,竟渐渐开始发黑起来。 “宝宝!”厉鬼担心道。 “杀了他!宝宝,杀了他!”邪修见小鬼发怒,心中大喜,哈哈大笑几声,将地上软着身子,如死狗一样的男人拽着往前送,“杀了他,宝宝就能永生!” “啊啊啊啊啊啊!!!” 张狂的笑声刚落,凄厉的惨叫声却已经传来,不是地上那个瘫软着的男人,正是刚刚自投罗网的邪修!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除了正在超度的几位大师以外,都迅速赶往惨叫声传来的地方。 宝宝趴在邪修身上,怨毒的目光恨意滔天,它嘴里全是鲜血,正一口一口撕咬着这个男人身上的肉! 两岁小孩的嘴巴能有多大?这样一口一口地咬,完全跟凌迟没什么两样!看来这几年来,邪修虐杀人的招数,小鬼在一旁学了不少! “宝宝,停下!不要脏了自己的手!让妈妈来!”厉鬼也跟着飘了过来,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手上沾染血腥,即使儿子在被培养成小鬼的时候,已经被动沾上了很多条人命了,但她始终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这是上一辈的事情,该由她来了结这个人渣! 不过厉鬼哪里比得上逆天的小鬼?小鬼愤怒之下,她只能焦急地在怨气圈范围外徘徊,却始终靠近不了正在凌迟泄愤的儿子。 “啊啊啊啊!!蠢货!!是杀这个人!不是杀我!你这个%¥&*&@!#¥%!!!”到了后面,一连串鸟语从邪修嘴里喷涌而出,看来他已经愤怒到飙母语了,不过在场的人都一点也没听懂。 邪修强忍着疼痛,试图用两人之间的联系来操控小鬼,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如蜉蝣撼树,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他疼得满地打滚,却始终逃不掉小鬼的虐杀,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没了气息。 “先等等,留下这个邪修的魂魄以作拷问!”见邪修命在旦夕,顾婉将灵力灌入声音,大声喊道。这声音如洪亮悠远的钟声响彻天际,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培育小鬼者,人人得而诛之!邪修该死,这是毋庸置疑的,而小鬼就是最大的苦主,所以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试图阻拦小鬼复仇。 只是顾婉还没有忘记,他们在厉鬼的封禁法阵里看到的景象。 厉鬼记忆中,她自杀以后,邪修是打电话跟对面的人请示过了,才开始处置厉鬼的身体,而且打电话的时候,他姿态放得很低,就像对面那人是他的顶头上司一般。就连画法阵,他也是照着手机上的图片画的。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让他那么尊敬,或者说是忌惮,连处理小鬼的妈妈,都要打电话请示?而且封禁法阵既然他不是一开始就掌握了,又是谁发给他的? 还有,为什么封禁法阵上的部分图案,和之前杨寒松护身玉佩上的图案会那么相似? 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顾婉,邪修可能并不是唯一一个作恶多端的玄门中人,他背后肯定还藏着某个大佬,抑或是组织! 而这些问题,只要有邪修的魂魄在,拷问灵魂的方法多的是,不愁审不出来! 这些想法,她私底下早就跟刑烨他们通过气,也达成了共识,刑烨他们听了这些怀疑之后,都赞同她的观点,觉得要把整件事查清楚。 无奈这时候动手的是小鬼,而小鬼不听人劝啊! 被隔在强横怨气之外的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邪修在小鬼的撕咬下,渐渐没了气息,就连魂魄也被其咬碎,吞到了腹中。 “国家所有不正常的动静我们都会加派人手多加注意,就算邪修背后还有人,我们也一定会将他揪出来!”刑烨知道顾婉心里在想什么,出言安慰了一句。 “冤有头债有主,这个恶人有这个下场也是应该!”顾婉除了可惜那个人渣的灵魂没有被自己拷问一番,受更多苦以外,竟没觉得有多遗憾。这样恶心的人渣,就应该死在小鬼母子手里! 邪修害厉鬼母子太多,让他们一生尽毁、魂无来生,小鬼报仇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合该有这么一出! 将邪修魂魄咬成碎片的小鬼仇怨已了,竟理也没理会地上躺着的,自己的生身父亲。它从妈妈的记忆里知道这个男人一开始就是被邪修出钱叫过来的,从始至终都和他们母子没关系,对于这个自己血缘上的父亲,它现在是讨厌居多。 不过,虽然心里讨厌,但它不愿意为这个男人耽搁与妈妈相处的时间,它瞧也没瞧地上那人一眼,又转头扑回了妈妈怀中。 “妈妈,宝宝困,妈妈唱首摇篮曲吧!”小鬼的怨气慢慢溃散,它揉了揉眼睛,依赖地躺在妈妈怀中,像是从前那样,声音天真无邪。 小鬼一旦养成,沾了血之后,便永无来世,也就是说,在怨气消失以后,它便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间。他们母子俩能相处的,也就是最后这一点点世间了。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慈悲的诵经声中,厉鬼空灵的歌声在空地上响起,她悲伤又温柔地望着怀中的宝贝,两行血泪无声落下…… 第 205 章 “妈妈,别哭……” 厉鬼的眼泪赤红夺目,却又无影无形,小鬼懵懵懂懂伸出手,想要去擦掉妈妈落下的眼泪,却只触碰到一片虚空。 这个举动,让厉鬼愈发泣不成声,她将孩子紧紧拥在怀中,垂着头潸然泪下。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随着眼泪的滴落,厉鬼哭得魂体都黯淡了几分。 她算什么妈妈?将孩子带到这个世上,却没能给他幸福的生活,甚至还让他落到了邪修手里,硬生生被折磨致死。 而且,孩子遭受了那么多折磨之后被做成了小鬼,哪怕怨气消失,也只会魂飞魄散,永远没办法转世了。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上,一直没有作恶,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一想到这个惨痛的结局,就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小鬼似是累了,没再说话,而是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妈妈的脸颊,像是在安慰她似的。 这场景,引得在场众人都唏嘘不已,一些感情丰富的女性,甚至也陪着掉起了眼泪。 随着阵阵诵经声,小鬼缓缓闭上那双满是怨毒和恨意的眼眸,周身血色一点一点褪去,瘦骨嶙峋的身躯和妈妈相拥着,就像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母子,只期盼能永远不分离。 可是离别之时,总会到来。 若是洗清罪孽,厉鬼还有未来可言,可小鬼,却是再不能入轮回了。 “摇篮摇你,快快安睡……睡吧,睡吧,被里多温暖……” 怨气铸就的血色魂体慢慢变得透明,渐渐化成无形烟雾,从脚开始一点一点随风散去。厉鬼口中的摇篮曲温柔婉转,面上却是说不出的凄凉。 这一别,宝宝便就此消散于整个天地中,再也找不到了……就算是自己赎清罪孽,再次转世为人膝下有子,那也不可能是宝宝了…… 仿佛被这绝望的结局万箭穿心,厉鬼心中痛极,抱着孩子已然散了一半的魂魄浑身发抖,眸中却闪过一丝决然。 “宝宝,以前是妈妈的错,没有看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这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那么孤单,不管你去哪,妈妈都陪着你!” 她轻轻闭上了眼,拥着孩子的手却越发用劲,等再睁开的时候,透明的魂魄像是受了重创,从内到外开始溃散…… 灵魂溃散是最残酷的,却又美得像一幅画。秋风中,母子俩的魂魄化作一颗颗光点,亲密地缠绕着,随风一齐消散于虚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是到了天荒地老也不会分离。 自毁魂魄的疼痛远比身体所受折磨更甚,但顾婉分明看到厉鬼的神情没有半分勉强,反而面色柔和、温婉慈爱。看来能陪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消散于这个天地间,是她心中所求。 微风吹过,无数离枝落叶随风飘落,母子俩最后一丝魂魄随之消散,仿佛寄身在这纷纷扬扬的落叶中,永存于这清冷萧瑟的秋日里。 顾婉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试图去救回厉鬼,她知道,这是厉鬼自己心甘情愿的。 小鬼永无回头路可走,她是怕自己孩子孤单,所以毅然陪着一起走上了绝路。 嗯?那是什么? 顾婉望向小鬼母子消散的地方,神情疑惑。 小鬼母子魂魄消失地方,赫然出现了两个光点! 这光点一颗如黄豆般大小,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另一颗如一粒尘埃,被那颗大的光点包裹着,像是被紧紧拥抱着一般。这两颗光点不过出现数秒,便消失在这个天地间,再也找不到了。 那是……小鬼母子! 天道至公,纵然小鬼逆天,永无轮回,但到底没造杀孽,唯一一个直接死在它手里的,也是因果循环而已。或许正是考虑到这个原因,所以天道最终还是给这母子俩留下了一丝希望! 那一大一小两颗光点,正是小鬼母子残余的魂种,若是有机缘,或能魂魄重聚,再入轮回也说不定! 只是,机缘难得,就算有那个造化,究竟是百年以后,还是千年以后,那就不得而知了。 顾婉闭上眼,真心诚意的在心里替这对多灾多难的母子念了一部超度的道家经文,希望他们的机缘能来的更早一些,也希望他们能再次转世为母子。 两颗光点出现的时间极短,又是在白天,除了顾婉,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如果顾婉不是修炼了瞳术,相信也发现不了。 见众人都没有察觉,顾婉也就没有再提及这回事。 善后工作是公安部门联合749局一起做的。 因为怀疑已经死亡,连尸体都没了的邪修背后还有神秘组织,所以749局这次花了大力气去查这件案子,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上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仍然什么都没有查到,仿佛整件案子都只有那个邪修一个玄门中人参与一样,其他的,都是一些普通人。 顾婉倒觉得是意料之中。 邪修的邪路子多,想要让见过他的人无法违背他的意愿,那简直是小事一桩。更何况像这样厉害的人物,估计只有极其重要的人才见得到,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那个层面。 幕后黑手藏得这么隐秘,为今之计,也只有多加以防范了。 比起749局基本上毫无收获,公安部门揪出的问题可就多了。 不说邪修是怎么混进华国,还当上大学教授的;也不说那么多各地的失踪人员,当地警方究竟有多无能;以及邪修杀了人之后,尸体究竟是谁处理的;就说工厂里掩埋了那么多尸体,光是收殓尸身,请失踪人员的家人来一一辨认,都是一项极其漫长和繁琐的工作。 但是再繁琐,也必须要去做。华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就算现在实行火葬,家人也都希望逝去的亲人能葬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好让他们能常常去探望,以寄托哀思。 死在厉鬼手中的六个人顾婉都抽空超度了,749局给他们的家人也编了个合理的解释,算在了那个作恶多端的邪修身上。 毕竟工厂里那么多尸体是实打实的,接受自己的儿子/女儿是被那个杀人狂魔杀害的事实,并不是那么难以想象。只是,接受是接受了,但失去子女的创伤是永远无法愈合的。 生活还要继续,但是对那些失去子女的家长而言,他们仿佛也随着自己的子女一起死在了当下,只留一具行尸走肉,继续在这人间浑浑噩噩地走下去。 “婉婉,你怎么啦?不过才几天没见,自打回了学校,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见顾婉坐在椅子上发呆,卢亦瑶拍了拍顾婉的肩,关心道。 才几天吗?但她觉得像是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一样…… 也许是因为这件事情太震撼人心了吧…… 想起后来在工厂底下挖出来的上万具尸体,顾婉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前几天有点事,临时请了假,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的。” 其实,比起前几天,回了学校之后顾婉就像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状态已经好多了。只是那些令人愤怒的场景就在她的脑中,时不时会出来显示一下存在感,想要完全放下,只怕要等将所有犯罪分子都绳之以法以后吧! 卢亦瑶仔细端详了一下顾婉,发现她面色红润,神情正常,的确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也就没再继续问,而是神秘兮兮地冲寝室另外三人说道: “哎,你们知不知道咱们隔壁楼那个寝室杀人事件已经破案啦?” “是有听说,不过不是保密吗?具体怎么回事不知道,怎么瑶瑶你有最新消息吗?”胡一一歪了歪脑袋,好奇问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卢亦瑶摊了摊手,无奈道,“只知道是个凶残的连环杀人案凶手,手底下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那个学姐也是倒霉,竟然被这种人盯上了!” “咱们学校管的这么严,那个杀人犯到底是怎么进来的?”韦书娴推了推眼镜,不解道,“居然还跟进了寝室?” “唉,那我就不知道了。”卢亦瑶叹了口气,“既然已经结案,调查结果肯定没问题,想来可能是哪里有监控死角,或是学校有所疏忽,才让人混了进来吧!” 京大风评无端被害! 是不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犯事,查案的那些人心里都很清楚,但那些灵异事件不可对普通人广而告之,只能麻烦京大背一下黑锅了。 但是顾婉觉得,晓晴寝室那些家长肯定是知道实情的,不然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京大!只有知道这件事与学校无关,是晓晴自己不小心惹来的祸患,家长才会放弃追究学校的责任。 关于晓晴和室友的死因,就这么被掩盖下去了,在知道已经结案,并且凶手也被绳之以法之后,京大学生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重新进入了繁忙的学习生活中。 一般人不知道顾婉在这件案子中起的作用,但在华国所有玄门人士中,她彻底出名了。 这次有邪修作乱、小鬼降世,如果不是有人及时发现,及时制止,等到小鬼成熟,正式出世的时候,只怕华国会经历一场又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彻底变成一片死地。 而且据刑烨报上来的记录显示,小鬼藏得隐秘,他们并不是直接发现了小鬼,而是因为几起厉鬼杀人的灵异案件,发现了小鬼母亲的存在,继而从她的记忆推断出她的儿子可能被人培养成了小鬼。 这样一步一步推算,才通过那对母子之间的联系,找到了藏匿得极深的邪修。 并且在小鬼无条件听从邪修命令的前提下,利用厉鬼的存在策反了小鬼,让那邪修死在了自己一手制成的武器手下。 这一步步,说是机缘巧合,不如说是那人知识面广博,对邪祟无比了解,才能迅速推算出来。 第 206 章 当天到现场的,都是一些玄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看到了消除小鬼怨气的全过程,心中都很是好奇。 后来知道整个过程之后,见有位年轻人竟然能根据一丝疑点推断出小鬼的存在,都在心中赞叹不已,心想:这是谁家宗门教出来的小辈,也忒出色了。于是纷纷打听顾婉究竟出自哪门哪派。 天一阁传承多年、声名赫赫,直到几十年前才彻底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不少老前辈都有所耳闻,见这女娃子原来是出自天一阁,都在心中觉得理所当然。 大概也只有这种底蕴深厚的门派,才能孕育出如此钟灵毓秀的小辈吧! 至于天一阁这么多年为何都没人出来走动,他们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在特殊时期,一些门派彻底隐世的也不在少数,大概天一阁也是这种情况。 不过,无论他们背后是怎么猜测,怎么感叹,反正都影响不到顾婉。小鬼这件案子结束之后,她情绪低落了几天,然后就因为充实的学业,将诸多旧事都抛之脑后了。 蒋其琛才刚刚到公司总部,诸多事务都还不熟悉,再加上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也就没怎么学习该如何去管理公司。现在病根除了,他知道自己还能陪伴婉婉很久很久,为了将来能给婉婉更好的生活,所以得加倍认真地去学习相关知识。 即使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工作上,蒋其琛也并没有冷落自己的女朋友,每天会抽出固定的时间与婉婉联系,两人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常常视频,也能稍稍缓解相思之意。 他们俩都不是极端的恋爱脑,非要整日黏在一起才开心,虽然心中期盼能像普通情侣那样日日相处,但如果真的忙不过来,两人还是都能互相体谅的。 至于天一阁后人丁悦文,本身就家财万贯,为了能隔师门长辈近一些,就住在京大附近,在顾婉的指导下,天天抱着天一阁的秘卷研究学习,进度惊人,已经可以独立地去处理一些较为棘手的灵异案件了。 但是现今社会,远比从前景天王朝时的国运强横,本身邪祟作乱的就少,而且还有国家特殊部门四处巡视镇压,就算有一身本领,能实践的机会也着实不多。 见此状况,顾婉干脆拜托了刑烨,请他将丁悦文编入749局出外勤的队伍,好让这小子能有更多的锻炼机会,也免得只会纸上谈兵,哪天遇上真正的邪祟,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玄门人才奇缺,749局本就一直人手不足,刑烨想挖顾婉和蒋其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顾婉教出来的同门后辈愿意来局里锻炼锻炼,刑烨那是求之不得啊!当即就将丁悦文纳进了外勤队伍之中,跟着一群人上山下海,解决各地报上来的特殊案件,这样锻炼了不过两周,丁悦文原本白皙的肤色就黑了几个度。 但这些报上来的案件只是初步推断是有邪物作祟,至于是不是真的,还要靠他们这些出外勤的队伍实地考察之后,才能下定论。 比如说这次才刚刚处理的案件,描述得别提有多吓人了,但他们去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有鬼作祟,而是人心叵测惹出来的乱子,还妄想甩锅到鬼神头上。那人作案手段高超,掩饰的常人根本无法看出破绽,这才让人以为是闹鬼了。 不过他们也不算白跑一趟,至少用玄学手段帮当地警方揪出了真正的凶手,为枉死的冤魂申了冤。 虽然才在749局外勤队伍待了几个星期,但丁悦文觉得,他在这儿真能见识很多风景,学到很多东西。以往一些灵异现象他只在书上看到过,现在能亲身去面对、去解决,他头几次手忙脚乱了一番,渐渐也开始得心应手起来。 再加上师父护犊子,早就给他准备了一大堆实用的符箓,估计小半年都用不完,有了这样强横的后盾,厉害点的妖魔鬼怪他都不怵,完全是放心大胆地在外面浪,哪里危险程度高,他就主动往哪里凑。 不过华国绝大多数地区都很太平,想要找个危险点的差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像是之前的小鬼事件,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一层次的小虾米出马,基本上都是被厉害的大师解决了,所以丁悦文只能在他们能接到的任务中选择更难的。 这次接到的,是一个解救的任务。按说这种解救任务,其实不该他们749局来处理,但那个地方邪门得很,警方派出去的搜救队伍竟然也在那里失踪了,而且这件事闹得很大,引起了众多网友关注,这才派到749局头上,让他们跟当地警方一起处理。 据文件上阐述,事件的起因是几个户外主播作死,为了博取更高的关注,带着团队相约一起探险。 现在的户外直播没有前几年那么红火了,不少以此为业、半青不红的主播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赚的钱比以前少太多了,又还要给团队里的其他人开工资,这慢慢的,竟然有些入不敷出。痛定思痛之下,他们决定联手搞个大的,直播去附近有名的“鬼村”冒险! 说是鬼村,其实也不尽然,那个村庄以前出了多起命案,不久前刚刚荒废。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又没有抓到凶手,有说是厉鬼索命的,有传是闹瘟疫的,也有说是村里人惹怒了山神的,那是众说纷纭,也没个定论。 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当时那场变故之中幸运留了条命的村民,全都心有余悸,不愿意继续留在那个村庄,于是举家搬迁,从这个村庄里离开了,只留下了空无一人的村庄,和这个“鬼村”的名头。 其实全国各地,这样荒废的村庄有很多,在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城市里就业条件更优越,人们都挤破头往城市里去,渐渐的,绝大多数村子里便只剩下老人和小孩,要是再发生点不好的事情,那些村子里甚至一个人都没有。 ——仙人村就是这样的地方。 村里绝大多数都是老人和留守儿童,发生命案的时间也没过多久,正好有梗有噱头有名气,又空无一人,非常适合他们在那里大展拳脚、装神弄鬼。原本这些主播都商量好了,提前安排好道具,等晚上直播开始的时候,就一惊一乍地吓唬人,搞出点大动静来,好让大伙儿给他们打赏。 想倒是想的很好,但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那里遇到了什么,直播开始之后没多久,就自己乱成了一片,最后直接没从村子里出来!而直播间里的画面也卡得一顿一顿的,能看清人脸就不错了,警方根本从里面找不到任何线索。 丁悦文猜测可能是怨鬼作祟,抑或是有什么障眼法之类的,困住了那些人,毕竟是在荒郊野外嘛,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而他有师父的灵符在手,普通邪祟根本不用放在眼里,所以也没重视,带上吃饭的家伙之后,就那么跟着大队伍一起去了。 进村之前,他还饶有兴致地给村口的石碑拍了照,发了朋友圈。他觉得石碑上刻着的“仙人村”这三个大字,凌厉遒劲,值得拍下来留作纪念。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正是他发到朋友圈的这张照片,让顾婉确定了这个徒弟最终失踪的地点。 丁悦文失踪这件事,还是刑烨告诉她的。顾婉接到消息的时候,749局派去调查的那群人,已经失踪了有半天了。因为出外勤的队伍时刻会与总部保持联系,当749局后勤部门的人发现再也联系不上那支队伍时,他就果断将这个情况上报,迅速引起了刑烨的注意。 人家介绍过来的徒弟在自己手下出了事,刑烨觉得很不好意思,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顾婉,并且在电话里保证会立马解决,将那些被困的人解救出来。 顾婉倒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 丁悦文手里有多少好东西,她是知道的,在弹药这么充足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被困在了那个村子里,足以证明里面藏了个厉害东西。 不是她吹,如果丁悦文拿着那么多高等符箓还解决不了这次的事情,那一般大师就更没办法了,所以她果断跟刑烨表示她也要参加这次的搜救队伍。 那感情好啊!有高人出手,刑烨能有什么不愿意的?当即忙不迭地答应。 倒是顾婉,沉吟片刻之后,又找刑烨要了个名额,她打算把蒋其琛也叫过去。 上次的小鬼事件,看似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解决了,其实是暗藏着很多危险的。特别是顾婉想办法混进工厂的那一段,宛若行走在钢丝上,若是一个不注意,引起了小鬼和邪修的注意,在他们二打一的情况下,只怕顾婉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整件事情在结束之后,顾婉在两人视频的时候,才开玩笑似的跟蒋大哥交代清楚。 在听到婉婉冒着巨大的危险,一个人跑到邪祟所在的地方查探情况时,蒋其琛是又生气又担心,气婉婉遇到这样的危险都不及时跟他说,他又不是帮不上忙!又担心婉婉,怕她在小鬼那儿受了伤。 心神不安之下,蒋其琛立马往京大跑了一趟,确认婉婉确实没受什么伤之后,他这才放了心。 虽然这次是没受伤,但是此风不可长! 蒋其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跟婉婉说了半天,从他能起到的作用讲起,又描述自己在听到女朋友背着自己冒险时,焦虑不安的心情……一番长篇大论之后,终于说通了婉婉,让她保证下次再去处理这样的事情,一定把他带上,这才罢休。 顾婉很认真地听取意见,这次就把男朋友给带上了。 第 207 章 像丁悦文所在的这些小队出外勤,所去的任何地方局里都有记录,按着记录追踪过去即可。顾婉一行人带好了装备之后,迅速赶往集合地点,不到一个小时,便已经出发。 仙人村位置隐蔽,地处豫省某个市的郊区,离市区距离很远,村落藏在一望无际的崇山峻岭之中。山中道路蜿蜒曲折,地形错综复杂,又难找又不好走。 为了不走冤枉路,刑烨提前在当地便已经联系好了向导,由专人带着他们这一行人进山。 “大爷,说不定当天去,当天就回来了,买这么多烟,您抽得完吗?”见向导提的行李包鼓鼓囊囊,和里面烟上露出的标志,同行人中一个年轻男人皱紧眉头,忍不住问道。 他们这趟过来,虽然装备是提前准备好了的,但总有一些东西在当地买更合适,这位年轻男子见向导居然拿局里的经费买了好几条烟,十分怀疑他是要借着这个机会中饱私囊。 “小伙子,这你们就不懂了。”郑大爷将几条烟收好,故作神秘道,“这烟可不是我自己抽的,而是孝敬给那些东西的!”说到后面,哪怕是在大街上,他也不自觉的将声音压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听到的人面面相觑,都没作声。 他们都是行内人,心里明白这位郑大爷说的是什么,只是没想到这村子名头这么大,连不怎么上网的大爷也知道,看来的确是远近闻名的鬼村了。 “山里邪门事儿多,这有了孝敬啊,才好办事!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们再烧点纸钱意思意思,那东西也不是不能商量的!”郑大爷食指和大拇指互相捻了捻,比了个华国通用的钱的手势。 行吧,还不知道那个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真与鬼怪有关,能和平解决的话,敬烟也不失为一种打点方式。 抱着这样的想法,就没有人来阻止郑大爷,他脸皮也厚,当即拆掉了一包,拿出一根美滋滋地吸了起来。 孝敬鬼神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嘴馋。这烟贵,自己平时可舍不得敞开了抽,这次能跟着这个队伍混点油水,再加上有好烟抽,他不吃亏啊。 水至清则无鱼,刑烨没对郑大爷的举动发表意见。他提前了解过,这进山的向导有不少,但是郑大爷是最合适的,虽然看起来油滑了一些,但若只是占点小便宜,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心里到底对这个郑大爷印象差了一些。 一行人,数辆车在山中公路上行驶,刑烨想找向导聊聊,从本地人嘴里打听一下仙人村的情况,而顾婉也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所以也坐上了这辆车。 至于蒋其琛,当然是女朋友在哪,他就在哪。 也不知道究竟是这郑大爷太过迷信,还是真有那么邪乎,这一路上他都在喋喋不休,讲着一些听来的神乎其神的故事。 “要我说,仙人村的确是个邪门的地方,前些年还有人住里头的时候,那是挨家挨户死人,每个月都有丧事啊!” “这十里八乡都说,是仙人村那些人把山上的龙脉挖断了,惹怒了神明,惹来了这些祸端!后来村民慢慢都搬走了,才侥幸保住了小命!” 顾婉三人见郑大爷将这些小道消息说得信誓旦旦,也没阻止他,而是任由他说,就当是听故事了。像这些本地人,对当地发生的事情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哪怕更多的是道听途说,但也会有一些真实性存在。 不过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就要靠他们自己分辨了。 见车上另外几人只听不应和,看神色像是有些不相信似的,郑大爷忙道:“我可没撒谎,我以前住的地方离仙人村不远,他们村的事情我知道的老清楚了,还真不是骗你们的!” 刑烨笑了笑,说道:“不是不相信您老,是我们从没听过这样的事情,觉得您懂得多,巴不得您多说一点,就没顾得上回话!” 这话郑大爷爱听,捧得他是眉开眼笑,又继续说起自己知道的,关于仙人村的事情来。 “要说这村名,那是有讲究的,我听说仙人村的祖辈以前见过神仙,受过点化,所以村里世世代代供奉仙人,也给村子取了这么个名字。” “名字倒是很好,可惜这仙人村,就算没有发生那些命案,估计那时候也住不长久啰!”郑大爷神色正了正,感叹了一句。 “为什么?”顾婉好奇,不免多问了一句。 华国人故土难离,又讲究落叶归根,一般来说,很少会离开祖居地,尤其是对于老人而言,家里的老屋从祖辈传承而来,自己又住了几十年,感情深厚得很。 “唉,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离开家乡啊!”郑大爷叹了口气,面上的褶子显得更深了,“村子偏僻,娃娃们上学不方便,条件又差,附近的水源只够吃用,种地可就不够了!唉,我们农村人,土地是命根子,这没办法伺候田地,那也只能搬走了!” 虽然说的是仙人村,但看郑大爷的神色,一副感触良多的样子,估计他自己的村子跟仙人村可能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所以他才会搬到市里,没有留在农村务农。 “再加上后来仙人村里发生的那些事……”郑大爷尾音拖长,没继续往下说,意思却很清楚。 ——那些频繁发生的命案,就是让村民不得不搬迁的最关键的原因。 “那些命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大爷您能详细说说吗?”刑烨问道。 当时发生命案之后,村民并没有第一时间报警,以为那些死者都是正常死亡,等没了十几条人命,他们发现情况不对劲之后,才后知后觉通知当地警方。 而警察赶到的时候,先前那些尸体早已被收殓埋葬,现场自然没了痕迹,导致破案陷入了困境。后来村里虽仍然继续死人,但是线索不足,导致一直到今天也没有查出真正的凶手。 “小伙子,这你可就你问对人了!”听到这个问题,郑大爷一拍大腿,声音洪亮,“我当向导也有些年头了,一些消息还刻意去打听过,像之前从仙人村搬走的一些人家,我也认识几个,所以对这附近的村庄都比较了解。” “我听说啊,仙人村搬迁的最后三年,村里接连暴毙了四十几号人,算下来每个月都死一到两个,而且都是老人!”郑大爷目光炯炯,背挺得笔直,看起来十分硬朗,“我看哪,只怕是真的像我刚刚说的,他们砍断了龙脉,遭报应了!” “死了这么多人,也没查到凶手吗?”难不成,真是那东西动的手? 最后一句刑烨没说出口。 “唉,警察都没查到凶手,我看哪,根本没有凶手,这就是遭报应了!那时死的又都是老人,岁数都挺大,身上有个小毛小病的也正常,谁能想到会有问题?都以为是老了,命到了!要不是死的人实在太多,又死的太勤勉,也没人会往龙脉身上想啊!”郑大爷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虽然跟他没关系,不过到底是乡里乡亲的,见别人遭殃,他也不是那幸灾乐祸的性子,难不成还能盼着别人不好吗? “大爷,他们是怎么死的?死前有什么症状?那三年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去世,还是集中死亡好几起?”一连串问题从顾婉口中问出。 “暴毙而死那能有什么症状,当场倒地就起不来了呗!”郑大爷回忆片刻,方才说道,“应该是每个月都有人死,不是集中一起死的。” 他想起当时去探望仙人村搬走的村民时,那人说的话,又点头再次肯定自己的说法:“没错,仙人村那人说月月都能听到村里响起哀乐声。” “那他们搬走之后,这些年里就没人再去过那个村子吗?”顾婉问。 “连本地人都搬走了,那么个鬼地方,谁愿意去?不怕死啊!”郑大爷脱口而出,接着马上想起顾婉一行人也是去仙人村的,连忙又道,“不过我听说前两天有人进那个村,都进去几批了。” 说罢,郑大爷又好奇地问:“里面是有什么宝贝吗?怎么这几天都往那里去?” 他到底年纪大了,对一些新兴事物不是特别了解,不知道直播事件的始末,但山里有没有进人他还是知道的,本身就心里好奇,跟猫抓似的心痒难耐,见有人雇佣他进山找仙人村,虽然顾虑龙脉复仇,但刑烨实在给的钱多啊! 能赚钱,又能满足好奇心,他犹豫一番之后,也就答应了。 这些消息早就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刑烨也不必瞒他,坦诚给他说明了情况。 一听说连续三批人在仙人村失踪了,原本就迷信的郑大爷更担心了,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生怕自己去了之后也遭遇什么不测,想着要不干脆退钱保平安。 不过他到底舍不得刑烨开出来的高价钱,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没开这个口。不过他已经在心里想清楚了,反正这群人只是雇佣他找到仙人村,又没说别的,他按要求把他们送到村口,自己不进去,这样又能挣到钱,又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多好! 就在郑大爷一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时候,他们也离仙人村越来越近…… 众人将车停在了公路能到的离仙人村最近的地方,剩下的路都是崎岖的山路,得慢慢走过去。这一路碧空如洗,重峦叠嶂,远离城市喧嚣,若只看景色,的确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不过偶尔来散散心、旅旅游可以,如果长期居住在这里,的确干什么都不方便,难怪那些人都想着搬走了。 天高云淡,风清气爽,顾婉环顾四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在心里下了这么个结论。 仙人村四面环山,山下有一条河,河水碧波荡漾,顺着山谷蜿蜒流淌,一路山石叠嶂,两侧红叶轻轻落于水面,泉水叮咚作响,引人入胜。 而村口硕大的仙人村石碑,却隐隐给她带来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 208 章 不过,既然已经有三批人在这里失踪了,有这种不祥的感觉也实属正常。 顾婉不动声色,心中的警惕却又多了几分。 仙人村不愧有“仙人”之名,周围景色轻灵秀美,空气都仿佛氤氲着缕缕仙气,一点也看不出有邪祟存在。也不知究竟是邪祟隐藏的太好,还是那些人失踪的事情与仙人村无关,总之站在村口,除了石碑给她带来一丝不好的感觉外,并没有在其它方面察觉到任何异样。 石碑古拙、厚重,底部爬满青苔,满是风吹雨打留下的沧桑痕迹,旁边散落着零散的垃圾,鲜艳的食品包装袋破坏了这一美景。 “生产日期是这个月的,是前几批人留下来的,他们肯定是进村了!”一位警察上前查看了一番,开口说道。 不过,随地乱扔垃圾的,究竟是那几个主播,还是后期前来营救的警察或是丁悦文那群人,就无法确定了。 “老大!”队里一个年轻男子拿着手机疾步走到到刑烨面前,指着屏幕左上角说道,“这里没信号!” 刑烨定睛望去,发现那里果然显示着“无服务”三个大字。他接过来仔细又看,发现不光无服务,连网络信号也同样消失了。 一般而言,有厉害邪祟存在的地方会磁场紊乱,的确容易信号不稳定,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所以刑烨也没有感到惊讶,而是让队员拿出局里特制的联络器试一试看看。 “不行啊老大,还是没有信号!”这个年轻小伙往联络器上按了几下,急了。 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要知道,这种特制的联络器,比外面卖的手机可强太多了,就算是一些厉害的鬼蜮,也能发挥作用,让他们在磁场紊乱的区域,即使是被迫分开了,彼此之间也不会断了联系。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没进村,这玩意已经罢工了?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异常,连怨气探查器也没有超过临界值而自动报警,说明没有厉鬼来这里捣乱,怎么就突然没信号了? “别急,让我试试。”刑烨手里拿着联络器,绕着村子走了一截,又回到石碑旁,往后退了几十米,中途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联络器的屏幕。 末了,他回到队伍里,总结道:“离石碑越近,信号越弱,要退到四十米开外,信号才会变成满格,村外两侧离石碑远,也有信号。但这只是村外的情况,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就不知道了。” 顿了顿,刑烨神色严肃,眉头紧皱:“我觉得情况不对劲,大家做好最坏的准备,进村之后一定不能分开,给别人逐个击破的机会!”他觉得,里面要么邪祟特别厉害,要么环境特别诡异,这才导致没有任何失联的人能主动联系外界。 刑烨却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因为这只是他的猜测,也正因为这个猜测,让他在检查队员的装备时,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确保每个人务必从头武装到脚。 这个情况顾婉也猜到了,她认为村里没有信号的可能性更大。就算是其他人被未知邪祟所困,没办法腾出手来,那丁悦文有那么多符篆护身,打个电话、发条短信的工夫想必还是抽得出来的,但顾婉没有收到他的任何信息,这不免让她对仙人村更加警惕了。 “现在就进村吗?”顾婉看着石碑,又仰头看了看天色,方才问道。 赶了好几个小时的路,此时已然到了下午时分,而进村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能困住她天一阁的人,说明这地方一定没那么简单,估计他们今天应该没办法回城了。 “老大,我们对里面的情况啥也不知道,连地形都没搞清楚,不然我们放个无人机进去试试?说不准里面有信号呢?那不是省了老鼻子的工夫吗?”一个队员提出意见。 虽然不起作用的可能性更大,但万一呢?所以刑烨点点头,同意让他试一下。 可惜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无人机从村子侧面飞进去之后,与他们的距离刚刚过了四十米,便直直往下跌去,连点声音都没传出来。 大家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犹如迷宫般纵横交错的村落,无人机便摔落地面,传来的画面也即刻中断了。 “唉——”不少人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是有仙人村的地形图,会为他们的搜救提供很多便利,但眼下没法子,只能就这么硬闯了。 “在原地休整五分钟,确认装备无误之后,我们即刻进村!”刑烨环顾四周,大声向整支队伍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别别别别别啊!”郑大爷见他们竟然顺手提上自己的包,连忙上前一把抢了回来,讪笑道,“诶——不是提前说好了吗,我就带你们找仙人村,现在都到村口了,也不需要我了吧!” 郑大爷又抱着自己的包退了几步,姿态放得很低,陪着笑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但我不一样啊!我这上有八十岁老母要赡养,下有三岁小儿要照顾,全家都靠我吃饭,我要是一不小心折在这仙人村了,我家里人怕是活不下去啊!”一边说着,他一边摆手,抗拒进村的意图很强烈。 “你这都一把年纪了,孩子才三岁啊?”队伍里一人歪了重点,没忍住问了一句。 “嗨,二胎,二胎!见笑了见笑了!”郑大爷回答得很爽快,步子却半点也不挪动一下。 嘿,一把年纪了还生二胎,还真挺跟进社会潮流的! 众人在心中腹诽。 “您刚刚在车上都告诉我们了,这仙人村有你的亲戚,以前也来过仙人村拜访他们,对里面的分布有一些了解,这正是我们需要的!刚刚您也看见了,连无人机都没办法查探里面的情况,您得为我们指路啊!您这向导既然当了,就当到底吧!我回去之后就申请经费,给您的雇佣费用提高一点儿,一定不亏待您!”刑烨劝道,“而且我们这趟来是为了救人,没有您一起进去,我们肯定会走很多弯路,说不定还折损一些人,要不您就当日行一善了?” 老头把头摇得飞快,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就会认认山路,别的什么都没辙,你们别找我,自己进去吧!” 见状,局里还有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儿故意开口威胁,说他们是政府部门办事,有权力请老百姓配合,泄露机密或者不予配合的,要负法律责任云云。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国家没那么霸道,他们只是想吓一吓郑大爷,但是郑大爷拒绝的态度很坚定,无论他们好说歹说,就是不肯答应一同进村,一开口就是:什么政府也不能把老百姓往死里逼,我就是一小老百姓,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等着我养,不能冒险云云。 反正就算别人说破天,他也是摆出一副“我就是不进去,你爱咋咋地”的样子。 现在都新世纪了,讲究民主,他们又是政府部门,不可能真的强逼人跟他们进去,当下都有点没辙。 见749局众人都有些束手无措,蒋其琛开口了: “多少钱可以进村?” 郑大爷:“这个真不是钱的问题,我也是真心实意想帮你们,你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送你们进山,我那是图钱吗?还不是因为我也有一腔热血,有一颗正义的心!”郑大爷越说,面上越是激动,一副义愤填膺、热血沸腾的样子。 “你们都误会我了!钱都是小事,为国家做事才是大事!如果不是因为我家里有孤儿寡母,我一定跟着你们进去!” 啧啧啧,这话说得真是豪气干云,队里一小伙子忍不住杠了一句:“你有八十老母,有妻子给你生孩子,孩子都有俩,二胎才三岁,你也还活着,怎么就孤儿寡母了?” 这话让郑大爷噎了一下,讪讪道:“用词不当,用词不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大家将就着听啊!” 蒋其琛面色不改,说道:“一万!” 大叔断然拒绝:“我不是那个意思!” 蒋其琛不为所动,继续加价:“两万!” 大叔连连摇头:“真不是钱的事儿!” 蒋其琛继续加价:“五万!” 郑大爷将包背好,一锤定音:“好!一言为定!”说完,又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唉,真不是为了钱,我是被你们这种不顾危险也要去解救老百姓的精神打动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被他这副委屈无奈的做作样子辣到了眼睛,忍不住在心中呐喊:还说不是为了钱,这完全就是为了钱啊! 以钱开路这个法子刑烨也提了,但他们部门经费有限,每笔去向都必须清清楚楚,不可能花那么多在向导身上,而且他钱都交给老婆了,就算拿自己的私房钱贴一点儿,也没多少,这时见蒋其琛解围,连忙上前道谢,并表示回了京城之后,一定向上级申请这笔款项好还给他。 他们之前以为只是找个向导领他们进山,但是在车上闲聊的时候,郑大爷无意中透露他年轻的时候其实进过几次仙人村,对村里的习俗和房屋分布有一些了解,刑烨这才决定带着他一起进村。不管怎么样,有个曾经进去过的向导带路,总比他们在里面乱闯来得好,就算是遇到鬼,有个熟面孔,说不定还能攀攀关系,打听一下消息呢! “不用还,我也是为了自己跟婉婉的安全。”蒋其琛开口拒绝。 “谢了兄弟,剩下的回去再说!”刑烨拍了拍蒋其琛的肩膀,面露感激之色,接着便去帮队员整理装备去了。 要说拿钱请向导进村这事儿,也只有顾婉和蒋其琛这两个体制外的人才能干得出来,不过顾婉艺高人胆大,更信赖自己的能力,觉得并不是很需要向导,所以才没有开口。 但是蒋其琛觉得,在陌生的地方,向导无比重要,如果五万块能换得所有人平安的几率上升,哪怕只有一成,也是十分划算的。 第 209 章 见好不容易达成了共识,大家也就没再耽搁时间,而是排好阵型,越过古拙的石碑,鱼贯进了仙人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遮天蔽日、枝叶茂密的树。 这棵树就长在村头,看上去有好几百年了,树木根部一部分深入地底,一部分裸露在外,连根部包裹着的石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一切仿佛都变了,连村庄都空了,但这棵树始终扎根于此,就像一个孤独的守护者,无论外界如何变幻,仍然固执地守望着村庄一般。 进村的这些人都不是第一次出外勤,知道到了这样诡异的地方,在不清楚情况,没有万全把握的时候,一定不能随意分开行动,所以大家都聚集在一起,静静站在树下,近距离地观察着村子。 离树不远处,便是仙人村中一栋又一栋陈旧灰暗的房屋了。 这些房屋都是木石结构,灰瓦盖顶,足有三层楼高,即使荒废了几年无人居住,除了墙面旧一些之外,房屋主体看上去竟还挺结实。 但不知为何,看着这些紧挨在一块儿的屋子,在场的人都感觉莫名不适,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老大,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之前发现石碑那里没信号的年轻小伙凑到刑烨面前,开口问道。 遇事不决问队长,是他们这些队员早就养成的习惯。刑队长不光人年轻,修为在他们这群岁数差不多的人中间,也是最高的,再加上刑队长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言信行果,一直将队伍里的人照顾得很稳妥,所以大家都服他。 刑烨对土木工程没什么了解,也不会风水堪舆,但他能察觉这些房屋的确是有哪里不对,看了半晌,摇头道:“这些楼房挨得太近了,会影响到某些屋子的采光,至于别的,我就看不出来了。” 大家都站在一块儿,他们之间的对话顾婉自然也听见了,她望着挨挨挤挤的楼房,神色严肃道:“的确是很怪异,这些房屋的建造极其不合理,违反了很多风水定律,所以你们会感觉很不舒服。” “风水是什么?是相地之术,又被称为堪舆术,核心思想是人与大自然的和谐,达到‘天人合一’。简单来说,让你住的舒服,待的舒服的地方,那风水一定不错!而这里让大家感觉不舒服,自然是有问题的了。” 顾婉一口一个“舒服”,听起来有些绕,但是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见大家都面露了然之色,顾婉又继续解释道:“在华国传统风水学中,房屋一般是南北朝向,很少有其它朝向的,但是你们看那几栋,”她随手指了指几栋建筑,说道,“仙人村的房屋却很奇怪,要么斜向朝向,要么东西朝向,毫不顾忌风水格局,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毕竟房子是建给自己住的,朝向不对磁场也不对,那怎么可能住的舒适?按说建房子的师傅肯定懂点风水,不可能不明白这最基础的定律,为何会建出朝向这么异常的房子,顾婉着实有些想不明白。 她甚至怀疑,村中房屋除了朝向怪异,里面可能也和平常房屋不一样,不过毕竟没有亲眼看见,她也就没将这个怀疑说出口。 “而且奇怪的,还不只这一点!”顿了顿,顾婉望向不远处宽阔的空地,又继续说道,“明明仙人村面积并不小,那边还有那么多空地,完全可以距离隔开一点,让大家都住的舒服一些。但是这些房屋建造的时候,却偏偏要挤在一起,甚至密集到两平方米一栋,感觉似乎仙人村的村民宁愿牺牲采光和朝向,也不愿意脱离集体,到附近平坦的地方建造房屋居住。” 是啊,现在买房子,要是楼与楼之间的间距太小,影响到了每栋每户的采光,一般人都不会愿意选,怎么仙人村却反其道而行之,非要把房子挨得这么近呢? 众人不由得都陷入了沉思。 “郑大爷,您老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一旁的年轻小伙见向导几次张口,似乎欲言又止,连忙问。 “老汉小时候来过,别的不亲眼看看恐怕是想不起来了,不过提到这个倒是有点印象,”郑大爷陷入了回忆,说道,“这里每栋屋子都隔的很近,而且跟迷宫似的,记得那时候容易在村里迷路,就那么几栋楼,绕来绕去就是绕不出来,也因为这个原因,村里那群小崽子特别喜欢玩捉迷藏。” 在村里迷路?莫非仙人村的建筑竟是按照什么阵法来建造的吗?那也的确很有可能,毕竟这些建筑违背风水定律,有可能是为了以房屋为阵,牺牲了这些屋子的朝向和间距也说不定。 顾婉在心中思忖,有些可惜自己没先上山,居高临下将这仙人村的风水布局先看一看。若真布了阵法,从高处是最好发现的,可惜她现在“身在此山中”,只能“不识庐山真面目”了。 “那您老知道为什么仙人村要把房子建的这么怪异吗?”年轻小伙又问。 “那我哪知道,”郑大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仙人村的人,谁会告诉我这个?就算沾点亲带点故,那我也是个外人,这种事我可不会去打听!” 再说了,仙人村村民住都住这么多年了,也没听他们说觉着怪异啊!他一个偶尔来做客的外乡人,连觉得这个建造方式奇怪的意识都没有,又能知道些什么? 见郑大爷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大家也就没再继续问,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刑队长,等待着他的指令。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后,仙人村也陷入了沉寂。村中万籁俱寂,唯有吹来的冷风拂过树叶传来一丝丝响动,让他们觉得这是一个真实的地方,而不是一幅静止的画。 仙人村已经失踪了三批人了,若那些失踪的人真的在村内,会一点点声音都传不出来吗?还是说,这村里的东西太厉害,他们已经被一网打尽了? 在场不少人心里都冒出了这个念头,都将警惕又提高了几分,免得自己一个不注意,也栽在这个村里了。 明明是初秋的下午时分,太阳还挂在天空,但村里没一个人感受到了温暖,有几个人甚至在冷风中打了几个寒颤,觉得那阳光照在身上,冷的像冰。 “走!我们一栋楼一栋楼检查,看看这仙人村究竟有什么蹊跷!”刑烨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朝着离大树最近的三层小楼走去。 这栋小楼是东西朝向,逆风水学而建,里面的陈设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村民应该摆放的东西,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一切肯定没这么简单。 “那三年死了那么多人,活下来的都怕啊,后来在国家的安排下,能搬走的就都搬走啰!”郑大爷背着手,看着这处空屋忍不住感叹,“搬走好啊!树挪死人挪活,村里还是太不方便了!” 顾婉跟着大家检查了一遍,发现其中稍微贵重点、好携带点的物品都被带走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没办法搬走的笨重家具,有好些都腐烂断掉,看样子已经完全用不了了。 大门没有房门,就那么洞开着,任由冷风吹进堂屋,大门正对着的,是通向后院的另一扇门,两边一对流,那风吹的人只打颤。 他们小心翼翼地顺着楼梯分别爬到二楼三楼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特别的线索,这才又下楼汇合。幸好楼梯是用砖石做的,要是木质楼梯,像柜子那样腐蚀之后,他们今天还真不一定能安全爬上去。 “我发现了,这屋子不仅朝向不对,而且还前门后门相对、前窗后窗对流,完全不忌讳穿堂煞啊!”顾婉若有所思,说道,“古人在大门后建影壁挡煞,其中防的,就有这种穿堂煞!如果房屋里的前门后门、前窗后窗相对,通向彼此的过道空荡荡的,并没有遮蔽两边视野的隔断或障碍物的话,就会形成穿堂煞。而这种穿堂煞,非常不利于住宅聚气聚财,严重点的,甚至会影响到生命。” “所以这进一步的说明了这个村子的怪异。”听到这番讲解,队伍中一个年轻女孩儿也跟着总结了一句。 “嘶——是啊,想知道仙人村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把怪异之处找出来,等收集的信息多了,也就离谜底越来越近了。”顾婉被穿堂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忍不住环住自己。 蒋其琛默不作声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轻轻披到了婉婉身上,并且伸出双手默默地给女朋友暖手。 阳气充足的人就像一个火炉,浑身都是火热滚烫的,至少对顾婉来说是这样。她不过才缓了几分钟,寒意已经全都散去了,现在浑身被暖意笼罩着,舒服得简直想靠在蒋大哥怀里睡一觉。 当然,此刻肯定是没办法睡的,等大家检查完整栋楼之后,顾婉便跟着大部队向后门走去,不过和男朋友牵着的手却没有松开,两人并排向前,衣袖垂下,竟也看不大出来。 “嘿!这怎么搞的!怎么后门出来就是墓?” 刚刚跨出后门,顾婉就听到前面有人叫了一句,她连忙向前挤了几步,定睛一看,发现果然有三四座坟墓就建在后门五六米处。 坟墓高高隆起,墓碑上逝者姓名、生卒年、立碑人姓名及时间都刻得清清楚楚,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坟墓。 这算什么住宅? 不光749局的人觉得奇怪,顾婉也迷了。 华国风水按照应用对象,早就有阳宅风水和阴宅风水之分,一个是为活人居住的城郭住宅的择址布形,一个专司死者的陵墓坟冢的择址布置。 这两者完全不同,如何能混为一谈,甚至安排在一块儿? 这仙人村活人的住宅和逝者的坟墓建在一块儿,那不完全是人鬼同住吗? 第 210 章 “我想起来了!”郑大爷一拍脑门,似乎回忆起什么来,“仙人村人死了不出村,就葬在自家屋旁边儿,每家每户都是这样!刚开始我也害怕,后来看惯了就觉着还好!” 这是看了多少个坟堆,才能看惯啊!人和鬼同住一地,换成是他们,怎么看都看不惯吧! 在场众人都有些无语。 要说历史上,人鬼同住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但数量极少,可谓是万中无一。这样建造房屋,主要是子孙孝顺,为的是就近照顾祖宗坟墓。但这种行为不符合华国丧葬习俗,一般人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住宅。 但是仙人村不一样,它不是个别人家这么做,而是全村都是这样的操作,完全已经变成了习俗,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顾婉敢肯定,里面绝对有什么说头,不然不可能全村都违背风水学说,将阳宅和阴宅安一块儿。 不过眼下信息还是太少,暂时无法分析出理由,只能先搁置了。 顾婉现在对这个仙人村的兴趣是越来越大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玩拼图游戏,每找到一个线索,就得到一块碎片,等线索多了,拼图拼齐了,事情的真相也就大白了。 而这样一个处处怪异的小村,里面又会藏着什么秘密呢? 一边想着,顾婉跟着大部队向着其它的房屋走去。 “你们看,这里竟然有个棺材!” 听到前面传来的声音,大家都迅速挤到了房屋大厅中。 这已经是他们搜查的第五栋小楼了,每一栋都差不多——朝向怪异,毫不顾忌穿堂煞,坟墓建在住宅附近……反正没有一栋是好好按照风水定律来建造的。 而这第五栋,甫一进门就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堂屋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口棺材,木料被漆成了黑色,能看见隐隐的木纹,但分不清是什么木料打造的。 “棺材笨重,不好携带,人都搬走了,棺材也只能搁这儿了。”说话的是郑大爷,面对在厅中放棺材的行为,他的语气很是平常,一副你们都少见多怪的样子。 这一次出来的人年纪都不大,虽然常出外勤,但大多都是处理城市里的灵异案件,少有进入农村的,再加上这几十年来国家早就废除了土葬,改为火葬,尸体一把火一烧,什么隐患都不会有,根本用不着那种大棺材,所以他们就更加不知道这种习俗了。 事实上在火葬还没有强制执行的时候,那时候老人年纪大了,估摸着自己的时候快到了,会提前准备好棺材,毕竟好木料难得,木匠打棺材也需要时间,提前打好给自己过目,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及时指出来,这样等他死了,不肖子孙也没办法在这上面敷衍自己不是? 老人这种想法,大概就跟皇帝提前给自己造陵寝差不多。 有时候老人自己感觉错误,实际寿命还长,棺材也不会收走,就那样摆堂屋中间摆好几年的也有,在农村这种事情的确是一点都不稀奇。 刑烨给大家简单讲了一下这种风俗。虽然知道这事儿寻常,但因为荒村诡异,大伙儿还是看这口棺材觉得别扭,在确认里面是空荡荡的,并没有尸体之后,就都纷纷绕着这口棺材走了。 幸好接下来搜查的几栋楼房里并没有棺材,虽然还是跟前面几栋在风水上犯了一样的毛病,但没有棺材杵在那儿,大伙儿都觉得没那么膈应了。 可惜的是,他们没有查到前面三批人曾经留下的痕迹,那些人像是一进村就失去了踪迹,除了石碑旁边遗留的垃圾,竟然没有半点蛛丝马迹显示那些人是在仙人村失踪的。 慢慢搜寻着,他们也逐渐向着村子中心靠近。 “大家快看!”走在最前面的人突然回头,指着前面大喊,“这栋楼跟前面的完全不一样!”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纷纷点头表示同意,眼前出现的这栋楼虽然设计风格与前面的如出一辙,但明显比它们要精致得多。不仅如此,这栋小楼还是他们看见的唯一一栋四层小楼,连朝向都是正规的坐北朝南,与前面的妖艳贱货截然不同。 虽然因为好几年没人打理,小楼外观陈旧,但每一层都修有楼桥通向其它几栋小楼,将周围几栋连在了一起,形成了房房相通的构造。大家完全能想象得到,在村里仍热闹的时候,这栋楼一定是景色和视野最好的一处。 “这得是一个大户人家吧!”队伍里一人如此猜测,感叹道,“瞧这楼房,比别人都高一层,而且建的还挺艺术的。” “我记得几十年前这好像是村长家。”跟着大部队行走在村子里,看到这些曾经见过的画面,郑大爷沉眠的记忆也跟着慢慢苏醒,解释道,“四周连着的,应该是村长的几个亲戚家。” 看来村长跟亲戚的关系一定不错,不然也不会特意修建这样的楼桥,让自家和别家紧密相连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栋楼与众不同,说不定里面就藏着什么!大家打起精神,都把武器拿好,我们准备进去了!” 刑烨沉稳肃然的声音传来,让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瞧着这栋小楼小声讨论的一些人都闭上了嘴。 检查了好几栋楼,一点线索都没查到,不少人都有些心浮气躁,警惕心也降了大半,这种心态非常不利,万一真有邪祟偷袭,以这些人的大意,栽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也难怪刑队长会这时开口提醒了。 “头儿,你看这儿!这儿有把椅子,看上去还挺干净!走那么半天都累了,正好坐一坐!” 冲在最前面的人发现了这把椅子,一边叫了一嗓子,一边伸手摸扶手,甚至还想坐上去,得亏刑烨手快,一把薅住了他,才没让他真一屁股坐上去。 “毛毛躁躁!什么地方也敢瞎坐?!”刑烨呵斥了一句。 这是在荒村,还是已经失踪了三批人的鬼村,他们连情况都没摸清楚,一举一动都必须要小心翼翼,哪能这么大大咧咧,想坐就坐? 不过是想歇一歇而已,就被队长在这么多人面前呵斥了一句,年轻人有些不服气,手腕也被队长抓了一把,力道不小,现在有些发麻,他甩了甩手,但到底没说什么,悻悻然站在一旁。 “你别误会,刑队长还真是为了你好,”顾婉走向堂屋正中央摆放的这把太师椅,凑近端详,却并不伸手触碰,说道,“这把太师椅在这儿摆了这么多年了,你们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哪里不对了?”一人有些莫名其妙,回了一句。 “顾大师之前不说还不觉得,一说我好像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旁边一人若有所思道,“谁家会在堂屋中间就摆一把椅子啊,又不是不能搬走!” 有道理啊!他们可都注意了,整个堂屋的家具都带走了,没道理就留一把椅子摆在那儿啊?这不符合常理啊! “你们看!这把太师椅上竟然一点灰都没有!”同样凑近的一个小年轻眼神好,将太师椅前前后后看了个遍,顿时叫出了声。 众人一听,都纷纷围了上来。 这可奇了! 平常自家的椅子,要是没有常常清理,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总免不了有灰有垢,而这个村子荒废了好几年了,这把太师椅怎么可能从上到下,每一个角落都这么干净?谁打扫的? “大师说这地方阴阳混杂、人鬼同住,村里一个人影都没有,该不会是那东西常常来坐,所以……”这人的话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懂。 “你说的没错!”顾婉一脸赞同地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的确是这样,这把太师椅上面有怨气缠绕,又这么干净,一看就知道村中鬼魂没少坐。大家最好还是不要触碰到这把椅子,免得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一听这话,围着太师椅的众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恨不得离它八丈远。 “顾大师,那我刚刚碰到了这把椅子,要不要紧啊?”最开始想坐上太师椅的那人急了,他不过是走累了想歇一歇而已,谁知道竟然闯了祸了。 看着这人手掌上萦绕着的丝丝缕缕的怨气,顾婉运起灵力想要替他驱散,谁知这怨气看起来淡薄,却如附骨之疽,即使被她的灵力冲刷了几遍,也仍然有一丝怨气残留在手骨中。 “顾大师……怎么……怎么样了?”这人向前举着手,小心翼翼地问。 他刚刚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冰冰凉凉的气息在他手部不断游走,每到一个地方,就让他轻松一分,仿佛心头有座大山慢慢被挪开了。原本以为自己彻底没事了,结果一看顾婉脸上严肃的神情,心中又开始忐忑起来。 “这怨气有很强的粘性,现在有一丝怨气已经深入骨髓,驱除不掉,只能等怨气的主人主动上门,再伺机解除了。”顾婉微微蹙了蹙,然后想到了什么,很快便舒展开来,口中缓缓说道。 他们这趟来,本身就是为了营救那三批人,但直到现在那些人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村子似的,直接凭空消失了,所以此时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尤其是像这把太师椅——一看就有蹊跷的诡异东西。 这村里明明是人鬼同住,但她这一路上没有看到半个阴魂,想冲它们打听点消息也找不到人,也不知道究竟藏到哪里去了!不过,以这缕怨气为诱饵,那东西肯定会找上门来,到时候逼问点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算这怨气特殊,最后还是难以祛除,但只要灭了怨气的主人,这一缕怨气也就会如无根之萍,很快便会自动消弭于无形。 反正,有她在,总不会给邪祟伤害别人的机会! 210-220 第 211 章 一听说自己手上还有怨气残留,即使不是第一次遇见类似的情况,但因为是在这个诡异的环境下,还是让那小伙子骇得神色大变,望着自己刚刚触碰到太师椅的手,看样子恨不得砍掉它似的。 顾婉本来还在思考要不要燃起灵火符烧掉这把太师椅,彻底灭了这个怨气的载体,但转念一想,这把太师椅只是个物件,怨灵又没有附身在椅子上,而且如今他们身在这个陌生的鬼村,谁知道村里还有多少个像太师椅这样的物件儿? 更何况,身在敌营,连具体情况都没弄清楚,还是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的好。留着太师椅,也好引诱怨气的主人主动上门来找他们。 如此想着,顾婉便放弃了烧毁太师椅的想法。 749局大部分人都知道顾婉的能耐,尤其是隶属刑烨的这一批人,跟她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种连顾大师都没办法当场解决的问题,那一定不是小问题,当下都恨不得扒在墙上,总之离这把太师椅越远越好。 “郑大爷,您站那儿干什么啊?您看看,对这把椅子有印象吗?”刑烨没退,转身问不知不觉已经跑回大门口的向导。 “咳咳……这个……还真没印象。”郑大爷站在门口脸不红气不喘,摇头道,“我来这个村拢共才几次,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去过,怎么可能连这里的家具都记得?这一般人都记不住吧,更别说我都这个年纪了。” 的确是这么个理儿,正常人谁没事去记别人家椅子长什么样?说不定连自家什么样儿都是糊里糊涂的。刑烨多问这一句,也只是抱着侥幸心理,顺口一问罢了。 “哎,你们想想,我们有头儿及时阻止,又有顾大师指点迷津,才没有坐上这把太师椅,那前面几批人呢?万一他们也看到了这把椅子,会不会想都不想,直接坐上去?”一人突发奇想,开口问道。 是啊,进村也有一会儿了,连他们都想坐下歇一歇,更何况是那些普通人呢?如果那些人真的走到了这里,尤其是那些没事儿还要作出点事的主播,坐上太师椅的概率简直是百分之百! 说不定他们还会对这把太师椅的来历杜撰一番,将它形容得恐怖无比,然后再装模作样地坐上去,以这种手法来渲染恐怖气氛,博得观众的打赏,殊不知,却歪打正着,这把太师椅还真是个不祥之物! 如果那些人真的这样做了,那后面会遭遇什么,答案简直显而易见! 不过,这些只是他们的猜测,那些人究竟遭遇了什么,还是只有等他们找到失踪的几批人,亲眼看见、亲耳听闻那些人的所见所闻之后才能下结论。 “大家快过来!我这里有新发现!”一个声音从房子后面传来,所有人都赶了过去。 原本大家默不作声地绕过太师椅,按照之前的方式,将这栋与众不同的小楼也检查了个遍,发现除了这把诡异的太师椅以外,并没有其它与之前不同的地方,于是都打算放弃这座楼,继续往后查探了,谁知却听到了这个叫声。 “这谁做的啊?!太过分了吧!” “就是!简直是造孽哦!” “怎么还有人做出这种事?不怕遭报应吗?” 望着屋后被挖开的一处土地,众人都是脸红筋暴、义愤填膺。 这处土地原本高高隆起,是座年代长远的坟墓,墓碑和坟茔比旁的要豪华庄重,应是地位颇高的一位大人物的坟茔,谁知这时坟墓却被人刨开,棺材板也被掀掉扔在了一旁。 大家站在上面,探头往下面望,这没了遮挡,里面的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 棺材里躺着个人,是个男人,双手置于腹前,身着寿衣,皮肤惨白,就跟个活人似的,竟然没有半点腐烂的迹象。 “咦?”见此状况,顾婉微微蹙眉,心中顿觉奇怪。 进了这个村子之后,除了那把太师椅,和逆风水学说的建筑方式,这座村子完全就是个普通的村子,没有阴魂的存在,甚至连阴气她都没有感应到过。 但是能把葬在地下的尸体保存得这么完好,只能说明这里一定是一块绝佳的养尸地。按道理来讲,养尸地的阴气那绝对是浩如烟海,浓郁到她一进村就能发现,可是以她这么敏感的神识,到了此刻竟然也没有发现这里有丁点阴气存在。 如果不是这座坟被挖开,露出了里面的尸体,只怕她还意识不到这一点。 难道是她的神识出了问题? 顾婉运起体内的灵力向着手掌蔓延而去,一股熟悉炙热的阳气亲昵地缠住她的灵力,互相缠绕着进入她的身体。阳气和灵力带来的感觉都如以前一样,看来并不是她自身出了问题。 灵力涌入双眼,顾婉静静望着整个村庄的气场,想看阴气究竟在哪里藏着,竟然能瞒过她的感知,可是就当视线扫到村口的时候,她发现村子外界在她的阴阳眼中变成了浩如烟海的迷雾,什么都看不清。 这村子绝对不简单! 顾婉眉头紧蹙,心里将仙人村的危险性又调高了几分。 仙人村就像是一座孤岛,将村里和村外分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又像是一座牢笼,死死困住了她的神识,让她只能感应村里的气场,半分都透不出去。 以自己为圆心,她往常能感应到的范围不小,加上男朋友助力,能查探的范围就更大了,可是即使她将整个村庄用阴阳眼扫荡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坟墓被挖开的这个地方,她竟然没有在任何地方感应到阴气的存在,就连太师椅那里也没有! 那就奇怪了,那么多阴气,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顾婉向前走了几步,凑近去看那具尸体,试图从尸体上残留的阴气来找找线索。 这具尸体衣着隆重,脸上却带着一个造型繁复,看上去就挺贵重的面具。面具将尸体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让人完全看不清它的面容,而那残留的点点若有似无的阴气,正是在这面具之上! 这就更奇怪了。 华国人死后都讲求耳清目明,不遮挡异物,这是自古以来的丧葬习俗。 在三国时期,甄姬在冤死后,尸体被人下令“披发覆面,以糠塞口”,意思是把甄姬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脸,用米糠塞入口中之后再行下葬。这是为了让死者在黄泉路上无脸见人,就算是见了阎王,也有口难言,无法张口伸冤。 死前面部遮挡异物,对华国人来说,绝对是有深仇大恨,才会如此行事。 这段历史大家都学过,自然对仙人村的做法觉得奇怪。以华国自古以来的丧葬习俗来看,仙人村这种做法是极其叛逆的行为,完全与传统葬俗背道而驰。 郑大爷挤在人群中,无声地动着嘴唇疯狂唾骂那个挖坟的罪魁祸首。对他这样的老百姓而言,这种毁人坟茔的家伙简直是丧了良心、缺了大德了,更别提他以前还有亲戚在这个村里,全村都连着亲呢,这跟被挖了自家人祖坟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是业内人士,自然不会有人一时怜悯心大发,试图去揭开面具,还尸体一个耳清目明,毕竟别人这么下葬肯定有他的理由,就算没有,他们现在站在别人的地盘上,当然也要尊重别人的习俗。 但心里还是觉得奇怪,毕竟这种死后戴面具的行为古埃及常有,华国却从来没见过,仙人村算是开了先例了。 可能是有尸体在前,一人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才问:“仙人村怎么……这样?这也太古怪了吧!”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仙人村位于大山之中,地形易守难攻,地理环境长期相互隔绝,文化发展长期相对独立,有自己独特的习俗也很正常,不用太过在意。”刑烨如此说了一句。 虽然口中这么说,但他的目光忍不住投向挤在人群中的郑大爷,似乎想让了解内情郑大爷来解释一下。 郑大爷愣了一下,见刑烨的目光仍不离开,也懂他的意思,当即没好气道:“我是家在仙人村附近,就来过那么几次,又不是这个村里土生土长的人,也没碰上过他们大办丧事,怎么可能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反正不管是我们村,还是附近别的村都是正常入殓下葬,跟全国其他地方一样!” 那这么说来,在周围环境都是正常入殓的情况下,仙人村的丧葬习俗就更显得奇怪了,顾婉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仙人村背后绝对隐藏了一个很大的秘密。 而此刻,他们离解开秘密也越来越近了。 “你们说,这坟究竟是谁刨开的啊?谁那么缺德,干出这种事?!”声音压得极低,被风一吹就散开了。 “还能是谁?肯定是那帮主播!除了他们,也不会有别人了!”这声音重一些,显然主人还在愤怒中。 坟墓两旁泥土翻开的颜色很新,应该就是这两天才被挖开。而自从仙人村整体搬走,封村之后,村里只进来过三批人,顾婉他们是第四批。警察和749局来搜救的人都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来,动手的究竟是哪一批人,完全可想而知。 “靠!肯定是那群哗众取宠的家伙!真是闲的没事作大死,还麻烦别人来救他们!” “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破事!我看哪,他们就算是死在这个村,也肯定是罪有应得!” “就是!如果不是还有警察和局里的小伙伴也在这儿,我都不乐意来救那些人!” 谴责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家都对干出这种缺德事的家伙火冒三丈。 “安静!”刑烨大声吼了一句,神色肃然,“记住你们的身份,想想这趟来的任务!这时候骂有什么用?等把人救出来,事情解决了对着罪魁祸首再骂也不迟!” 第 212 章 他其实也对那些作死的主播深恶痛绝,但作为前来营救民众的武装部队,嗯,749局外勤队伍也算是武装部队吧!这些话从他们口中说出,确实不太恰当。 “反正头儿的意思是说可以在心里想,但别光明正大地说呗!” 队伍里一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说是嘀咕,但周围环境很安静,所以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伙儿虽然顾忌队长,没明着大点其头,但私底下互相交换眼神,都暗地里赞同这位哥们儿的说法。他们虽然隶属于国家机关,但也是人啊,总有自己的喜恶嘛! 见了大伙儿的表现,刑烨也没上纲上线,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其实他不是不让队员们抱怨,而是想提醒他们分清场合,注意言辞罢了。 “是主播做的,但肯定不是正大光明干出这种事,至少,不可能是在录播的过程中。”蒋其琛低沉的嗓音响起。 他甚少说话,一直都是默默跟在顾婉身边,这甫一发言,就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那声音又低又磁,让大家都不自觉地怔了数秒,才缓慢接收到他言语里的含义。 对啊!挖坟掘墓这等事的确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并且在录像中正大光明的进行,毕竟这是违法犯罪行为,想来那人也不会自己找死。 至于为什么是录播而不是直播,废话!整个村都没信号,摄像机能录下来就不错了,还想直播?简直是想屁吃! 不过,到底为什么会挖坟……不外乎就是求财!估计是看那座坟贵气,觉得里面有好东西,至于是不是这么回事,只有等找到那个人才知道了! “头儿,这是前边那些人干的事吧?这已经完全可以说明他们的确来过这地方了吧?”一队员指着被挖开的坟墓,说道,“这都搜查好几个小时了,总算是找到了点线索!” 这话一出,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轻松了些许,他们不怕搜查的时间长,只是怕花了时间却白费功夫。现在终于有了线索,能确定那群人来过这个地方,他们也就可以循着这点线索继续寻找下去了。 虽然急着找人,但眼前这位戴着面具的逝者曝尸在外,连棺材板都没盖上,肯定不能就这么放着,以他们的人品,干不出这种事。所以只能抓紧时间,将这位可怜的,被挖了坟的逝者又重新埋了回去。 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他们才又踏上了搜寻的道路。 “头儿?这里有座庙!”最前头的年轻小伙指着前面一座建筑大声喊道。这座庙就位于村中心,那栋四层小楼旁。 “庙?”刑烨挑挑眉,心中很感兴趣,“庙宇能建在村子中间,说明仙人村都信仰这座庙,走,我们进去看看!” 庙宇这种地方很常见,大家都不是第一次去。像在农村里,人对神灵是有敬畏之心的,不是信仰道教,就是信仰佛教,或是一些别的神灵,当然了,现在还有信耶稣的,但是仙人村这座庙宇,供奉的不是佛也不是神,而是一个诡异的偶。 这个人偶身着明代官装,雕像旁有夜叉侍女侍奉左右,显现出威严端庄的形态。但奇怪的是,虽然这只偶看起来灰扑扑的,没有一丝灵性,顾婉就是觉得一股不悦涌上心头,她似乎很不喜欢供台上这只人偶。 “雕像身穿古代官袍,所以这座庙里供的是仙人村的祖先吗?”一人道,“看来这仙人村来头不小,祖上也曾阔绰过呀!” “应该不是祖先,”顾婉否定了这个答案,“祖先多是以牌位的形式供奉在宗族祠堂,而非摆在庙宇里供全村人膜拜,这不符合常理。” “那也不一定啊!”一人似乎有些信心不足,但仍小声反驳道,“仙人村不符合常理的事情还少吗?再说了,如果不是祖先,那供的能是谁?这雕像身上穿的可是明代的官服!” “我不知道是谁,但我觉得应该不是祖先。”顾婉将目光移到别处,蹙着眉说道。 她感觉多看这雕像一眼,心里的不适就多出一分。 “仙人村……仙人村……难道是村名的由来?”刑烨托着下巴,仔细打量着这座雕像,喃喃道,“庙里供的,莫非是仙人?” 不得不说人都是擅长脑补的,只要往这方面想,这雕像的气质看起来就越发飘然出尘、仙气凛然。 “的确有可能!”顾婉顺着他的话说道,“真正的仙人肯定不可能,但强横的修行之人能做到的事情已经很多了,那些神异景象被村民看到,拿他当作仙人来供奉,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人的寿命总是有限,即使是修行之人,也是一样!如果供奉的真是明朝时期的某个修行者,到了现在肯定也是黄土一抔罢了。 这样的话,与其说拜的是仙人,不如说他们供奉的是鬼,而且以仙人村“人死不出村,与鬼同住”这些先例来看,村民的确有着亲鬼的习俗。 但这些只是她的猜测,如果仅凭猜测就要将这座雕像毁掉,顾婉觉得还是没那个必要的,也容易打草惊蛇,引起村里某些东西的注意。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在内心一股莫名的冲动之下,在雕像衣袍底下不起眼处打上了一个小小的印记。 这个印记没有别的作用,只是打个标记,让她即使隔的再远,也能感知标记处究竟在哪罢了。 大家在这座庙宇里拍了很多照片,但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又踏上了寻人的路途。 “哎,这鬼地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又过了一个小时,微妙的暗蓝色悄悄从天际漫延而来,显然此刻已近黄昏,在队伍最前面行走的一人停下了脚步,迟疑着环顾四周,然后肯定道:“头儿,这地方我们之前来过,现在已经是第二次走这条路了!” 他方向感好,在这个小队里,一向是在前头带队的那个,号称只要走过一遍的路,就会被他记在脑海中,不管隔多长时间再来,也还是不会走错。 这个能力非常重要,毕竟749局出外勤的地方,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鬼打墙遇上也不是一次两次,很多时候,都是靠着他对路途的熟悉,才发现情况不对的。 大家出外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刑烨十分了解这个手下的能力,所以一点儿也没怀疑他的话,当即检查起四周的环境来。 仙人村的建筑风格原始而奇特,不仅间距近,而且每栋楼、每条小路看起来样子都差不多,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走过这条路,只能转身抬高声音问向导:“郑大爷,你觉得呢?” 郑大爷位于队伍中间靠前,周围都是好手,可以说是非常安全的位置了,他摊了摊手,无奈道:“我之前就说过了,这个村子建的跟迷宫一样,我过来就没哪一次没迷路的,再说我也有十几年没来过了,这路我也不熟啊!” “我很确定,这里我们绝对来过!”先前那个年轻小伙非常坚持。但究竟是遇上了鬼打墙,还是被下了障眼法,那他就不知道了。 “这是怎么了?” 见大部队停了下来,原本落在队伍后面的顾婉和蒋其琛牵着手走到了队伍前面,顾婉诧异地问,刑烨将情况小声告诉了她。 “戴面具下葬……逆风水学说……供奉人偶……村子像迷宫……”进村以来见到的一个个怪异的现象让她蹙紧眉头,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突然在她脑中闪过,可惜等她想仔细揣摩时,又倏然消失了。 顾婉感觉这条线索她已经快要抓住了,虽然错过了刚刚的灵光一闪,但也并不着急,而是摩挲着手上的碧玉指环,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说的没错,这里我们刚刚的确已经来过了,”顾婉微微颔首,指着前面那栋楼说道,“不到一个小时,第二次!” “阴气探测器没有反应!”底下一个背着设备的队员迅速看了一眼手上的罗盘,斩钉截铁道。 “走!就去前面那栋楼,我们从高处看一看!”刑烨冲大家招了招手,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面。 “一般来说,不管是鬼打墙还是鬼遮眼,背后都有鬼魂作乱,阴气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是我们携带的阴气探测器并没有报警,说明这种情况与阴魂无关!”一边走,刑烨一边给顾婉解释,“这种情况下,阵法是最有可能的,但我们身在局中很难看的出来,只有跳到局外,才能以最客观的角度找到疑点。” 这话与顾婉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从进村之后,一直怀疑仙人村将房子这么建造的原因是什么,“以屋设阵”是她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只是,如果仙人村在建造的时候就是为了用房子来摆阵法,那阵法的作用又是什么呢?为了让人迷路?方便村里小孩儿躲猫猫? 后面那句话当然是开玩笑,但仙人村离群索居,外来人员也很少,绝不可能为了迷住自己的村民而做出这种操作,所以她觉得不是这个原因,肯定还有哪些秘密她还没察觉到。 “到了!”正思考着,他们已经来到了门窗相对,四处通透的楼顶,刑烨叫了一声,将最好的观测位置让给了对阵法有所了解的队员。 原本只是轻微的秋风没了建筑物的遮挡,变得分外强烈起来,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但阳台上的几人却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这股寒冷一样,都认真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有的甚至还拿出纸笔写写画画起来。 第 213 章 顾婉也是一样,将灵力涌入双眸,借助黄昏最后的亮光聚精会神地端详着四周的环境。 楼房、小路、用来作地基的青石、半死不活的树木……这一切映入眼中,在脑海里不断旋转,慢慢都化作了抽象的符号,转换成一角繁复的阵图。即使看到的只是这一处——整个阵法不起眼的一隅,但顾婉见微知著,很快便明白了它的作用。 “竟然真的是这样!整个村子都是一个阵法!” 顾婉有些震惊,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以万物布阵,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阵法精绝的高手,还要有实施这个阵图的能力。自古以来,从来只有顶级的玄学门派才会大费周章做这种事,她没料到仙人村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一时也有些震撼,说道:“至于这个阵法,我们身在局中,没办法看到全貌,但从我看到的这一处来推测,里面的确包含了迷阵的作用!” “不过,这个迷阵困人只是附带,它最重要的作用是困住阴魂!” “困住阴魂?”刑烨心中诧异,嘴上跟着重复了一句,“困住阴魂做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顾婉神色凝重,目光却半点没从阵图上移开,小声嘀咕,“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两者原本就不搭边,但仙人村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崇尚人死之后不出村,还布迷阵将阴魂困在村中,究竟是想干什么?” 如果是为了困住外人也就罢了,但看阵法的纹路走向,分明是不分敌我,只要是村中阴魂,一概都会受到阵法的限制,自己人也是一样! 要知道,孤魂野鬼虽然无处可去,只能到处游荡,也多是在一个固定区域游荡,比如说鬼宅、鬼穴、荒坟等等,一方面,是因为阴魂无法轻易走出阴气重的地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鬼其实很容易迷路,尤其是在仙人村这种自带阵法的地方,阴魂根本无法走出村庄。 说到阴魂,顾婉觉着奇怪,她进村也有大半天了,却一直没有察觉到村中有阴魂存在,这十分不符合常理,难道这个迷阵除了困住人和阴魂之外,还能干扰她的感知吗? 顾婉叹了口气,她觉得,即使看懂了这一处的阵法,也仅仅只是弄清了仙人村秘密的冰山一角而已,真正重要的东西,还隐藏在迷雾之中,等着他们去探寻。 “早知道,在进村之前,就应该上山看看地形的!”刑烨知道症结在哪,语气听上去颇有些懊恼,“我们习惯了高科技手段,当时发现无人机不能用,竟然也没去找个高处看一看!” 这倒是事实,如果提前观察了地形,也不至于连房屋分布都稀里糊涂的,而且以顾婉的本事,说不定早就将整个阵法摸得清清楚楚,也就能弄明白为什么仙人村要困住村里的阴魂了。 不过当时天色已过正午,他想着等他们爬完山看完地形,多半已是黄昏,那时候再进村,就有些晚了。况且他当时对郑大爷抱了不小的希望,想着向导肯定了解情况,也就放弃了上山这个打算。 谁知道现在却遇上了困难,他着实有些后悔。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顾婉说得很干脆,“既然看不出什么,也找不到线索,还不如现在去找好今天歇脚的地方。” 太阳已经落入了地平线,整个天空都暗沉了下来,只残余着丝丝缕缕、不甚明亮的天光。明明是一幅美好的乡村日落图,顾婉却冷得打了个哆嗦,说道: “仙人村是绝佳的养尸地,可能因为阵法干扰了我的感知让我没发现阴气藏在哪,但猜也猜得到这里肯定阴气极重。现在太阳又落山了,天越黑,村里只会越冷,再这么继续找下去,人没找到不说,怕是会让抵抗力差的人生病,反而不利于搜救,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休息,顺便吃个饭,等着村里的‘东西’自己送上门来。” 虽然也迷过路,但他们兜兜转转还是将整个村子都转悠了一遍,这样都找不到人,那只可能是被什么东西藏起来了。但是他们找不到没关系,之前碰过太师椅的那人手上的怨气还留着呢!完全可以以怨气为饵,等别人主动来找他们! 等抓到了怨气的主人,以它为突破口,村子的秘密岂不是手到擒来? “你说得对!那你觉得,在哪里歇脚更好?” 刑烨捋了捋,觉得顾婉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当即在心中认可了顾婉的说法,一边开口征求她的意见,一边自己也开始回忆,想着今天搜过的房子中哪处更合适。 他们这一路出来,其实早就做好了夜宿在外的准备,为了以防万一,在出发前他们连露营的装备都带上了,但这只是最后的选择,如果能住在遮风避雨的房子里,肯定比露宿在外要强不少。 “四层楼、楼道相连,有太师椅那户人家!”顾婉不假思索道。 “为什么是那家?”刑烨疑惑道。 他原本以为顾婉会选择离那里最远的人家,他没忘记之前顾婉说的,太师椅上有怨气缠绕,如果住在怨气载体所在的地方,怨灵无疑会更凶,更不好收服。 “因为那里条件好,而且省事!”顾婉答得干脆。 这一路看过来,虽然村里的房子格局都差不多,但她说的那家无疑是条件最好的,当年制作家具的时候材料都挺不错,床啊柜子啊什么的都还能用,比其它一碰就坏的朽木要好多了。 最重要的是,那家的窗户和大门虽然开着,但整体还是完好的,等进了门,把门窗一关,外面的风压根儿就吹不进来,若是再生堆火,那真是别提有多舒坦了。 至于怨气载体的问题,有她在屋子里坐镇,那小伙子顶多受点惊吓,性命却是无虞的。 见顾婉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刑烨也就没再纠结旁的,直接带着人一起向那栋四层小楼走去。 此刻天色已然暗沉,众人终于赶在夜幕降临的前一刻到了目的地。他们先前离开时,顺手将大门关上了,这时听到推门发出的“吱呀”声响,又想起大门后面那把诡异的太师椅,不少人都心中发毛。 尤其是手骨里还残留着怨气的小伙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队长了:“头儿,就算天色晚了要借宿,怎么就一定得来这家?这村里那么多房子,选哪户都行啊!” “这里条件好!”刑烨言简意赅,将顾婉说的话又转述了一遍,又安慰道,“猴子你放宽心,我们这么多人守在这儿,就算那东西找上门来了,还能让你吃亏吗?就算不相信我们,你也要相信顾大师的本事啊!” 猴子是代号,不过看形象的确人如其名——体形瘦、身手快,还好奇心重,不然作为一个行内人士,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在这荒村着了道。 “头儿,我不是不相信你们,但是这怨气没办法消除,现在又到了这个鬼地方,我实在是担心啊!”猴子哭丧着脸,望着自己那只倒霉催的手掌,深恨自己的手贱,哀嚎道,“鬼攻击人的方式可太多了,万一你们没能及时发现,我可就死床上了!” 他深知,这种连仪器都感知不到,顾大师都没办法根除的怨气会有多么难缠,一想到自己被这种级别的怨灵缠上了,他就打心眼里感到害怕。 “这样吧,我跟你保证,从现在开始,无论你干什么,咱们小队都安排人守着你、保护你,绝对不让你死在大家的前头,怎么样?”刑烨神情郑重说道。 猴子现在至关重要,刑烨安排人守着他,不仅仅是要保护他的安全,也是为了抓住被他引来的怨灵。 “那感情好!”猴子原本丧着的脸一下放晴了,索性腆着脸说道,“头儿,你把我放顾大师周围就行!我都看出来了,咱这队伍,顾大师是这个!”说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这天刚黑你就做梦呢!”面对手下的老队员,刑烨私底下从来不端架子,当即没好气道,“顾大师是个姑娘家,人家男朋友也跟过来了,如果在大厅坐着还好说,等回房间休息的时候,你还想凑过去?咋不上天呢你!” 怼了一通之后,刑烨到底还是看不得队员提心吊胆的模样,当即拍胸脯保证:“顾大师呢是没有的,不过晚上我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如果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在大厅守夜的话。” 他身为队长,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当然方方面面都要承担起责任来。不说别的,就说以前出外勤的时候,守夜次数最多的就是他。也正是因为他一直以来对局里的工作鞠躬尽瘁、恪尽职守,所以大伙儿都很服他。 “当然不介意了!”猴子心中一喜,笑逐颜开,“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头儿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就算是上厕所,我也要跟着一起啊!” “滚滚滚!” 队长跟手下的这一通贫嘴顾婉没有听到,也没有参与,她一进屋,就跟着大部队去收拾屋子去了。毕竟这栋楼荒废了好几年,即便是能遮风挡雨,里面的灰尘还是需要清扫干净的。 以前这家人应该家境不错,走的时候很多旧东西都没带走,遗留下来的工具也比较齐全,顾婉找了把扫帚,就准备开始扫地了。 “我来吧!”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手中拿过扫把,手的主人衣袖卷起,露出线条优美的手臂——正是蒋其琛。 进屋之后,大伙儿都在整理屋子,他也不好干坐着,于是把一个脏兮兮的木盆在后院水井那冲洗了好几遍,又接了点水才回大厅,一进来就发现婉婉打算扫地,于是连忙将扫把抢了过来。 “洒点水再扫,这样灰尘不容易扬起来。”蒋其琛一边倾斜着木盆洒水,一边开口说道。 第 214 章 “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些啊!”顾婉微微一笑。 “都是些简单的活,平时也不是没做过。”蒋其琛弯着腰将盆里的水洒遍了整个大厅,这才开始扫地。 蒋家虽然是豪门,但在教育子女上并不是一味的娇惯宠溺,反倒是要求颇为严格,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从不让他们推给别人,所以蒋家两兄弟并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少爷。 行吧,男朋友不舍得她劳累,她当然乐得接受!而且,她不仅接受了,心里还甜滋滋的。 众人拾柴火焰高,齐心协力力量大,不到半个小时,整个一楼需要用的地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大厅两边的房间也整理了出来。 数个帐篷避过太师椅,一顶挨着一顶将整个大厅挤得满满当当,两侧的房间床上也被铺好了防潮垫和睡袋——当然了,是在顾婉确定这么做没有问题之后,他们才如此行事。 749局这一次来,队伍共有十来个人,还真不算少。虽然知道这种危险的地方最好别分开,但堂屋只有这么大,没办法所有人都挤到一起,故而才退而求其次,将空间更大的卧室也给队员们安排上了。 “顾婉,你看你想住哪?选一个吧!”指着大厅旁边的卧房,刑烨又瞄了瞄大厅里的帐篷,第一个来问顾大师的意见。 相比较空间更大的卧室,他其实更希望顾婉能宿在客厅的帐篷里,离大部队近一些,这样大伙儿的安全更有保障,就算临时出了什么事,他们都栽了,他也相信她能及时救援。 但是顾婉毕竟是个女孩子,刑烨觉得,她说不定会更喜欢睡在床上,所以特地来问一问。 “就把我安排在离太师椅最近的帐篷吧,”顾婉望了望堂屋正中央的太师椅,一股常人看不见的黑色怨气布满了整张椅子,她说道,“之前手中残留怨气的是谁,待会儿让他离我近一点。” “我替猴子谢谢你了!”刑烨郑重道谢。 将用不着的家具当成柴、燃起火,众人围着火堆简单用过晚餐,便聚在一起开始讨论今日所得。 “信号问题…… 房屋逆风水…… 人鬼同住…… 丧葬习俗…… 供奉官偶…… 我暂时发现的奇怪之处就是这几条,总之,仙人村的确不是什么正常的村子。” 顾婉一条一条陈述,这些话其实在下午的时候她已经提过,但现在她又系统地给大伙儿总结了一遍。 “头儿,所以我们现在,是守株待兔,等着那东西自己找上门来了?”一个队员望了一眼猴子,开口问队长。 “不然还能怎么办?”火光将刑烨的脸映得发红,他叹了口气,从火堆里拿出烧了一半的木条吹熄,一边在地上写写画画,一边慢慢说道,“仙人村依山而建,居于河流右岸,除了个别倒塌的小楼之外,村子里一共还有三十九栋建筑,约有两百多间房屋。而且这些建筑全挤在一起,只占了村子土地的一半,另一半则全栽的是树,完全没有利用起来。右边的树林因为时间原因我们没来得及去,但是居住的房子这边我们都搜过了,除了被挖开的坟,没有发现其他踪迹,现在也只能先等等看了。” 随着他的话,仙人村的地形图也一笔一笔被他画到了地面上——一个圆形的村庄中,左边全是房屋,右边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在所有房屋簇拥的正中心。 “仙人村的怪异之处除了顾大师说的这些,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刑烨翻着队里一人刚刚记载的会议记录,上面详细地记载了“仙人村之谜”一二三四,随意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作声。不是他们蠢,实在是顾大师眼睛太亮,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早就已经说出来了,让他们想查缺补漏都没有机会。 见没人说话,刑烨也不意外,他随手拿起旁边堆着的家具木条,又往火堆里扔了几个,拍去手上的灰,说道:“就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守上半夜,下半夜是东子。大家都警醒一点,有什么不对赶紧呼救,特别是住在房间里面的,把护身的法宝带好,小心别在这里翻了船。” 大家都住客厅的帐篷,最好的房间让给队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孩子了,听了这话,她们连连点头,不由得将自己的护身法宝也握紧了些。 月黑风高,除了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外,整个大厅只能听到细微的鼾声、呼吸声。 刑烨盘腿坐在火堆旁,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偶尔投向太师椅,看似在走神,实则监视着整个厅堂的动静。其他人则抓紧一切能休息的时间,逼迫自己迅速进入梦乡。 ——无论是谁,在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都知道仙人村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想到后面可能还有硬仗要打,大家都觉得趁现在还能睡,就多睡一会儿,后面说不定想睡都没机会。 顾婉双眸微闭,独自躺在帐篷里。她并没有睡着,而是在脑海中回忆着今天在仙人村里看到的一幕幕场景。 总觉得……被意外挖开的坟墓里,那具尸体遮挡脸颊的面具繁复神秘,她从未见过类似的图案,并不像只是装饰,也许……还有别的作用。 只是……会是什么呢? 顾婉微微蹙着眉,慢慢思考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屋内有阴气!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睡熟的顾婉蓦地从梦中惊醒,此刻整个帐篷早就没了热乎气,即使睡在舒适的睡袋里,她也感觉浑身发凉、冰寒刺骨,只有心口处贴身放置护身符的地方,还微微有一丝暖意。 不对劲! 她睡之前明明还能在帐篷上看见不停跳跃的火光,感觉到不远处篝火的暖意,但此刻闪动着的火光没有了,就连之前劈啪作响的燃烧声,也没有了,整个大厅像是只有她一个人,耳边传来的,是自己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加快了的心跳声。 现在是……零点? 顾婉看了一眼枕头旁的手机——屏幕仍然显示无信号无服务,在这个荒村里,估计只能看看时间,做一下闹钟,连当板砖的资格都没有。 绝对有哪里出了问题! 顾婉悄悄坐起,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她并没有贸然从帐篷里钻出,而是运转灵力涌入双眸,隔着一层往外望。 顾婉的一双眼,可望穿阴阳,还可望气,在灵力的加持下,迅速漾起点点金光,让她即使身在帐篷里,与外界隔开,也能看见外面的一切,只是没那么清晰罢了。 现在还是上半夜,没到刑烨交班去休息的时候,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坐在篝火前,守护着所有人的安全,一有风吹草动,他得发出警报,将所有人唤醒。但此刻的他虽然还是在原来的位置,身体却已然躺了下去,面前的篝火没有半点火星,按顾婉感受到的温度来看,应该灭了有一会儿了。 刑烨侧躺在地,双眸紧闭,身体动也不动,不知道究竟是不小心睡着了,还是不知不觉翻了车,失去了意识。 顾婉没发现有怨灵邪祟,但她知道绝对出事了,于是赶紧出了帐篷,将大厅的帐篷全都一一打开。 “婉婉,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蒋其琛很快坐起,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低沉,神情却已然看不出丝毫困意。 她做这些事虽然动作不大,但也是有些动静的,按道理来讲,以这些人的警惕心,应该早就跳起来了,但此刻除了蒋其琛以外,这些人竟然全都没有醒来,整个大厅里,只有她和蒋其琛脱离了梦境,保持了清醒。 “出事了!蒋大哥,你先起来。”顾婉神情郑重,推开大厅两侧的卧室,发现里面的人也同样失去了意识。 先前他们决定休息时,大厅里还没有阴气出现,但顾婉发现,这时整个天地都充满了阴气,丝丝缕缕的阴气像是一条条冰冷的毒蛇,在屋子四处不断游走。它们像是非常喜欢人类温暖的□□,蜂拥着直往人身体里头钻。 被阴气侵入的人冻得浑身发抖,脸上表情也跟着不断变化,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惊恐,一会儿又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似的,唇角露出笑意。但无论他们怎么变,身周都没有发出一点点声响,像是在演一场哑剧,让人看了感觉莫名的毛骨悚然。 整间屋子都被阴气填满了,唯有蒋其琛散发着金色的煌煌正气,将阴气彻底驱逐开来。炙热的阳气吸引着顾婉靠近,想要扑进他的怀里。 不过现在正事要紧,别的事情可以先放放,顾婉定了定神,背对着蒋其琛,将自己整个塞到男朋友怀中,一股暖意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蔓延至全身,阳气欢呼雀跃地涌进顾婉的经脉,随着她的运转,迅速将冻到僵硬的四肢暖了回来。 “婉婉,你的手好凉。” 蒋其琛握住婉婉的手,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女朋友。他阳气充裕,万邪不侵,自然睡的是安稳踏实,没有感觉到半分寒冷。 “他们都中招了,”顾婉索性顺着力道与蒋其琛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凌空画符,“蒋大哥,这里阴气太盛,我也有些顶不住,借你阳气一用!”说罢,她连连勾勒符箓。 “能帮到你就行!”蒋其琛将掌中柔荑握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从背后拥住婉婉。 随着符箓的画成,空中一阵金光闪耀,道道金色符箓钻进每个失去意识的人胸口,灵力夹杂着阳气迅速在他们的四肢百骸流动,将入体的冰寒阴气都驱逐了出来。 随着阴气的流失,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和缓,一道道透明的影子从他们身体里出现,还没等顾婉看清,竟直接消失不见了。 “啊啊啊啊啊!我艹!真他妈见鬼了!!” 第 215 章 一个粗哑的声音倏然响起,将失去意识的一群人吓得坐了起来,如诈尸一般,现场一片哗然。尤其是刑烨,看样子完全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怎么了这是?鬼叫什么?”一人睡眼惺忪地问。 “还没反应过来呢?出事了!我说你这睡眠质量也太好了吧!”一人小声抱怨。 “顾大师,你有什么发现吗?”刑烨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醒了醒神。 周围一片漆黑,几道电筒光从帐篷里射出,不安地四处乱晃,十分影响视线,最后还是刑烨发了话,才叫停了这种没有意义的行为。 刑烨借着电筒光,看看熄灭的火堆,又望向站在堂屋中间的顾婉和蒋其琛,神情有些懊恼,“常年打猎,竟然被鹰啄了眼!我根本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就中招了,真是邪了门了!” 听闻此言,再迟钝的人也意识到多半是出事了,纷纷从帐篷里爬出,谨慎地开始检查身上带着的护身法器。 “不对啊,我的护身符好好的,怎么会中招?”一个女队员举着手里朱砂画就的符箓神情疑惑地问。 按道理来说,如果真的有冤魂厉鬼攻击他们,身上的护身法宝会自动护主,将邪祟驱逐在外。但此刻护身法器明显没有动用过的痕迹,就连符箓上的朱砂都殷红如血,丝毫没有黯淡的迹象。 “我的也是!”“我的也一样!”“我家祖传的法器也半点反应都没有!”众人纷纷开口,报上情况。 “该不会就是个乌龙吧?也许我们单纯就是累了,然后睡熟了?”一人随口猜测。 “或者这里有什么助眠的玩意儿,让我们不知不觉就中招了?”另一人脑洞大开,也跟着猜测,“武侠小说里不是有说过吗?有些东西本身没毒,但跟别的东西混在一起就有毒!或者是这些木料有问题,烧了之后的味道有催眠的作用?” “我说你是不是《倚天屠龙记》看多了?这是忘了我们的本行吗?”一人翻了个白眼,简直无力吐槽。 刑烨都懒得理这些胡说八道的家伙,而是啪的一声打开应急灯,在灯光的照耀下,瞬间一片明亮,客厅里的一切事务都映入眼底。 大家骤然回到光明的世界,都不知不觉松了口气,尤其是向导郑大爷,从刚刚醒来就一直发抖,看样子简直恨不得站在所有人的中间,让他们誓死保护自己。 “先都说说你们刚刚遇到了什么,”此刻室内的温度极低,刑烨将木柴放好,掏出酒精洒在上面,三两下又点燃了一堆篝火,“我先来!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我躺在这户人家卧室里的床上,然后半夜有鬼爬床。” “老大,就是这个!”“我一样!”“我也做了这个梦!”…… 除了顾婉和蒋其琛以外,其他人纷纷应和,第一个叫出声的人还补充了一句:“不止呢!我看见爬床的鬼面容恐怖狰狞、目光极其怨毒,看那样子简直恨不得当场掐死我!我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下就被吓醒了!” 面容狰狞、目光怨毒? 顾婉微微一怔,追问道:“你看见鬼物的脸了?”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就问出了这个奇怪的问题。 “脸?”那人托着下巴回忆,“好像看见了,又好像没看见,现在也记不清楚了。”他想了半天无果,只好皱着眉放弃,转而问其他人,“你们还记得梦里鬼的长相吗?” 众人都回忆了一番,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想起来梦中鬼的长相,甚至连当时鬼爬床时是否露了脸都记不住了,估计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梦里更多的细节很快便会被他们所遗忘。 让所有遇到鬼的人都记不住它们的长相,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顾婉觉得,这里面一定藏着秘密。 “不对!少了一个人,猴子呢?”刑烨一眼扫过,迅速发现少了一人,他疾步走了过去,掀开帐篷一瞧——猴子压根儿就没醒,躺在睡袋里睡的正香。 “猴子,猴子!醒醒!” 刑烨猛推了几下,见没有反应,又伸手去拍猴子的脸,发现猴子如同一滩烂泥躺倒,任凭他怎么叫都叫不醒,除了眼皮下面的眼球微微转了一下之外,连一根手指都没动弹。 刑烨见此状况,皱紧了眉头,在猴子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护身符——这张护身符还是他给猴子的,是提前找顾婉买的符箓,因为猴子身染怨气,担心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在搭帐篷之前他就已经塞给猴子了。 如果有邪祟来袭,护身符会根据邪祟的等级自动做出反应,普通点的护身符会笔迹黯淡,凑合凑合下次还能用;但若是遇到厉害的东西,护身符刹那间便会变成飞灰,以提醒宿主它已挡过一劫。 但此刻护身符完好无损,还带着猴子身上的体温,赤色朱砂留下的痕迹在应急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就跟其他的护身符一样,没有半分使用过的痕迹。 莫非……真的是他们疑神疑鬼了? 可是,如果没有邪祟捣乱,猴子怎么会昏迷不醒呢? 掐人中、扇耳光、叫魂……刑烨用尽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都没能将猴子从“睡梦”中唤醒,猴子仍然是一副酣睡不醒的模样。 “给我看看。”顾婉从刑烨手中拿过护身符,捏在手心细细感受,半晌,神情迅速凝重了起来,“这道护身符离开人体已经有一会儿了,现在还微微发热,这是使用过的迹象,不过那邪祟动静太小,而且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瞒过了我们的护身法器,所以才让大家不知不觉中了招。” “说起来,那些东西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避过我们所有人的感知,让护身法器都不起作用?”想起当时匆匆一瞥,便迅速消失的透明影子,顾婉若有所思。 她虽然没有做梦,但今晚也是半路惊醒,而且刚醒时,就从心口处护身符上感受到了暖意——那正是护身符做出反应的征兆。 因为体质原因,她画出的符箓效果比别人更强,也比旁人的更敏锐,所以才能在大伙儿的护身法器都失灵的时候,还能稍微有一点点反应。 不过,这反应有了跟没有好像也差不多,毕竟猴子佩戴的护身符同样出自她之手,但还是中了招,并且到现在都没醒。 “我们其他人还好,唯独他身上沾染了太师椅上面的怨气,被怨灵迷惑了神智,神魂被强留在了梦中。如果我们放任不管,他会永远迷失在梦中,梦里哪里受伤,现实中他的身上也会有同样的伤口出现。如果在梦里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顾婉一边解释,一边从放在帐篷的包里掏出一炷香和一根红绳。红绳是由几根红色丝线缠绕而成,晃动间红绳缠绕成结处闪着点点金色光芒,似乎有金粉写成的微小符箓穿杂其中,看上去神秘异常。 “那怎么办?顾大师,您快想想办法啊!”旁边的人一听这么严重,见顾婉还在不紧不慢地拿东西,顿时急了。 “安静!”刑烨呵斥了一声,“顾大师正在想办法,你们别打扰她!” 他的技能点全在攻击上,遇到这种情形,他是束手无策。而且现在他们又远离文明社会,根本没办法带猴子回局里求救,只能仰仗顾婉。 在749局中,刑烨跟顾婉出任务的次数最多,对她的了解也最深,知道她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这时候多半已经在想营救的办法了,她现在拿出的这根红绳,说不定就是救猴子的利器。 “听着,情况紧急,我只说一遍!”顾婉随手将那炷香递给刑烨,双手拿着红绳,两端分别以一个繁复的系法紧紧绑住自己和猴子的小手指,她语速飞快说道,“他神魂迷失,时间过的越久,他便会在梦中沉溺的越深,就越难将他唤醒。我现在必须立刻入梦,尽快将他的魂魄带回来!” 说着,她抬头望向人群,神情郑重,“入梦的这段时间我无法感知外界,也没有防御能力,所以你们必须在一旁为我护法,抵抗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攻击,保护好我们,不然不只他回不来,我的神魂也会受损。” “婉婉……”一听到这件事可能会危害到顾婉的安全,蒋其琛顿时脸色一变,想要开口制止,却见顾婉握住他的手,冲他安抚地笑了笑。 “你信我,”顾婉指着自己指上的碧玉指环,神情温婉,“如果真的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们顶不住了,你就捏住这个指环,在心中呼唤我的名字,我会听到,然后及时醒过来。” 蒋其琛皱着眉叹了口气,最终只是握紧了婉婉的手,没再说话了。 顾婉其实有些夸大了危险性,虽然她在入梦的过程中,的确无法感知外界,但她并不是没有自保能力。她身上各色符箓一大把,被动触发的也有不少,足够对付一般的邪祟了,更何况还有蒋其琛这个大杀器在她身旁,什么样的邪祟她都觉得不在话下。 而且她的身体非常熟悉蒋其琛的气息,只要一接触,阳气便会自发地涌入经脉,补充她的灵力。 碧玉指环受她灵力所控,器灵也完全恢复了意识,都对蒋其琛这个身份特殊的人毫不陌生,虽然他想操控碧玉指环是不可能,但让器灵以主从关系传递信息给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她不担心会迷失在梦境之中,因为还有蒋其琛在等她,可以随时唤醒她。 只可惜这次针对猴子的攻击是意识中,神魂上的,相当于是让他自己困住自己,若只是单纯的鬼魂附体,让蒋其琛渡些阳气过去,保证能让那鬼魂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中了招,唯有蒋其琛安然无恙的原因。 第 216 章 空茫缥缈的虚空中,光影绰绰,顾婉行走在漫无边际的迷雾中,脚下只有窄小的一条路径,两侧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往前走了一会儿,她眼前开始浮现出一些景象,但大多只是一闪而过,只有全神贯注,才不会漏掉画面。 这里是……树林? 画面稍微清晰了些许,顾婉抬头望去,这片树林干云蔽日、根深叶茂,不远处离地面约一米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神秘的通道,阴森恐怖,也不知道通向何方。 树林里通道附近,一些头戴面具的人正五体投地跪在一座神像前,不停地膜拜叩首。这种态度,顾婉只在最虔诚的朝拜者身上看到过。 这些人身影缥缈,显然不是实体,而且这些面具也尤为眼熟。 顾婉仔细端详着面具上模糊的纹路,虽然看不大清楚,但她敢肯定,绝对跟仙人村下葬的村民脸上的差不离! 这意味着什么,想来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心中有数。 难道,这里是……仙人村? 可是,她进入的,不应该是猴子的梦中吗? 顾婉只微微一怔,就立刻反应了过来,她虽然入的是猴子的梦,但强行让猴子神魂滞留梦中的,却是太师椅上长久不散的刻骨怨气。 而这些怨气可能来自于谁,答案可想而知。 她又想去看神台上的神像,却见这神像散发着刺眼的光芒。神像的模样轮廓却被掩盖在这耀眼的光芒下,让她除了一片光源以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等了等,发现这幅拜神场景始终不变,本想往后退几步,却发现来时的小径已然消失了。 这……也许是……梦境的表层?顾婉猜测。 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猴子,路径也只到这个通道处,她毫不犹豫,迈步向这个黑洞洞的通道走去。 …… 血色的一轮明月下,周围满目疮痍,树木横倒,一片断瓦残垣。地面崩开一条条裂缝足有一米宽,像蛛网一样蔓延到四面八方。 不远处,一群头戴方巾,身着圆领长袍的人正跪地声嘶力竭地大哭,哭声中的绝望让人不忍卒听。 果然如她所料,这里是仙人村! 顾婉环顾四周,虽然梦里的景象与她现在所见的大不相同,但这四面环山、村口有河流经过的地形,与今日一模一样! 这算是进入梦境的第二层了吗? 她向那群人走了几步,意料之中没有人能看见她,她就像是在看一场电影,看着那些人对着这一片断瓦残垣绝望地嚎啕大哭。 她又试着向周围走了几步,但场景毫无变化,她还是没有找到猴子的踪影。 莫非,这就是怨气的主人想让他们看见的画面? 答案如何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现在也没有看到猴子的身影,顾婉索性决定随了梦境的意愿,继续看下去,说不定在这个梦境中,仙人村的秘密也会就此揭开。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意愿,画面仿佛被按了快进,按照顾婉能看清的程度,一幕幕光影飞速掠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画面里显示的种种信息,顾婉也渐渐开始明悟…… 怨气的主人是四百年以前,此地仙人村的村长,不过那时候,村名还不叫仙人村,而是叫另一个名字。不过,为了方便起见,还是称呼它为仙人村吧。 仙人村自古以来地理位置险要、易守难攻,居住在此地的村民犹如生活在桃源乡,百姓们安居乐业,无战乱之祸,不用受颠沛流离之苦。 但这样的日子,到了几百年前,也就是画面出现的时间段,仙人村安然幸福的生活就戛然而止,灾难慢慢降临。 一开始,是气候发生了异常,原先此地钟灵毓秀、四季分明,但不知为何,应是酷暑的天气却莫名变得阴冷。 那时的村民认为天威难测,虽然好奇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但他们与外界没有什么联系,还以为天下皆是如此,所以除了多穿几件衣服,多嘀咕几句,倒也没什么别的说头,反正现在是夏天,凉快点也没什么不好。 除了一些经年老叟因为气候异常有些忧心忡忡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当回事。 可是接下来,事情开始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时本应是汛期,村口的河流不知何故,水却越来越少,几近断流,村民们日常的生活用水还能将就,田地却完全没办法灌溉。 周围大山里的动物也越来越少,仿佛这里有什么令它们害怕的东西,在那段时间里,都纷纷离开了仙人村附近,让村民根本打不到肉食。 所有的一切异常,村民都尝试艰难地去克服,直到顾婉看到的那幅画面发生。 天降雷霆,直劈村庄,一棵棵大树被劈到焦黑,横倒一片。大地仿佛也发了怒,开始地动山摇,顷刻间,房屋倒塌,道路裂开,仙人村被夷为平地,村民大半被埋在了废墟之下,空气中只剩下惨烈的哭嚎。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地方肯定是没办法再居住了,趁异变稍稍停息,村长擦干眼泪,准备带着残余的村民背井离乡,迁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定居。 事情的转机正是发生于此时,正当他们草草掩埋好亲人的尸身后,一位戴乌纱幞头、穿织金蟒袍的高人却来到了此处。 这位高人一派仙风道骨,颇为古道热肠,在听说了这个村的惨事之后,主动留在了这里,立誓要为大家解决所有的异象,让一切恢复正常。 高人走遍所有发生过异象的地方,观天象、勘风水,饱经风霜、满面尘土归来之后,对村民们表示:原来这一切的祸端皆是因一只妖魔而起。 据他所言,这只妖魔实力强横,在很久以前被大能封印在此。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封印的力量开始渐渐减弱,妖魔也在慢慢恢复实力,而这段时间的异象,正是妖魔试图破开封印逃出的迹象,天雷阵阵,是天道在惩戒这只妖魔。 如果是一般的妖魔,在天雷轰鸣之中,可能就此灰飞烟灭了,但这只妖魔不同,它只是受了伤,却没有被天雷劈死,反倒是被激发出了凶性,已快要脱离封印逃出牢笼。 万幸正巧碰上他发现异常,去检查封印,及时出手将妖魔打伤,让它不得不龟缩在封印中舔舐伤口。 若是等它恢复了,妖魔绝不会就此罢手,而是会再次轰击封印逃离此地。无论它逃走与否,这个行为都会让此地生灵涂炭,让百姓们陷入水深火热的灾难中。 在村民心惊胆战,想着就此离开的时候,高人表示,他有办法! 直接消灭这只妖魔他没那个能力,但若是重新设下封印,通过阵法和时间慢慢去磨灭这只妖魔,却是可行的。在他的陈述中,若是村民能按照他的方法去做,完全可以将妖魔死死压制住,直到它烟消云散为止。 从遭遇异象到如今,这群村民伤亡惨重、十不存一,再说了,普通人哪里能和凶焰滔天的妖魔抗衡?村长虽然感激高人,但在与妖魔争斗和逃离此地这两个选择之中,他十分明白该选哪一个。 在村长再三表示感谢,婉转地说明心思之后,高人悲哀地叹了口气,感叹如果能逃脱还好,可是这妖魔残忍暴虐,报复心极其强烈,早就记住了居住在此地百姓的血脉气息,不管他们逃到哪里,等它破开封印出来后,都会追着血脉气息,将所有人赶尽杀绝,即使再过千百年,在场众人都身亡了,它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子孙后代。 这话一出,村长顿时急了。一般的天灾,只要及时离开那个灾难爆发的地方,大多都可以避过,但如果事实像这位高人所言,那他们岂不是躲也躲不掉,跑也跑不成,只能留在这里跟妖魔死耗着了? 高人帮助他们良多,在他们面前施展过不少厉害手段,在这些村民眼中,说是救苦救难的仙人也不为过。所以这些村民对他的警告自然是深信不疑,当即决定留下来,将他的一切指令奉为圭臬。 村民们大兴土木,所有的房子都重新建造,无论是朝向、间距,还是位置,对于高人的安排,他们都没有任何异议。 在高人的指示下,村民们将这次灾难中死去亲人的尸骨挖出,为他们戴上在高人指导下做出的面具,将尸骨就埋在自家院子里。 高人说,这种面具能让死去的灵魂无惧此地阵法的伤害,死后化作英灵,魂魄强横,上能与那只妖魔战斗,下能庇护自家骨肉至亲。而且在面具的掩盖下,再配合他设的阵法,妖魔就会如同瞎了眼一般,对这些灵体视而不见。 …… 在高人的指示下,他们的村子果然很快恢复了生机,一些被劈断的树木重新长了起来,龟裂的大地竟然也渐渐合拢,这里又变成了以前钟灵毓秀的模样。 村民们本来就感激高人,这下子,更是将他奉为至高信仰,他们在村子里为高人建造生祠,为他塑像,将他视为神灵去膜拜。 大家都认为他绝非凡人,肯定是仙人在天上不忍他们太过困苦,特地下凡来救苦救难来了。 所有人心悦诚服,自发地下跪膜拜,甚至将自己的村名改成了仙人村,流传至今。 在仙人村这个名字出现之后,那位仙人表示阵法已成,只要村民们世世代代按他说的行事,妖魔只需几百年,就可以被阵法的力量消磨得灰飞烟灭、尸骨无存,而那些化作英灵,与之搏斗的先人灵魂,也就可以彻底安息。 第 217 章 见此地祸患已然解除,仙人果然不愧是仙人,高风亮节,没有收取任何报酬,而是拍拍衣袖,潇洒地离开了。 村民们都相信,仙人一定是去别处救苦救难去了,而他们,将会按照仙人的指示,将村子打造得固若金汤,让妖魔死无葬生之地! 他们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一直到今天,顾婉都没有听说此地有过什么祸乱,更别提妖魔横行了。这样一想,也许真的都靠仙人村这几百年来默默无闻的付出吧! 这些画面渐渐放到了尾声,在村长有限的生命里,的确再没见到仙人归来,而他在看到村子终于重新过上了安稳的生活,死时也觉得自己总算是能死得瞑目了。 看到这里,顾婉心中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这位怨气的主人明明称得上是喜丧,死前也没什么遗憾痛苦,那为何会有一身怨气?如果不是这位怨气的主人记忆在这儿播放着,她都怕是不是自己弄错人了。 可惜这位老村长死前的记忆倒是逻辑清晰,让人一看就知道前因后果,而死后的一切,却只有几个画面,还都是他的魂体戴着面具在村中游荡的画面,至于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怨气,着实不得而知。 不过,顾婉觉得,等她找到怨气主人的真灵,这个问题多半能解决。 只是……他们究竟在哪?别说老村长了,就连猴子也不见踪影。这意识空间无比辽阔,却又寸步难行,她要到哪里去找呢? 正在顾婉苦恼之时,原本脚下已经消失的小径却又重新出现了。这条小路不过一人宽,弯弯曲曲、盘旋曲折,在灰暗迷蒙的意识空间里微微发亮,如同一条浅色的绸缎,末尾那一端没入迷雾中。 她微微定了定神,手上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踏上了这条羊肠小径。 婴儿的哭声、少年爽朗的笑声,青年的意气风发……猴子一生的脉络在这迷雾的一方天地里不断回响。 “嘿,老大!我就说我能行吧!小小厉鬼,对我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小径左方,得意的、炫耀的语气传来。 而另一边,则是刚刚才看过的,顾婉更为熟悉的老村长。 “啊啊啊啊!!你骗我!你骗我!!”怨毒的、愤懑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这是老村长? 顾婉蹙眉驻足观看,却发现只有满是刻骨怨毒的声音,混沌的迷雾中没有半个画面出现。 骗? 她心中若有所思,究竟是谁骗了老村长,让他产生了这么大的怨气?明明闭眼前还是安稳祥和,那必定是死后变成鬼魂才意识到的事情。 一说到死后,不知为何,顾婉脑中第一个浮现的,便是那位以封印镇压妖魔的“仙人”。 老村长死后,除了身边的亲友外,唯一可能见过的外人,只有仙人或那个妖魔。 记忆中,那些地动山摇、天雷降临的异象确实是妖魔乱世的征兆,顾婉从古籍上看到过相似的记载,可以证明妖魔一说确有其事。 而从那时开始,仙人村居住在此地,为的就是镇压妖魔,全村上上下下自然早就对其心怀警惕,不可能随随便便受其蛊惑,更谈不上会被骗了,所以,老村长口中骗他的人,绝不可能是他们要封印的妖魔! 也就是说,反倒是仙人的嫌疑更重? 顾婉紧蹙着眉,对于自己推断出的结果充满疑虑。 在她眼中,那位仙人修为深厚、古道热肠,一派仙风道骨,在他出现之后,仙人村万事太平,所有的自然灾害都没再发生过。这样一位心怀百姓的高人,不管是凭良心,还是按道理来讲,都不可能会做出什么令老村长怨气丛生的事吧? 顾婉摇摇头,将自己心中莫名冒出的怀疑压了下去,继续向前行走。 此刻,这条路的两边还在播放着一些记忆景象,有的是老村长的,但更多的,却是猴子的。顾婉知道,出现这种情况,自己应该离猴子的神魂越来越近了,同时,也越来越靠近老村长的真灵。 渐渐的,天地间的景象倏然消失,而她,也终于走到了小径的尽头。 梦境深处,猴子的神魂茫然站立着,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大概还以为是在做梦。不过,这也的确只是个梦而已。 猴子身旁,漂浮着一个略微透明的身影,这道影子模糊不清,看起来颇为虚弱。 “我果然是在做梦吧!”见到顾婉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猴子张大嘴巴,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额头,“我这也太怂了,做梦都梦见高人来救我!” 合着他还以为是因为遇到了危险,顾婉是他专门梦出来解救自己的呢! “你没看错,也没猜错,你的确是在做梦。”顾婉开口说话,目光却始终望着那个模糊的人影,“你被人强困在梦里,我是专门来救你的!” “我被困在梦里?”猴子指着自己,感觉有些糊涂。他开始环顾四周,看到周围诡异的环境之后,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迅速清醒了过来,“顾大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不重要,先等等,待会儿出去再说。”顾婉扔下猴子,没再继续解释,而是迈步走向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身影。 它,或者说是他,就静静地飘在这片梦境中,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骗子……骗子……” 这声音沙哑、刺耳,低得像呢喃,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透过一层厚厚的面具传来。 “什么骗子?谁骗你了?” 顾婉还没做声,猴子却好奇心颇为强烈,即使知道自己身处险境,但也没忘记八卦,跟着走过来询问。 这个影子像是根本没听到猴子的询问,也没察觉到面前有人正在观察他,而是自顾自地抬头仰望着天,口中喃喃自语:“骗子……骗子……” “哎,顾大师,他说什么呢?”猴子低眉搭眼,凑过来小声问道。 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个地方环境诡异,一看就知道不是现世,多半正如顾婉所说,是在他的梦境之中。仔细想想,他又是怎么陷入梦境中的?想来肯定与这个怪异的影子有关!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这里有神秘莫测的顾大师在呢!既然他被困住了,而且看情况还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不如索性躺平求带飞,好好享受抱大腿的快乐。 “看来那个人一定骗得他很深。”都成执念了,一看这灵体连神智都不清醒了,还记着别人骗了他的事,说明要么这个鬼魂特别小气,要么是这个骗局让他受了很大的损失。 顾婉连掐几个决,试图恢复这个魂魄的神智,但打出去的治疗法决如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波澜,这个鬼魂还是痴痴呆呆地飘着,没有给出半点反应。 “村长,村长?”顾婉试探地叫了一声,“骗你的,是不是那位仙人?” 她纯粹只是猜测,但她觉得是这个答案的可能性很高。而且此刻老村长的魂魄明显思维混乱,要是蒙对了,说不定他还会透露出什么别的消息来。 果然,“仙人”这两个字就像是一碗油,浇在了如同熄灭的篝火一样的魂魄上,将其彻底点燃。灵体在半空中奋力挣扎,口中不断嘶吼:“是……是……骗……骗子!骗子!!” 顾婉觉得,如果不是这个面具挡住了灵体的脸,她肯定会看到老村长满怀恨意,狰狞恐怖的面容! “他骗你了?骗你们什么了?”她刚刚看到的记忆总不是假的吧?顾婉想起画面里那位高人为仙人村所作的一切,连忙追问。 无奈刚刚那番挣扎像是耗光了老村长所有的力量,灵体在半空中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只听见他口中的呢喃——“骗子……骗子……” 顾婉蹙了蹙眉,原本还想再试试其他方法,看能不能恢复老村长的神智,就听见冥冥之中有人在呼唤她——“婉婉,醒来……醒来!!!” 同时,还有一股拉扯的力量顺着她指上的碧玉指环扩散到全身,她只来得及拉上猴子,又草草将那个魂体拘住,便顺从地跟随一股清冷气流的引领离开了梦境。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猴子也醒了!”周围在欢呼,顾婉朦朦胧胧坐起,发现自己被蒋大哥拥在怀中,同时,他的手还紧紧捏着自己的碧玉指环。 刑烨手里燃着的那炷香已经烧到了尽头,看来,刚刚果然是时间将尽,蒋大哥不得不将自己唤醒。 “婉婉,你怎么样?”虽然怀中的女孩儿已经醒了,但看起来神色忧心忡忡,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放心,我没事。”顾婉轻轻拍了拍蒋其琛的手,试图安抚他略显焦躁的情绪,看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满眼的担忧压下去之后,她这才解开手上连接的红绳,缓缓站了起来。 另一边,猴子□□了两声、揉着太阳穴醒了过来,见众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下意识问:“你们都围着我干嘛?” 不过,话一出口,他立刻想起了刚刚梦境里看到的那一幕,赶紧爬起来冲顾婉道谢。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顾婉摆手敷衍了一下,当即闭眼感应了一番,开口说道:“猴子,你手掌上的怨气还在,但已经蛰伏下来,暂时不会再影响你了。” 她猜测,也许老村长的怨气不断依附在人的身上,可能就是想让别人查出真相,现在见已经有人对整件事情产生了怀疑,它自然暂时不会再继续作祟了。而若是想让它彻底消失,估计只能查出它的执念,并满足它才可以了。 “啊?”猴子脸垮了,“连顾大师也没办法收了它吗?” 第 218 章 “这位的怨气并不强横,但极其顽固,不是那么容易被驱逐的。”顾婉简单解释了一句。 确切的说,只是没那么容易做到,但若是不考虑魂魄本身,还是可以将那缕如附骨之疽一般的怨气强行赶出猴子的手掌的。 不过,这般做法,对老村长的魂魄损伤极大,而她还有一些疑惑想从老村长身上得到答案,所以并不想这么做罢了。 若是老村长的魂魄还留有神智,她还能好好与其沟通一番,也好打听一下到底是谁骗了他,又是如何骗了他的内情,现在的确是可惜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究竟遭遇了什么,才让他变得这般浑浑噩噩、神智不全,只知道缠上每个触碰过太师椅的人。是想让这些人找出真相,继而替他做些什么吗? 难道说那个阵法根本没有镇压住妖魔,而是让它给跑了?或者是他们村死者的灵魂只能永远待在这里,根本无法得到解脱? …… 一个又一个可能性在顾婉脑中闪过,她有这个直觉,背后的秘密肯定关联极大。 “我相信顾大师,您说没事,那肯定没事!”猴子脸色难看,但还是扬起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猴子,你怎么了?”刑烨敏锐地意识到了猴子的不对劲,立刻蹲了下来,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色。 “头儿,我有点晕……晕乎,你,你好像变成两个了。”猴子后知后觉,傻瓜似的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也发现自己状态不对了。 刑烨手掌按在猴子额头上,眉头皱成了川字,语气严肃,“你发烧了。”不仅是发烧,从这个温度来看,还是高烧。 “给他量□□温,要是不行就来一针,免得烧傻了。”刑烨拿开手,对站在后面的一个女队员说道。 他们这趟出来准备工作做的很充分,一些简单的医疗工具必然是少不了的,在确定猴子的体温快要到四十度,说不定真会烧傻的时候,猴子立刻被大伙儿按倒在地,强行注射了一针退烧针。 可能真的是烧糊涂了,猴子连面子都不要了,捂着屁股不住地喊疼。 “老大,我好像也发烧了。” “我感觉头晕!”“我也不太舒服!” 猴子还躺在帐篷里哼哼唧唧,其他人也纷纷开口了。也不知道是刚刚被猴子的事情绊住了,导致他们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真的有什么神秘原因,让病症现在才发作,总之,除了顾婉和蒋其琛以外,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大好。 尤其是向导郑大爷,嘴里的抱怨一句连着一句,“我就说吧!这地方诡异,来不得来不得!你们偏偏不听!自己找死就算了,还要带上大爷我!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不得不说,即使觉得自己不舒服,郑大爷的逻辑还是挺清晰的,没有到猴子那样晕晕乎乎,说话都结巴的地步。 事实上,其他人虽然状态不好,但都比猴子的情况要好多了,虽然头有些晕,但也不是不能克服。 所有人都把体温量了一遍,发现除了顾婉和蒋其琛以外,果然所有人的体温都高于正常温度。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烨揉着太阳穴,缓解着晕眩之感,试图分析原因:为什么除了顾婉和蒋其琛以外,他们全都发烧了? 即使状态不好,刑烨也很快想起来了:今天晚上除了这对小情侣以外,他们其他人全都中招了,其中情况最严重的猴子,还是顾婉亲自去梦中把神魂带出来的。 ——所以,是这个原因吗?那为什么顾婉他们就没中招呢? 发着烧的刑烨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降智buff,脑袋瓜转的都比平时慢一些。 “我修为深,又有护身法宝在身,蒋大哥体质特殊,不怕那些东西。” 顾婉答了一句,刑烨才发现他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了。 其实顾婉也受到了影响,如果不是她修为深厚,佩戴的护身符的符纸是等级最高的,而且身上又有天一阁的两件法宝护持的话,她肯定同样会中招。 倒是蒋其琛,纯阳体质,万邪不侵,真真是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至于你们,我猜应该是阴魂作祟,导致阴气入体,身体才会发热。”顾婉想起刚打开帐篷时看到的透明影子,再一次肯定自己的说法,“没错,一定是这个村里的阴魂来过了,所以你们才做了鬼爬床的梦!” 虽然她并没有看到那些灵体的真面目,但想来也只有村里这些戴了面具的阴魂,才能自由无阻地在仙人村活动,而不受阵法的迷惑。 想起老村长的记忆里,那位高人让所有村民改变丧葬形式,说佩戴面具后,村民死后的灵魂就能无视阵法的压制,从而与妖魔对抗的事情,顾婉忍不住想:难道她之前猜错了,妖魔没有逃跑,而是已经被阵法和这些魂魄压制住了?毕竟按老村长的记忆来看,妖魔确有其事,这些魂魄能无视阵法自由来去,也确有其事啊! 那为什么老村长又说被骗了呢? 顾婉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弄不明白。 不过,这些原由可以以后再寻找,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赶快让这群快要丧失反抗能力的病号恢复正常,不然就算她是王者,也带不动这么多青铜啊! “蒋大哥,这个时候得靠你了!”顾婉望着蒋其琛,飞快道,“你体质特殊,只要碰到他们,他们身体里的阴气就会被逐出,病也就自然而然会不治而愈。” “嗯。”蒋其琛明白事情轻重,虽然心里不大愿意,但还是上前在这些人手腕上一一拍过,充分发挥自己“阳气充电宝”的作用。 不知为何,顾婉看见这一幕也觉得有些碍眼,特别是几个为数不多的女队员对着蒋其琛不自觉脸红心跳的模样,让她有些后悔怎么就贪图这种方法更简单方便,而没自己上呢! 但一想到若是自己出手,消耗的灵力绝对不是小数目,而且效果肯定也不会像蒋大哥这样立竿见影,更何况她还要在所有人恢复的这段时间守好队伍,不能让那些阴魂有机可乘,也就将心中撇嘴的欲望按捺住了。 “等大家都恢复了,我们立刻往村那头的树林去一趟,我觉得那里可能会有线索。”顾婉大声道。 她想起老村长记忆中那片诡异的树林,就连梦境第二层的入口也藏在那里,说不定现实世界的树林也同样有什么蹊跷。 至于为什么要大半夜赶过去,自然也有原因。 她发现了,仙人村白天和晚上截然不同。白天的时候她没有察觉到阴气的存在,也没有发现任何阴魂的踪影;而到了晚上,不仅阴气充斥着整个村庄,就连阴魂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前来袭击人类。 她担心再过几个小时,那些阴魂、异象就会随着白天的到来一起隐匿起来,唯有趁着现在天还没亮,赶快去那片树林找找看有没有线索。 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一边思忖,一边放开灵识警戒。 阳气的效果的确出类拔萃,不到半个小时,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恢复了健康,头疼脑热的感觉都消失不见了,唯独猴子和向导郑大爷不大对劲。 猴子被怨气缠身,明显情况更严重,虽然已经能起身活动了,但走路摇摇晃晃,一看就知道战斗力还没恢复。 而郑大爷,则捂着头在帐篷里呻/吟,一边按着头,嘴里一边吆喝:“唉哟,我头疼,头疼啊!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我看我是要死了啊!” 队里充当医生角色的队员跑去检查了一下,接着回头抿着嘴冲众人摇头。 大伙儿一看就明白了,这位根本没问题,就是不想跟着一起走了!怪不得他们都好了,就郑大爷这个普通人与众不同呢! “刑队长,”郑大爷的声音越发无力,简直都气若游丝了,“你看我都这样了,也没办法继续带路了,留下来也只能拖你们的后腿。不然你们把我送到村口,让我自生自灭吧,别耽误了你们救人!”语气那叫一个正义凛然,充满了舍己为人的味道。 “你也说了,情况紧急,我们得先去救人,没时间送你到村口。”刑烨一眼就看穿了,但他也没戳破,而是顺着这番话往下说,“如果你实在身体虚弱,看不清、起不来,那你就在这儿躺着吧!我给你留道护身符,等救到人了,我们出村的时候再来接你!” 这话一出,底下的队员也纷纷开口调侃。 “对啊郑大爷,你就在这儿躺着吧!啥也不用您老干,您就等我们回来找你就行了!” “是啊郑大爷!我们去的地方还不知道会遇到哪些危险,您还是留在这儿最安全!” 如果是送出村外还好说,郑大爷知道怎么出山,但留在村里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愿意在这种诡异的地方一个人落单?当他没看过鬼片吗?往往这种电影里的配角作死,硬要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是惨遭鬼怪虐杀的开始。 “那……那还是算了吧,”郑大爷顿时头不晕,眼也不花了,慢慢坐起来,讪讪道,“我对仙人村到底还是比你们都熟一些,我还得给你们带路呢!” “那可不行!”底下人起哄,“您这身子骨都撑不住了,我们也不能强拉着病号工作啊!” “您也看见了,刚刚我们都遇到了什么!我敢肯定,我们要去的地方,绝对比这里更危险!要不您就留这儿,我把护身符给您戴好,也免得您跟着我们奔波劳累!”而且,也就可以匀出一个专门安排用来保护郑大爷的人手,解放他的战斗力。 当然了,后面这句话刑烨放在心里没说。 第 219 章 刚开始还只是调侃,说到后面,刑烨越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神色当即认真了起来。 他当然不是那种不顾别人生死,草菅人命的人,产生这个想法,是因为想到顾婉之前布过的敛息阵法。对于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来说,只要被保护的人不出阵法的范围,就连天机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以此阵法用来保护一个普通人绰绰有余。 至于为什么晚上休息的时候他们没有为自己设这个阵法,艺高人胆大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那些东西主动找过来提供线索,所以才做出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 ——而且……虽然受了点罪,最终他们还是成功获得了新的线索不是吗? “不了不了,”郑大爷见刑烨神色认真,麻溜地窜到他面前,赔笑道,“可能刚刚是治疗还没起作用,现在已经完全没问题了,我随时可以跟你们一起出发!” 一边说着,他一边挪向队伍,表现出自己势要跟随的决心。 见郑大爷态度坚决,刑烨不置可否,而是将视线投向猴子。 猴子也是一样的选择,即使他尚在虚弱中,也不愿意独自脱离大部队,独自留在这儿。他冲着刑烨点点头,说道:“头儿,我跟大伙儿一起走!” * 此时已过了凌晨,屋外一轮残月高挂天空,整个村庄阴气大盛。树林就在村子的另一边,林中怪石嶙峋,枝叶纷乱,在朦胧的月光下如魔物的手指般狰狞。 “到了,”刑烨望了望周围的树木,皱眉道,“好像并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的确如此,虽然此地看起来阴森恐怖,那也只是环境本身的原因,他并没有感觉到有灵异元素的存在。 “不是这儿,”顾婉回忆梦里出现的景象,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我觉得,应该是在……树林的正中心。” 如果说,拥有太师椅的四层小楼是在村庄建筑的中心点,那么她梦中出现的异象,却是在树林的正中间,这两者的位置如同太极图中的阴阳鱼,和谐、对称,人工雕琢的痕迹非常明显。 没有任何人出言质疑,所有人都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赶路,不过几分钟,就已经来到了树林的正中央。本以为此处应该和别处一样草木茂盛,没想到这里却意外的出现了一处空地,别说树了,就连草也没长一根。 “的确有蹊跷!”刑烨环顾四周,招呼队员拿仪器检测了一番,他看向检查结果,疑惑道,“仪器显示这片空地竟然没有丝毫阴气,反而是阳气超过了正常指标。” “我感觉这里好舒服,”说话的是猴子,他生病了,对温度的感应比正常人灵敏,“比在屋子里还暖和!” 这就奇怪了,夜晚的阴气达到了什么程度,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比起屋子那边,树林这里的阴气还要更盛,怎么这里反而阳气超标了呢? “阴极阳生、阳极阴生,阴阳消长,孤阴不长、独阳不生……所以……真的是太极图……”脑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顾婉心中顿时明悟。 夜半时分,村子正中心那栋房子在所有建筑中阴气最盛、且阴灵肆虐,而这片树林却完全相反,照阵法来看,应该正是与之相对应的阴极阳生之地!所以他们才会难得的在聚阴之地感受到融融暖意。 那这么说来,这片空地肯定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应该就是这里了!大家都找找,看看这片空地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顾婉大声说道。 至于特殊的东西是什么,那可能性多了去了,也许是某处泥土下藏着东西,又或许是隐匿在半空中的印记……光顾婉能想到的隐藏阵眼的方法,起码也有上十种,需要她一处一处去排除。 一边默默思忖,顾婉一边低着头,在电筒的灯光下开始慢慢寻找起来。 有了充足的阳气,大伙儿有些虚弱的身体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发烧后留下的不适感一扫而空,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起来,纷纷加入了寻找特异之处的队伍,开始地毯式搜寻起来。 “除了温度以外,怎么看都没什么异样吧?”有人嘟囔了一句。他们已经把整片空地的泥土都找了个遍,只差没有掘地三尺了。 顾婉将灵力涌入双眼,清亮的眸子霎时变成了金色,她一边用神识感应着这片空地,一边睁着阴阳眼一一确认,最终,目光停留在了空地正中心的半空中。 布置这个阵法的果然不负仙人之名,整个阵法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无论是隐蔽性,还是布阵的巧思,都称得上是出类拔萃。至少顾婉只在前世派中阵法大佬身上见过这样的手法,她自己想要办到,都有些困难。 不过,布阵要考虑的因素是方方面面的,但是破阵远比布阵简单,只要找对了关键节点,以一力破十会即可! 她微微勾起嘴角,对准半空一掌击出,浑厚清冷的灵力蜂拥而出,朝着虚空中一个看不见的空间袭去。 大家虽然什么都不见,但是随着灵力的涌入,空地中心离地面约一米高的地方开始微微震动起来,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恐怖东西在慢慢靠近,连空气都跟着一起抖动起来。 见此情景,所有人不约而同将自己的法器握在手中,防备这未知的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渐渐的,震动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空地中央离地面一米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洞口,像一扇洞开的门户,又像是张着嘴的野兽,隐隐让人感觉到若有似无的危险。 这个洞口悬浮在半空中,洞里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闪着幽幽的荧光,像是一条通向未知的道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这里了。走,进去看看!”顾婉见门户稳定了下来,微微喘了口气,拉着蒋其琛的手,回了一波灵力之后,就率先走向了那个神秘的洞口。 刑烨见顾婉二人被这悬浮在半空中的洞口吸了进去,当即毫不犹豫领着剩下的人跟了上去。 血月、断瓦残垣、焦枯树枝,如蛛网般裂开的地面……这一切的一切太过于熟悉,让顾婉恍若来到了老村长记忆中遭遇天灾时的村子里。 正当她默不作声环顾四周,观察着周围的景象时,刑烨带着的大部队也进了此地。 “你有什么发现吗?”刑烨见顾婉眼神颇为奇异,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顾婉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了一遍,末了,沉吟片刻,喃喃道:“如果这个阵法是那位高人所布,那他为什么要将那时的景象留存下来?难道……是那只妖魔在捣鬼?” 又或者,是仙人村废弃了,所以封印失败了?如果是这样,那只妖魔岂不是很快就能逃出来了? 一个又一个猜测在她的脑子里出现,像是绕成一团的毛线球,理不出头绪。她索性闭上眼,开始用神识去感应这个通道后的世界。 死寂的空间中,离她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道道森冷的阴气,顾婉蓦地睁开眼,口中说了一句“跟我来!”,就一马当先朝着阴气鼎盛的地方赶去。 血色残月下,一处辉煌的建筑前,数百人影朝着整个世界里唯一的建筑乌压压跪了一地。这些人脸上都戴着诡异的面具,低着头、俯着身,一动不动,像是虔诚的信教者正在参拜他的信仰,又像是数不清的行尸走肉跪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是跑鬼窝里来了吗?”749局一个女队员用气音小声问了一句。 他们都见过仙人村里被刨开的坟墓,又听顾婉讲过这些,一看到面具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些阴魂其实是那些曾经葬在村里的百姓。 “这些阴魂看起来的确不正常,”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想着之前遇到的老村长的魂魄,压低声音说道,“甚至比老村长还要不正常。” 其实人死后,除了个别变成厉鬼的以外,其他的阴魂都跟自己生前的性格差不多,毕竟活了那么多年,三观也早就成形了,生前什么样,死后多半也还是什么样。可是连老村长都能开口说两句,怎么这里跪着的阴魂都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也太奇怪了!总不可能这些人死的时候都是哑巴+四肢瘫痪吧? 就算是真的身体有疾,□□死去之后,没有受损的魂魄也能恢复正常,不可能出现仙人村阴魂这种情况啊! 顾婉直觉这些阴魂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她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慢慢走向其中一个跪着的阴魂。 这个阴魂位于参拜大军的末端,一个最为隐蔽的角落,她用阴性灵力包裹住自己的全身,观察了一番之后,小心翼翼地将这个阴魂戴的面具取了下来。 不管是人是鬼,眼睛都是心灵的窗口,也是一个人内在情绪最容易控制不住的地方,她总觉得这些阴魂很是异常,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查探一番。 而且他们这一群人过来,按说阴魂早就该发现了,怎么它们什么反应也没有,没有袭击人类,也没有趁机躲起来,反倒是集体跪了在这里。 面具下面有机关扣入魂魄,牢牢镶在阴魂的脸上,顾婉可以肯定,那具被挖出来的尸体脸上的面具下面肯定也有一样的机关,将其死死扣在尸体的皮肉之中。 果然! 顾婉面色一凛。面具下的脸理所当然的陌生,但是它的眼眸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情绪,没有光,空洞洞的,像是连半分意识都不存在。 第 220 章 即使被她拿掉了面具,这个阴灵也没有半点反应,头低垂着,空洞的眸子浑浊不清,很明显已经丧失了基本意识,连本能的反应都没有。 顾婉皱紧眉头,将面具又推回它脸上。 说来也怪,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人类竟然能够穿越阴阳,直接触碰到阴魂。这个被抓住又被放开的阴灵如一具人偶,木木呆呆的任由她随意动作。等好不容易被放过了,它也没有任何反应,而是又如之前一样跪伏在地,仿佛开天辟地时就已是这般模样。 顾婉又一一去检查周围的几个阴灵,发现它们果然都没有意识。之前老村长只是魂魄受损、意识不全,而它们却更为严重,是七魄离散,三魂残缺的症状。 它们的魂魄是被人打散了,还是被妖魔吞噬了? 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在心中默默思忖。 看结果和手段,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为何要专门留下一丝残魂在这里,而不是毁尸灭迹,将所有魂魄都清扫一空呢?对于下手的人来说,那样不是更安全吗? 莫非……这些残魂还有别的什么作用不成? 如此想着,顾婉将目光投向了众残魂跪拜的方向。 如果要找这处秘境中最可疑的地方,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她望过去的那栋辉煌建筑了。 不过…… 顾婉转头朝着与这栋建筑相反的方向望去,她总觉得那边有什么东西隐隐吸引着她,让她莫名有些在意。 “走这边。”顾婉只犹豫了一瞬,就带着众人朝众阴灵背后的方向走去。 相比较可能危机重重的豪华建筑,顾婉决定遵从心底的指示,先去探查让她感觉气机牵引的地方。 这处空间周围一片迷蒙,看起来面积不大,实际却也不小,顾婉一行人走了十几分钟,也没到达她想要去的地方。 “顾婉,我们这是要去哪?还是说,你发现了什么?”见离阴魂越来越远,刑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刚刚那副场景太过诡异,顾婉说走,他们也就跟上了,也没多问什么,可是仔细想想,就算要找线索,难道不是众阴魂跪拜的庙宇更可疑吗? “这个空间没那么简单,我怀疑这里并不是真正存在于人世间,”顾婉的脚步丝毫没有放慢,边走边将之前观察到的现象简单解释了一遍,然后说道,“可是,我从未听说过阳间有哪里能让生人触碰到阴魂的。” “顾大师……你是说,我们从那个通道直接来了阴间?”猴子惊得声调都变了。 “也不是阴间,”顾婉摇头反驳,“我觉得,生人和阴魂能互相触碰,大概是这个特殊阵法的作用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人会布下一个这样的阵法。 顾婉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了一下为何要先往这边的原因,然后说道:“我觉得,那边可能藏着什么有用的信息,说不定跟这里阵法的秘密有关。”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会被那里的气机吸引。 在这个鬼地方,跟着高手是唯一的出路。见顾婉想法和逻辑都很清晰,大伙儿都没再继续追问。 越是往前走,顾婉就越是被那股气机吸引,她总觉得,之前以为那里与阵法有关的设想是错的,因为距离越近,她越觉得那边气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不像是阵法带来的,更像是什么别的牵引。 难道……这个空间里竟然有什么东西跟她有关? 脑子转得飞快,脚步却丝毫没有慢下来,不过数分钟,她就已经到达了那处气机牵引之地——一间破败的小屋映入了眼帘。 说是小屋,倒不如说是三面摇摇欲坠的墙壁杵在那儿,上面的屋顶残破不堪,完全无法遮风避雨。 小屋连门都没有,里面的事物按说应是一览无余,但不知为何,屋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吸走了光源,里面漆黑一片,让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待走到小屋门口三米处,他们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刺骨的阴冷让没有防备的众人都心里一惊。 “艹!这什么鬼地方,冻死爷了!”猴子打了个冷战,口中抱怨。 他冷得受不住,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待离小屋超过三米,就发现温度又恢复了正常。这个现象太过奇异,让他忍不住来来回回试了几次,这才下结论:“头儿,这里应该有个结界,里头冷得要命,但只要退到三米外,温度就是正常的!而且结界随时可以退出,就算在里面遇到了什么危险,逃跑也完全来得及!” “是怨气!”一人手里测量怨气的仪器指数迅速升高,发出过载的警报声,他失声叫道,“怎么会这么多?难道整个空间的怨气都在这里?” “真的好奇怪啊!就连刚刚我们看见的,那群阴灵哗啦啦跪一地的地方都没什么怨气,怎么随随便便一间破屋子反倒怨气这么重?真是邪了门了!” “要我说,这种地方有屋子才邪门吧,里面肯定有危险!” “对啊,头儿,我们真要进去吗?怨气这么重,里面的东西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那必须得进去啊!我们来是干什么的?找人的啊!眼看那群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现在越是怪异的地方越是不能错过,要我说,这种邪门地方肯定有线索!” 顾婉完全无视了所有人的讨论,她现在神情不属,心思全部被近在咫尺的破屋子吸引过去了,如果不是蒋其琛拉着她,她可能刚刚就已经冲进去了。 众人看法不同、议论纷纷,刑烨皱了皱眉,伸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将声音抬高了些,“都已经到这里来了,肯定要进去瞧瞧,我给大家三分钟时间准备,时间一到,我们即刻进去!” 他知道,看顾婉的神情是决计要进去探一探的,哪怕只有她一个人也是一样。他们本就是一个队伍,在这种地方还是不要分开的好,谁知道等顾婉带人进去之后,外面留守的人会不会突然遇到什么危险全军覆没?这种时候自然是跟着高手更安全。 而且他认为危机与机遇是并存的,小屋虽然危险,但通过这里找出此处空间真相的可能性也不小,所以这个险值得冒! 刺眼的电筒光的照耀下,小屋里的一切都一览无余。这个空间只有不到十平米,地上还放着一些造型奇怪的木雕,让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没有下脚之地了。 “顾大师,你对这种木雕有了解吗?它有什么作用?”刑烨问。 木雕排列得很规律,大概每隔半米摆了一个,刑烨一行人站在木雕之间的空地中,老老实实避开了所有的木雕。 没有人敢触碰这些诡异的东西,毕竟上一个管不住自己手的人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而且这些木雕雕刻出的都是人在受刑时挣扎的样子,有凌迟、腰斩,还有更可怕的刑罚。所有的木雕人都在惨嚎,伤口处沾着的不知道是红色颜料还是真的血,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怖。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一个阵法,但具体是什么作用,我暂时还没看出来,但肯定不是什么正派阵法,你们避开这些木雕是对的。” 顾婉蹙着眉,嘴里解释着,双眸则仔细地观察整间房屋——地面上的木雕摆放规律,整体呈圆形,从四面八方将一个木雕围在中间。 这个位于中央的木雕比别的稍微大一些,雕刻出的样子,是一个人歪着头被压倒在龙头铡上的模样,铡刀还未落到底,但这个人的脑袋已被砍掉了大半,脑袋和脖子只剩一点点皮肉连接着,鲜血染红了铡刀和地面,看上去异常惨烈。 这个人同样是在受刑,看上去似乎与别的木雕并无太大的区别,但顾婉眼明心亮,很快便发现了它的特殊之处。 其他木人受刑时,无一不是青筋暴出、惨叫连连,神情狰狞痛苦,眸光阴狠怨毒。如果木雕能发声,顾婉毫不怀疑自己会听到一片临死前绝望愤恨的哀嚎。 但这个木雕却不一样。它一样是在遭受痛苦的折磨,但牙关紧咬、神情坚毅,眸中透着不屈不挠、绝不认输的光芒。雕刻细腻传神、栩栩如生,就像是真有这么一位性情坚韧之人正隔空望着她一样。 顾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座木雕上看出这些情绪的,可能是雕刻之人的手艺太过精湛吧! 沉吟片刻后,灵力涌入双眼,她眸中一阵金光闪耀——狭小的空间里,浓郁的黑色怨气张牙舞爪,由秘境四面八方而来,迅速被地上的木雕吸收,然后都灌入了最中间的木人身体里。 “这些木雕吸收了整个空间的怨气,而且每个木雕中,都封印着数不清的厉鬼,”顾婉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跪倒在地的魂魄,神情肃然道,“如果我没猜错,阴魂待在这种木雕里,后果和木雕呈现出的效果一样,腰斩、凌迟、斩首……木雕里的灵魂时时刻刻都在受这样的折磨,就算一开始不是厉鬼,待个几天也会变成厉鬼!” “所以你的意思是……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些戴面具阴魂的大部分魂魄都藏在这些木雕里?而且已经变成厉鬼了?”刑烨思维灵活,也很快想起了那群动作怪异的阴魂。 顾婉点了点头,说道:“不仅如此,我还怀疑之前我们待在村里的时候,半夜进村入梦害人的,也是这些厉鬼!” 这些木雕上缠绕着的怨气如附骨之疽,跟老村长的相似却更阴毒,她毫不怀疑只要有人触碰到木雕,绝对会遭受到比碰到太师椅更恐怖的报复! 220-230 第 221 章 “万恶的封建社会!只有把人当畜生看的家伙下手才会这么残忍!分了魂还不够,竟然把他们都变成了厉鬼!”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的不对,我看多半是那个妖魔干的!”一人言之凿凿,“这些村民死后还不忘镇压它,它对他们肯定恨之入骨,觉得杀了他们不够解恨,还想让这些村民的魂魄永不超生!” “不可能是妖魔。”顾婉的目光一一扫过所有的木雕,最后定在最中间的木雕上,“布这种阵法,需要极深的造诣,妖魔大多依靠本能修炼,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本事?布阵者肯定另有其人!”而最有可能的,自然是她心中一直怀疑的那个人。 只是,那人为何要这样做?是与那些阴魂跪拜的建筑有关吗? 回忆着进村后看到的一幕幕,她内心有着强烈的预感——这个瞒了几百年的惨案,真相应该就藏在这个空间里!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砍头木雕在她的感应中仿佛一块天然磁石,她不过才思考了一瞬,转眼心神就被吸引到了破屋中央的木雕身上。 地上的木雕少说也有几十座,比砍头更恐怖、更凄惨的上刑雕刻比比皆是。但冥冥之中,砍头木雕像是跟她有着什么联系似的,让她感觉无比亲切,连指上的碧玉指环都莫名其妙地泄露了一丝气息,像是很疑惑,又像是在催促着什么,让她一时心神恍惚,忍不住走过去想要伸手去触碰木雕。 “婉婉,这里危险,别乱碰!”蒋其琛一直关注着顾婉,见她神态有异、动作可疑,连忙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鲁莽的行为。 她心神恍惚也不过一瞬,在被惊醒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当即将灵力游走至指环,让清冷的气息涌入识海,在阴性灵力的影响下,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说道:“放心,我没事!”说完,目光一暖,对男朋友道了声谢。 她没再伸手,而是凑近了去端详这座木雕。说来也怪,明明她已破了迷障,但此刻这座木雕在她眼中还是一样亲切,就像她曾经在哪长长久久见过似的,可她脑海中分明没有任何关于木雕的记忆。 “如果我没猜错,整个空间所有的怨气都涌入了这座木雕里,夜以继日、潜移默化地改造这座木雕。暂且不说这个阵法如此设定的原因,就说这个木雕本身就很不正常!”顾婉灵力游走得飞快,压制着自己想伸手触碰的欲望。 “顾大师,到底怎么不正常了?”猴子好奇问道。 “旁的木雕里聚集的都是数不清的怨魂厉鬼,这座木雕里封印的魂魄却只有一个,且没有丝毫怨气,也没有变成厉鬼,真是奇也怪哉!”顾婉眉头紧蹙,手指蠢蠢欲动,看样子非常想亲自上手检查检查。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明白奇怪在何处了。刑烨摸了摸下巴,也很是不解,疑惑道:“旁边的木雕只是让怨气流过,都怨气冲天,而这座木雕吸纳整个空间的怨气,里面的魂魄却没有受到影响,的确奇怪。” “三种可能,”顾婉竖起三根手指,“一是木雕本身跟其它木雕不同,内藏化解怨气的法门,所以木雕里封印的魂魄才没有受到怨气的影响。” “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顿了顿,顾婉又道,“毕竟布阵之人要的就是让怨气染黑这个魂魄,以他的本事,如果真藏了什么化解怨气的法门,他布阵的时候不可能发现不了。” “第二,眼前的阵法只是幌子,怨气看着像是全都被中间的砍头木雕吸收,实则只是打这儿经过,从木雕底部流向了别的地方。”顾婉蹲了下来,目光像是想把木雕刺穿,“不然这么庞大的怨气到底去哪了?砍头木雕本身蕴含的怨气连旁边的一半都赶不上!” “第三,”她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语气发凉,“这个魂魄十分特殊,也许福运逆天,又或者本身是修行之人,所以才能在几百年怨气的侵蚀下保护自己,避免怨气入心,变成厉鬼。” 都被恁死变成鬼了还福运逆天?顾大师是不是对福运的定义有什么误解?照这个说法,如果没福运得惨成什么样啊!! 众人都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不过没敢说出口。 “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沉吟分析了片刻,刑烨开口问道。 “第二和第三都有!”顾婉语气笃定,却满是冷意,“这个魂魄本身极为特殊,而木雕应该也并不是怨气的最终目的地!” “如果我没猜错,木雕底部的地面……肯定另有蹊跷!也许连通着另一个天地,也许豢养着什么凶煞邪祟,需要庞大的怨气滋养。不过,这里的法阵浑然一体,贸然触碰,怕是会被怨气群起而攻之!而如此海量的怨气,一般人绝难抵挡。”顾婉的神情凝重无比,还带着常人无法察觉的愤怒。 她不光是愤怒幕后凶人的手段,更多的,是为那个被封禁在木雕中、尚未被染黑的灵魂感到愤怒。 这个灵魂从成阵之日起,便一直遭受怨气的侵袭,神识被如黑泥一样的邪念、恶意纠缠冲击,可以说整个空间的负能量全都聚集于此,这个灵魂面对着什么、克服了什么,完全可想而知。 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个魂魄也仍然守住了自我,没有让自己变得内心只有怨恨和杀戮,也没有彻底堕落成厉鬼,这真的非常不容易。 而本身便对木雕中魂魄抱有敬意的顾婉,在察觉到自己和它之间隐隐的联系之后,那股敬意便很快转化成了满腔怒火,对这些怨气,对这个阵法,更是对设计了整个阴谋的幕后黑手而去。 能让她产生感应,说明此魂魄与她有绝大的干系!看着与自己有联系的人在此受苦,她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既然仙人村当年定居在这里是为了封印妖魔,会不会这些怨气其实是被妖魔吸收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妖魔在背后捣鬼?”队伍中,一人问道。 不过还没等顾婉回答,刑烨已经开始解释了:“可能性不大,怨气对邪道妖魔来说,完全是大补之物,如果不是有人布阵镇压,它当年就有机会突破封印逃出来!假设真的是它在捣鬼,那它现在也吸收怨气这么久了,应该早就跑出去兴风作浪了,不可能还老老实实待在阵法里吧。” “刑队长说的有道理!不管怨气究竟是被妖魔吸收了,还是用来养别的什么邪祟了,总而言之,凡是以怨气酝养的,都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顾婉斩钉截铁道。 “没错!无论如何,这种害人的阵法绝不能留,必须破掉它!”刑烨瞥了一眼爆表的怨气监测仪,神情坚定,“如果暂时没办法破阵……那就先放着!等救出那些人,局里召集全国高手之后,我们再来闯一闯这仙人村!” 虽然暂时还没发现这个阵法给当地老百姓带来的坏处,但这种汇聚怨气的阵法存在于世,绝不可能会是什么好事情。这个阵法就像一个多年前埋在此处、随时可能会爆发的炸弹,现在的平安无事只是侥幸,若一旦引爆,影响的是全天下所有的百姓,所以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而绝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幕后黑手的一时怜悯之上! “不用等以后,”顾婉言语干脆,“出村前我们就可以破掉它!” “这个阵法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其实破阵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破阵,避免打草惊蛇。”她指着最中央的砍头木雕,神情严肃,“最好的破阵方法,是从阵眼入手,在所有怨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替换阵眼木雕,保住其中魂魄的同时,用换上去的阵眼法器将怨灵厉鬼收起来。等后面我们确保魂魄都安然无恙,并且救回失踪的人质之后,再以一力降十会,在阵眼输入……阳气,收回替代的法器,从而让阵法自行瓦解。” 这方法一听就不容易,替换阵眼处砍头木雕的法器要能抵御怨气,又必须会收取怨灵厉鬼,且不说这得是什么等级的极品法宝,就说顾婉口中所谓的“一力降十会”,这谁做得到?如果他们有那个实力,也就不会到现在什么都要抱顾大师大腿啊! 众人都无力吐槽,心中觉得顾大师是不是太瞧得起他们了,他们是真没那个实力啊! “放心,既然我说了这个办法,自然是有那个能力做到!”看到大伙儿皱得跟苦瓜似的脸,顾婉一瞧就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当即给众人吃了个定心丸。 “顶级法器,我手里就有,可以拿出来暂时替代一下砍头木雕。”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指环也像是有灵性似的,蓦地闪过一道碧光,像是在自动请缨。 “至于最后破阵,就得蒋大哥出马了,”顾婉抬眸望向一直站在自己侧后方护着她的蒋其琛,说道,“蒋大哥,你是这些东西最大的克星,而且这个阵法精密、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你对阵眼出手,剩下所有的部分都会自行瓦解,不需要再去一一破坏。” “不过那是最后的事情,现在要做的不是这个。”顾婉慢慢脱掉指上的碧玉指环,将它放到蒋其琛的手里,神情十分郑重,“蒋大哥,我需要你以最快的速度拿起砍头木雕,并且同时将这枚指环放到木雕在的位置,中间间隔的时间越短越好,可以吗?” 第 222 章 蒋其琛面色不改、毫不犹豫地接过婉婉手中的指环,语气沉稳道:“你放心!” 这大概是他对婉婉说过的次数最多的话了,他总希望婉婉能多依赖他,什么事情都不要一个人扛着。 他很庆幸自己是四柱全阳的命格,虽然这个命格以往二十几年带给他的只有痛苦,但自从遇到了婉婉,这份痛苦便渐渐消弭,变成了命运的恩赐。就像此刻,他又一次在心中无比庆幸自己能帮得上忙,而不用干站在一旁,等待着女朋友冒着危险出生入死。 蒋其琛做事一向稳妥,从未出过差错,顾婉自然放心。在摘下指环之前,她便已经将大半灵力都灌输进碧玉指环中,让阴性灵力紧紧包裹指环,确保可以抵御片刻阳气的侵袭后,便对蒋其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这些怨气自成系统,若是一般人触碰到木雕,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但蒋其琛那锋锐磅礴的阳气则不然。 他的手既稳且快,弯腰探手的动作如同一把尖刀插进豆腐里,右手飞快抄起砍头木雕,左手同时放下碧玉指环,便在瞬间完成了整个调换的动作。 整个阵法只微微滞了一瞬,毫不起眼,也没有引起任何事物的注意,便又如常继续运转起来。 众人见阵眼处调换的指环成功蒙混了过去,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木雕下面果然有阵法!”猴子大声叫道。 木雕虽然不大,但肯定比碧玉指环占的面积多,再加上调换法器的过程中,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地面,于是都发现了这个阵眼处藏着的直径约十厘米的圆形图案。 这个圆形图案繁复精致、纹路色泽美丽,还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腥香味,顾婉凑近闻了闻,觉得这应该是由血液和其他宝石粉末调制而成的一种稀有材料,对于阵法有极大的稳固及加强作用。 “这个阵法果然是用来传递怨气的!”虽然没见过这个体系的阵法,但阵道万变不离其宗,即使样子在变,本质却能说明一切,只消一眼,顾婉便能下这个断言。 等把人救出来,必须毁了这个破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些怨气通向哪里,但一想就知道,这种集天地怨气供养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最终都要打杀了事! 在心中暗暗坚定了决心之后,顾婉微闭双眼,单手掐诀,同时以心神隔空操控阵眼处的碧玉指环,令它开始吸纳周围木雕里的魂体。 碧玉指环本身便是顶级的法器,又有顾婉的阴性灵力加持,毫不费力便与阵法融为了一体。乌黑磅礴的怨气也没办法掩盖住指环闪烁的碧光,随着光芒,周遭木雕里的厉鬼不由自主地便被其吸纳进去。 这些厉鬼不知道受了多少年怨气的冲刷,早已没了理智,也没有抵抗的意识,碧玉指环一引动,便随着怨气涌向了指环。 碧玉指环乃是天一阁门派圣物,就连穿梭时空,保顾婉的神魂无恙都能做到,现在只是吸纳一些厉鬼,当然更不在话下。顾婉看了看,估摸着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指环便能将周围木雕里的厉鬼收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尊砍头木雕里的魂魄,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隔那么远竟然也能影响到她? 顾婉望着脱离阵眼的砍头木雕,单手掐了个诀,神情凝重、小心翼翼地将其中的魂魄引出。 这个魂魄虽然顶住了压力没变成厉鬼,但毕竟受了那么长时间怨气的侵袭,整个魂体黯淡虚弱,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在空气中。 这竟然是……? 顾婉的双眸蓦地瞪大了。 这个魂体虽然已沉眠,没办法亲口告诉她什么,但透出来的气息却说明了一切,他竟然修习过天一阁功法!也就是说,魂体生前竟是她的同门后辈! 虽然早已从联系中隐隐猜出了什么,但顾婉还是再一次被这幕后人的手段激怒了。 木雕里的这位后辈宁愿忍受怨气的蚀骨噬心之痛也要守住自己的神魂,不愿屈服于幕后人之手,不愿与怨灵邪祟同流合污,顾婉一看就认定这位后辈性情坚韧,人品绝对差不了哪去。 不是她狂妄自大,而是天一阁历来对门派中人的心性要求极高,门中更是月月有问心阵法作为常规考核,若是查出品行有亏,会有师门长辈谆谆教导,务必将其导引入正途;若是道德败坏、无可救药,一旦被发现,便会被废除灵力,消去对功法的记忆后,将之赶出天一阁。 也正是这样的品德心性,所以天一阁里多是至诚君子,再加上功法出众,所以才会在各方面都一骑绝尘,被其他玄门中人尊崇敬仰。 这样严格的要求,让顾婉不相信自家门人的品性,那简直不可能! 而且,就算双方是仇人,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一世的恩怨了了也就完了,但用这种恶毒的手法让原本善良的魂魄变成厉鬼,想也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的这位后辈。一旦后辈真的成了厉鬼,后面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可怕的事情等着他! 魂魄悬于顾婉掌心之中,即使是在她的阴阳眼之下,也只有一粒黄豆大小,显得极为脆弱,恍若一盏快要熄灭的油灯,别说是传递什么信息了,就连意识清醒都做不到。 唯一让她觉得庆幸的,是掌心魂魄即使是在无意识中,也能稍稍吸收一点自己身上的灵力,好歹让她还能看到一些恢复的希望。 “我们往回走!”顾婉小心翼翼将魂体藏于另一件法器罗盘中,用自己的灵力去酝养。她轻轻捂了捂丹田,口中话语却极为坚定,“去那些残魂跪拜的地方!” “至于这个地方……”她眸光一暗,神情坚定,“等一切解决了,再回来破阵!” 寻常寺庙大多矗立在深山之中,简练古朴,是众多善男信女虔诚朝佛之所,但这栋建筑非常不一样,雕栏玉砌、金碧辉煌,与其说是朝拜的寺庙,倒不如说是一座奢华宫殿来得恰当。 “这得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建起来的啊?”猴子小声嘀咕了一句,“都比得上皇宫了!” 刑烨却发现了异常,疑惑道:“据我了解,这片地区没听说走出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这种偏远的山区,能建成这种规格的建筑?而且……那时仙人村才刚遭了灾,手里不可能有钱买这种规格的材料吧?” 要知道,这些建筑材料放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可一点都不便宜,而且一些顶级材料更是只供皇室,平民老百姓想买都没办法买。 刑烨的话不无道理,难道……是因为身处这个特殊的空间,又有阵法的作用,让他们集体产生了什么幻觉不成? 顾婉紧蹙眉头,伸手摸了摸外墙,确认这栋建筑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而不是什么幻象后,猜测道:“也许……是那位仙人帮了忙?” 她的猜测不无道理,修行之人若真想敛财,其实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无论如何,这里我们都要闯进去看看,其他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还是留待以后详查吧!”话音未落,顾婉已经推开了朱红大门。 大殿外一派富丽堂皇,里面更是珠光宝气,本应挂着牌匾的地方空无一物,让人猜不出来历。大殿内部装饰得美轮美奂,多宝阁上是一些器物摆件,看上去精美异常,不过顾婉发现上面没有灵光缠绕,这些只是普通古董而已。 唯有大殿尽头矗立着一尊神像,栩栩如生,连衣裳上面的褶皱都一清二楚,看材质,应为铜所铸成。而且,整间大殿里有且只有这一尊神像。 “这不是那谁吗?”猴子觉着眼熟,“就村里面那……那神像!” “还真是!”刑烨仔细端详着神像的容貌衣着,点头肯定,“村里的神像粗糙,这里的倒是精致很多。” 神像身着官服,庄重威严中还自带一股仙气,神情慈悲,似是从云端怜悯着人间万物众生。 能在749局混到今天的,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懂,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即使面对的是神像,众人也都一动不动,没有冒然参拜,而是纷纷将目光投向刑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倒是顾婉,再三以神识扫荡,也没有在这座大殿里感受到任何异样,唯有那尊神像精美无比,也神秘异常,让她看不透。 在听到顾大师交代的,不要靠近神像的指令后,队伍休整的休整,拿仪器的拿仪器,状态尚佳的队员都纷纷开始检测这座殿堂的详细情况。 “头儿,这里的建筑精美繁琐、气象雄伟,看风格像是晚明时期,而且不论是神像的衣着,还是周围陈列的摆件,也同样是明朝时期的样子。看来,设计这幢建筑的人要么是明朝时期的古人,要么就是以明朝的规格建的这幢建筑。” “这个空间里的环境与外界一样,阴气指数也很正常!” “大殿里怨气浓度很低,基本算是没有怨气!” “头儿,我们没有在这里发现什么可疑物品,大殿后面也搜过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过了一会儿,一个又一个人来刑烨面前汇报结果。 他没有加入搜寻队伍,而是跟顾婉和蒋其琛一起站在了大殿深处——最为靠近神像的地方。 “你觉得怎么样?有发现什么线索吗?”刑烨见顾婉目不转睛地盯着神像已经有一会儿了,忍不住开口询问。 “既然别处都没找到线索,那看来关键果然就在这尊铜像上!”顾婉口中喃喃,目光却始终没有从神像上移开。 这尊神像在她的感应中明明就是一尊普通的铜像,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要让她说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只好一直盯着神像,尝试用别的方法试探。 第 223 章 眼见其他人都无功而返,顾婉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上手试试。 嗯?这是……顾婉脸色蓦地一变。 明明是铜铸的神像,摸上去却一点也不冰凉,反而触手生温,与活人的肌肤触感相似,连温度都如出一辙。像是直接摸在了一个真人的身体上,让她惊讶之余,心中也微微泛起了不适之感,伸出的手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要说这神像,无论是用阴阳眼看,还是透过神识去感知,都是一切正常,唯有上手才能发现它的异样。这是不是说明,只有通过身体接触的方式才能发现蹊跷? 如此想着,顾婉蹙着眉重新将手搭了上去。不仅如此,在一根手指触碰到神像的时候,她运转灵力涌向双眸,再一次加强了阴阳眼的效果。 果然如她所料,这次看到的事物大不相同。 铜像恍若一尊真的神祇,浑身散发着耀眼的灵光,看起来还真和寻常香火旺盛的庙宇里的神祇一模一样。 不过……望着铜像心口处,那片明亮光芒之中针眼般大小的黑点,以及隐隐让人觉得熟悉的怨气,顾婉恍然大悟——原来那间小屋里的怨气竟是从阵眼中流向了这里,被这尊神像吸收了! 她看得出来,这尊神像是个货真价实的野神,而且在人为的操作下,还曾经吸收了不少香火,导致它浑身充满了愿力,等闲手段根本破不了它的防,更别提毁掉这尊神像了。 顾婉怀疑,幕后黑手与神像里藏着的东西肯定有什么关系,不然也不可能乐意花这么大的功夫设这种邪门阵法养它。 “头儿,这里每个角落我们都搜过了,还是没有找到那些失踪的人质!” 除了一直在状况外的向导,队伍其他人心里都有点着急——大伙儿已经把仙人村所有地方都找了个遍,连这种异空间都毅然闯进来了,却还是没能找到失踪的那三批人,难道他们还长翅膀飞了不成? 说实话,大家都对这个异空间抱了很大的期待,觉得那些人肯定是被邪祟抓到这儿来了,此刻希望落了空,心里都有些失落,脑子里各种各样恐怖的猜测都纷至沓来。 “队长!连这种鬼地方都找不到线索,那些人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该不会已经被邪祟吃掉了吧?”猴子的语气颇有些气急败坏。好歹也是几十条人命,怎么就找不着了? 刑烨没有回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一旁神情严肃的顾婉,他看得出来,她刚刚绝对发现了什么,说不定正是他们此次任务的突破口! 死去的村民跪拜、仙人、异空间、被分裂的魂魄、聚集怨气……一幕幕场景在顾婉脑海中迅速闪过,她回忆起村中阵法,以及他们刚刚看见的以木雕为阵物、引动怨气的阵法,心中突然明悟。 ——她是因为村中阵法以及老村长残魂的指引,才来到这个异空间的;又因为特殊的呼唤,发现了这个聚怨阵法,找到了师门后辈的魂魄。而怨气最终被这尊神像吸收,是不是代表着也许这里还藏着一个新的空间,而那些人被抓到那个空间里去了? 她的猜测并不是毫无道理,毕竟异空间是真实存在的,也许那幕后黑手又故技重施,以怨气为引,开了第三层空间呢?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若是这种情况,只怕得立刻毁掉这尊神像,才能找到那些人了! 如果她没猜错,神像与那间小屋里的聚怨阵法其实是有关联的,神像一旦毁了,聚怨阵法肯定也会受到影响。原本她还想着等人质救出来之后再去破阵,看来,之前的计划必须改变,毁神像、破怨阵已是迫在眉睫! 心中已有决断的顾婉迅速将现在的情形告知众人。虽说这些只是她的猜测,但在这种毫无思路、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的直觉也许反而是更好的破局方法。 “你的意思是,我们得毁掉这个铜像,破坏里面的那个怨气凝结物?”刑烨神色有些为难。 这怕是不好办啊! 如果是在外界,他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炮制这尊铜像,融成液体重新锻造都是小菜一碟,但此刻他们是在仙人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而且还是异空间,身上根本没带相关工具,想要破坏这尊敦实的铜像,还真没那么容易。 “不是单纯指毁掉铜像这个载体,”顾婉一看就知道他肯定误会了,当即解释,“而是毁掉铜像上的力量。” “只要没了这股力量,破掉里面的怨气就简单多了。”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但若是解决不了铜像上的力量,我们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这尊铜像曾经受过不少香火,上面愿力旺盛,表面上看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实则藏污纳垢,这一切都是为了庇佑里面的怨气核心!”如果不是她挨着神像、开着阴阳眼,怕是也会被瞒过去。 “而且正因为它是一尊野神,所以寻常降妖除魔的手段对它来说毫无作用,根本没办法在它身上奏效!”顾婉越说,大家的脸色越严肃。 他们一直以来做的都是抓鬼降妖,野神该怎么打?他们压根儿就没学过啊! “那该怎么办?我说顾大师您也别卖关子了,赶紧指点指点我们吧!” “对啊,顾大师您直说就是了,我可以保证,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众人纷纷表示,顾大师的方法肯定没问题,他们一定听从顾大师的安排。 队伍里的人心知肚明,对于这种野神,他们肯定都没辙,不如把希望寄托在顾婉身上,反正顾大师修为高深、学识渊博,宛若一位王者,完全有能力让他们这群青铜一路躺赢。而他们这些渣渣能做的,就是听从安排,尽量多帮忙少添乱。 “停停停!既然你们这么有决心,那就按我说的来!”听了一耳朵的彩虹屁,顾婉赶紧让他们打住,“想要破坏铜像的愿力,其实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顾婉竖起两根手指:“有两种方法,第一,用世间最污秽的东西涂满神像,愿力受了污染,再加上我们的法力干扰,愿力自然而然会后继无力,只能任由我们破坏神像。” 不过这种方法尴尬之处颇多,而且寻常污秽之物,这里多半找不到,所以顾婉没等大家询问,又开始介绍下一种方法。 “第二,一力降十会!”顾婉神情严肃,“任何法阵,都能用这种办法破坏!” “而且,这尊铜像看似悲天悯人,实则内藏怨心,其实并不是毫无破绽,看似最强的心口处就是它的罩门!如果我没记错,749局有一种汇聚所有人法力的办法,我们可以用那个!只要汇聚的力量高过它,再加上蒋大哥的……纯阳之气,即使是硬刚,也可以刚赢!”顾婉语气坚定说道。 “汇聚力量的法门当然可以用,但是用过之后,被灌输法力的那个人会虚弱一段时间,在仙人村期间相当于废了,完全帮不上任何忙,”刑烨顺着顾婉的话认真分析,“如果一定要用这种方法,那就让我来吧!不管怎么说,这个法术我不是第一次用,在这上面总比你更有经验!”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顾婉绝对不能废,她的修为得用在更关键的地方! 顾婉知道刑烨担心的是什么,一旦他废了,自己还能将所有人带出去,但如果她的法力失效了,保不齐所有人都会栽在这儿。 理解归理解,但她的确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当即开口解释:“虽然知道它的罩门在心口处,但想顺利破防却没那么容易。我有阴阳眼,可以确保精准打击,而且我还能看到灵力攻击的轨迹,我出手是最合适的!” “如果你是怕我施完法之后会有虚弱期,那就更没关系了,”顾婉抬眸,温柔地望了一眼蒋其琛,方才说道,“我有特殊方法可以避过虚弱期,迅速补充灵力,所以刑队长你完全不必担心。” 不得不说,这一路有蒋大哥在身边,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底气和安全感。 见顾婉一再坚持,刑烨爽快地同意了。如果顾婉有办法避开虚弱期,那由她出手自然更保险。 事不宜迟,他即刻开始教导顾婉在阵中如何占位,以及施咒的口诀。顾婉学得也快,不出十分钟,已然记得一清二楚。 “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了!”众人依阵型站好,刑烨对最前方的顾婉说道。 在听到“嗯”的一声后,刑烨当即带着阵中所有队员开始掐诀念咒,一道道肉眼看不见的灵力开始升腾汇聚,继而朝着顾婉涌去! “嘶——”经脉被各式各样的力量填满,身体有种被撕裂的痛感,疼得让顾婉忍不住抽了口气。 顾婉终于明白,阵中主攻击的人为什么会有虚弱期了。这传来的灵力参差不齐、杂乱无章,对人体伤害不浅,而且根本无法纳为己用,只能对着敌人一股脑倾泻而出,无论是辅助性还是温和性,都无法跟蒋大哥的阳气相提并论!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办法讲究什么温和不温和,就这么凑合着用吧! “蒋大哥,就是现在!”顾婉大喝一声,站在阵外的蒋其琛立即将手掌贴向她肩膀一侧,磅礴的阳气和煞气蜂拥而至,将混杂的灵力团团包裹住。 光是灵力汇聚还不够,若想突破愿力的防御,进而攻击到核心的怨气,还必须让它变得更锋锐,更具有攻击性。在场能让灵力拥有这种属性的,非蒋其琛莫属。 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顾婉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开,打起精神,控制着既锋利又杂乱的灵力向着铜像的心口处迅猛袭去。 罩门只有针眼大小,她调整的灵力也同样只有针般粗细。在灵力源源不断的攻击下,铜像原本明亮磅礴的愿力开始暗淡,心口处突然出现一个针孔大小的小洞,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小洞渐渐越来越深…… 第 224 章 手中击出的灵力锋锐无比,身旁看不见的人都感觉脸上生出痛意,心中莫名警惕,像是有什么锋利的兵器正指着自己一般,完全不敢擅动。 随着顾婉的一声厉呵,灵力瞬间涌进怨气核心,神像的愿力仿佛是老鼠见了猫,又像是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在那团漆黑如墨的怨气核心中,再也看不见了。 就像是往油锅里加了水,怨气面对浩瀚灵力的攻击,陡然沸腾起来,噼里啪啦声响不断,随着顾婉连续不断的攻击,怨气越缩越小,最后“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怨气消弭,剧烈的白光闪烁,刹那间天地变色、地动山摇,空中轰鸣不止。此刻光芒太盛,众人皆目不能视、手无支撑之物,只能跟着地动东倒西歪,好不狼狈。幸好大家的反应都不慢,在异变来临的那刻迅速后退靠拢,开启法器之力护佑自身与同伴。 一切开始变幻,神像、古董……就像是从梦中醒来,周围的事物渐渐从清晰变得模糊,又重新变得清晰,不知过了多久,异变才慢慢停止。 这里竟然是……? 顾婉环顾四周,大树、围墙、牌坊……一切都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她发现,他们竟回到了仙人村的村口! 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见前面的人都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僵硬在原地,顾婉心知不对,越过挡住她视线的队员,往前一望,眉头迅速蹙起。 为何会如此?顾婉忍不住想要摩挲指环,却忘了指环镇压在上一个聚怨阵法中,手指一下摸了个空。 可能是求生欲爆棚,郑大爷竟然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扯了扯自己的背包带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这一跑,立刻让愣在原地的几人清醒了过来,还没跑出五米,就被人按倒在了地上。 “哎哟!疼!你们轻点儿!”郑大爷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垂着头语气哀怨,“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吧!里面那都是些妖魔鬼怪,我一把老骨头,进去就是个死!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你们还拦我做什么?再说你们都熟悉路了,已经不需要我了!快放我回去!”郑大爷一边大叫,一边挣扎个不停。 猴子叹了口气,松开手,用力将郑大爷扶起来,语气无奈道:“大爷,真不是故意不让你下山,外面的景色您抬头仔细瞧瞧,我这可是在救您哪!” 郑大爷闻言抬头,发现眼前被惨白的浓雾笼罩着,无论是树木,还是下山的道路,都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样,除了浓浓的白色以外,什么也看不清楚。而他,距离雾气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若不是有人拦着,只怕他已经冲进这片迷雾中了。 这种诡异的环境,进去以后会发生什么,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他这才醒悟过来,意识到了这里的怪异——除了仙人村像是真实存在的,其它地方竟全被雾气笼罩,无声的拒绝着人类的靠近。 “多谢,多谢!”郑大爷点头哈腰道完谢,便钻进人群中,心道可再不敢独自逃跑了。 “这里不是真实世界!难道我们被怨气所迷,来到了幻境?”刑烨语气惊诧。他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石碑上“仙人村”这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就像是从镜子里照出来的那样,笔画跟现实全然相反,看着怪异无比,让人顿生不适之感。 顾婉目光灼灼:以怨气为引,变幻阴阳……这背后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不完全是幻境,而是虚实相间,”阴阳眼下,一切无所遁形,顾婉瞳孔泛着金色,环顾四周,“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仙人村的镜像空间,看起来虚幻无比,但既然我们都已经在这里真实存在了,那么这个空间就绝对不可能是纯粹的幻境!” 顾婉赞叹且警惕地望着这个空间,对布阵之人心中深感佩服。她没想过,原来阵法还可以这样玩。 相比较那人布阵时的丘壑万千,她这种“一力降十会”破阵的方法虽粗糙,但却十分有效。 唔……不管黑猫白猫,总之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嘛!况且,对付邪魔外道,解救被困人质也不需要讲江湖道义。顾婉毫不心虚地想。 “所有人激活护身法器!这个地方怨气很重,大家要小心!”刑烨看了一眼快要爆表的监测仪,神色严肃地开口警告。 周围看似被雾气笼罩,实则是受空间所限,根本无法靠近,唯有进村才是唯一选择。虽然知道里面多半有危险,但是为了解救人质,也为了寻找出路,就算是天罗地网,也必须得闯一闯! 刑烨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众人再一次踏入这个恍若迷宫一样的村子。 又一次的搜寻,他们发现村里的房屋草木,乃至每间屋子里残余不多的家具摆设,竟然都如村口的石碑一样,与现实世界完全相对,连埋在后院的坟墓、扔在角落里的扫把都是如此,让不少人都油然生出一股寒意。 “那扫把,那扫把我用过!”村中央的那栋小楼的后院里,一人脸色惨白,语音也有些发颤,“之前是搁在门后面,后来明明被我放院子里去了!它……它竟然也是在院子里!” 话语有些语无伦次,但顾婉一下子就听懂了。 打扫卫生的时候,她和蒋其琛也参与了,亲眼看到那人在门后角落拿扫把进屋,后来也的确是放在了后院里。如果是有人在村子没荒废前故意将这个空间布置的与仙人村如同镜像,那这个空间里的这把扫帚就应该是待在门后角落,而不是扔在院子里靠着墙。 但扫帚又的确是在后院,这只说明了一点——这个空间里的事物,的确是在随着现实世界的改变而变化着。 “镜像世界,有这种现象也不奇怪。”顾婉安慰了一句,目光不住地往大门的方向飘去。她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不过这股吸引力很轻微,不如之前那缕魂魄给她带来的牵扯之感重。 这种感觉……好生熟悉。她皱了皱眉。 之前是天一阁的后辈,难道这次……是丁悦文? 心中已有九成把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想到丁悦文手握厚厚一沓符箓,竟也被困于此地,没能闯出这个镜像空间,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指,率先朝着小楼走去。 破败的小楼黑洞洞一片,如同一只隐于黑暗的怪兽张大着嘴,等待着将所有人都吞入腹中。众人望着大门,心中隐隐生起一种不祥之感。 “这地方不对劲,所有人提高警惕!”刑烨没忘记在真实世界里,他们在这栋房子里遭遇了什么,此刻察觉有异,立刻开口提醒,却没想到顾婉脚步未停,拽着蒋其琛几个健步便冲进了这扇隐隐冒着黑气的大门里。 他心中一紧,当即带着大部队跟了进去。 地上一片凌乱,各种垃圾和直播工具乱七八糟扔在地上,泛着一股臭味。屋内一片狼藉,家具倾倒的倾倒,损毁的损毁,仿佛刚刚遭过贼似的。 一群人双目紧闭挨在一起,或坐或躺,全都挤在一个角落,看样子,都已经没了意识,陷入了昏迷之中。唯有一人,脸上表情恍若劫后余生,正站在顾婉面前说些什么。 “师父!你终于来救我了!”丁悦文头发凌乱、一脸狼狈,看见顾婉从那扇破烂大门外走进,立时迎了上去,看表情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虽然顾婉一直没收他做徒弟,但在他心里,早已把顾婉当作了自己的授业恩师。在绝望之境见到心中靠山,这声“师父”一下就脱口而出。 顾婉也没在意,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确认他神志清明,身上没有伤口,唯有精神有些萎靡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开口安慰:“人没事就好!不过,你这趟来,究竟遭遇了什么?”又是如何陷入这个镜像空间里的? 这个问题也同样是后面进来的众人所关心的,所有人目光灼灼,都望向了丁悦文。 丁悦文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是真的。他毕竟踏上修行之路还没多久,遇上一些寻常鬼魅作祟还能应付,碰上这种可怕的环境,却是中了招也没察觉到,幸好之前顾婉给的符箓充足,让他尚且能护住自身。 “进了仙人村之后,我们将整个村子都搜了一遍,但始终没有找到前两批失踪的人。”丁悦文回头看了一眼墙角昏迷的队友,陷入了回忆,“找不到人,我们原本打算出村之后向上级汇报,再从长计议营救的事,谁知等到了村口,我们怎么走也走不出仙人村。” 丁悦文咽了下口水,神色明显惊魂未定,“我们都认为是遇上鬼打墙了,但是大家尝试过驱邪,我也拿符试过,全都没有作用。后来在村子里绕了几个小时,我们始终走不出仙人村,所有的联络工具也没有信号,没办法将情况报告给局里。等天快黑了,我们没办法,只能随便找了间屋子过夜,想着第二天再试试能不能出村。” 闻言,顾婉神情一凛。 仙人村竟然能进不能出?他们进村之后因为没找到人,倒没尝试过出村,也就没遇到这种情况,看来,这村里藏着的东西根本不想放他们走,而是想将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第 225 章 “村中有迷阵,你们无法出村应该不是仅仅是因为有鬼作祟,多半还有阵法的作用!”顾婉回忆了一下仙人村的布局,语气肯定道,“驱邪的法子对阵法可没有效果!”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就算是过了一夜,你们不是也应该在村里吗?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见丁悦文完全没说到重点,猴子忍不住询问。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什么正常地方,他们一行人也是找了好久,过了重重难关,才误打误撞找到这儿来的。 “是,我们是在村里没错,但不是在这间屋子!”丁悦文神情惊惧,带着说不出的迷茫,“白天搜查的时候我明明用符仔细探查过了,没发现什么阴气怨气,哪知到了晚上,我们竟然翻了车,被人一网打尽了!” “最可怕的是,我完全不知道它是怎么动的手,又是用什么办法让我们换了个房子的,我根本什么都没感觉到,人就已经在这儿了!唉……没想到带了那么多符,也还是没防住,看来还是本事不够……” “换了个房子?”顾婉微微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只怕丁悦文还不知道他们并不只是换了个房子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换了几重空间,不用说,这个做法肯定是村子里的邪祟捣的鬼。 看来,丁悦文不光是本事差了些,连警惕心也不够强啊! 丁悦文神情懊恼又沮丧,低落道:“等我醒了,就发现所有失踪的人都倒在地上,无论我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也出去查探过,最多只能到村口,只要我想出村去求救,就跟鬼打墙一样,只能原地绕圈子,根本没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既然走不掉,我待在哪里不是待?还不如守在这里,照顾好这些人,等增援来。”说到这里,他眸光倏地亮起,满怀希望地望着顾婉,声音高了好几个调,“师父既然来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幸亏自己给了丁悦文不少符箓,不然情况怎么样,还真不好说。顾婉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立即追问道:“中途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事?嗯……哪怕只是像符纸发热这种小事?” 她想知道,这三批人究竟是怎么中的招。尤其是丁悦文,身上带着满满一沓符箓,竟然连个响都没听到,也一样被掳过来了。 “抱歉,”丁悦文苦笑一声,眼底的迷茫简直都要溢出来了,“没有,什么异样都没有,一闭眼一睁眼,我就已经在这儿了。” 这一问三不知,顾婉本来不打算再问了,旁边的猴子忍不住插了一句话,“这间房子里的太师椅呢?被你们弄哪去了?” 客厅地上躺满了人,别说太师椅了,就连丁悦文的活动范围也不大,压根儿不见太师椅的影子。猴子可是在那把椅子上吃了大亏,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太师椅?什么太师椅?”丁悦文神色茫然,一脸的怀疑人生,“我从醒过来,就没见过啊!” 猴子也不卖关子,迅速将自己如何中招的过程讲了一遍,撇了撇嘴,问:“你们当时搜查的时候,难道完全没有注意吗?” 这么一说,丁悦文就想起来了。进村第一天,在搜救的时候,在某间屋子里的确见过一把太师椅。他自己绕着没碰,但队友嫌椅子横在客厅碍事,似乎有挪动过,不过他当时专心做任务,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想想,他们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举动所以全军覆没了吧? “这……我不知道……”一想到这个,丁悦文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去,他是真的没意识到那把太师椅的异常,也没发现原来进村不久,就已经有队友中招了。想来如果不是他身怀一大摞符箓,现在失去意识的这些人中,必然也有他丁悦文一个。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呢?猴子拍了拍丁悦文的肩,都不忍心再说什么了。大家也放下这头,当即开始检查起晕倒在地上的这些人的状况来。 “情况很不好,”担任队医的男人皱紧眉头、沉着嗓子道,“所有人都处于失魂的状态,而且身体还发着高烧,必须立刻给他们治疗!要不然,就算魂魄完好无损找回来,身体也会彻底烧废,也就还不了魂了。” 这代表着,他们必须马上想办法给这群人降温,根本没办法扔下他们不管。但是如果不找回魂魄,这个举动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这群人还是不可能醒过来。只有两边齐头并进,才能解决问题。 情况紧急,刑烨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兵分两路,你们几个在这里留守,协助队医进行救治!”他伸手指了指,将几个战斗力稍弱一些的队员都留下了,“剩下的,跟我一起去找回他们的魂魄!” 这支队伍都是专业人士,也不是第一次出任务,当即分队,秩序井然,救治的救治,剩下的也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顾婉在堂屋布了个简单的防御阵法,又将丁悦文手里的符箓分了一半给留守的这些人,避免他们离开之后,这些人再被邪祟攻击。至于丁悦文,她打算带在身边,让他多见见世面,免得下次还出现这种对攻击自己的邪祟一问三不知的情形。 对于师父的安排,丁悦文当然没有半点意见。在这个诡异的村子里,他巴不得能跟在师父身边,性命有保障不说,还能学到东西,简直不要太有安全感。 这几个空间障碍重重,尤其是之前那道关卡,想来幕后之人对其极有信心,导致这个镜像空间里并不像现实中的村子那样具有迷惑性,顾婉很容易就感应到了这些生魂的去处。 “果然是这里。” 望着面前陌生的建筑,她目露了然之色。在现实世界里,这里是村中心的庙宇,不过只是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屋,而在这重空间,却摇身一变,变为一幢气势恢宏的神庙,在一片死寂的村庄中屹立不倒。 别的地方都是现实的镜像,唯独这里不一样,不用解释,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幢建筑的不一般,当即提高警惕,轻手轻脚跟在队长身后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里面一派金碧辉煌,斗拱交错、金瓦盖顶,不像是寺庙,反倒是如同宫殿一般富丽堂皇。 大殿面积不大,木柱上、墙壁上、屋脊上到处刻满了各色图腾,有拈花微笑的僧侣、状若慈悲的佛祖,也有腾云驾雾、鳞爪飞扬的神兽,神态表情皆是栩栩如生,唯有一处很是奇怪——无论是人物还是动物,他们的眼睛都是紧闭着的。 大殿中央,还是那尊熟悉的雕像,身着官服,童子童女相伴。比起现实中的泥偶,镜像空间里的这尊细节上雕刻得更加精致华美,在金碧辉煌的大殿衬托下,恍若人间帝皇,显得更加端正威严,神韵非凡。 身处镜像空间,周围图案的风格又是前所未见,所以即使这里看起来满是煌煌正气,众人也丝毫不敢放松,都握紧法器,站在一起观察、警戒,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而这座大殿除了装饰特殊一些之外,看起来跟外界的庙宇没有任何不同。 “跟村里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啊!”过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猴子忍不住小声感叹,“简直就是艺术品。” “不过……不管怎么看,这里都不太正常吧。” 这话说的没错,没人有反驳的意思。 顾婉感应了一番,心中诧异不已。在她的神识中,这座大殿完全是个普通的地方,她竟然没察觉到任何危机,甚至连半分灵异都无,就连这尊看起来颇为精致的人像,也只是普通的木雕泥塑而已,顶多技艺高超了些罢了。 难道他们找错地方了? 这个念头才刚出现,就被顾婉否决了。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毫无疑问,这座庙宇肯定是有问题的,至于现在为什么没发现异常,她猜测可能是被什么阵法或封印隐藏了。 ——那么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认真搜查,将那些被掳走的生魂彻底找出来。 有了决定,队伍便迅速分配任务,各自散开,开始翻箱倒柜起来。而顾婉,则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尊神像上。不知为何,她明明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神态、色泽、纹路,甚至是里面的材质,一切都很寻常,但其显露出的神韵还是让她十分在意。 “队长快来,这里有几幅画!”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略显空旷的大殿里跟着泛起回声。 人像背后,众人视线死角处,几幅壁画色彩鲜艳、夺人眼球,很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所周知,壁画可以说是最原始的绘画型式,最早可以追溯到石器时代。众多封建时期的朝代,都会以壁画的形式来绘制神话传说,历史、宗教故事,表现生活场景,抑或是陵墓中用于展现墓主人生前参与过的重大场景,寓意丰富。 所以,这些壁画绝不会莫名其妙出现,最有可能便是与大殿中的神像有关。说不定等看懂了这几幅壁画,他们就能弄明白仙人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这究竟是个啥?神话传说?”望着眼前的壁画,猴子满脸的问号。 其他人也都目露不解之色。他们本以为壁画会与庙宇的落成有关,却没想到上面的内容根本与神像毫无联系,反而更像是记录了一个故事。 壁画一共四幅,每一幅表现出的场景都截然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这几幅图中,都存在着一只形态怪异的异兽。 它外形像牛,头部为白色,但是却长着一条蛇尾;两角之间,面部之中赫然只有一只独眼。它昂首嘶鸣,仅仅只是望着壁画,都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第 226 章 “这是蜚,凶兽蜚。”辨识度如此高的外貌,顾婉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当即语气肯定说道,“《山海经》中记载: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①图中它的样子和书里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而且蜚是一种特殊的凶兽,当它进入水中时,水源会马上干涸;当它踏上草地时,草会立即枯死;当它出世被人发现时,天下将有一场大疫。②”一边说着,顾婉一边指向墙上壁画,“你们看第一和第二幅图,画的正是这样的场景。” 众人顺着顾婉的手指指向的方向望去,发现的确如她所说。 第一、第二幅图不过寥寥数笔,就将水源干涸、大地开裂,草木凋零、遍地尸骸,天下一片死寂的惨状表现得淋漓尽致。 “前两幅表明了这只凶兽的身份和影响,那这第三幅图又是什么意思?《山海经》异兽合集?……难道世界上还真有这些凶兽?”刑烨语气惊疑不定,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比起前两幅,第三幅图上的凶兽更多,光他们能认出来的,就有朱厌、饕餮、蛊雕等十数种,无一不是大名鼎鼎。 当然了,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这幅图……它们看起来像是正在逃跑。”队伍里一个心思细腻的女队员小声道。 从图中看来的确如此,所有人都十分同意这个观点。无论是从这些凶兽的步伐,还是它们眼神中透露出的惊恐,仓皇而逃的意味都太浓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画一半没颜料了?”一人指着这幅画的右上角胡乱猜测。 那里是一个虚幻的圆圈,通体呈黑色,大小与图中异兽相差无几。绝大多数异兽都是奔向黑色圆圈的方向,正好有一只不知种类的异兽只画出了一半,看起来,像是半边身体进入圆圈之中,被黑洞吞噬,而壁画上只留下了后半边身体。 如果是以前,他们得思虑片刻,才能猜出这幅画究竟画了什么。但自从进入仙人村,经历了这几层空间以后,是个人都能认出这明显就是个空间通道。 “也许以前我们地球上曾经存在过这些凶兽,才有《山海经》这本书流传下来,后来发生了变故,比如诸神大战啦,灵气衰退啦,或者更厉害的大佬威胁啦,所以它们都逃离了这片土地,去了别的空间,比如故事里的仙界?”猴子脑洞大开、口若悬河,十几年的网文真是没白看。 虽然其他人都有些不以为然,但顾婉却觉得他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前世时,灵气比现代要浓郁,但是据派中古籍记载,在更久远的以前,灵气的浓度与她那时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要说是因为灵气衰退这种原因,导致这些异兽离开这片土地,完全是有可能的。 “你们别不相信啊,动动脑瓜想一想,假如以前地球上真有这些异兽,那它们现在必然是不在了,要不然我们怎么可能一只也没见过?”猴子见没人赞成他的观点,有些急了,声音也大了几分。 这话确实有道理,大伙儿暗自点头。 “那你们再想,假如以前我们这儿真有这些异兽,它们在地球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按照神话里它们的能力,就算是让恐龙灭绝的小行星再撞一次地球,我想也无法彻底消灭这些异兽吧?所以啊!”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猴子打了个响指,下结论,“所以,只有可能是我刚刚说过的那几个原因,才会导致异兽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因为地球对它们来说,已经不再安全了。” “你所推测的,是建立在这些异兽一定存在的基础上,但究竟有没有这些神异的动物,谁也不知道。我倒是觉得,建造这座神庙的人在这里挂这些壁画,也可能是有什么别的意义。”一人反驳道。 “我也这么觉得,可能就是看过那本书的人很喜欢书里的故事,故意让人画在墙壁上的。现在不少学者考据《山海经》,发现书中其实记录的不只是华国,早在很久以前,先人的足迹就遍布全世界,书里的一些异兽,也大多能在现实中找到原型。也许凶兽蜚正是古早时代存在过的某种动物,不过是被后人神化了。” 虽然干的是降妖伏魔的活儿,但不得不说,大家都有一颗追求科学的心。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时候,没人愿意相信这些异兽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过。 “你们看这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人指着第三幅图的左下角叫道,“其他异兽都撒脚丫子在逃跑,蜚居然躲起来呼呼大睡,它该不会错过这次离开的机会吧?” 大家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发现壁画角落里,蜚整个身体被草丛遮掩,只露出闭着的单眸和一对硕大的角。看样子,的确是睡得正香。 “按照壁画所描绘的,看来真是如此,”顾婉看向最后一幅图,神色有些微妙,“蜚因为睡觉失去了机会,没能离开这里,醒来到处兴风作浪之后,被一位高人封印了。” 在传说中,异兽无法杀死,极难被封印。第四幅图中,那位高人仅仅只是伸出一掌,便让凶兽蜚鲜血横流、狼狈不堪。 在蜚躯体上方,一圈明黄色的符文若隐若现,将其整个围住,死死镇压于此。 “这位能徒手镇压凶兽的大佬是哪位啊?竟然这么厉害!”猴子双眼冒光看着那只手掌,语气崇拜地说。 “不管是谁封印了蜚,这都不是重点。”顾婉深吸了口气,聚精会神地望着那些符文,一边在心中默记,一边说道,“重点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蜚是否脱困。以及如果它真的强行挣脱了封印,我们该怎样再次封印它。” 说实话,看到最后一幅壁画时,顾婉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尤其是想到之前她在猴子梦中所见种种,更是心中不安。 多年以前,仙人村先是气候异常、河水断流,接着百兽逃亡,然后天降雷霆,周围满目疮痍,植物也俱都枯萎衰败。这样一想,正像是凶兽蜚从封印中脱困的迹象。 壁画绘于此地,异象也在此地,莫非,这里正是久远之前,壁画中高人封印凶兽蜚的地方? 如果蜚出世,必然会瘟疫横行、天下大乱,可后来经过那位路过的仙人一番指点后,村子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难道……真是他施法重新封印了蜚? 按照逻辑推断,事实应是如此,那位仙人可以说是将隐患消灭在了起始,拯救了世界,功德无量。但不知为何,顾婉就是对那位仙人缺乏好感,总觉得他布阵手法诡谲怪诞,绝非正道所为。 当然,她并不是那种嫉恶如仇,因为修炼法门不同,便将他人一概打死的观念。她认为,只要所学之法用途为正,则道为正;若是用来作恶,即使门派再清正,那也只是教出了一个畜生而已。而且经过名师教导之后,这种人给百姓带来的伤害无疑比那些小打小闹的邪修更甚。 一想到村民死后残存的魂魄,第二层空间里收集怨气的阵法,这种连死魂都要利用殆尽的手段,的确很容易让人心生恶感。 想到这里,顾婉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只能用这种方法来镇压凶兽蜚,通过牺牲一个村子来拯救更多的人,说实话,就算是她碰上了同样的事情,不到那一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如何选择。 “不是吧,我只是说着玩的,这个世界上真有蜚这种凶兽?还可能会逃出来跟我们对上?这也太吓人了吧!传说中的凶兽哇,我们哪有那个本事封印它啊!”顾婉的话让猴子吓了一大跳。 “没本事硬着头皮也得做,不然遭殃的是整个豫省,要是时间久了,甚至会祸害整个世界。”顾婉抿了抿唇,语气严肃道。 “你的意思是,仙人村就是封印蜚的地方,在仙人布阵这么久之后,封印已经松动了?”听到顾婉这些话,想起曾听她讲述过猴子梦境中出现的景象,墙上的壁画又画得明明白白,所以刑烨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只需要补一下封印……”若是情况糟糕,她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情形。 顾婉神情闪过一丝忧虑,话到嘴边却没说完。 回想着梦境中那位仙人用过的手段,她已将第四幅壁画中封印蜚的符文深深记在脑中,按说已经是万无一失,但不知为何,她心中还是泛起阵阵不安,像是疏忽了什么,又像是即将遭遇莫大的危机,感觉潜意识在向自己不断报警。 “是因为封印松动,所以那些生魂被蜚拘走了?如果补封印,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安全?”即使有凶兽蜚的威胁在前,刑烨也没有忘记他们这一趟最初的目的。 “在我们离开之前,那些人的生机还在,证明魂魄尚存,没有被吞噬。只要我们手脚快,在蜚反应过来之前补好封印,它就会被束缚住,没办法再伤害那些生魂。”顾婉蹙眉道。 “那行!应该在哪里,如何补封印?你尽管吩咐,我们都听你的!”刑烨语气果断,决定这把□□了! “让我算算……”灵力涌入双眸,顾婉环顾整个大殿,单手掐诀,丹田内的罗盘也随着她的计算不断震动。过了良久,才渐渐停息。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顾婉脚步不停,口中喃喃,“离位十、震位七……”大约走了七十余步,才到了她算出的地点——大殿后方,一处毫不起眼的空地上。 “那么,就是这里了……”看着只有站在此地,才能用阴阳眼发现的虚空中那漆黑如墨的一点,顾婉心中犹豫了一瞬,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将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压了下去,沉声道,“当我说‘攻击’之后,所有人立刻使出最强的一招!” 第 227 章 无人应答,但顾婉确认,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并为之做好了准备。 “攻击!” 随着这声指令,率先出手的是顾婉。刹那间光影流转,灵力化作数道利箭,向着那一处直射而去。她手上虽没了指环,但却丝毫不影响这一击的凌厉。 就像是往水里倾倒石块一样,一下接一下沉闷的敲击声响起,原本看起来正常的空间顿时泛起阵阵涟漪,浓重的黑色一闪而过,他们的确身在幻境中。 虽是幻境,但也并非全部虚假,至少这一点,于阵法而言,绝对至关重要! 其他人虽看不见虚空中那一点,却很信任她的判断,瞬间,各种攻击皆朝着涟漪中心袭去。 半空中一片五光十色,所有的袭击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嘴吞没了,良久,空间终于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伴随着这些攻击,顾婉心念一动,丹田中酝养已久的罗盘悄然出现在手中,迅捷无声地落于地面。罗盘上贴着符箓,避过了所有人的感知,正正位于虚空那一点的下方。 按道理来讲,她本不该多此一举,罗盘若是还在丹田里,能最大限度加强防御、护持自身。而且法器罗盘最大的作用在于防御和封印,于攻击一道并不擅长,她完全没必要将它抛出去,但她却还是这样做了。 先前推算凶兽蜚的封印时,她能感觉到,这个封印已然是千疮百孔,也许只需要一把力气,蜚便会从中脱困。其气息张牙舞爪、浓郁无比,从封印各个残缺处溢出,凶性毕露、骇人至极。 若是不先将蜚重创,令它收回封印缺口处的力量,他们便很难在有蜚干扰的情况下,顺利地修补封印。 所以顾婉打算集所有人之力,先打伤蜚,救出生魂,最后再补好封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这漆黑如墨的一点,便是她神识感应中,凶兽蜚气息最浓的一点,她甚至猜测,可能蜚的本体便藏在这一点之后。如此推算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卜算一道她师承天一阁,还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但不知为何,这次算过之后,一想到攻击,她便神思不定、心生不祥,总觉得像是料错了什么,又像是哪里疏忽了。 对于自己冥冥中的预感,她是十分相信的,便心随意动,暗中将罗盘抛出。这招虽是临时起意,没想到作用却是立竿见影——随着罗盘无声落地,她心中的烦躁像是躁火兜头被浇上满池冰水,立刻消隐无踪。 猛烈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不多时,这座大殿便地动山摇、空间震颤,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一股强大至极的力量从虚空中尖啸而出,迎面横扫而来,将这个空间所有人狠狠抽飞。 顾婉只感觉身上发冷,眼前蓦然一黑,自己被谁护在怀中,接着一声闷哼,声音熟悉到令她心中发寒。 哪怕看不见灵力与阵法相冲的场景,但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是蒋其琛反应最快,他本就站在顾婉身后,当即将她紧紧揽在怀中,用自己的背挡住了这一记凶狠的袭击。被击飞后落地时,他暗施巧劲,让自己先行着地,硬是没让顾婉伤到半点。 顾婉的两个法宝虽不在身上,但护身灵符还是有不少的,就算有猛烈的攻击临身,也能起到防御的作用,不会受到致命的伤害。但蒋其琛关心则乱,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婉婉受到袭击而不管不顾?所以第一反应就是以身相护,以命来挡。 虚空中的那一点仍在震颤,这一击才停,下一击已然来临,除了被蒋其琛护住的顾婉,其他人都已经没了还手之力,纷纷吐血倒地,再也动不了了。 顾婉感觉抱住她的人在微微颤抖,内心焦急犹如火烧一般。她小心翼翼地挣脱出来,动作轻巧地检查蒋其琛的身体状况,待确定这些青紫伤痕都是皮外伤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蒋其琛有纯阳之气护体,受伤不重,但其他人可没这么好运,皆是嘴角淌血、歪倒在地。虽神智还清醒着,却因内府遭到重击,暂时是没办法站起来了。 虚弱的□□声低不可闻,接二连三的袭击也已然停止,但空间震颤却越发猛烈了。大殿里的空间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露出虚空中那深不见底的浓黑。 虚空中像是在孕育一头怪兽,又像是藏着一个巨人的心脏,“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声音澎湃而急促,连带着整个空间一起振动,让人直喘不过气来。 让顾婉惊讶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心跳竟慢慢开始和震动声趋同一致。一下又一下,共振带来越来越强烈的痛楚。她捂着自己的心脏闷哼一声,咬牙施展灵力护住自己的心脏,又赶紧以防御灵符护住其他人,这才免除了所有人心脏爆裂的危机。 不过才过去了数十秒,众人已经从鬼门关门口过了两趟。顾婉抬眸望向不断撕裂的空间,浓烈的恶意从裂缝中不断涌出。她脸色震惊,口中喃喃道:“凶兽蜚都被封印了,溢出来的力量竟还能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吗……” “糟了!”顾婉脸色一白,发现自己犯了大错,“这不是凶兽蜚的力量,而是这个空间的封印之力!” 原本她已经看明白,也计算好了,这个封印虽然看起来千疮百孔,但若无外力干扰,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不会马上失效。而且她攻击的地方已然绕过了岌岌可危的封印,是凶兽蜚气息最为浓厚的一点无疑,明明应该是痛击凶兽蜚,怎么突然变成破坏封印了? 在她的计划里,他们的行动绝不会破坏封印,而是待凶兽还未完全苏醒之时重伤它,争分夺秒抢出生魂,而后修补封印,打凶兽蜚一个措手不及。待功成身退之时,还能再次封印它成百上千年,可谓是两全其美。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眼下的局面无疑宣告她的计划落空,可能还会带来极其不好的后果。 究竟为何会失败?难道说……顾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握紧拳头,眸中的狠厉一闪而过。 “啪——啪——啪”一声又一声,清脆的鼓掌声缓慢响起,由远及近,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谁?!”顾婉猛地望向说话声传来的地方,目光警惕万分。这里是人迹罕至的仙人村,还是外人难以抵达的镜像空间,危险至极,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到达此地,还有如此表现的,绝不可能是什么善人!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挑,甚至还有些俊美的男人蓦地出现在大殿中。他身着普通的衬衫西裤,脸色红润、嘴角带笑,样子慵懒。撕裂的空间,不断震动的声响没有给他带来半分困扰。如果忽略这个环境,这人看起来和外界的寻常人没什么两样,顶多长得帅气了些。 但寻常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还如此游刃有余? 顾婉眉头紧蹙,心中将警惕拉到了最高值,面色却没什么变化,口中又问:“这位先生,请问你是谁?” “我是谁?”来人嘴角勾起,笑容带着说不出的邪意,“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怎么还不知道我是谁?” “找你?”仿佛一道惊雷劈下,顾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难道你……你是……” 年轻人五官重组,容貌逐渐变幻,竟露出了一张顾婉十分熟悉的面孔。他双手抱胸,看着顾婉难看的脸色,像是欣赏什么美景一样,恶意满满地点头承认道:“是,你猜的没错,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主使者,就是我把那些人引进了仙人村!” “竟然是你!”望着这张一千年也没有变化的容颜,顾婉面露恍然之色,“早在进入村长的记忆时,我就觉得你有哪里不对,但你的所作所为,又的确护住了一方百姓,让这个地方得以太平,所以我才没有将这个猜测说出来。现在看来,你从一开始,就对仙人村没安好心!” 想起上个空间那些戴着面具、永远跪拜着的魂魄,寄身于受刑雕像、气息熟悉的残魂,以及因魂魄不全,受到残忍折磨而产生的源源不断的怨气……一幕幕惨状在顾婉脑海中浮现。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天怒气,质问道:“你一个修行之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仙人村的村民对你如此崇敬、言听计从,替你立生祠,世世代代供奉于你,为何你连他们死后的魂魄都不放过!” 一千年不老不死,这得是多厉害的修行者?顾婉实在不理解,如果此人是对仙人村村民有恶意,当时不救他们,任其自生自灭即可,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花成百上千年来恶意折磨这些平民百姓? 如果是为了收集魂魄和怨念,完全有更好,更隐蔽的办法。所以,她觉得,就算是邪魔外道,做这样的事情逻辑也说不通。 “修行之人?”此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竟捧腹大笑起来,整个大殿都充斥着他放肆的笑声,良久,方才停歇。他笑意未散,眼角却已勾起狠意,说道:“小姑娘,谁说我是修行之人了?” “你不是修行之人……”那为何可以青春永驻,还能活这么久? 顾婉眉头紧蹙,单手接连掐算,随着灵力的流逝,她的脸色越发白得近乎透明。像是终于算出了结果,她眸中闪过一抹惊慌,失声叫道:“你……你竟然是!”还没等她说出名字,反噬之力迅猛而至,她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晃了晃,顿时委顿在地。 “果然不愧是天一阁的传人,卜算一道学得不赖。”这人见顾婉如此举动,知道她已经算出了自己的身份,得意的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快意。他目光瞧着顾婉,又像是在望某个他痛恨至极的人,恨声道:“牛鼻子,想不到吧,你们天一阁今日会在我手中断了传承!” 第 228 章 “你竟与我天一阁有仇?”看着此人带着恨意的神色,顾婉心中悚然,不由得开口追问。 想起刚刚看见的壁画,顾婉心中顿时涌起绝望之感。如果她算出来的结果没有错误,那从天地大变至今日,这家伙岂不是已经活了不知道有多久了?那还怎么打?这种东西,天底下还有人能打得过他吗? 不,不对。顾婉立即反应了过来。如果这家伙真的这么厉害,早就光明正大地肆虐人间了。他既然只敢暗地里行事,行些鬼祟手段,这证明他肯定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毫无顾忌。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他忌惮的人?又或许,是他被封印之后,实力大降,只能靠阴谋诡计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可不管是哪个原因,顾婉都觉得这家伙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至少她正面硬刚是肯定刚不过的。 而且此人心术不正,法力深厚,若与天一阁有仇怨,绝对会赶尽杀绝,不可能毫无动作。她想到天一阁从以前的江湖魁首到现在的寂寂无名,莫非……在过去的岁月中,天一阁的没落与他有关?顾婉心中思绪万千,但此刻大敌当前,一点都不能分心,不得不强压下来,思考翻盘的策略。 “果然不愧是天一阁的至阴之女,脑子转得很快嘛!”此人微微一笑,竟开口赞扬顾婉,“你想的没错,你们门派除了极少数寿终正寝的人以外,所有横死的都和我有关哦!”说到这里,他语调上扬,脸上露出惬意享受的笑容,转瞬神色又变得凶狠,恨声道:“一百多年前,我还以为天一阁已经死绝了,没想到还剩下你们这支余孽!真是一群阴沟里的臭虫!” “不过……现在也不晚……”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他舔了舔唇,又病态地笑了起来,似是在回味着当时的景象,又像是在享受着曾经的杀戮,看上去十分怪异,“对,一点也不晚,同样的快乐能多享受几次,我应该高兴才是!” 他咽着口水、目光急切,双手掌心不停地摩擦,看样子已经迫不及待了,“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炮制你们呢?你说,是把你们活剐了,一片一片吃掉?还是将你们连人带魂全部撕碎好呢?不过,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皱起眉头,仿佛深陷苦恼之中。这副神经质的模样让躺倒在地,只能任其鱼肉的众人都忍不住心底发寒。 邪异青年嘀咕了一会儿,很快便愉悦地笑出了声,“唔,活得久果然还是有好处的,我知道几百种有意思的酷刑,有用在身体上的,也有直接作用在魂魄上的。我可是很开明的,可以让你们挑自己喜欢的来。我保证,绝对比你们知道的刑罚更有趣。怎么样,谁想先挑了试试?” 邪异青年看上去真的非常高兴,他拍了拍手,对着众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动作十分轻佻,“啊,一想到天一阁最终断送在我手里,真是让人高兴啊!” “变态!艹……”见打肯定打不过,求饶可能也没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一个队员忍不住小声骂道。 可还没等他骂完,他的脖子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扼住,整个人朝着墙壁狠狠撞了过去。他浑身挣扎,闷哼一声,从墙壁滑到地面,一口鲜血猛地喷出,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墩子!”刑烨怒吼出声,他之前被撕裂的空间弄伤过,浑身鲜血淋漓,却仍然用力朝墩子倒下的地方爬去。队友现在生死未卜,所有人的性命都握于别人之手,他竟不知要怎么做才能带着大家活下去。 难道,今天就是他们的死期吗? “嘴巴放干净点,我可不喜欢听到别人骂我。”邪异青年慢慢收回凌空扼住的手掌,似乎是嫌弃这个叫墩子的人喷出的血碍眼,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纯白手帕,开始一点一点擦拭自己的手指。一边擦,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拼命挪动的刑烨,说道:“你放心,他没死。我还没玩够呢,哪里舍得你们死得这么容易?” 刑烨捏紧拳头,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着继续朝着墩子的方向爬去。 “为什么?你跟天一阁到底有什么仇?”丁悦文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撑着地面,整个人半跪着抬头望向唯一站着的那个人。他身上有不少符箓护身,受伤并没有其他人那么重。而且比起受攻击的威胁,他有更想知道的事情,让他不顾危险也要开口问出这句话。 这个问题的答案顾婉也非常想知道,当即停下所有猜测,凝神细听。 顾婉记得丁悦文说过,在一百多年以前,天一阁虽是隐世门派,但门派底蕴深厚,发展得很不错。若不是那几代先祖淡泊名利,只怕还居于江湖执牛耳的地位。丁家祖先当年是天一阁那代中最小的一位,当时年龄尚幼,并没有跟着两位师兄出山降妖伏魔。没想到两位师兄后来却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回山,这也成了他的一块心病。等丁家先祖长大了,遍寻四海三川,正是为了找到两位师兄。后来因闯入险地受了重伤,最后落了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祖先成家时已是重伤在身、时日无多,这导致他们丁家后人身体都不是特别好,他怀疑自己爷爷没能活到他长大成人,也有先天性底子弱的原因。仔细想想,如果这一切都是人为造成的,那真可谓是仇深似海了。 这人瞥了丁悦文一眼,却没兴趣回答,反而看向顾婉,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不是已经算出我的身份了?竟然还不知道我与你们天一阁的仇怨从何而来?” 这话从何说起,难道这是一件她必须知道的事?顾婉蹙紧眉头,在脑中不断回忆。上辈子虽然读了不少典籍,但大多以法术类的书籍为主。她身体不好,精力有限,其它的书着实读的不多,竟一下子想不起来。 可是一想到刚刚卜算出这人匪夷所思的身份,又想起那幅清晰明了的壁画。如果说,此人说的一切都非假话,他真的与天一阁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那么,封印他的人难道正是天一阁门中先辈?若真是如此,那定然是在很久远的过去,久远到可能都没有文字留存的时代。 是了!顾婉猛然想起,天一阁二代祖师曾记录过创派祖师传下来的模糊的只言片语,正与封印有关,似乎是讲述了创派祖师了结旧时代,带着百姓开创新世界的故事。那篇文章不过寥寥数句,形容又十分夸张,比起祖师事迹,更像是一个奇诡的神话故事,所以她当年并没有兴趣,瞥过一眼就没看第二次。如果不是她过目不忘,现在只怕还真想不起来。 “想来,是我天一阁创派祖师封印了你?”顾婉虽是提问,神色却越来越笃定。是了,在当年那个灾兽肆虐、民不聊生的年代,只有封印蜚这样的凶兽,才能被称为了结了整个旧时代。也只有这种行为,才会让天一阁和这家伙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恨。 “不过是个只敢耍小伎俩的卑劣小人罢了!”听了这句话,邪异青年的表情顿时变了,神色从愉悦转为狰狞,脸上青筋根根暴起,满是弑杀之色。他眸子隐隐发红,咬牙切齿道,“我当年不过闲逛了几个地方,多吃了几个人,臭牛鼻子多管闲事,设陷阱把我封印了!这就是你们天一阁的做派吗?什么都考靠阴谋诡计?我呸!我就不明白了,人类本就是我们的食粮,凭什么不让我吃?!” “多吃了几个人?”不是没预料到这凶兽的德行,但听他满脸怨恨,一副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的神色,顾婉还是觉得一股恶气直冲心头,忍不住反驳道:“身为灾兽,你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灾难。你经过的地方,水源干涸、草木枯萎,到处生灵涂炭。如果说这些只是你灾兽身份带来的影响,并非出自你的本意,那吃人呢?你把人类当作口粮,走到哪吃到哪,生而为人,怎么能不反抗?我告诉你,只要能够除掉你,无论是设陷阱,还是别的什么方法,任何一个人哪怕拼掉这条性命也会去做的!” 这是整个族群的灾难,任何一个有能力、有良知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 “你是蜚?那幅壁画上的凶兽蜚?怎么可能?”一直云里雾里的猴子终于听明白他们在讲什么了,当即失声惊叫,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无奈受伤太重,只能又躺了回去,“蜚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可能还能自由活动?” 他还记得之前看过的壁画,凶兽蜚在世界大变的时候睡着了,一个人被遗留在了这个世界,后来更是被人强行封印在仙人村这个地方。现在看来,封印蜚的人正是顾大师的师门前辈。想起神话里关于蜚的传说:它所经过之地,必然是荒芜一片、血腥一片;再看他现在狰狞变态、凶性毕露的样子,就知道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也不应该啊?顾大师已经这么牛了,想来她的先辈肯定更厉害,为什么还会让封印里的蜚跑出来作恶? “封印?”邪异青年,也就是凶兽蜚嗤笑一声,轻蔑道,“不过是个小小封印,又能奈我何?我早就从这个封印里出来了!” “是吗?”顾婉不置可否,她一直拉着蒋其琛的手,灵力不停地游走全身,两人的身体都在渐渐好转。她开口问道:“如果你已经从封印里出来了,那一千年前,又为什么在仙人村做这么多事情呢?” 第 229 章 “仙人村?那不过是我一时兴起,随手消遣而已。” 凶兽蜚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的眸中满是恶意,说道:“这里是我的神躯所在,人类待在此处几千年,依靠我的力量生存,竟还敢活得那么自在……” 在他心中,这方天地本就应当属于他,属于当年那些已经消失不见的同伴或敌人们。可是他们都离开了,是人类鸠占鹊巢,靠着恐怖的繁殖力窃取了整个世界。 他虽然被封印着,但从未停止过观察这个世界,想起这许多年来,人类如蝗虫般繁衍发展的画面,他心中的怨憎与日俱增。 “天雷、地震、瘟疫……这些可算不上惩罚,不过是我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提醒而已,好让他们知道这究竟是谁的地界。”他摇摇头,嗤笑一声,说道:“人类啊,如虫豸一般卑劣弱小,令人作呕。世代窃据此地,便是你们的原罪!” 凶兽蜚负手而立,目光从大殿中央一掠而过,轻蔑说道:“人类,食粮尔!就算我杀尽天下人,你们又能奈我何?我不光要杀,还要拘尔等魂魄,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呸!没想到你这种东西也有中二期!放什么狠话,有本事你来啊!什么凶兽蜚,不过就是个畜生!”猴子本身就性格冲动,现在听到这一番说辞,更是忍不下去。 反正这劫肯定过不去,所有人都会丧命于此,他索性也不憋着了,放开了骂道:“小畜生,说什么呢!人类是你的食粮?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吗?也不想想,如果我们是食粮,那被人类封印的你又是什么?连关系都没理清楚,骂人也不会,果然是没上过学的畜生!” 猴子一口一个畜生,骂得凶兽蜚勃然变色,他猛地一挥手,一股气劲凭空而生,带着猴子再次向着墙壁撞去。 猴子本就受了伤,这下伤上加伤,当即一口血喷出。等呼吸平复下来,他却也没消停,而是用胳膊肘撑着地面,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嘲讽道:“就这?也太轻了吧!废物!不是说要让我魂飞魄散?你就这么点儿本事?”他哈哈笑了两声,嘴炮继续输出,“小畜生,你是被人骟了吗?就你这点儿力气,白送给你爷爷我拉犁耕田,我都不稀罕要,因为派不上用场,哈哈!” 这话骂得痛快,却无疑激怒了凶兽蜚。伴随着怨气冲天的尖啸声,一道漆黑如墨的法力呼啸而出,向着周围袭去,整个空间又开始震荡。 几声沉重的声响过后,猴子话还没说完,已被暴怒的凶兽蜚隔空掐住脖颈,狠狠掼倒在了地上。 这一击含怒而出,比上一击要重得多。猴子像是终于到了极限,脑袋顺着力道歪倒在旁,再没发出半点声响。周围神智还清醒着的人也承受了这一击,都晕了过去。 “哼!”凶兽蜚收回手掌,面朝着猴子的方向,语气傲慢说道,“对着我竟然还敢骂出来,虽然很愚蠢,但勉强称得上一只有勇气的虫豸了,就留你个全尸吧!”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除了凶兽蜚完好无损地站着,其余所有人都闭着眼躺倒在地,看上去失去了神智。 “别装了。”凶兽蜚说道。 又过了一会儿,见仍然无人回应,凶兽蜚突然嘲讽一笑,迈着轻盈的脚步向大殿一角走去。 ——在刚刚那一击中,顾婉和蒋其琛正是倒在这里。 凶兽蜚步伐不快,却并未走到顾婉身边,而是在距离她还有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见眼前的人一动不动,凶兽蜚饶有兴致,笑道:“别装了,这种手段我早就见识过了。我下手不重,普通人晕倒很正常,天一阁的传人不可能这么窝囊废,连这一击都受不住。以为假装昏迷,等距离近了就能趁机偷袭?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天一阁有一种自爆秘法,在面对无法匹敌的敌人,身处必死之境时,可强行献祭自己的一切,与敌人同归于尽。而发动距离是四米之内。 几千年来,凶兽蜚立志追杀每一个天一阁门人,在这搏命的一招上吃了不止一次亏。虽然不能杀死他,但身受重伤的感觉也很不好受。 “啊,被你发现了。”顾婉刚被人戳穿了底牌,却丝毫未见惊慌之色。她慢慢从蒋其琛怀中坐起,充满暗示意味地按住蒋其琛的手,目光直视凶兽蜚。 “能讲讲你的故事吗?”面对绝境,顾婉却像是根本意识不到,反而询问起凶兽蜚的过往来,“这几千年来,你都做过些什么?反正你不可能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说出来,也好让我们当个明白鬼。” “鬼?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变成鬼?别痴心妄想了!”似是被这天真的话语逗乐了,凶兽蜚捂着嘴,噗嗤笑了几声,说道,“你放心,我说了要天一阁满门灭绝,哪怕一丝魂魄我都不会给你留。” 这话的恶意简直要溢出来了,顾婉却没半点生气的意思,而是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接着说。 不是她已经认命,而是之前受伤时,她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了凶兽蜚的一丝不对劲,但她有伤在身,且大敌当前,无法去查探,只能将大半心神放在治疗伤势中,顾不得与凶兽蜚搭话。更何况,对于此兽事迹她了解甚少,想着听其自诉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所以才没有制止他语言宣泄的打算。 但刚刚看到凶兽蜚两次攻击猴子时的情形,她却越发感到奇怪了。 以凶兽蜚的名头,猴子说出那样的话,当场被虐杀致死都毫不奇怪,甚至连魂魄都会被其掌控,终其一生不得逃脱,这才符合古籍中蜚的凶性。但刚刚竟然只是这种简单的攻击? 不是说这两击轻,而是比较于蜚对于千年前仙人村村民毁其尸,拘其魂的毒辣手段,这种攻击真的称不上狠辣。 “天一阁祖师确实厉害,超越了人类的层次,拥有与我们凶兽同等级的实力。”或许是因为即将见到世界上最后两个天一阁门人在自己手中魂飞魄散,凶兽蜚看起来心情颇为愉悦,难得替他深恶痛绝的天一阁祖师说了句公道话,“不过,再厉害又怎么样?最后的胜利者只会是我!” “时间到了……”凶兽蜚微笑着闭上眼,陶醉地笑了起来。蓦地,尖啸声倏忽再起,漆黑如墨的怨力从凶兽蜚身上汹涌而出,直冲天际。 “人类就是人类,永远无法真正杀死凶兽!哈哈哈!!就算是封印,也不可能永远困住我!”带着血腥的笑意,他的嘴角越咧越高,渐渐染上一丝疯狂,整个镜像空间随着笑声剧烈震荡起来。 整个大殿中,一道又一道黑色裂痕开始交替出现,空间似是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冰寒刺骨的怨气占据着每一个角落,甚至已经开始影响正常世界。整个天地的人类都感觉惶惶不可终日,像是有莫大的灾劫来临。 遥远的虚空中,似乎有什么正在靠近,想要穿过封印的屏障,来到这个世界上来。三个空间开始共振,半空中,一道又一道暖色的灵力亮起,色泽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那正是不久前,还残存的封印之力。 “果然啊,你之前根本没有完全破开封印,你的真身还在里面。怎么样,分离魂魄的滋味好受吗?”顾婉心中了然,也笑了起来,“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没想到凶兽也会耍手段骗人。” 那两击暴露了太多,还画蛇添足说是觉得猴子勇敢,所以故意手下留情,想要留个全尸?呵呵,以为她会信? 她之前就觉得奇怪,凶兽蜚与天一阁仇深似海,而他们一群人重伤的重伤,垂死的垂死,就算是自爆秘法,也需要一定的距离才能发动,而凶兽蜚已经完全避开了这一招发动的范围。在凶兽蜚的眼中,他们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那为何凶兽蜚不尽快动手,却还要与他们多费口舌? 她思考过各种原因,但每一种都和凶兽蜚表现出来的不一致。 她猜,凶兽蜚是有什么原由,力量根本没有恢复,或许连刚刚的几次攻击,他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所以之前光在这里打嘴炮,却不动手,不过是故意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不得不说,这个行为其实正中她的下怀。 蜚需要等待,她也需要。她的伤势虽然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但毕竟还差上那么一些。而天一阁底蕴丰厚、法门众多,底牌绝不只有一种,要想绝地翻身,多的是办法。不过这个底牌得是她修为完好无损时才能翻开。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根本不需要她用到那些底牌。 “至阴之女,果然聪慧,你很像那个牛鼻子。”即将真身脱困的凶兽蜚夸赞道,“为了奖励你这份聪慧,你会是我掌控天地后,第一个杀的人。” 封印已破,谁也阻止不了他双身合一,凶兽蜚也不介意再聊几句。他被顾婉的话语勾起了以往的回忆,开始讲述起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原来,当年天一阁祖师封印它之时,它偷偷切割了一丝力量极其微小的魂魄出来,附身在这处天地。由于封印的原因,这丝被分出去的魂魄无时不刻都在遭受雷霆灭顶的痛苦。 而魂与身天然互相吸引,他没办法离封印之地太远,为了避免这丝魂魄也被吸入封印,他更不能离封印太近。只能在这样痛苦的折磨中,一点一点慢慢壮大着自己的实力。直到经过数千年的挣扎,他才恢复到了普通人的地步。 为了报复人类,更是为了让自己的真身脱困,他在实力强大之后,一手设计了仙人村的劫难,又扮作修仙者去布了大阵,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村民,实际上是以这些村民的生命为刃,去消磨天一阁祖师布下的封印。 【全文完】 第 230 章 自己门派的封印阵法,顾婉是知道的,绝不可能伤害人类。没想到,无辜的村民却被凶兽蜚连皮带骨,甚至魂魄都用上了,布成了恶毒的邪阵来破这封印阵法。 如今,封印已破,镜面空间第二层中的魂魄早已受尽折磨,就算杀了凶兽蜚,他们也再也救不回来了,最终的结果只会是魂飞魄散,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哈哈哈!卑贱的人类,待我脱困,我必将清洗整个天地,以天下人之血为我庆贺!”凶兽蜚的笑声阵阵。 已然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冥冥中,似乎有极阴冷的东西即将破空而出,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与此同时,大殿之中,凶兽蜚的身侧,一个深邃的黑洞缓缓张开,苍凉、荒古的气息从中传来,凶兽蜚的笑容越发狂妄狰狞,它微仰着头,翘起嘴角,享受般地张开双手,右手穿过黑洞朝里探去。 虚空中的黑洞里一片幽暗,虽然顾婉什么也没看清,但她知道,她等待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就是此刻! 借助蒋其琛的至阳之气,顾婉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她抓住时机,立刻气沉丹田,隔空操纵起埋伏多时的罗盘来。 宝物自晦,罗盘自从脱离了主人,变得黯淡无光,像极了一块废弃的木料,因此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而现在,有了顾婉的灵力催动,刹那间迸发出刺眼的光芒。 仿佛太阳在这个空间中降临了,这光芒就连凶兽蜚都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同时,也失去了最后逃离的机会。 在顾婉的灵力操控下,罗盘微微震动,竟缓缓升到半空,如同一根定海神针,镇住了这个破碎的空间。就连缓缓张开巨口的黑洞,也被这股力量镇压了,不再继续扩大。 原本已经消散的封印之力也随着罗盘的出现,开始慢慢复苏。 “你要干什么?!!”凶兽蜚又惊又怒,低吼道。 黑洞里的存在被这股惊怒的情绪感染,也同时挣扎起来,黑洞震荡着,想要扩大自己的领域,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牢牢压制了回去。 怒吼声传遍整个空间,是凶兽蜚的,也是黑洞里的存在发出的。 就算是再迟钝,凶兽蜚也明白现在的状况已经超出他的掌控了,他如同被一根看不见的钉子钉在半空,奋力挣扎着,想要把已经与自己相连的本体拖出那个荒凉的世界。 顾婉双手掐诀,神情专注,口中不断念着法决。她知道,魂魄归体之时,一定是凶兽蜚志得意满,最疏忽大意的时候,她要趁此机会,将凶兽蜚连身体带魂魄都封印回去,再也别想出来! 这种时候,她绝不会分出半点注意在旁的事物上!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重新封印我?痴心妄想!”凶兽蜚看着顾婉满脸坚定,语气狠戾道,“等我脱困,我一定要让你死得比任何一个人都惨!!” 凶兽蜚眼中恨意滔天,它仰天长啸,魂体的每一处都开始渗出血液,不过几秒,它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 与此同时,黑洞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那是它崩毁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用这股毁灭的力量来促使黑洞强过封印之力,使得黑洞又开始迅速扩大起来。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缓缓流下,顾婉唇角溢血,灵力不要命似的往罗盘涌去。 现在是搏命的时候,要是不趁这个机会重新把凶兽蜚封印住,等它本体魂体逃离那个空间,将是整个世界的灾难。 像是被同源的灵力吸引,又许是感应到现在是最紧急的时刻,原本镇压于第二层空间的碧玉指环也震动起来,带着所有的冤魂厉鬼,朝着自己的主人飞驰而来。 碧玉指环破空而至,悬在顾婉身前,它闪烁几下,像是在指挥什么,无数死于凶兽蜚阴谋之中的冤魂厉鬼便蜂拥而出,将大殿挤得满满当当。 没了凶兽蜚的魂魄镇压影响,这些冤魂厉鬼虽然神智仍然混乱,但却知道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谁。它们在碧玉指环的指挥下幻化成一道漆黑如墨的绳索,将凶兽蜚的两只胳膊紧紧束缚住,朝着黑洞拉去。 一个厉鬼不算什么,但这里却是所有直接或间接死于凶兽蜚手上的厉鬼,一不留神之下,就算是凶兽,也一样会吃亏。他为这股力量所慑,身体竟又离黑洞近了许多。 “你们,死都死了,留着魂魄是我对你们的恩赐,你们竟然还敢造反?!”凶兽蜚怒气冲天,目光所及之处,大片的冤魂厉鬼烟消云散,但同时,也有更多神情凶恶的厉鬼化成黑色绳索的一员,继续将凶兽蜚拖向黑洞。 见此状况,顾婉信心大增,对重新封印凶兽蜚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人在做,天在看,也许是上天赋予了这些冤魂厉鬼复仇的能力,又也许是经历过凶兽蜚这么多年以来的折磨,这些厉鬼的怨力十分深厚,再加上顾婉,竟与凶兽蜚斗了个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现在的破局关键,不在他们之中,而在几人之外! 顾婉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输送灵力的节奏。队伍里的其他人早已昏迷,而刚刚凶兽蜚献祭力量时,蒋其琛也被震晕,她唯有多坚持一段时间,等任何一个人在凶兽蜚恢复之前醒过来,他们就能赢! 凶兽蜚也明白顾婉的所思所想,他暗自嗤笑,普通人想跟凶兽比恢复速度,那可能吗?等他恢复一定的实力,必将成功脱困,血洗整个世界! “唉……”一声陌生的长叹声响起,空间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的气息。 “谁?”顾婉和凶兽蜚同时转头问。 那是一个陌生的半透明魂体,它飘浮在半空之中,神情悲悯,望着顾婉的眼神却又十分柔和。 感应到熟悉的气息,又看了看镇压虚空的罗盘,顾婉神色有些愧疚,叫道:“原来是你!是我吵醒你了吗?” 这个魂魄正是在第二层空间中,被无数怨力侵染的魂魄。本来这个魂魄保护自己不变成厉鬼已经受损很严重了,顾婉还以为怎么着也得在罗盘里养个一年半载的才能恢复一些,没想到现在就醒了过来。 “天一阁第十八代掌门在此,因封印凶兽蜚不得已动用罗盘,故而扰了你恢复。”这个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分神,顾婉飞快地将事情解释清楚,说道,“你先待在一旁,等我封印了它再与你细聊!” 这个魂魄才刚刚苏醒,现在魂体虚弱,肯定帮不上忙。 这个魂魄很安静,无论是在听到顾婉自称第十八代掌门,还是被扰了休息,神情都没有半点改变,唯独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它眼眸定了定,开了口,“李斐,好久不见。” 李斐?顾婉顺着魂魄的目光望向凶兽蜚,原来凶兽蜚在外行走时,是化名李斐吗? 凶兽蜚望过来的神色十分冷淡,说道:“是你?那倒是可惜了,竟然还没转化成厉鬼。你太微不足道了,我已经忘了你的名字。” “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斐恶劣地勾起嘴角,笑道,“虽然你没有告诉我天一阁的地址,不过凭你平时的描述,我最终还是找到了你的门派,灭了你们的满门!哈哈哈!” “虽然最后留下了个余孽,不过,以前没有完成的任务,今天也终将由我来完成!”李斐瞥了一眼顾婉,神情狠戾说道。 顾婉看了看本家这个魂魄,又看了看凶兽蜚。看来,自家门派这个后辈和凶兽蜚以前有过不少交往。 “三百多年以前,凶兽蜚化名为李斐,于市井与我结交。”魂魄望着顾婉的眼神柔和,声音也一样空灵悦耳,“我不知他的身份,又见他与我意气相投,便与他结为好友,共同行走江湖。” “在此期间,他一直有意无意向我打听天一阁门派驻地,可我一直以为他是好奇,直到他露出了些许马脚。”这个魂魄向顾婉解释着他与凶兽蜚的渊源,“自从末法世界来临,门派早已避世多时,我并未向任何人透露门派地址。本来还想着,李斐若求道心诚,我便将他引入天一阁,让他也有求学的机会。” “却没想到……”魂魄又叹了口气。 却没想到李斐是凶兽蜚假扮,见这位后辈不肯开口,又想到自己身份可能败露,便先下手为强,将这位后辈杀死,再布恶毒阵法想将后辈变成厉鬼,好供自己驱使。等后辈变成厉鬼,那自然凶兽蜚问什么,他就会答什么,天一阁驻地也将不会再是个秘密了。 顾婉总算是把这些过往理清楚了。 这个魂魄无论凶兽怎么折磨侵染,都保持一颗本心没有改变,也没有说出天一阁门派地址,只是没想到,最后天一阁还是亡在了凶兽蜚的手中,只留下了丁悦文这一根独苗苗。 “天一阁落得如今的下场,皆是我识人不明,才让门派遭遇了偌大危险。那今天便让我来偿还这一切!”话已到尾声,魂魄神情愈发坚定,他轻展袍袖,向着凶兽蜚轻盈飞去。 这几百年来,他虽然一直遭受怨气侵染,十分痛苦,但在痛苦之余,他也拥有很多思考的时间。就像凶兽蜚从他平时的言语中推断出天一阁的驻地一样,在这三百多年中,他也不断回忆过去他们结伴而行的年月,从中思考凶兽蜚的弱点。 所以这一出手,便十分有效。魂魄成了决定这场死斗的最关键的因素。 凶兽蜚被魂魄拉着,仿佛他们仍是一对至交好友。此刻,小半身子已经进入了黑洞之中。他十分不甘心,魂体不断崩裂,想要挣开束缚,却无济于事。 “李兄,与我一道走吧!”魂魄的声音平静悦耳,凶兽蜚眼神恍惚了一瞬,终是没能挣脱开,两个人一起没入了黑洞之中。 一语落,地动山摇,数个空间接连破碎,又于刹那间归于无声。 尘归尘,土归土,殿堂、壁画、冤魂、阵法,眼前的一切,皆随着凶兽蜚的消失化为了烟云。 耀眼的阳光穿过层层枝叶撒在顾婉的脸上,耳边传来风略过树林的沙沙声,鸟雀叽喳的声音,虫儿放肆的鸣叫声,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又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让人分不清虚幻现实。 为何……? 顾婉神色恍惚,摇了摇脑袋,用手轻抚额头,努力回想,想抓住那断断续续的思绪。 最后的关键时刻,若是凶兽蜚反抗,她即使靠罗盘算计在先,也不会胜得这么容易。可凶兽蜚为何没有反应过来? 后辈因凶兽蜚而死,天一阁差一点就灭根绝种,后辈的魂魄也被折磨多年,为什么他会愿意和凶兽蜚一起永镇荒古? 也许,他们以前一起行走江湖的时候,曾经是真的相交莫逆吧!只不过,这一点点真心,终究什么都不能改变。 “婉婉,你没事吧?”蒋其琛醒来,第一时间牵着顾婉上下检查,眼神焦虑担忧地问。 “没事……”回头看了一眼昏迷在地,却又性命无忧的同伴们,顾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主动勾住男朋友的脖子,将自己塞进他的怀中,声音有些闷,“我没事,我很开心,只是感觉有些累。” 接连几天的搜查和斗法,让她身心俱疲。 “我想带你回家,想让你尝尝我妈妈做的菜,想赚很多钱、让你陪我去探索这个世界,还想将天一阁发扬光大……” 此刻的风温和轻柔,顾婉自顾自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原来她已经有这么多想要做的事情了。在她的想象中,将来的每一样都有蒋其琛的参与。原来,她已经将他看得那么重要了吗? 蒋其琛眼角含笑,目光温柔似水,就那么静静地默默地望着她,仿佛这一刻世界都静止,而他的眼里只有她,她就是整个世界。 顾婉蓦地停下,轻声问道:“所以,你要陪我吗?” “嗯?”蒋其琛一愣,他之前听得入了迷,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此刻满心欢喜,急忙郑重回答道,“陪!” 顾婉看着他,呆傻木楞的样子,莞尔一笑,宛若空谷幽兰,嫣然无方。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生她会遇到很多危险,也许会碰上比凶兽蜚更棘手的麻烦,不适合将其他人牵涉其中,很久以前她也早已做好了独自上路的准备。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他相伴,纵使荆棘满地,她都将无所畏惧,只有满心的幸福与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