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恋爱脑(快穿)》 1、豪门小少爷(一) 【558系统提示您,世界正在载入中……】 【载入完毕,记忆传输中……】 【记忆传输完毕。】 沈曜睁开眼,浑身骨头都仿佛错位了一般,头也一阵阵疼。陌生的记忆像水流一般冲刷而过,欺凌、谩骂、殴打,最后定格在一跃而下。 他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刚刚跳楼身亡。 要死,他才刚复生,就被迫体验了一把粉身碎骨的痛苦。 “喂,你没事吧?” 沈曜艰难地睁开眼,无法聚焦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漂亮得令风景都黯然失色的脸,一个年纪不大的男生,正面露惊恐地看着他。 见到他还有意识,对方不自觉松了口气。 沈曜来不及说什么,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沈曜已经到了医院,旁边坐了一个昏昏欲睡的男生,正是他在昏迷前看到的那一个。 “哎哟我去,你终于醒啦!”男生很快察觉到了他的苏醒,白皙的脸蛋上满是庆幸与疲惫。 【叮~系统发布任务,请改变男配元黎的命运。】 沈曜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个五官精致漂亮的小男生,也就是他的任务对象元黎。 元黎见他苏醒,可算是松了口气。 “你都昏迷了五个小时了,再不醒我可就真没辙了。赶紧的,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元黎不耐地递上了手机。 沈曜昏迷的时候,他本来是想联系一下他的家人的,结果搜遍他的全身发现他连个手机都没有。 无奈,他只能坐在这里等人清醒,好把人交到家人手中。 沈曜看了看手机,干哑的喉咙挤出了一句破碎的声调:“……我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她是聋哑人。” 元黎震惊地瞪大了猫儿一样圆溜溜的杏眼,那表情还有点好笑。 仿佛在说:纳尼??? 元黎知道沈曜身世惨,但没有想到会这么惨。出了事故连个可以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结结巴巴地道:“那、那、那你更不该轻生啊,你死了……你奶奶怎么办?” 沈曜也觉得,不过他可以体会原主那种绝望的心情。 从小就父母双亡,靠着一个聋哑奶奶捡破烂、扫大街养活他,这种环境造就了他敏感、自卑的性格。 好不容易在学校里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又因为身世凄惨、自强不息的人生经历被评为“感动校园十大人物”,最后被z市一所贵族学校破格录取。 结果承载着原来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殷切希望的他,却在进入学校后遭到了校园霸凌。 那些富家子弟,玩弄起人来的手段花样百出、层出不穷,最喜欢盯上的就是像原主这样没身份、没背景的书呆子,可以供他们取乐。 学校成了一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原主本就自卑,遇到这样的事连个可以求助的人都没有,绝望之下,他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从四楼跳了下来,正正好砸在元黎的面前。 原主和元黎是一个班的,元黎自然认识这个木讷寡言的同学。 只是两个人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平时的交集很少很少。 在此之前,他们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要是沈曜没来,原主本来这次就已经死了。四层楼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个人造化。 原主是一命呜呼了,但是沈曜又在这个身体里活了过来。系统自然会稍作修复,让伤势看起来不那么严重,否则刚活过来的人要不了多久又得嗝屁。 现在沈曜的伤势,大概在摔了个头破血流的程度。 元黎一个富家少爷,哪里干过照顾病人的活儿。本来以为等他醒了把他交给家里人就万事大吉了,哪儿知道这荡手山芋根本撒不开。 他顿呼倒霉,但也没办法,总不能扔下沈曜一个人让他自生自灭。 “那、那你跟我回家算了。”元黎想来想去,决定把人打包带走。 至于为什么不是把人扔在医院……医院这种破地方,大少爷根本看不上好吗! 床那么硬,被子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上面还有陈年污渍,外面还人来人往闹哄哄的,哪里比得上他家好? 反正沈曜的伤静养就可以了,他家里也有家庭医生,阿姨做的饭也好吃,沈曜去他家反而能够得到更好的照顾。 沈曜弯了弯眸,对这个提议没有什么意见。 他的任务对象就是元黎,当然是跟他越接近越好。 元黎打电话,叫人来把沈曜接回了家。 至于学校那边,他帮沈曜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沈曜奶奶那儿倒不急,原主本来就是住在学校的,平时不回去也没什么。现在让老人见到他,反而会徒增担忧。 沈曜躺在元家的客房里,才有心思静静梳理现状。 他在原来的世界是名上市公司的ceo,秉着“年轻的时候就该拼搏、老了之后再享受”的人生信条,他一路卷到了三十六岁,眼见白手起家的公司已经混出名堂了,正该是他享受大好人生的时候,却被查出了胃癌晚期。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这么多年他一直忙于事业,连恋爱都没来得及谈一个,就挥手告别了这个美丽的世界,最后所赚的钱除了留给家人的,其余全部捐进了慈善机构。 原本以为人死了意识就消散了,哪知遇到了558系统这个小东西。 用它的话说,它是穿梭在银河中寻找高质量人类绑定的高级智慧型生命——心怀爱与正义的piupiu~ai系统,而沈曜就是它口中的那个高质量人类。 虽然不知道一个系统为什么这么多戏,不过沈曜还是挺感谢它能选中自己的。 要不是它,自己也不能重新活过来。 既然它说要做任务,那就做吧。 跟白捡一条命比起来,做做任务算什么。 他翻了翻脑子里的记忆,知道这这个世界是一本豪门小说。今天救他的那个男生,叫元黎,是z市老牌世家元家的独生子,从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哥哥,叫兰翊。 兰家是跟元家差不多的豪门世家,两家常有生意上的往来,还住在同一片别墅区,因此元黎和兰翊从小就认识。 元黎很喜欢像大哥哥一样的兰翊,尽管兰翊也只比他大了一岁,但是温柔体贴的性格确实比元黎成熟太多。 世家最看重的就是门当户对,两家长辈见他们这般要好,就索性给他们定下了婚约,算是提前把人给定下了,免得以后别家的惦记。 元黎很是高兴自己以后能嫁给兰翊哥哥,可是这一切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就开始变了。 兰翊仍然温柔体贴,可这份温柔体贴却渐渐给了别人。 其实人小的时候跟长大后的想法会变很正常,兰翊以前可能根本不懂爱是什么,但是长大后他遇到了新的人,有了新的想要守护的对象,渐渐就觉得自己对元黎的感情并不是恋人之间的那种。 可元黎是个认死理的,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变心。 站在他的角度上,他本来就是兰翊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别人才是插足者。他在兰翊的“真爱”面前,自然是极尽理直气壮之能事,时时刻刻不忘宣示主权。 然而他的言语刺激对感情萌芽阶段的两人根本不管用,不论他怎么占据道德上风,两人该搅合的还是搅合到了一起。 元黎气得够呛,殊不知自己在“真爱”面前才是那个横插一杠子的绊脚石。 兰翊和他的真爱由于世俗一些因素,导致两人在一起困难重重,期间他们不断分分合合,而元黎这个万年备胎则一次次重新燃起希望。 他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不懈,兰翊就一定会看到自己。 最后兰翊因为误会和真爱彻底决裂,心中绝望之下决定和元黎完婚。 元黎以为自己苦尽甘来,高高兴兴地筹备起了婚礼。结果婚礼当天,全国直播镜头之中,兰翊的真爱现身,泪洒婚礼现场,兰翊当场就跟着人跑了。留下元黎一个,成了全国观众的笑柄。 不但如此,他在追出去的过程中还不小心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 元家伤心欲绝,与兰家反目成仇。最后竟不惜自损一千,也要搞垮兰家,为元黎报仇。 但这种风风雨雨,对一本豪门虐恋小说的主人公来说,又怎么算得上阻碍呢? 最后兰家虽然快被搞没了,但兰翊自己开的公司还是在真爱的帮助下站稳了脚跟,两人结局还是过上了甜甜蜜蜜的生活。 至于元家和元黎,则在原书中没有交代。 不过想也知道,结局肯定不怎么好。 沈曜的任务就是改变元黎的命运,在他看来,元黎最大的问题就是恋爱脑。 不谈恋爱,屁事儿没有。 只要他不去追逐兰翊,以他的相貌和家世,足以舒舒坦坦地过一辈子。 所以,怎么让他对兰翊死心,这点很重要。 想通了关键点后,沈曜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精蓄锐。 剪红线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干。 不过,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2、豪门小少爷(二) 沈曜自杀的事,没有在学校造成什么轰动。 那天本来就很晚了,学校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元黎也是恰巧才撞上现场。 他直接叫司机把人送去的医院,没有惊动到学校的老师。 一开始是忘了,后来是想保密。 就算他性格有点粗枝大叶,也知道自杀的事曝出去会让沈曜在学校里招来更多异样的眼光。 所以跟老师请假的时候,他也没有说实话。 在元家躺了几天尸的沈曜很快就恢复了行动能力,元家确实比医院待着要更舒适,家庭医生也十分尽心。 这期间系统一直在缓慢地修复着他的身体机能,让他好得比一般人更快,但又不至于太异于常人。 元家父母经常不在家,偌大的别墅里就只有一个管家和三名保姆,还有一位保镖,平时各有各的分工。 沈曜不知道元黎是怎么跟他们说明自己的情况的,总之别墅里的人都对他很客气周到。 沈曜养伤之余,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最先应该解决的是他自身的处境。 他这具身体的主人太穷了,穷得连手机都买不起,最齐整的一身衣服就是校服,脚下的袜子还破了个洞。 也是因为他实在够寒酸,才引来班上那些千金少爷像围观什么怪胎一样围着他取乐。 沈曜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就不能没有钱,钱是生存的根本。 现在他的身份还是一名高中生,能赚钱的途径有限,炒股算是目前最适合他的一种。这活儿他熟得很,问题在于怎么攒第一笔资金。 【宿主可以做家教赚钱。】这是558系统筛选出来最热门的高中生兼职项目之一。 【问题是我现在手机都没有,怎么接家教?】 【这个简单,包在558身上!】 系统很快就为沈曜搜罗到了许多合适的家教招聘信息,并将他的资料填写一键发送。 【搞定!】 沈曜挑起嘴角,【现在终于有了你是高级智慧型生命的实感了。】 系统要是有尾巴的话,现在已经得意地翘起来了。它矜持地提醒道,【宿主你还忘了一句——心怀爱与正义的piupiu~ai系统。】 【是是是。】即使有智慧,八成也不超过三岁吧?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个晏冰,他算什么东西啊?竟然敢跟兰翊哥靠那么近,还用同一个勺子吃饭……啊啊啊啊啊啊!”元黎一回来就在发疯。 二楼有一间房很大很空旷,像是小少爷的娱乐休闲室。沈曜刚好路过,就看到元黎对着一个拳击立式沙袋不停挥拳,就是那后脑勺圆溜溜的,怎么发泄都没有戾气,只有可爱。 沈曜不自觉停了下来,看得津津有味。 元黎完全没注意到有人,他眼前全是在学校见到的那刺眼一幕。 兰翊跟少年挨得极近,还亲密地用少年吃过的勺子品尝他带来的午餐。明明只是一盒很普通的饭菜而已,兰翊却像品尝什么珍馐佳肴一样十分享受,让身旁少年的脸颊都不自觉染上了一层绯色。 碍眼!实在太碍眼了! 元黎咬紧牙,对着沙袋挥得更用力。 直到心中的郁气稍出,他才停了下来。 “哼,不就是会做饭吗,有什么了不起?小爷我也能做!” 元黎说完一转身,被门边的人影吓了一跳,在沈曜的视线中,好像一只浑身炸起毛的猫。 “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想吓死我啊你!”小少爷色厉内荏、恼羞成怒,他都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个人了,刚刚那肆无忌惮发疯的模样,一定被这人看进去了! 丢撵! 不过小少爷是不会承认的,他假装淡定地从对方身旁经过,还傲娇地甩了一句:“让开!” 沈曜勾了勾嘴角,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果然见他进了厨房。 “少爷,你开冰箱干什么?想吃什么跟王姨说一声就是……你拿刀干什么?” “王姨,你退下,我要自己来做饭。” “啊?……少爷……你行吗?” “让我试试呗,做饭能有多难啊?” “少爷洋葱……洋葱没剥……” “啊?啊……我知道,我、我就练练刀工。嗐真是的,王姨你在这里影响我发挥,你先出去、出去。等我做好了再叫你。” “让我帮你吧少爷……” “哎呀不用!真不用!” 沈曜来到厨房门口,和忧心忡忡的王姨一起往里看,只见元黎正在研究点火,半天点不上,他不自觉凑近了去看,火突然蹭地冒出来,把他吓得花容失色。 “哎哟不行,我得去叫李管家。”王姨这颗脆弱的心脏见不得这个,立马就去摇人了。 沈曜看着里面手忙脚乱的小少爷,心情是难得的放松。 小少爷皮肤雪白,手心和关节处还透着淡淡的粉红,粉雕玉琢的一个人,干什么都好像自带萌感,沈曜看得很可乐。 菜下锅没多久就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小少爷又抖着手去关小火,他好像很怕灶台,身前还挡了一个锅盖,做饭做得如临大敌。 沈曜乐不可支,就是头上还包着绷带,不敢笑得动作太大。 李管家很快就闻讯赶来,“少爷,太危险了你还是赶紧出来吧,或者让王姨进去帮你行不行?” 元黎直接拉上了门,杜绝他们插手的可能。 厨房里面叮啷哐当,小少爷连撒个盐都要惊叫一声,倒把门外的老管家和保姆王姨吓得心惊肉跳。 最后费了两个锅,元黎才端出来一盘炒胡萝卜。 王姨脸黑如锅底,他在一旁缩着脖子心虚不已。 “少爷,你没受伤吧?”李管家关心地问。 元黎贴在裤缝的手指动了动,“没有。” “尝尝。”他把菜怼到了沈曜面前,不容商量地下了指令。 沈曜意外地挑了挑眉,“你确定?” “嗯,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让我第一个吃你做的菜。” 元黎翻了个白眼:“我这是要给兰翊哥吃的,当然要让你先来试一下毒啊,万一兰翊哥吃了拉肚子怎么办?” 沈曜:“……”你还真是毫不掩饰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曜只能随意试吃了一筷子。 “怎么样?”元黎两眼闪着期待。 当然是不怎么样。 胡萝卜切得厚薄不均,有的边缘焦黑,有的里面还夹生。 “很难吃。”沈曜实话道。 元黎漂亮的脸蛋一下就垮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吗?” “你不就想听实话吗?”沈曜搁下筷子,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元黎长叹了口气,下巴沮丧地磕在桌上,声音颇为苦恼:“我以为炒胡萝卜很简单的……” 沈曜探出手,直接抓过了他的右手。元黎一惊,十分抗拒地瑟缩了一下。 “你干什么?” 沈曜看了他一眼,垂眸仔细观察他的手,在右手食指处发现了一处不寻常。 “烫伤了?” 元黎的神经松了下来,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 “就……不小心……碰到锅了……” “李叔,麻烦你找一下有没有烫伤药?”沈曜朝一旁道。 “有的,我去拿。”李管家应声走开。 “痛吗?”沈曜本是随口一问,谁知道激起了小少爷的委屈,让他瘪了瘪嘴。 “痛……” 被烫到就算了,尝试了半天才炒出来的胡萝卜还难吃得要死,元黎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他以为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为什么晏冰做得到,他却做不到? 小少爷委委屈屈的样子也是漂亮得不行,沈曜觉得心里仿佛被羽毛刮了刮。 他垂下眸轻声道:“不会做饭也没关系啊。” “你懂什么!”元黎气呼呼地收回了手,“兰翊哥喜欢会做饭的人,晏冰就会做饭,我就不会……我也想让兰翊哥夸我!” “喜欢会做饭的人,那他怎么不去找保姆?” 元黎应该是从没听过这样犀利的话,一下子都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沈曜倾身道:“我觉得你不需要为他改变,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就算不会做饭,也不耽误喜欢你的人觉得你可爱。” 元黎算是那种漂亮而自知的人,但此刻也有点扛不住沈曜漆黑深邃的瞳孔,下意识撇开了视线。 “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 “我说的是实话,真心喜欢你的人,你的缺点在他眼中也是优点。你没搞清楚逻辑关系,你的兰翊哥不是喜欢会做饭的人,只是他喜欢的人恰好会做饭而已,所以你没必要跟他学。” 一句话,把元黎给听炸了。 “兰翊哥才不喜欢他呢,他喜欢的是我!我才是他的未婚妻!你懂个屁!” 说完他气呼呼地走了。 沈曜:“……” 【宿主,灌鸡汤好像行不通呢。】 【看出来了。】 沈曜很是无奈。 眼前的少年鲜活明媚,没有体会过生活的疾苦,脑子里最大的困扰只有一点小情小爱,爱慕对象的随意一个举动很可能就会引发他情绪世界的山呼海啸。 沈曜虽然一路走来都混着血与汗,但是他并不讨厌这样被呵护长大的少年。他挺喜欢他身上的干净、纯澈,只有这样的人才会炙热且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而这种感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 他很羡慕。 也不想破坏少年心中的美好。 只可惜他喜欢错了人,这就让人很头疼。 该怎么才能让他认清事实呢? 3、豪门小少爷(三) 这天的晚饭是沈曜做的,把人惹毛了,自然得想办法哄一哄。 元黎本来不想这么快和他讲话,但是在看到他头上的绷带时,心里还是别别扭扭地原谅了他。 然后他就发现,这桌菜做得还真是挺丰盛啊。 “什么啊,这都是你做的吗?王姨,不会是你帮他的吧?” 王姨连忙摇头,“今天的菜全都是小沈做的,王姨可一点忙都没帮。” 元黎大受打击:“怎么是个人都会做饭啊,难道就只有我这么废吗?” 沈曜微微一笑,矜持道:“其实我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锻炼出来的。” 【真的吗?】系统幽幽地问。 【假的。】沈曜淡定回复。 【嘿嘿~不愧是558看上的宿主,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系统窃笑。 所谓高质量人类,不仅要有出色的外形和高智商的头脑,当然还要点亮技能栏啦。 沈曜会的确实挺多挺杂的,做饭对他来说算是不用费什么精神就能掌握的技能。一般来说,只要有菜谱,他就能对照着做出一桌好菜。 虽然比不上酒店大厨,但绝对色香味俱全。 像他这样的人其实不能理解元黎做个饭怎么那么困难,不过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没必要抓着这点给对方添堵。 元黎想到他的身世,倒是一下就信了他的话。 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了点。 他尝了一筷子糖醋鱼,唔了一声:“味道还可以,不过以后做饭还是交给王姨吧,你是客人。” “是我想要向你赔礼道歉才拜托王姨借厨房给我的,”沈曜笑意盈盈地道,“只要你能喜欢就好,我没关系。” 元黎嘴角动了动,戳了筷子米饭填进嘴里。 他喜欢吃甜的,这桌菜放眼望去全是甜口的。 不得不说,被人哄着总是心情愉悦的。 元黎这会儿心情大好,看沈曜顺眼了许多。 他以前跟沈曜基本上没有来往,对他的印象就是十分沉默寡言,他还以为他是很闷的性格,没想到现在接触之后,发现他说话做事还挺有章程的嘛。 而且眼镜拿掉以后,他发现他人长得也不丑,就是纱布碍事了点。 小少爷对长得好看的人都有优待,他清了清嗓子,手轻轻点了点:“你这人还不错,上道,小爷今天心情好,允许你以后跟我混。” “以后,你就归我罩了,明白吗?” 沈曜黑色的眼睛里溢出了点点笑意,小少爷还挺好哄的,一顿好吃的就收买了。 心也软,知道他在学校里被霸凌,这是以后愿意保护他的意思。 明明就挺可爱的一个人,虽然被宠坏了却并不骄纵,比很多仗着家里有钱就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要好多了,这样的人得到一个变植物人的结局似乎太可惜。 难怪系统要找他来改写他的命运。 相比刚开始只是当任务,沈曜现在多了点真心。 “这话我可当真了,黎哥,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了。”沈曜顺杆子往上爬,还举起手边的饮料示意了一下。 黎…黎哥? 元黎心里美得冒泡泡,他从来没被人这么喊过,那些人都喊他“小黎”、“黎黎”,更可恶的是还喊他“小栗子”! 被沈曜喊黎哥,他感觉自己也成了大哥一般威风赫赫。 “咳~小事小事,那个……”元黎在椅子上前后晃了晃,“你、你可以再多喊几声。” “黎哥?” 哈哈哈哈哈~ 元黎在椅子上乐得找不着北,沈曜看着他那傻乎乎的样子也觉得很好笑。 还没喝酒呢,人就醉得轻飘飘了。 该给他炒碟花生米的。 因为沈曜的影响,本该东施效颦学做菜的元黎直接放弃了,因此也就错过了一次兰翊的嫌弃。 原书中元黎为了给兰翊弄出一份像样的饭菜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几次都差点切到手,身上也被油溅了好几次。 然而他满怀憧憬地拿着饭盒去找兰翊时,却反而更加坐实了他在兰翊心目中幼稚、嫉妒心强、娇生惯养的印象。 连做饭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照顾自己都困难,还总喜欢跟别人比较,用这种幼稚的把戏吸引他的注意力。 兰翊对他的依恋感到很腻味,直接推开了他的盒饭冷言道:“我没有时间陪你玩过家家。” 元黎在书中被他的冷漠打击到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越讨好他,他反而距离自己越远。 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兰翊就越是坚定自己想要的就是晏冰这样的人。 独立、坚强、成熟,与元黎完全是迥然相反的。 沈曜觉得,这男主多少有点不识抬举了,给他吃还不如给狗吃。 不过,小少爷做的菜,说不定狗都不吃…… 沈曜觉得自己休养得差不多了,就跟着元黎回学校上学了。 头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养好,只不过从绷带改成了纱布,他抽空去了趟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了,原本长到耳朵的头发变得非常利落,将饱满的额头全部露了出来。 原主是习惯戴眼镜的,但是他的黑框眼镜在跳楼的时候就报废了,沈曜身上钱不够,只能暂时先把这事放一放。 他走进教室的时候,同个班的同学差点没认出来。 不是因为他的容貌大变样,而是因为他身上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的沈曜总是含胸驼背、畏畏缩缩,希望所有人都注意不到自己,他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挺直腰背、脚步坚定沉稳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直到沈曜坐下来,班里的同学才回过神。 一周没见,这人是跑哪里去整容了吗?以前明明看着比苦瓜还苦的脸,怎么一下就好像亮眼了许多。还有那双眼睛,原来拿掉眼镜之后,瞳孔竟然还挺深邃的。 虽然穿着打扮还是那么土气,但3班的人就是莫名觉得沈曜哪里变了。 “嘿~沈曜,几天不见,你这头是怎么了?嗯?被人打的吗?”一个身材有些壮的男生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说话时还上手推了沈曜的头一把,侮辱意味极强。 这人叫刘金,家里是做饮品生意的,在这所贵族学校只能算小富。 不过在沈曜面前,他的优越感可是足足的。 最喜欢欺负沈曜的人里,他就排第一。 刘金戏耍沈曜戏耍惯了,手都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弄他两下不舒坦,他正要再上手,耳边忽然想起一声暴喝。 “刘金你干什么?!” 3班的人齐齐一愣,谁都没有想到元黎会突然发飙,那一脸不爽的样子根本就不需要质疑,显然是在为沈曜打抱不平。 刘金一下都没缓过神来,元黎的家世在这所贵族学校可是赫赫有名的,以刘金的身份连他的朋友圈都挤不进去,平日里没有谁会不长眼敢得罪这位小少爷,因此当他突然发火,牛高马大的刘金一下就焉了。 “我、我没干什么呀……”他心里纳闷得要死,元黎跟沈曜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为什么会突然跳出来多管闲事? “你说话就说话,手在干嘛?”元黎说话相当不客气,身高虽然比不上刘金,但气势丝毫不输。 沈曜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挺身维护自己的“英勇”身姿,眼睛里流露出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点点笑意。 小少爷还挺有范儿的,生气的样子还挺唬人。 不过在深知他内里就是一颗夹心软糖的沈曜眼里,他这副样子就像小奶猫亮了爪子。 “我跟沈曜闹着玩呢……”刘金讪讪地道。 “我们平时就是这样闹着玩的,是不是沈曜?”他说着转过头给了沈曜一个压迫性的眼神。 沈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他开口,元黎又吵了起来:“那我跟你说话这么推你的头行不行?你乐不乐意?” 刘金被堵得脸色难看。 3班的人要是谁还看不出小少爷在护着沈曜就是傻子了,一帮人的视线不停地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虽然不知道他俩是什么时候好起来的,但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都鬼精鬼精的。知道沈曜是谁在罩的,以后做事就要掂量掂量了。 刘金不敢得罪元黎,只能赔着笑脸主动终止这个话题。临走时他愤恨地看了沈曜一眼,十分不满这个人能越过他搭上元黎这艘大船。 沈曜舌头轻轻顶了顶腮帮,脑海中闪过的全是刘金霸凌原主的片段。 做了恶事还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有想过受害者也没打算放过他吗? 【宿主,你不可以做违法犯罪的事哦。】系统顿了顿,补充道:【至少这个世界不可以。】 【那他对原主做的事呢,就这么算了?我以牙还牙不过分吧?】 系统沉默了半晌,【558也很遗憾,但是规定就是规定。】 沈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如果是正当防卫呢?】 【这个可以——】558感觉宿主要开始冒坏水了,真替那位仁兄捏一把汗。 深夜酒吧,刘金心里不痛快,叫了几个狐朋狗友出来鬼混,不小心就喝多了。 他醉眼迷离地看着舞池,很快就被一个烫着大波浪的成熟美艳女性给吸引了注意。 美女的个子很高,那双大长腿又细又直,还穿着黑丝。随着伴奏身体轻摇慢摆,性感得要命。 刘金看得直吞口水。 他想也不想地贴了上去,“美女,第一次来吗?我怎么看你挺面生的?” 美女性格很冷淡,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舞池,似乎不想跟他有什么接触。 刘金酒喝多了,脑子的判断力下降,只知道身体里像有一团火在烧,急于找个宣泄口。人家美女不甩他他也不要紧,性子烈的他见得多了,就是这样的征服起来才有意思。见状,他就跟看到肉骨头的狗一样眼巴巴地追了上去。 “美女,等一下嘛……这么着急去哪儿啊?一起玩玩儿呗?”眼前的美女似乎有些慌不择路,刘金笑得荡漾,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他知道对方去的方向是一条无人经过的后巷,往这边跑反而方便了他等下要做的事。 “等等,你跑什么!”出了后门,刘金兽性大发,一把抓住女人的手将她摁在墙上,企图来硬的。 酒精已经快腐蚀掉他的大脑了,直到□□传来一阵剧痛,他的天灵盖才仿佛被炸开一般骤然清明。 “啊!!!!” 女人看着刘金跪倒在地,不慌不忙地从角落捡了根铁棍掂了掂,照着刘金的后脑勺狠狠地来了一下。 “啪!”刘金面朝大地软倒了下去。 【宿、宿主……】系统震惊一万年。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来酒吧放松的女装大佬而已,是他刚刚对我意图不轨。】沈曜拿掉假发,面无表情地解释,【我为了自保只能对他动手,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以及作案工具……如此而已。】 嗯,一切都是正当防卫,没毛病。 【……】558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宿主为了教训这个混蛋,居然连男扮女装这种骚操作都想得出。 怎么说呢,一个人要是不要脸,真的天下无敌。 4、豪门小少爷(四) 3班的人第二天就得知了刘金请假住院的消息。 真新鲜,先是沈曜莫名其妙请了一周的假,才刚回来又轮到了刘金。 不过没人把刘金的事儿往沈曜身上想,毕竟沈曜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刘金不对他做什么就算不错了,他能对刘金造成什么威胁? 就连刘金自己都没想到沈曜那儿去,他始终以为自己是栽在一个女人身上了。只是恼恨的是,后巷那里没有摄像头,他当时又喝多了头昏眼花,连□□连做不到。 沈曜仗着系统对刘金的人物分析,一通精准操作成功将人痛扁后潇洒离去,深藏功与名。 没有了刘金那根搅屎棍,沈曜在学校里的生活平静了不少。 当然其他曾经欺负过原主的人他也没有放过,通通找机会一一报复了回去。 让558深刻地了解到,人类到底是有多记仇的一种生物。 以及,宿主看着礼貌温和,但一定不能惹! 沈曜对刘金的报复其实还没完,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赚钱。 周末他去了系统给他找的几户人家家里做家教,两天的时间都没闲着。 其实原主以前也会抽空兼职,不过他的社交圈子就那样,给一般家庭的孩子补习,拿到的时薪很低。 相比起来他更喜欢在放长假的时候去各种店里做兼职、穿笨重的玩偶装发传单,这样来钱更快。 不过赚的钱也只是勉强够他的日常花销而已,剩余的一点点他也全给了自己的奶奶。 原主还只是一名高中生,能供他选择的工作有限,他其实已经尽力了。 不过系统给沈曜找的都是开价很高的大户人家,这种人家不差钱,但是相应的要求也很高。 一开始沈曜因为他高中生的身份求职并不顺利,好在他没轻言放弃,好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次试用机会。 原主在学校的成绩很优异,上的还是鼎鼎有名的私立贵族学校,这样的履历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家长脸色好看了不少。 不过他们还是没有掉以轻心,在试用之前还对沈曜测试了一番。以他们开的价格,大学生、研究生都能招来,何必屈就一个高中生? 好在沈曜不是一名纯高中生,大学的题他也会,因此才赢得了几份高薪的家教工作。 工资都是一次性付十节课的,有些人家大方,上完第一节课就交到了沈曜的手里。 有了钱之后,沈曜第一件事就是去二手市场给自己淘了个智能手机。 然后就是回了趟原主的家。 原主和奶奶住的地方,都不能叫房子,只是一个类似于地下室一样的房间。 阴暗狭小不说,一下雨就容易潮湿。 原主曾经做梦都想带着奶奶离开那里。 现在壳子里换成了沈曜,他也要承担起好好照顾原主奶奶的责任。 “奶奶,我回来了。”沈曜像记忆里那样,连说带比划地与沈奶奶交流。 沈奶奶见到孙子,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一把抱住了沈曜高大的身躯,喉咙里发出了嗬嗬声。 沈曜弯着腰,静静地感受着老人的拥抱。和他相比,老人真的过于矮小瘦弱了,但是那双苍老的大手在他背上轻拍时,是一种让人心安的慈爱和稳重。 沈曜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奶奶开心地牵着他回了家,家里的布局一览无余,家具全都上了年头,床和桌子这边收拾得很干净,但屋子里的另一个角落却堆满了杂物,全是老人拾回来的塑料瓶、纸板和废铜烂铁。有的收拾好了码得整整齐齐,有的还散落在外面来不及收拾。 沈奶奶颤颤巍巍地拿出昨晚上邻居送的鱼,准备热一热给宝贝孙子吃。 沈曜注意到鱼只动了一点点,明显是老人舍不得吃给孙子留着的,可她在此之前甚至都不确定孙子会不会回来。 鱼其实有一点味道了,不过沈曜没有说什么,还是认认真真地吃了。 沈奶奶就坐在一旁,慈爱地看着他。 “你头怎么了?”她用手语比划着问。 沈曜摸了摸自己的纱布,“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事,已经快好了。” 沈奶奶深深地叹了口气,眼里都是心疼和无奈。孙子时常会带些伤回来,沈奶奶是知道的。可她也无力改变什么。 她们这样的人家,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 在家里陪着沈奶奶待了一晚后,沈曜留下了点钱又回了学校。 “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还没进校门,属于小少爷那活力四射的声音一下子穿过人群钻入了沈曜的耳中。 一瞬间他好像从阴暗的地下室回到了阳光下,重新进入另一个世界的不适应感甚至令他怔了怔。 沈曜哑然失笑,这是小少爷自带的领域技吗? 校门前,元黎正气呼呼地和两人对峙着。 肩带袖章的那两位,应该是学校负责风纪的学生会成员。 为首那人身姿挺拔、面容俊秀、一脸不屈,面对发怒的小少爷仍是寸步不让。即使同伴在身侧小心地拉扯他的袖子,他仍是一板一眼地道:“今天是周一,学校规定了必须穿校服戴铭牌,你没有遵守规定,不能进去。” 【宿主,那位就是这个小说位面的主角晏冰,元黎的头号情敌。】系统提醒道。 【看出来了。】长得就不像路人甲,还有那本事把小少爷气得磨牙,除了书中主角不做他想了。 “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你敢拦我?” “不管你是谁,规定就是规定。” “靠!你信不信我弄死你?我今天还偏要进了,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有我在,你休想踏进去一步!” 现场气氛一触即发,正当众人怀疑两人会不会当场动起手来之际,兰翊的声音远远插了进来。 “怎么回事?” “会长!”晏冰的同伴就像看到了救星,两眼一亮,“元黎没有戴铭牌,晏冰按规定不让他进,但是元黎不配合……” 兰翊是学生会会长,又是元黎的未婚夫,是全校公认唯一能降得住元黎的存在。 刚刚还张狂得不可一世的元黎,见到兰翊就像老鼠见到了猫,一下子就气焰全消了。 兰翊板着脸走到元黎面前,语气有些严肃地道:“闹够了没有?明明就是你有错在先,你是哪儿来的底气在这儿大呼小叫的?” “我……我没有……是他……” “除了显摆你的家世,你还会什么?是,元家是很厉害,大家都很怕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大家怕的到底是你还是你背后的元家?如果没有元家,就凭你这样无法无天的性格,你觉得大家会怎么看你?” 元黎听着兰翊的话,眼里的光越来越黯淡。 沈曜啧了一声,慢悠悠地挤进去道:“怎么看,当然是觉得他率性又可爱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眼瞎到不喜欢元黎吧?那他得多没眼光啊!” 忽如其来的阴阳怪气,成功令兰翊一梗。 元黎快速扭头,眼中的光彩又回来了些:“沈、沈曜?” 他有些错愕,没想到印象中软懦好欺的人竟然有勇气跳出来帮他说话。 沈曜朝他眨了眨眼,自信又随性的样子看上去竟还有几分魅力,元黎盯得眼都不眨。 兰翊深吸了口气,把沈曜归类到又一个为巴结元家而奉承元黎的有心之人。 “你是哪个班的,这不关你事。” “我和元黎是同一个班的,他现在是我大哥,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沈曜伸手揽上了元黎的肩,明明站得不是很直,但身上的气场竟然能跟兰翊比个旗鼓相当。 他敢当面挑战兰翊威信的举动,震掉了不少人的眼珠。 那可是兰翊啊,兰家的继承人,学生会会长。连元家小少爷在他面前都乖得像只小猫一样,那人怎么敢的? 连元黎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甚至没有推开他。 兰翊的视线在他的手上停留了一秒,眉间闪过一抹厌恶。 这个细微的反应没有被沈曜错过——有趣,他这是男人的占有欲,还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双标? “我知道,学长们是秉公办事,这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不过校规之外也讲人情,我大哥今天只是忘了戴铭牌,不是故意不戴的。人都有忘性大的时候,学长们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吧?若真的就因为这个拦着我们不让进学校,那可就有点不厚道咯。” 沈曜语气轻松,几句话就将问题给淡化了,关键他态度还很温和,叫人不好反驳,这么说起来倒显得风纪委员有些上纲上线了。 其实也确实是一件小事,平时有些学生忘了穿校服戴铭牌,好好求求风纪委员,也照样会被放进去。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拦着让人不上课的,学生会值班的人心里都有分寸。 只不过今天恰好就是严肃古板的晏冰,遇上了刺头元黎。 两人本来关系就微妙,到这节骨眼上就谁也不愿让谁。 这事可大可小,不好评判,真要说起来那肯定是元黎要矮一头。 关键元黎确实不是故意的,他走到校门口才发现铭牌落车上了,他想着教室里还有一块,就不想麻烦司机再掉头回来。 如果是对着别人,他还能好好解释一下。但看着晏冰那张脸,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硬邦邦吐出一句“忘了”就想往里进。 如果是别人也就让他进了,但晏冰可是对着兰翊都敢叫板的人,他又怎么会容忍元黎。 两人本来就是天生的对头,凑到一起就会爆发战争的那种。 多数时候看着都是元黎仗势欺人,而晏冰是弱势的一方,问题是有兰翊拦着护着,元黎从来没讨着好,每次都是晏冰大获全胜。 5、豪门小少爷(五) 兰翊皱了皱眉,他很看不惯沈曜这副狡言善辩的样子,同时也有一种对他人插入他与元黎之间的不悦。 “学生会的事,是你可以评判的吗?我们在问的是元黎,他自己没嘴,要你替他解释?” 兰翊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元黎咬着下唇,难过地低下了头。 “那又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兰会长好大的威风,上来都不肯听元黎解释就开骂。我虽然是个无名小卒,但也不忍心看着这么可爱的元黎受委屈啊。” 元黎难过的情绪一顿,脸上忽然有点臊。这人…说话就说话,突然夸他可爱干什么? “好啦!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不让我进学校大不了我今天就不上学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元黎不想把沈曜拉下水,干脆跳出来主动认下了,只想这件事情到此结束。 如果不是他最后的语调透着强压的委屈,沈曜还真会以为他挺硬气的。 默了默,他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铭牌。 这一手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元黎更是一脸懵:“你干嘛?” 他以为沈曜是想陪自己一起被罚…… “要铭牌才能进是吧?”沈曜抽出铭牌里的小纸片,翻过来用黑色的签字笔在上面写下了清隽苍遒的“元黎”两字。 然后,将原本属于自己的铭牌,端端正正地别在了元黎的胸口。 “这样就行了。”沈曜抬眸,唇边笑意温柔懒散。 …… 元黎怔怔地抬头看着他,“你……” 为什么……要将自己的铭牌给他? “小弟怎么能让大哥受罚?”沈曜嘴上是这么说,揉他头的动作却不是这么回事。 “我说,学长们,现在总能让元黎进去了吧?”沈曜侧头问道。 在场的三名学生会干部,全都哑口无言。 说他们不规范吧,但元黎胸前又确实戴着铭牌,符合规定。说他们规范吧,又有一种公然被藐视权威的憋屈。但你要真想指出点问题,又没有什么说服力很强的理由。 毕竟校规上只写着“需佩戴铭牌”,对这种细节上的东西没做要求。 两名风纪委员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将目光放在了学生会会长身上。 兰翊正要说什么,沈曜忽然眼神一变,有几分尖锐地道:“够了吧兰会长,你作为小黎的哥哥,不帮他说话就算了,难道连这点小错都要一直揪着不放吗?是不是看着他挨处分你才开心?” 兰翊心中咯噔一下,看向了元黎,对上他那双难掩复杂的眼睛,他忽然莫名有些无所适从。 沈曜没有提他未婚夫的身份,撇开这桩让他不满的婚事不谈,他也是从小看着元黎长大、和他青梅竹马的哥哥。他不该也不至于,连这么一点人情都不愿意给他,为着一点小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难堪。 沈曜没那么重公平公道,就算错真的在元黎那儿,他也愿意偏帮他。 兰翊看着倒是挺公正严明,但沈曜不信他一点私心都没有。他对元黎说他显摆家世那种话,看似是出于一个哥哥对弟弟的好言规劝,可谁知道追根究底不是为了晏冰站台? 他若真为了元黎好,先将此事化解过去,再私底下跟元黎说也不是不行,但他偏要站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说,一点也没有顾及到小少爷的自尊心。 元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仗着家世就可以在学校里横着走,为什么每每对上他就总是一败涂地,难道他真的不明白么? 沈曜本来对这个男主没什么意见,现在忽然看他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的。 也许是他做了小少爷的亲友团,先入为主的原因吧。 兰翊喉结动了动,“小黎……” 元黎垂下眸,心里忽然翻腾出了一丝埋怨。是的,埋怨。连沈曜这个才刚跟他熟悉起来的人,都可以为了替他解围把自己的铭牌让给他。可他最信赖、最期待的那个人,却和他站在对立面。 兰翊好像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旁边有太多双眼睛在盯着。 “小黎,你可以先进去。” “那他呢?” 兰翊看了沈曜一眼,“他没有铭牌,要跟我们走。” 元黎要炸,却被沈曜按住了。 “没事的大哥,你先进去吧,我很快就来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快进去——”沈曜在后头推了他一把,元黎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沈曜回过头,没有错过兰翊脸上的一丝烦躁,以及……对自己隐隐透露出的不喜。 呵~虽然只把他当弟弟,但是看着他和别人走得近,心里还是会不爽是么? 这个世界的男主,好像有点渣男潜质啊。 “你叫什么名字?” “沈曜。” 凭借惊人的记忆力,身为学生会会长的兰翊很快就想起了他的个人资料——一个因为成绩优异从普通中学破格录取的学生,全额奖学金获得者,据说家境很不好。 兰翊眸光一闪,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元黎扯上关系? “沈曜是吧,跟我来。” 两人来到了学生会,兰翊让沈曜写一份检讨,写完才能离开。 写检讨不难,沈曜没什么心理压力地拿出纸和笔开始写。 “你跟元黎关系好像很不错?” 沈曜笔一顿,扬唇微笑:“你觉得呢?” 兰翊目光灼灼:“小黎身边玩得好的我都认识,但你,我第一次见。” 笔在纸上刮出的沙沙声不断响起,运笔之人写得非常流畅,还能一心二用地交谈。 “证明你对元黎的事也不是很了解,或许是因为你对他的关心越来越少了。” 兰翊眸光一闪,对他擅自评判他和元黎之间的事十分不满。 “我和元黎从小就认识,除了他的家人以外,我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小黎看着单纯,但心里可没有那么容易接受一个人。” “那是不是说明,会长你是沾了认识他比较早的光?” “……”兰翊再次确认,这人绝对是个狡言善辩的。 沈曜还要继续往他心上戳:“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既然像会长这样的人,他都能把你看得跟亲哥哥一样,说不定过个十来年,我在他心里也能有这样的地位。” “哗——” 兰翊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身,手撑在桌面上眉目压抑地道:“收起你的痴心妄想!凭你的身份地位,连在小黎身边给他提鞋都不配!” 沈曜瞥了他一眼:“哦,这么说来……会长其实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人咯?看你和晏学长关系那么好,我还以为你不在乎这个呢。” “我——”兰翊忽然注意到,晏冰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在那儿的。 值得一提的是,晏冰也是和沈曜一样特招进来的。他家境普通,父亲早年进了局子,留他和母亲相依为命。 有一个蹲号子的父亲,对他来说也是一大污点。刚来这所学校的时候,晏冰也没少被别人笑话欺辱。 但是他性子清高倔强,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始终都敢和欺负他的人正面刚。 兰翊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注意到了他,由欣赏和保护欲,渐渐演变成一种莫名的情愫。 “晏……”还不待他多说什么,晏冰忽然转身就走。 “等等——”兰翊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追出去,却被沈曜一声喊住。 “会长大人!”他站起身。 “我已经写好了。” 兰翊目光落到他递来的纸上,又气又无可奈何。 “先放着,我等会儿回来再看。” 他还想跟着追出去,沈曜又再度叫住他:“兰会长——” “你还有什么事?”兰翊的耐心已经快消失殆尽了。 沈曜慢腾腾地转过身,向他走了两步:“你在学校门口问元黎,如果没有元家,大家会怎么看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兰家,你能不能当上这个学生会长?” 沈曜靠得极近,和兰翊面对面站着,中间间隔不足一掌。这是一个会让彼此感到有压迫性的距离,他说话虽是慢条斯理,可配上这个举止却是火药味十足。 兰翊已经在忍耐的边缘了,“你什么意思?” 沈曜扯了扯嘴角,“只是想说,既然都是享受了家世带来的红利,就别做出一副比他人高贵的姿态,让人觉得……挺可笑的,不是吗?” 兰翊神色阴沉地看了他一眼,似是不屑与他争论,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宿主,虾仁猪心啊!】558忍不住拍手叫好。 不愧是它看上的宿主,面对男主都不落下风。 沈曜失笑,【这样没事吗?我刚刚可是给两个主角造成了一点小麻烦。】 【诶?没事的吧?】558愣了一下,【这两人本来就走的虐恋情深路线。】 沈曜一想也是。 说不定越是制造误会,这两人的感情反而进展得越快呢。 【宿主,有戏啊~今天早上我检测到男配对男主的好感下降了一丢丢,虽然只是一丢丢,但这也是我们迎来成功的一丝曙光呀!】 沈曜一愣,【你还能检测到人的好感度?】 【昂~可以的,系统不懂你们人类的感情,当然要借助高科技手段来进行数据分析。不过你们人类的情感太复杂了,今天好感度可能有八十,明天因为一件小事拌嘴就降到五十了,再后天和好之后又升到九十,这都是有可能的。】 系统故作沧桑地叹了口气,【搞不懂,所以宿主你也不要掉以轻心,说不定男配掉的这一点点好感度,立马又涨回去了。】 沈曜眸光一闪,【他有名字。】 【他叫元黎。】 6、豪门小少爷(六) “沈曜!” 元黎见到沈曜回来,连忙跑上前去。 “怎么样,兰翊哥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沈曜好整以暇地回道,“只是叫我写了份检讨。” “……靠。”写检讨在小少爷看来是最烦人的处罚,没有之一。 他沉痛地在沈曜肩上拍了拍,“好兄弟,委屈你了。” 沈曜挑起嘴角,“既然知道我委屈,不如请我吃饭吧?” 论顺杆子往上爬,没人比他更会。 【宿主,你好奸诈啊。】 【你懂什么?】人和人之间,不就是这么一来一回地熟悉起来的么? 元黎又不差钱,以他的性格,听到自己这么说,反而心里会轻松点。 果然,小少爷眼睛一亮,十分爽快地应下:“好啊!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算是答谢你今天帮我解围。” “哦对了,你的铭牌,还给你。”元黎已经找到了自己备用的那块,沈曜的自然要还给他。 想到早上那一幕,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后脑勺。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被人维护,是什么时候了。 “早上的事情,是我连累你了。不过……你小子还蛮会耍帅的嘛,改铭牌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这要是换个女生,一定要被你迷倒了!”元黎笑眯眯的。 沈曜将铭牌别上,看了他一眼:“哦?那你被我迷倒了吗?” “……”元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个什么玩意儿。 这时语文课代表胡珊经过,“小栗子,你的语文作业交了没?赶紧点,马上就要上课了。” “靠!我还没补完。” 沈曜一怔,“小栗子?” 元黎听见了这一声,身体忽然僵了僵,“怎、怎么?” 沈曜慢慢扯开一个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可爱。” 元黎望着他有点出神,他发现这个人很喜欢笑,明明是很阳光俊气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却总有点坏坏的,摸不着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不可以叫小栗子,你要叫黎哥。”元黎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小弟这么快就转变了。 “哦,叫黎哥也行。”沈曜很好说话。 元黎很满意,“不说了,我先去补作业了。” 虽然是大哥,但也得乖乖补作业,就是这么朴实。 中午,两人一起去吃中饭。 元黎道:“你把我带到食堂来干嘛?你不会就想让我请你吃食堂吧?” 沈曜对他笑了笑,没否认。 元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人傻的吗,都说他请客了,竟然带他来食堂。 打完饭,元黎还在嘀嘀咕咕。 “别人叫我请客都是捡贵的挑,你倒好,还帮我省钱,是不是看不起本少爷?” “我觉得食堂的饭菜就挺好的,”沈曜笑眯眯地补充,“多亏了黎哥,我才能吃上贵价区的套餐。” 学校食堂的菜品很丰富,分平价区和贵价区,只要多花点钱其实也能吃得很好。 以沈曜的家境,平时肯定是捡平价区的吃。 一句话,成功又让元黎心软了。他忽然像打了鸡血般站起来:“我再去点几个菜!” “诶诶~”沈曜一把拉住他,忍笑道:“算了,要是吃不完就浪费了。” 元黎只好坐了回来。 “小黎?” 真是巧,吃个饭的功夫,又撞见了两位男主。 “哟~兰会长和晏学长,你们也来吃饭呐?” 兰翊见到沈曜和元黎坐在一起,神情很复杂。 元黎暗暗捏紧了筷子,看到他们这样的组合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兰翊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夫,可却从来不在学校里陪他一起吃饭。 倒是这个晏冰,他看到他俩在一起吃饭都好几次了。 沈曜挑眉,觉得这是一个让元黎看清现实的好机会,便热情地邀请道:“在这儿遇上也是缘分,不如两位学长坐下和我们一起吃吧?” 元黎顿时看向他,沈曜冲他使了个眼神。 元黎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兰翊看了看他俩,出人意料地道:“好啊。” 他都这么说了,晏冰自然没什么异议。 两人坐了下来,兰翊坐在元黎身边,晏冰则坐在了沈曜身边。 “两位学长经常在一起吃饭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两位感情好像很好。”558暗叹,宿主的茶言茶语也是信手拈来。 兰翊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同班同学之间一起吃饭不是很正常?你和小黎不也是这样?” 四两拨千斤地就把问题推回来了。 沈曜笑了:“没错,我和黎哥感情很好。” 兰翊:“……” 他定定地看了沈曜一眼,扭头问元黎:“他说的是真的吗小黎,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好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元黎迷茫地看了沈曜一眼。 沈曜:“这是我和黎哥之间的秘密,对吧黎哥?” 元黎想起他和沈曜开始产生交集是源于沈曜的轻生,就算再怎么信任兰翊,他也不会把这事往外说。 “啊,对,是秘密……”元黎有些不敢看兰翊,因为他现在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恐怖。 “呵~小黎现在也有自己的秘密了。”兰翊语气幽幽,听得元黎莫名心虚。 “黎哥这么大的人了,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很正常,会长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秘密吗?”沈曜意有所指地道。 两人说话的语气明明都很正常,但是莫名给人一种争锋相对的错觉。 在这种气氛下,元黎胃口都没了,只想快点结束这顿午餐。 那天放学回家之后,兰翊破天荒地去了元家。元黎见到他十分惊喜,快步跑到了他的面前。 “兰翊哥~” “兰翊哥,你怎么过来了?” 兰家其实就住在边上,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元黎跑到兰家去缠着兰翊,所以见到他主动来元家找他,他才会这么惊喜。 “小黎,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你那个叫沈曜的同班同学,我觉得你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元黎笑容一僵,情绪慢慢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 “他心机很深,我担心你被他骗。” 元黎内心挣扎不已,面前这个人是他青梅竹马的哥哥,是他最信任的人,以往只要是他说的话,他都很听。 但是沈曜是他最近交上的哥们,和他关系正好,人家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他莫名其妙就要疏远对方,似乎对对方太不公平。 “可是,他对我挺好的。”心机深,也不见得会骗他啊。 见他不听,兰翊脸垮了下来:“听话小黎,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的性子太单纯了,对你来说,和这种心思复杂的人保持距离是最好的做法。我不是想管你跟谁交往,我只是怕你被人算计。” 兰翊即使不喜欢元黎,但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他小时候就把元黎像护犊子一样护得很紧,不是这样的话,元黎和元家也不可能这么认可他。 他这强制干涉元黎交友的做法虽然霸道,但却是他认为最一了百了的办法——筛除掉元黎身边心思深沉的人,这样就可以避免掉很多麻烦。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做的。 可是元黎难得的有了反抗的念头,他想起了晏冰……兰翊拥有自由交友的权利,凭什么他就要被控制? “那兰翊哥呢,我不喜欢那个叫晏冰的,兰翊哥可以为了我跟他保持距离吗?” 听他提到晏冰,兰翊像被冒犯了。 “这跟小晏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在说的是沈曜。” “兰翊哥一句话,就要我跟我的朋友绝交,那我说的兰翊哥为什么不听?难道晏冰真的比我更重要吗?”元黎越说越激动。 这话憋在他心里很久了,他不是傻子,他察觉得到兰翊对晏冰的特殊,所以才会这么介意晏冰的存在。 可是他不敢闹,他怕兰翊讨厌他,也怕事情真的变成他害怕的那样。 兰翊的表情冷了下来,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我不知道你干嘛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小晏他不是沈曜,他比沈曜的人品强了百倍。我也不是你,我有我自己的判断力。我劝你和沈曜保持距离,是为了你好。既然你不愿意听我的,那就算了。” “以后你交什么朋友,我都不会管你,希望你自己好自为之,不要上当了才后悔。” 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元黎心里一阵发慌。他有一种仿佛要被抛弃的错觉,这种错觉让他无比地想要挽留面前的人。 只是还在气头上的少爷脾气让他拉不下脸,只能眼睁睁看着兰翊离开,心痛得掉眼泪。 【宿主,元黎为了你刚刚和兰翊大吵了一架。】 有558在,沈曜就算不在现场,也绝不会漏下任何一个瓜。 他挑了挑眉,有些讶异:“说了什么?” 558将两人刚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我觉得,小少爷好像被pua了。】558大胆发言。 沈曜哼笑了一声,可不是嘛,兰翊这人有意思,双标玩得666啊。 他就是拿捏了元黎对他的感情,所以才敢渣得这么理直气壮。 他可能还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他对晏冰有好感,跟不希望元黎和有心机的人来往,又不冲突。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是元黎在无理取闹,非要将两件事混为一谈。 可是元黎并不是只把他当哥哥啊,他会那么听他的话,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喜欢他。 利用他的喜欢来操控他,却又不接受他的喜欢,这不是渣吗? 而且这种保护方式,也用心得太有限了。 不管元黎的意愿,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他丢掉朋友,真是太离谱了。 如果是他的话,要护一个人就会给他随心所欲的底气,有他在,什么牛鬼蛇神都别想伤害那人。 兰翊这种的,只是自以为是。 7、豪门小少爷(七) 元黎和兰翊大吵一架后心烦意乱,一晚上觉都没睡好,第二天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去了学校。 “黎哥,早啊~”沈曜经过他的座位,还是开朗地同他打招呼。 元黎望着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脸,心里一阵阵发虚。 他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和沈曜保持距离,沈曜再好,也只是一个和他认识不久的外人,为了一个外人和心爱的兰翊哥闹翻,似乎有些不划算。 “早……” 沈曜好似不懂他的纠结,热情地道:“黎哥,今天中午继续一起吃饭吧,昨天是你请的,今天换我来请。” “这怎么行?”元黎赶忙摆手,“昨天那是补偿你替我写检讨,怎么能让你请回来?” “要的,朋友之间不就是这样吗?这叫有来有往,我不能只占你的便宜。” 沈曜一句“无心”的话,在元黎的良心上重重扎了一下。 “朋友……” “诶对了,黎哥你电话多少,我存一下。”沈曜对着元黎晃了晃手机,笑容亮眼:“我买手机了,让黎哥做我列表的第一个联系人。” “!!!”元黎的良心瞬间被戳爆了。 “存存存!来!”两人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还不够,干脆趁此机会,将社交软件加了个遍。 沈曜以前根本就没有手机,也不玩社交软件,所以元黎就成了他所有账号的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好友、关注、联系人。 元黎盯着手机:“……”百感交集。 这小子,好像只有自己了。这叫他怎么忍心抛弃他? 没有办法,元黎只能暂时摁下了疏远沈曜的念头,继续和他一起吃午餐。 为了避免出现昨天那样巧遇兰翊的事,他还特意带着沈曜出了校。 沈曜装作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跟着他一起进了一家面馆。 “光吃面可以吗?要不我出去再买点配菜吧?”沈曜有些担心小少爷能不能吃好,在元家的时候其实就能看出,他在吃这方面有些挑剔。 “不用了,吃不了那么多。”元黎扬手示意他坐下。 沈曜眨了眨眼,“黎哥不用帮我省钱的,我最近接了几份家教,手里有些闲钱。第一次请黎哥吃饭,黎哥可不要跟我客气。之前我在黎哥家借住,还没好好答谢过你的恩情。” 沈曜自打买了手机之后,就开始在炒股。因为本金不多,所以目前赚得比较少。不过他嗅觉敏锐,眼光精准,赚大钱只是时间问题。 元黎白了他一眼:“才有点钱就开始乱花?存着不好吗?” 沈曜笑眯眯地凑近了些:“请黎哥吃饭,怎么能叫乱花呢?只要黎哥吃得高兴,我就开心。” 元黎洗筷子的动作顿住了,表情有些复杂地问:“你跟谁说话都这样吗?” “嗯?怎样?”沈曜一脸无辜。 “……算了,没什么。” 面端上来是超大两碗,分量特足,而且看上去就很有食欲。难怪在学生之间的人气还蛮高的。 只是元黎却皱了皱眉——怎么会有荷包蛋啊? 他看了看沈曜的,面上也有一个,原来荷包蛋是每碗面的标配。 元黎不喜欢吃鸡蛋,不过小少爷的教养不允许他浪费粮食,因此只能捏着鼻子吃了。 沈曜注意到他咬荷包蛋时表情不怎么好看,愣了一下就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鸡蛋啊?” 元黎没想到他这么心细,竟然看了出来,点头道:“嗯,是不怎么喜欢。” “怎么不早说?可以叫我帮你吃啊。” “挑食不好……” 沈曜失笑,没想到小少爷骨子里还是个乖宝宝。 “傻不傻,不喜欢就不吃,这只是一道菜而已,一辈子不吃也不会死人,你没有必要勉强你自己。” “给我吧,我看你吃得挺痛苦的。”沈曜也不喜欢浪费食物,所以没想那么多,直接把元黎咬掉了一点的鸡蛋夹到了自己碗里。 元黎愣住了,脑子里不断在回想那句“不喜欢就不吃,这只是一道菜而已,人不吃也不会死”。 对沈曜来说,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但对元黎来说,这话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元黎其实有点乳糖不耐受,小时候吃鸡蛋经常会肠胃不舒服,那种感觉,没经历过的人都不会懂。 虽然鸡蛋很香很软,但是次数多了,元黎对鸡蛋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某次他在兰家吃饭的时候,耍赖不想吃鸡蛋,是兰翊小大人一般劝哄他,小孩子不可以挑食哦。 鸡蛋确实是好东西,特别是对于小孩子来说。 所以在两家大人欣慰的目光下,兰翊将那碗拌了鸡蛋的饭一勺一勺全喂进了元黎的嘴里。 元黎一直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就算碰到自己不喜欢吃的菜,也会勉强自己吃下去,因为兰翊哥说过,不可以挑食。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不喜欢不必勉强自己。 说不上哪里感动,但就是很感动。 元家毕竟是豪门世家,对餐桌礼仪有一些要求,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从来没有吃过元黎的剩饭。 沈曜竟然是第一个让他知道,即便是不想吃鸡蛋这种无关紧要的诉求,也可以被无条件满足的人。 放学之后,元黎还是忍不住去找了兰翊。 每次都是这样,吵完架之后都是元黎先沉不住气。 兰翊比他高一个年级,在另一栋教学楼。 元黎在下面等了会儿,见到兰翊眼睛一亮,但随即又在兰翊身边发现了晏冰的身影,脸顿时拉了下去。 “兰翊哥!” 正在谈话的两人一齐扭头,见到元黎,兰翊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元黎不开心地走上前,偷偷觑了他两眼。 “找我干什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元黎撇了撇嘴,“我来找你一起回家。” “我现在不打算回去,”兰翊道,“我要跟晏冰一起去图书馆。” 元黎顿时瞪大了眼睛,“我也要去!” 兰翊第一反应就是抗拒,“你去干什么?” “你们去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元黎飞快地接道。 “我们是去学习的。” “那我也……去学习。” 晏冰看了兰翊一眼,兰翊没办法,只能运了运气:“那好,你可别后悔。” 元黎心想,他怎么可能会后悔? 然而他很快就后悔了…… “把你们班任课老师今天布置的作业都拿出来,先做完今天的作业再做几套卷子,做完我给你检查。” “手机先给我保管,既然来了图书馆,就好好认真搞学习,别想着玩手机。” “你自己先做,有什么不会的再问我。” 元黎傻眼了。 他平时的作业主要靠抄,那么多谁做得过来啊?他通宵都做不完! 可这哥张口就是先做完作业再做几套卷子,他是魔鬼吗? 好吧,可能只有元黎这个学渣在大惊小怪,兰翊和晏冰早就把当日的作业做完了,现在伏在桌上安安静静地刷课外辅导资料。 见他们真的是在认真学习,元黎也只能乖乖照做。 可那些题目实在是太难了,元黎不停地抓耳挠腮,烦躁得不行。 他一会儿问兰翊一句:“兰翊哥,这题怎么做?” 兰翊服气了,“你连基础题型都不会做,你是不是平时根本没听课?” “……”学渣元黎心虚地低下头。 兰翊沉沉地叹了口气,对元黎的不学无术非常失望。 “我先把基础知识点跟你讲一下,你试试如何运用这几个知识点来解题。” 兰翊说完之后,问元黎:“听懂了吗?” 元黎迷茫地摇了摇头。 兰翊:“……” “算了,我再说一遍,你仔细听。” 他虽然一句苛责的话都没有,但元黎却忽然倍感耻辱。一股酸涩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淹没了他那小小的自尊心。 兰翊太优秀了,元黎不是不知道,不爱读书的他在兰翊眼里,根本就比不上晏冰。 每次直面自己与学霸之间的距离,都会让元黎生出强烈的自卑。 他是真的很羡慕兰翊和晏冰,有个聪明的脑子,什么深奥的知识都能学懂。而他的脑子,就像是个摆设一样,完全转不动。 当然他们的优秀,也离不开自身的自律。 但是要元黎像他们一样,他真的做不到。他对学习的兴趣早就丧失得差不多了。 不过今天的事,又给他造成了刺激。 元黎忽然有了发奋追赶的念头,他不希望兰翊面对他时就只是叹气,他也想获得他的认可。 于是,回去之后,元黎就开始在着手让管家给他找几个补习老师的事。 管家应了,不过选人也需要一点时间,当天晚上元黎就被题目难得想喊救命。 然后他就忽然想到了沈曜。 和他关系最好的人之中,成绩最好的就是沈曜。人家可是因为学习成绩太好,而被破格录取的学神级人物。 元黎在兰翊面前有包袱,不想老是去问他问题,但是对着沈曜却没有这样的烦恼。 正好他加了沈曜的联系方式还没有用过,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元黎将自己做不出来的题拍了发过去,附上一句:“沈曜,这题怎么做?” 那边几乎是秒回:“?” “还在做作业?” 元黎很惊喜,这个回复速度爱了爱了。 他赶紧噼里啪啦地打字:“是啊是啊,作业好多啊,好难啊,全都不会做……t-t” 没想到沈曜直接一个视频打了过来,把元黎吓了一跳。 “喂?” 视频接通后,沈曜那张日渐妖孽的俊脸忽然怼在镜头前。 经过电流的传导,他的声线出现了一点变化,莫名的低沉磁性:“很多都不会做吗?” “是啊是啊~”元黎赶紧哭诉,“求学霸救我狗命!” 沈曜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有羽毛在搔人耳廓一般,怪蛊人的。 元黎有些微的不自在。 “那就开着视频,我一道一道给你讲。”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啊?”元黎有些犹豫。 “没事,我现在有空。”沈曜没多说,拉了拉凳子,抽出了纸笔。 元黎听到这话,松了口气。 8、豪门小少爷(八) 沈曜讲题很有一套,他没有像兰翊那样把知识点罗列给元黎,而是用一种非常简单通俗的逻辑引导着元黎思考,确定他每个步骤都跟得上。 一题讲完,元黎惊奇地发现——他竟然听懂了! 对学习产生兴趣的前提不外乎是树立起自信,发现自己能跟上的元黎精神大振,继续听沈曜讲别的题。 然后他发现,自己全、都、听、懂、了! 他迫不及待地去找了几个同类型的题试验,发现自己是真的会做了。 元黎兴奋得手都抖了,沈曜这是什么宝藏啊?连他这样的榆木脑袋竟然都教得会! 他惊喜地告诉沈曜这个好消息,沈曜却是笑着道:“你对自己的认知有错误,其实你脑子不笨,一点就通。” 是、是这样的吗? 元黎被夸得有点飘飘然,换做是之前他肯定不会信这话,但是有刚刚做出来的那几个题目为例,他开始也有点怀疑自己其实是脑子好使的。 只不过以前没有得到好的引导罢了。 有的时候学生学得好不好,跟老师也是有莫大的关系的。 元黎忽然有了个想法,这还找什么别的补习老师,直接叫沈曜教他多好。 沈曜又聪明又有耐心,不仅很会讲题还会夸他,他简直爱死了跟他一起学习。 “吵死了,还有完没完啊?要接视频不会去外面啊?真是的……” 还不等元黎斟酌怎么开口,视频那头忽然传来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他笑容顿时僵了,心中浮现几分难言的尴尬。他是不是妨碍到沈曜了? 沈曜有些冷冷地看了自己某个室友一眼,“现在还没有到就寝时间,我要做什么不需要经过你的批准吧?” 对哦!元黎反应了过来,现在不是还没到宿舍熄灯时间吗?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啊? “我累了想要早点休息行不行,寝室是你一个人的啊?你自己动静多大,心里没点数吗?” “有你被杀了十次的游戏声大吗?每天一两点不睡觉,我以为你精力充沛得很呢。” “靠!是谁啊?让我看看是哪个孙子?”元黎火了,这不是倒打一耙是什么? 欺负沈曜,也不问问他答不答应。 视频那头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元黎的声音,总之没有声音再传来。 沈曜扭过头安抚道:“没事,我们继续说我们的,你还有哪道题不会?” 元黎犹豫了一下,“你先休息吧,等明天去学校了我再问你。” “好,那就明天再说。” “嗯。” 两人互道了再见,然后就挂断了视频。 刚刚跟沈曜吵架的那人坐在床上,嘲讽地吐出一句:“狗腿子!” 沈曜慢条斯理地收起纸笔,然后起身站了起来。 【宿主……】 558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沈曜一只手提着那人的衣领,把人像拖麻袋一样地拖了下来。 其余两名室友都被这一幕惊得站起身,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就连刚才口出狂言的人都被沈曜的力气给震得不敢说话,拿眼睛盯着他。 沈曜垂着眼皮,像盯着一件死物一样眼神冰冷:“再说一遍。” “……”男生咽了口口水,哪里还敢继续挑衅。 中二时期的男生大多这样,平时觉得自己能日天日地,谁也不服谁。但其实没见过什么世面,别人稍一强势点他就立马怂了。 尤其是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他们管这叫识时务。 见人不敢再狂了,沈曜一把丢开了对方的领子,又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但是这下谁也不敢再小觑他了,寝室里变得比熄了灯还安静。 不是沈曜不讨人喜欢,而是他的家世注定了会遭到一些势利眼的轻视。 这种现实,不是光靠他成绩好就能改变的。 事实上不止他一个人遭受排挤,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条食物链在这所贵族云集的学校更加显著。 所幸沈曜也没有要跟别人交朋友的想法,除了小少爷之外,其他人只要不主动撩闲,他都随他们去。 第二日元黎还惦记着要帮沈曜撑腰的事,他必须得让对方深刻意识到,人是他罩的。 不然对不起沈曜喊他那么多声哥! 还是沈曜好说歹说,才打消了他的念头。 元黎再三叮嘱,被欺负了一定要告诉他,等沈曜同意了他才消停。 随后他就很不好意思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想让沈曜以后每天帮他辅导功课,他可以付辅导费。 沈曜只有周末有兼职,平时辅导一下元黎倒是不影响什么,不过他没有要辅导费。 元黎却坚持一定要给,不然他心里不踏实。没办法,沈曜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这天放学之后,两人一起去了学校外面的炸鸡店学习。 元黎意外地发现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他反而比在图书馆时更加学得进去。 当然也可能是他旁边那位好老师的原因。沈曜真的是太牛了,不管什么题目都是看一眼就会。一通辅导下来,元黎已经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都不好意思让沈曜叫他黎哥了,应该他改叫沈曜沈老师才对。 两人一直待到了寝室快熄灯的时候,元黎学了三个多小时还意犹未尽,将沈曜送走的时候态度都恭敬了许多。 沈曜背着书包不紧不慢地回了宿舍楼,在进寝室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宿主,门被反锁了。】558有些幸灾乐祸。 沈曜顿了顿,抬手敲门,没反应。再敲,还是没反应。 里面的人像是睡死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沈曜知道,他们没这么早睡。 很快,熄灯的时间到了,宿舍楼变得一片漆黑。 沈曜站在门前,周遭的环境一下就变得恐怖阴森了起来。 现在继续敲下去,势必会影响到别的寝室的人休息。而且里面的人既然不打算开,他敲得再大声也没用。 沈曜停了一会儿,掉转脚步离开了寝室门前。 第二天,元黎高高兴兴地来到教室,却没有看见沈曜。 他拉过了班长,疑惑地问:“班长,沈曜去哪儿了?” “他请假了。”班长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鼻梁上架着副眼镜,是班里的情报分子。 “请假?”元黎疑惑,“知不知道是为什么请假?” “怎么,你找他有事?现在在医务室说不定能找到他。” 元黎大吃一惊,“医务室?他怎么了,生病了吗?” 班长比了个“嘘”的手势,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左右。 元黎一愣,内心有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班长推了推眼镜,悄声朝他透露:“昨儿夜里,沈曜被他宿舍的人关在外面了,不知道在哪儿过的夜,今天一早就向老师请病假了。啧啧啧啧~你品,你细品。” “……”元黎花了点时间消化了一下,回过神后火冒三丈! 【宿主,元黎来了。】 【嗯。】沈曜懒洋洋地闭着眼。 元黎风驰电掣地出现在门口,“沈曜?!” 沈曜张开眼,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虚弱。 “沈曜,你没事吧?”元黎紧张了起来。 “没事,就是有点感冒了,睡一觉就好了。”沈曜“坚强”地笑了笑。 “都怪我,都怪我拉着你给我讲题。”元黎自责不已,同时对沈曜的室友愤怒到了极点,“这帮孙子,我这就找他们去!” “别……”沈曜拉着元黎的袖子,西子捧心道:“别为了我打架,我真的没事。” 558:【……】没眼看,宿主到底能不能要点脸?欺骗一个老实人良心不会痛么? “你怎么这么老实,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忍气吞声!”元黎恨铁不成钢。 558:老实的其实是你呢小少爷。 “唉~算了,再忍忍,等我手里有钱了我就自己搬出去住。” 元黎听到这话心思一动,忙道:“你可以搬到我家去啊!” 对,没错!元黎越想越觉得可行! 沈曜搬去他家,就可以和他一起上学放学,还能给他辅导作业。 沈曜有些犹豫:“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家的房间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而且你又不是没住过。我看这样挺好的,就这么说定了!”这样他心里也能舒坦些。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朋友,就别跟我见外。” 沈曜为难了半晌,终于松口同意。 “好吧,那暂时先麻烦你了。” “这就对了!兄弟之间客气什么?”元黎松了口气。 见状,沈曜嘴角挑起了一抹不明的弧度。 【……】558忽然怀疑,这一切都在宿主的算计之中。 元家又迎来了一位老熟人,元黎终于能尽情地占用沈曜的时间,让沈曜给他辅导功课。 沈曜趁势提出,辅导费抵消房租。元黎和他拉锯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这项提议。 【宿主,你为什么要住到元家来?】 【当然是为了和小少爷近距离培养感情了。】 【???】系统不懂,它好像不是攻略系统啊,【这对任务有什么帮助吗?】 【元黎那个人,看着大大咧咧很好亲近,其实内心比较敏感怕受伤,真正入他心的人很少,所以他才会对兰翊那么执着。】 【嗯嗯,】系统虚心求教,【然后呢?】 【我们要把他的目光从兰翊身上分开,你想他身边有了别人陪伴,自身没那么孤单了,他还会不停去纠缠兰翊吗?】 系统若有所思,【这……能行吗?】 【再说宿舍那三个玩意儿吵得很,又不爱卫生,哪儿有在元家舒服。】沈曜话锋一转。 【……】它就知道,宿主根本就是有预谋的! 其实沈曜是觉得,想要引导元黎放下对兰翊的感情,首先必须要成为他身边亲近信任的人才行。 但是兰翊讨厌他,而元黎又那么听他的话,最近都有想要疏远他的征兆了。若是元黎真的开始防备他,那这任务要怎么做下去? 小少爷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拿捏住这一点,沈曜轻而易举地就能攻破他的心防。 兰翊想要他离小少爷远点,他偏要挨他近点,若是让他知道自己住进了元家,怕是要气疯了吧? 9、豪门小少爷(九) 元黎在沈曜的辅导下,学习渐入佳境。 两人同住一屋檐下,每天同进同出,关系也日渐要好。 只不过这种关系状态,还是在瞒着兰翊的前提下进行的。 兰翊虽然对元黎的关注日益减少,教学楼也不在同一栋,但两家毕竟住得很近,平时难免会互相走动。 元黎最近沉浸在学习之中,满心都是悄悄努力惊艳兰翊哥一把。 因此当李管家敲门告知兰翊来了的时候,他才突然发觉大事不妙! 沈曜还在这儿,因为上次的争吵,元黎根本不敢让兰翊知道,他跟沈曜一直还有来往的事。若是让兰翊知道沈曜住在他家,他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完了完了,兰翊哥来了~”元黎慌了手脚,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人藏起来。 “小黎,你在里面吗?”兰翊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如同一道催命符。 他来元家没那么拘束,听说元黎在房间就直接上来了。 元黎一下子就把眼睛瞪得老大,什么都来不及想,推着沈曜站了起来:“快!你藏到衣帽间里去,别出来!” 沈曜:“……” 房间没人应声,兰翊奇怪地又敲了敲:“小黎?你在不在?” 元黎跑出来,刚想应声,又看到桌子上沈曜的东西没收拾干净,瞳孔震了震,赶紧打开抽屉把东西全扫了进去。 门外兰翊的耐心已经告罄:“小黎,我进来了啊?” 他打开门,正巧撞上元黎神色紧张地迎了上来。 “你在干什么呢?”兰翊狐疑地问。 “没干什么啊,”元黎竭力自然地摇头,“我刚从厕所里出来呢,呵呵呵呵~” 兰翊闻言神色缓了缓,径直走到了元黎的房间内。 在扫到书桌边时,他脚步一顿:“你这里怎么摆了两张椅子?” 元黎顿时紧张冒汗,脚趾抠地。 该死,把这个忘了…… “啊,我、我请了家教,嗯。”所谓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就是元黎现在的情况。 他感觉自己像行走在钢丝线上,生怕一不小心就翻车了。 兰翊看了他两眼,没多说什么,走到了沈曜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捡起元黎的练习册翻看了起来。 “你最近就是在忙这些?” “……啊。”元黎害怕他看出什么来,反应速度都比平常慢了几拍。 兰翊确实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字迹,不过他以为是家教老师的,没有多想。 “你肯开始用功,证明你还是把我的话都听进去了。”兰翊对他的行为予以了肯定。 元黎咬唇看了他一眼,他本来还想神不知鬼不觉考个好成绩让对方刮目相看呢。 “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中秋节准备怎么过?还是跟我们一起吗?”兰翊转过身来。 元黎一愣,“中秋节?” “嗯,你爸妈应该还不会回吧?” 所以到时候,元黎大概率又是一个人,通常这种情况,他都是被兰家接过去一起过节。 元黎点了点头:“他们应该没这么快。” “那你到时候直接来我家吧。” “好。” 兰翊说完正事就打算离开,而元黎因为心中有秘密,没有多做挽留。 兰翊走到门口,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最近没有再跟那个沈曜走得近吧?” 元黎汗毛一竖,几乎以为兰翊知道了什么。 “没、没啊……”他结结巴巴地道。 “没有就好,”兰翊也不知信没信,“你可别让我发现你骗我。” 元黎强颜欢笑:“……” “走了。” 兰翊离开之后,元黎才松了口气,浑身松懈下来。 他赶紧打开衣帽间的门,沈曜正抱着臂百无聊赖地靠在衣柜上,听到动静,目光含着一丝幽怨地向他投来。 “……”元黎十分尴尬,“那个,抱歉啊,让你久等了。” “我感觉自己好像个偷情的野汉子。”他这么说,倒也精辟。 元黎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说些什么呢……赶紧出来吧!” 他竭力想挥散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沈曜却还没打算放过他,忽然一下子凑得很近,将他困在了角落之中。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沈曜俯身,俊脸挨得极近,鼻尖几乎快碰到了元黎的脸。 元黎一下子就窒息了起来,眼前这张脸的杀伤力过大,让他有点晕晕乎乎,心脏也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 “……”他一把将沈曜推了出去,像是想要连同这奇怪的氛围一起甩开。 “你别凑这么近行不行!我知道让你躲起来是我不对啦,不过为了我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吧。”元黎飞快地说完,然后逃也似地走了。 沈曜被他推开时懵了一下,在见到跑走的元黎脸上那丝可疑的绯红,他莫名陷入了沉默。 【宿主,你刚刚是在调戏元黎吗?】558发出了灵魂拷问。 沈曜默了默,【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刚刚的姿势……不是你们所谓的壁咚吗?】 【我只是想凑近点问他话而已。】 但是,事情好像变得有点超出控制了。 元黎万万不会想到,兰翊都已经来到门口打算换鞋了,却见鞋柜见到了一双不属于元黎的陌生男鞋。 一时间,兰翊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叫住了李管家,亲切地询问:“李叔,家里是来了客人吗?” “啊,”李管家并没有提前和元黎通气,闻言笑呵呵地道:“少爷的一位朋友,最近借住在家里。” 听到这里,兰翊的笑容消失了。 “是吗……”他神色不明,李管家却没有看出什么来。 第二日,沈曜收到了他人的代为转达,依约去到他们这层的楼梯平台,懒懒地往墙上一靠:“会长大人,您找我?” 兰翊转过身,神情晦暗地盯着他。 “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吗?” 沈曜闻言懒懒地扯了扯嘴角:“兰会长,有事说事,别学老师那一套,又没那气质。” “……”兰翊跟这人说话就血压飙升,他深吸口气:“那我就把话直说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离小黎远点?” 沈曜站直了身体,笑着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离他远点?” “认识他之后,不仅没人敢欺负我了,他还对我非常大方,经常请我吃饭,让我住他家的大房子,每天车接车送。我又不傻,为什么要离他远点?” 兰翊更觉他厚颜无耻:“你不就是想要钱吗?十万够不够?我给你十万,你从此在他面前消失。” 十万块钱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已经是笔巨款了。而且兰翊清楚沈曜的家境,十万块钱他没有理由拒绝。 有了这钱,他大可以换一所学校,比在这捧高踩低的私立贵族高中强。 沈曜闻言乐了:“会长大人为什么这么怕我跟元黎走得近?你不是不喜欢元黎吗,不如我做做好事,帮你解除这桩婚约怎么样?这样你也不用烦恼了,可以跟你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 兰翊瞳孔一缩,有一种隐秘的心事被戳中的感觉。 “你是怎么……”还没问出口,他就想明白了。像沈曜这样心眼比筛子还多的人,看出来什么也不稀奇。 但是他不喜欢这门婚约是一回事,被人指手画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忍着怒气问:“你要怎么帮我解除婚约?” “很简单,让元黎喜欢上我不就行了?”沈曜挑起嘴角,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兰翊当即就怒了,攥着人的衣领将人一把按在墙上。他这下终于肯定,沈曜这小子果然对元黎抱有龌龊的企图。 “我警告你,不要妄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该听我的拿钱走人,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这所学校待不下去!” 沈曜仍是嘴角含笑,没有被他的恐吓吓到。 “你说元黎要是听到你这样威胁我,他会是什么反应?” 兰翊竖起眉毛,“我这是为他好!你凭什么以为,他会站在你那边?” “那你一个有了婚约还跟别人勾勾搭搭的人,又凭什么觉得你能管元黎的事?”沈曜掰开了他的手,一点儿也不示弱。 兰翊瞳孔缩了缩。 他的确不想和元黎履行婚约,但是他又做不到完全对元黎视而不见。撇开婚约不谈,他还是很愿意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的。 只不过家中的阻力,让他一时陷入尴尬的境地。 “不管我是怎么想的,总之像你这样的人没资格站在小黎身边。” 简而言之,他们两个人互相都认为对方配不上元黎,谁也看不上谁。 “既然不喜欢,就该早点说清楚,免得人家心存希望。”沈曜冷冷地道,“你这样又抗拒又不想放手的,到底想让别人怎么样?” 就是因为兰翊这模棱两可的态度,才会让元黎一次次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 后期兰翊甚至都表现得逐渐软化了,还亲口答应了婚事,结果婚礼当天悔婚,害元黎出车祸成了植物人。 就算他后来是真心后悔又有什么用?把人糟蹋成这样,这种人就该去死! ——沈曜心中陡然浮现出一丝戾气,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 他没有深思,可能只是一时代入太深了。 “我会跟小黎说清楚的,”兰翊沉着脸道,“但这是我们两家人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在这儿指手画脚。” “不要以为你能搭上小黎挤进上流社会,好好掂量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豪门世家结婚,都是在同个身份阶层里的人挑。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哦?是吗?”沈曜饶有兴致地道,“要不要赌一把?说不定元黎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他家不得已只能接受我呢?” 兰翊被这话激得赤红了双眼,一拳砸在了沈曜的脸上,“你个王八蛋!你休想得逞!” 沈曜舔了舔嘴角,那里已经破损了。 “走着瞧,看看我俩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10、豪门小少爷(十) 兰翊和沈曜所在的位置就在楼梯口,并不算很隐蔽。 胡珊抱着堆语文作业经过的时候,恰好碰上兰翊怒气冲冲地从楼梯上下来,两人险些撞上,把胡珊吓了一跳。 她慌忙抱紧手里的作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走掉的那人竟然是学生会会长兰翊。 他怎么在这儿?而且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谁得罪他了? 要知道兰翊可是这所私立贵族高中的学生表率,平时给人的感觉都是谦谦君子、如沐春风的,胡珊从来没见过这位天之骄子脸色这么差劲过。 她不由有些好奇,探头往楼梯上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正好看到沈曜慢悠悠下来的身影,手还压在破损的嘴角处。 胡珊瞳孔缩了缩。 这一幕太引人遐想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兰翊一拳揍在沈曜的脸上,使出了全力,明晃晃的伤口,想不被人看见都难。 他刚一回到教室,就被找上来的元黎给发现了。 元黎十分震惊:“你这脸上又是怎么回事?” “没事,”沈曜装模作样地遮了遮,扭过头似是不想让元黎看到,“别问了。” “不行!”元黎态度十分强硬,“你转过来让我看看,是谁干的?” 一次两次三次,明明说好了自己会罩着这个人,结果眼睁睁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欺负。 元黎要是还能忍得下去,那就奇怪了。 “我今天非要弄清楚,到底是哪个孙子干的!”元黎一拳头砸在课桌上,发出的巨响声震住了全班人。 一屋子的人都不由得看向他,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小少爷发这么大的火。 沈曜原来那三名室友,正好有说有笑地走进教室,元黎顿时将锐利的视线投射过去,看得他们身形一顿,忍不住怀疑自己进教室时迈错了脚。 元黎像道小旋风一样唰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几人的衣领,恶狠狠道:“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干的?” 三人吓懵了,身体下意识向后仰,叠靠在门上。 “……不、不是啊!不是我们!”他们才刚来啊!发生了什么? “不是你们那是谁?!” “你在说什么呀?我们什么都没干啊!”三人欲哭无泪,根本就不知道元黎在说什么。 沈曜站在原地,看起来像是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咬住唇低下头去,神情隐没在漆黑的发顶。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忽然笑出声来。 “还不老实!”元黎瞪大了俩眼睛,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沈曜不是你们打的?” 撇开小少爷的家世不谈,小少爷本身就挺让人害怕的。 他性子骄纵,跟谁都处得不深,最重要的是生起气来是真的会动手砸人。砸得还挺疼的,因为小少爷学过散打,小时候还拿过武术冠军。 你说比拳头没他硬、比家世没他强,谁会傻了吧唧去得罪他?再说他身后还有个后盾呢,兰家可是把他当未来儿媳妇看待的。 所以沈曜原来那室友三人,被他提溜着都怂了吧唧的。 问题是他们恍恍惚惚回想一通,不记得自己打过沈曜啊。 “……是、是你打的吗?还是你?你们有打过吗?” “不是啊,我没有打过他。” “我们没有,你有吗?” “我也没有啊。” 三人终于确定,元黎找错人了,一时间非常委屈:“不是我们干的啊!” “是啊,不是我们干的。” 有句话他们没说,就沈曜那天那力大无穷的样子,拎人跟拎小鸡似的,他们谁敢跟他动手啊。 元黎努了努嘴,还是气势汹汹地道:“就算是这样,找你们你们也不冤枉!敢把沈曜锁在寝室外害他着凉,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活腻了吧!不知道人是我罩的吗?啊?!是不是看不起我?” 三人内心叫苦不迭,都说了不是他们打的人,元黎怎么不去找那个打人的,还在揪着他们不放啊。 “我、我们不是故意的,那天……那天是睡着了。” “啊对对对,我们都睡着了,没听见敲门声。” “呸!当我是傻子啊?啊?!” 胡珊看了沈曜一眼,暗暗咬了咬唇。 她能明白沈曜的顾虑,之所以不说,肯定是怕元黎为难。 但……元黎应该知道这事儿,而且不出来阻止他的话,班里真是要被搅得天翻地覆了。 “我知道是谁打的。”胡珊忽然走到元黎身旁,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但胡珊没有大庭广众下说出来,而是凑到元黎耳旁小声耳语了几句。 沈曜略微抬起头看向那边,黑眸深邃漆黑,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只见元黎不知听到了什么,忽然两眼放空,愣在了原地。 如果是别人打的沈曜,元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人打回来。但事情涉及到兰翊,就变得左右为难起来了。 教室外,元黎期期艾艾地凑上前问:“真是……真是兰翊哥……打的你啊?” 沈曜扭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嘴角的伤口还是鲜红刺眼。 “是。” 元黎心一梗,好半天憋出一句:“他为什么……你俩说什么了?” 沈曜自嘲一笑:“会长大概很讨厌我吧,他认为我不配做你的朋友。为了让我离你远点,他甚至愿意用十万块钱收买我。只可惜,我没有答应他的条件。所以……他才会恼羞成怒。” 558:【……】事情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为什么宿主说出来就是有点茶茶的?是错觉吗? 元黎瞳孔一缩,满心都是荒谬两个字。 他震惊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你说、你说兰翊哥他干什么?他给你钱,让你不要跟我做朋友?” 元黎三观都碎了,这是他印象中那个光风霁月的邻家哥哥能做出来的事吗? 他知道他不喜欢沈曜,可是、可是用这种方式……这也太奇怪了吧? 等等…… 元黎忽然明白了兰翊的逻辑,在兰翊看来,沈曜很可能是因为他的家世才攀附于他的,所以想用一笔钱打发他走是他认为最有效的办法。 元黎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心情很复杂。 他一面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气兰翊对他交友的事干涉太过,一面又忍不住在心里替他找补,他会这么在意沈曜的存在,是不是因为吃醋了啊? 其实兰翊会搞这些小动作,从侧面看也证明他对元黎的事还是在意的。这让元黎又咂摸出了一丝甜意…… 但是他很清楚,这样是不对的,他不该为这事感到开心,因为自己的自由受到控制就算了,还因此伤害到了无辜的沈曜。 所以他满心纠结,脑子里乱得像团麻。又生气又不敢去质问兰翊,对沈曜生出了浓浓的愧疚。 “对不起,我不知道兰翊哥会这样……我代替他向你道歉,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沈曜静静地看着急得冒汗的元黎,侧过脸轻声道:“你不用向我道歉……你救过我,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他说着,又朝元黎笑了笑:“兰翊学长是你的未婚夫,我能明白他想保护你的心情。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他的善解人意,无疑是在元黎的良心上插刀。 元黎很清楚,沈曜是怕自己难做才不计较的。 但是他明知道做错的是兰翊,却还是选择了包庇,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元黎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 可没等他去找兰翊对峙,兰翊倒是先一步找上了他。 并且开口就是他已经知道沈曜借住在元家的事了,叫元黎马上让沈曜从元家搬出去。 不然的话,他就要告诉元黎远在国外的父母,让他们来插手这件事了。 “小黎,你信我,我是为你好。沈曜这个人他不怀好意,他对你……总之,你绝对不可以相信他。” “听话,照我说的去做,不然我就要采取强硬的手段了。” “你也不想麻烦叔叔阿姨吧?你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没必要做朋友。” “……”元黎沉默着,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他心口像破了个洞似的,呜呜地往里灌着风。 他相信兰翊吗?他当然是相信的,他这辈子最相信的人,除了父母就是兰翊。 但是为什么,兰翊的话让他这么难以接受呢? 他真的很迷茫,很不解,很痛苦,一定要这样吗? 就非得让沈曜……和他断绝来往? 元黎心里很清楚,如果兰翊真的向父母提起这事,他爸妈一定会支持兰翊,打电话叫他照兰翊说的去做。 这种结局,他已经能够预想到了。 因为他爸妈对兰翊也是十分的信任,他们经常不在国内,早就把身为未婚夫的兰翊看成了元黎的另一位监护人。 何况他有婚约在身,本来就不该把别的男生收留在自己家。 既然身为未婚夫的兰翊已经提出了异议,那么元家就必然要对此表态。 一个是看中的女婿,一个是素昧谋面的外人,想也知道他们会做出怎样的取舍。 元黎没有对沈曜说让他搬出去,但沈曜已经看出了他的难处。 他不忍叫他为难,主动收拾了行李,跟他好好道了个别。 临走前还将一摞厚厚的重点笔记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沈曜笑着,独自离开了这座不欢迎他的大豪宅。 今日是个大风天,浓云滚滚而来,带着遮云蔽日之势,一下子就酝酿起了暴雨。 【今天天气不错。】沈曜嘴角翘起,似是十分享受。 【宿主,你是打击过大导致开始胡言乱语了么?都在下雨了!】 【所以我说不错。】 元黎身子跟灌了铅一样,木然地站在二楼,看着大雨倾盆中,沈曜落寞离去的背影。 他抿了抿唇,心里空落落的。 11、豪门小少爷(十一) 沈曜从元家搬走后,只能又回到了原来的宿舍。 元黎设想到了他尴尬的处境,还暗地里找老师拜托过,希望老师能单独给沈曜安排一间宿舍,这也算是他现在唯一能补偿沈曜的地方。 老师倒是很愿意帮元黎这个忙,可很快就一脸为难地告诉他,沈曜拒绝了。 元黎听闻这个消息,心口就像塞了团棉花,不上不下堵得慌。 少年拖着行李箱在大雨中离去的背影,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愧疚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黯淡,反而在日积月累地水涨船高。 可他唯一能想到的补偿,都被沈曜拒绝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元黎以为沈曜离开他,又会变成那个孤零零、受人欺负的小可怜。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沈曜不再和他来往之后,似乎积极地投入到了自己的生活当中,除了认真学习以外,他和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得到了一些改善。 元黎见过他帮班上的女生搬过作业和桌椅,也见过他在篮球场带着几个男生杀得对面丢盔弃甲,还见过他一次次受到任课老师的表扬,作业不断被当成范本展示,成绩栏一溜过去全是优。 人都是慕强的,特别是对这个年纪的学生来说。 原主虽然成绩好,但是在奉行精英教育的贵族高中里,他还不够优秀。 这里的大少爷、大小姐谁没学过几门艺术特长,原主在文化课上还好,在音乐、美术、体育这类课上却是出尽了洋相。 而且这里的文化课程教的也不只针对高考,还鼓励学生走竞赛的路子。 要是不想走竞赛也行,甚至不想高考都行,反正学校每年估计都有一半的人会选择出国。 这里的生态,跟普通高中的生态明显是不一样的。 所以原主最大的学习优势,来到这里之后其实也并不算什么优势。 可是沈曜不一样,身为系统嘴中的“高质量人类”,他的优秀体现在方方面面。 之前是他把心思都放在了元黎那里,现在认真秀起来,班上的同学才发现,原来他竟有那么厉害。 音乐课上的钢琴演奏、美术课上的陶塑作品、校刊上的文章发表、体育课上的体测第一、和外语老师无障碍的沟通,每一样都令人叹为观止。 可在众人最初的印象中,这人明明什么也不会! 进步如此神速,叫别人更是佩服他的天赋和努力。 他就像是一颗经过打磨的原石,终于让这群眼高于顶的少爷小姐们注意到了他的光芒。 元黎原以为没了自己,沈曜的生活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哪知人家跟没事人似的,在班里混得如鱼得水。 他的身边渐渐聚集起了一帮人,就连宿舍原来欺负过他的那三个,都莫名其妙整天喊着求大神带飞。 倒是元黎,整日看着沈曜在眼前晃来晃去,却不再像原来一样和他说话玩闹,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每天都恹恹的。 元黎很少把人放进心里,因为他的身份注定了接近他的人中,总有一些目的不单纯的,而他性格又极其敏感重情,所以他干脆对身边人都淡淡的。 但沈曜……元黎不得不承认,不知不觉他在他心里已经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那沈曜呢?沈曜的心里,也有他的位置吗? ——看对方过得那么潇洒,元黎不由沮丧地心想,或许人家根本不在意他。 但是,手里的重点笔记分量又沉甸甸的,让元黎说不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兰翊似乎也知道委屈了元黎,为了补偿他,他破天荒地提出要带元黎一起出去玩。 元黎难得打起精神,眼睛晶亮地问:“真的吗?” 兰翊点头:“你想去哪儿?” 元黎脑海中不由地划过一个个约会圣地,都是他幻想过要和兰翊一起去的。 最终,他艰难地做出了选择——要去游乐场。 说完他就有点忐忑地望着兰翊,生怕对方嫌弃自己幼稚。 但是那可是游乐场啊,情侣约会的圣地,想想都会玩得很开心。而且他都快成年了,不趁现在多去几次,难道还要等以后年纪更大了去吗? “好。”出乎意料的,兰翊答应得很痛快。 元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下是真真正正地高兴起来了。 约会的前一天晚上,元黎兴奋得睡不着,不停地在镜子前试衣服,来回试了十几套才挑出满意的。 第二天一贯爱睡懒觉的他,没等闹钟响就自发起床了。 兰翊开门时见到他还很诧异,没想到他比自己都早。 兰家父母见到元黎都很高兴,叫他过去一起吃早饭。听说他俩准备一起去游乐场,忙不迭催促兰翊动作快点,别让元黎久等。 无奈,兰翊只能比计划的提前许多,带元黎去游乐场。 他们去得早,游乐场的人还没有多起来,人流量高峰主要在下午。 元黎今天穿得很是青春有活力,小少爷长得很招人,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地望过来。 兰翊对这些暗中打量的目光很不满,有点想带元黎走人的冲动,不过元黎却对这些一无所觉,一双眼睛在各种游乐设施上逡巡,眼神闪闪发亮,忽然有点不知从哪个开始玩起。 “兰翊哥,我们先玩哪个?” 兰翊对这些都不大感兴趣,“你想玩哪个?” “嗯……那就先坐过山车吧!然后再去坐海盗船、大摆锤、跳楼机、360度转椅……哇啊啊好多想玩的!兰翊哥,我们今天把所有的项目都玩一遍好不好?” 兰翊看着跟个小孩子一样亢奋的元黎,失笑不已:“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还这么兴奋?” “当然兴奋了。”元黎撇了撇嘴,心道还不是因为有你在。 兰翊心中没什么波澜,他没把这看作是一场约会,只当是陪元黎打发时间而已。 既然是陪对方,自然是对方怎么说就怎么来。 只是两人在刚买完冰淇淋还在排队坐过山车时,兰翊就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看到电话上的来电人,他眉心皱了皱。 “小黎,你先排着,我去接个电话。” “哦。”元黎点点头,茫然地看着他走开。 “喂?小晏,怎么了?” “兰翊,”电话那头晏冰的声音有些不稳,“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兰翊直觉对方碰到了什么事,追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晏冰嗓音艰涩地道:“我妈妈从楼梯上摔下来,要住院。” 兰翊心一紧:“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就过去。” 队伍就快排到了元黎这儿,他正有些着急,就见兰翊走了过来。 可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兰翊有几分着急地道:“小黎,我有事要先去处理一下,你能不能、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神色中有些愧疚,可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办完事很快就回来。”他像是承诺又像是弥补一般地道。 元黎神色有些黯淡,可是他知道如果不是有特别重要的事,兰翊是不会这么着急的。 他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不懂事,只能闷闷不乐地道:“那好吧,那你要快点回来,我在这儿等你。” 兰翊松了口气,像是得到了预料中的答案,欣慰地笑了笑。 “嗯,我肯定很快就回来,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好。”元黎勉强一笑,看着兰翊急匆匆地离开。 “小帅哥,还坐不?”工作人员问他。 元黎摇了摇头,“先不坐了。” 他走到一边,让给后面的人。自己在一条长凳上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兰翊赶到了医院,晏冰的妈妈从楼梯上滚下来伤得很重,他此刻正六神无主,见到兰翊无异于见到了救星。 兰翊就知道自己应该来,晏冰一直和他妈妈相依为命,他妈妈出点什么事,他肯定会着急得不得了。 这种时候,他理所当然地想陪在对方身边。 他忙着安抚晏冰,跟医生沟通,跑上跑下交各种费用,根本就没时间想起元黎。 等他终于抽出空来,才发现居然已经快到中午了。 兰翊想到一直在等着自己的元黎,脑门都冒出汗来了。 晏冰看出了他的坐立不安,便道:“你有急事的话就先走吧,没事的,接下来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你不怕你那个舅舅再找上门?”兰翊问。 晏冰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他来我就打死他!” 晏冰的妈妈并不是偶然摔伤的,而是在和晏冰舅舅在争执的过程中被推下来的。晏冰的舅舅喜欢赌钱,经常输了就来找晏冰的妈妈要。 这次就是晏冰的舅舅将银行卡一把抢去了,晏冰妈妈急了想抢回来,才会被晏冰的舅舅一把推下楼的。 他这样子,兰翊都怕他做什么傻事。 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给元黎打电话。 “喂?兰翊哥。” “喂,小黎……”兰翊舔了舔唇,有几分心虚地道:“那个,实在抱歉,我可能过不去了。” “这边的朋友遇到了点麻烦,我得留下来帮忙。”他转过身,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晏冰。 “要不,你今天先回去?我们改天再重新补上,好吗?” “……”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声音,兰翊皱了皱眉,有些不安:“小黎?” 通话猝不及防地挂断了,兰翊懵了一下,意识到元黎可能是真的生气了,他顿时头疼得要命。 12、豪门小少爷(十二) 随着时间临近中午,太阳越挂越高,周边的温度也越来越炙热难耐。 元黎坐在长椅上,被晒出了满头细汗,像条脱水的鱼一般,胸口微微起伏着,却固执地不肯离开。 他一直记着兰翊跟他说的,很快就会回来。 ——很快就会回来。 可在这种信念之中,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五个小时过去了…… 元黎终于等来了兰翊的电话,对方却跟他说可能来不了了。 元黎喉咙像吞了铅块一样,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失望。晶莹的汗滴从额角滑下,挂在精巧的下巴上,像是一滴泪一样。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干脆闷不吭声地挂了电话。 正午的阳光白得晃眼,行人嬉笑热闹,元黎却觉得眼前阵阵发晕,忍不住将脸埋进了手心里,纤薄的脊梁像只猫一样弓起。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头顶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元黎若有所觉,蝶翼般的长睫轻轻张开,慢慢抬起了头。 眼前竟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轻松熊,对方将一只蓝色气球递向了他,头套上的小熊表情仿佛在朝每一个看见的人释放善意,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元黎怔了怔,嗓音有些干涩地道:“谢谢,不过我不需要……” 轻松熊顿了顿,忽然示意他稍等一下,然后转身跑向了附近的小店。 再回来时,他的手里多了瓶冰水。 元黎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实在无法拒绝一瓶冰水的诱惑,只犹豫了下就接了。 “谢谢。”他仰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掉了一整瓶,喝完之后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忽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晒太阳实在太傻了,他一把捏瘪了矿泉水瓶,站起来深吸了口气。 走到垃圾桶旁把瓶子扔了之后,他就准备走了。 但因为垂头丧气没注意看路,导致他差点和一个疯跑的小孩撞上,小孩手里还握着一个黏糊糊、湿哒哒的冰淇淋。 关键时候,忽然有人拉了他一把。 他惊呼了一声,跌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对方不知何时松开了手,一大把氢气球徐徐在空气里散开。 “呜哇~~~”旁边有几个小朋友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声。 一切都像偶像剧里一般梦幻。 元黎抬起头,见到的还是那张熊脸。对方微微低下头,似乎在无声询问他有没有事。 “……”在旁边看的时候只会以为他是熊,现在这样感受到对方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元黎一下子就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紧贴的是一副男性躯体,而且似乎还很有料。 肌肉纤薄、腰部紧实、曲线流畅,虽然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子,但感觉掌下的躯体还很年轻。 募地,他脸颊烧了起来,赶紧和人拉开距离。 其实,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导致元黎离开之后,轻松熊似乎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那、那个……谢谢你。哦,对了,害你的气球飞走了,怎么办?我赔偿你吧。” 轻松熊连连摆手,表示不需要。 但是元黎很坚持:“要的。” 口袋有些深,还不等他把手机掏出来,轻松熊忽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朝过山车的方向指了指。 元黎有些发懵,不知不觉就被轻松熊拖到了队伍前。 “……你是想让我请你坐过山车?” 轻松熊重重点头。 “……”元黎神色有些复杂。 这是一只爱玩的熊啊。 坐就坐吧,来一趟什么都不玩似乎有点可惜。 坐上过山车时,元黎不禁感叹,虽然被放鸽子了,但还有一位陌生热情的熊兄陪他一起。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慰藉? “你要不要把头套摘了,不热吗?”元黎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是看这天气挺热的,怕熊兄热出个好歹。 不过对方似乎有点包袱,捂着自己的头套不肯摘。 元黎忽然觉得对方有点熟悉,不过还没等他抓住那丝感觉,过山车就开动了。 一开始还只是较为平缓的速度,但是随着速度的提升,肾上腺飞速分泌,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燥热,元黎忍不住欢呼一声,心中的郁气舒缓了许多。 过山车不停地转弯变道,从远处看速度如风一般,但是坐在上面的元黎却只觉得畅快,期待速度还可以再快一点。 他扭头看了旁边一眼,见熊兄两只手都在捂着自己的头套,生怕被甩掉,不禁发出阵阵取笑声。 结束之后,元黎的头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但他还觉得不过瘾。 “这就完了?”感觉还没坐几分钟啊,“我们要不再坐一次吧?” 他双眸又恢复了亮晶晶的神采,下意识就对身旁的熊兄发出了请求。 …… 之后,一整个下午他都像疯了一般,把游乐场刺激的项目都翻来覆去玩了个爽。 整个游乐场的小朋友,没有一个比他更疯。 熊兄一直陪在他身边充当玩伴,淡定得像个假人。 当然元黎见不到对方的表情,不知道对方心里是不是真有看起来那么淡定。 不过一个对他的请求来者不拒、活生生又萌哒哒的玩伴,对元黎来说真是再合心意不过了。 元黎忽然又想起了沈曜,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时常给自己一种可靠安心的感觉。 只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谢谢你啊熊兄,陪我玩了一下午。”要分别的时候,元黎居然还有点不舍。 他对陌生人的警戒心很强,但可能是因为看不到对方的脸的原因,他感觉很放松,所以才能玩得这么尽兴。 他在心里道——谢谢你没有让我今天是以一个糟糕的心情结束的。 轻松熊朝他摆了摆手,又对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元黎展颜一笑,心里有点暖暖的。 “那,我就先走了,希望以后有缘再见。”说完这句,元黎挥挥手,告别了轻松熊。 他本来是打算直接出游乐场的,但是走了几步忽然有点想上厕所了。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先去上个厕所再回家。 于是,他拐了一个方向。 从厕所出来之后,他再度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可经过方才那个地方时,他忽然顿住了。 一个穿着玩偶服的人坐在长凳上,摘了头套正在休息。 他不知道出了多少汗,头发都结成了一缕一缕,瘦削的脸上也是汗水涔涔,顺着下巴滴落。 可他顾不上擦,只是轻闭着眼微微喘气,似乎是累惨了,细看脸色还有点发白。 元黎的心忽然像被大掌狠狠攥了一下,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之前还在想起的沈曜。 …… 元黎恍恍惚惚地回了家。 兰翊从沙发上站起,见到他就问:“小黎,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元黎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兰翊气势忽然就弱了下来,“小黎……” “你说的朋友,是哪个朋友?”元黎冷不丁地问。 兰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什么。 不等他回答,元黎又道:“该不会是晏冰吧?” 兰翊的心微微提了起来,不知道怎的,他总觉得此刻不应该承认。 “你是不是喜欢他?” 兰翊双眼忽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元黎,似乎是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问了出来。 连元黎自己都没有想到,一直被自己回避的问题,就这么轻飘飘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可能是等待了五个小时的委屈,让他觉得必须得问个清楚。 他捏紧了拳头,甚至都有些害怕从兰翊嘴里得到答案。 兰翊喉头紧了紧,这是一个坦白的机会,可是他却认为这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不确定会从元黎脸上看到什么样的表情,到这种时候,他没想到自己会心生退意,仅仅是因为在意元黎的看法。 “我……”喜欢,就轻飘飘两个字,可压在唇舌上却好似重逾千斤。 “我喜……” “宝贝儿~爸爸妈妈回来啦~” 伴随着开门的动静,元黎那出国许久的父母,忽然一声不响地跑回了家。 元黎睁大了眼睛,“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 “给你一个惊喜呀!”元黎的妈妈穿着十分时髦,她五官本就大气明艳,化了妆之后更是光彩照人。 “哟,小翊也在啊。看来爸爸妈妈回来得不是时候~”她说着对元黎挤眉弄眼。 兰翊松了口气,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元叔、黎姨。” 男人微微颔首。 黎曼热情道:“许久没见,小翊又长高啦?学校的功课忙不忙啊?我们家小黎乖不乖,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妈~”元黎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 兰翊微笑道:“学校的功课还好,小黎也很听话。” 元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想起沈曜的事,不禁在心里冷嘲,可不是嘛。 随后他自己一惊,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心里这么想兰翊哥? 黎曼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闻言很是满意:“那就好,以后我们不在还是要多麻烦你费心照顾我们家小黎了。” 兰翊笑了笑:“黎姨不用客气,小黎就像我的弟弟一样,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 黎曼身形一顿,笑容淡了些。 她看了自家傻儿子一眼,选择略过。 “还没吃饭吧?要不要黎姨亲自下厨,给你们做松鼠鳜鱼吃?” 元黎眼睛一亮,“我要吃!还有糖醋肉、糖醋排骨、鱼香肉丝、菠萝咕噜饭、拔丝哈密瓜……” 元黎忽然一噎,因为他发现这些都是沈曜曾经做过的。 “……”他竟然又想起了他。 “菠萝咕噜饭、拔丝哈密瓜?”黎曼歪了歪头,“这两个妈妈没有做过欸。” “好吧,既然是我家宝贝想吃,那妈妈就尝试一下。”黎曼干劲满满地进了厨房,不忘叮嘱一句:“小翊留下来一起吃饭哈!” “好,我跟我妈说一声。”元家长辈才回来,兰翊自然不会拒绝他们的邀请。 只是…… 他看向元黎,对方避开了他的视线。 兰翊神情一顿,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13、豪门小少爷(十三) 【宿主,元黎的爸妈从国外回来了。】 沈曜敲键盘的手一顿,【哦,终于回来了。】 说完这句,他又开始继续手上的动作。 靠着炒股赚的钱,他终于给自己置办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有了电脑,许多事情就方便操作多了。 他最近很忙,不但要忙着敲代码、做家教,还要完成一些老师额外布置的作业。 但即使是这样,听系统说元黎会出现在游乐场,他还是偷偷跟去了。 男主果然不出人意料啊,行为依旧渣得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这正是沈曜的机会,在适当的时机暴露身份也是他算好了的,他可不是那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 系统不甘寂寞,贼兮兮地出声:【宿主,小少爷抱起来手感很好吧?】 沈曜动作一顿,抬起没什么情绪的眸子:【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检测到你心跳比平时略快了点。】558有种身为高科技智能ai的隐晦得意。 宿主总是表现得那么沉着理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有什么风吹草动还不是在它的监测下无所遁形。 沈曜干脆停下动作,十指交叉支在桌面上。 【那又怎么样?】 【男人嘛,我懂。】系统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宿主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沈曜唇角勾了勾,不知道他懂了什么。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ai,会为别人的肢体接触而感到紧张不是很正常吗?】 【……】558一噎,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沈曜不再搭理它,继续忙活自己的。 第二天去了学校,元黎又忍不住目光往沈曜那边瞟。 只可惜沈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是刻意忽略了他的存在。 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果不是元黎亲眼看到,还会以为前一天陪自己玩了一下午的那只熊只是一场梦。 他不由地再度泄气。 随后他惊讶地发现,刘金居然来上课了。 时隔一个多月,他都快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刘金一来,元黎又开始有些担心沈曜。 不过,他想到沈曜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他在班里那么受欢迎,大概、也许是不会再被欺负的了吧。 自己于他而言,也就没有了用处。 …… 刘金这次回来,比以前更加阴郁了许多。 沈曜那一脚似乎真是奔着让他断子绝孙去的,让他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一个月,到现在都没好全乎。 一个男人那里受伤简直是耻辱,尤其是像刘金这种精虫上脑的人,对这种事更是格外忍受不了。 可是他想找罪魁祸首找不到,吃了个哑巴亏,胸口的暴虐无处发泄,在家休养一个月休养出一肚子的邪火。 像他这样的人,是狗改不了吃屎的。 刚回校没几天,他又故态复萌,挑了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子,把人堵在厕所里欺负。 男生被他推搡、扇头,却敢怒不敢言。 他只盼着对方觉得没意思了就放他走,可谁知刘金越咄咄逼人越火大,好像想把心中所有的火气都撒出来似的,忽然一脚就把男生踹到了墙上。 “啊!”男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刘金二话不说,上去就想对着他的脑袋用脚踩。 关键时刻却被一道冷静清越的声音给阻止了,“住手!” 刘金和地上的男生转头望去,只见沈曜正冷冷地站在门口。 男生仿佛看到了希望,不管自己看上去有多狼狈,忙不迭地哀求:“沈曜救救我,求求你!求你了!沈曜……” 刘金眼神像条毒蛇一般阴冷黏腻,他语气低沉凶狠地道:“不该管的事情我劝你少管,要是不想再被老子揍,就少他妈在这儿逞英雄!” 沈曜丝毫不为所动,走上前去挡在两人中间,对地上瑟瑟发抖的男生道:“你先出去。” 男生就像得到了赦令一样,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刘金见他放跑了自己的“猎物”,眼神变得极为恐怖。 “胆儿肥了啊沈曜,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元黎已经跟你闹掰了吗?你现在还有什么筹码?” “一段时间不见,你是忘了当初怎么从我□□底下钻过去的了么?” 刘金做过的恶心事,远不止这一件,他现在是故意说来刺激沈曜的。 回答他的,是沈曜的一记侧踢。刘金还没回过神来,高大的身躯就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沈曜抬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刘金一怔,忽然觉得这个角度,沈曜很像那名双腿修长的大波浪御姐。 不等他继续思考,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挤压,刘金痛得神情扭曲,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这一脚给踩碎了。 “救、救救……”沈曜救了的那名男生慌里慌张地跑回了班级,“沈、沈曜……” 他茫然失措,一时不知竟该向谁求救。 这时,元黎耳尖地冲到了他面前。 “沈曜怎么了?” “沈……刘金、刘金在厕所……” 男生说得颠三倒四,元黎心却瞬间沉了。 【宿主,元黎来了。】 正在单方面痛殴刘金的沈曜,忽然顿住了动作。 刘金抓住了这丝机会,满怀恨意地扑了上去。 奇怪的是,沈曜竟然没有躲,而是任他一拳打在了颧骨上,人还倒退了几步跌靠在墙上。 元黎赶来正好见到这一幕,圆圆的大眼睛里顿时腾起了一把火。 “姓刘的!我草你大爷!” 刘金见到元黎,心慌了一瞬。 他立马意识到自己上了沈曜的当,“不是的!刚刚都是他在揍我,我没动他呀!” 沈曜打人都是挑衣服遮掩的地方下手,即使刘金刚刚还被揍得死去活来,他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异样。 反倒是沈曜,正好被一拳打在脸上,现在还虚弱无比地贴墙靠着。 “你当我瞎啊?!”元黎大吼一声,飞起一脚就踹到了刘金的脸上。 刘金:“……”我日nm的。 最后,刘金又被元黎狠揍了一顿。至于沈曜,则被元黎小心翼翼地扶着送去了医务室。 校医给沈曜脸上的淤青涂上了伤药,元黎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道:“你还有什么地方受了伤,都说出来吧。” 校医一听他别的地方还有伤,立马就要查看沈曜的身体。 沈曜哪能让他看,立刻阻止道:“老师,你就给我一瓶跌打损伤的药,回去我自己来就好。” 校医乐了:“还不好意思呢?行吧,那你就自己回去弄,不然叫你同学帮忙也行。” 沈曜下意识看向元黎,元黎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当即撇开了视线。 “……” “你感觉怎么样,还撑得住吗?要不要回去休息?”回去的路上,元黎关心地询问道。 沈曜摇了摇头,“我没事。” 听到这话,元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气氛一时沉默。 “谢谢你今天赶来救我。”沈曜打破沉默道。 他转眸认真地注视着元黎,郑重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元黎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心头忽然跳了跳,他转过头故作若无其事地道:“没事,你不是也特地在游乐场陪了我一下午吗?” 沈曜忽然顿住脚步,凝眸看向他:“你知道了?” 元黎沉默地点了点头。 “怎么那么傻,戴着头套不热吗?”他嘟囔道。 沈曜笑得有些无奈:“我怕你知道是我,心里会有负担。” “……”元黎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许久问:“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在那儿做临时工。” “你还是很缺钱吗?” “还好吧,不过反正闲着也没事,去赚点钱花挺好的。” “你……你不问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在那儿吗?” “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你不想说我就不问。”沈曜坦然地道。 他这带着包容的语气,让心底一直盈满了委屈的元黎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闸口。 漂亮的小少爷,眼圈猝不及防地就红了,嘴角不自觉往下撇。 为了不丢掉最后那点自尊,他选择了强忍,偏过头努力把眼泪收回去。 沈曜见状,拉着他把他带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这里没什么人经过,你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不用忍着。” “我不想哭……”元黎不是能坦率展露自己脆弱的人。 “哭吧,哭出来会舒服点。” 或许是沈曜的语气太温柔,或许是无人的角落让人安心,又或许是真的憋得太久太狠了,总之沈曜话音刚落,元黎就开始掉金豆豆了。 小少爷眼泪都是大颗大颗的,虽然哭得丑,但无奈人长得美,脸红通通的皱成一团,特别惹人怜爱。 沈曜手伸了又缩,在空中无处安放许久,最终还是轻飘飘落在元黎后背上,轻轻地给他顺着气。 元黎哭得毫无章法,他的伤心里面也有一部分是为着沈曜,他以为沈曜再也不会理他了。 他感觉自己身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抓不住,他永远都是一个人。 元黎不知何时趴进了沈曜的怀里,絮絮叨叨地向他吐露着自己没处诉说的委屈。 说他那经常不在家的父母、说把他一个人扔在游乐场的未婚夫、说勾走兰翊注意力的晏冰,还有没有他一个人也过得很好的沈曜。 他的世界里看重的就那么几个人,可不知为何都在跟他渐行渐远。 他孤单又委屈,可是却不敢跟任何人说。怕他们担心、怕他们厌烦、怕他们觉得自己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没长大。 谁都不知道他心底到底有多没安全感。 沈曜顿了顿,手掌忽然落到了小少爷的颊边,轻轻替他擦了擦眼泪。 手下的触感温润又滑腻,像是上好的嫩豆腐。 因为眼泪掉得太凶,眼尾泅着一点殷红,睫毛湿哒哒地黏在眼睑处,上面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沈曜心一动,也不知是被什么蛊惑了,竟然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将唇轻轻印在小少爷发红的眼尾上。 14、豪门小少爷(十四) 元黎前一秒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后一秒感觉到了脸上的温热,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后,他整个人都呆若木鸡了。 不等他粗暴地将人推开,身前的人就已经自己移开了,只留下蜻蜓点水般的触感,微弱得像在做梦一样。 他缓缓转动眼珠,凝眸看向沈曜,脸上的表情好似被雷劈了一样。 系统也被炸翻了:【我的老天鹅!宿主你在做什么?】 沈曜直接把它屏蔽了。 “小黎——”破天荒的,沈曜没有叫他黎哥。 元黎眼睫颤了颤,心里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定要是兰翊吗?”沈曜的大掌不知何时扣到了元黎的后脑勺上,将人拉到自己的面前,两人近得呼吸相闻。 而他的手还在暧昧地摩挲着他的脸颊,目光落在他嫣红的唇上,像是想把他拆吃入腹。 “……我不行吗?”轻柔又深情的低喃,叫元黎心尖狠狠地一颤。 他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自己竟然……被好兄弟给表、白、了! 元黎一把将人推开,舌头都打结了,“你、你干什么呀?” 沈曜根本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一把将人捞了回来,盯着他绯红的脸颊道:“兰翊的心根本不在你这儿,我比他更好,你选我吧。” 元黎有些气愤,他凭什么这么说啊? “你放开我!”他想推开沈曜,却发现根本推不开,“你!你少在这儿胡言乱语了,我已经有未婚夫了,我的未婚夫是兰翊哥!” 沈曜挑了挑眉,突然发问。 “他有帮你写过检讨吗?” “……” “他有帮你吃过你吃剩的鸡蛋吗?” “……” “他有在大热天穿玩偶服陪你坐过山车吗?” “……” 元黎被问得无话可说,沈曜最后附在他耳旁轻声问:“他有像我刚刚一样吻过你吗?” 元黎感觉他呼出的气流不自觉往耳朵眼钻,他赶忙红着脸偏头躲开了。 “就算……就算没有兰翊哥,我也不会喜欢你的!”元黎口不择言道,“我只是把你当兄弟而已!” 他脸红得比烟霞还靡丽,心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来,身体不自觉地轻颤,根本不像无动于衷的模样,却还在强撑着嘴硬。 沈曜眼神暗了暗,“是吗?可是我不是只把你当兄弟……” 元黎:“……” 眼见沈曜一步步向他靠近,元黎急道:“你…你别过来!” “我可以做你的备胎,你喜欢我吧。”还不等元黎震撼这是什么智障发言,沈曜的唇就压了下来,正正贴在他的唇上。 元黎脑子里像是有台高压锅炸了,耳朵孔简直能冒出烟来。 他完全没想到沈曜竟然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强吻他!他当即就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可还没等他的胳膊腿挥出去,就被沈曜一一压住了。 元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等等,这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强了?他不是一直在被人欺负的吗?! 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元黎来不及思考,就被沈曜强势霸道的吻搅得脑子一片空白。 沈曜完全是凭感觉来的,在这之前他并没有过接吻的经验,但饶是如此,还是吻得小少爷招架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沈曜才肯将人放开,小少爷的唇已经被亲得红肿充血了。 他眼里露出凶光,恨不得把沈曜吃了:“……你个王八蛋,臭流氓!” 沈曜又在他唇上啄了啄,成功让元黎噤声。 “只对你一个人耍流氓。” “……” 元黎浑身瘫软地趴在桌上,心里那个恨哪! 他怎么就让沈曜给拿捏住了? 还有那王八蛋,真是看不出来隐藏得那么深。什么柔弱可怜好欺负,全特么都是装的!装的!!! 元黎想到自己以前是怎么被他骗的,心里就恨得滴血,恨不得回到过去锤醒自己。 另一边,沈曜耳边全是558的碎碎念。558十分委屈,宿主忽然对男配告白不说,还把它给屏蔽了。 这任务还要不要做了? 沈曜很淡定,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你要我改变男配的命运,又没规定我不可以和他谈恋爱。要是我把他的心从男主那儿抢过来,不也算是一种程度的改变命运吗?” 558:【……】它忽然有点无话可说。 【可是……可是……你真的想好了吗?确定要把自己搭进去?】 沈曜想得很清楚。 他承认今天亲元黎那一下是心血来潮,但那是因为他的确感觉到了一丝心动。 不管是因为小少爷长得漂亮还是因为他的性格对他的胃口,心动就是心动。 既然他要在这里生活,如果元黎一定要选一个人共度余生的话,那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他? 而他在任务世界里谈谈恋爱又怎么了? 又不是唐僧去西天取经,得不近女色。他以前是忙于事业没有这个心思,现在碰上了合心意的人,有什么好犹豫的? 558算是被他的逻辑给说服了,再次隐匿起来不再发表什么看法。 不过,它倒是很想知道,宿主到底能不能搞定小少爷。 看元黎那么生气,估计悬,要是宿主翻车了,那就好玩了。 如果沈曜知道558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吐槽它不愧是ai。小少爷的反应哪里是讨厌啊,分明是有戏。 不过,一味地逼太狠了也不行,要一张一弛,循序渐进,才能让鱼儿落入网中。 回去之后,沈曜打算先解决刘金的事。他十指在电脑上翻飞,不断地搜集整合自己想要的信息。 刘金家里是做饮品生意的,所用的添加剂超出了国家安全标准。 而刘金本人自小学开始就横行霸道,害同龄小孩摔断腿、磕掉牙齿都是经常发生的,最严重的一次是让同学摔伤了脑袋缝了十几针,被刘家用钱摆平。 他还用圆规差点戳瞎原主的眼睛,给人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在这信息化的时代,有些秘密在数据破译下根本无所遁形。 沈曜之前就一直有在暗中收集证据,现在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一键点击发送,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他操心了。 他这边稳坐钓鱼台,回了元家的小少爷却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烦躁不堪。 白天的事历历在目,他还在纠结如果沈曜道歉的话自己要不要原谅他,可那个混蛋,却像是忘了这件事一样。 手机页面干干净净,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 就算是没有反省自己的行为,也不该一点动静都没有吧!这算什么啊? 元黎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这样的人强吻了,就气得在床上直蹬腿。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非常古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和兰翊哥结婚了,可是兰翊哥好像背着他有了婚外情。他暗地里一调查,发现那个人正是晏冰。 他在梦里气得掉眼泪,心想兰翊哥怎么能这样对他,然后他就见到了沈曜。 沈曜把他拉进怀里,像白天一样给他擦掉了眼泪,对他道:“哭什么?你不是也有我吗?” 元黎一顿,惊悚地意识到,他自己也背着兰翊和沈曜有一腿! 梦中的元黎开始挣扎:“这样是不对的,要是让兰翊哥知道……他一定会跟我离婚!” “怕什么?他自己都不清白,还会怪你养备胎?更何况……”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吗?” 元黎被这句话生生给吓醒了,醒来时间还是在大半夜。他坐在床上魂不守舍,背后还微微出了细汗。被空调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这特么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关键是,他还真被搞出了一点心虚。好像自己真的劈腿了一样…… 不,不对!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对兰翊哥的感情忠贞无比! 他也就是打不过,不然怎么可能会让沈曜那小子为所欲为? 等着吧,如果他还敢有下次,他一定会废了他! 至于为什么是下次,元黎也说不清。 第二日一早,他又去兰家报道。 兰翊见到他眼睛一亮,“小黎,你终于不生我气了?” 元黎面色尴尬,含糊地点了点头。 兰翊却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十分高兴地拉着他一起吃早餐。 元黎一看兰家的早餐,脸色就僵住了。 居然是溏心蛋…… 大早上就吃蛋,他的肠胃已经开始幻痛了。 “那个……”元黎欲言又止,试探着道:“兰翊哥,我不想吃鸡蛋。” 兰翊有些惊讶:“怎么不想吃了?你不是很喜欢吃鸡蛋的吗?” “……”一瞬间,元黎什么说话的欲望都没了。“没什么。” 他叉起了盘子里的鸡蛋,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 兰翊盯着他的表情,有些迟疑地道:“你要是不想吃就算了,我叫保姆再给你准备点别的。” 元黎顿了一下,举着自己咬了一口的鸡蛋:“那这个怎么办?” “你不喜欢吃能有什么办法,”兰翊无奈地道,“放那儿吧。” 元黎顿了顿,看了兰翊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要是问对方能不能帮他把蛋吃了,对方一定会露出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元黎默默地收回了念头,还是把蛋给啃完了。 兰翊见状,有些不解:“不是说不想吃吗?怎么又吃完了?” “哦,浪费不好。”元黎解释了一句。 闻言,兰翊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感叹,元黎这性格真像小孩子一样,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 “哦对了,”他忽然想起来一事,“下周六绿岛的聚会,你会去吧?” 元黎闻言垂下眼皮,有些恹恹地道:“程丞那家伙也会去吧?” 兰翊笑道:“你怕什么,有我在,他不敢惹你的。” 元黎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这才高兴起来:“你会站在我这边对吗?” “那当然。” 元黎踏实了,他心想,自己果然还是喜欢兰翊哥的。 嗯,对,没错,就是这样。 ——然后当天晚上,元黎再度从噩梦中惊醒。 睁眼一看,还是在大半夜。冷风一吹,他禁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同样的经历,场景再现。 “……”这日子没法过了! 15、豪门小少爷(十五) 刘金才刚回学校,班里的同学就听说他被元黎逮着揍了一顿。 之后,大家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再有他的消息传来时,却是听说他们家的工厂出了什么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抓进去了。 这小道消息听起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大家都当是谣传。 只有像元黎这种阶层的人才知道,小道消息传得没错,确有其事。 对刘家出手之人手段雷霆,直接拿出了一大堆证据将刘家锤死了,而且还没有暴露出自己的身份,让刘家跌了个大跟头,却连罪魁祸首都找不到。 不过刘家在这京中的商圈只能算个不轻不重的小角色,它的兴衰灭亡无人在意。 班里的人也只是当八卦随口提了几句,过后就再没有人关心了。 元黎连着几天都被吓醒,白天精神十分不济,时常恹恹地趴在桌上,连午饭都懒得吃。 今天就是这样,班里的人都走了,他还一个人倒在桌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不去吃饭?” 忽如其来的熟悉嗓音,令元黎倏地抬起头。 见到站在桌前的沈曜,他不自在地偏开头,语气硬邦邦地道:“你管我。” “我当然管你,”沈曜在他前面的座位上坐下,放下一个餐盒,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你可是我心上人,不管你管谁?” “……”元黎好险没被噎个半死。 默了默,他故作鄙夷地道:“你要不要脸啊?” 沈曜看了他一眼,“我都为你甘愿当备胎了,还要脸干什么?” 元黎:“……靠,你能不能别提这事啊?” “那就吃饭吧,”沈曜打开盖子,一阵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我看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当心把胃给弄坏了。” 说到这个他可是很有发言权,上辈子因为胃癌英年早逝,以后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仗着年轻糟蹋身体了。 元黎打眼一看就知道,饭菜都是沈曜亲手做的。 他撇了撇嘴,故意把头扭到一边:“不吃。” 沈曜打量了他一眼:“真的不吃?这可是我辛辛苦苦为你做的。” “我又没让你做!” “好吧,”沈曜故作可惜地收拾起了饭盒,“那看样子只能倒掉了。” 元黎仍是偏着头,心想自己才不会上当。 只不过竖起的耳朵半天没有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想看看人走了没有。可没想到沈曜不知何时撑在了他身侧,在他扭过头时顺势亲了上来。 “!!!”元黎一惊,当即就怒了。 “王八蛋!”桌椅在地面拖移的声音十分尖利,元黎想着自己曾经发誓再有下次就废了对方的打算,一拳头挥了上去。 沈曜身体反应速度极快地往后一仰,刚好躲开元黎的攻击。倒是元黎用力过猛,一下子失去平衡,猛地朝前扑去。 沈曜张开手接住了他,乍一看就像是元黎主动投怀送抱。 元黎脸色通红,正想再来一击挽回一下面子,却被人猝不及防严严实实地抱紧了。 “小黎……”沈曜又在他耳边用那种溺死人的语气道,“给我个机会。” 元黎心尖颤了颤,火莫名发不出了。 他恨这个人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是对方一露出这么卑微的姿态,他就开始不知所措。 思绪几转间,他猛地将人一把推开,色厉内荏道:“你是不是听不明白,到底还要我再说几遍?我有未婚夫了,我跟你之间不可能!” 沈曜没说话,静静地拿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元黎被他看得不自在,继续强撑气势道:“你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了,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即使兰翊不喜欢你,你的选择也还是他吗?”沈曜沉静地问。 元黎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沉默了半晌,终是吸了口气:“是!” 不知为何,在回答的时候他眼圈莫名红了。 “……”沈曜不再说话,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以后不会再打搅你了。”沈曜站在门边,偏过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元黎站在原地,没有做声。 沈曜很快离开了教室。 【……等等,】系统有些追不上这样的发展,【宿主,你就这样打算放弃了?】 沈曜的声音还是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没听到他说吗,他心里只有兰翊一个人。】 【话是这样……那这样一来岂不是什么都没改变?】558眼前的天都黑了,【宿主,为了任务,要不你再努力努力?】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沈曜此刻倒是和系统反过来了,就很叛逆。 【既然他非兰翊不可,那不如我们改变策略,帮他把兰翊抢到手好了。】 558:【……】你在说什么登西? 【你们人类,都这么善变的吗?】之前还说要把男配的心抢到手呢,现在说不爱就不爱了。 【你是ai你不懂,强扭的瓜不甜。】 558:【……】就这种时候都不忘内涵它是吗? 教室里,元黎浑身瘫软了下来。明明解决了一桩烦心事,不知为何,他有点开心不起来。 这时他忽然发现,桌上的饭盒还在冒着热气——沈曜没有把它拿走。 元黎沉默地看了半晌,最后默默地挪了过去,拿起勺子轻轻刮着饭盒里的米饭,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晌,他长吁口气。 秉着浪费可耻的念头,元黎最后还是心情复杂地将饭菜一口一口全吃完了。 这之后,他们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两不干涉。 元黎终于不再做那稀奇古怪的梦,可同时他也明白,他和沈曜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小栗子,小栗子?” “……嗯?”元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几名同学都正看着他。 “问你话呢,你参不参加竞赛啊?” “……”元黎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你觉得我是这块料吗?” “……好吧。”问话的同学显然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 最近学校的公告栏里又冒出了很多各大赛事的相关公告,各科负责带竞赛的老师也开始了火热招募学员中,这与学生们未来息息相关的事,自然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虽然很多人都并不打算走竞赛的路子,但这不妨碍他们关注一些厉害的种子选手。 就比如3班最近十分活跃的平民学霸——沈曜。 据说为了争抢他,负责带竞赛的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都快打起来了。 啧啧啧啧~真是喜闻乐见的一出大戏。 不过沈曜各科成绩都是优,无一偏科,哪怕是老师偶尔拿来测试他们的竞赛题,他也做得毫无压力,会被争抢也是理所当然的。 上一位有此殊荣的,好像还是学生会会长兰翊。 “诶,小栗子,那你以后是打算高考还是出国啊?”班里人之间的谈话,总绕不开这个。 毕竟,这是纠结他们高中三年的人生难题。 就跟普通高中的学生会互相探讨,以后想考什么大学、读哪个专业一样。 元黎本来没怎么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余光瞥见沈曜靠近了之后,他不知怎的忽然支棱了起来。 “我?”他抬高了声音,“我以后当然是跟着兰翊哥一起出国啦!” 正从后面经过的沈曜步伐一顿,不露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周围的同学没有察觉到异样,羡慕地“哇”了一声。 “你们是不是家里早就商量好了的?” 元黎正了正神色,“是的。” “那你们还参加高考吗?准备去哪个国家啊?” “呃……”元黎挠了挠头,有些拿不准,“这个……要看兰翊哥的意思,他说参加就参加,他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他说得自然,周围人却爆发出了揶揄的起哄声。 “天呐我真是酸死了!” “这是打算夫唱夫随啊?我们小栗子反正打定主意要跟着未婚夫跑了是吗?” “你也太乖了吧小黎,什么都听你兰翊哥的。” “忽然不知道该羡慕谁了。” “高中毕业你俩就结婚吧臭黎!” “对对,到时记得请我们喝喜酒。” “我要坐小孩儿那一桌……” 元黎囧囧有神,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结婚的事上面去了? 他没有接话,只是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沈曜刚才所在的位置。 沈曜此刻已经走远了,看上去并没有听到他们后头说的话。 至于元黎前头说的那句,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兰翊不仅家世出众,外形、才学、品性都相当出众,是学校公认的校园男神,在学校拥有相当一批仰慕者。 有关他的事,时刻都有人注意着。 元黎的话,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到了高二年级。 也传进了……晏冰的耳朵里。 听说兰翊高考完就会和元黎一起出国的消息,他呼吸一滞,手里的书都散落了。心骤然像被挖空了一块,被酸涩和苦意所覆盖。 这天,兰翊还是像往常一样找晏冰说话,却发现对方似乎对他爱搭不理,还有意避开。 兰翊疑惑不解,忍不住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小晏……” “放开我!”晏冰忽然激烈的反应,令想说点什么的兰翊怔住了。 他不知道晏冰的暴躁从而何来,“……怎么了,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晏冰呼吸急促,紧咬着牙根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毕业后打算出国?” 兰翊一愣,眼神忽然游移了起来,有几分无措。 晏冰逼红了眼眶,隐忍道:“你既然迟早都要走,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虽然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告白,可之前的种种,早已让两人有了默契。 有些事情不需要明说,彼此都早已心知肚明。 晏冰脾性格外烈,他无法忍受自己的感情被玩弄。 如果兰翊以后要出国,那他怎么办? 他算什么? 兰翊慌了神,拉住他的手臂急忙解释:“出国是以前两家人口头协商的,我那时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长辈们怎么说我就听着……但是认识你以后,我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我想和你一起参加高考,”他看着晏冰的眼睛,认真地道,“想和你去同一所大学,就算不能在同一所大学,也想和你在同一座城市。” 晏冰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这么说,你不会出国了?” 兰翊定了定神,语气坚定道:“我不会。” 晏冰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落定了下来。 16、豪门小少爷(十六) 和晏冰把话摊开之后,兰翊心里微微生出了迫切感,他开始急于想要摆脱身上的这桩婚约。 只要一天不解除婚约,他就一天无法和晏冰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在他看来,娃娃亲本来就是封建糟粕,两家长辈根本就不该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就做主订下婚约。 他应该有追寻真爱的自由,和自主选择未来伴侣的权利。 还有元黎,元黎也不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对元黎并不是那种感情,可元黎却一直都把他当作未婚夫,以他未婚妻的身份自居,这让兰翊无奈又尴尬。 不知道该如何向元黎说明,也不知该如何让元黎降低对他的依赖。 在他看来,元黎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他没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习惯了事事以他为准,习惯了跟随和依赖,如果这么贸然地告诉他,他并不想娶他,他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吧。 “这帮人真是的,过生日非得选在酒吧这种地方。兰翊哥,等下他们要是叫我喝酒,你可得帮我拦着啊。”听到元黎带着撒娇意味的嘟囔,兰翊原本打算应承的话却梗了梗。 话在舌尖打了个弯,说出来的却是:“我也不可能总在你身边,你得学会自己处理这种情况。” 元黎微微睁大了眼,绚烂的灯光落进一片迷茫中,令兰翊有些不敢直视。 “诶,翊哥,小黎,你们来了?” 两人进了二楼包间,里面已经坐满了一帮男男女女。 像元黎和兰翊这样的豪门继承人,身边肯定会有一个自己的小圈子,里面都是身份和他们差不多的人。 和这些少爷千金打好交道是很有必要的,就算不深交,平时的一些聚会什么的,也要给面子出席出席,偶尔联络一下感情。 兰翊在这帮人中仍然是很有威望的,刚来就被他们拉着畅聊了起来。 至于元黎,他还在想兰翊的那句话。 ……难道,真的是他太麻烦,让兰翊哥开始嫌弃了吗? “啧~我就知道,翊哥肯定又会带你这跟屁虫来。”听到这熟悉的欠揍声,元黎翻了个白眼。 “你管我呢,又不是你过生日,我也受到了邀请好不好。”接着,他又嗤了一声,“是你过生日我还不来呢。” 程丞瞪圆了眼睛:“是我过生日我才不会邀请你!你个跟屁虫!” “你说什么呢,你个扫把星!” “大眼怪!” “死塌鼻!” “矮冬瓜!” “白斩鸡!” 两人一人一句,用尽毕生所学词汇,将对方的缺点从里到外吐槽了一遍。而这一幕,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程丞是兰翊的表弟,不知道是不是性格原因,他跟元黎从小就不对付。 这两个性格都比较张扬霸道的小少爷,凑在一起总喜欢拼个输赢,大到学习外貌人缘娱乐,小到兰翊的偏爱,这两个人都要争。 一个是兰翊的表弟,一个是他的未婚妻,其他人都不敢插手他们的恩恩怨怨。 这种事,也就只有留给兰翊自己去头疼去。 一场骂战方休,两个人分散开各玩各的,又到了谁也不理谁的阶段。 侍应生进来送酒,红的、白的、黄的轮番上桌,看得元黎还未喝小脸就皱了起来。 ——这帮家伙也太能喝了一点吧。不怕把自己喝死么? “小元黎,你喝什么?”今日的寿星问,“要不要来点果酒?这是女生那边点的,据说味道很好,度数也不高。” 元黎摆了摆头,他对所有酒类都敬谢不敏。真不明白那么难喝的玩意儿,怎么有的人会那么爱喝。 正想说点什么,兰翊忽然出声道:“给他买瓶牛奶吧,他不爱喝酒。” 兰翊的话在这帮人中间很管用,寿星听了爽快道:“行,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乳糖不耐受实际也不喜欢喝奶的元黎:“……”算了算了,喝奶也挺好的,健康。 兰翊倒酒的间隙一抬眼,透过还未关的门缝,忽然看到了一晃而过的晏冰。 对方不住张望,像是误入了此地的迷途羔羊,脸上满是寻觅和好奇。 兰翊心一紧,站起身匆匆道了一句:“那个,我先出去一下。” 晏冰正在走廊漫无目的地瞎晃,手腕被攥住时他差点吓一跳。 “小晏,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到兰翊,晏冰的心落了下来,同时浮现出几分羞赧。 “我……” 其实他是偶然在街上看到了兰翊和元黎,鬼使神差之下就跟着进来了。 兰翊从他的表情看出了答案,调侃地问:“你是来找我的?” 晏冰双耳泛红,没有回答。 兰翊莫名心情很好,他攥紧了他的手:“酒吧人多,你一个人不安全,跟我来吧。” 他领着晏冰,进了原来那个包间。 看到兰翊领着一个陌生面孔进来,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晏冰在众人的注视下,莫名有些局促。 元黎看到晏冰,脑子一下就炸开了锅。他站起身怒气冲冲地质问:“兰翊哥,你为什么要把他带来?” “……”众人嗅到了大瓜的气息,纷纷安静如鸡,只有视线不断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 兰翊被质问,有些尴尬:“……只是恰好碰上了,我让他进来坐坐,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那他不会回家吗?他凭什么参加我们的聚会?”元黎盯着晏冰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敌视。 程丞内心哎哟一声,乐颠颠地站了起来:“元黎你这话瞧不起谁呢,我哥的朋友怎么就不能参加我们的聚会了?阿虎哥都没发话呢,是不是阿虎哥?” 阿虎就是今日的寿星,他看了看眼前的局势,有些不好发话。 兰翊这时候歉意地道:“抱歉啊阿虎,还没问过你的意思,你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他都这样说了,阿虎还能怎么说,当然是道:“没事儿,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带他一起玩呗。” “只是……”他小心地觑了元黎一眼,意思其实是让兰翊好好安抚一下对方。 可程丞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叉腰嘚瑟道:“听见了没有,你说了不算。” 元黎……元黎气得怒气翻涌,脑袋发蒙,他恨恨地冲了出去。 “小黎,小黎!” 兰翊拉人没拉住,赶紧追了上去。程丞像是闻到了肉腥味的鬣狗,兴奋地跟在了后头。 晏冰被留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感受到兰翊的朋友们都在暗中打量他,他咬紧下唇,尽量想要使身体放松,可脸还是一寸一寸地涨红了。 “小黎,等等,你要去哪儿?” “你放开我!” 两人跑到一楼,兰翊想把人抓住,却又被元黎给甩开了。 “你跟我说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家!我要告诉我爸妈,你们都欺负我!”小少爷委屈得眼泛泪花,实则只会说两句不痛不痒的气话。 他要是真的会告状,元家父母就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儿子受的委屈了。 “……你听我说,今天真的只是恰好遇上了。”兰翊头疼。 “你当我傻呢!放开!” 程丞眼冒精光,心里摇旗呐喊:打起来!打起来! 然而他才刚这么想,就见吧台边冒出一人,抬手就把兰翊的手给反擒了。 程丞:!!! 嘿!这是哪儿来的瘪三敢多管闲事,欺负到他表哥身上来了? 程丞气势汹汹地走进一看,结果发现,对方竟然是个苏破天际的大帅哥。 穿着黑衬衫,头发理得很短,露出干净利落的眉眼,右耳还戴着一枚黑色的耳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男性荷尔蒙,正是程丞喜欢的那款。 他一下子腿都软了,连自己叫什么都快忘了,哪里还记得什么表哥。 “哟,原来是兰会长,”沈曜神情玩味,似笑非笑地道,“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小流氓呢,对不住了啊。” 说这话时,他的手却始终紧紧地扣着兰翊的手,一直未松开。 兰翊强忍疼痛,盯着沈曜的视线实在说不上友好。 元黎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人,连自己糟糕透顶的心情都忘了。 沈曜……他怎么会在这儿? 兰翊被放开后,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曜微微一笑:“当然是来消费的了,难不成还是跟着你们进来的吗?” 兰翊一噎,总感觉他是在嘲讽什么。 “表哥表哥,你们认识啊?不介绍一下吗?”程丞不甘寂寞地凑了上来,眼睛一直在沈曜的身上滴溜儿打转。 认识?认识那就好办啊! 沈曜不用别人介绍,笑容得体地道:“你好,我叫沈曜。” 程丞心花怒放——沈曜?名字好听,声音也好听,真是极品。 “在这里碰上真是缘分,不如上我们包间一起坐坐吧。”程丞已是一副被美色所迷失了智的模样。 兰翊当即就出声反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程丞疑惑道。 兰翊看了沈曜一眼,他再怎么看不上对方,也总不好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 因此只是道:“今天是来给阿虎庆生的,没必要请一些不相干的人。” 一直没说话的元黎,好险没冷笑一声。这话刚刚在上面的时候,他怎么不说?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他伸手拉住了沈曜的手腕,冲兰翊抬起下巴:“你能带同学来,没道理我不能带吧?” 【小少爷终于黑化了。】558调侃道。 沈曜低头看了看他拉着自己的手,无声勾了勾唇。 “小黎……”兰翊眼神晦暗,“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元黎梗着脖子,没有回答,拉着沈曜径直绕过了他。 他改变主意了,他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程丞对元黎和沈曜之间的关系有些疑惑,见他表哥脸色难看,忍不住上前道:“哥,刚刚那帅哥跟元黎是什么关系啊?他不会……背着你给你戴绿帽子了吧?” 兰翊额角的青筋狠狠地跳了挑,“闭嘴。” “……”程丞难得被凶,默默地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楼上,沈曜挣开元黎的手,问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元黎有些头皮发麻。 认真说来,他现在是想要利用沈曜来跟兰翊较劲,这对沈曜似乎有些不公平。 元黎一面唾弃自己渣,一面又忍不住向他求助:“晏冰在里面,兰翊哥把他也带来了……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进去待一会,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待一会儿。” 沈曜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你是想利用我刺激你未婚夫,是吧?” “……”元黎面色涨得通红,细白的手指绕来绕去,快缠成了麻花。 他就是一时气性上来,想在兰翊面前扳回一城罢了。现在稍微恢复了理智,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你要是……要是不愿意,就算了。”这种事,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我现在要是走了,你一个人会很没面子吧?” 元黎倏地抬起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曜叹了口气:“没办法了,那就听你的吧。” 元黎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不防沈曜忽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谁让我说过,愿意做你的备胎呢?” “……”这话第一次听觉得荒谬,第二次听觉得气愤,现在再听……元黎只余面红耳赤。 “是这间吧?”沈曜推开门,偏头道:“不进去吗?” 元黎不敢吭声,默默地率先进了包间。 17、豪门小少爷(十七) “为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沈曜。他今天刚好也来这家酒吧玩,阿虎哥,你不介意我叫他一起吧?” 阿虎:“不……介、意……” 阿虎人已经傻了。 他目光瞥向后脚进来的兰翊,很好,脸色黢黑。 就是说,他为什么要今天生日? 元黎一改之前对兰翊的千依百顺,在他进来时还故意冷脸撇开视线,明显是对方才的事还有气。 “……” 本该已经离开的元黎不仅没有离开,还又带回一个大帅哥,包间的看客们已经麻了。 是怎的,要凑一桌麻将吗? 还有程丞这小骚零也很不正常,一个劲儿地往元黎带来的帅哥身边挤,眼睛珠子都快黏在对方身上了。 自兰翊将生面孔带回包间起,事情的态势似乎就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奔腾而去。 兰翊陪坐在晏冰的身侧,两人偶尔轻声低语,似乎关系很是熟稔。 可就在众人要对他俩的关系想入非非时,兰翊偶尔抬头望向元黎和大帅哥的眼里,又无声充满了杀气。 大帅哥跟元黎似乎也交情匪浅,光听他们的对话就知道—— “谁给你点的牛奶,你不是不爱喝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喝?” “你说呢?在你家住那么久,从来没见你喝过牛奶。你应该是有点乳糖不耐受吧?奶茶和咖啡也不能喝,给你要杯可乐加冰?” “……你想点就点啊。” 嘶~~~信息量颇大呀! 这是他们不花钱就能听的吗? 还有这牛奶,他们记得好像就是……扭头再看兰翊,只见他面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黑,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他不知道元黎乳糖不耐受吗? 这就叫人尴尬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都不知道,人家才认识不久的同学反而知道。 是谁面上无光,他们不敢说。 局面本来就很尴尬了,偏偏程丞这小妖精还嫌不够乱,还要再横插一脚。 “帅哥,你会玩骰子吗?我们来比一比,输了的就喝酒好不好?” “哎呀~我怎么又输了?帅哥你不会耍诈了吧?” 元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程丞你说话正常点好不好!” “你管我的闲事干嘛,我在跟帅哥说话,你不会不听啊?” “人是我带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现在是没有,不过说不定很快就有了~” “你!你厚颜无耻!” “你装腔作势!” “你卑鄙下流!” “你阴险虚伪!” “死绿茶!” “白莲花!” …… 又一轮小学生骂战之后,元黎躺倒在沙发上生闷气,而沈曜则跟着几个人玩飞镖去了。 程丞自然是紧随其后,时不时就拍几句马屁:“哇~你好厉害!” “曜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可以教教我吗?” 元黎看不过眼,一转头—— “兰翊,你少喝点。” “没事,我酒量还可以。” “一会儿我要是输了,我自己喝。” “你确定你可以?” “瞧不起谁呢?” 这边打情骂俏,那边酒酣耳热。 元黎:“……”生气,生大气! 他要是只河豚的话,现在就该把自己气炸了! 酿了五十年的老陈醋,都没有他此刻的心酸。 “诶诶?元黎,你喝的那是酒!” 元黎横过去一眼,“我知道是酒,我就要喝。” “……”对面当即不说话了。行行行,你喝你喝,都你的。 元黎愤愤地开了瓶酒,也不管是红的、白的还是黄的,什么度数,直接往杯子里倒。 他心里发狠地想,他要把自己喝死! 然而一口下去,他就辣得吐了吐舌头,白皙的脸颊被逼出了一层靡丽的姝色。 正在玩飞镖的沈曜,和正与人拼酒的兰翊,不经意间瞥到这一幕,都禁不住呆了。 元黎从来不喝酒,他们都不知道他喝醉后会是这副模样。 像只饱满多汁的水蜜桃,脸粉嫩得让人想咬一口。神情也是温和无害,轻蹙的眉尖惹人心怜。 两道视线牢牢地锁定在元黎的脸上,舍不得挪开。 而元黎一无所知,抱着肚子晕晕乎乎地休息去了。 “兰翊,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叫兰翊出来的正是阿虎,他本名叫田虎,是这帮人里年龄最大、性格最沉稳的那个。 叫兰翊出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因为他看出了兰翊和元黎之间的问题,想找他好好聊聊。 “今天的事呀,是你做得不对。”田虎叹息道。 “小黎才是你的未婚妻,你为了一个外人惹他生气,把他置于何地?” 兰翊想说什么,却被田虎制止:“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把你当兄弟才多这几句嘴的。” “你俩也算我看着一路长大的,情分应该非同一般,更何况你们之间还有婚约,小黎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他对你的心意,我们这些玩得好的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虽然性格有点毛毛躁躁,但是善良、单纯,而且家世跟你也相配。除了小黎,我想不到还有谁更适合你。” “……”兰翊捏紧拳,闷声不吭。 田虎继续道:“我是不知道那个晏冰什么来路,今天小黎也在,可你就只顾着那个晏冰。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妥不妥?” “你看看小黎,都把自己灌醉了。你几时看到他这样过?” 想起元黎那醉醺醺的模样,兰翊确实心软了一瞬。 田虎摇摇头,拍着他的肩膀道:“等会儿玩游戏,你看我眼色行事。我给你和元黎创造机会,你俩赶紧和好,听到没有?” 兰翊:“???” “你那什么眼神,兄弟还能害你不成?听我句劝,对小黎好一点,像我们这样的人,能在这个圈子里找到一份真心难能可贵,你可不要后悔。” 言尽于此,其他的他也不好多说了,只希望好兄弟能够听明白吧。 回到包间时,沈曜已经坐回了元黎的身旁。元黎此刻看着清醒了点,正不停地灌茶水。 “傻不傻,兰翊在那儿沾花惹草,你就只知道在这儿喝闷酒?”沈曜懒懒地道。 元黎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沈曜很想捏一捏小少爷那粉粉的腮帮,“就会跟我横,你是兰翊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凭什么让晏冰坐他身边啊?我要是你,就上去宣示主权,让他们知道厉害。” 元黎嘴角耷拉下来,心情沮丧地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他怕他这种时候凑上去,只是自取其辱。 沈曜看了他半天,忽然道:“不如我去套兰翊的麻袋,帮你把他教训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朝三暮四。” 元黎瞪大眼睛,一时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认真的。 “还有那个晏冰,”沈曜唇角微勾,“我去吓唬吓唬他,要是再敢纠缠兰翊,我就把他挂到网上,让他社死,给他家门口泼油漆,叫他妈妈来教训他。” 元黎:“……” “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沈曜挑了挑眉,“我很认真,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呃,倒也不用这样…… “这种事情都是违法的,你别说傻话了。”元黎呐呐地说着,脸有些发红。 沈曜看着小少爷脸上的表情哑然失笑,太乖了,小少爷内心果然是善良柔软的,一点点伤害别人的事都不愿做。 元黎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好半晌才嘀咕道:“再说他们俩可能真的只是好朋友。” 沈曜闻言,嘴角落了下去。 他还是不相信兰翊会真的违背婚约,心里仍对他抱有一丝期望。 不过目前这状况,确实让人迷糊。主角攻和主角受还属于暧昧阶段,要等主角攻开始站起来反抗家族,他俩才会有实质进展。 而且,虽然同个班级的同学都看出兰翊对晏冰有几分特殊,但兰翊从未开口承认过,他对晏冰的感情。 他甚至都没有跟元黎说过,自己并不想娶他。 元黎属于是察觉到了什么,一个人在患得患失、不愿看清事实的阶段。 沈曜轻闭了闭眼,想到这些难得有一丝烦躁。 “兰翊”这个名字浮现在他心头,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真想直接解决掉他算了。 系统察觉到他危险的想法,有些惊恐地道:【宿主,杀人是犯法的,你可不能乱来啊!】 沈曜失笑:【你怎么也跟小少爷一样天真?我当然不会这么傻,为了一个兰翊还不值得。】 【真、真的吗?】 【当然,我前世……】说前世有点奇怪,不过对他来说那的的确确是前世了,【我前世可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好、好吧。】不早说,吓死统了…… “各位各位,我们来玩游戏吧?”田虎拿出一副扑克牌,指了指众人,“国王游戏应该都会吧?” “来啊来啊,正愁玩得太素了,没点刺激的了。” “你小子。”田虎笑骂道。 寿星发话,众人还是很给面子的。一说要玩游戏,都围拢了过来。 田虎按照参加的人数,抽出一列数字牌,再抽出一张鬼牌。摸到鬼牌的人,就可以随机指挥抽中某张序号牌的人做任何事。 这些少爷小姐玩起游戏来,还挺豁得出去的,鬼点子也多,什么脸贴脸唱完一首歌,什么一人撑在另一人身上做俯卧撑,都是小case。 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倒霉的不是自己”的信念,抽中鬼牌的人都会尽其所能地搞事,气氛逐渐被炒热。 中间元黎抽中了鬼牌,他不知道该让别人做什么,说了个不出格的:“那就……4号和5号抱一个。” 沈曜:“我是4号。” 元黎:“……” 程丞发现5号就在自己旁边,立马威胁那人跟自己换了牌。随后他笑嘻嘻地扬手道:“我是5号~” 元黎;“???” 元黎表情跟便秘一样,恨不得把自己刚吐出来的话再吃回去,悔得肠子都青了。 沈曜轻笑了一声,似乎对这事并不怎么抗拒:“那就抱一个吧。” 元黎当即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不敢相信沈曜竟然真的要抱。 这人怎么回事,这么随便的吗? 沈曜看着元黎的表情,凑近一点低声道:“这不是你说的吗?” 元黎一怔,忽然想起沈曜之前说的那句——“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还不等他多想,程丞已经张开手准备好了,语气欢快地道:“来吧曜哥!” 眼见两人就要在自己面前抱上,元黎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分开两人。 “等等!我改变主意了!4号和5号不用抱了,改成一人喝一杯酒。” 差点就要上手的程丞顿时气恼:“什么呀,哪有临时改变主意的,这根本就不符合游戏规则。” 元黎瞪着眼不甘示弱:“你都能换牌,我为什么不能改口?少废话,我是国王,我说了算!” 临时改口,确实有点惹人怀疑。 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元黎强装镇定地补上一句:“我才不会让你如意呢!” 什么?! 程丞果然以为他是针对自己,气得够呛。 “元黎你这个混蛋!故意和我过不去,我讨厌死你了!” 这话对元黎不痛不痒,他根本不在乎程丞讨不讨厌他,反正他们一直相看两厌。 “少废话,快喝酒。” 程丞气急:“表哥,阿虎哥,你们怎么说?”他开始寻求外援。 “呃……”田虎尴尬地看了看兰翊,见他沉着脸不吭声,又去看沈曜,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又去看元黎,最后决定先息事宁人:“这局你俩都有犯规的地方,程丞你换牌在先,这次就先听小黎的吧。但是下一局,所有人都要严格遵守游戏规则,不可以随意更改了。” 听到田虎这么说,程丞只能就这么算了。他气哼哼地喝了酒,屁股在沙发上扭来扭去。 沈曜喝了酒,眼睛又去盯着元黎瞧。 他的瞳孔向来深邃,好像能把人吸入其中似的,元黎被他看得不自在,色厉内荏道:“看我干什么,看牌!” 沈曜轻笑了笑,心情甚好地放过了他。 元黎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心想笑什么笑啊,爷又不是为了你。 牌又全部回到了田虎手上,这次他冲兰翊使了个眼神,然后才开始发牌。 “?”兰翊好像接收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接收到。 他根本不知道好兄弟打算干什么,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沈曜一直注意着牌,当他看到田虎打乱了顺序发牌,并把鬼王那张留给了自己,就猜到了他打算做点什么。 众人拿到牌之后各自翻开,田虎果然拿到了鬼王。 他大掌搓了搓,状似沉吟了一番,然后才道:“1号和7号,两个人亲一个。” 国王游戏的刺激之处就在这儿,在不知道谁拿了几号牌的时候,随机一对组合简直像开盲盒一样。 很快就有人跟着起哄:“1号和7号,谁和谁?是你吗?” “不是我。” 沈曜目光闪了闪,1号是兰翊,7号是元黎。现在可以确定了,这傻大个是故意的。 兰翊在听到田虎的话后就明白自己被坑了,7号不用说,用脚指头猜都能猜到,一定是元黎。 他顿时向田虎投去灼热的目光,可田虎还在对他挤眉弄眼的,似乎在暗示他把握机会。 兰翊:“……” 元黎并不知道这是田虎故意设计的,也不知道另一个被抽中的是谁,他只是听到自己被抽中,眼睛睁得溜圆,浑身都僵硬了。 他的表情真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不对,程丞当即幸灾乐祸道:“怎么,你中了?” “我看看,”他眼明手快地将元黎的牌抢了过来,随后兴奋地大声宣布:“元黎是7号!” 田虎嘴角挂上一抹不明显的弧度,深藏功与名。 “7号,那1号是谁?” 此时已经有大部分的人都露出了手里的牌,却还没有找到1号。 沈曜扔了手里的牌,淡淡道:“不是我。” 晏冰也放下手中的牌,陈述道:“也不是我。” 众人看来看去,最后看到兰翊脸上。兰翊黑着脸沉声道:“是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吃瓜群众是欢呼,晏冰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元黎目瞪口呆,沈曜早有预料。 田虎顺势喊道:“亲一个!亲一个!” 对名正言顺的真情侣,狐朋狗友们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跟着田虎大声起哄道:“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兰翊被架到了火上烤,脸色已经难看到要滴出墨了。 元黎一脸无措,心情紧张之余,他竟鬼使神差地看了沈曜一眼。 沈曜还是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晏冰听着耳边刺耳的起哄声,呼吸渐渐急促,像是溺水之人慢慢被水面淹没,胸口泛上一阵挤压的酸痛。 他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些人眼里,兰翊跟元黎才是名副其实的一对。 而他,就只是一个外人而已,是多余的。 心中冒出这样的念头,晏冰再也待不下去,起身忽然冲出了门。 “小晏!” 兰翊发出一声急切的呼喊,想也不想地跟着追了出去。 空气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愣住了。 田虎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发展。 元黎呆坐半晌,忽然攥紧拳头,也跟着追了出去。 众人还在傻眼,沈曜忽然起身,冲田虎道:“谢谢你今天的招待,祝你生日快乐,先走一步。” “……哦。”田虎呆呆地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开。 剩下的人都炸开了锅,咋回事啊这? 18、豪门小少爷(十八) 如果说,以前还能为兰翊和晏冰的关系寻找别的解释,那今天晏冰夺门而出,兰翊追着他消失,就再也没有办法让元黎自欺欺人了。 这种情况,哪怕是不了解他们俩的田虎等人,都能看出他俩有问题。 元黎莫名有种预感,自己一直以来逃避的问题,或许会在今日得到一个答案。 他心怦怦直跳,在酒吧的各个角落搜寻着两人的身影。 终于,在他追到门口时,他看到了快要融进树影后的两道身影。 他们正旁若无人地拥吻,身形密不可分。 一股钝痛狠狠地袭向心脏,眼前的遮羞布被人用力地扯下,他浑身颤抖,像被人剥光了扔在大街上一样,羞愤得几欲去死。 一只大掌忽然轻柔地盖在了他眼睛上,紧接着是沈曜高大的躯体,替他挡住了那不堪的一幕。 元黎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控制力,情绪全面崩盘,泪眼滂沱。 他无声抽泣着,连哭都有些使不上劲,喝了酒的头昏昏沉沉的,身体绵软无力,好像下一秒就会一头栽倒。 沈曜拉住了他的手,还没使力,他人就倒了下来,下巴磕在沈曜的肩膀上,伤心欲绝。 “我不明白……我们有婚约的啊。他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同意娶我?”他声音沙哑,像是砂纸刮过,弱弱的带着点迷茫。 沈曜低垂着眸,没有说话。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都比不上他跟晏冰吗?”元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鼻尖滴落,打湿了沈曜的肩膀。 怀里人纤细瘦弱,似是承受不住这过大的打击,不时地轻颤着,脆弱又可怜。 沈曜拢着暖烘烘的一小团,竟有些诡异地享受这人的无助。 因为这种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被全心依赖着的——尽管这或许不是对方的本意。 他感觉自己多少有点毛病,竟然很喜欢一颗心被剥开的样子,即使那炙热滚烫的跳动和伤心欲绝的悲痛不是为了他,但是却令他着迷,渴望据为己有。 恋爱脑爱对了人就没有错——这是句真理。 沈曜不讨厌元黎对感情的执着,也不讨厌他在兰翊和自己之间的犹疑。 爱情本该就是慎重的,像元黎这样的人,要爱就会用尽全力去爱。 他可以有一个慢慢认清自己感情的过程。 沈曜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他只能说,他一定会比兰翊更懂得珍惜这颗真心。 “别哭了,”沈曜轻柔地吻去了他的眼泪,低声沙哑地道:“不值得为这种人掉眼泪。” “在我眼里,你比别人好上千倍万倍。你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所以不要哭,忘了他吧。” 元黎的恋爱脑,他很喜欢,所以……来喜欢他吧。 像献祭那样,为他奉上那颗真心,来填满他空荡的内心世界。 元黎睁开朦胧的泪眼,皱眉委屈地看着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曜一怔,“为什么?” “跟程丞玩,不理我。别人叫你抱你就抱,一点原则都没有。”元黎喝下去的酒精本来就没有完全被挥发掉,现在情绪一上头,他好像又开始犯晕了。 他觉得自己委屈死了,一个两个都是渣男,没有一个人真心喜欢他。 要是喜欢他,眼睛里就应该只有他。 沈曜失笑,这种时候不需要辩解,直接认错就是了。 “对不起,我的错,我保证以后都绝对不会再看别人一眼了,我只对你好,好不好?” “谁稀罕啊……” 【宿主……】系统犹豫着这样的气氛要不要插话,但它真的很想问:【你不是说放弃小少爷了吗?】 【男人的话你也信?】沈曜面不改色心不跳。 558:【……】真是叫人无话可说的回答。 它忽然冒出了另一个猜测:【其实你根本就没打算要放弃吧?】 沈曜挑眉:【不错,你现在开始有点了解我了。】 558:【……】它是间谍吗,不良宿主连它都一起忽悠。 人与系统之间基本的信任呢? 【对了,】系统忽然想起一件事,【宿主,你这算不算是为爱当三啊?】 沈曜一顿,嗓音温柔和煦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558:【……】好嘞。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玩是玩不下去了。沈曜叫了辆车,把元黎送回元家。 路上,元黎一直呆呆地望着窗外,像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 沈曜知道他现在的内心正在经受着一个巨大的崩塌和重建过程,没有什么比亲眼目睹未婚夫和别人接吻还要更令人心碎的事。 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放得下就放得下的。 “元黎,”到了元家,沈曜跟着下了车,严肃地叫住了他,“我知道你和兰翊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但是有些错,是不值得被原谅的。” “不要因为爱一个人,就丢失了自我。没了兰翊,你还是你,这世界上还是有许多值得你去期待的事。” “你可以不选我,也可以不选任何人,但是不要再给兰翊第二次伤害你的机会了。” “他可能是一个好哥哥,但不是一个好恋人。” 只有在这时,沈曜才会承认自己心里没底。他还是怕自己的干预敌不过元黎的一腔痴情,他还没来得及让元黎爱上他。 虽然,他认为小少爷应该有自己的骄傲。 可同时他也清楚,这人心软得很。 万一又被兰翊骗回去当备胎,沈曜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保持平常心。 元黎始终背对着他没有说话,听完他所说的,就沉默地进了家门。 【唉……】系统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还好我是ai。】 沈曜沉默半晌,【当人也有当人的好处。】 回到宿舍之后,沈曜打开了电脑,把手机拍的照片传送了上去。 照片中赫然就是紧密相拥的兰翊和晏冰,经屏幕放大后,能把他两人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 【拍得挺好的。】系统点评了一句。 【你说他们怎么就亲上了?】眼见这两人一前一后地冲出去,还以为会有场世纪大争吵,结果一转眼他们就抱在了一起,这转折快得它都跟不上。 沈曜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互相吸引的两个人,情难自禁。】 系统懂了:【就像你总占元黎小少爷便宜那样么?】 【当然,】沈曜理直气壮道,【他要是不知道自己对我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又怎么能感受得到我是真心喜欢他?】 【嘶……】这强盗逻辑令系统数据错乱,【可是宿主,经我分析,只有流氓的行径才与您的行为相统一。】 沈曜微笑:【闭嘴。】 558:【……】又凶系统。 【可是宿主,你拍这照片干嘛呀?】 【当然是给兰翊准备一份大礼。】沈曜冷笑。 他可一直没忘对方逼着元黎把他赶出元家的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系统打了个哆嗦,宿主又要开始使坏了,按照惯例,主角攻要倒大霉了。 【搞定。】 系统追踪了一下,发现:【宿主,你把照片匿名发给了元黎的父母??】 沈曜挑了挑眉:【他们有权知道这件事。】 在原来的世界中,兰翊和晏冰暗生情愫,越来越视婚约于无物。元黎虽然发现了这一切,却始终一个人独自承受着,没有告诉父母。 从元家父母最后拼着散尽家财也要拉着兰家一起同归于尽的结局来看,他们是真心疼爱元黎的,并不是为了利益而逼着儿子商业联姻。 他们一年到头经常在海外奔波,对儿子受的委屈前期知之甚少。 元黎看上去是个手指破了道小口子都要嚷嚷得天下皆知的性子,实际上最是隐忍不过。 他一直都在给兰翊留体面,头顶绿得都要发光了,也还是在期待兰翊那一丝丝回心转意的可能。 可兰翊,只是让他成了全校的笑柄。 兰翊自己不满意婚事又不敢真的豁出去,还想占着元黎未婚夫的名头背着双方父母给元黎戴绿帽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自己酿的苦果就要自己承受,这回让双方父母都好好看看这副渣男嘴脸。 不然他们都不知道,原来他私底下根本就没把这门婚约当回事呢。 元泓和黎曼看到那张照片时的震惊自不用说,他们首先就想查照片是谁寄的,可无论他们怎么查,都查不到照片的来源。 同时,经查证,照片也并非是p的。 此刻要紧的事都先往旁边放一放,元泓和黎曼匆匆赶回了家。 “先生、太太,欢迎回家。” “李管家,”黎曼顾不得许多,急忙问:“小黎呢?” “少爷……”李管家看了眼楼上,“少爷回来的时候好像心情不太好,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 他看了看两人的表情,询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元泓和黎曼脸色很不好,黎曼道:“我去看看小黎。” 元泓点了点头,犹豫了下,叮嘱道:“先别问,旁敲侧击一下,看看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黎曼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上楼之后,黎曼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宝贝~你在吗?” 门里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黎曼想了想,又喊了一声:“妈妈进来咯?” 她打开门走进去,元黎正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听见她进门就将被子拉高罩住了自己。 “你进来干什么呀?” “宝贝……”黎曼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上前拉下被子一看,元黎正趴在被窝里默默流泪,俩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黎曼心里顿时一疼,柔声哄道:“怎么了宝贝,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妈妈,妈妈为你做主。” “没谁。”元黎扯住被子,又把自己埋了起来。 黎曼有些生气:“是兰翊吧?是不是这小子伤害了你?我现在就去兰家抽他一顿,敢让我儿子伤心,活得不耐烦了他!” “……”元黎默默转过头,有些迷惑:“你怎么知道是他?” 黎曼见他终于肯回过头了,赶紧从他嘴里套话:“儿子你就老实跟妈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都会为你做主的。” 元黎有些沉默,这种事,叫他如何跟别人开口? 光是想一想,他都感觉自己像被人打了耳光似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儿子~”见他不说话,黎曼有些着急。她其实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但她还是想听元黎亲口说。 一来她不确定元黎知道多少,二来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到这份上了,难道他还想为兰翊保密吗? “有什么事情和爸妈都不能说的?你别一遇到不开心的事就一个人躲起来,爸爸妈妈虽然经常不在家,可是都很关心你啊。只要你不开心,随时都可以找我们倾诉。” “爸爸妈妈在外面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你能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长大吗?你有什么心事,一定要跟爸爸妈妈说,你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面前的人毕竟是自己最亲最爱的妈妈,元黎支撑了一下,很快就撑不住了,眼泪双流:“妈……” “诶诶,妈妈在呢。怎么了宝贝?”黎曼赶紧应下,用眼神鼓励元黎继续说。 元黎仔细一想,发现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家里迟早都会知道。 他吸了吸鼻子:“兰翊哥……兰翊哥他喜欢上别人了。” 黎曼听到这话,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感。 她内心愤怒,恨得咬牙,却没有在元黎面前表现出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 “……”元黎震惊抬头,“你怎么好像不是很惊讶啊?” 黎曼默了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元黎真相:“……其实,妈妈一早就看出来,兰翊那孩子对你不是那种感情了。” 一个人对某件事是不是存在抗拒,其实有迹可循的。 黎曼希望兰翊能对自己的宝贝好,言语之间多有叮咛,可兰翊的回答却是——他把元黎当亲弟弟一样疼爱。 若是心里喜欢一个人,会这样说吗?就算喜欢,肯定也没有那么喜欢。 但是她却是知道,自己儿子很喜欢兰翊,所以她也无可奈何,只能把年轻人的事留给年轻人自己去解决。 现在这种结果,她虽然意外,但又好像没那么意外。 但是失望和恼怒,还是不少的。她们家元黎到底占了个婚约,兰翊这么做,把他、把元家置于何地? 黎曼不惧上兰家讨要说法,她只是害怕元黎心里仍然舍不得兰翊。 元黎听到这里,心沉了沉,他没想到自己的妈妈早就看出来了。原来兰翊的不爱,真的有这么明显啊。 其实他很意外,自己刚刚能那么平静地说出这件事。 或许,他的心中也早有预感了。 不被在意的人,注定会被抛弃。 “儿子,你知道爸爸妈妈很爱你吧?”黎曼犹豫地将手搭在元黎的肩上,“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我知道,”元黎胡乱地点点头,“我不难过,我只是需要时间。” 他不是放不下,他只是需要时间…… 听到他这样说了,黎曼便不再多言。 她很清楚儿子的心情,是该给他一点私人空间,让他好好整理心情,不能逼得太紧。 “好,你慢慢想,妈妈等你想清楚。” 19、豪门小少爷(十九) 这一晚,元黎一直睁着眼直到天明。 失望、伤心、难过皆有之,更深的是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 任谁长时间一直所坚持的事忽然遭到了颠覆,都会无法避免地陷入迷茫当中。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兰翊哥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是啊,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听兰翊哥说过喜欢他,但是以前他想着他们有婚约在,兰翊哥肯定多少对他还是有点喜欢在的。 难道这种想法,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的自作多情? 那、那如果兰翊哥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一直以来他是怎么在心里看待这门婚约、怎么看他的? 元黎想到深处心脏又痛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珍视的感情,对另一方来说或许是种累赘。 无论如何,他想当面问清楚。就算得到的回答会很残酷,他也想给自己这么多年的喜欢做一个交代。 所以,即使醉了酒又一整晚没睡,元黎还是坚持着去上课了。 这天的学校并不平静。 虽然沈曜只是把照片发给了元父元母,但是兰翊和晏冰的事,还是被人匿名爆上了学校论坛。 沈曜也不稀奇,做为一本豪门狗血虐恋小说,主角身边的是非就没少过。陷害、打压、阴谋、欺凌、阻挠、看轻,时时都围绕着主角。别管是谁爆的,这都是基操。 论坛直接炸了,短时间内就跟帖上千条,说什么的都有。 虽然帖子很快就被封了,但有关学生会会长兰翊和同班同学晏冰的“私情”,还是被传得沸沸扬扬。 元黎和兰翊从小就订了亲,这是全校皆知的事儿。可兰翊现在却突然和别人不清不楚,这不是“私情”是什么? 但是很奇怪的是,脚踏两条船的明明是兰翊,被人议论得最多的却是元黎和晏冰。 豪门里的阴私事不少,这所私立贵族学校的富家少爷和富家千金们,其实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对兰翊,众人最多就是失望于男神跌落神坛,情绪过激的骂几句渣男。 但对元黎,却存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看热闹的心态。好像在这场风波里,损失最重的就是元黎。所以元黎一出现,大家都会对他行注目礼。说不上是同情还是别的。 有时这种无声胜有声的异样眼光,比言语更让人难受。 至少元黎一路走来,就感觉自己没穿衣服被人围观似的。 而对晏冰,众人的态度就更加不客气了。 有站在道德层面抨击的,有出于个人私心嫉妒的,还有事不关己单纯不耻的。 无非就是因为晏冰身份太低,大家都觉得他配不上兰翊。 说他心机的、清高的、自私的、无耻的,什么的都有。 晏冰在洗脸池疯狂地往脸上浇水,似乎用这种方式就能将情绪冷却。 他个性向来要强,对那些难听的人言人语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愿表露出脆弱而已。 况且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兰翊的婚约是家里给他定的,他本人从未喜欢过元黎,只是把他当弟弟。 晏冰知道他出生在那种家庭有他自己不得已的苦衷,虽然含着金汤匙出生,可是却连自己的婚事都没有办法决定。 那些有钱人,似乎都认为结婚对象的家世门第一定要匹配,有没有感情不重要。 来到这所学校之后,尽管遭受了很多歧视,但晏冰从来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 他不认为自己的家世配不上兰翊,他把自己放在一个与兰翊平等的位置上,能让他们在一起的,只有彼此相爱这一条原因,而能让他们分开的,也只有彼此不爱了这一个理由。 至于其他的什么家世门第、他人偏见、世俗阻挠,他都不在乎。 他只要知道,自己无愧于心。 “昨天那球赛你们看了没有……啊!” 晏冰转身时,意外和一人肩膀相撞。 那人看了看他,当即吼道:“没长眼睛啊?” 晏冰冷着脸,直勾勾地看着他没说话。 “诶诶诶,算了算了。”同行一人拉了拉那人,还拿隐含深意的眼神瞅了晏冰一眼。 一行人就此离开,但是嘀嘀咕咕的议论声还是传进了晏冰的耳朵里。 “他是怎么做到当三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真不要脸,全世界都知道元黎才是兰翊的未婚妻,他还去勾搭兰翊。” “嘘~别理他,人家有会长保护,我们可惹不起。” 晏冰默默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但是没一会儿,他又若无其事地打算离开。 只是在抬腿时,却意外在墙边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在这儿看到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沈曜倚靠在墙上,不知在那儿待了多久。这里分明是高二年级的教学楼,他出现在这儿确实挺突兀的。 而且还站在这里不动,看上去就像是专门等着他的。 “晏冰学长。”沈曜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我是来找你的。” “有什么事?” “晏冰学长和兰翊学长的事,现在全学校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沈曜将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踱了过去,在晏冰的面前站定。 “晏冰学长不觉得,自己欠元黎一个道歉吗?” 晏冰本是皱着眉,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听到这话他错愕了一瞬。 “……道歉?” “是啊,”沈曜慢条斯理地道,“你抢走了人家的未婚夫,难道不该向他道个歉吗?” “不是我抢走兰翊……” “你是想说兰翊不是你抢走的,是他本来就不属于元黎,对吧?”沈曜打断他道。 晏冰被抢了话头,一时哑口。 沈曜笑了笑,继续揣摩着他的心思:“你觉得兰翊和元黎之间空有婚约,没有感情,在一起本就是错误的。而你和兰翊真心相爱,你们的相恋顺理成章,没有违背任何道德,是吗?” 晏冰皱了皱眉,他听出这人语气不善,不想多做争辩,当即就想离开,却被沈曜一把扣住了手臂,无法动弹。 沈曜抬眼,目光难掩锐利:“你觉得你的真爱很高贵,那难道元黎的感情就很廉价吗?” “……”晏冰心头忽然被这句话击中,一时怔住。 “兰翊是他付出了十几年感情的人,在你没出现之前,不管兰翊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他最亲近、最有可能娶的人就是他。他对兰翊的感情,并不比你少。而你的一句真心相爱就抹杀掉了他十几年的感情,让他彻彻底底成了一个笑话。” “他牺牲了这么多,要份尊重不过分吧?可你和兰翊尊重他了吗?在他和兰翊还有婚约的时候,你们两个走到了一起,有想过他该如何自处吗?” “你是怎么做到,到了现在还对他毫无愧疚的?”沈曜放开他的手,说完后就转身离去。 晏冰却一直陷入怔愣中,观念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一直以来,他因为元黎对他毫不遮掩的敌意而反感他,所以从未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过。 因为兰翊的心里并不承认这门婚约,所以他认为沾沾自喜、以未婚妻身份自居的元黎很可笑。 至于抢夺他的幸福这一说法,那就更不成立了。没有他,他们两个也不会走到一起。 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怎么能结婚? 但是他忘了,元黎喜欢兰翊,很喜欢。 他的感情,也应当很宝贵,并不应该被轻视。 但他潜意识里一直默认两人终会解除婚约,所以对自己与兰翊相恋的事,他没有愧对元黎的想法。 而且一开始,不是他先对兰翊有好感的,他更想远离兰翊这样的人,少惹些是非。 是兰翊频频靠近他,惹来元黎的吃醋嫉妒,然后就开始针对他。 那个时候,晏冰是真觉得自己无辜。 他想,元黎凭什么在他面前这么高傲?凭什么欺负他?就凭他家世好有优越感吗? 他越是这样耀武扬威,自己越是不能屈服。 他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的,和兰翊有什么好避嫌的? 他一直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但刚刚被沈曜这么一问,他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真的无愧吗? * 元黎一整天都如坐针毡,他给兰翊发了信息,约他出来见一面,但兰翊始终没回。 他不知道兰翊在忙什么,这种时候,那么多人都盯着,他也不敢直接去高二教学楼找他。 直到下午,胡珊突然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告诉他:“小栗子,兰翊学长跟别人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元黎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满脸不可置信。 兰翊哥……跟人打架? 他匆匆忙跑到高二的教学楼,看到兰翊班里的同学都站在外面不敢进去。而门里面传来了桌椅被撞倒的声音,还有晏冰在大声呼喊。 “有人去叫老师了吗?怎么还不来啊?” “老师来又有什么用,打架的可是兰翊跟陈浩啊。” “老师都躲在办公室不敢出来,死心吧你们。” “借过……借过……”元黎匆忙拨开人堆,从门外挤进了门里。 “兰翊住手!” 晏冰拦在兰翊的面前,这才制止了他疯狂的举动。 “不要再打了……” 晏冰脸上已经现出了无力。 因为他们的争斗,整个班级已经凌乱不堪了,报废了不少桌椅。 两个人多多少少都见了血,看起来就像是不要命了一般。 而这,一切都起源于吃醋。 陈浩喜欢晏冰,得知晏冰和兰翊的事醋意大发,险些强吻晏冰,却又正好被兰翊撞见,两人立马就打起来了。 两人都是家世显赫的豪门继承人,除了晏冰以外谁也不敢拦。甚至还自觉地腾出了战场,任他们自由发挥。 兰翊双眼发红,将手里拎的凳子扔了,喘着气抓起晏冰的手,大步朝门外走去。 元黎怔怔地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兰翊牵着晏冰,在大庭广众之下,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地擦身而过。 经过时,只有晏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晏冰很少正视元黎,这是第一次,他看懂了元黎的心碎。 门外围拢的人群自觉散开,给兰翊和晏冰让出了一条道路。待人走掉之后,他们又默默地把目光投向了教室里的元黎。 现场还是一片寂静。 元黎看着被打得嘴角流血、倒在地上的陈浩,忽然觉得自己虽然站着,但好像比他更狼狈。 他原本是想要找兰翊亲自问一问的,但现在好像什么都不需要问了。 他忽然想起沈曜当初对他说过——兰翊的心里没有你。 现在看来,他是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 …… 沈曜站在楼梯旁,见到兰翊牵着晏冰走过来,他不禁嘲讽地笑了一声,对兰翊道:“你还真是没把他当回事啊。” 学校正是他和晏冰的绯闻甚嚣尘上的时候,可他却完全无视了自己未婚妻的存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晏冰给带走了。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一点体面都没给元黎留。 已经气昏了头的兰翊根本就没听懂他这句话,他今天受的气已经够够的了,没有心情再理会任何人。 因此他只是冷冷地横了沈曜一眼,带着晏冰往楼下走去。 晏冰却转身回望向沈曜。 从下往上看,沈曜的身形十分高大,他视线微微朝下,有种睥睨之感,漆黑的双眸像是洞悉了一切一般。 晏冰忽然不敢再看。 到了楼下,晏冰忽然甩开了兰翊的手。 兰翊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晏冰咬着唇,内心在剧烈挣扎。他一向都很能抗压,但他到底也只是一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少年而已,再能抗压也有限。 昨天到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他不断被抛起又重重落下,心绪经历了很大的起伏。 他开始怀疑这一切都对不对,是不是他跟兰翊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 跟兰翊在一起,真的太心神俱疲了。不但要面对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眼光,还要背上道德的枷锁,麻烦源源不断地找上门。 晏冰最开始就只是想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三年而已。 现在的一切,似乎都跟他当初计划的背道而驰。 冲动之下,他狠心对兰翊道:“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兰翊一怔,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兰翊抬起头,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朦胧水光,他失控地大声道:“我说我们还是算了!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要强行凑在一起?这样对元黎也不公平……” 兰翊忽然一把抓住他,眼底的偏执烙红了眼:“你再说一次?!都到了这个地步,你竟然想退缩?” 晏冰被抓得生疼,心底油然生出了一股悲哀:“对不起……” 他只是,突然没有信心能陪他走下去。 兰翊暴怒地一把推开他,像头困兽一般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你给我走!我不想看到你!” 晏冰泣不成声,想靠近却又被兰翊大吼大叫着推开。 兰翊死都没有想到,自己一心想要追求的爱情,竟然脆弱到这种地步。 当他没有骄傲的吗?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骄傲比晏冰更甚。 他怎么能忍受心爱的人随随便便就将抛弃他的话说出口?他的感情和付出,都算什么? 无论晏冰怎么抓着他道歉,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最后兰翊气冲冲地离开,两人终究还是不欢而散。 20、豪门小少爷(二十) 今天这一天,堪称兰翊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他心神俱疲地回到家,却看到自己老爸严肃庄重地坐在沙发上,冷若冰霜地朝他看过来。 “……”兰翊脚步一顿,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过来。”兰擎山面无表情,沉声喊道。 兰翊心中一紧,看他爸爸这架势,似乎是知道了点什么。 其实,事情闹得这么沸沸扬扬,他也没想过能瞒住家里。 只不过,他被晏冰的事搅乱了心思,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跟家里交代。 兰翊脚步沉重地走过去,恭敬地喊了一声:“爸。” 兰擎山站起来就甩了他一个耳光,扇得兰翊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李新意赶紧蹿了出来,急忙拦道:“干什么,不是说了跟孩子好好说的吗?怎么突然就动手?”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兰擎山指着他,“我们兰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今年才四十来岁的兰擎山,其实是一个看上去很有品味的帅大叔,只是为人古板端肃,底下的员工都很怕他。 他情绪上来脸色容易发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十分凶骇。员工们一见到他这样,就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这种时候全都唯唯诺诺不敢做声。 兰翊也很怕自己爸爸生气时的样子,但他此刻捂着脸,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 李新意,也就是兰翊的妈妈,夹在父子中间左右为难。 她想护着儿子,可是又实在说不出辩解的话,毕竟,兰翊这次是真的做错了。 “小翊啊,你别怪你爸打你,你这次……你这次确实太不像话了。你难道忘了,你跟元黎是有婚约的,你这传到元家,元家会怎么看啊?” 李新意心里也是十分恨铁不成钢,她怎么都没想到一贯让她骄傲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还闹得全校皆知! 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传到元家的耳朵里,能瞒得住吗?元黎那边不会说? 他们却不知道,元家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 “我是怎么教你的,啊?”兰擎天怒道,“元黎还在学校呢,你在他眼皮子底下乱搞?那个晏冰不就是一个穷学生吗,哪一点值得你喜欢?你是要把兰家跟元家的情分都断尽吗?” 兰翊忽然像是受了刺激一样,高声喊道:“他哪一点都值得我喜欢!你们要跟兰家讲情分,别拿我的幸福去换啊!我根本就不想娶元黎,我不喜欢他!”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是的,他对这桩婚约不满已经很久了。 他是独立的个体,凭什么一定要按照家族的意思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兰擎天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诛心的话:“你这是在怪我们咯?怪我们给你定下这桩婚事?” 兰翊梗着脖子不答话,用沉默来为自己抗议。 兰擎天气得冷笑了一声:“这话,当初定下婚约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么多年过去,你之前怎么不说?你是哑巴了还是没长嘴,偏得闹出事了才说!” “我……”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兰翊都记不起当时定下婚约的情景了,只记得糊里糊涂的,许多年就过去了。 因着这门亲事,元家和兰家越来越亲如一家人,他想说但却根本没有勇气打破现状。 “你无话可说了?”兰擎天立马抓住了他的迟疑,冷笑一声道:“你倒还委屈上了,你有什么好委屈的,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李新意经历了一开始的震惊,此刻脸上神色也满是复杂:“……小翊,当初订婚的时候,我们不是问过你吗?” 兰翊瞬间扭头,脸上是不带一丝作伪的迷茫:“……什么时候?” “你们有问过我吗?”为什么他不记得? 李新意叹了口气:“那是你很小的时候了,我和你爸还有你元叔黎姨看你们两个那么要好,整天形影不离,就开玩笑地问你们愿不愿意和对方结婚,你们都说愿意,还玩起了新郎和新娘的游戏。” “一开始虽然是句玩笑话,但后来我们仔细一想,竟然都觉得不错,所以就真的给你们定下了。我是真没想到……” 兰翊表情一片空白……他妈妈说的这些,他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个时候我几岁?” “七岁。” 也不算小了,开始知事了,不可能还不懂结婚的意思。 兰翊彻底沉默了,他甚至怀疑他妈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新意现在开始后悔了,“怪我,你们那个时候知道什么呀,就这么匆匆忙忙地给你们定下了。” “我们只是看着你和元黎登对,元黎那么可爱,又喜欢你,元家两口子也是很好的人,就以为这是对你好的。” 兰翊喉头动了动,艰涩地道:“所以,你们并不是因为元家门当户对,一定要让我娶小黎?” 李新意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吗?你不愿意,我们怎么舍得逼你?这事你可以好好跟我们说的呀。” “……”兰翊痛苦地蹲下身去,将脸埋进了自己的膝盖。 原来,一切都是他误会了……家里从来没有想过要逼他,他本可以大方说出来的,是他自己搞砸了一切。 兰擎天看到他这样,虽是心疼,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他摇摇头:“你看看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哪一点像个男子汉?” “元黎那孩子自懂事起就一直心心念念要嫁给你,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你兰翊的未婚妻。这么多年来,他可曾有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你既然不想娶他,那你就应该早一点说出来。你当人家元黎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了吗?” “元家父母那么看重你,把自己最宝贝的儿子交到你手上,你却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你让我和你妈有什么脸面去见你元叔黎姨?” 听到这话,李新意也默默地垂下了头。 “背信弃义、毁诺焚约,你以为这就是你一个人的事吗?这事情传出去,你知道会给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害吗?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我兰擎山的儿子,连最基本的信义都没有,金口玉言的婚事说毁诺就毁诺,以后还有人敢跟我们合作吗?” 兰翊抓紧了自己的衣袖,已是泪流满面。。 他知道错了,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李新意正想把儿子扶起来,管家却突然上前道:“先生、太太、少爷,元家人来了。” 兰擎天和李新意顿时诧异,仔细看还有些慌乱。 “元家人来了?快,请他们进来……”李新意说着又改口,“算了,我亲自去接他们。” “兰大哥、新意,今天冒昧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本来这件事应该找个合适的时间邀请你们,我们两家人一起坐下来慢慢详谈。但是……小黎他现在有话想说。我们觉得,还是得尊重孩子的意思。” 黎曼在元黎背后轻轻推了一下,让元黎站到了兰家人的面前。 李新意心脏有些砰砰跳,她关切地问:“小黎,你想说什么?” 元黎看了自己父母一眼,见他们都望着自己,无声给他鼓励,便定下心来,鼓足勇气道:“我是来——和兰翊哥,退婚的。” 这句话一落音,兰家人都是一怔,兰翊更是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大了嘴。 兰翊有错在先,元家咽不下这口气提出退婚,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但元黎这么迅速、这么果断地上门退婚,还是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样直白且坚决地说要退婚,不像是一时气愤,倒像是深思熟虑过后毅然决然下的决定。 可这是元黎啊,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不了解他的性子,因此才一时有些不能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兰翊也一时恍惚,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心中所期盼的事实现得这么轻易,而且还是元黎主动提出来的。 他以前一直在担忧,以元黎对自己的依赖程度,怕是不会轻易同意取消婚约,可没想到…… “小黎……”李新意上前拉着元黎的手,有些惶惶,“你、你说的是认真的吗?你真要和小翊退婚?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你们十几年的感情,真要放弃?” 黎曼有些担忧元黎被劝得心软,几次欲言又止。 只是没想到,元黎低下头,没有迟疑地道:“伯母,我已经想好了,您不用劝了。” “我不想兰翊哥恨我,所以,婚事就作罢吧。” 兰翊倏地抬起头,这句话让他瞬间无地自容,强大的愧疚感几乎像山呼海啸一般将他淹没。 元黎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他,是他,让他失望了。 兰擎天沉默了一会儿,叹息着道:“是小翊对不住你,不怪你要退婚。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办吧。” 李新意的手垂了下来,心里知道什么都晚了。 是她们家理亏在先,现在连出言挽留都没有脸面了。 元家从头至尾还是很客气,并没有疾言厉色地指责兰翊什么,只是平静地带元黎来解除婚约,又平静地离开。 元泓在门口回转身,对出来相送的兰擎天道:“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两家公司后续的合作,兰大哥你可以放心,稍后我们也会公开发表声明,表示两家和平取消婚约。只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希望以后兰翊可以离我们家小黎远一点,如非必要最好不要见面,以免又生出许多流言蜚语。” “也请你们放心,小黎以后绝对不会对兰翊多做纠缠,祝你们家兰翊和那位晏姓同学,能够长长久久。” 到底还是生气的,虽不至于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元泓这番话说得也是绵里藏针。 兰擎天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些什么,被挤兑得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不过也罢,总要让元家出出气。 兰翊看着元黎的背影,有一种他即将要从自己的世界消失的错觉,心陡然慌乱了起来,忍不住叫了一声:“小黎!” 元黎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兰翊犹豫再三,不知道该说什么弥补自己的歉意,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 “小黎,对不起。” 元黎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我从来都不想要你的对不起。” 兰翊愣住,直到元家人离开都没回过神来。 耳旁忽然传来一声啜泣,兰翊惊诧地发现,他妈竟然捂着嘴哭了。 “妈……你怎么哭了?” “妈舍不得……”李新意转头看向他,“小翊,你跟元黎那么多年的情分,你不会舍不得吗?” 舍不得……元黎吗? 兰翊转过头,看着元家人离开的方向,那里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了。 他忽然有些茫然无措,却不知道这股茫然无措从何而来。 第21章 豪门小少爷(二十一) “小黎,你要不要换一所学校?”元泓有些犹豫地问。 元黎抬起头,对上了爸爸担忧的视线,顿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没事的爸,不用换。” “你确定吗?” “确定啦,你还不相信我吗?” 元泓不是不相信儿子,他只是担心学校那个环境会给他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换到一个新环境,虽然要花时间去适应,但更有利于重新开始不是吗? “好啦,儿子都这么说了,你就听他的吧。”黎曼见元泓愁眉不展,主动挽上他的手臂,给他递了一个眼神。 元泓叹了口气,只能压下心底的担忧。 “宝贝,以后妈妈不出去了,一直在家陪你好不好?”黎曼摸着元黎的脑袋,慈爱地问道。 元黎很是吃惊:“……真的吗?” 他一想,觉得很可能是这次的事给黎曼造成了阴影,导致她对自己放心不下,连忙道:“不用这样的妈妈,你还是和爸爸一起去工作吧,我真的没事的。再说家里不是还有李叔他们吗,我又不是一个人,你就放心吧。” 黎曼摇了摇头,摸着他的小脑袋,“妈妈想陪着我的宝贝,再不陪着你,你就真的要长大了。”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充满了怜爱与不舍。元黎心一动,主动依偎进了她的怀里:“妈妈……” 小的时候他也是一个爱黏着爸爸妈妈撒娇的孩子,只是爸爸妈妈工作忙,他被迫要习惯亲人不在身边而已。 不过还好有兰翊,经常带着他一起玩,才导致他没那么缺乏安全感。 他把对父母的依赖,都转移到了兰翊身上。 兰翊以前也真的对他很好,不厌其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元黎也想不起来了。 只是某天他突然察觉到了兰翊想要跟自己稍微保持距离的心思,就自觉退开了,不再那么黏着他。 那个时候他想,原来大家都会想要自己的空间啊,他们都不喜欢一直被黏着。 虽然心底有点空落,但元黎选择了做一个成熟懂事的乖孩子。 他以为这是成长的必然经历,只不过,现在看来,一切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不够喜欢而已。 元家和兰家取消婚约的消息出来得很快,快得一部分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很多人都没想到元家有这样的魄力,一发现兰翊不老实,立马就退婚了。 元家这样硬气的做法,让圈里的人都纷纷高看了一眼。反倒是兰家,受到了不少的嘲讽。 兰家继承人好好的元家小少爷不要,偏偏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学生,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是什么? 很多人都暗自在背后嘲讽,兰擎天这波估计得被儿子气得心梗。 不过元家的声明还是给兰家留了体面,对外的解释是,当初定下婚约时两家的孩子还太年幼,家人们过早地替他们决定了婚姻大事,现如今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两家父母决定尊重孩子们的个人意愿,和平解除婚约。 甭管别人暗地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这则声明还是保全了两家的脸面。 当然,私立贵族学校的学生们,并不认为两家解除婚约的过程,真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和谐。 不管声明是怎么说的,反正他们都默认是兰翊移情别恋在先,元黎接受不了才一气之下退了婚。 从这退婚速度就可以看出,小少爷到底有多火大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兰翊先提出的退婚……笑话,元家是什么软柿子吗?兰家不仁在先,还敢主动提出退婚,怕不是安生的日子过腻了。 真是被退婚的那一方,恐怕早就闹起来了,还会有声明上说的那么岁月静好? 虽然兰翊是为了追求自己的“真爱”才被退婚,但学校里的人都认为他亏大了。 元家那是什么门槛啊,家里就一个宝贝疙瘩,以后偌大的家业都是他的。兰翊要是娶了他,还怕以后不能让兰家更上一层楼? 再说小少爷本人也长得不差啊,长腿细腰、肤白貌美的,如果不是早就被兰翊定下了,怕是早就聚集一大帮追求者了。 很多人都好奇令兰翊“神魂颠倒”的晏冰到底有何魅力,结果暗搓搓一打量,纷纷都觉得非常失望。 看上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啊,就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长得虽然不差,可也没有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身上那种被堆聚起来的光芒,很普通的样子。 而且还寡着一张脸,看起来不太好接近。 真不知道他们会长大人是什么眼光。 晏冰都顾不上身上那些如影随形的异样眼光,他一直试图向兰翊道歉,请求得到他的原谅。 他回去之后冷静了一点,觉得自己很卑劣。 若是一开始就拒绝了兰翊,也就不会有后边这么多事。 是他给了兰翊希望,却又在他努力靠近的时候一把将他推开,不怪他会如此愤怒。 在得知元家退婚的消息后,他就更加愧疚了。 他害得兰翊都背上了骂名,之前实在不该那么对他。 可是不管他怎么追着兰翊道歉,兰翊都不肯正眼看他一眼。 晏冰第一次得到如此冷漠的对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兰翊不愿搭理晏冰的理由,一方面是因为生气,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内心也不平静。 元家人离开之后,他一直深陷在愧疚当中。 不论是对元家人还是对自家人,他造成的伤害似乎都不小。 他反思了良多,回想过去种种,忽然发现自己有很多时候,都把对婚约的不满迁怒到了无辜的元黎身上。 元黎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思,他一清二楚。 因此当一切发生之后,他才不敢去想自己给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兰翊始终震惊于元黎主动开口提退婚一事,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自己一定是给元黎积累的伤害不小,所以他才会如此心灰意冷地直接提出退婚。 虽然婚是退了,但压在兰翊心上的大石还是没有消失。 这种情况下,他甚至都没有心情去想自己和晏冰的事。 家里的气氛到现在都还很低迷,和元家的关系也没有缓过来,元黎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无从得知,他现在妄图快乐幸福起来都好像是件很卑劣的事。 元泓不准他出现在元黎面前,他想要关心一下他都没有办法。 这让兰翊的内心,很是煎熬。 或许他元叔就是算准了,才故意这样要求的吧。 可兰翊除了受着,又能如何呢? 【宿主,恭喜恭喜,我们的计划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鸭】系统高兴地在脑海中放起了烟花。 沈曜若有所思地问:【我这难道还不算是完成了任务吗?】 元黎婚都退了,难道不算是改变了命运? 【还没有哦,】558解释道,【宿主还记得元黎小少爷的最终结局吗?】 在原来的剧情中,元黎最后可是成了植物人,不但如此,元家也在向兰家复仇的过程中落败了。 沈曜有些悟了,【所以说,要到原剧情中那个节点,改变了元黎变成植物人的结局,才算任务成功吗?】 【大致是这个意思吧,】558道,【任何意外都有可能改变命运的走向,所以不到确定任务对象的命运完全被更改的那一刻,主系统是不会判定任务完成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沈曜问,【任务完成之后,我不会被带离这个世界吧?】 系统卡壳了一下,【……这个嘛,理论上来说,任务完成后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沈曜知道还有下文,【然后呢?】 【然后……】系统艰难地道,【宿主不愿意离开,我们也不能违背您的个人意愿不是?】 只不过任务时间会被拉长而已嘤嘤嘤…… 沈曜这才满意,不吝啬地夸奖道:【你们还蛮人性化嘛。】 系统:【强颜欢笑.jpg】 “小栗子” 元黎本是在座位上收拾自己的笔袋,胡珊和几个女生忽然朝他扑了过来,吓了他一跳。 “呜我们看到消息了,你还好吗?”胡珊两只大眼水汪汪的,和姐妹们一起心疼且担忧地注视着元黎,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元黎顿时明白,她们大概是知道退婚的事了,怕他难过赶来安慰他的。 他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有什么不好的,你看我这不是来上课了吗?” 胡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真的没事吧?如果你难过的话,可以跟我们说的,不要憋在心里。” 其他女生狠狠点头。 元黎笑道:“没事我不难过,真的,我都想通了。其实我只是把兰翊哥当哥哥而已,以前说喜欢那都是年纪小,不懂事。” “现在兰翊哥有了喜欢的人,我尊重祝福他们两个。” “小栗子……”胡珊默默地捂住嘴,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忽然扑上去抱住了元黎,“我懂,我都懂,你不要再说了!” 元黎:???不是,你都懂什么了? “小栗子,你简直是天使!”胡珊直起身,一脸激动地道:“你一定会找到你自己的幸福的,加油!” 元黎:……加、加油? 元黎的话,全都一字不差地传进了兰翊的耳朵。 别看高二教学楼和高一教学楼好像泾渭分明,实则两边经常互通有无。 出了兰家和元家退婚一事,两边的消息传递就进行得更加频繁了。 吃瓜群众都很想知道,退婚过后两位当事人的状态,以及后续如何。 总有好事之人,刻意向兰翊透露元黎的消息,想要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兰翊确实心情很复杂,元黎这样说,明显是把退婚的首要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弱化他的过错,对他和晏冰的事只字不提。 但事实到底如何,他们各自心里都很清楚。 元黎说过不希望自己恨他,所以主动提出退婚。 退婚之后,他的心里也没有对他抱有怨恨,还愿意在他人面前顾全他的体面。 兰翊没有办法不对此感到歉疚,他伤害的是一份纯真美好、热烈真挚的感情。 天朗气清,碧空如洗。 晏冰站在高一教学楼前,深吸了口气,终是迈入了这个对他来说很不适宜出现的地方。 一路上,低年级的学生见到他都纷纷为之色变。 “卧槽,他怎么来这里了?” “不会吧不会吧,是我想的那样吗?” “这是小三上门来挑衅了?不对啊,都取消婚约了他还来干嘛?” “估计是来有别的事吧。” “我看是特意来找打的。” “他不知道元黎会散打么,还敢单枪匹马地上门。” “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晏冰顶着一众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一路走到了高一(3)班的教室门外。 3班的同学看到他都纷纷惊呆了,“我去!” 有人炮弹一样地冲进去报信,班里还不知情的人纷纷都像狐獴一起扭过头。 靠走廊的窗户边不消一瞬就扎满了脑袋,像观赏大猩猩一样盯着晏冰打量。 晏冰作为狗血虐文主角,心理素质非常人可比,被这么多人注视着也没有退缩,而是从容不迫地对门口一位同学说:“劳烦你转达一声,我找元黎。” 猜想被证实,所有人都提起了心脏紧紧地盯着这一幕。 还有人偷偷拿出了手机,想要拍下这名场面。 门口的人呆了呆,下意识扭头朝教室里喊:“元黎,有人找你!” 其实不用他说,班里班外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包括元黎。 他就坐在座位上,晏冰刚来他就看到了。 虽然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但是元黎皱皱眉毛,内心其实并不如何想出去。 可是不出去也解决不了问题,还要一直被这么多人围观。 无奈之下,他只得站起身,慢吞吞地出了教室。 沈曜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弹,他大概猜到晏冰是为何而来的了。 只是他没想到,晏冰比他想象的更加执拗,做事不计后果,只问自己的心。 有种底层人民身上那种一往无前的悲壮感。 “元黎,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晏冰的眼神很诚恳。 元黎一时拿不准他到底想干嘛,事情不都结束了吗?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他直说道。 “我有非常重要的话,一定要对你说。”晏冰看上去很坚持。 3班一名男同学鼓起勇气拦在元黎面前道:“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这架势,像是生怕晏冰要带走元黎对他不利似的。 3班的人自然是站在自己人这边,见有一个人发声,其他人纷纷附和,言行之间维护元黎、提防晏冰的意思很明显。 那警惕的眼神,好像只要晏冰稍有异动,他们就会立马扑上去一样。 晏冰被迫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敌视,这其实对心理是种非常大的压迫,但他抗住了。 仍是对元黎请求道:“能不能找个地方,和我单独聊一聊?拜托了。” 元黎其实并不害怕与他独处,见他这么坚持,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两人避开众人的视线,去了离教学楼很远的操场。 这里不但白天少有人来,而且就算有人也能立马发现,所以不怕有人偷听。 元黎转过身,有些不耐地道:“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吧。” 面对这个人,他还是没有办法这么快恢复平常心。晏冰的存在,总在提醒他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他时时刻刻都想快点从他面前逃开。 他想了很多种晏冰找他的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人一开口就是:“对不起——” 元黎一转头,愣住了。 晏冰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这三个字说出口。见元黎看过来,他脸都涨红了,眼眶有些湿润。 “我为之前对你造成的伤害,向你道歉。对不起!”晏冰深深地弯下腰,朝他鞠了一躬。 “……”元黎感到十分的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忽然这么郑重地向他道歉。 晏冰直起身,向他解释道:“之前是我想岔了,我知道你和兰翊是婚约对象,但是我以为你们是被家族所迫,所以心中并不认可你们的关系。”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进这所学校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有钱人的生活,脑子里也没有豪门世家订立婚约一诺千金这个概念。 在他看来,娃娃亲就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在家人的操控下被绑到了一起。他觉得这样的婚姻,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兰翊对婚约的不满,也证实他的猜想。他因元黎的娇纵跋扈,忽略了他是这场三角恋之中,无辜受害者的事实。 沈曜说得对,他不该对元黎毫无愧疚。他是利益即得者,破坏了他俩的婚约是事实。 “要不是沈曜点醒我,我还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沈曜说得没错,我的所作所为确实有愧于你。所以,我欠你一个道歉。” 元黎眼神波动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沈曜背地里还找晏冰说过这些。 “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是想向你表达我的歉意。”晏冰所求的,只为自己心安而已。 他也知道对元黎造成的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没有资格获得他的原谅,所以根本不指望元黎能因此而释怀。 只是他不说,心里就永远也不踏实。 现在歉意已经传达到,不管元黎接不接受,他心里都会好受点。 “小晏!”元黎还没有开口,不知从何处听到风声的兰翊忽然拔腿向这边跑了过来。 晏冰见到他靠近,心里有些激动。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急切地来找元黎道歉,也有兰翊的一部分原因。 他向兰翊道歉兰翊不肯理他,他只好用尽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弥补。 不过兰翊显然误会了,一来就抓着他急切地道:“你来找元黎干什么?你有什么想说的跟我说不就行了,你来找他干嘛?” 晏冰愣了愣,表情忽然变得空白。 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兰翊这反应好像是在担忧元黎? ……难道,他以为他会对元黎做什么吗? 元黎也是疑惑不解地看着兰翊,不明白他怎么是这个态度。 兰翊是关心则乱,他满脑子都是对元黎的歉疚,一听晏冰来找元黎,就生怕他会刺激到元黎脆弱的情绪,所以语气才会有那么点埋怨晏冰的意思。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缓和下语气对晏冰道:“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怕你们两个又起冲突……” 晏冰望着他没有开口,这时沉默已久的元黎出声道:“你们以后谁都不用再跟我说对不起。” “我元黎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既然退了婚,就没有再介入你们中间的打算。” “你们俩以后是好是坏,那都是你们两个私人之间的事。不要扯上我,我也不想被你们卷进去。” “如果你们心里真的对我有一丝尊重,那就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又像这次一样,被整栋楼的人当猴子一样围观。” “元黎……”元黎说完这话,没给兰翊开口的机会,转身离开了。 兰翊不知想说什么,神色间十分遗憾。 晏冰一直看着他,待元黎走远之后,才开口道:“现在来聊聊我们之间的事吧,你到底打算晾我到什么时候?” 兰翊转过头,神情复杂。 元黎冷着脸大踏步地往回走,经过一棵树的时候被后面的人影吓了一跳。 看清是沈曜之后,元黎没好气地道:“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沈曜慢悠悠地走出来,笑眯眯地道:“这次看来表现得挺好的,情绪保持得很稳定。” 元黎委屈地一瘪嘴,不提还好,一提他就有些撑不住了。 沈曜失笑,熟练得把他揽进怀里安抚,夸奖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慢慢来,总有一天能够完全放下的。” 元黎眼眶微微刺痛,闭上眼睛靠在沈曜肩上缓解。 大概是被这人见过自己最狼狈的样子,他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而且这人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不是皂香,也不是香水味,不浓烈也不淡,是一种很悠长的味道,就像他本人一样,神秘且令人安心。 元黎承认,自己是有点贪恋这样的怀抱。 好像每次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这个人就会突然出现,就好像他一直在他身后守护着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这种感觉,是兰翊不曾带给他的。 他现在忽然有点相信,这个人是真的喜欢他了。 沈曜还挺满意的,看得出来小少爷是真的已经开始放下了。 其实在原来的剧情中,元黎之所以一直没有放弃,是他误以为兰翊对自己是有一点感情在的。 他夹在兰翊和晏冰中间,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每次放弃了又很快重燃希望,所以才会一直这么穷追不舍。 但是兰翊的一系列所作所为让他明白了,他心里是一点也没有他的,所以他才会干脆利落地提出了退婚。 他好不容易才做下决定,不想因为兰翊和晏冰两个人之间的事搅得心绪不宁。 他不想再介入他们之中了,至少现在他很确定,他不想。 沈曜给了元黎一张纸和一支笔,说要教他如何放下一段不健康的感情。 “首先,把他身上你不喜欢的地方,你忍受不了的地方写出来,事无巨细地写。” 元黎皱了皱眉,拔开笔帽尝试思索起来。 不喜欢的地方…… 在他和晏冰吵架的时候,站在晏冰那边。 每天都跟晏冰同进同出,放学后还一起去图书馆。 约会放他鸽子,让他苦等了五个小时。 以为他喜欢吃鸡蛋,不知道他乳糖不耐受,对他缺乏关注。 上初中之后不喜欢别人提起他们的婚约,不肯和他一起上下学。 控制自己交友,手段强硬。他说的他却从来不听,双标得一批。 田虎过生日的时候,邀请晏冰,没有在意他的感受。 为了晏冰打架,丝毫不考虑他的处境,让他在全校人面前颜面尽失。 …… 元黎越写越气愤,字迹越来越力透纸背。 他几乎不用怎么思考,一条一条“罪状”就这么罗列了下来。 等元黎回过神一看,惊讶地发现兰翊哥让他不高兴的事居然有这么多。 若是从上初中开始事无巨细地写,恐怕能写完一沓草稿纸。 元黎面色扭曲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以前到底有多傻。 为什么这么不开心还要一直被兰翊哥牵着鼻子走?是有受虐倾向吗? 那些过去之后就被他遗忘的记忆不断浮出水面,元黎记起了兰翊曾经对他的冷暴力,在他委屈难受的时候对他的情绪视而不见敷衍了事。 明知他会不高兴,还和晏冰做一些没有边界感的事,自己怎么说他都不听,还要反过来控制他和谁交友。 元黎都不知道自己图什么,图他把自己当弟弟吗? 以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他都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知道自己性格比较糟糕,兰翊哥生气肯定都是有理由的。 他傻乎乎地喜欢着他,为他牵动着所有的喜怒哀乐,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相处模式有什么不对。 诚然如沈曜所说,这段关系确实有点不健康。 其实他何必非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惹了小爷不高兴,他都会叫那人麻溜儿地滚。 为了兰翊,他却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天性。 表面上看,兰翊对他处处照顾,但他自己何尝不是对兰翊几次三番地容忍又容忍? 说白了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真的喜欢他的话,他不会忍住不找他,也不会总是忽略他的感受,更不会随时将他抛弃。 沈曜拄着下巴,见小少爷不动笔,漂亮的眸子失去神采,光芒黯淡,又对他道:“现在再好好想想,他给你带来过什么样的情绪价值,他为你付出过什么,你喜欢他的到底是什么?” “你现在之所以放不下他,到底是因为他真的很好,你舍不得,还是因为你觉得你付出了许多,心有不甘,又或者是接受不了他不喜欢你这个事实?” 元黎又渐渐出神,他也能记得一些兰翊对他的好。 陪他玩哄他睡觉,在他生病的时候守在床前,保护他不受别人欺负,收集他喜欢的东西,帮他检查功课……十几年的时间里,点点滴滴的温情构成了他对兰翊的依赖。 只不过,一些记忆深刻的事情都是比较久远的了。 以前兰翊哥身后就只有他一个小尾巴,但是他渐渐长大之后,身边要关注的人就越来越多,他能分到的注意越来越少。 他放不下的,或许更多的是记忆中那个全心全意待他、会温柔哄他睡觉的小哥哥吧。 此刻,他心中豁然明了了什么。他总期盼着永恒,但有些事情早已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改变。 他早就该从过去的回忆里踏出来了。 沈曜见他眼神比之前更加坚毅豁达,就知道这个办法对他有效。 他冲他挑了挑眉,“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元黎蚌埠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 不过看在这人好心开导他的份上,他还是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沈曜混不吝地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我自己。正主不挪地,备胎怎么上位啊?” 元黎脸“蹭”地一下烧红了,一掌拍向桌面:“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个词了?”他都快要有ptsd了。 什么备胎,他完全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很羞耻好不好? 而且他总有一种沈曜说的不是备胎,而是……姘头的错觉。 少爷一生行得正坐得端,哪里受过这种背德的刺激? 每次沈曜提起这个词,他就感觉是在他的道德底线上蹦迪。但羞耻感和脸红心跳总是相携相伴,让人傻傻分不清。 沈曜暗自发笑,他就是太了解这个人皮下的正经,所以才总是喜欢逗他。 他当然不会给谁当备胎,他也知道元黎的性格不会真的把他当备胎。 元黎需要的是明晃晃的偏爱,而像沈曜这样看上去优秀而强势的人,愿意放低姿态主动当人备胎,这就是反差感。 对元黎这样心防比较厚的人来说,这比一万句“我喜欢你”都更有冲击力。 至于你说挖主角攻的墙角有没有愧疚感,可拉倒吧。别人谈感情最多伤身,跟他谈感情那是要命啊。 原来的剧情中他都把元黎霍霍成什么样了? 依照沈曜本人的处事风格,他觉得元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兰翊“绿”回去,才是最解气的做法。 虽然元黎本人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这不妨碍沈曜自己一个唱独角戏也能把兰翊气得半死。 他当然可以在元黎和兰翊解除婚约之后,再光明正大地追求元黎,但那样对兰翊还有什么杀伤力? 就是要让兰翊知道自己在挖他的墙角,让他也尝尝被冒犯的滋味。 沈曜一贯是只要能达成目的,不介意手脏一点,他也没有什么太强的道德感束缚,他觉得很多条条框框都是社会法则强加给个人的。 当然他并不推崇血腥与暴力,一些美好的东西,比如小少爷的单纯善良、痴情和真挚,他也觉得应该守护。 他自己虽不是这样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为拥有这些特质的人着迷。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人的趋光性,只是他个人一点微不足道的喜好而已。 3班的人很快发现,元黎和兰翊解除婚约之后,沈曜似乎立马就堂而皇之地对元黎发起了攻势。 包括但不限于盯着他按时吃饭、帮他辅导作业、打篮球时给他递水、不定时零食瓜果投喂,连放学出校门那一段路都要送完他再回宿舍。 嘶好家伙,这两人之前没看出来啊! 不过那时候元黎还有婚约在身,学霸估计也是爱在心口难开,只能苦苦忍耐。 元黎看上去对沈曜的各种追求手段都没什么感觉,偶尔似乎还有点嫌沈曜黏人,但或许是因为无力反抗(?),最后还是随他去了。 沈曜的勇敢,刺激了一部分人蠢蠢欲动的心。 小少爷都恢复单身了,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呀。 既然沈曜都可以,那为什么他们不可以? 一些人壮起了胆子,开始学着沈曜对元黎频频献殷勤。 写情书、送饮料、帮写作业,这些都算了,他们还学着沈曜对元黎那样,想偶尔来点“不经意”的肢体接触。 最后无一例外,都被元黎揍得很惨。 “……”对不起,是他们冒犯了。 不对比不知道,原来他们跟沈曜是不一样的。 胡珊偷偷打听:“小栗子,你对沈曜是什么看法啊?你喜欢他吗?” “……”元黎有些纠结,“没什么看法,不喜欢。” 他才刚失恋没多久,老实说还没想过这么快就去喜欢谁。 胡珊“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不喜欢他也好,虽然沈曜学习是挺优秀的,但是你俩的家世确实差距太大了,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 元黎下意识地道:“我们家又不看重这个。” 胡珊愣了一下,和元黎相互对视,两人面面相觑。 元黎:“……”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元黎羞臊地摆摆手,“我是说我们家不看重这个,不是说他就可以。” “哦。”胡珊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不过她转念又道:“其实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试着谈一下。总比你一直陷在原来那个坑里出不来要好吧?” 胡珊为了她的小伙伴,真是操碎了心。 如果是和兰翊作比较的话,她宁愿他选沈曜。 元黎一怔,垂下眼眸显露出了一丝迷茫。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 他很轻易就能判断出自己喜欢兰翊,但对沈曜,他的感官太复杂了,他判断不出。 但你要说讨厌吧,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胡珊望天想了想,提问道:“如果沈曜亲你的话,你会是什么反应?” 元黎一怔,脸猝不及防地红透了。 胡珊根本就不知道,沈曜早就亲过他了。 他眼珠晃了晃,回想当日自己的心理活动,坦诚道:“会很生气,想打人。” “那如果是……”胡珊扭过头看了看,随意指着正好路过的班长,“那如果是班长亲你呢?” 元黎脸猛地一黑,眼神已经带出了杀气。 端着杯热水的班长忽然感觉后脖颈一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慢腾腾地喝了口泡了枸杞的热茶压压惊。 胡珊看到他这鲜明得好似川剧变脸的反应,顿时乐了。 “那我再换个问题,如果沈曜亲别人,你会有什么感受?” 元黎不满地嘟囔,“怎么你问的问题都是些亲来亲去的?” “因为这种视觉冲击更有效更直观啊,别废话,快想想。” 元黎心不甘情不愿地脑补了一下。 沈曜亲别人?他那个样子元黎一时都联想不到把谁跟他凑一对…… 元黎不知道代入谁好,想了一圈忽然晦气地想到了程丞。 那家伙明显对沈曜有意思,如果沈曜真的跟他在一起的话…… 不行,他脑海中的沈曜根本亲不下去,他此刻脸色已然扭曲了。 但是他认为这个方法根本不准,他那么讨厌程丞,看他如愿以偿本来就会很不爽。 “能不能再换个问题?” 胡珊一脸无语,“其实喜欢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在你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说明你其实你已经喜欢上这个人了。” 元黎听到这话,心跳渐渐加速,好像有只小鹿在蹦跶。 “不过你要想清楚,自己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喜欢你。”胡珊又补充道。 “……” 啪叽—— 小鹿摔死了。 元黎面无表情地道,“谢谢你老师,我现在更迷茫了。” 胡珊讪讪一笑,“不客气,小栗子同学。” 退婚的消息传出后,田虎那帮和他们玩得好的人也很关心,几次邀请元黎一起出去聚聚。 元黎拒绝了一次两次,却不能一直拒绝下去,无奈之下还是同意抽个时间见面。 沈曜知道后,眯着眼睛问:“兰翊不会也去吧?” 元黎一怔,不确定地道:“应该不会吧?” “应该?”沈曜语气危险。 元黎被他这查岗一般的语气弄得心虚,随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管那么多干嘛?” 沈曜双手抱胸,不管不顾地道:“我也要去。” “???”元黎一脑袋问号,“你去干什么?不对,应该是——凭什么你说去我就要带你去?” “呵,”沈曜冷笑了一声,“果然,我就知道你要偷偷摸摸去见兰翊。说什么放下了,都是骗鬼的吧?” “???”等等,这副怨夫的语气是什么鬼,你不要擅自给自己加戏好不好? 还有,他什么时候说要去见兰翊哥了?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主动带我去,二是我偷偷跟着去。” 这下换元黎冷笑一声:“我倒想知道,你要怎么偷偷跟着去啊?” “我可以找人问啊,”沈曜拿出手机,状似思索地道:“上次那个叫程丞的男生,电话号码多少来着?” “!!!”元黎顿时气得跳脚,“你竟然存了他的电话?你不知道他是小爷我一生的死敌吗?” “别人主动的,我总不好拒绝吧。”沈曜抬起头,一脸无辜地道。 元黎气得咬牙切齿,“删掉!我带你去!” 沈曜嘴角一勾,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现在不删,不然你反悔了怎么办?” 元黎持续咬牙中,这家伙这么讨厌,他怎么可能喜欢他? 第22章 豪门小少爷(二十二) 元黎其实也不确定兰翊会不会去,不过他们才刚退完婚,田虎那帮人应该没有傻到那个地步,在这节骨眼上还把他们凑在一起吧? 至于为什么不问一问——元黎确实不好意思开口,他不想见到兰翊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本就是和平解除的婚约,双方还是要在外人面前维持体面,元黎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很介意兰翊的在场。 他只能乐观地想,这次聚会没有邀请兰翊。 再说兰翊若是知道他去,他肯定会主动避嫌的。 最坏的一种结果,还是不幸碰上了——那其实也没什么,该尴尬的那个人又不是他。 再说,他也不是一个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有沈曜在,对上兰翊的话他确实要安心许多,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 田虎等人知道元黎不爱喝酒,所以这次约的是一家自助餐厅。 见到元黎又把沈曜带来了,他们稍感诧异,不过很快就热情地招呼他俩进来。 元黎扫视了一圈,发现最不想看到的程丞和兰翊都不在,他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小黎,今天可算是把你给约出来了,”田虎感叹一声,语气复杂地道,“那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事先连个气儿都不通?太突然了!” 距离上次见面才过了多久,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了两个人解除婚约的消息。 虽然吧,上次见面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但是他们这帮人想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豪门联姻那是大事,已经广而告之了的,相当于是公开承认了彼此的身份,哪儿有那么容易学别人家随随便便就能分手,要考量的东西多了。 但谁知道,两人还真就率性了一回,迅速得让他们这帮人像是做梦一样。 田虎看上去比两个当事人都更惋惜,他觉得元黎其实没有必要退婚,兰翊跟那个晏冰明显长不了,最终还是会乖乖回到他身边的。 “小黎,你悄悄告诉你阿虎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跟兰翊,真的一点儿没可能了?”田虎压低声音,微微侧身跟元黎说话。 元黎目光落在桌面上,手无意识地掐着筷子,昭示着他心内的乱麻。 “小黎,你用我的这套吧,都已经洗过了。”沈曜微微一笑,将自己的餐具和元黎的调换了过来。 “哦,谢谢。”元黎被人照顾惯了,这种程度很自然地就接受了。 “热毛巾,擦一下手。” “哦。” “先来份小甜点吧,这个酸奶水果捞你可以吃。” “你想喝什么饮料,橙汁还是酸梅汤?” 元黎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没有可乐吗?” “没有,你想喝我待会儿去给你买。冰淇淋要吗,有草莓的、原味的、巧克力的,还有双拼。” “草莓的!”元黎眼睛一亮。 “那你坐着吧,我去帮你取餐。”沈曜站起身,“反正你喜欢吃什么我都知道。” 元黎觉得这种安排不错,他正好懒得动,乐得轻松:“去吧去吧!” 沈曜对他笑了笑,一个人往取餐区的方向去了。 “……”田虎刚刚愣是插不上半句话,看着沈曜把元黎安排得明明白白。 最后那个笑容,他生生品出了宠溺的意味。 “刚刚说到哪儿了?”元黎转过头,这才想起被冷落的田虎。 “……小黎,你们这是?”田虎神情有些呆滞,别告诉他这两个人有新情况。 元黎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忙摆手:“你别多想,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 ——至少现在是。 他在心里补上一句。 “哦,哦,不是就好。”田虎大松了口气。 “小黎……”听到这个声音,元黎身子一僵,慢慢抬起头,对上了兰翊复杂的视线。 ——夭寿啊,他怎么还是来了? 自以为躲过一劫的元黎欲哭无泪。 田虎暗暗垂下头,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 “兰、兰翊来了?”其他人见状有些尴尬,可还是客套道:“过来坐下一起吧,这里还有位置。” 兰翊婉拒道:“我找元黎说几个事。” 其他人理解地点了点头,怕他们觉得不自在,干脆借着取餐的借口一起起身溜了。 田虎默默混入了他们之中。 元黎看着走得一个都不剩的卡座,心里发出了无声的呐喊:你们都给我留下啊混蛋!跑尼玛啊跑! “小黎,”兰翊自然地在元黎身边坐下,光是因为他的靠近,都差点让元黎有了弹开的冲动。 兰翊见元黎全身写着抗拒,视线也垂着不看他,心情有些复杂。 “对不起,元叔叔叫我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我没做到。我今天过来,是想见你一面,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挺好的啊,”元黎僵着脸,扯出一抹难看的微笑,“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的,还不是像以前一样。” “我真的很抱歉,”兰翊诚恳地道,“一直以来我只考虑了我自己的感受,却忽略了你的,让你那么难过,我真的……我真的很后悔。” “小黎,我……”兰翊正要说什么,一个装满食物的碟子却忽然从天而降,落到了他面前,沉闷的响声强势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好意思兰会长,”兰翊抬起头,又见到了沈曜那张虚伪假笑的面孔,“你坐的是我的位置。” 听到他说的是什么后,兰翊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没想到,他和元黎一决裂,元黎还是和这个人搅和到了一起。 也是,他心眼那么多,小黎怎么玩得过他啊? 就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会让小黎这么信任他。 沈曜见兰翊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却不动身,倾身对他道:“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兰会长?” 兰翊讨厌死了这个人,讨厌这个人身上的压迫感,讨厌他带着面具般的假笑,讨厌他叫他兰会长。 他感觉这人做什么都像是在嘲讽他,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明明出生低微,却总是在他面前这么张狂,一想到这个他就更加不舒服。 然而占座都是先来后到,兰翊也不欲为这点小事争执,只能臭着脸让开了位置,坐到了两人对面。 坐在沈曜身边的元黎,明显松弛了许多。 沈曜细心地将餐点都摆在元黎的面前,至于有些需要炖煮的食材,他则一一问过元黎,元黎想吃什么他就安排。 元黎手里拿着一支猛男最爱的草莓冰淇淋,面前的杯子里换上了沈曜专门去外面给他买的冰阔落,菜一烫熟就会进他碗里,他什么也不用干,无念无想,像极了封建时代的大少爷,吃个饭还有丫鬟布菜。 兰翊看不得沈曜这殷勤至极的样子,阴着脸道:“学弟还是只管你自己吧,小黎他从小独立惯了,不至于连饭都要别人喂。” 他这话里的讥讽意味,都要漫出来了。 就差指着沈曜的鼻子骂他狗腿献媚,打量谁不知道他的龌龊心思。 反正在这个人面前,他也懒得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了。 “我知道他自己能动手,但我愿意为他做这些。”沈曜的笑容还是那么气人,“他喜欢这样,谁不喜欢一直被宠着呢,你说是吗,兰会长?” 正在舔冰淇淋的元黎脸一红,好似被戳中了小心思。 他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懒了,真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沈曜的照顾。 但是,沈曜说得没错,谁不喜欢这种灵魂都渐渐被腐朽的生活? 兰翊听到沈曜说话就来气,他说话很有技巧,明明不是元黎的什么人,但言语之中偏有那么点嘚瑟的意味,好像跟元黎多亲密无间似的,让兰翊如鲠在喉。 这时候去取餐的众人回来了,结束了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田虎见兰翊坐在一边,盯着元黎和沈曜脸色泛青,心里就是一咯噔。 他回到座位上做好,悄悄低声问:“怎么样,该说的都说了吗?” “……”兰翊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他根本没来得及说,全被沈曜给破坏了。 田虎很是惋惜,特意给两人制造的独处空间,结果竟然没说成。 “不急,待会儿找时间再看吧。”田虎安慰道。 兰翊点了点头。 沈曜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戳开已经炖烂的肉片,嘴角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 没听到他都能猜到兰翊今天过来是想说什么,想要得到元黎的谅解?哪儿有这种美事? 他这才煎熬了多久,多愧疚一段日子吧,最好一直愧疚下去。 “诶,待会儿吃完了我们上哪儿?”田虎深谙话术之道,他没有问等下去不去别的地方继续嗨,而是直接问去哪儿。 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本来打算吃完就走的,也不好意思走了。 不过,他们这帮人平时聚在一起经常要转好几个场,玩尽兴了再回家,所以大家都很习惯。 唯一对此抗拒的,大概就是元黎了。 “诶,等会儿我们去打枪吧?”某男生兴奋地提议道,还做出了射击的动作,看得出非常喜爱热武器。 女生则兴趣寥寥:“打枪我还不如射箭。” “你看我们打嘛。”男生非常机智地想到了解决办法。 女生:“……” “学弟有玩过射击吗?”谁都没想到,兰翊忽然对沈曜发问。 沈曜神情不变,从容道:“略懂一点。” “要不要比比?”兰翊眼中隐隐有火花闪过。 沈曜一顿,微微笑道:“好啊,不胜荣幸。” 女生:“!!!”这个她爱看啊! 气氛都烘托到这份上了,不去射击馆就不礼貌了。而且有热闹可看,众人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吃完饭后所有人一抹嘴,直奔目的地。 他们去的是本地最大的一个射击馆,据说还是国家射击队的训练基地。 一行人来了之后,场馆的负责人亲自过来接待,领着他们到了最里面的独立作训室。 跟外面的公共射击区分隔开,而且里面一点噪音都听不见。 这间作训室里面配备的枪支护具和基础设施都是最好的,里面甚至还有沙发和小冰箱,负责人还安排人一一送上了茶水饮料。 不过这里的枪支虽好,与真枪对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田虎走到沈曜身边,低声问他:“以前玩儿过枪吗?需不需要先叫人来指导一下?” “不用了,谢谢。”沈曜微微一笑,熟练地给枪上了子弹。 田虎一看他可能真懂,于是便不多嘴了。 两人第一轮比的是□□,50米定靶,一人十发子弹,全部打完后计算分值。 试射结束之后,比赛正式开始。 两人单手持枪,侧身站立,一发接一发的子弹射出,面容都是同样的冷峻,让旁观的人也无端跟着提起心。 “小黎,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赢?”田虎凑到元黎身边问。 元黎很无语,“我怎么知道?” 他只见过兰翊哥打枪,兰翊的射击水平是很高的,这样的定靶他从来没打出过九环以下。 所以他有些担心沈曜,不知道他技术怎么样。 田虎问这话,其实就想知道元黎希望谁赢。不过没问出来,他也算了。 “你这朋友,看着不像普通人啊。”田虎若有所思道。 沈曜虽然一直给人的表现温温和和、气质内敛,但某些时候又会泄露出一丝锋芒,就比如现在。 他身上有田虎他爸、他爷爷那种久居高位的上位者气势,和兰翊站在一起不能说旗鼓相当,甚至还有隐隐压制住他的意思。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应该不普通。 即使他现在看着没什么了不起,以后也铁定是个厉害角色。 元黎原本在看靶的,听到田虎这话,下意识将目光转到沈曜身上,随后他就愣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人比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又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一些,脸部轮廓隐隐有了峰峦,不笑的时候面容有些冷峻,但帅气的模样又令人移不开眼睛。 “我!去!!!”几道惊呼声唤醒了元黎的神智,他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一看电子靶,圆圆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得比兔子还大。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十环、十环、十环……一溜烟过去,两人的成绩全都是十环。 这是觉醒了体内的洪荒之力吗? 旁人都在震惊欢呼,兰翊看到这样的结果却不甚满意。 他没想到沈曜竟然也这么厉害,竟跟他打了个平手。 没有分出胜负,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道:“这么打没意思,不如我们再比点别的?” 沈曜放下枪,淡然道:“洗耳恭听。” 这两人又换到了室内模拟野外训练场,这个场所不但有固定的定靶,还有说不定会从哪里冒出来的移动靶,模拟的就是野外作战的场景,用到的枪械是□□。 这回两人站在同一处,竞争意识比刚才分开打靶要更加激烈。 定靶其实不难打,难的就是那神出鬼没、忽快忽慢的移动靶。 突突一顿扫射或许能打中,但打到几环那就说不一定了。 而且身边还有一个人要跟自己“抢怪”,无形中对自身也是一种干扰。 两人打完定靶之后,开始集中注意力注意那随时都有可能会冒出来的移动靶。 刚开始出来的移动靶速度还不是太高,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动子弹袭向目标。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兰翊额上已经冒出了细汗。 而后面的射击,就更是令他心率飙高。 他没空转头看沈曜是什么神情,只眼角余光注意到他不时站起、蹲下,根据目标调整方位射击。 同时能注意到的,就只有他的子弹射向了哪里。 明明之前两人的水平都不相上下,但当移动靶的速度突然增快之后,兰翊感觉身边站了一台安装了制导系统的机器人。 他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目标,并发动攻击,不管速度是快是慢,他的攻势都始终有条不紊。 而兰翊则跟得比较吃力,有时受身侧人影响,没能第一时间抢到怪,他就乱了阵脚,子弹轨迹自然就有了偏差。 沈曜完全没受他影响,全程发挥得极其稳定。 最后比赛结束,兰翊惨败。 他半跪在铺了假草坪的地面上,举枪的手落了下来,满脸是汗地抬起头,看了沈曜一眼。 沈曜摘下护具,徐徐一笑:“承让。” “……” 身后围观的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结果。 他们都算是兰翊的朋友,跟沈曜不怎么熟悉。兰翊在他们中间已经是很厉害的人了,他们都很佩服他。 但是亲眼目睹他输给了别人,这帮玩得好的不敢相信的同时,还代他生出了一丝丝的尴尬。 这种时候,他们都不敢为赢了的沈曜喝彩。 元黎也替兰翊尴尬,不过他朝着沈曜跑过去的途中眼神一路发生变化,到他面前时已是双眸亮晶晶,掩饰不住的崇拜了。 人都是慕强的,男生对枪玩得好的男生也没有抵抗力。 兰翊看在眼底,心中挫败感更甚。 田虎什么都没说,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无声给好兄弟安慰。 像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偶尔输一次应该很不是滋味,这种时候什么言语都是苍白的,过去就好。 兰翊振作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沈曜继续发出挑战:“敢不敢再跟我比点别的?” 元黎:“……” 田虎:“……” 其他人:“……” 所有人看着他都一个眼神——大哥,你有事吗? 沈曜今天也不知道受了哪门子刺激,平时不爱较真的人,今天选择了奉陪到底。 兰翊说比什么,他就和他比什么,近乎到了迁就的地步。 两人一路从白天比到了天黑,期间不断转场,从射击、保龄球,比到台球、网球。 这两个人没比累,其他人看累了。 众人由一开始的激动、振奋、震惊、诧异,慢慢过渡到了无聊、麻木、疲倦、心累。 虽然两位选手的表现都很精彩,但是比赛过程太漫长了,枯燥感在所难免。 况且这么多轮下来,无一例外都是兰翊惨败,众人对比赛结果也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元黎困得头掉,他有点怀疑这两个人都吃错药了。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沉沉睡过去时,听见了沈曜的声音:“不用比了吧,兰会长?结果已经很明了了。” 兰翊输了一整天,心里防线也已经到了快崩溃的边缘。 眼看比分追不上了,他索性扔了球杆,默认了自己又一次的失败。 沈曜笑了笑,还是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比了一天丝毫不见疲态,与颓废的兰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系统一整个虚荣心大爆炸,他家宿主真的好厉害呀!不愧是它穿梭在银河之中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高质量人类,比小世界的男主都牛逼! 元黎听到不比了,一下子又支棱了起来,困意全消。 终于结束了? 他双眸亮起,就差手舞足蹈地欢呼出声了。 其他人也是逃过一劫的庆幸,纷纷起身拿包,随时准备走人。 “呃……那今天就到这里,各位回去路上要小心啊。”田虎仓促地做着结束语。 一行人慢慢地走出会所,田虎挨在兰翊身边低声道:“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一直跟这小子较什么劲呐?” 兰翊沉着脸没说话,目光落在前面的两人身上。 沈曜轻声问元黎:“累不累?是不是等得很无聊?” 元黎打了个哈欠,不满地嘟囔道:“我都快困死了。” “你饿不饿,要不要找个地方先吃饭?” “不要,我想回家了。” “好,那先送你回家。” “……我才不要你送。” 众人到门口一一道别,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沈曜状似调侃地道:“会长大人,今天服气吗?” “若是不服气,可以再来找我,我随时奉陪。” 兰翊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输给这人,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不过,他再次见识了这人的棘手程度。 这个人实在是太滴水不漏了,好像没有弱点一样。他真的如资料上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出生贫困的普通学生吗? 兰翊发觉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同时他给自己带来的感觉也越发危险。 他叫住了元黎,“小黎,我有话对你说,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元黎抿了抿唇,其实不太情愿。 兰翊接着请求,一脸诚恳:“一会儿就好,三分钟,拜托你。” 元黎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兰翊走到一边。 “你想说什么,快说吧。” 兰翊舔了舔干燥的唇,有太多的话想说,对上元黎那双清澈的眼眸,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小黎,我很抱歉……” “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元黎打断他道,“如果你是想说这个的话,不用再说了。” “……”兰翊顿了顿,神色落寞地垂下头。 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对元黎的亏欠,道歉元黎又不需要。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小黎——” 兰翊慌忙喊住急切要走的元黎,一时有些伤感:“我们以后真的要形同陌路吗?真的……没有办法原谅了?” 元黎忽然转过身,用暗沉沉的目光盯着他:“兰翊哥,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我……” “你希望我什么都不计较,尊重祝福你和晏冰,顺你心意地只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弟弟吗?” 兰翊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怔住。 元黎眼眶被打湿,有几分不稳地道:“凭什么什么都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凭什么我就都要听你的?你自己不觉得,这要求过分吗?还是你觉得,我缺你一个哥哥?我非留在你身边不可?” 兰翊心慌无措到了极点,“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想来道歉,怎么道歉也成了错误了呢? 元黎吸了吸鼻子,又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我爸爸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所以我希望,以后兰翊哥能和我少碰面。” 兰翊心头一痛,感觉元黎离自己又更远了一点。 “小黎……”他已经明白了元黎的意思,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而是抓紧时间在对方离开之前提醒道:“离沈曜那个人远一点,他对你……他对你,一直都图谋不轨!你别傻傻地让他给当了跳板,被人蒙骗了都不知道!” 沈曜这个人,虽然表面装得谦逊温和,但兰翊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有野心的。 像他这样的聪明人,为达目的肯定不择手段,谁知道他盯上元黎的原因,是不是因为看上了元家的财富。 如果是的话,以元黎的心眼,后果不堪设想。 他本来不想让元黎知道沈曜的龌龊心思,但是,元黎不许他再靠近,他只能说得明白一点,让元黎看清对方,从而远离。 他相信他刚刚那话,元黎一定听懂了。 元黎的确听懂了,他再次转过身,一脸平静地道:“你是在说沈曜喜欢我的事吗,我早就知道了。” 兰翊瞳孔震了震,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你早就知道了?” 他以为,以元黎的性子,若是知道别人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他一定会离那个人远远的,绝对不会给对方任何一丝机会。 可他却说,他早就知道沈曜对他的心思了? 他知道,却容忍对方一直留在他身边? 兰翊感觉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情都很不真实,更不真实地是,元黎点点头,云淡风轻地道:“不但如此,其实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兰翊失语了片刻,很快又冷静下来,“你骗我。” 元黎咬唇,咬出了痛意,接着又道:“我没有骗你,沈曜他很早就向我告白了,我们还接吻了。” 仿佛有一根针,直直地插入了兰翊的大脑中,他痛得狠狠皱起眉头,仿佛被脑海中出现的画面给撕碎了神智。 “你不要再说了!你肯定是在骗我!” 元黎静静地看着他,心底浮现出了一丝扭曲的快意。 这就承受不了了? 他可知道自己亲眼目睹他和晏冰拥吻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兰翊真的以为,他心中没有怨气吗? 他不过是一直在苦苦压抑而已。 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他曾经也曾无数次压抑住心底滋生的暴虐,可总有压制不住的时候。 本来他不打算要做什么报复,但谁让他一直要在自己面前晃呢?还把他的心情,搅得乱七八糟。 之前那次,兰翊逼着他和沈曜断绝交往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很不开心了。 现在他终于能够理直气壮地对他说:“沈曜是什么人,我会自己去了解。我自己的人生,我也会自己看着办。” “兰翊哥,我们以后若是再次见面,还是当一个陌生人吧。” 兰翊眼眶被逼得通红,布满了可怖的红血丝,一身颓唐神情痛楚,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你的心竟然这么狠。” 怎么就能对他这么狠? 元黎被刺痛,眼泪差点流了出来,他急忙又收回去。 “是啊,恭喜你,今天才了解我。”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向沈曜走去。 他对谁都不狠,但对他有必须狠的理由。 沈曜站在街边等元黎的时候,正在跟系统聊天。 558不解地问:【宿主,你今天为什么要跟兰翊一直比来比去啊?】 按照它对宿主的了解,他不像是会做这种无谓之举的人。 今天的行为怎么说呢,看起来有点幼稚。像两个小学生,斗成了乌鸡眼,谁也不服谁。 【没有为什么,就是看不惯他。】沈曜懒洋洋地道。 正如兰翊看不惯他身上的市井气质、油腔滑调,他也看不惯他大少爷高高在上、众星捧月捧出来的傲气。 总得叫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 再说他不是总瞧不起自己吗,被自己瞧不起的人打败,还不止一次,这种滋味一定很难忘吧? 558赶紧拿小本本记下了,宿主也是会有任性的时候,记仇程度改为五颗星。 沈曜不知道自家系统的小动作,见元黎走来,脸上又再度挂上了浅笑。 “说完了吗?” “走吧。” 两人并肩离去,谁都没有再看身后的兰翊一眼。 兰翊攥紧了拳,狠狠一拳砸向了身边的树干。 扑簌簌树上掉下了很多树叶,树干上也出现了一道浅坑。 兰翊指骨流血,颓然地靠在了树上。 元黎走了一段,见沈曜一直在看着他,不由疑惑道:“看着我干嘛?” “你现在的样子很好看。”沈曜直白道。 “眼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好可爱。” “……”元黎不知道该骂这人变态还是无语,最后赏了他一个白眼。 走到看不到身后那条街了,元黎就不想动了。 “好累啊,打个车吧。” 沈曜四下看了看,碰碰他:“前面就有一个公交车站,坐公交车回去吧。” “什么?”元黎抬高了声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沈曜看着他,“我背你。” “……” 元黎可耻地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撇过头:“以为这样我就会同意?” “车站真的不远,走吧,节能减排。” 元黎被拉动了,气得跳脚,现在叫他多动一下,他都觉得自己亏了。 “那那些跑车的师傅还没钱赚呢!” “那你爸妈赚的就不是辛苦钱了?打车的话肯定会过桥,要收过桥费,那边现在堵得要死,坐公交车还能快一点。” 元黎不服气道:“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导航。” 沈曜干脆一个矮身,把人背了起来。 元黎生气地乱踢乱踹,“放我下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恨沈曜壮得像头牛。 不过他没坚持多久,很快就沉迷上了这种半身不遂、无法独立行走的快乐。 沈曜背得他稳稳当当,肩背覆着一层肌肉也不硌人,趴着很舒服。 元黎今天真的已经累了,他的累更多的是从心底涌上的疲倦。 此刻他趴在沈曜背上,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竟然还有点希望路再长点,他还没有休息好。 在这种时候,他忽然有点感激,身边有个人可以让他依靠,让他全然地放松下来。 车站果然没有多远,很快就到了。 他们运气也不错,刚好就碰上了可以搭载的车次。 两人坐在靠车门的那排,方便到站后下车。 沈曜问:“你不会就是小说里那种从小到大都没坐过公共交通工具的豪门大少爷吧?” 元黎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住在山上吗?现代化社会里的人怎么可能出生起就没坐过公共交通工具?再说飞机不是吗?” 沈曜笑了,“我想也是。” “行了你别跟我说话了,我头晕。”元黎忽然一脸菜色。 沈曜瞪大了眼睛,“你晕车?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有什么用,”元黎闭着眼睛,睫毛落在白皙的眼睑上,轻颤个不停,“反正怎么都是晕。” 他不只是晕公交车,他各种交通工具都晕,连地铁都晕。 所以他很讨厌出门。 也就家里的车减震效果不错,没有难闻的气味,司机开车也很平稳,所以他上下学没有问题。 沈曜轻叹了一声,还真是不好养。 “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吧,这样会好受点。” 元黎倔强地侧过身子,用行动表示拒绝。 沈曜便不再管他了,让他难受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辆车的司机师傅性子比较急躁,车急走急停虽然控制得炉火纯青,但对搭乘的人来说却不是一件美妙的事。 尤其是对晕车的人来说—— 元黎感觉自己都要作呕了。 沈曜忍不住道:“师傅,能不能麻烦你开慢一点?我朋友不太舒服。” “好好好。”司机一口应承,开倒是开得慢了,但踩刹车还是习惯性一下踩实。 沈曜感受着车身的惯性,有点想把司机赶下来自己开的冲动。 当然这只是想想,司机师傅要在规定时间内跑完路线,每隔一段距离又要在车站前停下,走走停停在所难免的。 沈曜现在有点后悔带元黎坐公交车了,他见元黎脸色苍白,只能轻声安慰道:“还有三站,马上就到了,坚持一下。” 元黎听到这话,眉头果然舒展了一点。 沈曜正要坐直,公交车经过一个路口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地一把将元黎护住,抱得紧紧的。 元黎立时就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你干嘛?” 沈曜反应过来只是司机怕擦到旁边的车甩了下方向盘,顿时松了口气。 “是我草木皆兵了。” 他还以为小说世界的主要角色身边,处处都充满意外呢。 元黎呆呆地看着他,回味过来什么之后,雪白的脸慢慢被染得通红。 ……所以他刚刚,是在保护他吗? 元黎咬着下唇,听到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这一次比以往哪一次都更强烈。 沈曜抱着臂,原本在出神,忽然察觉到肩头一重。 他转过头,只见元黎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没有再倔强。 沈曜怔了怔,意识到什么之后,他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嘴角。 最终,沈曜还是依照他所说的,将元黎送回了元家,然后才打算自己回学校。 元黎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答应过要把程丞的电话删了的,你还没兑现呢。” “哦,你说这个啊,”沈曜边退边道,“是骗你的,我没有存他的电话号码。” “你说什么?你给我站住!”元黎那个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要加我wx,我拒绝了。”沈曜紧接着道。 听到这话,元黎的火气一下子散了许多。 哼,算这小子识时务。 “晚安,小栗子。” 元黎看着他转身离去,背影从容,身姿如松,心弦好似轻轻被拨动了动。 “真是的,怎么也跟着别人叫我小栗子了。”元黎嘀嘀咕咕。 他怀念沈曜叫他黎哥的日子。 不过这声黎哥,可能往后再也听不到了。 第23章 豪门小少爷(二十三) 沈曜已经靠炒股赚了不少钱,手里宽裕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租了套新房子,带着沈奶奶搬了家。 他租的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学区房,地段安静,距离菜市场近,小区内还有很多娱乐设施,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老人和小孩在下面玩耍锻炼,住户多,安全性高,是个适宜老人居住的地方。 房子主要是给沈奶奶住的,原来的住所太潮湿阴暗了,住久了对老人的身体不好。 沈曜多方考虑才租下这里的房子,打算先过渡一下,毕竟钱还是要省着点花。 对沈曜来说,这里的房子自然不算什么。但是对沈奶奶来说,这已经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房子了。 她颤颤巍巍地看完了房子,有些惶恐地用手语比划道:“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沈曜看沈奶奶这神情,不跟她解释清楚她怕是不会安心。 “奶奶,我现在已经能赚钱了。”沈曜连说带比划地道。 “你不是在读书吗,怎么就能赚钱了?”沈奶奶可能是真着急了,手语打得飞快。 她神情担忧不已,生怕孙子在外面做什么危险的事。在她的认知里,还在上高中的学生应该也没有什么赚钱的能力。 那这钱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奶奶,现在社会跟以前不一样了,”沈曜努力跟沈奶奶解释道,“只要有能力,足不出户也可以挣钱。我在学校学到了知识,然后通过网络就找到了赚钱的办法。” 怕沈奶奶不信,他还把手机拿出来,告诉沈奶奶:“这叫股票,股票您应该听过的?我现在就是在炒股赚钱。” 沈奶奶眼睛看不太清楚,字也不认识几个,但她还是努力地盯着手机看。也不知道看出什么门道没有,最后反正是相信了孙子的话,一脸欣慰地道:“我孙子真厉害!” “奶奶,我给你也买了一个手机。”沈曜拿出了专门给沈奶奶买的老人机,耐心教她:“我已经把我的号码存进去了,你只要按一下这里,就能看到……然后再按一下,就能打给我。” “有什么事情,你就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上赶过来。” 以防万一,沈曜还在房子里装上了摄像头,以免随时关注沈奶奶的情况。 老人家本来就到了需要家人照料的年龄,可沈奶奶却是孑然一身,唯一的孙子还在上学,经常不在家。 她自己还是一名聋哑人,生活上多有不便,真不知道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幸好他来了,不然沈奶奶一大把年纪还要承受丧亲之痛,往后余生更是孤苦伶仃无人照顾。 房子的事情解决后,沈曜又带着老人去医院检查身体。沈奶奶一生操劳,身上积累了很多暗病,到老了时常就会这里疼那里痛的,沈曜准备慢慢给她调理。 等再多赚点钱了,就给她请个护工。 看医生买药又花了一大笔钱,沈奶奶都看在眼里。出来的时候她拍了拍沈曜的手,对他道:“你不用担心奶奶,等你上大学了,奶奶就去敬老院,那里有人会照顾我。” 沈曜心头一跳,低头问:“奶奶,你想去敬老院吗?” 他以后也能赚钱请人照顾沈奶奶,敬老院那个地方,他并不如何想送老人去。 但如果是沈奶奶自己的意愿,他不能不顾。 沈奶奶感慨地道:“你长大了,以后总要成家的,奶奶跟着你会拖累你。你别担心,敬老院挺好的。要不是你还在上学,奶奶早就进敬老院了。” 沈曜扶着沈奶奶的手紧了紧,停下来认真对她道:“奶奶,你不想去就别去,我们可以一直住在一起。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是你把我拉扯大,现在换我来照顾你,给你养老送终。” 沈奶奶感动得眼冒泪花,紧紧地拥抱住了高大的孙子。 沈曜默默地回抱住了对方,老人的身子骨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像一团棉花一样,他只能用最轻的力道去感受。 系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发现自己的这位宿主好像很重视亲情。 这是因为,原来世界的他是个孤儿的原因吗? …… “啊啊啊啊啊物理真的好难啊……”元黎无力地趴倒在桌面上,仿佛身体都被掏空了。 沈曜在他身旁淡定地整理资料:“你每科都这么说。” “……”元黎扭过头,侧着脸枕在资料书上,用笔头戳了戳他的手臂:“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脑子那么好使,什么都会啊。” 说到什么都会,元黎直起身凑近了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那么多东西啊?你真的是原来那个沈曜吗?该不会是会被邪魔附体了吧?” 他说着煞有介事地以笔代刀对着沈曜,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沈曜轻轻拨开他的笔,淡定微笑道:“是啊,我是邪魔,茹毛饮血、杀人如麻,你最好小心点。” “……”元黎讪讪地放下了手,继续做作业。 他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从来没想过世界上真有灵魂附体这种事。顶多就是随着了解的加深,觉得沈曜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而已。 至于他为什么会那么多的技能,他没有怀疑。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有天才存在的。不能因为自己的认知有限,就一概否定他人的能力。 虽然沈曜家庭条件是差了点,但是人家脑子聪明啊。 没有从小接受精英式教育,考得也比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好。没有出过国,一口流利的英语也说得和外教一样纯正。 事实证明脑子好不好跟家里有没有钱不存在必然关系,就像他,这么有钱,脑子也是木木的,力的合成与分解都不会做。 “沈曜,这道题怎么做啊?”元黎自己做不了多久,就要问一下沈曜。 沈曜从来不会对他的任何问题感到不耐烦,总是细心地给他讲解:“这道题跟上面这道的解题思路是一样的,只不过题目变换了一些条件,你看这里……” 元黎听题一般都听得很认真,沈曜的讲解他总能跟得上。 不过他对学习的热情实在有限,埋头认真苦学一会儿就忍不住想开小差。 他目光溜了一圈,又落到了身侧的沈曜身上。 沈曜正在做物理老师额外布置的测试卷,侧脸认真,神情坚毅。 他好像从不会心神不定,做什么都是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的。莫名给人一种稳重、安心的气场,好像只要有他在,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元黎不甘寂寞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诶,你又要准备物理竞赛,又要抽空来给我辅导功课,会不会很累啊?” 之前他也让沈曜来他家给他补习过,但那个时候他是为了兰翊,想让对方对他刮目相看。后来让他努力的理由没有了,他也很久没有叫沈曜来过他家了。 最近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又向沈曜提出,希望他继续给他补习。 沈曜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请求,即使自己的事情已经多得快要忙不过来,但他还是会每天放学到元黎家给他辅导作业。 如果是原来世界的沈曜,他绝对不会为任何不相干的人浪费自己的时间,但元黎本来就是他来这个世界的意义所在,若是他为了应对学习和生活上的事情,而对元黎减少关心,那才是本末倒置、不务正业。 “还好。”沈曜随口一答。 元黎听出了他的敷衍,不满地揪了揪他的袖子。 不过揪袖子人怎么会有感觉? 他很快又改为去掐沈曜的手臂。别说,手感硬邦邦的,掐都掐不起来。 啧……元黎心里有点酸,同样是肌肉,怎么他的就软软弹弹的,沈曜的就这么硬? 他忍不住捏来捏去,好好体会这种手感。 沈曜转过头,眸色幽幽沉沉仿佛燃着一把暗火:“你要是不想待会儿发生点什么,就别瞎撩。” 元黎嗖地一下把手伸了回来。 沈曜以为他这回该老实了,谁知道过了没多久,那只罪恶的小手又贱贱地伸了过来,在他的手臂肌肉上捏了捏。全然一副有恃无恐的嚣张姿态。 沈曜深吸了口气,暗暗告诉自己,要忍耐,还不到时候。 系统很是同情小少爷,他根本不知道宿主有多记仇。 “别闹了,赶紧把作业写完,已经不早了。” 元黎撇了撇嘴,悻悻地收回手继续做题,但速度还是磨磨蹭蹭。 他对沈曜的兴趣,明显比对学习的兴趣要来得更大,时不时就要骚扰对方一下。 这次他又看中了对方手中的笔,写字顺滑、出水流畅,一看就非常好用。 元黎眼睛亮了起来,这种表情,他只有在商场碰见了自己的心爱之物才会出现。 “沈曜,你这支笔借我用一下好不好?” 沈曜侧头看了一眼,“你那支笔怎么了?” 元黎那支笔,是国外进口的,六百多块一支,还是美元。价格高得离谱,当然质量也很有保障。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我就想用用你那支。”果然,小少爷只是对他手中那支笔忽然感兴趣而已。 沈曜没再说什么,将手中的笔递了过去。全当给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开开眼。 他这支笔,就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某牌中性笔,两块钱一支。笔芯就更便宜了,一根才一块钱,十二块钱一小桶。 沈曜对这些东西不是很在意,他用惯了之后就一直用着这支。笔杆都被他摩得抛光了,不知道有哪里值得小少爷注意。 本以为元黎只是一时觉得好奇,试过之后想必根本看不上。谁知道小少爷似乎非常喜欢,竟然不想还了! “沈曜,你这支笔送给我吧,我拿我的跟你换。”他也不白拿沈曜的,当即就把他六百多一支、金属质感、外壳亮闪闪的签字笔递了出去。 “你要是不喜欢这支,我还有别的更好的,随便你挑。”元黎的豪迈,令沈曜震惊。 看到他将笔宝贝似地握在手里,沈曜好像明白了什么,忽然笑得很玩味。 元黎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你、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什么事?” 面对元黎的追问,沈曜却缄其口,一个人兀自笑得神秘兮兮、荡漾无比。 元黎不再理他,拿着新玩具终于肯认真乖巧地做题了。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饭点。 黎曼上来敲响房门提醒道:“要吃饭了哦”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沈曜站起身开始收拾书包,“你晚上自己练题,有什么不会的明天再问我。” 元黎靠在椅背上,清了清嗓子,状似不经意地道:“都这么晚了,要不,你就干脆留下来呗。” 沈曜的手一顿,扭过头盯着他。 他好像忽然明白,小少爷今天这么磨磨唧唧的原因了。 元黎被他看得不自在,色厉内荏地道:“看什么看,又不是没住过!” 沈曜移开视线,嘴角要笑不笑地勾起。 元黎被他笑得恼火,“同不同意你倒是给句话啊!” 就知道笑笑笑! “恐怕不行。” 元黎一愣,似乎没想过他会拒绝,有些错愕:“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搬出来和我奶奶一起住了,老人家一个人在家等我,如果我不回去的话,她会着急的。” 元黎讶异道:“你搬出宿舍了?你什么时候搬出去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你现在知道了?”沈曜将书包甩上背,冲元黎挑了挑眉。 “那你……”元黎忽然想到什么,“那你现在住在哪儿啊,从这里过去要多久?” “不远,打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元黎没有被糊弄过去,黑着脸问:“那坐公交车呢?” 想也知道,这个人肯定不舍得打车。 沈曜顿了顿,“一个小时。” 元黎:“……”难怪之前他都是没到饭点早早地就走了。 此刻元黎已经有些后悔故意这么拖延,他咬了咬唇,站起身道:“今天太晚了,叫李哥送你吧。” 李哥是元黎的专属保镖,兼职司机。 “好。”沈曜这次倒是没有见外。 元黎松了口气。 两人一起下楼,黎曼正在摆餐具,见到沈曜背着书包讶异地问:“小沈不在这儿吃饭啊?” “不了阿姨,我奶奶还在家等我呢。”沈曜礼貌笑道,“希望阿姨不要见怪,我奶奶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应该的应该的,”黎曼表示理解,“那下次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再请你吃饭吧,到时候带你奶奶一起。” 沈曜没有拒绝:“好的,我会跟我奶奶说的。” 元黎表情有些微妙,不知道在走什么神。 “小黎?”黎曼叫醒他,“你同学要走了,还不去送送人家。” “哦,好,好。” 两人一同走出大门,下台阶时,沈曜忽然道:“你紧张吗?” “?”元黎没搞清楚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神情茫然。 沈曜转过身面对着他,“要见家长了,你紧张吗?” “……”元黎当即幻吐出一口老血,简直想喷这个人一脸。 沈曜不等元黎气急败坏就轻笑了起来,“你现在脸好红,真可爱。” 又是这句……元黎心里忿忿地想着这人什么毛病,喜欢看人脸红,脸却是不受控制地更红了一些。 “不逗你了,我真的要走了。” 沈曜这么一说,元黎心情当即有那么一丝丝地低落。 还不等他仔细去想情绪从何而来,耳旁忽然传来沈曜的轻声耳语。 他说:“好想现在就拥有你啊。” …… 沈曜什么时候离开的,元黎已经不知道了。他杵在原地像只烧红的八爪章鱼,四肢都僵直了,大脑cpu严重过热,脸红得脑袋都快冒白烟了。 第24章 豪门小少爷(二十四) 这天,沈曜一来学校就发现班里气氛非常火热,明明还在早自习,但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思看书,都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旁边找他借作业的同学道,“校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啊。” 校运会? 沈曜对这个不感兴趣,抽出书本开始自顾自地学习。 直到吃午饭时元黎给他科普,他才知道校运会对私立贵族高中来说,是多么大的盛事。 每年一届的校运会,都会办得极其盛大,比赛项目涵盖了游泳、田径、跳高、篮球、铅球、足球、体操、射箭、摔跤等等等等,足足要举办三天才能比完。 不仅如此,每年的校运会私立贵族高中都是和另一所艺术学院联校举办的。 这不仅是因为本校人少办不起来的缘故,另一个方面也是为了调动学生们的积极性。 艺术学院以专门培养音乐生、美术生、舞蹈生、体育生而出名,校内出去的人大多都是演员、歌手、运动员、艺术家、画手等等。 看上去和私立贵族高中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没有竞争性,但实际上两家面向的是同一批生源,所以其实还是存在很激烈的竞争关系。 学校与学校之间的微妙,也会延续到学生与学生之间。 私立贵族高中的学生,和艺术学院的学生,都是同出一脉的高傲。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既然两边都是同样的高傲,那当然是谁也不服谁。 所以在两校联动这样的情况下,私立贵族高中的人那是铆足了劲儿地想赢,为自己的母校争光。 同时,也因为艺术学院的体育生都很强悍,所以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有压力,才有更加强大的动力。 几乎每届新生刚踏入校门起,就开始在为了这盛会做准备了。 沈曜现在总算知道,学校那些社团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的了。 敢情不是为了这帮小姐少爷们打发时间、陶冶情操,而是为了校运会在做备战。 真行。 不过沈曜之前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现在也不怎么想参加比赛。 但班上那群想赢想疯了的人,却并不想放过他。 听闻沈曜不打算参加任何项目,一些暗地里期待的同学都萎了。 “为什么?沈曜你体育成绩那么好,不参加比赛也太可惜了。” “是啊,你可以选打篮球啊,你篮球打得那么好。你不想为校争光吗?” “兄弟,别这样,校运会那么多项目,你随便报个也行啊,重在参与嘛。” “实在抱歉,可我还得准备物理竞赛呢,时间上可能不太够。”沈曜礼貌地回复道。 这确实是个正当理由,再怎么样,也确实不能影响人家准备物理竞赛。 试图劝说沈曜的人顿时都灰心丧气地打消了念头。 “真可惜啊,我本来还想看看沈曜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结果他根本就不参赛。”胡珊重重地叹了口气,显得相当遗憾。 元黎跟她说过沈曜玩射击、保龄球、网球那些都很厉害的事,不过他没说是和兰翊比赛,而且沈曜还赢了。 沈曜平日在学校上体育课时,各种体能训练都很亮眼,所以胡珊还真想见识一下,他在赛场上的风姿。 “诶,”胡珊手肘怼了怼他,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要不你去色.诱他吧?” “……”元黎脸一寸一寸染上薄红,“你在说什么屁话?” “真的,你说的他肯定听。”胡珊极力怂恿。 元黎听到这话,脸更红了些,语无伦次道:“什、什么我说的他就听,你不要胡说八道。他爱参加参加,不参加拉倒,我才不管呢。” “可是,我们藏着一员大将,不用也太可惜了吧。”胡珊捧着脸,一脸忧愁地道:“我们本来就比不上艺术学院那些四肢发达的体育生,要是恰好就因为沈曜没有参加比赛,输给了艺术学院怎么办?” 元黎:“……”什么乱七八糟的,当沈曜是电影里的救世主啊,没了他世界就不会转了。 “不是还有我吗,我肯定拿几个第一回来。”元黎拍着胸脯道。 胡珊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也就只有一个人啊。” “上一届的还好说,我们这一届的我看过了,啧啧啧啧,就没几个能打的。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被艺术学院欺负成什么样呢。” 虽然是联校比赛,但也是高一的跟高一的比,高二的跟高二的比,高三则不参加。 高二的学姐学长们好歹已经准备了两年,而且还有过一次比赛的经验,最该担心的是他们高一这些新生。 “这可是在我们本校比啊,自己的地盘,输了多丢人啊。” 元黎听着这一句句,陷入了沉默。 其实他倒不是因为想赢,只是沈曜不参加比赛,他也莫名有点遗憾。 晚上沈曜给元黎补习时,元黎忍不住问了他:“你真的不打算参加校运会吗?” “不打算。”沈曜想也不想地道。 “为什么?”元黎知道他说的要准备物理竞赛只是一个幌子,以沈曜的能力,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赛前准备。 沈曜看了他一眼,“因为不想。” “……”好吧,元黎闭嘴了。 沈曜看他长睫低垂有一点不高兴,忍不住凑过去问:“怎么,你很想让我参加吗?” 元黎眨了眨眼,诚实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沈曜的眼神就像在下蛊一样,在蛊惑元黎说出真话。 “我想看你比赛。”元黎的回答,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沈曜明明已经听懂了,却还是故意问:“我比赛有什么好看的?” 元黎想起沈曜那天的样子,由衷道:“……很厉害,很帅。” “噗——”沈曜的笑声,找回了元黎的神智。 他疑惑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只是觉得,小少爷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可爱,长在了他的萌点上。 元黎就讨厌他这样暗地里取笑自己,问他笑什么又不说,焉坏的样子,让人有火发不出。他牙根痒痒,忍不住抓起沈曜的手,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咬完一看,沈曜的手上果然留下一圈整齐的牙印。 元黎对自己的大作表示很满意,还捧着欣赏个不停。 沈曜喉结动了动,看着元黎的眼中似有两团火在烧。 小少爷根本就不懂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他还没有真真正正地体会过情爱,做什么都懵懵懂懂,随心而动。 但他不懂,沈曜却懂。正因为如此,所以心头才滚烫。 这种力度的啃咬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倒是让他想捧着小少爷的脑袋狠狠地亲下去,咬破对方的嘴唇,逼出淡淡的血腥味,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啃咬。 沈曜的呼吸微不可查地粗重了几分,但随即又被他平复下去了。 没解除婚约之前他亲得随意,现在倒是不着急了。 “你咬我干什么?”沈曜的声音不知何时哑了一个度,不过元黎却并没有听出来。 “想咬就咬了,怎么样?”他抬了抬眉,一脸嚣张霸道。 “那我想咬回来呢?” “你想得美!”元黎收着手,一脸警惕,似乎真的怕沈曜咬他的手。 沈曜轻笑一声,又给他记下了一笔:“逗你的,不咬你。” 现在不咬你,只是以后加倍咬回来——系统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既然你想让我参加,那我就参加吧。”沈曜忽如其来的承诺,令元黎十分惊喜。 “真的吗?你真的答应了?” “嗯,答应了。”沈曜顺从的回答,令元黎高兴地蹦了起来。 【宿主,你真的要参加啊?】 【嗯,】沈曜支着头静静地注视着兴高采烈的元黎,在心里暗暗回道:【既能让小少爷高兴,又能让他更喜欢我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说不定还能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沈曜的眼眸深处跳动着一星半点算计的光,但就连系统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二天,元黎就乐颠颠地拿来了体育委员的报名表,看看要帮沈曜报哪个项目。 “报什么呢?我想想……你篮球打得不错,但是篮球队已经不缺人了。不如报网球?啊!射箭!你射箭怎么样?你射击准头那么好,射箭肯定也不差,选上吧。” “摔跤?摔跤你要试试吗,我觉得你力气挺大的,我都打不过你。摔跤好!” “游泳你会吗?我还没有看过你游泳……诶?铅球也可以啊!” “跳高呢?你打篮球跳得挺高的,不过都说个子高的人弹跳力不好,你个子这么高……算了。” “啊啊啊啊怎么办,不知道该报哪个了,每个都好想选。” 在旁边看着的班长、胡珊、体育委员三人:“……” 你当点菜呢?看啥都想要! 还有这不是人家沈曜的事吗,为什么是你在选? 三人看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任元黎胡闹的某人,默默腹诽,你就宠吧你! 最后,元黎帮沈曜报了100米短跑、射箭、摔跤、网球、游泳、400米接力。他觉得自己安排得特别好,三天时间上午下午各一个项目,既安排得满满当当又确保他不会累到。 “沈曜,你有什么意见吗?” 沈曜懒懒地撑着头,“你做主就好,我参加什么都可以。” 元黎面露满意,“好了就先报这些吧,如果后续有什么变动再找你。” 三人:“……”他这是真当在点菜啊? 校运会就在周三、周四、周五这三天举办,没有占用学生们的周末时间。 因为比赛项目很多,要在三天内比完,所以时间还挺紧张的。 不过私立贵族高中财大气粗,有几个不同的场馆,可以让一些比赛同时进行。 校运会报名皆出自自愿,并没有强制每个人一定要报多少项目。 可以一个都不报,也可以同时报多个,只要自己认为自己能顾得过来就行。 不过校运会整个高中时代也就能参加两次,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参与其中,给自己的高中时期留下一点回忆。 第一轮预赛不计人数,有多少人参赛就比多少轮,图的就是个重在参与。 预赛会淘汰掉半数的人,复赛过后,只会留下成绩最好的一批进入决赛。 决赛决定的就是每个有幸撑到最后一轮的运动员的名次了。 不同名次所得积分不同,积分会累积到各自的班级,最后才是两所学校之间的比拼。 为了尽可能多地累积积分,两所学校都会安排许多人参赛,所以每年的运动会火热程度都非同一般。 听说积分获得最高的那个人,还可以得到丰厚的奖金,或者任意向校长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过分,校长都会满足。 以前就有学生提出,让两所学校的老师们比一场,校长还真的答应了。 看老师们为了自己学校的荣誉冲锋陷阵,可比看同学参赛要有意思多了,那届学生对此都记忆犹新。 校运会开始的那天,元黎很是振奋。他报名参加了跆拳道、拳击、跳高、游泳、200米短跑等项目。 因为有的项目比赛时间和沈曜的重叠了,他还拜托胡珊帮忙录下来。 他现在意气风发,正有带着“小弟”去大杀四方的豪情壮志。 结束他良好心情的,是某个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的烦人精。 “哈喽曜哥,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上次在酒吧见过的,程丞,你还有印象吗?” 没错,程丞是对面艺术学院的…… “你好。”沈曜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有多说了。 然而程丞是一个人也能自嗨的性格,完全没被沈曜的态度冷到,自然而然地跟他搭讪起来:“你也参赛了吗?参加了哪些项目啊,我去给你加油好不好?” “这样好吗,你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沈曜的神情很冷淡,想保持距离的意味也很明显。 但程丞完全不管这些,掐着嗓子道:“不管啦,人家今天就跟着你走” “……”元黎拳头硬了。 他青筋暴跳地吼道:“姓程的,能不能给我滚啊你!小爷隔夜饭都要被你恶心得吐出来了!” 程丞不甘示弱地与他瞪着眼:“这路是你的,写了你的名儿啊?你管我呢,我爱在哪儿在哪儿,不喜欢你可以滚啊。” “凭什么我滚啊?该滚的是你!”元黎无意识地将沈曜拉到自己身后,一副占有欲十足地贴到程丞跟前,咬着牙凶狠道:“警告你离我们远点,以前我是看在兰翊哥的面子上不揍你,但现在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程丞黑着脸盯着他,很久都没说话。 好半晌,他冷哼了一声,这才掉头离开。 元黎也哼了一声,然而转过身对上沈曜的眼时,他才暗觉糟糕。 “看在兰翊哥的面子上?”沈曜语气微酸道,“你对兰翊可真好啊。” “……”元黎默默咽了口口水,从抱着一箱水经过的班长怀中顺手薅了一瓶,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浑身上下写满乖巧、讨好。 沈曜看着他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唇角,顺手接了过来。 元黎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地挪到沈曜身边,贴着他站好。 他的眼神始终都只跟随一人,只是他暂时还没有察觉到。 沈曜不着急,慢慢等着他开窍。 第25章 豪门小少爷(二十五) 这场运动会,沈曜生动地向众人诠释了什么叫“杀疯了”。 第一场比赛就是重头戏——摔跤。 男人与男人之间力量的比拼,真的很容易让人热血沸腾。 所以学校一直都把摔跤比赛当作热场子的首选,每当这时,两所学校的人都会齐聚在同一个场馆内一起观看,场馆内还有一大块电子屏幕,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两人对拼的细节。 不过其实没有电子屏幕也没关系,两所学校的人加起来都不算很多,堪堪填满一个室内篮球场,坐在席上都可以看清底下人的动作,只是没有那么清楚。 由于摔跤比赛性质比较特殊,所以参与比赛的人都会经过事先的筛选和培训,以确保比赛开始后具有一定的观赏性。 沈曜赛前只去过一次培训,和教练互搏了一回之后,教练就说可以了,直接参赛就行。 同一所学校的参赛选手,因为在一起培训了几次,互相对对方的实力都很了解。 所以私立高中这边的人,一直都默认他们中间的刘俊是夺冠的种子选手。 但是没想到,他们的种子选手刚一上场,就被对面的ace曹望给扳掉了。 “……” 他娘的!那体育生可真是高大啊!又黑又壮,肌肉隆得跟小山包似的,一脸凶神恶煞。 私立贵族高中这边的人,都怂成了一窝鹌鹑,在曹望的阴影下瑟瑟发抖。 没办法,连刘俊都输了,他们还有什么希望? 艺术学院那群人似乎也觉得剩下这些白斩鸡、矮弱小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都已经开始提前庆祝起来了。 观众席上的本校学生,脸色都很难看。 在他们的主场,头一场比赛就输了的话,接下来会很影响士气,所以他们都不希望自己这边输。 但对手那样强大,他们心中都笼罩着一层阴霾,明白己方这边没有什么胜算。 果然,私立贵族高中这边的人,只要一对上曹望,全都惨败下场。 曹望连赢数场,自信心膨胀到了极致,双拳紧握面向观众席高声欢呼,仿佛在刻意展现自己的威武雄壮。 私立贵族高中的人都觉得这厮辣眼睛,跟《鹿鼎记》里的鳌拜似的,莽虽莽,但压迫性却很强,怎么都打不死,让人恨得牙痒痒。 “完蛋了,没希望了。刘俊都输了,艺术学院那边不是赢定了吗?!” “还看什么看啊,妈的,我都想走了。” “曹望好装逼哦,真希望有个人来教教他怎么做人。” “教曹望做人?呵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自己看看场上有谁比他更壮的?” “太不公平了!他们那边都是专业的体育生,我们学校的怎么比得上啊?” “告诉你得了,这个曹望留过两次级,其实按年龄来说应该读高三的。” “啊?草!我说他怎么看上去那么老!” 私立贵族高中的人已经气到口不择言了,看不到希望的比赛让众人人心浮躁。 最后让他们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是沈曜的上场。 此前,沈曜其实已经赢过两次了。 但因为对上的都是一些虾兵蟹将,所以无论是观众还是对手,都没有把他的胜利放在眼里。 直到第三场胜利,众人这才对他重视了起来。 前面上场的私立贵族高中这边的人,没有一个坚持挺过第三轮的。 在失去主力的情况下,沈曜很容易就被急切想要抓住一丝希望的众人,当成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连曹望都正正地看了两眼,因为此刻,场上除了沈曜之外,已经没有能令他觉得有威胁的对手了。 就在他盯着沈曜时,场上的沈曜忽然对他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 这个举动,瞬间引爆全场。 私立贵族高中这边的人丢掉矜持,像疯了一样地尖叫狂喊。 不管沈曜最后能不能赢,这个挑衅的动作就很n,很解气。 让那黑大壮狂!!! 曹望知道这欢呼声是故意给他难看的,他像是被谁扇了一耳光似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双目更是能喷得出火来。 很快到了沈曜和他的对决,曹望迫不及待地上了场。背后那肌肉虬结、肩胛舒展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替沈曜捏了把汗。 元黎站在最前方,看到沈曜终于对上了强悍的曹望,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栏杆。 他顾不得许多,大声开始呼喊起来:“沈曜加油!加油!打败那个黑大壮!沈曜!上啊!” 他激动得半个身子都伸到了外面,胡珊生怕他掉下去。 兰翊坐在高二年级的席位,一眼就看到了他。 听见他扯着嗓子给沈曜加油助威,喊得脸都红了,额上鼓起青筋,不由神色十分复杂。 他再度转头,凝眸看向场中的比拼。 曹望打定主意要给沈曜点颜色瞧瞧,在裁判宣布比赛开始后就使尽全力地朝沈曜冲了过去。 强大的冲击力让沈曜不断地后退又后退,就在私立贵族高中这边的人提起一口气,几乎以为他就要这么直接淘汰了的时候,他险之又险地停了下来,正好在出界的边缘。 众人提起的那口气,这才又回了半口。 沈曜抬眸,对上曹望愤怒的视线,他抬腿卡在曹望的脚边,开始发动反攻。 前几场比赛,他都在分析曹望的弱点。 曹望的力量毋庸置疑,他对自己的蛮力也很自信,光靠力气普通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他个子高,对上个子比他矮的人下盘就容易不稳。 沈曜干脆给他添了把火,故意激怒他,让他爆发自己的蛮力,重点都集中在上半身,下盘更加暴露出弱点。 曹望似乎看出了他的打算,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对抗住沈曜的力量稳住身形,想给他来个抱摔,可没想到沈曜双脚都离地了,最后还是压制住了他,没能让他抱摔成功。 众人跟着心脏又是一紧,还以为沈曜要凉凉了,没想到他再度化险为夷。 两人奋勇地抵抗在一起,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曹望嘶吼一声,拼尽全力将沈曜掀倒在地。 众人一声惊呼,可还没等惊呼完,沈曜又像是神力附体一般和曹望掉了个个儿。 这下子局势又再度扑朔起来。 曹望奋力地推着身上的沈曜,上半身直起,双腿使劲地往后蹬,企图站起来。 就在他将站未站之际,沈曜瞅准机会,来了个下潜抱摔,抱着他的小腿往前一勾,他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背部重重地接触了大地。 尖锐的一声哨响—— 比赛结束,沈曜获得了胜利。 私立贵族高中这边的人长着嘴看完,确定是沈曜胜利之后,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热烈欢呼声。 连老师们都在情绪的带动下,忍不住鼓起掌来。 只有艺术学院那边的人垂头丧气,曹望坐在摔跤垫上也是一脸的低气压。 本以为唾手可得的冠军,结果没想到输得这么猝不及防。 沈曜向他伸出了手,曹望黑着脸一把抓住,站了起来。 不管怎样,输赢的体面两边都要了。 男子摔跤比赛之后,就是女子摔跤比赛。 但是众人的心神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刚那场一波三折的比拼中出来,场中热切讨论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什么样的人最容易被记住? 那当然是在颓势中力挽狂澜、不断创造奇迹、最后以不容置疑之势获得胜利、又强大又帅气的人! 沈曜的名字,在这次比赛结束之后,注定会响彻两所高校。 “耶!!!!!”元黎欢呼着跑下观众席,一把搂上了沈曜汗津津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沈曜,你真的太厉害了!” “那个……你矜持一点,别人都看着呢。”胡珊真是操碎了心。 沈曜累出了不少汗,结束后轻呼了一口气。 他不太习惯摔跤的比拼方式,身体一直有攻击意识,但是他只能强行压下这种习惯,去用摔跤的规则对决,所以赢得比较吃力。 这要是比搏击的话,曹望早就被他揍趴下了。 摔跤比赛结束之后,学生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随便去哪个场馆,参赛也好,观赛也好,都可以随他们心意。 这个时候,高一(3)班的人都还没有意识到,沈曜的恐怖之处。 直到后面他100米短跑、射箭、400米接力赛中纷纷以优越的成绩获得了胜利,一次次震惊世人的眼球,3班的人才知道原来自己班上藏着这么大一匹黑马。 尤其是400米接力赛,沈曜跑最后一棒,在第三棒落后一截的情况下,谁也没想到他弯道加速实现了反超,愣是赢得了胜利,让旁观的人都跟着热血沸腾。 班长和体育委员捶胸顿足,早知道就该拉着沈曜多报几个项目了! 除了沈曜之外,元黎的表现也很不错。 他的跆拳道和拳击比赛都赢得了第一,让人见识到了他漂亮的外表下,战斗力到底有多高。 只不过他只有第一天的比赛顺利,第二天就出了状况。 在200米短跑时,他遭对手恶意阻拦,导致奔跑的途中狠狠摔了一跤,膝盖和小腿都磨掉了皮,红红的一片带着血丝,看着都火辣辣的疼。 不仅是这场比赛受到了影响,接下来的游泳和跳高他都无法再参加。 沈曜就想找那人算账的,但是走了两步之后,他捏紧拳又冷静了下来。 在赛场与人发生冲突,不算是一种理智的行为。 他看着毫无愧色反而一脸得意的艺术学院某男生,暗暗将他记了下来。 沈曜背着元黎去了医务室,在说要去给他买点吃的之后,消失了半小时。 他黑进了学校的电脑,查到刚刚恶意撞倒元黎的李姓男生之后有网球比赛。沈曜动了动手指,将自己与他安排在了同一场。 结束这些之后,他才带着买好的零食瓜果回到了医务室。 元黎撅起个嘴,撒娇而不自知地朝他抱怨:“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啊,我一个人都要无聊死了。” 沈曜暗自勾唇,小少爷现在真是片刻都离不了人。 “去了趟外面的水果店,所以费了点时间。”沈曜将买来的椰青插上吸管,递给元黎。 “跑那么远干什么,随便买点什么不就行了。”说是这么说,小少爷内心还是很受用。 椰汁水清甜甘冽冰冰凉凉,元黎吸了一口就满足地弯起了眸子。 “腿还疼吗?”沈曜忍不住在伤口周围摩挲了一下。 小少爷皮肤白皙、骨肉停匀,原本是极好看的一双腿,现在却被一大片红色破坏了美感,见之触目惊心。 元黎满不在乎道:“这点小伤算什么,小爷骨折都没喊疼过。” 沈曜闻言怔了一下,他总是把元黎看成是一个需要保护的脆弱敏感之人,却忘了这人有多么会忍耐。 沈曜喉结动了一下,“但是我很不舒服。” “啊?”元黎睁大了眼睛,关心地问:“你不舒服,你哪里不舒服啊?” “你被别人害得受伤,我很不舒服。” “……” 医务室一片寂静,元黎张着嘴愣了半天没说话。 搞什么啊,他还真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结果没想到是为了说情话啊——虽然内心是这么平静地想着,但脸却不受控制地升高了温度,热得能烫熟鸡蛋。 元黎撇开头,默默地叼着吸管继续喝椰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明天网球比赛要不要来看?我给你报仇。”沈曜问。 “?”元黎一脸不明所以。 到了校运会的最后一天,轮到了网球比赛。 元黎果然和胡珊一起,来给沈曜加油打气了。 胡珊拿着摄影机,嘴里兴奋地念念有词:“这次一定要录个高清版的,放到群里一定能卖大钱。” “……???”元黎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大姐你拍的不是正经网球比赛视频吗,怎么说的好像卖那啥片一样。 “你在那嘀咕什么呢?要拍谁啊?” “你还不知道吧,你家沈曜现在已经火了,论坛上全是讨论他的帖子,还有重金求他完整比赛视频的。姐姐我这也是造福人类,你可不要怪我不讲义气。”胡珊眉飞色舞地道。 元黎来不及反驳她那句“你家沈曜”,飞快地掏出手机上了学校论坛,果然看到很多楼都是在讨论沈曜的,而且还都是带图的。 “小哥好帅啊呜呜呜呜舔舔舔!” “有谁帮我科普一下他的资料?” “这张好帅,抱走了。” “真绝了!小哥不仅人帅运动神经好,而且还是个大学霸!为何这世界上会有如此完美的人?为何这么完美的人不属于我?” “看了摔跤比赛之后,完全迷上他了。” “400米接力赛看了吗?没看的话快去看!太燃了!” “迄今为止,小哥参加的比赛从无败绩,这是什么龙傲天人设?大哥,你大腿还缺挂件吗?会暖床的那种。” 论坛上一片追星的欢乐氛围,不仅有本校的,就连艺术学院的也混在其中。 元黎咬了咬唇,不知为何心情忽然一阵烦闷,随便扫了几眼就把手机收回去了。 他看了看球场周围围得水泄不通的人,总感觉这些人都是来看沈曜的。 胡珊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不解地道:“你怎么了,忽然板着个脸,跟谁欠你几百万似的。” 元黎暗自气恼,没有答她的话。 网球比赛有些漫长枯燥,不过好在有几个场地可以同时进行,只是每个场地都要安排一个计分的人,这时候老师们人手不够,就会抓一些学生来充数。 很快轮到了沈曜上场,胡珊忽然抓着元黎道:“诶?你看那个人,那不是昨天害你摔倒的那家伙吗?” 元黎伸长脖子一看,怎么不是呢?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昨天这小子还在赛场上阴了他,今天竟然就落到了他的人手里。 胡珊还记得昨天这人撞了元黎之后,非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赛场上本就存在各种风险,就连裁判也不好甄别,这件事情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可是他们这些人都知道,对方就是故意的,哪怕自己赢不了,也不让他们学校这边的人赢。 “沈曜上啊!打他个落花流水!”胡珊振臂高呼道。 对面那傻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换了,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还在吊儿郎当地转着脚腕傻乐呵。 很快,裁判宣布比赛开始,首场由沈曜先发球。 傻缺才刚摆好架势准备认真开打,结果眼角余光瞥到一个快速闪过的球影,他第一个球竟然就这么失了。 傻缺愣了好半天,完全没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甚至都没看到沈曜是什么时候发球的,回过神来的时候球已经了。 “裁判,他没有犯规吗?”傻缺有些质疑,对方刚刚抢先发球了。 裁判认真道:“他没有犯规,刚刚那球有效,比赛继续。” 傻缺只当自己撞邪了,他这回再度严阵以待。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还是碰不到沈曜的球影。 沈曜每一记发球都像是用力的一道扣杀,球就像从枪膛中弹射出来的子弹,笔直地击到地面再弹出界外。 那么多记发球,他愣是一记也没接到。满场再没有一个比他更狼狈的人,总共跑了没几步,累出一身汗。他心里像是存了座火山一样,快要爆开了。 他很清楚,对手是故意让他难堪的,不然何至于一个球都不让他接到。 和他的憋屈愤恨不同,胡珊看到这一幕高兴地拍手叫好:“好耶!就是这样!” 元黎心里也很是畅快,让这小子阴他,这下吃瘪了吧? 一局结束,0-40,傻缺一个球都没接到。 第二局轮到傻缺先发球,傻缺面色阴鸷,学着沈曜那样浑身蓄起劲将拍子挥了出去,企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然而他的球远远达不到沈曜的速度,沈曜的身手也比他灵活了太多,虽然他发球角度刁钻,且用力过猛,但沈曜还是成功接住了球,手臂一转——啪,又让傻缺梦回上一局。 胡珊和元黎都快笑掉大牙了,要说损还是沈曜损,这是把人的自尊心按在地上摩擦啊。 可人家就是有这个实力,换做别人,就算想这么做也做不到。 傻缺整场比赛都被溜来溜去,发出去一个球很快就回过来一个无影球,他气得跳脚,毫无体验感。 正当他忍耐不住想弃权时,沈曜一个“失误”,砰的一声球正中傻缺的脑门。 傻缺当场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裁判一下子慌了神,正在打算看看要不要叫救护车,就看到傻缺的朋友们七手八脚地将他扶了起来。 好家伙,脑门正中心一个红红的球印。 胡珊捂住了嘴,生怕自己笑出声。 “裁判,他打人!”傻缺的朋友气愤地指着沈曜道,“他是故意的!” 沈曜“无辜”地耸了耸肩,“这只是失误而已,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故意的?” 元黎忽然觉得这话好耳熟,好像这话昨天傻缺也这么说过。 对面那帮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即使内心认定对方就是故意的,对方狡辩不承认,他们也确实拿他没办法。 一帮人闹着不敢善罢甘休,最后还是上报了老师才把他们赶走。 沈曜拿着网球拍慢悠悠地走到了场地边,隔着铁丝网冲元黎抬了抬眉:“怎么样,说了帮你出气的,现在解气了吗?” 胡珊一脸“哎哟磕到了”的小表情,揶揄地推了元黎一把。 元黎神情有些不自在,声若蚊呐地道:“还、还行吧……” 是挺爽的。 不单是因为害他的人倒了霉,还因为有一个人重视着他的情绪,即使吃了一厘一毫的亏,对方也会想办法帮他讨回来。 这种被人护着、在意着的感觉,真的很令人沉溺。 …… 兰翊遥遥地看着这一幕,神色有些莫测。 晏冰见他一直盯着那边,语气不是很好地道:“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兰翊顿时头又疼了起来,闭上眼疲惫地道:“我不想和你吵。” 晏冰委屈又愤怒,“说得好像我在无理取闹一样,你在想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几天拼了命地比赛,不就是为了跟沈曜较劲吗?” “你闭嘴!”兰翊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一般,怒喝出声。 晏冰被震住了,但随即眼眶一红,沉默着一脸倔强地跑开了。 兰翊已经懒得去追了。 他和晏冰之间存在很多问题,在一起时不时就要发生争吵。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错,或许是他们的思想观念本来就有很大的差异,所以才会导致如今这么多争吵。 校运会结束之后……不,应该说校运会还在举办期间,学校论坛上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不知道是谁,竟然把沈曜和兰翊放到一起做比较,引发了一大帮人站队,论坛上为这事引起轩然大波。 一个是刚刚崭露头角、新鲜出炉的校园偶像,另一个是一直备受瞩目的老牌男神、兼学生会长,两者都有吸引他人“为他们痴、为他们狂、为他们哐哐撞大墙”的特质,所以这场骂战就极其腥风血雨。 支持兰翊的人,当然是觉得像沈曜这种一穷二白没有半点社会地位的普通高中生,怎么配和他们从家世到本人都趋近完美的会长相提并论? 喜欢沈曜的人则认为,他虽然出身确实不显,但人是真的很努力很优秀,凭什么不被尊重地落得一句“不配和兰翊相提并论”? 笑死,兰翊后援会是有多高的,他们就越是要支持沈曜! 可别忘了,他们蒸煮早就翻车了,脚踏两条船都已经石锤了,还搁那儿放神坛当高岭之花,一副谁都高攀不上的模样,恶不恶心啊? 反正两方人专门怼着对方的肺管子戳,两边各自跳脚之后,骂战当然是愈演愈烈。 比赛还在持续的时候,就有人将沈曜的参赛成绩一项项摆出来炫耀。而兰翊那边也不甘示弱,夺冠的速度总是紧随其后。 两个人明明不在同一个年级,彼此互不为对手,但网络上的骂战却在他们之间点燃了一把战火,让两个人无形之间隔空厮杀了起来。 沈曜夺冠,兰翊也夺冠,同样都是冠军没有可比性,就比单项成绩的含金量。 这个说我家短跑只用了几分几秒夺冠,刷新了历史记录,那个说我家球赛一个人就得了多少分,全场非他莫属。 总之,网上的舆论已经把两位当事人架在了火上,无形之间已经演变成一场关乎尊严的战争了。 若是任何一方不给力,都会被网络喷子们无情嘲讽。 兰翊也不想这样,但他已经被卷入其中,不得脱身。若是他表现得不好,就会被盖上一个不如沈曜的标签,所以每场比赛他不得不全力以赴。 这也是为什么晏冰会说,他在跟沈曜较劲的原因。 他气他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为了争个虚名把自己搞得那么吃力,本来赢了比赛就行了,他还非要挑战自己的极限。 他一气说话就阴阳怪气,还拿元黎来说事,但兰翊其实只是单纯不想输而已。 输给别人他可能还没什么感觉,如果是沈曜的话,他不能接受。 他在他那里已经体会到过太多次的挫败感了,这个令他无比生厌的人,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他只要想到对方油头滑脑、趾高气昂的样子,就气得肺疼。绝对绝对不想输给他! 至于网上的人为什么会拿他们两个来作比较,普遍被认为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因为元家小少爷,元黎。沈曜喜欢他,是3班公开的秘密。而兰翊此前又是元黎的未婚夫,所以众人难免会想要把沈曜拿来跟兰翊对比一番。 另一个则是因为,沈曜太过优秀,如果非要找一个参照物的话,那那个人似乎只能是众人心中公认最为优秀的兰翊。 反正校运会进行到最后,在私立贵族高中的人眼中,已经成了沈曜和兰翊之间的对决,至于艺术学院那帮人,已经不重要了。 单看沈曜和兰翊拿的冠军数量,就可以看出他们学校已经赢定了。 和艺术学院比已经没有意义,他们要自己和自己比。 校运会结束之后,累积积分最高的那个人,还是沈曜。 虽然他赢了六个项目,兰翊也赢了六个项目,但破记录还有额外的加分,所以总体来说,还是沈曜的积分稍微高那么些许。 兰翊输给沈曜之后,本就心气不太顺,后来在学生会见到沈曜,他就更是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了。 按照规定,沈曜拿了最高积分之后,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奖金,也可以和校长换一个要求。 沈曜提出的要求,就是希望自己能进学生会。 兰翊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存心来膈应自己的,这么好的机会,他别的要求不提,偏偏提出要进学生会。 虽然学生会是兰翊的地盘,但兰翊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他隐隐有种预感,不是他把沈曜拿捏,而是自己会被沈曜拿捏。 后来的日子,也证实了他的这种猜测。 无论他给沈曜安排什么活,沈曜总是能完成得无可挑剔,且还会比规定的时间提前许多,让他想挑错都挑不出。 不但如此,他在学生会的人缘还一天比一天好。对外他总是表现得谦逊有礼,完全不是在兰翊面前那副欠揍的模样,所以大家对他的感官都很不错,有什么事情只要他说一声,别人都愿意帮他的忙。 兰翊再一次认识到,只要这个人想,他可以轻易跟任何人打好关系。 “会长,今天大家投票选了我在会议上提出的那个方案,你不会生气了吧?” 兰翊本是在收拾东西,动作略显狂躁,听到这茶里茶气的话扔了手中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进学生会?”既然他要聊,那兰翊干脆就跟他把话挑明了,“你是冲着我来的对不对?你到底想干什么?” 兰翊说话间,将东西全部推倒。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因为沈曜真的十分暴躁。 沈曜不紧不慢地踱到他面前,好整以暇地问:“会长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那个问题吗?” “如果你不姓兰,你觉得你可以坐上这个会长的位置吗?” 兰翊瞳孔一缩,几乎已经快要遗忘的记忆,再度被翻了出来。 那个时候,沈曜为元黎出头,他罚他写检讨书。 当时他对他说:“你在学校门口问元黎,如果没有元家,大家会怎么看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没有兰家,你能不能当上这个学生会会长?” 沈曜当时把他说过的话还了回来,意思就是在反问他自己有没有享受过家世带给他的红利。 他生来就是兰氏继承人,家世也是他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所以哪一件具体的事上有没有享受过家世带来的红利,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清呢? 他当时便没有回答,可此刻沈曜再度提起又是什么意思? 沈曜饶有兴致地道:“其实我还挺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所以我来了。” 私立贵族高中的学生会是有实权的,所以学生会成员在学生中间有一定的地位。 兰翊靠着兰氏继承人的身份,以及学生会会长的加成和他自身的优秀,在私立贵族高中成为了被奉上神坛的校园男神。 沈曜很想知道,他的学生会会长之职,是不是真的坐得那么稳。 “我没有忘记,当初会长是如何瞧不起我的。”沈曜忽然话锋一转,高大的身躯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 “在会长心里,像我这样的人,连给小黎提鞋都不配。我知道,会长表面上对所有同学都一视同仁,但内心深处还是看不起像我这样的穷人。” “那么请问会长,一而再、再而三输给我这种穷人的滋味,好受吗?” 兰翊咬牙道:“我不是因为你的家世看不起你,而是因为你这个人心术不正、动机不纯!” 沈曜哼笑了一声:“会长很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当然知道!你不就是想哄骗小黎,好攀上元家这根高枝吗?” “我对元家的钱没有一丁点兴趣,”沈曜在椅子上坐下,翘着腿道:“我只对小黎感兴趣而已。” 兰翊冷笑了一声:“你当然可以这么说,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 沈曜耸了耸肩,“你不相信也无所谓,但是你必须得承认,我比你更珍惜小黎,比你更适合他,也比你更懂得怎么让他开心。” “在说我没有资格站在小黎身边的时候,其实你比我更没有资格。至少我不会得到了他的一颗真心,又将他弃如敝履。” “……”兰翊咬着牙,撇过头没有说话。 在元黎的事情上,他永远理亏。 “会长大人,我知道你很讨厌我,”沈曜缓缓走到他面前,幽沉的双眼盯着他道:“但是没关系,我也很讨厌你。” “无论是元黎还是学生会会长,我都会从你身边抢走。” “你就慢慢……拭目以待吧。” 沈曜说完,在兰翊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中施施然地走了。 兰翊神情阴戾,双目似能喷出火来一般。 他狂躁地掀翻了桌椅,理智尽失。 可在愤怒和焦躁之中,他的心底深处又生出了无力和不安。 亲眼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沈曜明明可以直接抢走,却偏要在这之前放出预告。就像一把悬在脖子上的铡刀,不知何时就会降落下来。可在没落下来之前,底下的人时时刻刻都得提心吊胆着。 兰翊想不通,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偏偏多出一个沈曜。 第26章 豪门小少爷(二十六) 物理竞赛已经过了复赛,沈曜和兰翊都在入选之列,现在轮到他们为决赛做准备了。 物理竞赛的复赛和决赛都分为理论和实验两部分,也就是说他们平时不仅要练习做题,而且还要抽空去物理实验室做实验。 物理实验室对参加物理竞赛的学生都是开放的,反正有监控摄像头,不怕丢什么东西。他们已经得到了申请,可以随时去物理实验室,但是一定要严格遵守实验室的规章制度。 这天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沈曜便去了物理实验室,让元黎下课之后去那里找他。 只是晦气的是,他又在实验楼前碰上了兰翊。 没有外人在场时,这两人连招呼都不愿打,都像是没有看见对方一般,自顾自走自己的路。 因为他俩互看不顺眼,所以就连做实验也不愿意往一堆凑。 沈曜另选了一间实验室,和兰翊两个人分开做训练。 因此当他专注于实验时,才会没有听到隔壁传来的争执声和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 还是系统忽然大叫唤醒了他:“宿主快别做了!隔壁男主跟男二那两个讨债鬼打起来把房子都点了!” 系统话一落音,沈曜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烧焦味。 他瞳孔一缩,立马意识到了不好。 抬头一看,半空中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烟雾扩散得相当之快。 该死的! 沈曜低咒一声,忙打湿一块白纱布,捂着鼻子冲了出去。 兰翊也没有想到好好地做着实验,陈浩会突然冲进来,揪着他的衣服质问他为什么让晏冰伤心。 兰翊对他总是插手他和晏冰之间的事十分恼火,当下便没有给他好脸色。 陈浩是个混不吝的,挑了这个无人的时候来找麻烦,本就是存了要教训兰翊的心思。 两个人没说几句便动起了手来,实验室的东西碎了一地。 陈浩浑不在意,以为就是打碎了一些东西,大不了赔点钱罢了。 兰翊却深知危险性,可他知道也没用,他制止不了陈浩发疯。 两人正厮打间,窗帘一下就燃了起来,看到着火两人才彻底慌了神。 “还愣着干什么?!”兰翊叫喊陈浩,“快去拿灭火器灭火啊!” 已经为时已晚了,物理实验室存放了不少易燃品,火势来得特别凶猛,窗帘一路烧上去将天花板熏地漆黑,陈浩手里的灭火器根本就不顶用。 玻璃储物柜开始发生爆炸,碎玻璃不断迸溅,实验室是彻底不能待了,两人只好扔了东西逃出去。 在门口撞上了捂着嘴跑出来的沈曜,看到灰头土脸的两人和瞬间变难以控制的火势,他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快!快下去!走楼梯!”兰翊眼睛被烟熏得流泪,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里面还有人吗?”沈曜说完这话,立马掉头往回跑。 兰翊心头一惊,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和陈浩一起闷头朝楼下跑。 实验楼里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个,还有别的班级在这里上实验课,此刻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事故。 沈曜找到报警器,敲响了之后,按照系统提供的方位,向着有人的方向跑过去:“着火了!实验室着火了!快离开!” 听到警报声和这声呼喊的人瞬间惊慌了起来,尖叫着纷纷往外逃窜,连老师也不例外。 实验楼有几层高,沈曜跑完这一层又往楼上跑去。 提前下课的元黎本是晃过来打算在楼下等沈曜的,结果却看到一间实验室冒起了浓浓黑烟,他瞳孔一缩,想也不想地往楼上冲。 在楼梯间正巧遇上了兰翊和陈浩,兰翊一把抓住他的手,着急道:“小黎别上去了,着火了!危险,快下去!” “沈曜呢?”元黎满脸焦急,张口就问:“沈曜在哪里?” 兰翊微微一顿:“你先别管他,现在火势很大,如果碰到什么危险品的话,可能还会发生爆炸。你现在必须尽快离开,听我的,快下去!” 他抓着元黎的手想把他带下去,元黎却僵着没动:“我不要!我要找沈曜!” 他现在就想快点找到沈曜,确保他现在是安全的,没见到沈曜之前,他根本不想离开。 万一沈曜还不知道着火了呢?万一他受伤了需要别人帮忙呢?万一他睡着了呢? 总之元黎使出了大力挣脱,兰翊眼见要被他挣开,气得大声道:“你不要命了吗?跟我下去!” “沈曜!沈曜还没下去!”元黎只是念着这一句话,毫不犹豫地转身往楼上跑去。 兰翊手抓了个空,浑身上下都僵成了一块冰。 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元黎念叨着沈曜的名字,奋不顾身地离他而去。 ……沈曜、沈曜,你的心里就只有沈曜吗?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兰翊的眼中掠过一丝带着恨意的阴鸷,他彻底冷下心肠,不再管元黎的死活,快速冲向楼下。 此刻沈曜已经顺着管道逃生成功了,他刚松开手还来不及轻松口气,就听见系统大惊失色地喊道:【不好了宿主!元黎还在楼上!】 沈曜瞳孔一缩,什么都来不及说拔腿就跑。 兰翊和陈浩刚刚站定准备报警,一道人影非常迅速地从他们中间冲了过去,直奔楼上。 兰翊呆了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不是沈曜吗? 他什么时候下来的? “沈曜?沈曜?” 元黎知道沈曜是在哪个实验室做实验,但此刻那块地方是火势最严重的区域。 元黎隔着大火无法过去,又看不清实验室里的情况,只能扯着喉咙大声呼喊沈曜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没有人回应,也许是没人,也许是人昏了过去,元黎心里七上八下,又希望是前者又不敢轻易离开。 “沈曜!你在哪儿啊?你听到了吗?沈曜!”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火光里有人影。 “沈曜?……” 元黎喉咙一紧,冒着危险再次向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然而离近了他才发现,那不是什么人影,只是错觉而已。 “啊!”窗户玻璃爆炸开来,元黎被冲击得摔倒在地。 他手上和脸上都被割出了道道细小的伤口,脚也不慎扭到了。周围的烟雾更是熏得他呛咳流泪不止,火撩得皮肤红肿刺痛。 天花板被融得掉下来一大块墙皮,元黎避无可避,慌忙抬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一道身影忽然快速地将他罩在身下,死死地护住。 元黎听到墙皮四分五裂的声音,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丁点疼痛。 他抬头一看,面前正是他四处寻找的沈曜。 “沈曜……”元黎眼眶一红,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好像所有的重担都卸了下来,终于找到了依靠的感觉。 泪眼朦胧中,他恍惚看到沈曜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温柔。 “没事了,我带你出去。”沈曜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带着人寻找最优的逃生路线。 明明置身于火海之中,元黎在沈曜的怀里,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他抬起头定定地打量着沈曜的侧脸,终于没有办法忽略,自己此刻心头的那丝悸动。 实验楼的起火引起了校内所有人的注意,虽然学生们被勒令不许靠近,但校长和老师们都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了解情况。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起火的?” “里面还有没有人?” “不知道,我们在上课,忽然听到警报声,然后有人喊起火了。” “应该没人了吧,今天有几个班上课?” 火警也迅速赶到,着手安排灭火之际,也在问里面还有没有人。 兰翊和陈浩的脸色难看得要死,尤其是陈浩,一想到起火的原因是自己打架引起的,他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有人,里面有人,我看着他们进去的。”陈浩忽然出声,令所有人都是一愣。 消防员最快反应过来:“有几个?” “两个。” 校长听到这话差点昏过去,“你看着他们进去的?你怎么不拦着他们!” 陈浩难堪地咬住唇,他要怎么解释,他们都是去救彼此的。 “诶出来了出来了!” 众人忽然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校长回过头一看,果然看到了逃出来的两人。 沈曜还抱着元黎,直到老师们把元黎扶过去,他才脱力地坐倒在地。 校长看到其中一个是元家的小少爷,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好元黎没出事,不然他该怎么向元家交代? 沈曜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忽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元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见他起身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沈曜哪儿都没去,他走到兰翊的面前,狠狠地揍了他一拳。 “诶同学,你干什么?” “别打人……” 沈曜充耳不闻,抓着兰翊的衣领狠狠把他扯了回来,问他:“元黎怎么在上面?” 兰翊挨了一拳,脸上都青了一块,听到这话,他原本怒气勃发的神色缓了缓。 “是他自己不肯跟我下来,非要上去找你。” 沈曜不由分说地又揍了他一拳。 “所以你就丢下他一个人?” 元黎呆了呆,反应过来之后,他靠着别人的掺扶站了起来。 走上前,抓住了沈曜的衣服:“算了沈曜……” 这确实不能怪兰翊,因为的确是他自己坚持要上去的。 更何况,他们两个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沈曜这才放开手,兰翊失魂落魄地踉跄了两步,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曜弯腰,再度将元黎抱了起来。 “同学,需要去医院吗?” “需要,麻烦老师送送我们了。” “小黎!宝贝,你怎么样了?”元黎还在医院清理伤口的时候,黎曼已经接到消息匆匆赶到了。 “阿姨。”沈曜礼貌地喊了一声。 黎曼匆匆应了一声,心神都系在元黎身上。 “宝贝让妈妈看看,你哪里受伤了?哎哟……怎么搞的,这脸跟个小花猫似的。”黎曼望着宝贝儿子身上细细碎碎的伤口,心疼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元黎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左右看了看。 “医生,有没有镜子?” 医生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放心吧没毁容,伤口很快就会结痂的,不会留疤。” 元黎不着痕迹地瞥了沈曜一眼,心里有些着急,但是又强忍了下来。 元黎虽然在火灾中受了一些伤,但好在都是一些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好了。 黎曼接了一个电话,脸色冷了下来。 “宝贝,你先休息一会儿,妈妈去处理点事,等一下再过来接你。” “嗯嗯,”元黎忙点头,直到黎曼转身出了病房,这才敢把目光落到沈曜身上。 “你怎么样,之前砸的那一下有没有受伤?” 沈曜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若无其事地道:“我皮糙肉厚,扛得住砸。” “倒是你,”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元黎撇了撇嘴,几乎没发出声音地嘀咕:“我还不是为了你……” “诶?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呀,我怎么没见你下去?”元黎想起来这个问题,好奇地问。 沈曜挑了挑眉,“我从窗户后面翻出去的。” 元黎讶异地问:“几楼啊?” “三楼。” 他吐出口气,有几分无语地道:“你胆子可真大。” “能有你的胆子大?刀山火海都敢闯。”沈曜手撑在膝盖上,歪头盯着他。 元黎脸蛋有些发红,水润润的眸子瞥了对面人一眼,又一眼。 沈曜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手指都快拧成了麻花,就是不出声。 元黎不知道想说什么,脸越来越红,耳朵也红得快滴出血来。 终于,他一咬牙,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着沈曜,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之前说的那个……那个事我、我同……同意了。” 说完他感觉自己的脸要爆炸了。 ——这说的什么鬼?! “什么事?”沈曜一脸疑惑地道。 元黎眸子瞪圆了些,反复观察了他一下,想知道他是不是在装傻。 然而沈曜的表情太真挚,没有一丝破绽。 他只能咽了咽口水,自认倒霉地接受对方真的没有听懂的事实。 “就是……”没办法,他继续硬着头皮往下说,“就是你说……你、喜……喜欢我的事。” “喜欢”这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几乎变成了蚊子哼哼。 但说完他就不自觉地抬起头,眼神期待地盯着沈曜。 沈曜似乎终于听懂了,但他有些不解:“你,这是打算,接受我的告白吗?” 元黎被他问得很不好意思,轻轻点了两下头。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你只是把我当朋友。”沈曜忽然正色道。 元黎呆住了,这人怎么回事,现在是打算跟他算账吗? “你说,你喜欢的是兰翊,就算没有他,也不会喜欢我。”沈曜双手环胸,好整以暇道,“你说的这些话,我可都记得。” 元黎眉毛往下压了压,有些不忿,但是这些话的确是他以前说过的,真要计较起来,确实是他不好。 “我对不起你,我有错,行了吧?”元黎捏着鼻子道了歉。 “我不是想让你道歉,只不过你突然这么说,我有点迷惑啊。”沈曜看上去是真的有点苦恼,“难道是因为我救了你,你一时感动,所以才……” 元黎双眼大睁,万万没想到沈曜是这么想的。 他有些慌张地解释道:“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沈曜歪头问。 “因为……”元黎说了两个字就哑火了。 沈曜还在问:“因为什么?” 元黎只犹豫了一瞬,很快就坚定了神色,勇敢地道:“因为我喜欢你!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我想和你谈恋爱,不止当朋友,想让你成为我的男朋友。” 沈曜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浅的笑容,靠近了他:“再说一遍,你想让谁成为你的男朋友?” “你,只有你。”元黎环住了他的脖子,眼眶湿湿的凑了上去,主动献上一个吻。 他那不知何时积蓄的感情,一朝得见天日,就如井喷之势一般汹涌澎湃。 只能借着这个颤抖的吻,泄露出一丝丝让对方窥见。 沈曜搂着他的腰,叼着他的唇更深地吻了下去。 元黎越是颤栗,他吻得越疯狂。好像想把他的灵魂都吸扯出来,和自己融为一体。 元黎被逼得呼吸困难,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生理性泪水。 他像一条脱水的鱼一般,却不愿从这个能溺死人的深吻中退开。 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两情相悦的吻有多么令人愉悦。 仿佛只靠唇舌的纠缠,就能清清楚楚地触到对方的灵魂。 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彼此,从此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元黎细白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攥紧了沈曜的衣服,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扯,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却不自知。 沈曜总算感受到了小少爷如火班炙热的爱意,这一次明明白白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心中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喟叹,就像游荡在这世间一抹冰冷的孤魂,终于被温暖的血液填满了身躯。 他俩在甜甜蜜蜜、谈情说爱的时候,几个世家聚在校长办公室争论不休。 兰家和陈家想要把实验室起火的原因压下去,元家却坚持要校长给他们一个交代。 校长被夹在中间,弄得头都大了。 陈家的态度还很让人恼火,嚷嚷着明明是你儿子自己跑进去的。 黎曼气个半死,和对方争论了大半天,最后甚至闹得要打官司。 陈家到底丢不起这个人,见人急了又开始服软,兰家也在一旁说和。 黎曼一个人势单力薄,最后只能拿着两家给的丰厚赔偿,哭唧唧地跑回家抱着儿子一个劲儿地说他受委屈了。 元黎半点都不在乎,他正掰着手指算自己还有多少个小时才能再见到沈曜。 刚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真是一刻也舍不得分离。 然而他第二天早早地起床洗漱好兴冲冲打算去上课,黎曼却告诉他自己已经帮他请好假了。 “我可怜的宝贝,你就乖乖在家休养几天吧,上课的事情不着急的。你要是怕落下功课,妈妈请家教老师过来给你上课也是一样的。” 元黎傻眼了,他等了一夜都受不了了,还要他在家等几天? “不用了妈妈,我觉得我好多了,医生不都说我这只是小伤吗?”元黎瘸着脚,身残志坚地向门口移动着。 “你脚都成这样了,还往学校跑什么?”黎曼狐疑地道。 “哎哟,待在家里多无聊啊。”元黎绞尽脑汁地找着理由,“再说这点小伤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你忘了你儿子我学散打的时候,受过多少伤了?这点小伤就把你给吓着了?” 黎曼还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元黎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了,直接用溜字诀:“哎呀我不跟你说了,等下上学要迟到了。” 元黎坐车来到学校门口,司机李哥问:“少爷,需不需要帮助?” “不用了不用了,”元黎摆摆手,“我自己能行。” “后备箱有折叠轮椅。”李哥补充道。 元黎大惊失色:“我就扭个脚,轮椅都给我备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腿断了呢!” 哪个纯爷们儿脚扭伤了坐轮椅出行的,元黎不再理会李哥,踮着一只脚下了车。 刚从车上下来,他就看到了等候在学校门前的沈曜,两只圆润的大眼睛骤然一亮。 “咦?你怎么在这儿?” “来接你啊,”沈曜笑着走到他面前,“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在家休息,所以在这里等你一起。” 元黎嘻嘻笑道:“这么了解我啊?” “来吧,我背你。”沈曜转过去,在他面前弯下身子。 元黎一惊,随即忸怩道:“这样不好吧……别人都看着呢。” “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呗,”沈曜若无其事地道,“我背自己男朋友怎么了?” 元黎也就表面矜持一下,其实脸上的跃跃欲试已经遮盖不住了。 听沈曜这么说,他当即欢快地往他背上一趴:“也是啊。” 沈曜轻轻松松地把他背了起来,一路迎着路人吃惊的眼神,将元黎背去了教室。 元黎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是如何拒绝李哥的轮椅的,也忘了内心是如何标榜自己是个纯爷们儿的。 他只有满心的甜蜜,一面为男朋友的体贴,一面为他毫不避讳与自己的关系。 其实也没有什么必要避着人的,他俩是大大方方、正儿八经谈恋爱的。 别人就算看到了、听到了,又怎样? 于是,当沈曜背着元黎来到教室之后,班上的同学就看出了他俩的不同寻常。 连连追问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当得到肯定的回答,班级里爆发出一声默契的起哄声。 “恭喜啊曜神,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沈曜也算是追了元黎有段时间了,众人都已经把元黎从“兰翊的未婚妻”这个标签里摘了出去,对这个结果,都有了一定上的心理准备了。 沈曜通过校运会名声大震,在学校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了。 此刻再看他俩,能走到一起似乎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恭喜恭喜,必须请客吃饭!” “只请客吃饭?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小少爷啊!必须请客一起海外三日游!” “美得你元黎,别听他们的,什么海外瞎说的。我看就在咱护城河上包条游轮就挺不错。” 班里顿时一片嘘声。 元黎听着他们的一唱一和,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他好像是第一次体会到,和喜欢的人以恋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接受祝福的感觉。 他当了兰翊十来年的未婚妻,可是从来没有被他承认过。 就因为他抗拒提起此事,所以即使在两人共同的朋友面前,他都不让别人拿这个事打趣。 那个时候他觉得无所谓,能保持现状就很满足了。但是现如今的生活让他知道,他当初错得有多离谱。 原来一份被尊重的感情,真的会感受大不一样。 “提意见的这几位,我可都记住了。”沈曜将元黎揽进了怀里,玩笑道:“到时候我和小黎结婚,你们的份子钱可别想少。” 一句话,把全班同学的嘴都惊成了o型。 太勇了太勇了!不愧是曜神! 才刚在一起,就已经在计划结婚的事了。 这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哪,笃定他俩一定会修成正果。 元黎脸颊爆红,他没想到沈曜会当众说出结婚这个话题。 虽然这个事对于他们现在来说太早了一点,但是知道对方已经有了这个心思,元黎内心还是无法抑制地触动。 他感觉到,自己是真的被喜欢着的。 对方的未来里有他,他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元黎此刻也很想回应对方的感情,他虽然比沈曜迟一点喜欢上对方,但是他自认为他的感情不会输给他。 他也是抱着想要和他长长久久的念头,才决定和他在一起的。 只不过现在人太多,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元黎便压下了自己的心思。 “好说好说,以后曜神和小黎结婚,我们肯定包个大红包!” “未免有些人出国跑单,不如你们毕业就结婚吧。” “诶?这个好这个好,我看行。” “我要坐小孩那一桌。” 沈曜低下头,看着元黎:“小黎,听到了吧?” “什么?” “这么多人做证,你毕业就得嫁给我。” 元黎瞪圆了眼睛,这人瞎说什么,都没求婚就想让他嫁给他了? 可真能忽悠! 班里人顿时起哄起来:“啊对对对,我们做证,我确实听到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元黎气结,这帮人真是过分。 还是胡珊站出来,为小伙伴仗义执言:“你们快别欺负小栗子了,没看到他脸红得都快爆炸了吗?” “还有你沈曜,”胡珊指指点点,“打量谁不知道你的鬼祟心思,想让小栗子嫁给你,不整个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的求婚仪式,休想让我们这些亲友团答应!” 沈曜“噗”笑一声,对元黎道:“你看,你的好朋友已经帮你把求婚都安排好了。这下你是非嫁我不可了。” 胡珊一愣,发现自己被套进去了,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说的不算,要小栗子点头才行!” 元黎:“……”我谢谢你。 元黎和沈曜交往的事,开始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座学校。 不止是私立贵族高中内部,就连对家艺术学院都知道了这件事。 惊诧的、捶胸顿足的、吃瓜的、酸言酸语的,全都有。 有人说,沈曜这下可算是真正进入上层圈子了。 他引得元家小少爷都为他倾心的本事,在某些人眼里,似乎比他在校运会上一战成神的本事更大。 不过沈曜对这些毫不在乎,也就元黎会为网络上一些嘲讽抹黑沈曜的话而生气。 他全心全意喜欢的人,见不得别人对他有任何的诋毁。 同时,他也为沈曜感到不忿和难过。 明明沈曜本身是一个那么优秀的人,可在这个圈子的人眼里,看到的永远都只是他的家世。 在他们的臆想中,沈曜就是一个攀附权贵的低贱之人。 不论他的成绩有多么漂亮、为人有多么受欢迎,都抵不过他出生平凡的事实。 还有人更离谱,觉得元黎就是遭遇了兰翊的背叛气不过,所以才和他一样找了一个跟晏冰一样出身的人,来恶心对方。 元黎气得脑仁疼,在经过了长时间的辗转反侧之后,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要给沈曜写一封情书,然后发到网上,证明自己对沈曜的感情,堵住那些人脏臭的嘴。 他还找来胡珊当参谋,和她一起寻思这封情书要怎么写。 “你真的打算发到网上啊?”胡珊还是有些佩服他的勇气。 “当然,我就是想让那些人知道,我对沈曜是认真的。” “好吧,那你加油,我支持你。” 至于情书,对不起,原谅她完全帮不上忙。 元黎发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他对沈曜的心里话,别人也无从得知。 所以只有自己写出来的,才是最能表达自己心意的话。 他迟疑了许久,才字字斟酌地写下了这封情书—— 沈曜: 认识你完全是个意外,我永远记得,那天你出现在我面前,给我造成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你在我看来,是个很奇怪的人。奇怪的没有棱角,奇怪的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奇怪的对我很好,也奇怪的强大可靠。 越了解你,我就越感觉摸不到你,你就像一团迷雾。 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生气愤怒,但同时也感到很不可置信。 其实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你到底看上了我什么。 但是在我还没有相通这个问题之前,我已经被你打动了。 你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为我出头,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耐心帮助我,在我被抛下的时候又出现在我身边默默地陪伴我,还在我深陷险境的时候,奋不顾身地来救我。 你为我做了很多,而我却似乎什么也没能为你做过。 现在想想,我会喜欢上你,这是这天底下最正常不过的事。 我很感谢,你出现在我身边。 也很感谢你喜欢上了我,并在我拒绝了你之后,还没有放弃。 我很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不论别人说什么,在我心里,你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那个人! 我也相信,你以后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身上的光芒。 我想要陪你一起走到那一天——元黎 草草写完通读了一遍之后,元黎的大脑cpu又烧了起来。 不行……这么羞耻的信,他发不出去。 还是再写一封吧,这回庄重点。 而且这封信,完全没有表达出他心中一半的感情。 元黎一把将信揉了,正打算丢出去,却忽然被一只手抽走了。 “你……” 元黎转过头,才发现抢走他信的正是沈曜。 沈曜此刻已经展开了信纸,垂眸看了起来。 元黎顿时一僵,脸蛋通红地想把信抢回来,但沈曜怎么会让他拿走。 他很快就将这封信看完了,看完之后还掸了掸纸面,挑眉道:“给我的为什么要扔掉?” 元黎咬着唇,只好忍着羞涩开口道:“这封没写好……” “那也是我的。”说完,沈曜将信折叠了起来,理直气壮地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元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是说,自己写给他的信,就算是废稿,也得给他的意思是吗? 元黎回想了一下刚才那封“小学生之作”,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多大的坑。 这不是给了沈曜以后几十年都能拿来嘲笑他的把柄吗? 他后悔了,他是真的后悔了! 元黎垂死挣扎地想把信扒拉回来,却被沈曜扣住手腕一把拖进了怀里。 沈曜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低声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真的不用为我做这些。”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也不会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你有多喜欢我,只用说给我一个人听就好。” “我会自己向所有人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 元黎眼中微微动容,他抬手圈住了沈曜的脖子,和他交颈相拥。 “我相信你。”元黎闷闷地道。 第27章 豪门小少爷(二十七) 火灾的事情毕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而且后续的翻修工作在迅速展开,所以在学生中间并没有引起很大的话题。 因为沈曜和兰翊都通过了这次物理竞赛复赛的关系,所以大家反倒更关心决赛的结果。 这无疑又是一次两人之间无声的较量。 决赛结果出来之后,支持兰翊的人都有些沉默了。 虽然两人都是一等奖获得者,但沈曜还额外获得了总成绩最佳奖和理论成绩最佳奖。 孰胜孰败,一目了然。 这已经不是兰翊第一次在与沈曜的比较中败北了,真要说起来的话,两个人一个高一、一个高二,光凭这个都可以高下立判。 兰翊的成绩不是不优秀,他物理竞赛一等奖的名头拿出来还不是吊打一众人。 但要看跟谁比,跟除沈曜之外的任何人比他都不差,可众人就是想看他跟沈曜比。 从结果上来看,只能说,兰翊还是如以前那样优秀,只不过沈曜比他更优秀。 物理竞赛结束后,沈曜总算能腾出空来继续他自己的事业。 他一直在设计一款小游戏,打算卖了之后筹集一笔资金再做海投。 因为他得等到有空时才能敲几行代码,所以进展一直非常缓慢。 不过学校放假之后,他终于有了充足的时间将游戏完成。 沈奶奶已经不去捡瓶子和那些废铜烂铁了,她开始学着做手工。 是隔壁邻居家的阿姨教她的,怎么制作绳结,她一学就爱上了。 从此之后就沉迷此道,仿佛通过这个找寻到了心灵上的平静。 “爸爸妈妈,我想、跟你们说一件事。”元黎有些紧张地来到父母面前。 他知道他和沈曜谈恋爱的事情瞒不住,他也没想要瞒,所以决定自己主动找父母坦白。 “我、我交男朋友了!”他鼓起勇气喊道,心砰砰跳。 元泓和黎曼对视了一眼,却没有元黎想象中的那么意外。 元泓甚至道:“还真被你猜中了。” 元黎一惊,瞪大了眼:“怎、怎么,你们早就知道了?” “你妈我又不瞎,你最近的状态明显不对,我要是看不出来你有事,那就是白长这么大岁数了。”黎曼施施然地问:“是沈曜吗?” 元黎脸一红,喃喃道:“啊,对……是他。” 黎曼斜了他一眼:“我说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爱学习,原来都是别有用心哪。” 元黎被她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同时也意识到,原来自己那个时候就在打沈曜的主意了。他妈妈不说的话,他还没发现。 “那,你们不反对吧?”元黎问。 黎曼和元泓又对视了一眼,故意逗他:“我们反对的话,你会跟他分手吗?” 元黎严肃地回答:“不会。” “那你还问?”黎曼白了他一眼。 “我不会轻易放弃他,但是你们的想法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我想要得到你们的认可,不然我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的幸福。”元黎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脸上带着些对父母的祈求。 黎曼沉默了一会儿,过去轻轻拥抱了一下儿子。 “傻孩子,爸爸妈妈怎么会让你放弃你自己喜欢的人。” 元黎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双眸一亮,惊喜道:“这么说你们不反对啊?” “有什么好反对的,当我们是旧社会棒打鸳鸯的封建家长吗?”黎曼打趣地道。 元黎看向他爸,只见他爸也点了点头。 “只要那孩子是真的对你好,我和你妈都不会反对。” “太好了!”元黎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谢谢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黎曼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等元黎离开之后,两人的神色才有些凝重。 元泓有些坐不住地动了动,“你再和我说说,那个叫沈曜的孩子到底怎么样?” 黎曼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了解得也有限,不过就我目前和他接触来看,是个好苗子。” 元泓皱了皱眉:“你不是说他一看就有股精明劲儿?小黎这么傻乎乎的,能斗得过他吗?” 黎曼也头疼,当父母的也不容易,心里明白孩子大了得学着放手,但又总忍不住替他担心这担心那的,生怕他在外面上当受骗。 “精明也有精明的好处,总不能两口子都傻吧?”黎曼思索着道:“我听说那孩子现在自己赚了钱,就在外面租了间房带着奶奶一起住……看着倒像个重情的,应该不会对小黎不好。” 元泓叹了口气,“他要是图我们家的钱我也认了,只要他能一直待小黎好。” 但自古利益诱惑之下,感情总会被排在后面,所以其实有钱也不全是好事。 黎曼安慰他道:“没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总能看清楚他的为人的。” 沈曜开始以元黎对象的身份自由出入元家,而这一切兰家人也都看在眼中。 李新意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儿子与元黎已经没希望了,但是听说元黎交了男朋友,心里还是很遗憾。 她还是更喜欢元黎,至于儿子的那个男朋友,她始终淡淡的,对他喜欢不起来。 晏冰因为兰家父母的态度,心中也受了很多委屈。 他和兰翊时常因为一些小事爆发争吵,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埋在他心里无法拔除的刺太多了。 从一开始,他就选择了一个糟糕的开局,他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也没有得到旁人的祝福,甚至连他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了。 而兰翊的态度,在两人在一起之后也有了改变。晏冰觉得他心里总藏着事,人也阴郁了许多,对他更是不再像以前那样上心。 晏冰明显能感觉得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与之相反的是,元黎和沈曜在学校里倒是日渐高调。 其实也不是他们高调,只是不管在哪儿似乎都能看到他们黏在一起的身影,那一脸幸福、旁若无人的样子,让看到的人总忍不住再多看几眼。 渐渐的,大众心里就有了一个印象——这对感情真好啊,而且感觉一直都很好。 总是黏在一起,都不腻的吗? 对此,小少爷的回答是——不腻,一点都不腻。 他就是想谈一个黏黏糊糊的恋爱,可以尽情施展他黏人的本事。他恨不得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都跟沈曜腻在一起,连走路都挂在他身上走。 沈曜虽然不是和他一样喜欢黏着伴侣的性格,但是对他的要求总是来者不拒,从来不会不耐烦,他实在算是一个很合格的伴侣。 元黎和他谈了三个月的恋爱,想嫁给他的念头就一日强过一日。 不过很可惜,他们现在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想结也结不了。 放假沈曜待在家里埋头写代码,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奶奶耳朵听不见,沈曜便自己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自己漂亮又可爱的小对象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沈曜弯了弯唇,侧身让他进来。 元黎本来还担心自己突然跑过来,会不会让沈曜觉得他太黏人,见沈曜没有任何不悦,他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他根本不用担心,沈曜早就料到了,这人黏人的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在敲代码的时候就想着,小少爷在家肯定闲不住。 这不,说来就来了。 “来见见我奶奶吧。” 沈奶奶就坐在客厅里编绳结,沈曜上前吸引她的注意力,用手语向她介绍了元黎的身份。 沈奶奶一怔,抬头慢慢看向元黎。 元黎像上课忽然被点名一般,浑身僵硬,赶紧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点头哈腰地向沈奶奶打招呼。 “奶奶好!”虽然知道沈奶奶听不见,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大声了点。 沈奶奶看懂了他是在叫她,连忙点头回应。 她稍稍有点无措,因为方才孙子跟她介绍的是,这是他对象。 她没想到,孙子的对象竟然长得这么好看,白白净净的,像个小少爷一样。 她不知道元黎就是货真价实的小少爷,只是下意识怕自家的条件怠慢了他,忙不迭地站起身,示意自己进去泡茶。 沈曜拦住了她,示意自己去就可以了。 他在家的时候,有什么散活都会包圆了,很少让沈奶奶做什么事。 沈奶奶于是就只能坐下,默默地和元黎对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沈奶奶“嗬嗬”了两声,拍了拍沙发坐垫让元黎也跟着坐。 “谢谢奶奶。”元黎赶紧在沙发上落座,和沈奶奶隔着两人的距离,浑身上下写着乖巧。 沈曜刚端着茶走出来,这时门又敲响了。 “应该是李哥,我去开门。”元黎离门最近,见状连忙站起身。 “少爷,你要的东西。”李哥两手提着大包小包,仿佛刚从菜市场采买年货回来。 元黎回过头,冲着沈曜嘿嘿傻笑了几声。 小少爷第一次上对象家,当然不会毫无准备。 他本来想着随便买几样,结果不知不觉就买了这么多。幸好有李哥,不然凭他自己一个人,挎着大包小包不知道多狼狈。 沈曜知道他的个性,见状也只是失笑,从李哥手里接过东西,说了声谢谢。 回到客厅之后,想要跟沈奶奶快速拉进距离的元黎,开始兴致勃勃地介绍自己买的一些东西。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适合老人用的,从睡觉的枕头到吃的保健品,小少爷的细心涵盖了方方面面。 沈曜就在中间充当翻译,让他俩能够无障碍地进行沟通。 沈奶奶这辈子也没有收过这么多的礼物,她是个勤劳朴实没什么心眼的人,别人待她一分好,她就会记十分。 虽然元黎是晚辈,但他的示好还是让她感到受宠若惊。当下拉着对方的手,叫他一定要留下来在家里用饭。 元黎本来就是为了沈曜而来的,自然求之不得。 他立马就打电话叫李哥回去,说自己要留下来吃饭。 沈曜盯着他,心道,你这看起来不只是留下来吃饭的架势啊。 果然,晚上,元黎成功留宿在沈曜家。 元爸元妈也不管他了,还没嫁出去的儿子就犹如泼出去的水,大白菜自己要撒丫子往外狂奔,他们也拉不住。 沈家一共就两个房间,元黎自然只能跟沈曜睡。 谈恋爱归谈恋爱,同床共枕还是第一次。 元黎洗漱完后,穿着沈曜的衣服,兴奋地往沈曜身上扑,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刚洗过澡的小少爷身上香香的、皮肤滑滑的,头发丝还挂着水珠,身上还穿着他的衣物,简直就像是为沈曜量身定制、等待他拆开的礼物。 沈曜托着元黎的腿,喉结动了动。 等他腻歪够了,才拍拍他的屁股:“下来,我要去洗澡了。” 元黎听话地放开他,只是有些不舍地道:“那你快点哦。” 沈曜似笑非笑地睇了他一眼,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递给他。 元黎本是顺从地接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矜持地咳了咳,眼睛骨碌碌地转道:“我在家,都是阿姨帮我吹的。” 才怪,他才没有那么娇气。 他就是想让沈曜帮他吹而已。 沈曜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让他如愿了。 元黎高兴地坐端正,享受来自对象的服务。 风筒的风很轻柔,元黎闭上眼,感觉那只大掌像在抚摸自己一样。 沈曜自己吹头发就是胡乱扒拉几下,甚至有的时候都不用吹,他的头发太短,随便擦擦就干了。 但是对小少爷肯定不能这样。 小少爷的头发比较长,吹蓬松之后手感还挺好的,头发又滑又亮,让沈曜忍不住多摸了几把。 沈曜洗完澡后,元黎又兴致勃勃地要给他吹头发。 只是吹了没两下,他就发现他的头发已经干了。 还没过足瘾的小少爷有些失望,不过这也没办法。 他放下吹风机,从后面抱着沈曜,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一口。 沈曜往后一捞,就把他捞得跌进自己怀里,两个人深吻起来。 “沈曜,我好喜欢你啊。”元黎在他耳边迷醉地絮叨着,他总是很轻易动情。 小少爷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勇敢地说出来,所以他毫不吝啬对沈曜表达自己的情意。在火本就很旺的气氛中,浇上一捧一捧的热油。 饶是沈曜这种内心比较冷情的一个人,也会不由自主地泛起波澜。 元黎被他按在床上,亲得晕晕乎乎,不知今夕是何夕。 属于另一个人的浓烈气息将他包围,让他很想溺毙其中,将自己化为一滩水,与对方融为一体。 然而沈曜总是会紧守住界限,在该停下来的时候停下来。 元黎不由得有些泄气,翻身面对着他,质问道:“我对你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为什么沈曜面对他从来不会把持不住? 这让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又或者,是沈曜还不够喜欢他? 元黎想着,都有点抑郁了。 沈曜把他抱进怀里,对着他的唇亲了一口,喉咙有些沙哑地道:“等你成年你就知道,我有多想要你了。” 就因为这句话,元黎一直默默期待着十八岁生日快点到来。 他倒要看看,沈曜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真到了那一天,元黎一整天都处在一种亢奋之中。 他心不在焉地在自己家的豪宅里举办了生日派对,心不在焉地接受着大家的生日祝福,又心不在焉地将朋友们一个个送走。 终于,到了晚上和沈曜独处的时候了。 沈曜早前就知道派对会持续得很晚,可能要到十二点才散,所以提前就跟沈奶奶说好了自己不会回。 元家这边,也给沈曜准备了一个房间,方便他随时过来住。 不过,他跟元黎的关系都已经过了明面了,元家的人其实都默认他会跟元黎住一个房间。 单独开的这个,只能说,做个样子而已。 沈曜身上沾了些蛋糕,在洗手间清理了一下,又换了件衣服,才去房间找元黎。 一推开门,他就看到沙发上挂着一只醉猫,旁边地毯上还有一只空酒杯。 元黎这小傻子,为了壮胆竟然学电视剧里喝酒,把自己喝醉了。 望着双颊酡红、醉眼迷离的小少爷,沈曜失笑不已。 他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热乎乎的脸颊。 “还醒着吗,少爷?” “唔……”元黎不满他这么叫自己,抓着他的手往自己怀里塞。 沈曜轻笑,在小少爷手感肉嘟嘟的脸颊上捏了捏,一把将人抱起,把他往卧室里带。 元黎喝醉了但还是不忘爱干净,扒着门框嘟囔道:“我还没洗澡……” 还没洗澡,拒绝上床睡觉。 沈曜无奈,只能把人送进了洗手间。 给元黎放好了水,沈曜本打算离开,元黎却不肯放他走。 沈曜也怕他喝醉了出什么意外,只好留下在一边看着。 元黎在他面前脱得光溜溜的,迈腿进了浴池,大爷一样地靠着吁了口气。 “喂,那边那小哥,”元黎打了个响指,像进了澡堂子的有钱大哥,颐指气使道:“来帮我搓背。” 沈曜只好认命地撸起袖子,帮他擦洗。 喝醉的醉猫很会折腾人,不是轻了就是重了,哼唧个没完。还时不时抬抬腿、挥下手,甩沈曜一身水。 沈曜还没怎么,他自己倒醉醺醺地哈哈大笑起来,相当幼稚,相当无聊。 被热气蒸腾了一番,酒劲可能上来了,元黎更加神志不清,柔若无骨地往沈曜身上贴。 一块黏人的小糖糕喝醉了会变得怎么样?当然是变得更黏人了。 元黎浑身都散发着热气,皮肤被蒸得白里透着粉,相当诱人。他像水里爬出来的水妖,一个劲往沈曜身上攀,水润的红唇在他颈侧和脸颊贴来贴去。 这样热情主动的小少爷,谁受得了? 沈曜喉结动了动,感觉周围的空气稀薄了些。 他拿来宽大的浴巾,包着小少爷的身体,一丝不苟地给他擦水,防止他感冒。 元黎有些气愤地咬了他一口,“沈曜,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这样都没反应?” 沈曜抬眸,幽暗的瞳孔里早已是星火燎原。 他扔掉浴巾,掐着小少爷的脸将他抬了起来:“元黎,这是你自找的。” 元黎还未来得及说话,世界忽然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唇忽然被人用力地堵住。 “唔……”吻他的那个人,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 这一晚对他来说陌生而刺激,他像一条渴水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只剩下挣扎救生的本能。 这次他总算懂得了,沈曜那句“等你成年你就知道,我有多想要你了”有多真。 他恍惚中觉得,对方根本就是想把他撞碎。 经过了这一晚,他再也不会怀疑自己对沈曜没有吸引力了。 也不会怀疑沈曜那里不行了。 这岂止是行,简直太行了! 元黎不得不承认,以前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很傻很天真。现在回想起当初说的话,简直是上赶着作死。 早知如此,当初不该那样刺激他。不知道这个小心眼的人,记了他多久的仇。要说他昨晚上没有蓄意报复,他是不相信的。 不过,第二天起来,他虽然觉得累,但却并没有那种被折腾散架的感觉。 可能跟他平时锻炼得多有关,也就是肌肉微微有些酸痛。 但总体来说,还是满足大过其它的。 两人年岁一日日地长大,元黎似乎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吃饱喝足万事不愁,最大的乐趣就是和对象腻腻歪歪。 但沈曜却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几年过去,他身形又拔高了一些,五官变得更加立体英俊,人也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是穿上西服后能帅得人腿软的矜贵禁欲。 他已经积累起了自己的资本,靠着海外投资的技术,开发了一款最新的人工智能芯片,成立了“精耀”这家公司。 消息一经传出,无数本土的大型企业都想跟他合作,就连兰家这样的老牌世家也不例外。 但众人还来不及拉拢他,就传出了元家与精耀签下合约,成为唯一指定合作方的消息。 圈内一片哗然,都想知道元家靠什么能这么迅速地拿下精耀的合约。 毕竟,说起人工智能,元家在这一块可算不上行内最中的商业新贵,才惊觉原来他与元泓的儿子,也就是元家小少爷关系匪浅。 这样一来,众人就懂了。 此时,沈曜也才不过二十岁而已,年轻得令人有些发指,游走在一众商业大佬之间,却毫无惧色,他对目前的国际商业局势了若指掌,侃侃而谈,且对自己的公司精耀也有一个很清晰的规划。 实在只能让人叹一声后生可畏,元家这回可是捡到宝了。 兰翊其实也在酒会行列,不过他是被自己父亲带过来见世面的,与沈曜这种以公司代表出席的人有所不同。 他看着人群之中已经由一颗原石打磨出璀璨光芒的沈曜,心情十分的复杂。 他还记得两人相识之初,他对沈曜言语奚落,毫不掩饰对他的轻视。 后来他果然遭到了报应,不仅学习上、运动上、生活上不断地输给沈曜,到了高三,更是如沈曜说过的那样,将他的学生会会长之职从他身上夺了去。 他也曾是被众人夸赞的天之骄子,只是在沈曜面前,他似乎总是差了一些。 而这种差距,是他即便拥有强大的家世也弥补不了的。 他还在跟着自己的父亲学本事,为自己未来掌权做准备,而沈曜已经靠着自己自立门户,与那些大佬们平等交流了。 曾经说他如何配不上元黎的话,就像一个个巴掌,全部返还给了他。 事实上,他跟元黎的感情一直都维持得很好,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只是拿元黎当进入上流社会的跳板。 倒是他,几年间和晏冰大大小小矛盾不断,分分合合数次之后,晏冰终于爱上了别人。 那个人就是一直像块牛皮糖一样黏着晏冰不放的陈浩。 晏冰曾经很看不上他,觉得他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不适合过日子。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还是陷入了对方的一腔热血之中。 他竟说,跟陈浩在一起,比跟他在一起时要轻松。 兰翊不禁发笑,自己给他带来的压力,竟到了让他连陈浩都觉得不错的地步了吗? 这个时候兰翊仿佛才看清了一些东西,他当初觉得晏冰是特别的,他独立而勇敢,内心强大且坚韧,所以他欣赏他、喜爱他。 但现在看来,独立强大的另一面,就代表着他并非离开谁就活不下去。 事实上,他曾数次因为压力过大,而想要放弃他、从他身边逃开。 兰翊对他爱上别人的事,竟也不意外了。 从他不惜当着全校人的面也要为他奋战,却换来他一句“还是算了吧”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背叛感了。 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元黎,在他生命中会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只有元黎一个。 只可惜,当年他却把这真挚纯粹的爱意,当成是负担和累赘。 现在就算再可惜再追忆,也是枉然了。 元黎还是那个全心全意的元黎,但爱却不是对着他了。 …… 沈曜越来越耀眼,这是必然的。元黎曾经盼望着这一天,但到这一天来临时,他发现这对自己来说并不算好事。 有的时候,元黎其实会有一些患得患失,他担心自己太过黏人,导致沈曜嫌弃他。 毕竟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指兰翊) 所以,在沈曜忙事业的时候,他会默默地克制住自己不去找他,当一个隐形人。 他会观察没有自己在身边,沈曜会是什么反应。 当他发现沈曜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仍是自己过自己的生活,他的心里就有些失落。 原来真的只有自己,会在分离的时候不舍和难过啊。 为了让自己振作起来,他决定听从妈妈的意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妈妈说的或许是对的,或许他就是因为太无聊了,所以才会总想缠着沈曜。 一离开他,人生就好像没有趣味了一样。 不过要想找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做,可真不容易。 小少爷就很烦,为什么人人都有梦想、有目标,就他没有? 短短三天时间内,他做了许多的尝试。 包括给胡珊写稿子、和他妈学浇花、跟他爸下围棋、和沈奶奶一起编手绳。 他还去给自己找过兼职,干了不到一小时撂挑子了。 去俱乐部打拳,消耗完所有的体力之后涌上身体的还是空虚。 甚至,他还尝试了一些刺激的活动,比如赛车。 但是没用,统统都没用。全都缓解不了他的思念。 元黎痛苦地发现,他可能真的是个恋爱脑。 不管干什么,脑子里想着的都是沈曜。 沈曜……沈曜……沈曜…… 为什么这个人还不来找他? 后来,元黎一跃而起,自己想通了。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自己名正言顺的男朋友,想成这样有什么不可以去见的?为什么非要在这里折磨自己? 他换上一套帅气的衣服,带上墨镜,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去了沈曜的公司。 在办公室门口,元黎听见了沈曜与他漂亮女下属的谈话。 女下属道:“这两天怎么没见元少爷啊?” 沈曜皱了皱眉,他也正奇怪呢。以往没事就往他这边跑的人,这两天人影都没看到。 “元少爷那么爱缠着您,忽然不见人了,我都有些不习惯。”女下属刻意地玩笑道。 不难听出,她对元黎总是跑来公司找沈曜有些意见。 元黎听到这话难过地耷拉下头,没想到居然连沈曜公司的人都嫌他无所事事。 少爷生来衣食无忧,没有别的爱好跟梦想,就想混吃等死不行吗? 元黎一脸怨念,却只敢在心中哔哔。 他不知道沈曜是怎么想的,但想来他也跟大多数人一样,觉得他毫无主见,只会依附他人吧? 他肯定,也希望自己有所改变,不要整天只想着谈情说爱。 沈曜抬起头,眉眼有些冷淡地对女下属道:“虽然我们公司一直没有太严格的上下级观念,但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能够随意谈论私事的地步,麻烦你注意一些。” “还有,小黎他是我未来的伴侣,没有缠着我的这一说法,我的公司他想来就来,我的时间他想占用就占用,我的一切都是他的,我也很愿意他待在我身边。” 女下属一愣,这才知道自己自找了没趣,低下声音道:“对不起沈总,是我多嘴了,我不该议论元少爷。” 元黎听到沈曜的一番话,眼睛越来越亮。 阴霾了几日的心情,终于晴朗了起来。 待女下属离开后,他才钻进办公室,一把扑进了沈曜的怀里。 沈曜捏了捏他的后脖子,“怎么了小猫,这两天去哪儿鬼混了?” 元黎在他怀里闷闷地问:“你真的不嫌弃我吗?我老爱缠着你,又没有什么大志向,连我妈妈都说我这样下去不行,得找点自己的事情做。可是我好苦恼,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我就不能一直这样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迷茫和不解。 沈曜低下头道:“为什么一定要照别人认为的那样去活?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就算你胸无大志,只想混吃等死,也可以,我批准了。” 元黎诧异地抬起头,“你批准了?” “嗯,”沈曜点了点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我批准了。” “我批准你当一只快乐的米虫,不需要做任何事,我来负责赚钱养家。” 元黎笑了笑,但很快又收敛:“但是电影里这样的人最后都会被抛弃。” 沈曜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眼,像是承诺一般:“那你就看我会不会。” 沈曜确实不是一个爱跟人黏黏糊糊的个性,在原来的世界中,他喜欢跟人公事公办、绝不拖泥带水。 但是对待爱人跟对待商业合作伙伴又怎么能一样呢? 他其实从不觉得元黎给他的爱很窒息,相反,他还有些享受元黎这种离不开他的感觉。 他习惯了元黎一直待在他左右,缠着他亲亲抱抱,这是他重复了一遍人生之路后,找到的最大的乐趣。 为什么要要求伴侣独立?伴侣独立了强大了,还要他干什么? 他就是想感受被爱,才找的元黎。什么压力过大喘不过气来,他从不会有那种感受。 升学、创业,对他来说都是极为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他的心境,从来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再者,元黎其实很懂事,极尽所能地不给他带来任何负担。 他虽然黏人,却不会困着沈曜,让他除了陪伴自己,什么都干不了。相反,他总是会全力支持沈曜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于元黎苦恼的无所事事……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 他喜欢元黎,只是因为他是他,从来不是他身上任何附加的东西。 若是有朝一日元黎变了,被这世道同化了,他才应该苦恼。 第28章 娱乐圈顶流(一) 在沈曜以精耀ceo的身份荣登《时代周刊》杂志封面人物,成为家喻户晓的钻石王老五后,他与元黎订婚的通稿,也铺天盖地地宣传了出去。 婚礼被定在十月份的某一天,金桂飘香的季节。 这一天,也是原著中,元黎原定与兰翊成婚的日子。 是他在原书剧情中,最后一个人生节点。 在这个他期盼已久的婚礼上,原本以为苦尽甘来的他,遭遇了未婚夫又一次毫不留情面的背叛之后,他终于赔上了自己的所有,从此闭上了眼睛,再也无法对外界产生任何的感知了。 他遭遇的意外彻底逼疯了元家父母,令他们终于与兰家撕破脸皮,从此对兰翊进行疯狂的打击报复。 可是到最后即使赔上了整个元家,元黎也醒不过来了。 而兰翊,在经历了青梅竹马被自己害得成了植物人,自己也从昔日风光的兰家大少蜕变成一名普通人后,终于成熟了起来。 他在晏冰的陪伴下,重新振作,又开始慢慢打拼,创建了一番自己的事业。 最后过上了安稳平静的日子。 这个结果不可谓不讽刺。元黎付出了所有,到最后得到的竟然只是他的愧疚和永远的铭记。 可他的愧疚和铭记,又有什么意义? 对被他伤害得伤痕累累的元黎和元家人来说,只是一文不值罢了。 而现在,因为沈曜的到来,一切都变了。 站在花瓣围绕的婚礼现场,接受众人祝福的,在媒体朋友们面前宣誓的,承诺要永结同心、白头偕老的,是沈曜和他,不是其他任何人。 元黎身穿纯白的礼服,漂亮优雅得如同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他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如水,闪动着细碎的光芒,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他站在沈曜的身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即使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也可以从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和望着某人柔和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伴侣毫不掩饰的深情。 光是看着他充满爱意的眼神,直播间的观众就表示心都快化了。 “可恶,为什么这么有钱还能这么幸福?电视剧里面的豪门不都是为了利益而结合吗?这跟我想象的豪门爱情不一样啊!”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真的好爱他呜呜呜呜……” “进直播间之前本来是羡慕元家小少爷能嫁给沈总,现在我反倒开始羡慕沈总能有个这么漂亮又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爱人了。” “难怪沈总这么多年来,身边的人就只有一个小少爷。” “我好后悔啊,我一个单身狗为什么要点进来看这个?嫉妒使我面目全非了。” “原来见证一对真心相爱的情侣结婚,自己也会产生幸福感啊。” 这一次,两人在神父和世人的瞩目之下宣誓、交换戒指,没有任何的意外。 当银白的戒指牢牢的套近指根,沈曜与元黎相视一笑。 他终于完全地改变了面前这个人的命运,从今往后,所有的厄运和苦难都将离他而去,迎接他的,是一个全新的、有他陪伴的未来。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此次任务!】 558在脑子里放起了烟花,【顺便,也祝宿主新婚快乐】 【谢谢,】沈曜微微翘了翘唇角,【任务完成了,我可以继续留下来是吧?】 【是的,】558早就已经接受现实了,认真负责地道:【宿主可以以现在这个身份走完一生。】 【谢谢。】沈曜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招惹了这个人,总要陪着他走完一生才好,半路失踪可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 “曜哥,你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对吗?”即使到了现在,元黎还是会时不时的患得患失。 他太在乎这个人,而一辈子太漫长,谁也不确定一段感情能支撑着两个人走到什么时候。 所以他时不时的就想确认一下,只有这样才能感到安心。 “会的,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 沈曜向来说到做到,说好了陪着元黎一辈子,少一天、一分、一秒,都不算一辈子。 当元黎已经垂垂老矣,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断断续续时,他望着沈曜的眼神,仍然充满爱意。 “曜哥,我真的舍不得你。” 沈曜苍老如枯树的大手轻拍了拍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平静道:“别怕,我很快就会来陪你。” 一滴浑浊的泪顺着元黎不再年轻的面庞滑落了下去,他微微笑着,干净的眼神却让沈曜好似看到了原来那个青春鲜活的小少年。 苍老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颤。 “真希望,下辈子还能够遇到你。”他叹息着说完了这句话,静静闭上了双眼。 到最后,他仍然是贪心的。 即使已经过完了这辈子,他还是想和这个人再相遇,下辈子、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沈曜安静了一秒,附身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再见了,我的爱人。” 【558系统提示您,世界正在脱离中……】 【558系统提示您,世界正在载入中……】 【载入完毕,记忆传输中……】 【记忆传输完毕。】 “沈先生,医院刚刚打来电话,说那位已经醒了。” “知道了。” 烟雾缭绕之中,宽大的办公椅转过来,露出了男人英武伟岸的身形。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雪茄,五官宛若刀削斧凿一般深邃英俊,却又带着一丝不近人情。右眉处有一道细细的疤,给他平添一丝匪气。 强烈的压迫感迎面而来,下属又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备车,去看看他。” 男人言简意赅的吩咐完,按灭了雪茄,直起身子大踏步地离开了办公室。 下属连忙用对讲机安排楼下司机待命,同时替男人按下电梯。 男人所行之处,所有下属全都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 但他面上神情却丝毫不为所动,脚步没有任何的迟疑。 公司的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老大雷厉风行的身影,待他走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当男人乘着顶楼的电梯直达楼下时,早已等候在外的司机连忙拉开车门,恭敬地迎接男人上车。 “去医院。”男人没有任何的废话。 司机立马一脚油门踩下,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车子一路疾行到医院,前台的护士看见他连忙上前:“沈总。” 男人脚步不停,随口问:“情况怎么样?” “病人现在已经苏醒了,情绪比较稳定,但是还不太愿意与人交流。”男人步伐太大,护士小姐需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 “知道了。”男人说完,推开了最顶楼病房的门。 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吸引了病房里那个人的注意。 坐在床上的顾言酌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在椅子上落座的男人。 刚开始,谁都没有急着说话。 好半晌,顾言酌才嗓音破碎沙哑地问:“……是你救了我吗,沈总?” 面前这个人,他想只要是在榕城生活的人,没有一个不认识。 即使自己以前从未与他有过交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被叫沈总的男人,也就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沈曜干脆应道:“是我。” 闻言,顾言酌面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只是他的脸被纱布层层包裹着,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所以就算做了什么表情,别人也看不见。 “谢谢沈总的善心,只不过,像我这样的废人,或许放任我去死会更好。” 任哪个心存死志的人,想死却没死成,都会很郁闷。 即使是面对救命恩人,也没什么话好说。 沈曜动了动手指,有些想抽雪茄,不过想着这是在病房,他还是忍住了。 “顾先生这话恕我不敢苟同,害你的人都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怎么能比他们先去死?” 顾言酌听到这话,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强烈的恨意,手指在被褥上抓出了几道指印。 “顾先生应该明白,即使你从楼顶上跳下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顾言酌捏紧拳,恨恨道:“知道又能怎样?现如今的我身败名裂,除了自我了结结束痛苦以外,又还能做什么?” “如果说,我能帮你报仇呢?” 顾言酌一怔,有些呆滞地道:“沈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个人不喜欢废话,我就直接说了。”沈曜倾身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做我的摇钱树,我帮你改头换面,重新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眼中。没有人会知道,你就是顾言酌。” “你可以重新进入娱乐圈,去找你的仇人报仇。” 顾言酌喉结动了一下,心中难以抑制地因这话掀起了波澜。 “……我,还能再重新来过?” 沈曜勾了勾唇,气势凌厉慑人:“我说可以,就可以。” 顾言酌一瞬间再生不出一丝怀疑,因为面前这个人,是榕城大佬沈曜,纵横黑白两道。若是他说的话,确实极有可信度。 “那还有一个选择呢?” 沈曜一摊手,无所谓地道:“你可以再去死一次,这次我保证没有任何人会救你。” 顾言酌捏紧了被褥,手指指节青白。 若是能活,谁愿意去死? 更何况,他现在死了也洗不清他身上的污点。在世人眼中,他还是那个人品不堪的顾言酌。而害他身败名裂的那两个人,却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顾言酌咬了咬牙,他知道沈曜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就证明了此人颇有手腕,他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也证明了这一点。榕城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自然不会是什么善良之辈,跟他合作或许就是与虎谋皮。 他刚刚也说了,要自己做他的摇钱树。 顾言酌十六岁就在娱乐圈里扎根,见识的阴暗交易太多了。 他感觉现在自己站在了钢丝上,往前一步往后一步可能都是地狱。 但……他摸了摸自己包裹了层层纱布的脸。 他现在不仅名声毁了,连容貌都毁了,身上再无依仗。若是借助沈曜的权势,或许还有翻身的那一天。只是,这其中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是他难以想象的。 但那又如何? 顾言酌心里早就没了活下去的欲望,自他被两个最信任的人联手背叛开始,他就已经身在地狱了。 未来的境况再黑暗,他觉得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大不了等他完成复仇,再结束掉自己这糟糕的一生。 “好!”顾言酌鼓起勇气答应了下来,“我答应你。” 沈曜勾了勾唇,对这个结果完全不意外。 他站起身直接向外走去,“那你就好好歇着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安排。” 男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如他榕城大佬的身份,做什么都雷厉风行。 看着他离开之后,顾言酌才有些茫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选中了自己。 为什么会选中顾言酌,这个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这个世界是一本娱乐圈题材的小说,而顾言酌就是沈曜的任务对象。 这一次,沈曜的身份成了榕城大佬,在榕城属于只手遮天的存在。 由于沈曜穿越之后继承了原主所有的记忆,所以性格和习惯方面不由自主地也被原身同化了一些。 比如他现在做事喜欢快刀斩乱麻,不喜欢拖泥带水,又比如没有烟瘾的他现在时不时就想来根雪茄。 当然,他的内心深处并没有忘记自己是谁。 做什么事,也还是按自己原来的思考方式。 这一次穿越,他来的时间节点比较晚,剧情都已经走完了。 任务对象顾言酌原本是以歌手的身份出道的娱乐圈顶流,却被自己的经纪人和男友联手陷害,被卷进了吸毒、逃税、耍大牌、逼迫男大学生与自己交往等一系列丑闻中,葬送了自己的星途。 生性骄傲的他,一气之下从高楼上跳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沈曜虽及时救下了他,但他的脸在从高处跃下时撞碎了玻璃,原本俊秀的面容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了。 不过,这在有钱有势的沈曜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脸毁了,重新换一张就是。 只要钞票够多,就没有科技办不到的事情。 几乎是在顾言酌还昏迷期间,沈曜就已经给他设计好了一系列的复仇计划。 对已经心存死志的人,没有什么比为他递上刀、送他亲自去复仇这件事更能激发他体内的求生欲了。 既然他的任务是要改变顾言酌的命运,那就帮他重新来过。 他想要的,帮他得到;他失去的,帮他找回来;他痛恨的,帮他除掉。 让他重新回到他的世界中,荣耀加身,这也算是帮他逆天改命了吧? 至于他所说的,要顾言酌做他的摇钱树,那不过是他随便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他总要为他的所作所为找个合理的动机吧? 借顾言酌抢占娱乐市场就挺不错的,反正他之后也要力捧他,这算是一举两得吧。 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待顾言酌伤好得差不多时,沈曜才带着合同又一次地来到了病房。 他拿着一个打火机,不停在手里把玩,以手支额道:“想好给自己重新取一个什么名字了吗?” 顾言酌点了点头,郑重地道:“顾离,以后我就叫顾离了。” 沈曜玩着打火机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他。 “顾离?” “是……”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因为我要告别过去,重新开始。” “那为什么要用离字?”为什么不用别字? 顾言酌,也就是顾离一愣,“这个名字怎么了吗?” 沈曜看了他两秒,摆了摆手,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不,没什么。” “说正事吧,”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认真道:“我会给你安排医生给你做整容手术,新的身份也会给你安排好。关于你的履历部分,你可以自己设计。比如毕业于斯坦福大学什么的,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不,简单点就好。”顾离就算换了个身份打算重新开始,骨子里也还是一个务实的人,整容也就算了,让他伪造学历给自己镀金这种事,还是免了吧。 沈曜不在意这个,闻言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你自己决定。” 顾离点了点头。 “你之前进娱乐圈,走的都是歌手路线,但是你的嗓子现在已经毁了,就算没毁,你一唱歌就会露馅,所以我打算,让你以演员的身份,再次进入娱乐圈。” 顾离认真地听着,听到最后心神略微有些震动。 其实他一开始的时候,感兴趣的就是演戏。 但是他经纪人认为他嗓音条件好,外形条件也不错,可以先从爱豆这条路开始发展。 谁知道,他一唱就是这么多年,期间虽然也演过戏,但被认为是流量明星的他,根本不能称之为演员。 他原本还因为自己的喉咙被玻璃划伤后,变得沙哑低沉了而心有不安,生怕沈曜会觉得自己失去了最大的利用价值,结果没想到,他居然打算让自己以演员的身份重新开始。 顾离的心情不能说是高兴,只是十分的复杂。 兜兜转转,自己竟能走上原本不敢想的那条路,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可这一切偏偏都发生在大难之后,如今的意义已变得没有之前那么重要。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有点疑惑了。 他当偶像时,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吸金能力,可是沈曜怎么知道,他做演员也一样能大红大紫呢? 为什么要在他身上投入这么多?自己到底有什么可吸引他的? “所以你在恢复期间,也别把表演课给我落下了。”沈曜接着自己的话道,“你要记得你是为什么进入娱乐圈的,忘掉你曾经的一切,忘掉顾言酌这个名字给你带来的荣耀,也忘掉你以前学的东西。从今天开始,你就只是一个还没进入演员这行的小菜鸟,你必须得花十二万分的苦力气,给我学好演戏。” 顾离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想法,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在合同上签字吧。”沈曜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道。 顾离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份合同,他有一种面前的不是一份简单的合同,而是生死状的错觉。 他还记得自己十六岁那年第一次签合同,那种激动忐忑的心情,更多的是雀跃和向往。 但现在,他却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情,在合同上用力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沈曜懒懒地挑了挑唇角,道了一声:“合作愉快。” 之后的事情,都按照沈曜布置的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顾离身上的伤势养好之后,就在国外接受了整形手术。 要接受一个全新的自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不过有些过程,痛苦着、迷茫着,熬过去之后也就过去了。 再次回到国内,站在沈曜面前时,顾离有些手足无措。 沈曜抬起头,惊讶地挑了挑眉,称赞了一声:“不错。” 他心道,果然是花了大价钱做的,效果就是不一样。 顾离听到他这么说,神色略微有些不自在。 他好像还没有完全习惯这张脸,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陌生,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是他的脸,但是为什么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在改变了原来五官的同时,又呈现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帅气,就像是游戏建模里通过数据调整后达到最优的建模脸,而且还毫无整容痕迹,看上去浑然天成。 就算他原来一直因为脸蛋优势时常被媒体夸,但也完全没有现在这么夸张。 他感觉自己顶着这张脸有点像作弊了,就算演技不好,以这样的长相,恐怕也很难不火。 沈曜端给他一杯伏特加,语气有些得意地道:“怎么样,我的眼光还不错吧?” 顾离动作一顿,神情有些空茫地看向他:“……你是说?” “你的脸啊。”沈曜喝了口酒。 顾离心中一颤,差点拿不稳杯子。 他喉咙有些发紧地道:“所以,我的容貌,是你给我设计的?” 沈曜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他出的钱,那边的人当然是拿着模板来问他的意见。 沈曜也怕那些医生审美不行,把好好的脸整坏了,就稍微把了下关。 他后知后觉地道:“怎么,你不喜欢?” “没……”顾离勉强地笑了笑。 反正都不是自己原来的脸,整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顾离在乎的是,他现在这张脸是照着沈曜的喜好整的。 他知道沈曜这样的人肯帮自己肯定是贪图一些什么,整容、换身份、签合同,都是一些将自己完全掌控的手段。 这件事,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恐怕沈曜之所以帮自己,真的是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禁脔。 对此,顾离心中其实早就有所准备了,只是真的到了不得不面对时,他还是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沉重,像是在直直地往下坠。 沈曜完全想不到他在脑补什么,他接着说起正事:“我给你安排了一名经纪人,她叫艾米,是我从橘阳挖过来的,以后就由她负责带你。除此之外,我还给你准备了两名助理,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他们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也注意别在他们面前露馅了。” “以后你就住在安平的那套别墅里面,那儿离公司近。这是钥匙,你拿着,等下司机会送你过去。公司有营养师,会负责你的一日三餐。司机和专车也给你准备了,往后就让他送你去上表演课。” 橘阳可是业内有名的娱乐公司,沈曜帮他从那里专门挖了名经纪人过来,不可谓不用心。 但他给得越多,顾离的心就越沉重。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拿得越多,就意味着他要还的也就越多。 还有那栋别墅,是不是以后就是沈曜包养自己的居所了? 顾离低下头,尽量语气平静地道:“谢谢沈总为我准备的这些,让您破费了。” 沈曜摆了摆手,他准备得这么周全,就是想以后自己省点力。 把各方面人马都配备齐全了,以后就只看顾离自己发力了。 “不用谢我,我做这些也是有我自己的目的。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那就好好做你自己该做的。” 他的本意是叫顾离不用放在心上,如果真的不好意思,那就早点拼出一番事业来,红了以后好做他的摇钱树。 但是落在顾离耳朵里,却成了叫他自觉的暗示。 顾离咬了咬唇,平静地道:“我明白了。” 沈曜满意地颔首,以为他真的明白了。 见顾离仍坐在这里,他有些疑惑地道:“你还在等什么?” 顾离一愣,有些呆滞地看着他:“现、现在就开始吗?” 沈曜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对啊。” 顾离一下子涨红了脸,表情似有些难堪,不断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确定……要在这儿?在办公室? 沈曜眼神奇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话都说完了,不去公司和别墅看看吗? 难不成还有什么想说的? 看顾离这面有难色的样子,他还真以为是这样,于是开口问道:“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顾离一激灵,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问题!” 他鼓起勇气站起身,在沈曜奇怪的眼神下,慢慢解开了自己的扣子。 这个过程,对顾离来说就像是把他自尊心撕裂了、把他的灵魂拉扯出来一样。 曾经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坚守住底线,绝对不会踏上这条路。 但是没想到,一朝从天堂掉落地狱,他也有甘愿出卖自己的一天。 沈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他解开了扣子,露出了雪白的上身,才神情讶异地猜到了他的意图。 顾离眼睫轻颤得如振翅欲飞的蝶翼,他俯身凑了过去,想要帮沈曜也解开扣子。 沈曜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他神色平静地问。 顾离有些无措,身体都泛上了一层粉红。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 手心黏腻汗湿,都是因为紧张的。他不清楚沈曜的习惯,生怕自己做得不对。 “我……我帮你……帮你……脱衣服……” 老实说,这样一位顶级美人带着惶然无措的神情解你扣子,还凑你这么近,甚至裸着上半身,对一个生理功能正常,且爱好为男的男人,尤其是一个血气方刚的老男人来说,冲击力是巨大的。 但沈曜不是那种被下半身掌控、谁都能行的人,与其顺坡下驴接受对方的美意,他此刻更想搞清楚顾离在想什么。 于是他道:“帮我脱衣服干什么?” 顾离有些不解他为何要这样问,难道他不喜欢脱衣服办事吗?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顾离陡然意识到,男人眼里没有那层意思。 他有些受惊地弹了起来,脑子糊成了一锅粥。 “沈……沈、沈总刚刚……不是这个意思?” 沈曜纳罕地慢慢皱起了眉,竟然是因为他的话,导致他理解上有了误差?可是他刚刚有哪一点表达出了这个意思的? 顾离飞快地穿起了衣服,一想到自己刚刚竟然表错了情,还主动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他就脸颊爆红,整个人像是从里到外都熟透了。 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臊的。 沈曜看到他这个样子,倒是咂摸出了点乐子。 这顾离也是挺有意思,不管他刚刚是不是那个意思,他理解成那个样子,还就真乖乖听话解衣裳? 他忽然反应过来,该不会,在顾离的角度看来,他们之间就是一场这样的交易吧? ……这可真是操蛋了。 沈曜轻咳了一声,顾忌着对方的脸面,尽量若无其事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要包你的意思,我是正经打算培养你的。” “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我可以在这里向你保证,你不情愿做的事,没有人会逼你做。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顾离愣了愣,呆呆地转头看他。 ……所以,不是他一开始想的那样?这个男人并没有把自己当禁脔? 他是真的想要帮助自己…… 为什么? 复杂的情绪冲刷过后,留在心间的就只剩下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明明他们两个人之间,沈曜掌握着绝对的控制权和话语权,自己除了乖乖听他的话办事,没有其余的选择。 可他没有妄图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反而还一直尽心尽力地为他安排一切。 为什么? 连他最信任的两个人,都背叛他抛弃了他。 为什么一个从无交集的人,却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帮他从低谷中站起来。 甚至,给予了他平等和尊重。 连他原来的经纪公司,都不会说你不想做的没人会逼你做。 若说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把他培养成才,替公司赚钱,他觉得这个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 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娱乐圈,这样的条件拿到外面去,大把的好苗子都会愿意乖乖做公司的赚钱机器。 他又不是什么经天纬地之才,甚至还是一个已经废了的人。 沈曜选择培养他,说不得以后都得沾一身骚,明摆着这么不划算的买卖,为什么要做? 顾离不相信沈曜没有其它的目的,只是任他现在想破头也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让他可图的。 经历了那么大的人生变故,他已经没有那么天真了。 沈曜说他不图什么,他就姑且当他谋划的是更大的东西。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知道的。 顾离离开之后,沈曜越琢磨这事越觉得好笑,最后竟真的一个人在办公室笑了起来。 558见他心情不错,也来凑趣:【宿主,第二个世界的任务对象也挺可爱的哈?】 沈曜笑声一顿,眯了眯眼,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道:【说来也挺巧的,两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名字竟然是同音字。系统,这是你们安排的吗?】 558一僵,电子音略有些心虚地道:【不、不是啊,应该只是巧合吧……再说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真实名字不是叫顾言酌吗?】 【那为什么每个世界都有一个叫沈曜的?】沈曜摸着自己的下巴。 【嗐,那不是我们根据你的身份特意安排的吗!】 【哦?】沈曜语带深意地道,【原来你们这个也能调啊,那既然每个任务世界的我,都是同一个我,那会不会还有别人也是一样?】 558感觉自己的数据流忽然乱码了一下,就好像人类毛骨悚然起鸡皮疙瘩的那种感觉。 ……宿主太聪明,也怪让人害怕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假设,】沈曜思索着道,【每个世界的任务对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吗?】 558静了片刻。 【宿主,你该知道这些世界是虚拟的吧?】 沈曜挑眉,【所以呢?】 558又静了静,【你是不是还对元黎小少爷放不下啊?】 沈曜脑子像是被扎了一下,喉结上下动了动。 【不,我已经陪他走完了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那每个世界是不是同一个人,很重要吗?】 沈曜轻笑,【不重要,我只是闲得无聊随便问问。】 说完,他抱着头靠在沙发上休息,嘴角微微上翘。 看来系统对任务世界隐藏着许多秘密,它的话也不能全信。 第29章 娱乐圈顶流(二) 顾离的新经纪人艾米是一名非常精明干练的时尚女性,才刚二十五岁,还很年轻。 沈曜本来是冲着挖业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去的,结果考察的时候意外发现她这根好苗子。 她在橘阳主要负责带新人,虽然年纪轻经验尚浅,但是很有想法。 只要是她经手的新人,她都会针对他们自身的特性为他们打造属于自己的人设,合理分配现有资源。 她对所有艺人都一视同仁,不会因为谁的条件比较差就随意轻视,对哪个艺人都是尽心尽力。 沈曜挺欣赏她的处事风格,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有想法又能尽心替他做事的人。而且金牌经纪人根基深厚不好挖,他干脆就把她挖了过来。 沈曜的名号在榕城是有点吓人的,艾米本来不想答应,但无奈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呜呜呜…… 虽然艾米很有自信,假以时日自己一定可以成为一名金牌经纪人,但橘阳这种老牌经纪公司就是要拼资历。 她要留下的话就得熬,但答应大佬跳槽的话说不定可以实现弯道超车。 这对每个有野心的人来说,都是无比巨大的诱惑。 顾离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提前做了很多的功课。 不仅把他的个人资料都熟记在心了,还按照他自身的形象给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详细规划。 她这种办事态度,会让跟她合作的人很有安全感。 顾离也不例外。 艾米知道他是沈曜力捧的人,对他其实有一丢丢八卦的心思,但她知道不该打听的事情少打听为好,所以一直都是谨守本分。 她很看好顾离的形象,顾离的模样无疑是很出挑的,就算在帅哥美女扎堆的娱乐圈也足够亮眼。 唯一令人担心的就是他的业务能力能不能跟上他的外形水准,娱乐圈也有很多俊男靓女明明长相好气质佳,还有大把的好资源,却就是没有路人缘,被嘲是强捧不火的存在。 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业务能力方面差了一口气。 好的演员能以七分的长相演出十分的魅惑,差的演员却能将十分的长相发挥出一两分的魅力。 不过令她感到庆幸的是,顾离本身的表演功底就不差,而且人也特别吃苦上进。 上表演课从没有过一次迟到,而且表演相关的书籍和电影他都看了许多。 就连表演课老师,对他也是赞许有加,夸在他演戏方面是个有灵气的。 艾米总算是松了口气,同时信心倍增,鼓足了干劲。 这么好的一手牌只要好好打就能稳赢,她就不信凭她的能力还能砸手上。 顾离在圈子里冒头的第一部戏很重要,艾米经过了多方的考察和深思熟虑,打算先帮顾离接一部大导的文艺片。 她知道沈曜对顾离的期望很高,不仅是要把他捧红那么简单,最好是拿奖拿到手软,把他捧上神坛。 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以能上大荧幕为荣。第一部作品就是大导执导的文艺片,足以看出艾米深藏的野心。 圈子里的好本子难得,顾离也很珍惜这次机会,拿到试镜的剧本后就下足了功夫去揣摩人物,给角色写人物小传,同样的片段不厌其烦地演绎上百遍,台词声调还用笔一个个记下来。 用摄影机将自己的表演录下来之后,然后自己再琢磨着调整。每天忙得茶饭不思,全心沉浸在剧本中。 艾米近距离看完他的表演后,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她心想,就这演技和感染力,主演还不是她们的囊中之物吗? 然而,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顾离通过了两次试镜,却在最后一次被导演刷下来了。 理由竟然是——他长得太帅了。 “……” 艾米初次听到的时候,就无语。 两次试镜都过了,最后一次告诉他们演员的长相不是导演想要的? 那第一次试镜的时候干嘛去了? 这部片子的导演姓刘,叫刘奇,在业内是鼎鼎有名的大导,擅长拍画风唯美、情感细腻的文艺片。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顾离的长相太精致、太完美了,很符合当下流行的审美,但不“高级”,不适合大荧幕。 年纪大的老头子思想就是比较固执,他个人一直都很讨厌启用流量明星,所以宁愿海选,给新人一些机会。 顾离虽说演技确实不错,对角色的理解也很到位,但是那张脸实在太出彩了。 刘导想要的是普通隽秀但是隐隐要大气、经得住镜头考验的“高级脸”,顾离那张脸一出现在荧幕上,观众除了注意他的长相,还会注意什么啊? 只有偶像剧的导演才会喜欢这种五官完美、挑不出一丝瑕疵的小鲜肉,反正刘导是不喜欢的。 他本来就是不想让流量明星毁了自己的作品才办的海选,又选一个流量明星种子预备役算怎么回事? 顾离被刷下来之后,虽然失落,但是也很无奈。 若是因为对角色的理解不够、演技发挥得不好,他还会厚着脸皮去请求刘导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证明自己。 但如果是长相问题,他也无可奈何。他的脸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改不了了。 其实,同样的问题,在他还是顾言酌的时候,他也遇到过。 虽然他尝试过演戏,在演技方面也下过苦功夫,可还是没能摆脱流量明星的标签。 厚厚的滤镜一打,再加上千篇一律的配音,电视剧播出之后,他看着和其他的小鲜肉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顾离有些挫败,却也只能安慰艾米就这么算了,再找别的机会就是。 艾米之所以看中这部文艺片,就是想借主演这个角色给顾离树一个好形象。 眼看煮熟的鸭子到嘴边飞了,让她接受这操蛋的理由,她能干? 她看顾离一眼,心想有靠山都不知道靠,那就她来好了。 转头她就给沈曜拨去电话,悄咪咪告小状。 当天沈曜就带着顾离,气势汹汹地坐上车找那姓刘的去了。 顾离一开始上车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去哪儿,沈曜没说。直到他们站在刘导跟前,他才讶异地发现,原来沈曜是来给他争取机会来了。 他倏地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那一人身上。 沈曜将合同啪地一声甩在桌上,震得刘导浑身一颤。 接着他又不请自来地在椅子上坐下,修长的双腿叠在一起,大佬气势十足地问:“刘导,听说你对我们家的艺人有点看法啊?” 刘导还道怎么迎来了这么个煞神,原来顾离竟然是他的人。 他小小的眼睛仔细打量了沈曜一眼,在他面前有些许不自在,但还是固执己见地道:“他的长相不符合我对主演的要求,沈总还是另外再给他找部合适的作品吧。” 沈曜对着身边的助理抬了抬下巴,助理上前一步打开合同,将之正对着刘导。 “这部戏我投资五千万,刘导要不要再好好看看?” 刘导眼珠一颤,知道这人可能会用金钱攻势,但没有想到他上来就是五千万。 他不由得再次看了顾离一眼,眼中带着深意。 顾离却还是在看着沈曜,眼中露出明显的惊讶。 五千万只为给他换一个角色……这怎么都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不是他自轻,他何德何能值这五千万? 这人之前说的是让他给他做摇钱树,可他就能确定,他一定能给他创造出比五千万更高的价值吗? 他越发看不懂这个人了,似乎从他们见面起,他就源源不断地在自己身上投入,可他却不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刘导撇了撇嘴,将合同往沈曜的方向推了推:“我这是文艺片,用不着这么高的成本。” “刘导就不想把机器设备换一下?” 沈曜的话,成功让刘导推合同的手顿住了。 像刘导这样喜欢把画面拍得浪漫唯美的文艺片导演,对别的都没啥太高的要求,就是想有几台好设备。 有了好设备,才能事半功倍。 刘导吞咽了一口,仔细想想,他们的文艺片虽然不缺钱,但也不嫌钱多是不是? 投资人给他们了,那就是他们的了。他买了设备,下部戏还能再用,多好的事。 再仔细想想,顾离的长相问题也不是那么大。而且他演技好,选他不吃亏。 刘导推出去的手,又默默缩了回来。 艾米见状,兴奋地朝顾离挤了挤眼。 顾离也没想到,事情竟然解决得这么轻易。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沈曜,男人自顾自点了根雪茄,气定神闲地继续跟刘导商谈合作事宜,那份强大且自信的气势,看起来迷人却不自知。 角色拿不下,他觉得是自己的问题,都不敢奢求沈曜不嫌弃他无用,从来没想到他会为了这种小事亲自出马。 他还以为像他这样日理万机的榕城大佬,估计早把自己这种小人物给抛到脑后了。 艾米不找他,他都不知道对方还记得自己。 沈曜这段时间确实是把顾离放养了,不过私下里时不时的还是会关注一下他的事情。 毕竟,他可是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对象。 顾离没有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人勤奋上进得很。 看到他重拾对生命的热情,他也就放心了。 没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他也不会主动出现招人嫌。 想想哪个员工喜欢领导三五不时地巡视工作进度的?他觉得自己不出现,顾离可能会更自在一点。 不过,顾离马上都要开始拍第一部作了。 榕城有许多高级酒宴,只有他这种身份的人可以参加。 这里面有许多社会名流,也有影帝影后这样级别的大明星,一些想拓宽人脉寻找机会的小明星,都会想尽办法获得进入酒宴的资格,与一些贵人结识。 “准备一下,带你去个地方。”沈曜现在仍是习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大佬做派。 也没有解释自己到底要带对方去什么地方,干什么事。 顾离虽然一头雾水,却很识时务地没有多问什么。 现在以他和对方的身份差距,哪儿有他质疑沈曜的余地。 况且,他私心里觉得,这个人并不会害自己。 至少到目前为止,沈曜在他面前都是很正派的,没有做过任何让他感觉到有威胁的事。 就连他自己主动献身,他也没有顺水推舟地真的对他做什么。 一想到那件事,顾离的脸又克制不住地开始发烫。 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尴尬的场景,没有之一。 很快,车子在一家私人订制的西装店前停下,顾离才知道对方是带他来挑衣服的。 这时他才发现,沈曜穿得也很正式。 结合他之前的话,顾离大概知道他是要带自己去干什么了。 沈曜进了店也不喜欢多话,直接把他扔给店员,自己坐在一边处理工作。 顾离的外形条件好,穿什么都很好看,店员一个劲地夸赞他,想让他多试几套。 毕竟谁不知道沈总出手阔绰啊,随便买几套她们的提成都少不了。 但是顾离生怕男人等急了,没什么心思试穿衣服,就随意选了方才自己试过的一套。 大佬一看就没什么耐心,他暂时不想把他惹毛。 “我好了。” “这么快?”沈曜抬起头,打量了顾离一眼。 顾离不愧是当了那么多年爱豆的人,身材句人间尤物也不为过。 只不过面对几十上百个镜头都无所畏惧的人,对上男人的视线就莫名生出了一点不自在。 不过沈曜却没有看出来。 “就要身上这套?不多买点?”沈曜这趟带他来虽然是为了晚上的酒宴,但是想到他以后也会有许多场合需要用到正式的礼服,就觉得来都来了不如多买几套。 顾离蹙眉思索了一下,显然也想到了这样的问题。 他身上有一些积蓄,不至于几套礼服都买不起,于是就点了几套他认为不错的,让店员一同包起来。 “好的,您请稍等,马上就为您包起来。” 沈曜起身,在他面前看了看:“好像还差点什么。” 他走到饰品区,捡了一枚胸针,在顾离身前比了比。 顾离此时正站在镜子面前,而沈曜站在他身后。男人比他高出一个头,身材魁梧健壮,从后面伸出一只手,就像是把他半抱进了怀里一般。 顾离在镜子里看着这一幕,心口躁动不已,他仿佛听到了心脏急促碰撞的声音。 “好了。”别好胸针之后,沈曜就微微退开了。 顾离心里微微有些失落,看清自己的胸口之后,他承认男人的眼光确实不错。 “请拿好,这是您的衣物,欢迎下次光临。” 沈曜转过身,大步向外走去:“走吧。” 顾离呆了呆,快步追上他,在他耳边小声道:“沈总,可是我还没付钱呢……” 沈曜看了他一眼,“跟我出来要你付什么钱?” “……”熟悉的压力又涌了上来,“这不好吧?” “还差这点?”沈曜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好吧。 酒宴是在一家高级会所举办的,里面是大厅,外面还有花园和露天游泳池,大厅内部的装修奢华高雅,酒水和餐点琳琅满目,身着白衬衣和黑西裤的侍应生们不断在人群中穿梭,大厅角落还有一支弦乐队在演奏。 这里的人衣着光鲜、举止得体,不时地走来走去,轻声交谈,气氛热烈却又不失从容。 顾离以前也经常参加这样的酒会,对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 唯一和以前不一样的,就是走在他前面的那人。 不论到哪里,众人的视线都会第一时间落在他身上,随后主动问候。 而他前面的男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时不时对左右轻点头以示意。 他身上那种久居上位的从容气势,是演员都演不出来的,无端就令人臣服。 顾离不自觉将目光放到他身上,反倒没注意宴会中的其他人。 他没注意别人,倒是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 如此昳丽的容貌,比明星都好看,又是跟在大佬身边,难保不会有人暗中猜想他的身份。 不过沈曜也没藏着掖着,向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主动介绍了他的身份。 旁人竟不知,大佬什么时候开始沾手娱乐行业了。 还带着自家的艺人出来见世面。 只是不知,这艺人是否真的只是艺人。 像这样的酒宴,不少导演、编剧、制作人都会四处找人拉投资,沈曜这条大鱼,显然是很多人都心仪的目标。 沈曜倒是都和人谈了几句,只不过顺手就会把身边的顾离推出去,客气地表示诸位导演、编剧若是有什么好本子,可别忘了他家的艺人。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都懂了沈大佬的意思。 看来要想沈大佬同意出资,就得在拍戏的时候顺带上他家的小艺人。 顾离以往毫无身份背景,全靠自己摸爬滚打才一步步当上了还挺新鲜。 他跟在大佬身边,看着别人谄媚逢迎,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成了他人想要重点关照的对象。 第一次体会到有后台是何种感觉,顾离表示,撇开那点道德感带来的不自在,其实还挺爽的。 虽然他到现在都没有搞清,大佬对他这么好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是他确实从大佬身上感受到了被护着的滋味,这对于仿佛曾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他而言,异常的珍贵难得。 沈曜没忘记关照身边这人:“你的酒量怎么样?” “还可以。”顾离也不算不会喝酒的人,以前的一些应酬经常需要喝酒,所以慢慢的酒量就锻炼出来了。 “意思意思抿一口就行了,别喝多了。”沈曜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他,似乎只是想起来随口叮嘱一句。 但顾离默默地盯着他,眼里却渗出了笑意。 不管怎么样,这都算是关心吧? 他笑着扭过头,却在看到门口进来的两道身影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瞬间,心脏像被一只大掌死死地捏着,他浑身紧绷颤抖,身体如坠冰窖。 刻骨的仇恨如井喷一般爆发开来,他想压制却又有些压制不住。 眼见着仇人一步一步向这里走来,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与他对视,他竟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会失态,而下意识地想逃开。 “沈总,我先去一下洗手间。”有些发紧的声音泄露了他心底不安的情绪。 沈曜抬起头看了一下门口的方向,在看到某两个人时眯了眯眸。 顾离撑在洗漱台上,眼眶猩红如血,胸口不断地急促起伏。 他望着镜子里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又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两个人,忍不住狠狠地砸了台面一拳。 “小拧,怎么样,我说了会带你来就会带你来,没食言吧?”柳老板笑眯眯地搂着身侧年轻男孩的细腰,黑黑胖胖的脸上透着点淫邪之气。 简柠强颜欢笑地应了一声,身体下意识地和这人隔了一点距离。 何猛戳了他的后腰一下,趁柳老板和别人交谈,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小柠,对柳老板热情点,别放跑了这么大的鱼。” 简柠内心翻了个白眼,合着卖屁股的又不是他,他当然是站在说话不腰疼了。 柳老板是简柠新搭上的金主,没有他,今天他和刘猛都没有办法来参加这次的酒宴。 但说实话,这柳老板不仅人长得又矮又猥琐,身上还有股被烟酒浸淫出来的臭味,让简柠嫌弃得要死。 这要不是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他怎么会委屈自己雌伏于这样的老男人身下。 也都怪他身边的经纪人刘猛,半点本事都没有,什么好资源都谈不下来,还得他自己想办法。 介绍个金主,还介绍了这么个挫样的。 简柠心中对他的厌烦,一点也不比对柳老板的少。 这时,柳老板仿佛看到了什么大人物一般,连滚带爬地迎了过去。 “哎哟哎哟,沈总,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儿见到您。” 简柠原本隐隐透着不耐的神色,在见到高大魁梧、面目冷峻、气场危险的那人时,出现了微微的怔忪。 “柳老板。”男人不冷不淡地打了声招呼。 和又矮又黑又胖,还一脸谄媚的柳老板站在一起,那人简直就是天神之姿。 简柠忍不住心旌摇曳了起来,他偷偷侧身问刘猛:“这人是谁啊?” “这人你都不知道?”刘猛诧异道,“他就是榕城地头蛇沈总沈曜啊。” “沈曜……”简柠轻声念着这人的名字,心念更加蠢蠢欲动了起来。 有这样权势地位财富和容貌样样都顶尖的人在前,谁还看得上柳老板啊。 简柠相信,如果自己能够勾搭上沈曜,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一定都不用愁了。 刘猛看出了他的野心,警惕地道:“你可别眼高手低啊,沈曜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多少人排着队想和他睡一觉都找不到机会,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到时候勾搭不上事小,别反而惹上一身臊。” 简柠听到他这么说,却偏生生出了一股不服气。 他最恨别人看不起自己,刘猛越是贬低他抬高沈曜,他就越是想征服对方试试。 于是,在沈曜不经意间向他瞥来时,他当机立断地露出了自己最妩媚动人的眼神,向对方暗送秋波。 沈曜嘴角慢慢拉扯出一抹微笑,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简柠还以为对方是接收了自己的信号并做出了反应,眼睛里大放异彩。 第30章 娱乐圈顶流(三) 顾离挫败地发现,自己在面对那两个人时,还是不能很好地掩饰情绪。 一想到那两个人是怎么背刺他的,他就浑身血液沸腾,恨不得上去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他只敢暂时躲在洗手间里,慢慢平复下自己的心绪。 可这世界上,有些人你越不想碰到,他就越是要出现在你面前。 洗手间的门一开,顾离就在镜子里和何猛来了个面面相觑。 何猛从没有在娱乐圈见过如此昳丽的相貌,一时间惊为天人。 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顾离在看到他后缓缓攥紧了自己的手心。 何猛慢慢走到洗手台边,状似随意地瞟了顾离几眼:“来参加酒宴的?以前没见过你啊。跟别人一起来的?” 何猛这话就是在打听顾离的身份。 顾离身上这身衣服价值不菲,但是他年纪这么轻,又一个人躲在洗手间眼圈红红的,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刚受了欺负了的小可怜。 顾离看着这个从自己出道后就一直带着他、被他视为大哥、最后却亲手推自己下深渊的人,心里各种滋味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多好笑,他们曾经共事了那么多年,现在却见面不识。 “嗯……”顾离含混地应了一声。 “第一次来?”何猛一直从镜子里看着他,那为了降低他防备而刻意露出来的亲切笑容,在熟知他是什么货色的顾离眼中,分外恶心。 “你长得这么好看?不会是艺人吧?你别误会,其实我是一名娱乐公司的经纪人,发掘新人算是我平时的工作之一,我就是看你形象这么好,想简单聊两句。”何猛笑容殷切地解释道。 顾离忍着心里的厌恶,故作腼腆地笑了笑,“是,其实我还没有正式出道,所以您可能不认识我。” 何猛眼睛一亮,原来还真是没有根基的小艺人啊。 另一边,沈曜站累了,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雪茄。 简柠好不容易摆脱了柳老板,端着杯酒就施施然地朝沈曜这里走了过来。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沈曜抬起头,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略略朝他颔了下首。 简柠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坐下,侧身面朝着他,那张略施粉黛的脸看上去十分光彩夺目。 “沈总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不无聊么?” “这不是有你来陪我了吗?”沈曜晃了晃酒杯,轻佻地瞥了他一眼。 简柠笑得花枝乱颤,微微倾身,大胆地将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像一条蛇一样缓缓游走,神色暧昧地道:“沈总好坏啊,故意捉弄人家是吗?” 沈曜挑着唇,好整以暇地偏着头,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见他没有制止,简柠的胆子更加大了起来,手渐渐往上移,在摸到了大腿根时,忽然被男人一把抓住了。 沈曜倾身,朝他吐了口烟雾,性感到极致的烟嗓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宝贝,虽然我很喜欢热情主动的,但很遗憾,你长得……有点太平淡了,不是我的菜。所以,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简柠笑容僵住,整个人如遭电击般顷刻就失了魂。 沈曜没再管他,站起身叫来了自己的人。 “去找找顾离在哪儿。” “是,沈总。” 此刻,何猛已经通过简短的交谈,确定了面前这容貌昳丽的年轻大男孩毫无身份背景,只是托关系混进了这场酒宴。于是装作热心肠地表示自己认识很多大导演,可以给他介绍,并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引到了后花园。 顾离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实际偷偷按开了手机的录音模式,想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顾啊,你刚进这个圈子还不知道,这个圈子有多不好混。好的资源太少了,新人想要出头,背后没有资本的运作是件十分困难的事。不过啊,你也算幸运,遇上了我。正好有一个跟我很熟的大导,最近有部戏要开拍。他欠我一个人情,只要我去跟他说,他一定可以把那个主演的位置,给你留着。” “真的吗,猛哥?”顾离装作十分激动欣喜的模样,实际上心里却在恶寒。 认识这么多年,他怎么不知道他还跟某位大导有交情?要真有这样的资源,他怕是早就给简柠介绍了,还轮得上他? 还真是把他当初出茅庐的傻白甜忽悠呢。 “当然是真的,你猛哥我在这个圈子里混了都有十来年了,这点儿人脉还是有的。”何猛身上有着男人的通病,喝点猫尿就喜欢吹嘘自己,他一时得意,把简柠搬了出来,“简柠,最近很火的那个新人,简柠你认识吧?他就是我带的艺人!” 顾离听到这个名字,眉心一跳。 他怎会不知,他一手带进圈子的人,最后却踩着他上位。这个名字,已经刻进了他的骨血,这辈子他都忘不掉! “就算简柠你不认识,顾言酌你总该认识吧?他也曾经是我带的艺人,红极一时的顶流啊。只可惜,他把自己给作死了。”何猛似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顾离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怒火中烧。 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脸敢提起他,他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心里不清楚么? 他自问待何猛不薄,可何猛收了简柠的钱就毫不犹豫地站在他那边给自己泼脏水,借着自己经纪人的身份,轻易就获得了群众的信任,一下就将他苦心经营的形象毁于一旦,让他被网暴、被群嘲、被钉在艺德有失的耻辱柱上。 到如今,他还敢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说他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的? 呵,他可真行啊。 顾离已经暗暗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不动声色地从袖子里抖出了一块鹅卵石,紧紧地捏着。 何猛毫无所觉,见自己铺垫得差不多了,便伸手轻揽向顾离的腰肢,靠近了点低声道:“这个……小顾啊,你应该也知道,这个圈子里没有白得的利益吧?猛哥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啊?” 他的手暧昧地在顾离腰上摩挲了一下,双眼迷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顾离发自内心地想作呕,亏他以前还把他当大哥,竟没有看出来这人竟如此龌龊! 甚至,现在还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姓何的,你简直该死! 顾离眼神一利,握着鹅卵石狠狠地朝他头部砸去。 “啊!”何猛惨叫一声,弯下腰捂紧了自己的额头。 顾离气得浑身发颤,眼神凶狠地盯着何猛。 何猛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摸到了一丝丝血迹,他面色扭曲地冲顾离咆哮:“你疯了你?!” 顾离正想说什么,忽然被人拉了一把。 沈曜顺势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何猛。 他的到来,就像是一瓢冷水,瞬间令现场焦灼的气氛冷却了下来。 何猛方才还扭曲的神色,在见到他时也慢慢收敛了。 “……沈总?” 沈曜嘴角轻蔑一笑:“既然认识我,那请问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的人?” 顾离一愣,心神不由自主地被这句话吸去了。 何猛大吃一惊,瞳孔剧烈地晃动,不断在顾离和沈曜之前来回扫视。 “误、误会啊沈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你的人!” 沈曜没听他废话,偏了偏头,直接吩咐道:“废他一只手跟一条腿,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扔了。” “是。”几个穿黑色衣服的人立时照做。 何猛骇出了一身冷汗,慌忙大喊:“沈总,沈总饶命啊!放过我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有眼无珠,求沈总放过我一次!” “沈总……沈总!!!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曜身边的人显然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格,见何猛一直吵闹不休,直接拿布巾堵住了他的嘴,一左一右把腿软得站得站不起来的他给架走了。 顾离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对这样的发展有些反应不过来。 【咦,系统,这次你怎么不说要我遵纪守法了?】沈曜后知后觉地问道。 【……】558有些无语,犹豫着道:【因为这个世界跟上个世界性质不太一样,以你的人设,确实会做这种事。】 这个世界的沈曜身份到底比较特殊,不太能用正常的道德规范要求他。别说是断人手脚了,就连贴身保护他的人身上都配着枪。当大佬风光是风光,身边也是有许多潜在威胁的。 系统要是要求他这不准干那不准干,继续做个道德标兵,那无疑就是叫他给对手当靶子打了。 沈曜安心了,还好系统对他的约束也是分情况的。 “沈总……” 顾离的声音唤回了沈曜的神智,他转过身,看着因为事情太过突然而略显无措的对方,轻嘲道:“连报仇都不会。” 顾离被他嘲讽了一句,有些难堪地垂下了头。 却听他继续道:“还得我教你。” 咦? 顾离诧异地抬起头,只见沈曜将手插进兜里,散漫地提点他道:“要想报复一个人,必须得狠,而且光揍他没有什么成就感,得让他痛苦地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东西一件件被毁掉,生不如死。” “你要想让对方付出一点代价,其实不必脏了自己的手,可以借力打力,借你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比如我。我打他跟你打他,效果是不一样的。我出手他不敢报复,但如果是你的话,他肯定会把事情闹大,想办法整死你。” “像你刚刚那样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却又没有干净收尾的能力,只是给自己自找麻烦而已。” “揍得了这一次,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说不定还会在对方那里留下把柄,有理也变无理。” 顾离静静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面色平静地教着自己怎么去报仇,他仿佛看到了撒旦向他张开了黑色的翅膀。 过去他一直谨守本分、与人为善,身边从来没有像沈曜这样的人。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男人淡然的面容有一种致命的魅力。 自己就像那些被洗脑了的信徒一样,只想臣服。 他掏出了口袋里一直录着音的手机,献宝似地拿给沈曜看:“我录下了他想潜规则我的证据。” 沈曜挑了挑眉,“这倒是好东西,不过像何猛这样的人,凭这点就想搞臭他还不够。好好留着,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顾离连连点头,“好。” 沈曜莫名觉得哪里违和,不由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忽然发现这看上去就一脸纯洁无辜的人,竟然真把自己刚刚那番三观不正的论调奉为金科玉律一般,还一点都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的样子。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怎么了?”顾离见他盯着自己,有些不解。 “……不,没什么。”沈曜不再多想,带着顾离离开了后花园。 简柠被沈曜那句话搅得心乱如麻,他一直都对自己的脸很自信,但是来了娱乐圈之后,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姿色确实不能算顶尖。 娱乐圈那么多俊男美女,还各有各的风韵,一下子就把身上还带着土气的他给挤得喘不过气来。 他做梦都想出人头地,摆脱原生家庭贫困的标签。 现在被沈曜这种级别的大佬明晃晃地嫌弃了,他感觉自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什么自信都被打没了,哪里还敢搔首弄姿地去勾引别人。 他恨不得立马找块镜子,对着自己的脸好好观察一下,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上不得台面。 这种心思影响之下,他甚至都没什么心情与人谈话交流。 没过多久,他接到了他经纪人何猛的电话,电话内容惊得他瞳孔一缩,声音都变了调:“什么?” 顾不得其他,简柠赶紧拿上东西离开了酒宴。 对沈曜而言,何猛和简柠都只是随便就能踩死的蚂蚁。 不过真正的苦主是顾离,何猛和简柠害得他声名狼藉,这段心结不解,他怕是永远都对过去放不下。 沈曜想碾死何猛跟简柠两个那是分分钟的事,不过他不急,在这之前,就先拿他俩来给顾离消消怨气。 简柠赶到医院的时候,何猛还没出手术室。他在外面等了许久,都快不耐烦了,医生才把何猛推出来。 何猛脸色发黄,痛得冷汗淋漓,整个人就像一团从酱缸里掏出来的咸菜,才几个小时不见,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何猛的手筋、脚筋都被挑了,就算送医及时,以后也还是会影响正常生活。 他不断地凄声哭嚎,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简柠眼中藏不住的嫌弃,可还是要装装样子安慰他一番。 得知何猛是得罪了沈曜被搞成这副样子的,他忍不住心神一震。 那张俊美如画的脸猝不及防又闯进了他的心间,简柠一面觉得害怕,一面又忍不住亢奋,心噗通噗通直跳。 再得知何猛是因为动了他身边的人,才会招致沈曜的怒火,他的心一把提了起来。 简柠顾不上嫌弃,双手紧紧地扣着何猛的双肩,急声问:“你说什么?他身边有人?长什么样子?很好看吗?” 何猛情绪正在崩溃边缘,他根本就没有心情细想这话,只暴躁地吼道:“你他妈问这么多干嘛?长得好不好看关你吊事啊?老子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有心情问那些有的没的!” “你别跟我提他,提到他老子就想杀人!狗日的……早知道他是沈曜的人,我哪会吃了熊心豹子胆地去招惹他?” “这臭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故意害我啊啊啊啊啊!” 简柠听着他发泄似的哭嚎,只能运了运气,勉强拿出几分耐心安抚何猛。 心里却是想着,何猛已经彻底废了,他得想办法彻底摆脱他才行。 顾离参演的第一部电影开拍,他进组了两个多月。 这期间,沈曜几乎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他就像把孩子扔到学校的家长一样,心情放松得很。 反正拍戏又出不了什么意外,而且艾米还跟在他身边,有什么问题自然会找他汇报。 但是顾离却不知为何,在拍戏的这两个多月,隔两周就会给他打一次电话。 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是问候一下,说说自己的近况,没五分钟就会挂断。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保持着两周一次的频率,很准时地拨通沈曜的电话,就像是在做什么定时任务一般。 沈曜姑且认为,这是他表达尊敬的一种方式吧。 他手底下养的人逢年过节、三五不时地也会问候他一声,以表示内心对自己的尊敬,估计顾离的想法也是一样。 像他这样的人,其实看得出,以前没接触过什么黑暗,对他心里应该是抱着感激。 愣头愣脑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娱乐圈混那么久的,不过沈曜也不反感就是了。 临到快杀青的前几天,顾离给沈曜打电话,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了。 沈曜心里有了数,就说到时叫人去接他。 结果还没到那一天,艾米突然打来电话,说顾离出事了。 沈曜本是在开会,当即宣布会议暂停,直接坐直升飞机飞去了顾离拍戏的地方。 顾离拍戏的地方是在一个小山沟,导演为了把最原始的自然风光给呈现出来,才选择了这个条件艰苦的地方。 本来顾离的戏份就快杀青了,谁知道这么不巧,一下子就碰上了暴雨。 顾离为了救人,自己让水给冲走了。 大雨停了之后,剧组的人就开始四处搜寻顾离的踪迹,但山林里草木多,地形复杂,剧组的人找遍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顾离,心里都有点害怕,人已经没了。 沈曜来的时候,警察也到了。 根据当日暴雨的情况,推测人应该活着的几率挺大,只不过就怕运气不好,撞上了石头树木,失去意识行动不便,或者迷失了方向什么的。 沈曜当即表示,自己也要一同参与搜救。 艾米心中纳罕不已,沈曜这么快就坐着直升飞机前来,已经足够她高估顾离在他心中的分量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不顾自己的安危,主动要求参与搜救行动。 她还以为像他这样有钱的大佬,都是冷心冷情的,没想到人间也有真爱嘛。 沈曜可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他有系统,自然能比别人更快速、更准确地找到顾离的位置。 要他在上面等着,任由搜救的人四处摸瞎,他可等不起。 耽误一分钟耽误的都是顾离的命,别等到搜救的人找到,人都凉了。 他一个大总裁,穿上了警察分发的搜救装备,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但是现在的情况,顾不了那么多了。 和搜救人员一同进山之后,沈曜就叫系统暗中指引,顺着它说的方向向顾离靠近。 顾离在山林里滚了一圈,浑身都是细碎的伤口,衣服破破烂烂,腿也划伤了,疼得走不动路。 他现在的样子,不比跳楼那会儿好很多。 最麻烦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儿,靠着自己的伤腿也很难走远。 肚子里一阵阵饥饿,不断响起轰鸣声。经过了一晚上,他早就体力不支,饿得脑袋发晕,都想捡草根树皮来啃一啃。 他知道会有人来救他,但举目四望,到处都没有人影,现在这种境况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一想到这点,他就不由得有点灰心丧气。 每当这时,一张冷漠俊美的脸就会闯入他的心间,莫名给他注入了一股力量。 他还记得沈曜说过,他回去那天会叫人去接他,他还没回去见他呢。 带着这样的信念,顾离咬着牙,拖着伤腿不断地前进着。 他将伤腿用撕下的衣服布料绑了绑,疼痛稍微缓解了一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伤口感染引起的,他感觉自己浑身有些发烫,头也阵阵泛晕。 就这样坚持走了一段路,在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快要支撑不住昏倒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沈曜的声音。 “顾离?” “顾离?”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顾离一怔,连忙抬起头,在看到眼前好似出现了一道高大身影的时候,他眼前蒙上了一层迷雾,双唇不停颤抖。 ……是错觉吧? 是他绝望之下生出的幻想吧? 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人来找他了? 真是可悲,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唯一能想到的人,似乎就只有他。 “顾离,是你吗?” 沈曜爬得气喘连连,浑身都湿透了。在终于瞥见一道人影时,他情不自禁抬高了声音。 可还不等他靠近,就看到那人忽然倒了下去。 “顾离!”他连忙呼喊着,朝他奔跑了过去。 第31章 娱乐圈顶流(四) “顾离!”沈曜连忙奔上去,看清了顾离此时狼狈的模样。 他赶紧取下背包,用自带的伤药给顾离重新做了包扎,并用对讲机通知其他搜救人员,人已经找到了。 顾离浑身都在发烫,意识模糊不清。沈曜给他喂了点水,他才稍微恢复了点力气。 “沈总……”不是幻觉,是他真的来了啊。 “没事了,我找到你了。”沈曜一边说着,一边又给顾离喂了两颗消炎药。 顾离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心潮再度因这个人而掀起波澜。 “还有力气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沈曜递给了顾离一块压缩饼干。 顾离伸手接过,然后就被沈曜背了起来。 “走吧,我带你出去,我已经通知其他人了,等下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沈曜将背包放在前面,高大的身躯稳稳地将顾离背在了身后。 顾离身上穿着沈曜宽大的外套,替他隔绝了寒风,他趴在沈曜宽阔的肩背上,感受着男人身上蒸腾的热气,冰冷的肢体这才渐渐回暖。 山路很不好走,沈曜背着个人一步步走得极为稳当,因此速度也比较慢。 顾离小口地啃着压缩饼干,侧耳倾听着男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竟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定。 这种感觉,竟似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这么背过他。 可是翻遍了记忆,顾离都没有找到相关的片段。 他心里很清楚,没有人曾这样背过他,能给他这样的安全感的人,只有沈曜一个。 大概走了二十来分钟,沈曜才遇见了前来接应他的人。 已经有人抬来了担架,将顾离从沈曜的背上小心地放下。沈曜背了这么久,累得也够呛,此刻才稍微感觉活过来了一点。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臂膀,余光忽然瞥见顾离一直盯着他。见担架要被抬走,他似乎还有点不舍。 沈曜眸子眯了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艾米没想到沈曜还真的找到了顾离,她看着沈曜的目光简直像在看活神仙,太神通广大了有没有? 刘导的片子还没开拍就喜提热搜,主演顾离救人却被冲走的片段,在网上掀起了热议。 当日在暴雨中受伤、失踪的人还有几个,幸好最后都平安无事,没有性命之虞。 圈子里有个玄学,说是拍戏时出事的剧组,戏播出后一定会大火。 虽然没人真的盼着出事,但是大难不死,人们还是相信会有后福。 就连艾米都安慰顾离,等电影上映他肯定会一炮而红。 其实现在网上对他的好评就挺多的了,刘导趁热打铁放出了电影海报和预计播出时间,导致看到顾离长相如此优越的网友都纷纷表示,十分期待影片上映。 艾米也顺势替顾离开通了wb,帮他宣传造势。 她也心疼自家艺人横遭此劫,如今就只能用事业上的成功来聊慰他受伤的心灵了。 “沈总怎么会来?”顾离轻声问。 “哦,是我打电话告诉他你出事了的。”说起这个,艾米就唏嘘。口若悬河地向顾离描述了一番,沈曜接到电话是怎么立马坐直升飞机赶过来的,又是怎么主动要求参加救援的。 啧啧啧啧那个担忧劲啊,真是片刻都等不了。 堂堂榕城巨鳄,为一名艺人焦心忧虑至此,传出去会让多少人羡慕啊。 顾离听了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才轻声道:“他的确对我很好。” 恐怕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听到他遇难,会第一时间放下一切、千里迢迢赶过来救他的人。 虽然可悲,但他前半生确实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可他又是幸运的,半生飘零,终归还是遇到了这么一个人。 不管他是为什么,顾离都会记得他的好。 另一边,简柠已经从何猛那里听说了,新闻中的顾离就是沈总身边的人。 他望着海报上那张无与伦比的漂亮脸蛋,牙齿深深地陷进了下唇的肉里。 嫉妒的情绪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他不仅是嫉妒他能入沈总的青眼,更嫉妒上天给了他一张这样完美的面孔。 简柠又再度想起了沈曜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心中一阵失魂落魄。 他拿起镜子,不断地端详着自己的面容。 原本看上去还很不错的长相,在他眼中忽然哪儿哪儿都有毛病。 鼻子不够挺、嘴唇太薄、脸型轮廓也不够流畅,而且额头也有点太窄。 与海报上的男人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难怪沈曜会说出那样的话,身为富甲一方的商业大佬,他确实有挑剔的资本。 不用说,顾离第一部作品就能出演大导的片,肯定是沈总在背后的资本运作。 简柠还听人说,这部片沈总投资了有五千万。 五千万,那个叫顾离的何德何能啊? 他哄了柳老板那么久,叫他给自己买个五十万的包都不情不愿的,顾离却随随便便就能让沈曜拿出五千万投资他拍电影。 真是越想越气! 简柠一把扔了镜子,叫助理给自己找几家好点的整形医院,他要去了解一下。 简柠和何猛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沈曜的监视。 见简柠被欲望冲昏头脑,打算给自己整形,他轻蔑地笑了笑。 多少人整容出了事故的,沈曜要想在手术中动什么手脚,简直轻而易举。 不过他不会那么快毁了简柠,登高跌重,要让他尝到顾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滋味,那才算是给顾离报仇雪恨。 顾离第一部电影《苹果树下的少年》一经播出,好评如潮。首映1.5亿的票房,要知道这可不是在春节档、国庆档,文艺片能有单日破亿的票房,已经算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观看过这部片子的观众,都表示电影制作精美,视觉上十分享受,虽然剧情上略微平淡了一点,但是瑕不掩瑜,演员的诠释和剧组的用心,还是能收获一句好评。 他们对那漫山遍野、层层叠叠的苹果花,和苹果花树下那个有着破碎感的病弱少年印象十分深刻,恨不得穿进屏幕里好好拥抱一下对方。 刘导曾因为顾离长得太过完美精致而对他表示嫌弃,可成片出来后证明,顾离确实把这个角色演活了,一点也没有像刘导担忧的那样,因他出色的相貌而导致观众低估了电影的水准。 顾离用他与角色融为一体的演技,证明了他是位有灵气的演员。 而艾米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一个有破碎感的精致美人,就是她给顾离树立的人设。 顾离的长相本就很占便宜了,再借由精湛的演技,将角色身上那种凄惨感生动地呈现出来,最后观众们无处安放的心疼和爱护就尽数落到了演员本身身上。 不过顾离的人生经历,确实也当得上一句惨。 什么“破碎感”,虽然有演的成分,但和他本身的气质确实相得益彰。 首映那天,沈曜受到了顾离的邀请,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看这场首映礼。 这是他作为顾离演出的第一部作品,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沈曜作为投资方,本就有资格参与首映礼。 不过金主大大行程繁忙,谁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到场。 沈曜本来是没决定要不要去,但顾离都亲自邀请了,他也不好驳人家的面子。 当日,还是受邀出席了。 顾离很是激动,连电影都没怎么认真看,一直在暗中观察沈曜的反应。 沈曜的目光一直落在大荧幕上,表情始终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结束之后,顾离上前去问他,觉得电影如何。 沈曜:“还不错,继续加油。” 他拍了拍顾离的肩膀,很快就离场了。 顾离听到他前半句话才刚高兴了一瞬,听到后半句心情又落了回去。 他盯着沈曜离开的方向,始终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一时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失魂落魄。 他感觉像沈曜这样的人,你永远都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怎样才能触碰到他的心。 沈曜其实多少意识到了,顾离对他的感情有点不一般。 或许是雏鸟情节吧,他似乎是对自己生出了一些依赖。 自己几次救他于危难,想想似乎也能理解。 现在的顾离,感情上是一片空白的,可能谁对他好他就会亲近谁。 这是人的本能,谁都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游走在这世间,连活着是为什么都不知道。 沈曜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眼神深了深。 顾离第一部作品播出之后,又接到了很多合同邀约,只不过这些合约大多鱼龙混杂,需要细细筛选。 现在ip当道,艾米其实也跟很多人一样,都想抢一些大热ip的资源。 不过她知道ip改编剧是大饼,别人当然也知道。 顾离现在人气不够,要想抢一块好饼,还得她们自己去争。 事业这方面交给艾米,沈曜是放心的。 他自己也每天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没空一直盯着顾离。 “沈总,沈总,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沈总,求求你大发慈悲!” 一个男人忽然从角落里蹿出来,挡住了沈曜的去路,二话不说就给沈曜跪下了。 沈曜身边的保镖都惊了一惊,差点一脚把这人踹出去。 看清男人的动作后,还是令男人和沈曜保持着距离,时刻提防着。 “金老板,你这是干什么呀?”沈曜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不紧不慢地挑了挑眉,“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 “沈总,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算我求你了。”被叫金老板的男人中年谢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似乎极为可怜的样子。 “金老板这话可就没道理了,”沈曜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玩着打火机,“商场如战场,输了就该愿赌服输才是。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自然不可能是故意针对你。” “要说放你一条生路,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对金老板你赶尽杀绝吧?金老板攒下那么多资产,是东山再起也好,还是回家颐养天年也罢,都可以过得舒舒坦坦,何须来求我放你一马?” 金老板气得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沈曜道:“你知道什么!那间公司是我半辈子的心血,你要了它就等于要了我的命!” 沈曜扯了扯唇角,“那照你这么说,我花了那么大价钱收购的公司,得看在你半生心血的份上,把它还给你咯?” “……”金老板也知道这不合情理,却依然梗着脖子不吭声。 沈曜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字字凌厉地道:“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你要是玩不起,就趁早滚回家种地!别在我这儿碍眼!” 说完,沈曜不再为他浪费时间。 有保镖的拦截,金老板只能看着他大步离去,他气得咬牙切齿,眼神中流露出了恨意。 许是沈曜给《苹果树下的少年》投资了五千万的消息走露了,一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了顾离和他的关系,都把心思打到了他的身上。 这不,直接就有导演把电话打到了他这里,声称自己马上就有一部大热的ip要改编成电视剧,里面有一个角色特别适合顾离,诚心邀请顾先生能够出演。 沈曜对他为什么不找经纪人,反而来找他说这事心知肚明,无非就是希望他也能像《苹果树下的少年》那样,随便投资一点。 他倒也没有直接表态,挂了电话后就去问艾米情况。 艾米支支吾吾地回答,顾离那边不是很想接触。 听艾米这语气,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她的意思。既然经纪人觉得是件好事,那为什么艺人不愿意接触? 沈曜知道症结应该在顾离那儿,挂了电话便叫他到自己这儿来一趟。 他八百年不主动联系顾离一次,顾离刚开始很是高兴,确定自己看上去一切都妥当之后,兴冲冲地就去了。 但是没想到,沈曜找他是为了那部他打算拒绝的大ip改编剧。 “我查了一下,那部剧确实是个大ip,虽然小说改编成电视剧改得不好有弄巧成拙的风险,不过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个机会。艾米说你不想接触,这是为什么呀?”沈曜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同时手上还不忘处理工作。 顾离低着头,神情有些晦涩。 刚开始导演主动向他递出橄榄枝的时候,他的态度是很积极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导演之所以选择他,根本就是冲着他背后的沈曜去的。 知道导演在打什么算盘之后,顾离的心就沉下去了。 一方面,作为一名演员,导演选择他却不是因为看重他的实力,这让他很伤自尊。 另一方面,他实在不想沈曜因为自己被人当成冤大头。 他欠沈曜的已经够多的了,不想一直这么麻烦下去。 只是这些话,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向他开口。 沈曜觑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是本子你不喜欢?” 顾离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有你不想合作的人?” 顾离还是摇头。 沈曜搁下笔,向后靠在椅背上:“都不是,那总不会是因为导演希望我投资的事吧?” 顾离飞快地看向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这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曜唇角勾了勾,“你在顾虑什么?不想花我的钱?想靠自己的真本事?” 这话听起来就有顾离想和他撇清关系的嫌疑了,顾离连忙站起身:“不是的,我、我只是……” “我只是怕自己不值得。”顾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黯然地说出这样一句。 沈曜靠在椅背上,思索了一下。 “不值得?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顾离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我和沈总非亲非故,却一直在受你的恩惠。沈总帮过我的次数太多了,可我却没能为沈总做什么。我怎么好意思继续让沈总为我的戏投资?万一要是打水漂了……把我卖了我也还不起。” 沈曜也站起身,向他走了过去:“你忘了,我是生意人。一开始决定要培养你的时候,我就做好要承担风险的准备了。我都不怕赔本,你怕什么?” “再说,你第一部电影,不是就表现得很好吗?给我赚了很多钱。怎么能叫没能为我做什么?” 顾离咬紧牙,“可这都是为了我自己,不算为沈总做的。” 他眼神似有执拗,望着沈曜好像在期待什么,沈曜却撇开了视线。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沈曜背对他,沉静地道:“你就当自己是在为我打工,好好拍你的戏就可以了。你越红,我就越得利。” 顾离垂下头,半晌,轻声道:“我明白了,是我太钻牛角尖了。” “这部剧听说是一部很红的耽美小说改编,吸引了挺多当红流量。”沈曜似是突然想起来道,“说不定你去试镜,还能碰上简柠。” 提到这个名字,顾离瞳孔就缩了缩。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沈曜转过身来看着他,“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抢走他所珍视的东西,看着他痛苦。” “你说如果简柠求之不得的角色、代言、广告都被你抢走了,他会不会很恨你?” 顾离眼中光芒大炽,似是终于找到了向简柠复仇的方向。 让简柠恨他?他求之不得! 新戏试镜的时候,顾离果然碰到了简柠。 恰巧的是,简柠也看中了他要饰演的角色。 虽然这个角色只是男二,但是他的角色形象一直都很受原著党的欢迎,复杂的人生经历和清冷沉静的性格赋予了其独特的人格魅力。 若是饰演好了,肯定能圈一大波粉。 不过这个角色,早就已经被导演内定好给他了,简柠只是白忙活而已。 看到他的时候,简柠其实也有了这样的预感。 他还没忘记,他的第一部作品是如何来的。 虽然《苹果树下的少年》这部电影的成功,离不开顾离这名主演的完全诠释,甚至,为了拍戏他还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但简柠统统都刻意忽略了。 他只记得他的主演是沈曜砸钱砸来的,所以他的一切成就都来路不正。 顾离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简柠盯上了,还在奇怪怎么自己什么都没做,他就跟自己欠了他钱一样的眼神不善。 难道是为何猛在抱不平? 不过顾离也不在乎就是了,他的目的就是要让简柠看不惯他。看不惯他却拿他没办法,最好是把自己给气死。 想起自己曾跟这个人交往过,顾离就觉得恶心。 顾离出道这么多年,一直洁身自好,没有与谁传过绯闻,也没有与谁走得特别近。 简柠算是他的初恋,可是他却毁了所有的一切。 他恨简柠,甚至胜过恨何猛。 他对简柠多少还有恩,但他却是恩将仇报。 简柠出身贫困,因为他家跟顾离有旧识,所以当年他上大学的时候,还是顾离出钱资助的。 顾离当初也没图简柠回报什么,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简柠借此契机不断向他示好,似乎因为资助的事对他极为感激。 他心中没有防备,对当时一个人孤身在外求学的简柠多有照顾。 当简柠向他告白时,他是真的吓了一跳。 简柠表现得很真挚,之前他们两人来往时,他就一直很细心体贴,还经常想办法逗他开心。 顾离之前以为他是出于感激,等他告了白他就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 犹豫再三,还是不忍辜负,所以就答应了简柠的追求。 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独身多年,其实内心深处也渴望有个伴。 可没想到,和简柠交往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简柠根本就是冲着他顶流的身份而来,他想要顾离带他进娱乐圈。 顾离自己虽然从不搞什么走后门那一套,但为了小男友,他还是努力给他寻得了一个参加选秀综艺的名额,后来也介绍了不少资源给简柠。 可当他们的恋情意外曝光时,简柠却把所有的责任都一股脑地推到了他的头上。 一夜之间,他就成了威逼利诱男大学生委身于自己的恶人。 他还收买了自己当时的经纪人何猛,让这番说辞更加坐实。 那场暗无天日的舆论风波过后,他名声一落千丈,简柠倒是踩着他顺利进入了大众的视野,狠狠地赚取了一波同情,还和大型娱乐企划公司签约了。 而他,却遭到了旧东家的提前解约。 被背叛、被网暴、被解约,一连串的打击下来,他才终于万念俱灰。 他只恨自己太过轻信身边人,没有早日看清何猛跟简柠。 他以为他们只是人品略有瑕疵,对自己却是没有坏心。 哪知,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今回想起来,他只庆幸,在简柠急着要与他发生实质性关系,好拿捏他的时候,他因为觉得太快所以就拒绝了。 不然的话,现在可能会更加觉得恶心。 第32章 娱乐圈顶流(五) 最后,男一号那个角色还是不出意外地定了顾离。 简柠得知后,气得鼻子都歪了。 虽然争抢男一号那个角色的演员很多,就算没有顾离,也不一定会是他,但他还是很气不过。 助理安慰他,好歹也抢到了一个角色,不算是白来一趟。 简柠却气得破口大骂,男n号有什么用啊,他要的是男一号! 男一号在原著中的形容,那是清冷孤高、姿容绝世、持身以正、渊清玉絜的遗世仙人,原著党心中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这么厉害的人物,谁不想演? 他本来就很看不惯顾离,沈曜嫌弃他姿色一般的账都被他算到了顾离的头上,这下算是新仇旧恨都加在了一起。 可以确定的是,未来只要有机会,简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顾离踩在脚下。 待简柠发完邪火平静下来,他又抽出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的脸,还是怎么都不满意。 上次去医院,他只敢在脸上打了几针,恢复好之后状态看着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可是一想到顾离那张脸,他就满心都是嫉妒,镜子都照不下去了。 顾离有什么能耐的,不就仗着一张脸长得好么? 若是他有那样一张脸……若是他有那样一张脸…… 他肯定会让沈总为他神魂颠倒,什么好东西都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 简柠的野心愈加膨胀,他又点开了之前加过的整形医生的聊天框。 顾离正式进组之前,又去见了沈曜一次,想跟他交代一声。 门口守着的保镖见到他倒是没有阻拦,不过却告诉他:沈总喝醉了。 顾离有些诧异,他还没见过男人喝醉的样子。 不过想到他的身份,平时酒局饭局的应酬应该少不了,大白天喝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顾离打开门静悄悄地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男人正躺在沙发上休息,他一只手握成拳遮住了半张脸,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已经睡着了。 沙发有些容纳不下他高大的身躯,即使是睡着了,他也给人一种不容小觑的感觉。 像沉睡中的猛兽,隐隐叫人害怕。 但此刻他周身凌厉的气势都蛰伏了下来,胸口安静地微微起伏,看在顾离的眼里,让他莫名有种心软的情绪。 他忍不住一步步上前,越靠越近,垂头看了他半晌之后,仿佛被蛊惑一般慢慢伸出了一只手。 想要触碰,却又莫名无所适从。 他眼神一黯,手渐渐还是收了回来,没有打搅到睡梦中的人。 正在这时,沈曜却仿佛感知到身边有人一般,将手挪开,露出了醉意朦胧的眼睛。 “……小黎?”他定定地看着来人,不确定地呼唤道。 顾离听到这个称呼,心头猛地一跳,忽然有些难以名状的慌乱,脸腾地一下子热了起来。 他从来没想过,沈曜喝醉后会这样亲昵地叫他。 沈曜自动将他的反应翻译成默认,手一伸就将他拉了过来,侧身抱住。 顾离吓了一跳,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陷入了男人怀里,被迫和对方挤进同一张沙发,距离近在咫尺。 他抬起眼,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我头疼,给我揉一下吧。”沈曜闭着眼,和怀里的人贴得严丝合缝,咕哝的呓语声听起来竟似有些在撒娇。 顾离的心跳剧烈地蹦了起来,他浑身僵硬,却根本不敢也不舍得挣扎抗拒,像是生怕戳破这个幻梦一样的现实。 他慢慢地伸出手,有些迟疑地落在了沈曜的额角,果真轻轻地给他按揉了起来。 “这样吗?” 沈曜唔了一声,忽然低下头寻到他的唇,和他缠吻了起来。 嘴唇上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柔软和气息令顾离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更是僵成了一只木偶一般,只会任人摆布。 沈曜的吻很娴熟,就像对自己最亲密无间的恋人那样,温柔中又带着无限缱绻。 顾离心跳剧烈,意识却在这个吻中逐渐沉沦。 直到身上的人像是忽然清醒过来,募地停下。 顾离睁开眼,有些慌张地爬了起来。 沈曜紧紧地闭了闭眼,扶着额有些不适地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一句话,瞬间将顾离的心理防线击得溃不成军。 ……认错……人了? 原来,那声“小黎”不是在叫他。 顾离双唇颤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问:“你把我当成谁了?” 他脑子里凌乱地闪过很多思绪,他想起沈曜问他为什么要用“离”这个字,想起自己现在这张脸是沈曜设计的,想起沈曜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和莫名其妙的好…… 难道,一切令他不解的问题,答案都是因为这个么? 他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替身——他口中的小黎。 “他跟我长得很像吗?他是你什么人?” 沈曜看了他一眼,顾离神情固执,似乎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站起身,边扣扣子边沉静道:“不,你和他从性格到长相,没有一个地方相像。除了刚刚,我从来没把你们弄混过。” 这样的回答,令顾离稍感安慰。 接着他又听沈曜道:“不过,刚刚那样的情况,不管是谁靠近我,我都会以为是他。” “毕竟是初恋,比较刻骨铭心。”他一边说着,一边穿上了外套。 虽然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初恋”这两个字却小小地刺痛了顾离一瞬。 原来,他也曾和别人有过这样亲密的关系啊。 不过认真说起来,像他这样的年纪、这样优秀出众的人,有过一些情感史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可笑的是为此感到意外的他吧? 顾离掩盖住心里微微的失落,轻声问:“那他现在在哪里?” 沈曜顿了顿,想了一下才道:“总归不在这个世界。” 他的小黎,已经在上一个世界尘归尘、土归土了。对他而言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也随着他的逝去而永远地埋葬在上一个世界。 顾离心头颤了颤,“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都过去了。”他知道顾离误会了,不过他无法向他解释。 他确实是目睹了恋人离开人世,但不一样的是,他们已经相守了一世,到彼此寿终正寝的时候,沈曜的心中已经没有遗憾了。 虽然他还保留着上辈子的记忆,可那对他来说,确确实实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活着就得不断往前看,沈曜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个性。 不至于都已经轮回了一次,还心心念念着要找回上辈子的恋人。 如果真是这样,一开始他就不会选择开始了。 话说回来,这也算是轮回吧? 他兀自陷入沉思,却不知顾离看在眼里,暗中对他生出了丝心疼。 他不知道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有痛失所爱这么悲惨的经历。如果这样的苦难,能让他代替他承受就好了。 他心中,是希望沈曜永远幸福的。 即使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他也希望如此。 “你今天来是来干什么?”沈曜坐下后又抽出了一根雪茄点上,按了按自己醉酒后有些发胀的额。 顾离抿了抿唇,“我是来跟你打声招呼的,我马上就要进组了。” “哦,”沈曜点头表示知道了,看上去浑不在意,又抽了口雪茄,“有什么需要的吗?” 顾离摇了摇头,“没有。” “有什么缺的就告诉艾米,让她帮你解决。” “嗯。” 两人这一问一答,像极了老板慰问马上要去出差的员工。 ……事实也的确如此。 顾离坐了没一会儿,还是神色黯然地告辞了。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宿主,你刚刚那话听起来有些渣哦。】它是指沈曜说的认错人的那句,可怜的小艺人,听到这话心都该碎了吧? 【那不然呢,我怎么解释?】喝多了兽性大发吗?这个听起来就不渣? 【小艺人明显就对你有好感啊,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曜挑了挑眉,【任务里可没有要我献身这一条。】 【……】558想骂人,敢情上个世界用尽手段把任务对象弄到手的不是你啊? 【你……你不喜欢他吗?】它有点纳闷了,宿主的择偶标准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它觉得顾离也挺好的啊。 怎么宿主好像对他不感兴趣?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沈曜靠着沙发懒散道,【只是我现在谈恋爱的兴致不大。】 对一个人产生好奇跟兴趣,是有一定可控范围的。 沈曜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没怎么和顾离认真相处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放养。 他现在确实有那么点修身养性的意思,对任务对象的好感,他察觉到了,只是现在,他还没有招惹对方的打算。 可能是刚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没多久,还比较享受单身的感觉吧。 558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那如果他和上个世界的元黎是同一个人,你会怎么样?】 沈曜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虚空半晌。 随后,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淡淡地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558大吃一惊,【就算他们是同一个人,你也无动于衷吗?】 沈曜嘶了一声,眯着眼道:【不是你说纠结任务对象是不是同一个人没有意义吗?我觉得你说得非常对。】 【……】558仿佛吞了苍蝇一样。 它不希望看到沈曜执着于这个问题,但真看到他对这个问题一点儿都不上心了,它又忽然有些心塞。 怎么会这样?它只是一个ai啊,为什么会跟人一样犯贱? 【558。】沈曜忽然这么认真地唤它的名字,让它莫名一激灵。 【你一个ai,好奇心这么强不是什么好事。】沈曜意味深长地道。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558感觉自己的数据链都窜起一阵小电流,有点麻麻的。 沈曜确实觉得,这个问题没有探寻的必要。 他可不敢正气凛然地说,自己爱上的是那个人的灵魂。 外貌、性格、人生阅历,或许都是促成他喜欢的因素。 换了个世界就算灵魂还是那个灵魂,但性格、长相和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能确定自己还会不会爱上对方。 沈曜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爱可歌可泣、感天动地,能历经海枯石烂、桑田变换。 就当是已经轮回了一次,过去的都过去了,何必让上辈子的事继续影响这辈子呢? 如果他真的把这个世界的人代入到上个世界的人,那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也不公平吧? 就像沈曜说的那样,他不会分不清楚元黎和顾离的差别。 元黎是无可替代的,顾离也是。 ……当然喝醉了酒神志不清的时候不算。 顾离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往浴缸里放满了水,脱掉衣服疲惫地沉浸下去。 直到此刻,他才把那个吻翻出来回想。 他承认,沈曜吻上他的那一刻,他心跳得快要炸裂了。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恋爱,被伤得至深,万念俱灰地跳下去之后,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拥有爱上别人的能力。 可沈曜,就是猝不及防的,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强势地挤进了他的内心。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然生出了这样的野望。 可是,这可能注定只是一场单相思吧。 顾离很快进了组,开始拍新接的那部大ip剧。 这是一部仙侠题材的剧,他在里面饰演的是一个大宗门的宗主,修为高深、心怀天下,与身为徒弟的男主有着复杂的情感纠葛。 这个角色台词较少,比较注重气场的拿捏和眼神细微的转变,演不好的话可能会很招骂。 所以顾离不得不在这个角色上花很多的心思,渐渐沉浸在戏中忘却了其他。 把他从戏中拉扯出来的,是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沈曜受伤了! 得知这个消息,顾离一下就从戏中抽了出来,立马就向导演请了一天假。 当天,他就马不停蹄地坐上飞机赶回了榕城。 沈曜见到他时,着实有些没想到。 他那个时候已经回了自己的豪宅,没在公司。 是保镖把顾离带上来的。 顾离一见到他,眼睛紧张地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当看到他好端端地坐着,只有一只胳膊上有伤时才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但随即盯着那处伤的眼神又泄露出丝丝心疼。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沈曜那一刻什么都看懂了。 “你怎么回来了?” “你没事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 沈曜一顿,“没事。” “我……我听说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啊?”顾离试探地问。 “商场上的对手,斗不过我就用这种招数。没事,我已经解决了。”沈曜三言两语就带过了这个话题,完全没有提及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 买凶的人就是上次跪求他放他一条生路的金老板,年纪一大把了,手里最后那点钱不攒着回乡养老,反倒是一股脑全部拿了出来,就为了买他的命。 当时那帮收了钱的家伙,就窝在一辆面包车上,在地下车库埋伏他,想要趁他不注意时,放个冷枪结果了他的命。 但没想到关键时刻被他避开了过去,只擦伤了胳膊。 虽然他们很快又补了几枪,并开始向他奔袭,但沈曜跟他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很快就掏出了家伙,一边借着障碍物隐蔽,一边跟对方火拼。 沈曜身边有层层严密的保护,一击不中基本上就没有再得手的可能了。 潜伏在暗的杀手开始边开枪边撤退,但沈曜这边的人反应很快,不知不觉就呈围拢之势把他们的后路都阻断了,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那几人见状,开始狗急跳墙,不断冲着四周和沈曜的所在位置扫射。 最后人虽然被全部拿下了,但他这边也折了几个人。 至于金老板,没等他去找他算账,他就自己从高楼上跳下来一了百了了。 可能是怕自己的报复,也可能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下来。 人一开始之所以那么努力地赚钱,就是为了好好地活着。可有些人却渐渐进入到了一种误区,为了钱反倒是将性命都赌上,不知道图的是什么。 顾离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很厉害,是榕城无人不知的风云人物。可他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生活伴随着这么多危险。 顾离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心疼,也许这个人并不需要别人的心疼,但是顾离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是为了我,特意飞回来的?”沈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顾离上前了几步,“是。” “那戏呢,不拍了?” “我请假了。” 顾离不等他说话就抢先道:“我就请了一天假,马上就会回去。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你的情况,你别嫌我多事。” 沈曜沉默了半晌,却是道:“不,你能来我挺高兴的。” 咦? 顾离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沈曜扯了扯唇角,“真的,我今天心情挺糟糕的,你来了,至少还有人陪着我说说话。” 顾离本来逼迫着自己收回去的心疼,一下子又泛滥成灾。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那,可以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吗?” 沈曜似乎饶有兴致,他问:“你要怎么照顾我?” “我可以帮你做饭、帮你换药,帮你擦洗……”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最后他似是有些无奈:“总要给我个机会报答你吧?” 沈曜一笑,“行,那你就留下来,好好报答我。” 顾离有些许开心,知道沈曜晚上什么都没吃之后,他就自告奋勇地进了厨房,打算做一锅海鲜粥。 将食材全部处理完毕,放到天然气灶上炖煮后,顾离就暂时离开了厨房,却没有见到沈曜的人影。 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最后才在一楼的浴池里发现了沈曜。 他正在泡澡。 顾离看见他靠着池壁,两手向后搭在池边,露出的一条胳膊上还绑着带血的绷带。 他此刻正微微昂着头,不紧不慢地吞云吐雾,边上的托盘里搁着一瓶酒和一个盛了酒的酒杯。 顾离莫名觉得这副画面看起来有点孤独。 让人忍不住想要走进去,破坏这份孤寂感。 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撑着身子下了浴池,一步步地朝沈曜缓慢走了过去。 沈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指间夹着根雪茄。 顾离终于走到他面前,望着他道:“你手不方便,不用我帮你擦洗吗?” 沈曜盯着他,一时半会儿没说话,目光略有些晦暗。 顾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直直地与他对视。 好半晌,沈曜才终于表态道:“那你就帮我擦一擦吧。” 顾离闻言,转头寻毛巾,却没有看到。 “没有毛巾。”沈曜低头看他,似乎想看他打算怎么办。 顾离也没虚,直接用手掌贴上了他的胸膛,在其上缓缓滑动。 真的付诸了实践,他还是紧张得心脏狂跳,忍不住微微抬眼观察沈曜的神情。 沈曜不动声色,没有任何反应。 他没有反应,顾离却是有。 见沈曜无动于衷,他忍不住色从胆边生,抬手环住了沈曜的脖子。 沈曜还是没什么反应,甚至怕烟头烫到他,手往后撤了撤。 顾离双唇不停颤抖,用尽了毕生的勇气,闭上眼凑了上去,轻轻地吻住了沈曜。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心脏跳得好像快从胸腔里蹦出去了一样。 身体靠得这么近,他怀疑沈曜全部都听到了。 听到了他如擂鼓般的心跳,也看穿了他所有的紧张忐忑。 嘴唇上温柔的触感滋味很好,沈曜随手摁灭了烟,用那条没有受伤的手臂伸进水中揽住了那微微颤抖的腰肢。 顾离受惊之下轻颤了颤,随即感觉到对方加深了这个吻。 浴池里水温正合适,周围空无一人,这样的环境,特别有助于感情迅速升温。 浴池里的两人越缠越紧,唇舌纠缠间发出了暧昧的水声。 558简直无语了,前段时间才说过没有兴致谈恋爱的人是谁?是谁?!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自己说过的话,转头就当个屁给放了。 它以后再也不要相信宿主的话了,他在这种事情上立场毫不坚定,随时说变就变! 呵男人,这会儿又觉得谈恋爱有意思了吧? 第33章 娱乐圈顶流(六) 沈曜确实是比较信奉感觉那一派的,他不太会为感情瞻前顾后,感觉到了就不会犹豫,直接出手。 但是他能保证,自己绝对会守住对一段感情的专一。不然的话,恋爱也就失去了它原有的魅力了。 两个人从浴池出来之后,就滚到了床上。 顾离格外热情黏糊,依偎在沈曜怀里不时地亲来亲去,好像怎么都稀罕不够一样。 沈曜本来只是想与他温存一下,却被他这黏黏糊糊的举动挑起了兴致,翻身就把人压了下去。 第一次两个人都很激动,尤其是顾离,仿佛站在风口浪尖上始终无法保持平稳一样,心被高高地抛起。 莫名的不安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的指甲无意识地深陷进了肉里。 但他越是不安,就越是想感受沈曜的存在,反馈给沈曜的就越是销魂蚀骨。 第一次结束之后,顾离浑身都没力气了。 他瘫在床上,呆呆地放空着自己的思绪,额头的发被汗水打得微湿。 脸上的红潮还没有褪去,沈曜很喜欢他这副动情的样子,拥着他在他脸上啄吻了几下。 顾离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吞咽了一口,忽然想起了自己灶上的那锅粥。 “你饿不饿?” 沈曜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粥熬了许久,已经炖得软烂鲜香。顾离往里面加了许多海鲜,用料丰富,口感浓稠。 对于刚刚消耗了体力的两人来说,这样一锅粥正好是他们需要的。 尤其是沈曜,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之前觉得不饿,现在胃口大开,吃得贼香。 顾离庆幸自己煮得比较多,否则可能还不够两个人吃。 最后一锅粥,被两个人消灭得一干二净。 吃饱了之后,两个人又回到了床上躺着。 感觉体力又恢复了的两人,不知不觉又缠到了一起。 顾离仿佛有无限爱意,始终痴迷沉醉于沈曜的攻势之下。 他深深地为这个男人着迷着,仿佛献祭一般地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现。 沈曜自然能够感受到他火热的爱意,在这场□□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两人一直到很晚才沉沉地睡去,顾离原以为自己会一觉睡到大中午,结果没想到凌晨五六点他又自然醒了。 在外面拍戏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作息。 这时候天才刚刚蒙蒙亮,身侧的人还在睡觉。 顾离转过头,深深地凝视着男人熟睡的脸庞。 昨天的事,就仿佛梦一样。 那些抵死缠绵的时刻,就仿佛他们真的深情相爱一般,美好得令人不愿自拔。 他伸手轻轻地抚了抚沈曜的脸庞,目光仿佛有黏性一般,粘在他的脸上撕不下。 看着看着,他又不满足于此,悄悄地凑上去轻轻啜吻了一口。 腰间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是沈曜搂着他往怀里塞了塞。 “还早呢,继续睡吧。” 顾离仿佛偷偷摸摸被发现了一般,有些羞窘。 他本以为自己睡不着了,谁知道被沈曜抱在怀里,没过多久他又再度沉沉地睡了过去。 到早上十点,天光大亮,他才苏醒过来。 沈曜早就已经起床了,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见他从房间里出来,便对他道:“醒了?厨房给你留了早餐,随便吃点吧。” “嗯。”顾离点了点头。 吃完早餐,他对沈曜道:“我今晚七点的飞机。” 沈曜颔首表示了解。 顾离见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有些胸闷。 “听到我要走了,你就一点反应也没有?” “好好拍戏,我会想你的。”沈曜头也不抬。 顾离:“……”被敷衍到了。 沈曜抬起头,眼神中闪着细碎的笑意。 “不逗你了,”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顾离,“现在还有时间,收拾一下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顾离疑惑地问。 沈曜亲了他一口,“当然是去约会啊。” “……” 说是去约会,顾离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拉着他上了直升机。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他们终于看到了宽阔的海域,从上面往下看,海水湛蓝澄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块瑰丽无暇的蓝宝石一般,比任何珠宝都要耀眼。 而点缀在蓝宝石中间的绿岛,则像一小块绿宝石一般,岛上的树木看上去郁郁葱葱,离得近了还能看见纯白色的沙滩。 最后直升机在一座小岛降临,顾离望着空无人烟的小岛,开口道:“这里不会是……” “我的。”沈曜戴着墨镜,说出这话时莫名有种壕无人性的错觉。“我买下的。” 顾离:“……” “不过今天早上,它已经是你的了。” “???”什么? 顾离一脸懵逼。 沈曜像是在说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认真道:“我想了很久要送你什么礼物,珠宝奢侈品那些都太俗气了,跟你不搭。房产又太普通,然后我才忽然想起,我名下还有几座岛。” “都是我闲得无聊买下来的,也没来过几次。不过这里风景很好,你应该会喜欢。偶尔觉得压力大了,就可以过来散散心。”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 坐直升机出门约会,到私人岛屿上散心。 不过……顾离望了望这座几乎看不到人的小岛,竟然觉得这份礼物送得有点贴心。 他之前做顶流的时候,就时常有压力大到想一个人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躲起来的念头。 但是,他想弄清楚一件事—— “你为什么突然想送我礼物?” 沈曜转过头看着他。 顾离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明一下,“我并不是因为这些……才跟你在一起的。” 沈曜忽然哼笑了一声,“知道,你是馋我身子嘛。” “……”顾离天灵盖都炸了,这是大佬可以说的话吗?逼格呢? 还有说得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那你是……” “想送就送了,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沈曜的回答很是洒脱。 顾离能理解大佬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做事风格,但他还是很想知道,大佬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忽然,一只手牵起了他的。 顾离转过头,却见大佬好像无事发生似的,牵着他的手慢慢在海滩上散步。 两人之中的这种氛围,好似一对正在谈恋爱的普通情侣一样。 顾离忍不住在心中想,也许大佬对他也是有一点认真的吧。 两人到处看了看风景,在沙滩的树荫下尽情地接吻。沈曜还做了海边烧烤,手艺好得令顾离意外。 饭后甜点是岛上的椰子,沈曜亲自去摘的。那么高的椰子树,他说上去就上去了,一点也没有因为手长脚长就影响身体的灵活。 顾离觉得,哪怕是身无分文,跟着大佬也饿不死。 虽然第一次约会是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上,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浪漫,只有平淡而温馨的随意相处,可是和沈曜能一起经历着这些,顾离还是觉得很开心、很满足。 “现在天气暖和,来海边正合适,等到了冬天,我可以带你去北海道看雪,或者去特罗姆瑟看极光。” 沈曜的一句话,又勾起了顾离心中对下一次约会的期待。 他忍不住因沈曜的话而无限遐想,仿佛他们的以后也跟着被拉长。 “虽然我经常要进组拍戏,但是偶尔也是有假期的。我一有空就会回来。”顾离像是承诺般地道。 【看到没系统,他多爱我啊,生怕我因为他工作太忙没时间陪我而嫌弃他。】 558:【……】您有必要炫到一个ai面前吗? “你要是觉得太累的话,没有必要这么跑来跑去。”沈曜这么说道。 顾离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明白沈曜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在乎他能不能经常回来吗? 沈曜却没有解释的意思,站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送你去赶飞机吧。” 顾离神思恍惚地回了榕城,又被沈曜送到了机场。 虽然沈曜表现得一切正常,仍是对他十分亲昵的样子,但顾离就是有点惴惴不安。 他忽然有点不想离开沈曜了,他怕他一走,回来之后沈曜就对他淡了。 最后下车前,顾离攀着沈曜的脖子,向他索吻了许久。 沈曜搂着他,温柔却又热切地回应着。 顾离轻声问:“你会想我吗?” “会。”沈曜低哑的声音中带着□□,性感撩人极了。 可即使听到他这样回答,顾离心口还是像破了个洞一般,空荡荡的。 “我不在的时候,你会……找其他人吗?”就算内心不相信,他也还是固执地问着。 “没有其他人。”沈曜盯着他,语气虽轻但带着不容置喙。 “真的吗?” “真的,你觉得我这点底线原则都没有吗?” 顾离心中总算好受了一点。 他眨了眨眼,“等我回来好吗?” 沈曜蹭了蹭他的鼻尖,答应了他:“好。” 顾离就这样,带着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一天,他下戏得比较早,和沈曜视频通话了一个小时。 第二天,他下戏得比较晚,和沈曜只白天互发了几条消息。 第三天,顾离拨通了沈曜的手机,却无人接听。 他给沈曜发的消息,也没有回复。 顾离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远距离谈恋爱就是不好,对方身边发生了什么根本就无从得知。 联系不上的理由有千百种,等待回音的时间里就忍不住一种种地想过去,想得自己心乱如麻。 顾离一会儿怕他对自己淡了,一会儿又担心他像上次一样遇到什么危险,一会儿又安慰自己说不定只是有事在忙,没空看手机。 这天下午没他的戏,他收工后就准备回酒店休息。 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自己房前,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还是一个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 顾离叹了口气,刷卡进了门。 原以为会跟以前一样空荡的房间,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人影。顾离吓了一跳,短短的一瞬间就回忆起了以前被私生粉跟踪的恐怖回忆。幸亏下一秒,他就看清了坐在房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沈曜。 “回来了?”沈曜正享用着手下买回来的手磨咖啡,悠闲得仿佛在自己的豪宅。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顾离愣愣的。 “刚下的飞机。”沈曜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咖啡,“给你带了下午茶,要来点吗?” “我、我的意思是……”顾离上前坐下,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我是问你怎么会忽然过来?”他忍不住想,是有什么事吗?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来看你了。”沈曜搁下杯子,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句多令人诧异的话。 “看我?”顾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榕城距离影视城可不近,得坐五六个小时的飞机。他们才刚刚分开了三天,沈曜就飞过来看他了?只为了看他? 沈曜“啧”了一声,“你这隔三差五地就要出来拍戏,以后红了也少不了各地飞来飞去,要我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你的人,我可受不了这份苦。” 所以,他就来主动找他了? 意识到沈曜之前在岛上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顾离控制不住内心的雀跃,朝沈曜扑了过去。 【宿主,你可真够坏的。】558凉凉地道。 明明知道对方没有安全感还不早点说清楚,偏要等到现在才给他一个惊喜。 沈曜嘴角掀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我就算嘴上说得再好听,他也是半信半疑。倒不如就让他那么误会,然后再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他看,他才会自己推翻自己的疑心。这可比我说什么都有用。】 是是是,啊对对对!它一个ai能说什么呢?城里男人套路真多。 【你不懂,光靠真挚是谈不好恋爱的,有的时候还得靠套路。】 558从这话里听出了一名人类在情感领域对ai的蔑视,以及宿主因已有一世情感经历而隐晦的洋洋得意。 哼!那我走? 沈曜很快就没空再管它了,怀里已经有了一块黏人的小奶糕,谁还关心一个ai在想什么啊。 刚刚陷入热恋中的人,总是有着用不完的热情。 恨不得能利用所有时间跟对方贴在一起,做一对连体婴,一分一秒也不要分开。 沈曜说想他不是假话,他才刚刚跟顾离甜蜜了没多久,确实忍受不了“独守空闺”的寂寞。 飞一次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提前把工作都处理完,空出时间就好。 恋爱当然得两个人见了面地谈,不然怎么好培养感情? 顾离的工作性质就这样,他理解,反正他是大老板,谁也管不了他的行踪,那就他来配合顾离,这也没什么。 两个人若是决定好了要长久地走下去,往后碰到的困难还多着呢,现在这又算得了什么。 顾离高兴激动坏了,对着沈曜的嘴一顿啃,啃得他生疼。 他把人压下去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人这才老实了。 两个小时过后,沈曜在沙发上抽烟,顾离就在边上吃他带过来的小蛋糕。 一共有六种口味,草莓的、芒果的、抹茶的、巧克力的、榛果的、还有榴莲的,每一块都做得极为精致,甜而不腻。 顾离最喜欢的是芒果的,其次是草莓和巧克力的,榛果和榴莲的也还可以,最讨厌的是抹茶的。 虽然蛋糕分量不大,但是六块对他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而且他正在拍戏阶段,得注意保持身材。 所以有的他挖了几口,就不动了,转过头来求助地看着沈曜。 沈曜接触到他的视线,目光深了深。 元黎的口味几乎和顾离的一模一样,还有这吃不完喜欢叫他收尾的习惯,也是一样的。 不过口味重叠什么的,似乎也不稀奇。 沈曜拿起叉子,把顾离剩下的全部吃完了。 顾离看他一丝嫌弃都没有,堂堂大佬乖乖帮他解决剩饭,心中品出了一丝甜蜜。 如果沈曜还能再爱他一些,那就更好了。 “这家的蛋糕你觉得怎么样?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买。” 沈曜话才刚说完,就被顾离搂住脖子吮了一口。这模样,就好像守在厨房窗边贪吃的猫儿,炸好的小鱼干一上桌就忍不住开始偷吃。 “?”他有些不解地看了顾离一眼。 “我想尝一下。”顾离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唇。 他想尝一下蛋糕味的沈曜,吻起来是什么感觉。 沈曜好笑地道:“把我当你的甜点了?尝了一下感觉如何?” “甜滋滋的。”顾离老老实实道。 比蛋糕更美味。 沈曜忍不住扶额,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谁是老司机。 不知道该不该说顾离的确比他年轻许多,刚开了荤这个食髓知味的猛劲让沈曜都自愧不如。 不过沉浸在情爱中的顾离,确实看上去更迷人、更惹人怜爱了些,沈曜配合得也很满足。 第二天顾离去剧组拍戏,沈曜就留在酒店睡觉。 艾米早就知道大佬来了的事情,因为房卡还是她提供的。 见顾离眉梢眼角都是春情,忍不住贱贱地凑过来挤眉弄眼了一番:“怎么样,昨晚过得开心吧?” 顾离肃了面容,一脸正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得了吧,小样还在你艾米姐面前装。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沈总一直在你房里哈。”后面这句,艾米是贴着顾离的耳朵,紧闭牙关含混说出来的。 顾离忍不住红了耳朵,没想到身边的经纪人已经知道他和沈曜的关系了。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艾米早就接手他的时候,就默认他跟沈曜有一腿了。 “又不丢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艾米拍了拍他的胸口,小声道:“只是你得小心,把沈总看紧了,别让外面的狂蜂浪蝶给卷跑了。” 看吧,不是他一个人在担心这个问题。 顾离泄气地道:“我能怎么看紧他,又不能把他别在裤腰带上。” 艾米默了默,“我那里有一个t的资源。” “???” “你要是需要的话,可以好好观摩学习一下。” 不是,这是一个女孩子可以跟他聊的吗…… “臀膜的话,我也可以推荐你几个牌子。” “……” 艾米似觉不够,经历了一番剧烈的心理斗争后,咬了咬牙:“其实我还知道一家情趣用品店……” 顾离有些眩晕,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上午的戏差不多快拍完时,导演忽然情绪亢奋地拿着扩音喇叭喊道:“大家停一停休息一下啊,我们的投资人沈总沈先生来慰问大家了,还给我们送了餐车。手里的事情忙完之后大家就过来排队领盒饭吧,谢谢我们的投资商沈先生。” 顾离听到这话懵了懵,艾米却是十分惊喜:“有餐车?我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顾离本来也想起身,余光却突然瞥到简柠也欣喜地转了出去,顿时被恶心了一下。 简柠戏份不是很重,与他的对手戏也很少,所以他不是时时都能与他碰面的。 但是每次见到,还是难免会影响心情。 他出门的时候慢了一步,出去之后就看到沈曜正和导演站在一处聊着什么,令人诧异的是简柠也在。 他还以为简柠是冲着餐车去的,没想到却看到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沈曜身上。意识到他在打什么算盘的顾离,不禁冷笑了一声。 【宿主,你还不把他赶走顾离就要杀过来了!】558煞有介事地喊道。 【我又没做亏心事,要倒霉的不是我。】沈曜好整以暇地道。 他从头到尾都只在跟导演聊天而已,至于简柠,他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简柠等导演说完了话,才笑笑,跟沈曜套近乎:“沈总,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他今日穿着戏服,一身古装打扮,像个不谙世事、年轻活力的小公子。他内心期盼着沈曜能看他一眼,最好是发觉他与之前有了些不同。 但可惜的是,沈曜直接忽略了他,冲着另一个方向笑道:“你来了?” 简柠转过头,看到一身仙气飘飘而来的顾离,顿时脸色扭曲了。 “你这身衣服真好看。”沈曜仿佛给火里浇油一般,认真地上下打量起顾离的古装扮相,这让简柠嫉妒的怒火烧得更加旺。 顾离忍不住调侃道:“只有衣服好看吗?” “人也好看。”沈曜语气暧昧,和顾离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顾离可是我们剧组的颜值担当呢。”导演笑呵呵地道。 “是啊,我们剧组的男一号、摄像大哥、编剧都很喜欢他呢。”简柠在一旁看似顺势恭维,实则在上眼药。 顾离脸色冷了冷,冲沈曜问道:“要去我化妆的地方参观一下吗?” “好啊。”沈曜一脸欣然地跟着顾离走了。 从头被无视到脚的简柠暗暗咬了咬牙。 【宿主,这个简柠一看就不安好心,说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他最好是,】沈曜漫不经心道,【最好趁我还在的时候,有什么坏招都给我使出来。】 系统懂了,宿主这是想抓他个现行啊。 【那宿主要不要再激他一把?】 沈曜脚下顿了顿,对系统与他脑回路同步这件事有一丢丢不适应。 顾离把沈曜带来化妆室,本意是为了甩开简柠,不过真的将人带进来后,他还是兴致勃勃地跟沈曜说起了他们每天的化妆过程。 他觉得沈曜对这块肯定很陌生,说不定会感兴趣。 沈曜听完后,只有一个感想:“你们演员挺辛苦的。” 因为要戴头套,每天化妆做造型得弄很长时间,所以他们都要起得很早来做准备。 “确实,不过化妆师还有其他工作人员也很辛苦。”顾离笑眯眯道:“其实我们男演员还好,女演员更加辛苦,不仅要戴很重的假发跟头饰,化妆时间也要更久。” “看你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沈曜笑道。 “演戏其实挺有意思的,”顾离道,“比起唱跳,其实我更喜欢演戏。现在能有机会演戏,我已经挺满足的了。” 至于辛苦,当爱豆的时候每天要唱歌、练舞、跑各种通告,也很辛苦。 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起来,这点辛苦就不算什么了。 “我听艾米说,你有很多打戏?是不是经常受伤?” “啊,说到打戏……” 得益于之前练舞练出来的柔韧性和身体协调性,顾离吊威亚是蛮上手的。不过他对自己要求比较高,觉得他的打戏还不够有力量感,所以想再找个厉害的武打师傅练练他的身手。 “身手练好了不就能少受点伤吗?”顾离的理论是这样的。 沈曜知道他在说歪理,那些顶级武打明星哪个拍戏过程中不是经常受伤的? 他就是想要武打师傅罢了。 “你想练身手,不如我教你。”沈曜指了指自己。 “你?”顾离笑看着他,不是他看不起沈曜,只是他看到的大佬都是不怎么爱动弹的。虽然身材看上去很高大健壮,但是他想象不出他打架是什么模样。 再说武术指导不得找专业人士吗? “怎么,不信啊?”沈曜抓着他的手随意一转,动作快得顾离都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他扣在了怀里。 他惊讶地抬起头,募地笑了出来。 简柠蹲在几名演员的中间,眼睛一直盯着化妆室的方向。 周围的人都在大快朵颐,就只有他没有什么胃口,他不甘寂寞地和旁边人扯起话题:“强哥,你说沈总跟顾离一直待在里面不出来,在干嘛呢?” “谁知道?哎今天的这个醉蟹真的太好吃了,我滴妈妈呀,没想到有一天能在剧组吃到这么丰盛的盒饭。感谢金主!” 被叫强哥的演员根本不在意顾离跟沈曜的去向,随口应付了简柠一句就跟身边的人热切地讨论起了今天的盒饭。 旁人也和他一样感动地附和了一句:“感谢金主赏饭!这么好的金主要是能多来几位就好了。” “哈哈哈哈美得你,有钱的金主多,有钱但大方的金主可不多。” “诶,对。上回来的那个金主就可抠门了,说是请奶茶请的都是最便宜的那种……” 简柠刚起了个头的话题就这么被忽视了个彻底,他自讨了个没趣,暗地里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帮人真像是这辈子都没吃过好东西似的,活该一辈子给别人作配。 简柠可不愿意一直这么下去,知道沈曜就在那儿,他的心里像被蚂蚁啃噬着。 最终,他还是没有忍住,拿着盒饭装作不经意地靠近了那间临时改造出来的化妆室,从帘子的缝隙中,悄悄露出了一只眼。 这一眼,就让他看到了顾离攀着沈曜,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的场面。 果然,他就知道这两个人关系不纯! 简柠有些忿忿,顾离表面上看起来比谁都纯洁无暇,实际上呢,还不是靠卖屁股上位! 他生气地离开了那儿,开始痛恨起顾离那张脸蛋。 翌日,简柠早早地就来到了剧组,进了化妆间。 化妆师看到他有些惊奇:“咦?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我这都还没开始准备呢。” “睡不着,就干脆早起了。”简柠笑嘻嘻地道,“没事,姐,你忙,我可以等一等。” “那你就先等一下吧,我得先把这些假发给处理一下。” “好的。” 简柠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化妆师说闲话,一边悄悄趁化妆师不注意,偷偷换了盒散粉。 “姐,要不你先忙着,我自己先打个底吧。” “你能行吗?” “能的,不信让姐看看我的技术。” “行啊,你先化,我待会儿帮你看看。” 简柠目的达成,不由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带有深意的笑容。 换完散粉的当天下午,很多演员忽然都出现了过敏的现象。 原本有人不以为意,但是当他们发现很多人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且卸完妆脸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十分骇人后,这件事还是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 大家当即吵着把这件事报给了导演,希望导演能够查一下过敏源在哪里,毕竟演员都是靠脸吃饭的,皮肤出现问题对他们来说可是大事。 有那神经比较敏感、比较重视自己形象的演员,都已经在摔东西发脾气了。 导演也要顾忌演员的情绪,他若是将此事轻飘飘地揭过肯定是不行的,无奈,只能带人先去医院检查,看看到底是什么过敏,才好确认过敏源。 简柠趁剧组里混乱之时,悄悄溜进了化妆室,又将散粉给调换了回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出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一想到顾离那张漂亮脸蛋会长满密密麻麻的红疙瘩,他就畅快得想笑。 不知道沈总对着那样一张倒胃口的脸,还会不会有兴致。 简柠一身轻松地走了出来,四下里开始寻找顾离的身影。 他倒要看看,顾离的脸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顾离此刻正跟经纪人在一起,不知道正在说什么,脸上神色有些严肃。 简柠嘴角一翘,施施然地朝他走了过去。 但是很快,他就停住了脚步。 因为顾离的脸光溜溜的,在阳光下白得如瓷,一点也没有过敏的现象。 简柠忍不住蹙起了眉,怎么回事?他怎么还没有烂脸? 难道是还没开始起作用? 简柠心下有些不安,再度回到了化妆室。 化妆师正在跟副导演在里面,简柠一进去就听到她在说:“不可能,我的东西绝对没有问题,之前我都是这么用的,不一直都是好好的吗?” 显然,他们首先也怀疑到了化妆品的上面。 简柠捏紧了手,庆幸自己已经将散粉换回来了,谁也不会知道问题到底出自哪里。 化妆师跟副导演都是焦头烂额,想来想去似乎只可能是化妆品出了问题,但化妆师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东西导致的。 这些化妆品都是她用惯了的,要出问题的话早出问题了。 “诶?”化妆师灵机一动,“你说会不会是昨天的盒饭引起的啊?里面有海鲜。” 副导演赶紧呸她:“你可真敢说,投资商你也敢扣屎盆子,那你要这么说的话,导演吃得最多,他怎么就没事呢?” 化妆师肩膀又塌了下来,其实她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真的想不出什么原因了。 简柠忍不住出声道:“姐,今天顾离的妆看上去好像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啊,是你化的吗?” 他其实就是想确定,顾离今天的妆是不是经她手化的。 谁知化妆师有几分不耐地道:“不是我,沈总给他专门请了个造型团队,他以后不归我化了。” 简柠宛若晴天霹雳,忍不住失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化妆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今天啊,昨天你不是还和他一起化妆来着吗?” 简柠怔愣了半晌,回过神后脸色阴沉了下来,离开了化妆室。 他捏紧了拳,遥遥地看着顾离,实在没想到他竟如此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怎么偏偏他一动手,沈总就刚好给他请了新的化妆师呢?怎么这么快? 就像是老天爷都不站在他这边一样。 他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那么多人都中招了,偏偏他要害的那个逃过一劫。 一定是顾离昨天跟沈总撒娇得来的专属造型团队吧? 他可真够不要脸的! 第34章 娱乐圈顶流(七) 沈曜昨天到化妆室逛了一圈之后,立马就想到如果有谁要害顾离的话,这是最好动手脚的地方。 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当天就立马叫助理重金聘请了一支造业的造型团队,单独给顾离化妆、做造型,以免夜长梦多。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要不是他当机立断,顾离现在很可能就烂脸了。 导演带着那些无辜遭殃的人去看了医生,医生给开了药,问题似乎不大,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恢复。 这些无辜遭殃的人都很愁云惨淡,导演本来是想放他们一天假,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却忽然接到沈曜叫他们过去的消息。 导演带着人赶到后,沈曜看了看众人,沉声道:“部分演员出现过敏现象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大家别担心,我已经报警了,相信警察来了之后,很快就能给我们一个交代。” 众人听到这话,一时有些面面相觑。 没中招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寻思这不就是普通的过敏吗,怎么还找上警察了? 中招的人听到这话,心里都有些安慰。他们平白无故遭这罪,自然不希望遭得不明不白。剧组这方越是慎重对待,他们越满意。 只有简柠一下子惨白了脸,如坠冰窖。 他是最不希望事情闹大的,谁知道警察过来了能查出些什么,万一查到他身上……简柠紧蹙着眉,脸色分外难看。 导演听说沈曜报了警,脸上也是一惊,赶紧凑到他身边,小声道:“沈总,你报警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这不过就是一件小事,没有必要报警吧?” 沈曜没有理会他,继续道:“剧组部分人员出现过敏现象,经医院查验,是药物所致,现怀疑是有人故意投毒。为了剧组人员的安全,这件事情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连导演都傻了。 投、投毒? 小小的过敏,如果跟投毒牵扯上,那就不简单了。 剧组的众多演员本来还没有想到这上面,但是被沈曜这么一说,他们都惊起了一身细毛汗。在座的都是演员,都明白脸蛋对于演员的重要性。 有些人待过的剧组不少,也见过一些阴私。沈曜说的猜测,完全有可能。如果是这样,那背后那个人真的是用心险恶,这样的人必须得找出来,不能让他继续待在剧组祸害别人。 因此,大部分人由一开始的不以为意,转变为支持报警。 导演脸色非常难看,如果他的剧组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事,那势必会造成负面的印象,说不定还会影响后续剧本的拍摄。 可是他也知道,现在还想捂住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了。不说沈曜的地位摆在那儿,他不敢跟他呛声,就说他身后这些演员也不会同意他姑息养奸。 现在成了必须查,查出来安所有人的心。 警察赶到后,稍微了解了情况,就将所有过敏的演员都集中到了一起,开始询问他们昨天到今天都做了什么。 问来问去,到最后他们共同经历过的,就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今天都是由那名女化妆师化的妆,嫌疑一下子就给到了女化妆师身上。 要知道剧组可不只是有一名化妆师,但如果出事的人都是由同一名化妆师经手的,那那名化妆师就十分可疑了。 女化妆师虽然坚决表示自己绝对没问题,但这样的调查结果让她自己都跟着心里打鼓。 难道真是她什么化妆品出了问题她没注意到,所以引起的事端? 最后她也同意警察将她的化妆产品和化妆工具都带回去检验,毕竟现在她嫌疑最大,要是不能自证清白,恐怕剧组的人以后都不会放心她。 除了调查她,警察也没有错过别的可能,仔细询问女化妆师,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曾经接近过她的化妆箱。今天都有什么人跟她接触过,有机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动手脚? 女化妆师陷入了沉思。 简柠看到这一幕就心惊肉跳,生怕化妆师会突然想起他来。 但是女化妆师心比较大,忙于化妆没有注意太多周边的事,一时竟觉得没有什么人可疑。 再说化妆室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每个都有机会动手脚,每个都有嫌疑。 在她的印象中,她给他们化妆的时候,那些人分明都坐得好好的,没谁乱动乱碰。 她想了半天,实在是理不出头绪来。 这时沈曜出声道:“化妆室外面有监控,可以看一下今天有哪些人进出过,有谁比较可疑。” 简柠吞咽了一口,犹豫了片刻,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离开,来到了一处排水沟前。 他今天换下来的那盒散粉还在自己口袋里,看这样子,警察迟早会调查到他身上,若是这盒散粉被人发现了,那他可就完了。 简柠匆匆打开盒盖,将散粉抖着洒到排水沟里。 他在做这事时,没有注意到背后悄然多出了一双眼睛。 沈曜明知道简柠和顾离在一个剧组,怎么可能全然没有防范呢? 事实上,他暗中派了不止一个人盯着简柠的一举一动,两个助理和经纪人也得到了指令,必须严防死守好好保护顾离,绝对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他针对的也不只是简柠,只是上回顾离出事的事让他提高了戒备心,不管何时都不能对他的安危掉以轻心。 至于简柠,其实他没进剧组之前,沈曜就已经派人盯着他了。他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就没停止过搜集简柠跟何猛的黑料。 手中掌握的信息越多,对他们来说就更有利——沈曜习惯了掌控一切,所以暗中做的部署不少。 剧组的每个角落都要安装监控还是他要求的,他甚至有调取监控的权限。还有酒店的严密性,也因为他得到了很好的保障。 若不是化妆室这种私密性的地方,安装监控的话不太人道,他也想安一个。 那样的话,或许今天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不过还好,简柠终归是露出了马脚。 当简柠被扭送到众人面前,人证物证俱在时,所有人都惊骇不已。 虽然他们现在怀疑有人投毒,但那毕竟只是猜测。简柠平时很会讨好剧组的人,谁都没有想到,看上去乖巧嘴甜的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简柠,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导演生气地质问道。 简柠的脸色很是衰败,他知道自己脱不了罪责,却不想承认对顾离的嫉妒。 导演见他怎么都不愿开口,很是生气:“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说,那我就只好叫警察把你带走了。” 简柠一时慌了:“导演求求你,饶过我这次吧,不要把我交给警察。剧组人员的损失,我愿意弥补。您也不想剧组还在拍摄期间,就传出这种不光彩的事吧?” “知道这事不光彩,你还做!”导演虽然生气,但简柠所说的正是他所担忧的。 “这跟剧组有什么关系,这是你个人的作为。”身后的沈曜沉声道。 导演一怔,才想起还有这么位煞神镇着。沈曜今天摆明了不会让事情这么轻易地过去,现在找到了罪魁祸首,他会肯罢休? 简柠显然也知道谁才是掌握话语权的那个,他哭得一脸梨花带雨,扑到沈曜面前哀戚地恳求道:“沈总,求求您帮帮我,只要您愿意帮我这次,我什么都听您的,您叫我做什么都行。” 558听了这话都想笑,求谁不好,偏偏求到沈曜的头上,不知道这位主才是最想看你倒霉的那个吗? “好啊。” 呃,嗯? 沈曜在简柠爆发出希冀的目光中翘了翘嘴角,“不过我想知道,你能为我做什么?” “我……”简柠噎了一下,随后不着痕迹地看了顾离一眼,目露坚定地道:“顾离能为您做的,我都可以为你做。” 顾离瞳孔一颤,缓缓睁大了眼睛。 沈曜轻嘲一笑:“那我都有顾离了,还需要你干嘛?你觉得你比顾离更好吗?” 简柠心神慌乱,连忙道:“我会努力让您满意的沈总!” “可惜,你虽然长得还可以,但心思恶毒得实在让人倒胃口。”沈曜语气淡淡的,睥睨的眼神让简柠感觉自己仿佛被高高在上的天神审判一样。 沈曜不屑地略过他,在导演身边停驻。 “导演,”他低声道,“现在将简柠踢出去,所有的责任都只在他一个人身上。但如果你选择保他,整个剧组都会跟着背上骂名。” 导演瞳孔一缩,立即下定了决心。 “简柠,你违背契约精神,做出这种错事,我们剧组再也留你不得了。稍后我们将会把你转交给警察,是赔偿还是其他,你自己看着办吧。制片,你联系一下简柠的经纪公司,商量一下解约的事。务必跟那边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简柠听着这番话,终于明白自己今天不能善了了。 今天这件事若是不捂住,恐怕将会成为他职业生涯中永远的污点。 简柠抖着手联系了自己的经纪人——自打何猛出事后,公司那边就给他安排了新的经纪人。 他努力安慰着自己,不用怕,他现在是他们公司力捧的对象,公司绝对不会轻易看着他出事的。他们一定会有办法帮他处理好! 简柠的经纪人听说完这件事后,气得肺都快要炸了,隔着手机对着简柠破口大骂。不停骂他是“蠢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晚把自己给作死”。 简柠屈辱地听着,不敢回嘴。骂了好长一段时间,经纪人终于骂累了,才留下一句:“到了警局先什么都别说,等我过去。”然后挂了电话。 简柠终于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公司不会对他不管。 想到之前的种种,简柠露出了愤恨的神色。 竟然让他遭受如此屈辱,等以后他爬上了高位,一定会让所有欺负他、看他笑话的人都付出代价! 他这边还在祈祷经纪人能够大显神通将这件事摆平,谁知一到警局就被等候在此的媒体蜂拥而上。 “简柠,请问你来警察局是犯了什么事?听说你给同剧组的演员投毒导致他们脸部溃烂,这是真的吗?” “简柠能不能说几句?” “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柠彻底慌了神,为什么媒体会知道得这么快?到底是谁通知他们的?他该怎么办? 提前叫媒体蹲守的人,当然是早有预料的沈曜。 出了事就想捂,哪有那么好的事。简柠既然敢做,那他就不介意帮他宣传一下,让他那帮成天夸赞他人美心善、心疼他之前遇人不淑的粉丝们都好好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货色。 简柠替换化妆友们的眼球。 简柠这个名字,上次出现在热搜上,还是因为他被曝出与顶流顾言酌交往甚密,疑似恋情曝光时。 顾言酌自出道以来一直以自律、爱岗敬业的良好形象示人,从没有过乱七八糟的绯闻,他谈恋爱的消息给众多粉丝都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然而,简柠却在这时发声,“揭露”自己确实与顾言酌关系非同一般,但却是遭到了顾言酌的胁迫。 顾言酌利用大学曾资助过他的恩情,和他本身作为娱乐圈高人气前辈超然的地位,潜规则了他。 在简柠的叙述中,他就是一个刚入社会、还不懂人心险恶,就遭到了顾言酌pua的小可怜。 顾言酌手里还握有他的一些私密照和视频,以此来作为要挟他的筹码。 据他所说,他每天都过得十分痛苦,甚至不堪重负患上了抑郁症。 借着恋情曝光的机会,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要勇敢地站出来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他声称,自己永远感激顾言酌资助他上大学的恩情,但是不想继续与他这样下去了。 就他自述的那些话看来,确实是很像一个被pua得很惨的无辜受害者,被潜规则了还对加害自己的人心存一分感激。 这样的事一曝出来就惊爆了众人的眼球,大家都为顶流隐藏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而惊叹,并为此津津乐道。 当然也有很多人对这样的指证提出质疑,可是还不等他们找机会弄清楚事实真相,紧接着又相继曝出了许多顶流的所谓黑料,其中甚至还有他经纪人的手笔。 何猛这个经纪人,顾言酌的老粉都知道他。 他算是顾言酌的伯乐,是引顾言酌入圈的人。从顾言酌十六岁入圈起,就一直在他的身边陪伴他。 因此,顾言酌也十分尊敬和感激这位经纪人大哥,经常在平台上晒自己与何猛的合照,和感激何猛的发言。 粉丝们都默认他们之间关系很好,却没想到,何猛会出来曝光顾言酌。 究竟是为了利益故意构陷,还是站在正义的一方看不下去顾言酌的所作所为呢? 当时有很多真爱粉都不相信顾言酌是这样的人,纷纷私信轰炸何猛,指责他背刺顾言酌,对不起顾言酌这么多年对他的信任。还说没有顾言酌,他何猛什么都不是。 何猛将这些聊天截图都晒了出来,十分愁苦地配文字暗示,自己被顾言酌的粉丝网暴得十分痛苦。 他说他的心每时每刻都被愧疚折磨着,他确实对不起顾言酌,但是他对自己的选择不后悔。 还说顾言酌会走上歧路,他这个经纪人也有错,没有在他身边好好地引导。 不得不说,像何猛和简柠这种心黑脸皮厚的人,真是卖得一手好惨。至少吃瓜路人就很信他们这一套,还觉得顾言酌的粉丝真脑残,何猛老实人实惨。 再加上顾言酌登顶已久,时常横扫各大娱乐版块,粉丝们也是以粉上他而骄傲不已,四处蹦跶,导致招来了许多人的红眼。 一朝黑料缠身,就引来了孽力反馈。 当时的网络上各种腥风血雨,说什么的都有。各大水军为了分一杯羹也是纷纷下场,编起黑料来草稿都不打,成功让这趟水被搅得更浑。 何猛亲自下场本就让一些人相信了顾言酌确实不清白,后来网上铺天盖地、真假参半的新闻更是引起了网民们对顾言酌的严重不喜。 他们没有那个心情,也没有那个耐心一个个消息去甄别,只能统一给顾言酌打上了负面的观感。 大众相信,不管哪些事他做过哪些事他没做过,反正他肯定不是什么无辜之人。 他肯定干过龌龊事! 即使顾言酌后来努力去证实了一些传闻的虚假,但也无济于事了。大众已经相信了他们想相信的,他们的心中永远都会留下“顾言酌曾干过xxx”的不良影响。 再怎么洗,也洗不清了。 那种情况下,已经没有人再去在意简柠一开始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顾言酌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 在那之后,粉丝们再也没有得到过任何一点关于顾言酌的消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倒是简柠经过那件事之后,一夜之间变得家喻户晓。 人人都知道,他是顶流顾言酌的前男友。 他开始频繁接商务,开始在娱乐圈中活跃,开始对过往避而不谈。仿佛人生已经开启了新的篇章。 网上对他和顾言酌之间的讨论,也随着顾言酌的销声匿迹,而渐渐止歇了。 没有人知道,简柠之所以说自己是被顾言酌胁迫的,无非是因为恋情曝光后,他怕承受粉丝们的怒火,怕影响自己的星途,才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顾言酌身上而已。 也没有人知道,他和顾言酌的开始,始于他对顾言酌的引诱。真正利用了资助这份恩情的人,也是他。 那时候他正六神无主,和顾言酌对家的娱乐公司忽然找上了他,许以重利让他毁了顾言酌的名声。事后,他们会签下他,给他最好的资源将他捧红。 顾言酌实在太红了,挡了许多人的道,娱乐圈多的是人想他跌下神坛。 简柠本来就没有多在意顾言酌,那时候也是一门心思地想借着顾言酌往上爬,当即就和顾言酌的对家一拍即合。 他还找上了何猛,用金钱收买了他。 何猛这个人,他一看就知道对方也跟他一样,是个眼睛里只有利益、心性凉薄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也就顾言酌,傻傻地把他当自己人。 何猛早就对顾言酌不满了,顾言酌太严肃古板,眼睛里揉不得一丁点沙子。 不许他贪利、不许他接不负责任的商务代言、不同意出卖自己的身体,甚至有一次,他企图潜规则一名练习生。对方明明是自愿的,但顾言酌还是打断了他的好事,并严厉斥责了他。 何猛也就是因为发掘了顾言酌,顾言酌火了之后他才跟着地位水涨船高。他当然不能得罪顾言酌,因此时时刻刻都像哄祖宗一样哄着对方。 他知道顾言酌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心里一直都记着他的好,不然不可能每次触怒了顾言酌,自己痛哭流涕地自责一番,对方就原谅了他。 但他也知道,他和顾言酌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他其实一直都很自私卑劣,只是碍于要靠顾言酌生活,才一直伪装。 最重要的是,顾言酌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他不准备跟公司续约。 何猛慌了,顾言酌离开公司,还会把他带走吗?想也不大可能。 经过那一桩桩、一件件,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顾言酌对他的不满。 这么好的甩开自己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把握? 顾言酌能红全靠他自己争气,离开了顾言酌,他何猛还算个什么东西? 因此,当简柠找上他时,他背叛顾言酌背叛得毫不犹豫。 为此,他还换得了一个能跟着简柠做他经纪人的机会。 两个人都通过卖了顾言酌,替自己挣了一份自以为的锦绣前程。 却没有想到,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何猛残废了。而简柠,在网络还没有彻底遗忘顾言酌的时候,又被曝出了这样的黑料。 说实话,吃瓜群众们虽然每天都在想象娱乐圈的各种勾心斗角有多么刺激,但真的看到艺人之间这种暗害同行的操作摆在台面上的时候还是少。 简柠在很多人心目中还是一个受害者的身份,怎么一不留神,受害者就褪去了无辜纯洁的外衣,变成一个心思恶毒的加害者了? 看到这一消息的网友们不由都开始纷纷关注此事,想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但由于和此事有关的消息少得可怜,网友们一时都不能确认真假。 他们倒是希望剧组能回应一下,可惜剧组那边并不理睬。 没等事情继续发酵,很多网友忽然发现,热搜又不见了。 “沈总,我们买的热搜被人撤了,还要继续买吗?” “不用了,他们爱撤就撤吧。” 撤了才反而能证明,他们心虚。 这届网友都认为自己身经百炼,已经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撤热搜? 以为撤了就没事啦? 当他们的眼睛是摆设吗? 简柠这事没鬼,他们信都不信! 第35章 娱乐圈顶流(八) 简柠的事情最后还是被压了下来。 他求到了金主那边,金主柳老板花钱给他撤了热搜。随后经纪公司又回应称,这事只是由于简柠身边的工作人员操作失误导致的,与简柠本人无关。 简柠也在平台上发表了道歉声明,称由于自己没收捡好物品才会导致工作人员将其当成化妆品错拿错放,对在这件事里受到影响的人感到很抱歉。 经纪公司和简柠的回复都有些牵强,关键部分更是含糊其词,一笔带过。很多网友其实都不认可这个回应,但这件事后面也没再出现什么后续,似乎就这样揭过了。网友们也是云里雾里,无可奈何。 沈曜并没有急着乘胜追击、一脚踩死简柠,更何况他也知道光凭这一点还不足以引起众怒,摧毁他的星途。 他毕竟没有危害到他人生命,只是暂时的过敏症状而已,说到底罪行很轻。 赔偿调解过后,就已经没有人在追究简柠的责任了。 不过简柠被踢出剧组的事已成了定局,虽然后续他又很快有了小网剧男一号的资源补上,但却没有引起什么水花。 像简柠这样性格浮躁的人,根本就没有心思好好沉淀下来磨练演技。他也就适合拍一些无脑爽剧,不过他自己显然是个心比天高的主。 他对自己这样的人才被踢出剧组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特别是在第二年,这部大ip剧在暑假档爆火,最高单日播放量破两亿。演男二号的顾离跟着身价水涨船高,就连其他配角也圈粉无数。简柠这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一部火剧捧红了无数演员,其中甚至包括了顶替简柠那个角色的男演员。若是简柠没有作妖被踢出剧组的话,现在他也会跟着剧组到全国各地宣传。所能享受到的红利,绝对比他后面接的这部小网剧要强。 这一番对比之下,简柠对顾离和沈曜的恨意就更加强烈了。 他有想过联合狗仔将顾离和沈曜的关系曝光出去,但一般的狗仔和小报社显然相当忌惮沈曜,没有人敢随便发和这位大佬有关的新闻,生怕隔天自家的公司就会被迫关门。 无奈之下,简柠只好暂时歇了心思。 年末的各种颁奖典礼是明星们摘取果实的时刻,辛苦工作了一整年的艺人,就指望能搂个好奖回家,以期来年的事业更加顺利。 借一部电影打下口碑,又借一部大ip剧爆红网络的顾离,在年末的各种颁奖活动中可谓是出进了风头。 每当他出现在红毯上时,周遭的尖叫呐喊声都是最热烈的。粉丝们都带着仿佛要把喉咙给喊破的气势。将浓厚的喜爱之情借由此传递给顾离。 顾离每次都是一身量身裁剪的高级定制礼服,显现出优越的身材。完美的面孔,在高清镜头下也找不出一丝瑕疵。每次的造型都能给人惊喜。 别说是现场观众了,就连网络直播上的弹幕也总会因为顾离的出场而多到卡顿。 沈曜也看到了粉丝对顾离的疯狂劲,他觉得顾离似乎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这才没用多久的时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属于他的位置,星光熠熠,万人追捧。 只不过,他眼里的光已没有最初站上舞台时那般璀璨夺目,好像对外界的任何声音都已能做到处之泰然、安之若素。 他毕竟是曾跌入谷底摔得粉碎的人啊,就算再怎么恢复,也不可能在心底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过往的痕迹到底是没有办法在他身上全部抹去,在红毯上签名时,顾离好几次都差点习惯性地签成“顾言酌”,都写到第二个字了,他才忽然反应过来,硬生生地拐成“顾离”。 没办法,签过的名太多,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 “你们有没有人觉得,顾离的签名跟gyz的有点像啊?”观看直播的人里面,有一些也曾是顾言酌的粉丝,对顾言酌的习惯了如指掌。 “没错,顾字的写法好像。”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啊……我发现了但是我不敢说tt。” “刚刚看他签名,看了个开头感觉不对劲,总以为他会签个gyz出来,老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尤其他还停顿了一下,救命!!” “呜呜呜呜真的好想念我家哥哥,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网上一点他都消息都没有了。” “和旧东家解约了又没有签新公司,应该是退圈了吧。现在或许在哪个角落过正常人的生活,也可能出国了。” “会不会坐牢去了?” “不可能,如果真的是去坐牢了怎么可能网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讲道理之前闹得那么大,又是说他引诱了男大学生又是xd的,后面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这些黑料都属实的话,那他应该早被抓了吧!” “现在回过头想想,我怎么觉得他是被黑的可能性更大呢?” “是啊,顾哥以前口碑很好的,很多合作过的前后辈都对他赞不绝口。就是小白莲冒出来才……他最近不是也翻车了吗?说不定以前真是他污蔑的顾哥。” 简柠也有黑粉,黑他最狠的都是以前顾言酌的粉丝。她们憎恶他毁了她们的偶像,“亲切”地称呼他为小白莲。 因为站在顾言酌那方看他,就是觉得他莫名表表的。 “他翻车了?什么瓜,帮我科普一下。” “讲道理,又不是什么未成年,他俩认识的时候简都读大学了,真有什么清纯的男大学生会天真不谙世事到被人胁迫交往吗?你们真的相信他完全无辜,全是被顾言酌强迫的?当年听到这个说辞的时候,我就快要笑死了。” “啊,当年我还真的相信了,怎么现在听起来这么不靠谱?” “他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他不愿意顾言酌还强迫他?如果对象是顾离那样的,这话我还信。” “是哦,现在看来这话确实经不起推敲。如果顾言酌真是被冤枉的……我都不敢想象他是怎么过来的。简白莲上大学的钱还是顾言酌资助的呢,如果真是这样,那顾言酌就是养了头白眼狼出来。” “搞不懂顾言酌为什么要资助他,没有简柠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他不会真的是因为看上了他才……” “诶诶诶,你们记不记得现在是聊顾离啊?哈喽?t’sup?”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代入了顾离像顾言酌的设定,就觉得他哪儿哪儿都是顾言酌的影子。救命……我是不是太想顾言酌了?” “顾离不会是顾言酌的粉丝吧?” 网上的这些讨论,沈曜也看到了。简柠的形象一出裂痕,就给了心中存疑的粉丝们一个契机再度回溯顾言酌的那场大风波。 娱乐圈真真假假,反转不断,大瓜一个接一个,粉丝们其实很难真正去相信谁。 他们距离明星的生活太遥远,所能获得的消息有限,大部分都来源于网络和媒体,这就给了媒体能操控舆论的机会。 大众的思想最容易被左右,但他们也最生气自己被愚弄。 如果简柠当初所说的真的是谎言,那他一定会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沈曜干脆添了把火,让质疑简柠的声音在网络上变得更大了一点。 简柠下药害同剧组演员脸部出现过敏一事,已经被撤销了相关的消息,虽然有一些曾看到过始末的网友在暗地里给人科普,可这已经脱离了事实根据的消息还是在网上成不了什么气候。 虽然开始对简柠生出负面印象并怀疑他曾经陷害过顾言酌的人,越来越多,可在没有抓到真凭实据之前,还是没有办法对简柠造成什么伤害。 沈曜的计划,也是打算让子弹飞一会儿。 简柠该知道,自己的谎言有多么拙劣,他随时都会有被人扒下脸皮揭露真容的风险。 为了参加年末的颁奖典礼,顾离都没能陪沈曜过个好年。 不过年后一放假,沈曜就兑现了他的诺言,带着顾离去北海道看雪了。 虽然国内也有雪,但是北海道那边有的建筑低矮复古,被厚厚的雪层一覆盖,如同童话小镇一般,颇有意趣。 而且那边还有天然的温泉,在露天温泉池一边赏雪一边喝酒泡温泉,简直是一大乐事。 如果这件事乐事还是和喜欢的人一起,那就更加幸福翻倍。 水池里,顾离被压在石头上亲得喘不过气来。水面不断波动,水声连连,一方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彼此。 顾离眼尾沁出了一抹嫣红,被沈曜爱怜地亲了亲。 顾离不知道是不是连日来被网络上那些忽然冒出来替“顾言酌”打抱不平的话给搅乱了心神,一时情绪激荡,竟埋在沈曜的怀里偷偷地哭了。 他并非心里不苦,只是之前一门心思想着重归娱乐圈,夺回属于自己的荣耀,让何猛和简柠付出代价,所以才没时间去想罢了。 而且他孑然一身,就算心酸委屈,又能对着谁去诉说呢? 也就此刻和沈曜独处,他才会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脆弱罢了。 沈曜轻抚了抚他光洁的脊背,有些无奈:“虽然你能对我敞开心扉,我很高兴,但你这时候哭,显得我很禽兽啊。” 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是被自己强迫了。 顾离忍不住破涕为笑,被这一打岔,悲伤的情绪也消散了。 “我就是,有点伤感。”顾离红着鼻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都过去了,”沈曜轻抚了抚他的眼角,“年后去截了简柠的代言,气死他。” 这话听起来有点幼稚,好像小孩子在赌气一样。 顾离忍不住弯起眼睛,搂住沈曜的脖子,和他贴得更近。 他就是喜欢沈曜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样子,喜欢他对简柠的嫌弃和不在意,喜欢他对自己的偏爱。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顾离轻声问。 时至今日,他还是想不明白,沈曜为什么会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出现拉了他一把,又为什么一直这么无条件地帮他。 沈曜挑了挑眉,“你是我男朋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顾离笑了笑,沈曜一开始的动机是什么,对现在的他来说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了,他也不是非要弄个一清二楚。 他只关心——“那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会的,只对你好。”沈曜显然对怎么安抚没有安全感的恋人这件事很熟练,回答到了顾离的心坎上。 两个人泡完温泉又去吃了烤肉,其中的烤章鱼真是一绝,顾离都忍不住吃撑了。 他又拉着沈曜一起去了健身房,在跑步机上快走了半个小时。 晚上他俩煮了茶,窝在壁炉旁一边听着窗外风雨肆虐的声音,一边听着柴火的哔剥声,屋子里温暖干燥、气氛安逸,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人不自觉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顾离身上盖着毯子,枕在沈曜的腿上睡着了。 沈曜坐在沙发上,着,姿态很是闲适。 “沈曜!”忽然,睡梦中的顾离张嘴唤了他一声,眼睛却没有睁开,显然是在说梦话。 沈曜一怔,低头神色温柔地摸了摸顾离的脸颊,嘴角轻笑。 他就在他身边,他还会做梦梦见他么? “曜哥——”顾离忽然又喊了一声,令沈曜嘴角的笑容一僵。 “曜哥,我舍不得你。”顾离闭着眼睛轻声嘟囔,细听声音还有点委屈。 沈曜呆立住了,身体僵成了一块雕塑。 寂静的房间内,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只听见微弱的哔哔剥剥声。 好半晌,沈曜翘起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系统,你给我出来。】 【……】558沉默着装死。 【你再装?你现在要是不出来,那这辈子都别出来了。】 【别啊】系统是个实诚系统,连威胁的话都当真,尾音都委屈上了。【宿主,不要抛弃伦家嘛】 【你以为你一个ai撒娇,我就会心软吗?】 558沉默了。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558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诶。】系统的电子音中,愣是被沈曜听出了一点装傻充愣的意思。 【你觉得你还能瞒得下去吗?如果顾离跟元黎没有关系,为什么他会有元黎的记忆?】 这声“曜哥,我舍不得你”,明明就是元黎在临走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顾离从来没叫过他曜哥,他人就在他身边,他也没有必要说舍不得这种话。 哪儿有那么多碰巧的事,沈曜知道,自己的第六感都是正确的。 558还是挣扎着死不承认,【宿主你一定是误会啦,不过一句梦话而已,怎么能当真呢?哎呀我真的不能说啦,你别问了。】 最后一句,倒像是破罐破摔地承认了自己确实有隐瞒。 沈曜脸色有些黑沉,不过很快他又收拾好了心情,缓缓吐出了口气。 他不知道系统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或许跟这些世界的本源有关。 系统不说应该是有什么忌惮,他暂时要依靠它,拿它也无可奈何。 没关系,他就不信,秘密会一直都是秘密。 像现在,破绽不就已经露出来了吗? 沈曜低下头,看着顾离熟睡中静谧柔和的脸庞,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虽然理智上认为,已经换了世界,性格、相貌、成长经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是不是灵魂同源不是特别重要。 但当自己的猜测被印证了,他情感上还是难以控制地有些波澜。 两世了……自己跟这个人纠缠了两世了。 沈曜从不觉得自己能跟话本里那些爱得可歌可泣的主人公相提并论,什么轮回转世我依然要找到你,那种人多半是自己心中尚有遗憾跟执念解不开。 沈曜不敢打赌自己仍会爱上转世的爱人,谁知道他是美是丑,是善良乐观还是心胸狭窄。 可他在没有特意去在意两者是不是同一人的情况下,还是对他动心了。 这有点……怎么说呢,让沈曜莫名生出了点宿命感。 顾离醒过来之后,对自己刚刚说梦话的事全无印象。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是梦到了什么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第二天雪停,沈曜带着他一起去滑了雪。 顾离现在在国内的名气不小,但是到国外被认出来的风险就很小了。 他穿着厚厚的衣服,戴上护目镜,和沈曜一前一后地追赶冲刺,玩得十分开心。 男孩子似乎都对这种刺激的娱乐活动情有独钟,要是另一半能陪自己一起玩那就更好了。 后来沈曜还学着别的情侣那样,将顾离打横抱起,带着他一起从山坡上滑行下去。 这种体验对两个人来说都十分新奇刺激。 离开北海道的前一天,顾离还拉着沈曜一起堆雪人。 跟沈曜在一起之后,他的心智仿佛都跟着幼稚起来了。 本来是只打算堆一个,堆了一个超大、跟顾离差不多高的雪人,然后他们又觉得不够,又堆了一个跟沈曜一样高的雪人。 这下连雪人都是成双成对、甜甜蜜蜜了。 顾离和沈曜还在雪人面前一起合了影,虽然雪人不知道能留存多久,但照片可以一直珍藏这份回忆。 顾离盯着手机里的合影,脸上笑意融融,甚至有了晒到wb上的冲动。 有一个这么好的恋人却不能秀,这滋味太痛苦了。 所以——他动了动手指头,将照片发给了他的经纪人。 艾米:??? 正窝在家里吹着暖风、吃着烤红薯的艾米,瞬间就觉得手里的烤红薯不香了。 妈蛋!都跑到国外去了还要特意秀到她跟前,故意虐狗是不是? 可恶,她忽然也想要找一个小狼狗暖暖被窝了。 顾离嘚瑟完就跑,没太上心,过了会儿却发现艾米发了个东西过来。 点开一看,竟然是他之后的行程表。密密麻麻,放眼望去,未来一个月都没有休息的时候。 顾离:“……” 此时此刻的艾米头上冒出了两根红角,邪恶地想:秀吧,接着秀吧,看老娘不多给你找点工作,累死你!看你还有什么机会在我面前秀! 然后过了没三分钟,她手机一震,忽然收到了来自大佬的消息。 ——“不许欺负他。” 艾米:“……” 艾米怒摔手机!妈的,还是被他给秀到了! 在假期充完电后,顾离红光满面地回了国,开始了针对简柠的复仇计划。 简柠的代言,他要抢;简柠的综艺,他也要去;和简柠之间的咖位,他要争;跟简柠比出风头,他更是要把他狠狠地比下去。 他俩同框的次数增加后,网络上总有拿他俩作比较的。 随着顾离人气越来越高,而简柠在综艺里越来越兜不住白莲花的真实嘴脸,网络上大多都是捧顾离踩简柠的声音。 而且顾离身上确实有顾言酌的影子在,看着顾离把简柠的气焰压制下去,就好像看到顾言酌在对付简柠一样,竟然让吃瓜网友们有种另类的爽感。 忍不住纷纷叫好,这样的剧情再来一百集! 看到这样的言论,简柠自然是快要气疯了。 沈曜说的不错,抢简柠在乎的东西,看到他因此而气愤跳脚却拿他无可奈何,这种感觉真的很爽。 要不是他,简柠都不可能入圈,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通过他得来的,他自然有权利收回。 顾离感觉自己像拿了反派剧本的恶人,做着这种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去做的事,却感觉到心中的怨气在逐渐被消磨。 甚至因为击败简柠的次数太多,成就感越来越少,让他对简柠的存在开始感到索然无味。 他现在甚至有点不把他放在心上了,因为他而耽误自己打拼事业,反倒是十分不值。 艾米不知道他们两人的恩怨,她只以为是简柠曾经肖想过沈大佬,才会惹来顾离的疯狂针对。 不过男明星、女明星之间互别苗头的不在少数,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谁让简柠路人缘不好、人气比不过她们家顾离呢? 若是顾离势弱,只怕简柠对他也不会 第36章 娱乐圈顶流(九) 简柠已经快被顾离逼得失去理智了,无论是采访还是发推文,他总是会暗搓搓地各种阴阳,暗示顾离欺负了他。 不但如此,他还会经常发一些莫名其妙、意味深长,很像是在嘲讽顾离的文字和图。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和顾离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美妙。 顾离看起来也不太喜欢他,但是人家从来都是体面周到的,不会像简柠一样在背地里阴阳怪气。 简柠原本在大众的心目中是个单纯无辜、不谙世事的清纯形象,但是一顿操作下来不知为何戾气越来越重,莫名惹人反感。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在顾离那里受了委屈,还是单纯地想碰瓷人家蹭热度。 不怪别人这样想,简柠发展不顺,根本就没有新作品问世,也没有得到什么新资源的消息,倒是依靠着和顾离battle一直活跃在众人的视线中。 说不定他就是因为尝到了甜头,才会一次次地故技重施。 后来暗示意味越加浓重的各种推文,也渐渐显露出了他碰瓷的嫌疑。 次数多了就很惹路人厌烦,尤其是对顾离有好感的路人粉。顾离都进组拍戏去了,和他隔着十万八千里,怎么就惹到他了? 学学人家顾离专注自己的事业多好,非要发些意味不明的推文引得大家猜来猜去,搞得网络乌烟瘴气。 “受不了了,某碰瓷王能不能不要再碰瓷了?天天在家闲得抠脚就隔空碰瓷,蹭热度蹭上瘾了是吧?” “开始还对他挺有好感的,因为顾言酌的事还同情过他,最近这些骚操作真的……很令人无语。” “他不会以为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来他想暗示什么吧?你要想大家帮你骂顾离就点名道姓地说出来,告诉大家他怎么你了,成天在那讲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溜粉好玩吗?” “我也受不了这个,看了分析再去看主页,真的是婊气冲天。人家顾离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搭理过他。” “有没有人科普一下,顾离到底怎么他了?至于让他逮着顾离一只羊薅吗?” “应该是顾离抢了他的代言吧,之前有大粉爆料过,说gj两姓男星之间很不对付,两人经常因为同一个资源而针锋相对。” “不懂,这难道不是能者居上吗?简柠的人气怎么跟顾离比?我要是广告商,我也会选人气高的那个啊。” “所以说简柠抢不过才气急败坏地跳脚啊!他也做不了什么,就只能在网上阴阳怪气几句,让粉丝们心疼他了。” “简就不能专注自己的事业吗?没了顾离是不是就不会制造话题了?顾离欠了他的啊,一直被他蹭。倒是拿出部作剧吧?这跟只会怪这个社会,从来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愤青有什么区别?” “笑死,可能简柠已经把碰瓷当成了自己的事业吧。你们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们怎么知道他是不想拍戏,问题是哪个剧组肯要他啊?” “也是,估计是实在山穷水尽了,才会另辟蹊径想了条这样的出路。可怜的顾离,还不知道要被他趴在身上吸多久的血。” “恶心,滚粗!” 简柠看到这样的言论,更加怒不可遏。 可是他们有些人说的也没错,他现在确实处境不太好。因为顾离的针对和他自身条件的限制,导致他与一些好饼有缘无分,剩下的一下饼干渣子他又看不上。 之前叫柳老板给他投资的那部网剧扑街了,柳老板亏了钱,现在再叫他拿钱出来给他拍戏,他也不是很情愿了。 简柠的处境一下子就被动起来了,没有一个艺人能够在自己几个月都没有什么工作的情况下还不焦虑的,谁都知道娱乐圈更新换代快,谁都怕在圈里消失几个月之后就查无此人了。 所以他绑着顾离制造话题,确实有蹭热度的心思,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恨把他逼得这样狼狈的顾离,总觉得没有他他的事业才会有起色。 于是他又动起了歪脑筋,竟然花钱雇狗仔跟拍顾离,想拍到顾离跟沈曜或者是别的男人的亲密视频,揭露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到时候,把另一个男人打上码,媒体的视线都只会聚焦在顾离身上。他形象破碎,声名狼藉之后,看他还能怎么得意。 简柠的想法很天真,却没料到他雇的狗仔根本就逃脱不了沈曜身边的保镖的眼睛,人还没走一个回合就被抓住了。 沈曜对简柠已经失去了耐性,他留着简柠本就是为了消磨顾离心中的恨意,现在顾离对他已经不在意了,他再留着他也无用了。 简柠想揭露他跟沈曜不为人知的关系,却没想到自己先被爆料出来送上了热搜。 像素模糊的视频里赫然就是他和柳老板车震的片段,虽然因为一些遮挡没有把他的身体完全暴露出来,但是通过他们的动作和享受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在干什么。 视频曝出来之后,网上的人可恶心坏了。 什么时候玩车震在众人眼里都是不雅的,更何况简柠一个看上去干净乖巧的小鲜肉,竟然跟一个又老又丑、还隐隐谢顶的中年男人玩这个,怎么都有些毁三观。 哪怕是过去曾对简柠挺有好感的人,看到这样的视频之后对简柠也不忍直视了。 简柠发了疯似地叫经纪人想办法撤热搜、删视频,但哪里又是能轻易控制得过来的。 因为简柠的原因,柳老板的身份信息也被扒出来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与娱乐圈不沾边,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和简柠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他的面子上也很挂不住。 简柠哭哭啼啼找他寻找帮助,可他也正焦头烂额呢,哪里有心情安抚他。他作为不雅视频的另一位主人公,难道他不想删掉所有的视频和舆论吗,可删得过来吗? 这件事,已经被传播得人尽皆知了。 柳老板甚至有些迁怒简柠,如果不是他的话,事情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关注?都是因为简柠是个艺人,所以才会连带着他也一起被讨论! 到最后,柳老板都不接简柠的电话了,有那么点避之唯恐不及的意思。 简柠整日被媒体蹲守,连门都不敢出。之前洽淡的一些合作都黄了,广告商纷纷和他解约,要求他支付违约金。 然而这还不算完,他整过容后的脸这时候又开始出现后遗症,逼得他不得不去医院花大价值修复,钱花了不说还遭罪。 修复过后的脸还是有些僵硬,不小心被媒体拍到后发到网上又迎来好一波嘲讽。 作为艺人,他名声名声没了,演技演技没有,颜值颜值也跌了,公司已经有点想放弃他了。 经纪人也懒得给简柠公关了,干脆就摆烂吧。现在横竖逃不过一个被全网黑的结局,不雅视频清清楚楚地摆在那儿,怎么公关都没用,只能低调。 等熬过这一阵风波再看看还有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不行的话那就只能放弃这个,重新练个小号了。 沈曜显然没打算给简柠留机会,他在某天直接带着人闯进了简柠的前经纪人何猛的居所。 何猛手脚出了毛病之后,没有办法工作,甚至连日常生活都有些受影响,一直都靠简柠接济,和老母亲的照顾。 他莫名成了个残废,性格更加阴郁易怒,这日他正冲着老母亲发脾气,一帮人忽然闯进他的家中,何猛吓得回不过神来。 “你、你们干什么的?进我家做什么?” “何猛是吧?”几名保镖高大威猛,一看就很不好惹。 “是、是我,怎么了?”何猛吓得两股战战。 “你是不是曾经被简柠收买,帮他抹黑造谣顾言酌顾先生,害得他身败名裂?” 何猛睁大了眼,这事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你们到底是谁?” 为首的保镖微微一笑,“你别管我们是谁,乖乖听我们的,现在,把你和简柠的勾当都交代出去。若是敢不听,那就别管我们对你不客气。” 何猛惊愕不已,料想这帮人应该是为了整简柠而来的,他本不想妥协,却在看到沈曜后再也兴不起反抗的心思。 “何先生,别来无恙啊?”沈曜俊美无俦的脸,在何猛眼里无异于魔鬼降临,他霎时间脸上血色尽失,一个字都吐不出。 面前这个男人,当初可是真的二话不说就叫人废了他的。他有钱有势,什么都敢做,他若是惹恼了他,万一剩下的一只手和一只脚也保不住了怎么办? 又或者更惨点,直接没命! “我说,我说,不要动手,我什么都照做……”何猛慌张的样子可怜极了,可惜在场的人除了他老母亲,没一个人在乎他可不可怜。 很快,何猛就照沈曜的意思,披露了自己被简柠收买,和他一起造谣抹黑顾言酌的事。 网上曝出来的顾言酌的那些黑料,全都是假的。 顾言酌和简柠也是正当的情侣关系,而且一开始还是由简柠主动追求的顾言酌,简柠被顾言酌带进了圈,又获得了不少好资源,他惯会装无辜,总是会用他俩的关系来强迫顾言酌帮他走后门,顾言酌才是被pua的那个。 这样的消息一经公布,立马就引起了众怒。 尤其是顾言酌以前的老粉,恨不得能手撕了何猛和简柠,怎样花样百出地骂他们俩都不足以泄愤。 哪怕是路人,也愤怒地表示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两个玩意儿。顾言酌招他们惹他们了?他们这是毁掉了别人的一生啊! 真是晦气,好好的人,相貌出众又有才华、业务能力过关、人又正直上进,结果认识这么两个糟心玩意儿,大好的人生全被毁了! 众人气怒地叫骂着要去给何猛和简柠扔臭鸡蛋和烂菜叶,还联名发动让简柠滚出娱乐圈的话题,直接冲上热搜。 除了骂何猛跟简柠以外,大众对无辜被毁掉星途的顾言酌很是心疼和愧疚。 曾经骂过顾言酌的人,纷纷在网络上留言,向顾言酌道歉。 粉丝更是喊话顾言酌,希望他快回来。 可惜顾言酌不知是不是对这个圈子已经失望透顶,自始至终多没有出面回应。 这让很多粉丝挫败又伤心,对何猛跟简柠更加恨之入骨,每天不厌其烦地辱骂八百遍。 顾言酌的事件可谓是一百八十度惊天大反转,在网上引起了剧烈的讨论。 或许人都是这样,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网络上的人这时候才开始纷纷怀念起那个一出道就备受关注,被捧上句国民心中的宠儿也不为过的顾言酌。 少年出道,一个人默默打拼了那么多年才有的辉煌,却葬送于小人之手,如今销声匿迹,再无任何讯息。 这样的故事,无论谁听了都会跟着摇头感叹。 所以媒体们不厌其烦地讲述着顾言酌这坎坷的一生,把他刻画得更加悲情。而粉丝们和路人们也一遍遍被带动情绪,跟着长吁短叹。 一些视频平台网站,开始出现大量的顾言酌个人剪辑。 他一夜之间成为了娱乐圈的白月光,大众把他过去录的节目挖出来一点一点的回味,才意识到这个大男孩到底有多么宝藏。 放眼望去,如今的娱乐圈竟然没有一位流量小生能跟他打的。 毕竟,在他之前没有人被称为“顶流”,在他之后也没有。 他本该有很璀璨的人生,不应该那么狼狈地收场。 谁也不知道,那段黑暗的人生经历,会在他心里留下怎样的痕迹。 他往后的余生,又会是什么样子。 有的人说他已经死了,有的人说他已经隐居国外不问世事了,还有的人说他疯了,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潦倒一生。 无论是哪种说辞,都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大众唯一希望的,那就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还能好好的。 好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最好,是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沈曜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就带人离开了何家。不过临走之前,他叫人又揍了何猛一顿。 没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 简柠没想到这事还会被翻出来,一时措手不及。网上那些人的怒火太盛,他的名声彻底臭了,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经纪人彻底放弃了他,将他的电话都拉黑了。 未来,简柠以后想继续在娱乐圈捞金,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恐怕只要他一出现,就会被粉丝疯狂唾骂。 他已经彻底完了。 沈曜给顾离洗刷了身上的冤屈,问他想不想恢复顾言酌的身份。现在顾言酌的名声已经恢复了,如果他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换回原来这个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媒体面前。 现在正是粉丝对顾言酌最心疼愧疚的时候,顾言酌若是回归,恐怕将会收到比现在更狂热的人气。 粘在身上的污名终于被洗掉,顾离心中酸楚难言。更有心中卸下大石,过往一切都成空的如释重负。 要不要恢复身份这事,他也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不对外宣告自己是顾言酌,仍然以顾离的身份生活。 就让顾言酌成为过去吧,让一切的舆论都随着顾言酌的销声匿迹而止歇。 他不想再被以前的事情绊住,不想让那些过往跟随他一生。 如果他站出来告诉世人,自己就是顾言酌,那那些在外人眼中让人惊叹的、被苦难造就的过去,就会永远成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伴随着他每时每刻。 而他,只想忘掉,再也不要和过去产生任何瓜葛。 沈曜其实能理解他的心情,他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的角色中脱离了出来,开始了新的生活,是不太有勇气重新回归。 他不希望自己想要遗忘的那段经历,以后还被人一遍遍提起。 “你不想做回顾言酌,那就继续做顾离吧。”沈曜将他抱在怀里,亲吻了下他的额头。“有我在,你可以随意选择你想要的生活方式。” 这句话,可真有安全感。 顾离窝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 以演员的身份出道后的第四年,顾离捧回了三座影帝奖杯,成功登的那样,成了他的“摇钱树”,为他疯狂敛财。 得奖之后,顾离开始将脚步放慢了下来。 他保持着每年只出一部电影的频率,低调生活,关心慈善,很少参加综艺和出席活动,也几乎不炒作。 沈曜专门为他成立了娱乐公司“精耀”,只做一件事——为顾离每年一部的电影作品进行选材、写故事、签导演、列预算、编剧本、看外景、找演员、拍摄、剪接、配音、配乐、设计字幕、制作预告片,以及展开上片前宣传等等。 从开拍之前的筹备,到拍完之后的上映宣传,一条龙服务。 简而言之,他们都是为顾离一个人工作的。 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顾离每年仅有一部的电影作品问世。 集全公司之力,用一整年的时间去打磨一部作品,甚至连演员也只为这一部片子做准备,怎么可能磨不出精品。 沈曜虽然在支持顾离的事业方面很舍得花钱,不计回报也要精益求精,但是每次的电影票房总是能让他大赚特赚。 渐渐的,精耀这家公司成了业内的口碑神话,被无数演员心向往之。 顾离虽行事低调,除了每年固定一部电影问世,其余时间几乎隐身,但在娱乐圈中的地位却一直很稳。 他的每部戏都口碑爆棚、场场爆满,影迷对他十分信赖,只要是他出演的作品,期待值都直接拉满。 沈曜真的做到了让顾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也因为不用整天忙着跑行程,他有了更多的时间专注磨练演技,以及……陪伴沈曜。 名利对他来说,早就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他心中有了更为眷恋的存在。 在顾离三十岁的那年,他和沈曜飞去国外领证结婚了。 至此,他和沈曜的恋情,才终于曝光。 顾离红了那么多年,大家都知道他的背后是那位榕城大佬,网上对他们的关系也是议论纷纷。 但两位当事人都相当低调,外人根本拿捏不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今结婚的消息一经发出,粉丝这才知道——原来他俩是真的! 震惊归震惊,都已经领证结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唯有祝福了。 顾离前半生遇人不淑,惨遭背叛,差点付出自己的生命,后半生却是过得极为幸福。 他本以为和相爱的人相守一生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即使生活如意,想要的都已得到,但他还是战战兢兢,每天都恨不得把这当做是最后一天来过。 就怕人生反复无常,世事难料,待有一日年华老去之后,他不能再牵那个人的手。 却没有想到,那个人果真做到了与他相守一生不离不弃。 察觉自己大限将至时,顾离忍不住眼泪滂沱。 他的视线仍然黏在那人身上,片刻不离。浓浓的不舍,在他心间萦绕。 “最后的时间有你在我身边,我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了。”顾离叹息道。 “但是我好怕我一闭眼,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明明只是先一步离去,为什么他会这样害怕呢? 到生命终结点,他还在害怕会失去这个人,真是让他自己都无奈失笑。 沈曜沉默地抚了抚他的额头,有片刻没有说话。 第二次了,这样的场景,他已是第二次经历。 他一直都抱着“下辈子可能不会再遇到这人,所以这辈子要好好在一起”的决心,在认认真真地和自己爱的人共度一生。 生命走到终结,他也就认为两人之间的缘分断了。 往后,前尘不必再追忆,只看眼前。 可,他两世的爱人,临死前都在期盼着还能与他再有下辈子。 沈曜自认为坚硬理智的心,还是裂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口子里面钻出了一根细嫩青葱的幼苗。 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他作为沈曜本身,不该被感情蚕食掉理智,作为任务者,不该期待还能再次见到同一个任务对象。 但…… 沈曜慢慢俯身,在顾离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别怕,我们还会再次相遇的。” 即使不相爱,也让他们再次相遇吧。 ——他忽然在心里这样祈求着。 顾离终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一抹满足的微笑。 他期待,再次与这个人相遇的那一天。 第37章 末世异能者(一) 沈曜的任务,早在他帮顾离洗清冤屈、揭穿简柠的真面目之时,就已经完成了。 他在这个世界里留到顾离寿终正寝,才终于脱离。 脱离时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电子提示音—— 【558系统提示您,世界正在脱离中……】 【558系统提示您,世界正在载入中……】 【载入完毕,记忆正在传输中……】 【记忆传输完毕。】 21世纪末,在日本东京成田国际机场,发现一名男子肢体僵硬、口鼻歪斜、眼珠暴突,喉咙中发出不似人的尖声嚎叫,人群阵阵骚乱,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助这位疑似发病的男子。 男子行动速度极其缓慢,身体不时鼓起大包,似有肉虫在体内钻动,引得他身体抽搐,骨骼错位,眼珠上翻只露出眼白,形状骇人。 就在在场众人面露惊恐地望着男子时,男子忽然扭头,用只剩眼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围观群众,忽然尖啸一声,身体以一种扭曲地状态冲人扑了过去,张嘴就咬。 人群顿时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众人四散奔逃。 离男子最近的一名少女顷刻间就被撕咬出淋漓的鲜血,不过短短一瞬,机场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就多了一具少女的尸体,倒在猩红的血泊中。 男子似乎全无理智,只剩下最原始最凶猛的兽性,咬完一个又接着张开血淋淋的大嘴看向下一个目标。 被他注视的人无不被吓得魂飞魄散,放声尖叫。 机场安保人员很快飞奔赶来,拿着警棍将男子小心地包围在中间。 男子力气大得出奇,且毫无痛感,呲着尖利的牙齿,一口就能将警棍咬断。 就在机场安保人员用对讲机请求支援时,人群中再度响起惊恐的尖叫声。 安保人员扭过头,只见刚刚还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少女,忽然全身都扭曲了起来,慢慢地从地上站起。 她转过头,惨白的脸上也只剩下了一对白眼球。 同样的事情,在世界各个国家都在同时上演。 没有人知道这些行为怪异、面容可怖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他们攻击性极强,怎么打都打不死。 若是不幸被咬中,没多久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人们称这些怪物为丧尸,称感染他人变成丧尸的细菌为丧尸病毒。 至此,世界末日正式来临,人们进入了新的纪元。 末世第三年,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人类终于适应了世界末日的生存法则,在原本的城市废墟上建立起了大大小小的基地,勉强能在丧尸围困中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 只不过危险仍然伴随在人类左右。 沈曜穿过来的时间就是现在,他成了一具新鲜的……尸体。 躺在地上任冷风刮了片刻—— 【系统,你要不要出来给我解释一下?】 558心虚冒头:【对不起宿主,这个都是小世界随机匹配的,558也做不了主……】 随机匹配?也就是系统无法干预这些小世界咯? 【那小世界是谁在控制?】 【是……】558好险说漏了嘴,刚出口就硬生生憋了回去。 【558不能说,558什么都不知道,宿主不要再问了。】 沈曜轻呵了一声,没有跟它计较。 他慢慢地站起身,感受到肢体的僵硬,还很不习惯。 【我现在是怎么个情况?穿到一个被丧尸咬死的人身上,直接变丧尸了?】 【e,】558故作深沉地道,【从现状上来看,是的呢宿主。】 沈曜:【……】行吧,退下吧,一听就知道它了解的也不比他多多少。 也许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过像他这样的异类,虽然身体变丧尸了,但思想还保留着人类的思想,所以系统对他现在的情况也知之甚少。 至少从他继承的记忆来看,目前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丧尸。 沈曜四下看了看,脏臭的小巷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打扫了,地上堆满了垃圾。 原主是跟同伴一起来搜寻物资的,但是不幸遇到了一名三阶丧尸。三阶丧尸稍微有了一点智慧,它们懂得埋伏,不会像一阶丧尸那样,看到人就急吼吼地冲上去。 他们会等你走到近前,趁你不注意突然冒出来咬你一口。 原主就是这么没的命。 沈曜慢慢地走出了巷子,行动稍微有些困难。就像是中风患者在复健一样,对身体的把控远远比不上做人的时候。 这里刚经过一场鏖战,几名丧尸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沈曜在其中见到了一两张熟悉的面孔,他们都曾是原主的同伴。 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这些丧尸纷纷朝沈曜的方向扭过头来,露出一张呆滞的脸,上面嵌着白茫茫的眼球,乍一看跟恐怖片里的场景一样,吓死人了。 沈曜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忽然听见一声嘶吼,一张血次呼啦的脸极快速地凑到了他的跟前,正是攻击原主致其死亡的那只三阶丧尸。 沈曜好险没倒退一步——什么丑东西? 三阶丧尸也只是稍微有点智慧而已,此刻看见沈曜,就如同看见肉骨头的狗一样,要是有尾巴早就兴奋地摇起来了。 他嘴里不停地发出着丧尸的吼叫声,和其他普通丧尸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得相当亢奋。 沈曜奇怪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他们的话。 不,也不能说是听懂,就好像脑子里有一根天线连着他们的脑神经,他可以用脑电波和他们交流。 他们在叫自己——王? 【大发啊宿主!别的丧尸都是一点点进阶的,你直接穿过来就是丧尸王啊!】558感叹道,【不愧是我穿梭在银河之中亿万光年里挑一的高质量人类。】 沈曜:【……】轻点夸,他自己还懵着呢。 他看了看这几只丧尸,包括那只三阶丧尸在内,被他的视线扫过都显示出了臣服的姿态。 他若有所思,指挥三阶丧尸,将地上的一个不锈钢锅捡了起来。 三阶丧尸颠颠地照做,然而他的身体跟其他丧尸一样僵硬,根本弯不下腰。那扭曲得跟鸡爪一样的手,要捡东西看着也十分困难。 沈曜:“……” 他只得自己走了过去,捡起了不锈钢锅,倒是很容易就做到了。 他用平滑如镜面的底部照了照,满意地发现自己只是脸色惨白了一点,肩膀那儿被咬了一口,除此之外看上去和人类没什么区别,眼珠也是黑色的。 看来越高阶的丧尸越接近人类,他作为丧尸王避免了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结局。 而且随着手脚活动开,他发现肢体僵硬的感觉也在慢慢衰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力量。 沈曜摸了摸下巴,本以为开局变丧尸是拿了个地狱剧本,看样子情势还不算坏。 【任务对象现在在哪儿?】 【在红色基地,离这儿很远。宿主,要现在过去么?】 【当然。】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换身衣服,好好装扮一下,再找找附近有没有能开的车。 还保留着人类思维的丧尸王,可没打算依靠自己的双腿走着去。 三日后,几辆军用车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 这里是回红色基地的必经之路,丧尸都清得差不多了,眼见距离基地越来越近,车上的人神经都放松了许多。 突然,打头的那辆车停了下来。 后面的车顿时跟着停下,车上的人一脸懵逼。都快到了怎么突然停车,难道出什么事了? 众人的心神再度紧绷了起来,手已经习惯性地摸上了身边的武器。 “怎么了?”有人问。 “前面有人。”前头有人遥遥回答。 车上下来了几个人,领头的那个二十出头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年轻,不仅长得剑眉星眸,身材也相当结实,虽然瘦但肌肉也是实打实的。 他一人走在最前面,示意身后的人都避开些,自己则慢慢地靠近了趴在公路中间的人。 身后的人都端着武器,十分紧张地注视着他。 莫名出现个来路不明、不知生死的人,众人都不敢有丝毫大意。 谁也不知道地上躺的那个是人,还是马上就要异变的丧尸。 苏霖也很紧张,他一向都很谨慎,此刻也不例外。 确定地上趴着的人始终一动不动,他才敢慢慢地蹭上前,直到小心翼翼地将他翻了过来。 看清他脸的一瞬间,苏霖不由得怔了怔。 无他,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了一些。 驼峰鼻,长睫毛,肤白盛雪,唇形优美还有唇珠,没有一处不精致,比末世前的男明星也不差什么。而且看上去年纪还很小,十七八岁的样子,嫩得能掐出水。 只是他此刻昏迷着,脸上沾满了一道道黑灰,身上也是这里脏一块那里脏一块的,减损了几分美貌,看起来就像是明珠蒙尘了一般。 苏霖上下检查了一下,没有看到对方身上有伤。 这时,那人黑色的长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一双湛湛如黑珍珠的眼睛。 苏霖心里松了一下,隔着点距离问他:“你还好吗?” 沈曜望着面前的人,声音虚弱地道:“能不能……给我一点水?” 苏霖没有拒绝他的要求,“你稍等,我去给你拿。” 他回到车上,拿了瓶水又走回了原地,喂了对方一点。 沈曜喝了水,似乎精神了一点。 “谢谢。” “不用谢,你是谁,为什么会昏倒在这儿?”苏霖神情戒备地问。 “我叫沈曜,是从天狼基地出来的。”沈曜垂下眸子,神色黯然地道:“我和同伴们一起出来找物资,结果遇到了一只三阶丧尸……那只丧尸极为狡猾,会利用地形隐匿自己。我好几个同伴都是被他忽然冒出来给咬死了,我开着车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路上车报废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只能顺着这条公路一直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了过去,然后就遇到了你们。” 第38章 末世异能者(二) “天狼基地?你走错方向了,那个基地离这儿很远,这里已经快要接近红色基地了。”苏霖道。 “红色基地?”沈曜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他和他身后的人一眼:“你们都是红色基地的人吗?” “是的,我们都是红色基地的人。” “那,你们可以带我也去红色基地吗?”沈曜希冀地问。 苏霖一怔,“你想去红色基地?你不准备回天狼基地了?” 沈曜垂下头,神色黯然地道:“我一个人,恐怕是没有办法安全到达的,何况我在天狼基地已经没有亲人了,就连同伴也葬送于丧尸之口,我回不回去已经无所谓了。” “其实只要能活,在哪儿不是待呢?” 沈曜这话,有那么点悲怆的意味。 末世后多少人漂泊无依、孤苦伶仃,正因为世间已经没有牵绊之人了,所以才去哪儿都好,只要能活下来。 苏霖叹了口气,这时,一名男子在身后叫了他一声:“苏霖?” 沈曜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男子个子挺拔,外形阳刚俊拓,只是神色间带着深深的防备,看上去有些凉薄无情,不像苏霖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好人。 “怎么了?”苏霖跟了过去,低声和那人说话。 粱也拽着他走远了点,低声问:“你不会真的要带他回基地吧?他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怎么能随便往基地带?若是带回去弄出什么麻烦,到时候都会被算到你头上,根本得不偿失。” 苏霖转头看了沈曜一眼,有些于心不忍:“可是,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扔下,不太好吧?都是同胞,既然都已经碰上了,怎么能不管呢?” “这儿又没有丧尸,他待在这儿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意外。就算出事了,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粱也有些不耐烦,“末世人人自危,活不下去也是他的命,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那么多可怜人,你管得了一个,管得了全部吗?” 苏霖面色渐渐严肃,“我不赞同你这种说法,就算是末世,人与人之间也应该有温情在。现在我们对他人袖手旁观,那若是到了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呢?我是管不了全部的人,但至少我能管自己看见的。” “你……”粱也气结,“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啊?我说的这些都是为你好,他如果真的命大自己也可以走到红色基地,你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冒风险呢?” “再说了,谁知道这人是好是坏,一个人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我看就挺可疑的。说不定是别的基地派来的间谍呢?他说他同伴都被丧尸咬了,就他一个人逃了出来,你相信他这么幸运?” 苏霖神色间有些挣扎,又朝沈曜看了一眼。 他们都不知道,沈曜的听力异于常人,即使离得那么远,他们小声的交谈也全部落入了他的耳朵。 不过表面上,他仍是一副懵懂无辜的样子,看向苏霖的眼神,带着几分隐隐的热切和期盼。 苏霖受不了他这副眼巴巴的样子,扭头对粱也道:“他还这么小,怎么可能是别的基地派来的间谍?何况他身上一点异能波动都没有,就是个普通人。” “只是顺路捎他一段,不会出什么事的。”梁也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听到这句话歇了心思。 “行,你是队长,听你的。”他的语气有几分生硬,显然并不是出自真心。 “你别生气……”苏霖见他神色不愉,想上去拉一下他,却被他偏头躲开了。 苏霖的手落了空,在半路僵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回去还是将沈曜带上了,又指挥众人继续赶路。 沈曜坐上车,冲苏霖甜甜地笑道:“谢谢哥哥。” 他的眼睛很亮,像落了星星在里头一样,笑着对人说谢谢,让人也跟着心情愉快。 苏霖忍不住嘴角上扬,“不用谢,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沈曜,今年十八岁了哥哥。” “你也是a城人吗?” “是的。” “你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吗?” “没有了,爸爸妈妈为了保护我,都被丧尸咬死了……”沈曜说着又垂下眸,神色黯淡。 苏霖连忙道歉:“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那个,你饿吗?这里有压缩饼干。” 沈曜没有客气,接下饼干又甜甜地道了声谢。 苏霖见他注意力被转移,顿时松了口气。 沈曜试探地咬了一口压缩饼干,嗯,还行,味觉没坏,看来以后就算不饿也可以继续享受美食。 【宿主,你的演技是跟上位任务对象学的吗?】558叹服,这演技,哪怕在上个世界当个演员也绝对会被经纪公司争着抢着要啊。 沈曜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谢谢夸奖。】 他这具身体本就年龄不大,末世来临的时候,才只有十五岁。 因为年纪小,又长得好看,所以身边的人都愿意照顾他一点。 没有觉醒异能,在末世躲躲藏藏、心惊胆战地过了三年,他胆子是养得比较小。唯一学会的生存之道,就只有利用自己的外貌,来让人心疼怜惜,好抱团队里强者们的大腿。 所以沈曜现在这样的表现,也不算崩人设。 当然,这里面有他故意的成分。 末世三年,很多人见惯了生死,心都锻炼得比石头还硬。 现在的人认为,不管发生什么,第一守则都是先顾着自己,如果有多余的能力,再去顾其他人。 这其实无可厚非。 不过苏霖这个人,身为冰系异能者,实力强大,又是天生的领导者,他有着很重的责任感。 自从觉醒了异能之后,他一直都拼杀在最前线,带领着团队的人,为保护身后弱小的人类而战。 沈曜知道,自己表现得手无寸铁、迷茫无助,又是最普通、最弱小的人类,他一定无法对自己坐视不管。 人的本性是很难更改的,苏霖骨子里就是一个温柔至极的人。 哪怕末世降临,城市已成废墟,黄土掩着累累白骨,他柔软而坚定的意志始终都不曾改变。 梁也却不同,末世没来临之前他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末世之前,他和苏霖都是同一所大学的研究生。 明知道苏霖对他有好感,但是他却没有点破,只暗中享受着苏霖暗恋自己的感觉。 后来末世突然来临,学校成了一片恐怖炼狱,到处都是丑陋可怕的丧尸,梁也被吓破了胆,全靠苏霖勇敢地挡在前面一直保护着他。 后来苏霖不幸被丧尸咬中,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他却意外激发出了异能,成了一名异能者。 梁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当即就决定抱好苏霖这根大腿。 为此,他开始慢慢与苏霖拉近距离,尝试回应他的感情。 其实即使没有那层亲密的关系,苏霖看在都是同学的份上,也会保护他。 但那样梁也怎么能安心? 他为了能抱稳苏霖这根大腿,不惜利用苏霖对自己的感情,只想把他困在自己身边,让自己能在这个末世中生活得舒服一些。 苏霖就是个大冤种,他根本不知道喜欢的人忽然反过来追求他,只是想利用他而已。 他费尽心思回家找到自己的家人,却发现他们都已经遭到了不测,最后只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苏岚活了下来。 母亲在临终之前,将苏岚托付给了他,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他含泪答应了下来。 从此,他就带着苏岚和梁也这两个拖油瓶,开始了末世挣扎求生的生活。 苏霖和梁也两个人的三观严重不合,梁也希望他谁都别管,只管着他们身边这两个人就够了。 但是苏霖却没有办法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对那些陷于危难之中的人完全袖手旁观。 如果他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会救了梁也又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了。 就像这次,沈曜一个在他们眼里完完全全没有威胁的普通人,要去找基地投奔,路上正好碰到了要回基地的他们,其实捎上他完全不算什么事。 他们这几车子的人,异能者有六七个,难道还怕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成? 况且基地本身就常年收留那些无处可去、前来投奔的人类和异能者,只要愿意遵守基地的规则,为基地做贡献就可以留下。 但是梁也却因为怕麻烦,干脆就想甩下沈曜不管。 在苏霖看来,这未免有些薄情了。 但是在梁也看来,苏霖这却是妇人之仁。 虽然只是很小的概率,但也有可能是招来了一个麻烦不是吗? 管好自己就行了,何必管一些不相干的人死活? 这是末世,难道还有谁会说他冷血吗? 他觉得苏霖这种性子,迟早会把自己害死。 两个人经常发生意见分歧,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苏霖的弟弟苏岚打小就身子不好,经常不是这病就是那病的,若是在末世前好好养着倒是不影响正常生活,谁知偏偏倒霉碰上了末世。 他又经不得吓,又吃不了苦,这年头还缺医少药,经常是病恹恹的起不来床。 为了三人的生活,苏霖经常要出去找物资、做贡献、杀丧尸,苏岚就被扔给了梁也照顾。 他性子柔柔弱弱的,讲话细声细气不疾不徐,身体又这般羸弱,在梁也看来,比他哥哥惹人怜惜多了。 他和苏霖虽然在末世第二年确立了关系,但是真要说起来,他跟苏岚相处的时间更长。 苏岚虽然身体虚弱经常需要他照顾,但是他会耐心地听他抱怨,很能理解他的想法。 不像苏霖一样,总是跟他犟。 不知不觉,梁也的心就偏到了苏岚的身上。 苏霖对此一无所觉。 第39章 末世异能者(三) 要不怎么说苏霖是个大冤种呢? 靠一己之力养活了男友和弟弟,每天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在外奔波劳累伤痕累累的,结果男友却背着他和自己的弟弟搞到了一起。 他不冤谁冤? 梁也一开始因为要靠着苏霖生活,所以没办法,只能忍耐着。但是当他也意外觉醒了金属系异能之后,他就彻底地硬气起来了。 明晃晃地偏袒苏岚,言语之中都是嫌弃和贬低苏霖,说直白点就是pua。每次争吵从不提苏霖的一句好,他付出的那么多都当看不到,只指责苏霖没做好的地方。 比如把苏岚交给他照顾,经常看不到他的人影,害他们被基地里的其他人欺负,在苏岚生病的时候他人不知道在哪儿。 回基地第一件事不是先去看望弟弟,而是去看望受伤的队友,对别人总比对他们上心。 他这个男朋友也像个摆设,都在一起那么久了,他们之间永远只止步于牵手和拥抱,一点实质性进展都没有,跟普通朋友没什么两样。 尤其是在苏霖因为错信某人给基地带来危险后,梁也更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不留情面地责骂他,将责任全部推到他的身上,说全是因为他的错才给基地带来这样的灾难。 苏霖本就是一个责任感极重的人,被梁也这样说,他也忍不住开始自责和怀疑自己。 最后,他竟主动脱离了基地,自己将自己放逐了。 一个好人从没做过一件坏事,却因为他人的过错而永远活在愧疚之中走不出来,这多么的悲哀。 善良是有罪的吗? 沈曜觉得,即使有罪,也应该排在那些吸血蚂蟥一样不知感恩的人后头。 故事到苏霖离开基地后,还没有完全结束。 梁也最后还是和苏岚走到了一起,只是有件奇怪的事,苏岚后来也觉醒了和苏霖一样的冰系异能。 这让外人惊诧之余,只是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兄弟俩,就连觉醒的异能都一样。 但是沈曜知道,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父亲是木系异能者,所以儿子也是木系异能者”的因果关联。 换句话说,异能跟血脉没有任何关系。 苏岚和苏霖一样都觉醒成了异能者,还都是冰系,只能说有点过于巧合了。 太过巧合的事,就真的只是巧合吗? 往深里想,难免细思恐极。 车子一路开到了红色基地,红色基地其实跟普通的城镇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外围被又高又厚的城墙围了起来,正门安了一道哨卡,看起来倒是有点像古代的城门。 沈曜被苏霖领着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填了一堆表,最后才在红色基地成功落户下来。 苏霖正好也要汇报这次的行动成果,计算积分,所以也没急着走。 面前的工作人员在不断给沈曜讲着赚积分的方式,沈曜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最后指着苏霖问:“我能申请加入苏大哥的任务小队吗?” 工作人员一愣,揶揄地对苏霖道:“魅力挺大啊苏队长,又一个拜倒在你工装裤下的小迷弟。” ——苏霖平时最常见的装扮就是背心配工装裤,或者是黑色t恤配工装裤,杀丧尸时有种帅酷帅酷的男性荷尔蒙在暴动。被基地的人起了个“最帅领队”的绰号。 苏霖无奈地道:“人家才十八岁,你别乱开玩笑。” 工作人员常在这里办事,显然与苏霖很相熟,闻言打趣道:“是怕你们家那位听到了吃醋吧?放心,他不在这里。” 苏霖脸有点红,还有点尴尬。 如今已是末世,连种族之分都被模糊了,人口骤减了一半,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又算得了什么。 末世的人见多识广,已经对此都司空见惯了,还能若无其事地拿来打趣。 提到自己的男朋友,苏霖心中当然是羞涩的。但……他也知道他跟梁也之间有点问题,回来的路上还因为沈曜的事闹僵了,所以现在听到别人打趣他俩,他还有点不知所措的尴尬。 “你刚刚说什么,你想加入我的队伍?”苏霖又使用转移话题大法,成功把焦点转回到沈曜身上。 “是啊,苏大哥,我刚来这里,什么人都不认识,我想跟着你,行吗?”沈曜继续眼巴巴地看着他。 苏霖有点怜惜这孩子,不过还是严肃地跟他讲明利害:“你太小了,没有自保的能力,还是留在基地比较好。我们的队伍经常要出去做任务,是很危险的。” 沈曜眨了眨眼睛,“我不怕苏大哥,我在原来的基地也是跟着异能者的小队外出搜寻物资的。我一个人,要赚取到足够的积分在基地里生活,不冒点风险是不行的。还有,我并不是没有自保能力,我的枪法很好的。” 苏霖有些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一个人要在末世里生存有多困难,人家有那勇于拼搏的心,他不应该阻挠。 他只是觉得孩子还太小了,不舍看他跟着他们冒险,什么时候丢了命都不知道。 但就像他说的,他只有一个人,不像别人拖家带口,可以赚取到足够的积分够一家人生存,留在基地内是很难找到赚积分的活的。 风险小就意味着劳动力廉价,可能累死累活还赚不到多少。 他不冒着生命危险闯一闯,又能怎么样呢? 就连工作人员也劝道:“苏队,不然你就收了这孩子吧。正好你的队伍之前折损的队员,不都还没有补上么?你看人孩子还会用枪呢,多难得啊。” 工作人员没有苏霖那么多的考量,他并不在乎沈曜的生死。 说句难听的,末世谁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十八岁跟着异能小队外出做任务又怎么样,为了生存,比这年纪更小的都有跟着出去杀丧尸的。 谁叫他无依无靠,只剩自己一个人呢?不挣命也没人管他,死了也就死了,就是这么残酷。 苏霖叹了口气,他并不愿意随意收录一些普通人进队伍。 因为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到了战场上也只会是拖后腿的存在,所以他用人一向很严格。 “先说好,我的队伍不需要没用的人。如果你不能通过我的考验,那我是不会留下你的,你只能另找出路。” 这不就还有希望吗?对沈曜来说,一丝机会就足够了。 他赶忙点了点头,用力地“嗯”了一声。 此时此刻,梁也一回到基地就去找了苏岚。 他在前不久意外觉醒了金属系异能,所以才加入了苏霖的队伍,这次跟着一起出去做任务。 要搁以前,他是不可能离开苏岚这么久的。 只是没有办法,异能要多用才能提升得快,且丧尸晶核对提升异能也有帮助。 他和苏霖两人一起出任务赚取积分,这样积分就多一点,就算苏岚身体出什么状况,他们也能有足够多的积分兑换药剂、或是找治疗师治疗。 梁也已经习惯有什么事都和苏岚说了,这次一回来先是问了苏岚几句身体情况,然后就开始大吐苦水。 “这都末世了,他还这么天真,我好心劝他,他反倒不领情,好像我是坏人似的。” 苏岚静静地听着,他身体羸弱、脸色苍白,总是萦绕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脆弱感,当他眼神柔和地盯着梁也时,梁也就像是受到了鼓励一般,总是会谈论得更加起劲。 不知道怎的,梁也觉得在苏岚面前他不需要伪装,他总是能毫无顾忌地暴露出内心最阴暗的想法。因此,他才格外喜欢和苏岚待在一起。 或许,就是苏岚这种带着纵容的眼神给惯出来的。 像梁也这样的人,他根本就不需要一个太过独立、处处跟他唱反调的伴侣。 他需要的是像苏岚这样的跟随者,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必做,只要静静的用这种信任的眼神追随他就行了。 他的潜意识会觉得像这样的伴侣比较好把控,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可能才是被操控的那个。 苏岚表面上岁月静好,实际上对总是一肚子怨言的梁也十分看不上。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只会倒垃圾、满身负能量的自大狂? 苏岚自然也不可能喜欢,他不过是用伪装出来的善解人意,来笼络住梁也而已。 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能多动,所以脑子动得比较多。他在这方面,有种异于常人的天赋。 梁也的异能觉醒,其实不是意外。 所谓的异能者,其实是在感染了丧尸病毒后,却没有变成丧尸,而是觉醒了异能的天选之人。 也就是说,被丧尸咬到或抓伤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变丧尸,一种是觉醒异能。 人类的研究所认为,丧尸病毒具有强大的破坏能力,能改变人体的生理结构。若是人体能承受这样的改造,就会进化成异能者,若是承受不了,就会死亡变成丧尸。 虽然搞不清这是什么原因,但研究所提取了丧尸病毒,并做成了被稀释了无数倍的病毒药剂。 人类可以不与丧尸直接接触,仅通过注射这种药剂来进行一次生理改造的赌博。 但是进化成异能者和变丧尸根本就不是1:1的比率,就算稀释了无数倍,不能觉醒异能的话,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所以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敢拿命去赌自己能觉醒异能这个可能。 能觉醒异能者的体质根本就毫无规律可寻,且觉醒概率极小,只能被归结为“天选之人”。 梁也本来没有必要拿命去赌,他好好地待在基地之中,享受着苏霖在外搏命赚来的安稳生活,没有生命威胁,按理说他根本就不必碰病毒试剂这玩意儿。 但是苏岚知道,他对要仰仗苏霖来养这件事,心里是不太舒坦的。不然的话,他就不会成天在他面前说苏霖的坏话了。 他在学校的时候都是受人追捧的高富帅,成绩又好,连苏霖这样优秀的人都暗恋他,他习惯了被视线环绕,一朝变天,他哪会受得了比别人矮一截这种心理落差。 明明是他自己贪生怕死选择抱苏霖的大腿,却搞得好像被谁逼迫一样,自尊心十分受挫。 他无非就是羡慕苏霖有异能,自己没有,所以在发生争吵的时候,他都要想着这件事,告诉自己忍气吞声。 时间久了,他就萌生一股窝囊之气,然后又把这气撒到苏霖身上。 苏岚就是利用了他这一点,不断暗地里怂恿他,给他洗脑,终于让他一时热血上头,咬牙给自己注射了病毒药剂。 结果自然是成功了。 虽然冷静下来回想,当初自己的选择真的是胆子大,但是成功觉醒异能的喜悦,让梁也对苏岚只有感激,认为对方真是自己的福星。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恐怕永远都没有勇气尝试,也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异能者。 苏岚面上还是笑得温柔无害,心中却在暗骂梁也无脑。 他怂恿他去送死,他倒反过来感激他。 他成功了,他就又多了一个强大的依靠。他失败了,他又没有什么损失。 像这样没脑子的蠢货,也不知道苏霖喜欢他什么。 不过,抢苏霖的东西,很有成就感不是吗? 以前妈妈就更喜欢他,现在轮到梁也也是一样。 苏霖再优秀、再耀眼,还是不如他讨人喜欢。就算他身体不好,也多的是人愿意照顾他。可怜苏霖,付出再多都是枉然。 第40章 末世异能者(四) 想要进苏霖的小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苏霖一共从速度、力量、技能个方面考验了沈曜。 同丧尸战斗,敏捷是必不可少的。 除了逃跑还有躲避攻击,都需要用到身体的敏捷度。 所以第一个考验,是苏霖利用异能给沈曜制造障碍,这其实也是他们小队的日常训练之一。 考虑到沈曜作为一名普通人类,苏霖特意降低了难度。 但那无处不在、好似无穷无尽的冰系异能,仍然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令苏霖惊诧的是,沈曜看着瘦削,没想到行动异常的敏捷。几乎每次攻击,他都躲过了。这种程度的障碍躲避能力,已经能与军营里训练有素的特种兵相提并论了。 苏霖不由得对沈曜产生了几分欣赏,果然乱世出英杰,这么小的年纪,放在末世前可能才刚上大学,谁能想到,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被提升到这种程度。 看来对方敢提出要加入任务小队,对自己的本事是有几分信心的。 之前说的在原来基地也是跟着异能者出去搜寻物资的事,也应该没撒谎。 他却不知道,对沈曜来说,躲过这些障碍不难,难的是怎么伪装出普通人的躲避速度。 毕竟,这些攻击在他看来实在太慢,但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不仅不能表现得太轻松,还得表现得很吃力。 苏霖似乎想试出他的极限在哪里,攻击一直没停。 弄到最后沈曜都不知道要不要伪装成体力不支的样子,假装没躲过去。 “不错嘛,”好在苏霖已经对他支撑到现在感到很满意了,主动收了手,“小家伙有点东西。” 正在假装气喘的沈曜身形一滞,眉心动了动。 ——小家伙? 苏霖欣赏地拍了拍他的肩,“没想到你年纪不大,身体素质倒是不错。如果没遇到末世,一定是个当运动员或者参军的好苗子。” 说着,他又略显疑惑地皱了皱眉:“不过你跑了这么久,怎么一点汗都没出啊?” 沈曜一僵,光想着装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都忘了这茬了。 他一个丧尸,怎么可能会出汗? 苏霖又发现了新的盲点:“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啊?” 他感觉到掌下的触感有些不对,又把手移到了沈曜裸露的胳膊上,果然察觉到对方的体温低得有些不正常。 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手中的皮肤热了起来,抬头一看,沈曜的额头上也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曜笑着道:“苏大哥,我就是这样的体质,体温常年偏低,运动停下之后心率才会开始上升。” 苏霖听到他说心率,警惕性过高的他,下意识就将手放在了他的心口上,果然感受到了热乎乎的胸膛中,心脏急促强劲的律动。 一只骨肉匀称、五指修长、掌心略带薄茧的手忽然盖住了他的,苏霖一愣,抬头对上了沈曜笑意深深的神情。 “哥哥,感受到了吗?” 他这话一说完,苏霖倒是觉得按着他的那只手存在感格外明显。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赶紧缩回手,微微有些别扭地偏过头。 不过怎么说,心跳是实打实的,苏霖不再深究,也许有些人的体质就是如此。 他不知道,作为丧尸王,沈曜对身体的控制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体温、心跳都是可以模拟的,至于汗水,那是他通过水系异能凝结出来的。 是的,沈曜可以使用水系异能。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是想着要有汗水,心随意动地就使出来了。 苏霖眼神游移了一下,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你的指甲挺漂亮的。” 沈曜一怔,看了自己的指甲一眼。 “是吗?” “嗯。”苏霖点了点头。 末世来临之后,各种资源稀缺,填饱肚子已经成了人类的头等大事,在这样的基础上,谁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捯饬自己呢? 就算有那个条件,一般人也不会那么做,以免被人当肥肉盯上。 当然更多的人,是没有那个心思。 反正苏霖见过的大部分人,指甲里面都是黑泥,不像沈曜的手,修剪得圆润干净,一看就令人心生好感。 沈曜微微抿唇,轻笑了笑。 看来他们苏队长喜欢爱干净的人,碰到都会多看两眼。 第二项考核是力量,任务行动中,与丧尸搏斗、搬运物资等都需要用到力量。 这个考核就比较简单粗暴了,直接叫沈曜搬着两百公斤的大石,完成一段短距离的运输。 这项考核,同时也考验了他的耐力。 沈曜心想,幸好不是叫他劈开这块大石,不然他是劈呢,还是不劈呢? 他搬起大石,装作脚步沉重的样子,歪歪斜斜地完成了运输。额头上还模拟出了青筋暴起的状态。 这哪是考核他的力量啊,分明是在考验他的演技。 见到沈曜完成了任务,苏霖松了口气。 第一项考核完成之后,他就起了要培养沈曜的心思,心态已经跟刚开始不同了。 虽然沈曜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普通人中间也有很多强者。 异能者毕竟只是少数,甚至有的异能者战斗力也不怎么高,异能一放完就会虚弱得比普通人还不如。 所以苏霖的队伍,很需要像沈曜这样身体素质强劲的普通人。 不仅是他的队伍,其他的队伍也是一样。 第项考核,是想看看沈曜有什么特殊的保命技能。 他之前在办公室说过自己枪法很好,苏霖就让他展示一下,这个好到底是什么程度,也让他心里有个底。 在末世,枪支弹药是比在末世前更加珍贵的东西。 不过像苏霖这样的身份,枪械这些东西是不缺的。 基地有一个专门练习射击的场地,苏霖带着沈曜去了那里,路上还遇到了同个队伍的两名异能者。 这两名异能者,一名是身材玲珑有致的小姐姐林玉,风系异能者。 一名是身材壮硕的大块头田大山,土系异能者。 听说苏霖和沈曜要去做什么后,他们都表示要一起去看热闹。 四人一同到了射击的训练场地,却没想到倒霉遇上了另一拨人。 “哟,这不是苏队长吗?这么巧,碰到你带队员一起来训练啊?” 沈曜转过头,看到一名长相有些妖冶的男子,眼下一颗泪痣。 听到他的声音,苏霖小队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懊丧的神情,林玉还偷偷翻了个白眼。 这让沈曜有些好奇,来人是谁。 林玉悄悄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烦人精来了,那个是另外一支小队的队长,叫封棋。可爱争风头了,每次见到我们队长都会缠着他跟自己比试,烦死了。” “我听到了。”封棋径直朝林玉道。 林玉耸了耸肩,被抓包了也不慌。 封棋转头看向苏霖,微微一笑:“既然你的队员都这么说了,不抓着你比一场似乎有些对不起这番评价。你说呢,苏队长?” 苏霖一脸的兴致缺缺,不是很想搭理。 就因为他和封棋同为任务小队的队长,而他的名声比封棋更好,封棋就隐隐把他当做竞争对手,总想在某些方面胜过他。 但是在苏霖看来,同样为基地效力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比来比去的必要。 所以他很不想搭理封棋,就算答应了他的比试,下次他还是会旧事重提,让人烦不胜烦。 正当苏霖在想用什么办法打发掉封棋时,身边一人悠悠出声道:“何须我们队长亲自出马,我一个人就可以打败你。” 场上众人一怔,都齐齐望向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封棋本是没有注意到那个连异能波动都没有的大男孩,没想到他竟会主动出言挑衅自己,封棋被逗得当即哈哈大笑。 “苏霖,你这哪里找来的小毛头,毛都没长齐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真是笑死人了!” 封棋那边的队员,一个个都跟着哈哈大笑。 “沈曜……”苏霖暗暗扯了沈曜一把,也觉得他有些乱来,但是却看到沈曜偷偷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一怔,听到沈曜压低的声音道:“哥哥,如果我赢了他,他以后肯定不好意思再来烦你了。” 苏霖有些诧异,沈曜竟是因为这个才主动挑衅封棋的吗? 可是——“你有把握吗?”他有些担心地问。 输了的话他倒是不要紧,就怕小孩输了被那帮人嘲笑,自尊心受挫。 沈曜没回答,只拍了拍苏霖拉着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苏霖立时缩回手,心中暗自腹诽:这小子……又动手动脚。 “怎么样,敢不敢?”沈曜把一个年轻气盛、自觉可以捅破天的少年给演活了。 不过这里,也只有系统一个ai欣赏他的演技,其他人都只当他是不晓得厉害。 封棋哼了一声:“就你还用激将法呢,也行,收拾了你再去收拾你家队长。不就要比吗?若是你输了,你就加入我的小队如何?” “好啊,”沈曜答应得非常爽快,让林玉想拦都没机会拦,“若是你输了呢?” “哼,笑话,我怎么可能会输?”封棋十分不屑。 苏霖就算了,对付一个连异能都没有的普通人,他百分之百不可能输! “若是你输了,你就得承认你确实不如我们队长,怎么样?”沈曜挑了挑眉。 旁边的林玉和田大山冷眼瞥他,小样,倒挺会上杆爬的,还没正式加入呢,就已经喊上队长了。 沈曜这话,成功激起了封棋的几分怒火。 他咬了咬牙,恨声道:“好!我输了我就承认我不如他!” 若是真的连人家队员都赢不了,他确实得咬牙认了,尽管不甘心。 林玉和田大山眼睛一亮,见状倒还真有些期待沈曜赢了。 “小子,加油上!赢了就让你当正式队员!” 第41章 末世异能者(五) 苏霖有些头疼地扶额,林玉和田大山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可要沈曜赢了封棋,哪儿有那么容易? 他也猜到,沈曜在枪法上应该的确有几分本事,不然不会对自己这么信心十足。 可是,他的对手是封棋啊。 封棋是火系异能者,目前实力已经到了四阶。 异能越往上越难升,四阶的异能者已经是各大基地都会抢着要的强者了。 每往上升一阶,实力都会成倍增长,同时体质也会得到极大的改善。 封棋四阶异能者的目力和速度,怎么想都不应该是一名普通人能比得上的。 不过沈曜铁了心要比,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横竖他还年轻,多经历一些失败也是好事。 封棋拿走了训练专用的□□,直接塞给了沈曜一把真家伙。 他挑眉道:“既然要比,那就都别含糊,动点真格的。” 说着,他朝自己某位队员示意了一下:“周兴。” 一个瘦得像竹竿,门牙有点长的老兄往自己脑门上顶了一个易拉罐,施施然地站在了空地中央。 苏霖这边的人齐齐一怔,没想到封棋竟然玩这么大,拿活人当靶子。 苏霖不赞同地道:“用不着这样吧,封棋,这样太危险了。” 封棋满不在乎地给枪上了膛:“不这样怎么能比得出高下,到了战场上,难道丧尸还会站着不动让你打吗?” 这话听着有几分歪理,沈曜眨了眨眼,“那要是打伤了这位周兄弟怎么办?” 封棋呵了一声,“恐怕用不着你担心他的安危,他比你的子弹更快。” 说完,封棋举起了枪,像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门牙兄周兴的身形开始快速变换了起来。 沈曜微微一愣,速度系异能者? 周兴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身形的残影还没完全消失,转眼之间他就已经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沈曜双眼微微一眯,不,不是速度系,应该是空间系。 看上去他随意变换位置是因为速度过快,但仔细瞧就能发现,他头上的易拉罐根本没动过,一直好好地待在头顶上。 如果是经过了急速的移动过程,易拉罐不可能保持这么平稳。 唯一能解释的是,他应该是有随意出现在任一空间的能力。 真是有意思,他才进入红色基地没多久,就碰到了冰系、风系、土系、火系、空间系的异能者,而他自己还刚开发了水系异能。 不知道其他系的异能,他是不是也能用。 “砰”“砰”“砰”的几声枪响,仿佛是在炫技一般,封棋的动作看似简单随意,但是每次都会精准地找到周兴的方位。 最后周兴停下来,头上的易拉罐上射穿了好几个窟窿。 周兴慢腾腾地比了两个大拇指,呲着大门牙扬起一个笑脸:nice! 易拉罐本应该在第一次中枪的时候,就被打飞出去的。但是因为周兴空间置换的速度过快,导致它愣是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由此可见,封棋的枪法有多好、子弹有多快了。 “好!!队长真棒!”封棋那边的队员纷纷鼓掌称赞。 封棋得意洋洋地放下手,难掩愉悦地看向沈曜:“看到了没?” 这就是你跟我的差距——沈曜自动替他补齐了这句话。 “小子,我看你还是直接认输吧,乖乖加入我们队伍,跟着棋哥混,少不了你的好处。”封棋队员们哄笑起来。 苏霖等人有些担忧地看向沈曜,沈曜微微一笑:“不急,我先试试。” 封棋闻言,哼笑了一声。 年轻人就是死要面子,明知道自己输定了,还装得若无其事强行挽尊。 也罢,谁叫他心肠好呢,就耐着性子给他个机会试试吧。 沈曜走到中心的位置站定,周兴看着有些呆憨的脸上扯出一抹怪异的微笑,很快再度变换起位置来。 苏霖这边的人都注意到了,周兴这次的走位好像更复杂了些,而且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 林玉见他们这么不讲武德,气得脸都红了:“喂!能不能公平点啊?没这样欺负人的!” 封棋这边的人有些得意地道:“不行就早点认输,就算我们这边放水,他又能跟得上大牙的速度吗?” 一句话,笃定了沈曜这样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看清周兴的走位。 沈曜沉下心,看得很认真。力量汇聚到他的眼眶,带来一阵温热。 很快,周兴的身形消失了,只剩下黄色的能量体。 对于他来说,看清周兴的位置并不算难事,毕竟在他眼中,这样的速度也不算很快。 他只是在借这个机会,在摸索自己的能力,看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不单单能看清周兴的速度,还能看到他异能使用的痕迹。 他眼中黄色能量体的变换,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周兴的位置都是固定的。 别看他换来换去,好像满场乱跑,但其实只是在一些固定的位置上出现而已。速度一快起来,就眼花缭乱,让人以为没有规律可寻。 看来这个空间异能,也是有使用限制的,并不是随心所欲想出现在哪儿就出现在哪儿。 难道,要先做个地标之类的? 沈曜尝试着闭上眼睛,那些能量体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 他慢慢抬起手,就对准了中间周兴一开始站的那个方位。 他不知道他这个举动,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的乖乖!他咋把眼睛给闭上了!?他是咋敢的? 然而不等他人质疑,沈曜就毫不迟疑地开枪了。 他只开了一枪,众人转头去看,周兴愣愣地站在一开始站的地方,头上的易拉罐已经掉到了地上,上面显而易见地出现了两个对穿的孔。 “啊啊啊啊啊啊!”林玉激动地尖叫了起来,两腿都跟着蹦了蹦。 太刺激了!这不比他们异能者之间的比拼更动人心弦吗? 封棋这边的人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而封棋则是直接愣住了,眼下的那颗泪痣都透出一股呆滞的气息。 苏霖诧异地看了沈曜一眼,眼神也有些微的动容。 看来,他还是小瞧了这小子。 “这不可能!”封棋失声道,他瞳孔震动地看向沈曜,不可思议地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若是他肉眼真能跟上周兴的速度也就算了,封棋还不会这么震惊,可他刚刚明明是闭着眼睛的,就连他这个四阶异能者都没办法做到,但是子弹却真的中了。 这怎么回事?难道他开了天眼不成? 沈曜耸了耸肩,“周兄弟的速度是挺快的,我眼睛看不见,就只能用耳朵来听咯。” 封棋万分狐疑地盯着他瞧,一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真有人的耳力好到这种程度? 不,也不能说就一定没有,只是这种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人才,疑似真的出现在面前,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封棋吞咽了一口,继续问:“就算你能听出他的位置,难道你闭着眼睛还能估算到他头顶易拉罐的位置?” 沈曜无害一笑,嘴里竟吐出一句:“谁说我是冲着易拉罐瞄准的?” 什么意思?不是冲着易拉罐瞄准的,那难道……还是冲着周兴瞄准的? 周兴显然也听出了言外之意,呆憨的脸上忽然毛骨悚然。 沈曜还在继续道:“其实我也是碰运气,大概估算了一下周兄弟的头在哪里,我也没想到真的能打中呢,呵呵” 脸上的笑容是真阳光,说的话也是真吓人。 周兴已经吓得脸都绿了,飞快地躲进了自家队员之中,瑟缩着不敢出来。 麻麻呀!他碰上变态了! 封棋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你这人也太可怕了吧!” 沈曜歪头佯装不解地道:“不是封队长说周兄弟的速度比我的子弹更快的吗?我才敢放手一试啊。” 封棋被堵了个正着,就这么莫名其妙输了,他胸膛一股邪火不上不下,怎么都散不出去。 但是结果摆在这儿,就算沈曜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巧赢过了他,可赢了就是赢了。 他虽然好胜,却不是输不起的人。 思来想去把脸都憋红了,最后还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承认,我不如你们家队长,行了吧?” 苏霖眼神柔了下来,走到他面前,友好地伸出了右手:“小孩子胡闹的话,当不得真。既然你我同为基地的一员,彼此应该守望相助,何必非要争个高下?希望我们两支小队,以后都能够和平共处,以后有机会一起杀丧尸。” 封棋冷淡地瞥了苏霖一眼,僵持了半晌还是没有落对方的面子,敷衍地和他握了握手,随后带着队员转身撤离。 “哼,我们走!” 待人走后,苏霖这才转过头,眼神幽深地看向沈曜。 沈曜甜甜一笑:“没想到他们还挺不经吓的。” 苏霖一怔,“你刚刚,是故意吓他们的?” “是啊,其实我是看出了周兄弟每次变换位置都是有规律的,所以才会瞄准他一开始站的位置,在心里默数,等到他再次出现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就开枪。” 苏霖仔细一回忆,发现还真是的,沈曜闭上眼睛后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停了几息才开枪,看起来倒像是周兴故意撞上去的。 他有些惊诧于沈曜的观察力,刚刚生出的一些胡思乱想,也在沈曜明澈的笑容中退去。 沈曜笑嘻嘻地问:“哥哥,你不会觉得我很坏吧?我只是想吓唬他们而已,这样他们就不会老是来烦哥哥了。” 苏霖顿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不会。” 沈曜暗暗扯了扯唇,没有才好,他还要扮柔弱呢,可不能让苏霖觉得他是隐藏极深的人。 “没想到你是真有些本事啊!”林玉拍着他的肩,两眼大放异彩。 “队长队长,这种人才你必须要让他加入咱们的队伍啊!千万别让他被别的队伍抢去了!”林玉咋咋呼呼道。 苏霖唇边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意,“沈曜通过了考核,我自然会遵守诺言。” “耶!!”林玉高兴地蹦了起来。 “再次正式介绍一下吧,我叫林玉,三阶风系异能者。” 稍显沉默的田大山也自我介绍道:“我叫田大山,三阶土系异能者。” “你们好,我叫沈曜,以后请多多关照。”沈曜一一和他们握手,加入的事算是就这么定下了。 他转头,对苏霖笑得灿烂。 苏霖也对他回以一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第42章 末世异能者(六) 沈曜就这样加入了苏霖的小队,苏霖找了个时间,将他一一介绍给队员们认识。 其他人还好,只有梁也对他的到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林玉私下里好心提点他:“那位是我们苏队长的男友,长得虽然好看,但是脾气有点臭,你平时多避着点他吧。” 她也是为沈曜着想,异能者的地位比普通人高多了,跟异能者对上,肯定是沈曜这个普通人吃亏。 “知道了,谢谢林玉姐姐。”沈曜嘴上答应得可甜了,林玉被他叫得心花怒放,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偶尔盯着梁也的目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只有熟悉沈曜作风的558,在心里默默为梁也点了根蜡。 已经两个世界了,宿主想要收拾谁,就没有一个能跑得掉的。 避着是永远不可能避着的,他不主动过去给人挖坑就不错了。 沈曜自从来了苏霖的小队,就亦步亦趋地跟在苏霖后头,苏霖干什么他都跟着,简直就像是跟着鸭妈妈的鸭仔仔一样。 小队里的人经常拿这打趣他,不过大家也能理解,他年纪这么小,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又是被苏霖捡回来的,难免会格外依赖他一些。 而且他自己也说,刚来基地有许多不懂的,需要跟着队长多学一些。 苏霖也拿他没办法,既然人是他带回来的,现在又是他的队员之一,那么他就应该把人当成自己的责任看。 其他时候都还好,沈曜又聪明又能干,很多事情只需要教他一遍,他就能很快上手。而且他很黏苏霖,做什么都没有怨言,帮苏霖处理了很多麻烦琐事。有他的帮助,苏霖甚至觉得比以前轻松了不少。 只有一件——那就是由于沈曜过于黏人,导致他每次跟梁也单独相处时,都会被他忽然跳出来打断。 自从回基地之后,苏霖还没有找时间和梁也好好谈谈。 梁也的脾气倔,而苏霖个性温和,所以每次发生争吵,总是苏霖想办法哄梁也。 上次发生了不愉快,苏霖不希望梁也心里一直存着气,所以一直想找个时间好好哄哄他。 但是他们在家的时候,苏岚那身体总是状况不断,不是咳嗽就是头疼、腿疼的,搞得苏霖和梁也都围着他团团转,没有二人世界可言。 好不容易到了外面,又有一个黏人的沈曜总在左右。 苏霖莫名觉得,自己想跟男友独处一会儿,就跟地下党接头一样难。 好不容易瞅准一个空档,苏霖把梁也拽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梁也还别扭着,语气故作不耐烦地问:“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干嘛啊?岚岚的药吃完了,我还得去给他买药呢。” 苏霖心头浮现出一丝怪异的情绪,不过很快又被他压了下来。 他还记得当初是他把苏岚扔给梁也照顾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梁也照顾苏岚尽心尽力,他不能不记这份情。 “我叫你过来,是想送这个给你……”苏霖拿出一个小盒子,梁也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瞳孔动了动。 丝绒材质的盒子里,是一块几乎全新的男士手表,出自末世前很火的一个品牌。 虽然在末世,这样的奢侈品有段时间甚至比不上一包方便面值钱,但是现在生活安定了下来,这种已经绝版的名表又成了一些不愁吃穿之人的抢手货。 “这是我向基地里一位老教授换来的,是他的心爱之物。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这种名贵的表吗?现在条件有限,没有办法送你更好的,希望你别嫌弃。”苏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征询地道:“我给你戴上吧?” 梁也喉头动了动,即使苏霖不说,他也知道为了换来这块表,苏霖一定花了不少积分,而且这还是人家老教授的心爱之物。 像教授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在基地的地位可不低。 势必不可能因为吃不起饭,就无奈将心爱之物出手。 所以只能是苏霖想办法讨来的,说不定还答应了人家什么。比起吃的用的,一个异能者的人情往往更值钱些。 梁也的确很喜欢这种能彰显身份的昂贵佩饰,不过现在更让他愉悦的,是苏霖的这份用心。 有什么比一个在外人眼中优秀强大、高不可攀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愿意花心思讨好他,只专情他一人,更让人有成就感的呢? 梁也乖乖地任苏霖戴好了表,幽深的眼神像是点燃了暗火。 凭心而论,苏霖的确是长得好,剑眉星眸、气宇轩昂,又是强悍的冰系异能者。 只要他想,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往他身上扑,但是这个人现在却是属于他的。 哪怕梁也并不是真心喜欢他的,也会因为男人的征服欲而飘飘然。 他们都确定关系这么久了,他却还没有品尝过这人的滋味,想想还真是有些亏。 此刻看着苏霖的薄唇,他忽然有了采撷的冲动。 苏霖仿佛意识到了他想干什么,神情中微微透露出了一丝紧张,轻轻闭上了眼眸,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梁也喉结又动了动,慢慢朝苏霖靠近。 “苏大哥!”忽然响起的声音极煞风景,苏霖浑身一震,立即和梁也拉开了距离。 同时心中暗恼,怎么他们都躲到这儿来了,还是逃不过被打扰的结局。 “苏大哥,梁也哥。”沈曜笑吟吟地走过来,一脸纯良地道:“原来你们在这儿啊?苏大哥,大山哥在找你呢,好像是基地的领导要召集你们开会。” 一谈到正事,苏霖立马进入状态:“什么时候?有通知下来几点开会吗?” “不知道,”沈曜无辜地摇了摇头,“这个可能要问大山哥。” 苏霖看向梁也,“那我先去找大山,晚上我们再……” 梁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苏霖这才干咳了两声,迅速离开了。 他走后,梁也有些不满地冲沈曜道:“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怎么每次关键时刻都忽然冒出来?” 沈曜故作不解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梁也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梁也冷哼了一声,直接擦身而过。 沈曜默默地站在原地,嘴角平直,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在这背光的角落中有些暗沉。 系统很傻很天真地开口道:【宿主,你每次都故意在他俩独处时出来搅和,是不是在吃醋啊?你是不是害怕他们发生什么?】 沈曜听到这话都笑了,不过是冷笑:【我吃什么醋?和我有关系吗?】 系统莫名觉得他这话语气有点不对劲,但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 它嘀嘀咕咕:【可是,你每次都会爱上任务对象不是吗?】 沈曜牙根紧咬,太阳穴抽了抽,【闭嘴!】 系统终于听出了那丝隐藏得极好的杀气,果断闭麦,安静如鸡。 沈曜深吸了口气,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受记忆干扰而影响判断。 苏霖只是苏霖,他那毫无来由的占有欲完全可以收一收。 然而到了晚上,苏家都准备关灯睡觉了,却又迎来了沈曜这位不速之客。 沈曜站在门口,可怜巴巴地道:“哥哥,我宿舍的水管破了,可以到你家借宿一宿吗?” 愣在原地的苏霖:“……” 梁也烦躁不堪:“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不行吗?”沈曜黯然地垂下头,“那我再去问问大山哥吧,兴许他能收留我一晚,打扰了。” “诶——”苏霖没有办法,还是将沈曜叫回来了。 田大山的住处他不是没去过,乱得像个猪窝一样,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而且他那儿是单人宿舍,不像苏霖这里一样,因为他们有三个人,所以他早前就要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也因为他对基地的贡献大,才可以申领到这么好的房子。 苏霖万万没有赶走需要帮助的队员,让他去找条件更差的队友帮忙的道理。 “没事,你今晚就住我们这儿吧,我们这房间多。你住我这间,我和梁也住一间就可以了。” 梁也本来神情不耐,但是听到这话却是一怔,眼珠子转了转,再没说出反对的话。 苏岚在屋里伸着耳朵听到这话,惊愕地睁大了眼,很快就惊天动地地咳嗽了起来。 梁也飞快转身,苏霖也跟着一起进了苏岚的房间,忙给苏岚拍背顺气,端茶递水。 “怎么了,怎么咳成这样?哪里不舒服?” 苏岚捂着嘴,小声道:“我、我做噩梦了……” 梁也眼神柔了下来,温声道:“又是梦到你妈妈了吧?放心,已经没事了,别怕。” 苏霖身形微不可查地一僵,缓缓退开了些许距离。 苏岚眼睛通红地揪着梁也的袖子,磕磕绊绊、语不成声地哭道:“我、我又梦见妈妈、妈妈被丧尸咬死了……呜呜,阿也哥,我好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阿也哥在呢。”梁也不断给苏岚轻拍着,脸上是外人难得一见的温柔,显然对这样的安抚已经得心应手了。 沈曜默默地看向苏霖,却注意到他一言不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苏霖当初找到苏岚母子的时候,母亲已经遭到了丧尸的毒手,就在苏岚眼前遇的害。 苏岚则因为苏霖及时赶到,侥幸逃过了一劫。 这几年,梁也一直很心疼苏岚,对方亲眼目睹了母亲的离世,心里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但是他忘了,苏岚的母亲也是苏霖的母亲,苏霖也目睹了那锥心般的一幕。 但是苏霖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安慰,此刻听苏岚提起他们的母亲,他就只能一个人躲出来,默默地抹了把脸,身体微微颤抖。 沈曜犹豫地伸出手,搭在苏霖的肩膀上,轻声问:“哥哥,你还好吗?” 苏霖深吸了口气,转头对他笑了笑:“我没事,不用担心。” 可沈曜分明看见了他泛红的眼尾。 他默了默,低声道:“阿姨离开的时候,哥哥一定也很难过吧?” 苏霖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哥哥不要难过,”沈曜虚虚地抱着苏霖,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拍打着,“我明白失去亲人的那种感受,我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已经不在了,我也只能靠我自己。” 或许是相同的遭遇戳中了苏霖脆弱的心防,他一时没能忍住从眼眶中滚出的泪水。 其实他一直都想梁也能够像安慰苏岚那样安慰他一次,但是没想到先来安慰他的会是沈曜。 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应该早一点去的……” “要是我早一点到就好了……” 后来的日子,苏霖总是会不断地去想,要是他能够再早一步,他的妈妈就不会死。 这样的念头,一直折磨着他。 沈曜眉眼沉静,没有说话。 他知道像苏霖这样责任感强的人,总是容易把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他们背负着常人背负不了的重担,在岁月的长河中砥砺前行。 别人无法感知他们的孤独,也不知道看似强大可靠的他们,或许已经快要摇摇欲坠了。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沈曜忍不住收紧了怀抱,只想给怀中的人一丝力量。 此刻的他似乎有着与平时不同的沉稳,只是苏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有注意。 “任何人都不可能比当时的你做得更好,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不是吗?所以,放过自己吧,哥哥。都过去了……你为基地做了这么多,我相信阿姨在天上也会以你为傲。” 苏霖心中的情绪无限翻涌,眼泪忍不住涌出了更多。 他或许一直想有个人能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错……他是不是真的可以,放过自己? 第43章 末世异能者(七) 苏岚见苏霖和沈曜都出去了,更是可怜兮兮地缠着梁也,仿佛他人一不在,他连觉都不敢睡。 无奈之下,梁也只能答应陪在他身边,直到他睡着为止。 苏霖到底是冷静自持的人,对沈曜倾诉过一番之后,很快就收敛起了自己的失态。 沈曜见他神色放松了不少,这才安下心来。 时间已经不早,两人互道晚安之后就各自进了房间。 梁也还在苏岚的房间,苏霖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都是梁也在照顾苏岚,苏岚依赖梁也更胜过依赖他这个哥哥。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苏霖能理解,所以从来不去多想什么。 待屋内四下归于寂静,苏岚抬起头,软软地叫了梁也一声:“阿也哥。” “嗯?”梁也本想靠在床边闭目养神,听到苏岚叫他睁开了眼睛。 苏岚抓着被子的手微微用力,因为刚刚哭过,所以他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听上去可怜极了。 “阿也哥……我、我……我喜欢你。” 梁也愣住了,仿佛没听清一般道:“……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阿也哥,”苏岚垂下眸子,黯然神伤地道:“你能不能,别跟哥哥住在一起?” 他伸出一只手,像溺水之人抓住水中浮木那样揪着梁也的袖子,神色和语气中都满是哀求。 梁也大脑一片空白,内心慌乱极了。 他没有想到当弟弟一样照顾的苏岚会突然向他告白……不,他是真的不知道吗?其实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预感,因为他和苏岚平时的一些相处,都有越界之嫌。 此刻,他的心里除了说不出的慌乱以外,竟然还有一丝丝隐秘的窃喜。 苏岚垂下的眸中隐隐透出两分冷厉,他本来没想这么快就捅破这层窗户纸,可是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苏霖和梁也住到一起呢? 这两个人的感情要是好了,还有他什么事? 他一定要把梁也绑在自己身边才行! 想到这里,苏岚的眼泪说来就来,宛若水龙头一样哗啦啦地流个不停。 “我知道,我很卑劣,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阿也哥,我不想把你拱手让人。” 梁也看到他这样自责,一下子就涌上了心疼。 两手紧紧地抓着苏岚的手,安慰道:“别哭了小岚,阿也哥……阿也哥也喜欢你。” “真的吗?”苏岚故作惊喜地抬起头,泪眼婆娑。 “嗯,”梁也点了点头,“别哭了,你说什么阿也哥都答应你。” 若是问梁也,苏霖和苏岚之间选谁,梁也当然会选择苏岚了。 只有像苏岚这样温柔善解人意的性格,才适合做他的伴侣。 没错,他现在已经是金属系的异能者了,就算没有苏霖,他也可以带着苏岚在这个末世好好地活下去。 梁也是很感激苏霖,可是他没有忘记,自己最初追求苏霖,就只是想利用他而已。 苏霖只是面包,苏岚才是爱情。 沈曜躺在苏霖的房间里,脑袋枕在右手上,在一片黑暗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没想到那两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现在就搅和到一起了,倒是比原书中要提前许多。 若是苏霖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的弟弟在一起了,会是什么表情呢? 任他感情再深,怕是也只得挥剑斩断情丝吧? 第二天,苏霖早早就醒了。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另一间房的沈曜也睁开了眼睛。 苏霖看了看四周,很显然,梁也一夜未归。他心中微微有些失落,穿好鞋后轻轻打开苏岚房间的门看了一眼,苏岚躺在床上仍睡得很香,梁也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又轻轻将门带上,转身刚好碰上从房间里出来的沈曜。 苏霖见到他神情便柔和了下来,笑道:“睡得还好吗?” “嗯,谢谢哥哥将房间让给我。”沈曜甜笑道。 梁也一早不见人影,是去给苏岚买爱心早餐去了。昨晚睡觉之前,苏岚说过自己想吃生煎包。 基地里也有做生意的,像生煎包在末世前很常见的早餐,末世后简直贵得出奇。 如今资源短缺,有的吃就不错了,谁还会在意食物精细不精细啊。 也就苏岚这种末世后就被娇养在家中,没吃过什么苦、没见过什么风浪的人,张口就说早餐要吃生煎包。 念在日子特殊,梁也很兴奋地就答应了他这个要求。他心情激动极了,就像个第一次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除此之外,还有禁忌带来的别样刺激。 苏霖昨天说过要开会的事,也被他忘到了脑后。 苏霖没有找到他,直接就去了队伍平时集合的地方。 他平时忙碌惯了,喜欢拿压缩饼干胡乱对付。路上还是沈曜塞给了他一只烤红薯,他的胃里才有了一点热乎气儿。 烤红薯是植物系异能者催生的,非常大个,而且还是溏心的,特别甜。苏霖吃饱之后,心情好了不少。 不过在会上说到正事,他的面色又凝重了几分。 “昨天基地的领导找我开会,说了一件大事。相信你们之前,应该已经有所耳闻。近来不断有异能者无故失踪的事情发生,这次就包括了我们红色基地的两名三阶异能者,据基地领导人说,他们是在执行一次任务的途中失踪的。” “在他们失踪的位置,发现了很强的异能波动。所以,基地的领导们推断,他们失踪之前应该是遭遇了什么。领导们想将这个任务指派给我们,让我们去调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在场的异能者们都有些愣神。 “啊?原来之前一直说有异能者无缘无故地消失,是真的啊?” “我还以为,是那些异能者自己跑掉了,或者是遇到丧尸不幸殒命了呢。” “跑掉的话,不可能连自己的家人都不管了吧?再说有什么事情不可以事先说一声,非要一声不吭地跑掉?” “嘶可是出事的都是异能者啊,难道带走他们的,也是异能者?” “现在还不确定,”苏霖沉声道,“总之,这件事情已经交给了我们,我们现在就要刻不容缓地去搜寻那两名异能者的下落。异能者都是基地宝贵的财富,我们一定要搞清楚,异能者失踪的背后原因是什么,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名同胞!” 队员们纷纷凝重地点头。 沈曜眸光闪了闪。 异能者失踪?这倒是件奇事。 原书中似乎也提到过这件事,他直觉这或许是原书中一段重要的隐藏剧情。 现在苏霖明显有更紧要的事情做,沈曜只好将梁也那堆糟心事暂且押后,先陪着苏霖去调查一番再说。 有他在,总不会让苏霖出什么危险。 苏霖小队的人效率都很快,开完会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这次出行。 苏霖回去找到了梁也,没想到梁也不但缺席会议,听他说明了缘由之后,竟还皱眉道:“这次出任务我就不陪你去了,你自己去吧。” 苏霖愣了一瞬。 沈曜在旁默默白了梁也一眼,同为任务小队的一员,他竟然把自己的义务说成是陪苏霖? “为什么不去?” “我们都走了,谁来照顾苏岚?”梁也不耐道,“我看我们还是像之前那样,一个人出任务一个人留下好了。反正我们现在又不缺积分花,我怕我们都出什么意外,苏岚没人照应。” 苏霖心中又闪过一抹怪异的情绪,他觉得梁也这话实在有些古怪,莫名让人有点不舒服。但是苏霖为人正直惯了,一时竟不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沈曜若不是顾忌着不能崩人设,现在眼睛都快翻没了。 梁也作为苏霖的男朋友,不担心出任务的苏霖出什么事,却担心苏岚在基地里没人照顾,这能是正常的吗? 还怕他们两个都出什么意外,苏岚没人照应,这什么屁话? 意思是苏霖死了不要紧,苏岚不能有事吗? 再说,他不就是想趁着苏霖不在,好好和苏岚偷情吗?刚暗通款曲,当然舍不得离开对方了。 何况他吃苏霖的软饭,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不差这一次。 苏霖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但是他也不想勉强梁也,何况对方是为了帮他照顾弟弟。 “那好吧……”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哥哥,虽然梁大哥去不了,但还有我陪着你呀。”沈曜忽然一只手搭上苏霖的肩,笑眯眯地道。 梁也还来不及得意,脸顿时就垮了,只听沈曜大大咧咧的声音道:“梁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苏大哥的,绝对不会离开他半步。”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苏霖,神色坚定道:“哥哥,你放心,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出半点事!谁要是敢伤害你,除非先从我尸体上踏过!” 沈曜这话,让心情低落的苏霖有些忍俊不禁。 他们之间,明明沈曜才是年纪小、需要保护的那个,可他却一本正经地说要保护自己,让人觉得怪可爱的。 苏霖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他额头一下,笑骂道:“少在这儿大言不惭了!” 梁也面皮抽了抽,他是个心胸狭隘的人,自己可以劈腿,却无法容忍苏霖在他面前和别人打情骂俏。这无关情爱,只是男人对自己私有物的占有欲。 他眼神顿时犀利地瞪向沈曜,心中升腾起一股戾气,毫不讲道理地判定这小子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挑衅。 他一定是惦记着苏霖,想要抢他的人! 梁也咬了咬牙,如果不是因为惦记着苏岚,梁也一定不会让沈曜如愿。 只是现在苏岚占据了他大部分心神,让他顾不上沈曜这种小杂鱼了。 第44章 末世异能者(八) 两名异能者失踪的地方,就在一栋废弃的医院外围。 据当时同队的队员说,那两名异能者负责引开附近的丧尸,为他们进医院搜寻物资争取时间门。 两人都是三阶异能者,按理说应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而且这附近也没听说有什么高阶丧尸出现,但事实是,队员们进去不到一小时,再次出来时就联系不上两名队友了。 他们都不相信,队友是抛下他们独自逃了,一定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事情。 真正让他们内心打鼓的是,当他们循着当时那两人引开丧尸的方向搜寻,在附近发现了有强烈的异能波动留存的痕迹。 异能波动就像是战火弥漫之后的硝烟,会随着时间门的流逝而慢慢变淡。 那支小队的人既然能在附近发现异能波动,就证明短时间门内,那里一定发生过异能者的交锋。 苏霖单膝点地,在一处焦痕上摸了摸,眉心紧皱地思索着。 “雷系异能?” 此时焦痕处的异能波动已经很淡了,但苏霖还是由此判断出,那两名异能者是真的遭到了其他异能者的攻击,且还是遇上了相当厉害的异能者。 因为那两人之中,没有一个人是雷系异能者。 沈曜有样学样地跪在他身边,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应该就是雷系,错不了。实力很可能在五阶之上,甚至六阶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他队员听到他这话不由露出了讶然的神情,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被他这故弄玄虚的样子给逗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曜转过头,听到队员们这发自内心的愉悦,神情没什么变化,只眨了眨眼睛问:“你们笑什么?” “我说弟弟啊,虽然说装逼不犯法,但是你这一本正经学苏队分析的样子,也太好笑了吧哈哈哈哈哈!”林玉捧腹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你一个普通人,连异能波动都感知不到,怎么可能知道对方是什么系的异能者?还不是听苏队说的。你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包里的泡面吗?” 田大山一边笑一边道:“顺便提示一句,你可能不太了解,但是到目前为止,五阶异能者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这样的人才都已经可以成为一座小基地的领导人了。他们一般都会在各自的基地中坐镇,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至于六阶的异能强者,那更是闻所未闻了。” 他们这些实打实的异能者,都无法根据现场的痕迹看出对方是什么系的异能者,更判断不出对方是几阶的水平,理所当然地就认为沈曜这个普通人是随口胡诌的。 苏霖倒是没有笑,只是饶有兴趣地道:“小曜,你是怎么判断出对方是雷系异能者的?” 异能波动是异能使用的痕迹,并没有属性之分,苏霖也只是猜测而已。 他说是雷系,队员们就不会怀疑是火系。 这是他们对里兜的绝对信任。 也是因为苏霖的强大和可靠,无形中让他们有了全心的信赖。 但如果是沈曜说这话,他们就免不了要质疑一番。 “是啊,你怎么知道是雷系不是火系呢?火系异能也能造成这样的焦痕啊。”林玉笑嘻嘻地道。 沈曜对他人的调侃没什么反应,只是指着那处认真地回答着苏霖的问题:“已知这处的痕迹是异能造成的,如果是火系,那么应该是从外向内燃烧。但是从截面上来看,这里明显是是从内向外燃烧,只有雷击才能造成这样的现象,所以对方应该是雷系异能者,而非火系。” 听到他还真有理有据地说出了判断理由,刚刚还在笑他的队员们纷纷僵住了。 苏霖眼睛亮了亮,璀璨的星眸里面是对沈曜不加掩饰的赞赏。 “没错,那你是怎么知道,对方实力在五阶之上的?” 沈曜站起身,环视了周围一圈。 不疾不徐地道:“从现场来看,当时并没有发生激烈的对抗。另外两名异能者在遭遇袭击时,甚至都没有机会留下属于他们的异能痕迹。” “可见对方手法非常干净利落,很可能是一击即中,当场就令两名受害人失去反抗能力。” “两名异能者都是三阶,要做到一击就能将两人同时撂到,需要怎样的实力?” “大山哥,你是四阶异能者,你觉得你能一击就干倒两名三阶异能者,令他们失去反抗能力吗?” 田大山面色凝重地思索了一会儿,缓缓摇头。 “这是实力上的绝对压制,”沈曜掷地有声地道,“恐怕不止高了一阶那么简单,所以我说,对方实力至少在五阶以上,就是六阶七阶都有可能。” 听到他这样分析,众人都慌了。 异能者的异能想要进阶,除了多在实战中运用、吸收丧尸的晶核以外,就只能自己缓慢增长。 进阶不是易事,且到了四阶之后,吸收再多的一阶丧尸晶核也无用,必须得吸收更高阶的丧尸晶核,异能才会有所增长。 异能者在进化的同时,丧尸也在进化,两者间门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异能者虽强,碰到高阶丧尸还是够喝一壶的,所以高阶丧尸的晶核难得。 现如今的情况,就是一阶、一阶、三阶这样的低阶异能者多,四阶已是难得,五阶都已经能做基地的小头目了。 六阶、七阶他们都不敢想,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程度。 这就好比一群小学生之中,忽然冒出了一个高中生,世所罕见得都可以上社会新闻了。超越了常人认知的事,总是让人惊讶的。 就好像他们也不知道,丧尸里面已经进化出了丧尸王这样的存在。 但凡他们有这个概念,沈曜的潜入都不会如此顺利。 到现在各个基地的人分辨人类和丧尸,还是仅从外表上来区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越高阶的丧尸越是形似人类,而且还保留着人类的思维。 此刻骤然得知,可能有实力已经到了恐怖级别的异能者潜伏在暗中,专门挑异能者下手,这叫他们怎能不怕? 若真是六七阶的强者,像他们这样的小垃圾,还不够在人家手底下走一回合。 真的碰上了,那可怎么办? 苏霖的神色也很凝重,怕就怕沈曜的推断是正确的。 若真有这样的异能强者,不去对付丧尸,却专挑异能者下手,倒不知是为何。 “队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林玉有些忧心忡忡地问。 “继续追查,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失踪的两名异能者很可能是被带上车给带走了。”苏霖神色中露出一抹坚毅,“我们必须得把人给揪出来,不能再让其他异能者受害了。” 其他队员虽然有些害怕,但都跟着点了点头。 没错,就算是为了他们自己,也必须追查下去。 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究竟有什么阴谋? 沈曜扭着头静静地看着某个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田大山厚实的大掌落在他肩上,感叹了一声:“对不起啊小沈,刚刚是我们误会你了,还以为你是信口胡说的。” “是啊是啊,你好厉害啊,这都能知道,比我们厉害多了。”林玉有些不好意思,跟着附和道。 沈曜回神,微微笑了笑:“哪里,其实我也不敢担保说的一定正确。希望不要像我说的那样才好。” 是啊…… 其他人有些垂头丧气,他们也不希望事情真的有那么糟糕。 现场留下的线索实在有限,一行人顺着车痕,追踪到了一处荒郊,就失去了方向。 苏霖只得吩咐队员们组队散开,去周围搜寻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奇怪了,这次出来怎么一个丧尸都没有看到?” “欸?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是挺奇怪的啊。之前那支小队来这儿的时候,不是都还有很多丧尸的吗?” “难道,都被那个高阶异能者给(抹脖)……了?” 沈曜隐隐听到其他队员的对话,默默地眼观鼻鼻观心。 为什么没有丧尸,他最清楚,那当然是因为他下的令,叫那些丧尸都躲起来。 同时他也意识到,可以叫丧尸帮他们去搜查线索。 丧尸数量多,分散范围广,不用吃不用喝全天一十四小时在外面游荡,附近有人没人,他们恐怕最清楚。 以前没人指挥他们,他们可能只会在一些固定的地方游荡,除非是被生人给吸引到别的地方。 现在倒是可以为沈曜所用,成为他暗地里的眼线。 在大部分城市监控都失去作用的如今,这可是非常意外的惊喜。 “小曜。”沈曜闻声转头,苏霖一边戒备着四周,一边低声道,“你离我近一点,不要掉队。” 沈曜的嘴角慢慢挑高,扬起了一个愉悦的笑容。他果真挨近了一些,低声笑道:“知道了,我绝对不会离开哥哥的,哥哥可要好好保护我哦。” 苏霖感觉耳朵像钻进了一条小虫子,痒得动了动,侧头看了沈曜一眼。 他隐隐觉得沈曜方才的语气有点古怪,但是转头一见他笑容明亮干净,又打消了所有的疑虑。 一定是错觉吧,看他笑得多单纯啊。 第45章 末世异能者(九) 夜幕降临,苏霖小队的人找了一栋荒废的民宅做临时的落脚地,确认周围没有丧尸之后,他们这才将屋子里外收拾了一番,聚在院子中心生火做饭。 末世后的气温也不正常了,时常白天太阳大得能晒掉一层皮,到了晚上却寒风呼啸,四季的变化都不甚明显了。 到了晚上,队员们就喜欢生个火堆,围坐在一起一边烤着食物,一边聊天取暖。 “苏队,这次梁也怎么没一起啊?”闲聊之时,有人随口问起。 苏霖一愣,顿了下才回道:“他要照顾苏岚,所以就留着基地了。” 林玉和田大山互视了一眼,内心都有些无语。 梁也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靠苏霖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觉醒了异能,才参加了一次任务就又不来了,他倒是会享福。 整日待在基地,不出任务也不做别的散活赚积分,就只守着苏岚那个病秧子,这日子就没有比他更好过的。 话说苏岚身体就那么弱吗?非得要一个人寸步不离地守着? 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治不好的大病啊,说不定都是闲的,被丧尸追着每天跑一跑,没准啥毛病都没了。 虽然他们都有点替苏队不值,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多置喙。 “唉真羡慕苏岚,有苏队这么好的哥哥。”林玉幽幽叹了一句,是酸也是真心实意。 整个基地有谁不羡慕苏岚呢?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有个这么好的哥哥在末世一直护着他,可比许多人都要幸福多了。 苏霖坐在火堆前,被火光映照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听到这话也没吭声。 就在这时一件厚实的外套落下,将他裸露在外的胳膊连同后背一起罩住,苏霖猝不及防之下愣住了。 沈曜像个没事人一样地在他旁边坐下,将一个看上去就很沉的包放在跟前。 “我不冷……”苏霖回神之后就想将外套给扯下来,却被沈曜给制止了。 “穿着吧,我知道哥哥是异能者,但异能者也是人,也会生病感冒,怎么可能不冷呢?哥哥应该只是体感温度在一个正常范围,但实际上并不是真的不会冷吧?”沈曜这话虽是猜测的语气,但却已经带上了几分笃定。 事实上,他确实说对了。 苏霖自从觉醒了冰系异能之后,对寒冷的感知就变弱了,他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所以对添衣这件事就变得不怎么上心了。 沈曜观察了他几天,就知道他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性格。 对别人的事或许会很上心,对自己却是马虎大意,根本不想着对自己好一点,很多事情都很随意,就连吃饭也是这样。 苏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从来没有人像沈曜一样不由分说地帮他披外套,所以他刚才才会愣住,甚至生出一点无所适从来。 他甚至为穿了件厚实保暖的衣服而臊得脸颊微热,好似这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 如果沈曜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大概会很沉默。他这是习惯了付出,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别人,自己过得像个苦行僧一样,连稍微享点福都觉得受宠若惊。 直白点,就是被pua惨了。 苏霖干咳了两声,还是没有拿下外套,只微红着耳根,说了声谢谢。 他虽然不冷,但是穿上外套后,确实暖和许多。 林玉见状,暧昧地朝田大山挤了挤眼。 “哥哥,你饿了吧?我这里有吃的。”沈曜低头翻包。 苏霖赶紧道:“不用拿了,你自己留着吧,他们已经在煮粥……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沈曜竟然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保温杯。 把盖一旋,一股浓浓的肉香味顿时飘散出来,还散发着热气,顿时把一群啃饼干吃干粮的队员馋得吱哇乱叫。 “我天,这什么啊!好香啊!香死我了!!!” “(猛吸)(猛吸)肉!是肉!!” “艹!哪里来的肉香味?是哪个孙子在放毒啊?这不造孽吗!” “我感觉我八百年没闻到过这个味儿了……” “有点想我妈了。” 苏霖傻眼了,他原以为沈曜掏出来的无非就是罐头、速食、火腿、饼干啥的,结果没想到竟然是一保温杯炖得鲜香入味的肉汤。 闻到这个味道,口水腺自动分泌,苏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这是……” “鸽子汤,”沈曜笑眯眯道,“我打的。” 队员们听到这话,羡慕嫉妒得眼都红了。 末世可不比从前,连顿正经的白米饭都很难吃上,更别说是荤腥了。 不怪苏霖小队的人闻到肉味都要发癫,实在是肉食太紧缺了。 丧尸逮着活物就咬,那些寻常的家畜哪里是丧尸的对手,比人类灭绝得更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动物被咬了之后不会变丧尸,直接就死了。 现如今基地确实圈养了一些家禽,但是有专人看守,根本就不会随意让基地的人吃,甚至如果偷猎被抓到,还会遭到惩罚。 所以说,他们平时想要吃上一点带荤腥的饭菜,比登天还难。 自己确实可以到外面去猎,但是像沈曜这样打到鸽子,这可不是光有技术就行了的,还得有运气。 毕竟这年头活物难寻,半空中连只鸟都很难看到,怎么猎啊? 再说他们基地建在之前的城市区,附近的山头和林子里哪儿有什么野物可以猎。 现阶段他们煮锅白米粥,加些野菜进去,就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这里没人能拒绝肉香味,没有人! 此刻队员们围着沈曜和苏霖,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沈曜没有管别人,只是拿出勺子舀起汤,往苏霖的嘴边送了送:“哥哥,快喝吧,我熬了一晚上呢,肯定好喝。” 围观的队员们,顿时口水都快下来了。 ——好羡慕队长哟! 苏霖当然也被勾起了馋虫,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怎么好意思一个吃独食。 他有些无措地偏开头,干咳了两声:“我不饿,给其他队员吃吧。” “这是我特意为哥哥做的,”沈曜不等其他人开口,不假思索道:“一只鸽子哪里够这么多人分,还是哥哥你吃了吧。” 苏霖哪里享受过“别人都没有,就他有”的特殊待遇,窘迫得脸都红了,“我……” “哥哥,你是队长,是我们团队的最高战力,如果遇到什么强悍的对手,你的消耗一定是最大的,所以必须保持最充沛的体力,这也是为了我们团队的安危着想。”沈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何况就只是一只鸽子而已,要不是你带我来基地,我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就算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这只鸽子也必须让你吃。” 沈曜说着又温和无害地笑弯了眼,“更何况,你是我们的队长,我们都发自内心地尊敬你,有什么好东西肯定都第一时间想着你。” “我相信别的队员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是不是?” “……”其他人一时沉默。 这小子是在拍马屁啊,还是在道德绑架啊? 林玉反应最快,“啊对,是的队长,你就听小曜的吧。这是他的一番心意,你就别辜负了。我们这么多人,都不够分一口汤的,吃着也没意思。小曜说得对,之后还得靠你呢,你好了我们才能好。” 她说完又怼了田大山一下,田大山紧跟着道:“队长之前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们,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不用担心我们,真不差这一口肉,队长你就放心吃吧!小沈熬了一晚上呢,快趁热喝。” 其他队员也开始纷纷附和,劝苏霖接受。 他们都受过苏霖的恩惠,对苏霖这个领头人有很深的感情,刚才没说话不是真馋那口肉,只是在想沈曜这个新来的是不是在趁机拍队长马屁,一时走神了。 苏霖脸颊更红,简直快要烧起来了,身体僵得不行。 “哎行了,我们都散了,别盯着队长看了,叫队长怎么好意思吃。小四,你擦擦口水,哈喇子都快掉地上了。” “我草!你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队员们说说笑笑着散开了,刻意将注意力从苏霖身上移开,苏霖这才放松了一点,心里有些暖暖的。 沈曜将保温杯塞到了苏霖手里,不等苏霖道谢,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刚刚我说的那些都是借口,我才不想给别人喝我炖的汤,只给哥哥一个人。” 苏霖脸上还没降下去的温度,又有复燃的趋势。 沈曜这话,意思就是苏霖在他这里,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虽然听上去有点任性霸道,但是对被他偏爱的那个人来说,无疑会心生欢喜。 苏霖忍不住摸了摸沈曜的头,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此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回应,只默默地喝起了汤。 别说,鸽子汤炖得鲜美甘淳、滋味浓郁,鸽子的那股膻味被去掉了,只剩下余味悠长。沈曜这手艺,比末世前的酒店厨子也不差。 不知道沈曜怎么做到的,汤现在还是热乎乎的,一口下去,整个人从胃里开始暖了起来。 苏霖轻轻喟叹了一声,不知有多久没这么舒坦过了。 “小曜,你也吃吧。” 沈曜原本想拒绝,但想到什么,笑眯眯地道:“哥哥喂我一口吧。” “好啊。”苏霖没有多想,直接拿勺递到他唇边,“你尝尝,味道真的很好。” 末世后的人对这些方面真没那么在意,他们整支小队的人用同个水壶、同个汤勺都是常有的,所以苏霖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 对他们来说,方便第一,其余的排后,真要说什么用单人餐具,指不定还会被说矫情。 苏霖喂了汤,还夹了鸽子肉给沈曜吃。鸽子肉被炖得软烂,筷子一戳就骨肉分离了。 这毕竟是沈曜做的,苏霖当然也要让他多吃几口。 林玉偷偷看着这一幕,和身边的田大山道:“你觉不觉得,小曜好像喜欢我们苏队啊?” 苏霖神经粗大,根本看不出沈曜嘴角的笑意有多么玩味,但是他们这些局外人可不瞎。 看他那一脸享受的样子,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苏队,那是吃肉吗,那是想吃苏队吧? 第46章 末世异能者(十) “啧啧啧,”林玉连连咂嘴,“这又是披衣服,又是煮汤的,也太明显了。沈曜这小子,绝对是喜欢我们队长。如果不是,我把头拧下来!” 田大山皱了皱眉,“这样可不行,得劝劝他,队长都已经有对象了。” 林玉嗤了一声:“那样的男朋友,有还不如没有呢。” “梁也好歹也是金属系异能者,就这一点来看,他还是能配得上队长的。”田大山道。 “你根本就不懂,这跟异能不异能的没有关系。”林玉作为女孩子,想法和他截然不同,“找对象图的不就是对方对你好吗?如果对方根本就不心疼你,能力再强又有什么用?” “沈曜都知道对队长好呢,你看梁也为队长做过什么?我们上次一起出任务,我也没看到他对队长多热情。架子端得可高了,好像他跟队长之间,是队长高攀的一样。当时我就觉得不爽,队长干嘛要那么惯着他啊。” 林玉嘀嘀咕咕,很是替苏霖打抱不平。 虽然她知道她没有立场评判人家情侣的相处模式,但是人心都是偏的。他们那么好的苏队,她当然希望他能得到最好的,而不是因为人老实被对象“欺负”。 田大山想了一下,觉得有点道理。“也是啊。” “我就希望队长能跟沈曜在一起,”林玉直截了当地道,“他比梁也好多了。” 她的想法反正就这样,这个不好就换下一个。指望一个不心疼你的人幡然醒悟对你好,那是浪费青春。 田大山叹道:“我看没希望,队长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像苏霖那样责任心重、道德感强烈的人,对待感情必然极其认真负责,不太可能轻易和对象分手。 林玉转了转眼珠,摸着下巴道:“这都末世了,连婚都结不了,还讲什么一人一夫啊?要我看,干脆两个都收了得了。” “???”田大山俩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不对吗?现在过的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难道不该及时行乐?” “末世才三年,你就成这样了吗?” 林玉哈哈大笑,“开玩笑开玩笑,就算我想,队长也不会同意啊。” “你也不许想!” “哦……” 苏霖才喝完汤,沈曜忽然又像变戏法一样,塞给了他一根棒棒糖。 苏霖:“……这是?” “嘘”沈曜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别让别人看到了。” 苏霖嘴角抽了抽,“小曜,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子了?” 被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人偷偷塞糖什么的,这滋味可真是一言难尽。 “你拿回去。”糖在末世也是好东西,但是苏霖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可能还会吃棒棒糖这种幼稚的东西。 沈曜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接过了他手里的棒棒糖。 “我还以为,哥哥你喜欢吃甜的呢,我找了很多人,想尽办法换了很多糖,没想到……”沈曜垂着头,神情似有些落寞。 苏霖一怔,“你怎么知道我……” 谁料他才刚一张嘴,一颗棒棒糖就被飞快地塞进了嘴里。 沈曜不知道什么时候剥掉了糖纸,此时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眼角眉梢有些许得意。 “……”苏霖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糖,吐又不好吐,又怕被别人看到,有损自己队长的形象,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嘴,眼睛惊慌地瞪大了一些。 对上沈曜偷笑的神情,他故意沉了脸,带着警告意味含混地喊了他一声:“小曜!” 沈曜知道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才不害怕。 “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苏霖忍不住感受了一下,确实很甜,带着回忆里的水果清香,这股甜味对他来说竟有些陌生了。 他的思绪好像一瞬被拉回了末世前,很多美好而平淡的记忆如走马观花一般地在脑海里一一闪现。 “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苏霖有些疑惑地问出了刚刚就想问的问题。 “是啊,我是怎么知道的呢……”沈曜还是微笑,话里似乎带着苏霖读不懂的深意。 “想知道的话,总有办法知道的。”沈曜好似回答了,又好似没回答。 苏霖还是想不通他是怎么暴露的,他自成年之后,对甜食就已经很克制了。末世之后,整天吃的都是跟其他人一样的东西,应该没有人会知道他喜欢甜食才对。 苏霖忽然想到了什么,“是阿也告诉你的吧?” 他想来想去,或许只有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这个嗜好。 沈曜脸一下就垮了,一句话都不想说。 558快笑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实在不能怪他没忍住,宿主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哪里有这种吃瘪的时候。 沈曜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晦气地走开了。 苏霖:? 休整过一晚之后,苏霖小队的人又开始了昨天的搜查任务。 只可惜他们运气不好,始终没有再追踪到那名雷系异能者的踪迹。 沈曜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悄悄避开他们,在一处灌木丛后蹲着。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视线,他才转过身开口道:“出来吧。” “嗬”一只凸眼歪脖的丧尸歪歪扭扭地出现在他面前。 别看他其貌不扬,其实他是一只五阶的丧尸,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智慧,在丧尸中间都是翘楚。若是出现在苏霖小队面前,会给他们造成很大的麻烦。 丧尸僵着身子给沈曜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沈曜已经悟了,找丧尸办事还是得找这种带点脑子的。 像普通的一阶丧尸,恐怕找一百年都不知道他要找什么。 “雷系异能者,见过没有?” 丧尸嘴里发出了额额啊啊的声音,沈曜面不改色,耐心地听他说完。 “水族馆?”他眉心皱了皱,“他在那个地方干什么?” “照你这意思,他是故意暴露身份,吸引你们过去的?连你也进不去吗?” 丧尸又嗬嗬了几声。 “好了我知道了,看来这个水族馆有点古怪。你退下吧,别暴露了,我叫你的时候你再出来。” 丧尸听到这话,又摇摇晃晃地后退了。 在人类面前闻风丧胆的五阶丧尸,在沈曜面前也不过是个蠢物而已。 沈曜蹙起眉,沉思了一会儿。 这时他听到苏霖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地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小曜?小曜?” 沈曜一顿,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你在哪儿?”苏霖有些焦急,谁知道一错眼的功夫,沈曜怎么不见了。 “我在这儿。”沈曜出现在他面前,跟着轻声答了声。 苏霖看到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这才松了口气。 “你去哪儿了?不是叫你跟着我吗?”苏霖低声斥道。 “我……”沈曜假装不好意思道,“我水喝多了,刚刚去方便了一下。本来想着马上就回去的,没想到哥哥你这么快就回来找我了。” 苏霖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先跟我说一声,知道了吗?这附近虽然暂时没有看到丧尸,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嗯,哥哥我错了。”沈曜很诚恳地低头道歉。 苏霖看到他那乖乖巧巧的样子,也不忍责怪他。 “下不为例。” 两人继续往前走,又和其他队员碰上了。 “目前为止,一只丧尸都没有看到,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是啊,给我一种周边的丧尸已经被全灭的错觉。” “一点痕迹都没有,这样得找到什么时候?要是有条警犬就好了,总比我们这样摸瞎强。” 苏霖听着队员们的交谈,忽然灵光一闪。 “你们说,周围见不到丧尸,会不会是他们被聚集到某个地方去了?” 正在往前走的沈曜一愣,转头看向他。 苏霖正陷入思索中,思考这种可能性。 丧尸一般都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各处,如果不是被新鲜的血肉吸引,很少会跑去很远的地方,也不会聚集在一处。 他们这么久都没看到丧尸,说不定,哪里出现了很强烈的动静,把丧尸们都给吸引过去了。 沈曜万万没有想到,苏霖竟然歪打正着地蒙中了。 虽然一路上一只丧尸都没有遇见,里面有他的手笔。但这也是因为许多丧尸都被他们要找的雷系异能者,给聚集到了水族馆外围。 他正想着,怎么样才能把他们引到水族馆去,苏霖就想到了这一层。 “很有可能啊,”一个队员接话道,“说不定就是被那个雷系异能者给吸引过去了呢。” 想想看,那个雷系异能者那么强悍,他既然出现在这个城市里,就不可能一点动静都不会制造出来。 五阶以上的异能强者啊,那发动异能的动静能小吗?若是丧尸们真被谁吸引了去,那极有可能就是他。 “那这样的话,找到丧尸,岂不是就能找到那个异能者?”沈曜假装顺着他们的话题道。 苏霖沉思了一下,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的线索了,不妨试一试。 丧尸消失不见,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阿彪呢?叫阿彪过来。”苏霖一声令下,很快就有人去找阿彪了。 沈曜不明所以地看着。 苏霖见状,向他解释道:“阿彪在末世前是一名技术工程师,他之前捣鼓出了一个丧尸侦测仪,嗯……虽然不太准确,现在还在调试阶段,不过或许会对我们有用。” 沈曜一僵,傻眼了。 丧尸侦测仪?怎么还有这玩意儿? 第47章 末世异能者(十一) 沈曜呵呵笑了两声:“怎么……还有这种东西啊?” “没想到吧?”苏霖笑了笑。 “其实很多基地都在研究探测丧尸的仪器,”苏霖解释道,“不过有关于丧尸的研究,太难进行了,所以现在还没有能广泛应用的仪器出来。” “阿彪他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还真的被他搞出来一个,不过……对实战还是不起什么作用。” 所以刚开始,他们并没有拿出来。 叫阿彪的小伙子很快就来了,听到苏霖的解释后,他很是得意地叉腰大笑:“关键时刻想起我的丧尸侦测仪了?我就知道,我的侦测仪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苏霖忍不住抚了抚额,“别废话了,赶紧拿出来。” “好嘞!”阿彪脆生生地答应一声,很快就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了一个黑盒子。 沈曜挪到了他身边,虚心请教道:“阿彪兄弟,你这侦测仪的原理是什么?” 说起自己的发明,那他可就不困了:“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发现丧尸身上的磁场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你要知道,人的大脑、心脏、肌肉、神经等都会产生磁场,但是丧尸从理论上来说已经是具尸体了,所以他们的磁场≈¥¥……” “好了,”苏霖及时打断了阿彪的滔滔不绝,“正事要紧,有什么话任务结束之后再说吧。” 阿彪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肯听他说这些的人,有些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沈曜的肩,神色饱含遗憾地道:“那我就先工作了,回头再细聊,兄弟。” 沈曜:“……” 阿彪说完后,就敛下心神严肃认真地捣鼓着手中的黑盒子,还拿了个类似大喇叭一样的探测器不断调整方向,看上去非常专业。 沈曜在一旁看着,喉结微微动了动。 他不确定要不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仪器给毁了,虽然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是毁了仪器,就得另想办法将苏霖小队引到水族馆去。 他决定先看看情况。 这一看,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沈曜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到最后都等麻木了,阿彪的仪器还没有调试好。 他嘴角抽了抽,总算知道苏霖小队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用了。 若是附近真有丧尸,不等这仪器调试好,战斗都结束了。 苏霖小队的人显然都知道仪器的毛病,一直百无聊赖地干等着。 在这事上,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半个小时过去,一名队员打个了哈欠,忍不住催了阿彪一句:“你那玩意儿弄好了没有啊?还有多久啊?” “催什么催!”阿彪进入认真状态时非常凶,“这么精妙的仪器,当然要经过非常精妙的调试才能使用啦!” 队员:“……”得,是我们配不上它的高贵。 “我只怕你再慢点,天就要黑了。” “哎呀哎呀,行了行了,调好了。”阿彪这句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队员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着阿彪的动作。 沈曜现在已经紧张不起来了,他看着阿彪举着的大喇叭探测器,心想这不就跟扫描仪一样,得对准方位一点点扫描过去才能探测到吗? 刚这样想着,大喇叭忽然对准了他的胸口。 紧接着,滴滴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沈曜:“……” “咦?”阿彪看着手中的显示器,奇怪地冒出一声。 他本来就想随便拿个人试一试,给刚接触这个仪器的兄弟看看效果,正好沈曜就站在他边上,他就拿探测器对准了他。 可是谁能告诉他,仪器怎么忽然就报警了? “啥玩意儿?老彪你这仪器响什么?”队员傻眼地问。 “探测到丧尸了?小沈是丧尸?”林玉忍不住哈哈大笑。 很显然,大家都把这当成一个bug看。 毕竟沈曜就活生生站在那儿,没有病变,没有肢体扭曲、嘴歪鼻斜、眼球突出,完完全全就是个正常人的模样。 阿彪心中也十分疑惑,对自己发明的仪器,他心底有着几分自信,忍不住又对着沈曜测了测。 沈曜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悄悄控制着体温升高、心跳加速。 仪器的报警声突兀地停下,就像是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 这下阿彪不信也得信了,刚刚应该真的只是仪器的bug。 “能不能行啊?是不是还没调整好?” 阿彪面皮涨红了些,恼羞成怒地嚷道:“急什么,我再调一下!” 苏霖平稳沉静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不用急,慢慢来,调试这样的仪器总要费些功夫。能探测丧尸的仪器如果真有这么容易做出来,那早就被别人做出来了。阿彪,你已经很厉害了,不用在意。” 阿彪神色柔和了下来,情绪也跟着平稳。 队伍里没有人再催阿彪,过了一会儿,阿彪再次尝试,这次终于没有出现什么乱响的状况。 “好了,这次是真的好了。” 众人吁了口气,终于等到仪器调试好了。 阿彪现在手上这个,还是1.0版本,虽然他很坚信,经过他的不断改造,他的丧尸侦测仪一定会在以后的战斗中派上非常巨大的作用,精准到可以勘测出每只丧尸的位置点。 但就目前而言,他的探测器只能大概探测出哪个方位有丧尸。 这对之前的他们来说,是相当鸡肋的。 因为丧尸分布是非常广的,即使不用测也知道,差不多每个方位都有丧尸存在。既然这样,有什么测的必要? 不过现如今,丧尸很可能都被聚集到了同一个位置。那么只是找出大批丧尸聚集的方位,这个仪器就很有用了。 “在西南方向,大概距离这里50公里。” 苏霖叫人拿出了地图,找到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顺着西南方向直线50公里的距离,最标志性的建筑是——水族馆? “行动。” 苏霖一声令下,所有队员迅速上车,赶往水族馆所在的位置。 车队一进入附近的区域,仪器就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报警声。 阿彪面色发白地道:“队长,前面有大量丧尸!” “停车。”苏霖冷静地做出指挥,带着队员们进了附近的建筑体内进行隐蔽。 通过望远镜,苏霖看到以水族馆为中心,外围分布了很多低阶丧尸。 数量密密麻麻,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头皮发炸。 “我天!这么多丧尸,是聚在一起开party吗?”一名队员惊叹道。 “小声点!想把丧尸都引过来啊?”另一人训斥道。 “距离这么远,怎么可能听见,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啊?” 沈曜也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他的眼力比异能者更好,很快就看出了不一般。 “中间那层的丧尸,等级比外面这圈的要高。” “卧槽,真的吗?”众人一听,顿时惊了,连忙拿望远镜仔细去看。 不过距离这么远,丧尸又那么多,他们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神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田大山疑惑地问。 他反正眼睛快看瞎了,都不知道这个结论从何而来。 苏霖再度放下望远镜,神色凝重地道:“他没有说错,中间分布的丧尸,行动速度明显比外面这些更快。恐怕是在二阶、三阶这两个等级的丧尸。” 众人吃惊之余,都在惊叹苏霖和沈曜的观察力,这他妈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恐怕不止是二阶、三阶的丧尸,”沈曜神色平静地说出了令人惊恐的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中心的丧尸等级更高。” 众人忍不住吞了吞唾沫,喉咙有些发紧。 “乖乖隆地咚,什么人啊,招来这么多丧尸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用丧尸当屏障,这难道不是一个绝妙的办法吗?”沈曜轻描淡写地道,“看到这么多丧尸,是个正常人都会避开,谁会傻到往里面去钻?” “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布下这几层防御,这说明什么,说明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沈曜说着,眼睛里闪过了一道精光。 苏霖也是这样想的,因此,明知危险,但他们还是得想办法闯一闯。 “现在的情况比较麻烦,我们得想个办法,在如何不惊动丧尸的情况下,进入水族馆。”苏霖神情严肃地道。 灭肯定是灭不掉的,这么多丧尸,黑压压一片。一旦暴露,他们小队可能会迎来灭顶之灾。只能想办法避开。 “这……能有什么办法啊,难不成飞进去?”阿彪愁眉苦脸地道。 “好好想一想,一定有办法。里面的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里面,他们总要进出的。好好找找他们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自由进出的……”苏霖面沉如水,脑子在飞快地转动,“会不会,他们给自己留了一条通道?” “地下通道?”阿彪一下就想到了这个。 “也许。”苏霖也不确定。 地道的可能性的确很大,不然的话,除非真的像阿彪说的那样,是靠飞的。 “如果真有地道,那肯定是在末世之前就有了。”沈曜道,“找找水族馆的建造图纸吧,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他们出来做任务,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引来丧尸。 施工那样大的动静,什么狠人敢进行啊? 所以如果有地道,那一定是末世前就建好了的。 说不定对方选择水族馆,本身就有这个原因。 第48章 末世异能者(十二) 经过苏霖小队的一番调查,他们发现水族馆的地下确实有一条通道,那是末世前就在修建、但直到末世后都没有开通的地铁线路。 “原来就是这条地铁啊,”林玉有些无语,“以前我家附近就是一个地铁站,我看着他们修了三年,从我进大学到大学毕业了,都还是没修好。” 没想到末世之后,倒是被人派上了用场。 “你家在哪儿?”苏霖问。 “就在这儿,”林玉指了个地图上的位置,“离这儿不远的。” “那我们就去那里看看。”苏霖开始收拾东西,其他人闻言也迅速行动了起来。 可能是丧尸都被集中到水族馆外面的缘故,一路上他们还是没有碰到什么丧尸,这让苏霖小队的人都松了口气。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都是因为有沈曜这位丧尸王在为他们保驾护航。 很快,一行人安全抵达地铁站入口。 因为还未开通的原因,地铁站还是被围着的。 不过拆除这些围栏,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一行人进入地铁站后,都很小心翼翼。他们都害怕极了无孔不入的丧尸。 “阿彪,你那仪器还开着没有啊?这儿有丧尸吗?”一名队员小声问。 “呃……”阿彪尴尬地咳了咳,“就算有,你怎么知道是地上的还是地下的呢?” 队员被问得一愣,半晌“草”了一声。 “嘘别说话,加快速度。”下了轨道,前后的景象都一览无余,苏霖决定不再耽搁。 现在地铁停运,他们只能用走的,就这样走到水族馆那一站要花的时间不少,没有必要在路上磨蹭。 而且在抵达每个地铁站之前,中间这段路都只有前后两头有出路,若是不幸遇上丧尸那可就不妙了。这样的环境,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所以苏霖小队的人,渐渐都加快了脚步,最后甚至开始用跑的。 “快,每个人都跟上。”苏霖偏头道:“大山,你去看着后面的人,注意不要让任何人掉队。” “是。”田大山点头应下,逐渐慢下脚步落到了队尾。 在末世后的苛刻的环境下,任务小队的人每个都锻炼出了一副好体魄,跑一跑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就连林玉这样的女孩子,都能一口气跑个三千米。 不过时间长了,众人还是有一些受不住,个个气喘如牛,距离也渐渐拉开了。 苏霖还是跑在最前面,一直引领着队员,令他惊讶的是,沈曜竟然能始终保持和他一样的速度。 甚至,当他望着他时,他还有闲心转过头来,笑眯眯地问他:“哥哥,还想吃糖吗?” 苏霖:“……” “不,不用了。” “哦,”沈曜看上去似乎还有些遗憾,“那想要的时候,就跟我说哦。” “……”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时候。 “停——”苏霖察觉到什么,一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沈曜看过去,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目的地了。 水族馆的地铁站门口,被一道伸缩门给拦住了。 旁边的墙上安装了感应器,看样子,是只允许特定的人进入。 “果然有鬼,这刷脸的门禁系统还在工作呢,被抓走的异能者不会就藏在这里面吧?”阿彪气喘吁吁地上前,“看我不拆了这鬼系统。” 他说着,还真的掏出了一把螺丝刀。 “拆那破玩意儿干嘛,依我看,干脆直接把门砸开。”林玉作风十分简单粗暴,对着伸缩门有些跃跃欲试。 “诶诶诶不行不行!”林玉都冲到门口了,却被阿彪这急切的一声给弄了个急停,差点没摔倒。 “这里面还安装了报警器,不能乱碰。”阿彪赶忙道。 “啥?”林玉有些傻眼,悻悻地退了回去。 “阿彪,你能把装置拆了吗?”苏霖走到他身边,看了眼他手里的动作。 “放心吧,小问题。” 阿彪手上快速地动作着,很快就把那个门禁系统拆得七零八落,最后不知他怎么搞的,伸缩门成功在面前打开了。 “阿彪,真有你小子的啊。” “果然到哪儿都少不了技术人员。” 众人嘻嘻哈哈,可没有想到门一开,就和里面巡逻的几人对了个眼。 “嗯?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一人拿着警棍一样的武器,指着他们,同时飞快地抓住胸前的哨子,用力地吹了一声。 苏霖小队众人:“……” 那几人迅速冲了过来,小队这边反应也很快,苏霖抬手就甩出一道冰刃,结果了吹哨子的那人。 林玉和田大山等人也各自发动了自己的异能,将冲上来的对手一一干倒。 林玉是风系异能者,最厉害的招数是风刃。 而田大山是土系异能者,防御力强悍,进可攻退可守。 最厉害的还是苏霖,他的冰系异能变化多变,指哪儿打哪儿,包含远程攻击、近战防御,以及群体技能和控制。 沈曜默默地看着各种异能在眼前交替闪现,身体里也有同样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此地的守卫都是普通人,很快就被小队干倒了,不过刚才那声哨响又招来了许多的守卫,源源不断地向小队的人攻击过来。 苏霖一边发动异能,一边向外突围。 地铁站上去就是海洋馆,到了海洋馆外,守卫的不再是普通人,竟然是一些二、三阶的异能者。 粗略一数,竟然有十数个,此刻一齐发动异能,冲他们冲了过来。 苏霖沉下眉眼,悍然迎敌。 沈曜以子弹掩护他,让他与敌人周旋之余,能有片刻的喘息之机。 一位火系异能者自觉自己的异能能克苏霖,蹦跶得最欢,好几次都趁着苏霖与他人交手之际,悍然发动攻击,只可惜不知道哪里来的子弹,挡开了他的攻势,让他错失了良机。 那位火系异能者咬牙,很快发现了沈曜这只“小老鼠”。 他决定先解决了他再说。 沈曜看着他朝自己扑了过来,不断朝他攻击,可惜那名火系异能者的攻击更快,一大颗火球迎面撞上了他。 苏霖心一紧,大喊了一声:“小曜!” 随后从他身上爆开一股强悍的冰系异能,在场所有异能者,包括那名火系异能者,瞬间被冻成了冰棍。 “小曜?!” “我没事——”沈曜声音闷闷地传来。 火光散去后,苏霖这才看到,沈曜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土盾。 田大山和林玉一起赶到,土盾这才溃散。 沈曜正半蹲在地上,身上完好无损。 苏霖这才松了口气。 沈曜:“幸好大山哥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 田大山摆摆手,“说这么多干嘛,都是队友。” “哇塞”林玉夸张地看着面前这一幕,“队长,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进阶了啊?” 田大山也觉得不可思议,对手可是和他们一样的异能者,没想到苏霖一招就把他们制住了,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啊。 “队长,你真的只有四阶吗?”林玉越想越觉得可疑。 她忽然觉得,队长或许真的隐藏了实力也说不一定。 “咳咳,”苏霖对这个问题选择了逃避,“先干正事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众人都知道轻重缓急,对此没有异议。 此刻已经惊动了水族馆的守卫,再拖延下去说不定会引出更厉害的角色,行动必须要快。 事不宜迟,他们和苏霖一头扎进了水族馆内。 水族馆的构造还是末世前的模样,只不过末世来临之后,这里的海生生物似乎也遭了殃。 不仅看不到一只海洋生物,这里的水也透着一股浑浊暗沉的模样,连光都透不出。 这种氛围,营造了一种极致的静。 几人在玻璃通道中走了一段,忽然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迅速靠近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忽然响起一声剧烈的碰撞,连耳膜都差点被撞破。 “轰!” “啊!”林玉吓得尖叫一声,几人这才看到,原来是水箱里的一只变异鲨鱼,仿佛嗅到了他们身上的新鲜血肉味,正恶狠狠地用头撞玻璃,像是企图撞碎玻璃从水箱里钻出来咬死他们似的。 林玉呆呆地望着这一幕,毛骨悚然。 她从来没有见过变异的动物,这还是第一次。这只鲨鱼眼珠幽蓝,死鱼一样恐怖,嘴里长满了一口尖牙,比普通版的鲨鱼还要凶神恶煞。 最重要的是,它的力量巨大,第一次就在玻璃上撞出了裂痕。 什么鱼能有这么恐怖啊? 末世前的鲨鱼,在它面前只能算是小可爱。 林玉惊恐地贴上后背的墙面,结结巴巴地道:“它、它不会真的钻出来吧?妈妈呀,我害怕!” 这什么破地方? 像是为了印证林玉的话一般,鲨鱼又狠狠地撞了一下,将玻璃裂纹撞得更大。它好像不知疼一般,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在它身边,深蓝浑浊的水中又出现了一条条长着利牙的小鱼,凶光毕露地朝他们张开了血盆大口。 “队长……”田大山嗓音颤抖。 几人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环视了一圈。 惊骇地发现,环绕住他们的水箱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丧尸鱼。 “快跑!”眼看那只鲨鱼撞破玻璃已成定局,若是真等那一刻,被水淹没、被丧尸鱼包围,后果不堪设想,沈曜忙叫醒惊愣中的 第49章 末世异能者(十三) 四人拼了命一般地往前跑,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动。 然而身后的撞击声如同催命符一般,响得更加频繁。 鲨鱼不知疲倦,往后退开了些,又是积蓄全力重重一撞,终于,蛛纹密布的玻璃被撞出了一个大洞。 鲨鱼和海水一起倾倒在了地上,海水迅速朝外蔓延。鲨鱼也快速摆尾,张开满口尖利的牙,朝着四人追去。 密密麻麻的丧尸小鱼不断从洞口钻出,它们和鲨鱼的目标一致。 冰冷腥臭的海水很快就蔓延到了四人脚下,林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些形容可怖的丧尸鱼发着尖啸声冲他们摇头摆尾地追来,顿时头皮发麻。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田大山返身升起了一道土墙,这确实有用,不但拦截了丧失鱼,也截断了水流。 可很快,四人发现,前面的水箱中也有大型丧尸鱼类,似乎是感知到了外人入侵,纷纷都向之前那条鲨鱼一样猛烈地撞击着水箱。 “啊!”林玉跑过之时,被水溅了一身,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前面田大山设置的土墙,也被鲨鱼撞击得土崩瓦解,海水再度漫灌而来,这回不仅是水位上升,追赶他们的丧尸鱼数量也越来越惊人。 四人一边逃跑一边放技能,然而对密密麻麻、层出不穷的丧失鱼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海水越来越多,丧尸鱼们的行动速度也越来越快。 反观苏霖小队四人,逃跑速度却是越来越慢。 “我不行了!”林玉满脸通红,在快漫过小腿的海水中根本就抬不起腿来,她干脆停下,回身朝丧尸鱼释放风刃,嘴里大声道:“你们先走!我来挡住它们一阵!” “林玉!”苏霖咬紧牙,也跟着停下,两手一推,瞬间就射出了无数道冰锥,狠狠地插进了那些从水里跳起来妄图咬他们的丧尸小鱼身上。 田大山的土系异能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环境中发挥太大的作用,只能给那些大型鱼类稍作抵挡。 沈曜神情冷静,有条不紊地射击、替换弹药,每一发子弹射出都能精准地命中一条丧尸鱼。 他和三人一起配合,干掉了一大片主动送上门来的丧尸鱼,场面一时胶着。 被干掉的丧尸鱼翻着肚皮泡在水中,随着水波起起伏伏,数量之多叫人看了都头皮发麻。 但是,水位还在不断地升高,情况仍然对他们不利。 林玉焦急地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啊,快跑啊!再这样下去一个都跑不掉!” “队长还在这里呢,轮不到你牺牲。”苏霖眼神一凛,拉着林玉的手往田大山的方向一推:“快!带着林玉和小曜先走,我来断后!” 田大山不敢耽搁,拉着林玉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沈曜也不含糊,“哥哥,快点跟上!” 说完他也投入水中,开始奋力向前游去。 水位越来越高,丧尸鱼纷纷开始朝这名落单的人类发动凶猛的攻击。 苏霖使了一个冰爆术,炸飞一大片鱼,随后也赶紧转身逃命。 这些原本应该是豢养在水族馆里的鱼,也不知道为何会变异成这副模样,更好似源源不绝似的,杀死了一批又来一批。 人到了水中行动力受阻,但鱼类却更加横行无忌。很快,四人就被团团包围,无数长着尖牙的丧尸鱼向他们飞速而来。 苏霖脚下一紧,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往后一看,却发现竟是一只大章鱼,用触手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脚腕。 苏霖瞳孔一缩,正准备发动异能,却被章鱼缠上手腕给打断。 这时沈曜游了过来,一把将他抱住,右手拿着一把雪亮的匕首,狠狠一抬便斩断了章鱼的两根触手。 “啊!”惨叫声朦朦胧胧地传来,却原来是林玉和田大山都被丧尸鱼给咬中了。 苏霖望着周围的丧尸鱼心一紧,再这样下去,他们四个人都逃不过被撕扯掉血肉而死的命运。 眼见大大小小的丧尸鱼和那只章鱼怪朝他们一齐攻来,沈曜下意识将苏霖护得更紧,猛地张开了眸子。 没有人看到,他漆黑的眼珠闪过一抹绿光,霎时间,所有的丧尸鱼类都僵滞住了。 它们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那是源自于血脉中的压制,令没有思维、已经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它们,都开始瑟瑟发抖。 紧接着,从苏霖身上猛地爆开一阵冰雾。 气流之强,连沈曜都被冲击到了几米之外。 随后,就出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海水开始寸寸结冰,连同那些已经变异的海洋生物一起被冻成了冰块。冰雾不断地蔓延,很快就席卷了整条被海水漫灌的通道。 这个技能的范围之广,令三名队员都难以置信。 “唔!”林玉和田大山连忙向上浮出水面,以免被一起冻住。 苏霖在释放完这个技能之后,身体脱力地向一旁栽倒,被沈曜捞着艰难地往上爬,最后在林玉和田大山的帮助下才破冰而出。 当他们出去后,看着一整条如银练一般的冰封通道,心中还是震撼难言。 “队长……竟然将一整片海水……都冻住了?”林玉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呆滞地喃喃自语。 底下的冰块温度太低,她呼出的气都成了白气。 田大山神情复杂地看向半昏迷的苏霖,叹息着道:“队长,果然很强。” “额……”苏霖痛苦地□□了一声。 沈曜半抱着苏霖,关切地问:“哥哥,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了?” 苏霖使用异能过度,脑中好似一千万根银针在扎似的疼。 他捶着头,神情痛苦,脸色惨白,不一会儿就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田大山叹息着道:“队长这是过度透支精神力的症状。那么强大的异能,肯定是一下就将他的精神力给掏空了。” 沈曜扭头:“那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好受点?” 田大山和林玉齐齐摇头。 林玉:“没办法,除非能找到光明系的异能者给他疗愈一下,否则就只能等他自己捱过去。” 异能者在战斗中消耗殆尽出现大脑刺痛的情况很常见,强大的力量背后也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虽然人在不断地磨练之中,能更加凝实脑中的晶核,增强实力。但痛起来,也是真的痛不欲生。 “光明系异能者?”沈曜若有所思地咀嚼了一下这句话。 “光明系异能者很少的,”林玉补充道:“我们整个基地才只有一位光明系异能者,因为他能给伤者疗愈,所以都是被当成宝一样给护在基地中的。”沈曜抿了抿唇,顿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 “哥哥……”他将糖果塞进了苏霖的嘴里,指尖触碰了粉色的柔软,“吃颗糖就不疼了。” 苏霖迷迷糊糊地盯着他,看到他精致雪白的面容,神情柔和如天使,语气轻柔得像哄孩子一般,竟鬼使神差地含住了嘴里的糖。 甜蜜的滋味在嘴里化开,心里有一种满足感升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霖竟觉得真的没那么疼了。 沈曜看似在安慰他,底下的手却在不动声色地抓着苏霖,给他释放微弱的异能。 他并没有经验,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只是心里想着要让苏霖好受一点,直觉就自然而然告诉他这么做。 沈曜心想,自己这个丧尸王看来还是个全系异能者。 林玉和田大山方才受了伤,此刻正互相给对方包扎,并没有注意到沈曜那微弱的异能波动。 忽然,靴子踩在地面的脚步上响起。 四人一阵激灵,顿时望向声源处,“谁?!” 一个穿黑色风衣、脚下一双黑色皮靴,看上去五官俊秀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诧异地挑了挑眉:“想不到你们还真的活了下来?” 四人一愣,因为他们都认出了面前这个男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失踪的异能者之一——吴骏。 “……怎么是你?”林玉不可置信地道。 吴骏神色很是平静,一点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们是基地派来找我们的吧?”不等他们回答,他又自顾自道:“你们不该来。” 沈曜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他衣着整洁,全身没有一丝狼狈,面色如常,不像是被强掳至此。但是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敌意,不知是为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曜冷着脸问,“你还有一名同伴呢,你们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 吴骏只是看了他一眼,略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道:“走吧,有人在等着你们。” 四人一愣,莫非……是那名雷系异能者? 现在的局面,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前方似乎还有预知的危险在等着,而他们刚经历一场恶战,已经精疲力尽了。 “队长,怎么办?”林玉和田大山下意识地看向苏霖,由他来定夺。 苏霖咬了咬牙,神情苍白地道:“没事,我已经好一些了,我们过去。” 都到了这里,后退肯定是不能后退的。再说敌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岂会任他们想走就走。 倒不如去看看,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还有,这些变异的海洋生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队长!”一开始被落下的队员们,在这个时候终于追了上来。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慢了一步,待他们处理完那些小杂鱼,就发现地面被水淹了,还有好多长着血盆大口的丧尸鱼,凶狠地冲他们咬过来。 异能者还好,被咬伤了不过就是掉块肉,两名普通队员被咬中了,当场就变成了丧尸。 害他们只能把普通队员都保护起来,由异能者挡在前面杀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变异种。 这些小家伙杀起来没完没了的,直到海水凝结成冰,他们才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过来追苏霖等人。 “太可怕了!这要是所有的动物都变成了丧尸还得了?”阿彪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水族馆里的人有古怪,你们跟在后面,千万要小心。”苏霖神色凝重地道,“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苏霖现在只祈祷,对方没有什么恶意。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嗅到的都是阴谋的味道。 直觉告诉他,这帮人肯定不安好心。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变异的海洋生物都是他们搞出来的。 否则为何别的地方的动物都不丧尸化,偏偏这水族馆里这么多变异种? 明明是人类,为何要与丧尸为伍? 沈曜偏转过头,看了身后的队员们一眼,有些沉默。 异能强者的实力,他刚刚已经见识到了。 若对手真的如他所料那般,是名高阶异能强者。那么这帮队员就算跟过去,也只是送菜的。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苏霖的身上,忽然就理解了他的不容易。 他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了苏霖的手腕,只想抓紧时间让他恢复一些。 苏霖微微一怔,偏头看他:“怎么了?” 沈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苏霖误以为他是害怕了,安抚道:“别怕,有我在呢。” 沈曜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这个傻瓜……把谁都当自己的责任。 末世人人自顾不暇,谁管谁害不害怕,偏偏他还哄着他。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鬼使神差的,沈曜问了这样一句。 “嗯?”苏霖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算了,没什么。” 沈曜松开手指,更加用力地攥紧了些。 第50章 末世异能者(十四) 一行人跟着吴骏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大厅,众人一进入就看到了翘着腿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的男子。 男子三十几岁的年纪,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脸上有着淡淡的岁月痕迹,气质却平和儒雅。 “看来我的小宠物们,没有把你们招待好啊。”男子微微勾起唇角,视线在虽然狼狈,却还算齐整的一行人身上划过。 “这些小可爱,我可是花了很多心思培育出来的,还以为会派上些用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们解决了,你们倒是有几分本事。” 他半个身子依靠在沙发扶手上,姿态慵懒。 “不如这样吧,留下来加入我们的组织怎么样?” 众人一愣,第一个念头都是“荒唐”。 却听沈曜嗓音清越地道:“加入也不是不行啊,不过你得先向我们介绍一下你们的组织,到底是干什么的吧?” 男人侧头看了他一眼。 沈曜略带深意地笑了笑:“这是最基本的诚意,不是吗?” 苏霖小队的队员:“……”这小子脑筋转得够快啊! “呵你说的没错。”男人站起身,浑身上下充满了自信和从容,似乎并不忌讳提起自己的组织。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雷伊,八阶雷系异能者。” “八八八八八……八阶?”后头的一众队员听到这话,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 沈曜眸光一闪。 八阶么?比他预料的更为棘手。 他忍不住看了苏霖一眼,悄声在他耳边问:“哥哥,你是几阶?” 苏霖咬紧了牙,脸色苍白:“六阶……” 六阶已是极为罕见的强者了,可与眼前这位深藏不露的异能强者还是差了两个境界。 意思是,如果真的对上,他或许能有还手之力,却毫无胜算。 他都不可能,他身后这些队员就更不用说了。 雷伊的实力,根本已经超越了现阶段人类的极限,是位于金字塔顶尖的异能高手。 八阶异能者,还是攻击力极为强悍的雷系异能。 光凭想象,都想象不出他的一击该有多么的恐怖。 雷伊好像丝毫不知自己给众人带来了怎样的阴影,施施然地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我们的组织,从三十多年前,就一直在研究环境与能源再生的问题。在地球环境日益千疮百孔的情况下,为了替全人类谋求一条新的生存之路,我们发明了塔纳托斯。” “这种新型血清能够改造人类的基因,使得我们的身体得到进化,从而掌握更加强大的力量!”说到这些,雷伊的眼中满是狂热。 “你们之中,有几个是异能者吧?”雷伊背着手,不紧不慢地道:“说起来,你们还应该感谢我们。如果不是我们组织发明了塔纳托斯,你们又如何有幸能够掌握这种神秘力量呢?” 沈曜电光火石之间全都听懂了,“意思是,丧尸病毒是你们搞出来的?” 雷伊不置可否。 苏霖小队的人纷纷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世界末日……都是你们搞出来的?” “疯了吧你们?!老天怎么没降道雷劈死你们这些缺德鬼啊?你们是不是精神病组织啊?” “你们搞出一个塔什么的病毒,害人类差点灭绝,害我们失去家园!还说什么?叫我们感谢你们?我感谢你奶奶个腿!老子末世前在一家公司当高管,年薪百万,日子过得舒舒坦坦!结果末世一来,爹妈和老婆孩子全都死了!就他妈还剩老子一个人!你们怎么敢说这是为了全人类?” 说这话的队员被触及了伤心事,脖子上爆起了青筋,眼眶布满了红血丝。 “你们这帮畜牲!你们不得好死!你们怎么不去给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赔命啊?!” 其他人也被点燃了刻骨的仇恨,看着雷伊的眼神似乎想要活剐了他。 末世猝不及防地就来临了,到现在幸存的人类都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场来势汹汹的灾难到底因何而起。 大家只以为是天灾,谁知道根本就不是天灾,而是! 这叫得知真相的众人,如何能平静? 如果不是深知实力差距悬殊,恐怕此刻他们已经一拥而上了。 雷伊好整以暇地负手而立,似乎没有被众人激烈的言语影响到分毫。 “世人愚昧,怎知鸿鹄之志?你们参不透我们组织的良苦用心,我不怪你们。我们组织所做的,是为了全人类的长远考虑。”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本来就是自然界亘古不变的定律。我们人类也是经历了重重残酷的物种竞争,才会成为后来的主宰。可是千万年过去,人类安于现状,不断繁衍,给环境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雷伊右手凝结出一个雷球,睥睨着众人,淡淡地道:“看看你们手中的异能,你们还不明白吗?人类需要再一次进化,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有了异能,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就算环境继续恶劣下去,甚至去外太空生活,都不需要担心能源再生的问题。” “放任人类继续这样好逸恶劳下去,迎接人类的只有和地球一起毁灭的结局。塔纳托斯,应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创造!它让我们拥有接近神的力量!”雷伊激情道。 “我呸!”阿彪狠狠地啐了一口:“你这是拿全人类的命在玩儿!感染病毒之后变成异能者的才多少啊?更多的都成了行尸走肉的丧尸!” “俗话说得好,破而后立。”雷伊仍是不咸不淡地道,“只有被上天所选择的人类,才有资格创造后世的辉煌。国家和制度的存在,给人类创造了太过安定的生存环境。实际上,无用的人类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越来越膨胀的人口,就像吸附在地球上越来越臃肿的血蛭。” “适当地清理掉一些也好,这样地球才有回复生机的时间。”雷伊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死的只是一群害虫,而不是同他一样有血有肉的人类。 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看雷伊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吴骏站在雷伊面前,全程都很安静,默默垂着眼皮,只有眉心一点折痕。 显然,雷伊这番惊世骇俗的论调,他早就已经听过了。 雷伊转了转手上那枚造型奇特的戒指,“我代号雷伊,奉组织之命驻扎在此,寻找可以和我们实现共同理想的合作伙伴。在场的各位很幸运,不仅发现了我的位置,还活着走到了我的面前。” “所以我想给各位一个机会。”雷伊面带微笑,眯着眼道:“只要你们愿意,你们就可以成为组织的一员。组织所掌握的技术,绝对是你们想象不到的。” “我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八阶异能者。还有你们刚刚见过的变异海洋生物,也是组织的得意杰作。组织研究塔纳托斯已经研究了十年了,没有人比我们更懂如何运用这种力量。加入我们,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这个世界,未来注定将会是我们的天下!” 雷伊的眼睛隐藏在镜片下,因为反光看不太真切。 可沈曜就是知道,此刻他的眼中一定布满了冷静和疯狂。 苏霖嘴唇颤抖,指甲几乎全部陷入掌心。 研究了十年,意味着丧尸病毒早就存在了,只是三年前才被有组织、有预谋地刻意扩散开。 想到那些因丧尸病毒而惨死的人类,还有因流离失所而饱受磨难的幸存者,苏霖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这些人——该死! “做你春秋大梦!老娘就算死,也绝对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林玉气得浑身轻颤,大声吼道。 “可别急着下决定,”雷伊手一抬,示向吴骏,“你们同基地的人,应该认识吧?” “我遇到暗冥的时候,他才三阶,可是你们看,短短数日,他就已经五阶了。这就是组织的力量,我劝你们考虑清楚,机会只有一次。” 众人瞳孔一震,不由得看向吴骏。 吴骏不悲不喜,面上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们在谈论的不是自己一般。 “暗冥?”沈曜瞥了他一眼,“所以,你选择了加入组织?” 林玉不可置信道:“你疯了吗?!他们可是末世的始作俑者!你这是与狼为伍!” “末世都已经来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吴骏不耐道,“末世的第一守则,难道不就是让自己活下去吗?我选择加入那方势力,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加入就不加入好了,我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来管。” “你!”林玉气得脸红脖子粗,“亏我们还特地来救你!真是白瞎了!狼心狗肺的东西,基地待你不薄啊!” “我没有叫你们来救,”吴骏冷漠地道,“你们这是自取灭亡。” 苏霖小队的人一个个都气得够呛,果然是末世了,有些人的道德和脸皮是彻底不要了! 为了这样的人搭上性命,真是不值! “怎么样,有人改变主意了吗?”雷伊挑眉道。 第51章 末世异能者(十五)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是绝对不会和你们狼狈为奸的!”林玉大声斥道。 “哦?真的吗?”雷伊语气轻佻,视线悠悠地在一圈人中间门扫过。 他似乎对自己的筹码很有自信,仍是不慌不忙、有恃无恐的姿态。 “你是队长吧?”他径直看向最前面的苏霖,率先向他递出了橄榄枝,“你刚刚的表现我都看到了,很美丽的异能。像你这样的强者,正是我们组织所需要的。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一定会倾尽全力,让你成为世所罕见的异能强者。” “你将成为我们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当人类新的纪元到来之际,你将在新的时代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沈曜不合时宜地想道,口才这么好,怎么不去做传销? ……哦,忘了,他现在就是呢。 拉人入伙、给人洗脑,跟传.销有什么区别?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想还是不必了,我无福消受。”苏霖眉眼沉沉,脸色仍然苍白如纸。明明是个强到令人发指的男人,此刻却显现出一点脆弱来。 雷伊兀自笑了一声,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 “也对,你身为六阶的异能强者,却甘于只做个小队的领头,料想你对变强也没有太大的野心。” 他话到这里,镜片后的眸光一闪。 “不过……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今天你若是不答应,你和你的小队都将无法走出这个地方。” 苏霖小队的人听到这话,心弦绷紧了些。 是啊,雷伊之所以敢告诉他们,他背后组织的秘密,不就是仗着自己实力强悍的缘故吗? 他们要么选择加入,要么死路一条——雷伊绝对不会让他们带着这个秘密活着走出去。 沈曜对他准确地说出苏霖的异能等级,已经不意外了。毕竟,他连苏霖的弱点都能猜到。 他忍不住看向苏霖,这个人的责任感有多强,他是知道的。他会如何抉择呢? “死就死!”田大山怒容道,“队长,我们跟他拼了!” 苏霖咬着牙,身体还没缓过来,连站着都吃力。 沈曜本以为他会因顾忌队友的性命而难做决断,谁知他却没有一丝的迟疑与害怕,眼神坚毅地低声道:“宁战死,不跪生。” 沈曜瞳孔一缩,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一样,呆呆地看着他。 原来,他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优柔寡断,他是真的在用性命捍卫自己心中的信念。 ——宁战死,不跪生。 苏霖……他真的是个天生的战士。 正当全队人因这句话而热血沸腾之时,一只手却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我想请问,不是异能者,普通人也可以加入吗?” 说话的,正是之前怒骂雷伊的人之一,说自己末世前是高管、末世后全家死得只剩他一人的大汉。 身旁的队友不敢置信地推了他一把,“老岳,你疯啦?!” 叫老岳的中年汉子胡子拉碴、一脸沧桑,自从提及了自己的遭遇之后,眼睛就红得像是两三天没睡觉一样。 听到队友的话,他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懂什么?我怕死!我怕死你知道吗?!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不想死啊!” 说到最后,他呜呜地哭泣了起来。 队友们都呆了,心头各种复杂酸涩。最无力的是,他们能共情到老岳的绝望。 能活着,谁不想活? 他们既恨老岳的没骨气,又可怜他一心求生的卑微。 复杂的感情交织着,让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用何种态度来面对他。 “当然可以了,”雷伊微微一笑,还是那副儒雅随和的样子。“只要是诚心加入组织的人,我们都热烈欢迎。就算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也可以得到和异能者一样的待遇。” 老岳似乎心定了,抬脚就往雷伊的方向走:“那好,我加入。” “老岳……”几个关系好的队员,都没能拉住他。 老岳经过苏霖的时候,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着泪意,一句话都没说。 雷伊看着老岳走来,笑容越扩越大,仿佛无形中胜了一场。 苏霖小队的队员们,则是无奈又痛心。 然而就在老岳距离雷伊只有一米的距离时,异变突生。 老岳抬起赤红的眼,目眦尽裂地吼道:“去死吧!”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手榴弹,拔开保险销就狠狠地朝雷伊掷了过去。 他的眼中露出一抹狂热,他算好了的,这样近的距离,即使是异能者也别想逃开! 至于他自己的生死,他已经置之度外了。用他这条命换全队人的命,值了! 然而就在手榴弹快要砸在雷伊身上时,忽然出现一个黑洞,猝不及防地将手榴弹给吞噬进去了。 老岳眼中的狂热一散,整个人难以置信地僵直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门,苏霖小队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们没想到老岳胆子竟然这么大!更没想到的是,老岳居然失败了! “干得好,暗冥。”雷伊气定神闲地开口。 众人一怔,这才知道刚刚是谁出的手。 老岳死死地看向吴骏,眼神中满是刻骨的仇恨,吴骏面无表情,慢慢地放下了手。 代号暗冥——他的异能自然是暗系,暗系异能拥有吞噬万物的能力。 “不用这么看着暗冥,就算没有他,你也是成功不了的。”雷伊面带可怜地看着老岳,“你根本对八阶异能强者的实力,一无所知。” 话音刚落,他就抬手放出雷击,将老岳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老岳凄厉的惨叫声从中发出,只是短短一瞬间门,就化为了飞灰。 苏霖小队的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个个心惊肉跳。 既为老岳的惨死,也为雷伊暴露出来的实力。 雷伊经历了方才一事,心情似乎差了许多,面无表情地道:“真遗憾,看来你们都不打算珍惜这次的机会了。那我就只好,将你们通通都拿下了!” 雷伊说完,强悍的雷系异能从手中爆发。 属于八阶异能强者的威压扑面而来,除了苏霖以外,其他人甚至都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呃啊——”只是一击,苏霖小队便倒下了一大片。 这其中也包括沈曜。 苏霖苦苦支撑着,冷汗顺着额角狂流,很快就打湿了他全身。 “咦?”雷伊似乎对他还有力气发挥出这么强大的异能感到很惊奇,饶有兴致地制止了想上前帮忙的吴骏,“你别出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他仿佛不急着打倒苏霖,始终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反观苏霖,一直气喘吁吁,一副强弩之末的状态,好似下一秒就会因力竭而倒下去。 但他始终没倒,甚至在一次次的攻击中,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雷伊越看他越觉得是个宝,眼中大放异彩。 只可惜,这样的人才却不愿意为他们所用。 既不能为他们所用,再优秀再强大也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雷伊轻声叹息一声,仿佛是玩腻了一般,这次没有留手,又快又狠地一击直接击倒了苏霖。 “唔——”苏霖一下子瘫软,双目紧闭昏死过去。 雷伊慢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吩咐道:“把他们都关起来。” 苏霖小队的人再次苏醒时,发现他们已经被关进了一间门密室之中。 苏霖不见踪影,除此之外,所有的异能者脖子上都多了一个项圈。 林玉想尝试发动异能,却发现体内的异能仿佛滞涩了一般,不但使不出来,还让她筋脉鼓胀疼痛。 “啊!”她轻声叫唤了一声。 “没用的,那个东西叫异能抑制环,是专门用来对付异能者的。戴上之后无法使用异能,若是强行去取,还会被电击。”远远坐在屋子另一角的某个身影沉闷地说道。 林玉等人被惊了一下,他们没想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你是谁?”林玉警惕地问。 沈曜看了那人一眼,沉吟道:“你是另一名被抓来的异能者吧?” 众人怔了怔,这才想起一共有两名异能者失踪,其中一个是已经投靠了神秘组织的吴骏,那么这一位难道就是……另外一名被捉来的异能者? 赵和仰头靠在身后的墙面上,淡淡道:“是我,你们也是红色基地的人吧?” “是,我们是接到了基地的任务,特意前来寻找失踪的你们的。”沈曜答道。 赵和默了默,低声道:“对不起,连累你们一起落入龙潭虎穴了。” 有吴骏“珠玉在前”,赵和轻易就获得了苏霖小队众人的好感。 “幸好还有一个知道感恩的,不然我们这一趟可太不值了。”林玉不无讽刺地道。 赵和眼神黯了黯,“你们……是不是见到吴骏了?” “何止是见到了,”想到老岳的牺牲,阿彪咬牙切齿道,“还结下生死大仇呢!” 赵和眼中现出一抹痛意,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跟吴骏互为生死伙伴,他也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竟会选择背叛基地,屈服于那样邪恶的势力。 现在他还助纣为虐,帮组织反过来对付前来营救他们的人。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果然一切都回不去了。 “你来得比较早,有没有得到什么重要一点情报?”沈曜沉声问道,“这里有多少人?除了雷伊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吗?我们队长不在这里,你知道他被带到哪里去了吗?” 赵和摇了摇头,“我们被抓过来之后,没有见过除了雷伊之外的人。他们似乎是分开在各地找人,主要目标就是异能者。以雷伊的实力,估计不需要别的搭档。” 沈曜若有所思,这倒算是一个好消息。 “至于你所说的队长,我没有见过。”赵和顿了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沈曜径直问:“你想说什么?” 赵和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只希望他不是被带到了手术室。” “手术室?”沈曜眉心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手术?” 赵和静了静,吐出一句令人震惊的话:“异能移植手术。” “异能移植?”沈曜瞳孔晃了晃,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异能能够移植给别人吗?” 小队的其他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失语了,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默认异能者是感染丧尸病毒后的“神迹”,是上天赋予个体的“礼物”。毕竟没有获得异能的感染体,都成了丧尸。从来没有人想过,异能这玩意儿竟然还能给其他人。 赵和苦笑了一声:“你们以为雷伊背后的组织,千方百计研究出塔纳托斯病毒是为了什么?为了制造丧尸吗?不是,他们是为了开发出异能啊。” “如果异能真的只能随机出现在某个个体中,那对他们之中疯狂想要获得这种力量的人来说,所做的一切不是白费功夫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沈曜皱着眉,“所以说,他们研究出了异能移植的方法?” 赵和点了点头。 “他们研究出了一种方法,可以通过把异能者的晶核剥出来,移植到普通人的大脑中,这样普通人就能获得和异能者同等的力量了。” 众人震惊难言,这技术的背后,想也知道承载了多少异能者的牺牲。 沈曜的瞳孔急速晃动,他一瞬间门想清楚了很多事。 原来如此……难怪原书中,苏岚后来也觉醒了冰系异能。他就知道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原来竟然是这么回事。 如果没有他,那么和苏霖一起做任务的就是梁也。 八成是梁也暗中接触到了组织的人,知道了有这种技术的存在,所以苏岚才能得到苏霖的冰系异能。 沈曜就不信,没有梁也的帮忙,光凭苏岚那个病秧子,能做成这件事。 沈曜眸光一闪,若苏岚的异能是来自苏霖身上的,那原书中黯然脱离基地、下落不明的苏霖,结局就是遭了毒手。 沈曜默默攥紧了拳,身上的气息瞬间门变得危险。 赵和似有所觉地抬起头,神色略有些古怪。 刚刚那一瞬间门,他竟然产生了只有在面对丧尸时才会有的危机感。 可抬起眼所看到的,分明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类少年。 赵和摇了摇头,只觉得是被关久了,精神恍惚之下产生了错觉。 沈曜看了看他,忽然就明白组织背后四处抓异能者的用意了。 能够收为己用的就收为己用,不能收为己用的,他们就把异能移植给愿意为他们效命的人。 “雷伊抓你们过来,一定是先问过你们的意愿了。吴骏愿意投靠,所以他现在成了组织的一员,还升级为了五阶暗系异能者。你不愿意,所以你就像只待宰的猪猡一样,被关在这里。只等有需要移植异能的人出现,就会被剥出晶核?” 虽然不合时宜,但赵和的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这是什么见鬼的比喻? 田大山震惊道:“那他们带走队长,不会就是准备剥出他的晶核吧?” 一旦冒出这个念头,所有队员都慌了。 苏霖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的精神领袖,也是他们的唯一希望。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他们的天就真的塌了! “别慌!”沈曜厉声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骚动的队伍渐渐安静了下来,虽然沈曜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连异能者都不是,但他在此刻表现出来的沉稳,莫名地让队员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心安。 苏霖不在,能主持大局的竟一下成了沈曜。 不过众人也没空计较这些,只盼谁真能拿出个主意来,因此都紧紧地盯着沈曜。 沈曜暗自在心内叹气,苏霖是一名合格的队长不错,但太过强大也不全是好事,这让队员都太过依赖他,离了他就不成事了。 “首先,我们得想个办法,除掉你们脖子上的这玩意儿。”沈曜指了指林玉等人脖子上的异能抑制环,“阿彪,你来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把这东西拆卸下来。” 被点名的阿彪精神一震,立马就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好咧!” “其次,我们要想办法干扰雷伊和吴骏,给他们制造一点麻烦。然后趁机带着队长赶紧逃命!”沈曜继续道。 “要怎么做?”林玉急切地问。 沈曜想了想,“你们谁身上还有雷吗?” 众人一怔,虽然不知道他想干嘛,但还是乖乖拿出了珍藏。 “我有。” “我也有。” 沈曜盯着这些手榴弹,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田大山不解地道:“小沈,你要用这些雷干嘛?之前你也看到了,用雷攻击的办法行不通。你是想引起骚乱,声东击西吗?那万一雷伊不上当怎么办?” “而且,雷伊的实力太强了,我们完全不是对手。”一名队员忍不住沮丧道:“我们都不知道队长的位置在哪里,真的有办法能从这里把队长带出去吗?” 面对比自己强大数千倍数万倍的敌人,巨大的压力能使人生不起斗志。 雷伊的恐怖实力,他们都是亲眼所见。 只是一击,就令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化为飞灰,连尸骨都不剩。 连他们一向信仰的队长都不敌,他们这些小喽啰又有什么本事能在他面前耍花样呢?只怕上去也只是给人送人头罢了。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所有人的心情都很低落。 “队长难道平时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沈曜严肃的声音忽然响起,“还没开始就先失了斗志,这就是你们在末世中学到的生存之道?” “队长平时是怎么保护你们的?现在他有难,难道你们不想拼尽全力拯救他一次吗?” 众人被训得一愣,“拯救队长”这个念头猝不及防闯入众人心间门,莫名给他们浇上了一瓢热油。 众人面面相觑。 一直以来以强悍姿态守护在众人身前的队长苏霖,现在可能正躺在手术台上,像个睡美人一般等着他们去拯救——为什么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心中忽然就有些热血沸腾呢? 他们也想让队长为他们骄傲一次,让他知道,就算他陷入危险,他们这些队员也是可以反过来让他依靠的。 “告诉我们,要怎么做。”田大山眼神坚毅了下来。 大不了不就是一死吗?他又不怕死。 “对,你说,我们都配合。”他们这些每天出生入死的人,早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死不要紧,重要的是要死得有价值。 “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们也要救队长出来!” 他们此刻的念头空前一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苏霖的晶核落入贼人之手。 自己的晶核被剥出来为那些黑心之人所用,这对苏霖来说绝对是种侮辱。 他们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沈曜见他们终于振作了精神,这才面色平和了下来。 “倒也不用这么悲壮,我们并不是毫无胜算。” 众人听到这话都有些傻眼,这……胜算从何而来啊? 沈曜看了他们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我们是拼不过,但外面不是还有帮手吗?” “……”众人足足愣了有五秒钟,这才反应过来沈曜所说的“帮手”是什么。 “你是说……卧槽妙啊!” 沈曜嘴角一勾,乖乖小孩的气质全消,痞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外面现成的丧尸军队,只是被电网挡住了进不来。我们炸开一道口子,帮手这不就有了吗?” 有丧尸在前冲锋陷阵、扰乱视听,他们就可以趁机去救苏霖出来。 “可是,这样我们也会很危险吧?”有人迟疑地道。 “而且,雷伊还不知道有没有控制丧尸的手段。”林玉是见过那些被感染的海洋生物的,对这方面有些担忧。 在她看来,雷伊既然能豢养那些变异的鱼类,说不定对控制丧尸有些手段。 “雷伊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个人类而已,哪儿来的控制丧尸的能力?”沈曜眸光有些莫测,“若他能控制丧尸,你觉得他们组织还需要这样偷偷摸摸地抓捕异能者吗?直接靠操纵丧尸就可以征服世界了。” 再说,他这个丧尸王在他面前晃悠了这么久,都没发生什么事,这就让他断定,雷伊跟丧尸之间门是没有联系的。 不像他,可以直接给丧尸们传达指令。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雷伊有什么手段能让丧尸不攻击他,但不是还有他在吗? 控制丧尸,是他这个丧尸王的专长啊。大不了到时就跟他一较高下,看看谁能拼得过谁。 至于把丧尸放进来,他们这些人也会有危险的事,他心里有数,不过却不能直接对外说。 “利用丧尸这个办法,风险肯定是有的,所以我们动作一定要快。分两拨人,一拨人负责炸电网,另一拨人则趁雷伊被引走抓紧营救队长。要赶在雷伊摆脱掉丧尸之前,我们一起逃出去。” 众人听罢,都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心理准备。 这个办法,确实是他们目前唯一可以尝试的法子了。 “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就再完善一下细节。” …… 赵和坐在角落,看着团结一心的苏霖小队,忽然有些羡慕。 末世中的真情难得,能有能以性命相托的伙伴,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有…… 想到吴骏,赵和的眉眼又落寞了下来。 他以为他和吴骏志趣相投、心有灵犀,但来到这里之后,他猛然惊觉自己从未了解过真正的他。 第52章 末世异能者(十六) 任务大致分配好之后,众人就坐等着阿彪将异能抑制环给破解开。 阿彪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一直在专注地忙碌着。他从未见过这么精密的仪器,需要很小心很小心才能一步步拆解。 等待的时间,沈曜从包里拿出了一根针管,和一小瓶药剂。 见到这一幕的众人都是一愣。 田大山:“小沈,这是……” “丧尸病毒的药剂。”沈曜垂着眼睫平静地道。 猜想被证实,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就连赵和也是一愣。 “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林玉急切地喊道。 沈曜好似完全不觉得自己在做一件疯狂的事,堪称平静地用针管抽出了瓶子里的药剂。 “现在敌强我弱,多份力量就是多种可能。抑制环不一定能够破解,队长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没有异能,我们连这道门都走不出去。” “反正如果营救不成功,大家都要交代在这里。倒不如赌一次。” 沈曜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使用异能,因此,他才会提前给自己备上这种药剂。 就是为了防止自己掉马。 虽然他的话听起来有些道理,但这还是不妨碍众人觉得他疯了。 这可是拿自己的性命作赌啊!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赌输了可就没命了,他怎么敢的? 异能是被很多普通人所垂涎,但是风险太过巨大,导致很少有人敢尝试。 而敢于尝试的人,在他人眼里要么是勇士,要么就是疯子。 “放心,我运气一向都很好,肯定能成功的。”沈曜不但看上去不紧张,甚至还气定神闲地反过来安慰众人,“要是失败了,你们就朝我的脑袋开枪,不用留手。” 众人:“……” 田大山吞咽了一口,“那个,小沈,要不你再考虑……” 他一句劝说的话还没说完,沈曜就一针扎进了自己的胳膊。 密室内响起一阵倒抽凉气声,众人死死地盯着沈曜的反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紧张得汗狂流。 沈曜感受到冰冷的液体被推进身体里,倒是没什么反应。 他已经是丧尸了,区区被稀释了无数倍的丧尸病毒药剂,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塔纳托斯,这个名字其实是希腊神话中死□□字。 用著名哲学家佛洛伊德的解释,这个词可以被理解为人类渴望死亡的愿望,或者说,是我们灵魂深处一种求死的本能。 这种心理在医学上也有解释,有些人自身不想死亡,却有着想要接近死亡的。 人其实是一种复杂的动物,一方面想好好活下去,一方面又对死亡恐惧而向往,对死亡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情结。 以塔纳托斯给丧尸病毒命名,真是完美地诠释了组织那帮人的心理扭曲。 以及,丧尸病毒的强大的特性。 感染之后,人类确实是在与死神共舞。 为了显得更有真实性,沈曜故意装作很不适的样子,“唔”了一声,手中的针管脱力离手。 众人的心一紧,身体都跟着微微向前倾。 就连赵和也一错不错地盯着这边,只等着结果出来。 丧尸病毒一旦感染,当时就会有反应。 几息的时间过去,看到沈曜的身体没有丧尸化,众人都松了口气。 松懈下来后不由都有些欣喜若狂,没有丧尸化,那就是成功觉醒异能了! 这小子也太绝了,说自己会成功还真就成功了! 现在回想起刚刚那个过程,许多人都忍不住感叹一句,年轻人胆子太大了。 田大山也放下了悬着的心,为沈曜感到高兴。但同时他也心中疑惑,难道自信的人就是这么无敌吗?连丧尸病毒都伤害不了他。 沈曜倒在地上假装缓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爬起来。 十几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见状迫不及待地问:“沈曜,你感觉怎么样?觉醒了什么异能?” 沈曜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忽然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众人:? “诶?人呢?” “跑哪儿去了?” 众人四下张望,可却没有在室内看到沈曜。 下一秒,沈曜的身影又再度出现在原来的位置。 沈曜这才解释道:“我好像觉醒了空间异能。” 田大山一怔,“就跟封棋小队那个周兴一样?” 空间异能其实分几种,比如空间移动、空间置换、空间扭曲、空间封锁、空间链接,还有一种独立空间。 空间移动和空间置换的区别——空间移动是指从一个空间瞬移到另一个空间;而空间置换是指把两个空间内的一切交换位置。 空间扭曲和空间封锁都很好理解,至于空间链接,指的是把两个不同位置的对象链接到一个方位。 独立空间适合储藏物资,是每个搜寻物资小队特别喜欢的异能之一。 周兴的能力就是空间置换,虽然没什么杀伤性,但是很适合逃命和偷袭。 沈曜犹豫了一下,“差不多吧。” 他确实是从周兴那里得到的灵感,现阶段他们最需要的,不是攻击性强的能力,而是便于逃命的手段。 异能都是从低到高慢慢过渡的,就算他现在“觉醒”了在攻击方面非常强悍的金属系,或冰系、火系、雷系等异能,他也不能光明正大地使出强大的威力。 连苏霖这样的六阶强者都打不过雷伊,难道他这个刚“觉醒”异能的人就可以吗? 所以综合来考虑,沈曜才选了空间系这个异能。 “卧槽!这个异能来得正是时候啊!”林玉双眼亮晶晶地道,“这样的话,你不是就可以随意进出这扇门?” 田大山也希冀地看向他:“你能使用的范围有多大?能把我们都囊括进去吗?” “能。”沈曜点头。 众人:!!! 这叫什么,这叫瞌睡来了枕头啊!沈曜这小子是他们全队的福星吧? 众人欢呼雀跃,信心又更加增强了一些。 只有一旁的赵和注视着这一幕,心中微微感到有点违和。 一切都太顺了,顺得有点不真实。 但是……偏偏这一切又发生得如此自然而然。 他默默地看了沈曜一眼,总觉得这人身上藏着秘密。 不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此刻的苏霖,确实被雷伊绑在手术台上,手脚都无法动弹。 雷伊绕着他慢慢转圈,并没有急着剥他的晶核,而是极为可惜地又劝说了他一番。 他欣赏苏霖的能力,若是能说服他心甘情愿地替组织做事,那自然最好。 六阶异能强者可不多见,他能靠着自己走到这一步,真是极为难得的天赋。 雷伊之所以能这么快升到八阶,靠的是组织的各种手段。 不然的话,他根本不是苏霖的对手。 此时并没有自愿将灵魂献于组织,等待移植晶核的普通人,所以雷伊不急着对苏霖动手。 “但是如果你继续冥顽不灵,那我就只好将你的晶核剥出来,这样的话,你也会没命。”雷伊悠悠地道:“晶核被剥出来的过程极为痛苦,为了保证晶核能完好无缺地剥出来,我们将会用机器固定住你的头,在没有任何麻醉的前提下,用手术刀切开你的头颅。” “晶核已经与脑神经粘连在一起了,想要剥离的话就得把脑部组织一点点地切断,这是一项耗时极长的精细活儿。而你,将会全程清醒着感受着晶核被从大脑中挖出来的痛苦,痛到浑身痉挛抽搐,却连晕过去都无法做到。” 雷伊的嘴角,挑起一抹邪恶的微笑。 “晶核离体,很快你就会在极度痛苦中死去,而得到你晶核的那个人,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你所有的能力。你可是一名六阶冰系异能者,你难道甘心好不容易得来的力量,被别人抢去吗?” 苏霖一动不动地躺在手术台上,神情放空,没有丝毫反应。 “像你这样的硬骨头,我见过不少。不过他们每一个在接受手术之后,都后悔了。那种痛苦,你绝对不会想体会。”说到这些,雷伊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享受的往事一般,愉悦地勾起了唇。 “有的时候,我会故意一刀、一刀割在他们的神经上,享受他们颤栗、恐惧的生理反应。在晶核没有完全离体之前,他们都不会死,所以我可以尽情地玩弄和折磨他们。” “不过嘛,你不用担心我会这么对你。”雷伊摸了摸苏霖的侧脸,宛若恶魔低语:“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六阶异能者,也是目前为止,在我手下死的最强之人,值得尊敬。我会好好对待你的晶核,确保它没有一丝瑕疵地被挖出来,放在手里把玩。晶核移植的手术,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如何下刀能让痛苦缩减到最小,我很清楚,你可以放心。” “我已经能够预想到,你的晶核一定是最纯净的银白色,像件艺术品一样漂亮。”雷伊眼中露出痴迷的神色,呼吸渐渐粗重。 苏霖咬着牙,只觉得恶心。 如果晶核会落入这样的人手中,他宁愿自爆! 雷伊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指尖一道雷击从腹部横冲直撞地冲进了苏霖的天灵盖,打散了他刚刚积蓄的力量。 雷伊低下头,勾唇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境界比你高两阶?在实力的绝对压制之下,你别想着自爆。” 苏霖凶狠地盯着他,恨声道:“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总能找到机会!” “哦?”雷伊愉悦地笑道,“忘了跟你说了,你的队员就被我关在隔壁。你要是在这儿自爆了,你猜他们能不能活?” 苏霖瞳孔一缩,像是被拿捏住了七寸,再也凶悍不起来了。 “乖乖在这儿待着,”雷伊冰冷地道,“不然我就把你的队员们全都绑过来,在你面前一个一个地杀。” 第53章 末世异能者(十七) “成功了!”阿彪终于还是不负众望,找到了解开异能抑制环的办法。 “啪嗒”一声,林玉脖子上的抑制环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林玉怔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过神后有些惊喜。 “太好了!” “阿彪,干得漂亮!” 阿彪满头满脸的汗,听到这话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为关键时刻能运用自己所长帮助大家而自豪。 “快快快,给我们也解开,别耽搁了,队长还在等着我们去救他呢。” 阿彪不敢耽搁,接着又去给其他人解抑制环。 沈曜只是看了一遍他的操作,就全部学会了,转头去给其他异能者解抑制环。 两个人一起动手,效率更加高。很快,抑制环就一个一个全部脱落了。 解开抑制环的几名异能者,全都松了口气,感觉那股熟悉的力量又全部回到了身体里。 将队员们全部解开之后,沈曜也没有忘记赵和。 抑制环脱落,赵和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沈曜问他:“你跟我们一起走?” 赵和点了点头。 “好,”沈曜站起身,“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照之前计划的行动。” “嗯!”所有人整装待发,向沈曜一齐聚拢过去。 阿彪悄悄捡了副异能抑制环进包里,这玩意儿邪门得很,他要带回去好好研究。 “准备好了吗?”沈曜看向众人。 “准备好了!”众人齐声答道。 “那么,我开始了。”沈曜轻轻打了个响指,众人就发觉周围的场景变了。 他们现在已经出了密室,在走廊上站着。 “哇塞”一名普通队员感叹,“这也太酷了吧?” 感觉上他们一直站在原地没动,但其实已经换了个空间。这个技能真的很方便,让普通人都跟着感受了一把神奇之处。 有了这个技能,那不是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什么样的牢笼都困不住他? 林玉也是异能者,但她也为沈曜的异能感到惊叹:“小曜,我觉得你这个空间系比周兴还要厉害一些。” 竟然能同时转移这么多人。 沈曜不置可否。 周兴只有三阶的实力,他却不受境界的影响,对方自然比不上他。 “别耽搁时间了,分头行动吧。”田大山压低声音,快速地说了一句。 很快一队人就分为两拨,悄无声息地朝着之前就规划好的路线前进。 田大山带着人去炸电网,沈曜和林玉则带着人去营救苏霖,赵和和沈曜这小队人一起行动。 “小曜,这么大的地方,我们怎么知道队长在哪儿啊?”在藏身于一个拐角之后,林玉压低声音问道。 沈曜看了看这栋建筑的构造,说了一句:“我们去最上方。” 正当几人打算行动时,拐角处忽然走来一道黑色的身影。 沈曜瞳孔一缩,下一瞬所有人都消失在原地。 眉眼冷酷的吴骏不紧不慢地从他们原来所在的位置经过,不知要去往何方。 已经隐匿到另一个角落的众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大地松了口气。 好险,差一点就打草惊蛇了。 赵和盯着吴骏离开的方向,眼中神色复杂。 “我们走。”听到沈曜的声音,他不再多想,跟着苏霖小队的人一起,往建筑的高处而去。 很快,林玉就明白了沈曜上来的打算。 楼上的视野极好,能将下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不多时,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在楼外响起。 很快,沈曜等人就看到吴骏的身影蹿了出来,稍作停顿之后,又听到了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吴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飞快地跑出去查看情况。 又等了一会儿,沈曜等人才看到雷伊从某个房间出来。 林玉激动地往前探了探身,被沈曜拦住往后退了退。 众人继续屏气凝神地等待着,看到雷伊从楼上一跃而下,和出去查看情况后回来的吴骏汇合。 “大人,外面……丧尸……”距离较远,声音听得不甚清楚。 众人只听到雷伊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冲了出去,吴骏紧随其后。 “行动!”沈曜当机立断。 他们很快就到了雷伊刚刚出来的那间房间外,如果没料错的话,这里很可能就是苏霖被困的地方。 雷伊欺骗了苏霖,其实手术室距离苏霖小队被关的密室很远,甚至都不在同一个楼层。 此刻苏霖趁雷伊不在,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四肢的绑缚带。 就算带子深深地勒进了皮肉里,他也在咬紧牙关不断尝试。 雷伊不仅给他戴上了抑制环,还给他打了麻醉剂,这是六阶异能强者才有的特殊待遇。 苏霖此刻,其实虚弱得连普通人都不如。 不然的话,他恐怕会拼着断手断脚的风险,也要挣开这些束缚。 只可惜现在的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他浑身汗如雨下之际,屋子里忽然出现了一大帮人影。 苏霖一惊,看到了一帮熟悉的面孔。 “你们……” “队长!我们来救你了!”林玉眼睛一亮,看到苏霖没事很是欣喜若狂。 几个人上去七手八脚地给苏霖解着绑缚带,苏霖还陷在怔愣中,有些回不过神来。 沈曜给他解着抑制环,忍俊不禁地道:“怎么,看到我们,哥哥高兴傻了?” 一句话,让众人在紧张的氛围之中,稍感轻松愉悦。 “这是怎么回事?”苏霖问。 “沈曜觉醒了空间异能,是他带我们出来的!”不用沈曜开口,就有人急着帮忙解释。 苏霖睁大了眼,只觉得这句话信息量巨大,“觉醒了异能?” 沈曜笑容敛了几分,像做错事后刻意表现乖巧,想以此逃避责问的小孩。 苏霖手能动的第一时间便抓住了他,语气笃定地问:“你注射了药剂?” 沈曜顿了顿,抿紧嘴唇微微点头。 苏霖不敢相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沈曜做了这么危险的事。 他心中百感交集,很想斥责一声乱来,但是聪明如他怎么会想不到沈曜之所以冒险的原因。 雷伊手中有专门克制异能者的异能抑制环,所有异能者都不顶用了,所以他才会想到放手一搏吧? 这种事情,苏霖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梁也之前也是招呼都没跟他打一声,就自己偷偷注射了药剂,还好是成功觉醒了金属系异能,不然他回来岂不是面对的就是一具尸体? (基地里有规定,不能私自注射丧尸病毒药剂,得在异能者监控之下进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失败,当场格杀。) 苏霖后来知道这件事,心里便很不高兴,独自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来一次,苏霖发现自己比当初更加心绪难平。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后怕,怕沈曜真的出事。 苏霖眼眶微红,哑声道:“是我这个做队长的没用……”他最终还是舍不得怪沈曜。 明明答应了会保护好他,却害他反过来以命相救,他有什么资格怪他呢? “哥哥这么说,我可生气了。”沈曜微微俯身,认真地看进了他的眼睛里。 “你在我心目中是最好的人,我不许任何人这样说你,你自己也不可以。我们不是队友吗?是可以生死相托、并肩而战的队友,不是只有你才能做前面那个遮风挡雨的人,我们也可以为你而战。” 苏霖一怔。 林玉听到沈曜的话,胸中豪气冲天:“对啊!苏队,小曜说得没错,我们也为你而战!” “队长,我们不能没有你!” “你帮过我们那么多次,这次换我们来帮你了。我们一起想办法逃出去!” “苏霖小队的人,没有贪生怕死的孬种!” 苏霖看着面前的队友们,这下是真的红了眼眶。 赵和没有挤上前,而是在门口替他们把风。 忽然,他脸一变,低声道:“动作快点,他们回来了!” 众人一惊,架起了虚软无力的苏霖就像溜。 “快快快,快跑!” 田大山等人引丧尸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水族馆外围花费了大力气布置下的电网破开了一道大口子,丧尸如开闸的水流一般,前赴后继地挤了进来,张牙舞爪地往馆内冲。 雷伊利用丧尸形成一道天然屏障的做法,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调虎离山之际。 于是他又身形如电地往回冲,将正准备逃之夭夭的苏霖小队堵在了过道。 林玉等异能者下意识挡在了最前面,把虚弱的苏霖藏在身后。只是注意看的话,就能发现他们身形微颤,脸上并没有什么底气。 “好啊,你们可真行,没想到是我小看你们了。”雷伊冷笑了一声。 即使身后丧尸大军逼近,他也只想先解决了这些愚弄他的小杂鱼。 跟在他左右的吴骏在人群之中见到了赵和,神情一怔,冷峻之气顿消。 雷伊怒火熊熊,手中电光大炽:“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跑!都给我化作飞灰吧!” “小心!”苏霖瞳孔一缩,下意识就想发动异能,然而却是有心无力。 谁也没想到,最先反应过来挡下这一击的,竟然会是雷伊身边的吴骏。 吴骏吞噬掉了雷伊的雷击,转头拧眉喝道:“快跑!” 所有人都是一愣,其中以赵和为最。 这一刻,他们忽然醒悟过来,也许吴骏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叛。 只是他选择了一条和赵和不一样的路,假意投诚,伺机而动。 赵和眼睫颤动,下意识想到吴骏的身边去,却被沈曜抓住肩膀,下一瞬所有人都出现在了楼下的大门口。 “暗冥!”雷伊咬牙,怒气更甚,向沈曜等人全速追去。 吴骏则拼死挡在他面前,承受他暴怒之下的出击。 赵和知道了吴骏并没有叛变,哪能忍心看他送命。 “吴骏,吴骏……”他无措地伸长手,卑微地祈求道:“带上他,带他一起走好不好?” 他知道沈曜有空间异能,所以才敢有此请求。 他怎会不知道,如果吴骏跑不掉,结局十死无生。 沈曜转头看了一眼,然而只是这一错眼,丧尸已经从窗户和大门处涌了进来。 雷伊顾不上和吴骏斗法,转头对付起丧尸来。 沈曜赶紧带着众人又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再看两人时,他们已经被丧尸包围了。 吴骏转身,四处张望,寻到赵和等人的位置,嘶声力竭地喊道:“快走!带他走!” 他好像很着急,却不是担忧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忧赵和。 沈曜一怔,忽然看向赵和。 赵和自己都很意外,呆呆地看着吴骏。 吴骏奋力地砍杀着丧尸,仍是拼命叫他们快走,自己却一点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沈曜带着一帮人左右挪移,距离大门处越来越近。 吴骏用异能帮他们打掩护,清理出一条路。 眼看着他们马上就要逃出去了,雷伊怒不可遏:“可恶!” “我要你的命!” 第54章 末世异能者(十八) 吴骏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瞳孔一缩,忽然突兀地喊了一声:“阿和!”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他们只来得及看到了吴骏的眼神变化,这一眼,那个从初见就神色冷酷、不近人情的男人,化掉了他所有的棱角,眼眸柔如春水,只倒映着那一人。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懂了他眼神中倾泻的情意。 而下一秒,他的头就爆开一阵血雾,面目全非。 赵和睁大的眼睛中清晰地倒映出这一幕,他面色惨白,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思考的能力。 下一瞬,空间再度置换,所有人出现在大门外。 “大山哥!” 沈曜找到正辛苦支撑起土盾抵御丧尸的田大山等人,再不迟疑,发动空间异能带着所有人逃出这片丧尸包围圈。 苏霖小队的人没有发现,这些丧尸仿佛有意识一般,一股脑地朝着雷伊所在的位置冲去,凶狠得似乎想将他一口一口嚼碎吞入腹中。 对他们,则好似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就算撞上了也只是敷衍地佯攻了几下。 就算他们忽然集体消失,这些丧尸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破墙而入。 雷伊就算是八阶异能者,也架不住被这么多的丧尸围攻,而且这里面还有几名等阶较高的丧尸,他只能狼狈逃窜,再也维持不住初见时的高人模样。 沈曜带着众人瞬移到了来时的地铁口。 “快!快跑!”苏霖小队的队员们不用招呼,立刻就顺着来时的那条地铁轨道跑去,晚一点都怕被丧尸或者雷伊追上。 苏霖此刻还没有恢复行动力,田大山凑过去道:“队长,我来背你吧?” “不用了,”沈曜想也不想地帮忙拒绝,随后微微弯腰,一把将苏霖背了起来。 田大山愣了一秒,忽然和林玉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 林玉忍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吧。” 苏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他趴在沈曜的背上,微微抬起头,绵软无力地问:“小曜,你不累吗?” 带着这么多人逃命,消耗的异能可不会少,他现在怎么还有力气背着他? “不累,背着你直接跑回基地都没问题。”沈曜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轻松。 苏霖此刻没有太多精力,听到这话就没管了,晕晕乎乎地伏在沈曜肩头。 一行人片刻都不敢休息,全速向之前的入口跑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出去的时间好像比之前进来时要短了许多。 看到熟悉的入口,众人都是精神一震。 等他们跑回了车里,全身的肌肉这才松懈了下来。车子顺利驶出原地,载着众人向着基地而去。 苏霖小队的人,这才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娘的,还以为这次会交代在那里,没想到我们竟然真的逃出来了!” “真的要多亏小曜了,幸好他觉醒了空间系异能。” “谁说不是呢?真是老天都在帮我们。” “这次的经历又够我回去吹个把月了。” “只可惜老岳他们没逃出来……” 车内静了一静。 “那什么组织太变态了!回去就把他们的事给抖出去!最好是联合所有基地,一起把他们给剿灭了!” “对,这帮孙子作恶多端、不得好死!” 这辆车上骂骂咧咧声不断,另一辆车上却显得十分沉默。 林玉偷偷瞄了赵和一眼,又瞄了一眼。 他仿佛还沉浸在好兄弟在眼前爆头的那一幕,神思不属,强抑着悲伤。 真是没想到啊,被掳走的两名异能者之间,竟然有这么复杂的关系。 问世间情为何物? 林玉微微叹了口气,眼睛瞄到前排,看见沈曜给苏霖盖上了自己的衣服,还分外体贴地掖了掖边角,端着水送到苏霖嘴边喂他,神色专注,占有欲十足。 脑中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句话——他多年瘫痪在床,他始终不离不弃。 林玉:“……”她猛地摇了摇头,甩掉了这个可笑的联想。 不过,沈曜还真是直球年下小狼狗啊,藏的什么心思完全不带遮掩的。 林玉眯了眯眼,总觉得他干掉梁也成功上位是迟早的事。 他们不知道,待他们离开后,雷伊按响了手腕上的报警器,虚空之中忽然出现一个黑洞,里面伸出一只手,将他拖了进去。 “呃——”雷伊半死不活地滚落在地,身上开满了一朵朵血花。 他的腿部被丧尸撕咬得血肉模糊,断了一条手臂,半张脸染血。 “搞得真狼狈呀雷伊,”一道年轻的男声忽然响起,语气中满是看好戏的戏谑,“我真是没想到,你也会有向组织求救的一天。” 雷伊的眼镜不见了,没有遮挡的眼睛里,阴鸷显露无疑:“少废话,帮我把手臂接上,我要亲自去把逃跑的猎物给抓回来。” “哦?”那道声音饶有兴致地问:“能把你搞成这样,是什么样的猎物啊?” 雷伊眸光一闪,“是一名六阶冰系异能者,还有他身边的一些小老鼠。” “六阶冰系异能者啊……”那人来了兴致,“你可真是该死,居然放跑了这么好的猎物。” 雷伊恼羞成怒道:“不过是我一时失察,让他们钻了空子罢了!等我好了,我就去把他们基地全灭了!” 那道声音静了静,忽然语调有些古怪地问:“你暴露了组织?” 雷伊瞳孔一缩,没有说话。 “你说我们该怎么处罚你呢?不如把你的晶核挖出来,给别人好不好?” 雷伊眼珠暴突,面色慢慢涨红甚至发紫,好似受到了强烈的挤压一般。 “住手,空玄。”一道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 空气一滞,雷伊仿佛又活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们都是吾神选中的孩子,要团结一致。把雷伊带下去,给他好好治伤。空玄,你劳累一下,替雷伊走一趟吧。” 空玄毕恭毕敬地应道:“是,大祭司。” 回到基地后,苏霖第一时间向上面上报了这次任务中,关于丧尸病毒起源的发现。 高层领导哗然,表示会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此事。 到这里,已经不是苏霖小队所能管的事了。 苏霖走出办公室,只见沈曜还在这里等着他。 他有些无奈地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啊?我不是说了叫你们都回去休息吗?” 沈曜弯眸一笑,仍是干净明朗的样子:“无所谓,反正我又不像大山哥他们一样,急着回家报平安,就再等哥哥一会儿好了。” “你的身体,没有给医生检查过,我可不放心。谁知道那个变态大叔除了打麻醉,还对你做了什么。” 苏霖失笑,同时心里有些感动。 像沈曜这样关心他身体的人,还真的就只有他一个。 他没法儿不喜欢沈曜,这孩子又乖又软,跟他亲弟弟年纪一样大,但是比苏岚亲近他多了。 苏霖心中欢喜,忍不住拍了拍沈曜的肩,叹息一声道:“如果你真的是我亲弟弟就好了。” 沈曜方才还灿烂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线许久的系统顿时笑出猪叫。 这恐怖的丧尸世界,太挑战统的胆量了。它还是个宝宝系统,看不得那些血腥的东西,所以就匿了很久。不然宿主在打架的时候,它会控制不住在他耳边鬼吼鬼叫,反而影响他发挥。 现在暂时安全了,它才敢出来冒泡,没想到一出来就碰上这么可乐的事。 它太喜欢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了,总能让宿主一再吃瘪。 沈曜抿了抿唇,【如果苏霖需要的话,我不介意做他的弟弟。】 系统猖狂的大笑声戛然而止,傻眼了。 这发展,怎么跟它想的不一样? 沈曜看着眼前的苏霖,在心中道:【如果苏霖需要的是家人,我愿意做他的家人。】 他只希望,这个世界的苏霖可以平安喜乐、善始善终。 558感动得眼泪汪汪,它第一次见这样的宿主,这么隐忍、这么无私。 如果这都不算爱…… 苏霖没有注意到沈曜的忽然沉默,他的视线都被远处的赵和给吸引了。 赵和似乎是和自己的队友们在一起,队友们激动地和他拥抱,似乎在庆幸他的归来。 想到吴骏牺牲的那一幕,苏霖有些感慨。 “哥哥,你在看什么?”沈曜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吴骏……应该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吧?”苏霖低声叹道。 沈曜默了默,垂眸道:“应该是雷伊用了什么办法控制他,一旦他背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他的性命。” 可见,即使是愿意加入组织,也是小命被攥在别人手里的命运。 苏霖神色更加动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点,可是为了让赵和能够逃走,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帮我们抵挡住雷伊。说实在的,我很羡慕这样的感情。” 沈曜一怔,抬头看向苏霖。 看似冷静睿智的小队队长,其实内心很感性。 可能他的心目中,也很渴望能拥有这样真挚浓烈的感情。 沈曜忽然问:“哥哥,你喜欢梁也哥什么?” 苏霖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微微一愣,转过头看向沈曜。 沈曜直直地看着他。 “他哪个地方让你心动?” “他为你做过什么令你很感动的事?” “他知道你所有的喜好吗?” “他陪你一起闯过危险、渡过难关吗?” “你们是可以性命相托的关系吗?” “他知道你身上有多少条伤疤吗?” “他有挡在你面前,保护过你吗?” “他有为你做过好吃的吗?” “……”苏霖有些瞠目,“等等、等等,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沈曜却不等,“刚刚我问的这些问题,你能回答上几个?” 苏霖微怔,忽然发现沈曜不笑的时候,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沈曜近乎执拗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答。苏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他和梁也虽然是情侣关系,但还没有亲密到沈曜说的那种地步,他心知肚明。 这是有问题的吗?这是没问题的吗? 他不知道。 “什么都没有,你怎么确定这辈子就非他不可?” 苏霖如遭重击,失神地对上了沈曜冷静的眸子。那双眼睛太黑、太深幽,竟然令他有些不敢直视。 “我……”他有些狼狈地撇开了视线,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是个对感情专一、忠贞的人,选择了就会负责到底。即使知道梁也没那么喜欢他,他想的也是等他慢慢爱上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别的可能。 但,使他这样固执倔强的,是爱吗? 或许不是。 他到底喜欢梁也什么?苏霖忽然发现,自己有点迷茫,找不到答案。 梁也在末世前的大学里,阳光健气、落拓挺拔,确实吸引了很多的男男女女,但他也不差。 唯一让他有些自卑的,就是他对粱也的暗恋。 末世前,男男之间的感情,总是会遮遮掩掩一些。 梁也之前看上去就是个大直男,他羞于启齿,生怕自己的感情会亵渎对方。 无形中,就把自己放置到了一个卑微的位置。 好像他喜欢上梁也,是如此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其中的不合理。 所以当梁也转而追求他时,他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 实话说,确立关系后,他不是没有失望过。 这和他期待过的完全不一样。他曾想着,自己如果真的有了恋人,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地对对方好,好好维系这段感情,和他一直走到生命的终结。 但,他是做到了他所能够做到的所有,却没能让对方同等回应。 沈曜那样问他,让他生出了一丝迷茫。 ——怎么能确定,这辈子就非他不可呢? 第55章 末世异能者(十九) 在沈曜的坚持下,苏霖还是去医疗处做了一个全身检查,确定没有哪里不对劲之后,沈曜才终于肯放他回家。 对于苏霖的回归,梁也似乎不是很开心,见面了也只是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 苏霖被沈曜那番话搅乱了心神,见状竟然不是很在意,只是短暂地失望了一下,很快就将其抛到了脑后。 他现在确实没有时间考虑个人感情,这趟出去让他有了很深的危机感。 他的能力还是不够,不仅是他,他们小队、甚至整个基地的异能者,都应该好好提升一下实力。 若不然的话,再次对上像雷伊一样的强者,可是会真的损伤惨重。 谁也不知道那个神秘组织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底蕴,唯一知道的是,那个组织行事邪恶残暴,目的就是为了把控全人类的命运。不服从他们的异能者,就会被挖出晶核丢掉性命,实在是太惨无人道。 未来某一天,他们或许还会再次和组织的人对上,所以不得不警惕起来。 苏霖进阶为六阶异能者的事,这次任务之后还是泄露了出去。 基地对他更加重视,不仅给他换了一套更大、更宽敞的住所,一应待遇都拉到最高的档次,而且还让他担任基地的总教官,负责给所有异能者培训。 基地领导们的想法很好猜,他们当然是希望,像苏霖这样的六阶异能强者越多越好。所以希望苏霖多传授一些经验,为基地多培养一些战力。 苏霖这会儿也不想什么低调不低调的问题了,满心都是提升实力,整天和队员们泡在训练场,就连梁也也被抓过来一同操练。 梁也是强悍的金属系异能,只不过刚觉醒不久,只有可怜的二阶。 从觉醒之后,他就为自己的属性沾沾自喜,却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在提升自己上。 苏霖对他感到头疼,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对他的督促力度就大了些。 梁也一开始还很不服,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比自己更迟觉醒异能的沈曜,进阶速度都比他更快。 这让他很是受挫。 而且,他本来还很看不上沈曜的空间系,但是没想到,苏霖让他和沈曜比了一场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打不过对方。 沈曜的身形太诡谲了,位置变幻莫测,即使只用物理攻击,也能把他这个金属系逼得走投无路。 其实不光是他,大部分异能者都在沈曜手里吃过苦头。 这小子脑子很聪明,会利用地形、会研究对手的攻击方式、会找薄弱点、还会打心理战,而且他还很了解自己的异能,知道该如何运用才能发挥出最佳效果,像条泥鳅一样滑不溜丢。 好几次,都让他越阶挑战成功了。 在给异能者培训时总是皱着眉头的苏霖,也只有在面对他时,才会不吝啬地展露笑颜,表达自己的欣赏。 这让梁也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岚隔得远远的来看过好几次他们的训练,异能者精彩多姿的世界,就在他眼中生动地呈现着。 他不知道有多羡慕那帮人,可以拥有一副强健的体魄,能肆无忌惮地跑来跳去,不必时时被病痛折磨,整日与药物为伍。 他会这么讨厌苏霖,其中就有这个原因。 苏霖多么幸运啊,他所拥有的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聪明的头脑、健康的身体、俊秀的容貌、温柔的性格,组成了一个被众人环绕、备受喜爱的苏霖。 就连末世后被丧尸咬了,都幸运地觉醒成了强大的冰系异能者。 那么美丽的力量充盈着身体,从指尖倾泻而出,挥手之间就能冰冻三尺,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若他也能觉醒异能…… 苏岚的手紧了紧,内心涌上一股强烈的不甘。 若他也能觉醒异能,他是不是就能摆脱这副病弱的躯体,成为像苏霖那样耀眼的人? 但是他没有自信,拿命去赌。 这条命,是他母亲用命换来的,是他当了十几年药罐子将养来的,他惜命得很。 “大家训练辛苦了,我煮了绿豆汤,休息休息喝一碗再继续吧?” “哦?是苏岚弟弟啊?哇这么好,还给我们煮了绿豆汤,辛苦了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哥哥姐姐们为了保护基地刻苦训练,才是真的辛苦了。” “唉哟喂这小嘴真甜!” 苏岚笑眯眯地转过头,看到苏霖还在给一名队员训话,上前拉着他的胳膊撒娇求情道:“哥哥,你不要这么严厉啦放松点,这只是日常训练而已。让这个哥哥也喝碗绿豆汤休息一下吧?” 沈曜看到这一幕,微微扯了扯唇角。 这苏岚小聪明倒是多,苏霖当恶人训练底下人,他就来当好人拉拢人心。 屁大点忙都帮不上,光靠耍嘴皮子就想得到一切,可能吗? 他也不想想,在场都是异能者,如果他不是苏霖的弟弟,谁会有那个闲心搭理他啊? 就苏岚这空有美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美人,若是没有苏霖罩着,在这末世就是被人当奴隶、物品一样交易的小玩意罢了。 【等了这么久,还是没等到他们跟苏霖说实话。宿主,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啊?】558不满地在沈曜耳边嘀咕,【难道还想瞒着苏霖一直搞地下情?】 【苏霖现在可是红色基地最炙手可热的异能者,】沈曜摸着下巴慢悠悠道,【靠着苏霖,他们现在才能住进更豪华的别墅,过上更舒适的生活。而且苏霖现在是六阶异能者,实力强大,你觉得他们有胆量公开吗?】 【那怎么办,让苏霖一直被蒙在鼓里吗?】558忿忿道,【宿主你去揭穿他们呀,苏霖好可怜啊】 沈曜顿了顿,微笑道:【要不你来做这个宿主?】 558:【……】 “沈曜哥,你也喝碗绿豆汤吧,解暑的。”苏岚亲手端着一碗绿豆汤,含笑朝沈曜走了过来。 沈曜微微一笑:“谢谢,但是医生说空腹不能喝绿豆汤。” 苏岚脸一僵,有些讪讪地收回了手:“是、是吗,我不知道这个……我只想着天气热,大家训练要出很多汗,怕大家中暑,所以才……” 沈曜没等他讲完,仍是面带微笑,“还有我其实跟你同岁,比你大不了几天,不是你的哥哥呢。” “……”苏岚顿时有种他根本没在听自己讲话的既视感。 是错觉吗?为什么他感觉沈曜对他好像有点敌意? 沈曜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绿豆汤,摇头叹息着道:“现在物价紧张,这么多绿豆,一定很贵吧?” 不等苏岚说什么,却是故意对着苏霖道:“哥哥,你真是太破费了。” 苏霖:“?” 苏岚脸上的笑差点没挂住,绿豆汤是他煮的,跟苏霖有什么关系? “不,这是小岚的主意。”苏霖也没摸着头脑,实诚地解释道。 “我知道,但羊毛出在羊身上,归根结底还是哥哥你破费了。”沈曜的逻辑很强大。 苏岚的脸彻底阴了。 这句话,简直就差直说他花的钱都是他哥哥的了。 其他人或许不会这么想,但像苏岚这样肠子九转十八弯的人,几乎是立马就听懂了沈曜的暗讽。 最可气的是,其他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学着沈曜向苏霖道起了谢。 一来吃水不忘挖井人,二来也是巴结讨好苏霖,随口一句感谢而已,他们自然不会吝啬。 苏岚恨得全身发抖,感觉自己的面皮被揭下来扔在地上踩。 该死的! 苏岚阴沉着脸,他原本是觉得沈曜身手不俗,想要拉拢他的,结果没想到他这么阴阳怪气。 是看不惯他靠苏霖养,在替苏霖打抱不平吗?苏霖都没有说什么! 委屈之下,苏岚可怜兮兮地看向梁也。 梁也本来就看不惯沈曜老是像条尾巴一样追着苏霖跑,见苏岚因为沈曜的话被众人冷落,当即就耻笑沈曜:“论拍马屁还是你最在行,明明是小岚煮的绿豆汤,你拐着弯也要夸苏霖。难怪你苏大哥被你哄得找不着北,所有人中最宠的就是你,训练也给你放水。” 苏霖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他什么时候给沈曜放水了? 沈曜看了梁也一眼,也学着苏岚的样子,可怜巴巴地道:“梁也哥,你别误会……我和苏大哥……我们真的没什么。” 在场众人:??? 一群人视线不断在三人之间来回,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有瓜”。 梁也:“……!!!”这小子在说什么屁话呢?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把苏大哥当哥哥一样啊,就像……就像梁也哥对苏岚那样。”沈曜状似随意拿来举例地一指,把苏岚惊得肩膀缩了缩。 “……”知道得比较多的苏霖小队队员,比如林玉和田大山,表情顿时微妙。 梁也脸色铁青,瞪着沈曜,却又没办法发脾气。 他和苏岚是什么关系,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你别乱指!我说你和苏霖什么了吗,我是说你只知道拍马屁!” 沈曜好似松了口气,轻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梁也哥你没有误会就好。要是因为我,而影响到你和哥哥之间的关系,那我就真的是于心不安了。” 梁也咬了咬牙根,妈的这小子怎么这么茶? 他什么时候误会苏霖了?不都是他在说吗? “你可真会往你脸上贴金!苏霖怎么可能看上你这样的?” “阿也。”苏霖觉得这话就有点不尊重人了,语气略重地喊了梁也一声。 梁也正在气头上,立马嘲道:“怎么,你还真的看得上他?” 苏霖沉下了脸,表情严肃地与梁也对视。 苏霖虽然大度能忍,但是涉及到原则上的一些问题,即使是和梁也对上也不相让,所以总是会惹梁也不快。 梁也一看到他又摆出这副脸色,当即嗤了一声,不悦地甩手走人了。 苏岚咬了咬唇,上前一步道:“哥哥,你别生气,阿也哥就是那脾气,他只是说话不中听而已。你要怪就怪……” “都怪我,”沈曜垮着脸苦兮兮地抢了苏岚的台词,“是我把梁也哥给气跑的。” “要不,我去给梁也哥道个歉吧?”他眼巴巴地望着苏霖道。 苏霖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曜的肩膀:“不怪你,他就是这么个脾气。算了,别管他了,我们继续干我们的吧。” 苏霖说完,果真继续安排人员训练,也没有打发人叫梁也回来的意思。 苏岚再次被无视,心情极差,一口气梗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他咬着牙,恨恨地瞪了沈曜一眼。 真会装,一口一个哥哥,谁是他哥哥?苏霖明明是他的哥哥! 第56章 末世异能者(二十) “哈哈哈哈小曜,你可真是个妙人啊!干得太漂亮了!”林玉捧着肚子笑得打跌,“哎呀,你们有没有看到梁也那个脸色?” 田大山无奈扶额,“林玉,你稍微收着点吧。”梁也毕竟是队长的正牌男友,这针对得也太明显了。 “怎么了?我就是要说!”林玉哼了一声,“早看他不顺眼了,我就是觉得他配不上队长。” 林玉把苏霖视为偶像,在她看来苏霖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了。每次看到梁也给苏霖甩脸色,她就觉得这个男人不识好歹。 私心里她早就盼着苏霖跟梁也早点掰了,她家队长值得更好的。 “这话你可别在其他人跟前说。”田大山连忙道。 林玉翻了个白眼,“这我当然知道,我也就跟你们说说而已,你当我傻吗?” 她眼睛一瞥,坏笑着捣了捣沈曜:“老弟,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看好你哦” 沈曜转过头,看到她扬了扬眉,脸上写着“你什么都不用说,姐都明白”。 “……”沈曜微笑着装傻,“林玉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林玉“嗐”了一声,“你这就见外了,跟我们有什么不好说的?” “你喜欢队长吧?”她得意地凑近,手挡在嘴边悄声道,“难道不是因为这个,你才对粱也阴阳怪气?哼哼你骗得过苏队,可骗不过我们。” 沈曜表情变了变,似是有些为难地道:“……好吧,我承认我刚刚说话确实有点故意的成分,你们肯定看出来了,我不喜欢梁也哥。不过,这其实是有原因的。” 他神情纠结,良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有件事,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两人被勾起了好奇心,直勾勾地盯着沈曜。 林玉:“什么事?” “其实,住在哥哥家里的那天晚上,我听到……” 沈曜把苏岚和梁也互表心意的事说了出来,林玉和田大山都是三观崩裂、一脸震撼的表情。 “狗日的!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他们也做得出来?他们怎么能这么对苏队?!”林玉快炸了。 难怪沈曜刚刚意有所指地点了苏岚跟梁也,林玉本来就觉得梁也对苏岚比对苏霖都要好,不过之前她并没有多想,听到沈曜那么说,她才品出一点不妥。 没想到,这竟然不是错觉,这两个人竟真的背着队长有一腿! 崽种!他们怎么敢的? 林玉气得甚至连沈曜都不放过,“这种事你怎么不早一点说?” 按照沈曜的说法,那不是从上次出任务前就已经知道了吗? 沈曜神情黯然,自责地道:“是我的错,我一直不敢跟哥哥说。我本想等这次回来就告诉他,但还是没有办法开口。” 田大山还是较为冷静理智,拉了拉林玉,替沈曜说了句公道话:“林玉,你别怪小沈,这又不是他的错。” 他叹了声气,“这种事情,你叫他怎么好说出口?换做是你,你敢把实话告诉队长吗?” “……”林玉憋着气,坚定地道:“当然要告诉队长了!不然还一直瞒着他吗?” 就算再怎么不好说出口,就算明知道他会伤心,也一定要让他知道。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队长,那不是更可怜吗? “唉……”林玉捂住了自己的脸,想到可怜的队长,都要哭出来了,“苏队在这个世界上就这么两个在乎的人了,竟然还发生这种事……” “他可怎么活啊?” 沈曜沉默不语,视线落到虚空的某一点。 不知道这些世界是不是早就撰写好的剧本,为什么偏偏就对那个人如此无情呢? 开门声传来,梁也见到苏霖,以为他是来求和的,背过身冷哼了一声,一副不准备搭理他的模样。 苏霖脚步一顿,见状没有多说什么,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回来这趟本就是为了拿东西,没准备哄梁也。 梁也见他竟打算直接离开,怒不可遏地道:“你给我站住!” 苏霖停在原地,没有转身。 “你现在是打算怎么样?见到我干脆一句话也不说了吗?” 他站起身,对苏霖无视他的态度感到恼火。 苏霖叹了口气,“我现在没空跟你吵,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吧。” 梁也气怒:“只不过是出去了几天而已,回来就变了副模样。这段时间,你跟那个姓沈的相处得挺好的吧?” 苏霖不悦地皱起眉,转过身道:“你非要把别人扯进来吗?” “这件事不就是因他而起的吗?”梁也现在也没什么顾忌了,苏霖既然不在意他那就拉倒,以为他稀罕得很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他?不过是出了次任务,你们的关系就变得那么亲近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他很满意吗?也是,他长得好看,又会献殷勤,像你这样容易心软的人,当然是吃他这套了。”梁也笑容讽刺,仿佛早就料到了苏霖会这般。 苏霖心中钝痛,他想不通自己做了什么,男友要这样说他。 “阿也,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跟小曜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 “苏霖,你把谁当傻子呢?!”梁也叫嚷着道,“那小子摆明了对你是那种心思,你敢说你不知道?” 苏霖微微睁大了眸子,心中一震。 大脑仿佛受到了冲击一般,一片空白,缓慢地消化着梁也话中的信息。 他说什么? 小曜对他……是那种心思? 一瞬间,苏霖脑海中涌出很多画面。 独一份的汤,安慰奖励的糖果,温暖的大衣,冒着生命危险的营救……那些他没有刻意去解读的点点滴滴,在被言语引导之下,看起来似乎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好几次了,他在我面前故意挑衅,显示与你的亲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居心叵测!”梁也恨恨地道,“你也对他心动了是吧?不然为什么那么在意他?现在我连说他一句都说不得。” 苏霖心有些乱,强自镇定道:“……这不过都是你的臆想。” “我的臆想?”梁也冷笑,“别在自欺欺人了苏霖,那小子就是对你图谋不轨,从进基地起他就一直对你和别人不同。他怎么不对别人那么好呢?还有你,你自己不知道吧,你每次看到他,脸上笑得都跟开了花一样。” “就那么开心吗?为什么,因为他可劲地舔你?” 苏霖周身一瞬间冒出森冷的冰寒之气,盯着梁也的眼神利如冰刃,虽然只是一瞬间。 梁也一怔,回过神后病态地哈哈大笑。 “我不过说他是舔狗,你的反应就这么大。你还敢说你对他毫无心思?” 苏霖双手微微颤抖,慢慢地攥紧成拳。 梁也似乎是真的觉得很好笑,一直笑得停不下来。 可能他自己都感到荒诞的是,他竟然真的说中了。 好半晌,苏霖才终于停止了颤抖,哑声开口问:“那,你对我呢?” 梁也笑容渐止,侧眸瞟向苏霖。 苏霖惨淡一笑,轻声道:“我从来没有问过,阿也,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梁也直直地盯着苏霖,没有说话。 “其实我很多次都想问,为什么没问呢,因为我有种预感,如果我问了,我们就回不去了。” 苏霖抬起眸,“我自顾自地给了自己一个回答,我想你是有点喜欢我的。我曾经觉得,有一点喜欢就够了。反正一开始的时候,也是我先喜欢你的。” 梁也喉结动了动,想扯出一个笑,却没成功。 “现在呢,现在不这么认为了是吗?” “我们两个总是合不来,我一直在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苏霖眼神平静地与他对视。 “我忽然发现,我好像没有感受到过你对我的喜欢。” 梁也牙根紧了紧,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要管别人喜不喜欢我?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我?” 空气一时间变得寂静,谁都没有再说话。 “……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苏霖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没有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身体好像突然变得沉重,苏霖拖着脚步慢慢地走向门口,什么话都没说,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你现在,是想把一切的责任怪到我头上吗?”身后,梁也冷漠地开口道。 苏霖身形僵滞,眼前慢慢凝结成雾,心脏仿佛被一把利刃刺穿了一般尖锐地疼痛。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梁也能自私残酷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还能怎么做…… 还想让他怎么样?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霖咬紧了唇,嘴角颤了颤,明明身边没有危险,却有一种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的错觉。 双手忽然无力地垂了下来,苏霖声音沙哑地道:“要不我们,到此为止吧。” 既然到最后,梁也都不想担责,那就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吧。 单方面付出的恋爱,他已经精疲力尽了。不想再计较是谁的原因,只想做正确的选择。 他会问那个问题,本来也不是在祈求对方的爱。 虽然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做等待,像个傻瓜一样,但这次的心情是不一样的,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无须勉强。 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想要做个了断。 或许是会有点泄气,因为最后还是走上了他最不想走上的结局,显得他千方百计的努力可笑又没意义。 但是他已经不想再等待谁来爱他了,对,他不想,他的脑子仿佛现在才开始清醒起来。 梁也冷笑了笑——哈,这算什么?苏霖现在,是想甩了他? 果然,一直以来表现得那么爱他,那么死心塌地,全部都是假的。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永恒不变的感情,苏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现在看来完全是正确的。 不过苏霖以为他会很遗憾吗?开什么玩笑? “你要分手,可以啊。”梁也冷笑着,心中被扭曲的快意充满着,几乎是恶毒地往外吐着句子:“正好我也早就腻了。” “你不是问我喜不喜欢你吗?抱歉,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像一柄重锤砸在了后脑勺,即使早就已经猜到,但亲耳听到,苏霖的身形还是微微晃了晃。 梁也却似还嫌不够,恶魔低语一般地低声道:“我喜欢的人,其实是苏岚。” 苏霖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一贯沉稳冷静的人,忽然像一尊破裂了的雕像一般,流露出满是脆弱无助的惊惶。 梁也闷笑道:“很不敢相信吗?这还要多亏你啊,如果不是你老是将小岚托付给我,让我照顾他,我们怎么会日久生情?” “……”苏霖嘴唇颤了颤,却一个字音都没有发出来。 好半晌,他语调破碎地艰难吐字:“小岚……他……也……是这样……吗?” 梁也笑得双肩都颤抖了,苏霖此刻的狼狈令他愉悦。 “他当然也喜欢我,我比他亲哥哥照顾他的时间还要多,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 一句话,让苏霖如坠地狱。 第57章 末世异能者(二十一) 苏霖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觉得梁也像魔鬼。 在把别人的心脏狠狠地来回穿透了之后,不见任何一丝愧疚,轻描淡写、有恃无恐地用那得胜者的嘴脸对他道:“还要谢谢你,愿意自动让位,让我们在一起。” “小岚是你的弟弟,你一定希望他幸福的,对吧?” “以后你可以放心地将他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苏霖觉得梁也吐出来的不是字,而是一把把钢刃冰锥,刀刀都往他心上捅。 他甚至觉得,梁也是不是恨他? 可是无论怎么想,他都想不到自己有哪里对不起这两个人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他……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没有,都找遍了,都说没看到。” “这可怎么办,队长怎么会不见呢?” 事情就是这么突然,苏霖忽然消失了。队员们遍寻不到,急得团团转。 像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失踪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最令人担心的是,苏霖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喂!姓梁的,到底发生了什么,队长怎么会不见的!”林玉本来就很生气,现在找不到苏霖更加暴躁,揪着梁也的衣领,干脆就冲他发火了。 梁也一把挥开她的手,冷冷地道:“我怎么知道,关我什么事?” 该死!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令人火大! “你个混蛋你给我过来!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有没有点人性啊你!”要不是被田大山等人拦着,林玉已经冲上去干架了。她凶得像只野猫一样,挣扎踢踹,伸长胳膊想要挠对方几下。 沈曜阴鸷的视线冷冷地瞥了梁也一眼,虽然梁也摆着一副与他无关的冷脸,但他可以肯定,苏霖的失踪一定和他有关。 就算没有直接关联,看他那个样子,也一定知道点什么。 他现在这连装都不装,一副与苏霖划清界限的模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 沈曜深吸了口气,安慰大家道:“说不定队长只是去哪里散心了,总守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大家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队员们纷纷转头,林玉也安静了下来:“可是,队长他……” “不会有事的,”沈曜镇定道,“队长的实力,你们还不知道吗?整个基地最不用担心的,就是他了。” 换句话说,如果连他都栽了,那他们在这担心又有什么用? “别聚在这里制造恐慌了,队长肯定会回来的。”沈曜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总是会有让人习惯性服从的魔力。 队员们见状,只得半信半疑地散了。内心祈祷,希望真的如沈曜所说的这般,没事才好。 人都走了,沈曜凉如水的目光重新投向梁也。 两人站了半天,还是梁也先开口:“看着我做什么,你不会以为,是我把你们苏队长给藏起来了吧?” 沈曜冷笑:“你,一个阶异能者?只要脑子没疯的人,都不会这么想。” 梁也后槽牙咬紧,妈的! “既然这样,那就快滚!” 他的话音刚落,身子忽然“嘭”地倒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 沈曜脚踩在他的胸口,俯下身凉薄地道:“在这实力为尊的末世,是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梁也内心震撼的同时,耻辱和恐惧钉死了他。 他和沈曜实力悬殊,要是对方真的耍横,他确实不是对手。 他也意识到,苏霖不在,沈曜还真没有伪装的必要。 “你,你小心被逐出基地!” 沈曜眼神凉薄,像看蝼蚁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样的威胁,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哦,不把你弄死不就可以了吗?”说话间门,他脚下用力,梁也立马面露痛苦,胸腔像是要碎裂了一般。 “虽然不能把你弄死,但是可以折磨你的方式,还是有很多的。”沈曜的声音平淡无波,那张精致雪白的面孔,就像堕天使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梁也惊惧地瞪着他,这小子,虽然他知道他一直掩藏了自己的本性,但还是没有想到他这么疯。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苏霖……苏霖知道了,一定会教训你。”梁也呼吸困难,十分艰难才说完整。 “那请你告诉我,我的苏霖哥哥,他去哪儿了?”沈曜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梁也冷汗都下来了,支撑快到极限,额角鼓胀了青筋,面皮发紫,“他跟我……分手……之后,跑走了。我、我跟他说,我不喜欢他,我喜欢苏岚……” 他快死了,为了活命,不管什么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沈曜一怔,脚稍稍放松了一些,梁也艰难地开始喘气。 “这么说来,他知道了啊……” 他本打算稍作安排,将这件事漏给苏霖,却没想到,他直接从当事人嘴里听到了,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之下。 没等到他的布置,事态就忽然有了这样的变化吗? “你真是该死,像你这样的人,不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他眼珠下移,毫无温度盯着梁也的样子,像个地狱修罗。 梁也身体微微打颤,他能感受到,沈曜是真的想杀了他。 “不过我不会现在就杀了你。”这句话像是在安慰梁也,又像是在给他制造恐惧。 “像你这种恶臭、卑鄙、无耻、肮脏的人类,只是死亡,太过便宜你了。”沈曜因为情绪上的波动,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尖牙发痒,眼珠幽绿,很想狠狠地咬断撕碎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一只丧尸。 梁也微微睁大了眸子,浑身颤抖:“你……” 沈曜抬手狠狠给了他一拳,直接把人砸晕了过去。 【558,带我去找苏霖。】 …… 沈曜根据系统的指引,来到了一片荒凉的墓地。 这墓地建在山上,周围杳无人烟,不知道苏霖为什么会跑到这儿来。 “嗯?”沈曜脚步停顿,发现脚尖的小草似乎蒙上了一层白霜。 他抬头望去,只见白霜渐渐延伸,越扩越大。 沈曜顺着白霜凝成的方向,一步步向前走去。 越往前走,周遭的温度越低,白霜渐渐成了冰霜,他仿佛步入了一个冰雕世界,所有的景物都被冻在了寒冰之下。 “看来是没找错地方……” 越往前走,冰层越厚,被冻住的范围越大。 “看上去像是能量泄露造成的……是异能出现暴动了吗?”所以才会急忙逃走,躲到这荒郊野外来? 【检测到任务对象,现在有严重的自毁倾向。】 沈曜抬起眸,望着这茫茫冰原,低声喃喃。 “要赶紧找到他。” 好冷——好冷—— 冷到仿佛意识都被冻住,让他无力思考,无法去辨认自己的处境,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身体被冻成了硬邦邦的一块,像被包裹在冰中,丝毫无法动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的空虚? 这么的孤独? 好像要被巨大的寂寞吞噬了一样,周遭安静得听不到任何一点声音。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在? 无论是谁都好,有没有人来帮帮他? 他还活着,他好冷,好孤独,仿佛从灵魂开始透着寒气,骨头缝冷得发疼。 他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被黑暗和死亡卷着,不知是想挣扎还是干脆睡过去。 也不知道时间门过了多久,好像很短,又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他所在的地方,连阳光都照不到。 谁会听到他的呼唤呢? 最终,不过是稀里糊涂地这样死去,没有任何人记得。 “苏霖……” 可是,为什么他的耳边,好像听到了一声呼唤? “苏霖……” 为什么他的身体,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醒来……” 是谁,是谁在呼唤他? 是谁的身体,如此温暖? 好像被一个人形的太阳拥抱了一般,连灵魂都冒着寒气的苏霖,渐渐像是被融化了一般舒适。 身体仿佛化成了一滩水,意识舒服得迷迷糊糊,只想就这么一直泡着,永远也别醒来。 “哥哥。” 苏霖一惊,猛地睁开了眼。 他有种灵魂被拽回了身体的感觉,回神发现,他正躺在沈曜的怀里,被他紧紧地抱着。 见他苏醒,对方绽开了一个稚气的笑容。 “哥哥,你终于醒了。” 苏霖眨了眨眼,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躺在沈曜的怀里? 这个先不说,他唤醒了,异能在暴动状态下的他? “哥哥,你没事吧?”沈曜见他不说话,关心地问道。 “啊,额,没事……”苏霖坐起身,他就是太过震惊,大脑有些宕机了而已。 沈曜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小曜,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苏霖呆呆地问。 沈曜瞬间门委屈,“哥哥还说呢,要不是我发现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他嘤嘤地扎进了苏霖的怀里,哭哭啼啼地道:“要是哥哥出了什么事,我会难过死的!”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要想尽办法地占便宜。 苏霖一时措手不及,将刚刚那个问题抛在了脑后,被少年熊抱住,心中只有感叹。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会担心他安危的人。 真好…… 第58章 末世异能者(二十二) 沈曜找到苏霖的时候,他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强大的冰系异能从他周身呈辐射状散开,凝结了视线所及的每一处。 在他背后,一朵巨大的霜花盛开着。 苏霖双目闭合,俊秀苍白的脸庞无害而温顺,这里看上去,就像某个献祭仪式现场,而苏霖,则是被献祭的那个祭品。 沈曜脚步顿了顿,不知道为何,这副画面令他有点不是滋味。 他仿佛看到了苏霖人生的缩影,在这荒凉的地方,仿佛被世界遗弃一般,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所有的痛苦,这就是苏霖。 刺骨的寒冷如同冰锥一般,狠狠地扎向妄图靠近的每一个人。 沈曜已经是丧尸,按理说应该感觉不到严寒的侵袭,但那些飘荡在空气中的霜寒因子,就像捍卫着领地的战士一般,叫嚣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越是靠近苏霖,受到的攻击力就越强。 不过对于身体强悍的丧尸王来说,这点不算什么。 沈曜垂下手,在苏霖苍白的脸颊上贴了贴。从连接处开始凝结成冰,向着他的手掌攀爬。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聚集体内的能量,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指尖的霜冻。 异能暴动,一般发生在那些战斗中情绪失控的异能者身上。 这种情况很少出现,但是一旦发生,异能者就会出现能力无法控制、开始无差别攻击周围人,直至失去意识的情况。 异能暴动中的人几乎不能靠自己恢复意志,最后的结局大多都是因无法自控,暴动而死。 苏霖体内的能量很不稳定,看上去随时都有暴走的可能,其实最好的做法是立马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以免发生异能冲击时,来不及逃离而被波及到。 但是现在离开的话,苏霖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沈曜弯下身将人搂进了自己怀里,无视了如刀割一般的疼痛感,身上亮起了一层柔和的光芒,温暖的治愈系异能缓缓渗透进苏霖的体内,慢慢地梳理着他暴动的异能。 “真是傻,就为了那两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沈曜喃喃自语着,听起来像是在责怪,下一秒却又轻轻在对方额上印下了一吻,无声中透露着珍惜。 他就这样抱着苏霖,手落在他脸颊上,持续给他输送着异能,感受到他的身体渐渐温暖放松。 “苏霖……”他轻声呼唤。 “哥哥……”苏霖猛地睁开眼。 叫名字没反应,叫哥哥倒是一下就醒了。 苏霖从异能暴动中醒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很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察觉到异能快失控的那一刻,他立马就逃了。 至少不能在这里,不能伤害到基地里无辜的人——带着这样的想法,他一直坚持躲到这里才昏过去。 本以为必死无疑了,可没想到沈曜竟然找到了这里,还唤醒了他。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同时也很后怕。 “小曜,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要躲得远远的,知道吗?”苏霖神色凝重地叮嘱道,“明知道我异能暴动还敢靠近,真不知道说你是胆子大还是莽撞。这次是幸运,但是下一次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总之你记着,一切以自己为先。我不允许你为了救我,豁出自己的性命。” 沈曜默了半晌,低头闷声道:“你的意思是,就算你快死了,也希望我扔下你一个人逃跑是吗?” 明明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醒来后第一件事,却是担心他人的安危。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傻瓜? 苏霖的神色柔和了下来,温声道:“异能暴动非同小可,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事。” “如果位置倒过来,今天异能暴动的是我呢,哥哥又会怎么做?”沈曜抬头问。 苏霖一愣,“我跟你不一样,我有足够的实力自保,而且我是队长,我当然不会丢下你不管。” “只是因为你是队长,而我是你的队员吗?”沈曜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气势忽然有些咄咄逼人。 苏霖:“……什么?” “如果我不是你的队员呢?”沈曜问,“如果我只是我,你还会不顾性命去救我吗?” 苏霖不知道沈曜为什么好像非要问个结果出来,但,他顺着这话想了想。 如果沈曜现在不是他的队员了,碰上他有危险,自己会怎么样? 当然还是会去救的,不是冲着队员这个身份,只是因为他是沈曜。 因为他是沈曜啊,只要想到这个,他就没有办法对他坐视不理。 于是他点了点头,回答道:“会。” 沈曜浅浅一笑,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所以我也会。”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做一样的选择。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不是因为你是队长、是六阶异能强者,只是因为你是苏霖。” 苏霖心神一震,说真的,现在听到这种话,让他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一天之内遭遇了两位至亲之人的背叛,没出息到甚至引起了异能暴动,他本是心如死灰。 但是沈曜却对他伸出了手,告诉他,他是他坚定的选择。 让他好像在被世界遗弃的边缘,又被拉了回来。 他忍不住眼眶发热,用力地抱住了沈曜。 沈曜微微一怔,安静地任苏霖抱着。 眼珠子不停地乱晃着,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谢谢你,小曜。”苏霖声线沙哑地道,“你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他很快就松开了手,面上不见异色,只是眼眶有些泛红。 苍白的脸本就还没有恢复过来,这抹红给他增添了一丝脆弱,好看得勾人心魄。 沈曜直勾勾地看着他,心想气氛这么好,要不要干脆做点什么? 苏霖抬手想揉一下眼睛,却被沈曜的手打断,对方捧着他的脸,有些关切地问:“眼睛里进沙子了吗?” 苏霖有些怔愣,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啊,没、没有。” “我看看,都红了。”说话间,沈曜又凑近了一些。 苏霖刚想这距离会不会太近,就看到沈曜的视线和他对上,叫了他一声:“哥哥。” 苏霖:“……啊?” “其实我因为着急知道你的下落,痛扁了梁也哥一顿。从他那里,我听说了一些事。所以其实,我知道你异能暴动的原因。” 听到梁也的名字,苏霖的背脊就是一僵。 被沈曜知道这种事,他感到有些没脸。 不过沈曜说他扁了梁也一顿,扁得倒是好。 要不是他异能突然暴动,他当时就该狠狠地揍他一顿的。 沈曜双手捧起他的脸,用一双稚辜的眼瞳深切地望着,心疼地道:“哥哥该有多么难过啊?” 细白的手指在脸上不轻不重地摩挲着,苏霖忽然感觉被刮过的地方有些微微发热。 咦?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哥哥一个人躺在冰天雪地之中,我更难过。”沈曜漆黑的瞳仁中,应景地闪现出了点点泪花。“你都不知道,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好害怕哥哥会出什么事,我不能没有哥哥。” 沈曜看上去伤心极了,眼泪像串珠子一般往下掉,完全震傻了苏霖。 紧接着,沈曜那湿润、粉嫩的嘴唇就贴了上来,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苏霖感觉脑子里有人在放炮一般,炸得他一片一片的空白,再□□应才确认,自己真的被沈曜强吻了的事实。 什……什么? 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梁也的话,很快感受到,沈曜扣着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腰间猛地一搂,两人就贴得严丝合缝。 而沈曜已经不满足于嘴唇单纯贴着,开始用力地吮了起来。 苏霖脸颊爆红,被这冲击过大的现状搅得脑子一团乱。 “唔……”他条件反射地想把人推开,但还没有恢复的身体虚弱无力,根本就撼动不了沈曜。 反而被他抵在树上亲得一塌糊涂。 系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有些人哭着哭着,就把人给亲了。 这演技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 “啊……”苏霖大口大口地喘气,脑子渐渐才开始回过神来,立马换了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他于接吻一事上,毫无经验,刚刚竟然被沈曜这个小他那么多的人,给吻得大脑一片空白。 这也太丢脸了! “哥哥,我喜欢你。”沈曜偏头在苏霖脸上又啾了一口。 不知为何,苏霖感觉比刚才深吻还要羞耻,脸庞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你,你快放开我……” 乱了,全乱了!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状况。 “我喜欢你,哥哥。”沈曜又说了一遍,“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苏霖偏着头视线根本不敢与他对视,他已经快疯掉了,脑子根本不能正常思考。 “不、不……” 沈曜根本没听,凑到他耳边呵气道:“你讨厌吗,我这样亲你?” 苏霖大脑cpu的温度又升高了一些,人都快烧傻了。这什么鬼问题,让他回答吗? “不讨厌,就是喜欢。”温热的吐息幽幽地往耳缝里钻,好像在下蛊一样。 沈曜挺了挺腰,苏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身体忽然绷直,用尽全力将人推了出去。 “哈……”他用手臂挡着爆红的脸颊,好半晌都回不过神。 他所有的经验都太浅薄了,没想到一朝被沈曜掌握主动权,就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他现在浑身无力发颤,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不敢相信,那个他一直当弟弟一样看待、性格单纯的人对他做了什么。 沈曜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被推开了也没有重新再扑上去。 他做得够多了,不能一次把人逼得太狠。 “你,你怎么这么熟练?”苏霖有些不解,为何他能做到这么自然而然。 沈曜歪了歪头,“我没有很熟练,只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有些把持不住而已。” 苏霖微微一怔,垂下眼皮不说话了。 “哥哥,刚刚是我冲动了,你别生气。”沈·占完便宜又开始卖乖讨好·曜,体贴地道:“你不用有负担,可以慢慢想,我会等你的。” 苏霖眼神无比复杂,他才刚结束一段恋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心情考虑下一段。 更何况,之前他是把沈曜当弟弟看的,根本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现在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沈曜竟然真的喜欢他。 其实并不是无迹可寻,可笑的是他,把沈曜对他的亲近和依赖都当成了兄弟之间的感情。 “哥哥,”沈曜向他伸出手,“我们回家吧。” 苏霖盯着他的那只手,默然无语。 好半晌,他才缓缓伸出手。 …… “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苏霖被沈曜背着下山,有些不自在。 “不要,我想背着你。”沈曜拒绝得干脆,反正都已经告白了,他可以坦坦荡荡地说出自己的私心。 “……”行吧,苏霖不说话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是第几次被这小鬼背了? 明明看上去只是个柔弱、需要被人保护的小屁孩,却好几次都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帮助,虽然年纪小,但是意外的很可靠,这一点也是让人没想到的。 苏霖想着之前的事,有些出神。 感受到背上的安静,沈曜微微偏头,没话找话地道:“哥哥,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喜欢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喜欢你什么?” 苏霖:“……” 他对这些根本不好奇好吗? “不想问。”苏霖闷声闷气地道。 “啊?”沈曜似乎很可惜,“哥哥你就对我一点都不好奇吗?” 苏霖不想搭理他,他好不容易才摆脱面红耳赤的尴尬状态,现在又要将话题扯回到那上面吗? 更何况,他确实觉得,没有问的必要。 会对这几个问题感到好奇的人,应该是想知道,对方对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苏霖觉得,他大概能感受到,所以不用问。 更重要的是,他没打算回应。 顿了顿,苏霖轻声道:“之前,是我没有察觉到你的心意。我不会因为你的年纪小,就轻视你的感情。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我也很感激你喜欢我。但我……已经不打算再谈恋爱了。” 只是一次的恋爱,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他不想再受这种伤害,也许一个人会更好。 沈曜脚步忽然顿住,微微侧头:“你要为了那么个渣男,从此放弃恋爱?” 苏霖:“……”等等,这话听起来为什么这么别扭?好像他很放不下似的。 “跟梁也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这不就是吗?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放弃去爱别人。”沈曜说完,继续迈开腿赶路。 苏霖陷入了怔愣中,反复琢磨这句话。 “不就是年轻的时候爱错了个把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沈曜轻描淡写地道,“我知道,你现在还在创伤期,想要封闭自己也很正常。” “没关系,现在不想谈恋爱,那就等你想谈了再说。”沈曜的态度,比苏霖想象中要洒脱得多,带着几分年轻人的特有的勇敢无畏。 “不过等你想谈了,你只能找我,我先来的。”说的话也是幼稚得一批,但是却能听出几分认真。 苏霖没有说话,再度安静了下来。 两人之后回到了基地内的住所,得知苏霖安然无恙,队员们都安下了心来。 苏霖和梁也还有苏岚彻底决裂了,梁也带着苏岚搬出了基地给苏霖分配的住所。 他们也自动视梁也退出了苏霖小队。 “就这么把他们赶走,太便宜他们了!”林玉不忿地哼道。 “不然怎么办?”田大山叹了口气,“照队长的个性,还能赶尽杀绝不成?再怎么说,苏岚也是队长的亲弟弟,队长母亲过世时,特意嘱咐过队长要好好照顾他。不看僧面看佛面,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但愿他们以后离队长远远的,再也不要来祸害队长。” “我知道,我就是有些不甘心嘛。”林玉叉着手,就是觉得憋屈。 如果梁也出轨的不是苏霖的亲弟弟,早被他们这帮队员打爆头了! “这该死的血缘,可真麻烦。”林玉嘁了一声。 沈曜挑起唇角,意味深长地道:“报仇的方法,并不是只有揍人这一种的林玉姐。我们可以偷偷给他们找些麻烦啊。” 林玉双眸亮起,感兴趣地问:“你想怎么做?” 沈曜摸着下巴道:“在这末世,乱象本来就很多不是吗?比如窗户被人砸了、东西被人偷了、遇到硬茬挨教训,这些不都是很正常的吗?”只要不留下把柄,对方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林玉眼珠转了转,似乎在循着这条思路慢慢打开自己的格局。 田大山:“喂喂喂,你们打算干什么?要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吗?” “大山哥,你干不干?”沈曜笑问。 田大山:“……干。”笑话,都末世了谁还遵纪守法? 沈曜笑容可掬,“很好,那我们就这样……” 第59章 末世异能者(二十三) 梁也最近特别倒霉,跟苏霖闹翻之后,他在基地里就不怎么受待见。 为了赚取足够他和苏岚两人生活的积分,他特意加入了封棋的任务小队。封棋的任务小队是基地里除苏霖小队之外最强的,原想着封棋跟苏霖不对付,他去了那儿应该宾至如归。 结果没想到他料错了,封棋拿他新人这个身份当借口,什么杂活、累活都扔给他干,队里随便一个异能者都能指使他。 这让自尊心极高的梁也,感到极度不爽。 他总是若有若无地被排挤在队伍之外,轻松、能赚积分的活儿都与他无关。他事情做了,分到手里的积分却是最少。害得他还得想办法在基地接一些散活,不然的话,积分不够花。 不但如此,队友们还在背后公然说他坏话。 言语之中都是在说,他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不值得信任,对他再好也没用,指不定哪天被他背刺一刀,苏霖队长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们嬉笑着,好像排挤他、孤立他都是有再正当不过的理由。 梁也憋了一肚子的气,想着等熬过这段时间就退出这个恶心的任务小队。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为了赚积分在这边忍气吞声,家里还莫名其妙时常遭贼。好好的门和窗户都被砸得七零八落,一些简陋的家具也被划花了,只要稍微好点的东西都被摔得稀烂。 苏岚受了惊吓,一下子就发起高烧病倒卧床。梁也又要收拾烂摊子又要照顾他,忙得晕头转向。最重要的是,心里那股邪火发不出去。 他知道基地里时常出现一些抢劫盗窃的事,这里毕竟不比末世前,治安队也没有那么多的空闲处理这种小事,所以只能靠自家多注意些。 之前他们和苏霖住在一起时,可能是因为苏霖名声在外,他从没有碰到过这种事,但是现在却感觉被人盯上了一般,隔三差五就有贼上门来光顾一番。 梁也本来就是个暴脾气,恨不得抓到人往死里揍才解心头之恨。但他为了赚积分经常要出门,贼专挑他不在的时候上门,他哪里抓得到人。 所以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里吞,别提有多憋屈了。 其实他也怀疑过,是不是苏霖那边的人在刻意报复。可是他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总不能贸然上门要说法,那不纯粹找打。 苏霖小队那边,林玉和田大山等人见梁也倒霉,心里都要痛快死了。 背着队长劈腿的死渣男,你也有今天! 他们按沈曜说的,没有直接出手,只是将梁也的事迹和个人信息悄悄散播了出去,就引得一批人盯上了他。 他有今天,也是他咎由自取。前三年在队长的羽翼下被保护得那么好,现在也该见识见识末世的险恶了。 凭什么一个吃软饭的死渣男劈腿了队长的亲弟弟后,还能任何代价都不付地自在逍遥? 既然没有一条律法能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末世后也没有那么多正义之士谴责他,甚至因为苏岚的原因,他们连揍得他半身不遂都不行,那就别怪他们用些不光彩的手段。 敢欺负他们家苏队,梁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因为一起合作坑梁也这事,林玉对沈曜越发满意。 不管他这人怎么样,起码他是一心向着苏霖的。在林玉看来,苏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人! 他们家队长太傻了,容易遭人骗,沈曜这么精明,刚好跟他互补,肯定能护住他。 “队长,你不要再想着那个糟心的劈腿男了,偶尔也看一下身边的人嘛。”林玉一手搭在苏霖肩上,促狭地冲着某人背影抬了抬眉。 苏霖:“……” 自从苏霖分手后,沈曜对苏霖的好几乎有点不加掩饰了。不管苏霖去哪儿都跟前跟后,日常嘘寒问暖,呵护备至,所以小队的人都看出来,他对苏霖有意思了。 一般队员只敢暗地里起哄,胆大如林玉,直接上手撮合。 苏霖尬得要死,他从荒郊回来就一直想忘了这事,却没想到还会被人当面提起。 这事让别人知道,他总觉得有点羞耻。 可能是因为,他和沈曜的年龄差摆在那儿。 不过都已经是末世了,周围人好像都不觉得这算什么事儿。 “小曜又年轻、又好看,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性格特别细腻,会心疼人。而且他脑子聪明,会来事,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中,跟你配合都很默契,对你一心一意,你就跟他试试呗。”林玉这段时间,夸沈曜夸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她甚至把年轻人那方面体力好、精力旺盛都搬出来说了,但苏霖除了脸颊通红以外没有任何表示。 “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可犹豫的,要是不适合,大不了就一拍两散嘛。末世准则就是要及时行乐,咱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遇到可以的直接上就完了,还犹豫啥?”林玉性子急躁,都有点想代替苏霖点头答应了。 她想来想去,有些狐疑地问:“你不会就喜欢梁也那长相的吧?” “当然不是。”苏霖想也不想地道,说完他就僵住了。 “那是什么?”林玉怎么想也没想到沈曜比梁也差在哪儿,为什么苏霖就不愿意跟沈曜试试呢? 苏霖想说什么,一口气泄了出来。 “我就是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不可以吗?” 他知道末世后人们对感情问题都有些偏激、疯狂,很多人都不再向往什么一生一世,反正乐意就处在一起,不乐意就分开,图的就是一个及时行乐。 在性观念上,人们确实比以前开放许多。 但是苏霖他就是不一样啊,他在感情的事上一贯都很温吞,做不到刚结束一段感情,立马就无缝衔接开始下一段。 沈曜确实没有哪里不好,只是……只是他暂时不想考虑感情的事而已。 他还是很希望能拥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如果真的确定了要交往,他肯定会拿出自己全部的真心,用尽一切对对方好。 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目前确实是有点缓不过劲来,脑子里一团乱,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所以干脆不想,顺其自然。 他倒是很佩服沈曜,一直都是一副坦率从容的模样,反倒是他在面对他时,心里总是微微有些别扭,不断地想起沈曜说的会等他那话。 沈曜能看得出来,苏霖对他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只不过是创伤后应激反应,导致他警惕心较强,没有那么快就接纳他人。 他有自信,只要他耐心等待,苏霖一定会对他敞开心扉。 因为“他”,从来都不曾让人失望。 系统见不得沈曜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善意”地提醒道:【宿主,别忘了你们两个现在可是不同的物种哦如果队长知道你是丧尸,一定会很生气吧?】 【我有什么错呢,我不过是一个才19岁就无辜被丧尸咬中变异的可怜人而已。】沈曜老神在在地走着,内心戏很多。【错的是这个世界,是带来丧尸病毒的人,又不是我选择要成为丧尸的。更何况,我不是一个人类都没有伤害过吗?】 558:【……】所以到时候准备就用这副嘴脸去队长面前卖惨是吗? 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混过去,毕竟队长再心软不过,而且对人类来说,丧尸王像沈曜这样友善,不是好事一件吗? 一人一统暗地里交流间,沈曜募地和梁也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是脚步一顿,愣神了几息。很快,沈曜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标志性的营业微笑。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啊?” “……”梁也警惕地盯着他,微微后退了半步。他还没有忘记,这人之前是怎么揍他的。现在狭路相逢,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倒霉。 “你想干嘛?又想动手不成?”梁也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说来可笑,他竟然会被一个空间系给逼成这样。 沈曜施施然地往前走了几步,无形中带给梁也的压力更强:“你说呢?” “你背叛队长,勾搭他的亲弟弟,干下那等丑事,害得他们兄弟反目,还害队长异能暴动,差点出什么意外。我以为,你要是还有点脑子的话,以后一定夹着尾巴躲着我们小队的人走。毕竟我们小队虽然队长心软,但队员们可都不是吃素的。” “没想到你一点眼色都没有,非要撞上来。你觉得,我要是这么简简单单就放过你,对得起我们苏队长吗?” 梁也气极反笑,“我就知道你这小子面善心黑,当初苏霖捡你的时候我就不答应!果然,在苏霖面前那么乖巧无辜,都是装的吧!他知道你的真实面目,其实是这个样子吗?” 沈曜微微一笑,“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这么好奇?” 梁也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痴心妄想什么,你以为我走了你就有机会了?我了解苏霖,他绝对不可能会喜欢上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人!” 沈曜简直都要笑死了,“你是在说你自己吗,梁也哥?我当然知道,我配不上队长了。这要多亏你,你的存在给了我勇气。每次只要想到连你都可以,我就觉得我没有任何放弃的理由。” “比起你,我更能给队长幸福。” 梁也恨恨地磨了磨牙,“哼,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不过是我不要的二手货,你喜欢就尽管拿去好了。” 沈曜沉下脸,危险地眯了眯眸:“看来,是上次还没有给够你教训。” 梁也浑身肌肉绷紧,这次又是高度精神集中,严阵以待。 然而还是毫无作用,他完全无法捕捉沈曜的动作,再一次被狠揍了一顿,最后被撂倒在地,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胸上。 一切又梦回苏霖失踪的那天,梁也想起那一晃而过的幽绿色瞳孔,不禁有些恐惧。 他还记得胸腔仿佛被碾碎的那种恐惧感,他怎么也想不通,沈曜的力气为何那么大,好像轻而易举就能碾死他。 沈曜微微俯身,神情漠然地盯着他道:“你给我听好了,我就是喜欢苏霖,我喜欢他迟钝、粗神经,傻乎乎容易被人骗,答应跟人好就是倾尽所有的好。他的缺点,在我眼里也是可爱至极。” “你在得意什么,你根本比不上苏霖的一根手指头。不过是利用他心肠好,将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但是他的善良不应该为你的过错而买单,他没有错,错的是你这个践踏他真心的烂人!”沈曜一边说,一边脚下用力,像是恨不得直接将梁也就这样碾死。 “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你这个比寄生虫还要令人作呕的软蛋,没有资格说他半句。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侮辱他,你这条舌头就别想要了!听到了吗?” “听懂了的话,就趁我没有杀了你之前,赶紧给我滚!”沈曜狠狠踹了一脚,将人踹得在地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 梁也面皮青紫,狂咳不已,但是却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逃离开了。 …… 苏霖站在不远处的墙角后,面颊红润,身形微微发颤。 他从梁也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痴心妄想什么”这一句开始,就已经在这儿了。刚刚的一切,他都听到了。 沈曜的维护,在他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 他一面因梁也恶毒的话语而心伤,一面又被沈曜的“表白”疯狂治愈。内心各种情感交织,复杂至极。 沈曜往他所在的位置微微看了一眼,装作一无所知,径直走开了。 第60章 末世异能者(二十四) 沈曜一早就知道苏霖在那儿,所说的话虽然有故意让他听到的成分,但全部都是发自他的真心。 他也希望,苏霖能知道,他在自己心里是怎样的形象。 还有梁也那渣男的话,最好一个字都别听! 他以为按苏霖的作风,一定又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谁知道苏霖竟然主动找上门,提及了告白的事。 “小曜,对不起……”一开口,又是熟悉的道歉。 沈曜一头雾水,没搞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说对不起。 “林玉总跟我说你的好,让我好好考虑你。其实不用别人说,我都看得到,你确实对我很好,我心怀感激。但是我却一直都没有办法回应你,我……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苏霖低垂着睫,有些不敢看他,神色间隐隐有些自责。 沈曜怔愣了一会儿,骤然无奈失笑。 他的队长,心地还能更善良一点吗? “哥哥,”沈曜扶着苏霖的肩膀,认真地道:“我说等你,不是在给你压力。” “美好的东西,比如日出的美景、蝴蝶的破茧、花朵的绽放,都是值得去等待的。你也是——”沈曜比苏霖还要高一点,需要微微低下头,才能与之对视。 这样的角度,似乎能看到他眼底倾泻的温柔,那里面只专注地倒映着一个人的影子。 苏霖无端觉得,这样的沈曜有点惑人。 “我希望,哥哥能明白一点。你很喜欢你,我当然希望你也能同样喜欢我,但假如不行,我也希望你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我对你的好。因为你值得,你值得拥有最好的。” “不要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受宠若惊,不要别人对你好一分,你就总想着回十分,这样真的……” 沈曜喉结动了动:“这样真的……让我很心动。” 苏霖惊诧地睁大了眸子,愣愣地看着他。 沈曜本想说,这样真的很好欺负。 但他越是这么傻乎乎的好欺负,沈曜就越是稀罕他,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就像现在,他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就这样吧,苏霖永远都是苏霖,他没有必要改变。他会永远喜欢他。只要有他在,苏霖单纯执拗的感情,就不会变得可笑而没有意义。 所以除了他,还有谁会更适合苏霖呢? 沈曜因自己一厢情愿的念头,内心变得十分火热。他能够很真切地感受到,他现在确实陷入了爱河中。 苏霖隐隐嗅到了危险,面前的沈曜似乎在盯着他的嘴唇,呼吸渐渐加重。 意识到什么的苏霖闹了个大红脸,慌不择路地逃了,连自己本来想说的话都忘了个一干一净。 但是没想到,他跑到一半,忽然又直愣愣地折了回来。 沈曜大感意外,盯着脸色憋红、视线游移的苏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你再等我一下,”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眼道:“我会喜欢上你的,再给我一点时间。” 听到沈曜和梁也那段对白之后,他脑子里就生出了一个念头。 越想越不服气,连梁也那样的渣男他都爱了这么久,要是错过沈曜这么好的人,他会后悔一辈子的吧? 他现在确实分不清,自己对沈曜的感情,爱情的比重占多少。 但他无比地确定,他想要喜欢上他,他不想错过。 沈曜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扯开嘴角笑了。 “嗯。”他开心地应了一声。 他的队长可能不知道,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他其实已经心动了。 苏霖见到他的笑容,心里如释重负,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来。 感觉,生活好像有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之后的几天,基地陆续迎来了一批批的贵客。 是基地的领导在听说丧尸病毒起源之谜后,邀请其他基地的领导来详谈的。 以往,各个基地都保持着各自为政、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就算同样都是幸存者聚集地,但彼此之间也是防备居多。 因为现在还在末世初期,势力割据混乱,什么样的人都冒了出来,不乏有些想要浑水摸鱼趁机壮大势力的。 丧尸横行,人类本应该一致对外,但令人寒心的是,人类之间,其实也没有那么团结。 没想到这一次,倒是将这些王不见王的大人物们聚集起来了。 这倒也好理解,只要是听说了神秘组织的事,就不可能还坐得住吧? 丧尸病毒是如何冒出来的,众说纷坛,但没有一个人知道确切的由来。有些极端主义的人,还把这宣扬成“天罚”,是人类破坏自然的孽力反馈。 现在知道,丧尸病毒是有人精心培育出来的,这怎能不引起众怒? 要知道,就因为他们的“杰作”,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人类的数量,都已经锐减了一半! 更重要的是,既然那个神秘组织能培育出丧尸病毒,那么他们手上还有什么样的资料,会不会有能抑制丧尸病毒的解药呢? 如果真有解药存在,那一定会让全人类都为之疯狂! 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进入基地时,沈曜也跟着苏霖一起去接待过。 “听说这次的人是从天狼基地来的,说不定里面会有你认识的。”苏霖面朝前方站着,却是在悄悄在跟落后他半步的沈曜说话。 沈曜无声笑了笑,队长对他的事情倒是记得牢,他自己都快忘了他曾说过他以前是天狼基地的人。 车队慢悠悠地停下,一列雇佣兵打扮的人率先从车上跳了下来,分散站立着。 沈曜正要跟着上前,谁知竟意外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车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有着一头长卷发的男子踏了出来。 末世后很少见有人这样得体的装扮,即使他不是在最前方那辆车上下来的,在一群人中也足够吸睛。 但沈曜盯着他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 这名西装男子,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见,但是他知道这个人。 原世界中,苏霖就是因为错信了这个男人,所以才会给基地招来了一些祸患。 梁也抓着这点不依不饶,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苏霖身上,导致苏霖心怀愧疚,自我放逐,离开了红色基地。 其实也是一个很眼熟的开头——某天,苏霖在外遇到了无处可去的男人,男人似乎对苏霖很感兴趣,不但跟着他回了基地,还处心积虑地加入了苏霖所在的小队。 他脾气温和,和谁都能打成一片,气质又很独特,很快就融入进了小队之中。 只除了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梁也,对他没有好脸色以外。 那个时候,基地发生了许多古怪的事,不断有人失踪或惨死,但却总抓不到幕后凶手。 苏霖有在暗中追查,但他一直没有怀疑到自己人头上,可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别的小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将嫌疑锁定在了长发男人身上。 面对这样的指控,男人坚称自己是冤枉的。 苏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队员是幕后黑手,没有同意其他人严刑逼供。 他想要找出真相,再行定论。可男人被关起来的当晚就逃了,逃走时还顺手杀了不少人。就连基地的最高领导者,都无缘无故惨死在房中。 后来才知道,长发男人似乎是别家基地的卧底。 他一直隐藏了实力,潜伏在苏霖小队中,不知在密谋什么。 基地领导人死了,无疑是一次大震荡。 苏霖在大受打击之中,非常自责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男人的不对。 梁也更是顺势对他进行pua,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如果不是他将男人带回来,基地就不会遭此横祸。如果不是他阻挠别人严刑逼供,男人也不会还有力气逃跑,那些无辜牺牲的人就不会丢掉性命。 一座座大山压下来,苏霖不可避免地对自己产生了自我怀疑。 后来他自行脱离基地,或许也有想要追踪长发男人的下落,为基地被害之人报仇的原因。 沈曜觉得,这种控诉其实很没有道理。 且不说基地招纳新人的筛选机制本来就有问题,非苏霖一人能够控制的,就说苏霖相信自己的队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的情况下,反对严刑逼供,错哪儿了? 错的明明是那个该死的间谍! 苏霖又不是神,他就该预测到所有的灾难,为所有的罪行背锅吗? 认真来看,梁也这明显是欲加之罪。联系到苏霖离开基地后,苏岚就觉醒了冰系异能这事,沈曜总觉得他这态度有些问题,似乎有点过于刻意了。 在沈曜脑子里飞速地过着这些时,长发男人已经翘起嘴角,走到了苏霖的面前。 “这位是我们天狼基地等阶最高的异能者,和苏先生一样,也是六阶。”天狼基地的代表得意地介绍道。 “嚯没想到天狼基地也有了六阶异能者,真是可喜可贺呀。”红色基地的领导人笑容可掬道。 “你好,我叫余朗。” 明明基地领导人就在面前,长发男人的视线,却是落在苏霖的身上。嘴角噙着的笑意,似乎饶有兴致。 “你好,我叫苏霖。冒昧问一句,余先生是什么系的?” 余朗勾了勾唇,薄唇开合,轻轻吐出三个字:“空间系。” 苏霖一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么巧,”沈曜不用他开口,就先一步凑了上来,微笑道:“我也是空间系。” 余朗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是吗,那真是巧。”他嘴里敷衍道。 兴致缺缺地打量完之后,他又将注意力放回了苏霖身上。 沈曜目光一闪,觉得很有意思。 他那目光,看似空洞没有意义,但非要说的话,就像是在看砧板上的鱼肉一样。 是只对等阶更高的苏霖感兴趣吗?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这个男人,绝对不止六阶。 第61章 末世异能者(二十五) 末世之后的通讯不再方便,所以为了能想出共同对付神秘组织的办法,几大基地的代表都齐聚一堂。 可是会议中总会掺杂一些与会议主题无关的话题内容,几个代表说话阴阳怪气,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轻易就被勾动一些往日恩怨,争吵起来会议就难以继续下去。 苏霖作为红色基地的异能者代表,被迫旁听,一整场会议下来精疲力尽,头都大了。 想象中各基地代表团结一心共同对外的局面并没有发生,即使是知道了组织的存在,他们仍在为己方利益暗自争斗、寸步不让。 苏霖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疲倦。 “苏先生。”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苏霖脚步一顿,转过身去。 一头海藻般卷曲茂密的长发,矜贵优雅,身上还有着淡淡香水味的男人,也就是余朗,对他笑了笑。 “苏先生是打算回去了吗,不如一起去吃饭吧?” 苏霖皱了皱眉,有点不太想跟眼前的人打交道。 他倒不是有什么偏见,就是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点违和,不像是末世中的人,身边都是凄风苦雨,他一个人光鲜得仿佛末世根本不存在。 也许人家就是这种生活态度吧,但苏霖就是莫名有点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当初见到了雷伊一样。 想到雷伊,苏霖的心情就很恶劣。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说,身后忽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抢先替他答道:“不好意思,哥哥已经和我约好了。” 听到这个声音,苏霖就不自觉放松了下来,回过头去。 沈曜的脸无论何时看都很惊艳,特别是当他眼睛微微弯起,嘴角轻轻拉出一条弧度时,总是又乖又暖——当然这只是苏霖的个人看法。 事实上,沈曜这就是营业假笑,换个没有滤镜的很容易就能看出,他根本没走心。 余朗看着这个半路跳出来的程咬金,仍保持着客套的笑容:“是吗,那不如你也一起吧?领导们都在,正好方便我们两个基地之间互相联络一下感情。” “请余先生理解一下,”沈曜一把扣住了苏霖的手,微笑着道:“我们是要单独约会。” “……???”苏霖有些发窘,他们什么时候说要约会了? 余朗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不断来回,好半晌才轻笑了一声:“那看来是我唐突了,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二位了,有空再一起吃饭。” “好的。” 两人礼貌地和他再见,只等人一走,沈曜便对苏霖道:“哥哥,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 “?”苏霖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他老是盯着哥哥看,我吃醋了。”沈曜半真半假地道。 …… “噗”苏霖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是认真的,你不觉得他有点太殷勤了吗?第一次见面就一直盯着你看来看去,还邀请你一起吃饭。” 苏霖想了想,“可能我跟他同为六阶异能者,他对我有点好奇吧。” “不说这个了,反正我也没有打算与他深交,天狼基地的人离开之后,我们就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现在去吃饭吧,你还不饿吗?”苏霖道。 “那就回家吧,我做了咖喱鸡肉饭。”沈曜嘿嘿笑道。 苏霖:“不是不让你做吗?” “我想让哥哥吃得好点嘛”沈曜撒娇道,“基地食堂的饭菜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里面还有砂石,哥哥你不是也不爱吃吗?” “我只要能吃饱就行,”苏霖叹了口气,“我是不想你这么累。” “不累,一点都不累。给哥哥做饭,我觉得很开心。”沈曜精神百倍地道。“我要把哥哥喂得壮壮的!” 苏霖失笑,“去你的,什么喂得壮壮的。” 两人说笑着一同走远,没有注意到暗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 沈曜做的咖喱鸡肉饭很香很入味,鸡肉炖得软烂,里面还有大块的土豆,苏霖吃得筷子都不停,一口接一口。 一直没怎么照顾的胃仿佛发出了满足的喟叹,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呀。 末世后,想要吃上一顿正常的饭太难了。 别看只是一道简单的咖喱鸡肉饭,这里面光食材就耗费不小,咖喱、鸡肉、米饭,全是不多见的食材,也不知道沈曜是怎么找齐的。 苏霖本来是对生活品质没什么追求的人,但沈曜的手艺实在太好了,经常变着花样地给他做吃的,他都有点食髓知味了。 他抬起头,想跟沈曜说点什么,却见沈曜正在出神,饭都没怎么吃。 “在想什么呢?” 沈曜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道:“哥哥,你说我们基地这几天来了这么多外人,有没有可能,里面也混进了那个组织的人?” 苏霖拧起眉,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见到了什么可疑的对象吗?” 沈曜摇了摇头,“不,只是在想有这种可能而已。” “之前我们对组织的存在一无所知,因为见过组织的人,要不就死了,要不就归顺了,但组织已经潜伏在暗处已经很久了。现在谁也不知道,组织的势力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我要是那个组织的人,我肯定会派人潜伏到各个基地,摸清楚各个基地的情况,慢慢根植自己的势力。” “组织的目标,是站到全人类的最高峰,掌握绝对的话语权。他们想要开创一个新的时代,只留下他们认为可以延续下去的生命,也就是听命于组织的人。所图甚大,不可能放过任何可能阻碍到他们的力量。” “我们当日侥幸逃脱,就意味着把组织的秘密带了出来,组织那边的人说不定已经知道,他们暴露了。如果现在聚首的这几个基地当中,真的有他们的人,或许会借这次机会参与会议,听听大家准备怎么对付他们也说不定。” 苏霖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即使知道有这种可能,他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预防。 苏霖陷入了深思,愁眉紧锁,连香喷喷的咖喱鸡肉饭都不吃了。 沈曜笑着点了点苏霖的眉心,“天还没塌呢苏大队长,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放心吧,组织故意传播丧尸病毒,草菅人命,恶行昭著,人人得而诛之,只要我们剩下的人团结起来,总有一天会将他们消灭掉的。再说这只是假设而已,不一定就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们再想办法就是了。” 苏霖心神松了松,虽然知道这是沈曜为了开导他的说辞,但看着他的笑脸,感受到他亲昵的举动,苏霖还是感觉到了温暖。 知道身边有一个人和自己共同进退,再困难的事情到了面前,好像都没那么难了。 沈曜把苏霖的手抓在手里捏了捏,一手撑脸,歪着头看他:“别担心哥哥,还有我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我很厉害的,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苏霖不知道沈曜一个三阶是怎么大言不惭说要保护自己的,关键是他说得还很认真,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更荒唐的是,苏霖心脏噗通噗通之中,好似有点快相信了。 沈曜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很厉害啊,枪法一绝,百发百中,才觉醒异能没多久,就升到了三阶。无论是在普通人类时期,还是在成为异能者之后,都是天赋卓绝的存在。 不知怎的,苏霖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自豪感,比他自己进阶都更加高兴。 他乖乖地任沈曜抓着手没有动,认真地承诺道:“我也会好好保护你。” ——用这条性命。 他默默在心里补充。 夜幕降临之后,沈曜悄悄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天狼基地那帮人的临时住所。 他对余朗这个人的存在有点介意,知道他将来或许会对苏霖造成威胁,他不能一点事情都不做。 借着空间系异能之便,沈曜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楼道之中。 他耳朵动了动,屏息听各处的动静,循着有人的地方慢慢找了过去。 楼上楼下到处都有人巡逻,在一间门外,守了几名异能者。 沈曜想了想,身形一闪,消失在窗外。没过多久,他便挂在了那间房的窗户下,像一只暗夜蝙蝠一般,静静地蜷着。 “空玄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透过薄薄的一堵墙,沈曜将屋内的说话声尽数收入耳中,声音之清晰,好像这堵墙根本不存在一般。 “我会向组织上报这里的情况,到时候,联合起来的这几个基地,我们逐个击破。”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 沈曜皱了皱眉,小心地探出头,从窗户缝隙往里看了一眼。 余朗那标志性的一头卷发在视线里晃了晃,沈曜只是看了一眼便飞快地缩了回去。 房间内,天狼基地的代表点了点头。 “好,大人如果有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尽管吩咐。这些基地不知好歹,竟然还想与组织作对。哼,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不如就拿红色基地开刀好了。” 余朗哼笑了一声,“别急,等我把放跑的猎物抓到手,我们就动手。” 沈曜目光闪了闪,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余朗也是组织的人,天狼基地早就已经投靠了组织,他们这次过来,果然是带着阴谋来的。 这就能解释得通,原世界中余朗为什么对苏霖那么感兴趣,又为什么自从他来后,不断有人失踪或惨死。 因为余朗在做着跟雷伊一样的事,最后东窗事发待不下去了,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基地的领导人,留下一堆烂摊子后扬长而去。 不,思维再发散一下,或许他跟梁也是勾结串通好的,他们早就盯上了苏霖的那颗晶核。 以苏霖的个性,他肯定不会答应归顺组织。所以,他们就计划好了将苏霖的晶核挖出来,移植给苏岚。这样苏霖的冰系异能,照样能为组织所用。 移植晶核的技术,只有组织的人会。所以梁也必然是串通了组织的人,这绝对错不了。 被当成间谍的余朗,是最有嫌疑的人。 仔细一想,余朗自来到红色基地之后,对苏霖也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刚刚他说放跑的猎物是指什么? 沈曜脑子里飞快地划过这一系列念头,正当他出神之际,忽然感知到了危险的逼近。 “嘭”的一声,他方才躲藏的地方被轰掉了一块墙皮。 沈曜翻身一躲,抬起头朝上看去。 一个头发火红的男人翘起嘴角,像是戏耍老鼠的猫一样,在用看囊中之物的眼神看着沈曜。 火系异能者? 外面竟然还有高阶异能者在把守? “老师没有教过你,非礼勿听吗?既然来都来了,那就留下来陪我玩玩吧。”红色头发的男人一说完,速度就极快地朝他发动了攻击。 沈曜发动空间异能飞快逃窜,一闪身就到了几十里之外。正当他以为已经甩掉了那人时,身前忽然出现了一名表情冷漠的女子,抬手就是几道极强的风刃。 沈曜瞳孔一缩,风系异能者? 寂静的黑夜,不断亮起异能的各色光芒。沈曜被疯狂夹击,不断在往偏僻的地方逃窜。 忽然轰地一颗火球,直直地打在了他的身上。红色头发的男人,只看到一个人影从树上落了下去,被砸出坑的地方冒出了一股黑烟。 他背过身去,直接离开了原地。 余朗指尖轻轻敲着沙发的靠背,姿态悠闲地坐着。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轻快地问:“回来了?” “小老鼠已经处理掉了。”男人依靠在门上,语气随意地道。 “这样啊……”余朗,也就是空玄,作势想了想,“嗯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来引蛇出洞吧。” 他嘴角咧开了一个血腥的笑容,“是时候该去抓我们的猎物了!” 第62章 末世异能者(二十六) 苏霖一早就在门边发现了一封信,似乎是有人从门缝中塞进来的。 他狐疑地展开信纸,上面就只有两句话:想要救沈曜,就到这个地方来。记住,只能你自己一个人。 苏霖瞳孔一缩,心神瞬间乱了。 他急忙跑出去,到沈曜住的地方找他,可住处却空无一人,床上连一丝折痕都没有。 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主人似乎一夜未回。 苏霖一路寻找,问遍了熟人,可却没有一个人见过沈曜。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不得不直面最残忍的那个事实,沈曜是真的出事了。 想到信上的内容,苏霖咬紧了下唇。 他给田大山等人留了信,如果傍晚没回,就到信上说的那个地方找他。 随后,他便依照信上的指示,一个人去了指定的地点。 空无一人的树林,自他进入,便传来一阵异能波动。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眼前,从里面踏出了一道身影。白色西装、海藻般卷曲的长发,正是昨日才见过的余朗。 “来了?”他像招呼老友一般,熟稔地和苏霖打了个招呼。 苏霖眼一眯,浑身的气势暴涨,周围像是笼罩着一层冰焰。 “是你?你对小曜做了什么?” “小曜?你跟那只小老鼠,关系还挺亲近的嘛。”余朗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来用他引你出来是正确的,一听到他出事,你巴巴地就来了。怎么,他是你的小情人吗?” 苏霖攥紧了拳,身上的冰系异能波动强烈得仿佛要凝实了一般。 “我问、他在哪儿?!” “哎呀呀,生气了?”余朗轻飘飘地感叹,将手背到了身后。“可惜,我没有给人收尸的习惯,不然你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苏霖心神剧震,脑子嗡地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我说,他死了。”余朗笑容满面地在苏霖心上戳刀子,“他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去我窗户底下听墙角,也不知道我是哪里露了破绽,让他给盯上了。既然他知道了我的秘密,那就得死。他中了火羽的火球,被烧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我看你还是别惦记了。” “啊对了,你想知道我的秘密是什么吗?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哟,我的代号叫空玄。这样说的话,你应该能明白了吧?”空玄咧开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苏霖全身都在轻颤,好似陷在噩梦之中,他死死地盯着空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你……” “啊呀,你现在这个表情可真有意思。”空玄抵着唇闷笑不已,“像是丢失了全世界一般,不可置信中又带着绝望,恨不得将我撕碎。难道我的猜测没错,你们真是一对?” “嘶”他状似有些不可思议,“你们境界差那么多,你看上他什么了?难道是脸吗?” 苏霖有些摇摇欲坠,身上的异能波动开始不稳。 不—— 他内心疯狂地在呐喊,这一定不是真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他无法相信沈曜就这么死了。 怎么可能? 明明昨天还笑着说会一直在他身边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消失了? 几滴水渍猝不及防地落下,在掉落的过程中凝结成冰。 空玄大笑道:“完蛋,你是在哭吗?六阶异能者的眼泪,我还没有看到过。真新鲜!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把雷伊那个家伙搞得那么狼狈的,不过事先声明,我可跟那个家伙不一样。” 空玄挑起唇角,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只要你愿意加入组织,我们可以对你既往不咎。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手段粗暴了。” “杀了你……”苏霖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低声喃喃着。 “嗯?你说什么?”空玄心情很好地问。 “我说我要杀了你!”苏霖抬起头,眼神如电一般。 强烈的冰系异能仿佛被唤醒的战士,竖起根根尖刺,如主人一般带着锐利的恨意,狠狠地刺向那道白色的身影。 空玄不慌不忙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很快,冰刺们仿佛遇到了一道火焰墙的阻隔,在空玄面前被消解。 “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组织的成员,火羽。”蒸汽散开之后,空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红头发的男人。“他是八阶火系异能者哦嗯,你应该也猜到了,就是杀了你小情人的那个。” 苏霖目眦尽裂,手掌狠狠往地面一盖,一条冰线霎时间就蔓延到了火羽脚下,转眼就将他冻成了冰雕。 苏霖眼中是熊熊燃烧的恨意,他从未有过如此愤怒的时刻。 空玄撅了撅嘴,竖起一根手指,“没关系,我还有。” 话落空气中又凭空出现了黑洞,一个、两个、三个……足足有六个,每个黑洞中都走出来了一位高阶异能者。 加上空玄,一共八人。 风系异能者一抬手,风刃立马将困住火羽的冰碎裂开,火羽重获自由,脸色非常不好看。 他啧了一声,没想到一个比他差两阶的冰系异能者,竟然能压制住他。 空玄闷声大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这里可是有八位八阶异能者,你觉得你跑得掉吗?” 他这次过来,除了将苏霖半死不活地带回去,就没有想过其它可能。 “除掉你,红色基地剩下的人就不足为惧了。”空玄漫不经心地盘算着,“都是一群虾兵蟹将,我们几个先灭掉你们基地的异能者,到时候让天狼基地的武装部队来夷平这座基地……完美!” 八个八阶异能者,这样的大手笔无论放到哪里都会引起轰动。 苏霖心中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自知这次在劫难逃。一个八阶异能者,他或许还能越阶挑战一下,八个一起他全无胜算。 苏霖紧紧地捏着拳,他并不怕死,但他不想就这么死。 沈曜…… 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就只有这一个名字。 他后悔了,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他应该大大方方地接受他的。 哪怕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刻也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空余遗恨。 都怪他明白得太晚了,不知道沈曜在他生命中的分量,已经那么重了。 “对,就是要这种眼神,这种悍不畏死的眼神。”空玄饶有兴致地道,“这样打起来才有意思。” “你们都别动,让我来。”火羽在苏霖手里吃了瘪,明显心中有气,当先踏出一步,决定在苏霖身上找回场子。 其他人都无所谓地看着,八个打一个,是没什么意思。 苏霖只要一想到,火羽是怎么对沈曜下手的,他就克制不住地颤栗,浑身都压抑不住高昂的战意。 在这种过于澎湃的情绪影响之下,他竟然直接进阶了。 所有人都诧异地注视着他,虽然在战斗中进阶的例子很多,但是他们没见过还没开打就进阶的。 “嘿,这小子的冰系异能有点儿意思!”一名植物系异能者说道。 火羽在最初的诧异之后,收敛了心神,精神更加集中。 不知哪一时刻,两人同时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对方发动攻击。场上全是冰与火的碰撞,剧烈的异能波动如海啸一般向四周荡开。 幸亏周围都是八阶的高阶异能者,不然还得担心被卷进去。 这场战斗,一不小心就持续了两个钟头…… 八名八阶异能者,全都跟苏霖过了一轮,各有损伤。 苏霖浑身是血,却仍摇摇晃晃地站着不肯摔倒。 有人不耐地“啧”了一声,“这小子太难缠了,都这样了还在死撑着。” “什么冰系这么变态,七阶对八阶竟然还能不落下风,还和我们车轮战打了这么久。” “妈的,这小子的异能我都有些眼馋了。带回去还不知道会便宜谁。” 几人同时笑了起来,语气像在议论猪肉怎么分一样轻松。 苏霖早已是力量透支,脑子里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一般地疼痛。 他精神恍惚,眼前阵阵发黑,但潜意识却始终不愿意昏睡过去。 ——不行,我不能倒下。我、我不能输,我还要继续战斗。 ——我要、我要保护我身后的人。 ——小曜……小曜……你在哪? 苏霖再度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战意,身体开始热了起来,好像伤口在自动修复。 “草!这小子又要进阶了!” 八人终于慌了,他们都是被组织耗费了大量资源才堆积到现在的等阶,从来没见过像苏霖这般天赋高的人,竟短时间内连升两阶。 这让他们心中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即使他们这边的人数仍然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不能再拖延了!一起上,把他拿下!” 女子的一声厉喝,八个人达成共识,同时开始动作。 “唔……”植物的根系瞬间将苏霖的肢体缠绕,打断了他的进阶。 八人纷纷使出了自己强悍的招式,带着狠意的眼里映照出了各色的异能光芒。 下一秒,这些人眼前亮起了刺眼的雷电光芒,逼得他们不得不放弃招式,闪身落地。 不能视物的情况只存在了一瞬,很快众人就看清,挡在苏霖面前,像被一团电光包裹的,是一个面容精致漂亮的少年。 见到他,火羽和空玄惊惧地睁大了眼。 “该死的!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空玄怒骂道。 “等等,他不是空间系吗?” 火羽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那一击,应该正正地打在了他身上才是。按照他的估算,这人应该连骨头都烧成灰了,怎么…… 难道,他隐藏了实力? 众人面色都有些凝重地盯着中央,只见对方身上的电光逐渐收敛,抬起了一双古井无波的眼。 “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苏霖从混沌中清醒,双眼热切地注视着眼前的背影。 ——是小曜,他没死! 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一时间都没有察觉到沈曜身上的违和。 “哦,我知道了,你们是想要他的晶核对吧?”沈曜根本没等对面回答,自顾自喃喃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把你们的晶核一个一个剖出来,让你们也尝尝脑子被挖空的滋味,怎么样?” 八人面色一寒,都被这大言不惭的小子给激怒了。纷纷动手,打算给他一个好看。 沈曜双眼猛地大睁,幽绿色的光芒闪烁其中,他的皮肤变得白皙透明,爬满了青紫色的血管,像邪恶远古的图腾。牙齿和指尖变得锋利,眼神凶悍如猛兽,嘴里发出了一声嘶吼。 这声嘶吼,对身在末世的人类都不陌生。 有人打了个寒颤,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是……是丧尸!他是丧尸!!!”有人在惊惧之下,嗓子都喊劈了。 这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具震撼的消息。 一个外表与人类无异、甚至能正常交流、伪装成正常人、潜伏在人类聚集地中的丧尸,是什么概念? 即使是研究丧尸病毒研究了许多年的组织内部人员,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碰到这样的丧尸。 沈曜森然一笑:“我本来是不想暴露的,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那就闭紧嘴巴通通给我下地狱吧!”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沈曜就展现出了非常人能企及的速度,将对手一个个狠狠地拍飞了。 “别慌!”空玄尽力稳定着军心,大声喊道:“他只有一个,我们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哼”沈曜讥诮地冷笑了一声,“谁说我只有一个人?” 他微微抬起双手,八人这才注意到,四周不知何时围拢了一大批脸色青白、四肢扭曲的丧尸大军。 密密麻麻越聚越多,是令所有人类都胆寒的数量。 自晋升为八阶异能强者,他们享受到了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快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清楚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了。 谁能想到,他们组织的精尖人才几乎倾巢而出,却迎来这么个局面。 这个人,他竟然能控制丧尸? 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63章 末世异能者(二十七) “对‘它们’应该不陌生吧?”沈曜笑道,“‘它们’可都是你们组织精心培育出来的产物啊。” “妈的,本以为姓苏的一个就够变态了,没想到又来一个更变态的。”说话的胖子额上层层冷汗,不要钱地拼命往下淌。 “据说,一个物种诞生之后,里面都会有一个领头的。”风系女人小声而快速地说道,“他会不会就是丧尸之中的……领袖?” “那是什么?”空玄迷茫道,“丧尸……王?” “开什么玩笑,”火羽心弦紧绷,“真的有那样的存在吗?” “怎么办,逃吧?”胆子较小的人已经开始心生退缩,忍不住看向空玄。 空玄咬紧了牙关,还有点不甘,但此时此刻,除了先撤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撤吧。”空玄说完就想发动熟悉的空闲异能,但是却感知到了什么,双眸微微失神。 “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动?”风系女人快速地问道。 “动不了……”他说完抬起头,果然见到沈曜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想跑?”沈曜邪邪一笑,少年还带着朝气的声音如催命符一般响起,“你们都得给我留下!” 空玄瞳孔一颤,“这是……空间封锁?!” 其他人都没有想到沈曜还有这一手,纷纷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后路被封死,看样子只能硬拼。但是……看看四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丧尸数量,即使是当今世上实力最强的他们八个聚在一起,也不由心生绝望。 “别挣扎了,今晚你们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从沈曜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中,八人似乎看见了他们死亡的结局。恐惧、胆寒、战栗,绝望之中衍生出疯狂,八个人不再指望奇迹降临,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地朝沈曜攻了过去。 “去死吧!” 沈曜的瞳孔倒映着八道疯狂逼近的影子,幽绿色的光芒中忽然露出一丝癫狂的兴奋,浑身的血液仿佛要燃烧起来了一般。 自这个世界苏醒过来之后,他从来没有完全放开手脚使用过自己的能力,手里也没有沾染过一丝人类的血腥,但即使平时伪装得再好,他本质上都是一只丧尸。 一只,冷血、弑杀、被新鲜血肉所吸引的丧尸! …… 苏霖还维持着被植物根系紧紧捆着四肢的状态,神思不属地盯着不远处的战场。 他看到沈曜凶狠残忍地在包围圈中拼杀,不同的异能波动从他身上放出。他就像无所不能的神一般,强大到了可怕的程度,光是肉.体的强度都令人心惊。 他完全沉浸在厮杀中,出手又快又狠,即使遭受到了攻击,也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一般。他眼里只有那八个对手,像是只看得到杀戮的修罗。明明还是那副熟悉的面孔,却完完全全变了个模样。 凄厉的惨嚎声不时响起,他却充耳不闻,手一折便拧断一人的胳膊,尖利的指甲插入他人心脏,踩碎他们的四肢,从天灵盖疯狂灌入雷系异能,再把被电出一股焦糊味的人随手扔开。 现在的他,仿佛从人类的身份中暂时脱离了出来,成为了一只真真正正的丧尸。 一只没有理智和情感,只有狂躁和嗜血的丧尸。 苏霖的心仿佛被攥紧,连呼吸都几乎停滞了。 沈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挖开了他们的脑子,将晶核取了出来。 不过他没有组织内部人员的技术,没有办法那么细致地取出,手段大多粗暴而直接,在这过程中手下的人就已经死了,倒是失掉了那个过程的趣味性。 “啧,果然人是脏的,连晶核都是脏的。无趣”沈曜只是拿在手中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扔开了。 还活着动弹不得的几人,看到这一幕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疯、疯子……”他们艰难骂道。 “听说你们很喜欢给人做开颅手术啊,怎么,让你们也来尝尝这滋味,就不高兴了?”沈曜一脸无辜地歪了歪头,“你们之中有没有人的晶核,也是从别人那儿得来的?” “……”几人沉默不语,没有回答。 “还记得被你们剖出晶核的人,是怎么痛苦嚎叫的吗?是不是比这个样子惨多了?” 几人低垂着眸,似乎真的回忆起了那副场面。 “所以说,我给你们安排的这个结局,不是很合适吗?”沈曜始终在用最纯真的脸,说着最恐怖的话。 “好了不要再耽搁时间了,让我们快一点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位置颠倒,不久前才高高在上决定着苏霖命运的人,此刻就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只能任沈曜宰割。 空玄爬行了几步,冲苏霖痛哭流涕地哀求道:“求求……求求你救救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不要让他这样残忍地对我呜呜呜呜求求你大发慈悲吧!” 不去想他的恶行,只看他现在这副祈求讨好的模样,可真是可怜哪!那眼神惊恐慌张,又带着哀求和恳切,看一眼就让人心软得不行。 就连沈曜都沉浸在他超高的演技中,停顿了片刻。 他慢慢地走到了空玄的面前,扯着他的长发迫使他抬起了头,语气淡淡地道:“你可真是聪明啊,知道该向谁求情。可惜——” 他抓着空玄的头狠狠往地面一砸,地上顿时被砸出了一个四裂的坑。 其余人浑身一颤,害怕地看着这一幕。 空玄再度被扯起来时,眼神已经涣散了。但八阶异能者的身体强度,使得他这种状态下都无法晕过去。 抗造的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这些人需要承受更多的折磨。 “呵”沈曜冷笑了一声,眼神如淬了毒一般阴冷,“你让我心情很不好。” “为什么要去打搅他?嗯?你对他做的还不够多吗?还想他原谅你?” 苏霖心颤地看着沈曜像疯了一般地抓着空玄的头不停往地上磕,一滴冷汗从额上滑落,他忍不住出声唤道:“……沈曜。” 沈曜的动作募地停下,看了他一眼。 苏霖现在连和他对视,都觉得腿软。 空气安静了片刻,沈曜顿了顿,将人一手扔开,扔得远远的。 “我已经玩腻了,接下来,就让‘它们’伺候你们吧。” 它们,自然是指的在周围虎视眈眈已久的丧尸大军们。 沈曜微微侧过头,眼神凉薄笑容玩味:“创造了丧尸的你们,死于丧尸之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一个清脆悦耳的响指声之后,丧尸们就像是被放出笼的猛兽一般,嘶吼着迫不及待地席卷了还剩一口气的几人。 “不,不不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嚎声响彻在一方天地,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撕咬、啃噬、咀嚼声之后,渐渐归于平静。 苏霖脸色苍白,身上的缠绕根系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力道,将他松开之后,他险些跌倒。 “怎么了?”沈曜的手又变回了原本的白皙漂亮,轻轻抚在苏霖的脸侧,“害怕了吗?” 他的声音温柔,如情人低语。 苏霖颤着眼睫抬起眸,眼眶布满了血丝,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他早就已经看多了这样的场面,事实上,令他害怕的不是其它,而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沈曜——他身上的秘密。 “你……你到底是什么?”苏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大火熏过一般,嘶哑灼痛。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 一种莫名的恐惧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强撑着一股信念在等待审判。 既不想听到对方的回答,又无法移开自己死死盯着他的视线。 良久,沈曜才轻声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没错,我是丧尸王。” 丧尸……他说他是丧尸……王…… 即使已经预料到了,但当亲耳听到,苏霖的心脏还是犹如被一柄重锤狠狠地砸碎了。 原来,原来一直以来待在他身边,对他千般万般好的人,竟然是丧尸…… …… “别担心哥哥,还有我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很厉害的,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做一样的选择。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不是因为你是队长、是六阶异能强者,只是因为你是苏霖。” “哥哥,我喜欢你。” “不讨厌,就是喜欢。” “我不能没有哥哥。” “鸽子汤……我熬了一晚上呢,肯定好喝。” “我喜欢给哥哥做饭,每次看哥哥吃得这么香我心里都很满足。” “我叫沈曜,今年十八岁了哥哥。” “你在我心里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谁都不可以这样说你,连你自己也不行。” “吃糖吗哥哥?我这里还有很多,都是你的。” “我希望,哥哥能明白一点。你很喜欢你,我当然希望你也能同样喜欢我,但假如不行,我也希望你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我对你的好。因为你值得,你值得拥有最好的。” 记忆冲刷而过,苏霖无法自控地泪流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他死死地抓着沈曜的前襟,快要被绝望的火焰给焚烧殆尽。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你说啊!”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失去理智,一遍遍地嘶吼着质问着。 就连刚得知自己遭到梁也和苏岚的双重背叛时,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苦。 那时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现在他却感觉心死了一般。 沈曜想去碰他,却被他疯狂甩开。 “你别碰我!” 沈曜手顿在半空,静静地凝望着他。 苏霖泣不成声,“我以为、我以为这个世界上,至少你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沈曜眉眼黯淡,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让你难过,并不是我的本意。” “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苏霖抬起双手,抵住自己的脸,流不尽的眼泪从缝隙中滑落。 发现自己一直在被最信任的人欺骗,这种熟悉的愤怒感甚至让他产生了应激反应,恶心得想要作呕。 他从没有想过沈曜会骗他,他以为他跟梁也是不一样的,他以为他是他唯一可以放心信任的人。 但是比起被欺骗的愤怒,最令他情绪崩溃的,是绝望。 沈曜可以是任何人,但他为什么偏偏是丧尸王? 末世三年,死了多少人类?人类对丧尸的恐惧、憎恨,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他们与丧尸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消灭丧尸,是全人类共同的理想! 这里面埋葬了太多太沉重的血和泪,历史无法忘记,只能用鲜血去祭奠死去的亡魂。 即使知道,丧尸是被病毒控制,是自私邪恶的人类培育出来的产物,也无法消解人类心中的仇恨。 他与沈曜,注定是站在对立面。 这几乎是明摆着告诉他,他们没有可能了。 可以预见的这未来,才是最令苏霖痛心的。所以,他才会这么的恨,恨沈曜对他那么好,让他…… 爱上了他,却又这么残忍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第64章 末世异能者(二十八) 沈曜沉默地看着苏霖深陷痛苦绝望之中,眼泪好似止不住一般,疯狂地往外流。 ——他从来没有见过苏霖这个样子。 “哥哥,我是丧尸王的事,让你这么难受?”沈曜静静地问,“还是因为我的欺骗,让你感受到了背叛?” 苏霖呼吸一滞,沉默着没有看他。 “可是,我要是早就跟你说了,你会怎么看我呢?” 苏霖一顿,忍不住瞥向他,沈曜低垂着眸,神色间似乎有几分自嘲和难过。 “你见过像我这样的丧尸吗?还保留着正常思维、可以说话可以进食,外表几乎与人类无异的丧尸,你见过吗?” “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无法接受自己的转变。我明明也是人类啊,可是在某次任务中出现意外,醒来后就变成这样了。丧尸们叫我‘王’,可我却还认为自己是一名人类。” “我还向往着人类的生活,离开丧尸混进人类基地之中,假装自己没有改变,假装自己需要睡觉,假装自己需要进食,和人类做朋友,这样是不是很可笑?” “哥哥,既不像人又不像丧尸的我,到底算什么呢?” “……”苏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望着沈曜麻木黯淡的目光,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心痛。 “我不是故意要欺骗哥哥,只是我骨子里还认为自己是个人类。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甚至规束了那些丧尸,不准它们伤害你们……” 苏霖一怔,恍惚中想起来,和沈曜一起出任务时,确实没有被丧尸攻击过。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哥哥,我说喜欢你爱你,都是真心的。我不是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成为丧尸王并非我所愿,我想要的只有和你在一起。” 沈曜轻轻捧住了苏霖的脸,深深地凝望进了他的眼里。 苏霖心中的防线摇摇欲坠,整个人颤抖不已。 “哥哥,你爱我吗?”沈曜温柔地注视着他,“你想杀了我吗?” 苏霖抠紧了沈曜身上的衣衫,泪珠不停坠落。 他心痛如绞。 沈曜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前。 “很简单的,只要碎了我的晶核,我就会死。如果哥哥想动手杀我,我不会反抗的。” 苏霖又被狠狠地刺激到了,贴在沈曜额上的手剧烈颤抖。 他,怎么做得出,亲手杀了这个人的举动? 他难道不知道,他越是这么说,自己越没有办法下手吗? “呃——呃啊——”一只丧尸忽然来到近前,似乎在跟沈曜说着什么。 沈曜:“有很多人往这边来了?” 苏霖一激灵,募地想起自己给队员们留的信,心中顿时就慌了。 他赶紧撤回手,望着脸上还爬满青紫色血管的沈曜,厉声驱赶道:“你赶紧走!在我还没有后悔之前,从我的眼前立马消失!以后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我就当,我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你。”说出这句话时,苏霖心中痛得仿佛被撕裂了。 但放跑沈曜这个丧尸王,已经是他做的最任性的举动了。他没有办法保护他,也没有办法放弃至今为止守护的基地。他只能暂时遗忘自己异能者队长的身份,假装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叫沈曜的丧尸王。 这样,他们就能各归其位了吧?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沈曜深深地看了苏霖一眼,什么都没说,招呼着丧尸大军们如潮水般退去。 丧尸们在走之前,连尸体都一并带走了。除了大片干涸成褐色的血迹,什么都没留下。 苏霖一直没有抬起头,但感受到沈曜逐渐远离,他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无比空洞。 力竭的后遗症在这一刻占了上风,他摇晃了两下,身体逐渐软倒。 “队长——”昏迷之前,他仿佛听到了队员们遥远的呼唤。 …… 苏霖自从回来后,就变得很沉默。队员们都不敢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沈曜不见了。 这里面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否则苏霖不会对沈曜的去向只字不提。 各个基地的代表都已经离开了红色基地,开始四处追查组织的下落。 苏霖颓丧得仿佛失了魂,脑子里一直在念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他知道继续困顿下去也无济于事,应该打起精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可是心里就像破了个大洞一样,不断漏着风,感觉失掉了很重要的东西,这种心情让他魂不守舍,什么都不想做。 “队长,你那天,到底为什么要到那个地方去?” 苏霖闭上眼睛,“……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向你们说明。” 林玉有些急切,“那你至少要告诉我们,小曜到底怎么了吧?他到底是死是活,你总该让我们知道。你觉得,我们能对队友的生死不闻不问吗?” 田大山沉沉地叹了口气,“这些天,我们都不敢问你。想着,如果小沈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最难过的应该就是你。但是,我们还是想要一个答案。不管人是死是活,总得让我们知道。” 苏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像吞了铅块一样难受。 “你们……就当他死了吧。” “什么叫当他死了?死了就死了,没死就没死,怎么能当他死了呢?”林玉对这个回答没办法接受,“是那个小子做了什么错事吗?” “没有,你们别问了!”苏霖情绪不稳地低喝一声,“以后不许在提这个名字,这是为你们好。” “啊,小曜……” “我都说了不许再提……”苏霖转过头去,却猛然惊见到门口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 沈曜还是那副白皙漂亮的面容,弯起水润的眸子,笑眯眯地同他们打了个招呼:“哥哥,林玉姐,大山哥,你们好啊!” “怎么回事,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呜呜呜呜”林玉和田大山激动地朝他扑了过去。 沈曜开怀大笑:“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苏霖死死地盯着他,只是短短几天没见到这个人而已,却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看到沈曜这样毫无阴霾地站在他面前,就好像之前发生的都是一场梦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玉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你一声不吭地就消失了,这几天到底去哪了害我们担心死了!问苏队他怎么都不肯说!” “这个嘛…”沈曜转动眼珠瞥向苏霖,嘴里道:“我和哥哥吵架了,哥哥生气,要把我赶走。” “哈?”林玉和田大山转头看向苏霖,不能理解竟然是这么回事。 “他说的是真的吗,苏队?” 苏霖浑身颤抖,眼神惊乱不已。 他一语不发地扣住沈曜的手腕,将他往外拉:“你跟我来。” 林玉和田大山呆呆地看着他们出去,茫然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苏霖把沈曜带回了自己家,确定周围无人,他的情绪才终于爆发。 “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了,叫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吗?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你是不是疯了?!” “你……你不知道你自己是丧尸吗?”苏霖咬紧牙关,克服了巨大的心理障碍才吐出了这句话。 沈曜盖住他抓着自己的手,温柔淡然地答道:“我想你了。” 苏霖眼神微微一空,心中只觉得荒唐。 “你赶紧给我走,给我离开红色基地!”他抓着沈曜就想把他丢出去,沈曜却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一把拉住了他。 “放手!”苏霖使劲挣扎,却被沈曜猛地抱紧。 他惊呼一声,瞬间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我不会走的哥哥,”沈曜埋在他肩上,低声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说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别赶我走,我真的需要你。” 苏霖哪里听得了这种话,一下子就湿了眼眶。 “不行……”他挣扎着把沈曜往外推:“要是被人发现你是丧尸王就完了!你赶快走,离我远一点!” 沈曜根本不听他说话,直接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唔……” 这不是沈曜第一次吻他,感觉却和之前都不一样。苏霖脑子一下就七荤八素,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 心丢了之后,身体也变得格外诚实。 沈曜现在的确有一个吻就能把他制服的本领,苏霖克制不住地沉溺其中,唇舌激烈的交缠让他忘了时间的存在。 他抓着沈曜后背的衣服,死死地留下了一道道褶皱。 他不想放手,他想要这个人——可即便心头的感觉如此强烈,他还是只能拼命去抵抗快要沉沦的意识,狠心推开了对方。 沈曜嘴唇染上了一层晶莹,气息都没乱一下,扶着苏霖的后脑勺平静地道:“哥哥,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苏霖狼狈不堪,心脏跳得仿佛要撞破胸腔一般。 他忽然有些恼恨沈曜的纠缠,气冲上头大声道:“是!我是喜欢你!你满意了吧?!你想怎么样,难道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想让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像原来那样和你相处吗?” 沈曜把他搂进了怀里,语气有点小小的雀跃:“好开心。” “……”苏霖是真的败了,为什么他就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哥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不会有人发现的。我知道你担心我暴露之后,会引来杀身之祸。但是你看,之前不都好好的吗?连你都没有发现,我是丧尸。”沈曜重新将苏霖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抱住。 苏霖眸光黯淡,“……可是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心安理得地和你在一起。” “哥哥,你相信我吗?”沈曜抚着苏霖的脸庞,认真地道:“我会结束掉这末世,找到人类和丧尸共存的办法。即使我是丧尸,也不能阻止我爱你。所以,别赶我走了,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苏霖愣了半晌,唇边笑容苦涩:“人类……和丧尸共存?你这是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 “如果真的能做到,那一定是又像人类又像丧尸的我,才能做到吧?”沈曜轻笑着,目光柔和。 “或许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丧尸的前身,也是一群无辜可怜的受害者啊。如果它们能像我一样,拥有正常的情感和思维,那未尝不能以一种新的生命形式延续下去,对吧?” 第65章 末世异能者(二十九) 苏霖承认,他被沈曜说得有点心动。 虽然让人类和丧尸共存这一设想,听起来有点过于不切实际。但就像沈曜说的,丧尸的前身也只是一群无辜的人类。 如果丧尸都能像沈曜这样,即使感染了也还保留着自己的思维和情感,不会对人类造成伤害,那人类也没有必要非把丧尸赶尽杀绝,不用整日打打杀杀牺牲更多的幸存者,这对人类来说也是件好事。 说到底,丧尸和异能者都是感染丧尸病毒后的产物,只是丧尸没能进化完全,沦为被嗜血本能驱使的怪物,所以才需要除掉。 可是丧尸们如果有得选,它们何尝不希望自己能觉醒成异能者呢? 现在的丧尸,曾经也是某个人类的家人、朋友、同事、亲戚,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挂念着它们的人。 如果真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能让丧尸像正常人类那样生活,那自然是最好。 更重要的是,苏霖无法欺骗自己,他确实放不下沈曜…… 理智上再怎么告诉自己,不要去奢望这么离谱的事,应该立马停止,别去做错误的决定。可情感上还是不断地想要去相信,拼命给自己找寻着理由,最后还是稀里糊涂地默许沈曜留了下来。 苏霖都快疯了。 他这边忧心忡忡,沈曜倒像个没事人一般,心大得很,仍然是与小队的人称兄道弟,时不时一起组队去打猎,还堂而皇之地住进了苏霖的别墅,做饭、打扫、洗衣服,他像半个主人一样登堂入室,把苏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苏霖一边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一边为他提心吊胆。事情不解决,他心里总没个着落。 他真不知道沈曜是怎么打算的,他好像不怎么着急,整天就只围在他身边打转。 看起来像是一心只想这么跟他过日子,可苏霖却害怕现在的生活只是美好的假象,因为他们之中永远埋着一颗定时炸弹。 苏霖:“你说要让丧尸和人类共存,是真的有办法吗?” 沈曜给他挤了牙膏,将牙刷递给他,笑着看着镜子里头发乱翘的苏霖:“当然是真的,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在想了,异能者在不断进阶的同时,丧尸也在变强。随着等阶的提升,丧尸逐渐摆脱了肢体僵硬、思维混沌、行动不便的缺陷。” “虽然现阶段的丧尸,还没有像我一样保留着全部‘人性’的,但如果让丧尸一直进化下去呢?” 苏霖听得牙都忘了刷,顺着沈曜的话想入了神。 沈曜盯着他发呆的样子,只觉得很可爱。 “组织的人那里既然有让异能者变强的方法,说不定也有让丧尸进化的办法。就算没有,我们也可以把他们抓起来,逼他们研究出来。” “……”苏霖不由神情古怪地看了沈曜一眼。 沈曜十分理直气壮地表示:“他们才是万恶之源,是全人类的罪人,要他们做什么来弥补都不过分。” 苏霖无言以对,只说:“那你倒是去抓他们啊。” “急什么,他们藏不住的。”沈曜满含深意地笑了笑,“他们现在损失惨重,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到了。” 之前,组织之所以能做到神龙见首不见尾,靠的就是异能者们在当世拥有碾压水准的实力。 沈曜一次性灭了他们八位高阶异能者,他就不信,他们能坐得住。 他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找上门,即使他们不来,在人类异能者和丧尸群的共同搜索下,他也相信,他们的行踪被发现那是迟早的事。 “不说这个了,哥哥,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沈曜扯着苏霖的衣服下摆,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撒起了娇。 苏霖身形定住了,脸一点一点地变红。 成年人,尤其是情侣之间,“一起睡”这个邀请似乎还蕴含着更深的含义。 他没法不多想。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忍不住转过头好奇地问:“变成丧尸了也会有需求吗?” …… 空气中忽然陷入了一片静默。 沈曜的脑中,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你还硬得起来吗?” 默了半晌,他贴在苏霖耳边,轻声呵气:“哥哥要不要亲自来验证一下?” “……”苏霖耳根通红,默默地转回了头。 他有些不习惯印象里一直是个乖小孩的沈曜,对他说这种骚话。 当天晚上,沈曜就自动钻入了苏霖的被窝,霸占了他半张床。 他一向懂得得寸进尺,苏霖没拒绝,那就是同意的意思。 苏霖这辈子都没跟人这么亲密过,肢体都僵硬了。但想到躺在他身边的,是和他两心相许的恋人,他的心就砰砰跳得快从胸口蹦出来了。 虽然有些紧张、害怕,但是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沈曜撑在他身上,轻声道:“哥哥,放轻松。” 随后,他的吻就压了下来。 苏霖在这个轻柔如羽的吻中逐渐安定了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唇舌交缠的亲密。 这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身边人的存在,驱散了他心底一直以来的孤单寂寥之感。 苏霖忍不住抱住了沈曜,和他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吻了很长时间,吻得苏霖脑子都有点晕乎乎的。他隐约只记得,自己顺从地配合沈曜脱了衣服。 沈曜身体的温度很低,凉得苏霖打了个哆嗦。 他好像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控制着躯体的温度上升,暖乎乎的让人抱着不想松开。 同样强健的两具男性躯体紧贴厮缠,溢出的荷尔蒙让脑子好像点了把火一般,理智都被融掉了。 黑暗中传来阵阵粗重的喘息,苏霖沉醉在沈曜的温柔中,后面才隐约觉得有点不对。 诶?诶诶?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是下边这个? “等,等一下,你等会儿……啊……” 苏霖才想起要反抗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他脑子本来就不怎么清醒,被沈曜的动作给搅得四肢都软得像面条一样。 沈曜连骗带哄的,哄着苏霖从了他。 苏霖眼泪都被逼出来了,恨得想咬这小坏蛋一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个人之间,他才是年龄大的那个,但在这种事情上,却总是沈曜占主导。 沈曜终于如愿以偿地把人哄到了手,别提有多满足了。 吃了一次还不够,又把苏霖翻来覆去地吃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天光大亮,他还在缠着苏霖。 要不是异能者身体异于常人,非常抗造,苏霖早就撑不住了。 不过他们一个是丧尸王,一个是八阶异能者,不存在体力不匹配的情况。 也幸好是这样,两个人才都能尽兴。 “哥哥,起来吃饭了。”沈曜做好早餐,又来轻柔地催苏霖起床。 苏霖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装死。露在外面的上半身全是红色的痕迹,昭示着昨夜的激烈。 他倒不是哪里不舒服动不了,只不过想到昨天沈曜那个如狼似虎的样子,把他翻过来又覆过去,像搓弄面团一样地搓弄他,他就不想起来面对这个世界。 同时他也在心里悲哀地发现,他这辈子是栽在沈曜手里了。 对沈曜的各种要求,哪怕是无理的,他也狠不下心拒绝。 沈曜明显知道这一点,所以把他吃得死死的。 “哥哥,不想起来是还没有满足吗?要不我们继续?”沈曜俯身,在苏霖耳边恶魔低语。 苏霖耳朵轰地一下就红了,他立马爬起来,气愤地瞪了沈曜一眼。 沈曜笑得乐不可支,在他脸上“啾”了一下。 苏霖眼神一动,又有些气不起来了。 早餐依然是沈曜亲手做的,他前一晚做的红豆馅的豆沙包,拿冰冻了,今早上才化冻,直接蒸熟了端上来。 还有玉米跟鸡蛋,之前剩的几个烧麦。 苏霖口味偏甜,豆沙包深得他心,巴掌大的一个他两口就吃没了。 搭配着玉米一起啃,也不容易腻。 体力消耗之后,吃起早饭来似乎比平时更香。 沈曜其实吃与不吃都无所谓,就在旁边给苏霖剥鸡蛋。 苏霖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忽然有些恍惚。 这就是他曾梦想过的平凡而又温馨的生活,什么异能者,什么声望地位,从始至终他追求的都只是普通人触手可及的幸福。 这是头一次,他在末世后感受到了“家”的存在。 看着沈曜垂眸给他剥鸡蛋,他心里满涨得快要溢出来了。 命运终究是眷顾他的,在他遭遇了至亲的背叛的同时,又给了他沈曜。 去了小队集合地,队员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互相拉扯着,对苏霖指指点点,随后朝他笑得一脸促狭。 “苏队,昨晚上过得不错吧?” “恭喜恭喜啊,是沈曜那臭小子吧?哎哟我就说他有手段,终于把人追到手了。” “苏队能想通,真是太好了!我们这些队员都替你高兴!” “?”苏霖一头雾水,意识到哪里不对,赶紧躲进了卫生间。 他背过身子对着镜子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灵机一动之下,他凝结出一块光滑的冰面,充作手持镜,对着镜子一照,才发现自己后脖颈上一枚硕大的草莓印。 像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一般,招摇过市。 苏霖脸轰地一下红了个彻底,咬牙切齿地低声念道:“沈、曜!” 第66章 末世异能者(三十) 和苏霖只是短暂地黏糊了一下,沈曜后面的日子一直没闲着。 随着他时不时消失在基地之中,外界不断有组织的窝点被捣毁的消息传来,现在轮到了组织的成员在抓捕行动中狼狈逃窜。 正如沈曜所说的那样,他们对神秘组织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通过审讯,组织在人们面前的神秘面纱被逐渐揭开。 这是一个由一批思想偏激的高级知识分子所集结的研究团队,原本从属于国家正规科研机构,但在研究被勒令停止之后,他们又转到地下继续偷偷摸摸地搞实验。 领导者是一个狂热的理想主义者犯罪分子,拥有超高的双商,末世前外界都称呼他为马丁教授。 末世后,他被组织的成员尊称为“大祭司”,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信仰——吾神。 所谓的“吾神”,其实没有任何具象的解释,他们崇尚的也不是真正虚无缥缈的神,而是“自我”。 他们相信,人类是造物主最伟大的创造,生来便是世界的统治者。 但是人类本体的力量太过脆弱,在猛禽和自然灾害面前,还是渺小得如蝼蚁一般。明明是经过漫长的进化演变而来的高级智慧型生命体,却在文明出现后,身体上的改造近乎停滞。 不过没关系,他们可以通过科研手段对人体进行改造弥补这一点。 ——他们明明是有这个能力的啊,只要研究进行下去,人类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由此可以看出,这是一群对自己的头脑多么自信、多么高傲的科研人员。 这里面,夹杂了太多人性的和私心,对力量的崇拜、重新洗牌世界的权力、生杀予夺的诱惑,全都是他们蔑视他人性命、肆意引发这场灾难的原因。 沈曜从俘虏口中获知,原来他灭掉的那八个八阶异能者,竟然差不多就是组织全部的高手。 要知道,在当下异能者的实力普遍还在三、四阶,五、六阶已是凤毛麟角的强者的情况下,组织的异能者能达到八阶,那都是付出了非常高的代价的。 不过显然也有缺陷,那就是到了八阶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沈曜至今为止碰到的异能者,无论是一开始的雷伊也好,还是后来的空玄、火羽等人也好,都是八阶。 与靠特殊手段堆砌到八阶的他们相比,靠自己一路突破的苏霖简直就是万年难遇的奇才。 也难怪,他们会对他那么感兴趣了。 他们肯定知道,像苏霖这样天赋异禀的人才,若是不能收拢,日后必定是心腹大患,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将他拿下。 之前的雷伊失败了,空玄又带着七名队友来势汹汹,以为这次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谁知道竟然会全军覆没。 即使是暗地里一直在猥琐发育的组织,经过这一次也是元气大伤。 短短半个多月,沈曜就捣毁了不少他们的窝点。将人全部绑了之后,还会给附近的人类基地发去求救信息。然后在人赶来之前,先一步消失,深藏功与名。 收到信息赶来的人,一开始还以为是某个神秘而又强大的异能者团队干的,结果从俘虏的口中得知,对方竟然只有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份实力属实让人匪夷所思。外界在追剿神秘组织的同时,也非常好奇地想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沈曜没有赶尽杀绝的原因,一是因为他并不喜欢杀人,二是那些活口留着,还能供出一点和组织相关的信息,比如潜伏在人类幸存者基地的卧底名单。 至于人类追查他身份的事,他并不是很在乎。 “又一个人偷偷行动了,不是跟你说了,下次一定要把我带上吗?” 沈曜一回到红色基地,又收到了苏霖不满的控诉。 苏霖很不满他总是时不时消失,去了哪都不告诉他,害他心里七上八下,总是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遇到什么危险。 就算知道沈曜很强,难遇敌手的强,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担心他。 他很想沈曜能带着他一起,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互相还有个照应。能看到人,也省得他胡思乱想。 “自由时间擅自行动,连我这个队长的话都不听,你还是不是我的队员了?”苏霖郁闷地嘟囔道。 沈曜微微一怔,柔和下来的眉眼带着点无奈的笑意:“错了哥哥,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敢了。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苏霖郁闷地瞅着他,“你现在说得倒好听,以为我不知道,你下次还是会这样。” 沈曜搂着他的腰,笑着把他揽进了怀里,稀罕地和他贴得严丝合缝。这么近的距离,他们连鼻尖和嘴唇都是贴在一起的。 “我一个人目标比较小,就算不见了,别人问起你还可以帮我掩护过去。你可是基地的王牌,你要是不见了那多说不过去。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丧尸王,可以召唤丧尸的。我绝对不会有事,就算有事,也会撑着最后一口气回来见你一面。” 苏霖在沈曜的怀里安静乖巧得很,他心里其实也清楚,沈曜说的是对的,只不过他还是会担心。 “那……你准备又什么时候走?”苏霖轻声问。 手指代替主人意愿,不舍地捏住了沈曜的衣服。 “暂时不走了,”沈曜沉声道,“接下来,我会一直留在红色基地。” 苏霖有些意外,“怎么?” 沈曜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对他解释道:“接下来,基地可能会有一场大战。” 组织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反抗,据沈曜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完全把控了天狼基地,准备对红色基地发起进攻。 所以说,接下来红色基地可能会有一场硬战要打。在这样的情况下,沈曜哪儿都不会去。 苏霖瞪大了眼睛,“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关乎到基地生死存亡的大事,苏大队长满脑子的风花雪月一下散了个干净。 他迅速进入状态,召集基地各个军事部门,拉响一级警报,开始做战略部署。 沈曜一直跟着他,看他下达各种指令、做各项决策、见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偶尔会在旁提出一些比较有建设性的意见。 关乎两个基地之间的战争,看的还是基地的整体实力,他的能力不能够暴露,在这样的情况下并没有太多的帮助。 “天狼基地的军队和武器没有我们基地的好,但是异能者数量比我们的多。” “现在最要紧的是防御,叫土系异能者们辛苦些,务必要多建一些厚实的城墙。一旦外围撕开道口子,被他们冲进来,基地里的人就危险了。” “我看他们是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啊,还敢大举进攻,就不怕引来丧尸吗?” “不疯的话,怎么会投靠那个□□!?” “真是让人心寒,丧尸还没消灭,人类就开始自相残杀了……” 在纷杂的讨论声中,沈曜察觉到有人好像在看自己。 他偏头一望,原来竟是梁也。 和他的视线对视上,梁也竟有片刻的僵硬,随后便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沈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将注意力转移回,没有再注意梁也。 梁也过了好半晌,又偷偷摸摸地将目光瞥回沈曜,神情十分复杂。 自前两次被沈曜用武力震慑之后,他就一直觉得沈曜邪门。 尤其苏霖异能暴动那一次,沈曜看他的眼神如地狱修罗。 当时梁也浮现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眼前的不是人类,而是更为恐怖的存在。 他直觉沈曜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一想到沈曜带给他的难堪,他就抓心挠肺地想挖他的秘密。 于是,在他发现沈曜偶尔会不知去向时,他就在心里惦记上了。 他偷偷跟踪了沈曜好一段时间,终于在某一次追踪沈曜出了基地,结果竟然发现,沈曜他竟然能跟丧尸交流!? 梁也当时发现时,腿都吓软了。整个人冷汗涔涔,瑟缩着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能跟丧尸无障碍交流,沈曜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不管他是什么,梁也只知道,若是被发现,自己一定是死路一条。 好在,沈曜一直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他一直等到沈曜离开,才拖着两根面条一样软的腿,爬回了基地。 回到基地后,他陷入了凌乱之中。 怎么猜也猜不透,沈曜到底是如何做到能和丧尸无障碍交流的。如果他和丧尸是一伙的,进入红色基地又有什么目的呢? 怎么办,要揭发他吗?可是他没有证据,就算这么说了,又有谁会相信他呢? 万一一个不成,让沈曜想杀他灭口的话…… 梁也在千百次的纠结之下,最后还是决定,先装作不知道,以免打草惊蛇。 此时此刻,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与众人口中的“□□”产生什么联系。也不知道对付沈曜的时机,会那么快就到来。 第67章 末世异能者(三十一) 意识终于复苏时,苏霖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身体完全没有一丝知觉,连手指的存在都感受不到,更别说是反抗了。 眼前仿佛还能看到苏岚泫然欲泣的脸,他呜咽着对他道:“哥哥,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耳边,昏昏沉沉中有一个朦胧的声音在问:“你想要你哥哥的晶核吗?反正只要等我们抓到那只丧尸,他就用不着了,不如把他的晶核给你,怎么样,苏岚?” “……我,真的能成为像哥哥一样的异能者吗?” 听到这里,苏霖的心渐渐冷却了下去。 嘲讽地心想,被逼的……是吗? 要说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昏暗的天,不见一丝天光。阴沉沉的,就像人们心中的阴霾,无声而压抑。 红色基地与天狼基地的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每时每刻都有人不停倒下,医疗队的人根本救治不过来,都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三头六臂。 梁也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合过眼了,精神紧绷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脑子里那根弦就会断掉。 作为金属系异能者,他当仁不让地被派往战场前线。 战争带来的阴影实在是太浓烈了,眼睁睁看着身边人不断倒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自己。 妈的! 梁也暗骂了一声,忽然想甩手不干了。 对啊,他为什么要在这儿拼死拼活地杀敌?末世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难道要不明不白地丢了? 操蛋的基地!没了就没了吧,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什么都不想。 “诶?你去哪儿?”正当梁也打算偷偷溜走时,身边一人立马就叫住了他。 梁也额上青筋跳了跳,回过头瞪着眼睛阴沉地道:“怎么了,我憋了大半天了,连去方便一下都不行吗?!” “……” 虽然没有人再说什么,但是背过身之后梁也还是能感受到身后集结的视线,像是唯恐他会当逃兵一样虎视眈眈。 他妈的真操蛋! 梁也牙根紧咬,假装帮医疗兵抬担架之际,来到了战场后方。几番周折之下,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直奔住处去找苏岚。 “苏岚……”梁也急切地推开房门,然而却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两个陌生男人正站在他的家中,听到声音都转头向他看了过来。其中一人的肩上,还正扛着昏过去的苏岚。 梁也瞳孔大震,“你、你们……你们是谁?你们在干什么?” “啧,别来碍事!”为首那名相貌儒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的男人随手一挥,梁也便被一道雷鞭给甩到了墙上,他神情痛苦,五脏六腑好似移了位,差点吐出口血来。 “等等,”扛着苏岚的瘦小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凑到儒雅男人的身边低声道:“他是苏霖的前男友。” 儒雅男人一怔,“苏霖的前男友?” 他侧过头问:“苏霖很在乎他吗?” 梁也畏惧地抬起头,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何而来。 “呃,这个……”瘦小的男人嘴角抽了抽,“原本是,但他背叛了苏霖,跟苏岚搞到一起了。” 儒雅男人露出了一抹兴味盎然的笑容,似乎是意外吃到了瓜,觉得非常有意思。 “跟自己男朋友的弟弟搞到一起去了是吗?” “看看你那样子,真是条可怜虫。明明给苏霖提鞋都不配,竟然还有胆子绿了他,去喜欢一个脆弱的人类。怎么,苏霖太强了,伤到了你的自尊心是吗?”男人笑容讥诮地道。 梁也见男人句句不离苏霖,又结合他们绑架苏岚的事,脑子飞快地意识到了什么。 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们,是冲着苏霖来的吗?” “哦?你还挺聪明的嘛,”儒雅男人赞赏地夸了他一句,笑容却透着诡异和阴森,“不过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我们只需要苏霖的弟弟就够了,你……” “不!别杀我!求求你,我、我可以帮你们去把苏霖引出来!”梁也冷汗涔涔,声音都不自觉在发抖。他知道面前这不知来路的人,是真的会杀了他。 对死亡的恐惧使得他在地上爬行,像狗一样抱着男人的腿摇尾乞怜。 “大哥……求你们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你不杀我,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儒雅男人都被梁也这突如其来的求饶给怔住了,反应过来饶有兴味地勾起他的下巴,戏谑地道:“像条狗一样,这种表情可真有意思。那你倒是说说,你能给我带来什么价值?如果说得好,我不介意给你个机会。” 梁也艰难地吞咽了一口,汗水从额角滴落。 他的视线忍不住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瘦小的男人看上去对他们和苏霖的关系了如指掌,应该是基地里的人。至于儒雅男人,则应该不是他们基地的。 如果他们基地内有实力这么恐怖的雷系异能者,不可能不出名。 现在正是天狼基地和红色基地交火之际,苏霖作为红色基地的异能者领头人,忽然冒出一位敌方异能者串通红色基地的某人,一起绑架苏霖的家人以做牵制,也很正常。 “你们是想对付苏霖吧?我、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重要的情报!” 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为了活命,将自己偶然发现的秘密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就是经常跟在苏霖身边小鬼,是……他的新欢,那小子十分古怪,千万要小心!” “他、他能够操纵丧尸,跟丧尸交流!” “嗬”瘦小的男人倒抽了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疯了吧?!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梁也急忙道。“他是苏霖捡回来的,本来就不是我们基地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你、你们不是要对付苏霖吗?说不定、说不定他会是最大的阻碍呢?” 梁也冷汗哗哗地流,他其实也是在胡乱猜测,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信息的确有价值。 儒雅男人呆立半晌,片刻都没有说话。 好半天之后,才捂着脸,闷声笑了起来,渐渐地越笑越大声。 “雷、雷伊大人……”瘦小的男人忽然感到有些害怕。 “哈哈哈哈哈哈!”儒雅男人,也就是之前侥幸活下来的雷伊,情绪有些不受控,笑得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难怪,难怪……我就说……”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又开始闷声大笑。 笑着笑着,又仿佛发怒了一般,眼神一瞬间变得阴狠又犀利。 “你这条情报,确实很有价值,非常有价值!” 一次任务折损八员大将,组织怎会不震动、不惶惑?就是因为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对红色基地发起进攻。 雷伊联系潜伏在红色基地的暗桩,独自潜入对苏岚下手,其中就有这个原因。 空玄等人就是为了抓苏霖才失联的,他当然要先从苏霖开始查探。 没想到,本来是来抓苏岚的,梁也却给了他意外之喜。 雷伊这下什么都懂了。 能操纵丧尸、跟丧尸交流的是什么? 那还能是人吗?当然是丧尸啊! 苏霖身边竟然潜伏着一名丧尸?既然没被发现,那就证明他的外貌和行为举止,看起来都跟常人无异。 看上去像个正常人一样的丧尸——只是想象了一下,雷伊就开始颤栗了。 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恐惧的。 但毋庸置疑,这样的新型丧尸,足够引起身为研究员的雷伊的兴趣。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苏霖了,只想抓到苏霖身边那个家伙好好研究一下。 不过,既然他能够操纵丧尸的话,应该有些棘手…… 雷伊:“你说的那个人,他叫什么?” “沈曜,他叫沈曜。”梁也连忙道。 “很好,”雷伊微微一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组织,为我们效力?” “愿意!”命攥在别人手上,梁也哪儿敢不愿意。不过回答完之后他就意识到,对方刚刚说的是“组织”,而不是“基地”。 他瞳孔晃了晃,明白了男人的身份,却不敢吱声。 雷伊没空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反正只要植入了像给吴骏植入的那种芯片,他一定会乖乖为他办事。 “那就跟我们走吧,我有个计划,需要你来实现。” 沈曜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在屋顶上。 隔着几层楼的距离,依然将底下的对话一一收入耳中。 下面的人对他的存在,却一无所知。 【宿主,他们在密谋怎么害你呢!】558状似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你怎么不下去把他们都干掉?】 沈曜:【你在教我做事?】 【嘤】宿主好无理取闹,它明明是在帮忙想对策。 沈曜:【这么容易就杀了他们,那我何必要留他们到现在?】 558有些不懂,听起来好像有深意? 沈曜看着远方,微眯着眸瞳色深深。 【我是可以杀了会伤害苏霖的人,干掉邪恶组织,除掉一切让苏霖不喜欢的东西,让他的世界接触不到任何污秽。但你觉得,那就是救赎了吗?】 【???】558听得满头问号。 宿主好像在讲一个对ai来说很深奥的东西。 【只有自己头脑清醒起来,挣脱了命运的束缚,这才是救赎。】不知道是不是558的错觉,它好像听到沈曜叹息了一声。 …… 人类真的好复杂难懂啊,那位也是,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惨兮兮? 唉幸好它是ai,不用吃生活的苦。 在梁也跟着雷伊等人离开后,沈曜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我们也走吧,准备准备,差不多也该做个了结了。】 558忽然有种预感,这个世界的任务很快就要完成了。 第68章 末世异能者(三十二) 这场战争,天狼基地的人来势汹汹,红色基地亦是拼尽全力。 就在战争最胶着的时刻,天狼基地的人忽然毫无预兆地停手,让红色基地的人十分茫然。 紧接着,天狼基地的人派出了一名所谓的代表,在红色基地众人戒备警惕的目光中,来到了红色基地,向基地领导人及众位高层提出了一个息战的“条约”。 ——天狼基地的人可以就此退兵,并保证日后不再来犯。但红色基地必须交出窝藏的“丧尸”,由天狼基地带回处置。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哗然。 红色基地的高层均是一头雾水,什么窝藏丧尸,他们听都没听过。 大部分人听到这话的反应都是荒唐,天狼基地这代表不是喝了假酒就是疯了吧!? 窝藏丧尸?呵这真是本年度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哪个正常人会干出这种事? 再说了,基地内有丧尸不可能不被人发现。就算真的没被发现,那天狼基地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丧尸而已,天狼基地的人要了也没好处吧?难道这名丧尸,身上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引到了这只神秘的丧尸身上,没人注意到他们基地最强者一瞬间脸色苍白神情僵硬,紧张得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不会吧? 苏霖下意识转头搜寻沈曜,内心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仿佛要突破身体跳脱出来了。 “这位先生,不知可否说得清楚些。你所说的‘丧尸’,究竟是指什么?”基地领导人微眯着眼,进一步询问道。 苏霖紧掐着手心,神经紧绷地等待着。 天狼基地的代表人不屑地道:“我说的,正是你们红色基地空间系异能者——沈曜!你们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吧?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异能者,他是一只丧尸!一只披着人皮、故意潜伏在你们基地里的丧尸!” 苏霖颅内仿佛受到了重击,紧绷的弦断裂了,有种魂不附体的失重感。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着无数人的面,沈曜丧尸的身份还是被揭露了。一切来得都是这么猝不及防,他甚至都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最先跳出来的,是苏霖小队的队员们。 “别以为你是天狼基地的人就可以信口雌黄污蔑人!沈曜他明明就是人类,他是异能者!你眼瞎了,他哪有一点像丧尸?!” “对啊,沈曜要是丧尸,我们这些整天跟他朝夕相处的人能不知道吗?他从头到脚、从指尖到头发丝儿,都是人类!我敢用性命担保!” “编瞎话能编个像样点的吗?当我们没见过丧尸?来,沈曜就在这儿。你倒是睁大眼睛看看,他到底是人类还是丧尸?” 众人听到苏霖小队的队员们慷慨激昂的争辩,又见到安静垂手站立的沈曜,心中天平都倾向了不信。 确实看着不像丧尸,明明就是人类。 天狼基地的代表人却不慌不忙,嘲讽拉满:“这个问题,还是去问你们的苏指挥去吧。听说,他跟你们基地冰系异能者苏霖关系很近?我就不信,他会不知道手底下的人到底是什么。” 众人虽是不信,却都下意识看向了苏霖。 苏霖不是会撒谎的人,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他肢体的僵硬。 “队长……”林玉见到他这个反应,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天狼基地的人,有什么必要开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玩笑吗?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指控? “你说他是丧尸?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基地领导人沉声道。 从他忽然严肃的语气,就能看出他对这件事的重视。丧尸之事非同小可,他今日必须弄个清楚。 苏霖浑身一颤,明白沈曜的身份若是被揭穿,等待他的一定是非常残酷的结局。 他赶忙挡在沈曜面前,以一种护犊子的姿态面向众人:“不需要证明,沈曜就是人类!他是我的恋人,我再清楚不过!为什么光凭外人的一句话,他就突然要来证明自己是个人类?” “在我看来,这指控属实莫名其妙!谁知道天狼基地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们天狼基地的人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尽管冲我来!” 苏霖的话一落音,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他强悍的实力,已经让他成为了红色基地的精神领袖。他说的话,某种意义上比领导人的话还好使。就连领导人,也不能不顾忌他的意见。 很明显,他要保沈曜。 这种状态下,哪有人敢多说什么。 梁也隐藏在人群中,神情晦暗地转了转眼珠。一咬牙,挤开人群站了出去。 “请等一下,我有话说!” 突如其来的插话,又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有些人知道梁也和苏霖的关系,有些人不知道,但他们此刻都有着同一个疑问——那就是梁也想说什么? “你?你不是……?”基地领导人不自觉瞥了苏霖一眼,剩下的话隐没在尾音中。 “我知道,我要是聪明的话,这个时候就不应该站出来得罪人。但是,为了我们基地所有人的安全,我不得不站出来说一句实话。” “沈曜——他的确不是人类!我曾亲眼看到过,他丧尸化的前兆。他在激动之下,差点就杀了我!而且他的力量,也并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个空间系。” “你胡说!”苏霖激动地喝止道。 “我没有撒谎!”梁也大声打断他的话,“原本,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怀疑,直到那天,我亲眼目睹他在和丧尸交流,他甚至能够操纵指挥它们。试问,哪个人类能办到这一点?” 听到这话,人群高声哗然,不时响起惊呼和倒抽气声。 显然,他们都受到了冲击,一时间不敢置信。 和丧尸交流?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理智上还没有分辨出这话的真实性,对丧尸刻入骨髓的恐惧便让他们下意识地倒退了几米,离沈曜远远的。 中间的位置一下子就空出了大片,显得苏霖和沈曜特别地孤立无援。 沈曜环顾四周,从众人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 即使他现在仍是一副唇红齿白的正常人模样,也不耽误大家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 “这、这是真的吗?” “我不相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撒谎?” 梁也斩钉截铁地道:“我对天发誓,刚刚说的话句句属实!” 他说着,瞥向苏霖:“就是不知道,苏队长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话诛心,简直就是直接在怀疑,苏霖明知沈曜有问题,却选择了故意包庇。 “天哪,怎么会……” “这也太扯了!丧尸不是都没有行为意识的吗?” “我害怕!我不敢站在这里了!他真的是丧尸吗?” “卧槽,披皮的丧尸?混进了我们基地?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哈哈哈哈哈听见了吧?你们基地自己的人都承认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天狼基地的代表人轻蔑地道。 “是不是人类,用红外传感器测一下不就知道了吗?如果红色基地没有好的设备,我们天狼基地可以无偿提供。” 苏霖死死地咬牙,“你是在做梦!我说了,这里没有丧尸!你以为我会让你接近他?” “哼”天狼基地的代表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翻着白眼瞥向红色基地领导人,“你们可想清楚了,是不是铁了心要窝藏这只丧尸?我已经代表我们基地把话放在这里了,只要你们把他交给我们,我们立马就退兵。否则免谈!” “你……” 沈曜拉住了激动的苏霖,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小曜……?” 沈曜眸底带着些许无奈,温柔地注视着他:“够了,哥哥,不用再说了,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 苏霖呆呆地跟着沈曜的视线转过头,环视了一圈。 他看到了领导人眼底浓浓的怀疑和戒备,看到了众人的恐惧厌恶的目光,也看到了梁也和天狼基地代表人恶意昭然的面孔。 到了这一步,就算是为了打消疑虑安自己人的心,红色基地的人也一定会强烈要求,给沈曜做个全面检查。 即使梁也的话听上去像天方夜谭,一旦被挑起恐惧,不亲眼看到验证结果是不会安心的。 可沈曜经得起细查吗? 还是已经注定,今日这劫逃不过去了? 苏霖的肩膀,轰然塌了下来。 心中仿佛被挖出了个大洞,深长的恐惧从洞中不断冒了出来。 沈曜歉意一笑,用近乎唇语的气音对苏霖道:“对不起,哥哥,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苏霖瞳孔一颤,下意识想去抓沈曜的手,但沈曜却在这之前先一步松开了他,走到了前方。 他冷笑着对天狼基地代表人道:“知道我不是人类,还以为我会乖乖跟你们走吗?开什么玩笑!” 天狼基地领导人瞳孔一缩,嘶声道:“拦住他!” 人群一阵骚乱,可哪有人敢贸然上前,就连梁也都是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沈曜就瞬移一般上前,抓住了天狼基地代表人的衣服,冲他阴森一笑。 在对方惊骇的视线中,他发动空间异能,和对方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红色基地的人像群无头苍蝇一样,慌乱了一阵,发现人不在了之后,很快安静了下来。 与之相反的是天狼基地的驻扎地内,原本一切正常,忽然从半空中掉出一具僵硬的尸体。大睁着眼身体温度还没冷却,赫然就是派过去谈停战的代表人。 “快!快快快!”天狼基地的人被吓得四处窜逃,方才还秩序井然的驻地内顿时闹哄成了一锅粥。 第69章 末世异能者(三十三) “这、这是……” 天狼基地的高层们在见到代表人的尸体后,都十分震惊。 “是红色基地那边的人?” “不,不是他们干的,他们不敢。”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红色基地没有那么头铁。“是那只丧尸!一定是他干的!” “这是警告,一定是警告!” “报告!有紧急军情!有一批丧尸大军正在快速向我方靠近!” “怎么办?他发怒了!” “我就说不应该如此急躁,这下可好。我们连他是什么性子都不知道,现在就贸然得罪了他,他万一一不做二不休,想把我们全部消灭怎么办?” “你现在放马后炮有什么用?这是组织那边下达的命令,你敢不听?” “都给我闭嘴!立即撤退!撤退!都给我撤回天狼基地!向组织总部发送信号,请求支援!” …… 就这样,天狼基地的人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溃散而逃。 红色基地的人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曾经给他们带来了极大困扰的天狼基地军队,竟是被丧尸大军给吓跑的。 末世之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势力,果然还是要数丧尸。 笑话,被武器或异能打中,就算断胳膊断腿也还有救,被丧尸咬一口或是指甲刮一下,都可能要命。 而且这些家伙没有痛觉、不知疲倦、永远进攻,谁愿意跟这么恐怖的怪物做对手? 可能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的队友,忽然就丧尸化向你扑过来。 就别说这个心理能不能承受,这样杀起来感觉对手没完没了的。 所以,不管装备再齐全、人数再多、实力再强,遇到丧尸大军,人类的第一选择永远都是——逃。 天狼基地的人逃走后,红色基地的人紧张观测了一段时日,发现这些丧尸真的没有向他们进攻的意思,这才略微放下心来,随即心情复杂。 这些丧尸,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受人操控的。 人类由经验得出,一些高阶丧尸确实可以操控低阶丧尸。所以沈曜的身份,应该就是丧尸无疑了。 可以一次性操控这么多的丧尸,也不知道他的等阶到底有多高。 难怪他跟普通的丧尸看起来不一样,完全就像个正常人。 他甚至还伪装成异能者,一直生活在他们基地之中。 听上去都不可思议,一只丧尸竟然伪装成人类,和人类一起生活。甚至,他还是他们基地异能者领袖苏霖的恋人!? 丧尸和异能者相恋,怎么听都让人晕眩。 这两者难道不应该是天生的死敌吗? 虽然沈曜看上去还保留着人类的思维,没有被丧尸的本能控制,但他说到底还是一只丧尸啊! 就是不知道,他在丧尸之中,到底算怎样的存在。 基地的高层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丧尸,甚至不知该如何给他定义。 他们原本应该是要憎恶他的,可他招来丧尸为他们赶跑了天狼基地的人,又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这让他们心情十分复杂。 活着活着,谁能想到还有被丧尸保护的一天? ……虽然不是他们的本意。 “首领,我以性命担保,沈曜他真的不会做出任何对我们基地不利的事情!相反,他在基地的这段时间还做出了不少的贡献。虽然他的本体是丧尸,但他对人类没有任何恶意!现在外面聚集的那些丧尸,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这一点吗?” 苏霖据理力争,只想领导人能打消敌意,重新接纳沈曜。 “您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吗?沈曜他可以控制丧尸,只要我们拉拢他,人类和丧尸就可以互不侵犯,和平共处……” “和平共处?!”基地领导人气怒地抬起头,“这就是你的想法?和丧尸和平共处??你难道忘了,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葬送于丧尸之口?” “……”苏霖哑然。 “丧尸必须消灭!”领导人点着桌子沉声喝道,“这是我们人类要想继续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下去,唯一的一条路!我们和丧尸,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苏霖知道,领导人的亲人都是死于丧尸之口。从他的语气中,也可以听出他对丧尸刻骨的仇恨。 果然,仇恨是没有那么轻易就能化解的。 苏霖都知道,可人类继续跟丧尸这么耗下去,又要白白丢掉许多人的性命。 他们战斗从来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迎来和平的曙光,难道不是吗? 苏霖说了这话,领导人沉默半晌后,摆了摆手,沉重地叹息道:“别说了,你相信那只丧尸,不代表所有人都相信。就算他真的对人类没有恶意,可他的丧尸身份,就是原罪。” “苏霖,你身为异能者之首,原本应该以身作则。可你却和丧尸勾结在一起,并知情不报,罔顾基地的安危。原本你犯下这样的大错,我们是可以按判敌罪,将你处死的。” “但念你对基地功劳赫赫,功过相抵,只罚你关禁闭一个月。你要好好反省,想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去了,也……别再见他。” 苏霖捏紧拳,心里一阵阵钝痛。 他们用这种方式整理掉他的感情,希望他很快就变回那个为了基地冲锋陷阵、视死如归的守护神。 可他的感情,全部系在那一个人身上。 他们把他从他身边赶跑了,其实就是把他也给撕裂了。 苏霖一出来,小队的人都在等着他。 阿彪十分歉疚地来到他面前:“队长,对不起……” 由他复刻的异能抑制环,没想到第一个用上的,会是他最敬爱的队长。 将抑制环扣上的那一刻,阿彪心里十分不好受。 林玉也气红了眼,将头撇到一边。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要受到这种罪人一样的待遇。 她根本就见不得这种,心疼得想进去骂领导人的娘。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没有跟你们说实话,让你们受惊了。”苏霖静静地道,“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就听大山的指挥吧。” “队长……” 小队的成员心情都十分复杂。 平心而论,他们根本不怪苏霖,甚至还很同情他。 见他此刻一副没有生气的模样,他们都很心疼。 “队长,我们都会等你的!”田大山铿锵有力地道。 “队长,你别难过,我们都站在你这边。你永远都是我们的队长!” 苏霖垂着头,默默不语地向前走。 小队的队员们,一路护送他,直至到了禁闭室。 禁闭室就是一间黑漆漆的屋子,没有窗户也没有灯,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 空间狭小,陈设简陋,人在里面站都站不直。 门一旦关上,外面的人就再也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 可漆黑封闭的空间,怎么看对人的心智都是一种折磨吧? 队长还要在这儿被关一个月,想也知道会受多大的罪。 苏霖小队的队员再不情愿,也无力改变这事实,只能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慢慢离开了。 到了晚间,厚重的铁门才再一次被打开。 苏霖原本一动不动地坐着,听到声音才慢慢抬起头。 “哥?”一道清瘦的身影模糊地出现在门口,苏霖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来人的身份。 “小岚?”他的声音有几分疑惑。 苏岚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露齿一笑,亲热地道:“哥,我来给你送饭了。” “怎么是你来给我送饭?”苏霖诧异地问。 苏岚瘪下嘴,有几分委屈地道:“还不是因为我听说你被关禁闭了,想了好多办法才终于求到这份差事的。你毕竟是我哥,不亲自来看看,我放心不下。哥,你是真的不打算认我这个弟弟了吗?” “……”黑暗中,苏霖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苏岚转阴为晴,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们之间还说这么多干嘛?来,快吃饭吧。” “放那儿吧,我不想吃。”苏霖沉闷地道。 苏岚手一顿,关切地劝道:“怎么能不吃呢?不吃怎么会有力气?哥,多少还是吃一点吧,别糟蹋自己的身体。” 苏霖撑着自己的额,有些心不在焉:“我想吃的时候自己会吃的,你别管了。” 苏岚沉默了很久,久到苏霖都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他却突然开口:“哥,我一直对从你身边抢走梁也哥的事,感到很愧疚,我还没有向你道过歉,真的对不起……” 苏霖抹了把脸,有些不耐地道:“这事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 黑暗中传来苏岚的抽泣声,苏霖一顿:“你是在哭吗?” “哥哥,真的对不起。”苏岚眼泪哗哗往下掉个不停,“妈妈临走时,托你照顾我,你明明对我那么好,我却……” 苏霖听他提起死去的母亲,心里一阵刺痛。 “哥,我知道错了,你别抛下我,全世界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苏岚膝行几步,哭兮兮地抱住了苏霖的大腿。 在苏霖晃神间,抬手紧紧地拥抱住了他。 “我知道你对我好,其实我心里无数次羡慕过你……如果我的身体不是这么差的话,也许也能成为一个像你一样出色的人。”苏岚的声音渐渐朦胧。 苏霖突然生出危机感,下一秒,背后忽然一阵麻痒的刺痛,随即身体便好似不听使唤一般,失去了控制。 在他一头栽倒,即将失去意识之前,他迷迷糊糊地听见苏岚带着哭腔说:“哥哥,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第70章 末世异能者(三十四) “他真的不会醒过来吧?” “20倍的剂量,都可以迷倒一只猛犸象了。放心吧,他绝对醒不过来。就算有意识,也没办法反抗。” “你想要你哥哥的晶核吗?反正只要等到我们抓到那只丧尸,他就用不着了,不如把他的晶核给你,怎么样,苏岚?” “……我,真的能成为像哥哥一样的异能者吗?” “当然,只要把他的晶核移植给你,他的力量就会复制粘贴到你身上。” 苏岚的眼神顿时变得火热,眼里都是对力量的渴望和憧憬。 “苏霖的天赋可是万里挑一的,多少人排着队都想要他的晶核。你若是能获得他的力量,以后到哪儿都能横着走了。” “我愿意!求您将我哥哥的力量赐给我,我将尽我一切所能报答您,只要您开口,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呵呵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有野心、有魄力的人。吾神也会对你很满意的。” “是吗?看来你们聊得挺投机的?” “啊!你、你怎么会……”苏岚惊恐地后退了几步,被忽然坐起身的苏霖吓了一大跳。 苏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还没死,自己的亲弟弟就伙同别人一起惦记着处置他的晶核了。 “苏岚,你真是让我失望……”他神情悲愤,眼中透露出数不尽的疲倦。 他自问待这个弟弟不薄,不管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后,他都是尽自己所能地对他好。 末世之后,受到亡母的嘱托,他更是把苏岚当成温室的花朵一样悉心照料,没有让他吃半点苦。 可他背叛他一次就算了,在要他性命的事情上,竟然没有一丝的犹豫。 哪怕是小队中那些与他非亲非故的队员,受过他的恩惠都知道感恩。何况他们还是亲兄弟,他竟想致他于死地!? 苏霖视线一瞥,瞥见了角落神情也很慌张的梁也。 这就是他曾掏心掏肺视为全部的两个人,他自己吃再多苦受再多罪也舍不得让他们不开心的两个人…… 谁都可以对不起他,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人? 苏霖没想到,自己都和他们断绝关系了,还能第二次从他们身上感受到背弃感。 太过震怒和心寒,反而已经趋近麻木。 “怎么会……你不是中药了吗?”刚才一直和苏岚对话那人,看上去上了些年纪,头发花白梳的一丝不苟。 这个人,就是马丁教授,也是组织成员口中的“大祭司”。 他瞳孔一缩,骇然道:“难道……你根本就没中药,一直都在假装昏迷?” “怎么会?……”苏岚不敢置信,“我明明扎中他了……” 苏霖神色复杂地睇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还会像原来一样对你毫无防备吗?” “呵真是有意思。”大祭司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不疾不徐地道:“你既然没有中药,那为什么要假装昏迷,配合我们将你绑到这儿来?” “你该不会觉得,你升到了八阶就天下无敌了吧?这里可是我们的大本营,你想来容易,想走可就困难了。” 听到大祭司的话,苏岚被吓得惴惴不安的心这才放松了点。 是啊,苏霖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他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在组织这高手如云的地方,他插翅难飞。 面对大祭司的嘲讽,苏霖却不慌不忙。 “谁说,我只有一个人了?”他缓缓抬起头,眼神明亮锐利。 大祭司反应了一秒,笑容僵在了嘴角。 他赶忙拿出无线电,呼叫外面的守卫进来支援。然而对面却毫无回音。 “喂?人呢?雷伊!雷伊!?” 苏岚心中渐渐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一种莫名的恐慌占据了他的心神。 “轰”的一声,大门被人踹飞。沈曜单手提着一人,随意地丢到了大祭司的面前。 “你是在找他么?” 大祭司震惊地看着地上那人,雷伊满头满脸都是鲜血,被打得看不出原来的五官,只能凭借造型依稀辨认出他的身份。 可他是八阶雷系异能强者啊! 在沈曜面前,竟然被悄无声息地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是了,沈曜可是一次消灭了八名八阶异能强者的丧尸王。他的实力,一直恐怖如斯。 只不过他们以为抓到了他的软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让他自己钻进他们给他精心设下的圈套。 却没有想到,一切都是他和苏霖将计就计! “外面那些人,都被你干掉了?”事到如今,大祭司反而不着急了。 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跟沈曜多说几句。 “是啊,我是不是来得有点早,破坏了你们给我精心设下的圈套?”沈曜漫不经心地问。 大祭司轻笑了一声,“其实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拉拢你而已。人类的阵营接受不了你,但我们可以。你何不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开创太平盛世?后世的人们,一定会将你的名字流传千古。” 沈曜冷笑了一声,“打不过就想让我加入?以为我傻吗?你们不过就是想把力量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已。想让我当你们的爪牙,受你们驱使。若是我不同意,你们就会千方百计地想要除掉我。就像……你们当初对苏霖做的那样。” “我们这也是迫于无奈,要想实现我们的宏远理想,就得不断积蓄力量、清除阻碍。不理解我们理念的人,最终都会与我们站在对立面。为了人类新纪元能够到来,所以才不得不有牺牲。” “就像你,人类如果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你的存在,一定要除之而后快,你打算怎么办?是乖乖地赴死,还是先下手为强?”大祭司微微偏过头,轻瞟着沈曜。 沈曜抿紧嘴唇,默然不语。 “你在放狗屁!”苏霖忍不住怒骂道:“就因为你们研究出了丧尸病毒,才会害死数以亿计的无辜人类。那些人原本活得好好的,可以不必死,是你们害死了他们。说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到头来只是为了满足你们自己的私欲而已!” “什么太平盛世,什么新纪元,全都是你们在自说自话!你们有征求过旁人的意见吗?你们有什么权利代替别人选择牺牲?!” “生命不过是个循环而已,人生于自然,死后又归于自然,你我都不过是一粒尘埃罢了。我们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整个人类历史的进程。”面对苏霖的指控,大祭司依然很淡然。 “呵,少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了。就算你说出朵花来,也掩盖不了你肮脏自私的本意。” 大祭司将视线挪到了苏霖的身上,正正地看着他:“我就猜到,一定会有像你这样有英雄情结的人跳出来阻止我,自诩为正义,要为死去的人报仇,却对这个世界已经埋下的隐患视而不见,对灾难背后的历史意义也不屑一顾。你们的目光短浅,就只能看到眼前的一草一木,我不怪你们。” “不过,我很好奇。你身为人类基地的异能者高手,深受人类的信任和依赖,但你却爱上了一只丧尸。你有没有想过,一旦面临抉择,以后该何去何从?即使你为人类基地做了那么多,但他们却连你的爱人都容不下,你确定自己所做的是对的吗?” “你帮忙壮大了人类势力,可他们强大起来,说不定会反过来要了你爱人的命。人类本就贪婪、自私、肮脏、狭隘,就算没有我们这个组织,他们也会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用崇高的理想做饵,引诱像你这样有英雄主义情结的人为之卖命。用普通人的血肉,去造就他们史绩的辉煌。自古以来一直如此。” “人类在面对潜在的威胁时,总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他们不会让身为异类的沈曜活着,也不会容许丧尸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等到你发现自己连所爱之人都保护不了,或许会后悔今日为人类所做的一切。” 苏霖心颤了颤,失神了片刻。 沈曜挡在他面前,仍是没什么表情:“不得不说,你的口才的确是好,难怪能创立起一个‘邪.教’组织,若是去干传.销,一定也能混成骨干级人物。” “不过我的未来,就不劳你操心了,毕竟你都活不到那个时候,今天就得死。”话音刚落,沈曜就以极快的速度向他撞了过去,宛如一道流星。 大祭司抬起双手阻挡,整个人被撞得飞出十来米,双脚在地面摩擦,不过却意外地没什么大事。 他抬起眼,眼神变得阴鸷狠厉,跟刚才截然不同。 “呵有点儿意思,不过,我可跟你之前杀死的八阶异能者不一样,想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说罢,他悍然发动一击,随后飞快地向外奔去。 一团带着灼热温度的光球和沈曜的力量碰在一起,轰然消散的能量在空气中引起阵阵涟漪。 沈曜眼睛都有点睁不开,缓了一下才将手放下。 这老头,竟然还是光明系? “哥哥,我去去就来。”给苏霖打过招呼之后,沈曜追着大祭司跑了出去。 剩下的只有苏岚、梁也和苏霖,以及地上的一具尸体。 早在沈曜进门时,苏岚就和梁也凑到了一起。两人一直想要找寻机会离开,却又不敢贸然行动,结果就耗到了现在。 虽然沈曜走了,但苏霖还在。 两人仍然毛骨悚然,望着苏霖纷纷露出了卑微祈求的神情。 尤其是苏岚,颤颤巍巍地给苏霖认错道歉,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哥哥、哥哥……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们都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你饶了我们吧!都、都是组织的人,他们先找上门来,逼我们这样做的!” “是啊是啊,其实我们心里是不愿意的!”梁也连连附和着。 “他们想要绑架我,用这种方式把你引出来。幸亏梁也哥及时出现,他们才改变了主意,但是梁也哥也不是故意的,他们、他们给梁也哥种了芯片,如果不听他们的话,梁也哥就会死!我、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 两人全然没有了往日在苏霖面前的恃宠生娇,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暗自期盼着苏霖心软的弱点,今日依然好用。 但苏霖自始至终都是神情木然地看着他们,平静地开口道:“所以,你们就为了自己活命,就打算让我死,是吗?” 苏岚一哽,“这……我们……” “不但要我死,还要挖我的晶核?”苏霖再是好脾气的人,眼睛里都冒出了怒火。 “我费心费力,原来就养出了两头白眼狼……”苏霖声音低了下去,“梁也也就算了,我以为,至少小岚你是不一样的。我从来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就算妈妈有了你之后,对我缺少关心,我也从来没有记恨过你。因为你是我的亲弟弟,是我的血脉至亲。” “即使没有妈妈的那句遗言,我也会好好照顾你。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从来都不领情。你不但背着我和梁也搞在了一起,你还巴不得我死。” 苏霖抬起头,眼眶里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 “我在你们眼里到底算什么?一个笑话吗?” 苏岚怔然地看着他的眼睛,好半晌才痛哭起来,拼命求饶:“哥,我错了,我错了哥!真的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你饶过我这一次吧!?” “我、我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出现了,我保证,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地做人,再也不干坏事了好不好?呜呜你答应过妈妈的,你说过你会永远照顾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梁也根本不相信苏霖能对他们做出什么,在他心里,苏霖一直是那个善良过了头的人。 他到现在还挡在苏岚的面前,拼命地维护他:“是我的错,我蛊惑小岚的,你要怪就怪我吧,把我交到基地去,你别为难小岚。你要出气的话就冲我来,小岚他是你的亲弟弟,你不能伤害他!” “就因为他是我的亲弟弟,所以即使他想杀了我,甚至也付出了实践,我还是得原谅他?”苏霖气极反笑,语气嘲弄到了极点。 梁也一噎,没什么底气地道:“你这不是没事吗?况且你可是答应了阿姨,要好好照顾小岚的,若是阿姨知道你对小岚不利,她九泉之下会怎么想?” 苏霖恨声道:“我答应妈妈的,是好好照顾我弟弟,不是要杀了我的仇人。对打算置我于死地的你们,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会对想杀我的人,轻轻放过吧?”苏霖缓缓抬手成爪,萦绕在掌心中的冰焰,在空气中留下淡淡波纹。 苏岚和梁也睁大了眼睛,对苏霖的动作不敢置信。 梁也:“你疯了吗?!你想杀了我们?” “我就算是疯了,也是你们逼的。”苏霖冷静地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们,到最后都坏得这么不留余地,我才能彻底狠下心。” 苏岚被吓得懵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不要……不要!!” 他一把抱住了苏霖的腿,语无伦次地求饶:“哥、哥、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杀我……我、我把梁也还给你,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嫉妒你身体比我健康,不该因为妈妈更喜欢我就得意,不该故意抢你的男朋友想让你痛苦。啊啊啊啊我真的错了!” 苏岚闭紧眼,被吓得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梁也哥,我只是为了气你的,我知道我的想法真的很幼稚,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哥你就再原谅我一次吧,求你了,求你了哥!我不想死啊!!!” 苏岚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尖叫。 梁也从他说“根本就不喜欢梁也哥”开始,宛若晴天霹雳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他忽然赤红了眼,一把揪住了苏岚的领子,粗暴地把他拉扯了过来。 “你说什么?你这个贱人!一开始明明就是你先勾引我的,现在却说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把我梁也当什么人了?啊?一个被你拿来气你哥的工具?一个任劳任怨照顾你的老妈子?还是一个被你耍得团团转的傻子!?你说话啊!” 苏岚神经都要崩溃了,在死亡的恐惧下,他反而比平常时候都要勇敢,嘴里不管不顾地道:“要不是因为我哥,谁会看你一眼啊?你以为你很厉害、很了不起吗?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都叫你吃软饭的?你就是个窝囊废!我是苏霖弟弟,他照顾我天经地义,可你凭什么吃他的用他的还看不起他?你就活该被我骗!” “你这个窝囊废!你让我过过一天好日子吗?在外面不顺心就回来跟我抱怨,我是你的垃圾桶吗?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瞧不起你!觉得你更没用!” 苏岚一边吼,一边痛哭流涕,似乎是想把他藏了许久的话都吼出来。 “觉醒异能到现在,你都还只有四阶,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一点用都没有!天天吹嘘你自己是金属系异能,可结果呢,有什么用?你谁都打不过,根本保护不了我!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现在还是苏霖的弟弟,还会像原来那样过好日子!你就是个废物!废物!废物!” 苏岚的话,就像一击击重锤,每一下都敲在梁也脆弱敏感的神经上。 他咬紧牙根,目眦欲裂,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你给我闭嘴!” “啊……”苏岚惊叫了一声,身体很快就软了下来。 一根尖锐的金属刺,扎穿了他的腹部,嘴角鲜红的血淌了下来。 梁也哭得悲戚不已,望着苏岚眼珠已经停止转动的清秀脸庞,嘴里仍在喃喃骂着:“你这个贱人……贱人……” 苏霖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着,分不清心中是冰冷的怒火,还是哀莫大于心死的麻木。 他眼见着梁也双目空了起来,缓缓直起身子,用手凝结出一根金属刺,面色决然地狠狠刺向自己腹部。 “呃……”短暂的痛苦之后,他很快软倒在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苏霖双肩微微颤抖,背过身去,没有看地上死去的两人。 那些纷乱纠杂的情感,随着两人的逝世,像海水翻涌一般一一在心底浮起一遍,直至最后归于平静。 苏霖双眼通红地回转身,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人,给他们做了冰葬。 从此以后,恩怨爱恨纠葛,就随风而散吧。 第71章 末世异能者(三十五) 沈曜追着大祭司跑了出去,半空中升起一道道土墙,大祭司躲开之后,又被左突右进的藤蔓给搞得不停闪避。 这些藤蔓不仅自由灵活,甚至还长着食人花,猝不及防就是一大口向他咬过来。 大祭司瞳孔一缩,用力甩出一击。虽然将食人花粉碎掉了,但他的脚步却也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鬼? 他转头看向追过来的沈曜,面容平静地问:“你可以使用多种异能?” “很惊讶是不是?”沈曜轻笑道,“我猜你们一定没想过,你们视为失败品的丧尸,会出现像我这样的特例。” “哼,你的出现不就更加证明了,我们研究的伟大吗?”大祭司到现在还在恬不知耻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 反而,他还觉得沈曜应该感激他们。 不然的话,他怎么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沈曜没有跟他辩论的兴致,人永远无法叫醒装睡的人,组织这帮人早就无可救药了,哪是几句道理就可以说得通的。 相比之下,他对别的事更感兴趣。 “话说,你们连晶核移植的技术都研究出来了,难道没有研究出来,怎么让丧尸进阶吗?” “怎么,你是想壮大丧尸的力量吗?”大祭司冷笑了一声,“呵丧尸不受我们控制,就算研究出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这倒也是哈。”沈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你们是用什么办法,让异能者进阶的?” 大祭司露出了一个略带深意的笑容,“想知道?加入我们组织不就行了?” “呃,还是不了吧,我怕跟脑子不好的人待久了,自己的脑子也会坏掉。”沈曜一本正经地“婉拒”道。 “更何况你们组织现在就剩你这个光杆司令了,哪儿还有什么前途。” “只要有我在,组织随时都可以重建。”大祭司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的脑子里有着组织多年来研究出的全部资料,想要再重新培养出一支强大的异能者军队,只是时间问题。” 沈曜嘶了一声,“你这是在暗示我,不能让你活着走出这里啊。” “哼你是不是以为,我们组织的人最高等阶都止步于八阶?”大祭司阴冷地笑道,“我说了,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想杀了我,没那么容易。我已经给外界发送了信号,你说当别人赶到这里,他们是更想杀了我这个神秘组织的头领,还是更想要了你这只丧尸的命呢?” 沈曜沉下眼眸,漠然地道:“那就在他们到之前,先杀了你。” “管你是几阶,今天必须得死!” 沈曜说完这话,毫不犹豫地爆发出了全部的力量。 风系、火系、土系、雷系、金属系、植物系、光明系、暗系,八种异能同时向大祭司攻去。 因为力量的疯狂涌动,使得他现在完全丧尸化,原本漆黑的眼珠蒙上了一层白翳,嘴角仿佛要撕裂一般张大,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吼,脸色青白布满了纹路一般密密麻麻的血管,尖锐的指甲像小钩子一般从指尖钻了出来。 完全丧尸化的沈曜,不仅浑身都涌动着恐怖的力量,就连速度也提升到了极致。 大祭司用异能给自己造出了一张护盾,像个蚕茧一样将自己包裹在里面。 他望着狂化的沈曜,瞳孔不断紧缩,眼底深处释放出了灼热的光芒。 也许这才是他最向往的终极力量!是他心底最接近神的存在! 没有想到,最令他惊喜的发现,竟然会在一只丧尸的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真是太让我意外了!”大祭司竟然愉悦地笑了起来,笑得不能自已。 “谁也不能否认我的伟大!就算我死了,后世的人也会永远牢记我的名字!是我开创了新的时代!是我创造了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子……”沈曜冷冷地喃喃了一声。 雨点般的攻击纷纷落在大祭司外面那层壳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再强悍的攻击落在上面也只引起了一小阵涟漪。 光明系异能,虽然不像暗系那样拥有吞噬一切的能力,但用来阻绝攻击,似乎很是坚不可摧。 不过沈曜并没有放弃,仍是持续不断地释放着技能,专攻一个点。 大祭司只能被迫防御,没有办法再对沈曜进行攻击。 但短时间内,沈曜对他也造不成什么伤害。 僵持之下,似乎变成了两人的拉锯战,比的就是谁能坚持到最后。 沈曜多种异能一齐上,力量消耗如洪水开闸一般。大祭司也是撑得面如猪肝色,牙关紧咬,汗如雨下。 “死老头子,撑不下去就不要再撑了。” “这句话……应该对你自己说吧。” “我年轻,体力恢复得快,这么耗下去,输的一定是你。” “……呵,你也就逞嘴上功夫了。该不会坚持不下去了,想用这种方式让我主动认输吧?” “哈哈被发现了?不过不用了,我看你也撑到极致了。”沈曜话音一落,像颗金属炮弹一样狠狠地砸向了大祭司。 他的感觉没错,这次终于突破了大祭司的防御,将他砸进了地里。 地面被砸出了一个深坑,周围出现了四分五裂的蛛网裂痕,沈曜撑着虚软的身体轻笑道:“能在我手底下坚持这么久的,还真就只有你一个。死老头子,果然本事不小。” 大祭司艰难地喘息了几下,血沫混合着破碎的内脏,一股股地从嘴里往外涌。 他似乎是想笑,但试了好几次都没做到。 “……你……别高兴……得太早。他、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咳……”大祭司咳出了口血,出气似乎通畅了些。 他无力地笑笑:“这个世界,是属于人类的,哪里有你这只丧尸生存的地儿?” 沈曜面无表情,语气淡然地道:“如果没有,那我就为自己争一席之地。你虽然剥夺了我们为人的权利,但是不能阻止我们再重活一次。” 大祭司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以后的世界格局会变成怎样没人知道,但我敢肯定的是,一定不会有你们组织的一席之地。” “不会有人记得你,也不会有人歌颂你,你和你那肮脏的组织一样,都只是灾难源头的代名词。” “……”大祭司牙关紧咬,死死地盯着沈曜。 “你把自己当造物主?别搞笑了,看看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承认你就只是一个发癔症的糟老头子吧!” 沈曜似乎很懂得如何在人心上插刀,把大祭司气得鼻孔大张,拿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他却十分愉悦,毕竟这糟老头子干了这么多坏事,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你……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大祭司咬牙吐出这句,接着便引爆了自己的晶核。 他从来没想过,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死,一早就打算好若是逃不掉,就引爆晶核,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沈曜瞳孔一缩,想要打断他的自爆。 但大祭司的等阶与他差不了多少,他阻止不了。 虽然他那一瞬间可以选择用空间异能进行逃脱,但他马上就想到了苏霖。 晶核自爆只有几息的时间,来不及带走苏霖,沈曜这一瞬间想到的,是用自己的身体来阻挡。 他咬紧牙,没有功夫去想自己会不会死、死了之后又会怎样,在大祭司晶核爆炸开的一瞬间,他以身体为盾,将所有的能量都挡在了自己的身下。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之后,脚下传来地动山摇的动静。 苏霖站立不稳差点摔倒,抬起头时心脏收缩到了极点:“……小曜!?” 他用尽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爆炸地点。入目所及之处,全是一片疮痍。 苏霖脸上血色尽失,大脑一片空白。 “小曜?!!” 眼前的状况,一看便知是晶核爆炸引起的。高阶异能者的自爆,威力不比核弹小。 苏霖跌跌撞撞地朝着爆炸中心跑去,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想起了很多和沈曜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才发现,原来和沈曜认识以后发生的所有事,他都清楚地记得。 “小曜?小曜?你在哪儿?……” 苏霖茫然四顾,因为始终听不到回应,心越来越慌。 最终,在巨坑的坑底,他才找到了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沈曜。 “小、小曜……”苏霖双手颤抖,几乎有些不忍去看沈曜现在的样子。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脸也被炸得焦黑,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咳……”沈曜微弱地吐出口气,发现他还没死,苏霖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差点腿软得跪在地上。 回过神来之后,他才察觉到周遭有人靠近。 这边地动山摇的动静,显然也被周围的人听到了。来得最快的,竟然是红色基地的军队。 苏霖一把将沈曜背起,却被巨大的探照灯给锁定了位置,灯光亮得他眼睛难以睁开。 “苏霖,从现在开始,停止你的一切行动!将你身后的那个人,交给我们!” 扩音器里传来了基地领导人的命令,苏霖微微抿唇,抓着沈曜的手紧了紧。 他曾为了基地肝脑涂地,但是此刻,他绝对不会把沈曜交出去! “苏霖,不要再执迷不悟!现在回头,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你想想你的队员们,他们还在等着你回去。千万不要做傻事,辜负了他们对你的信任!” 苏霖咬紧了牙关,高声道:“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作为队长,我很抱歉这一次不能和他们站在一起。但是我既是红色基地的总指挥,也是这个人的恋人!我想要守护住我爱的人,有什么错?如果基地容不下我们,我可以带他离开,但是只要我活着,我绝对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空气静默了一阵,基地领导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苏霖,我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清楚。你确定要为了一只丧尸,抛弃你的同胞吗?如果你回答是,我们人类阵营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 “我的心永远在人类这边,我也永远不会干对人类不利的事。但如果你们要将我定罪为背叛者,我也……无话可说。”苏霖坚定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曾经确实为了“苏队长”这个身份而活着,但不是为了好名声和得到他人的爱戴,只是他的心告诉他,要尽自己所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他从不后悔曾守护那座基地,可如果没有了沈曜,他的人生也不会再有意义。 这一次,他很明确,基地和沈曜之间,他选择沈曜。 第72章 末世异能者(三十六) “全体听令!将苏霖拿下!谁能抓住他,记一等功!”扩音器里,传来基地领导人威严不留情面的下令声。 苏霖脊背紧绷,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等一下!”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现场紧绷的氛围。 林玉和田大山急急忙忙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站在了苏霖面前。 ??? 众人面面相觑。 领导人气急败坏地喊道:“林玉、田大山,你们俩干什么?!” “对不起,我就只认苏霖这个队长。”林玉老神在在。 “谁要是动我们队长,我田大山第一个不答应!”田大山面容严肃。 苏霖小队的其余人,见林玉和田大山都站了出去,一咬牙也跟着跑到了对面。 “算我一个。” “我也是。” “放我们队长走!” “我们队长没做错事,你们不能抓他!” 苏霖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像吃下了一颗滚烫的汤圆,又热乎又窝心:“你们……” 对面的人看到这一幕也傻眼了,基地领导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封棋?封棋!?”领导人气得脑袋发蒙,大喊封棋的名字,“你还在等什么?赶紧动手,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除了苏霖以外,基地最能拿得出手的异能者,就数封棋。所以这个时候,基地领导人下意识就只喊封棋的名字。 “喊什么?”封棋不耐地掏了掏耳朵,没好气地道:“老子才不干!” “什么???” “笑话,苏霖都八阶了,叫老子去送死吗?” “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干不过他一个吗?”领导人反问。 封棋眼睛一横,很冲地回了一句:“那你怎么不干?” “……”只是个普通人的基地领导人被噎住了。 封棋翻了个白眼,直接摆烂:“反正我不上,要上你叫别人上。”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苏霖是因为忠心耿耿所以才会一直听从差遣,不然的话,凭他的实力,就算把领导人挤下去又能怎样?末世实力为尊! 人家苏霖一直老老实实的,虽然喜欢上了一个奇怪的家伙,但是也没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吧?人家都说了可以带对象离开基地,又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非要抢人对象,换做是他他也接受不了啊。 何况……那人都一副那个鬼样子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得下来。 封棋不动,他底下的那些队员自然也不会动。 剩下的那些异能者小队,实力都比不过苏霖小队和封棋小队,更是不敢去挑这个大梁。 武装部队对领导人倒是忠心耿耿,可是普通人都怕跟异能者对上,费力不讨好。 再加上,基地领导人见态势不好,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没说话也没有下达新的指令,只在那儿生闷气,听这粗喘声都感觉他下不来台。 许久之后,领导人才幽幽地开口,语气丧得仿佛死了爹一样。 “苏霖,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最后再放过你一次。但是你要知道,人类基地永远不会欢迎一只丧尸!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选择了他,那就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若是以后让我听到你和这只丧尸做出什么对人类不利的事,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好了!收队!” 基地领导人放完狠话,这才像找着了台阶一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苏霖没有留小队的队员,而是让他们都回去了。 他们目前还需要人类基地的庇护,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跟着他不是明智之选。 苏霖带着沈曜,就这样消失在了所有人的世界中。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只不过,人类和丧尸之间的交战,似乎在慢慢变少。 某天人们发现,城市里隐藏的丧尸是真的少了许多。 本来因为丧尸的进化,他们还在发愁,以后的丧尸会更加不好对付。 没想到这些丧尸就像是一夜之间消失了,虽然偶尔会有几只漏网之鱼,但是相比以前,现在的情况真的已经好多了。 而且偶尔冒出来的小杂鱼,大多都是低阶丧尸,那些高阶的丧尸,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难道……人类已经不知不觉,将丧尸都消灭得差不多了? 生活在各个基地里的幸存者们,就像是到了春天试探着从洞里探出头的兔子。 鬼鬼祟祟地探查着外面的动静,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准备缩回窝里。 所幸,随着他们活动范围的扩大,逐渐发现丧尸是真的不见踪影,这才敢大胆地走出基地,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 末世三年,哦不,现在已经四年了,在和平年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段人生,但在末世后的许多人眼里,四年已经恍如隔世一般。 他们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嗅到过自由的滋味。 不用因为丧尸担惊受怕整日睡不好,不用再感受如丛林生存一般残酷的弱肉强食,也不用担心自己或身边的人哪一天会死,这种感觉真好。 有种被打乱的人生即将回到正轨的感觉,未来一下子值得期待起来。 基地内的欢声笑语逐渐增多,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也逐渐拉近,人们鼓足了干劲重建自己的家园,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某一天,有人误入了一个峡谷,带回了一个震惊世人的消息。 原来……丧尸不是消失了,而是聚集起来,建立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家园。 据目击者称,这些丧尸分工协作,就像是人类在群居生活一样。 因为太过害怕,那位目击者在刚被丧尸发现时就屁滚尿流地溜了。后面想起来,他都觉得侥幸逃脱的自己福大命大。 对于这个消息,有震撼的,有不信的,有半信半疑的。 有人觉得是这位目击者为博人眼球故意撒谎,但目击者声嘶力竭地表示,自己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不信可以亲眼去看一看! 还真有人不信邪,真的跑去看了。 回来吓得魂飞魄散,那一整座峡谷……不,或许是那一整片山脉,住的都是丧尸! 那些丧尸看到他,就像看到什么新奇的动物一样,一股脑地朝他扑了过来。 他完全被吓懵了,脚钉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但是后面发生的事很神奇,有几只等阶比较高的丧尸冒出来阻止了别的丧尸扑他,并且十分不耐烦地将他赶了出来(?) 那人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竟然……没被丧尸咬?而且还被丧尸不耐烦地……轰了出来? 天哪,这是什么魔性的事实啊? 更玄幻的是,临走之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他竟然在那些曾经觉得面目可憎的低阶丧尸脸上,看到了沮丧和失望的神情。 就好像是……就好像是……因为大人死活不肯买玩具,而兀自失落的小孩子。 竟诡异的有点萌——这是能说的吗? 不管那人是怎么陷入凌乱之中,这件事最后还是引起了高层的注意。 他们调派了精锐的异能者,秘密前往目击者们所说的峡谷,去探查情况。 不过那些人很快就失去了联系,一丁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这让原本观望的几个基地,都有点坐不住了。 后来他们又派了几拨人,但无一例外都失去了联系。 被调遣来执行任务的异能者们,都是一些精锐中的精锐。接连损失这么多人才,那些基地领导怎能不肉痛? 就在他们快要坐不住了,打算集结起来搞个大联盟一起应对丧尸危机时,那些疑似已经遭遇不测的异能者们,又统统都回来了。 而且一个都没少,齐齐整整。 各个基地的首领们都一脸懵逼,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手下们一言难尽的叙述中,他们才明白——原来,丧尸们都在丧尸皇的指挥下,躲进了深山老林,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在丧尸皇的培养下,丧尸们慢慢在不断进阶,随着等阶的提高,它们不但实力逐渐增强,属于人类的那部分意识也在逐渐回笼。 低阶丧尸对人类还会有本能的攻击性,所以在它们还没有觉醒自我意识前,不被允许出那片山脉。 高阶丧尸们会管着它们。 对于丧尸们来说,咬不到人类,就像瘾.君子吸不到du一样,抓心挠肺地难受。 但是熬过了那段戒断期,生出了自我意识的丧尸,都不愿意再咬人类。 这对人类来说,是个大好消息。 异能者们之所以被扣在那里,是因为丧尸们迁徙过去的时日尚短,还只觉醒了一小部分。 所以有关那片山脉的秘密,丧尸皇不希望太快流传出去。 不过他可能也知道,人类是坐不住的,所以才会放他们出来,向世人解释清楚。 这些异能者们被迫在丧尸环绕的地方度过了一段噩梦般的时间,一开始自然是万分抵触的,但是在见到那么多的丧尸,有组织、有纪律地集体生活,他们的思想渐渐发生了转变。 ——如果丧尸真的能觉醒出自我意识,与人类和平共处,这样也不错。 重要的是,那漫山遍野的丧尸,怎么看都不可能真的完全被消灭掉。 如果真的全部消灭掉,那堆积如山的尸体,看起来也挺恐怖的。 相安无事地在一个地方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虽然时常面临丧尸对着他们流口水的窘境,但是习惯之后,这群丧尸在他们眼中,就成了类似山上豺狼虎豹一般的存在。 人类对普通的猛禽,也不会赶尽杀绝。 这些异能者现在就是这么个心态。 他们都希望各自的基地不要再挑起战争,人类迎来现在的和平不容易,如果丧尸没有进犯的打算,那他们何不如井水不犯河水呢? 对于很多人类来说,这样的转变一时叫他们难以置信。 丧尸中何时冒出来一位丧尸皇? 他竟然有办法,让丧尸们觉醒出自我意识?还规束丧尸,让它们与世隔绝不出来咬人?丧尸都已经进入了群居生活? 在不少人的印象中,丧尸还是野蛮的、恐怖的、惊悚的怪物。 他们很难想象,不逮着人类咬、在深山老林里过安生日子的丧尸,到底是何模样。 直到后面推出了一个《丧尸纪录片》,人类才通过一些影象和声音描述了解到丧尸群的真实生活。 “诶?刚刚那个晃过去的丧尸看起来好眼熟!划过去划过去……啊!天哪!这不是以前跟我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叔叔吗?我的天呐,他是在挖笋吗哈哈哈哈哈丧尸在挖笋,太搞笑了!……挖笋?丧、丧尸、吃这玩意儿吗?” “你竟然还能找到熟人???我来看看,有没有我认识的!?” “啊……我弟弟也变成丧尸了,不知道他现在还活着没有,是不是也在这个地方跟其它丧尸一起生活。忽然有点想他,要是这辈子能再见他一面,跟他说说话就好了。我以前对他说过很伤人的话,一直想跟他道个歉。” “……” 破除掉了人类对丧尸固有印象之后,人们好像这才记起来,这些丑陋狰狞的怪物,曾经也是某个人最珍视的亲人、朋友、恋人。 谁还没有个变成丧尸的亲友,以前只能当他们已经死了,现在得知丧尸在慢慢恢复神智,一部分人又开始重燃希望。 “喂,你们跟我说老实话,那个丧尸皇……就是沈曜对吧?” 封棋将林玉和田大山等人堵在路上,直截了当地问。 林玉和田大山互视了一眼,林玉道:“你问我们,我们怎么知道,我们又没见过丧尸皇。” “少来,纪录片不是你们小队拍的?你们都去过那儿了,难道还没见过丧尸皇?” “瞧你说的,”田大山嗤笑道,“说得好像我们是什么人物一样,丧尸皇想见就见?” 封棋被噎了一下,瓜兮兮地凑过来套近乎:“别这样,有什么不能说的呀,我又不会说出去。你忘了,上次我不是还站在你们那边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怕我们队长?”林玉毒舌道。 “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我封棋怕过谁?苏霖八阶了我也敢挑战他好吗!?我这是尊敬,尊敬他懂不懂?” “诶,你们别走啊,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你们怎么能这样呢?……承认吧,就是沈曜对不对?我就知道他没死!” “我们可什么都没说哦。” …… “小曜,你能不能跟他们说一下,真的不要再给我送笋了……” 苏霖一脸菜色,看到门外堆积如山的新鲜竹笋都头疼。 因为某次挖到了笋,苏霖十分开心,不知道怎么的他喜欢吃笋就在丧尸之间传开了。 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反正每天早上起床推开门,他总会看到门口丢的新鲜竹笋。 那些丧尸就跟邀功的小孩子一样,躲得远远的观察他的反应,期待着能看到他开心的神情。 虽然但是……他一个人真的真的吃不完这么多笋啊! 况且,人也不可能每天都只吃笋吧?又不是大熊猫。 “哈哈哈哈哈”沈曜捧腹大笑,“我就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开口呢,每次看到你强颜欢笑地收下那堆笋,我就觉得很有意思。” “……”苏霖一脑门黑线,“你都知道还故意看我笑话。” “没办法,因为哥哥你太可爱了。”沈曜熟练地勾了勾苏霖的下巴,成功逗得他脸红了红。 “而且它们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附近的地都被它们种完了,最近刚找到挖笋的乐趣,就让它们去吧。” 低阶丧尸咬不着人类会抓心挠肝地想,为了帮他们转移注意力,沈曜只好给它们找点事情做。 一开始是建房屋,后来是种地,但因为丧尸都是一群不知疲倦、不用睡觉的生物,所以活总是干得特别快。 而且它们还不用进食,所以挖来的竹笋或是种出来的菜,都会一股脑地送来给苏霖。 整个丧尸聚居地,就只有苏霖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需要吃饭。 当然了,一直咬不到人类,丧尸们也在渐渐变得虚弱,没有以往见到过的那样凶猛了。 换句话来说,变得温顺了许多。 不龇牙流涎之后,看上去都比以前顺眼了不少。 沈曜在组织的大本营找到了一些相关资料,琢磨出了让丧尸能更快进阶的办法。 觉醒出自我意识的丧尸们越来越多,有些丧尸恢复神智后,很想离开丧尸聚居地,去寻找自己的亲人。 但是沈曜告诉他们,人类目前还没有接受他们的存在,所以暂时还不能出去。 丧尸们其实也很害怕进入人类社会,会被当成怪物一样对待。 所以只能缩在聚居地,等着人类接纳他们的那天来临。 这样的日子,没有太远。 随着人类通过《丧尸纪录片》对丧尸聚居地了解的增多,渐渐有些人慕名来到了聚居地的外围,只为了能够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一眼。 看到曾经变为丧尸的亲友,再一次呼唤出自己的姓名,眼睛里透露出熟悉的光,无数人都失声痛哭。 纪录片将这样的画面也一一记录了下来,又感染了更多的人。 能化解仇恨的,只有爱。 某一瞬间,人类似乎真的看到了和丧尸和平共处的那一日。 真正让所有领导者下定决心的,还是因为那位传闻中的丧尸皇,“不小心”展露了他的实力。 据说,在人类首领设下的鸿门宴上,他酒喝多了,一击削了一座山头。 那之后各基地的首领们屁都不敢放一声,麻溜儿地就签了“停战协议”。 “以前我都没想过,原来在丧尸王之上,还有丧尸皇。”苏霖泡在温泉里,有些昏昏欲睡,脸蒸得红扑扑的。 “我以前也不知道,”沈曜趴在池边上,手指调皮地绕着他的头发,“我一醒过来就是丧尸王,对升阶那些都是迷迷糊糊的,没想到鬼门关走过一回后,竟然还往上升了一阶。” “不过也多亏于此,谈判才能这么顺利。”苏霖微微闭上了眼,声音慵懒。 想到什么,他又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丧尸皇竟然说自己喝多了,这是什么年度笑话?” 沈曜无所谓地道:“管他呢,反正只是个借口,能用就行,他们又不敢多说什么。” 苏霖好笑地睁开眼,“你这个人啊……” “哥哥,不提别人了,我有点想……”沈曜声音暧昧了下去,手在苏霖的腰腹游移。 “……”苏霖满脑门黑线。 “就算你是丧尸,不用睡觉也不知疲倦,你也不能整天都想啊!”他一巴掌糊在沈曜的脑门上,使劲推开,因为生气脸更红了。 “早上不是才刚来过,怎么又开始想了?” “这也不能怪我啊,你就在我身边,我忍不住嘛。” “……我就不应该听你的,来泡什么温泉。” 苏霖还在愠怒,沈曜已经笑嘻嘻地贴近他收拢怀抱了。 “不要害羞嘛哥哥,你不是也很舒服吗?” 苏霖气得大叫,“这是害羞的问题吗?就算我是异能者,我也只是人!我能跟你比吗?” “唔……”沈曜故作沉思了一下,“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不要动了,我来就行。” 苏霖:“……” 人类基地宣布和丧尸互通往来、和平共处之后,各个基地抓紧恢复了通讯信号,掀起了一阵“认亲”狂潮。 无数人得以和变成丧尸的亲人团聚,人类基地的气氛热闹得像是天天都在办喜事,而且还是一整个村一起办的那种。 苏霖靠在沈曜的肩上,和他一起坐在崖边看着脚下的城市,忽然有感而发。 “我感觉你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自从你来到我身边之后,很多事情都在慢慢变好,我曾经憧憬过的生活,都不再是遥远的梦,而是真实地呈现在我面前。” 沈曜一顿,转过头看着他。 “以前的我其实很孤独,但是现在,哪怕只和你两个人待在深山老林里,我也不觉得孤独。我觉得很幸福,要是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就好了。” “……”沈曜忽然沉默了下来。 有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仿佛能触碰到那个灵魂。 他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不安而孤单的。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会造就出这样脆弱美丽的灵魂呢? 苏霖:“你怎么不说话?” 沈曜:“嗯?我在听你说。” 苏霖:“那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我猜,你一定是在想,下辈子也想和我在一起。”沈曜一脸坏笑。 苏霖愕然地睁大了眼:“……不是,你、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其实还有读心术?” 沈曜笑得乐不可支。 他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这还用猜吗,每个世界他都会说这样的话。 好像生怕会弄丢了他,每一世都想牢牢地记住,即使他人就在他身边,他也还是舍不得。 恨不得生生世世都跟他在一起,即使死亡也不能分离。 沈曜用额头抵着他,轻声道:“哥哥,不用觉得不安,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在你身边。不管你去了哪儿,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相信,命运会让我们相遇。” 苏霖静静地听着这番话,心底仿佛褶皱被抚平一般,安心地轻闭上了眼。 对,不用害怕分离。 一定,会再次相遇。 第73章 贝塔警官(一) 丧尸的寿命很长,比人类长很多。这一次,又是沈曜先把苏霖送走,自己才脱离了世界。 【558系统提示您,世界正在脱离中……】 【558系统提示您,世界正在载入中……】 【载入完毕,记忆正在传输中……】 【记忆传输完毕。】 每一次穿越,沈曜都是从死亡的阴影中重新活过来的。 虽然已经提前有了一点心理准备,但是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全身像被碾压过一样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他的心情还是很糟糕。 “嗯?你醒了?”床头柜上落下一袋水果,沈曜微微转头,瞥见了说话那人的脸。 这是一个长相很纯情的男人,就像校园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清爽男大,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会很喜欢的那种。 “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他的眼睛很灵,睫毛纤纤,眼睑显出了圆润的弧度,嘴唇红润得让人想亲一口。 “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是谁撞的你?”鼻子也很挺翘,鼻梁很窄,皮肤吹弹可破,好似剥了鸡蛋的壳一般。 沈曜被美色所迷,盯着人家目不转睛,都没听见人家在说什么。 邹粒见他不答,先是疑惑,而后恍然,向他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这是我的证件,我叫邹粒,是个beta,我是一名警察。你出车祸了,是我把你送到医院来的。现在问你这些,就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沈曜这才回过神来,嗓音沙哑地道:“谢谢警官……我,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了。” 邹粒没有怀疑他的话,看车被撞成那副惨烈的样子,就知道当时的情况一定十分惊险,可能在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生了。 这种情况下,受害人什么都不记得,也有可能。 不过…… “这就麻烦了,你出车祸的那个地方,没有监控,我也没有找到目击证人,恐怕要帮你抓到肇事者有些困难。” 沈曜没有做声,他有着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这次的车祸不是普通的意外,而是一场蓄意谋杀。 但是这牵涉到一些灰色地带的生意,原主的身份也不干净,所以不方便告诉对方。 “哦对了,我本来是想帮你联系你的家人的,但是你的手机也在车祸中报废了。所以,咳咳……”邹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的医药费,是我垫付的。” “那什么,不是催你还的意思,不过你可以把你家人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帮你联系他们。” 沈曜有些想笑,这人一看就很单纯,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抱歉,医药费我会还你的,不过联系家人就不用了,我孑然一身,没有家人。” 邹粒一愣,“没有家人,总有朋友吧?” “都是生意上的朋友,不好麻烦人家。” 邹粒忽然对男人有些好感,大概是因为他就算躺在那儿,也看得出是一个气势很强的alpha,但却没有alpha常见的臭毛病,说话很温和礼貌,即使伤得这么重,也没有露出一点消极的负面情绪。 见多了粗鲁嚣张的alpha,邹粒对这样的alpha真的会有天然的好感。 【叮系统发布任务,请改变男配邹粒的命运。】 “真的没有吗,你再好好想想?你现在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没人照顾,会很不方便的。” 沈曜想了想,“要不这样吧,麻烦你帮我请一位护工,钱我会付给你的。” 邹粒默默抓紧了裤子,“啊,啊啊……当然,当然,可以……” 他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在滴血。 医药费还没要回来,现在又要帮忙垫付一笔护工费。 真是造孽! 沈曜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心中失笑,这人是真的很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邹粒实在是蚌埠住了,胡乱站起身:“那个,你吃水果吗,我去给你洗个水果吧?” “好,那就谢谢了。” “没事。” 邹粒打开袋子,自己先馋得咽了口口水。然后选了个最大最红的红苹果,在卫生间用水冲了冲,径直递给沈曜:“给。” “……”沈曜默默地抬起眼,尽量委婉地道:“那个,我现在可能不方便。” 邹粒一愣,看到人瘫痪在床的造型,这才意识到他可能啃不动这个苹果。 ——卧槽,这不会还要我削吧? 邹粒表情崩了一下,但还是憋着气,认命地找人借了把水果刀,坐下开始削水果。 ——我这是在干什么,垫了医药费和护工费还不够,还上赶着伺候一个陌生的alpha吃水果吗?妈的……早知道就不提这个了,没事找事做。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现沈曜盯着他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邹警官,工作很辛苦吧?”沈曜主动找了个话题。 “还行。”邹粒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你在警局里工作,每天见的人多,是不是经常遇到一些奇葩?” 提到这个,邹粒那可就有话说了。 他抬起头刚要大吐苦水,忽然意识到对面的人不是他的好友席颜,于是又矜持地把话咽了回去。 “没有,还好。大家都……精神很正常。”邹粒干笑了一声。 沈曜笑了笑,“邹警官说话很有意思。” 邹粒讪笑着,叉起一块苹果递到沈曜嘴边。 沈曜小小地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吞进去后,才微笑道:“现在吃东西好像有点困难,一嚼就脑袋疼。要不剩下的还是邹警官替我吃了吧?” 邹粒一愣,看着手中的苹果,心里一喜。 “咳,那好吧。是不能浪费粮食。” 邹粒吃完苹果,才起身告辞,向沈曜保证了一定会尽快帮他找到护工。 夜深人静之后,这间病房里又一次迎来了客人。 沈曜睁开眼,语气微冷地问:“怎么现在才来?” “救你的那个人是个条子,我当然得小心点,不能被他发现了。” 一个全身黑衣,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慢悠悠地在凳子上坐下。 “查清楚那些人是什么人了吗?” “是新八那边的人,强哥说了,会替你报仇。” “那批货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为什么这么疯狂?” “我哪儿知道?”男人嗤笑道,“强哥瞒得紧,你想知道,得自己问他去。” 沈曜眼睛眯了眯,“你帮我跟强哥说,我受伤了暂时没办法过去,等我伤好一些了就会去找他的。” 男人点了点头,小声道:“强哥的意思也是叫你这段时间安心养伤,暂时不要管‘公司’那边的事。最近风声紧得很,你别给人抓到什么把柄。” “让强哥放心,我心里都有数。” “行,那我就先撤了,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来人轻手轻脚地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沈曜慢慢正过头,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个abo的世界,除了男女之外,这里的人还有第二种性征。即alpha、oa。 beta算是这个世界人数占比最多的群体,他们没有腺体,也不会受信息素的影响,是社会的基石。 alpha好斗勇猛,是天生的领导者,在很多领域掌握着最高话语权的都是alpha。不过同时,这也是一帮自视甚高、让人头疼的家伙。易感期的他们暴躁易怒,很容易对周边人产生危害,总之很不省心。 至于olpha有极强的吸引力、能安抚易感期的alpha,所以受到了社会的一些优待。 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邹粒,原本出生的时候通过基因检测,应该会分化成一名o。 但中途出现了一点小小小小的意外——他成了beta。 人生的所有遭遇,都围绕着这次转折而展开。 第74章 贝塔警官(二) 沈曜在医院里躺了十来天,期间一直骚扰小邹警官。 邹粒那天走的时候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这可能是他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 沈曜说话倒是很中听,“拜托邹警官”、“邹警官辛苦了”、“真的非常感谢邹警官”,但就是绝口不提还钱的事,反而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找邹粒借钱。 “邹警官,十分不好意思,请问你能再借我点钱吗?我想买个新手机,这样也好联系邹警官。” “邹警官,对不起,又来打扰你了。医生今天跟我说要重新缴住院费,需要家属来一趟,能再麻烦你一次吗?” “邹警官,真的真的很抱歉,每次都麻烦你。但是今天实在是有特殊情况……” 邹粒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敢怒不敢言。 怎么的,借钱借上瘾了吗?老子是你的at机吗?就逮着我一只羊薅毛是吧? 不好意思?我看你好意思得很啊! 然而不管内心怎么骂骂咧咧,邹粒最终还是会臭着脸把钱转过去。 每次转过去之后,他就开始抑郁自闭,自己生自己的闷气。 虽然真的很不想管他,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没有家人…… 他手机坏了不能联系朋友…… 他行动不便需要帮助…… 他还欠我钱没还…… 邹粒越想越抓狂,为了让别人还钱所以不敢把关系搞僵,捏着鼻子继续借钱给对方,这不是傻蛋才会干的事吗?!妈的,他要是敢不还钱他就宰了他! “小粒,最近怎么经常约你你都不出来?警局工作很忙吗?” 邹粒一杯橙汁吸到底,愁眉苦脸地叹息了一声。 “别提了,最近手头紧。” “嗯?你干什么了?”席颜眨了眨眼。 想起这事邹粒就拉长了脸,“救了一个出车祸的人,谁知道他无亲无故,手机又报废了,身上一分钱没有,医药费都是我垫的。” “噗哈哈哈哈哈!”席颜忍不住抵唇笑了起来,“我就说像你这种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怎么会手头紧的。” 正因为了解邹粒的性格,知道他现在一定肉痛不已,所以席颜才会觉得更加好笑。 偏偏邹粒又是一个特别心软善良有正义感的人,所以席颜对他借钱给陌生人这事也不奇怪,若不是因为正义感强,他也不会选择做一名警察。 正说着话,邹粒的手机响起了两声短信提示音。拿起来一看,果然又是沈曜发来的。 “邹警官,我今天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花园里的花开得好好看,阳光正好,想让邹警官也看一看。” “【图片】” “……”邹粒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什么鬼?这个人,是把我当他的朋友了吗?” “嗯?谁啊?”席颜支棱了起来,八卦地看着邹粒的手机。 邹粒把手机往前一递,“就是我刚说的那个人啊,他像是缠上我了,总是给我发些有的没的。” 席颜看了看短信往来的内容,眉毛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他是beta吗?” “不是,他是alpha。” “alpha?”席颜有些惊讶,“多大年纪啊?我怎么看着,他像是对你有点意思啊?” 邹粒眼睛倏得睁大,一把夺过了手机。“说什么呢你?这怎么可能?!” 席颜绕了绕自己的发,给了邹粒一个暧昧的眼神:“你还信不过我?alpha这群生物,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这明显是在追你啊宝贝。不然的话,他闲得慌天天给你发短信?” 邹粒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又不是o,他怎么看得上我?” 相比起来,跟他打好关系方便以后借钱,邹粒倒觉得更有可能。 席颜服气了,“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alpha又怎么了,你以为他们就不看脸?至少你的脸是真的很好看啊,比大多数o都好看。” ……那又有什么用? 邹粒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如果他是一名oa,总有人因为这个或诧异或惋惜,长得这么o却是个b。 他隐晦地看了对面的席颜一眼,对方又开始拿起手机给他鱼塘里的鱼发甜腻腻的语音了。 席颜是一名漂亮的o欢迎。 因为邹粒小时候检测出来会分化成一名oega来看,再加上他长得好看,所以也没人怀疑什么。 o的朋友自然也是o,邹粒从小就和席颜玩在一起,到现在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即使邹粒分化成了beta,两人的友谊还在持续着。 席颜就像是一个模板,邹粒看着他,就能想象到分化成o的自己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席颜以自己o之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自由洒脱又肆意,这是邹粒很憧憬的样子。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将来会嫁给一位alpha。 邹粒眼睛不自觉落在手机上,微微出了神。 沈曜在医院里躺得没滋没味,向医生申请之后便提前出了院。 出院之后他先是回到自己的房子,仔细收拾了一番,然后才拿着自己的银行卡出了门。 他没有告诉邹粒自己已经出了院的事,而是直接去了警察局。 到了警局门口,沈曜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混乱场景。 “住手!这里是警局,都给我消停点!”邹粒眉毛倒竖,中气十足地插进两名打得不可开交的alpha中间。虽然身高略矮一截,但气势却丝毫不输。 然而两个打红了眼的alpha根本不虚,反而还不屑地嘲讽起了他:“有你什么事啊,一个beta,别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给我躲开!” 邹粒额上青筋跳了跳,这两个易感期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alpha!!! 接下来,沈曜目睹了邹粒一手抓一个,将两个高大的alpha抡起来往地上砸的震撼一幕。 进门的脚步,略显迟疑地顿了顿。 被摔的两名alpha都懵了,哪还顾得上什么易感期,看着邹粒的神情都怂怕了。 妈妈呀,这是哪里来的beta?也太恐怖了吧! 邹粒眼刀一亮:“服了吗?” 两个alpha一惊,纷纷点头如捣蒜。 同事们看得很乐呵,“果然不愧是我们警局的no.1,邹粒就是给beta长脸。这身手,真是从没让人失望过。每次看到你把那些嚣张的alpha制得服服帖帖,我就觉得超级爽!” 警局大部分警察都是beta,因为beta没有腺体,能确保在出任务时不受信息素干扰。 邹粒回身瞪了说话的同事一眼,“你们倒是也过来帮忙啊,每次都在旁边说风凉话。” “哈哈哈哈哈哈”同事们都被邹粒的火爆脾气逗得开怀大笑。 这个时候,有人发现了沈曜,伸长脖子问了句:“这位先生来警局有什么事?” 众人纷纷转头,看到门口高大俊美、穿着贵气的alpha时都怔了一怔。 沈曜迎着众人的视线不慌不忙,和煦地微笑道:“打扰了,我找一下邹粒警官。” 邹粒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曜?”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出院的?”邹粒大步走到沈曜面前。 “走,别站在这里,去外面说。” 两人来到警局附近的便利店,沈曜将一个信封掏了出来。 “我今天刚出院,这次过来找邹警官,是来还钱的。托邹警官的福,我才捡回一条命。不知道邹警官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您吃个饭。” 听到“还钱”,邹粒眼睛都亮了亮。 嘴里说着“这么客气干嘛,吃饭就不用了,这都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手直直伸向了信封。 然而不防对方手一缩,他抓了个空。 邹粒抬起头,盯着沈曜。 沈曜一脸诚恳地道:“怎么能不用呢,虽然邹警官可能不在意,但我却不能不在意。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至少让我请你吃顿饭表示一下谢意,不然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邹粒手缩了缩,嘴角抽搐。 你妈的,你倒是先把钱给我啊。 “去吧,我已经把位子订好了。”沈曜不但没给,反而又收进了怀里,看得邹粒一阵血压飙高。 邹粒:……我怀疑你小子在威胁我,并且掌握了证据。 “那家餐厅据说很有名,一万一只的澳龙肉质紧实又弹牙,椒香扑鼻。还有海鲜宝藏咖喱,用了很多高级食材,包括德文郡蟹、白鲸鱼子酱、白松露、水牛芝士,一口下去加倍满足。他们家的金箔圣代也很出名,是用南太平洋塔希提岛的香草冰淇淋、马达加斯加的香草豆以及委内瑞拉的苏奥巧克力制作的,最后用食用金箔覆盖着,装在含有18克拉黄金的水晶高脚杯里。” 邹粒震惊地捂住了嘴,“……你说的,该不会是《ultraviolet》吧?那里一道菜上千美元啊!!!” “有什么问题吗?”沈曜歪了歪头,“我的命难道不比这值钱?” 邹粒目瞪口呆,上下打量了沈曜一眼,好像重新认识了他。 好家伙,这是个隐形富豪啊! “邹警官不用有负担,我平时请朋友吃饭也会去那里,这种程度的开销对我来说不算什么。《ultraviolet》的预订费都要三千,而且还不退,你不去的话,三千块就浪费了。” “………………”邹粒无语了。 这就是有钱人和普通人的世界参差吗?三千都够他吃两个月的了,到沈曜这儿才只预订个位子的钱。 万恶的有钱人! 第75章 贝塔警官(三) 最后,邹粒还是坐在了沈曜预定的高级餐厅里,他发誓自己不是因为馋这里的美食才来的,只是想要回自己的钱而已。 “哦!这个饭真好吃!” “唔还有这个虾,真的太美味了!” “天哪,我快要撑死了。” 沈曜两手交握,饶有兴致地盯着邹粒,盘子里的牛排基本没动。 看邹粒吃得两眼放光,一本满足的样子,比他自己吃要有意思得多。 “邹警官为什么会想当一名警官的?”沈曜忽然开口问。 邹粒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小时候看动漫的时候就很憧憬里面的英雄,所以梦想一直是当警察。” “后来……”邹粒垂着眼皮用叉子在盘子里杵了杵,顿了一下才道:“后来就报了警校,如愿地成了一名警察了。” 沈曜默默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咀嚼食物的侧脸,好似探到了他一星半点的惆怅。 虽然他说得云淡风轻,不过沈曜却知道,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分化成一名oega的发情期是一个隐患,所以许多工作都不适合o来做。 邹粒就算真的憧憬警察这个职业,原本肯定也没想过能成为一名警察。报警校,只是分化成beta后才更改的人生计划。 “哈说起来好笑,其实我小的时候做基因检测,医生不小心给错了报告单,家里人一直以为我是oa,把我家里人都吓死了!不过也幸好是这样,我才能报告警校。” 邹粒不知为何,忽然以一种分享童年趣事的口吻,说起了这件事。 沈曜从中品出了一点故作坚强的意味,对待曾经让自己难过的事,有的人会用主动提起的方式,来麻痹自己,好像这样做就证明他心里一点都不在意了。 邹粒分化得比较迟,十八岁才分化成beta。之前的十八年,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o。 在外人看来,分化成beta听上去是有点遗憾,不过又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beta就beta呗,能怎么办? 但是在本人看来,这对他的思想冲击绝对是颠覆性的。 想想看,如果是沈曜,十八年来都以男性的身份自居,但突然某一天医生告诉他,其实你是个女的!——估计他也会受不了,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 这个世界第一性征的检测,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以上,出错的概率微乎其微,所以一般人都对检测结果深信不疑。从小,三种性征的孩子都会接受不同的教育,所以他们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晰。 邹粒是因为医院失误,导致自己弄错了自己的性别。 这事在别人那儿就是看个新奇,只有自己遭遇上才明白那是种多么大的打击。很可能,这种困惑会伴随着他一生。 邹粒其实对自己的性别就有一点认知障碍,生理上已经接受了自己是beta的事实,但心理上还是难以接受自己不是o。 可因为外界对他这种转变都能很快地接受,所以他连诉苦都做不到,只能自己一个人兵荒马乱。 他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他对o这个身份还有留恋。 他知道这样不仅得不到安慰,还只会换来嘲笑。 “这样啊,那分化成beta的时候,你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吧?”沈曜忽然开口道。 邹粒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抬起头,看着他。 “当时一定很难以接受吧,如果是我的话,突然分化成beta,一定会很惊慌失措。说不定,以前一起玩的朋友,还会拿这个来嘲笑我。”沈曜自我调侃着,“你也知道,alpha嘛。” 邹粒情绪忽然有些失控,眼眶微微发热。 ——怎么回事这个人?……明明是个讨厌的alpha,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很理解他的样子? “不过警察真的很适合你,邹警官。”沈曜撑着脸,眼神柔和如微风拂面一般,好似带着对邹粒的欣赏。“说实在的,你比许多alpha都优秀。警局能有你这样的警官,感觉特别让人安心。” 邹粒的脸忽然像爆炸了一般红得滴血,他有些承受不住别人一本正经地夸他,尤其是在他引以为傲的职业上。 “呃……你说得有点太夸张了,我也只是跟其他警员一样,没什么了不起的。”邹粒搓着自己的裤子,都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看沈曜。 “我没有在奉承邹警官的意思,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沈曜认真地道。“其他警察或许优秀,不过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在意邹警官。” 邹粒一愣,“嗯?为什么?” “因为是邹警官救了我,没有邹警官,我现在就不能好好地坐在这里了。”沈曜回答道。 邹粒松了口气,“你不用太在意,当时那种情况,我想无论是哪位警员看到,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是,我遇到的是邹警官。”沈曜微微一笑,光彩照人,邹粒的眼睛有点被闪到了。 ……他娘的,这alpha为什么要长得这么好看? “我这个人,向来有恩必偿、有仇必报,所以邹警官不用客气,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可以找我。”沈曜用餐巾优雅地拭了拭嘴角。 邹粒举了举手里的饭,“你都请我吃了这么贵的大餐,这份恩情就算偿还了吧。” 沈曜停顿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邹警官还真是不给人机会。” 说话之时,他递上了那个熟悉的信封。 “唔!”邹粒连饭都不吃了,赶紧拿起来。 “额?这是……”打开信封后,邹粒有些呆滞。 手里薄薄的几张纸币,根本就远远不够偿还沈曜借的钱。 沈曜翘着腿,一脸微笑地道:“邹警官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分期还钱吧?” “……”邹粒无言以对,虽然是不介意,但……为什么呢? 请得起这么贵的一顿饭的人,应该没理由还不起欠他的钱吧? “这样,我就可以和邹警官多见几次面了。”沈曜说得坦然,一点也没有尴尬或不好意思,倒是邹粒一下就激起了鸡皮疙瘩。 脑子里瞬间就回忆起席颜对他说的那番话—— 他像是对你有点意思啊! 对你有点意思啊! 有意思啊! …… 什么情况?!该不会真的被席颜说中了吧? “对不起,邹警官看起来就像是拿了钱就打算和我以后划清界限的样子,所以我才出此下策。”沈曜微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 邹粒尬笑了两声,“……哪有,怎么会?” 别说,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这个诡计多端的alpha,到底是想干嘛? “邹警官,你有对象了吗?”沈曜好似不知道对方心里正七上八下,还问了一个相当暧昧的问题。 邹粒一下就警觉了起来,“没、没有……沈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随便问问,”沈曜语气轻松地道,“那就是说,邹警官现在还是单身咯?邹警官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邹粒心情十分复杂。 他可不觉得沈曜真是随便问问,问这么详细,总不可能是想给他介绍对象吧? 脑子里又循环播放起了席颜的那番话…… 邹粒甩了甩头,不知为何,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我、我喜欢、跟我一样的beta。” 没错,邹粒在心里告诉自己,beta本来就应该跟beta在一起。 沈曜两手交叠在一起撑着下巴,直直地看着他,“alpha不行吗?” “……”邹粒大脑宕机,脑中更加疯狂地循环播放起席颜的那番话。 “al……alpha,好像……不合适吧?” 沈曜盯着他通红的脸,“为什么呢?” “还能因为什么,beta又没有信息素,对易感期的alpha毫无安抚作用。”邹粒眼珠子乱窜,“对alpha来说,还是o更好吧?” “那要是alpha不这么想呢?” 嗯? 邹粒抬起头,和沈曜对视上。 沈曜微微歪着头,一双桃花眸摇曳生情,认真地注视着他道:“要是alpha觉得beta更好呢?你也不考虑吗?” “!!!!!!”邹粒脑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糊糊。 最后,邹粒不知道是怎么上的沈曜的车,又是怎么被他送到家的。 一整晚,他脑子里翻来覆去都在想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 然而话到嘴边,最后又统统被他咽了回去。 不,不要自作多情啊邹粒!被渣a伤害的事,一次就够了! 他是不可能再接受一个alpha的! “那个,谢谢你送我回来。”邹粒临走之前,想了半天还是决定道:“关于你在餐厅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说的是,我早就已经决定,要找个beta共度余生了。所以,无论是alpha还是o,都不在我的择偶范围内。” 虽然邹粒不想让自己自作多情,不过他还是决定跟沈曜把话说清楚。 反正,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他们之间都绝无可能。 这番话说出口后,车里十分沉默。 邹粒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打算下车溜之大吉:“那我就先走了。” 沈曜忽然一把抓住他,让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邹警官,”沈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容温暖地道,“明天我再来找你,晚安,做个好梦。” 邹粒:“……” 那个瞬间,邹粒不知道自己是该害怕,还是该生气,又或者……是生出了一点别的什么。 沈曜望着他下车的背影,和系统闲聊道:【你猜他今天晚上,会不会连梦里都是我?】 558:【……】 【不知道呢亲,他为什么要梦到你?】558觉得宿主有些过于自信了,难道就因为他是alpha,所以小警官一定会喜欢他吗? 沈曜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他肯定在想,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想不明白,所以会一直想。一直想着我,说不定就连梦里也是我。这样一来,就算他再怎么说他讨厌alpha,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把我放在心上了。】 558:【……】在说什么登西? 这是它一个ai能够听的吗?人类为何如此多的心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还能这样? 第76章 贝塔警官(四) “alpha觉得beta更好?他真这么说?”席颜在电话里夸张地道,“我天呐,他好会撩啊!” 邹粒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听我的没错,宝,他这肯定是在撩你!他要不是,我把头割下来!”席颜说完,又回到他最感兴趣的话题:“诶,他长什么样啊,帅吗?有没有照片?” “我怎么可能有他照片?”邹粒没好气地道。 “那你说,他到底长什么样?是你的菜吗?” 邹粒回忆了一下沈曜那张男人味十足、棱角分明的脸,按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应该是帅的吧? “唔,一般吧。”邹粒嘴硬道。 “一般?没关系,你不是说他很有钱吗,这点很加分。” “诶。”席颜贼兮兮地问,“一个多金alpha对你有意思,你是怎么想的?” 邹粒忍不住皱起眉,“什么怎么想,我能有什么想法?” “啧我的宝,你也老大不小了,一直独守空闺难道不寂寞吗?你就不想找一个人来陪陪?” 邹粒额角青筋跳了跳,“那你就给我介绍几个beta啊!你不是人脉很广吗?” “我一个oa?”席颜比他还大声,“再说你们警局beta还不够多吗?还要到外面找?” “……”邹粒郁闷地安静了下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们警局的都是战友,你叫我怎么好意思下手。” 席颜嗤笑了一声,“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是根本没有你看得上的!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你那个学长?” 邹粒心尖一颤,恼怒道:“好端端的,你又提他干嘛?” “呃……”席颜自知说错了话,闭口不言。 “算了不说了,我挂了。”说完,邹粒径直挂了电话,闷闷地埋进了枕头里。 真是的,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提那个人干嘛? 热水哗啦啦地从头顶,一路往下洒,流经宽阔的胸膛、紧实的腰腹,从修长有力的两条长腿上蜿蜒而下。 沈曜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热水的沐浴,脑中猝不及防地闪过了小邹警官的脸,他意味不明地嘴角勾了勾。 洗完澡后,沈曜只穿了一件浴袍,头发半湿地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端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微微有些沧桑,“听说,你出院了?” “是的,强哥。”沈曜眸中冷静,语气沉稳,“明天我就回‘公司’。” “不急,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再休息两天。” “不用了,我已经康复了。” “呵呵好吧,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脑子里只有工作的人。”叫强哥的人轻笑道。 “行吧,那就等你明天来了再说,你好好休息。” “是,强哥。” 挂完电话,沈曜闭着眼瘫坐在沙发上。 【系统,邹粒什么时候会跟他学长重逢?】 【估计还有一段时间,要在这批货开始贩卖之后,两个人才因为这个契机见面。】558道。 沈曜静静地梳理着脑海中得到的剧情——邹粒因为一直把自己当o。 跟他那个从小就混迹在alpha之中,换男伴如同换衣服一般勤快的发小不同,邹粒喜欢过的人屈指可数。 他原本的心愿,是找一名懂他、爱护他的alpha共度余生,谁知他后来分化成了beta。 在beta这个群体中,一直流传着一句真言——beta最好还是和beta在一起,不然大概率不会有好结果。 这句话或许以前的邹粒不懂,直到他进入警校遇到了他的学长,他就真正懂得了这句话的重量。 刚进入警校的邹粒还处于混乱期,因为活了十八年才知道自己是个beta,所以那段时间心情很是抑郁。虽然明知道事实不可更改,可心理上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转得过来的。 警校大部分学员都是beta,只有少部分人是alpha。 alpha在身体素质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邹粒的学长,是整个警校最耀眼的alpha。因为欣赏邹粒展现出来的潜力,所以对方主动和邹粒交好,两个人经常约着一起吃饭、训练、切磋。 学长待邹粒很亲切,又是强悍的alpha,符合邹粒一直以来对另一半的幻想,所以邹粒自然而然地心动了。 两人其实对双方都有意,那时候与其说是学长和学弟,不如说是暧昧对象,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的那种。 或许最为让邹粒难过的地方,就在这里吧。明知道对方也对自己有好感,却还是输给了天性。 邹粒亲眼见到,学长曾在易感期将一名olpha来说,oo之间互相吸引,发生点什么,共同度过敏感时期,这种事情很常见。 但邹粒有精神洁癖,他无法接受。他无法容许自己的伴侣,和别人发生肢体接触。 他也无法想象,自己喜欢的人将信息素注入另一人的腺体中,是什么样的画面。这种幻想对曾经是个o的他来说,简直残忍至极。 更加让他无法忽视的问题是,学长始终是alpha,如果和他在一起,以后他每一次易感期,都得不到有效的安抚。 虽然是可以靠抑制剂撑过去,但学长一定能永远抵抗住诱惑吗? 那个时候邹粒才惊觉以前的自己想法有多天真,他都已经是beta了,怎么还幻想和alpha结为伴侣? beta只有跟beta在一起,才不会受伤啊! 那次意外之后,学长曾找邹粒道过歉,想要求得他的原谅。 因为邹粒始终不肯松口,他急了之后情绪也激动了,怪邹粒不理解他,他根本就不想跟o发生关系,他的心里只有邹粒,那次的事情明明只是一次意外。 邹粒又不能安抚他,明知道alpha易感期容易失去理智,却还要怪他没有把控住。他觉得身为beta的邹粒,根本就不理解他的难处。 邹粒大受打击,用十分绝情的话把他骂走了。 自那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邹粒失去了他的消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两人大吵一架的场景。 直到后来,邹粒调查一件新型药物走私案,才见到了沦落为不法分子的学长。 经过一番接触,邹粒猜到学长可能是警察安排在神秘集团的卧底。无论是曾经光风霁月的天之骄子,一朝沦为见不得光的毒\\贩,还是自身警察的使命感和上面下的任务,都让他想要助学长一臂之力。 他就这样偷偷和学长往来,学长对他还是旧情难忘,想要和他重新开始,并且非常诚恳地再三保证,以后绝对会控制好自己的易感期,不再犯当初那样的错。 但是他不知道,邹粒在他之后也交往过几个alpha,无一例外都走了他的老路。 这让他对alpha已经彻底死心了。 他曾努力去喜欢过beta,也失败了。 不管邹粒多么想要身边有个人陪,他好像都无法找到自己的心。 他总是活在茫然中,感受不到爱。 或许自从他拿到那张错误的基因检测报告开始,他的悲惨就已经注定了。 他永远活在性别认知障碍的阴影下,无论怎么选择都好像是条绝路。 最终,邹粒为了掩护学长逃跑,在任务中不幸牺牲了。 他终其一生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一辈子就终结在了年轻的二十五岁。 虽然他没有为爱奋不顾身一次,但是他将生命永远地奉献给了国家。 这,就是邹粒原本的结局。 沈曜睁开眼,在头顶的灯光照耀下,仍能看到暗芒一闪而过。 有他在,绝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再度发生。 第77章 贝塔警官(五) 第二天,沈曜如约去了‘公司’。 说是公司,其实是一间会所,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 昨天给他打电话的人,全名叫朱明强,人称“强哥”。 “嗯,沈曜,你来了?”强哥大概四十来岁,因为衰老脸皮有些松垮,不过身材看着还是十分健硕,一看就勤于锻炼。 他手里夹着根烟,很有上位者的气势。 “强哥。”沈曜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要不要也来一根?” “不了,谢谢强哥。”沈曜谢绝了强哥递来的烟,在沙发上坐下。 对面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去医院看望沈曜的男人,跟沈曜一样,都是强哥的左膀右臂。 “哟,恢复得挺快啊,车都撞成那样了,没想到才过没多久,你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沈曜斜睨了他一眼,“看到我好了,你很失望?” “哈哈确实有点。”男人二十七八的年纪,名字叫薛东,染着一头黄毛,耳朵上打满了耳钉。 因为沈曜深得强哥信任的缘故,平时总会暗地里跟他互别苗头。不过两人暂时都没有发生过太大的矛盾冲突,毕竟窝里斗不是强哥想要看到的。 “你不在,你的事情我都交给薛东去处理了。”强哥的声音有种很独特的沙哑,让人不自觉想听他说话。夹在指尖的烟烟雾缭绕,给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气息。 沈曜看了一眼薛东,对方朝他耸了耸肩。 “这次的事,连累你受罪了。是有人泄密,新八那边的人听到风声,所以才会派人来截这批货。”强哥说话时看着沈曜,“我信不过别人,所以才叫你亲自去拿货。不过没想到会让你遭遇这种事,还好你没事,早知道这样,我就给你多派几个人了。” “还有泄密的人,已经处置了。”薛东愉快地补充道。 沈曜语气恭谨地道:“这不能怪强哥你,是我自己疏于防范了。没想到会招来这么多的苍蝇,看来这批货很值钱。” “是啊,”烟雾缭绕中强哥的眼神有些幽深,“这批货如果真的开始流通,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之疯狂。其中的利润,一定相当可观。新八那些人,就是听到了消息,看到了里面潜在的价值,眼红得都丧失理智了,冒着和我们撕破脸的风险也要来抢。” 沈曜皱了皱眉,“那批货到底有什么玄机?” 强哥看了他一眼,“想知道?” 他指了指身后的一扇门,“自己去看看。” 沈曜定定地看了几秒,没有迟疑,走到了那扇欧式风格的房门前。身后的两人全都紧盯着他。 “唔……唔嗯……”沈曜缓缓地拉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赤.裸的身体,他穿着束缚皮革捆绑套装,被反绑着双手,眼睛被眼罩遮住,嘴巴也戴上了口枷,整个人像是从热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皮肤发红、浑身轻颤、呼吸急促。 与此同时,一股甜腻的水蜜桃香味冲了出来,整间房间溢满了这种甜香。 沈曜身体一晃,抬手捂住了鼻子。 “怎么样,还不错吧?”薛东走到他的身后,在他耳边轻笑道。 “觉得他眼熟么?他是我们会所的服务员,你以前应该见过的。” 沈曜抬起眼,看着男子被情.欲折磨得不断发出混乱又含糊的呜咽声,口角流涎,胃里止不住泛起了一股恶心。 不是对这名男子的,而是对这股甜腻的信息素。 “这名服务员原本其实是个beta,但是你看,他现在像个o一样散发着甜蜜的信息素。很不错吧?是不是不说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薛东还在耳边低声解释。 他低笑了两声,“这批货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可以让一个本没有腺体的beta,生出一个假性腺体,不但如此,还会像真的o一样陷入发情期,甚至还会释放出以假乱真的信息素。” “虽然效果只是一时的,但是也足够那些喜欢o的客人爽了。” 众所周知,o数量稀少,很是珍贵,连法律都偏袒这群可爱的生物。虽然这个社会是一群alpha占主导,但如果alpha敢伤害o,受到的处罚将会是很严重的。 可想而知,在这种社情下,出现一种可以将beta改造成o的药剂,供一些有恋o情结的大人物们玩乐,将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 这就是为什么别的势力听说这种药剂后,会那么疯狂地想要争抢的原因。 只要能拿到药剂,琢磨出配方,完成复刻,大批量生产,就可以数钱数到手软。 即使炒出天价,估计也多的是人买。 “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算是给你受伤的补偿。”强哥倚靠在沙发上,姿态悠闲。“不用管我跟薛东,你随意就是。” 没错,这家会所实际上就是这样的地方。 表面干的是正经营生,实际上拉皮条、特殊服务、贩卖药剂,私底下干的全是黑色交易。 这家会所经常接待政界、商界、军界的大人物,算是官商勾结。许多有特殊癖好的大人物,都喜欢来这儿寻求刺激,只要客人有需求,无论什么样会所都会竭力满足客人。 正因为此,会所才会一直屹立不倒。 新型药剂的问世,估计又会让那些客人更加狂热。 沈曜盯着房间内瘦小的男人,就算生理上再怎么蠢蠢欲动,心理上也只感到恶心反胃,这让他怎么下得去手? “怎么不动,对他不满意吗?”薛东笑着扫了被绑着的男人一眼,被这股水蜜桃味勾得也有了发.情的征兆,呼吸渐渐粗重。 “你要是喜欢,让给你好了。”沈曜冷漠地撞开他,转身就走。 薛东有些傻眼,没想到他面对一个发.情的‘o’,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喂,你还是不是alpha啊?你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虽然是假的,但这信息素的味道都已经浓郁到这个程度了,是个alpha闻了都会把持不住吧? 薛东以为自己的定力已经够好了,没想到沈曜比他还无动于衷。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这都看不上?这已经是我们会所,长得最好看的beta了。”强哥倒是没有介意沈曜的态度,反而笑着调侃。 “长得再好打扮成那样也看不出来,只会倒胃口。”沈曜淡定地喝了口茶。 “噗”强哥捂着嘴闷笑,“这你要找薛东,人是他安排的。” “难怪,我说谁的品味这么差劲。”沈曜冷冷地瞥了薛东一眼,“说是给我准备的,结果却是按照你的喜好安排的?你说实话,其实人是给你自己准备的吧?” “……”薛东被他取笑了品味,脸上莫名有些挂不住,尤其强哥还在一旁笑个不停,更让他觉得丢脸。 “你少他妈在这儿装了!你以为你他妈是个什么正人君子啊?嘁,长得人模狗样,床上指不定玩得比谁都脏。”薛东骂到这儿,忽然想起什么,一脸阴笑道:“我看,是你的魂儿都被那个beta警官给勾走了吧?” 沈曜微微侧头,眼睛斜盯着他。 薛东有恃无恐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咂嘴道:“别说,长得是挺正点的。他叫什么?” 会说这样的话,就代表着他们对沈曜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 不管是强哥嘱咐的,还是薛东自作主张,对沈曜来说都不是好事。 沈曜:“你想说什么?” 薛东:“我想说什么?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才休息了十来天你就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跟一个条子你走那么近干嘛?别告诉我,你真看上他了。” 强哥也盯着他,没有说话,态度不明。 沈曜垂下眼皮,轻轻地吹了吹茶水,淡淡道:“那么大惊小怪干嘛,一个警察而已。比这更大的官,我们又不是没见过。” “我们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营生吗?都是老实本分人,为什么要怕区区一个警察?还有你别一口一个条子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干什么的吗?” “你……”薛东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们之中,沈曜平时是以正经生意人的形象对外示人的。 他不参与会所的各项经营,而是在外创办了一家私人企业。不过成立那家企业的初衷,只是用来帮会所洗钱。 按照沈曜的立场,他确实没必要这么鬼鬼祟祟,大可以堂堂正正与一些政界、商界的人来往。 他本也是代表着会所的脸面。 反正就算查,他的身份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问题。 这场争执的结局,是沈曜得到了强哥欣赏的夸赞。 他本人也不喜欢底下人搞得畏畏缩缩,好像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们吓死一样。沈曜的坦然深得他心,一看就很靠得住。 薛东虽气,却也无可奈何。 最后赌气似的,还真进了那间小房间,很快里面就传来了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沈曜淡定地喝茶,如老僧入定。 他倒是不担心那名服务员,在这儿干的都是自愿出来卖的,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 不过就算他想管,现如今也插不进手。 一切只能从长计议。 第78章 贝塔警官(六) “强哥,你要的东西我拿过来了。”敲门声响起,一个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哦,进来吧。”强哥拿下嘴里叼着的烟道。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强哥。”沈曜站起身,将西装外套扣好。 “嗯,行,有事我再叫你。”强哥随意地点了点头。 沈曜转过身,视线在进来的男人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后和他擦肩而过。 “罗楷——”沈曜听到身后的强哥这样称呼男人。 他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拉开门离开了会客室。 罗楷转过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曜出了会所,手机收到了新的消息。 “曜哥,我是罗楷,你还没走吧?有时间吗,请你吃个饭?” 沈曜盯着看了几秒,哼笑了一声。 回复道:“下次吧,今天我还有事。” 发完他便将手机收进了口袋,坐上了自己开来的车。 罗楷看到他拒绝的消息,有些心烦意乱地拧了拧眉。 在这间会所潜伏了这么久,他才终于混成了朱明强身边比较得用的小弟。但是朱明强警惕心太高了,机密的事都交给薛东和沈曜来办,他根本就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本想着接近沈曜,跟他打好关系或许有机会拿到他们洗钱的证据,但是沈曜那个人真是水泼不进。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对谁都不冷不热,也没有家人朋友,永远都独来独往,像个没有弱点的机器人。 接近他太难了,一直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啊欠”警局里,因为沈曜的话一晚上没睡好的邹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丧眉搭眼地拄着下巴,一脸幽怨。 ——该死的,他到底什么意思?说今天来找我是认真的吗? ——他要是真的来了我该怎么办,不过他来干嘛啊? ——该死的,我为什么要老是想着这个事? 真是,有必要这么东想西想吗邹粒?反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怎么都无所谓的吧? 邹粒闭着眼,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走到了旁边。 “诶!”同事老包用文件夹敲了敲他办公桌的屏风,把他惊醒了过来。 “干嘛呢?”老包扫视了他两眼,“不舒服啊?” “没……”邹粒微微有些尴尬。 老包头一歪,招呼他:“过来跟我审个人。” “哦。”邹粒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随手抓起纸笔跟着老包走进了审讯室。 “我都说了,我就是喝多了!你们到底要问几遍啊?”一个穿着昂贵、脾气暴躁的年轻alpha不耐烦地捶桌。 老包很是淡定,“那你怎么解释,你的血液中有兴奋剂的成分?” 年轻alpha往后一靠,开始装傻充楞:“我不知道,我就是去平时经常去的酒吧喝了几杯,喝嗨了。我根本就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兴奋剂。” “你不知道?你喝多了揩了陌生o的油,又砸坏了酒吧的东西,这些你都不记得?” 年轻alpha头一偏,一脸吊儿郎当:“我不记得。” “那这么说来,你也不记得被别的alpha揍的事咯?”邹粒嘲讽出声。 “诶,这个我记得!”年轻alpha激动地拍桌,“那孙子呢?我要告他!我告不死他!” “你先动他的o,被揍是活该!”老包沉声骂道,“你还想要法律帮你讨回公道?” 年轻alpha不屑地切了一声,一脸不爽:“不就是o吗,生来给人艹的玩意儿,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位公职人员脸都紫了,这是哪里来的封建余孽,要不是穿着这身警服真想揍他丫的! 半个小时后,老包和邹粒一脸晦气地出了审讯室。 虽然邹粒热爱自己的职业,并且从不为选择这条路而后悔,但不得不说,在警局工作真的是见证物种的多样性。 他只能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想开点想开点,不然早晚会年纪轻轻死于脑溢血。 没过多久,那名alpha的家人来了,花了一大笔保释金,将他保释了出去。 那名alpha大摇大摆地从老包和邹粒面前经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邹粒额角迸出了青筋,已经靠意念把人揍得半死不活了。 “真是想不通,为什么alpha总是出一些渣滓败类。”下班后,邹粒站在路旁等车,嘴里喃喃自语。 忽然响在耳旁的一声“邹警官”把他吓了一跳,回过头就见到了沈曜那张笑容洋溢的俊脸。 “邹警官,在说什么呢?” “……”邹粒心内无语,又是一个alpha。 邹粒转过头,不想搭理他。 沈曜一愣,走到他身边侧头看着他:“邹警官,今天心情不好吗?” “看到你就想到欠我的钱,怎么会心情好。”邹粒眼睛看着别的方向,嘴里嘟嘟囔囔。 沈曜弯唇一笑,“所以我这不是来还邹警官的钱了吗?邹警官饿了没有,要不跟我去吃饭吧?” 邹粒转过头,忍不住挑明了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一直跟我套近乎?” “邹警官确定要在大马路上跟我聊天吗?”沈曜笑了笑,“我们还是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吧。” 邹粒磨了磨牙,掉头往前走。 “跟我来。”他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沈曜如愿以偿,心情甚好地跟了上去。 “老板,要一份蛋炒河粉、十串鱿鱼、二十串牛肉、五串金针菇、两串烤翅,再要两瓶啤酒。”邹粒带着沈曜去了一家烧烤摊,点完单冲沈曜道,“想要什么自己点。” 沈曜虽然穿着一身价格昂贵的西装,蜷着两条大长腿坐在烧烤摊油腻的凳子上,却没有一点无所适从。 他转过头对老板道:“跟他一样,再炒份田螺谢谢。” 那神态自然得仿佛是坐在西餐厅里点餐一样。 邹粒听到他的话有些大跌眼镜,这人衣冠楚楚的,竟然这么接地气,来烧烤摊还知道要点份田螺。 “看着我干什么?”沈曜笑眯眯地问。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吃得惯这里的东西。”邹粒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沈曜慢条斯理地给两人倒上了茶,“我也不是生来就有钱的,我无父无母,也是一路苦过来的。” 邹粒怔了怔,这人总是一身贵气,都让他忘了其实他没有家人的事实。 “这样说起来,你真的很了不起。”邹粒认真地道,“你现在不是靠自己开了家公司吗?原来那么难,你都过来了。普通人能做到像你这样,真的很不容易。” 沈曜轻笑了笑,不置可否。“混口饭吃而已,算不上什么。相比起来,我觉得邹警官更厉害。” “我?”邹粒失笑,“我有什么厉害的?” “当然厉害了,有几个人能实现自己的童年梦想,又有几个beta能将alpha制服的?我不过是赚几个臭钱,邹警官现在在做的事,才是对国家对社会有益的。像我,不就是得到了邹警官的帮助,才能好好活着的吗?” 邹粒呆了呆,讪笑道:“你会不会……夸得有点过了?” “是真的,我很崇拜邹警官这样的beta。” “打扰一下,这是你们点的蛋炒河粉和烤串。” 沈曜:“啊好,谢谢。” “……”邹粒久久不语。 从来没有一个alpha对他说过,很崇拜他的话。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像alpha这群高傲的生物,会崇拜一个beta。 邹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耳朵尖有些微微发红。 沈曜:“邹警官,吃吧,你不饿吗?” “啊?嗯。”邹粒回过神,拆开筷子大口大口吃起了炒粉。 这么晚下班,他确实是饿了。 “邹警官今天心情不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沈曜状似随意地问。 邹粒迟疑了一会儿,慢吞吞道:“没有,就工作上的事。” 沈曜理解地点了点头:“警局的工作,应该挺辛苦的吧?” “不是辛苦……辛苦倒无所谓,是心累啊。”提到工作邹粒就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公职人员说起来好听,心情纯纯还是一个打工人的心情。 糟心事太多了,就好比今天那个嗑药的alpha,虽然都检测出他嗑药了,但他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这样就可以推说是别人给他下的药。 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是他自己磕的,所以无法定罪,家属再交上一笔保释金,他就什么事都没有地被放出去了。 说到底,这个社会对alpha就是宽容。 闹事的一般都是alpha,beta都是一群老实过日子的人,可能是因为也知道自身不起眼,得不到法律的任何偏爱。 邹粒每天待在警局里,见识到形形色色的人,真的很难不讨厌alpha。 但是沈曜总是让他觉得,他跟其他alpha是不一样的。 他很让他自在。 可能是真的憋狠了,邹粒两杯酒下肚就忍不住开始大吐苦水,也不管对面是谁。 令他意外的是,沈曜竟然自始至终很有耐心地听着。听到他吐槽alpha,神色也很平静,一点也没有觉得被冒犯到。 邹粒心里舒服了一点,取而代之升起一股满足。 “谢谢你啊,很少有人会听我说这些废话,你的脾气还真是好。”邹粒喝得已经有点微醺了。 “我觉得很有意思,”沈曜笑道,“邹警官下次要是找不到人喝酒,可以再约我。” 邹粒没有说话,端起酒杯闷了一口。 明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总是出现? “你不是说,是来还我钱的吗?”邹粒问,“今天不会又打算只还我一点点吧?” “对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想和邹警官多见几次面。”沈曜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邹粒笑了一声:“你这样,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对啊,我以为邹警官已经早就知道了。”沈曜的坦率令人怔忡,他直截了当地道:“我对邹警官一见钟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追求你。” “………………” 邹粒呆若木鸡,忽然打了个酒嗝。 第79章 贝塔警官(七) 邹粒这个嗝一打就停不下来,他羞耻得面颊通红。 沈曜歪了歪头,看着他:“吓到了?” 邹粒仰脖吨吨吨猛灌了几口酒,这才压下那股气,因为喝得太急,酒劲猛地涌上来,皮肤一下子白里透红。 “你疯了吗?我可是beta啊!” “我知道,”沈曜镇定地回答道,“beta也好,o也罢,在我看来都无所谓,只要是你就行了。” 沈曜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就算你是alpha,我也会喜欢上你的。” 邹粒有些失语:“……为、为什么?就因为我救了你吗?” “这是契机,但不是原因。”沈曜直直地望着他,“不是邹警官的话,情况就会变得不一样。我觉得邹警官,就像是上天为我量身定做的伴侣,你的每一处我都很喜欢。” “……”邹粒有些无语,甜言蜜语是不是alpha的天赋技能? “我是beta,怎么可能是你命定的伴侣。”邹粒烦躁地搔了搔头,“沈先生这些话,还是拿去哄o吧。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对我根本就还不了解。我这个人脾气很差,生活习惯也很不好,跟沈先生你一看就很不一样。” “就算你现在对我有一点好感,以后也还是会觉得o更好。不是我要这么说,而是事实就是如此。沈先生还不如直接去找o,这样对你来说才更好。” 沈曜苦笑一声,“邹警官拒绝得还真是毫不留情,看来对我是没有一点兴趣。其实我也发现了,邹警官应该很讨厌alpha吧?” 邹粒一惊,微微睁大了眼。 “性别这个东西无法更改,我也很遗憾。不过我会努力改变邹警官你对我的看法的,今天谢谢邹警官听我说这些,我先告辞了。”沈曜站起身,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后,便转身离开了。 临走之前,还顺手把账给结了。 在他走后,邹粒呆怔了半晌。 眉眼渐渐耷拉了下来,他支起手肘,撑着脸颊微微出神。 “哇听你这么说,我感觉他挺绅士的。”席颜啃了一口手里的黄瓜,“既然他说喜欢你,那你就和他试着交往看看嘛,干嘛这么快就拒绝。” 邹粒趴在酒吧的吧台上,神思不属地转着酒杯,根本就没听席颜在说什么。 “席颜啊……” “嗯?” “我看上去,像是对alpha有很大成见吗?” 邹粒皱着眉,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沈曜的话像根尖锐的刺,一戳就戳中了他内心最敏感的地方。 他才反应过来,嘴里一直说着oa的他,好像一直在用有色眼镜在看待这三种不同性别的人群。 “这也很正常吧,”席颜思索着道,“alpha本来就经常让人头疼。不过不管是哪种性征的人,都有好有坏,不能一棒子打死。” 邹粒微垂着眼,闷闷不乐。 “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的顾虑,毕竟你经历过那样的事……”席颜一掌拍在邹粒肩头,提及过往欲言又止,“不过啊,小粒子你要相信,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你的学长做不到身心都属于你,不代表别的alpha做不到。你要给别人机会,也给你自己机会。” 邹粒羡慕地抬起头看着他:“席颜啊我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像你这么洒脱呢?” “我也不知道,从小接受着同样的教育长大,为什么你就这么保守。不过这也是你的魅力点啦”席颜臭屁地拍了拍他的肩。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陌生的男声忽然插入进来,对方端着一杯酒微笑着对席颜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你喝杯酒。” “……”邹粒一脸黑线,又来了。每次跟席颜单独出来,他不是带着伴,就是在被搭讪。 席颜亮晶晶地看过来,邹粒不耐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去吧!” 席颜便跟着刚才搭讪的alpha,一起去了单独的卡座。 邹粒过了几分钟回过头,发现两人已经亲到一起去了。 邹粒:“……” 他要是分化成o,也会那样吗?信息素就那么上头? 邹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光洁平滑,没有任何感觉。 他眸光黯了黯,想起沈曜那句“邹警官应该很讨厌alpha吧”。 与其说他讨厌alpha……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邹粒恹恹地抬起眼皮,瞥了对方一眼。 真是稀奇,竟然是个alpha。 邹粒没说话,对方就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刚刚我看你朋友被别人叫走了,一个人喝酒很没意思吧?不如我来陪你聊聊天怎么样?” 邹粒眉眼冷淡地瞥了这名alpha一眼,身形高大、体格健硕,眉毛很有型,皮肤略黑,一股子的轻浮气,一看就是个玩咖。 不过如果是当419的对象,勉勉强强。 “怎么不说话,光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邹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酒精腐蚀了大脑,忽然很想试试看,跟alpha真的来一次。 他太憋屈了,有什么理由到了二十五岁还是个雏?即使他是个beta,这也太过了。 他都不敢让别人知道,不然他们都会像席颜一样,没完没了地拿这事来嘲笑他。 为了脱单,他尝试接触过很多beta,但是没有一个能让他有心动的感觉,这让他很是泄气。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喜欢alpha。 如果,像席颜那样试着跟alpha来一次的话,是不是就会知道答案了? 面前这个alpha虽然看着有些傻头傻脑,说的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但至少不会牵扯出麻烦。 “你叫什么名字?” alpha见他终于搭理了自己,眼睛亮了亮。 沈曜没有想到,自己来酒吧跟人谈事,竟然会在这儿见到某个应该已经回家的人。 “呵”他冷笑了一声,“刚刚拒绝了我,转头就出来找别的alpha是吗?” 558不知为何有些激动,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捉奸现场吗? “我们不如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吧?”陌生alpha凑在邹粒耳边幽幽呵气。 还不待邹粒回应,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将那名陌生alpha扯开了些。 两人都是一愣,同时看到了冷若冰霜的沈曜。 邹粒心里一咯噔,不知为何慌得一批。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曜僵硬地挤出一丝微笑,“那么请问邹警官,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 “……”邹粒语塞,“我……” “放手!你谁啊!”陌生alpha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非常不爽,然而沈曜一个阴冷的眼神一瞥,陌生alpha忽然感觉到了强大的信息素压制,脸色顿时僵硬得说不出话来。 “……嘁。”什么话都没有,陌生alpha忽然起身气冲冲地自动离开了。 邹粒有些懵,怎么这就走了? 沈曜和他眼神对上,他神色僵了僵。只剩两个人的气氛,好像更尴尬了。 沈曜面带微笑地在他身边落座,“原来你拒绝我,就是为了来酒吧跟别的alpha?” “……”邹粒有些呆呆的,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沈曜生气了。 他能感觉得到。 沈曜在他面前一直情绪平和稳定,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的样子,不知为何这种反差让他心里像被搔了一下似的。 “如果是要找一夜情的对象,找我不就行了吗?”沈曜一把抓住了邹粒的手臂,扣得紧紧的。 刚刚还壮起胆子想要尝试一夜情的邹粒,忽然就害怕了,默默地想要把手缩回来。 “怎么了,不想要我?我没有刚刚那个男人好吗?”沈曜捉着人的肩膀,语气平静又危险。 邹粒心慌了起来,“不、不是的,你先……你先冷静一下。” 沈曜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强势地吻了上去。 邹粒心脏猛缩,仿佛爆炸了一般,脑子一片空白。 “唔……”他感觉沈曜好像要把他吸进去一样,脸一下子就红了个彻底。 沈曜吻技超群,几下就撬开了邹粒的齿关,卷着他的舌头和他深吻起来。 邹粒紧闭着双眼,脸憋得通红,被迫承受这个激烈的吻。 舌头、舌头的感觉……太奇怪了…… 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邹粒感觉沈曜就像是想捅进他的喉咙里,这种强势的攻城略地让他惊恐、战栗,仿佛再不阻止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就在他快窒息的时候,求生欲迫使他猛地推开了沈曜。 原本应该狠狠地骂他一顿,但得到自由的第一时间,邹粒很没出息地逃跑了。 他一路跌跌撞撞、慌不择路,都没仔细看清自己在往哪儿跑,手捂着嘴满脑子都是那个疯狂的吻,脸红得已经快要爆炸了。 简、简直要疯了…… 邹粒在无人的巷子里停下,腿软得慢慢滑倒在地。 他将脸埋在膝盖里,身上还在发抖,血液在奔腾不休,心跳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沈曜追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可怜巴巴蜷成一团坐在地上的邹粒。 露在黑发外面的耳朵,如血一般鲜红欲滴。 邹粒慢慢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仿佛是被人蹂.躏过的楚楚可怜,漂亮的眼睛里逼出了亮晶晶的水光,委屈兮兮地看着沈曜。 沈曜刚刚都只是略施惩戒,被邹粒这么一看,理智差点真的崩盘。 浓烈的血橙味从他身上爆发开来,只可惜邹粒闻不到,否则就会知道,他现在有多么的不平静。 第80章 贝塔警官(八) “你别过来……” 邹粒算是知道了,就算看上去再怎么绅士温和,alpha就是alpha,冲动起来压迫感不是盖的。 他怎么都想不到,沈曜竟然会对他做这样的事。 除了屈辱感之外,还有一种好似信任被辜负的背弃感。 沈曜看他那个可怜样,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真的把人给吓到了。 “邹警官,刚刚是我一时太冲动了,我向你道歉,你别害怕我。” 邹粒泪光闪闪,带着怒意抬起头:“道歉就行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种行为,已经涉及到性骚扰了!信不信我一手铐送你去警察局!?” 沈曜点了点头:“是我做错了事,我自然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说完,他把双手伸到了邹粒面前。 邹粒愣了,“干嘛?” “如果邹警官真的气不过,那就把我带走吧。” 邹粒露出了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火大地一把拍开了他的手:“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沈曜默默地去拉他,“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别碰我!”嘴唇上的触感还没有完全消散,这时候沈曜稍微触碰他,邹丽都会有极大的反应。 “好,我不碰你。”沈曜投降似地举起了双手,“你自己站起来。” 邹粒扶着墙,晃晃荡荡地站了起来。 沈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静地问:“还能走吗?” “不用你管!”邹粒现在就像被点燃了的炮仗。 他扔下沈曜独自一个人往前走,步伐凌乱身形不稳,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小心!”沈曜及时搂住了他,避免了他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惨况。 沈曜叹了口气,“还是我送你吧,我的车就停在那边。” 邹粒冷笑了一声,“换做是你的话,你会让刚刚非礼过你的人送你回家吗?” 空气忽然静了下来,沈曜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微低着头,邹粒无法看清他的眼神。 耳边只听他喃喃自语地道:“……我就那么让你厌恶吗?” 邹粒一怔,刚刚还怼个不停的人,忽然就不说话了。 原本冷静淡然的人,因为自己展露出了违和的孤独感、寂寞感,这种反差令邹粒怔忡。别说生气不起来了,他甚至有点没由来的心虚。 “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的,让我送你吧。看到你安全到家了我就走,不会纠缠你的。你现在这样,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说话的时候,沈曜并没有看邹粒,语气很低沉。 邹粒忽然有点没由来的心颤,浑浑噩噩地就被拉走了。 两人上了车,密闭的空间里十分沉默,只听得到汽车在路上飞驰的微弱噪声。 车子行驶了好几分钟,沈曜才忽然开口道:“邹警官,针对我刚刚的行为,我想再次跟你道个歉。” 邹粒额头轻轻抵在窗边,眼皮掀了掀,没有说话。 “对你无礼,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原本我只是想要用我的诚意,来打动邹警官。但是看到邹警官和别的alpha姿态亲密,我承认我很嫉妒,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占有欲。” 邹粒眼睫颤了颤,忍不住偏头看向沈曜。 “我很怕邹警官被抢走,”沈曜也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所以我才干了那么幼稚的事,想要向邹警官证明我的好。” 邹粒忍不住脸颊通红,慌乱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我很喜欢邹警官,虽然邹警官觉得,我们还不够了解彼此,但是我个人认为,喜欢就是喜欢,与认识时间的长短无关。” “我只知道,我想每天都能看到邹警官,和邹警官一起度过很多愉快的时间,慢慢地更加了解你。我希望邹警官也能喜欢上我,把我当成你的依靠。我不想看到邹警官和除我之外的人亲密,就算只是一夜情,也不行。” “我会吃醋,会嫉妒,会丧失理智。想让邹警官变成我一个人的,只属于我。” “……”邹粒低着脑袋听得面红耳赤。 这个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能这么自然地说这种话? 沈曜微微瞥了他一眼,话锋一转:“但是我知道,邹警官很讨厌我。也许我的感情,对邹警官来说是种负担吧。” 也、也没有很讨厌——邹粒这句话藏在心里说不出口。 车慢慢地停稳,沈曜轻轻地道:“如果我够识趣的话,就应该以后少出现在邹警官面前。” 他转过头,神情专注地看着邹粒:“但是怎么办呢,我还是不想放弃。” 邹粒怔怔地望着他,心跳被撩得乱了节拍。 【……】558程序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它怎么觉得过了几个世界,宿主追人的技巧好像越来越娴熟了? 行吧,无所谓了,只要任务能完成就行。 “邹警官……小粒,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沈曜忽然改了称呼,定定地望着邹粒。 alpha的目光太有存在感,邹粒有些招架不住。 “你这么问我,我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邹粒眼神有些迷茫,“我……”他不喜欢沈曜,但是那也算不上讨厌。 沈曜握住了他的手,惊人的温度从手背上渗透了过来,烫得邹粒心一颤。 “我这么牵你的手,你讨厌吗?”他轻声问。 邹粒耳朵红得快滴血,但却没有动作,好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沈曜慢慢靠近,倾过身在他脸颊上落下轻飘飘一吻:“这样呢?讨厌吗?” 邹粒心跳得快撞破胸腔,使劲地把脑袋别到一边,浑身的温度都快冒烟了。 沈曜看到他的可爱反应,轻笑了一下。 他慢慢地一只手环住了邹粒的腰,一只手将他的脸慢慢拨了过来,邹粒被迫和他面对面。 沈曜视线落到他的嘴唇上,眼神像在下蛊一般。 “这样也不讨厌的话,那,亲你也可以吗?” 邹粒通红着脸,忧惧地看着他。 他应该把他推开,但是心里有两种声音在拉扯。 眼睁睁看着沈曜贴得越来越近,他忍不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十指差点将裤子抠烂。 温暖柔软的唇在这个晚上又一次贴在了他的唇上,不同之前的是,这个吻十分温柔,只是轻轻地贴着,没有上次让人惊恐的霸道和掠夺。 并不难以让人接受,只是还是很陌生,心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沈曜微微睁着眼,看到邹粒皱在一起的脸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即使不习惯,表现得也很温顺呢。只是说了点好听的话,他就在很努力地接纳他。 果然他没有料错,这个阶段的邹粒,就是很好攻略。 原剧情里,邹粒会经历好几次被渣a骗的恋爱。这就证明,他心里对恋爱其实还是抱有期待的。对alpha,也没有完全地失望。 他其实很想尝试,打开心房,让别人住进来。 沈曜现在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几乎没费多大的力,就成功让邹粒动摇了。 他忍不住抱住了邹粒软乎乎的身体,心里被征服欲和占有欲得到满足的愉悦所占据。 这样不挺好,跟他谈恋爱就够了,何必要去被别的alpha渣? 沈曜搂着怀里的人简直不想松手,神情渐渐有些迷醉——怎么会这么软、这么可爱?好想把他揉进身体里,让他哪儿也去不了。 邹粒感觉到沈曜的舌头又要往嘴里钻,赶紧将人推开了。 他怕又会被那种奇怪的感觉席卷,变得不能思考。 “不,不行!” 沈曜心里有些遗憾,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不喜欢舌吻吗?” 邹粒听到这直白的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道:“……现在还不行。” “噗~”沈曜差点笑出声。 小傻子,现在不行,代表以后可以咯? 真傻,怎么这么可爱? “那我等你说行的时候。”沈曜的手暧昧地撩过邹粒前额的发,落到他的耳垂上,亲昵地揉捏了几下。 “我们现在,算是在交往了吧?”他确认地问道。 邹粒脸上的温度就没下去过,听到交往两个字心跳又漏了几拍。 ……交往吗? 莫名的,他心里生出了几分期待。 他,真的可以和alpha谈场恋爱吗? 会……受伤吗? 邹粒忍不住看向沈曜,他看见了他眼里的喜爱。 如果惧怕受伤的话,会不会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他是不是应该勇敢地试一次? 无论如何,至少眼前的这个人,很喜欢他。 和喜欢他的人在一起,应该会幸福吧? 邹粒如此这般转过了好几番思绪,最终还是脑袋重逾千斤地点了点头:“……嗯。” 沈曜一愣,忽然松开了手,慢慢地坐回了自己的原位。 在邹粒一脸莫名的目光下,他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只是确定关系而已,他没想过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自己还会这么心动。 “你怎么了?”邹粒见他不说话,觉得有点奇怪。 这是什么反应? “咳~”沈曜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有点不想放你走了。” 邹粒一愣,和他瞥过来的视线对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跳忽然又开始疯狂加速。 第81章 贝塔警官(九) 正式确定关系的第一天,邹粒失眠了。 他整宿整宿地翻来覆去,脑子里不断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烦得他要死。 一边因自己脱单了这个事实而亢奋,一边又忍不住怀疑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偏偏第二天还是要早起去上班,他整个人都精神萎靡,脑袋特别沉重。 本来天气冷上班就烦,还缺觉。 “叭叭” 耳边忽然响起两声汽笛声,邹粒转过头去,只见沈曜坐在车里,正冲他微笑。 邹粒吃了一惊,跑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上班啊。”沈曜理所当然地道。 “啊?”邹粒震惊得无以复加。 虽然知道确定关系后,沈曜一定会很照顾他,但他也没有想到,他会特意开车来送他去上班。 上了车之后,沈曜对邹粒道:“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随便买了一点,你看看喜不喜欢。” 邹粒一眼就瞥到了扶手箱上的早餐,内心微微动容。 没想到沈曜这么体贴,连早餐都给他备好了。 “……谢谢。” 沈曜笑笑,“跟我客气什么,这是身为男朋友应该做的。” 邹粒默默地啃了口包子,对这样的氛围有点不自在。 沈曜轻瞥了他一眼,状似随意地问:“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邹粒一怔,反应过来大声道:“怎么可能?!我才没后悔!!” 沈曜翘了翘唇角,看来是后悔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他可不会大发慈悲地放手。反正他已经亲口答应了,不怕他不认。 邹粒气闷地咬了一大口包子,插上吸管把豆浆嘬得哆哆响。 ——后悔?那必不可能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怎么能背信弃义?不就是谈个恋爱吗,能要命吗? 其实想想也挺好,在车上暖和又舒适,不是沈曜的话,他现在还在苦兮兮地赶地铁,上了地铁免不了被夹成肉饼,哪里还能这么悠闲地吃着早餐。 “诶对了,你吃了吗?”邹粒想起来问。 沈曜顿了一下,才故作绅士地道:“我没关系,还不饿,先送你去上班。” 邹粒怔怔地看着他。 是啊,他来得这么早,又要开车,一定没时间门吃早餐。 可是就他一个人吃,总感觉怪怪的…… 邹粒犹犹豫豫地问:“要、一起吃点吗?” “不用了,我得开车呢。”沈曜目视前方四平八稳地道。 其实心里打着什么小九九,只有他自己知道。 等了半天没动静,他以为邹粒没听懂他的暗示,正想往旁边看一眼,这时嘴边忽然出现一只烧麦。 邹粒红着脸道:“快吃!” 沈曜奸计得逞,情不自禁咧了咧嘴,一口将烧麦咬住包进了嘴里。 “真好吃” “……”这语气荡漾得,邹粒合理怀疑他话里有话。 “那个,你特意来送我,不会耽误你的事吗?”邹粒好奇地问。 “不会,我送完你再去公司就可以了,反正我是老板,什么时候去都行。”沈曜玩笑地道。 邹粒看着他,“其实不用特意来送我的,我自己坐地铁就行了。” “可是,我想要多一点时间门和你相处。”沈曜脱口道,“我知道你可以自己上班,你也没有说过让我来接你,其实,这只是我来见你的一个借口而已。” “昨天你同意和我交往,我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等到早上,迫不及待地就想见到你,所以就不请自来了。”沈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我也想找机会对你好,让你多喜欢我一点。” 邹粒听到沈曜说他也一晚上没睡好时,有些怔忡。原来对方和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这种想法令邹粒很动容。 听完沈曜后面的话,他的脸一下子就爆炸了。 他总是会惊讶于沈曜的坦率,他总能若无其事地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谈恋爱后的日常就是这样的吗?一大早脑袋就晕晕乎乎的。 “那我就先走了,你也赶紧去公司吧。” “嗯。” 邹粒手触在门把手上时,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下一秒果然听到了一句:“等等。” “干嘛干嘛!”邹粒紧张地回过头,不会还要搞什么离别之吻吧? 沈曜愣了愣,好笑地道:“我只是想跟你说,晚上来接你下班,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邹粒脸蛋通红,嘴硬道:“我什么都没想!” 说完啪地下了车。 沈曜看着邹粒进警局,脸上轻松的笑容消失,他也要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其实他事情很多,不但要承接公司往日的运营工作,还要接待各路大人物,和他们打好关系,暗中拓宽会所的销路。 除此之外,他还要暗中搜集原身帮朱明强洗钱的证据。 这个当然不难,因为一切都是经过原身的手,只是需要点时间门整理而已。 难的地方就在于,他要把这些证据怎样交上去。 怎样利用这些证据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这是他最需要头疼的问题。 朱明强暗自笼络了很多政界、军界的高官,想要揭露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其中牵涉的关系网太大,就算朱明强真被举报了,说不定也多的是人帮他擦屁股。 毕竟朱明强倒了,很可能就拔出萝卜带出泥。 那些尸位素餐的高官政客,待在高处久了,怎么可能愿意下来呢。 所以说,他一定要找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 “高局长,感谢您今天能来赴约,特意让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其实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承蒙您的照顾,所以才想找个时间门好好款待您。这箱溏心苹果,是我们家乡的特产,特地带来给高局长,向您表达我们的感激。虽然只是一些薄礼,但高局长千万别嫌弃,一定要收下才好。” 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果箱在说话之间门被推了过去,大腹便便的高局长笑得满面红光,伸出大掌拍了拍这箱苹果。 “沈总有心了,来还带什么礼物。不过你们家乡的溏心苹果,我一向都很喜欢。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高局长放声大笑,手又在箱子上拍了拍。 沈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轻轻颔首。 “以后还要请高局长,多多关照。” 笑容爽朗的高局长全然没有发现,一支录音笔正藏在沈曜的口袋中,显示屏上的时间门正在缓慢递增。 像邹粒这样的公职人员,说是五点下班,但那就是这么一说。 有案子或是有什么大行动时,这项规定完全不起作用。 邹粒到了警局以后很快就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当中,一整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已经谈恋爱了的这回事。因此,也忘了沈曜说过会来等他下班。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倒在转椅上,随手拿起扔在桌上的手机,却发现有十几通未接来电时,邹粒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慌过。 刚刚还动根手指都费力的人,忽然就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屁股底下像装了弹簧一样。 邹粒慌忙跑出去,看到了沈曜的车。 沈曜见到他,便从车上下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呀,等很久了吗?” “还好,也不是很久。你忙完了吗?” 距离他打第一通电话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哪里可能没等多久。 “对不起对不起,今天局里事情特别多,我忙起来都昏头了。”邹粒真的特别愧疚,第一天正式交往他就把人忘得一干二净了,晾外边好几个小时。 “你一直都在外面?怎么不进来找我?” 沈曜笑了笑,“我怕影响到你工作。” 邹粒良心好像被扎了一刀,“以后等不到我就回去吧。” “回去了也是一个人,我更想在这里等你。”沈曜又是脱口而出。 “白天我们都要工作,我就只有等你下班之后的这一小段时间门和你相处,一分一秒我都不想浪费。” “可、可是,我今天不知道多久才能下班,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 邹粒说这话很难为情,但是他也不想让沈曜一直苦等。 “你专心去忙你的就好,不用担心我,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沈曜指了指周围,“我一个人也可以去附近逛逛,买点东西,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用太在意。” 话是这么说,能不在意吗…… 邹粒被沈曜赶进局里工作后,心思一直往外飘,同事都看出了他的神思不属。 “小邹,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 邹粒干脆向自己的领导问道:“队长,我、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可以让他进来等吗?” 队长一口养生茶喷了出来,同事们纷纷拍案而起。 “什么玩意儿?小邹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 “啥?小邹恋爱了?” “我去!你小子藏得够深啊!怎么不早说?” “恭喜恭喜呀真想知道我们警局的no.1,哪号人物能hold得住。” “快叫他进来!让我们大家伙儿瞧瞧!” “绝了,我瞌睡一下就精神了。” “请客啊,必须得请客!” 邹粒后知后觉地闹了个大红脸,谈恋爱被起哄这种经历,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有点羞耻,但是又隐隐有点开心。 队长哈哈大笑,“叫你男朋友进来吧,正好我们都想见见,他到底长什么样。” 怎么忽然就要见家长的既视感了? 邹粒脸红红地跑了出去。 第82章 贝塔警官(十) 沈曜正准备回车里待着,却见邹粒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他赶忙走上前:“怎么了?” “那个,我跟队长说了,你进去等吧。”邹粒脸颊有些泛红。 沈曜微微一怔,回过神后欣然道:“好。” 两人刚一进去,就被众多八卦的目光锁定了。 “诶?这不是那个来找过邹警官的帅哥吗?”有人眼尖道,“原来小邹的男朋友就是你啊?” 邹粒有些惊异,“他就来过一次,这你都记住了?” “那可不,长得这么帅,看过一次就印象深刻。”说话那人道,“话说,你是alpha吧?” “对,你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曜,是小邹的男朋友,是个alpha。”沈曜嘴角微弯,笑容亲切。 “哎呀呀,长得真帅啊!” “好高大,兄弟,你这身材是怎么练的?平时有做健身吗?” “呜哇竟然是个alpha,而且还这么帅,太羡慕邹警官了!” 夸赞的声音此起彼伏,邹粒不由愣愣地看向沈曜。 有这么夸张吗? “哈哈谢谢你们的夸奖,其实能和小邹交往,是我很幸运。很感谢平时大家对他的照顾,有时间的话,很想请大家一起吃个饭。” “哇不但长得帅还这么会说话,更有好感了。” “吃饭啊,必须的啊我们可不会跟你客气,这么大喜事,当然要庆祝庆祝。” “是的,不用跟我客气。” 约好了下次请客吃饭,沈曜就被邹粒安排坐在了一旁。 邹粒:“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了。” 沈曜点了点头:“好,快去忙你的吧。” 邹粒迟疑地走开,沈曜见他好似不放心一般回头看了一眼,好笑地冲他弯了弯眸。 邹粒咬了咬唇,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奇怪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天哪,快看那个alpha……” “也太帅了吧!腿好长啊,坐着都看得出来。” “看他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肯定很有钱,不知道是不是单身,长得好英俊好有男人味,是我的菜。” “心动就上啊,难得遇到这么极品的alpha,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万一人家还是单身呢?” “不要我害羞,你怎么不去?” “去你的” 邹粒敲键盘的手一顿,面色阴沉地抬头看向那两个一直在叽叽喳喳的or,两个人竟然旁若无人地说起搭讪,是不是忘了他们现在还在警局啊? 邹粒气得脸颊鼓了起来,忍不住瞪了一旁毫不知情的沈曜一眼。 沈曜今天为了见他,好好打扮过,这么看过去,是挺帅的。不过身为alpha,他一直就这么有人气么?连在警局里竟然都有o看上他,搞什么嘛。 诶?不对,他为什么这么不爽? 沈曜的目光一直锁定着邹粒,看着他认真工作的样子也觉得赏心悦目。见他不知为何忽然抬头看他一眼,他心情很好地冲他笑了笑,完全没有一点等待中的不耐烦。 邹粒低下头,心里的郁闷忽然消散了一点。 然而那两个o还在叽叽喳喳,邹粒竖起耳朵,听到其中一个忽然有些兴奋地悄声道:“我想过去闻一下他是什么信息素。” “哇你好变态啊!”他的同伴揶揄了一声,但立马就很亢奋地怂恿了起来:“去吧去吧,闻了回来告诉我,是什么味的。” 对alpha和o来说,信息素也是判定一个人魅力值的标准之一。如果一个人信息素味道不好闻,就算长得再怎么好看,魅力值也会大打折扣。 信息素的强弱,跟一个人的能力也有关。纵观世界,信息素强的人一般能力也很出众。信息素强的alpha,不仅对o也有压制作用。 并且据说……信息素强的人,那方面的能力也很强。 邹粒眼睁睁看着那名o果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走到了沈曜的身边,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那名o应该已经倒地不起了。 o装作要去饮水机边接水,好好的大路不走,偏磨磨蹭蹭挨着沈曜的身旁经过。 不知是不是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那名o转过头来时,对着他同伴露出了快要激动到哭的神情。 “呜呜呜呜我的妈呀!我刚刚、我刚刚那一瞬间腿都软了,我都、我都差点起反应了你知道吗?”o捂着嘴泪奔了过来,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地和他同伴分享起了感受。 同伴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兴奋:“真的假的?真的有那么夸张吗?” “真的!真的很好闻,不信你去试试。” “喂,你们两个可以走了。”一名警察过来,对两名o道。 “啊?这么快呜呜我不想走……”两个o都一脸哭丧。 警察一脸莫名其妙,这两人刚刚不一直吵着要走的吗? 邹粒僵坐在座位上,默然不语。 沈曜的信息素……吗? “邹粒,要不你今天还是早点回去吧。”八点多的时候,队长过来小声对他道,同时眼神往沈曜那儿飘了飘,“让你男朋友等太久也不好。” 邹粒默了默,随后望向队长:“好的队长,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嗯,辛苦了。”队长拍了拍他的肩。 “忙完了吗?”沈曜看见他走来,站起身问道。 “嗯,我们走吧。”邹粒冲他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走出警局,沈曜偏头问道:“我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 警局里只有邹粒下班了,其他人都在忙,沈曜多少也猜到了一点。 “没有,你不用在意。”邹粒说完便没了话。 沈曜察觉到他情绪不怎么高,想了想道:“要不要去吃点好吃的?” “都这个时候了,不用了吧。”邹粒不怎么感兴趣地道。 然而忙到现在的肚子,却在这时发出了抗议。 “咕”邹粒尬住了。 沈曜忍住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很上道地给了个台阶:“我知道有家烤肉店不错,不仅菜品丰富而且量大优惠,好久没吃了忽然挺想吃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陪我去吃一点吧。” 邹粒囧囧有神,人家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拒绝。 “那,那好吧……” “欢迎光临两位!里面请!” “这是菜单,请看一下,需要推荐吗?” 沈曜:“谢谢,我们自己来就好。” “好的” “那就先点一份五花肉吧,你有什么不吃的吗?”沈曜问邹粒。 邹粒摇了摇头,“我什么都能吃。” 沈曜垂眸,沉吟了一会儿:“那就……点个牛油、烤肠、黑椒牛肉、牛肉粒、龙利鱼,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好像挺多的了,不够再点吧。”邹粒道。 “那好,那就先点这些,谢谢。”沈曜将菜单还给服务员。 邹粒每次出去吃饭都要纠结半天,碰上沈曜这种有执行力的人还挺不错的,不用他想太多。 “不过我有点意外,你竟然会提议来吃烤肉。”邹粒撑着脸道,“我以为你平时去的地方,都是像《ultraviolet》那种贵得吓死人的餐厅呢。” “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我很喜欢,就是有点意外而已。” 沈曜闷笑了笑,“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也是苦过来的,其实我也不习惯在那种高档餐厅吃饭,只是偶尔需要招待客人的时候,会去而已。上次看你在烧烤摊吃得很开心,就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烤肉,所以才带你过来。” “啊,我又忘了。”邹粒懊恼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每次看见你都以为你是生来就衣食无忧的大少爷,只能怪你气质太好了,我总是忘。” “没关系,你这么说我很高兴。”沈曜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碗筷,“这证明在你眼中,我看起来还不赖。” 邹粒和他视线接触,忽然觉得他有点惑人,僵硬地转开了头。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邹粒忽然道:“那个,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沈曜一顿,目光闪了闪。 “血橙味的,”他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事,就只是随便问问。”邹粒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脖颈。 他能说什么,刚刚有两个陌生o为你的信息素神魂颠倒? “你……平时是不是很受o欢迎啊?”邹粒说完就在心里骂自己,明明不想问的,为什么没话找话? 沈曜看了他一眼,“是有o对我表示过好感,不过我没什么感觉。” “嗯?”邹粒精神了起来,好奇地问:“为什么?” alpha不是应该也为oega主动示好的话,一般的alpha都很难拒绝吧? 就像席颜那样,邹粒就没见他在alpha那里受过什么挫折,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得到了。 “我自己说这话有点像是在装纯情,”沈曜自我调侃道,“但是我认为没有感情的话,很难从生理上接受一个人。信息素就只是信息素而已,我只遵从我自己的心,只会对我喜欢的那个人有反应。” 邹粒怔怔地发呆,脸颊莫名其妙又红了。 第83章 贝塔警官(十一) 信息素就只是信息素而已…… 这句话莫名让邹粒动容。 他是真的这样想的,还是故意这么说的? “咳,你说得信息素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难道你一次都没有因为信息素神魂颠倒过吗?这怎么可能,我不信。” 邹粒努力地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轻易相信alpha的花言巧语。 “你可以相信,”沈曜也不恼,笑眯眯地道:“因为我是不一样的,我跟别的alpha不同。” 邹粒没有说话,默默地低下了头。 沈曜的所言所行,简直就像是钻到了他梦里,把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理想型给演了出来。 太符合他心理预期了,所以反而显得不真实。 这个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完美的alpha?就算真的有,怎么可能偏偏就被他碰到? 邹粒也不想悲观,但是这是意识本能的自我保护。期望过高的话,他害怕一旦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会更加受伤。 沈曜知道邹粒有心结,对这段关系,他有很多的顾虑,所以说不定,心会离他忽远忽近。 这些沈曜都预料到了,他对这个并不在意。邹粒肯迈出这一步给他这个机会,他就已经挺庆幸的了。 要知道原剧情里,邹粒后来已经彻底不相信感情了,对学长的疯狂追求始终无动于衷。 不,他也不是不相信感情了,他只是觉得alpha始终抗不过自己的生理需求,没必要再去期待一些无望的东西。 沈曜知道,他答应和他在一起,并不是有多信任他,只能说他对alpha这群生物,还没有完全死心。 他也希望,自己可以消除掉邹粒的不安,解开他的心结,安安稳稳地陪伴他一生。 曾经沈曜对任务对象是不是同一个人毫不关心,但是看到每个世界这个人都孤孤单单一个人,不知不觉他的目光就越来越驻足。 只要他幸福就够了——不知什么时候,沈曜忘记了任务,只是单纯从他个人想法来说,他希望是这样。 如果所有任务对象都是同一个灵魂的话,不知道这个人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得到每个世界都爱而不得、孤独至死的结局。 他的人生就像是提前写好的剧本,好像冥冥中有股力量,将他的灵魂禁锢在这些轮回之中。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说不定哪一天,他能弄懂这些世界的秘密。 和邹粒约会完,沈曜把他送回了家,嘱咐他好好休息,之后便驱车离开了。 邹粒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沈曜是那种刚确定关系就想来家里过夜的人。 幸好,他没有纠缠。 不过就算他提出来,他也会拒绝的。 邹粒回了家就给好友打电话,汇报今天一天的情况。 席颜听完沈曜那番发言,不屑一顾:“他就是故意在你面前装清高,显得他多禁欲多专一呢,你可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再多观察一下,谁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为人,他以前干过什么事我们又不知道,现在还不是就凭他一张嘴说。” 听到这话,邹粒心往下沉了沉,他有些纠结地问:“难道,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洁身自好的alpha了吗?” 席颜在心内叹气,正因为知道好友的精神洁癖,他才无奈。 不是说他这样不好,只不过这会让他很辛苦。 ao恋和bb恋这两种组合是最好的,容易出神仙眷侣。前者异性相吸、天生一对,在信息素的影响下感情会更深。后者毫不受信息素困扰,情感自由,能不能保持专一看的是个人意志。 但是ab恋或是bo恋那就真的很辛苦了,有腺体的人哪是没有腺体的人轻易能够满足的。 说直白点,没有信息素的安抚在床上怎么做都只是饮鸩止渴,对性.欲强的a、o来说,这可不怎么好受。 再加上现代社会人们思想观念那么开放,哪里有几个人还能保持住意志力。 不过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席颜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当然还是有洁身自好的alpha的,只是很少,可遇不可求。你不要灰心,说不定你男朋友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就是这种人呢?” 万分之一…… 邹粒嘴角抽了抽。 “这样吧,你把他约出来,我替你看看。”席颜拍板道。 邹粒努力思考了一下,席颜阅a无数,或许确实比他更了解alpha。而且一个是自己对象,一个是自己好友,于情于理都应该介绍他们认识一下。 “好吧,那我跟他说说。” 沈曜刚洗完澡就接到了邹粒的电话,他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容,接通道:“还没睡?想我了吗?” 邹粒听到他的声音才开始紧张,这种晚上跟恋人煲电话粥的既视感,莫名让人心动,而且电话里沈曜的声音更加温柔磁性,跟现实里听到的有些不同。 “我、我朋友想要见你,”邹粒忽然磕巴,脑子一短路就直接道:“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 邹粒:“……”要死,他明明是来征询对方意见的,怎么忽然就变命令的语式了? 他恼恨得闭上眼睛,把手爪子蜷在一起,但是话都说出口了,也没办法补救。 “噗”沈曜被他逗笑,带着宠溺意味地道:“遵命,邹警官。” 邹粒脸颊又开始发烫,扔掉手机后他将脸埋在了柔软的被褥上,神志不清地在床上扭成了蛆。 呜呜呜呜这也太羞耻了! 为了招待邹粒的好友,沈曜又订了一间不错的餐厅。第二天晚上,因为工作上临时有一点事耽搁了,沈曜就只能打电话,说明会晚一点到,让两人先点餐。 在沈曜来之前,席颜捏着根筷子抓紧时间给好友上课。 “我跟你说呀,对待alpha你可得擦亮眼,别傻不愣登一开始就对他掏心窝子好,他还以为你好欺负。他越是觉得你好拿捏,就越不会珍惜。所以你一定要保持神秘,要让他心里猜不透你在想什么……” 邹粒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根本没怎么听席颜唠叨,眼睛时不时往门口瞥一眼。 “不过话说他怎么还不来啊,就这第一印象分我必须得给他打差……”席颜说得口干舌燥,正不耐烦之际看到门口迈步走来一个身高腿长的俊美alpha,眼睛顿时直了,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嘴里无意识地吐出尾音:“……评。”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音,沈曜在桌前站定,对他们温和一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席颜的头发根根竖起。 这这这!这天菜级别的男人,就是小粒子的男朋友? 席颜鼻端不经意闻到了一股清爽甜蜜得恨不得让人咬一口的血橙味,虽然掩盖在香水的味道之下,但还是能被感知到。 席颜顿时像喝醉了酒一般脸颊酡红,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邹粒自从沈曜走进来,就一直盯着他目不转睛,他自己都没发现。 今天的沈曜又帅得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穿着一身挺括的西服,里面内搭一件银灰蓝的马甲,别着一枚金属色领带夹,头发抹了发蜡,向后全部梳起,露出宽阔的额头。 往常他头发自然放下来时,配上他的笑容整个人很温文儒雅、没有攻击性,将头发全部向后梳则更加英气逼人,任谁都不可小觑。 邹粒以前觉得男人穿警服的样子才最帅,但看了沈曜今天穿正装,一副商界精英打扮的样子,又有了新的看法。 不过沈曜身材那么好,穿上警服说不定也会帅得人神共愤。 邹粒只是想象了一下,就忍不住脸红了。 “你来……” “你来了” 邹粒话还没说完,就被席颜截断了。 席颜尾音的甜腻,令邹粒不自觉一怔。 他转头看去,席颜两眼迷醉朦胧、闪闪发光,一脸春水含情的模样。 “阿颜,你……” “怎么这么晚啊?人家都等你好久了”席颜拉着沈曜的胳膊,将他扯到了座位上,和他挨在一处。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沈曜仍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胳膊微微支开一些距离,是有些保持距离的姿势。 但是席颜却不以为然,几乎趴到他肩头甜笑着道:“你来晚了,得先罚一杯不然我们可不会放过你” 邹粒石化了,僵硬地坐在对面看着他俩。 这特么……什么情况?!! 沈曜笑笑,很给面子地接过了席颜端来的酒,一口饮下。 邹粒的大脑瞬间点起了一把大火,烧得他立马想把这店给砸了。然而紧随其上的是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楚和委屈席卷了他,让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涌上一层晶莹,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明明是我的男朋友,为什么在我面前跟别人这么亲密? 邹粒还不懂得何为嫉妒,脑子就已经被这样的想法完全占据。 “对不起,先失陪一下,我去上个洗手间。”沈曜喝完酒立马就站了起来,和席颜拉开了距离。 “啊?”席颜看着他有些依依不舍,“那你要快点回来哦,我们继续喝酒。” “好的。”沈曜点头应后,转身出了包间。 席颜一脸笑眯眯,等他一走,他才像忽然清醒过来似的,狠狠甩了甩头。 邹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忽然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吓了邹粒一跳。 “你干嘛,发神经啦?” 席颜脸色十分古怪,硬要说的话,像是丢了大人之后的悔恨耻辱。 “妈的,这个alpha也太危险了……”他喃喃了一句,还不等邹粒问就嗖地站起了身,面容严肃道:“对不起了小粒子,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必须先走一趟了!” 说完,还不待邹粒回答,他就像身后有鬼撵似的风驰电掣地跑了。 邹粒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完全追不上这什么发展。 席颜才刚出去没多久,沈曜又去而复返:“你朋友走了?” 邹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了!你是不是很遗憾?要不要我把人给你叫回来?” “叫回来干吗?我就是看他走了我才进来的。”沈曜好整以暇地道。 “嗯?”邹粒一愣。 沈曜在他旁边落座,手轻轻搭着他的腰,解释道:“刚刚气氛太尴尬了,虽然有点对不住你朋友,不过他还是走了的好。” 听到这话,邹粒阴阳怪气地道:“尴尬?我看你俩挺融洽的啊,一个敬酒,一个喝酒,不配合得挺天衣无缝的吗?” 沈曜暗暗失笑,面上还是装作一本正经:“毕竟我也算给他造成了一点小麻烦,理当给他赔罪。” 邹粒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其实,沈曜之前说工作上有一些问题,需要稍微晚一点到,其实不是因为工作的问题。 而是因为他的易感期,提前一天到了。所以他事先打了抑制剂才来,又用香水简单地掩盖了一下。 但离得近还是被席颜捕捉到了,席颜本来就是个没什么自制力的o的信息素影响,所以刚刚才会不自觉露出丑态。 邹粒这才知道,原来刚刚好友的行为那么古怪,都是因为信息素在作祟。 他是知道的,信息素对人的神经影响有多么大,知道这一事后,他倒是有些心疼席颜了。 席颜刚刚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扑倒沈曜,只不过在信息素的影响下,说话语气就开始轻浮了起来。 所以他才觉得很丢脸,这种情况下只能落荒而逃。 “他走了也好,这样我们就能享受二人世界了。”沈曜另一只手也环了上来,埋在邹粒脖子间用鼻子蹭了蹭。 邹粒一激灵,刚消化完状况的大脑还有些迟缓:“等,等一下……你刚刚难道没闻到席颜的信息素吗?你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又不是别的时候,是易感期啊,席颜都受他影响成那样了,他怎么看上去那么正常? 沈曜抬头看了他一眼:“闻到了,那又怎么样?我说过,我只会对你有反应。” 他把鼻子又凑到了邹粒的肩窝,深深地在他脖颈上嗅了一口。 “在我看来,他的信息素,还没有你身上的味道好闻。你知道你自己身上有股奶香吗?” 邹粒好像被扔进了沸水中,脸一点一点变红,脑浆都要沸腾了。 “胡、胡扯,我活了二十五年,从从来都没听说过!”他语无伦次地说道。 沈曜张嘴在他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咬得他轻叫一声。 “啊!” “你好像一块奶糕一样,好想咬你……”沈曜的语气渐渐缥缈。 说是这样说,他却没有继续咬,转而在邹粒的脖子上亲来亲去,亲得啧啧作响。 “额……”邹粒有些难受,又有些痒,落不到实处的痒。既想逃脱,又不自觉沉溺。 对他来说,是种很新奇的体验。 分明没有腺体,但被沈曜搅得,他的身体好像也变得奇怪起来了。 他感觉伏在他身上隐隐有些失控的人,像是在对着他发.情。 对着……他一个没有腺体的beta,发情……? 第84章 贝塔警官(十二) 邹粒闭上眼,渐渐地不再挣扎。 沈曜在这时,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微皱着双眉,面色隐忍地承受着。 他忽然停顿了下来,放开了邹粒。 邹粒茫然地睁开眼,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沈曜深吸了口气,将他领口被扯开的扣子一粒一粒地扣了上去。 “对不起,刚刚我有些过火了。” 邹粒听到他这么说,面色一红,有些窘迫,同时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 ……为什么要道歉? 沈曜:“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接受我,在你放下戒备之前,我不会乱来的,你放心。” “我、我没有啊……”邹粒有些慌乱。 沈曜轻瞥了他一眼,似乎洞察了他所有的心思。 “不用解释,我都明白。”沈曜倾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蜻蜓点水的一吻,更像是带着安抚意味,哪有刚才沈曜好像想把他吞吃下腹的吻亲密。 邹粒不知为何,心头有一丝丝的遗憾。 回家后,邹粒又照惯例跟席颜打电话。席颜刚跟人滚完床单,正靠在床头慵懒地抽着烟,声音中带着一丝餍足:“喂?” “席颜,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我男朋友了。”邹粒一字一顿认真地道。 席颜:“……哈?” “席颜,我该怎么办?”邹粒忧桑地道。 “等等,”席颜有些无语,“你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才跟他交往的吗?为什么现在才来说你喜欢上他了?” “这……”邹粒抓了抓头,有些支支吾吾地道:“我一开始以为我对他不怎么在意的,但是我忽然发现,我会惦记他想着他,还会吃醋嫉妒,甚至他不亲我我还觉得遗憾。” 邹粒惊恐地揪住了自己的领口,忧愁地问:“怎么办,难道我真的是这么容易陷进去的人吗?这才几天啊,我就觉得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席颜默然无语,作为邹粒的发小,他早就已经通过现象看透了他恋爱脑的本质,只有他自己对自己还没有清醒的认知。 “咳咳,反正他都已经是你男朋友了,喜欢就喜欢了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席颜敷衍地劝道。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要告诉他吗?”邹粒紧张兮兮,没个主意。 席颜百无聊赖地掏了掏耳朵,“没必要特意去说吧?” 邹粒咬了咬唇,“因为……他现在觉得我还没有爱上他,都不愿意碰我。” “……”席颜一脸面无表情。 这是在炫耀还是在欲求不满?因为男朋友不愿意碰他,所以急了是吗?就这还没看清自己是个恋爱脑。 席颜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丝微笑:“既然这样,你把他约到你家,把他扑倒怎么样?” 邹粒大吃一惊,旋即有些扭捏地道:“啊?这不好吧?” “我们才认识没多久,我就把他带到家里,他会不会认为我很随便啊?要是真的发生关系,他会不会很快就对我失去兴趣啊?而且我都没有经验,万一他觉得扫兴怎么办?你觉得我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啊?” “唉还是算了吧,我做不来这种。而且他都不着急,我着什么急。” 席颜嘴角抽了抽,笑容快要维持不住。 ——你最好是不着急! “席颜席颜你说我该怎么办啊?”第一次恋爱的邹粒,在自己意识到已经喜欢上对方后,焦虑得都快吐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既认为自己该做点什么,又怕毁了气氛什么都不敢做。 席颜额角抽了抽,好半天试探地憋出一句:“……要不,我去帮你说?” “说什么?你千万不要!”邹粒连忙制止,脸都红成了一片,“你这么说他该怎么想我?我都要丢脸死了!” ——老子现在就像把你打包送到沈曜床上! 席颜默念这是亲的这是亲的,刚想温柔地哄他两句:“那个……” “啊,沈曜给我打电话过来了,我不跟你说了。”邹粒急声截断他的话音,说完那边就断了。 “……”席颜独自凌乱,好半天才悲愤地扔掉手机,扑向了旁边的人。 “妈的,再来一次!” …… 邹粒跟沈曜煲完电话粥后,还是没静下心来。他躲在被窝里暗搓搓地打开了电脑,在浏览器写下搜索词:“beta怎么安抚易感期的alpha男友?” 画面跳转之后,出来大量的相关内容。 邹粒带着如同做学术研究一般认真的神情,仔细地浏览着。里面一些方法,看得他脸红心跳,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但是还没等他找机会实践一下,沈曜忽然变得忙碌了起来,好几天都没看到他人影,这让邹粒十分郁闷。 沈曜的生活其实一点也不轻松,为了能搜集到更多的犯罪证据,想办法将朱明强的团伙一网打尽,他一直在忙活个不停。 而且还得小心周旋,不被朱明强那帮人发现他在做什么,每天的生活都是在如履薄冰。 这几天没办法和邹粒见面,是因为朱明强又有事交待他做。因为那批新货已经开始大批量生产了,所以他也开始忙了起来。 “这么多,已经都有买主了吗?”沈曜打开药品冷藏箱,看到里面幽蓝色的药剂,眉头微微皱了皱。 薛东吊儿郎当地靠在一旁,口里嚼着口香糖,哼嗤一声道:“这还不是全部,只是第一批货而已,我们的订单还多着呢。” 沈曜微微侧头,“这么多要用到什么地方?” “你管人家的呢,”薛东不耐地皱眉,“我们有钱赚不就行了吗?” “我只是担心,这些新货在市场上大批量流通,会不会引来警察的注意。”沈曜淡淡地道。 听到这话,薛东浑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放心好了,都是熟客,都懂规矩。” 沈曜沉默不语,这么多的药剂,都要用到beta身上。不知道有多少beta,会因为这些药剂沦为玩物。 alpha对o的痴迷,或者说信息素影响下人们对刺激的追求,已经达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这些药剂都是凭证。 “这些药剂,会对beta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吗?”沈曜问。 “谁管那个啊,”薛东不屑地回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还关心别人身体有没有影响,你是医生吗?” “我只是好奇,”沈曜不动如山,“既然在我手底下卖,总该对它有所了解吧?” 薛东没了话,想到什么下流地笑道:“你问影响,影响就是让他们的身体越来越□□” 沈曜转过头没有理他,薛东讨个没趣,切了一声。 “没事了就赶紧出来干活,忙着呢。”说完,薛东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储存药剂的屋子。 沈曜沉默了一会儿,偷偷拿出一管药剂,悄悄塞进了口袋里。 除了将药剂暗地里出售以外,会所还会向来会所寻欢作乐的客人提供这种药剂。甚至,连下手对象都会帮他们找好。 这里面有些来会所玩的客人,一不留神就无辜遭了殃。 这些客人或者说受害者,被强行带到秘密房间注射了药剂之后,就会失去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以前只是昏迷,但现在有了这种新型药剂,他们将会体验一把o的发.情热,这种状态下就算他们心理再怎么抗拒,生理上也会渴求alpha的标记,最终沦为的奴隶。 至于善后,这些肮脏的人会故意拍摄下受害者被侵犯的视频,以此来要挟对方。除此之外,还会用金钱收买,或是用家人生命安全来威胁对方。 普通人怎么可能干得过这些心黑手狠的人渣,再者警局那边也有人和会所暗中勾结。连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出路都被堵死了,这些受害者在害怕之下,最终还是只能成为这帮魔鬼的玩物。 会所的人对这套流程都已经非常熟练了,不过这一次,却发生了一点意外。 不知怎的,竟然让一个被注射了药剂的受害者给跑了。 这下可是炸开了锅! “你们这帮王八蛋都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多人连一个人都没看住,竟然让她给跑了!”薛东在会所大发雷霆,逮到一个手下就踹一脚,然而还是不解气。 “他妈的!赶紧的,快给我把她追不回来!要是闹大了收不了场,你们都得死在我手上!快去啊!” “妈的!” “快快快快去抓人!” “妈的,怎么让她给跑掉的呢?她不是中了药吗?” “谁知道,要是放跑了我们都得玩完吧?” “别说了赶紧走!” 沈曜眸光闪了闪,也跟着手下的人追了出去。 正是深更半夜,会所外面的路上能见度低,一帮人一窝蜂地追了出去,分散开去搜寻。 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孩藏在角落里,一边抵御着身体里陌生的发.情热,一边憋着害怕努力不哭出来。 但是她不知道,她身上正散发着一股不属于她的o信息素的味道。这股味道,简直就像照在她身上的探照灯。 第85章 贝塔警官(十三) “快快快,你去那边!” “该死的,在哪里?” “妈的,最好祈祷别落入我手里。” “她走不了多远的,肯定就在这附近,赶快搜!” 女孩躲在放着几个垃圾桶的角落里,她知道外面有一群恶魔正在到处搜寻她的身影,只要被他们找到,那她就会落入可怕的地狱。 她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瑟发抖,慢慢地冒出头,瞅准一个时机正想跑出去,却意外被人发现了。 “她在这里!快抓住她!” 女孩猛地一激灵,推倒垃圾箱,在另外一个垃圾箱上一踩,索性几下就翻上了围墙。 她本来就是极限运动爱好者,正因为如此,刚刚才能顺利从这群魔鬼手上逃脱。 会所的打手见她上了围墙,赶紧跑过去围追堵截。 他们人多势众,女孩又中了药,这样的情况下,被抓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女孩跳下围墙开始全力逃跑时,忽然一只手猛地从旁拉住了她,吓得她惊呼了一声。但是马上,另一只手就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嘘别出声,我是来帮你的。”那人快速而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 女孩屏住了呼吸,一动都不敢动。她无法判断,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内心还仍然保持着警惕。 但是紧接着,那人就掏出了一瓶喷雾,对着她身上一顿狂喷。 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解释道:“这是信息素阻隔剂,可以暂时帮你掩盖住身上的气味,跟我来。” 只是一瞬,女孩就放下了戒备。 但是当她转过身,她又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你是……alpha?” 沈曜神情淡然,什么都没说,拉着女孩快速地在巷子里穿梭。 他带着她穿过一道门,又一道门,甚至从人家房子中间穿过去,像是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 女孩本来因为他是alpha而心有忐忑,但当见到他镇定自若的样子,又慢慢地放下了心。 她开始相信,这个人是真的想要帮助他。 “我已经帮你报警了,警察五分钟就会赶到。所以你不要慌,很快就会没事的。”沈曜平静而快速地安抚道。 女孩面颊通红地隐忍着,“那个……” 她知道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赶快逃跑,但是那帮人给她注射的药让她的身体发生了很奇怪的变化,她其实一直都在靠意志力强撑着。但是体内的情.潮,一波接一波,每当感觉变强烈时,她就会异常地难受。 她似乎闻到了眼前男性alpha身上散发出来的甜蜜血橙香,这种奇妙的味道如跗骨之蛆一般缠绕着她,让她恨不得趴上去深吸一大口。 她张着嘴,像条渴水的鱼一般艰难地呼吸着,体内蠢蠢欲动的,让她想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理智似乎渐渐在被焚毁。 “等、等一下……我、我快不行了……”女孩气息奄奄地道。 她的目光正在逐渐涣散,陌生的在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摧毁着她的理智。 怎样都好,她好难受,好想……好想被标记…… 沈曜脚步一顿,也闻到了身后传来的薰衣草香。 明明刚刚给她喷上了信息素阻隔剂,可是这么快就有味道渗透出来。看来她已经快要极限了,信息素释放得前所未有的多。 “喂!清醒一点!打起精神来!”沈曜回转身,捉着她晃了晃。 “马上就送你去医院了,再忍一忍,精神集中一点,保持住理智。” 女孩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抬手牵住他的衣角,难受地恳求道:“我、我真的不行……能不能请你……咬我一口?就一口,好吗……我真的,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好难受,她难受得快哭出来了,不断地祈求着沈曜能够安抚她。只要能够安抚她,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她竟然不受控制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沈曜沉默以对。 对于从没有经历过发情期的beta来说,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更加惊慌失措,难以应对。 她现在嘴里是在胡乱地说着求他安抚她的话,但沈曜知道这根本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她只是被那股难以抵抗的攥住大脑想不起其它,等清醒过来还是会后悔。 虽然他现在的确是可以咬她一口,让她稍微好受一点。对于一个beta来说,这也不会对她产生任何的影响。 但是沈曜不想。 即使他被鼻端那股薰衣草香勾得后颈腺体微微发热,鼻息粗重,他也仍然站得稳稳当当,眼睛里没有丝毫的□□。 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想起的就只有邹粒那张漂亮又生动的脸。 如果他咬了别人,他一定会露出很失望很难过的表情吧? 这样的想法,令他的目光柔了柔。 “对不起,我不能照你说的那样做,就算很难受也请再忍一忍吧。必要的话,我可以帮忙打昏你。等你醒来,应该会感激我这么做。”毕竟对着一个陌生人发.情,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尴尬。 女孩都已经快疯了,确定他不肯帮忙标记,便猴急地扑到了他怀里,颤栗着道:“既然这样,那你让我吸两口你的信息素……求求你,让我吸两口就好。” 沈曜被她搂住的一瞬间身体就僵硬了,鼻端薰衣草香味更加浓郁,甚至令他有些恶心反胃。 他下意识把女孩往外推,但是女孩一被他拒绝就更加着急想往他身上扑。沈曜脸色更加难看,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不行了,还是得打晕她! “对不起了,我看你还是先睡一觉吧。” 女孩瞳孔一缩,知道他是想对她动手,忙转身想跑。沈曜不再迟疑,对着她的后颈一手刀砍了下去,女孩轻啊了一声之后软软地倒了下去,被沈曜抬手接住。 这时手电筒的亮光照到了他俩的身上,沈曜转过头,眼睛被刺得有些睁不开。 等能适应之后,他看到了邹粒。对方跟同事一起,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他。 沈曜一愣,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一幕。 额……所以自己刚刚打晕别人的事,都被他们看到了。 他应该没有被误认为是什么奇怪的人……吧? 被拷着手铐坐在警车里的沈曜面无表情心想,才怪! “那个,”沈曜对左右两边虎视眈眈盯着他的警察同志们道,“我已经说了,那是一场误会,没有必要给我戴上手铐吧?” “你有什么话,到了警局再说。”其中一名警官不客气地道。 “不管怎么样,你刚刚可是攻击了一名o,在罪名没有被洗脱之前,手铐你就先戴着吧。”另一名警官也跟着道。 沈曜无语。 什么鬼oa。可惜的是他现在又不能辩解…… 他得装作不认识那名beta,只是一个刚巧路过的正义之士,否则就会被牵扯进去。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眼神飘到了坐在副驾驶的邹粒身上。 邹粒撑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路上都很沉默。 “所以说,你是恰巧从那儿经过,正好看见好像躲着什么人的受害者,想要帮助她是吗?”老包拿着一支笔点了点他,皱眉道:“不是想趁机把她带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吧?当时她正处在发情期不是吗?” “唉……”沈曜深深地叹了口气,扶着额道:“不是所有alpha闻到o的信息素就会失去理智变成禽兽的,我当时确实只想帮她,但是她身体太难受快要失控了,所以我只能暂时打昏她,以免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老包不知是无语还是持怀疑态度,眼神略微有些古怪。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alpha。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打昏她是为了不碰她?”老包说着自己都不敢相信,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alpha的意志力也太坚定了吧。 “那当然,”沈曜扭过看向一旁,“我都已经有对象了,我当然不能做让我对象难过的事。” 被他目光锁定的邹粒一僵,不自在地别过头轻咳了咳。 旁观的同事们莫名被塞了一嘴的狗粮,然而还激动得两眼冒星星。 老包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了几次,嘴角微微扯出了一抹弧度。 这时一人站起来对老包道:“医院那边来电话说,受害者已经清醒了。但是好奇怪,她说自己是个beta。” “嗯???”老包睁大了眼睛,手里的笔都惊得掉了。 这事情一下子就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怎么会……她明明就是在发情期啊,怎么会是个beta?”邹粒也微微睁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医生都诊断出来了,就是发情期。 “这个,她说是被别人注射了药物,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警官一脸难色。 “那检测出来了没有,什么药物?”老包手撑在桌面上,身体着急地往前倾。 “没有……医院那边说什么都检测不出来。” “什么???”老包生气地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沈曜目光闪了闪,大概因为是新型药物,所以才会什么都检测不出来。因为不能与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种药物对应上。 “是不是搞错了,她真的是beta吗?” “是真的,她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完完全全就是个beta。” “……”警局里气氛凝固了一瞬,老包头疼地揪着头发坐了下去。 沈曜微笑着道:“既然已经知道她不是o,那是不是可以把手铐给我解开了?” 老包一脸黑线地看了他一眼:“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啊?” “我意外啊,我当然意外,我都意外死了。所以是不是能给我解开了?”沈曜继续面带微笑,亮出了自己的手铐。 “……”老包沉默一瞬,对邹粒偏了偏头,“给他解开。” 邹粒依言上前给沈曜解开了手铐。 沈曜一直盯着他,在手铐解开后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在邹粒怔愣的眼神中对他道:“你没有在生我的气,对吧?我真的没有碰过她,我的心里只有你。” “!”邹粒一瞬间面如红霞。 这混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呢!? “笨、笨蛋,我当然知道!” 第86章 贝塔警官(十四) 同事们八卦的眼神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盯得邹粒恨不得学鸵鸟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邹粒忍不住瞪向沈曜,然而对方却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自觉,目光只柔和专注地看着他。 邹粒忽然心一动,意识到沈曜并非是脸皮厚,他仅仅是在意他的看法,在意到顾不上其他。 这样的认知,令邹粒心头有些发酸。一开始他确实是怕沈曜总有一天会抵抗不住诱惑,还是会去喜欢o。但是现在,他开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值得沈曜对他这么好。 沈曜担心他生气,其实他对自己更失望。 无数次偶然的事件,已经让邹粒明白一件事——沈曜不仅是一名alpha,而且还是一名对o。 优性alpha数量很少,跟oega这个群体中十分受欢迎。 这样的alpha会让无数oa给独占了。 别人可以闻到他的信息素,但身为他的伴侣的自己,却没有办法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为什么会令人神魂颠倒。 邹粒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抑郁,无法自控地心想,要是自己是o就好了,就不用担心这些多余的,可以心安理得地跟沈曜在一起。 这样的想法,在他被学长抛弃时,也曾在他脑海中盘旋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知道他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分化成beta已经是事实了,继续去想也没有意义。再说做错事的人是对方,他不应该为别人的错误自苦。 道理都很清楚,可是痛苦却挥之不去。 他为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而感到失望。 他把这些话小心地整理措辞,尽可能准确地描述给沈曜听,然而对方却半天都没有说话。 邹粒忍不住抬起头,向旁边望过去。 此时他们坐在车里,车正停在邹粒家楼下,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倒是个安静说话的好地方。 沈曜修长的手指半搭着嘴,表情看上去有些微妙。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吃那些o的醋吗?” “……啊?”邹粒有些呆愣。 “难道不是吗?”沈曜半趴在方向盘上侧头看着他,“你不是在嫉妒o可以闻到我的信息素吗?是吃醋吧?” 邹粒愣了半晌,忽然有种被戳中心思且无力反驳的感觉,一下子面红耳赤。 “当、当然不是!”邹粒有些此地无银百两地补了一句:“我才没有那么小气!” “……噗”沈曜盯着副驾驶炸毛嘴硬的小猫,成功被他逗笑。 邹粒脑子成了一锅浆糊,靠着车门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刚刚什么抑郁什么憋闷,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他心情不好的原因竟然这么简单,就是吃醋!? 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好吧,我就是吃醋。”邹粒也不扭捏了,对待自己的心确实要诚实一点,他就承认了又怎么地? 沈曜盖着他的后脑勺将他压向了自己,柔软的唇和他轻轻一碰,好像在无声地安抚。 “用不着吃醋,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从身到心都是属于你的。就像我说的,信息素就只是信息素而已,别人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一时被我的信息素吸引,才对我产生好感罢了。” “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信息素都不是判断一个人的唯一标准。它也不能成为,喜欢上一个人的唯一理由。你是oega,那信息素对我来说就毫无意义。” “我是alpha没错,但我同时也是有自己思维和情感的普通人,我永远只想跟随自己的心。” “就算你没有信息素,我还是会为你着迷。同样的,我也希望你不是因为信息素才喜欢上我。虽然你很苦恼自己不是oa的你。” 沈曜抓着他的手,侧头在他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好似羽毛拂过的触感,一路从手背蔓延到了心底,令邹粒禁不住颤栗。 比他自己更喜欢……他吗? 不知道为什么,邹粒因为自己没有分化成o的郁结,好像这一刻突然消散了许多。 他主动凑上去吻住了沈曜,无声泪流满面。 他自己主动送上门,沈曜当然不会跟他客气。 立马加深了这个吻,嫌姿势不太方便,还一把将他抱过来,坐到了自己腿上。 两个人抱在一起,热情地拥吻,连空气都是缠绵暧昧的滋味。 许久后唇分,邹粒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抠了抠沈曜衬衫的扣子,小声邀请道:“今晚……在我家睡吧?” 沈曜目光灼热地盯着他,两手托在他的腰上,声线沙哑:“你想清楚了?” 邹粒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邹粒的家门后就开始抱在一起互啃,空气中莫名好像有些暧昧因子被点燃,气氛一发不可收拾。 沈曜的攻势既有alpha的霸道和疯狂,又有他本身的理智温柔,邹粒白纸一张,只能被迫承受他的爱抚,不断被激起一些有趣的反应。 沈曜的手好像有魔力一般,无论碰到哪个地方,都会让邹粒特别敏感。 邹粒感觉自己像艘小船,而沈曜就是那波涛汹涌的海浪,好像随时都要把他吞噬,让他的心像坐过山车一般跟着一上一下。 可是被沈曜那双有力的臂膀抱在怀里时,邹粒又有一种诡异的安心感。 漫长的体力运动结束后,邹粒趴在床上缓了十来分钟都没缓过神。 太恐怖了,他是没有腺体的beta感觉都这么强烈,如果是o的话那还得了? 沈曜翻身覆在他身上,在他耳边低声絮语:“邹警官,我发现你好像特别喜欢我咬你,每次我一咬你,你就特别激动。” 邹粒脸通红一片,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沈曜低笑了两声,声线性感。他在邹粒的脖子上啾了一口,手又开始不老实地乱摸。 邹粒捉住他的手,不可置信道:“还来?都来了那么多次了!” “不了,你累了需要休息。”沈曜在他脸上啄了啄,“不用管我,累了就睡吧。” 邹粒有些纠结地动了动,“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让我抱一会儿就可以了。” 邹粒沉默了良久,忽然有些惭愧地道:“是……不是因为我是beta,所以你满足不了?” 沈曜盯着他看了半晌,“小粒,我刚刚出来了几次?” 邹粒一愣,又惊又羞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沈曜张口在他脸颊上咬了咬,但很小心没有留印子。 邹粒被咬了一口,神情有点无辜,又带着点茫然。 “是因为你在我怀里,我才会一直想要。不过你要是真觉得没满足我的话,那就再陪我多来几次吧。” 邹粒连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不了,我知道错了!” 沈曜故作遗憾地叹息了一声:“算了,这次就先给你记着。” 邹粒连忙讨好地在他嘴角亲了亲。 亲完后果真闭上眼睛,心安理得地开始睡觉。只是手还舍不得撒开,紧紧地搂着沈曜,非要贴着他睡。 沈曜的大掌在他头上摸了几把,嘴角挑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邹粒谈恋爱走心和不走心是两种不同的状态,不走心时很是高冷,除了时不时聊几句天几乎没有多余的话。但是现在走心起来,他就开始黏人了。 他明明是第一次,给沈曜的感觉好像想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现给他。无论沈曜对他做什么,他都全盘接受。他的温顺令沈曜忍不住生出一些暴戾的想法,想要多折磨他,看着他哭出来。 可是刚刚都被他欺负得那么惨了,现在却还是死死地搂着他,一秒都舍不得松手。 这么黏人,令沈曜很是享受。 仅仅是获得他的爱,就让沈曜比做成什么大生意都更加有成就感。 他开始有点着迷了。 他在邹粒的脸上亲了又亲,好像怎么都亲不够,差点把自己又亲出火来。看着邹粒恬静的睡颜,他只能深吸口气,把他拉进怀里闭上眼睛睡觉。 邹粒早上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第一反应就是去摸旁边的沈曜,在摸到旁边有人时,他猛地松了一口气。 忽然一条有力的臂膀从他身后将他拦腰箍进了怀里,再次和对方贴得严丝合缝,邹粒愣神之后觉得有一丝丝满足。 他翻了个身,黏糊糊地将沈曜一把抱住。 “离你上班还有点时间,不打算继续睡了?”沈曜刚睡醒的声音有些嘶哑低沉,听在邹粒的耳朵里非常性感。 他特别精神地摇了摇头,只想就这么和沈曜腻在一起,一点也舍不得睡回笼觉。 沈曜好像就等着他这么回答,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既然不打算睡了,那就再来一次吧。” 邹粒一惊,大早上的就要滚床单吗? ……好、好吧,那就……就来一次吧。 反正就昨天的体验来说,也挺舒服的。 邹粒作为年过二十五才开荤的正常男性,确实有些食髓知味。 他脸红扑扑地凑上去和沈曜亲嘴,热烘烘的被窝下两具成年男性的身体再度交缠在一起。 第87章 贝塔警官(十五) 关于这次事件,警局已经问清楚了前因后果。 这名女性beta自述是去会所玩乐时,因为落单被疑似酒店服务人员强制拽进了一间门小房间门,把她按在椅子上给她注射了一种药剂。 随后她就感觉到身体发热,后颈不存在的腺体开始散发出一股薰衣草的味道,仿佛一下子就从一名beta分化成了o。 甚至她还闻得到alpha身上的信息素味道,还有让alpha标记她的冲动,一切症状都跟o的发情期特别相似。 警局的人也能证实,当时女孩确实短暂地拥有过oa。 那么一切的症结看来就是女孩所说的药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女孩下的手,那种可以改变一个人性征的药物,又是从哪里来的? 依照女孩的证词,警局对会所展开了调查。 给女孩强制注射药物的嫌疑人倒是找到了,确实是会所内的两名工作人员。但他们的身份只是临时工,会所一口咬定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是他们的个人行为,与会所无关,会所并不知情。 得知事情后,会所已经将他们两个开除了,并因为此事对社会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所以已经主动开始歇业整顿。 《beta女性会所内被注射神秘药物,变身o》这条劲爆的内容,一被爆出就引起了社会上的广泛关注。 这事听起来太玄乎了,很多人都想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药可以让beta暂时变成o吗? 现在社会上就连变性手术都还不成熟,怎么会有药物一针打下去就让beta也体验到o的发情期? 如果有的话,那制作这种药剂和私下贩卖、甚至是强制给beta注射的人,也太邪恶了! 但是尽管社交媒体上每天有那么多人在关注着,关于这件事的后续报道却一直不出来。 到底是真有这种药物还是杜撰的,人们无从得知。 “什么?不查了?”邹粒难以置信,“不是,为什么不查了?那家会所肯定有问题啊,受害者都说了,当时有一大帮人在追她,那两个说不定就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队长眉头紧锁,将烟蒂在烟灰缸中按灭:“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没有证据,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不是没从会所内部搜查出来什么吗?” “那也不能这么快就放弃对会所的追查吧!”邹粒愤慨地道。 “你以为那家会所是我们想查就可以尽管查的吗?”队长语气也开始有点不耐,他有些烦躁地又抽出了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缓下语气道:“这件事情造成的社会影响不太好,上面已经发话不要再往下查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听懂了就滚吧。” “……”邹粒一语不发,手指紧攥成拳。 明白了,就是又一个关系户呗!在警局工作久了,他也见识过不少这样的事情。 他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就是动漫的英雄,可以扫平一切黑暗。但是这次的事,明显有很大的隐患。那种可以改变一个人体质的药,如果就那么放任不管,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的人遭殃。 那帮人那么大胆,邹粒可不觉得,他们之后会乖乖收手。 说不定,现在就正有人落入他们的虎口之中。 邹粒决定,要独自去探查一番。 “强哥,对不起,手下的人做事不小心,惹出了大乱子。是我没有管教好他们,您罚我吧。”薛东低眉顺眼地站在朱明强的面前,怂得像只鹌鹑一样,一边说话一边小心地觑他脸色。 朱明强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沈曜,你怎么看?” 沈曜面不改色,沉稳有力地道:“这次事件我们都有责任,我没能将人带回来,反而被警察撞见,说起来,我的责任更大。” 沈曜说着,向朱明强微微低头,语气坚决地道:“我愿意担下一切罪责,任凭强哥处置,无论怎样,我都绝无怨言。” “哼哼这件事怎么能怪你呢?”朱明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过倒是吓我一跳,你竟然成了这件事的唯一证人。刚开始听说的时候,我还以为耳朵出问题了呢。” 朱明强笑里藏刀,薛东死死地斜眼盯着他,气氛似乎有些紧张和危险。 沈曜还是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道:“我好不容易才取得那个女人的信任,本来打算安静地将她带回来,谁知道她身上的信息素压制不住,引来了警察。所以我也只能将计就计,假装是路过的好心人。她没有见过我,也不知道我和会所的关系,真的信以为真。” “不过强哥可以放心,关于会所的事,我一个字也没有透露。再加上,我最近还跟警局的人一起吃过饭,他们都对我很熟悉,没有怀疑到我头上。毕竟这也关乎到我自己的前程,我是绝对不会马虎大意的。” “出这么大的纰漏,这可不像你啊。”强哥意味不明地调侃道。 “这件事,我确实无话可说。”沈曜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强哥打量了他半晌,语气终于松快了起来:“好啦好啦,你也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了。会所的事务本来就归薛东管,这次确实是他管教不力,所以该罚。” 薛东闷着头,一声不吭。 “幸好这次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闹大,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接下来歇业一阵,等风头过去再重新开业吧。”朱明强道。 沈曜和薛东齐齐应是。 出了会所之后,沈曜让558检测了一下车里和手机有没有安装窃听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才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局长,上次和你说过的事,可能要加快速度了。”后车镜映射出沈曜锋利的眉眼,他冷静地道:“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因为会所歇业整顿的缘故,大门紧闭无法进入,邹粒不死心,绕到后面从围墙上翻了过去。 他身轻如燕、落地无声,十分训练有素地悄悄摸了进去。 这家会所涵盖的娱乐项目很多,所以地方也大。他七拐八绕地转了半天,才终于见到人影。 “快快快,动作快点儿!” “没吃饱饭呢?都给我手脚麻利点!” 邹粒慢慢探出头,只见外面看起来一片死寂的会所,里面却有许多人忙得热火朝天。 他们好像是在忙着搬什么东西,一箱一箱的从车上卸下来,然后陆续搬到地下仓库去。 监工的那个人吆五喝六,活像在驱赶奴隶似的,一股子□□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邹粒又将脑袋伸出来了一点,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那一箱箱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酒?看起来有点不像。 邹粒十分怀疑,这就是他们警局要找的东西。 现在的场面,看上去真的很像是他们在警察来之前已经提前将货转移走,等警察搜完了又搬回来。 邹粒不错眼地盯着,打算等所有人走了之后,悄悄潜入那间门地下仓库看看。 忽然,他感觉到了什么,身体先大脑一步地反身朝后击去。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那人举起手臂格挡,身手也是不俗。邹粒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跟他过了几招,两人交手之间门滚作一团。 邹粒趁机掌握主动权,将人一把按在身下,虎口卡在对方的脖子上。 那人懵了一瞬,等两人彻底对上眼,他们才齐齐一愣。 “你……” 邹粒脑子一片空白,大张的眼睛倒映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几年过去,他成熟沧桑了许多,胡茬都没有理干净,完全没有大学时看起来那么阳光清爽。但相貌还是没有改变,邹粒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过,会在这种地方以这样的形式再次见到学长。 两人的反应速度都不慢,虽然有太多的话想说,但都默契地选择先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罗楷关好门,来不及叙旧,第一句话就是问邹粒:“你怎么会在这里?” 邹粒感觉被抢了话头,神情复杂地道:“这话应该是我问学长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某天一声不吭就人间门蒸发的人,他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而且还是一副过得不怎么样的寒酸相,这让邹粒怎能不心情复杂。 罗楷愣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体面的样子让邹粒给看到了。 他微微有些窘迫,只能避开话题:“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这里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不管你是怎么混进来的,马上离开。” “要我走也行,明天晚上八点,你到天心街的咖啡馆来一趟。”邹粒躲开他来拉他的手,直截了当地道:“你知道我的脾气,见不到你我就不走。” 罗楷手指微微蜷缩,听到这话有些怔神。 第二天,邹粒七点半便到了咖啡馆等待。他并不确定罗楷到底会不会来,但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搞清楚。有关会所的事,说不定也能从罗楷那里知道点什么。 从他进咖啡馆的那一刻,罗楷就现身在了街头,默默地注视着他。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来的,但是邹粒的话让他相当在意。见到邹粒,就好像记起了他在警校时那段美好的过去。如果自己没有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现在应该和邹粒在一起共事。 邹粒还是那么漂亮,一点都没有变,仿佛还是原来那个警校新星。 罗楷看得有些失神,他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看着邹粒坐在橱窗里等着他,脑子里开始不着边际地产生一些幻想。 这一幕,就仿佛是恋人在等待和自己的约会一样。 如果没有当初那件事,他应该也能过上这么正常的生活吧。 直到八点整,罗楷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邹粒抬起眼,冷静地望向他:“来了?” 第88章 贝塔警官(十六) 这次谈话,邹粒确定了几点。 罗楷当初没等从警校毕业,就人间蒸发,果然是来了这间娱乐会所。 他透露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叫强哥的人手底下做事,算是一个小管理层。 关于他为什么会在那儿,罗楷没有透露太多。 但是邹粒十分敏锐,他直觉罗楷应该是为了执行任务。 没有误以为他是因为堕落才变成现在这样,第一反应就觉得他是有苦衷的这一点,令罗楷怔忪了半天。 “虽然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和我来往,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帮到你。我也想知道,跟那家会所有关的事。”邹粒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可以联系我。” 罗楷默默地拿起手机,停顿了半晌,才鼓起勇气道:“邹粒,对于以前的事……我很抱歉。我……” “啊啊”邹粒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学长你不用再放在心上,反正那个时候我们也没有在交往。以后,我们就以普通前后辈的关系来相处就可以了。” 罗楷怔了一下,随后眼神有些黯然。 是啊,时间过去得太久了,他好像……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罗楷勉强地笑了笑:“都过了那么久,你应该也已经找到对象了吧?” 想起沈曜,邹粒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是啊,我现在在跟一个非常好的人谈恋爱。” 也是多亏他,他才能在面对学长时,保持着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冷静。 没有和沈曜谈恋爱之前,罗楷留给他的阴影非常大,一度影响着他的生活。谈恋爱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担忧的问题,原来根本就不值得费心。 所以,阴影也不再是阴影,只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罢了。 撇开感情的事不提,罗楷这个人的业务能力还是值得认可的。而且现在还在为了国家在做危险的事,邹粒觉得这一点值得尊敬。 身为警察,他觉得自己也不可以置身事外,如果有他任何能帮上忙的地方,他会义不容辞地去帮忙。 听到邹粒的回答,罗楷神情黯淡了下来。 他还在幻想着能重新追求他,原来终究还是错过了吗? “那就好,那就好……”罗楷失魂落魄地喃喃着。 手机传来了电话铃声,邹粒看了一眼,笑容满面地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罗楷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然后就见邹粒愉快地接通了电话。 他用低头喝咖啡的动作掩盖住自己的神情,实际上耳朵却不自觉地支了起来。 “喂?……我吗,我在咖啡馆……不用不用……要来接我吗?那我等你,嗯,嗯嗯,拜拜” 邹粒挂断电话之后,罗楷问:“你对象要过来?” “嗯,”邹粒点了点头,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幸福,“他开车过来接我。” 罗楷站起来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行,有事随时联系。”邹粒招呼了一声。 罗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邹粒一直盯着手机,看着和沈曜的聊天页面。 没过多久,橱窗的玻璃忽然响起了几声敲击声。邹粒抬起头,看到沈曜正含笑凝望着他。 邹粒眼睛亮了亮,立马就奔出了咖啡厅。 “这么快就到了?” “我本来就在这附近,准备来找你,路上没怎么堵车。” 两人没有注意到,原本应该已经提前一步离开的罗楷,正站在街角偷偷地看着他们。 他是打算走的,但是不知道抱着一种什么心理,他又走了回来,结果让他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那个抬手亲昵地给邹粒整理头发的人,不是沈曜吗? 他怎么会和邹粒在一起? 他就是邹粒所说的恋人?竟然就是他?怎么会是他呢?邹粒知道他是会所的人吗? 罗楷胸膛如擂鼓一般,太荒谬了,一个不法分子和一名警察? 沈曜他怎么能……他怎么敢的? 难道是为了利用,才接近邹粒的吗? 看着远处毫不知情、一脸幸福的邹粒,罗楷手指差点嵌入墙里。 “又没吃晚饭,让我说你点什么好。”沈曜无奈地点了点邹粒的额头。 “我还不是想跟你一起吃,自己一个人吃没胃口。”邹粒对着沈曜撒娇道。 沈曜笑了笑,“那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来带你去吃饭的。那走吧,一起去吃好吃的。” “我不想在外面……”邹粒抱着沈曜哼哼唧唧的,“我想待在家里。” 吃饭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他就是很想和沈曜两个人一起在家独处,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很满足。在外面吃饭,他甚至觉得有点浪费时间,而且公众场合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亲亲抱抱。 所以在家待着最好了! 从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难想象他之前在外人眼中是多么苦大仇深。对待搞事的alpha,那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一手一个直接摔趴在地,哪里有这么小鸟依人的时候。 邹粒自己也没有想到,进入恋爱状态中的他会有这么黏糊。 现在他只想在心中跟席颜道个歉,对不起,曾经用嫌弃的眼神看你真的很抱歉,是我不懂事了,还以为只有你是这样,原来大家都是彼此彼此。 沈曜很享受他的黏人,轻笑着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邹粒脑袋圆圆的,头发半长不短,连后脑勺都很可爱。 “好吧,那我们就去超市买点菜,回家自己做。” 邹粒眼睛一下蹭地亮了起来,“可以吗?” “这又什么不可以的,你想在哪儿吃都行。”沈曜亲了亲他的额头。 “可是,我不会做饭耶……”邹粒有些弱弱地道。 沈曜亲一下觉得不够,又移到了邹粒的脸颊处亲个不停。 “我会,我来给你做。” “真的吗?你还会做饭啊?”邹粒十分惊喜,“那我要吃!要吃你做的饭!” 感觉,他又可以多了解沈曜一点。 “行,先去超市,想吃什么尽管拿。” “嗯!” 沈曜带着邹粒去了一家很有名的大型连锁生活超市,里面新鲜的菜品琳琅满目。虽然价格稍有点昂贵,但真的让人很有购买。 有些商品都给你把菜凑好了,比如部队火锅、寿喜锅、椰子鸡、减脂沙拉,还有已经拌好料的牛肉,感觉只要放进锅里随便煮煮就行了,十分的方便。 除此之外,各个国家进口的饮料、一大盒一大盒的甜品糕点、新鲜的火锅食材、速食装的意大利面,各种各样的美食看得邹粒应接不暇。 本来不是很有食欲的他,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到什么都想拿,什么都想试一试。 他平时别说来大型超市购物了,就是去小市场买菜都提不起兴趣,都是在外面随便点份炒粉、汤粉、木桶饭之类的对付一下。不饿的话干脆就不吃。 他就是很穷啊,赚的钱都寄回去给乡下的父母了。不然一开始的时候,也不会抓心挠肺地想找沈曜讨回医药费了。 他不怎么会过日子,警局的工作很忙,有的时候连睡觉都是奢侈,所以常能看到一帮精神萎靡的beta瘫在各个角落。 虽然看起来有点丢脸,但正因为是新奇的体验,所以现在才会这么亢奋。 沈曜能看到他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快活得不行,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也仿佛受到感染一般十分满足。 满足邹粒,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他很像小孩子,简单纯粹,因为一件小事就能开心半天。 沈曜看到他的笑容,只想一直满足他,让他继续露出笑容,再多开心一点。 好像令他开怀,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邹粒一开始还会因为价格而拘谨,不想买那么多浪费钱,但是沈曜真的很会看他眼色,只要他稍微表现出兴趣,他就会拿着放到购物车里。 邹粒又惊讶又忧心:“拿这么多,我们吃得完吗?” “一顿吃不完,那就留着下次吃。”沈曜偏头对他微扬嘴角,“我就是故意的,想让你多来我家几次。” 邹粒脸慢慢红成了一个西红柿。 要……去沈曜家吗? 邹粒心里噗通噗通,充满了期待。 最后两个人竟然买了两大车的东西,推着推车到地下停车场,才把东西搬上车。 沈曜带着邹粒满载而归,到了沈曜住的小区,邹粒都有点恍惚。 这是酒店还是家啊? “进来吧。”沈曜打开门,扭头招呼邹粒。 邹粒站在门口往里一望,心里就是一惊。果然,内部也很像是酒店。大理石的地砖锃光瓦亮,灰黑白为主色的室内设计有种性冷淡风。 邹粒忽然都有点不敢下脚了。 还有…… “你家真大”邹粒由衷地感叹道。 比起他那个一体式的一室一厅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光是客厅的面积似乎就已经超过了他那小破房。 “东西放那儿,我来收拾。”沈曜一边忙活一边道,“随便坐,我给你倒杯水,或者你想喝刚才买的饮料也行。冰箱里有矿泉水还有啤酒,要是饿了可以先洗个水果……” 沈曜话还没说完,就见邹粒笑眯眯地凑近了问:“我可以到处参观一下吗?” 沈曜笑了笑,“可以,随便看。我先做饭,你自己玩一会。” 说完,不忘和邹粒亲了个小嘴。 邹粒摸了摸鼻子,溜了溜了。 第89章 贝塔警官(十七) 沈曜的房间很大,还有一整面落地窗,窗外可以看到江景。邹粒惊叹了一声,凭着警察的直觉发现了一扇暗门,里面竟然是沈曜的衣帽间。 衣服看上去都熨得整整齐齐,帽子、鞋子、手表还有其余配饰都分门别类地摆放好,看上去跟商店展示柜一样。 邹粒看得啧啧称奇,没一会儿又钻进了浴室,见到沈曜的豪华浴缸时,还忍不住坐进去试了试。 容纳他一个成年男性绰绰有余,甚至还可以再挤进来一个。 等等,再挤进来一个? …… 邹粒坐在浴缸里,忍不住浮想联遍,脸到脖子那一片都羞耻地红了。 沈曜在厨房有条不紊地做着菜,忽然两条胳膊自身后缠了上来,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看样子是参观完了,开始无聊了。 沈曜无声笑了笑,拍了拍腰上的手臂:“无聊就去看电视吧,饭还要等一会。” “不,我要和你待在一起。”邹粒脸贴着沈曜的后背,安心得甚至就想这么睡过去。 沈曜于是随他去了,身上像挂着一个大号玩偶一般,来来回回。 怀里是喜欢的人温暖的身体,鼻尖是好闻的饭菜香,这种充满烟火气息的温馨日子,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邹粒抱着沈曜舍不得松手,脸蛋还在他背上蹭了蹭。 “怕你等太久就只是随便做了点,今天就先将就一下吧。”一顿饭终于做好,沈曜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邹粒震撼地从菜盘里抬起头:“这还叫随便做了点啊?” 明明都摆满一桌了,他们才两个人,已经很丰盛了。 而且沈曜手艺非常不错,做得色香味俱全,连摆盘都很有品味,邹粒还没开始吃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那我就开动了!”邹粒喜滋滋地说完,立刻就将筷子伸向了炸得酥脆的基围虾。 “唔!!!好好吃!”邹粒的眼睛瞪大了,惊讶地捂着嘴,“我想到会很好吃,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好吃。你以前该不会在餐厅里当过厨子吧?” 沈曜但笑不语。 任谁练了几辈子的手艺,都不会比厨子差。 “喜欢就多吃点,以后想吃什么告诉我,我都可以给你做。”沈曜说得十分自然,手上同时在给邹粒夹菜,邹粒却听得十分感动,都已经是当老总的人,竟然还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 “你对我这么好,会把我惯坏的。要是我以后都离不开你了怎么办?”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肉麻,但却是邹粒的真心话。 沈曜对他太好,都到了一种让他不安的程度。害怕某一天,会先去现在的一切,所以才会在幸福的同时,又隐隐感到不安。 他害怕自己变得过于黏人,会让沈曜感到厌烦。 “那你也惯坏我不就行了?”沈曜没有说听上去没有保障的承诺,反倒像是开玩笑一般说了这样一句,“你也可以,把我惯得离不开你。” 这句话给邹粒打开了新思路,让他眼前一亮,仿佛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我也要对你好,让你离不开我!” 望着一下子就中气十足的邹粒,沈曜开怀地笑了笑。 “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现了,邹警官。” “够了够了,别给我夹了,你自己也吃。” 一顿饭吃得十分饱足,沈曜在收拾碗筷,把它们放进洗碗机。而邹粒抚着肚子瘫在沙发上,脑子里又想起了沈曜房里那个浴缸。 “……” 这就是“饱暖思□□”么?邹粒有些脸红,但架不住心实在痒痒。 “咳咳”沈曜刚擦完手走出厨房,就见邹粒脸颊微红地问:“我可以,在你家泡个澡么?” 沈曜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很平静,“当然可以。” “我去帮你放水,衣服就先穿我的吧?”沈曜抬脚向房间走去,很快就帮邹粒准备好了需要的一切。 “拿着,这些都是新的,应该适合你的尺寸。内裤是一次性的,可能会有点不舒服。” 邹粒小心地觑着沈曜没什么变化的神色,一眼又一眼。 “怎么了?”沈曜笑着问。 “没、没什么。”邹粒摇摇头,慌忙逃进了卫生间。 沈曜不知为何,没有马上走开,而是好整以暇地等在门口。 没过一会,浴室的门忽然拉开一条缝。 “那个……”邹粒挤在门缝中小声地道:“你、你要不要……一起洗?” 沈曜嘴角无声地翘了翘,欣然从命。 邹粒松开了捏着门把手的手,往后退了退…… 最后,邹粒还是没有穿沈曜准备的一次性内裤,而是穿了沈曜的。 衣服也是随便套了一件沈曜的衬衫,明明看起来不是很舒服,但他好像很自在。 两个人一起泡在浴缸里的时候,邹粒迷迷糊糊地说道:“我喜欢你这儿的浴缸……我从以前就一直幻想过,要在这里来一次。” 沈曜掰过他的下巴,盎然地道:“这么说,我让你得偿所愿了?” 邹粒困得神志不清,也不知道害羞这回事了,诚实地点了点头。 沈曜盯着他的脸看了看,“既然你喜欢这儿,那不如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嗯……嗯?!”邹粒根本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头应了之后,才突然惊醒。 “你、你刚刚说什么?”他呆愣地问。 沈曜眸色深了深,紧紧地凝视着邹粒的眼睛:“我在邀请你,和我一起住。” “……”邹粒瞌睡都醒了,“这,太突然了……” “你知道吗小粒,虽然我现在已经赚到了很多的钱,买了这套大房子,但我还是很寂寞。”沈曜抱着怀里的人,语气忽然深沉了起来,“每天晚上回到这儿,当灯光亮起的那一刻,看到空荡荡的房子,那种孤寂的感觉仿佛能把我吞噬。” 邹粒怔怔地看着沈曜,他完全能理解沈曜所说的,因为他也是如此。 “我想,一个家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应该是家人吧?”沈曜垂眸温柔地凝视着他,“现在说这话可能有点早,但是我想和你共度一生,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 “我想和你一起住,像今天这样一起逛超市、一起购物、一起做饭,吃完饭后一起洗澡。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你在我身边,回到家第一时间就可以见到你。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你总是不好好吃饭、不好好休息。跟我一起住,以后我可以监督你。”沈曜在邹粒脸颊上亲了亲。 “答应我,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好吗?” 这在耳边的呢哝软语,邹粒怎么可能顶得住。 只有系统保持着清醒,冷眼看着这一切。 啧啧啧啧为了急着把人拐回自己窝里,都用上卖惨这一招了。真是非常懂得,任务对象到底吃哪一套啊。 哼这个现世男妲己! 邹粒被沈曜磨得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满口答应了下来。最后,沈曜开心(?)地缠着邹粒做到很晚。 邹粒第二天是忽然惊醒过来的:“几点了?我是不是迟到了?” 他刚一坐起就被沈曜拖回了臂弯,沈曜闭着眼睛:“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开车送你,不会迟到。” 是……这样吗? 邹粒慢慢放下心来。 第一次在男朋友家留宿,各种意义上的不平静。但是看到躺在身边的男人,又觉得很满足。想一直就这样待着,甚至都不想去上班了。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两个人起床收拾完,吃过早餐之后,就各自准备去上班了。 想到下班后又可以再见到对方,分别就成了可以忍受的事。 “下班之后我去接你,我们去你公寓收拾东西吧?你想什么时候搬?”沈曜一点也不给邹粒反悔的机会,这就开始商量打包行李的事情了。 邹粒这才有了实感,他竟然真的要跟男朋友同居了。 “沈曜先生,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邹粒故作严肃地道,“接下来你可就要做好一直被我骚扰的准备。” 沈曜呵了一声:“求之不得。” “……”邹粒暗搓搓地心想,这可是你说的! 一切都计划得很美好,就只等着下班回家收拾东西了。 但是邹粒没有想到,罗楷会那么快就联系自己。 一见面罗楷就问,“你跟沈曜是怎么认识的?” 邹粒愣了一愣,没有想到沈曜的名字会从罗楷的嘴里念出来。他们两个认识? “怎……怎么了?你认识沈曜?啊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你昨天看到了?” 罗楷沉默一瞬,爽快地承认了:“是,我昨天看到了,你和他在一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但你最好是听我一句,离他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邹粒心头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安地强笑了笑:“……为什么这么说?总得告诉我理由吧?” 罗楷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怜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吧?” 邹粒有些懵圈,做什么,沈曜不就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吗?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只是明面上的身份,”罗楷回答道,“背地里,他其实也是强哥手底下的人,跟我一样。” 轰隆一声—— 邹粒的脑中仿佛闪过了一道霹雳,震得他半天回不过神来。 第90章 贝塔警官(十八) 晚上,沈曜如约来接邹粒,结果发现对方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给他发消息,他也没有回。 正当沈曜打算去警局看看情况时,却在半路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抱着包孤零零地坐在那儿。 他半趴着一动不动,只能看见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小粒?你怎么在这儿?”沈曜有些意外,“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身体不舒服吗?” 邹粒慢慢地抬起头,状态非常萎靡糟糕,完全没有早上那会儿的精气神。 他沉默地盯着沈曜,一言不发。 沈曜蹲下身,担心地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邹粒一个字都说不出,哑了半天才干巴巴地道:“是,有点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沈曜要来拉他,却被邹粒拒绝了。 “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沈曜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到邹粒不自在地撇开头不与他对视,他默了默。 “好吧,那我送你回家。”他没有再问,牵着郁郁寡欢的邹粒上了车。 车上,邹粒一直看着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曜也没有主动找话题,气氛竟然前所未有地沉默。 邹粒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尖锐的情绪刚一冒头,又被他死死地按了下来。 车到了邹粒楼下,沈曜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需要我去帮你整理东西吗?” “什么?”邹粒回神。 沈曜:“我们不是说好,今天帮你收拾行李,搬到我那儿去住的吗?” ……是啊,想起来了,明明昨天晚上他们还那么美好。 邹粒低头沉默,心像被撕开了一样。 他很想问,“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不争气地咽了下去。 “关于这件事,我觉得,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邹粒低声道。 沈曜闻言,竟然也没有异议,“看来是我操之过急了,没关系,我不会逼你的,等你想清楚了,随时欢迎你搬过来。” “嗯。”邹粒低低地应了一声,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却并不高兴,甚至特别难过。 “那我就先走了,你开车注意安全。”邹粒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急急忙忙地逃下了车。 沈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反常态地很沉默,二话不说将车子开走了。 邹粒呆呆地站了半天,许久之后才禁不住蹲下身泪崩了。 【宿主,刚刚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你们吵架了?】558有种错过一集电视连续剧的感觉。 这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是无形之中好像吵了一架。昨天还那么黏黏糊糊,今天怎么就迅速冷淡了? 【这还不明显吗,他显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沈曜抬手剐蹭了一下眉头,语气里是少有的烦躁。 【什么?】558大惊失色,【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沈曜眯了眯眸,【他忽然对我冷淡的原因,也就只有这一个了。不过其实我没想过能一直瞒着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差点就跟我回家了。】 他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还以为今天也能在浴缸里做。】 558:【……】禽兽啊这人,现在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个。 【既然你都猜到了原因,那你怎么不跟他解释一下?小警官刚刚那样子看着很伤心,你小心人家要跟你分手!】 【解释?我参与犯罪是事实,拿什么解释?】沈曜语气冷冷。 【他现在心里应该很乱,可能短时间门内,并不想见到我。】沈曜不想给邹粒太大的压力,任谁发现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可能涉及到一些违法犯罪的事,都会陷入理智和情感的拉扯之中。 更何况,邹粒还是一名警察,立场鲜明。 所以当他表现出不愿,沈曜没有多作纠缠,索性留给他一个人的空间门,让他好好冷静一下。 【可是,你现在不是已经弃暗投明了吗?】558不解地道:【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沈曜叹了口气:【我现在在做的事情很危险,如果小粒知道的话,他肯定会要和我一起承担。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你忘记他原来的结局是什么了吗?更何况,跟我合作的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叫我保密。在没有事成之前,我不想看到任何意外的发生。】 558听后也沉默了下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看来,只有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能跟小警官解释清楚了。】 【嗯。】沈曜语气听起来很冷静,但实际上却有些心神不宁。 邹粒那副萎靡的样子,让他很在意。 怕他难过,怕他一个人胡思乱想,但自己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假装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沈曜有些烦躁地拉了拉领带,原本要开回家的车子,忽然一个掉头,径直往公司的方向而去。 他想尽快解决这一切,这样才能堂堂正正、没有后顾之忧地和邹粒在一起。 “呜……哇……”邹粒蒙在被子里崩溃大哭。 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绝望的,脑袋被各种负面情绪冲得七荤八素。 他生气,气沈曜竟然欺骗他,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让他现在这么痛苦。 他难过,为刚刚沈曜那冷漠的态度,竟然真的就那么走了,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他。 他绝望,以为完美的爱情这次又受到了欺骗,让他重新建立起来的信心都在逐渐崩塌。 他最失望的是自己,到了这份上还是舍不得分手,甚至还有闲心担心刚刚拒绝了沈曜,他是不是生气了。 啊啊啊啊啊!他怎么这么恋爱脑啊!? 难道不应该是对方感到愧疚,跪在他床前都不足以泄愤吗?他为什么要去在意他的心情?他为什么要这么委屈? 邹粒越想越气,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想找席颜诉苦一下吧,想到沈曜的秘密,他又崩溃地扔掉了手机。最终,还是只能他独自一人默默地承受了所有。 恋爱太苦了,早知道谈个麻雀的恋爱!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又想打电话狠狠臭骂沈曜一顿,又舍不得跟他撕破脸。 窝囊,真是窝囊! 邹粒的被子,这一晚差点被他给咬烂。 这之后,两人还是默契地装作无事发生。沈曜依然会来接邹粒上班、下班,他们俩也依然会一起约会,但是亲密度却大不如从前。 邹粒不知道沈曜怎么想的,有没有发现他的不对。他看上去像是什么都接受了,邹粒怎么对他他就怎么接着。不知道是出于体贴,还是没那么在意。 邹粒心里其实挺不舒服的,他一冷,对方也冷了下来。 约他好几次都说没时间门,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见面的时候也看着精神不振,像是没睡好一样。 问他“很忙吗?在忙什么?”,他只是笑笑,一句生意上的事就一笔带过。 生意上的事?究竟是生意上的事还是不敢告诉他的事? 邹粒心中暗下决定,某天状似不经意般对沈曜道:“交往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去过你公司呢。我可以去看看吗?” 沈曜看着他暗藏期盼的眼睛,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那边没有什么好玩的,不过你想去的话,当然可以。” “我想去,我们今天就去你公司转一转吧?” “好。” 沈曜果真带着邹粒去了自己的公司。 他名下的是一间门进出口贸易公司,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是一直都是正常运行状态。沈曜是有那个实力让这家公司在海外打开市场的,他就算不碰那些灰色产业,也可以赚得比朱明强都多。 但是他并没有在这上面花费很多心思。 一来这间门公司迟早要被查,二来他看似是法人,实际公司真正控股人还是朱明强,赚再多也只是给他人做嫁衣。说不定被发现有赚钱这本事之后,还会被压榨得更厉害。 他可从不低估,一个在法律边缘游走、做黑色买卖的人的“贪”。 员工们见到沈曜都叫他“沈总好”,对沈曜身边那名好看的beta则是暗搓搓地打量。 邹粒暗自打量着,从外表看,确实像家正经公司。 邹粒不明白,沈曜明明可以选择更光辉的路,为什么要跟着强哥那样的人干。 当然了,他对沈曜的过去一无所知,这里面或许有很多曲折的故事。 “这里就是我的办公室,进来坐吧。”沈曜走过去,把窗帘拉开。 阳光透进这间门整洁明了的办公室,会客沙发很大很长,邹粒走过去随便挑了一个座位坐下。 “我给你倒杯水。”沈曜走到饮水机前,“你要喝什么茶叶?” “都可以。”邹粒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不露声色地扫视着这间门简简单单的办公室。 人一般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说不定,在这里可以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是的,邹粒这次来,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他确实不想跟沈曜分手,但他也没有忘记自己警察的使命。 自从那次谈话之后,他和罗楷一直保持着暗地里的来往。 罗楷向他透露会所的生意不干净,但是他们很谨慎,证据都被藏起来了。 沈曜身为朱明强的左膀右臂,帮他处理各种财政问题,一定能在他身上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罗楷本来就想从沈曜这儿下手,搜集他们行贿、洗钱、灰色交易等一系列的证据,现在邹粒自动接过了这一任务。 毕竟,他是离沈曜最近的人,也有最有机会下手的人。 他也想知道,沈曜到底在朱明强的团伙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想让他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 如果有什么事情,他愿意和他一起承担。 第91章 贝塔警官(十九) 邹粒在打量时,发现了一个保险箱。他忍不住盯着看的时间门长了点。 沈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见他在打量,主动解释道:“里面放的都是一些重要文件,还有几瓶贵重的酒,有的时候办公室会接待一些外国客人,这时候就会拿出来招待。” 邹粒吓了一吓,“啊哈……是这样啊?” “你先坐一会儿,我到外面转一圈。” “好。” 沈曜带上门,在门外停了停,随后才踱步离开。 邹粒悄没声地来到门边,打开往外看了一圈,确定门口没人后,才赶紧关上门,来到了保险柜处。 他将耳朵附上去,慢慢拧着旋钮,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多亏在警校学到的开锁技能,让他没过多久就打开了保险箱。 里面果然如沈曜说的,放着厚厚一沓文件,还有几瓶酒。 邹粒将文件拿了出来,快速地翻看着。都是一些交易合同,有很多都是全英的。 邹粒一目十行,因为迟迟没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而感到焦躁。 门把手拧动的声音传来,下一秒,沈曜走进了办公室:“在干嘛?” 邹粒端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宣传手册,尴尬地笑了笑:“太无聊了,我随便看看,你不介意吧?” “无聊了吧?我就说没什么好玩的了。”沈曜神情轻松地道:“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你不用工作吗?”邹粒站起身问。 “不用,任务都已经分配下去了,他们自己会看着办的。”沈曜答道。 两人上了车,沈曜道:“之前一直在忙,都没时间门好好陪陪你。接下来你说要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邹粒想了想,忽然心头一动:“那,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你想看什么,我先买票。”沈曜掏出手机。 “最近有一部新上映的警匪片,我的男神主演的。”邹粒脑袋凑了过去,“就看那个吧?” 沈曜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邹粒:“怎么了?” “没有,没什么。”沈曜摇了摇头,按照邹粒说的,在手机上订好了电影票。 说是警匪片的时候,沈曜就隐隐猜到了什么。来到电影院一看,嗯,果然很有教育意义。 “这个男配好可怜啊,都是小的时候大人没有教好,就误入了歧途。” “所以说啊,违法犯罪的事情真的是做不得,他的老婆孩子多可怜啊。” “这男的是没长嘴啊,被威胁了为什么不敢告诉旁边人,为什么不信任警察?” “你看,这就是做坏事的下场。早点认罪,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吗?” ——不但有教育意义,而且还亲切地配有帅气警官的旁白解说。 去哪里找这等好事? 邹粒一边看电影,一边不停地觑沈曜的脸色。电影院大屏幕的光投射在他脸上,将他的神情轮廓照不分明。无论看到什么样的场景,他好像都没有一点表情变化。 邹粒咬了咬牙,试探着道:“我觉得做错事情不可怕,知错能改一切就还来得及。男主人公一直希望好友主动自首,其实好友当时要是听劝去警察局了,事情就不会演变成后面的家破人亡。人在做,天在看,人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所以最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你觉得呢?” 沈曜听得嗯嗯啊啊,虽看上去一脸赞同,却好似完全不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邹粒被他这副毫不开窍的样子,气得脑仁疼。 电影大结局,男配死在了男主人公面前,结束了他浑浑噩噩的一生。 邹粒被烘托到位的气氛感染,眼眶通红地掉了几滴眼泪。 转头一看,却发现沈曜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邹粒:“……” 无语了片刻,他忽然反应过来,沈曜应该是太累了,不然以他的性格,不会做出在约会的时候睡着这种失礼的事。 他仔细端详了一阵,的确,最近每次看见沈曜,他都不太有精神,似乎一直没好好休息。 但是今天他还是抽出时间门,陪他参观公司、看电影。 邹粒又是心疼又是心酸,他对他这么好,为什么偏偏却和他身份对立呢? 明知道他是警察,为什么要主动凑上来招惹他? 真希望他知道的不是事实,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没有信心能劝动沈曜弃暗投明。 再这样下去,他们还会有未来吗? …… 又是一日,戴着墨镜打扮得全副武装的罗楷来赴约。 “你打探得怎么样了,有查到什么吗?” “没有,上次去他公司,什么都没找到。”邹粒撑着脸有些郁结,“他最近也很忙,我几乎没有机会接触他。” “他忙?忙什么?” “他只说是工作上的事,”邹粒烦躁地挠了挠头,“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嘛。” “你没有查到什么东西,我倒是有一点发现。”罗楷黑色的墨镜看久了有些神秘,他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了邹粒,“打开看看。” 邹粒径直打开了文件袋,将里面的东西一把抽了出来。 看清楚是什么之后,他瞳孔缩了缩。 文件袋里面全是照片,各式各样的沈曜……和别人的。 罗楷解释道:“他最近和会所的o走得很近,这些都是会所的常客。” 邹粒死死地盯着这堆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看。这上面确实有很多一看就是o的人,男的女的都有。他们或与沈曜谈笑风生,或与他并肩而行。 要说他们没什么,但有些照片,又透露出几分亲密维护之意。 比如沈曜在大街上一手护着某人,轻轻将她圈住,似乎在为她躲避来往的车辆。 比如某人在他面前伤心落泪,他无声地递上了手帕。 还有的照片,他陪着某人一起去了医院,他们一同站在病床前,似乎在看着谁。 邹粒不住颤抖,下唇几乎咬出血来。一想到自己见不到沈曜的时候,他正是在陪着他(她)们,他就快被嫉妒给淹没了。 “这么多的o,看来他确实是很忙。”罗楷的语气透着几丝讥诮,“你能查到他的消费记录,不妨查一查,他是不是有很多酒店开房记录。” 邹粒双眸含着水光,死死地盯了罗楷一眼:“沈曜他和你不一样!” 一句话,狠狠挫伤了罗楷的同时,也激起了他的愤怒。 他一拳捣在桌面,厉声道:“他有什么不一样?!他也和我一样,是个alpha!你不过是被他迷住了,不愿看清事实罢了!” “你住嘴!你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幸福吗?”邹粒也被激怒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绝对不会背叛我!” 罗楷见到这样执迷不悟的邹粒,气得咬紧了牙根:“一个隐瞒身份接近你的人,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不会背叛你?” 邹粒一下被他哽住了。 “他、他是爱我的……” 他曾感受到的爱意,不会有假,他也不愿意认为是假的。 罗楷气极反笑,冷呵了一声,不知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想要拉住邹粒:“小粒……” 邹粒反应极快地缩回了手,一脸抗拒地盯着他。 罗楷只能放弃,将手收了回去,眼神忧郁地看着他:“小粒,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心痛。我很后悔,如果当初我没有对你造成那样的伤害,或许你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这都是我的错。” 罗楷的道歉,只是像重新撕开了伤口一般,令邹粒难受和委屈。 他曾经真的很受伤,可罗楷根本从来没有真正觉得自己错过。 现在这迟来的道歉,不仅没有给到他安慰,反而还在他伤口上撒了把盐。 “不,你有什么错,你不过是没有足够的意志力抵挡alpha的天性罢了。”邹粒不无嘲讽地道:“不过是一次‘意外’而已,又不是你的本意。你不过是犯了每个alpha都会犯的错罢了,我怎么能这么无理地怪罪于你?” “小粒……” “你还没明白吗?!”邹粒泪流满面,“你一直都站在alpha的角度凝视我,理所当然地让我接受一些不公平的事情。” “可是沈曜……他平等地尊重我,他从来不会因为做错了事就虚张声势地把责任推给‘alpha的天性’。是他告诉我信息素就只是信息素,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a还是o,都无所谓,他喜欢的就是我。他是比我自己,都更加喜欢我的人!” “这就是,我为什么如此痴迷他的原因……” 罗楷怔怔地望着他,心中剧痛。 良久,他站起身,向邹粒郑重地鞠了一躬:“如果我的话让你不舒服了,我向你道歉。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对你说喜欢,就算是补偿,你也不会要。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人蒙骗,我希望你幸福。” 罗楷转过身,背对着邹粒道:“照片都是真的,消费记录你一查就知道。沈曜那个人我确实不了解,或许正如你说的,只是误会。但我们还是得调查清楚,他频繁地接触这些o,到底在做什么。” 罗楷说完,径直离去。 邹粒的目光落到那堆照片上,心绪难平。 第92章 贝塔警官(二十) 邹粒回警局后,查了沈曜的消费记录,发现他最近确实有几次到酒店开房的记录,不仅如此,还有多次大额转账,都是转给不同的o。 邹粒不信邪,调取了酒店外的监控,直到看到沈曜真的是和o一同进的门,他才彻底死了心。 他瘫倒在椅子上,头痛欲裂。 “小邹,你没事吧,你脸色怎么……小邹?!”老包话还没说完,就见邹粒忽然捂着嘴,爬起来往洗手间跑去。 “呕”邹粒扶着马桶,快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了。 他难受得浑身冒冷汗,胃里一阵一阵翻涌,眼睛不受控制地挤出生理性的泪水。 他在一遍遍的反胃呕吐之中,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人难过到极致的时候,不是嚎啕大哭,不是五内俱焚,不是心脏撕裂,而是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自我伤害。 “小邹,你没事吧?”老包追了进来,担忧地替他拍了拍背,“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怎么忽然吐了?” 邹粒说不出话来,吐得快虚脱了。 席颜久违地接到了好友的电话,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调侃:“哟,发生什么好事让你想起我来了?你不是最近都忙着和你家亲爱的亲亲我我吗?” 手机那头传来邹粒沉郁麻木的声音:“席颜,alpha跟o一起进酒店,也不一定就是为了上床,对吧?” “……”席颜愣了好半天神,刚想说你发什么疯,猝不及防反应过来:“那臭男人出轨了?他玩弄o了??” 手机那头无声沉默。 席颜火大地一把推开了身边的alpha,“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你!” “他都去和o开房了,你还在自欺欺人什么?”席颜很快就到了邹粒的家,两人同坐在沙发上,听清楚来龙去脉后,席颜无语得哈哈笑了两声,“不是滚床单,难道还是纯聊天?外面没有咖啡馆、茶餐厅啊,要到酒店去聊天!?” 邹粒双目无神,嘴唇嗫嚅了几下,细若蚊吟地吐出一句:“不是没看到吗……” “……”席颜瞬间头疼地拍了下额,“合着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非要亲眼看到,你才会相信吗?” “我早说过,对alpha不要抱有太高的期望!”席颜说完,想想又呸了一句,“也怪那个臭男人会装!” 手机铃声传来,两人目光同时落到屏幕上,来电显示“沈曜”。 “这个渣a!”席颜义愤填膺,“把手机给我,我来帮你骂死他!” 邹粒直接按断了。 “诶?!”席颜愣住,看着邹粒:“你挂掉干嘛呀?” “不想接。”邹粒闷闷道。 铃声很快再次响起,邹粒又泄愤似地挂断。 重复好几次,席颜已经麻了。 “我倒要看看你想躲避到什么时候?” 邹粒一言不发,忽然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罐啤酒出来。 “来,喝!” “……”席颜下意识地接过他递来的酒,抬眼就见邹粒豪气干云地仰脖猛灌。 他心内暗叫不好——这是要一醉方休的节奏啊。 这边沈曜打了好几个电话,每一个都是被挂断,令他十分莫名。 他想了想,拿了车钥匙直奔停车场。 到了邹粒租住的地方,他抬手敲了敲门,立马马上传来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来了” 门打开,沈曜和席颜打了个照面。 沈曜记得他,邹粒的o好友。 见到他,席颜一愣:“来得还挺快的。” 沈曜目光往里探了探:“小粒在吗?他不接我电话。” 席颜露出了谴责的神情:“既然这么关心他,就不要做让他失望的事啊。” “?”沈曜一脸迷糊,他做什么了? 席颜叹息着摇了摇头,“你们俩之间的事,还得你们自己去解决。正好你来了,你去照顾那个酒鬼,我先走了。” 说完,席颜拿上东西,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是看出好友对沈曜还有留恋,他留在这儿只会妨碍,让这对怨侣自己去解决吧。 沈曜走进屋子,就看到喝得醉醺醺的邹粒坐在地上,瞪着迷蒙的眼盯着他,两颊好大团高原红。 可爱是可爱,就是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你来了?” “小粒,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沈曜在他面前蹲下身,“怎么喝得这样醉醺醺,你到底喝了多少……” 他的目光落到茶几上只打开了一个的罐子,立时便止住了话音:“……” 才喝了不到一罐啤酒就成了醉猫,这酒量是有多差? “我问你,”邹粒攀上他的肩,大着舌头道,“o真的有那么好吗?” “……什么?”沈曜有点没反应过来。 邹粒又生气地大声重复:“我问你o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 他跪坐起来,身体往沈曜身上压:“我很差吗?你现在对我失去兴趣了吗?你不喜欢我了吗?” “不是说,只要有我就够了吗?都是骗人的吗?”喝醉的邹粒像个小孩子,委屈地乌拉哇啦。 沈曜试图安抚:“小粒……” 被邹粒提着领子:“你别说话!” 沈曜:“……” “我……” “嘘!” 再度尝试,又被邹粒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直接剥夺了说话的机会。 “我什么都不想听。”邹粒晃了晃食指,直起身有些晃晃悠悠,看起来随时都会摔倒。 沈曜想护着他,却被他顺势一个虎扑扑到在地。饶是一贯冷静如沈曜,被这生猛的一扑都扑懵了。 “我要向你证明,我有多好!”醉猫眯着危险的眸说完,直接就来了个饿虎扑食。 沈曜一边被吻,一边被解开衣服。喝醉的邹粒热情似火,似乎铁了心想证明自己有多好。 沈曜虽然很享受,但看着酒精上头的邹粒,还是没有办法就这么趁人之危。 “小粒,好了,别闹了。”沈曜微微加重语气,抓着邹粒的手将他轻轻推开。 被推开的邹粒立马就委屈了,嘴一瘪,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呜呜地道:“你不喜欢我了?” “……”沈曜有些头疼,“不是不喜欢你了。” “那你为什么拒绝!”邹粒崩溃大喊,“你都不跟我来!我亲你你都不愿意!” 沈曜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儿声,祖宗。” 等会儿隔壁的人把他同事叫来,那场面可就新鲜了。 邹粒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被捂着嘴还在继续控诉:“唔……你都不跟我来。” 沈曜:“……” 558还是第一次看到宿主被逼得这么骑虎难下,那头疼欲裂的表情够他笑一年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 沈曜被醉猫缠得没办法,还是跟他来了。 第二天,邹粒迷迷蒙蒙中从睡梦中苏醒。看到身侧的沈曜,他先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发了一分钟的呆。 随后他抬起头看了眼房间,确定了自己现在没在做梦,关于昨晚喝醉的记忆,开始一点一滴地涌入了他的脑海。 嗬—— 邹粒立马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不想面对这残忍的现实。 丢大人了丢大人了!那不是他那不是他那不是他! 邹粒想起自己是如何哭哭啼啼向沈曜索爱的,随后又渐渐想起,沈曜昨晚是怎么向他狠狠证明,他不是不喜欢他了的。 记忆中,他不断在他耳边轻喘,一遍遍地说着:“我喜欢你,宝贝,全世界我最喜欢你了。” 邹粒脸上的温度随着记忆的复苏不断攀升,可甜蜜不过一刹,他又会悲哀地自我否定——也许那只是在床上的甜言蜜语而已,根本做不得真。 他望着身侧沈曜熟睡的俊颜,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全世界就只有他们彼此,他不需要去面对那些隐藏起来的谎言。 他的心在一遍遍拉扯,一个声音告诉他,他相信沈曜。一个声音又在崩溃自嘲,都到了这一步要如何相信。 他在想,在想一个合理的理由,可以给沈曜开脱的借口。 但是他暂时还没有想到。 只是稍微幻想了一下,他也曾同其他人这样暧昧缠绵,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他以为面对背叛,自己仍然可以保持洒脱。但是到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不想放手。 这样对比起来,他才知道,原来曾经对学长的感情,其实都不算什么。真正爱到了骨子里,是连地狱都想与他同往的。 邹粒眼角划过一滴泪,抱着沈曜紧紧地挨靠着他。 “沈曜,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沈曜缓缓睁开眼睛,手搭上了邹粒紧绷的脊背。 “没有。”他干脆地吐字。 他知道这两个字轻飘飘没有一点重量,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邹粒却抬头亮起了双眸:“真的吗?” “……”沈曜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为什么他这反应,像是对他的回答深信不疑? “你……相信我?” 邹粒滞了一下,笑容慢慢敛起:“……那你会骗我吗?” 别说沈曜,就连邹粒自己都难以置信。理智都难以判断的事情,他身体的第一反应就是相信。 沈曜的心忽然像化成了一滩水一般,柔得不可思议。 他紧紧地将邹粒箍在怀里,闭着眼睛下巴抵在他肩上:“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第93章 贝塔警官(二十一) “所以,你们就这么和好了?”席颜听得都无语了,“开房的事情,他跟你解释了没有?” “没有,”邹粒在电话里道,“但是他说过段日子,会把一切都告诉我的。” 席颜哼了一声,“你就这么相信他?” 邹粒点了点脚尖,慢吞吞地道:“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席颜:“……” “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跟我玩文字游戏,你就直说你放不下他呗,我又不会笑话你。” 邹粒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以为你肯定会骂我呢。” “我骂你干嘛,你俩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犯不着多管闲事。”席颜翻了个白眼,“再说他看着对你也挺上心的,你没有接他电话,他立马就赶过来了,这点还是靠谱。” 如果不管不问,对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邹粒就爱听这种话,听到就忍不住扯开嘴角傻笑。 席颜继续自说自话:“再说他那么有钱,长得又帅,只是花心嘛,我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 邹粒:“……” “挂了。”他忽然面无表情地宣布。 “好好好,你上班吧。”席颜拿他没辙。 挂完电话,邹粒叹了口气。他是还对现实存在幻想,而席颜则是经历太多已经过度清醒了。他们两个人,也不知道谁的问题更大。 这时,手机里又进来一条短信。 邹粒看完,神情凝重了起来。 沈曜收起手机,走到房间里坐着的一名oega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不安地问:“这样,真的能行吗……” “相信我,一定能行。”沈曜微微用了点力,按在她的双肩上,沉稳温和的声音仿佛有着能给人注入勇气的魔力。“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但你要时刻警记,你不是一个在作战,你的身后还有我和许多人。别忘了我们的目标,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人来做。” “你也不想,伤害你的人一直逍遥法外,看到更多无辜之人落入他们的魔爪吧?” 听到最后一句,o鼓起了勇气,坚定地抬头:“好!我做!反正我没有家人,不怕被威胁,我只有烂命一条,大不了就豁出去了。” 反正,她早就已经身在地狱了,人生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沈曜看到o灰暗的双眸,及时阻断她的思绪:“别这么想,你也是值得被珍惜的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用折磨自己。事情结束之后,还有更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你呢。你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我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o听到这话,颤抖落泪。沈曜的话令她真的生出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仿佛她真的能告别过去,从头再来。 “谢谢,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说。”o有些泣不成声。 她受过的委屈太多了,陌生人善意的一句安慰,就能令她情绪失控。 沈曜叹了口气:“你先冷静一下,慢慢来。” 说完,他转身出了房门,把空间留给了她一个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沈曜拿出来一看,眉头顿时皱起。 他打开门对里面的o道:“我先出去一下,你记得藏在这里,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待o点头之后,沈曜才有些匆忙地转身离开。 房间内,o深吸了口气,开始在键盘上十指翻动,认真地编辑着什么。 沈曜一路狂踩油门,不出一十分钟就到了会所。 他靠在车里想了想,还是从前面的手套箱里摸出了一把枪,上膛之后别在了裤腰带上。 做好准备,沈曜才从车上下来,向会所内走去。 “强哥,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之中,出了一个内鬼。”强哥坐在沙发上,眼神前所未有的冷鸷,“沈曜,你知道是谁吗?” 屋子里或站或坐,围着一群抄着家伙的打手,个个都看着面相凶恶,视线一齐聚集在沈曜这儿。 气氛相当紧绷,空气中仿佛都充斥着浓浓的恶意。 沈曜暗地里环视了一圈,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是谁?” “哼”强哥冷笑了一声,抬高了声量懒洋洋喊道:“薛东?” 啪嗒一声,门被暴力地推开来。沈曜警惕地转过身,看到门后薛东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人。 “进来!给我过去!”薛东手法相当粗暴。 看到被扔在地上的人,沈曜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 “沈曜,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强哥手里夹着烟,声调慵懒地问。 地上蜷缩的人影一僵,慢慢抬起头,用只有一只能视物的眼睛盯着沈曜。 这人正是罗楷。 原剧情中,罗楷潜伏在会所当卧底,经过不断的努力,他终于掌握了一个很关键的证据,但代价就是身份彻底暴露。 现在暴露的时间,要比原剧情中提前不少。 他在暗地里紧锣密鼓的部署的时候,罗楷又在秘密干了什么? “是,罗楷,我认识。”沈曜平静地回答。 “你们俩很熟吗?”强哥眯着眼睛问。 “不算很熟,只是偶尔见面会打声招呼。”沈曜这话也不假,他和罗楷确实没有什么来往,至于他们俩之间的关联,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连罗楷都不知道他知道。 他不知道朱明强到底是想干嘛。 强哥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到了沈曜和罗楷的前方:“这个人,暗地里可是调查了你很多东西,你还不知道吧?” 沈曜不由得看了罗楷一眼,忽然明白邹粒最近的一系列反常是拜谁所赐了。 “喏,你自己看。”强哥从一人手中接过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了沈曜。 沈曜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一时沉默。 强哥又坐回了沙发上,将腿搁在面前的茶几上,慢条斯理地吸了口烟。 “不过我倒想问问,你跟会所那些客人见面干什么?你不是对o不感兴趣吗?” 沈曜把照片塞了回去,面无表情地道:“我好像没有说过,我对o不感兴趣。” 强哥哼笑了一声,“是吗?我以为你的性取向跟别的alpha不太一样,只喜欢beta呢。” 沈曜眉心微不可查地拢了拢,没有说话。 强哥偏头示意了一下,薛东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沈曜,忽然给他递了把手.枪。 沈曜不明所以地接过,抬起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强哥。 强哥深吸了口烟,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杀了他。” 沈曜和罗楷都是一怔,沈曜忍不住看向罗楷,罗楷背脊紧绷,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为什么是我?”沈曜不由地问。 “需要什么理由吗?”强哥挑了挑眉,“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大哥?” “我叫你杀了他,你就得杀了他。”强哥语气忽而阴鸷。 沈曜盯着手.枪,默不作声。 薛东狂躁的情绪压不住,大声朝他吼道:“听不见吗?强哥叫你杀了他!” “杀人不在我负责的范围之内,强哥。”沈曜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妈的!”薛东又掏出一把枪对准了沈曜的脑袋,周围的打手们见此场景,也下意识上前一步,围得更紧。 薛东大声吼道:“叫你杀个人有那么难吗?!你在犹豫什么?他是潜伏在我们会所的条子,为了会所,你不应该义无反顾地替强哥铲除这个祸害吗?难道你还想留着他,让他带人来把我们都端了吗?” 沈曜容色冷淡,静静地抬眸注视着座上的强哥。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叫我杀人背后的用意。”他道,“强哥,你这是在怀疑我?因为我跟会所的客人们走得近?” “你还有脸问?!你明知道那些客人都是我们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禁脔……” “薛东!”强哥喝止了薛东,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罗楷瞳孔一颤,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薛东撇着嘴,没有再开口,但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觉得沈曜的行为很可疑。 强哥看上去情绪倒是比他稳定许多,甚至还有心情对沈曜笑:“呵我没有必要知道,你跟那些客人接触是为了什么。我只要你现在杀了这个卧底,这样我可以一切都当做没发生。” 沈曜又看了罗楷一眼,这次和罗楷的视线撞上了。 罗楷的眼神中有对死亡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 他眼神慢慢坚定下来,似乎是在对沈曜说——来吧,动手吧。 沈曜怎会不知,强哥这样做,就是想把他绑死在他这艘贼船上,让他下不去。 他手上掌握着太多的东西,杀了他,强哥自己也会很麻烦。所以最好的方式,是让他永远也不可能背叛。 薛东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恶劣地说道:“哼你要是不照做,你那位警察小男友,可就不会太好过了。” 沈曜瞳孔一缩,进来到现在第一次有了大的情绪起伏。 “你说什么?” 薛东嘴角咧得越来越开,样子像个十足的恶魔。“你的眼光着实不错,他长得确实很漂亮,不是吗?” 贝塔警官(二十二) 最难过的这个时候…… 沈曜猛地抓住薛东的衣领,阴沉地问:“你把他怎么了?” “呵呵”薛东笑容诡异,越是看见沈曜着急,他就越是满足。 “你猜”他故意火上浇油地道。 沈曜后槽牙绷紧,一把扔开薛东,直接与强哥对话:“这是什么意思?强哥,我们的事不需要把别人牵扯进来吧?” “看来你真的很紧张那个小警察啊,”强哥哼笑了一声,“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背叛我。从你认识那个警察起,我就注意到你变了。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做掉他。”强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本来我以为你只是玩玩,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动了真心。你就是为了他,才打算出卖我们的对吗?”强哥冷笑着嘲讽道:“愚蠢!你以为你这么做,你就能和你的小警察双宿双栖了?狗屁!” “把我们送进监狱,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像你这种身上带着污点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唾弃,只有这里才是你的归宿,我们才是你的家人!” “那个警察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一个beta而已,值得你付出一切?”强哥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色。 他曾经是真的欣赏沈曜,他比薛东聪明、稳重、冷静多了,但就是这样的人,竟然会被所谓的感情冲昏头,简直可笑。 “很简单,因为他给了我你们永远也无法给我的东西,那就是真情。”沈曜直视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像我们这样的人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绝对的信任。你也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工具而已,只要出事随时都可以推出去当挡箭牌的存在。” 强哥哑然,“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没有我,哪里有你今天这样的好日子?” “你能给我的就只有钱而已,”沈曜冷静地打断他道,“钱我现在可以自己赚,我有什么必要一直追随你?” 强哥被沈曜的态度拱出了火,“好啊,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跟你讲情分了。” “把窗帘打开!”强哥一声吩咐,薛东□□着按动了一个黑色的小遥控。 自动窗帘扇叶开合,沈曜才发现强哥身后竟然是一整片玻璃墙。里面那间房的景象,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沈曜心脏一进,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里。 隔着一道玻璃墙,他看到邹粒手脚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眼睛上蒙着黑布,嘴里被勒着布条,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边上还有几个人守着。 “还别说,你这小情人功夫有两下子,为了抓他,废了我们不少力气。”薛东蹭了蹭自己的嘴角,似是炫耀一般故意对着沈曜道:“幸亏我拿出电击棍对付他,不然……” 罗楷仅剩的一只眼通红地望向玻璃墙后,脸上的神情又是心疼又是懊悔。 薛东他们是拿他的手机给邹粒发的消息,约他出来。邹粒没有防备,这才会落入他们的魔爪之中。 都怪他,如果他再小心一点,或者,一开始就没有把他拉下水就好了。 他不仅保护不了邹粒,甚至还连累了他。 “沈曜,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就是你背叛我们的代价。”强哥偏头示意了一下,里面一人点了点头,拿出了一管药剂,用注射器打入了邹粒的体内。 “哈哈哈哈哈哈”薛东放声大笑,满怀恶意地道:“怎么样,对这个药熟悉吗?真想看看你男朋友发情的样子,一定很诱人。” 薛东说着,下流地舔了舔自己的唇,威胁道:“再不动手杀了这个卧底,你就亲眼看着吧,看看里面几个alpha是怎么伺候你男友的。” 那管药打下去发作得特别快,还在昏迷中的邹粒身体渐渐有了异样,能看到他痛苦地挣扎着。 围在他身边的几个alpha,纷纷露出了淫邪的笑容。盯着邹粒的目光,就像是在盯着肉骨头的豺狼一样。 沈曜盯着又回到手里的枪,脸色晦暗不明。 “你开枪啊!”罗楷绝望地大声喊道。 在敌众我寡的局势下,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听从对方的指示了。不这么做的话,就救不了邹粒。 如果能用自己的性命来换邹粒安全,罗楷是愿意的。 他比沈曜更加着急,“是男人的话你就开枪!你还在犹豫什么?” “对啊,你还在犹豫什么?”薛东跟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里面的alpha已经蠢蠢欲动了,有人急不可耐地脱了衣服,向床上的邹粒爬去,准备动手解他的衣物。 沈曜手指攥紧,似是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慢慢抬起枪。 罗楷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等待着子弹的来临。 薛东兴奋地望着这一幕,他叫人举着摄像机,只等着罗楷身上爆开血洞的这一瞬。 却不察沈曜冰冷的视线扫过,枪眼迅速对准了他,毫不犹豫朝他开了一枪。 薛东愣了一瞬,中枪的时候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只有满心的诧异:“你……” 他的视线中天地在旋转,短短的一瞬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却原来是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摔倒,生机迅速地从他体内流失,直至他瞳孔一动不动,彻底失去了光芒。 “沈曜?!!”强哥暴怒地站起身,打破了这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陷入短暂僵滞的气氛。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有人质在手,沈曜竟然还敢如此胆大妄为。他的选择,也证明了自己没有一丝再继续和他们同流合污的可能。 “给我干掉他!”强哥不再瞻前顾后,怒指着沈曜,现在一心只想让他死。 一屋子的打手听到这话,狰狞着面目喊打喊杀地朝沈曜扑了过去。 罗楷愣愣地看着第一时间给他解开绳子的人,他的神情看上去还是那么从容,来不及正眼看他一眼,直接发话:“撑住两分钟,后援马上就到了。” 罗楷精神一震,这才明白沈曜刚刚为何迟迟不动手。 知道有后援,罗楷也打起了精神,暗下决心无论怎样都要撑过这两分钟。 他还没说话,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势从沈曜身上爆开,那是属于alpha的信息素压制。 罗楷不由地怔住,沈曜这么强悍的信息素,他只有在军方高层身上见识过。 alpha的信息素会令同类感到排斥,信息素分三六九等,较为浓烈刺激的信息素可以轻易压制住其他人,甚至产生攻击效果。 果不其然,被他信息素对冲的那些打手们一个个面如猪肝色,动作都开始迟疑了起来。 沈曜丝毫不把面前这堆人放在眼里,径直往前走去,凡是有碍事的人,在他手底下走不过三招。 他的行动之快,身手之强,再次令罗楷感到震惊。 很多人已经开始对沈曜感到害怕,犹豫地把目光放到了罗楷身上。 忽然被一群人当目标锁定的罗楷:“……” 沈曜抬起手,一枪轰碎了面前的玻璃墙。里面几个alpha抱头鼠窜,生怕跑慢一步就挨到了枪子。 恐怖的信息素在室内迅速弥漫,一窝子alpha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沈曜在他们眼中就如同地狱修罗降临一般。 “饶命饶命!我们什么都没做!” “是啊是啊,我们、我们也是被逼的,都是强哥和东哥叫我们这么做的。” “是啊曜哥,放过我们吧!” 几人感受到了沈曜的强烈愤怒,都有一种被掐住脖子要窒息的感觉。 血橙味不再清新甜蜜,而是弥散着浓浓的血腥味,仿佛置身千年前远古的战场上,到处都是被刀枪砍断的残躯断臂,尸山血海、滚滚浓烟。 沈曜的信息素太恐怖了,比强哥的信息素更令人招架不住,有一个身子较弱的alpha,在这种强大的威压下,脸色发白,都快吐出来了。 这样浓烈的信息素,让躺在床上的邹粒也受到了影响。刚刚才下去的一波情热,在这强烈的信息素诱导下,又控制不住地翻涌了上来,让邹粒难受地嘤咛出声。 沈曜一怔,鼻端闻到一股无比好闻的椰奶香,这股香味跟他平时在邹粒身上闻到的体香很相似,体内躁动的血液忽然奇迹般地被抚平。 他低喝一声:“滚!” 几个alpha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麻溜地滚了出去。 强哥面色阴沉地给枪上膛,不由分说地朝沈曜开枪。 正准备抱起邹粒的沈曜反应迅速地搂着他往地上一滚,随后抬起了百多公斤的床作为遮挡,在强哥的疯狂攻势下冷静反击。 邹粒在刚刚那一摔之下,迷迷糊糊地苏醒了过来。 他的双眼被蒙住,看不清屋内的情形,只是鼻端闻到了一股清香甘冽的血橙味,其中还夹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邹粒想起沈曜的信息素正是血橙味,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身边人是谁。 ——原来是他,他来救他了吗? ——他的信息素,原来闻起来是这个味道。 ——只是,为什么会有血腥味,他受伤了吗? 屋内子弹噼啪乱射,屋外一片混战。 罗楷被人一脚踹在墙上,眼看就要被一枪爆头,这时大门被破开,手里举着枪的刑警大声喊道:“举起手来!” 罗楷浑身虚软无力,总算是等到这一刻了。 强哥咬紧牙,想让他就这么完蛋,门都没有!还没结束呢! 他忽然掏出一个小巧的遥控,手指轻轻搭在上面的红色按钮上。 “都别动!”他大声嘶吼道,“我在这间会所的地底下埋了一枚炸弹,只要我按动这个红色按钮,所有人都得跟着玩完!现在,你们给我放下枪,照我的话去做。不然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刑警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盯着他手里的遥控器,都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没听到我的话吗?还是你们不相信,非得眼见为实!?” 耳麦里传来上级的指示,刑警们这才放下枪,等待着强哥继续提出他的要求。 强哥得意地冷笑了一声:“现在,给我准备一架直升机,不然我就按爆这枚炸弹!” 刑警们沉默下来,开始联络上面派遣直升机。 强哥则用枪指着沈曜,对他道:“你,把他扶起来,我要带他一起走。” 沈曜挡在邹粒的面前,冷着脸道:“你要干什么,如果你想要人质,我可以代替。” “你?”强哥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你的命有一个警察的命值钱?” “少废话!照我的话去做!不然我现在就开枪打死你!” 沈曜紧紧地攥住拳,一言不发。 邹粒拉了拉他的衣角,对他轻轻摇头。沈曜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叫他不要激怒强哥,照他的话去做。 强哥的大拇指一直轻轻搭在红色按钮上,看上去就像是随时有可能会按下去。就算狙击手待命,也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警察那边秘密派了炸弹组去寻找炸弹的下落,但会所实在太大,一时半会儿很难摸清楚具体位置。 二十分钟后,直升机降落在会所的天台上。强哥在一众刑警的目光下,半强迫地拉着邹粒坐了进去。 关门之前,沈曜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道:“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邹粒一颤,他只能听到声音,觉得沈曜这话更像是在对他说。 强哥冷笑一声:“你没这个机会!” 说完,他一把关上了直升机厚重的门。 他将遥控丢了出去,载着邹粒慢慢升高。 沈曜抬头凝视着,忽然,肩膀处刺痛了一下,他抬手轻轻按住了伤口。 其实强哥开的第一枪就擦中了他,不过他一直没管。 “你的伤需要包扎一下。”罗楷来到他身边对他道。 “不,我现在没这个功夫。”沈曜低声道。 “你不会觉得,你可以追上直升机吧?”罗楷对这个猜测感到匪夷所思。 “能不能追上都要追,我不会放弃的。”沈曜目光坚定,语气沉着地道。 邹粒被扔在后座,身体还陷在发情热里,但空气中唯一的那个alpha的味道,只令他作呕。 在强哥聚精会神操控直升机时,他悄悄露出了手心里藏的一枚玻璃碎片,开始割身后的绳子。 这是沈曜偷偷塞进他手里的,现在确实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他四肢被捆,嘴巴也被勒住,目不能视,又中了药深陷发情热,强哥根本没有想过,他还有挣扎的余力。 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就令邹粒出了满身大汗,他现在终于明白了oa的他有多么幸运。 如果发情期的时候,身边在的却不是自己喜欢的alpha,这种情况无疑令人恶心又绝望。 他宁愿自己永远是beta,永远也没有发情热,这样他的身心都能一致地选择自己爱的那个人。 空气中越来越浓的o信息素令强哥十分烦躁,幸亏他的意志力尚算不错,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失控。 只是身下的,还是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强哥低咒一声,在逃命的过程中也没法去管。 他一路开着直升机,尽量往偏僻、人烟稀少的山林去,这样能大大增加警察搜寻的难度。 等他成功逃跑之后,他先蛰伏起来,慢慢联系手下的人脉,要不了多长的时间,一定能够东山再起! 强哥陷入自己的雄心壮志之中,没注意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当他注意到信息素味道变浓时,邹粒已经用绳子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搏斗,邹粒四肢绵软无力,而强哥则是身强体壮的alpha,按道理来说,局势对强哥更有利。 但邹粒拿出了当年他在警校时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即使用力到全身血脉偾张,额角青筋暴突,汗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也坚决不松手。 强哥一时呼吸不上来,手胡乱地在背后抓挠,直升机没了操控开始往下坠落。 邹粒利用下坠的趋势,更加用力地往后勒,强哥被勒得眼球暴出,面色涨红。 邹粒眼神一凝,忽然按下了驾驶座的弹射开关,将毫无防备的强哥弹射了出去。 接着,他将油门杆推至最低,操控住直升机方向盘,在距离地面三十多米时,直升机有了一个小幅地上升趋势,在半空中缓冲了一下,随后才往地面坠落。 不知算幸还是不幸,直升机冲进了一片树杈当中,最后稳稳地挂在了树上。 邹粒费劲地拉开门,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终于从树上落到了地上。 可看着茂密的山林,邹粒陷入了迷茫之中。 刚刚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现在的他连手指都动弹不了。 但是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天黑之后的山林里不太安全,有很多蛇虫鼠蚁。就算没有危险,在外露宿也会被冻出病来。 邹粒休息了一会儿,稍微恢复力气后,便起身慢腾腾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沿路做下记号。 “咦?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两个进山打猎的村民,在林间小路中穿行,其中一个人忽然停下脚步,吸了吸鼻子。 “什么味道?”另一个人茫然地四顾。 “不知道,我好像闻到了特别好闻的香味。” “特别好闻的香味?我怎么没闻到?现在也不是花开的季节啊,你闻错了吧。” “不对,我真的闻到了,好像不是花香,有点像是信息素的味道。呜啊这味道真上头!” “信息素?你做春秋大梦吧!”什么都没闻到的汉子不留情面地取笑对方,“这荒山野岭的,哪儿来的o,我看你是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呢。” 他一边说一边笑着往前走,忽然脚下踩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体,低头一看,才发现草丛里躺了个人。 “哇啊啊啊啊啊啊!”汉子惊慌失措地往后倒退了几步,“人、人人人人!” “什么?”另一名汉子跟着一惊。 邹粒不知道什么时候昏了过去,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刺激醒了他,耳边模糊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脊背立即紧绷了起来,在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之前,他选择闭着眼睛暂时假装昏迷。 两名村民齐齐把脑袋凑了过去,踩中邹粒的那人道:“窝滴个乖乖真是o呀?” “看着不像是我们村的人,外地来的?怎么昏倒在这儿?迷路了?”另一人不住打量着邹粒的脸,意外发现他长得特别好看。 “不清楚,这好像还是在发情期的o呢,不行,老弟,你先在这儿守着,我去叫人来,得赶紧把他送医院去。” “诶,好,你快去。” 听到两人的对话,邹粒微微安下了心。虽然有点不巧,碰上的两个人似乎都是alpha,但好在两个都是老实本分的山里汉子。 他身上的药效已经渐渐过去,信息素也没有之前那么浓郁了,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等到离开的那个人叫人过来,那时应该就可以放下心了。 邹粒睁开眼睛,“谢……” 他刚想开口道谢,却意外发现留下来的那名汉子离他很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瞳孔黑得渗人。 邹粒心中打颤,警戒的神经又崩了起来,手指抠进了草地里。 那汉子八百年没见过一个oega这种珍贵的生物,生来就受万千宠爱,哪个村里出一个,那是在十里八乡都远近闻名的。 不过他们再怎么追捧也没用,人早早地就嫁到了城里。 汉子一个alpha,怎会不喜欢o,但他只在幻想里摸到过。此时闻着淡淡的椰奶香,他的表情已经开始迷醉。 “你好香啊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需不需要我帮你?” 看着老实巴交的山里汉子,面目忽然在邹粒的眼中狰狞了起来。 他忍着往后挪去:“不用了,我不需要,麻烦你离我远点。” “你怎么会不需要呢,你们o就想要吗?”汉子慢慢朝邹粒爬去,看起来都有点像是中邪了,“我虽然住在乡下,但我也进过城里,你一看就是城里人,你们那儿的人玩得可开了。让我玩一下也不过分吧,你都难受成这样了。” 汉子说着,释放出了一股稀薄的信息素,野山菌的味道带着点霉味,仿佛从灵魂里发出来的腐朽气味,熏得邹粒想要作呕。 本来就不舒服的他,这下更是面色惨白。 比生理上更难受的是心理上,这人竟然用言语这么作践他,同时也侮辱了o这个群体,如果身体允许的话,邹粒现在恨不得把他打出shi来。 “你以为o真的都不挑的么?谁要跟一个八百年没洗澡的山里老头、信息素比粪坑还臭的alpha来啊?你还放什么信息素,搞笑,闻起来像刚死了十天的尸体一样,有兴致的人也被你倒尽胃口了!”拳头动不了,邹粒动嘴皮子都要气死他。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汉子黝黑的脸上笑容僵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恼羞成怒道:“你看不上俺又怎样,反正你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他已经豁出去了,虽然动oega又不一样,到时候他可以推说是被诱导发情,只需要承担很小的责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次,他还有什么机会可以碰o呢? “我警告你,不要过来!我会让你死得很惨!”邹粒嘴上不停地叫嚣着,然而身体早就已经超出负荷,反抗的力度十分有限,在做惯了农活的山里汉子面前很不够看。 “等等,其实我是警察,你要是再这样我可以告你袭警。”为了让汉子停下,邹粒只能亮明自己的身份,希望能够稍微震慑到他。 汉子果然停顿下来,袭警可比玷污o的罪名更严重,他确实犹豫了。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你糊弄谁呢!真以为我没读过书啊?你怎么可能会是警察,从来没有听说过o可以当警察的。” “…………”邹粒一时竟不知该吐槽国家扫盲做得成功,还是该吐槽九年义务制教育教出这样的人渣。 现在跟他说自己是beta,他估计也不会信吧。 “你就是想等我老哥回来是不是?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再停下了。” 汉子说着就凑上了他那张臭烘烘的嘴,邹粒被吓得哇哇大叫心里防线一下就崩溃了。 最难过的这个时候,他唯一想到的,就只有那个名字。 沈曜…… 贝塔警官(二十三) 他早该知道,这个…… “啊!”汉子头部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两个人都是一怔,邹粒侥幸逃过一劫,怔愣得都忘了哭,眼角要掉不掉地挂着一滴泪。 “妈的疼死老子了,这是啥玩意儿?”汉子蒲扇般的大手一把薅住那怪东西的“翅膀”。 邹粒认出了那是什么,内心诧异。 无人机?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无人机震颤着似乎还想往汉子头上撞,汉子慌忙抵挡,又是差点没拿住,又是被扇叶割到手,一时手忙脚乱。 “……”邹粒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有种怪异的感受。 这个铁盒子,是在保护他吗? “不要!”邹粒惊呼一声,只见汉子被惹得不耐烦了,直接抓着无人机往地上摔。 啪的一下,无人机四分五裂,只能在地上“死不瞑目”地挣扎着,再也飞不起来。 汉子又补了一脚,结结实实的一脚下去,无人机变得粉碎,这下世界彻底安静了。 汉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再度面向邹粒。 邹粒见不得他得意,故意刺激他:“你完了,你知道那台无人机有多贵吗?把你卖了你都赔不起!你砸掉了别人的东西,你就等着他们上门找你讨要赔偿吧!” 汉子果然被唬得一愣,听到要赔钱立马就激动争辩道:“这、这怎么能怪我呢,谁让它上来就撞我的,我还不能反抗了?” “再说了,现在主人不在,我现在跑了谁知道是我砸的?”汉子好像自己把自己给劝安心了,神情再度轻松了下来。 邹粒讥诮道:“你不知道吧,人家那上面是带监控的,画面早就传到别人手机上了。你的长相和刚刚的行为,早就被记录下来了。别人拿着这录像去报警,一报一个准。” 汉子不懂什么无人机,但是邹粒这番话他还是听懂了。冷不丁冷汗冒了出来,他想到自己刚刚打算对邹粒做的事,是不是也被那个铁盒子拍下来了? 对o用强可是重罪,邹粒刚刚的挣扎一览无余,要是那个也被拍到,他可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虽然他还什么都没做,但是要是真的被拍下来了,还是要被警察带走教育的。 被罚款是小,最重要的是以后在村子里怕是没脸见人了。 他现在腿打颤,有点害怕了。 就在他俩说话的这一阵功夫,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嗡嗡声,两人凝神一听,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好像有一大群马蜂逼近一样。 汉子微微睁大双眸,盯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很快,他看到几十上百、数也数不清的无人机从枝头飞过来,像是有目标似的向他俯冲而下。 “沃日!!!”汉子瞪大了眼珠,被这阵仗吓得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一大群无人机在他身后追,把他撵得抱头鼠窜、痛叫连连。 邹粒怔愣地看着眼前闹剧般的一幕,也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看到无人机如同守卫一般降落在他的四周,将他团团包围起来,心神忽然一动。 “真的是个疯子啊,”戴着礼服警帽的女alpha自言自语道,“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动了一万七千多台无人机追踪逃犯的下落,简直壕无人性。慢着,他是不是就等着这个时候呢?”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越来越多的无人机来到了邹粒的位置。被叫过来的村民们看到这一幕,都有些不敢置信。 还是有热心的beta想要帮助邹粒,邹粒思考过后,还是接受了他们的帮助。 “哎妈呀,这些东西怎么跟着我们啊?” “诶?真的,我们一走它们就跟着走,就跟长了眼睛似的。” “好像是跟着这个人的,它们应该不会伤害我们吧,我有点害怕。” 村民们一路走一路叨叨,对无人机和邹粒都充满了好奇心。人群中不见刚才那个试图侵犯他的汉子,只看到一个同样肤色黝黑的alpha伸头伸脑地望着四周,嘴里喃喃自语:“奇怪,老弟呢?怎么没见人影啊?跑哪儿去了?” 村名们很快就把这位来历不明的“o”给送去了警察局,警察在听邹粒说完来历之后,马上就联系了他的单位。 邹粒终于能松下神经,歇一口气了。 “我能问一下,外面那些无人机是什么情况吗?”有警察指着门口问。 邹粒神色微囧,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它们像是跟着你来的,能让它们离开吗?”说话的那名警察叹了口气,“停在外面影响交通了。” 话才说完,那些无人机就像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陆续起飞,逐渐离开警局门口。 就像是使命已经完成,开始返航的军舰。 邹粒望着飞远的无人机,心里竟有点怅然若失。 “已经联系了你所属的警局,那边过来大概要两三个小时。你说的那名alpha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找到后会联系你的。你的伤怎么样了,不要紧吧?” 邹粒躺在医院的床上,摇了摇头:“已经包扎好了,不要紧。” “那就好,那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那个,请等一下,”邹粒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住对方,“请问能不能借用一下手机,我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哦,应该的,给,拿去用吧。” “谢谢。” 邹粒拿着手机,在手里摩挲了一下。 他当然不是想给远在乡下的父母打电话,他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他们也只是徒惹担忧。 他是想联系沈曜,想跟他说说话。 邹粒一直有背诵自己重要的人的手机号码这个习惯,所以他很快就按下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沈曜的声音传了过来:“喂?” “喂,是我!”邹粒连忙道。 “小粒?你没事吧?”沈曜变了语气,急忙关切询问。 “我……”邹粒脑子里一瞬间走马灯似的闪过今天一天跌宕起伏的遭遇,打电话明明是想说自己没事的,不知为何,一发出声音就不自觉哽咽。 “小粒……” 邹粒听着沈曜的声音,低声抽泣。在这个人面前,他有太多的委屈想倾诉,可在这个时刻,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 “别哭了。” 邹粒一怔,模糊间感觉那句话不仅是从手机里传来的,他转过头,不期然看到沈曜风尘仆仆的身影伫立在门口,神情歉意又温柔地看着他。 “别哭了,哭得我都心疼了。” “你……你怎么会?”沈曜出现得太快,邹粒恍惚之中疑心自己是产生了错觉。 但他顾不得许多,立即跳下病床一头扎进了沈曜的怀里。 直到感受到那坚硬又柔软的触感,被熟悉的怀抱拥住,邹粒才克制不住汩汩泪流。 沈曜心疼地抱紧了他,想要将自己的体温渡给他:“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幸好你没事……” 邹粒止住抽泣,抬头望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那些无人机……” “是我准备的,”沈曜轻轻为他擦掉眼泪,柔声道:“我怕你有危险,所以让无人机跟着你。知道你的位置后,我就往这边赶了。” 所以他比警局的人到得都要快。 知道原来他一直到最后都在保护自己,邹粒鼻头一酸,再度紧紧地抱住了沈曜。 他早该知道,这个人就是他生命中的奇迹。他让他接受自己,让他敞开心扉,让他有肩膀可以依靠。 在他面前,他可以暴露最坦率、最脆弱、最无助的一面,这样的恋爱关系,让邹粒深陷其中,一丝一毫都舍不得放手。 警车两个小时之后才赶到,邹粒惊讶地发现,站在最前面的竟然是警局里的传说——龙副局长。 “哟!”这位精明干练的女alpha抬手潇洒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欢迎我们邹警官平安归队,还好吗,身上的伤不碍事吧?” 邹粒向她行了个军礼:“谢谢副局长,都是小伤,不碍事。” “那就好,这次记你大功,回去叫你们队长给你开庆功宴。”龙副局长笑眯眯地说完,转头又去跟沈曜说话:“你小子跑得倒挺快的,就这么紧张你家亲爱的啊。” 邹粒有些愣神,为什么听这说话的语气,龙副局长像是和沈曜之间很熟稔? “行了,上车吧,回头再聊。” “等一下,”沈曜叫住准备转身离开的龙副局长,视线有些锐利地问:“欺负小粒的alpha还没找到呢。” “嗯?”龙副局长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啊你是说那个人啊?那个人找到了,刚刚这边警局的人已经跟我说了。” 邹粒这才知道,之前那个汉子被无人机撵得摔下坡摔断了腿,警局已经以袭警的名义逮捕他了。 邹粒松了口气,这也算是遭报应了。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龙副局长猛地想起来,“朱明强的尸体找到了。” 被弹射出去之后,他的脊椎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挂在树上当场毙命。 “你,要去看看吗?”龙副局长试探地问沈曜。 沈曜摇了摇头,“交给你们了,我要带小粒回去。” 龙副局长了解地点点头,“那我安排警车,送你们回去。你可别有意见,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我们警方的重要人证,流程还是得走的。” “我没意见。”沈曜很容易地就接受了,低声对邹粒道:“走吧。” 邹粒这才想起,这件事远远还没结束。 关于这件案子,沈曜到底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最后会接受怎样的判决,都还不知道。 邹粒不禁有些忧心忡忡。 沈曜看了他一眼,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在许多警察的围观下,和他一起坐上了警车。 邹粒紧紧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只希望这条路可以再长一点。 贝塔警官(二十四) 不是邹粒不能没有…… 邹粒后来才知道,原来沈曜不知什么时候和龙副局长搭上线,转做了警方这边的线人。 不仅暗地里收集朱明强团伙的犯罪证据,还秘密接触会所的受害者们,说服他们站出来将会所的罪行公之于众。 会所背后做的勾当一直不干净,为了供一些有钱有势的人取乐,他们会对来会所消费的普通客人下手,要么利用药物控制,要么威逼利诱,总之一定会让他们乖乖听话。 即使有的客人事后冒着巨大的风险,还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但警局那边早就被会所买通,受害者根本求助无门。 既然反抗不仅无济于事,还会遭来更严重的报复,那些受害者们渐渐也就认命了。 这之中,有受不了自杀的,也有比较好控制被选为长期禁脔的。 在新型药物出来之前,这些受害者们大多是oega的身体更容易受控制。一旦被标记,就会对标记他的那个人无法自控地产生好感。 再加上亲人和自己的人生安全被威胁,不雅视频还掌握在别人手里,这些o不知不觉就被洗脑成了不会反抗的玩物。 沈曜在接触他们时,废了许多的心思。 一来他是会所的人,二来他是不值得信任的alpha,这些已经遭受过严重创伤的受害者,对他只有深深的戒备。 要说服已经放弃反抗的人重新鼓起勇气,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曜吃了很多的闭门羹,为了打开他们的心房,让他们信任自己,沈曜做了很多努力。 他自掏腰包帮很多受害者解决了生活上的困难,甚至还陪着某个受害者一起去医院陪亲人动手术,为的就是取得他们的信任。 幸好这些受害者之间,本身很团结。 沈曜只需要取得其中一部分人的信任,剩下的他们便会自发去帮他动员。 沈曜为了让邹粒早点安心,做事确实有些急躁了。 虽然为了掩人耳目,他和这些o的私下来往很谨慎小心,有时特意一起去酒店开房,也不过是为了找个安全说话的地方。 不过短时间内频繁接触这些客人,还是容易引起怀疑。 沈曜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事情早点解决,强哥那帮人就算反应过来了也晚了。 被强哥忽然叫过去时,沈曜就已经做好了暴露的心理准备。除了拿上枪,他还换了一个领带夹。那个领带夹其实是一枚小型监听器,他们在里面说的话,其实全都传到了警方的耳朵里。 薛东不经意透露的那句,其实就证实了他们的罪行。 在局面不可控之后,警方的人会来得那么快,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暗中关注着的原因。 警局里和会所相互勾结的人,正是高局长。所以沈曜选择了和龙副局长合作,还将高局长收受贿赂的录音,当见面礼献给了龙副局长。 龙副局长有能力有背景,但却因为资历的问题一直被高局长压在下面,她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沈曜的投诚,可以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若真的解决了这桩案子,她不但可以立下大功,还可以顺利把高局长拉下马。 所以龙副局长和沈曜暗地里商议好了,让沈曜做警方这边的线人和污点证人,而条件就是,他作为一直帮朱明强洗钱的助手,可以免除刑事责任,从轻处罚。 在朱明强逃跑的这段时间,网络上一篇由受害者自述在会所遭遇的黑暗经历的帖子已经爆了。 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谁也没有想到看似和平公正的现代社会,暗处竟然藏着这么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国法呢?人权呢?道德呢? “卧槽,这些人是疯了吧?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为了钱连良心都出卖了吗?这帮人真的是该下地狱!” “这就是我们信赖的警察,连局长都被收买,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们放心的?” “甚至受害者大多数还是oega都难以伸张正义,beta就更不用说了。” “不用说,又是alpha狗吧?呕一帮被低俗支配大脑的蛆虫,建议把alpha切除腺体写进宪法。” “这就是olpha迫害。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以o的身份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请注意,这帮丧尽天良的人渣还研制出了让beta陷入假性发情期的药物。哼说来说去,还不是alpha对oa真是倒了血霉了,好事轮不上,坏事跑不掉。怎么不研制出让alpha变o也体会一下被当成禁脔的痛苦吧!” “我赞成,让他们坐牢都算便宜他们了,真希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说两个主犯都已经死了。” “死得好!不过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们了。” …… 网上的舆论甚嚣尘上,在这样的社会压力推动下,高局长被拉下马,龙副局长顺利上位。为了挽回民众对警方的信任,她一上位就做了很多实事,关于这桩案子的收尾也给了民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邹粒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不久前自己还在担心以后怕是要和沈曜隔着道铁窗见面,结果没想到沈曜自己想办法找到了后路,免除了刑事责任,最终判决只需要缴纳一大笔罚金。 这个结果,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邹粒感觉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场,又是欣慰又是生气,见到沈曜时狠狠地捶了他一拳。 沈曜揉着被砸痛的胸口,故意装可怜:“哇,好不容易摆脱了以前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来见你,你就这么对我?” 邹粒又一言不发地紧紧抱住了他,沈曜顿了顿,抬手回抱住了他。 “你知道前段日子,我有多担惊受怕吗?”邹粒不单单是恼,想到当时的焦灼,现在确实更加惊喜,但想到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是很生气。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沈曜抚了抚他的后脑勺。 沈曜一道歉,邹粒又心软了,想到他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默默做了那么多事情,邹粒又不忍心责怪他了。 “卧槽,你们两个演电视剧呢,这也太狗血了吧。”席颜被好友的爱情给震惊得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最让人意外的是:“竟然还真让你们俩修成正果了。” 邹粒抱着沈曜的胳膊,甜蜜地道:“我准备带沈曜回老家见我父母,之后就打算结婚了。” 席颜眼睛瞪了瞪,一口饮料差点喷了出来:“什、什么?结婚??” “会不会太早了一点啊?”其实他是想说,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像他这样流连花丛的人,是轻易不会动结婚这个念头的。他觉得结婚对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好友二十五就打算结婚,在他看来为时过早。 而且就算两人现在感情好,可也没有交往多久,真的确定就非这个人不可了吗? “我觉得结婚没有早或晚一说,只要两个人确定想和彼此成为家人,这就是最好的结婚时机。”沈曜微笑道。 席颜怔怔,“话是这么说……” “席颜,你就别担心了。啊,到时候你来给我当伴郎吧?”邹粒看上去一脸无忧无虑,似乎对未来根本不担忧。 “什么?”席颜反应过来后,翘起二郎腿:“那我要是抢走了你这个新郎的风头,你可不要怪我。” 邹粒笑容扭曲:“是是是,你这个爱臭美的o。” 在邹粒起身去上厕所后,席颜看向沈曜,冷静地发问:“沈曜,你真的想好了吗?” “邹粒这个人非常感性,有的时候会像小孩子一样做些冲动的决定,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你应该清楚,男性beta是没有生育能力的。你确定,你能守着这样的邹粒一辈子吗?” 沈曜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笑。 要问他有没有信心的话,他当然有信心。不只是一辈子,他已经守着一个人几辈子了。 “你是怕我会抛弃邹粒么?我觉得你不需要怕,害怕被抛弃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席颜一怔。 “邹粒有爱他疼他的父母,有关心他替他着想的朋友你,还有单位志同道合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他的身边有很多人。而我,就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不是邹粒不能没有我,是我不能没有他才对。” 邹粒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席颜在发怔。 他一脸莫名地问:“你发什么呆呢?傻了?” “啊,没有……”席颜心不在焉。 “你跟他说什么了?”邹粒好奇地偏头问沈曜。 “没说什么,就是在说我们以后结婚的事。”沈曜笑着抓住邹粒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一听到结婚两个字,邹粒嘴角又不自觉翘了起来。 “那我们以后结婚了住哪里啊?” “你喜欢住哪儿?可以说说你理想中的房子。” “真的吗?那我要带院子的。” “行啊,没问题。” “你不是开玩笑吧?真的可以?那我要住四合院。” “行,都行,你住城堡都可以。” “我要喂鸡喂鸭,种菜种瓜。” “你确定你有时间?” “我只负责监督,干活的事当然要你来。” “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 席颜默默地吸了口饮料,心中开始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是不是也该踏实下来,认认真真找个能和他共度一生的人? 伯府小哥儿(一) 越不入流越好,这样…… 三月初,难得的暖阳天。 伯府老夫人六十大寿,门口客似云来,整座府邸热热闹闹、好不喜气。 沈曜混在一堆来吃流水席的客人堆里,吊儿郎当地这里看看、那里望望。 看似漫无目的的他,目光隐晦地看向了守在一边的婆子。只见婆子面容严肃地冲他点了点下巴,转身就走,沈曜环视了一圈之后,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外院,一路避开人进了内院。 婆子一路默不作声,直到来到一间门厢房外,她掏出几颗碎银随手塞给了门外的仆役,仆役一声不吭地拿了钱退下了。 沈曜目睹了这场无声的交易,只见婆子转过身,眼窝凹陷、面皮松松垮垮挂在脸上、面无表情的她看上去有些冷血刻薄。 “进去吧,别忘了交代你的事情。”伯府区区一个下人,在底层老百姓面前也是趾高气昂的。 沈曜没管她,看了眼眼前的这扇木门,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婆子冷眼看着,什么都没管,待他进去了一阵之后,才匆匆从门前离开。 几天前,沈曜在赌坊里输了一大笔钱,正是借酒消愁的时候,赌坊老板带着一个穿着体面、一脸“我很高贵”的男人找到了他们这帮人。 “啊哼”赌坊老板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吸引了屋内这群烂泥的视线之后,才吊着嗓子道:“这位是张管事,他手头有一个报酬非常高的活儿要找人干,现在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听到这话,屋内的一群二流子不由坐正了点,都看着这位不知来历的张管事。 张管事长得一双吊梢眼,挑剔地在屋子里看了一圈,眼神里几乎有抑制不住的嫌弃。 他抬手轻轻捂住了鼻子:“什么味儿?” 赌坊老板呵呵笑道:“管事莫怪,这些个粗鄙的莽夫十天半月都不洗澡也是有的。” 张管事轻翻个了白眼,撇了撇嘴:“罢了,我问你们,你们如实回答。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中几口人,有无隐疾,有无负债,可有娶亲?” “我我我!”一群人争相想要回答问题,张管事随手点了一个人。 “我叫胡二,住在坡子街,家中四口人,无隐疾,身上有一把力气,是干活的好手。家中无负债,已娶亲,娃都有两个了。” 张管事嫌弃道:“已娶亲的不要!” “啊?这……” “张管事,我,我没娶亲。”一个瘦猴子模样的男人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我无房无产,无父无母,只要管事能给我口饭吃,给我块地儿睡,什么活我都干。” 张管事正眼看了他几眼,似乎有些意动。 沈曜知道该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张管事!” 张管事扭头,看见一个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略吃了一惊,无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高、这么壮的男人,光从椅子上站起来都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不过对方一身粗布麻衣、笑容市侩中带着熟悉的巴结意味,大白天还一身酒气,这样的人张管事见得多了。看着厉害,实际碰到有钱有势的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还不至于怕这样的人。 “张管事,不如选我吧?”沈曜笑眯眯地道。 张管事又恢复了傲慢的神情,“你是何人?” “我叫沈曜,家住在牛家村,不过我欠了赌场一大笔钱,刚把房子卖了,目前睡在赌场里。我跟瘦猴一样,都是无父无母,自在潇洒。只要给口饭吃,什么都愿意干!” 赌场老板小声道:“他就是我跟您说过的沈曜,我们赌场的招牌打手,人没什么毛病,就是喜欢喝点儿小酒、赌点儿小钱、逛逛窑子。哦,有的时候喝醉了喜欢逞凶斗狠,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不过多亏了他啊,我这赌场没人敢闹事。” 张管事越听眼睛越亮,瞥了眼沈曜那壮实的胸肌、手臂肌,心里一动。 他不动声色地问:“多大了?” “二十九。” “二十九?这可算老光棍了,还没娶亲?”张管事纳罕地问。 沈曜嗐了一声,“娶过一个,跑了。说我爱赌钱,喝醉了爱打人,为了还债家产田地什么都卖了,说跟我过不下去。嘁,臭娘儿们,就是嫌贫爱富!当初打她还是打轻了!” 沈曜叉着腰恶狠狠地道。 张管事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忽然道:“就你了,跟我来吧。” “诶!”沈曜响亮地应了一声,跟着张管事走了。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瘦猴不解地问:“曜哥为啥要编造出自己有一个婆娘?刚刚那管事不是说,娶亲的不要吗?” “别多问!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赌场老板斥了一声。 “老板,刚刚那人到底是谁啊,什么来头?”有人好奇地问。 赌场老板嗤了一声,“一个姨娘身边的小管事罢了,真把自己当根葱。” 几天后,也就是伯府老夫人六十大寿的这一天,沈曜被引到了内院,进了一间门待客用的厢房。 进门之后,他看到床上影影绰绰地躺着一个人。 沈曜撩开帘子,看到了一张如高山晶莹雪般清冷卓绝的脸,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不点而赤,眉间门一点殷红的朱砂痣,唇瓣微微张开,白皙的皮肤上一抹红晕,即使在无意识状态下,也引人犯罪。 这就是伯府公子沉礼,是个哥儿。 这个世界有三种性别,除男女之外,还有一种,虽然天生男相,却和女子一般拥有生育能力,眉间门有一颗孕痣,这样的人被称之为哥儿。 外界传闻文昌伯府公子如月神转世,有倾城之容,亦是才华横溢,在世家公子之中拥有一大批拥趸。在这之中,忠毅侯府嫡次子陈泊屿,是文昌伯府最看好的人选。 不过今日过后,什么世家公子,什么忠毅侯府,怕是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其实是个宅斗戏里很常见的剧情,沉礼虽为文昌伯府嫡长子,但生母早逝,内宅大权旁落到了最受宠的朱姨娘身上。 朱姨娘野心和胆子一日比一日见长,见沉礼没有生母护着,外家离得远,又整日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对他逐渐散漫了起来。 又因为她女儿沉梦对经常来伯府找沉礼的陈泊屿芳心暗许,且侯府显赫确实乃上好之选,所以两人便盘算着把这门亲事给抢过来。 今日之事,便是她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特意在沉老夫人六十大寿、伯府客人最多的时候,安排一出大公子与人私通的戏码,不仅让沉礼在众位宾客前丢了脸面、名声一落千丈,失掉和忠毅侯府的亲事,还能让他得了文昌伯和老夫人的厌弃,后半生更是赔进去永远也翻不了身。 此计虽然手段粗浅,可一旦成功,便是对一个看重名声的伯府公子毁灭性的打击。 朱姨娘特意派身边一个管事,去外头寻个小混混来。 越不入流越好,这样沉礼嫁过去日子过得才精彩。 原本这个人选不归沈曜,也不枉他为了中选,特意苦心营造了一番自己的人设。 现在才能进入这间门厢房,凝视伯府大公子绝美的睡颜。 沉礼其实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蹙,张着嘴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一看就是被下了药。 沈曜手向下,扯开了沉礼腰间门的衣带,身体慢慢覆了上去。 …… 没过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的脚步声,零零碎碎,接着是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 沈曜目光一凛,知道这是好戏开锣了。 “你是何人?在干什么?” 一声威严的喝问响起,沈曜装作被吓到,屁滚尿流地滚下了床。 文昌伯见他衣衫不整的样子,血气冲到了天灵盖,再一看床上同样凌乱不堪的儿子,他身形晃了晃,差点摔倒。 “哎呀!”朱姨娘捂着嘴装作受到了惊吓,偏头遮住自己的视线,好似眼前这一幕不堪入眼。 “天呐,竟然是真的,真的是伯府大公子……” “天啊,怎么会这样?这也太不知礼数了,光天化日之下,而且还是在老夫人的六十大寿的时候。” “文昌伯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儿子……” “你……”文昌伯面色涨红,盯着沈曜气得说不出话来。 “各位各位,很抱歉,接下来我们伯府有点私事要处理,还请各位移步到大厅。”朱姨娘见效果达到,开始赔着笑脸赶客。 客人意犹未尽地走了,只有一人像根木桩一样地站在门外,这人便是侯府嫡次子陈泊屿。 朱姨娘叹息了一声:“陈公子,你也走吧,这是我们沉家的家事,不方便外人参与。” 一句话,把陈泊屿与沉礼的关系划得清清楚楚。 陈泊屿尚未提亲,与沉礼就算互生情意,也确实算个外人。 这事确实轮不到他管,他也没有立场在这时质问沉礼。 陈泊屿脚步沉重地走了,朱姨娘见状,嘴角轻轻勾了勾。 沉梦眼珠一转,追着陈泊屿跑了出去。 此刻屋里就只剩下文昌伯、朱姨娘、沈曜和沉礼四人。 “你给我说说,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文昌伯嘶声吼道。 “大人饶命,小的席间门吃多了酒脑袋昏沉,不知道怎的走错了地方,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沈曜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朱姨娘在一旁帮忙解释:“许是外面来吃流水席的客人,喝多了酒误闯了进来。” 文昌伯气得半死,好心大摆宴席请附近的百姓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引来这样一头狼。 “外面那些仆役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人闯了进来都不知道!” 朱姨娘用帕子掩了掩口,不动声色道:“今日忙,凡是闲着无事的人都被调到前院去接待客人了,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叫这人钻了空子。” 沈曜头磕在地上心中暗想,你倒是对来龙去脉解释得一清二楚,生怕别人不知道全是你一 98. 伯府小哥儿(二) 我看看是你们的拳头…… “来人呐!给我把这竖子绑起来送官!”文昌伯气得心脏病都要发了。 今日他可是丢了好大一通脸,传出去还让他们沉家怎么有脸见人? 还有他儿子沉礼,他对他寄予厚望,还指望他能和侯府嫡次子结亲,让伯府攀上一门强大的外家,可现在全部泡汤了! 几个仆役应声进了屋,朱姨娘赶忙拉住文昌伯:“伯爷,使不得!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您要是报官,那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礼哥儿被人糟蹋了!” 沉礼被这动静闹得幽幽转醒,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了朱氏的话。 他愣了一愣,好半天才醒过神来,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这…… 他一侧头,看到地上跪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再看父亲和姨娘一个面色铁青、一个神情晦暗地看着自己,他恍然之间想明白了什么,脸色煞白。 沈曜隐晦地瞥了他一眼。 “你醒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祖母大好的日子,你却干出这种伤风败俗、有辱门楣之事!你可真是好得很呐!”文昌伯恨铁不成钢地道。 沉礼拢着衣服,脸色再度白了白:“父亲为何要怪罪无辜受害之人?发生这种事,难道是我想的吗?我什么都不知道,刚刚醒来亦是一头雾水。明明被污了清白丢掉名声的人是我,为何父亲不但不心疼我,还要反过来怪我?” 文昌伯看着他,兀自生气。 朱姨娘装好人打圆场:“礼哥儿,你别往心里去,你父亲也是气糊涂了。你说你,怎么不小心点,偏偏大喜的日子,发生这种事,这……” 沉礼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让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朱姨娘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挪开了眼。 沉礼目光落在沈曜身上,揪着床下的被单,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轻薄于我,害我至此!” 沈曜抬起头,冤枉道:“我也不想的啊,我多喝了几杯酒,然后就被一个婆子带到了这儿,我也是醉糊涂了,还以为这是在花楼呢。” “你!!!”听到他将自己当成青楼女子,沉礼气得脸都多了许多血色。 朱姨娘被他那句吓得心惊肉跳,忙打岔道:“事已至此,伯爷,此事不宜闹大,有损门楣。既然礼哥儿已于这位小哥,不如就此让他们两个成婚吧?如此,沉家的名声也能保住。” “凭什么?!”沉礼气得站了起来,“不打断他的腿将他送官就算了,还想让我嫁给他?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再说他刚刚都说了,是被人故意带到这里的。一个外人从未来过伯府,又怎会畅通无阻地进入内院,还恰巧进了我所在的厢房?这里面的事,难道不觉得蹊跷吗?我看,说不定是有人故意策划的。”沉礼冷冷地盯着朱姨娘。 “父亲难道调查都不调查,这件事就打算翻篇了吗?” 朱姨娘故作委屈地道:“礼哥儿,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啊。无论如何,你于他的事已成定局,在场那么多宾客都是见证……如果你不嫁他,那你还能嫁给谁?” 沉礼如遭重击,喃喃着道:“这么说来……泊屿他……也知道了?” 朱姨娘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礼哥儿,事已至此,你就认命吧。” 沉礼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呆坐着好半晌没有说话。 文昌伯这会儿怕是在心里已经来回衡量了个几百回合,态度已经镇定了下来,冷冷地剜了沈曜一眼:“你,跟我过来。” 沈曜默默地跟在身后,临出门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沉礼空洞的眼里,似乎有泪光在打转。 文昌伯让沈曜在下方跪了半天,等他送完客人又喝了半盏茶,才幽幽地开口询问他的家世来历。 越听,文昌伯越生气。 就是一个地痞流氓,一无祖业,二无田产,父母亲人俱无,自己没个正经行当,还欠下一大批债。 偏偏就是这么个烂人,夺走了他伯府大公子的清白。 一想到往后伯府要多这么一门亲,文昌伯就气得血脉偾张,不断往肚子里灌茶水。 最后是气也气饱了,灌也灌饱了。 将茶盏搁下,文昌伯才算是认了命。 “明日酉时,你带媒人上门来提亲。” 沈曜半天不说话,文昌伯气得抬起头看他。 沈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这聘礼……” “你能拿出多少银子?”文昌伯皱着眉心问。 “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都拿不出。” “……”文昌伯气得差点当场去世。 沈曜好似不知道他的气恼,咧嘴笑道:“不是我不愿娶您的公子,是实在娶不起。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光棍一条。为了还欠赌场的钱,我刚卖了自家房子,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您还是把我送官吧?牢里至少有吃有喝有地儿睡,还不用担心被讨债。” “…………”文昌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如果不是精神实在太强大,他现在已经撅过去了。 合着他还要倒贴钱,把自己大儿子嫁出去??? 这是什么荒谬的事! 文昌伯抓起手边的茶盏,恨不得一下子掷出去把人砸死拉倒。 然而关键时刻还是理智拉住了他,尽管他恨不得将这个坏了他儿子名声的人拉出去千刀万剐下油锅,但他不得不为伯府的名声考虑。 他不止有沉礼一个儿子,还有朱姨娘生的沉书、沉梦,和吴姨娘生的沉仪。 沉礼的名声若是坏了,也会影响到其他子女的嫁娶问题,更会影响到伯府在外的立足。 此刻宴席上发生的事,一定已经流传了出去。要么让沉礼剃度出家,要么让他出嫁,这是唯一能保全沉家名声的办法。 就算对方再怎么是个混不吝,只要他肯娶沉礼,沉礼都不会被千夫所指。 这世道就是这样,所以文昌伯不但不能对沈曜做什么,还得把他供起来。 文昌伯沉沉地吐出口郁气,开始了丧权辱国的和谈。 …… 一个时辰后,沈曜大摇大摆地由伯府下人领着出府,和来时的两袖清风不同,他的衣服鼓鼓囊囊,里头揣着几张银票和地契,全是他新晋的岳丈大人慷慨相助的。 沈曜出了大门,又绕道去了偏门。 领他进去的婆子焦急地等在那里,见他来了气呼呼地把准备好的银两往他手里一塞,拿眼横着他道:“你在伯爷跟前乱说什么呢你,有没有点脑子?要是把我攀扯进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沈曜掂了掂手里的银两,混不吝地笑道:“能有什么后果,不就是你身后的朱姨娘要倒大霉呗。” “你……”婆子嘴唇哆嗦,一脸惊呆地看着他。 沈曜不甚满意地撇了撇嘴,“不行,这个数少了。” “哪里少了?!事先说好的不就这么多吗!”婆子惊愕地道。 沈曜露出了一个无赖的笑:“我说少了就少了,这点儿银子只是我答应做事的报酬,可不包括我答应保守秘密的。” 婆子气得够呛,“你这人好生无赖!哪儿有你这样事成之后又加价的!你无耻不无耻?” “你们找我这样的地痞无赖合作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沈曜赖了吧唧地道,“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够臭了,只是不知道,你家姨娘能不能承担得起谋害嫡长子的罪责?”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你没有证据!” “若没有人引我进去,我如何能摸进大公子休息的厢房?这内院里大小事,不都是归你们朱姨娘管吗?”婆子想说什么,沈曜打断她继续道:“再说了,我反正就咬死了说是你家朱姨娘指使的,你又能奈我何?有没有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的风言风语,会不会像我说的那样到处传。”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身后是伯府,跟我们作对,你就不怕神不知鬼不觉地丢掉性命吗?” “吓唬我呢?你觉得你会怕吗?跟我谈打打杀杀,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要谋财害命尽管来试试,老子兄弟多得很,我看看是你们的拳头硬,还是我的命硬。”沈曜拎着婆子的衣领,像拎鸡仔似地一把将她拎了起来,吓得婆子面无人色。 “你们可别忘了,我现今也是伯府的人,这还是拜你们所赐呢。要是我死了,谁来娶你们的大公子?我反正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不怕与伯府作对。只要你们敢动我一下,我保证朱姨娘风光大计,一定传得人尽皆知!” 婆子被他放开后,吓得立马就想逃命,却被沈曜喝止住了。 “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婆子已经被吓得体面全无,崩溃地跺着脚。 沈曜这才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很简单,我听说大公子故去的母亲给他准备了一张丰厚的嫁妆单子,我要那张单子上面的东西一分不少地随大公子嫁过来。若是少了一个铜板,哼,你们就等着我的报复吧。” 婆子看他的眼神像在看鬼神一般,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会连大夫人给大公子准备的嫁妆单子都知道? 99. 伯府小哥儿(三) 那样的话,至少我恨…… 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朱姨娘院里的下人都吓得噤如寒蝉。 “简直岂有此理!这该死的泼皮无赖,竟敢威胁到姑奶□□上了!张管事,你怎么找的人!?” 张管事吓得一抖,出来躬着身回话:“回、回姨娘的话,小的、小的也是照您的吩咐找的,只是、只是没想到,他竟这么厚颜无耻。这些个下九流的人物做事都没个底线,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本也不好相与。” “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咯?”朱姨娘发飙道。 “不不不,不敢不敢不敢!”张管事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夫人消消气,”朱姨娘身边最得脸的婆子是她的陪嫁,姓马,她给朱姨娘端了杯茶,细声问道:“夫人打算怎么办?” 朱姨娘尝不出滋味地抿了口茶,硬邦邦地道:“还能怎么办,你没听那个死泼皮说的话吗?我这刚打算劝伯爷,让梦姐儿顶了礼哥儿和侯府结亲,这时候要是传出对我们娘俩不好的传闻,那还有个屁的指望啊!” 朱姨娘说着,眯了眯眼:“伯爷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但木已成舟,他也只能放弃礼哥儿。可要是外面出现对我们不利的传闻,那可就不一样了。就算是为了伯府的名声,伯爷也绝对不会轻饶了我,我不能冒这个险。” 马婆子没说反对的话,在她看来也是这个道理:“夫人说得在理,这时候确实不宜节外生枝。” 想到要顺沈曜这王八蛋的心意,朱姨娘气得一掌狠狠拍在了木扶手上。 “好,现在就让他先得意几天,等我们梦姐儿嫁去侯府,看我不碾死他!”朱姨娘恶狠狠地道。 原本以为,把礼哥儿的亲事搅黄,让他低嫁就可以顺势吞掉一部分他的嫁妆,毕竟那么多的嫁妆,全部带去那个泼皮无赖家根本不值当,就是伯爷也不会乐意。 现在好了,她别想打这笔嫁妆的主意。一想到损失这么多的银钱,朱姨娘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 “这个死泼皮,倒是我们小瞧了他,把伯府的事打探得这么清楚,怕是一早就盘算好了。” 这是好不容易巴上了达官贵人,不仅想着吸几口血,还想着撕块肉下来啊! 马婆子温声道:“像他这样的赌徒,为了钱财可以搏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稀奇。不过姨娘可以放心,既然他是这样的人,礼哥儿嫁过去之后,怕是也过不了几天好日子。姨娘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听马婆子这样说,朱姨娘心情这才舒畅了几分。 果然人的快乐还是要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一想到礼哥儿未来将要遭的罪,朱姨娘便觉得现下自己受的气,也不算什么了。 “赌徒就是个无底洞,别指望他们迷途知返,不把家产败光,他们是不会收手的。就算礼哥儿坐拥金山银山,也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到那时,他们怕是过得连乞丐都不如。”想到这里,朱姨娘捂着嘴险些笑出声。 就算为了看到那一天,她也不能让这门亲事出现任何问题。 一天之后,伯府长公子要订亲的消息,便如插上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京城。 前一脚才听说伯府大公子喝醉被醉汉轻薄,后脚就听说他要订亲了,懂的人都懂这里面是怎么回事。 不少人为伯府大公子感到惋惜,听说是世间少有的美人,素有才名,本来可以嫁进侯府这样的富贵人家,结果却……唉,真是造化弄人。 那醉汉,也是害人不浅。 不过事已至此,倒没有人说伯府大公子不该嫁。 沉礼在房中枯坐了一日,伺候的下人跪坐在他跟前,哭着求他吃几口东西。 可沉礼一点胃口都没有,他是真的吃不下。 酉时文昌伯大踏步走了进来,对沉礼仍是没什么好声气:“看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你以为这样,为父就会心软吗?我告诉你,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四月十五你就出嫁。就算你不愿意,也得给我嫁,这事容不得你胡闹。” 沉礼心中本就坠坠,听到这话更是沉到了谷底。 四月十五……距离现在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这般匆忙,就像是急着让伯府与他撇清关系似的。 沉礼按捺住心中的痛,深吸了口气站起身道:“父亲不用担心,我会乖乖出嫁,绝不连累伯府分毫。出嫁之后,我与伯府就此恩断义绝,以后生死荣辱,再无一丝一毫的瓜葛。” 沉礼说这话,就是在斩断自己最后那丝淡薄的亲缘。 他知道自从娘亲死后,自己就失去了亲人的关怀,唯一的父亲还与他渐行渐远。 父亲心中有很多东西,而他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与其这样,不如一刀斩断来得痛快。父亲既看不上他,那就与他一别两宽,他当从未生过自己,自己也当从来没有过他这个父亲,这样更好。 文昌伯听到这话只觉他愚蠢,结亲对象是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还把唯一可以依托的娘家给得罪了。 放狠话谁不会,难道断绝关系将来后悔的会是他吗? 文昌伯冷哼了一声,说了句“随你”之后,便拂袖而去。 沉礼跌坐回原地,呆呆地看向窗外。 三月初,为什么还是这么冷? 冷得他浑身发抖,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意。 沈曜提完亲后,送走媒婆一人孤身走在路上,忽然前路被人挡住,紧接着跑出了一帮手里拿家伙的仆役。 沈曜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问:“请问有什么事?” 陈泊屿面色铁青,也不与沈曜废话,直接道:“上!” 仆役们随即便一股脑地扑了上去,原是想给这个癞□□敢吃天鹅肉的地痞流氓一点颜色看看,可没想到流氓力气竟那么大,一挥拳就能把人掼到墙上,明明只有一个人,反倒是把他们这群人打得落花流水。 “不愧是赌场最厉害的打手。”陈泊屿这话,说得阴恻恻的,实贬非褒。 沈曜却很爽朗地接受了他的夸赞,“见笑,只是带这么点虾兵蟹将,可赢不过我。” “那侯府公子呢?”陈泊屿说完,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向沈曜刺去。 沈曜站着没动,看准时机一侧身,擒住陈泊屿的那只手。陈泊屿反应也很快,反手又朝他刺了过来。 和仆役们不同,陈泊屿应当是习过武,且他对沈曜恨之入骨,出招又快又狠。 沈曜不断侧身躲过,在与陈泊屿拉开距离后,一脚踢中了他的手腕。 “额!”陈泊屿痛叫一声。 沈曜有分寸,没把他踢骨折,只是得肿上半日。他拧着那只受伤的手,将陈泊屿的胳膊一折,把他压在了墙上。 仆役们大惊:“大胆!放开我们一少爷!” “侯府公子,也没什么了不起。”沈曜在陈泊屿耳边轻声嘲讽,气死人不偿命。 陈泊屿气怒不已,“你这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嘘公子慎言,你可别忘了,我现在是伯府的准郎婿,杀了我,那你可就要和伯府结仇了。” 陈泊屿见他还敢在外攀扯和伯府的关系,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卑鄙下流!你不得好死!若不是你使出那种下作手段,礼哥儿怎么可能会嫁给你?” “哼”沈曜眯眸一笑,“所以你就只会带人来堵我,打不过就在这儿无能狂怒是吗?我是卑鄙下流,可你既然喜欢礼哥儿,那你怎么没想办法护住他?” “我……”陈泊屿张了张唇,脸色苍白。 “你不敢,你知道你们侯府不会接受一个名声被毁掉的哥儿进门,所以你连提都不敢提。你也不敢去见礼哥儿,你不敢面对他,不敢放下一切带他走,我说的对不对?” 陈泊屿被逼红了眼,“住口!”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像我们这样人家,看似风光,实际需要考虑多少事吗?为了延续侯府的荣光,每代人都殚精竭虑。作为受家族庇护的一员,我理应为侯府的未来考虑,不能因一己私利,就不管不顾地乱来。” “说到底,就是侯府比礼哥儿更重要吧?”沈曜松开了陈泊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这样选择也无可厚非,但是既然你这样选择了,那你就没有资格再来关心礼哥儿的事了。” “你……” “若是怕牵连侯府,你大可以选择与侯府断绝关系,带礼哥儿一走了之。” 陈泊屿一怔,“侯府养育我多年,我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那礼哥儿犯了什么错,要嫁给我这样的人?”沈曜摊开手。 陈泊屿咬牙,“所以说你该死!” “你以为,问题在我这儿吗?有人嫉妒礼哥儿与你的关系,想要破坏这桩婚事,才会设下这个局,我不过是局里的一枚棋子而已。礼哥儿逃不过这劫,所以你与他终究会面对这个问题,这就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是侯府一少爷,也有做不到的事。” 沈曜看了呆怔的他一眼,“现在就算杀了我也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还会害礼哥儿又背上一个克夫的名声。你既然没打算要对礼哥儿负责到底,就不应该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打我。若我是那小心眼儿,只怕要把所有的怨气都算在礼哥儿头上。” “你是出了口恶气,可礼哥儿嫁给我之后会发生什么,你想过吗?”沈曜说的都是原来的世界中真实发生的事情。 陈泊屿没有勇气为礼哥儿做抗争,又对已经嫁为人夫的礼哥儿念念不忘,让他的主君十分嫉妒。 再加上礼哥儿自从进门后就不愿与之同房,各种怨怼之下,那个糟烂的男人开始对礼哥儿拳打脚踢。 沈曜不喜欢陈泊屿的态度,要么就认清现实,好好去做他的侯府一少爷。何必纠纠缠缠,反而给别人添麻烦呢? 陈泊屿神情一片空白,像被抽掉了魂似的。 “以后礼哥儿就归我管了,你若是真的为他好,还是最好不要与他相见得好。”沈曜手搭在陈泊屿的肩上,说完留下呆若木桩的陈泊屿,自顾自地离开了。 四月十五,沈曜如期来娶沉礼。 不管这门亲事外人怎么评判,鞭炮一放来恭贺的人都是乐乐呵呵的,文昌伯和朱姨娘也穿得一团喜气,连连感谢宾客们的到来。 沉梦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伸长脖子巴望陈泊屿的到来。 沈曜今日穿了身喜气的正红色喜服,头发精心打理过,看着猿臂蜂腰,特别精神。 他是骑马来的,抬腿一跨就下来了,动作特别利索。 “哎呀?新郎官看着真俊呐!”人群中有人感慨地这样说道。 “还真是。”不少人盯着看得目不转睛。 “嗐”立马就有人酸道:“长得俊又有什么用,听说是在赌场当打手……” “啊??” 赌场打手?那可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这都能娶到伯府金尊玉贵的大公子,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啊。 人群中不少男人都艳羡地看着沈曜,恨不得自己取而代之就好。 沈曜上前,对着文昌伯恭敬地叫了声“岳父”,又对着朱姨娘叫了声“姨娘”。 文昌伯和朱姨娘两人见着他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这还没打过多少次交道,沈曜在他们这儿已经跟“煞星”这个词挂上钩了。 也不知道他们伯府倒了什么霉,被这样的水蛭吸附上。 “来了?”文昌伯不咸不淡地招呼了一声。 “小婿来接礼哥儿了。”沈曜从容答道。 可能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沈曜看上去确实顺眼不少,不说的话还以为哪里来的公子哥,一点也没有初次见面时,那畏畏缩缩又流里流气的样子。 沈曜接人很是顺利,看到一身红衣盖着盖头坐进轿子里的沉礼,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到了家,两人在司仪的唱祝下拜了堂。礼成之后,众人拍手起哄,要沈曜把夫郎的盖头掀开。这个朝代的哥儿嫁人时,其实可以不用盖盖头,拜完堂后甚至可以和夫君一起敬酒。 沈曜嘴角翘了翘,想着要不要帮沉礼把盖头拿下来算了,没想到他刚碰到盖头,懂了对方无声的拒绝。 宾客们见状,反应过来纷纷打圆场:“害羞了,这是害羞了!” 在哈哈大笑中,原本的尴尬氛围被冲淡了。 陈泊屿就站在门外,目睹着拜堂完成。无数次想拔腿冲进去将人抢过来,但脚却像钉在地面上,无法挪到分毫。 他与沉礼之间,终究是缘分尽了。 沈曜这栋宅子,来自于他岳父文昌伯的慷慨解囊。不过宅子总体来说面积不是很大,只有三间厢房,带个小院子,位置也算不得多好,已经差不多到了京城最边缘,这里的房子不像主城区的那样布局方整、密集,独门独户分散得很开,左邻右舍都是一些普通老百姓。 文昌伯自觉给这样的房子就足够了,他可没有用自己的腰包,去维持郎婿体面的善心。 将沉礼送入洞房,只需走几步路就到了。 沈曜进门,等喜娘说完祝词拿着红包退下后,他慢慢掀开了沉礼的盖头。 果然,盖头下是一双红肿干涸的眼。一个多月前还鲜活如月下仙人的脸,此刻神情麻木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面颊凹陷,似乎没有好好吃过饭,也没有好好睡过觉。 这一个月以来,他一定是日日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一想到要嫁给一个强占自己的人,就如烈火焚心一般焦灼煎熬。 沈曜轻哂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嘲。 沉礼从伯府出来,没有带伺候的下人和仆役,他早就说过,出嫁便是与沉家划清界限,既然都已不是伯府大公子了,还当什么伯府大公子的做派。 只是那些嫁妆,都是他娘生前给他准备的,他必须拿走。 让他意外的是,他以为朱氏会从中作梗,还做好了和她据理力争的准备,没想到这次朱氏竟然这么爽快。 难不成,是因为坑害了他有了一丝愧疚之心? 沉礼心中有疑惑,不过他并没有太多心思去管。自从婚期定下后,他就一日一日枯萎了。 上花轿之前,他趁所有人不注意,摸了一根簪子进袖子里。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抱着多悲壮的心情,上的花轿拜的堂。 “你早上起来到现在,应该没吃什么东西吧?”沈曜仿佛没有见到他那冰冷憎恶的视线,泰然自若地道:“我去给你端碗饭菜,你先吃几口吧。敬酒就不用去了,你就待在这儿休息,我一个人就行。” 说完,沈曜没有碰他一下,直接转身离开了婚房。 沉礼肩膀略略塌了下来,暂时松了紧绷的神经,捏紧簪子的手心里已是一片潮湿。 沈曜果真给沉礼端了碗饭来,然后就出去敬酒了。 沉礼看了一眼有肉有菜、堆得冒尖的碗,厌恶地撇开了视线。 婚宴吃吃喝喝送走客人已经很晚了,沈曜家里没有能帮衬的人,都是花钱请的附近村民帮忙备菜收拾。 待所有人走完后,沈曜才关门落锁,进了里面那间婚房。 他的目光先落到了桌上,果然,给沉礼端来的饭菜,一口都没动。 而沉礼等到现在已是疲惫昏沉,忍不住靠着床柱打瞌睡,睡梦中还轻轻皱着眉。 “礼哥儿?”沈曜端着油灯,上前轻声叫醒沉礼。 沉礼睡得浅,一下就惊醒了。 就着昏黄的灯光看到沈曜人高马大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心里慌极了,好似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山羊,立马就将手里的簪子亮了出来。 “你别过来!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对你不客气!” 沈曜看着他拿簪子对准自己,手都在不自觉轻颤,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他一撩衣摆,在脚踏上坐了下来。 “你不用对我这么防备,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沉礼半点不信,冷嘲道:“难道你是想说,那天真的是因为喝多了酒,才碰的我?” 沈曜扭过头,定定地看着他:“不管你信不信,那日我没有碰你。” 沉礼愣住了,握簪子的手都不自觉往下落了许多。 “……你说什么?” 沈曜伸开两条大长腿,换了个大马金刀的坐姿,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的确是收了钱,答应要毁了你的清白。不过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让他们看见我们躺在一起的样子而已。” “我说句实话,你得亏是遇上我,不然换做其他人,恐怕没有这么走运。”沈曜微微侧过头。 沉礼听得眉毛倒竖,“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咯?” “谢谢倒不用了,”沈曜笑了笑,“这也算咱俩的缘分吧。” 沉礼紧紧地咬着牙,“就算你没有碰我,可你也确确实实毁了我。在外人眼里,我就是丢了清白之身。你这样做,与真的强占了我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名声被毁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我当时除了假意顺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沈曜冷静地道。 “如果我说我不干了,他们又临时换人来,到那时会发生什么?” “……”沉礼咬牙沉默了半晌,“那样的话,至少我恨的人就不是你。” 沈曜低头哂笑,“确实,可我没有办法一走了之。” 他转过头,看着沉礼道:“你一个正室生的嫡长子,却被一个姨娘逼得走投无路,证明你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沉礼一时语塞,垂下眸闭口不言。 “敢在府内联合外人谋害嫡长子,还是在伯府老太太六十大寿这天,甚至将你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支开,就证明她平时早就作威作福惯了,一手把持着府中大小事务,我说得对不对?” 沉礼还是沉默。 “她手段这么粗浅,明摆着里面就有鬼。但你父亲不但没有起疑,甚至连追责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转头就与我商量起了婚事,证明他对你也不甚上心。可能,他根本就是猜到了是谁做的手脚,可还是选择了包庇那人。” “够了!”沉礼再也听不下去,沉声打断了他。“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 沈曜耸了耸肩,“就算这次我帮你躲了过去,可下次呢?你姨娘把持着内务,所有下人都听她的,连你爹也站在她那边,你孤身一人如何能斗得过她?她铁了心要害你,你防不胜防。所以我就想,与其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府里继续待下去,倒还不如早早地就出来自立门户。” 沈曜的话,令沉礼一怔。这番话,其实说到了他心坎儿里。 不仅点明了他的困境,也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所以我替你说项,要你姨娘不许动你娘给你准备的嫁妆。你拿着银钱离开伯府一个人潇洒度日这不好么?” 沉礼诧异地抬起头,他还以为是朱姨娘良心发现,结果没想到是沈曜在其中出的力? 100. 伯府小哥儿(四) 不过就是一晚上没见…… 沈曜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你如今嫁给了我,名声上虽然是不好听了点,但至少全了你的体面。我虽然不能给你像在伯府那样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我肯定能给你足够的尊重。以后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你就是把前院的土都翻过来种上狗尾巴草都没问题。我保证,你在这里会比在伯府自由。” “哦对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欲行不轨,从今日起我就睡另一个屋,咱们只做表面夫夫就好。对外是夫夫,对内咱们各睡各的屋、各管各的钱。家中的事情,小事都由你决定,大事咱们商量着来。你看可好?” 沉礼抿了抿唇,“……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我都说了,我们有缘。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也没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想要拉你一把而已。再说了,我之前也确实算是利用了你,你就当这是补偿吧。”沈曜回答得很坦荡。 “而且这宅子还是你父亲给的呢,若不是你,我现在都得睡大街了,按理来说,你才应该算这座宅子真正的主人。所以你不用有什么拘束,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地盘就行了。” 沉礼心一动,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扫视了一圈屋内。 虽然和他以前的卧房比起来,这间房小得可怜,陈设也很简陋,但是“自己的地盘”这句话让他很心动。 来之前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现在的情况,倒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果沈曜真能做到不干涉他,那他在这儿的日子,应该会比想象中好过许多。 “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沈曜转过身,背着手问道。 沉礼撇开头,嘟囔着道:“我有得选吗?” “噗嗤”沈曜轻笑了一声,知道沉礼这是答应的意思。伯府公子,脾性还挺傲娇的。 “既然同意,那现在可以吃饭了吧?我可不想你刚嫁过来,就饿出什么毛病。”沈曜笑着打趣道。 沉礼有一种耍脾气被人发现的窘迫,不过他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把话说开之后,他心中的大石放下了许多,这一放松腹中就感觉到了饥饿。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他第一次有了食欲。 沈曜端起碗道:“饭菜有些凉了,我去帮你热一下。” 沉礼不着痕迹地瞥了沈曜离开的方向一眼,对沈曜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么抵触。 灶里的火还没熄,锅里烧着热水,沈曜把热水舀出来,将饭菜热了热。随后一手提着一桶水,一手端着一碗饭,又进了沉礼房里。 沉礼已经换下了喜服,头上的簪子也取了下来,身上素净了许多。 “给你提了桶水过来,你是要先吃饭再洗,还是先洗了再吃饭?”沈曜将东西放下,语气自然地问。 沉礼咬着嘴唇,眉心细细地蹙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为难之处。 不过他话到嘴边转了几转,最后只是道:“先吃饭吧。” 沉礼捧起沈曜为他热的饭,眉心又不自觉蹙得更深。 席上的饭菜都是附近的村妇做的,普通老百姓家做菜舍不得放油盐,做出来的饭菜自然没有多可口。热过一道的饭菜更是失去了原来的滋味,菜叶老了不说,米饭油腻腻的,一看就很倒胃口。 原本还有些饥饿的沉礼,看到这样的饭菜忽然又不想吃了。勉强扒拉了几口,最后还是觉得难以下咽,索性放下了筷子。 他也不想这么挑剔,但他再怎么说也是伯府金尊玉贵养大的公子,被养刁的胃口不是一时半刻就能习惯得了这样的粗茶淡饭的。 “我吃饱了,先去洗漱了。” 沈曜一直在暗中观察他,那张漂亮的小脸可不是一般的颓丧啊。活像缺水的小白兰,蔫头耷脑的。 沈曜盯着那碗饭,忽然有些忍俊不禁。 沉礼其实原本是想说,一桶水不够他洗漱的。他在伯府的时候,每日都要早晚沐浴,这一桶水自然不够他使的。 但是现在又不是在伯府,沈曜也不是伺候他的人,他哪里有底气支使他帮他烧水。 没办法,沉礼只能强忍着不适,勉强擦了擦身。 待出去之后,他惊讶地发现沈曜刚刚又出去了一趟,这回手里又重新端了个碗。 “这是什么?”沉礼问。 “我刚刚看你没吃多少,想着应该是不合你胃口,就重新给你下了碗清水面。”沈曜回答道。 沉礼微微一愣。“你……亲自做的?” 他没有想到沈曜这么体贴,而且还亲手为他下厨煮面。 “对啊,快来吃吧。”沈曜神情倒是泰然自若,一点也没有觉得给夫郎做吃食有什么不对。 沉礼磨磨蹭蹭地坐了过去,一下子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他狐疑地看了那碗清水面,还真是清汤寡水的,沈曜这个人一看就不会做饭,他下的面能吃么? 沉礼虽然对此表示怀疑,但还是试探着挑了一筷子进嘴里。 面条很清爽,不咸不淡,味道正好。沉礼顿了一下,刚刚被那碗饭菜腻到的感觉一下就不见了,食欲仿佛又回到了他这里。 他又挑了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 看似平平无奇的清汤面,说不上哪里好,但就是能让沉礼一口接一口。 不知不觉,他竟然将一整碗面都吃完了。 看着清澈的汤底,沉礼面色红了红。他在伯府的时候,吃饭从来没有吃得这么干净过。 不过饱腹的感觉很好,他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么心满意足的一顿饭食了。 很神奇,只是一碗面而已。 沈曜一直支着脑袋看他用饭,小哥儿吃东西的样子也很赏心悦目,小口小口、斯斯文文,是一般人学不来的优雅。 见他吃饱了,沈曜直接起身收碗筷。 沉礼自己漱了口之后,又面临了新的难题——他要给自己铺床。 长这么大从没给自己铺过床的沉礼,因为这么件小事忽然就感到了无所适从。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上手。以后他就不是伯府的大公子了,凡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他要早日习惯这种转变。 然而话是这么说…… 沉礼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心情还是非常的糟糕。 他习惯了高床软枕,习惯了伯府那张梨花木拨步床,最近到了晚间还是很冷,下人会给他灌几个汤婆子放在脚边,这样他才睡得着。 沉礼一边因精神疲惫很想入睡,另一边又因为床太硬脚太凉而一宿难眠。 第一日沈曜精神奕奕地做好了早饭,端过来给沉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沈曜:“……”不过就是一晚上没见而已,怎么跟被妖怪吸了精气似的? “你怎么了?” “嗯?” “没睡好吗?” “啊,是有点。可能是刚住过来,还有点不适应吧。”沉礼掩饰性地搅了搅碗里的粥。 沈曜看着他若有所思,“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嗯。”沉礼轻应了一声。 “对了,这儿的茅房在哪里啊?”沉礼想起来问。 他昨晚上起夜,半天没找着夜壶,外面又冷又黑他不敢出去,最后只能拿了个花瓶接了。 这件事他都不敢告诉沈曜,打死都不能说。 沉礼想起昨晚的事,就羞耻得脸颊通红。 “在外面,”沈曜指了指,“你出去就看得见。” 早饭喝的是粥,就几碟小菜,沉礼还算习惯。就是不习惯和沈曜两个人一起吃饭,沈曜块头特别大,饭量也如他所料的惊人,喝粥呼哧拉哧的,这让习惯吃饭不发出声音的沉礼很不自在。 吃完早饭,沈曜去洗碗,沉礼去了后面找茅房。 沈曜两个碗还没洗完,后头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喊。 “沈曜?沈曜!你过来!” 小哥儿从来没有这样急切过,沈曜扔下碗飞快地跑到了屋后:“怎么了?” “这个茅房怎么是这样的?”沉礼惊慌失措地指着茅房,脸上的神情十分焦急:“怎么就只有两块板子?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 沈曜呆立了好一阵子,反应过来后,忽然被戳中了笑点。 “噗”沈曜从一开始捂着嘴双肩颤抖,到渐渐地收不住,最后笑得直不起腰来。 伯府公子因茅房而吓得花容失色?天哪,怎么这么好笑。 对不起,但是真的好可爱,越想越觉得好笑。 “……”沉礼原本是十分真挚严肃的,被沈曜的反应闹得一脸迷惑。 有这么好笑吗? 最后,沉礼坚决不肯上这样的茅房。一想到以后连茅房都没得上,他顿时就面如土色。 沈曜只好把他拉进房里,从角落给他搬出了一只崭新的恭桶。“你就用这个吧。” 沉礼惊了惊:“怎么会有这个,这是你准备的?” “原就是想着你晚上起夜的时候,用这个能方便点,外面太冷了,黑灯瞎火的,你要是不小心掉茅坑里就不好了。” 沈曜这话虽然是带着调侃意味,其中的细心却令沉礼很感动。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方面的不便,没想到沈曜提前为他准备了。 仔细一想,他房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日常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是备齐了的。 既然这个家里除了他们两个就没有第三个人,那证明那些东西,都是沈曜亲自替他准备的。 这是不是证明,对于迎接他的到来,沈曜是用了心的? 101. 伯府小哥儿(五) 他越来越觉得,沈曜…… “我出门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没问题吧?”沈曜收拾好了厨房,出来和沉礼打声招呼,就准备去赌场了。 沉礼听到他这么说,忙道:“没事,你忙你的去吧。”他心里倒是有些期望沈曜快点走,一个人待着更自在些。 沈曜看了他一眼,实在有些不放心这小少爷。“你在家随便干点什么都行,在这附近逛逛也行,但是记住别走太远。你这容貌,一个人孤身在外容易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沉礼心中不以为然,只当他故意吓唬自己。他又不是没有出过门,这京都的治安哪里就那么差了?他长到这么大,在外面游玩时,从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冲撞他。 ……哦,忘了,他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见了都得退避三舍的伯府公子了。 沉礼老实道:“我知道了,我不会走太远的。” 沈曜离开之后,沉礼松了口气,坐在窗前歇息了一阵,然后就开始收拾起了他的嫁妆。 东西太多,他一个人收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拾得完。 这座宅子一共有三间厢房,除了他和沈曜的房间以外,剩下的那间,沉礼惊讶地发现被改成了书房,连书柜都是新打的,只是架子上一本书都没有。 沈曜一个在赌场当打手的莽夫,要书房有何用?显然,这间屋子是专门给他准备的。 沉礼摸着金丝楠木的书案,看到小几上一套崭新的茶具,心情忽然明媚了许多。 他再次意识到,昨天沈曜说让他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是认真的。 沉礼将自己的书都拿出来一排排放到架子上,随自己心意挑了几个摆件做装饰。 看着自己的杰作刚升起一点满足感,回头却看见被翻开的几个大箱子还有许多东西没整理。沉礼忽然涌上一股疲惫,他抬头看向外面明亮的天色,忽然觉得屋子里静得可怕。 以前,他喜静,身边总是不喜欢太多人伺候。 但即使是这样,他身边也没有缺过人。如今让他一个人待在屋里,转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 早上还希望沈曜快点出门的他,现在忽然才发现自己太草率了。 沈曜在赌场的活儿说清闲也清闲,说累也累。没人闹事的时候随便玩,需要收债或是震慑一些不守规矩的人时才派得上用场。 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得从早到晚地守着。毕竟赌场这个地方,就没有打烊一说。 以前倒无所谓,但现在他成家了,家里还有一个人,他不可能晚上很晚还不着家。 说实在的,让娇生惯养的小哥儿一个人留在家,沈曜还真怕他出什么事。这种心情,就好像父母外出时担心家里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 沈曜特意去和赌场老板商量了一番,赌场老板答应他可以每天晚饭前回家。 现在赌场里一起干活的弟兄,都知道他那个夫郎是怎么来的,心里头可是羡慕了。新婚后第二天见到他,都不由上来调笑几句。 “曜哥,怎么样,洞房花烛夜过得还吗?” “这你还用说?你也不看看曜哥家那位什么货色,那可是伯府公子啊!可不是翠香楼那些姑娘能比的,是不是曜哥?” “诶恭喜曜哥了,连伯府公子都睡到了,曜哥真是出息了” “去你的!”沈曜一人踹了一脚,把这帮快飘到天上的孙子踹老实了,“滚!再拿这事打趣信不信我撕烂你们的嘴?” “诶,你们可真是蠢笨如猪啊。”赌场老板看他们还一副没搞清状况的样子,忍不住出言道:“甭管是伯府公子还是翠香楼姑娘,都已经和你们老大拜堂成亲了,那就是你们的大嫂。有你们嘴上这么不把门的吧?” 经老板这么一点拨,众人才明白过来自己错在了何处,纷纷惊慌失措地向沈曜道歉。 沈曜摆了摆手:“这次就算了,下次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后编排我夫郎,那就不是这么轻轻一脚就能解决的了。” 沈曜长得本来就有点凶相,刻意狠起来说话就更是让人脖子发凉。 和他一起的这帮弟兄一点也不想尝试把他惹毛的下场,他们比旁人更清楚沈曜狠起来有多狠。 “对了老板,”沈曜向赌场老板打听道:“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修茅房的人么?” “修茅房?”赌场老板瞪大了眼,“怎么,你要修茅房?你家茅房怎么了,塌了?” “不是不是,”沈曜摆了摆手,“我是想修一个好点儿的,最好是达官贵人家里修的那种。” 老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他是想为他家夫郎修的了。他叹了口气,“我说沈曜啊,你对你夫郎也太好了吧?还没娶进门就开始花钱如流水,那张金丝楠木的书案刚买才多久,你现在又要修茅房?有钱也不是你这样花的,更何况你现在还没钱,你再怎么样也得为自己考虑。” “老板,欠你的钱我会还的。” “唉,我不是那意思,你这人怎么……罢了,我不说你了,回头我帮你问问,看看人家有时间没有。” “好,那就谢谢老板了。” 午时沈曜让底下人盯着点,自己则买了点吃食回了趟家。他不给家里那小夫郎送饭的话,他怕他饿死。 给沉礼送完饭,来不及盯着他吃完,他又赶紧匆匆回了赌坊。 这一来一回,把他累得够呛,自己午饭也没顾得上吃。 他在赌场不光守,也下场赌。 之前为了能被朱姨娘的人选中,他刻意在赌坊败光了家产,还欠下一大笔钱,整日眠花宿柳喝得醉醺醺,装出一副脾气很狂躁的样子。现在已经成功抱得美人归,不需要他再营造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人设,钱自然得赚回来。 怎么赚呢,当然是怎么输的就怎么赚。 沈曜在赌场里泡了一天,赢得盆满钵满。走之前把一大堆银子堆在老板面前,招呼了一声:“老板,这些银钱就先还你了啊。” 老板嘴角抽搐,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 钱从兜里出来游了一圈又回到他的口袋,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有一种被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沈曜赌钱的技术是跟一个瞎眼的老头儿学的,老头儿四海为家,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给他一坛子好酒他就愿意教你两招。但学不学得会,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反正请教他的那么多人中,只有沈曜会了。 还完钱后,看了看天色不早,沈曜就去饭馆里买了几样饭菜拎着食盒回家了。 不是沈曜不想自己做,一来生火废柴,二来他回得晚,沉礼怕是早就饿了,三来现在这个时辰,市集上的菜肉都被挑完了,剩下的都是些烂菜叶、边角料,还不如去饭馆里买现成的回家。 回到家,沈曜刚推开院门,沉礼就匆匆从屋里出来,问候了他一句:“你回来了?” “……”沈曜看着眼前的人有点懵。 他怎么感觉,沉礼像一直在等主人回家的小狗狗一样,一听到门响就冲了出来,脸上还带着热切。 沈曜心内有些好笑,“嗯,我回来了。” 沉礼此刻也有些不自在,为了掩饰他刚刚跑太快的异样,他主动向沈曜提出:“我帮你拿吧。” “不用了,我来就行。”沈曜避开了他的手,拎着饭盒到了饭桌上。 “饿了吧?今天一天在家都干了什么?”沈曜一边摆放菜肴,一边随口和沉礼闲话。 沉礼闷了一天了,正是需要和人说说话的时候,随便说点什么他都乐意。 “没干什么,就是收拾了一部分嫁妆,还整理了一下书房。”说到书房,沉礼特意看了沈曜一眼。 沈曜没有抬眼,随意地问:“你进去看了?怎么样,还喜欢吗?” 沉礼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书房果然是特意给他准备的。 “喜欢,挺好的。” 沈曜抬起头道:“你今天在家看了一圈有没有发现还缺什么,赶明我带你上街去买。我先去拿碗。” 沉礼心头一动,被沈曜脱口而出的“家”这个字给戳了戳。 家?……他真的和这个男人组成一个家了么? 沈曜去厨房里拿来碗筷,盛好米饭后叫沉礼来吃。 他饿了倒是不挑,吃得飞快,沉礼还是慢腾腾的,吃饭像是只用筷子尖尖在菜里点了点。 “你……打算一直在赌场里做事吗?” 沈曜愣了一下,抬起头,只见沉礼垂着眸,拨着碗里的米粒。 “怎么了?”他问。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沉礼赶紧摇头,头埋得更低。 饭桌上静了会儿,沉礼忽然有些后悔提这个话题。 人家在哪儿做事干他什么事呢?说出来只会让人以为他是在嫌弃他。 沉礼正考虑要不要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忽然听到沈曜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在赌场做事的话,那我就不做了。” 沉礼闻言诧异地抬起头,有些愣怔地看着沈曜。 他没有想到沈曜会这么说,为什么……要在乎他的感受? “我,我不是嫌你丢人。”沉礼有些不自在地撇开头,轻咬了下唇,“我只是……” “我知道,赌场打手不是个正经营生。本来我干这个,就被很多人瞧不起,而且我也不可能干一辈子。”沈曜的明事理,让沉礼松了口气。 “原先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因为有把子力气,所以在赌场干活,对于我来说是最轻松的。”沈曜一边吃饭一边说道:“别人的风言风语,我不太在乎。老子娘死得早,也没人管我。不过现在不同了,虽然我们只是表面夫夫,但在外人眼里,我和你是一体的,我肯定会影响到你。” “你本来跟我就够委屈了,没道理还要因为我的活计被说闲话。赌场那边我会辞掉的,我年轻力壮、有手有脚,找个正经营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曜愿意为他着想,让沉礼心中很是感动。 哪怕是在伯府,也没有人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尊重他的想法、愿意为他而改变的。 他越来越觉得,沈曜或许真的是个好人。 102. 伯府小哥儿(六) 两个人住在一起,免…… 晚饭沉礼吃得还是不多,没办法,即使是饭馆里的吃食,也满足不了他挑剔的嘴。何况沈曜一路提过来,饭菜已经失了许多的热气,凉了就更加不好吃了。 沉礼叹了口气,比吃不好更难以让他忍受的是没办法沐浴。 他从昨晚到今天早上都一直在忍,要是晚上还不洗的话,他会疯掉的。 沉礼忍不住好奇地问沈曜,“寻常人家一般多久洗个澡?” “呵这可就不一定了,勤快点的三五天洗一次,有那不讲究的人家,十天半个月才洗的都有。”洗澡最主要的就是废柴,要烧一大桶水,就要烧掉许多的柴火。有些家里人口多,洗澡需要用到的柴就更多。 柴这东西是个消耗品,家家户户都囤,说贵不贵,但要真的要花钱买,那开销还是很不划算。 沈曜他们家没人干捡柴这个活儿,只能买。若沉礼早晚都要洗澡的话,柴火根本就不经烧。 沉礼嫁过来才一天,仿佛就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句话的含义。 他根本没想到,连柴火都是问题。 沈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听到他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不由纳闷,什么事情让他这么烦恼? 结合刚刚的话题,沈曜试探地问:“你是不是想洗澡啊?” 沉礼红了脸,没有说话。 沈曜懂了,“你在伯府的时候,多久洗一次澡?” 沉礼有些迟疑地道:“两天……” 沈曜眯了眯眼,“说实话。” “……”沉礼涨着脸,“早晚各一次。” 沈曜立即了然:“你昨天就想洗了吧?怎么不跟我说?我不是说过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提吗?” 沉礼脸快埋进了袖子里。 沈曜摇了摇头:“我去给你烧水,等着。” 等他走了,沉礼才羞耻地抬起头。他根本不想麻烦沈曜,但是他真的很想洗澡,所以他无法拒绝。 “你进来干什么?”沈曜本是盯着灶里的火,见到沉礼时有些意外。 “咳,我来看看。”沉礼在屋里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做出转变。他现在已经不是伯府的大公子了,烧水这种事,总不能一直麻烦沈曜。 “你可不可以教我怎么生火?” 沈曜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生火不用你,厨房里到处都是烟,你还是赶紧出去吧。” “可我总不能一直麻烦你。”他习惯了早晚沐浴,在伯府也就算了,一天十二个时辰灶上都烧着热水,在这儿他总不能还叫沈曜这么麻烦吧?他过意不去。 沈曜见他不听,故意歪嘴一笑,“长着这么白净一张小脸,生什么火,被熏黑了不是我这个朝夕相对的人的损失吗?” 沉礼脸腾地一下红了,“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嘴,气咻咻地出了厨房。 【宿主,你这个地痞流氓的气质拿捏得很到位。】耐不住寂寞的558趁机拍马屁道,【要说对付任务对象,还是你有办法。】 【没你事,继续潜水吧你。】 【……】得嘞,宿主对任务对象越渐上心,他连陪聊的地位都没有了。 【那我走!】558羞愤地喊了一声,然后就没了音。 沈曜也不管它,水烧好后就给沉礼提去。 看在终于能泡个热水澡的份上,沉礼决定不跟他计较刚才的事。 沈曜出了房门,寻思自己要不要学沉礼一样,开始早晚各洗一遍。 有洁癖的人肯定不喜欢另一半不爱清洁,虽然沉礼现在不让他碰,但没准以后就行了呢?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打定主意,沈曜就去井里重新打水。不过他自己懒得烧,直接就用凉水冲。 等他冲完澡之后,他来到沉礼房门口,抬高音量喊道:“礼哥儿,你洗完了没有?洗完了的话我进去抬水。” “礼哥儿?” 屋里没有一点声音,沈曜觉得有些不对劲。 “礼哥儿?你在吗?”他又抬高了音量,里头还是没有动静。“礼哥儿,我进来了?” 沈曜推开房门,没在房里见到人,他的视线直接投到了屏风后。 “礼哥儿?!”沈曜吓了一跳,沉礼不知何时昏了过去,趴在地上人事不省。 他急忙将人一把抱起来,“礼哥儿,礼哥儿?醒醒!礼哥儿?” 沉礼被摇晃醒了,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见他没事,沈曜松了口气。 “没事,我抱你去床上。” 沉礼脑袋昏昏沉沉,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也没有余力拒绝,只能任沈曜轻轻松松地把他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沉礼身上的衣服带子还没系好,松松垮垮地罩着。沈曜一低头就看到了一大片奶白的肌肤,衣服掩映之间,还能看到半点茱萸。 沈曜一怔,连忙非礼勿视地别开头,喉咙间忽然有些干痒。 “咳”他清了清嗓子,帮沉礼把被子盖上,以免着凉。 他把窗户打开通风,倒了杯水往回走时,发现沉礼已经能坐起来了。 “还好吗?”沈曜把水递了过去,“喝点吧。” 沉礼喝了水,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地道:“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泡太久了。” 好不容易能洗个澡,沉礼舒服得一时有些不想起来。再加上天气冷,不如水里温暖,一不小心就泡得久了点。他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就连忙从桶里爬出来了。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日没吃好饭,也没睡好觉,身子比较虚,穿衣服的时候直接就昏过去了。 现在回想起沈曜刚刚抱着他的场景,沉礼脸红得都要烧起来了。他从来没有跟谁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 沉礼小心翼翼地看了沈曜一眼,轻声道:“对不住了,总是给你添麻烦。” 沈曜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又恢复了往常的云淡风轻:“两个人住在一起,免不了要互相麻烦。这才是夫夫俩,所以你不用这么客气。” 沉礼脸红红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表面夫夫,也要做到这样吗? 他想要和沈曜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太亲密,也不要太疏离,但是两个人同住一屋檐下,想要保持距离也挺难的。 第三日原本是回门的日子,但是沉礼早就放话,出嫁便是与伯府断绝了关系。所以他并不打算回门,他也跟沈曜这样说了。 沈曜自然是随他,不回就不回吧,反正他恰好身子不适,省得折腾。 沉礼今日晨起便有些咳嗽,可能是洗澡的时候受了凉的缘故。沈曜探了探他的额头,烧倒是不烧,就是脸看着红红的。 沉礼身子僵硬,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接触。 “你今日和我一道出门吧,我去跟老板说一声,今日告假,然后再带你去瞧瞧大夫。”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沉礼不太想折腾。 “不行,你昨天不是还昏倒了吗?还是要让大夫看看。”沈曜难得坚持。 沉礼犹豫了下,“那好吧。” “你先等一会儿,我去叫辆马车。”沈曜站起身出去后,沉礼又咳嗽着倒了下去。 也许是生病导致脑子爱胡思乱想,沉礼冷不丁又想起刚刚那温热宽厚的手掌贴在额头上的触感,他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记忆中生病的时候有人这样对他,还是娘亲在世的时候。 短短两天的相处,沈曜给他的感觉很像一个可靠的大哥。可一方面,沈曜对他来说其实还算是个陌生人。而且在两天之前,他还恨这个人入骨。这种情绪上的飞快转变,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现在他虽然不恨这个人了,却一时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待他。 如果沈曜能对他冷漠一点还好,他还不至于这么混乱,偏偏他又对他这么亲切。 沉礼在病中想不了那么多,在等沈曜回来的过程中又差点睡着。 沈曜找马车花了点功夫,回来把他叫醒后扶着他上了马车。 两人先是去赌场告假,然后便进了一间在当地口碑不错的医馆看大夫。 给沉礼把脉的老大夫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大通医理,总结起来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持心情舒畅。 “……” 沈曜不由看了沉礼一眼,沉礼有些不敢跟他的视线对上。 “大夫说你身体虚弱,是因为不好好吃饭、没睡好导致的?”回去的路上,沉礼果然没有逃脱沈曜的盘问。 沉礼身体僵直,默不作声。 “礼哥儿,”沈曜眯起眼睛,“我跟你说过,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的吧?” 沉礼憋了半天,好半晌才吭哧吭哧地道:“我……我吃不习惯外面的饭菜,不好意思跟你说。” “还有呢?” “还有,床也不习惯……晚上睡觉,有点冷。” 沈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两人回家之后,沈曜给沉礼把床铺厚了一层,总算没有那么硬了。 “还行吗?” “嗯。” “那就先这样将就一下吧。” 完事后,沈曜找来个牛皮的水囊,里面灌满热水给沉礼放进被窝暖脚。 “想睡的话就睡一觉吧,药煎好了我再叫醒你。” 沉礼果真乖乖闭上了眼睛。他不烧,就是身上忽冷忽热,很难受,睡着会好受一点。 不知睡了多久,沉礼昏昏沉沉地被叫醒。醒来发现沈曜不但把药煎好了,还给他熬了碗白菜粥。 “先喝粥,喝完再吃药吧。”沈曜把书房的小几端来了,放在沉礼的床上让他坐起来用饭。 沉礼脸睡得红扑扑的,还有点懵的眼睛往下垂着,盯着碗里的粥,模样看起来可爱又乖巧。眉心那颗红痣,把他整副容颜都点鲜活了。 沈曜盯着他的脸,很想上手捏一下。明明浑身上下没几两肉,那里怎么就看起来软软弹弹的? “粥里放了什么?”沉礼的声音带着点软懦和沙哑。 沈曜回神,“怎么了,不好吃吗?” “不是,”沉礼舔了舔唇,“就是觉得甜甜的,很好吃。” 沈曜怔怔地看着那抹嫣红的湿润,直到沉礼忽然抬起头他才猛然挪开视线。 “……是吗?只是放了白菜而已。” 沉礼还以为自己会尝不出滋味,没想到沈曜煮的粥意外合他胃口,他竟然将一整碗都吃得干干净净,差点连药都喝不下去了。 喝完药后,沉礼又躺下继续睡觉。粥和药让他的身体暖暖的,没过多久就开始发汗。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人在给他擦汗。沉礼睡梦中只觉得很舒服,被擦过的地方非常干爽舒适。 “娘亲……” 沈曜手一顿,抬起头看了梦中呓语的人一眼。 这是梦到什么了? 不会把他当做娘亲了吧? 103. 伯府小哥儿(七) 现在的日子,更像是…… 难得睡了个好觉,沉礼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懵,身体竟然松快多了,没有了昨天那种忽冷忽热的感觉。 昨天他好像出了很多汗,所以迷迷糊糊中有人给他擦汗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啊? “嗯?你醒了?”沈曜手里端着托盘推门而进,“还难受吗?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沉礼愣愣地看着他:“好多了但是……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在哪儿?”沈曜坐到了他床边,给他把饭摆上。 “我以为你去赌场了。”沉礼道。 “我是去了,”沈曜先让他喝温开水,“去了一趟之后回来的。” 沉礼发了许多汗,嗓子早就干得冒烟了,喝点温开水舒服了许多。 “我和老板说了,以后不去了。” “噗”沈曜这句话让沉礼猝不及防,“什、什么?” “我以后不会去了,”沈曜对他笑了笑,“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吗?” 沉礼有些不敢置信,他没想到沈曜答应他的事是真的说到做到,而且行动如此迅速。 “那……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先把病养好再说。”沈曜用勺子把粥搅了搅,让它凉得快一点。“不用担心我,我总会找到营生的。” 这个倒是,沈曜看上去就像是有足够能力应对生活的人,沉礼莫名对他很有信心,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有办法。 “你手艺挺不错的。”再次喝到沈曜做的粥,沉礼已经确信了,不是前两次他味觉麻木的原因,是沈曜做的吃食确实不错。 粥看起来很简单,可水放多少、熬煮多久、黏稠程度和调味,都是有学问的。 像沈曜做的,就软糯适中、香甜可口,粥里放了点香菜提鲜,让粥闻起来更鲜香扑鼻,沉礼吃得很满足。 沈曜开玩笑道:“以后就每天给你煮一大锅粥,你一日三餐就都喝粥吧。” “好啊。”沉礼出乎意料答应得很爽快,“如果是还吃之前的饭菜,我宁愿每日都喝粥。” “噗”沈曜忍俊不禁,“你这太抬举我了,饭馆的大厨要是听到你这么说,怕是要难过了。” “既然你这么赏脸,那我就辛苦一下,勉为其难地每日做给你吃吧。” 沉礼以为他就是煮煮粥,还认真地建议道:“你不如就去开个粥铺,生意肯定不会差。” 沈曜笑了笑:“我会的多着呢,可不只有煮粥。” 三日回门没回伯府,文昌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岂有此理!这个孽障,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原本就没把沉礼的狠话放在心上,三日回门不见人,这显然是印证了沉礼的决心,也是在文昌伯看来,对他权威的又一次挑衅。 “不回来就不回来,还当谁稀罕他这个人呢!他最好一直这么硬气,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要哭着来找我!”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笃定沉礼会过得不如意。 朱姨娘倒是在心里偷乐,沉礼越不出现才越好呢。 “伯爷,你看,礼哥儿如今都嫁人了,侯府那边……若是放弃这桩婚事,那多可惜啊。我是想,要不,就在仪姐儿和梦姐儿之中选一个,让咱伯府和忠毅侯府,继续两姓之好,你觉得呢?” 文昌伯皱着眉,没有直接表态。“这事我要先和母亲商量一下。” 朱姨娘撇了撇嘴,就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明明老夫人和伯爷都很想和侯府结亲,除了礼哥儿,她们梦姐儿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仪姐儿那么蠢笨木讷上不得台面,怎么能和她的梦姐儿比? 沉礼望着窗外,有些想念陈泊屿。他现在,大概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已经把他给忘了? 他和陈泊屿,是在一次诗会上认识的。陈泊屿意气风发的样子,很令人印象深刻。诗会上不少大家闺秀都在暗地里讨论过他,但他偏生往沉礼跟前凑。 沉礼不爱出门,他就经常递拜帖,以切磋学问的名义来府中找他。伯府想要跟侯府攀上交情,对这种情况也是默许的。 一来二去,沉礼便交出了自己的心。 他知道,朱姨娘和梦姐儿也在打陈泊屿的主意。陈泊屿不仅出自侯府,还长得一表人才,梦姐儿第一次见他就挪不开眼。 他心中也担忧过,可是总觉得陈泊屿不会被抢走。 骨子里的骄傲让他说不出催陈泊屿上门提亲的话,明明侯府那边也隐隐认可了他,本以为他终会等到那一天,没想到命运还是阴差阳错。 沉礼的心本在误以为自己清白已失时就死了,可沈曜告诉他他没有碰他之后,他又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奢望。 人生苦短,若不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那有什么意思? 沉礼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追寻幸福的一丝丝希望,他只想能够再见陈泊屿一面。 “礼哥儿,从明天开始,你和我一起早起去爬山吧。”如晴天霹雳一般忽然降临的消息,打散了沉礼所有的伤春悲秋。 他震惊道:“为什么?” “你体质太差了!”沈曜双手环胸,神情严肃,好似军队里铁面无私的教头,“一看你就不怎么锻炼体魄,竟然这么容易昏过去,这像话吗?” 沉礼快崩溃了,他不锻炼体魄怎么了,不是很正常?他是哥儿啊! “你老是待在家里,闷都会闷出病来。不如跟我一起去爬爬山、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晨间的新鲜空气,心情会放松许多。” 沉礼面色僵硬,沈曜说的他一个都不感兴趣。 然而不愿意也没用,沈曜每日天不亮就会来强制把他叫醒,沉礼想睡也睡不了。 “快点,跑起来!动作怎么这么慢?” “快快快,早点跑完早点回家吃早饭!” 沉礼拖着沉重的身体跑得想死,一路爬山爬得怨气冲天。 “你看,山上的空气多好。要是我们早一点来的话,还能在山顶看日出。”沈曜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沉礼在他身后拉长着一张晚娘脸,他现在脚疼、肚子饿、身体像有千斤重,根本听不进沈曜的任何话。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原路返回。明天再争取往前走一点,这样一步步,总有一天可以爬到山顶。”听到这话,沉礼松了口气。脚上不知是不是破了水泡,一动就疼。 沉曜沉吟了一会儿,开始自我反省:“怪我,没有事先给你准备一双合适的鞋。” 其实沉礼的鞋已经算轻便舒适了,但他从未走过如此多的路,脚上自然会起泡。 “要不这样,回去的路我背你吧。”沈曜非常自然地提议。 “那怎么行!”沉礼惊慌地拒绝。 他是不是根本就忘了,他是个哥儿。昏倒那次抱他也就算了,情非得已,现在这算什么? 沈曜看着他的脚,“那……你自己走回去?” “……”沉礼可疑地沉默了。 “这附近没人,放心吧。”沈曜示意他看四周,“走不了就别强撑了,不然疼的是你自己。” 沉礼头拧到一边生了好一阵的闷气,最后才泄气地同意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脚真的很疼。 沈曜愉悦地将他背起,顺着坡轻松地往下走。 沉礼趴在他背上,心情特别憋屈。好像从来这里之后,他就一直被沈曜牵着鼻子走。 说爬山的时候就应该拒绝的,他真是脑子被门夹了,竟然真的跟着来。 才这么想着,沉礼鼻端忽然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清香,令人精神一震。 “咦?这是什么味道?” 沈曜抬头四下望了望,“应该是附近的橘树开花了吧。” 橘树? “这附近有橘树吗?” “是啊,山上更多,不但有橘树,还有柚子树、葡萄树、枣树、李子树、桃树,还有许多的花,比如月季、凤仙花、紫茉莉、牵牛花、栀子花、山茶花。” 沈曜仰头问:“你喜欢花吗?” 沉礼听到沈曜的描述,早就生出了向往之心。“我……我很喜欢花香。” “喜欢刚刚的橘花香?”沈曜笑问。 “嗯。”沉礼点了点头。 “那我们可以在自己院子里也种一棵,这样你每天都能闻到了。” 沉礼心一动,竟因为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体会到了一丝温情。 他忽然觉得这趟出来也挺划算的,待在屋子里的话,怎么能闻到这么沁人心脾的花香味呢? 之后的日子,沈曜还是带着沉礼坚持早起晨练。 沉礼从一开始的怨气冲天,到后来习以为常,逐渐发现了晨练的益处。 单从他生活质量上来说,至少每次晨练完后,他吃饭都咔咔香,再也不像原来那样,看什么都没胃口,吃什么都随便挑几筷子,晚上也是倒头就睡,直接进入黑甜的梦乡,再也没出现什么失眠的症状。 顺带一提,沉礼发现,沈曜做饭的手艺是真的好。他不仅对火候和调料把握精准,还会做很多奇思妙想的新菜式,即使沉礼出自伯府,吃过无数的山珍海味,也为沈曜的手艺拍案叫绝。 吃得好睡得好,他的精神自然就养得好。 沉礼自己没发觉,他与新婚之夜那副憔悴如骷髅一般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在这期间,沈曜给他换了床、修了茅房,两人还一起去街上买了沉礼想要的水粉颜料,沉礼在小宅里的生活,就更如鱼得水了。 人的适应能力果然是强大的,短短十来天,沉礼就几乎忘了自己从前在伯府的日子。 现在的日子,更像是他原本的人生。 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由伯府的大公子一夕变成了平头老百姓,没想到他竟然接受得这么好。 这一切,应该也多亏他身边那个人,一直在帮助他吧。 104. 伯府小哥儿(八) 别难过了,我带你回…… 在小宅的日子,比想象中更平淡。 不在赌场干打手之后,沈曜偶尔会出去给别人做工,不出去的话就留在家里陪沉礼。 沉礼教他怎么作画,他教沉礼怎么制作简易的钓鱼竿去河里钓鱼。 他从没拘着沉礼,除了不让他干家务活,其他什么都肯让他尝试。 他们两个还一起通力合作,在院角种下了一棵橘树。 沉礼计划再种几株栀子花、一棵桂花树,沈曜这下看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闻花香。 “这些银钱,你拿去用吧,就当是我出的饭钱,我总不好一直白吃白喝你的。” 沉礼知道沈曜手头拮据,尽管他从来没说过,还一直对他很大方,每日变着花样给他做饭,荤腥和油水都很足。 但沈曜从前就没什么钱,现在还没了营生,靠偶尔给别人帮工赚不了几个钱,沉礼想帮沈曜减轻一些负担,这本来也是他应该做的。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沈曜不会要,幸好沈曜听到这话没说什么,很爽快地就收下了钱。 这让沉礼松了口气。 “听说今日会有灯会,你要和我一起去吗?”沈曜问他。 沉礼一怔,记忆中也有一个人,曾红着脸羞涩地问他:“礼哥儿,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逛灯会吗?” 沉礼回神,看了一眼面前神情正常的沈曜,赶紧甩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好、好啊。” 吃过晚饭后,两人就早早地出门了。路上和他们一样有相同目的的人很多,大家都赶着去凑热闹。 “晚上风凉,你再多穿一件吧。”临出门之前,沈曜提醒沉礼道。沉礼听劝加了件外衣,盯着只穿了件单衣的沈曜心中充满了羡慕。 街道上很多小贩才刚刚出摊,人流慢慢汇多,热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沉礼白皙的脸上,仿佛也沾上了一丝烟火气。 “礼哥儿,你看。”沈曜站在一个摊位前,手里拿起了一根青玉簪。 沉礼一看就知道他是想给自己买,沈曜平时只用布条随意地绑发,只有他才用簪子。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以往上街沈曜也是看见这个那个都想给他买,却很少给自己买东西。 沉礼有些无奈。 “不用给我买,又不是没簪子用,费这个钱干嘛。”沉礼从沈曜手里抽出簪子,又放了回去。 摊主乐呵呵地看着他俩,“小哥儿是给你省钱哩,多贤惠多好看的夫郎呀,小伙子真是有福气。” 这调侃小夫夫的句式让沉礼腾地红了脸,沈曜则露出抹愉悦的笑容,“这簪子多少钱?” “看你们投缘,这簪子就送你们了。”摊主也是爽快人。 “谢谢老板,不过你这摆摊做生意也不容易,我们还是不能白要你的。”沈曜放下一锭银子,笑着道:“祝老板生意兴隆。” 两人走远之后,摊主盯着沈曜的背影嘀咕:“这小伙子,看着有点凶,人还不错嘛。怪不得那般美人都能看上他。” “拿着吧。”沈曜将簪子递给沉礼,沉礼叹了口气,“你以后,真的不要再给我买东西了,我什么都不缺。” “我知道你不缺,是我想给你。”沈曜语气里的认真令沉礼一怔,还不待他品出什么不一般,忽然冒出一个孩子从他俩中间跑了过去,把沉礼撞了一下。 “小心点。”沈曜把他又拉回了自己身边,“等会儿人越来越多,跟紧点,别走丢了。” 沉礼敏感得觉得氛围好像突然有点不同寻常,他慌忙低下头,将目光撇到一边,嘟囔着道:“我都这么大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还怕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沈曜看他一眼,“你要是我你就知道了,有这么好看的夫郎可不得看紧点,万一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 “……” 沉礼有的时候都分不清沈曜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明明看着对他无意,可偶尔又会冒出一些让人忍不住多想的话。 “诶,那些人都在看什么呢?” “你说那些啊?他们在看官府张贴的公榜,朝廷又要开武举考试了,在鼓动底下人踊跃参加呢。” “哦,武举啊?” 耳边陌生人说话的内容引起了沈曜的注意,他跟着转头朝张贴公榜的地方看去。 有不少庄稼汉子站在那儿昂首张望着,似乎对这个武举很感兴趣,旁边有个穿长衫的男子,在给众人解释公榜上的内容。 “礼哥儿,你先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沈曜跟沉礼打了声招呼,走到了公榜张贴处。 “武举啊,就是朝廷选拔武官的一项重要考核,就跟咱考状元是一样的。武举的科目很简单,比射箭、马枪、负重、摔跤这些,不需你熟读四书五经,当然,你要是识字那就更好。” 沈曜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承继了原身的记忆之后,他在这个世界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文盲。此时通过长衫书生的讲解,他才明白了武举这回事。 沈曜摸了摸下巴,这武举考试听起来倒是不难。 现在这个朝代叫天盛王朝,天盛王朝一直都是重文轻武,武举比不得科举受重视,甚至一度被废除,只有在朝廷需要选拔出一些能将时,才会恢复。 武举既然是面向广大平头老百姓,就不会设计太复杂的规则。有些家境贫寒的乡野村夫,或许读不起书,但身上有把子力气。武举对他们而言,也不失为一个改变人生的途径。 沈曜摸着下巴思忖了半晌,忽然觉得这或许是条适合自己的路子。 考科举可能有点来不及了,他要跟学堂里三岁启蒙的娃娃们一起重新学起。不入仕就得下海经商,可没有背景也很难闯出什么名堂。 这样的时代留给底层人民的路不多,有权势的人家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他们或许要拿命去搏。 沈曜想出结论之后转头去寻沉礼,却忽然发现,他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待在原地等他。 沈曜转过头,在四周看了看,哪里都不见沉礼的身影。 咦?人呢? 天色一点一点的黑了下来,沉礼本是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望向四周,却在视线触及到一片湖时怔住了。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 他还记得,就在那湖边的大柳树下,陈泊屿总是在那儿约他相见。每次他踩着点赶到时,总会在树下看到他长身玉立的身影。 他会转头对自己温柔一笑,快步迎上来,眼睛里好像倒映着星火般闪烁:“礼哥儿,你来啦?” 像是用一生欢喜在等待自己的到来一般。 这样的目光,让沉礼错以为他们会如话本里的神仙眷侣般比翼双飞、白首偕老。 可这世上的姻缘,只靠两个人情投意合是不够的,沉礼如今才明白,一段缘能一直走到头有多难。 想起以前的旧事,沉礼的心有些刺痛。 其实也不算旧事,距他被迫嫁人还没过去多久,他的感情还没来得及转变。 沉礼忍不住朝那棵大柳树下走去,他自己也不清楚,心中藏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期待。 离得近了,能看到柳树下似乎真的有道人影。 沉礼心砰砰直跳,不敢张口喊,又期盼那人转过头,又害怕他转过头。 直到他的脚步声逼近,那人才缓缓转过身来。 沉礼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脑子里仿佛噼里啪啦地放起了烟花。 眼前清俊儒雅的男子,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陈泊屿。 “……礼哥儿?”陈泊屿看到沉礼也很是意外,他仿若做梦一般惊喜地朝他走了过去,“礼哥儿,真的是你吗?” 沉礼嘴角带笑,眼中却泛起了泪光,“泊屿……” 陈泊屿又惊又喜,“真的是你,礼哥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沉礼在想陈泊屿的时候,陈泊屿站在这里何尝不是想起了他。 看到自己思念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美好的容颜一如往昔,这种感动没有任何东西能比拟。 “我……”沉礼才开口说了一个字,脸上的笑容就淡了许多。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是跟沈曜一起出来看灯会的。 “你呢,你怎么在这儿?”沉礼强笑着转移话题。 没想到的是,陈泊屿也愣住了,“我……” “阿屿哥!” 女子娇俏清脆的声音,如同一把斧子般劈向了沉礼脆弱的神经。他呆立当场,怔怔地看着沉梦拿着一串糖葫芦,护食般地一把抱住了陈泊屿的胳膊,目光警惕地瞪着他。 陈泊屿有些尴尬地看向沉礼,对上他的视线,沉礼的世界,忽然山崩地裂,天旋地转。 此时此刻,他的出现多么可笑。 他以为陈泊屿还守在原地,兀自欣喜不已,却不知原来他站在这儿,等的已经不是他了。 “你们……这是?”沉礼脑子嗡嗡作响,显些快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刚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堪。 沉梦高昂着头,颐指气使地道:“大哥哥,你都已经嫁人了,就不要来纠缠阿屿哥了,你都不知道廉耻的吗?” “梦姐儿!?”陈泊屿生气地拉了她一把。 女子清脆的声音极具穿透力,让附近的人都不由得扭头看了过来。 沉礼脸上火辣辣的,心中好像有座火山在喷涌。沉梦……!?她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他?他有现在难道不是拜她所赐?! “一个小姑娘家家张口闭口说人家不知廉耻,你的教养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沈曜不知何时出现,将沉礼拉到了自己身边,“我夫郎分明是跟着我一起出来的,我这么个大活人你瞎了看不到吗?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纠缠你阿屿哥了?” 见到沈曜,陈泊屿和沉梦都是一愣,沉梦被气得面颊生粉,“你……!” “小姑娘心肠别太狠毒,毁人名声的话张口就来,这么刻薄小心没人敢要你。”沈曜根本不给沉梦说话的机会,毒舌的话语顿时让沉梦下不来台。 沉梦是个小姑娘,看得最要紧的就是嫁个好人家,听到别人说她没人要顿时就绷不住了。但是她从不是个吃亏的性子。 “你!你不过就是个地痞流氓,下三滥,你有什么可横的?你再欺负我,小心我告诉我娘!” “你娘?”沈曜抬高了声音,“就是你那个当姨娘的娘?” 沉梦瞪大了眼睛,慌张地看了看周围的眼色。 “好啊,你去告啊,正好我也想见见你姨娘,问问她做了亏心事怕不怕鬼敲门!” “你胡说八道!”沉梦眼珠子都要瞪出眶,气得快跳起来,“我娘哪有做什么亏心事?” “你确定要让我在这儿说?” 沉梦怔住了。 “好啊,我倒是不介意。”沈曜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你姨娘啊,她……” “算、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给我等着!”沉梦心虚地放了通狠话,拖着陈泊屿走了。 陈泊屿看着沉礼,欲言又止,十分不情愿地被沉梦强行拉走了。 沉礼身形晃了晃,背过身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礼哥儿……” “我没事,”沉礼哽咽着道,“对不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只有今天,容许他软弱一下,过会儿他就会没事了。 他明白,是他痴心妄想,他只想过自己清白未失,或许和陈泊屿还有机会,却没有想过陈泊屿心意会变。 是他高估了自己在陈泊屿心中的地位。 只是那个人是谁都可以,但为什么偏偏是沉梦? 他恨自己的软弱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沉梦夺走他的所有。如果连陈泊屿都失去了,那他还剩下什么呢…… 沈曜叹息一声,轻轻握住了沉礼的肩膀,“没事的,礼哥儿,我在呢。” 沉礼怔怔地转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别难过了,我带你回家。” 回家……? “哦放花灯咯”几个小童欢快地从旁跑过。 天,彻底黑沉,街道两旁的花灯鳞次栉比地亮了起来。湖水里流淌过一条星星点点的光带,那是岸边少男少女们放下的花灯,随水波逐来。 在这点点光芒的映照下,沉礼在沈曜向来无情无欲的眸子里,看到了如远山般沉默寡言却庄严持重的爱意。 105. 伯府小哥儿(九) 那他对沈曜到底是一…… 回去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沉礼走在前面,几乎有点不敢回头去看沈曜,沈曜的沉默令他无端心慌意乱。 进了院子,沉礼疾走几步,想要抢先一步先回房。 身后却有一只手快他一步,在他将要逃走的时候抓住了他细瘦的手腕。沉礼不及任何反抗,忽然被按在了门板上,高大强壮的身体将他牢牢地困在一隅之地,霸道炙热的吻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 沉礼心弦紧紧地绷起,手指用力地陷进了衣服的布料里。 “唔……”沈曜的吻实在太霸道,几乎不给沉礼任何思考的时间,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地碾磨着他可怜的两瓣唇。黑暗中,能听到啧啧的声响,那昭示着两人之间的拥吻有多么激烈。 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了,沈曜气息急促,兜着沉礼的大腿,把他像抱小孩一样地抱了起来。 沉礼吓了一跳,被稳稳当当地抵在墙上,还没开口说话,沈曜的身体又朝他压了过来。 “你要原谅我。”他呢喃了一句,又疯狂地堵上了他的嘴。 原谅?原谅什么? 原谅他此时的冒犯?既然知道不对,为何不停下? 沉礼是个在封建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小哥儿,在□□上好比一张白纸,除了紧闭住眼睛捏紧拳头被迫承受狂风骤雨的吻以外,他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头脑渐渐发白,好像只沉溺在陌生的快感之中。 温度攀升,两人身上都热烘烘的。沈曜托着沉礼进了他的屋子,将沉礼搁在桌上,又去吻他修长的脖子。 “唔……”这种陌生的感觉很怪异,好像有小虫子在身上爬一样。 “不要,不要!”沉礼开始推拒,总感觉继续下去的话会有什么事情无法控制。 沈曜一把将他扑倒,俯在他身上声线沙哑地问:“真的不行吗?” 沉礼羽睫颤了颤,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曜忽然动作轻柔地抚上了他的脸庞,在他莹白如玉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他深邃的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沉礼被他的眼神所吸引,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沈曜饱含珍惜地在他唇角落下了柔柔一吻,不等离开,又吮吻了一下。沉礼忽然有些陷进了这样的温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在房间的桌子上,接了一个缠绵轻柔的吻。 身体快要坦诚相待时,沉礼十分的紧张。沈曜不断地吻着他,轻声安抚他紧张不安的情绪。沉礼稀里糊涂,被他连哄带骗地哄上了床。 夜色沉静,附近的民宅偶有小孩的啼哭声,隐隐约约听不分明。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月儿娇羞地躲藏在云层之后。 屋里的声歇,直到外面的公鸡打鸣,天蒙蒙亮时才停止。 沈曜给昏过去雷打不醒的人做完清理,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他的容颜。 他承认,昨晚上他失控了。本来没想这么急着更进一步,但是情绪上头之后,一切都顺水推舟。 他利用了沉礼心态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强行将他占有。对于这一点,沈曜虽然愧疚,但是并不后悔。 沈曜轻轻拂开沉礼脸颊上的发丝,在心中喃喃:你怎么能在我面前,露出那么孤单的眼神? 沈曜不想将几个世界的人联想起来,但这些任务对象性格容貌虽各有各的不同,某些地方却又有完全相同的影子。 沈曜好像筹集拼图一样,渐渐拼凑出了一个孤独的影子。 他的感情渐渐不受他的控制,感性战胜了理性,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从容不迫地去看待所有的事。 不过沈曜并不遗憾,反而还有一种甘愿如此的平和。 他在沉礼的手背上啄了一吻,心想八成他和他一样,都是个恋爱脑。 恋爱脑和恋爱脑,再般配不过。 他们就是天生一对,合该在一起。 沉礼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被人紧紧地锁在怀里,背后贴着一堵温热的墙。 沉礼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想把人推开。 无奈手软脚软,身后的人那双胳膊又跟老虎钳一样掰不动,沉礼努力了一番,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放弃。 他躺在床上,花了点时间去整理思绪。 现在他和沈曜,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明明说好了做表面夫夫,现在却假戏成真。看沈曜的样子,应该早就对他有意。那么,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仪上他的呢? 身后的人忽然动了动,沈曜撑起身,在沉礼脸颊上亲了一口,声音还带着晨起时的沙哑:“醒了?” 沉礼受不了这种亲昵,下意识就想躲,脸往枕头里埋了埋。 “身上有哪儿不舒服么?”听到这话,沉礼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还好意思问,昨天他都那样……了,现在又来假惺惺地关心什么。 沈曜看懂了他眼神的控诉,轻声笑了起来,低头重重地亲了他一口。“对不起,我昨晚太用力了。” 沉礼捂着自己的嘴唇,瞪大了眼睛:“我还没漱口!” “没事,你总要习惯的,以后每天早上醒来我都想亲你。” 还以后?每天?沉礼又气又恼,只差说你白日做梦。 “吃了饭我给你按按腰吧?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沈曜好似一点都不尴尬,态度自然得沉礼都想抽他。 “不吃!你别烦我!”沉礼拉起被子气咻咻地把自己埋了起来。 沈曜被他小孩子脾气逗笑了,坐起身开始穿衣。 沉礼拉下被子,看到沈曜肌肉虬结的后背上有许多道抓痕,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杰作,沉礼脸颊涨得通红。 沈曜做好饭端进屋时,沉礼已经洗漱好恢复了往日的端庄。 “昨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沉礼一脸高贵冷艳地问。 沈曜被他这秋后算账的语气问愣了一下,“……你想怎么办?我们不是已经是夫夫了吗?” 沉礼表情一僵,是啊,他们是正经拜了堂的夫夫,行房是天经地义的,他要找对方的错处还真有点困难。 梗了半天,沉礼眉毛倒竖一拍桌子:“你糊弄我!你不是说我们只做表面夫夫吗?” “可我也没说以后不能做真夫夫啊。”沈曜深谙文字奥义。 沉礼气得胸膛起伏了半晌,冷冷地盯着他:“你非要这样说话是吧?” 沈曜怂了,伸手盖住他的手掌:“礼哥儿,好夫郎,别生气,我不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对你做这事的。我心悦你,想和你做真夫夫,所以才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我知道,你也不讨厌我,不然我也不敢真的这样对你。既然这样,我们何不试着好好相处呢?” 沉礼眼眸微微睁大,一脸诧异地反问:“谁说我不讨厌你了?” “你的身体没有拒绝我,”沈曜直白的话令沉礼怔神,“礼哥儿,我了解你,你若是真心讨厌一个人,不会让他近你的身。你如果真的讨厌我,从一开始你就该拒绝我了。” 沉礼忍不住顺着这话想了一下,确实,如果换做是其他人,他没有办法想象,可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恶心得想吐了。但是沈曜亲他吻他,他除了惊慌,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反感。 沉礼不由得开始思维混乱了。 ……为什么他会对沈曜不反感? 他心悦的不是陈泊屿么?就算昨天晚上他已经决定死心,但也没有这么快就喜欢上另一个人吧?那他对沈曜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沉礼想不明白,他觉得头好痛。 他要答应沈曜,和他做对真夫夫么?忘掉陈泊屿,和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看上去,他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他很在乎一件事——他真的,心悦沈曜么? 沉礼没有给沈曜答复,他需要时间好好地想一下。他想弄清楚,他对沈曜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沈曜没有逼迫他,还是和他分房睡,每日做好饭送去沉礼的房间,给他足够的空间去思考。 沉礼在这样的环境中感觉到了稍稍一点舒心,不过他已经没有办法不去在意沈曜。同住一屋檐下,他发现沈曜忽然每日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活什么,每次都累得一身是汗地回家,晚上洗漱完倒头就睡。 然后第二日天不亮就做好饭菜出门,温在灶上等他醒来吃。有的时候中午都不回,叫沉礼吃现成的干粮。 沉礼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现在连想见沈曜一面都难。 平时本来就只有沈曜一人能跟他说说话,沈曜一不在,他才发现屋子里空得吓人。 巨大而无声的寂寞,像只背后灵一般,爬上了他的身躯。 106. 伯府小哥儿(十) 沉礼就像找到了靠山…… 沈曜精疲力尽地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先去井里打了桶水,兜头朝自己泼下,沁凉的感觉一瞬间赶走身上的黏腻和疲惫,沈曜这才好似重新活了过来。 他长舒了口气,将衣服拧了拧,重新打了水打算进屋再好好洗洗。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黑暗中有个人正坐在屋里等着他,沈曜推开房门看到那黑黑的一团时,手里的水都差点洒了。 “你……你坐在这里干嘛?”这副画面真的太诡异了,大半夜不睡觉,在别人屋子里坐着一声不吭,关键是连灯都不点,沈曜都有点怀疑他现在是不是在梦游。 沉礼抬起头,幽幽地道:“你回来了?” “啊,找我有事吗?怎么不点灯啊?”沈曜放下木桶,走到桌前点燃了蜡烛。 沉礼刚想说什么,灯光亮起,他才发现沈曜一身湿哒哒的,衣服黏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肌理。这具年轻的男性躯体是如何遒劲有生命力,沉礼再清楚不过。他一时怔住,瞬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话,狼狈地将头扭到一边,耳根通红。 沈曜见他不说话,忽然觉得自己猜到了原因:“我今天回来晚了,没有给你烧水,你是想沐浴是不是?” “不是,”沉礼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扭到了另一边,提醒道:“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听他这样说,沈曜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样子确实有点不适合谈话。“那你先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隔着一道屏风,沉礼听着撩水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颊布满红晕,一口一口地喝着桌上冷掉的茶水。 “我洗好了,你是想跟我说什么?”沈曜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汽,坐到了桌边。 沉礼放下杯子,清咳了一声,“我是想知道,你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总是很晚才回来。” 沈曜愣了一下,沉礼见到他这表情,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要打探你的去向,也不是要管你,只是,你总该让我心里有个底吧。万一我有什么事情想找你,该到何处去寻?” 沈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所以你就是为了问这个,大晚上黑灯瞎火一声不吭地坐在这儿等我?” 沉礼脸上有些挂不住,嘟囔着道:“不这样,我怕见不到你人。”一大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出去的人,还好意思说。 沈曜失笑,该说他太没有防备之心吗,晚上到一个对他心怀不轨的男人房里来堵人,这可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好吧,这事是我不对,没有提前和你说。”沈曜向沉礼道,“我很高兴你关心我的去向,以后我的事情你都可以问,我不会瞒你。” 他这样认真,沉礼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他也知道,之前是他先拿出了冷淡的态度,和沈曜拉开距离,沈曜没跟他说也不能完全怪他。 “其实,我是打算参加这次的武举。”沈曜的话,令沉礼一惊。 “武举?” “没错,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外面,其实是租借了射箭场地,在练习射箭。武举的考核里面就有平射、步射、马射这三项,我之前接触射箭不多,现在离武举开考的日子也不远了,是时候抓紧时间练一练。” 沉礼没有想到,沈曜竟然打算参加武举,这可是件大事。不过仔细一分析,他也觉得沈曜这个决定做得不错。不论中不中,总归是多条路。沈曜本就力气大,说不定真能走武将这条路子。 他现在是和伯府闹掰了,不然可以直接托关系让沈曜进军营。不过现在,就得靠沈曜自己想办法了。 能得个一官半职自然最好,不然学附近居民卖力气种田、去仓库扛麻袋、给人当护院,沉礼是不舍得的。 “你能做这个决定,我很高兴,证明你确实把我的话放在了心上。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支持你,如果银钱不够,你可以随时找我拿,不用跟我客气。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个了。”沉礼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沈曜忽然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沉礼震惊地望着他。 “你能留在这儿,已经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所以不许妄自菲薄,我做什么都是我自愿的,你从不亏欠我任何东西。”沈曜的眼神,让沉礼感觉很温暖。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灯光,总是容易生出温情的错觉。 沉礼忽然直挺挺地站起身,快速道:“很晚了,你睡觉吧,我也要回去歇息了。” 说完,他快步回了自己的卧房,反手将门关上,靠在门上心怦怦直跳。 或许是意识到自家小夫郎也需要人陪伴,第二日沈曜出门前问沉礼,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沉礼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在家待着也无所事事,最终还是答应了沈曜的提议。 两人一起上了街,到了一个路口,沈曜让沉礼坐在茶摊那儿等一下。 沉礼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茶摊里没几个人,不过沉礼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在盯着他。 沉礼看过去,男人不闪不避,仍是一脸□□地望着他痴笑。沉礼不由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撇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若换做是以前,有人敢拿这样下流的眼神看着他,他身后的人早就打上去了。 不过现在只有沉礼,他不愿意跟这样的人计较,没得掉了自己的身价。反正沈曜就站在路口,这男人估计也不敢做什么。 可惜他低估了人的犯贱程度,隔着几张桌子的距离,那人对着沉礼开了口:“小哥儿,你家夫君去哪儿了?你长得这么好看,他放心把你一个人扔下,不怕你跟别人跑了?” 沉礼捏紧茶杯深吸气,忍,不能搭理他,搭理他就输了。 那人似乎觉得很有意思,非要逗沉礼开口说话,又继续道:“你们夫夫俩该不会是做那等行当的吧?你夫君负责拉皮条,你负责出来卖?你在这儿是不是就等着男人上钩呢?” 沉礼忍无可忍,一个茶杯朝着男人掷了过去。 “哎呀!”男人一声惨叫,不禁被茶水淋了一身,脑袋还被砸得结结实实。“你、你怎么打人呢?” 沉礼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谁让你嘴贱呢,真当他好欺负呢。别的本事他不说,投壶的准头可是练出来了的。 “什么事?”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沈曜撩起帘子走进了茶馆,目光直直地冲男人而去。 被打伤的男人见沈曜人高马大、身材壮硕,立马就不敢吱声了,“没有没有,没什么事。” 沉礼就像找到了靠山,指着他大声告状:“他刚才侮辱我!” “没有没有啊,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呢。”男人大惊失色地摆手。 总有一些人,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在大街上看见大姑娘小媳妇就喜欢调笑几句,美其名曰“开玩笑”。 沈曜眯了眯眸:“玩笑?那你把刚刚的玩笑说一遍,我听听好不好笑。” 听到这话,男人涨得面红耳赤。 沈曜冷哼了一声,对着男人又知道自己的话不合适了? 沈曜也没多废话,直接上前几步抓着男人的领子,把他像拎小鸡一样地拎了起来。 “诶诶诶?你要干嘛?” 沉礼愣愣地看着沈曜的动作,看到他像扔垃圾似地把男人扔出了茶馆,忍不住噗嗤一笑。 “滚!”沈曜声如洪钟的一声,吓得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男人一抖。 “你、你给我等着!”挽尊式放了句狠话,男人爬起来脚底像踩着风火轮似地跑了。 沉礼目光转向沈曜伟岸的背影,忽然觉得长得凶的男人也有长得凶的好处,至少让身边的人有安全感。 “礼哥儿,来。”沈曜付了茶钱和沉礼摔碎一只茶杯的钱,伸手让沉礼跟他过来。 沉礼出了茶馆才看到,门口不知何时停了匹马。 沈曜上前解开缰绳,转过身望着他笑了笑:“看到没有礼哥儿,以后这就是我们家的了。” 沉礼一惊,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眼前这匹棕色的骏马。 马儿眉心有一点白,在沉礼眼中的品相不算很好,但是听到沈曜说这以后就是他们家的了,沉礼还是高兴地上前摸了摸。 以前不觉得,现在才知道,普通人家家里能有匹马,得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啊。 “你哪儿来的银子啊?”沉礼轻轻摸着马,笑着惊喜地问。 “没花钱,是我跟人打赌赢的。”沈曜冲他骄傲地扬了扬眉。 沉礼不由用一种很神奇的眼光看着他,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种能力吧。 “原来你刚刚站在那儿,就是等别人给你送马过来。” “会骑马吗?要不要骑上一起去兜兜风?”沈曜拍了拍马。 沉礼忍不住有些心痒痒,“好。” 沈曜将沉礼扶了上去,自己坐到他身后,沉礼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随着马儿开始奔跑,他就慢慢甩开了思绪,只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路。 陈泊屿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一匹棕色的马从眼前嘀嗒嘀嗒地小跑而过,令他在意的不是那匹马,而是马上前面坐在的身影。 “二少爷,那不是……”陈泊屿身边的人,显然也很熟悉沉礼,一眼就认了出来。 陈泊屿没有说话,回想着刚刚那一幕,心中如翻江倒海。 107. 伯府小哥儿(十一) 我送你的那张弓,…… 到了人少的地方,马才开始快跑了起来。风迎面吹拂而过时,沉礼感受到了一种简单的快乐。 就像小的时候刚学会骑马,随便跑个几圈都觉得特别好玩。 马停在了一片小山坡上,山坡下开满了各种野花,风吹过花香怡人,风景很好。 沉礼呼出口气,突然有些感慨。没想到嫁了人还能骑在马上自由自在地奔跑,这种感觉很自由,很畅快。 他忽然想到,要是真的嫁到了侯府,恐怕每日得谨守规矩礼仪,规行矩步,虽然衣食无忧,却远不如现在这般自由随心。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勾心斗角,沉礼心中十分的平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来。”沈曜下了马,朝他伸出手。 “我不用扶。”沉礼说话,也跟着利索地下了马,有些自豪地冲沈曜笑了笑。 沈曜一愣,随即笑着打趣:“我都忘了,我家夫郎有多厉害,茶杯砸人都不在话下,骑马又算什么。” 沉礼一下子就涨红了脸,不知是为“茶杯砸人”,还是为那句“我家夫郎”。 “你现在是在取笑我吗?”沉礼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清冷,熟悉之后就会发现,他的个性也有小孩子的一面。 沈曜见他凶凶地眯起了眼,忍笑道:“哪儿敢啊,我是夸你。” 沉礼砸了他一拳,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沈曜觉得他这副模样很鲜活,忍不住继续想逗他。 “有蜜蜂。”他忽然指着沉礼的胸口。 沉礼当即被吓了个激灵,惊慌失措地挥舞着双手:“哪儿呢哪儿呢?快帮我赶走!” 沈曜见他果然不出所料被吓到了,恶作剧得逞地捧腹大笑。 沉礼见状,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沈!曜!!!” 沉礼气得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优雅,追着沈曜打。 马在一旁幽幽地打了声响鼻,自己开始寻草吃。 两人回去之后,给这匹马取名叫奔霄。沉礼对家里新加入的小伙伴很上心,特意端来水给他喝,还跟沈曜说要给奔霄搭个棚子。 下午沈曜就拖回来很多木材,沉礼问:“这是给奔霄搭草棚用的?” “那个先放一放,我想先给自己做一把弓。”沈曜取了根木材,翻来覆去地看着。“外面的弓太贵了,我还是自己做吧。” 沉礼听到这话一怔,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心疼沈曜。 他需要弓箭来为武举考试做准备,却舍不得花钱买,宁愿自己做。可对自己,他买书案、买肉菜、买簪子,向来大方。他忽然有些后悔,将一张好弓送给了陈泊屿。 陈泊屿走的是科举的路子,射箭对他来说只是偶尔的消遣而已。他只是偶然得了这张弓,觉得放自己这里也是无用,于是便送给了陈泊屿。 其实陈泊屿,怎会缺区区这样一张弓呢?早知如此,还不如留给沈曜,他更需要。 沉礼有些想给沈曜买一张,但又怕他不要。 翌日,沈曜出门去订木箭,沉礼一个人待在家。他没有想到,陈泊屿会在这个时候找上来。 沉礼牵着奔霄出去吃草回来,就看到一个小厮在他家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沉礼脚步慢了下来,看见不远处停放的马车,立即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大、大公子……”小厮看见他有些无措。 沉礼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让开,堵在我家门前干嘛?别挡路!”说着他推开院门,牵着奔霄进了院子。 陈泊屿从马车上下来,唤了他一声:“礼哥儿?” 沉礼没有搭理他。 “礼哥儿,可以和我聊一会儿吗?我有话想跟你说,礼哥儿?”陈泊屿伸长了脖子,殷切地看着他。 沉礼安顿好了奔霄,才走到了门口,皱着眉不解地问:“你想说什么?” 小厮见状,先一步退下了。 “礼哥儿……”陈泊屿望着沉礼欲言又止,眼里又是愧疚又是凄风苦雨,“你过得,还好吗?” 沉礼只觉得荒唐,都到现在了何必来问他过得好不好。 “如你所见,我很好。”沉礼冷漠地道。 “礼哥儿,你别这样,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实在无能为力。”陈泊屿伤心道。 沉礼眉毛皱得更深,让他眉间那颗红痣越发惹眼:“所以你希望我对你什么态度?我已经嫁人了,你不该找上门来,按我们俩的关系,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也免得旁人说些闲话。” 陈泊屿顿了顿,关切地问:“我听说,你跟伯府闹翻了?” 沉礼冷笑了一声,“听沉梦说的吧?是,没错,以后我不再是伯府的人,跟你跟她都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陈泊屿着急地道:“礼哥儿,我和梦姐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家里人希望,我娶伯府的姑娘。” 沉礼心头一痛,抿了抿唇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想说,这非我所愿,我心中爱慕的一直是你。”陈泊屿深情款款地望着他道。 沉礼咬着牙,眼眶微微湿润:“这话……要是在我没有成亲之前说,我还可以听一听。现在,你还觉得合适么?” 陈泊屿难过地低着头,握着拳道:“是我无用,护不住你。礼哥儿,你没有做错什么,你要恨,便恨我罢。” “其实我一直想来找你,但又不敢。我怕看见你,我会忍不住扔下一切带你走。我怕看到你过得不好,又怕看到你过得好。你的夫君跟我说,叫我不要再来打搅你,我也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出现会影响到你。” “但是上次灯会偶遇,让我明白一件事。”陈泊屿抬起头凝望着沉礼,“礼哥儿,你心里还有我对吗?就像我心里还有你一样。” 沉礼鼻端涌上一股酸楚,眼圈泛红,一眨眼似乎就能落下泪来。 “你不会的。”他轻声道,“我了解你,你不可能扔下一切带我走,我也从没有这样奢望过。” “很讽刺啊陈泊屿,即使是在我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我都没有期盼过你能救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陈泊屿看着沉礼,神情忧伤又不解。 “我原来也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沉礼说,“你从来都不是我的依靠,我和你之间的缘分,仅此而已。所以不要再提那些过去了,你是娶沉梦也好,还是娶公主也罢,都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再也不要卷进高官贵族之间那些弯弯绕绕了。” 陈泊屿听到这话,神情黯淡了下来,不再说话。 “你我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你也不要挣扎了,回去吧。”沉礼道。 陈泊屿萧瑟地转身,背影寂寥无比。 沉礼想到什么,忽然又叫住了他:“等等。” 陈泊屿回转身,眼神中有了些期待。只听沉礼道:“我送你的那张弓,你能还给我吗?” “……”陈泊屿表情空白了一瞬,似是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沉礼难堪地咬了咬唇,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又要回来,他也觉得很没面子。但是沈曜是真的需要这把弓,就他们家现在这个条件,还顾虑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你肯定也不缺那一把弓,再说你现在都准备谈婚论嫁了,继续留着那张弓也不合适,反正迟早是要扔掉的,不如还给我,你说呢?”沉礼语速飞快地说道,仿佛这样能少些羞耻。 陈泊屿抿了抿唇,“……我知道了,我回头叫人给你送过来。” 听到他的保证,沉礼这才松了口气,第一反应是开心,沈曜的弓有着落了。 “礼哥儿,虽然我们……缘分已尽,但仁义还在,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来找我。”陈泊屿想来想去,还是跟沉礼说了这样一番话。其实他的潜在意思是,如果沈曜对他不好,来找他他可以帮忙。 “谢谢,我知道了。”沉礼是不会去找他的,但口头上还是可以礼貌地接一下。 陈泊屿上了马车,悠悠地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沉礼也转身回了小宅子,没有多留。 他们都没有发现,院子的拐角处站着个人,一直望着他们交谈完,看着他们道别分开。 这个人就是沈曜。 陈泊屿——这个人不算是个完全的坏人,只是脑子有些不清醒。白月光都已经嫁人了,还来玩什么心意相通的这一套。证明对方心中还爱着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满足自己的成就感吗?还是想对方跟他发展出一段婚外情? 若是沉礼真照他说的那样,和他继续牵扯在一起,事情说不定还真会发展成这样。 古代人的恩怨情仇比现代人还理不清,为家族利益联姻、近亲结亲、三妻四妾、养外室、逛秦楼楚馆,男人们可以选择的更多,面对的诱惑也更大。 一些文人雅士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还自诩风流多情。以为对弱势的小姑娘、小哥儿嘘寒问暖便是怜惜,殊不知自己的行为,会给他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幸好沉礼还算有足够的判断力,知道和陈泊屿不可能便不想多来往。只可惜在原来的世界中,他的夫君不是沈曜,没有相信和理解他,而是用最狠毒最下流的话语侮辱了他,又对他拳打脚踢。 最后沉礼,是被他殴打后重伤不治而死的。 陈泊屿一直想救他,但却间接害死了他。虽然沉礼,直到死都没有怪过他。 108. 伯府小哥儿(十二) ……我觉得,自己…… 之后,陈泊屿果然如约送回了那张弓。沉礼矜持地将弓赠给了沈曜,眼神里隐隐藏着期盼。 沈曜沉默地将弓拿在手里试了试,反应很平淡。 沉礼笑容敛了敛,“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弓是好弓,整体赤金打造,拿在手里十分有分量,弓弦用鹿筋制作而成,很有韧性。一般力量不够的人,可能要拉开这把弓都很困难,但对于沈曜这样力气大的人来说,比普通弓箭要更趁手。 他确实很喜欢。 “其实,我昨天看到你和陈泊屿了。”沈曜迟疑地说道。 沉礼脸色突然煞白,他抿紧嘴唇,低声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沈曜叹道:“他来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说的,不用瞒着我。” 沉礼忽然被惹炸了毛,咄咄逼人地道:“你觉得我是故意在瞒着你和他来往?你怀疑我?” 沈曜愣了一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因为这张弓之前送给了陈泊屿,所以你不喜欢,你嫌弃对吗?”沉礼看上去非常激动,眼睛里都闪出了泪花,还想把沈曜手里的弓箭给夺过来,“你不要就还给我!” 沈曜敏锐地觉得,他不是在说这把弓箭,而是在说他自己。 他躲过了沉礼的手,放下弓箭将沉礼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低声道:“你先冷静点,听我说。” 沉礼抽噎了一声,一想到沈曜心里可能已经误会了他和陈泊屿,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躁动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何这么的不安。只是觉得很委屈、很难过。 “乖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得很。”沈曜温柔地抚着沉礼的发,充满信任的态度令沉礼心中平顺了些。 “我说出这件事,不是为了质问你,也不是为了跟你吵架。”沈曜看着他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知道这把弓箭是怎么来的,我也知道你为我做了什么,我很感激你能为我着想,替我要来这把弓箭,我会好好用它的。” “所以说,以后陈泊屿的事情你也可以跟我说,我不会怀疑你,你可以相信我,我们之间应当没有秘密。我不希望,你因为怕我介意,就一个人将所有的事情都积压在心中,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沈曜的话,令沉礼又感动又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禁眼巴巴地问:“……你说的这些,是你的真心话吗?不是说来哄我的吧?” 沈曜太好了,好得他有点不敢相信。他担心沈曜只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才故作大度、故作理解,其实心里还是介意。 沈曜轻轻一笑,“你觉得你夫君,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吗?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我会看人。我认定了你,自然会全心全意地相信你。再说你是我夫郎,你肯定没错,就算有错,那肯定也是别人的错。” 沉礼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又觉得这样没面子,便继续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靠这张嘴,哄过不少姑娘吧?” 沈曜诧异地瞪大眼睛:“冤枉啊,我哪有?” “你少糊弄我,成亲之前我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你之前是秦楼楚馆的常客,我说得对不对?”以前没觉得如何,现在想起来沉礼不知为何特别生气。 沈曜见他这模样,慢慢勾起了唇角:“你这么介意,是不是醋了?” 沉礼登时面色绯红,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乱:“你别转移话题!” 沈曜呵呵笑着搂紧他的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沈曜和他鼻尖对着鼻尖,轻声问道:“之前说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沉礼红着脸偏过头,“我还没想好。” “我觉得你想好了。”沈曜不让他躲,脸跟着他一起转,就是要和他贴在一起。 “我今晚去你房里睡好不好?”沈曜在他耳边轻声蛊惑。 沉礼耳根更红,胸口好似揣了头小鹿,“……你别来!” 沈曜这样的二流子,当然是就来就要来。 当天夜里,沉礼没能拒绝得了他,又让土匪抢占了他半张床。 沈曜体温高,肌肉硬邦邦的,沉礼嫌得很。他还非要抱着自己,让沉礼想要把他赶回去睡。沈曜见他精神这么好,既然睡不着那就一起做做运动吧,累了自然就睡得着了。 沉礼反抗无用,被耗尽体力陷入了沉沉的梦乡,后半夜终于老实了,即使被沈曜抱在怀里也没有任何挣扎,还无意识地用脸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睡姿。 习惯这是一件需要过程的事,沉礼多年来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睡,忽然身侧多了个人抱着他,他肯定不习惯。不过在这种事情上,沈曜可不会那么善解人意,一定会让他习惯为止。 有了弓之后,沈曜更加刻苦地练习射箭。光射箭就要考平射、步射和骑射,平射之前沈曜已经在靶场练习过了,接下来侧重的是练习步射和骑射。 其实武举的考核目的就是为了选拔军事人才,所以“射”和“御”是很重要的。沈曜为了锻炼自己的这两项,时常会骑上马带着弓箭进山打猎。 山上打猎的猎户,对他都眼熟了,知道他住哪儿、叫什么、家里又是什么情况。 村子里的人聚在一起就喜欢说这些家长里短的,沈曜和他夫郎刚搬过来的时候,就引起过周边住户的注意了。关于沉礼的一些闲言碎语,他们也听到了一些。 伯府公子低嫁给一个混混流氓——这事儿到哪儿都新鲜,他们自然也逃不过八卦一嘴。 因为这对夫夫俩情况特殊,且沈曜那个人又长得凶,在外头的名声也不好听,所以搬过来这么久,他们没去拜访过邻居,邻居也刻意绕着他们家走。 但沈曜进山打猎,时常会碰到村里的人。村里的人见着他了,回去就会跟自家人当闲话说,那谁谁今天又来了,打了只兔儿,箭法贼好了。 不管怎么样,引人注目的人到哪儿都引人注目。 沈曜没在意过那些村民,但是那些村民却把他的动向摸得清清楚楚。 连他打了几只猎物、回家赶着给夫郎做饭、想考武举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武举?一个赌场打手出身的地痞流氓,想考武举?不少酸溜溜的男人都嗤之以鼻。 虽然武举报考的门槛低,但一般的平头老百姓还是有自知之明。没有学过武艺、不会骑马、不会射箭、力气不大、身材瘦削,他们早就被一堵无形的墙给堵在了外面,甚至都不会去做能考上武举的梦。 他们也认命了,不是他们不行,是他们没这条件。吃都吃不饱,哪儿有力气举得起铁、拉得开弓?弓箭和马这种玩意儿,那都是家里有闲钱的人才买得起的,尤其是马,谁家若是有一头,那绝对算村中富户。 男人们本来已安于现状,这种时候,若是身边突然出现一个本来还不如自己的人,真通过武举考试逆天改命,他们心里肯定是不平衡的。 即使沈曜身材高大勇猛,箭法也不赖,但他们就是固执地在心中认为,他铁定考不上,他们心中,也是这样希望的。 女人们、哥儿们听到沈曜每日进山打猎还要回去给夫郎做饭,嫉妒的则是坐享清福的沉礼。以前只知道伯府公子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被逼着嫁给了一个无赖,谁不是抱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之心在背后唏嘘不已。 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暗搓搓地想着,伯府公子又怎样,嫁了人照样日子过得凄惨,甚至还比不上他们呢。 但是现在,他们又换了一种说法,看似自嘲实为挖苦讽刺地道:“哎哟有些人就是不一样,生来就命好,都嫁人了还有人心甘情愿伺候他一日三餐,每天在家揣着手什么事都不做,饭给送到嘴边,张张口就行了。我们可不行,我们就是天生劳碌的命,可没这么金贵。做到死还得吃挂落、受埋怨、还讨不着好,你看看,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啊。” 沉礼也是突然间意识到,往常跟他们之间并无来往的邻居,不知为何忽然对他“亲近”了起来。看见他站在院子里,就和他唠两句嗑。 “这马棚是你家夫君搭的吧?哎哟你家夫君真能干。” “吃饭了没有?今天吃什么菜呢?你家做饭是你做还是你夫君做啊?” “你夫君做饭啊,你夫君怎么对你这么好哇?哎哟,真是羡慕死人了。不过也确实,你长得好看,你夫君肯定心疼你。” “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要不上我们家一起做会儿针线聊聊天?不会没关系,很简单的,我教你。” 沉礼时常被邻居们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经不住对方三催四请的,他还真去别人家里坐过。一群女人和哥儿聚在一起,除了八卦别人家之外,就是聊自己家里那点事。沉礼在这样的场合,觉得很不适应。 他们倒不会冷落他,闲聊似地问:“你在家每天闷着干什么呢?也不见你出来走动走动。” 沉礼要是答每天看书作画,他们势必要惊讶一番。“你还有这闲工夫呢?” 沉礼皱了皱眉,听到这话隐隐觉得有点不舒服。看书作画怎么就是有闲工夫了?他在伯府的时候成天都是这样过的,那时候也没人说他什么。不看书作画,又能做些什么? “你每天都不干活的吗?你们家饭谁做呀?衣服谁洗啊?院子谁打扫啊?” 知道他果真一点家务事都不做,一群人瞬间哗然。 “不会吧?你嫁进来这么久,连双袜子都没给你夫君做过?” “碗你都不洗的?你夫君不说你么?” “你们知道什么呀,他夫君疼他跟疼眼珠子似的,去山上打猎还要赶回来给他做饭呢。” “哎哟我的天呐,这是找了个夫君还是找了个爹啊?” “哈哈爹都没这么疼的!你夫君真的是太能干了,你看看我们家这个,我饭晚熟了一会儿他都要数落我。” “这嫁了人呐,还是得学着干活儿。你夫君不在意那是他的事,你得把自己的态度拿出来。” “对,这是真话,你得听进去。别看男人现在对你好愿意宠着你,时间长了对你没感情了,就开始嫌你这个不做那个不做了。” “谁家夫君谁心疼,你夫君每日冒着风险上山打猎,回来连口热水都没得喝,还要给你做饭、洗衣,你心里过意得去么?” “你反正在家闲着也没事,何不学着做呢?这样你夫君也欣慰不是?” “虽然说,你以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但是那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总不能指望还像从前一样,等着别人伺候你吧?” 沉礼算看出来了,这些人话里话外就是在嫌弃他在家不干活呢。 对此,沉礼一开始是有些嗤之以鼻的。穷苦百姓都以勤快能干为荣,但在他的家庭教育里,养尊处优什么都不做才是一种荣耀。这愈加能证明,他们身份尊贵、贵不可言。 沉礼虽说刚嫁过来时做好了要吃苦的准备,但沈曜把所有的家务活一手包圆了,半点不让他沾,沉礼渐渐的也就习惯了。他原本不打算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可听着听着,有些话还是入了耳。 沉礼并不在意这些人怎么看他,但他在意沈曜的感受。这些人的话虽然不中听,有些确实也是事实。让沈曜一个人做所有的家务活,确实好像有些太自私了。 这种想法,在沈曜一身是伤赶回来给沉礼做饭时,达到了顶峰。 沈曜今日在山里猎了头野猪,其实这不是他的本意,是那头野猪先动的手。山里的野猪凶得很,见人就拱,一般村民见了都是绕道走。 沈曜不知是不是误入了它的领地,总之隔老远就被那头野猪发现了,直哼直哼地朝他拱了过来。为了自保,沈曜只能被迫应战。他先是一箭射中了野猪的肚子,然后又跟野猪近身肉搏。 那头野猪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沈曜好几次都差点没摁住它,差点让它给顶飞。不过最后在几个村民的帮助下,他还是弄死了那头野猪,只是身上也挂了彩。 为了表示感谢,沈曜将那头野猪便宜卖给了那几个村民。反正他也懒得带回家,再说野猪肉一股膻味,沉礼肯定是不会吃的。 他急匆匆地赶回家,却没想到沉礼见到他受伤,急得六神无主,心疼得直掉眼泪。 “我真没多大事,就是一点皮外伤。”沈曜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他觉得沉礼的眼泪可比野猪可怕多了。 “这还叫没多大事啊,都流血了。”沉礼声音带着哭腔,心疼得一抽一抽,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他气沈曜,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去找大夫,第一件事竟然是回来给他做饭。但是他又说不出责怪他的话,相比之下,他的责任更大些。 他跟伯府断了关系,无法给他带来任何的助力,甚至连帮忙做家务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害他每天进山打猎,回来还要忙里忙外。 沈曜眼看着沉礼越哭越厉害,慌得摸不着头脑。“别哭了,真没事,又不是马上就断气了。” 沉礼哭得更大声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又觉得沈曜对他真的好好。他都对他这么好了,那他为他学做家务又有什么难的呢? 沈曜完全不知道沉礼的心思,只是觉得他行为诡异了起来。 他躺在床上休息,忽然闻到一股浓烟。起身查看情况时,发现是从自家厨房飘出来的。沈曜赶紧跑过去,发现沉礼正试图生火。火没升起来,一双水凌凌的眸子差点熏瞎了。沈曜赶紧把他拖出来,沉礼辣得眼泪直流,缓了好久都没缓过来。 这之后,他就有点不敢靠近火了。 沈曜让沉礼想要什么就跟他说,他来做,沉礼闷着头不吭声,在沈曜进了房间之后,又尝试自己去井里打水。 摇井需要用到的力气比他想象中更大,第一次坚持不住,桶又掉回了井里,摇杆还磕到了沉礼的下巴。第二次他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把水打上来了,沈曜在房里就看到提着桶歪歪扭扭地进屋。等他把水接过来时,沉礼身上也湿得差不多了。 “打水怎么不叫我一声?” 沉礼低着头道:“你身上还有伤。” “小伤而已,等下还是我来吧。” 沉礼在他转身时眼神复杂地抬起头,他看了被沈曜拎走的水桶一眼,叹了口气,似乎是放弃了。 沉礼不断在想着自己能做什么,他拿着沈曜被划破的衣服,到隔壁请邻居家嫂子教他怎么缝补衣服。 邻居嫂子夸他终于开窍了,非常热心肠地教他怎么补。谁知她一开始还笑眯眯的,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抢了过来,替他给缝完了。 沉礼都没反应过来有点儿懵,邻居嫂子缝完之后也是一脸晦气,语气有些不快地道:“你这缝补技术真的该好好练练了,没得糟蹋衣服。” 沉礼莫名吃了顿挂落,捧着衣服回到家,有些委屈。 他好像真的没有干家务活的天分,盛饭摔烂碗、打水弄湿衣裳、绣花被针扎,想做饭连火都生不起来,洗衣服把手搓破皮都洗不干净。不但做不好事情,还被人嫌弃。 离了伯府的沉礼,原来真的什么都不是。他已经被前半生的富贵日子,给养废了,他什么都做不了。明明学画画、学诗歌、学弹琴的时候,夫子们都夸他学得快,脑子灵活有天赋。怎么到了学做家务,就笨成这样呢? 沉礼被这一连串的打击,给闹崩溃了。 沈曜回来时,发现叫人没人应就觉得有点奇怪。他一路摸进屋里,看见床上鼓着个大鼓包。沉礼明明在家,却没有应他。 他有些好笑:“闷在被窝里干嘛?想憋死自己啊?” “快点出来。”他上前去扯被子,没扯动。沈曜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一把将被子掀开。 幸好,被子下还是他的小夫郎,只是眼圈又红又肿,鼻头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泪,被抢了被子就那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沈曜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你别管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沉礼羞臊地去抢被子,又想把自己埋起来。 沈曜不让,甩开被子将人捉进了怀里:“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呀,是不是又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一个人在这儿哭,是想急死我吗?” 沉礼抽抽噎噎,垂着头有些难以启齿。 他该怎么把他那些可笑的烦恼对沈曜说出口? 因为做不好家务所以崩溃了,他听后会有什么感想? “礼哥儿,说话。”沈曜微微加重了语气。 沉礼吸了吸鼻子,最终只能如实交代:“……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 一旦开始,剩下的话就变得容易出口了些。沉礼越说越委屈,眼泪不停地翻滚着落下,哽咽得语不成句。 他说那些左邻右舍都教他要做家务讨夫君欢心,他说自己很认真地想做好却没有一件事做得好,他说觉得自己变成了沈曜的累赘,他很愧疚很不安,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到他。 沈曜没有取笑他的烦恼,他知道一个人内心被自我否定时的痛苦。 就算在别的方面出类拔萃、远胜旁人,有些事情做不好就是做不好。但因此妄自菲薄,大可不必。 沈曜耐心地安慰他道:“不用把旁人的话放在心上,他们明知道你出自伯府,还叫你学做家事讨夫君欢心,不过是想让你跟他们一样劳碌罢了。我比你年长十三岁,照顾你是应该的。更何况,你嫁给我本就委屈了,我怎么补偿你都不过分。不要有你是累赘的想法,你是我最珍惜、最爱重的人。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我天生力气大,那些杂活对我来说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你不在的时候,也是我自己一个人干,我真没觉得哪里辛苦,更加不会因为你不干活就埋怨你。” “我会努力,让你能过上以前在伯府一样的生活。”沈曜看着他认真地道,“你什么都不用变,你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 109. 伯府小哥儿(十三) 刚刚,是谁推的我…… 你什么都不用变,你这样就是最好的——这句话令沉礼动容无比。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被一个人爱着,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沉礼主动搂住了沈曜,靠在他肩上无声地流泪。 虽然他和他的相遇并不美好,但是无数次他都曾在心里庆幸过,还好他遇上的人是沈曜。 沈曜等他冷静下来后,笑着提议道:“你要是实在想为我做点什么的话,那就教我习字吧。” “习字?”沉礼微微一愣。 “是啊,我马上就要参加武举了,若是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说出去也叫人笑话不是?”沈曜轻柔地为他擦去眼泪,“别人想学习字还得出去找学堂交束脩,谁有我这样的福气,自家夫郎就可以教。” 沉礼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对啊,如果是在这方面的话,他绝对可以帮到沈曜。“好,你想学的话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沈曜看到重新自信起来的沉礼,会心一笑。“好,那我就在此先谢过了。” 沉礼对教沈曜习字这件事很认真,他特意挑出了比较简单的常见字,经过整理之后打算慢慢教给沈曜。还有简单易学的诗歌和童谣,有的是这儿的人从小就耳熟能详的,虽然不一定会写,但几乎所有人都会背。只要将字和音对应上,学起来就比较快了。 沈曜每天晚上洗漱整理完毕之后,就会跟着沉礼学一个时辰。沉礼一开始还担心他接受得比较慢,但后来却发现,沈曜比他想象中更聪明。 不管是什么只要给他解释一遍他就能快速理解,而且他记忆力很好,学东西记得又快又牢,让沉礼这个老师很省心。 不过沉礼也没有教过别人,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很快便自己想开了——一开始教的东西都是比较简单基础的,他学得快也不奇怪。 每次教完认字之后,沉礼最后都让沈曜默写一遍。这种时候,鸡贼的沈曜总不忘和他谈条件。若是全对的话,要给他奖励。 沉礼一开始不明白奖励是什么,后来知道了,听到“奖励”两个字就面红耳赤。 于是每晚的认字教习,最后都会以两人拥吻着滚上床而告终。 小宅的日子过得幸福且甜蜜,另一边,侯府和伯府的婚事也已经定了下来。 沉梦终于如愿以偿,好不得意,她光自己开心还不够,还想看看沉礼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为了这个,沉梦挑了个日子,纡尊降贵地坐着马车到了沉礼这儿。 一下车,沉梦就挑剔地捂住了鼻子,用一种嫌弃的目光里里外外地打量着眼前温馨质朴的小院。 沉礼正在院子里教作画,自从沈曜让他教他习字之后,他受到了启发,萌生了给附近的孩子授课的想法。 这附近是有学堂的,沉礼一个哥儿没有功名在身,就算想教授课业也不会有人把孩子交到他手里。但是他很擅长丹青,这是一个客观的事实。 教习字背书的夫子容易找,擅笔墨丹青的画师可难寻。 沉礼现下便收了一个孩子,每日教授他画一个时辰的画,权当打发时间。除此之外,他也打算以后卖画贴补家用,所以对待绘画更加认真了起来。 沉梦来的时候,他在院子里就看到了。看到伯府的马车,和那前呼后拥的做派,沉礼就已经猜到了是谁。 他沉下脸,叫学生先自己练习,随后便来到了门口,冷冷地看着不速之客:“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啊大哥哥,”沉梦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嘚瑟笑容,“你可真是狠心,嫁了人就连娘家也不要了。三日回门你没回去,父亲发了好大的火。我啊,今日特意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像我这样善良的妹妹,你说要到何处去寻啊?” 沉梦绕过沉礼,优越感十足地打量着四周。 “这孩子是哪儿来的?”她蹙起眉嫌弃地道,“脏死了。” 无辜躺枪的小童呆呆地仰脖看了她一眼,接着又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很干净呀,爹爹给他穿的新衣服,不脏。 “大哥哥,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啊?这么小,还没我们伯府的下人房,你怎么住得下的?”沉梦的语气里充满了嘲弄。 沉礼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沉梦上门肯定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她一进来就到处挑三拣四惹是生非,明摆着是来看他笑话的。 沉礼深吸了口气,挡在了她的面前:“我没有请你进来,你这是私闯民宅,请你现在滚出去。还有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与伯府恩断义绝,你不是我三妹妹,我也担不起你这声大哥哥。你在伯府享你的清福就好,别来恶心我。” 沉梦要不出现,沉礼都快忘了在伯府的日子有多恶心人。他好不容易才过上清静日子,只想跟伯府划清界限,没想到沉梦还不放过他,还要特意跑到这种她连下脚都不愿意的“乡下地方”来看他笑话。 从他身上找优越感,就那么有趣吗? 沉梦只当沉礼是在恼羞成怒,轻蔑一笑:“就你这破地方,我还不愿意来呢。你真当我愿意叫你大哥哥啊?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嫁给一个破落户的,整天吃糠咽菜,有你这门亲,我都嫌丢脸。” “实话告诉你,今日我是特意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我马上就要和泊屿哥成亲了,婚期都已经定好了。”说起自己的婚事,沉梦脸上堆满了笑,得意地摇头晃脑,头上的流苏都跟着晃动。 她轻瞥向沉礼,想要从他脸上看到痛苦的神情,然而沉礼听罢却无动于衷, “喂!我说我要跟泊屿哥成亲了,你就不说点什么?”沉梦柳眉倒竖叱声道。 沉礼讥诮地笑了笑,从小朱姨娘就看他这个正室留下来的嫡子不顺眼,沉梦这个庶妹也是成天盯着他的东西,什么都要跟他比一比、什么都想和他抢,喜欢上陈泊屿之后就更加如此。 沉礼没有她那么阴暗小肚鸡肠,对她的小把戏一贯都是不屑理会,不过他也很清楚该怎么对付沉梦。每次只要他摆出这副不屑一顾的神情,沉梦就会因自己算盘落空而气得跳脚。 夺走陈泊屿,应该是沉梦认定会对他造成毁灭性打击的一件事,她肯定没有想到,沉礼听到这个消息还能镇定如初。这让她没能生出想象中的畅快感,反倒有些气急败坏。 “你希望我说点什么?这与我有何干系?”沉礼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衣袖,“你今日不请自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既然说完了那就请回吧。成亲不必给我发请帖,我也不会随礼的。就这样,慢走。” 沉礼转过身,将沉梦置之脑后。 沉梦见他是真的神色自若,十分不可置信:“沉礼,难道你这么快就变心了?” 沉礼脚步一顿,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向她:“这话,好像轮不到你来问我。” “哼,我就不信你是真的无动于衷,你肯定是装出来的。”沉梦一脸自信的笃定,让沉礼十分想翻个白眼。他懒得跟她多说,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沉梦也不想在这儿多待,挪动脚步向外走去,只是边走还要边嘴贱:“哼我就照顾一下你那可怜的自尊心,还是不要在这儿刺激你了。毕竟你嫁给了那样一个肮脏卑贱的男人,怎么可能心里不怨不妒?晚上睡觉时,估计都躲在被窝里哭着咬被角吧?当我不知道呢。” “……”沉礼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死死地抿紧了唇。 “站住。”沉礼冷冷地道。 沉梦神情轻蔑地转过头,“怎么了?” “知道得这么清楚,以前看着我和泊屿在一起,又怨又妒、哭着躲在被窝里咬被角的是你吧?”沉礼神情嘲讽,说出的话让沉梦脸一僵。 “怎么,抢我的东西就这么有成就感?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这样,我都只会在心里可怜你。究竟是内心有多自卑,才会通过打压我来寻求优越感哪?只可惜,不论你怎么努力,你始终都是妾室所生的庶女。就算没有我,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沉礼是真的生气了,专挑沉梦心窝子戳。被沉梦怎样挑衅他都无所谓,但是当着他的面骂沈曜,那不能够! 沉梦气得脸都扭曲了,她最在乎的就是别人说她是妾室所生。这种想法,可能来源于她那个同样自卑的亲娘。 沉礼的亲娘还在世的时候,朱姨娘就喜欢暗地里和她较劲,抢风头、抢珠宝首饰、抢伯爷的宠爱、抢管家权,她用尽一切的办法,只为了从身份以外的地方来压正室一头。 大人如此,小孩自然有样学样。沉梦和她哥哥,从小就不喜欢沉礼,以从父亲那里分他的宠爱和抢他的东西为荣。 后来沉礼的亲娘难产死了,朱姨娘一家势大,她们母女三人就更是得意嚣张。但朱姨娘虽能掌管家的权,却因身份实在低微,永远都不可能被文昌伯扶正。所以沉梦永远都只是庶女,哪怕她日后嫁了人,也不会改变这一事实。 沉礼本来不想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但这都是沉梦自找的。 “你!你给我闭嘴!”沉梦指着沉礼,气得手直抖。“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不是忘了,我马上就是侯府二少夫人了,而你,只是一个嫁给地痞无赖的低贱之人,你还当自己是我大哥哥呢?你信不信,我现在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叫人给你拆了这间破屋!” “你倒是试试!”沉礼怒瞪她一眼,伯府嫡子的气场一点也不输,“我倒要看看,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以为你是侯府二少夫人,就可以一言不合地拆别人房子了?就算你是侯夫人,也没有这么没道理的事!” 他有的时候都怀疑,朱姨娘生沉梦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给她生个脑子。这还没嫁人呢,就敢仗着侯府二少夫人的身份仗势欺人了,也不怕消息传到侯府耳朵里,人家把她给退回来。 忠毅侯手里掌着兵权,做事情从不给人留把柄,生怕被弹劾,她倒好,这还没进侯府的门,就开始摆起侯府的谱了,忠毅侯跟他一家真是谢谢她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看我敢不敢!”沉礼越强势,沉梦越要跟他对着干,她此刻脑子里已经想不到其它了,铁了心就想给沈曜一个教训:“来人啊!把这破房子给我拆了!” “我看你们谁干!”沉礼也不是吃素的,气势汹汹地挡在了前面。 伯府的家丁自然认识这位大公子,此刻都有些面面相觑。 “我的话你们不听是不是?等我回府叫我娘全部把你们发卖了!”沉梦气得跳脚,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家丁们没办法,卖身契还握在朱姨娘手里,只能听沉梦差遣。 “对不住了大公子,我们也没有办法。”家丁们说完就想动手。 “站住!你们这是犯法的!给我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报官了!” 沉梦嗤笑了一声,“你报啊,我们自己就是官,我看你报到哪里去。” 沉礼拼命地想要阻止那些家丁,却不妨被人推了一把,摔倒在地。沉梦看到这一幕,痛快地仰天大笑。忽然不知道什么东西直直地飞进了她的喉咙里,沉梦面色一变,猝不及防之下一口吞了下去,她顿时大惊失色。 沉礼转过头,看到来人的身影如同看到了主心骨:“沈曜,你回来了?” 小童不知何时站到了沈曜的身后,紧紧地拉着他的衣摆,只露出半个身子。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沉梦崩溃地质问道。 沈曜快步将沉礼扶起,耐心地给他拍去衣服上的尘土,听到沉梦的话冷冷一笑:“虫卵。” 沉梦杏眸圆睁,被恶心得当即脸就发绿了,捂着肚子不断干呕。 “要吐出去吐,脏了这里一块地,我让你把吐出来的东西全部吃进去!”沈曜冷沉的语气令沉梦心里惊了惊,还真有些被吓住了。 “大、大胆!你这个贱民,敢这么跟我说话?”沉梦色厉内荏地道。 沉礼沉下脸色,想上去抽沉梦一耳光。 沈曜拦住他,对着沉梦好整以暇地笑了笑:“梦姐儿,你还敢来你大哥哥这儿耍威风,真以为马上要嫁入侯府就万事大吉了?不知道你父亲知不知道,你姨娘偷偷拿钱贴补你舅舅的事。” 沉梦下意识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沉礼也有些意外地看向沈曜,他都不知道这些事。 “你姨娘就你舅舅一个弟弟,把这根独苗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连你和你哥哥都得排在他身后。你舅舅嗜赌又嗜酒,欠了赌场的钱就找你姨娘帮着还,这些都是他喝醉了自己在外面到处说的。你还不知道吧,你姨娘上个月又偷偷给了他一千两,他骗你娘说再也不会去赌了,其实转头就输得精光。” “现在你舅舅都准备把房子卖了,不然就要被追债的人剁掉一只手,若我没有猜错,你娘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应该会拿你的彩礼填补这个窟窿。” 听到这儿,沉梦顿时像被人动了命根子似的,急得跳脚,恨铁不成钢地道:“舅舅他怎么能……!”说到一半,看着眼前两人她又将话咽了回去,不想让他们看自己笑话。 她倒是没有怀疑沈曜说的真实性,一来她舅舅是个什么人她很清楚,二来沈曜说得有理有据,听着不像是编的。 沉梦现在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满心只想回去处理这个麻烦,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搅和。她当即就要走,“回府!” “站住!谁准你走了?”沈曜沉声喝道,声音如闷雷一般炸开。 沉梦吓了一跳,转过身愣愣地看着他。她没想到自己都大发慈悲准备放过他们了,他反倒还要继续纠缠,他就不怕么? 沈曜目光如电地扫向那些家丁,语气危险地问:“刚刚,是谁推的我夫郎?” 沉礼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他。 “……”家丁们沉默着不做声,眼神都瞥向沉梦。 沉梦心中冷嘲,认为沈曜只是虚张声势,她就不信他真的敢做什么,她可是带了六个家丁出门的。 沈曜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势单力薄,能拿她的人怎么样? 沈曜冷笑了一声,“不说没关系,反正你们都要付出代价。” 沈曜说着,抄起了院子里的长凳,反手将最近的那名家丁拍了个脑袋开花、应声倒地。 随后他冲进了家丁们的包围圈,将长凳挥得舞舞生风。 沉梦人都吓傻了,没想到沈曜这么乱来,沉礼心也是高高地悬起,生怕沈曜一对多会吃亏。 但是很快,他们就见证了赌场第一打手的凶残。沉礼吃惊地望着这一幕,他从小在高门别院长大,鲜少目睹这样的场面。原来男人认真打起架来,是这个样子的。 沈曜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很平和、很有耐心的样子,偶尔会有些不着调,但大多数时间都很好说话,绝不是爱动武力的蛮横之人,沉礼都快忘了,他那身腱子肉并不是摆设。 料理这群家丁很简单,没过多久长凳四分五裂壮烈牺牲,家丁们也纷纷倒地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 外面听到动静赶过来看热闹的附近居民,眼睁睁看着沈曜提溜着家丁,一手一个将他们扔出了门。 ——真的是扔,毫不夸张。 邻居们都有些被震慑到了,缩到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沈曜看到沉梦的马车,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把马车右边的后轮都给踹弯了。他这一脚突然又莫名其妙,吓到了不少人,但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包括沉梦。 她已经吓得腿有些软了,见到沈曜如此嚣张,除了咬牙把气往肚里咽还能如何?她可不敢再招惹沈曜这个疯子,谁知道他疯起来会不会连她都打。 家丁们勉强爬起来,将腿软手抖的三小姐扶上了马,车夫赶紧甩开鞭子,驱着马驶离了原地。 来的时候风光无限,去的时候残兵败将。沉梦坐在一瘸八扭的马车里,气得狂掉眼泪,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绞烂了。 该死的!等她当上侯府二少夫人,她一定要将今日的耻辱百倍奉还! “我一定要让你们好看!……啊!”沉梦崩溃大叫,马车不小心碾过一块石头,她猛地被甩到一旁,头撞在车壁上,疼得她惨叫一声。 沈曜露出了客套有礼的微笑,对着周围看热闹的邻里乡亲们抱拳道:“让各位看笑话了,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看一二,若再有那不长眼的敢上门来找我夫郎麻烦,请尽管差人来通知我,沈某必有重谢。” 沈曜着重强调了“不长眼”三个字,语气里的风霜刀剑让人不寒而栗。明明话不是对着他们说的,但是他们却感觉受到了压迫。 “呵呵,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这事儿传开之后,附近的地痞流氓都开始绕着沈曜的家走。生怕从旁经过,都要被抓去打一顿。附近的居民也不敢招惹沈曜,这可是赤手空拳能打死一头野猪、一条长凳干翻六个的阎罗王啊! 乖乖这也太凶残了! 沈曜回去之后,沉礼欲言又止,“其实我没事的,只是摔了一下,没有受伤。” 沈曜在他的事情上太认真,他有些害怕。害怕他哪天太冲动,真的无法收场。他吃点亏无所谓,但是他很怕沈曜出什么事。 小人难防,他们现在无权无势,确实应该低调做人。虽然憋屈,但也是实属无奈。 沈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把他搂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我心里有分寸。就算我们现在势弱,该讨的还是要讨回来,同时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这样他们才会有所忌惮,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 沉礼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曜是为了他,今天这事就是为了给沉梦一个教训。 “委屈你了礼哥儿,都是因为我身份低微,她才敢这么对你。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一直这么窝囊的。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把一切都讨回来,让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 沉礼睁大了眼睛,“我不喜欢你这样说,是他们不该仗势欺人,这不是你的错。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好好的。”他双手抱紧了沈曜的腰,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这个人。 沈曜轻笑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我都知道的,你别害怕,一切有我。我们肯定会越过越好,也会一直在一起。” 110. 伯府小哥儿(十四) 沈、曜!这个死泼…… 忠毅侯府里,侯夫人愁眉不展地对陈泊屿说道:“你既然知道梦姐儿心性不好,为何还要答应与她的婚事?趁着这礼还没成,你若是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你父亲那边我去跟他说。” 陈泊屿看上去十分沉闷,他冷嘲了一声:“我若和别人订亲,那岂不是又多了一个礼哥儿?” 侯夫人顿时不做声了。 “罢了,”陈泊屿疲惫地闭上眼睛,“我就如她所愿。” 梦姐儿满心只以为自己嫁得了如意郎君,却根本不知道陈泊屿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娶的她。 新婚之夜,梦姐儿娇羞地坐在婚床上等待夫君撩开自己的盖头,然而当她眼前重见光明,羞涩地抬起头时,却只看到陈泊屿一脸的冷漠。 “夫君……”梦姐儿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尽管心头有些不安,却还是努力讨好地道:“妾身伺候你就寝吧?” 陈泊屿嘴角挑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沉梦,我娶你只不过是为了遵循我父亲的意思,和伯府联姻,我对你没有感情,也不可能碰你,你死了这条心罢。” 一句话,将还在做新嫁娘美梦的沉梦打入地狱。 “你……你什么意思?” “做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沉梦,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能如你所愿吗?新婚夜之后,我不会再踏入你房中半步,你就安安分分地待在侯府后院,做你名义上的侯府二少夫人吧。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奢望了。” 他倒要看看,她用手段谋来的位置,是不是真的能坐得很开心。 陈泊屿说完便冷漠地转身离去,全然不顾身后沉梦多么声嘶力竭的呐喊。 沉梦应该死也没有想到,新婚之夜就会遭到夫君的厌弃,美梦清醒得是如此迅速。只是拜堂礼已成,已经没了她后悔的机会,不管如何,她已经和陈泊屿绑在一起了。 陈泊屿靠在门上,脱力地塌下肩膀。 既然梦姐儿毁了他的礼哥儿,只为了能嫁给他,那就和他彼此折磨下去吧。 八月末,沈曜报名了武举考试,随后便静等考试开始。 此时的武举还不够完备,由兵部主持,考核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考试合格者授予武职。 除此之外,武举对相貌也有一定要求,必须“躯干雄伟,可为将帅者”。也就是说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人更有这一次的武举,还要考核言谈举止,言谈举止的精彩与否甚至能够直接决定之后的职位,类似于现代的面试。 文昌伯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沈曜要参加武举的事,为此还亲自来了两人的宅院。 沉礼见到他表情不是很好,沈曜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听说,你打算参加这次的武举?”文昌伯从下马车之后就一脸冷肃漠然,如同到地方下来视察的巡抚,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阶级感。他坐在上首幽幽地打开了茶盖,甚至没有抬起头正眼看向沈曜。 沈曜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不骄不躁地应了一声:“是。” “哼,”文昌伯斜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将茶又放回了原位一口没喝,“就凭你?无知小儿,你以为参加武举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吗?” 沉礼气得想回嘴,却被沈曜暗暗拉扯住了。 文昌伯看着他们两个,冷冷地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官场黑得很,好官职都被那些高官士族盯着,你无权无势,拿什么去跟人争?” 这话虽然是看着他俩说的,但文昌伯的视线主要都在沉礼身上。 沈曜知道文昌伯的小心思,这话是在暗示他们:官场太黑暗你们斗不赢的,想要通过武举得个一官半职就来求我,求我帮助你们。 文昌伯果然还是想在儿子面前扳回一城,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儿子先服软。 沈曜挂上了客套疏离的笑容,婉拒了:“谢谢伯爷关心,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也只能尽力一试,若真的考不上那大概就是命吧。” 仿佛完全没听懂,文昌伯的暗示。 文昌伯被他这摆烂的态度气得不轻,忍不住将视线凝在沉礼身上:“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沉礼咬了咬牙,他听到文昌伯说话就来气,还没开始就泼冷水,否定别人的努力,好像在对沈曜说凭你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成功。 这让他很不喜欢。 “我和沈曜的想法是一样的,”沉礼态度冷淡地道,“之前我就说过了,我跟侯府已经没关系了,我们的事情不用你过问。” 文昌伯气得胡子抖了抖,“好,好得很,你们倒是硬气。既然这样,那你们就自己瞎折腾去吧,我也不管你们了。你们现在死鸭子嘴硬,等以后碰得头破血流,就知道一个人在外面没有家族的庇佑,爬得得有多么的艰难了。到那时,你们可别哭着来找我!” 文昌伯说完,气得拂袖而去。两人都没有挽留,直到马车离去,沉礼硬气的脸上才显露出了一丝不安。 “沈曜……” 文昌伯的话,显然还是给他造成了影响。他不希望沈曜真的如文昌伯所说的那样,但是他又不想借助文昌伯的势,也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 “别担心,没你父亲说的那么严重。”沈曜宽慰他道,“武举再怎么样也是要凭实力说话的,哪儿有那么容易浑水摸鱼?你父亲不过是吓唬你,想让你向他服软而已。” 沉礼泄气道:“不,你不知道,他可能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他那个人,特别相信裙带关系的作用,整天只想着怎么攀附比他位高权重的人,怎么拉拢官阶比他低的人,反倒是个人能力和政绩被他抛之脑后。” 文昌伯很奉行官场那一套,他觉得个人再怎么努力,没有背景、没有势力也是没用的。他经常用这种傲慢的态度去评判他人,让沉礼觉得很不舒服。虽然是自己的父亲,可沉礼觉得自己和他在一些观点上实在无法苟同。 “我们礼哥儿若是当官,一定不会像他一样。”沈曜笑着握紧了沉礼的手,“礼哥儿品行正直,若当官一定是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的好官。” 沉礼脸一红,嘀嘀咕咕地道:“就你会拿我寻开心,我怎么可能做官?” “有你从旁督促我,等我当了官,我也一定会做个好官。”沈曜牵着他的手亲了亲。 听到他的话,沉礼笑开了颜。 他确实对身边之人有这样的期盼,从前放弃了指望文昌伯,现在沈曜的主动承诺让他感到很舒心。 武举九月初开考,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为了保证考核的隐秘和普通百姓的安全,闲杂人等禁止入考场。 第一个科目就是“平射”,这个科目的意思就是考核一定距离之内的射箭能力,弓重一石,根据不同距离的准确度划定最终成绩。 武举考核没有想象中那么激烈,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中,重复射箭的动作都显得枯燥。只偶尔有人射中十环,会迎来一轮喝彩和关注。 沈曜观察了半天,发现很多人的射箭水平都大差不差,平射大概在七八环左右,发挥好了能有九环,十环一般都是超常发挥。 当然也有人平射成绩都不堪入目,直接脱靶,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实力如此。 轮到沈曜时,他先检查了一下比赛用的弓箭,试着拉了拉,发现弓身上有很多汗渍,他用帕子擦了擦,然后才开始准备。 “快看,那人看着挺魁梧的,你觉得他射箭水平怎么样?” “嗯看他拉弓的样子,倒是挺有力气的,眼神也很明亮锐利,应该能射得不错吧。” “是吗?那我就赌他射得不行。” 私下里猜测其他参赛者的水平,也是在这个燥热难耐的天气里的一种消遣。 沈曜深吸了口气,精神集中到对外界所有的声音都形成了天然的屏蔽。 很快,他第一箭射出,全场爆发出一阵惊呼。 原本懒散着围观的人都看到一只羽箭直直地插在正中央的红心上,尾端还在不断地震颤。 刚刚私底下讨论的两人傻眼了,“第一箭就十环?” “哎呀妈呀,这不会是个厉害角色吧?” “不会的不会的,应该只是运气好而已。第一箭就射中十环,他的压力肯定很大,说不定下一箭就不一定了……我去!又是十环!” 说话的人话还未说完,沈曜第二箭又毫不犹豫地射出,又是正中红心,甚至跟第一箭的位置相差无几。 围观的人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眼力和精准的控制力啊? 从来没有运气好的人能连中两个十环的,所以只能用技术好来解释。负责主持的官员也注意到了,多看了沈曜这边几眼。 一旦出现两个十环,人们又会期待下一个又是十环,当然也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希望沈曜能突然来个失误,破了他现在的传奇。 只是很可惜,他发挥一直很稳定,直到将箭射完,他也没有出过正中央的红心。 “……”望着箭靶上那一大把在红心上插得密密麻麻的箭,其余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平射比完,沈曜在武举考试中也出了名。 就连记录成绩的负责人都特意夸奖了他一句:“射得不错哦。” 所有的考生中,有一个稍微引起了沈曜的注意。那家伙长得跟李逵似的,一身横肉,一看就很不好惹。但是他射箭成绩不怎么样,最高的那就七环,其他的都是五环、六环甚至四环。 气得他啐了一句:“娘西皮!什么破弓箭!” 沈曜暗暗觉得好笑,弓箭看起来确实跟他不搭,或许抡起大刀砍人才符合他的形象。 第二个科目是“骑射”,顾名思义,考验的是其在移动中的准确度,一般为骑马射鹿皮,评定方式与平射相同,根据距离和射中目标次数来确定最终成绩。 由于沈曜在第一场考核中的优异表现,考官直接帮他把距离拉到了最大,让他尝试最高难度地骑射。 马儿在跑动中本就难以瞄准,更何况隔着远距离,目标在人眼之中只有一小点。且要达到那样的射程,对臂力和控制力也有超高的要求。 原本直打瞌睡的考生,见到这一幕都不困了。他们纷纷伸长了脖子,想知道沈曜到底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沈曜很快就催动马儿跑了起来,大家看到他抬手瞄准,但由于在颠簸的马上,持弓箭的手不断起起伏伏,看得所有人都跟着捏了把汗。 不过沈曜并没有迟疑太久,他很快就目光如电地射出了第一箭。在大家的注视下,箭尖不负众望地没入了鹿皮之中。 “中了!”一帮明明是竞争对手的考生,也不知道在激动什么,见到这一幕竟然高兴得像自己射中了一般。 随着沈曜手中的箭不断放出,在场众人对他叹服也不断增多。 “这人是干什么的?箭法怎么这么好呢?” “我打听了一嘴,据说之前是打猎的。” “猎户啊?难怪……早知道我也进山里猎猎了。” 第二个科目也有惊无险地考完,沈曜微微松了口气。不用看也知道,妥妥的第一。虽然还有一个科目没考完,但在场的人已经笃定,射箭这三项的第一都是沈曜。 射箭这么好,接下来的负重和摔跤就算再差,也能领个一官半职的吧? 不少人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沈曜,甚至还有人向他套近乎。 第三个科目是“步射”,指在行进中对放置在地上的草人射箭。老实说,这个对沈曜来说没什么难度。 他在山里的练习对象都是活物,不会动的草人有什么难的? 第三个科目,沈曜发挥得依然很稳。主考官见状,低头在他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圈。 第一轮考试结束之后,沈曜得到了两天休息时间。 沉礼知道他发挥得不错,高兴得不得了。附近的居民不知从哪儿探得了消息,一改平日见着沈家绕道走的作风,纷纷上门贺喜,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蹦。 在他们不断地吹嘘下,好像沈曜已经拿到了武状元的头衔。沈曜非常感动,然后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请了出去。 真是聒噪,这帮人之前在背后是怎么唱衰他的,以为他不知道呢。 “什么?!你说沈曜那泼皮……咱姑爷,参加了武举考试?”朱姨娘激动之下差点失态,急急改了口。 “是呀,而且听说,他第一轮射箭成绩非常不错。”文昌伯手里捧着茶杯,皱眉思索着,似乎心情极为复杂。 “真想不到,一个在赌场当打手的地痞流氓,还有几分能耐。”要是沉礼没有跟他闹掰,他肯定会将沈曜安排到一个不错的职位上,为他所用。真可惜,明明是最稳固的姻亲关系,却白白浪费这么个人才。 文昌伯越想越觉得武举是条不错的路子,也越想越觉得沈曜可惜。要是沉礼能不那么犟,该多好? “不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朱姨娘有些急躁,尤其在听说沈曜武试成绩不错的情况下,她更是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我现在不是跟你说了吗?”文昌伯有些不耐地道,“你知道了又怎样?去慰问一下吗?谁会搭理你?我亲自去都没人待见。” 朱姨娘诧异了一下,她没想到文昌伯竟然私底下去见过沈曜夫夫了。 文昌伯一时嘴快透露了自己不受待见的事,脸上有些挂不住。 朱姨娘暗地里打探了几番他的神色,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好啊,礼哥儿能觅得如此如意郎君,当然是好事。只是……礼哥儿对我们伯府积怨如此之深,大姑爷若真能飞黄腾达,以后怕是更不会将您放在眼里咯。” 文昌伯身形一僵,这话简直是戳进了他的心坎里。 他面色变了几变,恼羞成怒道:“他撑死不过就是个侍卫!如何能跟本伯相比?本伯以后又不需仰他鼻息,何须看他脸色?你等着瞧吧,以后他进了官场受人排挤,他就会后悔今天没有好好讨本伯的欢心了!哼!” 文昌伯话说得非常铿锵有力,但心里还是越想越气。他干脆一抬袖将茶杯扫落在地,故意撒气道:“这什么破茶,难喝死了!” 说完他起身气咻咻地离开了朱姨娘的卧房。 朱姨娘气了个半死,小声咒骂:“又不是我惹的你,在老娘面前发什么脾气!” 她翻了个白眼,思前想后,还是心神不定。不行,她不能让沈曜那个泼皮无赖通过武举考试,不然的话,她让沉礼嫁给他的目的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她绝对不能让沉礼有任何机会往上爬,以她对沉礼做过的事,沉礼只要有能力,肯定不会放过她。 得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沈曜在家里只是休息了两天,这两天却是异常的热闹。 先是附近的乡民来串门,被他抓到往井里撒药粉,扭送到府衙。 后是半夜三更抓到一个试图放火行凶的纵火犯,又扭送到府衙。 再接着他上街买菜好端端走在路上差点给一伙人套了麻袋,又又又扭送到府衙。 短短两天,府衙的人都眼熟他了。“又是你?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怎么总是你倒霉?” 沈曜笑吟吟地道:“辛苦各位差爷了,我也想知道自己得罪了谁,还请各位差爷好好审审,还小民一个清静。” “嗬这么长一串,好家伙,你再多送两次,牢里都不够住了。不过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么多人都没把你拿下。” “哪里哪里,生活所迫,不过都是为了自保罢了。” “还挺谦虚。” “废物!都是一帮废物!”朱姨娘在自己房里气得摔茶盏,牙根咬得紧紧的。 沈、曜!这个死泼皮是不是生来克他的? 怎么无论她安排多少人,他都能毫发无伤呢? “姨娘姨娘,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张管事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被正在气头上的朱姨娘呵斥了一顿:“慌什么慌慌什么慌!运气都被你给叫没了!” “不是啊,是舅老爷。”张管事急得手抖。 朱姨娘一听,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舅老爷?舅老爷怎么了?” “他……” “他是不是又欠人赌债了?” “舅……” “舅老爷怎么了你快说呀!你想急死我啊?” 张管事豁了出去,一鼓作气地喊道:“舅老爷在妓馆寻欢作乐,被讨债的打上门,命根子折了!” “………………………………” 朱姨娘神情空白了好半晌,呆呆地问:“……你、你说什么?” 张管事苦着脸:“舅老爷命根子折了。” 朱姨娘:“……什么折了?” 张管事:“命根子。” 朱姨娘:“……命根子怎么了?” 张管事:“折、折了。” 朱姨娘两眼一翻,忽然直直地倒了下去。 “哎哎哎,姨娘?姨娘?快来人啊!快来人!朱姨娘昏倒了!”张管事连忙叫人。 事后,朱姨娘在文昌伯面前哭断了肝肠,文昌伯焦虑地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的却是一句话:“丢人呐丢人!本伯的脸都被你们姐弟俩给丢尽了!” “伯爷,妾身就这么一个弟弟,他被人害成这样,你一定要为他做主啊!”朱姨娘满脸是泪,凄凄惨惨地哭求道。 文昌伯一股火直冲天灵盖,“做主?本伯怎么为他做主?他自己欠了人家的钱,被债主找上门伤了命根子,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私自借钱给他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想我帮你?” 朱姨娘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平时吃喝嫖赌不学无术也就算了,这下倒好,在妓馆被追债的人打上门,一脚踹断了命根子,被老鸨叫人抬去医馆,用这种方式在整个京都都出了名。 文昌伯生怕被别人知道他是自己小舅子,朱姨娘竟然还敢让他出面给她弟弟做主?还嫌他不够丢人吗? “那难道就这么不管了吗?他可是我唯一的亲弟弟!我们朱家还指望他能留后呢!伯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朱姨娘歇斯底里之下,失却了平日伪装出来的小意温柔,看上去有点像个疯婆子。“我弟弟他肯定是中了小人的奸计,是有人故意要害他!伯爷,伯爷,你一定要为我们姐弟俩报仇啊!” 文昌伯嫌弃地甩开她的手,“你发什么疯?凭什么你弟弟闯的祸让本伯去收拾烂摊子?你都出嫁了,朱家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们伯府的人,看清你自己的身份!” 文昌伯狠狠地训斥完她后,吩咐底下人,“看着朱姨娘,别让她出去胡作非为。”这就等于变相的禁足。 下人们面面相觑,看着趴在地上哭成泪人的朱姨娘,心里都活动开了。一贯作威作福的朱姨娘遭到了文昌伯的厌弃,这伯府里的天似乎是要变了。 111. 伯府小哥儿(十五) 所以刚刚他是背了…… “又是朱姨娘吧?”沉礼被家里接二连三的事情闹得烦心,说话都有几分无力,“她这是眼见着你要出息了,就坐不住了,想害你参加不了后面的武举?” 除了她,沉礼也想不到还有谁这么见不得他们好了。 “别担心礼哥儿,”沈曜安抚他道,“她接下来没有办法再来妨碍我们了。” “嗯?”沉礼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沈曜便将朱姨娘弟弟的事告诉了他,沉礼听得目瞪口呆,看着沈曜的眼神像是重新认识了他。 “我真是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呢。”沉礼惊叹地道。 “朱姨娘还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呢?”沈曜冷冷地道:“她几次三番想害我,我当然要回敬回敬她,没有被欺负了还不还手的道理。” 沉礼认同地点了点头,伤害沈曜的人,他也没有办法原谅。 “不过,朱姨娘要是知道是你在背后指使,会不会更加疯狂地报复我们?”沉礼有些担心。 “她现在已经被禁足了,说不定,管家之权也要交出去。”沈曜淡淡地道。 “嗯?这是为何?”沉礼微微惊讶。 “你父亲嫌她丢人,已经厌弃了她。” 沉礼听后沉默了半晌,“我父亲那个人,真是凉薄。” 他一点也不同情朱姨娘,但还是会为那个男人的薄情而心寒。在身边陪伴多年的女人,说厌弃就可以厌弃。自己亲生的骨肉,也是说不关心就真的不闻不问。 沈曜见他情绪不是很高,握紧了他的手:“别想了,这种事多想无益,反正你现在已经自立门户,他现在已经影响不到你了。再说,你现在身边不是还有我吗?” 沉礼听了他的话,情绪又慢慢缓和,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是啊,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新的家人,他不必再去期待那虚无的温情了。 两天之后,第二轮武举考试开始。 这一轮比的是负重,所谓负重就是身背五石大米,行走二十步。 一石就是120斤,五石也就是六百斤左右的大米。要背着六百斤左右的大米,行走二十步才算是合格。 不得不说,这个考核条件十分苛刻。六百斤的大米,一袋分装一百斤,也有六袋。就这起始条件,都足以剔除许多人了。若是强行硬撑的话,搞不好还会有受伤的风险。 有那常在码头做工的人摩拳擦掌,“区区五石米,还不是小菜一碟?” 经常背运货物的人,肩背肌肉练得十分结实,走路时底盘也稳当。但饶是如此,放言“小菜一碟”的那人上前时,还是咬着牙青筋鼓起,腿弯打着颤,背得汗流浃背才艰难地走完二十步。 “奶奶的,这真的只有五石吗?才走了十步我就快要累死了,后面都不知道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他都如此,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诶诶诶,我不行了我不行了,快快快!”一人才背上三袋米就支撑不住嚷嚷了起来,负责人只好又帮他把米都卸了下来。 “让开让开!都是一帮软脚虾,区区五石米都背不动。”沈曜转头去看,只见又是那个李逵,他一脸鄙视的神情,也不怕得罪人,仿佛对自己的力量十分自信。 众人只见他扎着马步,让负责人将米放上来。一袋又一袋,他始终面沉如水,似乎真的不将这点重量放在心上。五石大米都放好之后,他气沉丹田稳稳地站了起来,十分轻松地背着走了二十步。 将大米全部卸下之后,在场人望着他都没说话,已经被他的实力折服了。 一旁有人好奇地问沈曜:“怎么样兄弟,有把握吗?” 在射箭那一出风头的沈曜,被很多人默默关注着,大家都想知道,他其他方面的实力怎么样。 沈曜保守地回答道:“没试过,试试看吧。” 长得像李逵的男子哼了一声,“撑不了可不要强撑,不然筋肉拉伤闪到腰可不是闹着玩的。” “别理他,这人就是嫉妒你。”一人挡着嘴在沈曜耳边小声道。 沈曜多看了一眼李逵,朝他笑了笑:“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他倒是觉得,这个人没有坏心思。 长相酷似李逵的人多看了他几眼,原本严肃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下一个,沈曜!” 终于轮到了沈曜,他停下热身的动作,喊了声“到”。 “快看,他就是沈曜。” “嗬这一身腱子肉,感觉一拳就能打死两个我。” “他肯定没问题的吧?说不定今年的武状元,就从他和吴达之中决出。” 吴达就是那个长得像李逵的男人。 沈曜上前,扎好马步,等待负责人将米袋帮忙扛到他肩上。主考官瞥瞟了他一眼,暗地里对负责人点了点头。 第一袋米上肩,沈曜的脸色就变了变。 众人都紧紧地盯着,只见负责人将第二袋米扛上沈曜肩膀时,他身体被往下压了压。 很快,第三袋、第四袋、第五袋,沈曜一袋比一袋吃力,到了最后一袋的时候,他已经半跪下去了,看起来支撑到了极限。 “诶?怎么回事,你觉不觉得负责扛米袋的那个人动作慢悠悠的?”底下有人小声地道。 “是啊,你看沈兄弟的脸色,都快撑不住了。” “我怎么觉得他那袋子看上去比别人的都要沉呢?” “原来不止我这么想啊,我也觉得。” 吴达在沈曜背上第一袋米的时候就看出了端倪,眼神变了变。之后那名负责人磨磨蹭蹭的动作,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好不容易将所有的米袋扛上了沈曜的肩,沈曜呼了两口气,浑身汗得湿透,他咬着牙一鼓作气地慢慢站了起来。在众人紧张的视线跟随下,一步、两步、三步……直到他稳稳地走了二十步,众人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沈曜慢慢将身上的重量卸了下来,长出了口气。这时主考官忽然道:“等等,你这么快卸掉干嘛?你还少走了一步!快,快回去重新走一遍。” 围观的人听到这话都傻眼了,这、好不容易才走完,哪有叫人回去重新走的? 有人忍不住道:“考官,他是走了二十步,没少,我们都帮他数着呢。” “是啊,”其余人附和,“我数的也是二十步。” 这世界还是淳朴良善的人多,众目睽睽之下,沈曜少没少走,这些人会不知道吗? 主考官瞪了他们一眼:“啰嗦什么呢,我说少了就是少了。你们是考官还是我是考官?沈曜?!回去重来一遍,不然成绩作废啊!” 沈曜面无表情地抿紧了唇,这摆明了就是刁难。 看来他还是错估了那帮人的无耻程度,这次会是谁呢?朱姨娘?沉梦?还是文昌伯? 沈曜正打算走回去,吴达忽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他用力一扯就将沈曜刚刚背的米袋撕开了。众人定睛一看,里面哪儿是米啊,分明就是一大袋子石头! “这袋子有问题!”吴达大声嚷道,“这是作弊,这不公平!” 一时之间,全场哗然。 “我的天哪,怎么会这样的?” “怪不得我觉得他那袋子看上去比较沉呢。” “怎么会有石头啊?这也太黑了吧!” “不是,武举考试都有人作弊呢?这是谁不想让他过啊?也太狠毒了!官府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别说了小声点,说不定就是官府的人干的。” “真是开了眼界了,还能这样。” “等等……所以刚刚他是背了几袋子石头走完了二十步?” 像这样用一个大麻袋装的米,最多也就是一百斤左右。但如果换成石头,那重量可就得翻几倍了。在场众人看着沈曜的眼神不禁肃然起敬,不管袋子里的米是谁偷梁换柱,这成绩是一点水分也没掺啊。太强了! 主考官脸色黑黢黢的,但是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他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只恶狠狠地瞪了吴达一眼:“下次再不经允许擅自破坏公物,就取消你的成绩!” 吴达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似乎根本不将这威胁放在心上。 “考官,沈曜不用重新再走一遍了吧?” “对啊!这还不能证明他的实力吗?这要不过也太欺负人了。” “让他过了吧!” “让他过了!” 主考官见群情激奋,只好妥协:“罢罢罢,不用走了!算你过了!” 沈曜向吴达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兄弟。” “客气,我叫吴达,叫我老吴就行了。”吴达爽朗地道。 “吴兄,这次多亏你,有机会的话改天请你吃饭。”沈曜说完面向众人:“也谢谢诸位了。” “没事没事,别客气。”众人笑嘻嘻地道,“你这么厉害一定能选得上,到时咱也跟着沾沾喜气。” 负重考核结束之后,沈曜回到家,沉礼见到他立马就搁下画笔跑到他面前。 “你回来了?”他一脸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沈曜冲他笑了笑,“你猜?” 沉礼见他神色轻松,显然是过了,当即高兴地欢呼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 沈曜突然“嘶”了一声,被触碰到的肩膀缩了缩。 沉礼一愣,“怎么了?” “没什么。”沈曜笑着摇了摇头。 明明就有什么,沉礼一脸狐疑地扒他衣裳,“让我看看。” “等等,等等。”沈曜拼命护着自己的清白,朝他示意,“你徒弟还在呢。” 小徒弟睁着俩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他们俩,沉礼瞪他一眼:“看什么?不是叫你画画吗?” 小徒弟被凶回神,赶紧垂下头继续作画。 112. 伯府小哥儿(十六) 我永远都会在你身…… 晚上,沈曜洗浴的时候,沉礼才发现,他的肩膀高高地肿胀起来了。 沈曜忙道:“没事,很快就会消下去了,我不疼。” 然而沉礼还是心疼得掉了眼泪,他知道沈曜为了武举有多努力,但是他没有办法为他分担一点。 “要是我可以参加的话,真想替你去考。”沉礼孩子气的话,令沈曜哭笑不得。 “我明白你的心意,不过想要成功总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这其实算不得什么。” “可是,我听说往年武举考试都有致残的,你最后还剩摔跤吧?要是你摔跤……”沈曜按住他柔软的嘴唇,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嘘,对你男人有点信心,我不会有事的。” 沉礼心神不宁,他当然相信他的本事,可还是会忍不住替他担心。 “你得答应我,一定得保护好自己,考试结果不重要,你千万不要为了入选就硬撑知道吗?你就算永远都是现在这样,我也愿意跟着你。”沉礼心中早已明白,这世上任何事都不及沈曜本身重要。只要他能好好的,就算他一辈子当赌场打手,一辈子都无法出人头地,他也心甘情愿地跟他在一起。 沈曜的回答,是一个酌热的吻。 “你放心,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直到你的生命终结。”正因为爱他,知道他最在乎生命,所以不会将他一人留下。这也是,沈曜爱他的方式。 两人相拥在一起,仿佛要彼此合一为一。 第三轮摔跤考核之前,就传出了这届的武举主考官收受贿赂被清查的消息。 沈曜和沉礼跟着吃了个瓜,他们却不知道,主考官落网之后的地震一路震到了忠毅侯府。 没错,这一次买通考官为难沈曜的,就是已经嫁了人的沉梦。 她比朱姨娘更不希望沉礼过得好,尤其是在她的生活已经极为不如意的情况下。她把陈泊屿对她的冷淡都迁怒到了沉礼头上,认定就是因为沉礼,陈泊屿才待她这么无情。她想要报复,想要沉礼永远都低她一等,所以她花了大价钱买通了武举的主考官。 她想要再一次破碎掉沉礼的希望,将他一脚踹回原本的位置。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如此容易败露,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她留,她做的好事立马就被侯府这边知晓了。 世子夫妻俩和婆母都用冷眼看着她,陈泊屿对她嫌恶得要命,就连威严沉稳的公公都严厉地训斥了她:“我们侯府把你迎进门,是看着你父亲的面子上,没想到你竟干出如此令侯府蒙羞之事。贿赂考官、成绩作假,你可知是多重的罪?要不是你现在头上顶着我侯府一儿媳的头衔,你以为我会保你?” 沉梦不知该如何狡辩,只一味地哭,哭得泣不成声。 “闯下这等大祸,你还有脸哭。我现在总算知道,泊屿为何不待见你了。果然不愧是小娘养出来的庶女,心性和眼界完全无法和嫡出相比。如果不是礼哥儿遭了不幸……”忠毅侯夫人的未尽之语,充满了对沉礼的遗憾。 这番诛心的话令沉梦抖了抖,心中生出了浓烈的恨意。她最恨别人拿她庶出的身份说事,其次就是拿她和沉礼比。 凭什么,明明她模样才情样样都不差,她也是她父亲的女儿,而且还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凭什么她就要永远被沉礼踩在脚底下? 沉礼都已经掉落凡尘了,他们还在心心念念着他,反倒对她这个进了门的媳妇视而不见,她就不能怨恨吗? “我看,我们侯府容不下这尊大佛,留着她还不知道要给侯府带来多大的麻烦。不如就此一封休书,将她送回伯府。让文昌伯再好好教育他这个女儿!” 侯夫人不留情面的一番话,下破了沉梦的胆。 “不,不要啊娘,不要休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她不能被休,被休就全完了,她那么辛苦才坐上这个一少夫人之位,她怎么能灰溜溜地被赶回去? 就这样回去的话,她和她娘也会遭到父亲厌弃的! 不能被休! 沉梦跪着爬到陈泊屿脚边,殷切地抓着他的裤脚哭道:“泊屿哥,夫君,求求你,你跟娘说说,不要休了我。” 一屋子冷眼看着沉梦惊慌失措,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她的。 陈泊屿冷道:“你进门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让你待在府里好好做你的一少夫人,你偏放在安生日子不过,在外面惹是生非。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跟你姨娘学的那点害人的手段,能把全天下人都耍得团团转?武举你也敢碰?真不知道你是蠢,还是没长脑子。你若不是侯府的人,现在就被抓进刑部大狱了。侯府护了你一回,已经仁至义尽,就算要休你,你父亲也说不出一话。” “你现在是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陈泊屿猛地抽出自己的裤脚,一点情面也不给沉梦留。 沉梦心凉了个彻底,眼见陈泊屿靠不住,她灵机一动开始装晕。 她绝不能被赶走,就算是赖也要赖在这里! 侯府的人看着她惺惺作态,却拿她也没奈何。 自那之后,沉梦就开始装作一病不起,每日龟缩在院中。休书的事,被她给蒙混了过去。 侯府的人虽然讨厌她,但其实也不是真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她逐出侯府。这种高门联姻本来就有很多利益牵扯,文昌伯身份摆在那里,他们现在还不想和伯府闹得太僵,何况休妻不是一件小事,不是真的忍无可忍一般很难走到这一步。 在沉梦面前说那番话,更多的也是为了吓唬她,让她以后安分点。 朱姨娘自从听说女儿“病了”,就跟文昌伯闹着说要去看女儿,文昌伯怎么可能让她去?她一个姨娘,断没有上侯府探亲的道理。为了让她消停下来,文昌伯便指派女儿沉仪走一趟。 姐姐病了,妹妹过府探望,这合情合理。 沉仪即便再不情愿,可父亲发了话,她也没有办法违逆。 来到侯府的沉仪,不出所料地成了沉梦的出气筒。 沉仪是吴姨娘的女儿,因生母不受宠,沉仪从小就和吴姨娘一起,在朱姨娘把持的内宅中夹紧尾巴做人。沉梦尚且忌惮沉礼三分,但对着她这个同样是庶出的妹妹,可不会手下留情。 沉仪从小就活在沉梦的阴影中,不管她怎么不争不抢,总免不了要被沉梦搓圆捏扁。再加上她性子好,不会反抗,沉梦就更加肆无忌惮。 “养病”期间的沉梦,连自己房门都不敢出,但看到沉仪还是燃起了熟悉的嚣张气焰。 沉仪奉个药,她都能故意打翻,嘴里还要骂骂咧咧,从头到脚数落沉仪一顿。 沉仪的丫鬟捧着沉仪被烫伤的手,十分心酸委屈,眼泪直掉:“四小姐,我们不然还是回去吧?跟伯爷说一声,他肯定能谅解我们的。” 沉仪摇了摇头:“我没事,已经习惯了。” “这是怎么了?”忽然到来的声音,惊醒了主仆一人。沉仪和她的贴身丫鬟连忙向来人行礼。 “见过三姑爷。” “见过姐夫。” 陈泊屿在她通红的手背上看了一眼,“怎么回事?手怎么受伤的?” 沉仪顿时紧张,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伤到的。” 陈泊屿叹了口气:“其实,我刚刚都已经听到了。你没有必要这么战战兢兢,这里不是你们伯府,你不用怕你三姐。” 沉仪面有难色地咬着唇,没有说话。 她从来没有过跟谁告状的经历,也没有谁会护着她,她所能做的只有默默忍受。 陈泊屿又叹了一声:“罢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以后奉药的事交给下人,你三姐心狠,你最好离她远点。若是碰上什么难事,可以差你身边的丫头来寻我。你好歹是客,总不能让你在侯府被欺负了。” 沉仪微微一怔,抬起头看他的眼中微微发亮。 陈泊屿对上少女的视线,出神了片刻。 回过神后他点了点下巴:“手没事吧?我那儿有烫伤药,一会儿叫人给你送过来。” “多谢姐夫。” “多谢三姑爷。” “嗯。”陈泊屿点点头,不自在地转身离开了。 侯府的风流涌动没有波及到沈曜夫夫俩的平静日子,很快到了最后一轮摔跤考试。 摔跤被称之为最凶险的考试科目,因为来参加武举的考生里面不乏一些练家子。他们身强体壮、行动敏捷、手法刁钻,知道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也知道如何迅速地制服对手,才能让对手投降。 而且摔跤作为武举考核的最后一轮,让参与者们充满了紧迫感。不少人拼尽全力只为了能夺得一个好成绩,所以可能在最后把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哪怕受伤也在所不惜。 沈曜来到考场时,见到的大多数考生,神情都很悲壮。 113. 伯府小哥儿(十七) 沉礼忽然有些脸热…… 因为是最后一轮武举考核,而且摔跤具有一定的观赏性,所以摔跤考试允许外人进场围观,只不过需要交一点“门票钱”。也不知道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主意,举办考试还能顺带赚一笔。 哪个地方都不缺爱看热闹的人,听说场地开放,沉礼和附近的左邻右舍都来看沈曜考试。沉礼发现,来参加武举考试的人中,真的有很多肌肉结实、一看就很能打的人,他们身上的气势很有压迫性,摔跤这种力量上的比拼,很容易就能让人跟着上头。 比拼开始之后,场地外的观众不管认识或不认识场中的人,都一个劲地呐喊鼓劲。在气氛的烘托之下,正在角逐的两个人似乎也更加亢奋。 沉礼紧张得心怦怦直跳,一想到等会儿沈曜也要上场,他就激动得平复不下来。 “哇你快看那个人好猛啊!” 到了摔跤这个环节,吴达就像是来到了自己主场一般,异常的悍勇无敌,令人侧目。 “呀啊”他一把将对手高高地举过头顶,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对手顿时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当即倒地不起被判输。 吴达高举双手发出雄浑的嘶吼,那股气势像是要压倒一切。 新换的主考官忍不住小声朝他道:“差不多行了,收着点。” “闪开,别碍事,我正在兴头上呢。”吴达一甩手,不客气地道。 “……”主考官一脸无语。 随着吴达越战越猛,沉礼的心忍不住高高悬起。 ——怎么办,这个疯子好像越来越兴奋了,沈曜等下不会撞上他吧? “诶,这个叫吴达的真的挺厉害的,那么多人都打不过他,我看他还赢得挺轻松的,不会他就是这一届的武状元吧?” “不会吧,你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太磕碜了吗?选他当武状元,会吓到小孩儿吧?” “你这个疯子,这是武举又不是科举,武将当然要选一看就不好惹的人啊,我看他就挺有武将风范的。” “我倒觉得那个不错,长得又高又俊,身手也不错,不知道他跟吴达对上谁强谁弱。” 那人指的就是沈曜,比起吴达的野蛮狂躁,沈曜看上去更加稳重,不骄不躁,虽然看上去攻击性不是很强,但是赢得却也稳扎稳打。 沉礼听到旁人的议论,心中亦是与有荣焉。 “礼哥儿,你觉得你家沈曜能打得过那个大块头吗?”就住在隔壁的邻居大姐好奇地凑到沉礼耳边问。 沉礼干笑了几声,“这个,应该可以吧。”其实他也不懂这些,对于沈曜的实力,他从没摸到过底。 他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沈曜和别人摔跤,没想到他似乎不仅是力气大,还懂得一些招式技巧。他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举手投足都是满满的男性力量之美。 骤然看到他这一面,沉礼都要看呆了。 “承让了。”沈曜拉起被自己压倒在地无法动弹的对手,客气地说了一句。对手失笑着摇了摇头,对输给他感到无可奈何。 “那个人,不是说是什么洪家拳的第几代传人吗?怎么才这么几下就被沈曜按倒了?” “我们在旁边看是好像很简单,你上去试试就知道人家有多大力气了。我听说啊,负重考核的时候,这个沈曜,背了好几袋石头走完了二十步。那可是石头啊!”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 “他前面是不是都在保存实力啊?我怎么觉得他每次都是刚好赢对手,对手越强他就越强。” “好像还真是诶,真想看看他和吴达对战。看来看去,这里面最有机会夺得武状元的就是他俩。” 就这样,无可避免的,沈曜最终还是和吴达对上了。 最后的决战,场外围观的群众都像打了鸡血般亢奋。 “吴达前面那么疯,会不会已经把体力都消耗完了?” “我看不一定,这个人就是个疯的,对手越强大他越亢奋,你看看你看看,他盯着沈曜的眼睛都在发光了。我觉得只要给他提供对手,他能一直比下去。” 沉礼心也高高地悬了起来,不过沈曜能一直坚持到现在,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已经对沈曜树立起了一定的信心,刚来的时候还一直在担心,现在却觉得沈曜不一定会输给这个大块头。 “吴兄。”沈曜对吴达点了点头,“接下来请多指教了。” 吴达哼笑了一声:“你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竟然真的撑到了最后。” “不敢辜负吴兄的期待,实不相瞒,我对第一名也是势在必得。”沈曜直白的野心,让吴达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这才是男子汉!就是要有这样的魄力!既然这样,那你就来吧,尽管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身手。” “那就得罪了。” 裁判宣布开始,围观的群众开始兴奋地鼓劲,场中的两人像猛兽一般紧盯着对方,一开始谁都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在小心试探着。 忽然吴达大喊一声,后腿发力率先朝沈曜扑了过去。沈曜眼神一凝,扎稳马步,沉下身体,死死地抱住了吴达的腰。 两人身体撞在一起,让观众的心紧紧悬了起来。只见吴达面目狰狞,强壮的胳膊上肌肉鼓起,在努力想要将沈曜按倒。 沈曜稍处于劣势,在他的强劲攻势下只能被迫防守。两人不断地互相较劲,好几次似乎马上就要有人摔倒,可要摔倒的那个总是能在危机时刻化解,看得众人心惊胆战。 “这样看来,他们俩势均力敌啊。” “难道最后拼的是耐力?” “啊!不好!沈曜摔倒了!” 在吴达一个劲的进攻之下,沈曜还是没能抵抗住,被他压倒在身下。 沉礼的心顿时揪了起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场上。 这要是不能逆转形势,沈曜马上就要输掉了。不愿意比拼就这么结束的观众开始为沈曜鼓劲助威,沉礼也忍不住丢掉矜持,大声喊道:“沈曜!坚持住!快起来呀!” 他的声音混杂在人群之中,沈曜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吴达拼尽全力想要让沈曜没有翻盘的机会,但沈曜也不是吃素的,他咬紧牙关猛地爆发出一股巨力,成功挣脱掉吴达的压制,反身将吴达压在了底下。 吴达好胜心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肌肉绷紧,再度朝沈曜压制过去。众人伸长了脖子,只见两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就是谁都不肯服输。硬撑着一口气,绝对不让后背靠地。 裁判见两人如此胶着,便命他二人分开。两人稍喘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脚,又精神紧绷地准备应战。 “吴达是不是疯了?不是要他收着点不要乱来吗?”隔着一段距离,站在高台之上将底下摔跤场上的情形尽收眼底的一名军士嘀咕开了。 “你还不知道他吗?就是个战斗狂,遇到对决就兴奋。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从他说要下场的时候,你就应该猜到是这么个结果了。”旁边三四十左右的男人,级别看着比他更高,说话也更沉稳。 “所以说,当初就不该安排他去。他玩起来正经事都忘了,好好的武举考试,就被他给祸祸了。一般人哪儿是他的对手?” “也不尽然,”级别更高的那人笑道,“现在和他比试的这个,不就和他不分高下吗?” 一开始说话的那名兵将赞同地点了点头:“能够和吴疯子打个平手,确实难得。” “吴达之前提过他,从他上场我就开始注意了。”另外那人道,“他缺乏对战经验,所以前面一直都在用对手磨练自己,不然的话,他早就可以结束比试了。” “不是吧?”听到他这么说,年轻的兵将略感诧异。 “所以说,吴达还真是找了个好苗子。”年纪更大的那人笑笑。 “那大人你说,他俩谁会输?” “吴达会输。”那人笃定地道。 “啊?怎么能确定?” “他已经找到吴达的破绽了。” 下一瞬,轮到沈曜发起了进攻。吴达的左腿曾经受过伤,在高负荷的运动之后会出现行动迟缓的现象。沈曜看准了他左腿使不上力,奋力地抱起他一条腿,吴达在身体难以维持平衡之下,力量也无法完全发挥出来。 他开始着急地用手肘击打沈曜的背部,沉礼忍不住急声道:“裁判,他犯规!” 沈曜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将右腿伸出绊住吴达的左腿,紧紧扣住他刚才击打他的那只手,下一瞬,他转过身使出背部的力量,给吴达来了一个完美的过肩摔。 吴达像小山一样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众人都感觉脚底的地面颤了颤。 这里的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招式,完全被沈曜赢得胜利的高光时刻给惊艳到了。 他们欢呼起来,为沈曜带来这样精彩的对决而振奋。 “沈曜!沈曜!沈曜!”不知道从谁开始,场上齐声喊起了沈曜的名字。 沈曜站起身,汗珠细细密密地从他隆起的肌肉块上滑落,沉礼忽然有些脸热,他男人真的太俊了! 114. 伯府小哥儿(十八) 区区武状元而已,…… 沈曜拉起了吴达,“吴兄,没事吧?” “今天这一战,真是痛快!”吴达也累得一身是汗,但即使是输了也落落大方。“恭喜你,又夺得了第一。”他拉开手,和沈曜互相击了下掌。 “谢谢。”沈曜朝他点了点头。“吴兄也很厉害,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左腿,我可能赢不了。” “行了,别过分谦虚了。”吴达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 背过身之后,吴达才龇牙咧嘴地现了形。 沈曜来到沉礼的面前,笑着对他道:“礼哥儿,我赢了。” 沉礼这个时候,竟然很想抱他。但想到周围这么多人,他还是按捺住了心里的冲动。 然而沈曜却不按常理出牌,高兴地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沉礼双脚离地,惊吓地搂住他的脖子,想问他是不是疯了,但是对上沈曜满满都是喜悦的眸子,想说的话又没能说出来,最后还是只能随他去了。 围观的人揶揄地看着这小两口,嘴里发出善意的起哄声。 沉礼把脸埋在沈曜的怀里,露出的耳尖绯红滚烫。 之后的问答环节,对沈曜来说易如反掌。全部进行完之后,考官让考生们回去等放榜。 沈曜叫住准备离开的吴达,邀请他去家里吃顿便饭。 吴达这人挺对他脾性的,一看就是四肢发达、脑子里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武夫,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很舒坦。 之前他挺身而出帮过沈曜,沈曜一方面想感谢他,一方面也想结交他这个朋友。 吴达倒是没有扭捏,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的邀约。 沈曜一路牵着沉礼的手,将吴达带回了家中。 之后,沈曜让沉礼给吴达泡茶喝,至于他自己,则钻进了厨房开始生火做饭。 吴达本来看他那样爱惜自己夫郎,心中就有些古怪,再看到他亲自做饭,就更是傻眼了。 “……你们家,一直都是你夫君做饭?”他忍不住好奇地问沉礼。 “是啊,我夫君特别能干,不仅是做饭,家务活全是他一个人包的。”沉礼现在已经不会不好意思了,在沈曜的熏陶之下,他甚至对自己有这样的夫君感到骄傲。 吴达诧异不已,他很少见到不让夫郎干活、什么都自己亲力亲为的男人,但见沈家夫夫这么稀松平常的态度,他又把惊讶收了回去。 换做是别人可能要被怀疑是怕夫郎的软脚虾,但吴达刚刚见识过沈曜男人的一面,完全没有任何的质疑。而且沉礼也是一派温柔沉静,和沈曜看着夫夫感情甚好,应当不是强势之人。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是沈曜太过疼爱夫郎所致。 “吴大哥应该不是京都人士吧?是特意来京都参加武举的吗?”沈曜要负责做饭,沉礼便陪吴达拉起了家常。 吴达吭哧吭哧说出了自己的祖籍,沉礼立马就说出了那儿的风土人情。吴达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家乡,当即就很热情地和他聊了起来。 “……一晃六七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吴达叹了口气。 沉礼面色有些古怪,“吴大哥,你刚刚说,你六七年前离开家乡,之后一直在胶州,今年才来京都?” “是啊,怎么了?” 沉礼摇了摇头,“没什么。” 胶州军也是今年才被召回,难道是巧合? “胶州那个地方,不是很乱吗?吴大哥去那里干嘛?” 吴达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珠转了转,不知该如何回答,干笑了两声:“有熟人在胶州,我跟着他做点小买卖。” 做点小买卖?什么买卖做得身上添这么多伤? 沉礼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想想,他走路的姿势看上去确实挺像行伍出身。 但若是军中的人,来参加武举干嘛? “久等了,菜好了,准备吃饭吧。”沈曜用一个托盘将菜和酒端了上来。 吴达鼻子率先闻到了味儿,肚子里的馋虫立即就被勾了起来:“唔什么味儿,这么香!” “鲜花豆腐、椒盐八宝鸡、糖醋鲤鱼、鱼香肉丝,还有一道干煸豆角,都是一些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吴兄你的口味。” 吴达实在没想到,沈曜一个大男人,手艺竟然这么好,家常菜都能做得这么色香味俱全。 他忍不住向沉礼竖了竖大拇指,“沈曜家的,你可真有口福!” 沉礼笑着起身给他倒酒,“来,吴大哥,多喝点。” 酒足饭饱之后,吴达打了个饱嗝,醉醺醺地拉着沈曜道:“兄弟,要不你来我麾下做事吧?” 沈曜:“……” 沉礼:“……” “反正武举都已经结束了,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胶州军中军兵马使。之所以隐瞒身份参加武举啊,就是为了监督武举考试的公平公正,明白吗?沈兄弟,我看你是个人才,不如你跟我回胶州吧。你放心,到了胶州,我罩你!” 听他这么说,沈曜就明白了。 朝廷为了防止武举考试中有任何有失公允的事情发生,故意安排了吴达假装考生潜伏在考场中。为了不让人认出来,还特意选择了一个刚回京不久的外官。所以负重考试时,他才会第一个站出来,指出米袋被掉包的事情。所以后来才会传出,主考官被换掉的消息。 这样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只是沈曜不明白,他一个内部人员,为什么最后还挺进了“决赛”? 吴达解释说:“一时技痒。” “……”好吧,想到那些在吴达手底下被虐菜的考生,沈曜在心底同情了他们一秒。 对吴达的邀请,沈曜只能委婉表示,自己也做不得主,得看朝廷如何安排。 “而且我与夫郎新婚不久,不舍与他分离。”沈曜一点不见外地拉着沉礼的手秀恩爱。 吴达瞧得心中酸涩不已,“真好啊,若不是这些年在军中耽误了娶亲,我这年纪小孩都应该会上树了。” 沉礼笑着道:“吴大哥的缘分一定在前面等着你。” 吴达叹息着摇摇头,“喝酒喝酒罢,来来,我敬你们俩。祝你们夫夫俩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沈曜和沉礼笑着举杯道谢。 “什么?他还真考中了武状元?”文昌伯听到属下的回禀,惊诧地抬起了头。 “是,虽然现在还没有放榜,但根据情况来看,武状元应该就是他。”下属恭敬地道。 文昌伯手里的书掉在了桌上,他却一点知觉都没有。 “武状元……那最少也是正三品侍卫。”能经常接触到皇帝,也有机会升为御前侍卫。若是在他的运作之下,别说是御前侍卫,就是更高的职位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文昌伯就是因为自己在武官中没有什么人脉,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想和忠毅侯联姻。若他能亲手培养一个武官出来,那不是比忠毅侯这条关系更牢固? 三天后,武举放榜,沈曜作为新鲜出炉的武状元,都不需要去看榜,报喜的队伍就已经敲锣打鼓地跑到门前了。 左邻右舍脸上笑开了花,一迭声地向沈曜夫夫俩道喜。沉礼忙着分事先准备好的喜钱,一张嘴都回不过来。就在这最热闹的当头,一辆气派的轿子停在了门口。文昌伯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中踏着皂靴走了下来,一见沈曜就亲热地唤道:“贤婿,恭喜呀!” 沈曜:“……你父亲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沉礼:“……”实不相瞒,他也有相同的感受。 文昌伯哈哈笑着,仿佛以前那些不愉快从未存在过,大步朝他们走来:“恭喜恭喜呀,本伯早就知道,贤婿你非池中之物,所以才会将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嫁予你啊!” “……”沈曜忍不住看了沉礼一眼,他脸色黑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 “礼哥儿,你这孩子,见到父亲了怎么都不问好?”文昌伯嗔怪地道。 沉礼无视地别开了头,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非得跟他好好掰扯掰扯不可。 沈曜接过话头:“伯爷这是……” “诶叫什么伯爷,见外了。贤婿呀,过去是岳父不好,岳父已经反省了。这不,今天特意来接你们俩回府的。你们俩在外受苦了,我们总归是一家人,哪儿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呢,你说呢?” 沉礼不可置信地看向文昌伯,他没有想到他还有低头道歉的一天。不过想到他是看到沈曜考上武状元才有此变化,他又没了好脸色。 “我出嫁之前说得清清楚楚,嫁人以后便与伯府毫无关系,您当初也是同意了的,怎么现在忽然变卦了呢?”沉礼冷着脸道,“区区武状元而已,不敢高攀伯府这门亲,再说我们在这儿住得好好的,回伯府做什么?” “你看你,又在说气话了。”文昌伯就像一个包容骄纵孩子的无奈老父亲,苦口婆心道:“你是我文昌伯的儿子,这血脉亲缘怎可说断就断?当初不过都是气话罢了,我还真能不管你?你在这外面住得也够久了,该跟我回去了。我文昌伯的儿子,怎可一直住在这穷乡僻壤?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教训过朱姨娘了,以后她不敢再生事了,跟我回去,以后伯府都是你的。” 沈曜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文昌伯可真会避重就轻,装糊涂也是一把好手,不愧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狐狸。 沉礼气得胸口不停起伏,他当初下定决心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时,心情是多么的沉重绝望,此刻却被他说得这么轻飘飘。 什么穷乡僻壤,这所宅子不是他选的吗,他怎么好意思说? 在外人面前卖弄父爱,把矛盾转移给朱姨娘,还画那可笑的大饼,这些全都让沉礼感觉到了冒犯。 可他也知道,百善孝为先,文昌伯之所以在众人面前说这些,就是算准了他们不能做得太绝,不然对刚当上武状元的沈曜也有影响。 115. 伯府小哥儿(十九) 你以为这么多年的…… “岳父的一片好意,我们就心领了。”沈曜摆出官方笑容,“只是这里风景宜人,乡民淳朴,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习惯了,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且沈某职位未定,不如等朝廷的分派下来之后再行定夺,如何?” 文昌伯踌躇道:“这个……” “今日真是多谢各位了,明日沈某在院中摆上几桌,到时邀请各位乡邻来沾沾喜气,大家可一定要捧场啊。”沈曜一个旋身,向周围的乡邻拱手道。 听到他的话,乡邻们纷纷笑着点头。能喝到武状元的喜酒,自然是再荣幸不过。 文昌伯没了说话机会,只好暂时作罢。“那贤婿,你先忙着,等你分派下来后我们再详谈。” 沈曜微笑着目送他离去,送走乡邻之后便牵着沉礼的手进了小院。 一进屋沉礼就绷不住气哭了,“他怎么还不放过我?见到你考上了武状元,便想认回我们这门亲。你没考中的时候,他就当我们不存在,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他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叫他怎么过得去心里这一关?若真的如文昌伯所愿被他缠上,沉礼实在膈应得慌。可就如文昌伯所说,血脉亲缘哪儿有那么容易说断就断? 沉礼的名字还挂在沉家族谱上,文昌伯一日不除他的名,他在外人眼中就永远是沉家人。 就算他当着全世界的面与文昌伯划清界限,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父子关系不好,那也没有用。 世人只知道,文昌伯是沉礼的生父,一日是,一辈子都是。 沉礼很清楚文昌伯的性子,无利不起早,他这明显是见沈曜有利用价值了,想要重新把控他们。 沉礼不想沈曜被他控制,沈曜说过想做个好官,怎可与他同流合污? 再说他也不需要一个这么虚情假意的父亲,有倒不如没有的好。 沈曜蹲在他身前,握紧他的手轻声安慰道:“礼哥儿,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懂。你放心,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会想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沉礼擦了擦眼角,哽咽着问。 “总会有办法的,你放心好了,你现在都已经出嫁了,不想回伯府没人能逼你,开心点。”沈曜失笑着摸了摸沉礼的头,他觉得这样气得默默掉眼泪的沉礼也很可爱。 这是有多膈应伯府啊?不过也是,那个地方确实给他留下了很大的伤害。里面还住着一个千方百计想害他的朱姨娘,一个对他漠不关心虚情假意的父亲,确实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 隔天沈曜就去找了吴达,开门见山地问:“吴兄,你说让我到你麾下做事的话,还算数吗?” 吴达诧异得一下子都忘了说话:“……” 沈曜歪了歪头:“怎么,你忘了?” “不是不是,”吴达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我只是太惊讶了,你、你怎么会想来我麾下的?我事先告诉你,胶州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哦。” 那里乱得很,战争频发,所以需要派大批军队常年驻守。那里可不像京城这个安乐窝,有事是要真刀真枪上战场的。不过在军中锻炼的机会很多,也是一个攒军功的好去处。 吴达确实很欣赏沈曜,也起了爱才之心,但是那只是他的醉酒之言,完全没有想到沈曜会真的考虑。 “你就说,如果我愿意,你能不能把我调派到你们胶州军?还有,我能不能带上我夫郎?” 吴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按道理来说,武举结束之后你要到兵部报道,不出意外的话是正三品侍卫。同等品阶的外官,那也是参将级别。你若是常驻胶州,当然可以带上家眷。” 他转了转眼珠,对沈曜道:“你若真下定决心,我可以带你去见我上官。他肯定有办法把你调派到我们这边来。” 沈曜有些迟疑地问:“他会愿意把我要过来吗?” 吴达嗐了一声,“担心这些多余的,他可欣赏你了。” 沈曜:“???” 说干就干,吴达当即就把沈曜带到他们军中去找他的上官。到了地方,他先进去说明来意,要沈曜在外面等一会儿。 沈曜默默站在外面,思索着这位上官不知是何人物,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没过多久,吴达就出来了,叫他跟着一起进去。“来,认识一下,这是我们都统。” 沈曜抬眼,只见房间里坐着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成熟男人,穿着常服,比文官多了分飒爽,比武官多了分儒雅,看上去是很面善的人。 沈曜恭敬地行礼:“沈曜见过都统。” 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将士打扮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大概二十来岁。吴达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行军长史。” 沈曜:“见过长史。” 房里的两人赫然就是摔跤比试当日在高台上观战的那两个,见到沈曜,坐着的岑霜笑呵呵地抬了抬手:“不需多礼,你的来意吴达已经跟我说过了,其实你和吴达比试的那日我就在现场。那时我就看出,你是一个很有潜能的人。若是得到足够多的锻炼机会,一定会大放异彩。没想到,你竟然对我们胶州军心向往之。该说这是缘分吗?哈哈哈哈哈哈沈兄弟真不愧为当今武状元,就是有眼光。” “……”沈曜默默地看了吴达一眼,吴达朝他挤了挤眼,丑得不忍直视。 沈曜埋下头,认了这番话:“是的,在下仰慕胶州军的风姿已久,一直渴望能投身于军队,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为国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岑霜听得十分感动,“不愧是武状元,思想境界就是比常人高。” “那,都统,您看……”吴达热切地搓了搓手。 “此事我知道了,放心吧,兵部那边我会跟他们说一声。沈曜你就回去等消息吧。” “既然如此,那沈某就多谢都统了。”沈曜放下心来,朝岑霜拱了拱手。“以后还望都统和长史多多指教了。” “指教不敢当,既然入了我们胶州军,便是一家人了。”行军长史笑吟吟地说道。 出来之后,沈曜又向吴达道了谢,与他告别之后这才回了家。 沉礼听说这个消息后,惊得声音都变了调:“什么?你要入胶州军?” 沈曜点了点头,见沉礼呆呆地坐着不说话,他忍不住说道:“今日这趟出去,我本来也没有把握,只是去探探情况,所以就没有事先和你说,怕你跟着多思。但是没有想到吴兄办事如此利索,一下就说服都统将此事敲定了。不过你不用有负担,若是你不愿离开京都,我再去向吴兄说说便是。” 沉礼掀起眼睫看了他一眼,在凳子上换了个坐姿:“……我不是不愿,只是还没想清楚。” 胶州那个地方,不能说不好,那里也算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气候宜人,只是时常受到邻国骚扰,去那儿的话,沈曜以后的路会走得凶险一点。 他只要能跟着沈曜,去哪倒是无所谓。不过,他是真没想到,为了能摆脱他父亲的纠缠,沈曜会愿意主动去那个地方。 其实也是为了他吧,毕竟他之前都哭成那样了。 沉礼扭头看向沈曜,好奇地问:“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嗯,”沈曜拉着他的手,点了点头,“离开京都也不错,以你父亲的性子,我若留在京都,怕是免不了和他牵扯上。京都虽看着安逸,但天子近前,风流涌动,很容易就被卷进各种党争。而且我若留下,升官比较困难,没有拿得出手的实绩,就算有好的职位也轮不上我。兢兢业业站几年岗,撑死做个御前侍卫,可到底不如你父亲品阶高。” “噗”沉礼被他逗笑,“你还想着爬到我父亲头上呢?” “那当然,这样才能护住你。”沈曜坦然地道。 只有文昌伯哪一日需要看他眼色了,他才威胁不到沉礼。 沉礼笑容慢慢落了下来,望着沈曜的眼神隐隐动容。他对去胶州倒是不反感,只是有一点对未知的恐惧和担忧而已。但想到沈曜就在他身边,他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好啊,去胶州吧。”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离开这里,我们去过新的生活。” 沈曜已经为他考虑了那么多,他也不必再说什么见外的话了。离开这里,清清静静,去文昌伯手伸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 沉礼紧紧地抱住沈曜,轻声道:“以后你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 沈曜唇角扬了扬,默默地回抱住他。 两人悄悄地做好了离京的准备,等到文昌伯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为时已晚。 “这……这这这……”文昌伯没想到会被他们这样摆一道,气得翻了个白眼,身子往后软倒。 “伯爷!伯爷!小心哪伯爷!快,快叫大夫!”下人们惊慌失措。 不久之后,沈曜带着沉礼一起跟随胶州军离京,全然不顾文昌伯在身后气得破口大骂,他们的好心情丝毫没受到影响。 到了胶州,沉礼继续教别人画画,沈曜则跟吴达一起在军中历练。胶州景色宜人,物产丰富,那里的人民风淳朴、性子泼辣、大大咧咧,很尊敬当地的驻军,也很喜欢像沉礼这样水做的美人。 沈曜在军中升职得很快,十年后,由于屡立战功,他又被召回了京都,被特封为宣平侯。 这十年里,京都发生了许多的变化。 文昌伯重病垂危,爵位似乎马上就要落到朱姨娘所生的儿子沉书手里了。 陈泊屿娶了沉仪做平妻,虽没休了沉梦,但与休了无异,沉梦据说精神已经有点失常,被侯府派人看着关在院中不得出来。 沉礼回京后,文昌伯派人递话,想要见沉礼一面。 沉礼去了,已经过了十年,他对这个生父早已彻底无爱无恨。但文昌伯瘫在床上,见到他的第一眼眼泪就哗哗流个不停。 “礼哥儿……你来了?” 文昌伯说话已经不太利索,记忆中古板严肃、精神矍铄的男人,如今已经苍老得他都快认不出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亏欠他的话,说他有多么多么的后悔,说得痛哭流涕、可怜极了。 沉礼始终不动如山地听着,不置一词。 比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更倾向于,文昌伯是感怀于自己年轻时太过薄情,所以到老了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他这不是真的后悔曾经漠视沉礼,他只是对现在晚景凄凉的自己感到悲哀而已。 若不是他眼里只有利益,不把亲人放在心上,沉书又怎么会伙同朱姨娘,暗中对他下手呢? 老了的文昌伯已经没有价值了,对他们来说只有妨碍,早点死了给沉书腾位置才是正经。 文昌伯即使知道又能怎样,沉书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只能将自己的爵位交给他。 这是朱姨娘和沉书的依仗。 但是现在不同了,沉礼回来了。 文昌伯眼里透出刻骨的恨意,咬牙切齿地非要沉礼接受他的爵位。不过他还有条件,条件就是沉礼必须得杀了朱姨娘,为他报仇。至于沉书,看在他血脉的份上,可以留一条命。但也不能让他好过。 沉礼漠然地道:“十年了,我当初不对你抱期望是对的,果然你不管过多久,始终都还是没有变。” “恕我直言,我根本不想要你的爵位。因为你,文昌伯这三个字,在我听来都充满了恶臭。”沉礼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的道歉,在我看来一文不值。在我需要的时候,我没有听到,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了。你的爵位,爱留给谁就留给谁。早在十年之前,我就已经不承认你是我的父亲了。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你以为这么多年的伤痛,一句道歉就可以一笔勾销?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文昌伯红着眼挣扎道:“你……你难道真的想看我们沉家的辉煌,断在我这儿吗?” “如果你不把我当沉家人,我会更高兴。”沉礼面色平静地道,“什么爵位,什么香火,什么辉煌,这些都与我无关。” 沉礼说完这些,转身离去。任凭文昌伯怎么呼喊,他也没有回过头。 他心头冰冷地走出伯府大门,在见到门前等待着他的那人,又仿佛肩头披满了阳光。 沉礼脸上瞬间冰雪消融,他禁不住笑了笑,加快脚步向那人走去。 116. 仙门小丑八怪(一) 你不要抓我,我长…… 混元宗山顶云雾缭绕,终年弥漫着浓浓的灵气,身穿蓝白色宗服的弟子们三三两两地走在山径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诶你们听说了吗?大师兄下山除魔物,结果被打伤,修为倒退了。” “啊?大师兄实力那么强,竟然都还会被打伤,碰上的魔物到底有多厉害啊?” “谁知道,这事我也听说了,现在宗主和几位长老都聚在一起商议此事呢。” “青岚长老,轩儿为什么还不醒啊?”混元宗主峰宗主裴良院内,聚集了整个宗内最有威望的几名大人物。最先按捺不住询问的人,是混元宗剑峰长老晗日。 他是混元宗首席弟子裴玉轩的师傅,也是混元宗修为实力最高的人。 “此次他伤势极重,灵根破损,修为倒退,哪儿有这么容易醒。”被问话的青岚长老,是药峰的主事人,也是混元宗医术最高的一位。 心爱的弟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性子急躁的晗日长老忍不住扭头看向宗主:“到底怎么回事?轩儿究竟碰上了何等魔物,竟被伤得这样重?” 混元宗的宗主,也是裴玉轩的父亲,名叫裴良。 他拧着眉头,语气沉重地道:“据同行的弟子所说,他们,遇上了魔虬……” 屋内忽然一片寂静,几名长老纷纷瞪大了眼。 文山长老失声道:“是那个魔虬??轩儿他们怎会与他遇上?” 气氛忽然躁动不安,几名长老七嘴八舌。 “魔虬不待在魔界,好好的跑到凡人界干什么?” “竟然对一个小辈出手,实在是无耻!” “轩儿怎会得罪于他的?” “难怪身上的法宝都被消耗得一干二净,真是好险,能保住一条命回来都不错了。” 宗主咳了咳,几名长老这才醒过神来,停下了议论。 “魔虬生性狂悖,行事捉摸不定,轩儿遭此横祸我也很痛心,但当务之急是赶紧治好轩儿的伤。” “对,”晗日长老回神附和,“现在最要紧的是轩儿没事,他好不容易才修炼到元婴后期的修为,一下子倒退到元婴前期,他一定受不了这个打击。” 裴玉轩身为宗主裴良的独子,从小就被当成混元宗下一任宗主培养,他天资聪颖、悟性极佳,生来就是天之骄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几位长老们看着他长大,对他寄予厚望,其中以他师傅晗日长老为甚。 裴玉轩从小到大修行一直都很顺风顺水,晗日长老担心这次修为倒退会对爱徒造成一定打击。 裴良淡淡地道:“不过是两个境界罢了,慢慢修炼总有一天能修回来的。” “但是,他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灵根破损。”青岚长老一语中的,“灵根这东西最为麻烦,破损了可不是慢慢休养就能补得回来的。” 少有天材地宝能够修补灵根,一旦出世必引来诸多人觊觎,混元宗想要弄到一点,也有些麻烦。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文山长老忽然摸着胡子道:“咱们宗门不是还养着那个吗?看来,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青岚长老微微一愣,“那个?” “嗯,不错。”阳泽长老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青岚长老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哪个啊?” 晗日长老目光一动,明白了过来:“你们是说……” “不错。”文山长老和阳泽长老肯定地点了点头。 青岚长老有些抓狂,“到底是哪个啊?” “我倒是没意见,”晗日长老沉吟道,“宗主认为呢?” 几人看向宗主,裴良叹了口气:“那就如你们所说的这样办吧。” 青岚长老也不是蠢货,她最熟知灵根修复的办法,这么短暂的几句对话时间,她已经想到了。“你们……你们是说?” 在混元宗有个最特别的存在。 “长老们叫你,赶紧准备准备,随我去主峰。” 他生得貌丑,脸上有一大块童年遗留下来的烫伤疤痕,虽住在内门,却没有任何长老愿意收其为徒,弟子们暗地里都叫他丑八怪。 “你可真是走大运了,能伺候大师兄,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不过你可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要时刻谨记你的身份,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混元宗养着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纯阳体质,最适合做炉鼎之选。宗主和长老们对大弟子裴玉轩疼爱有加,连炉鼎都早早给他备好了。此时,不过是物尽其用。 “还不走快点,磨磨蹭蹭干嘛?你不会不愿意吧?大师兄平日里待你那么好,难道你想见死不救?” 这个人的名字,叫苏梨。 “不是的不是的,”苏梨从茫然间回过神来,疾走了两步,“我当然愿意帮大师兄,我没有不愿意。” 来接苏梨的弟子,一身内门弟子服,腰间挂着法宝,神色鄙夷地打量着从头到脚都一身寒酸的苏梨,默默翻了个白眼,为她们大师兄感到默哀。 “长老们也真是的,挑炉鼎也不挑个好看点的。”她嘀咕着继续往前走去。 因为很多人都嫌弃苏梨的容貌,所以他平日里会留许多厚重凌乱的刘海挡住自己的脸,没人注意到隐藏在刘海之下的,是一双干净澄澈宛如清泉一般的眼眸。 苏梨默默捏了捏手指,跟在了前面那个师姐身后。 他只顾埋头走,也没注意周边的环境。忽然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进旁边的屋子,他都没有任何防备。 “嘘”陌生低沉如古琴般厚重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道:“别说话,不许动。” 苏梨瞪大了眼,像只鹌鹑一般果然缩着肩膀一动不动,隐隐约约间听到了师姐炸毛的声音。“咦?人呢?该死的!怎么转个头的功夫就给跟丢了?” “丑八怪!你死哪儿去了?”声音由远及近,从面前的门扉经过。 苏梨肩膀发抖,急得都要冒汗了。他很想说师姐我在这儿,但是根本不敢开口。 说来惭愧,他来混元宗七八年了,才练气后期的修为,在天赋高的内门弟子中间只有当沙包的份。他很有自知之明,连食堂后门养的狗都不敢招惹,平日里都是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 身后那人似乎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苏梨耳朵怪痒的。 沈曜看着面前这个胆小如鼠的小丑八怪,觉得很有意思,故意在他耳边轻声道:“别说话,乖乖跟我走。” 小丑八怪浑身僵硬,但丝毫不敢抵抗地被他带出了混元宗。 “你你你你你,你是谁?你要干嘛?”出了混元宗,苏梨才急切地开口。 沈曜低头看了他一眼,戏谑地道:“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苏梨害怕地闭紧了眼睛:“你不要抓我,我长得不好看,修为也不高,你抓我没用的。” “谁说没用,你不是混元宗养的小炉鼎吗?”沈曜故意逗他。 苏梨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放心吧,我是来救你脱离苦海的。”沈曜视混元宗的护宗阵法于无物,轻轻松松就带着苏梨飞出了宗门地界。 “哇啊啊啊啊啊啊!”苏梨发现自己在飞,都快吓死了。 平日里虽然看师兄师姐们御剑觉得很酷很想学,但真的上天他还是第一次,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沈曜的身后,张开了黑色的巨大翅膀,他一身黑袍,嘴角轻勾,“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苏梨赶紧闭上双眼,手紧紧地抓着沈曜的黑袍。 沈曜带着苏梨回到自己的黑魔岭时,人不知道是晕过去还是睡着了,无奈,他只能抱着苏梨进殿。 下属们看到沈曜抱着一个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连忙跪下就要行礼,却被沈曜低喝了一声“别吵”。 下跪的动作顿在那里,下属们只能不尴不尬地杵在原地,看着沈曜将人抱进内殿。 苏梨可能是心弦紧绷着,刚一被放下就惊醒了,看到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随后他回过神来,这才看清了沈曜的容貌。 与他不同,沈曜头发全部向后梳,大大方方露出了俊美至极的容颜,他肤色冷白,眉毛浓黑,眉弓骨高,眼睛狭长而深邃,只眼珠与常人有些不同,微微呈琥珀色,中心的瞳孔是竖着的。 苏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妖异俊美的面容,一时都有点看呆了。 沈曜翘了翘薄红的嘴角,托着腮问:“好看吗?我的脸。” 苏梨愣愣地点了点头,他不怎么会撒谎。 沈曜愉悦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你也长得很好看。” 苏梨躲开了他的手,眸色有些晦暗地道:“我哪里长得好看了,明明长得这么丑。” “谁说的?”沈曜捉住他的脸,将他的头抬了起来,捋起刘海露出脸蛋,认真地凝望着道:“你长得非常漂亮,尤其是这双眼睛,就算脸上有疤,也挡不住你容貌的出彩。” 苏梨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认真地端详着说漂亮,脸忍不住慢慢涨红,像一只煮熟的虾一样。 117. 仙门小丑八怪(二) 他只是想要和那个…… 苏梨猛地后撤一步,大声道:“就、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给你当炉鼎的!” 沈曜微微一怔,想起自己和苏梨前面那番对话,明白苏梨是误会了。苏梨还以为,他抓他来,是想让他当他的炉鼎。 沈曜也不解释,顺势逗他道:“为什么?你不是夸我好看么?” 苏梨一脸警惕地瞥了他一眼,嘀嘀咕咕地道:“这不是长相的问题……我是大师兄的炉鼎。” 苏梨一直知道,自己是混元宗给大师兄养的炉鼎。对于这个身份,他接受得很好。因为如果不是混元宗救了他、收留了他,那时年纪尚幼的他恐怕早就没命了。 混元宗给他饭吃、给他房子住、给他功法修炼,代价是做裴玉轩的炉鼎,苏梨觉得,这很公平。 况且,大师兄平日待他很好,现在他有难,需要炉鼎帮助恢复修为,苏梨当然愿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哪怕自己的修为会因此倒退。 想到自己忽然不见,宗门可能因此乱套了,苏梨忍不住哀求道:“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必须要回去才行。” “放你回去干嘛?反正你们师门只是拿你当你师兄的炉鼎而已,回去了也没意思,还不如留在这里。”沈曜好整以暇地抱着手,“我不用你做我的炉鼎,你就安心地待在我这儿,陪我逗乐解闷,如何?” “不行的,大师兄受伤了,我要赶紧回去帮他。”苏梨着急地道。 “哪儿有人上赶着当炉鼎的?”沈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反正你人已经到我这儿了,想回去给裴玉轩当炉鼎,你想都别想。” 苏梨有些委屈:“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让他给大师兄当炉鼎,难道他跟大师兄有过节?是宗门的敌人,不想看到大师兄恢复? 沈曜歪头看着他,不解地挑眉:“你心悦你家大师兄吗?” 苏梨脸一红,慌乱地低下头对手指:“我,我怎么敢对大师兄有非分之想,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大师兄乃人中龙凤,我不过就是一粒小小的尘埃,根本不配与大师兄相提并论。” 沈曜盯着他看了半晌,接受了这番说辞。苏梨对他大师兄的倾慕肯定是有的,但爱慕,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他不敢有。 “既然如此,我让你免遭沦为炉鼎的命运,岂不是帮了你大忙?你干嘛还要着急往火坑里跳?” 苏梨急切地抬头,“可是,做人不能不讲知恩图报呀。宗门养我就是为了给大师兄做炉鼎,若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成了背信弃义之辈?” 沈曜嗤笑了一声:“你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仙门那些人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对灵植、灵兽,甚至是自己宗门的弟子,该牺牲的还不照样牺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顾着自己往上爬就是了,对宗门那么真情实意做什么。等你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其他人就不敢再欺负你了。就算你容貌有瑕,也没有人敢叫你丑八怪。就算你是纯阳之体,也没人敢让你做炉鼎。因为这个世界,看的就是谁的拳头比较硬。” 苏梨很迷茫,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他三观还在成长阶段的时候,就进了混元宗。大部分时间内,他都是被人忽视的存在。那些人偶尔跟他说话,说的就是师门对他有多么大的恩德,他应该时刻谨记,对师门感激涕零。 他其实没有太强的是非观念和分辨能力,只是一直牢记着这一条:要报答师门的养育之恩! 但因为他实力低微,只有这纯阳之体还算有用,所以他便想着做炉鼎偿还。沈曜对他说的话,对他的思想冲击有点大。 “可是……啊呀!”苏梨还有些迟疑,沈曜忽然劈头盖脸地朝他扔下来一堆玉简,差点把他给淹没。 “谁说报答宗门只有做炉鼎这一条了?你实力强大起来,不照样可以为宗门效力吗?”沈曜开始使劲忽悠,“你想宗门培养那么多弟子都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增强宗门实力,让宗门更加声名远扬?若你能成为这一辈的翘楚,坐上宗主之位,将宗门发扬光大,这难道不比你做一个炉鼎意义更大吗?” 苏梨被吓得舌头都打结了,“宗、宗宗主之位?我?我怎么行!?下一任宗主的继承人是大师兄,我怎么可能当上宗主,我、我不行的。” 这在他听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为什么不行?混元宗历代宗主都是能者居之,现任宗主也是从他师傅手中接过的这个位置。又不是他裴家开的宗、立的派,只不过这一辈恰巧天赋最高的是裴良的儿子而已。”沈曜语气懒洋洋的,仿佛劝说苏梨谋取宗主之位就跟摘花取叶一般十分稀松平常。“若是出现一个比裴玉轩天赋更高、实力更强的人,那这结果可就不一定了。” 苏梨听得都痴傻了——比大师兄更厉害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就算有,那也不会是他啊。 “我我我,我天赋很差的。”苏梨赶紧道,像是生怕沈曜逼他修炼。 他做不到啊,他真的做不到。 沈曜垂眸看着他,懒懒地道:“进宗门七年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自己靠着几本功法一路摸索到练气后期,这天赋也不算差了。” 苏梨涨红了脸,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奖。尽管沈曜说的是“不算差”,但在他看来也称得上是一种肯定。只不过他自己知道,因为自知笨拙,闲工夫又多,所以他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打坐静修,这才慢慢涨到练气后期。 比起其他的内门师兄师姐,他这点修为根本不值一提。 沈曜捏了捏他的筋骨,对他道:“你是纯阳之体,本就易于修炼。虽然过去没学到什么好功法,但是你基础打得很夯实。” 沈曜微笑道:“在本君的指导下,你一定可以飞速成长,打败你那个把你当炉鼎的大师兄,打脸宗门那些瞧不起你的人。我会助你夺得宗主之位,以后谁都不敢对你说半个不字。” 苏梨莫名抖了抖,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要是不学,会怎么样?” 沈曜继续保持微笑,随和地道:“不学就不给你饭吃。” “!!!”苏梨忽然脸色大变,“我学!我学就是了!你别不给我饭吃!” 沈曜微微一怔,没想到这句话这么有效,他有些戏谑地道:“这么怕饿肚子啊?那你乖一点,我就给你准备好吃的。” 苏梨连忙点头如捣蒜,拉着他的外袍分外乖巧。 “好好学,我先出去一趟,有什么不懂的,等我回来再教你。”沈曜说完,便转身出了门。他在苏梨待的屋子设下了结界,又吩咐属下不许靠近,随后便转身离开了他的魔宫。 他要去给苏梨准备一点食材,平日里他不需要进食,所以魔宫没有给普通人吃的东西。 小家伙被他逼着用功学习,他得弄一些好吃的好好犒劳他。 【宿主,是我的错觉吗?】558有些古怪地开口道,【感觉你现在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更有干劲。】 【这对你来说,不是件好事吗?】沈曜漫不经心地道,【我不就是你特意派来拯救他的吗?】 系统忽然一下子乱了码,【什、什么?什么拯救?】 沈曜视线斜向上瞟,【我这句话说错了吗?你慌什么?】 【啊?我慌了吗?宿主你在说什么呢,系统是没有人类感情的。】558呵呵笑着装傻。 好险啊,它刚刚还以为,宿主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还要做多少个任务?】 【嗯?】 【我说,还要做多少个任务才能结束?】 【我听懂了,但是……宿主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之前不是一直都没有关心过吗?【难道宿主,你已经不想再继续做任务了吗?】 沈曜站在高高的树枝上,俯瞰着大地,风轻轻吹拂着他的发丝,有几缕调皮地轻触着他的脸颊。 【我只是……】他只是想要和那个人,在任务世界之外的地方相见。想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直以来在过着什么样的人生。 等任务结束之后,他们能以各自原本的模样相见吗? 一个时辰后,沈曜打猎结束,魔宫的魔将们看到他们的魔君竟然打了头凤翅鸟回来,都有些惊呆。这玩意儿是只有修真界才有的灵鸟,性格娇气得很,只生活在灵气浓郁的地方,只肯食灵果、灵泉。 虽然凤翅鸟肉质鲜嫩、灵气充足,对修真者大有益处,但因为它们自身攻击性强,且喜欢群居,所以十分难猎。在修真界,这么一头都值几百个上品灵石了。 还是他们魔君有本事,说猎就猎到了。特意跑到修真界去猎凤翅鸟,不用说都知道,这鸟肯定是为浮光殿里的那个人准备的。看来魔君是真的很看重他呀! “魔君。”几名魔将上前,想要将沈曜手里的凤翅鸟接过来,结果却被沈曜拒绝。 “下去,不用你们,我自己来。”沈曜说完这句,在魔将们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向膳房走去。 “不、不是吧?魔君竟然亲自动手?”这待遇,真是叫魔羡慕得掉眼泪啊。 118. 仙门小丑八怪(三) 纠缠他许多年的噩…… 沈曜带着做好的晚膳进屋时,苏梨正捏着枚玉简认真地用灵识阅览着,对沈曜的到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曜有些意外,竟然学得这么专注。他看着苏梨阅览完又顺手拿起另一枚玉简,视线一转才发现,苏梨的身边竟然已经堆了好几个看完的玉简了。 速度这么快? 沈曜拍了下苏梨的肩膀,打断他道:“先休息一下,吃完饭再继续吧。” 苏梨愣了一下,从沉浸状态中抽离出来,才发现沈曜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盘香得流口水的菜肴。 苏梨眼睛顿时直了,身子不自觉往前倾,魂好似被桌上的饭菜给勾走了一般。 “这,这是什么……好香啊”苏梨吸溜了一下口水,望着凤翅鸟的眼神好像在闪着光。 沈曜暗暗挑了挑眉,忽然有种自己对苏梨的吸引力还不如凤翅鸟的微妙感。 “这是,为我准备的?”苏梨眼中漾起了一圈很纯粹的幸福,捡起白玉筷子,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曜翘着嘴角,看他吃第一口时还算矜持,可紧接着他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随后便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十分生猛地开始进食起来。 沈曜:“……” “唔唔,好吃!好吃!真好吃!”苏梨一边风卷残云,一边还抽空不停地夸赞。他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还是慢点吃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这只凤翅鸟有仇呢。”沈曜悠悠地说完,自己又被逗笑了。 只是看着苏梨一脸无念无想、专注干饭的样子,他都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把手落到了苏梨脸颊烧伤的地方。“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颜控呢,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苏梨没听懂他的意思,两腮鼓得像仓鼠,直愣愣地望着他,还没停下咀嚼的动作。 沈曜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不小心沾到的油光,随口问:“好吃吗?” “好吃,太好吃了。”苏梨有些脸红,很少有人对他这么温柔。 这样看来,这个人应该是个好人吧? 沈曜不知道苏梨的好坏界定这么随意,轻笑着道:“待在我这儿就可以天天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样,现在还想回去吗?” 苏梨闻言,垂眸看着碗里的神情有些纠结。 沈曜一手挑起他的下巴,逼迫他和自己对视:“你不会还想着去给你大师兄当炉鼎吧?” 苏梨眨了眨眼睛,开口道:“我知道,在修真界,炉鼎是个不入流的存在。宗里的师兄师姐,总是会用鄙夷的语气取笑我。我知道炉鼎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当炉鼎总比饿死强吧?我小的时候,经常挨打挨饿,有一次家里失火,所有人都跑出去了,只有我,饿得跑不动,差点死在火里。是多亏了混元宗的长老救了我,他们说我是纯阳之体,可以修炼,就把我带上了宗门。多亏这样,我才有干净舒适的房子住,不用再忍饥挨饿。所以他们让我做炉鼎,我是愿意的。因为即使是所有人都看不起的生活,也比我原来要好太多太多了。” “……”沈曜捏着苏梨下巴的手,变得有些僵硬。他不自觉松开了对苏梨的钳制,无端沉默了下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苏梨会这么害怕他不给他饭吃的原因?童年饿得在大火里爬都爬不动的经历,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在他心里,只要不回到原来那种生活,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所以一直以来,他对炉鼎这个身份并不抗拒,甚至还接受良好。 当炉鼎,起码不用再忍饥挨饿。这是他在混元宗唯一的意义,如果连这点价值都失去了,他就会被抛弃。他害怕自己又回到那种绝望的生活之中,所以只能接受这种设定。 沈曜按下了心绪的起伏,开口道:“那是之前,现在不一样了,你碰到了我。”他不会让他做炉鼎,也不会让他忍饥挨饿,更不会让他受人欺辱。 “我有点事,待会儿再过来。”沈曜说完,很快就出了浮光殿。 苏梨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吃完饭后又乖乖地拿起玉简修炼。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相,反正都反抗不了,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晚上的时候,沈曜又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一把薅起正在打坐修炼的苏梨,直截了当地道:“你跟我走一趟。” “去……”哪字都没说完,苏梨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再次被沈曜带得飞到了空中。 一天经历两次这种飞行恐惧,苏梨的小心脏有些难以接受。他刚想闭上眼,却听到耳边传来沈曜温柔的声音:“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去,可以睁开眼睛。” 腰间紧箍的手像铁铸的一样,一定程度上消除了苏梨的恐惧感。温柔的安抚有一种坚定可靠的力量,让苏梨果真放下心,试探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还是有点怕,不过,好像不怎么担心会掉下去了。可能,是身后那个人给他的安全感。 即使苏梨只是个练气期的小菜鸟,也知道沈曜一定很厉害,不然不可能视混元宗护山大阵于无物。他说不会让他掉下去,那肯定不会让他掉下去。 苏梨听着耳边翅膀扑扇的声音,忍不住在心里想:他到底是什么呢?鸟类妖兽?什么鸟长着黑乎乎的翅膀? 苏梨沉浸在思绪中,后知后觉地发现,沈曜带着他来到了凡人界。 “这是……”看着身下的万家灯火,苏梨有一种又怀念又震撼的感觉。 好久没回来过了,原来从上面往下看,人间是这个样子的……这个人带他到这儿来干什么呢? “还记得这儿吗?”沈曜带着苏梨降落到一处农家小院外,苏梨左右看了看,努力从快要模糊的记忆中把这个地方扒拉了出来。 “这个地方,难道……”苏梨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院子,有些震惊。 这里难道就是他原来住过的地方?火灾之后,重新建造的房子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苏梨捏紧了拳头,他还记得当年那吸入肺腑的滚滚浓烟,以及被火舌舔到的灼热高温。他忍不住抬手去摸自己脸颊上的伤疤,那里已经不痛了,可记忆中残存的痛苦和绝望,却始终如跗骨之蛆一样缠绕着他。 可是,面前曾经已经沦为废墟的地方,不知何时又修建起了一栋比原来漂亮许多的房子。就好像,他记忆中的那场大火从来不曾存在过。所有人都回归了平静安宁的生活,只有他被留在那场噩梦中。 沈曜静静地垂眸凝视着他,在苏梨神情无措的时候,他默默地伸出手与他交握。 苏梨幼年父母双亡,舅舅一家借着照顾他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搬进了苏梨父母留下来的这栋宅院。但他们却对小小的苏梨并不好,不仅把他关到柴房去睡,还对他非打即骂,经常不给他饭吃。 房子意外失火时,他们只顾着抢救金银细软,对关在柴房的苏梨不管不顾,导致苏梨差点葬身火海中。 兴许,苏梨死在火灾中更合他们心意。因为这样一来,他们不仅能甩掉苏梨这个拖油瓶,还能顺理成章地继承苏家的财产。从他们以往对苏梨的态度来看,他们可能是真的认为苏梨死了更好,所以当然不可能费劲去救他。 不过苏梨命不该绝,正好碰上混元宗的长老从这儿经过,顺手就灭掉了火灾,救下了奄奄一息的苏梨。 苏梨被混元宗带走后,舅舅一家就拿着苏家的钱重新在这块宅基地上修了一栋比原来更好的宅子。他们这七年来,日子倒是过得滋润,恐怕早已忘记自己还有一个被修真者带走的外甥,也早已忘记现在的一切都是靠吸外甥的血换来的。 “苏梨,‘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恶报’这句话不是绝对的。”沈曜看着面前的小院,语气淡淡地道:“指望上天帮你报仇,那就是白日做梦。坏人有恶报,那是因为被他害过的人,已经成长起来了。” 他扭过头,与苏梨对视:“现在,到了你反击的时候。” 害了苏梨还想过得舒舒坦坦?对不起,就算苏梨不介意,他也不能当做没有发生。 苏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天幕忽然降下大火,如坠落的流星一般,砸在面前小院的房檐上、牛棚上、窗扉上、草地间、菜地中,顷刻间眼前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而起,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附近的居民叫喊着冲出来救火,有人敲起铜锣,巨大的声响又引得更多人从睡梦中苏醒,各种嘈杂的声响响彻在耳旁,苏梨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看不见他们,他们像是被无形的护罩给罩在了里面,所处的方寸之地没有任何人靠近和看一眼。 苏梨就那么看着,感觉纠缠他许多年的噩梦,就这么粉碎在了这场业火中,粉碎在他眼前。 119. 仙门小丑八怪(四) 其实,我是魔。……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色将明时,因这场大火而闹出的动静才渐渐止息下来。 “嘿哟,烧得就剩下一个屋架子了,真可怜呐。” “这房子才建了七八年吧?真是可惜了,怎么起火了呢?” “嘘快别说了,谁知道他们家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是遭报应了。” 关于这场大火,传得是沸沸扬扬。虽然当时是深夜,但是也有人看到了“天降火球”的这一幕。 这场大火十分玄乎,完全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一下子就烧得火光冲天,怎么灭也灭不下来。 更神奇的是,它只烧了这栋房子,烧得干干净净,隔壁的房子却丝毫没受一点牵连。 住在这家的一家三口,被抬出来时各有不同程度的烧伤,疼得吱哇乱叫,不过性命倒是无碍。 虽留下一条命,钱财、房子都烧光了,容貌也毁了,也不知道今后一家人该如何生存下去。 一传十十传百,周遭的人都认为是这家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会遭来“天罚”。有那知道得多一点的偷偷透露,以前住这儿的其实是另一户人家。现在这户的家主,是原来那户女主人的弟弟。 姐姐姐夫死后,他就带着老婆儿子搬了进来,跟外甥一起住。但是听说他对那个外甥一点也不好,经常能听到院子里传来小孩被打的哭喊声。 后来也是失火,这家人都没事,偏偏外甥不见了。他们说是仙人看上了外甥的资质,带他上仙山修仙去了。可真相到底如何,还不是只有他们自家人知道。 现在看来,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不然天降大火,为何只烧他们?为何和外甥失踪前一样,又是失火? 有人说,这是外甥学得仙术回来报复他们了。也有人说,上山修仙根本是假话,外甥是被这家人害死了,前来索命的。还有人说,外甥是为了来要回自己家的土地和房子,把这些鸠占鹊巢的人赶出去。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家人在附近已经出了名。周围的乡邻都怕遭报应,不敢和他们走得太近。这就意味着,他们能得到的帮助很少,以后一家人即使是想要做工赚钱,也会遭遇重重阻碍。 苏梨仰头看着比他高大许多的沈曜,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此时,两人已经回到了黑魔岭。沈曜走在前面,闻言停下了不紧不慢的脚步。 他略微有些迟疑地转过身,“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养过一只灵兽?” 灵兽?苏梨反应了一秒,瞬间一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提到他曾经养过的灵兽,苏梨到现在都还觉得心痛。 其实他也不确定那到底是灵兽还是什么,他一直没搞清过自己灵宠的物种。因为那是他偷偷捡来的。 那天他在膳堂吃完饭正准备回去,恰好看到膳堂的师傅拿着刀在寻找什么,似乎是有一只灵兽悄悄逃跑了。 苏梨看了一会儿后正打算离开,结果耳边忽然听到一声细嫩的小兽叫声。他身形一顿,慢慢地拨开草丛,最后在里面发现了一只脚受伤的小兽。 这只小兽通体漆黑,窄脸长嘴,眼睛大得像黑葡萄,背后一双像蝙蝠一样的黑色肉翅,有四爪,尾巴长而尖,脑袋上还有两个小小的鼓包。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苏梨看了它好一阵,忽然对这个陌生的小生命心生怜爱。他觉得他们有点同病相怜,都是长得丑不被人喜欢,于是他把它偷偷捡了回去,帮它治伤,用灵药喂养它,还给它取了个名字。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我翻遍了藏书阁的书都没有找到和你一样的灵兽记载……不对,灵兽应该没有这么丑的,难道是妖兽吗?唉呀你咬我干嘛啊?我说你丑,你生气了?这有什么好气的嘛,我也经常被人说丑啊。” “不过你丑就要被吃掉,那还是你更惨一点。哎呀哎呀!又咬!?再咬就不给你饭吃了啊!” “唉丑就丑嘛,没关系,我不嫌你丑。以后我们两个就相依为命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苏梨在混元宗一个人寂寞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陪他解闷、听他说话的伴儿,却没有想到,某天还是失去了。 发现灵宠不见了,苏梨疯疯癫癫地在混元宗找了十来天,就算惹来师兄师姐们的不高兴,他也顾不上了。 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他的灵宠。他甚至都不知道,它是自己跑掉的,还是被别人捉去的。他一个人失魂落魄了很久,最后还是大师兄安抚了他一番,答应帮他找,他这才乖乖回自己洞府。 此时听到沈曜提起,苏梨心中又刺痛了一下。 沈曜看着他,平静地吐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因为,我就是你曾经养的那只灵兽。” “!!!”苏梨像被雷劈了一样,不可置信地上下扫视了一番沈曜伟岸的身量。 “你……你、你是碳碳?” “……”沈曜听到这个称呼,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他很早以前就想吐槽一下苏梨的取名水准了,就因为他本体漆黑,苏梨想到的都是什么小黑、煤炭、黑芝麻之类的称呼,最后决定叫他碳碳。 说他丑也就算了,还给他取这么个名,这绝对是魔君魔生中最大的黑历史。被他那些魔将听到了,怕是得笑死。 苏梨完全无法把记忆中那个小小的煤球兽跟眼前高大俊美的男人联系起来,但是这么一看他们也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比如都是一身黑,而且都有一双黑色翅膀。 “真的是你吗?”苏梨回过神来之后,更多的还是感到惊喜。毕竟他一直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碳碳了,哪里能想到碳碳会换一个模样再次回到他身边。 前一秒还觉得这个人很陌生,知道他就是碳碳后,苏梨顿时觉得他亲近很多。 “我现在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沈曜。”沈曜看着他道。 “沈曜?哪个曜?”苏梨眨了眨眼睛。 “黑曜石的曜。”沈曜答。 “黑曜石?”苏梨眼睛慢慢绽放出光彩,“哇这个名字好适合你,比碳碳更好听。黑曜石?我怎么没想到呢?” 沈曜看苏梨一副懊恼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开口道:“碳碳也是好名字,我也喜欢。” “真的吗?”苏梨顿时又欢乐起来。 沈曜点了点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还是可以这么叫我。这个名字,只有你可以叫。” 苏梨顿时一呆,心头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动。就好像,他成为了对某人来说非同一般的存在。 沈曜看着他不知为何忽然忸怩起来,红着脸憋了半天也没有叫出声,最后还是细若蚊吟地道:“算了,我还是叫你曜哥吧。” “随你,你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沈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 “曜……哥,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当时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苏梨生疏地喊了一声,问出了心底最想问的问题。 沈曜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其实,我是魔。” “啊、啊……啊?”苏梨呆了。 “我那个时候受了点伤,化成普通妖兽躲避追杀,结果被修士捉住,卖给了你们混元宗膳堂,你当时见到的,是我的幼年形态。”沈曜这番话,真假参半。受伤躲避追杀是真,被修士卖给混元宗,那就是他故意的了。 这一世既然他来得早,他当然想早点到苏梨身边,陪他度过一段寂寞的日子。 “多亏你把我带去了你的洞府,我才能安心养伤。跟你在一起挺开心的,只可惜,我还是被你大师兄看了出来。” 苏梨一惊,“我大师兄?” “是啊,他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我身上的魔气,又或者看到我的长相就觉得我不是普通妖兽,总之,他趁你不在对我出手,我怕身份暴露之后给你添麻烦,所以只能离开了混元宗。没能提前跟你打一声招呼,让你担心了。” 后来沈曜潜心修炼,一直到最近才出世。他将魔界和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打败了黑魔岭上一任主人,在这里建造起了他的魔宫。 “怎么会……”苏梨有些不敢相信,他没想到碳碳竟然是被他最信任的大师兄逼走的。 所以,大师兄明明知道一切,却眼睁睁看着他找了碳碳十天,还假装答应帮他找,却不告诉他就是他赶走了碳碳吗? 苏梨有些沉默。 这么一说起来,他的洞府平日里连只蚊子都不会光顾,唯一会来找他的,也就只有大师兄了。也只有他,才会有机会发现他在洞府里偷偷养的灵宠。 即使苏梨不想相信,也不得不信,真的是大师兄赶走了他的灵宠。 “大师兄……”宗门里唯一关心他的大师兄、待他很温柔的大师兄,即使苏梨在心里不停地为他找补,想他或许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还是感觉到了伤心。 120. 仙门小丑八怪(五) 我心中只有小梨,…… “所以,你把我掳过来,就是不想我成为大师兄的炉鼎是吗?”知道沈曜就是碳碳之后,苏梨对他的一些行为变得能理解了。 “是啊,就像我说的,报答宗门的方法有很多,你没有必要非要做炉鼎。”沈曜倾身看着他,“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 苏梨看着他严肃认真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知道了,我不会再去做炉鼎了。” 沈曜一怔,有些诧异地直起身:“你说的是认真的?没骗我?” “嗯,”苏梨点了点头,“我听你的,以后努力修炼,不会再去做炉鼎了。” 他知道,沈曜这是在关心他。这种对他来说太过陌生的关心,让苏梨内心止不住颤栗和雀跃。 没有人知道,碳碳的到来对于从小就孤孤单单的苏梨,意味着什么。他曾以为自己终于有家人了,为这个念头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给碳碳。 碳碳是魔又怎么样?苏梨不在乎,只要他能陪在自己身边就好。 “啊对了,这么说来,我在洞府捡到的那颗丹药,是不是你留下来的?”苏梨突然想起这件事。 正好是在碳碳失踪之后,他在洞府里偶然发现了一颗金髓丸,那时候他失魂落魄没心思想太多,直接吞服了丹药闭关修炼。丹药比他想象的更好用,多亏如此,他才能一举从练气中期突破到练气后期。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丹药肯定是大师兄留下的。因为一来只有大师兄会去他的洞府,二来没有其他人会给他这么珍贵的丹药。他还跑到大师兄面前跟他说了声谢谢,大师兄当时似乎没有听懂,不过碍于他身边还有其他人,苏梨就没有多说,直接走掉了。 当时被他敷衍过去的事,现在不知为何忽然想了起来。 “是我。”沈曜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我吃了你那么多灵液灵药,总要报答的。” 是的,苏梨之所以会想起这件事,就是因为想到了以前拼命攒灵液灵药喂养碳碳的事。 碳碳是一只品种为迷的“灵兽”,他什么也不吃,只吃灵气丰富、十分滋补的灵植灵药。苏梨当时发现的时候,激动坏了。终于找到小家伙能吃的东西,他当然要想尽办法去满足。 苏梨每月的份例是十瓶灵液、两颗培元丹、一瓶补气散,在内门里面算是最寒碜的。他明明拿来修炼都不够,有了碳碳之后却一股脑地将所有丹药都喂给了它,简直把它当宝来宠。 不但如此,他还去灵植园给人做杂役,只求他们能给几株不要的灵植给他就好。 就连大师兄偶尔随手赠与他的丹药,他也尽数喂给了碳碳。 回到寝殿,沈曜哗啦啦倒下一大堆珍稀的灵植、丹药,壕无人性地对苏梨挥了挥手:“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有你各个境界都能用上的丹药。之前我就想说了,什么穷酸的宗门,每月才发那么一点东西,能培养出人才就有鬼了。” 苏梨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珍稀的天材地宝和丹药,浓郁的灵气仿佛散发着灵石的味道,闻得他脑子有点犯晕。 “这也没办法,宗门毕竟有那么多弟子,丹药都不够分,只能把好的都优先分配给最有潜力的弟子。”苏梨随手捡起一瓶丹药,有点窘迫地道:“只能怪我资质太差,不然当初就能给你更多灵药吃了。” 沈曜默了默,勾起苏梨的下巴望着他道:“那是他们不识货。” 苏梨被迫近距离接受沈曜的美颜暴击,他忽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似地快速偏过头,有几分隐忍地咬住了下唇。 沈曜愣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我、我不好看……”苏梨嗫嚅着道,他低垂着头,想把脸都藏在头发后。 他的碳碳原来那么好看,他在他面前忽然有些自卑。 沈曜闻言,用指尖撩起他的头发,别到耳上,端详着他脸上的疤痕道:“我给你的这堆丹药里,有一瓶玉骨生肌丹,可以去掉你脸上的疤痕。” 苏梨闻言看了过来,有些怔愣。 沈曜静静地问:“你想去掉这些伤疤吗?” 其实,在修真界要恢复苏梨的容貌,真不是什么难事。哪怕不用玉骨生肌丹这种极品丹药,也可以用别的丹药代替。可是混元宗上下,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在意过这事。 因为苏梨只是一个炉鼎,所以不值得他们费任何心思。 “我……我想……”这么呢喃着的苏梨,却又有些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其实他烧伤的地方不止脸上,身上也是一大片一大片。偶尔洗澡的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恶心,更是从来不敢照镜子。连他自己都不喜欢,也不怪别人会总拿他的容貌取笑了。 苏梨当然是想去掉这些疤痕的,他有什么理由不想?但是,他有点不敢相信,他真的能去掉这些疤痕吗?这几乎是已经如跗骨之蛆一般和他灵魂都烙印上的伤疤…… “喏,这就是玉骨生肌丹,不但能使人的肌肤焕然一新,还有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沈曜递给他一个细口玉瓶,“想的话,就服下一颗。这样,你的容貌就能恢复如初了。” 苏梨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那瓶丹药。他从细细的瓶口倒出一颗丹药,抬头看了沈曜一眼。沈曜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这股镇定给了他勇气,他眼一闭一口吞下了丹药。 丹药在丹田处温柔地化开,一股柔和的力量传遍四肢百骸。 “唔……”苏梨忽然觉得身上长了疤痕的地方奇痒无比,他伸手想去抓,却被沈曜眼疾手快地扣住了手。 沈曜镇定地道:“这是在长新肉,痒是正常的,忍一忍。” “额……”可是真的好痒啊,不能挠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苏梨忍不住拧成了根麻花。 这种感觉,就好像蛇在蜕皮一样,虽然苏梨不是蛇精,没有蜕过皮。 很快,这漫长又短暂的“蜕皮”过程结束了,苏梨大口大口喘气,感觉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好了,你现在可以去照照镜子了。”沈曜勾了勾唇角,松开了他的手。 苏梨如他所言,跑到殿内一人多高的云镜前。光可鉴人的云镜里,清晰地倒影出他现在的样子。衣服仍是那套蓝白色弟子服,头发乱糟糟如鸡窝,但脸颊和脖颈上的皮肤却白皙光滑,宛若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丑陋的疤痕消失,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苏梨颤着手,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想碰碰脸颊又不敢碰,神情如做梦一般,眼底泛红眼里噙着泪。 沈曜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和镜子里的他温柔对视。“你长得很好看,苏梨。” 苏梨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沈曜,对自己的容貌倒是没有太过关注。 他其实并没有期望过自己能托生成一个多么相貌出众的人,被叫丑八怪这么多年都麻木了,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原来并不是。 其实他还是会感到受伤的,看到那些疤痕,也还是会想起那场如噩梦般的大火。 “谢谢你……”苏梨望着镜子里的沈曜,对他轻声道。 沈曜帮他向舅舅一家讨回公道,又帮他恢复容貌,还助他修炼免去当炉鼎的命运,他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沈曜笑着看他,“我们之间门,不需要说谢谢。” 沈曜让他脱去了那身弟子服,穿上了他特意给他准备的法衣,又亲手帮他束了发,总算将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打理干净了,苏梨整个人好似焕然一新般。估计混元宗那些师兄师姐们见到他,也要认不出来了。 答应沈曜不再做炉鼎之后,苏梨对修炼很是上心。他原本就是很勤勉之人,晚间门基本不睡觉,全靠打坐修炼度过,现在亦然。有了沈曜提供的功法和丹药,他进步如有神速,才过了一个月,就修炼到了练气大圆满。 这段日子,苏梨就是在修炼、吃饭、修炼中度过,日子过得特别充实,也特别清静。他感觉自己才来了没多久,实际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来沈曜变着花样地投喂他,苏梨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每天吃的那些好吃的,竟然都是沈曜亲手做的。 “嘿嘿” 沈曜撑着头看着傻笑的苏梨,好笑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我们俩的位置好像调换过来了。”苏梨笑嘻嘻地道。 沈曜眼神变得揶揄:“这么说来,你是觉得自己变成了我的宠物?” “呃……”确实有点像啊,给他喂食、帮他梳发什么的,不像吗? 沈曜挑起他一缕青丝,戏谑地问:“那你喜欢吗?” 苏梨点头如捣蒜,“喜欢啊。”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是什么感觉。说实在的,他对沈曜已经产生依赖感了。 做什么都想和他一起,一时半刻见不到就想,总想和他说说话亲近亲近。 沈曜撑着下巴看着他:“干脆不要回混元宗了,永远和我一起待在这儿好吗?” 永远和沈曜待在一起吗?苏梨觉得他并不反感,不过宗门那边,他总觉得有点惴惴不安,就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完成似的。 沈曜摸了摸他的头:“开玩笑的,你是修真者,长期待在魔界对你修炼无益,你还是得回去。”虽然现在他是可以靠画聚灵阵让苏梨用灵石里的灵气修炼,但对修真者来说,魔界的环境始终比不上灵气浓郁的修真界对他们有益处。 苏梨听到这话有些着急,捉着沈曜的手道:“那我们还是要分开吗?不能一直在一起吗?”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碳碳的,碳碳在他心中,就是他唯一的家人,他不想和他分开,再孤零零一个人。 沈曜眼神柔和了下来,认真地承诺道:“只要你想,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 “真的吗?”苏梨有些眼巴巴地问。 “当然,我不是你的魔宠吗?”沈曜开玩笑地道。 苏梨不知道他们没结契,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主宠关系,听到沈曜这话,只是单纯感到开心。 就好像,他们之间门是被一种亲密的关系联系起来的。 “沈曜,你给我出来!”一道女子的娇喝声传入了沈曜的耳朵,他装作没听见置之不理,却不料对方始终不依不饶,而且还强闯了进来,与阻拦她的魔将发生争执。 “让开!凭你们几个也敢阻拦本公主?活得不耐烦了吧!叫你们魔君出来!” “沈曜,你再不出来见我,我就把你这魔宫拆了!” 沈曜头疼地叹了口气,对苏梨道:“你修炼吧,我出去一趟。” 苏梨没有那么好的耳力,没听到女子的声音,对沈曜忽然的疲惫有点疑惑。 沈曜来到魔宫正门,看着盛气凌人的女子道:“不知更阑公主来我这黑魔岭所谓何事?” “沈曜,你真是好大的架子,本公主多次传信于你,你却一次都不回,现在还敢在这儿装傻!”一身紫衣美艳逼人的女子,正是魔界现任魔尊的女儿,名字叫更阑。 她横行无忌惯了,沈曜收到她的信却不只字不回,在她看来这是对她的不尊重,于是一怒之下便找上了门来。 “怎会,肯定是送信的魔鹰没找到路,这才让公主误会了。”沈曜很不走心地找了个借口,其实他就是懒得搭理。“不过公主殿下,黑魔岭是我的地盘,你这样贸然闯进来,似乎不太好吧?若是我这手底下的魔将误以为公主来者不善,不小心伤到了公主,怕是对魔尊不好交代。” 更阑气得脸颊鼓了起来,她就知道这个臭男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就差明晃晃地表达对她的不喜了。 “就凭你手底下几个虾兵蟹将,想伤到本公主?怕是做梦!”她气沉丹田地喝道,“你少给我废话,还不是你先不回我的信,才害得我不得不上你这黑魔岭。整日待在这山沟沟里闭门不出,你是蘑菇成精不成?还是说,你在这魔宫里金屋藏娇,舍不得出去?” 苏梨这时已经摸到了魔宫入口处,藏在一根蟠龙大柱后面看着那个夺人视线的紫衣女子,对方身边还蹲着一匹高大、威风凛凛的银狼,似乎是她的坐骑。 他有些好奇,对方跟沈曜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曜听到更阑的话有些不愉,“我出不出去、在魔宫干什么,好像都与公主无关吧?公主倒管得挺宽的,魔神殿很闲吗,公主放着自家的事情不管,反倒气势汹汹上我这儿来管我的闲事了。” “怎么与我无关?”更阑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道:“我既决定要与你结为双修道侣,你这魔宫未来就有我的一半,我怎么管不得?” 苏梨听到这话,惊得从柱子后面掉了下去。双、双修道侣?! 沈曜此时正一脸无语,不知道该跟这位自信爆棚的魔界公主说什么好。 他是近段时间门才出世的魔界新贵,在黑魔岭抢占了地盘之后,才算是在魔界和修真界立稳了根基,摆脱了以前不停被追杀的困境。对他来说,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盘盘踞着就够了,外面那些是是非非他也不想掺和进去。 不过魔尊和他的女儿却莫名其妙看上了他,想要和他联姻。以沈曜的身份,和魔界公主结为双修道侣,也算是强强联手。不过沈曜并没有这个意思,所以在更阑多次来信约他相会时,他一律装作没看见。 更阑受不了这个耻辱,带着爱宠找上门,看样子倒是有点向沈曜宣告决心的意思。 沈曜木着脸道:“沈某何德何能,竟得公主抬爱,公主还是速速离去,另觅良人吧。” 更阑啧了一声:“良人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本公主说看上你了就是看上你了,这般轻易就想让我放弃,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沈曜头疼地扶额:“公主殿下,结为双修道侣要尊重互相的意愿,这不是上门挑战,谁打赢了就听谁的。沈某不想与魔神殿为敌,还请公主殿下不要为难。” 更阑奇了:“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啊?既然不想与魔神殿为敌,就更应该答应和我结契啊。我堂堂魔界公主,难道还配不上你?除了我,你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魔界之人向来随心,道德意识也比较浅薄,他们可没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种浪漫的想法,骨子里的本性就只有掠夺和占有,认真跟一个魔谈情情爱爱,对方只会认为你脑子坏掉了,所以沈曜不想解释。 就当沈曜处于鸡同鸭讲的痛苦当中时,更阑却咦了一声,仿佛发现了什么玩具一般:“还真有金屋藏娇啊。” 她手里的缎带电射而出,将藏在柱子后的苏梨卷着往外一带,苏梨顿时不受控制地腾飞了。 沈曜顿时在半空中拦截,接住了掉落的苏梨。 更阑收回缎带,笑了一声:“我当你磨磨唧唧是为何呢,原来藏了这么一个标志的小美人啊。是个修真者?啧啧,没想到你好这口啊。” 沈曜很确信,更阑指的不是苏梨的性别,而是他的身份。 果然,更阑接下来鄙夷的话证实了这一点:“修真者身上都有一股恶臭,闻到他们道貌岸然的气息我都要窒息了。” 苏梨听到这话,疑惑地闻了闻自己。奇怪,不臭啊! “我先跟你声明,”更阑高高在上地抬起下巴,“你玩玩可以,我不会干涉,不过你必须得乖乖跟我结契。” 沈曜抱紧了苏梨,冷冷道:“想都别想。” 更阑面色立即变了,不忿地道:“为什么啊?” 沈曜将苏梨的头按在自己胸口,漠然地对她道:“我心中只有小梨,只有他才能做我的道侣。” 苏梨双眸倏地睁大,一时间门呆住了。 更阑亦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跟一个修真者结为道侣?” “你神经病吧!”不出沈曜所料,更阑果然是无法理解的暴躁模样。 “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你可是魔诶,魔!你竟然要跟修真者结为道侣?你忘记修真者是怎么追杀你的了?在他们眼里,你只是头肥羊而已。真不知道你是不是修炼把脑子修坏了,这话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魔笑死!” 苏梨一愣,下意识看向沈曜。 ……碳碳,以前经常被修真者追杀吗? “是啊,我可能真是把脑子给修炼坏了,公主既然知道,那就请回吧。”沈曜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在外人眼中的形象。 更阑被他这盐油不进的态度给气到了,坐着银狼气呼呼地跑走了。 “没事,回去继续修炼吧。”沈曜对着还在状况外的苏梨道。 苏梨望着他,也不敢开口问他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乖乖地就回去了。 过了没几天,正巧在沈曜不在的时间门段,苏梨又听到了那位更阑公主的声音。 “喂,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来多久了?” 苏梨正在打坐,听到这耳熟的声音本以为是幻听,但是很快发现不是。因为这声音一直絮絮叨叨,根本就不停。 “跟你说话呢耳聋了?憋在屋子里干嘛,装缩头乌龟啊,出来唠嗑唠嗑啊。”这是声音的主人耐心快耗尽的征兆。 苏梨本来以为对方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听到这儿却反应了过来,起身打开门,在殿外看到了站在门前的更阑,好奇地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废话,不跟你说话我跟谁说话啊?”几日不见,更阑公主还是那么美艳,那么暴躁,她双手环胸,根本就没有一点不请自来的自觉。 121. 仙门小丑八怪(六) 沈曜这王八蛋是不…… 苏梨默默拉开门,弱弱地问:“有什么事吗?” “你出来,我们聊聊。”更阑站在外面,一动不动。 苏梨忽然反应过来,浮光殿应该是有沈曜下的结界,她进不来。“……聊,聊什么?” 更阑柳眉倒竖:“你就准备让本公主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苏梨扶着门,声音低了下去:“那你也可以走。” “什么?!”更阑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一个练气期的小杂碎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搞没搞清楚,这里是魔界,我是魔界公主!信不信我把你丢到万魔坑去喂魔啊?” 苏梨拿眼觑着她,又怂又硬气地道:“你、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沈曜不会放过你的。” 更阑嗤笑了一声,脸上是因为有依仗所以很是轻松惬意:“我倒是想看看,他要怎么不放过我。” 苏梨莫名觉得,她好像还挺期待的,于是默默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喂,我来就是问你话的,你跟沈曜什么关系呀?你一个修真者,到底用了什么把戏,竟然哄得他愿意和你结为道侣。你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更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嘀咕道:“不过就是个纯阳之体,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苏梨脸颊有些微红,道侣这个真的是个误会,他自己都是懵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你问他去不就好了?” “我不,我就要问你,本公主怎么做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更阑的性子倔得像头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别人越忤逆她她越起劲。 “你也别得意,你现在虽然霸占着他的心,但他身边最近的那个位置,迟早是我的。”更阑高傲地道:“本公主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才不是。苏梨在心里反驳着,沈曜是他养的碳碳,他都亲口承认了是他的魔宠,论亲疏远近,当然是他跟他最亲近。 更阑那头银狼忽然出现,蹭了蹭更阑的腿。 “干什么,不是让你去把风吗?” “嗷呜” “什么?那帮低等魔跟沈曜告状去了?该死的!” “嗷呜嗷呜!”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我。” 苏梨看着一人一狼的交流有些惊奇:“你,听得懂它说的话?” 更阑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们结了主宠契约,能心神相通,我当然知道它在说什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苏梨一脸呆懵,道侣他还稍微有些概念,更深层的结契他就一无所知了。没有师傅教导,靠他自己野蛮生长,他其实对很多东西都不了解。 苏梨抠紧了木门,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晚上,沈曜照例做好饭菜投喂苏梨,苏梨每次到了吃饭的时候最高兴,今日却不知为何有些郁郁寡欢。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沈曜问。 “没有,”苏梨拿起筷子,看上去似乎欲言又止,顿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问,“你怎么不告诉我,人和灵兽之间要签订主仆契约才算真的关系成立?” 沈曜闻言愣了愣,反问道:“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我,我今日听更阑公主说的。”苏梨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她和她的灵兽,不需要语言交流,就可以心神相通,我……” 说实话,他有点羡慕。 他也想和沈曜建立那样一种亲密无间的联系,想和沈曜心神相通,就像更阑公主和她的魔宠一样。 “……”沈曜看着苏梨眼巴巴盯着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苏梨的眼睛很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心思都直白地写在脸上。沈曜又怎会看不懂,他眼神中的期待? 但是主仆契约…… “咳咳,”沈曜握拳轻咳了几声,挤到苏梨身边低声道:“其实,还有一种契约,比主仆契约更亲密的。” 苏梨眼睛亮了起来,很有求知欲地问:“是什么?” 沈曜对他笑了笑,卖了个关子:“现在先不告诉你,等你修为提上去了再说。” 苏梨肉眼可见地失落了许多,不过他低头想了会儿,又慢慢自己想通了。以他现在这低微的修为,确实不适合跟沈曜结契。如果想要结契的话,至少也得努力修炼到一个配得上他的水准吧?不然的话,沈曜肯定面上也无光。 想通这点后,苏梨鼓起干劲,开始干饭。他要快点吃,吃完了继续努力修炼。 “喂,喂?小白脸儿你出来,成天缩在房里做什么呢?本公主大驾光临,你都不知道出来迎接的吗?是哪个给你这样的胆子?别以为本公主真拿沈曜下的结界没办法啊,趁我还没发火前,你最好给我出来。听到了吗?”这才没过几天,更阑又钻空子偷溜了进来。 苏梨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无力地叹了口气。 他打开门,站在门边对更阑道:“公主殿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更阑蹙着眉道:“你成天缩在里面干嘛呢?沈曜限制你的自由了吗?” “没有,我修炼呢。”苏梨闷闷地道。 “修炼?”更阑捋了捋头发,不甚在意地道:“想提升修为,你跟沈曜多双修几次不就完了,费那个劲干嘛?” 苏梨窒了窒,口齿不清地道:“双、双双修?” 更阑嗤笑着扫视了他一眼,“以沈曜的修为,带你这个菜鸟还不是轻轻松松?你怎么到现在还是练气大圆满啊?别告诉我,你们没有双修过。” 苏梨缩在门后,眼珠不停地乱瞟。 更阑看他像是肚子里藏着话,不耐烦地问:“你想说什么?” “那个……双、双修,”苏梨声若蚊呐地道,“我听别人说,双修,是……男人和女人做那个事情。” 苏梨虽然对男人和女人怎么做这个概念很朦胧,但也知道这是个羞羞的话题。在他印象中,双修应该是个很禁忌的话题,而且只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发生。为什么更阑会提到他和沈曜双修,难道他的认知有误么? 更阑一脸见了鬼的神情,“你这小子是怎么回事?是从土里长出来的人参精么?沈曜从哪个深山老林把你挖出来的,啊?” 苏梨以为自己闹了笑话,立马就不做声了。 更阑糟心地啧了一声,喃喃自语:“沈曜这王八蛋是不是不行啊,不是说喜欢他吗,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本公主来教他?真是去他老母的……” 她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索性丢给了苏梨一本厚厚的图册:“算了,你直接看吧,从头说起太麻烦了,我嫌嘴巴疼。” 苏梨看着手中砖头厚的图册,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会被打开怎样的新世界大门,更阑给他他就直接拿着了。 “哦,那谢谢你。” 更阑看他两眼,还是忍不住说了两句:“反正总的来说双修就是两个人通过亲密的肢体接触辅助修炼的一种功法,不局限于男女之间,男人和男人也可以。” 亲密的肢体接触辅助修炼 苏梨听到这话眼睛亮了亮,心中忽然燃起了几分期待。 更阑说完,自己陷入了思索,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道:“难道沈曜喜欢的就是这种白痴挂的吗?” 苏梨:“……”他听到了谢谢。 “喂,小白脸,”更阑脑回路不知道转到了哪里,看着苏梨欠兮兮地道,“你要是想了解双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可以来找我。” “我手、把、手教你。”更阑一字一顿语带深意地道。 苏梨慢慢瞪大了杏眼,脸色发青。他一把关上了门,只听更阑在外面高声道:“想好了跟我说,本公主随时恭候。” “……”苏梨脸蛋皱成了一团。 不知为何,他有点害怕。 他拿起手中的图册犹豫了一秒,随便翻开了一页,随后便被里面过于精细的图画给冲击到了,身子如遭雷击一般剧烈一抖,手中的图册也掉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 苏梨震惊地贴在门上,整张脸都慢慢红透了。短短一瞬的惊鸿一瞥,感觉需要他用一生来治愈。 苏梨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飞快地将书捡了回来。 他怀着敬畏之心将图册郑重地放在了书案上,长出了口气。虽然刚刚那一瞥对他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但如果不去了解的话,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是双修。 苏梨重新整顿了心情,鼓起勇气翻开了第一页。很好,没有图画,苏梨放心了下来,开始从头看起关于双修的讲述。 沈曜此时在另一个殿里看着水镜里的画面若有所思,“看来,让更阑那个疯女人进来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系统无语道:【宿主,这样好么?你就不怕教坏小盆友吗?】 沈曜扬了扬嘴角,【虽然像一张白纸的苏梨很好,但是他总要了解这些的不是吗?他不开窍,难道让我一直只能看不能吃吗?再说他之前天天吵着要回去给裴玉轩做炉鼎,可见是被混元宗荼毒太深,了解了这些,他应该就会绝了这条心吧。】 558幽幽地道:【宿主,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掩饰你急色的本性了。】 说来说去,让苏梨开窍才是重点吧?宿主真是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猴急,原来还说不一定会爱上每个世界的任务对象,现在感觉已经把任务对象都视作自己的所有物了。 系统见证了沈曜全部的打脸过程,只能说人啊,本质果然是真香。 122. 仙门小丑八怪(七) 他的人,可要藏好…… 沈曜推开门进入浮光殿时,苏梨正捧着那本双修图册看得双目呆滞、两颊酡红。 “小梨?”听到动静,苏梨做贼心虚地将图册猛地合上,转过头来。“你在做什么?” “没、没在做什么啊。”苏梨结结巴巴,神色间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欲态。 沈曜看到他下意识夹紧腿,脚步顿了顿。难道……这是起反应了? 苏梨很不好意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在看什么?怎么神神秘秘的?”沈曜又往前走了两步。 苏梨更加紧张,下意识拦住图册:“没在看什么呀,真的没什么。” 沈曜偷偷在心里忍笑,这小傻瓜,连撒谎都不知道怎么撒。“还说没什么,我都看见了,你偷偷藏什么呢?” 苏梨脸越来越红,心情紧张到了极点。明明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可就算没人教,他也知道让别人发现是件很羞耻的事情。 最终,沈曜还是看到了那本厚厚的图册。他在苏梨全身僵硬的状态下问:“这本书好像不是我给你的吧?” “……”事到如今,苏梨也只能招了。“是、是我借来学习双修的。” “你想和谁双修?”沈曜在他耳边幽幽地问。 苏梨红着脸有些茫然无措:“我,我也不知道……” 这种事,好像真的不是随便就能跟谁干的。 沈曜眼睛里透出笑意,低声问:“那你现在,知道双修要怎么做了吗?” 苏梨迟疑着点了点头。 “不难受吗?” “……嗯?” “有些人第一次看这种东西,身体都会出现一些特别的反应。”沈曜的话意有所指。 苏梨被他误导,以为这是正常现象,于是消除了心理障碍,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那要不要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沈曜黑色的眸子又深了深。 苏梨闻言转头看着他,从他清澈的眼神中就能看出,这是一个从来没“自食其力”过的单纯孩子。 沈曜忽然有些罪恶感……才怪,他更兴奋了! “不会?很简单的,我教你。”沈曜一边“善解人意”地说道,一边向苏梨伸出罪恶的手。 苏梨其实也不全然是一张白纸,知道自己是混元宗的长老们专门给裴玉轩备的炉鼎,他当然私底下也偷偷去了解过。 不过藏书阁关于炉鼎的记载,都是点到为止,像更阑给他的这本双修功法这样图文并茂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魔界的开放程度,远超他这个仙门修真弟子的想象。就连苏梨都忍不住被吸引进去,有些好奇,书上说的那些,实行起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沈曜的教学,让他对这方面的事,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想象中可能会有点痛苦的事,原来也可以这么舒服啊? “这,也是双修吗?”苏梨迷迷糊糊地问。 “这个不算,”沈曜玩笑道,“这个只能算互帮互助?” 苏梨盯着沈曜,忽然反过身道:“那我也帮你吧。” 沈曜笑容一僵,不自在地推开了他的手:“算了吧,我就不用了。”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虽然他很想,但是光用手可不能满足他,他怕自己到时候停不下来,又或者被挑起火反而更难受。 苏梨静了静,试探着道:“那个……你,要和我双修吗?我听说,双修可以更快增长修为。” “……”沈曜身子僵得更厉害,这在他听来,就跟邀请没什么区别。 “你想和我双修?” “……不可以吗?” 沈曜玩味地笑了笑,“你看了那本双修功法,应该已经知道双修是怎么一回事了。即使这样,你也想跟我来?” 苏梨不知道沈曜问这个问题的出发点在哪,他抓了抓头发,期期艾艾地问:“会很痛吗?” “那倒也不是,有办法让你不痛。”沈曜答道。 “那我想试试。”只要能增长修为不就好了?而且刚刚那种感觉很舒服,他还想再多体验一下。 沈曜难得有些迟疑,他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该顺水推舟。想了想,他最后道:“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考虑一下?哈哈哈哈哈”更阑躺在树上笑得花枝乱颤,“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考虑的?该不会真被我猜中了,他别是有什么隐疾吧?” 苏梨趴在窗台上,捧着自己的脸,也有些苦恼:“是不是因为对象是我,所以他才说要考虑一下?” 更阑扭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修为太差了?”苏梨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惯性自卑让他下意识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更阑翻了个白眼,“他要是嫌你修为差,还会好吃好喝地养着你?” “说得也是哦……不过,公主殿下,你怎么又来了?”苏梨有些闹不懂,她为什么来这么勤。 “废话,我不是说过了未来一定要嫁给沈曜,我当然要来看看,他喜欢的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啊。”更阑理直气壮地道。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去缠着沈曜,反而整天往浮光殿跑的原因了。 她发现,苏梨在她们魔界还真是个稀有物种。像这么纯洁的人,在魔界八成已经灭绝了吧?不,可能在修真界都很少见。难道是先天大脑发育不全,所以才这么憨憨傻傻的? “喂,既然他不肯跟你双修,不如你跟我来吧。”更阑坐在树杈上,一条笔直雪白的美腿自然地垂落,一条支起,分外诱人。“我保证让你舒服。” “……”苏梨把脸埋进了手臂间,瓮声瓮气地道:“我只想跟曜哥来。” “连你也嫌弃本公主?”更阑气得飞到他窗前,扯下自己的领口,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脯,紧盯着他道:“难道本公主不美吗?你凭什么拒绝?你知不知道在魔界有多少人抢着伺候本公主都没机会?” 苏梨被魔界之人这生猛的举动给吓到了,快速撇过头闭紧双眼,“可是,双修不是亲密之人才能做的吗?” 更阑一愣,怒容顿时消散了。“啊?” “我跟你关系又不熟,我当然不要跟你来。”苏梨脸蛋红红的,像只诱人的红苹果,一副贞洁烈男、宁死不屈的模样。 更阑跟他说的“双修是一种通过亲密的肢体接触增长修为的功法”,被他理解为是只有亲密的两个人才能做的,所以他才会期待能和沈曜双修,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他和沈曜之间关系十分亲密。 虽然,他这种理解,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的。 更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是这么想的?”这是哪个深山老林出土的人参精,双修就双修,难道还要事先培养什么感情?那还是算了吧,麻烦死了,她可没有这种耐心。果然修真者就是喜欢设一些条条框框。 “无聊。”说完之后,更阑直接消失了。 沈曜在水镜里看到这些,都要笑死了。 “我们家小梨可真是个大聪明,还好没上那坏女人的当。”他隔着水镜将手落在苏梨那懵懂纯稚的面容上,瞳孔黝黑深邃。 “这么听话懂事,要不要给他一些奖励呢?”说实在的,苏梨那句只要他的话,挑起了他的□□。让他恨不得立马将人扑倒在身下,狠狠堵住他红润的唇瓣。 苏梨在练法诀的时候,沈曜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我们出去吧。” “嗯?去哪里?”苏梨呆呆地问。 沈曜低头看着他,道:“带你回修真界。” “……???”苏梨站起身,有几分慌乱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送我回去?” “你卡在练气大圆满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吧?”沈曜淡淡地问。 苏梨愣了愣,双手急切地抓住他的袖子:“我、我会继续努力修炼的!再给我一点时间!” 这下轮到沈曜愣了:“……” 他轻笑了一声,扶住了激动的苏梨:“不是这样的,魔界灵气稀薄,不利于你修行。所以我要带你回修真界,帮你筑基成功。” 苏梨一呆。啊?是他会错意了,不是要赶他走啊? 沈曜悄悄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和我双修吗?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你现在修为还太低,可能承受不住我的元阳。所以,你要好好努力啊。” 沈曜眸光轻转,不着痕迹地瞥了苏梨一眼。说实话,他现在也有点忍不住了。 “……”苏梨微微睁大着眼,双手不自觉握得更紧。“我、我会,好好努力的。” “嗯,真乖。”沈曜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柔和得不可思议。 两人回到了修真界,沈曜带着苏梨直接进了一个秘境。穿过一片光幕,苏梨望着眼前与方才截然不同的世界,左看右看,疑惑地问沈曜:“这是哪儿啊?” “这里是悬古秘境,你应该没有听说过吧?这是一个很古老的秘境,开放的时间和地点都是随机的,所以一般没有多少人能进入,你可以放心地在此地冲击筑基期。”秘境一般都灵气浓郁,很适合境界快要突破的人在此闭关进阶,前提是要保证自己周边的安全。有沈曜在,自然不需要担心这点。 而且在这个悬古秘境撞上混元宗弟子的概率很小,对沈曜来说,这是一个比外面都要安全的地方。 他的人,可要藏好了,不能回去给混元宗那帮人糟蹋。 123. 仙门小丑八怪(八) 带回来,他一定要…… “秘境?”苏梨顿时两眼放光,“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秘境吗?我听大师兄提起过,他说秘境里有好多天材地宝,也有很多凶兽,我早就想来看看了。” 他环顾四周,叹息着道:“原来秘境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沈曜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可不想在现在这种时候听苏梨提起他那位讨人厌的大师兄。 “这么说来,你是第一次来秘境吗?”沈曜换了副表情,暗搓搓地上眼药,“真是可惜,你大师兄怎么之前没带你来过?” 苏梨顿时有些尴尬地挠头,“这个……我修为太低,不够资格进入秘境。”而且,他是什么身份,怎么有资格跟内门弟子争抢名额,他从来不期待这些。 沈曜静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微笑着道:“那这么说来,还是我更好吧?” 苏梨开心地点了点头:“嗯。” “这个秘境里面的好东西不多,凶兽也很少,虽然适合你进阶,但是不适合探险。你先把修为提上去,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更好玩的秘境寻宝。”沈曜承诺道。 苏梨双眼亮晶晶,情不自禁盛满了期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沈曜忍不住捏了捏他像白面团一样的脸颊,手感贼好。“乖,你在这闭关吧,我替你护法。” “嗯。”苏梨盘膝坐下,掏出了沈曜给他的筑基丹,在吃下之前犹犹豫豫地道:“等筑基之后,我是不是就不能吃你做的饭了?”筑基之后可以辟谷,所以苏梨才会有此担忧。他还是想念沈曜做的凤翅鸟,味道一绝,如果这辈子都吃不上了,感觉修仙都没什么意思了。 沈曜怔了一怔,扑哧笑道:“你想吃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做。” “真的吗?”苏梨又开心了起来。 “嗯,等你筑基成功我就带你回黑魔岭,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都行。” “我想吃你第一次给我做的凤翅鸟。”苏梨拉着他的衣角,有些馋得流口水。 小东西还挺会吃的,沈曜点了点他的鼻子,应允了:“好,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苏梨终于安下心来,欢乐地开始冲击筑基期。 沈曜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专心给他护法。 筑基丹能大大增加修士筑基成功的概率,这种东西混元宗肯定是不会给苏梨准备的,也只有沈曜会替苏梨准备得这么周全。有筑基丹在,沈曜倒是不担心小家伙筑基会失败。 原本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十分顺理成章就能完成的事。但他没有想到,他千挑万选的这么个地方,还是有不可预测的危险。 沈曜皱了皱眉,从入定的状态中退出来,向某个方向看去。 那个方位,似乎有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沈曜看了一眼还在疯狂吸收周围灵气的苏梨,决定前去探一探。 沈曜一路身形如电,很快就找到了混乱的中心。 那里,正有一伙倒霉的仙门弟子被追得屁滚尿流,而在他们身后,一只巨大的炽焰兽正在大开杀戒。 沈曜看得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悬古秘境不是在逐渐衰落吗?怎么还会有炽焰兽这种绝世凶兽?还有,这帮人怎么就偏偏招惹到了它?这不是茅房里点灯,上赶着找死吗? 沈曜静静地注意着下方的状况,没有插手的打算。他在这个秘境里面,修为被压制到了元婴期,若是全盛时期的他,自然不会惧怕这区区炽焰兽。现在的话,即使是他对上炽焰兽,也会十分吃力。 看下方那群人的惨状就知道了,秘境对修士的修为有压制,对凶兽可没有。炽焰兽的等级大概相当于修士的化神,而底下那群人级别最高的也就只有元婴,所以碰上了差不多就是一个死字。 沈曜眼睁睁看着那群修士一个一个被炽焰兽吃掉,这么下去,这伙人全军覆没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他犯不着为了这群不相干的人涉险不是吗? 正当沈曜打算离远点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了一个很要命的事情。那伙仙门弟子似乎在护着最中心的一名女子逃命,在她身侧的人和她身上似乎都有一些逃命法宝,所以大大提升了他们逃命的速度,使得炽焰兽一时半会儿追不上,但又穷追不舍。 而他们逃命的方向……沈曜顺着看过去,那里正是苏梨所在的范围。这样下去,说不定他们会把炽焰兽给引到苏梨周围,要是干扰到苏梨突破就不好了。 沈曜气恼地咬了咬牙,不得已还是现了身。 正在逃命的女子和她的同伴看到沈曜都精神一震,扯开嗓子喊:“道友,快跑!是炽焰兽!” 沈曜没有理他们,反而一错身向着炽焰兽迎了上去。 正在逃命的女子脚步一顿,回身看去,只见沈曜一身猎猎黑袍,悍勇无畏地冲了上去。俊美而坚毅的脸庞,只是一眼就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女子心中悸动,还有些敬畏和感激,定下心神来后,对左右道:“我们也上!”多几个人,胜算总要大一些。再说炽焰兽本就是他们招惹出来的,怎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慢着,大小姐。”身侧一人拉住了女子的手,“你看那人……” 女子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男人使出来的不是灵气,还是魔气。她震撼地道:“他、他是魔……?” 身侧之人面色严肃,对沈曜充满了提防:“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女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愣愣地被拉走了。 沈曜做了回大冤种,替他们引开了炽焰兽,在别的地方花了很长时间才把炽焰兽解决掉。 来不及处理炽焰兽的尸首,沈曜立马赶回苏梨所在的位置。他在苏梨周围设下了结界,按理来说应该无碍,不过沈曜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要亲眼见到苏梨安然无恙才行。 沈曜心里有些自嘲,自己大约是太过敏感了,然而等他赶到苏梨所在的位置,却发现结界被破、原来的地方空无一人时,他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沈曜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无端有种很危险的感觉。 一只黑鸦嘎嘎叫着从空中飞过,忽然像是遭到了不知名的攻击一般,惨叫一声便直接陨落了。 沈曜阴沉了半晌,走到某个角落,捡起了事先放置的留影石。留影石忠实地记录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在他走后不久,苏梨筑基成功。醒来后的苏梨原本正兴奋地想要告诉沈曜这个好消息,却在周围没有看到沈曜的身影。他正迷茫着,忽然撞见了一帮修士。他们身着统一的天青色道袍,一看就是某个宗门的弟子,只有最中间的那名女子一身鹅黄色衣裙。 这帮修士,正是沈曜之前遇到的那伙。他们竟误打误撞,和苏梨碰了面。 沈曜眼神阴了阴,继续看了下去。 一开始,两边人只是很客气地打招呼,看得出苏梨很是局促,不断在周围搜寻的目光,似乎是在找寻他的身影。 但紧接着,那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似乎是认出了他,吓得苏梨倒退了几步,脸色苍白得不知该如何回复。 女子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她注意到了结界,但是没多想,拿出一个顶级的法宝将结界破了,拉着苏梨热情道:“我们准备出秘境,你跟我们一道走吧,我们送你回去。这里又有凶兽又有魔,不是久留之地。” 说完,一帮人不待苏梨拒绝,急急忙忙地带着他一同走了。 沈曜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留影石,眼神阴沉得吓人。他应该想到的,天青色道袍,那是神意门的弟子。中间那个喜欢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则是神意门掌门的女儿应月,也是裴玉轩未来的道侣。 难怪,这么能惹是生非,连千年难得一遇的炽焰兽都招了出来。如果是她那就不稀奇了,她本来就是吸引祸端的奇怪体质,或者应该称为“女主光环”。 裴玉轩一开始并不喜欢她,但是相处时间长了以后,慢慢就被她直率、善良的性格所俘获。两人最后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结为了道侣。 这样看来应月这女人是有点特别,就连容貌已经大变样的苏梨都能一眼就认出来。而且在原来的世界中,她也没有介意过苏梨这个炉鼎,反而还对他很友善。 但是已经成为了炉鼎的苏梨,对他的大师兄产生了异样的感情。无法占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另娶他人的折磨令他痛苦不堪,最后,他将自己的金丹换给了身中奇毒的应月,孤身一人离开了混元宗,从此销声匿迹。 不用猜也知道,苏梨肯定会被应月送回混元宗。沈曜千方百计才将人带出来,为的就是不让他走上原世界成为炉鼎的老路,若是被送回去,那不都前功尽弃了? 带回来,他一定要将人带回来…… 沈曜抬起头,身体化为一股黑烟,向着空中腾升而起。 124. 仙门小丑八怪(九) 大师兄既然这么缺…… “你这混账东西!还不快从实招来,你是怎么跑回去的?又是怎么进的悬古秘境?” 苏梨跪在戒律堂内,在戒律长老强大的威压下,单薄的身板瑟瑟发抖。“我、我没有偷跑!” “没有偷跑?那你是怎么出的混元宗?又为什么在外面停留不回来?若不是神意门的道友恰好发现了你,我们都不知道,你竟还有这本事,一个人跑到悬古秘境去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梨心中十分害怕,但是关于沈曜的事,他一个字都不能提。 “你说不说?”戒律堂长老一鞭子直接下来了,抽得苏梨冷汗淋漓。 他握紧拳,一声不吭。 “还不说是吧?”戒律堂长老一鞭接一鞭地往他身上抽,一点没留手,“还不说,我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竟敢背叛宗门私自离宗,其罪可诛!” 苏梨脸色越来越白,浑身皮开肉绽,疼得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住手!”裴玉轩闻讯赶来,叫停了戒律长老,“长老,苏梨他离开宗门前才练气后期的修为,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躲过门内弟子的视线一个人偷跑出去?他连打开护山大阵的修为都不够。” 戒律长老狠狠地瞪了苏梨一眼,“这就要问他了,到底耍了什么花招,是不是和人串通好的。” “这就更不可能了,”裴玉轩道,“苏梨在宗门一直老老实实、偏安一隅,几乎和门内弟子没什么来往,谁会帮他逃跑?” 这话就差直接说苏梨人缘差、在宗门一直被孤立、没人会愿意帮助他了。 戒律长老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若有所思地问:“那你的意思是……?” “苏梨应该是被人强行掳走的。”裴玉轩镇定地道,“应道友之前不是说了,发现他的时候,他周围有一道结界?我想,那道结界应该是防止他逃跑的。” 被人掳跑了?戒律长老先是不信,顺着裴玉轩的话想了想,又觉得还真有可能。 虽然苏梨长得寒碜,但好歹也是个纯阳之体啊,就算卖也能卖个好价钱。就冲这一点,他被人盯上掳走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出去一趟,他的容貌莫名其妙恢复了。能恢复容貌的灵药昂贵,凭他自己,怎么可能弄得到?这难道不是掳走他的那个人,嫌他难看下不去手,所以才顺势为之? 戒律长老严厉地盯着苏梨,“既然这样,他为何不老实交代?” 苏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有些瑟缩地低下头去。 裴玉轩赶紧帮忙找补:“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也知道,苏梨他平日就有些呆呆傻傻的。您就看在他是初犯,而且已经惩罚过了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吧。让我带回去,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 既然是裴玉轩发话,戒律长老自然要给他这个面子。再说苏梨本就是裴玉轩的炉鼎,由他处置无可厚非。 于是,戒律长老冷冷地对苏梨道:“看在你大师兄为你求情的份上,饶过你一次。若再有下次,定严惩不饶!滚吧!” 裴玉轩躬身道:“谢谢长老。” 等他们走后,戒律堂一名弟子才敢出声道:“长老,就这么放他走了?” 长老眸光冰冷地冷哼了一声:“一个炉鼎,原也不指望他对宗门忠心耿耿。反正是要送到玉轩身边的,只要能发挥他最大的价值就好。”给裴玉轩一个面子,他也能记得裴玉轩的一点恩德,说不定就能乖乖做裴玉轩的炉鼎。 裴玉轩将苏梨带回了自己的鸣翠峰,鸣翠峰虽然只是主峰旁边的一座小山峰,但也只有身为宗主唯一子嗣的他,有资格独占一座峰头了。 裴玉轩叹了口气:“小梨,你这些日子到底是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苏梨低着头,不安地道:“大师兄,对不起。” 裴玉轩顿了顿,“算了,让我先看看你身上的伤。” 戒律鞭是特制的法器,能让修士疼得痛入骨髓,却只留下一点皮外伤。 不过苏梨身上道道血次呼啦的伤口,看上去也很糟糕就是了。 裴玉轩拿出了上好的凝血散,替苏梨将伤口包扎好。 苏梨眼角挂着泪,吸了吸鼻子:“谢谢你,大师兄。” 裴玉轩怔愣了一下,回过神后笑道:“哇,小梨,你现在真是大变样了,变得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他伸出手,带着喜爱之情地在苏梨光滑的脸蛋上摸了摸。 苏梨渐渐觉得有点不自在,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裴玉轩手僵了一下,慢慢缩了回去。他低声问:“小梨,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我醒来后听说你逃跑了,有多惊讶吗?” 苏梨避开他的视线,目光游移不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裴玉轩盯着他看了半晌,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到底结识了什么样的人,只是你从小到大一直在混元宗生活,不知外面有多险恶,这样随意离开你一直生活的地方,很容易遇上危险。你就算,不愿意当炉鼎,也不该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我很安全,”苏梨忽然认真地道,“这段时间我一直过得很好。” 是啊,单从他的状态上来看,就没有人会怀疑他过得不好。容貌恢复了、功力也上涨了、面色红润着装素净,比在混元宗时状态不知好了多少。 裴玉轩抿了抿嘴,心里却没有多少高兴之情,只有一股不知道苏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什么的不愉。 “那这样说来,你真是自愿离开的?” 苏梨一怔,看着裴玉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裴玉轩抬起头,眼神有些失望地问:“你不是说过,愿意做我的炉鼎吗?” “……”苏梨放在膝上的双拳握紧,他深吸了口气,“那是因为,以前我以为自己没有什么能报答宗门的。” 裴玉轩怔了怔,很意外苏梨会说出这样的话。“那现在呢?” “大师兄,我现在已经筑基了。”苏梨一脸正色地道,“我会努力修炼,和大师兄一起将师门发扬光大的。” “……”裴玉轩怔愣地看着他,久久不语。 “噗哈哈哈哈努力修炼报答宗门?那疯子真是那么说的?”苏梨回来没几天,关于他不愿意再做炉鼎,立志要努力修炼为宗门做贡献的传言,就已经内门皆知了。 听到这话的内门弟子,心中都充满了讥诮。区区一个炉鼎而已,还真敢大言不惭,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以为能和他们这些正统弟子相提并论吗? “真是要疯了,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他不会是中邪了吧?要么,就是干脆被人给掉包了!想想看,他忽然变得美貌,而且还修为大增,这不是很奇怪吗?说不定,是被鬼修掏空了躯体,现在寄居在里面的啊,指不定是什么老妖精呢。” “咦你不要说得那么吓人,我看那苏梨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美貌?不过就是去掉了那些丑陋的疤而已,也不怎么样啊。咱们内门比他好看的,比比皆是好不好?” 说话之间,一人淡定地从旁路过。刚在说苏梨长得不怎么样的女子,眼尖地发现了他,立马叫道:“苏梨,你站住。” “苏梨”脚步一顿,转过身面带微笑地看向他们:“众位师兄师姐,不知有何贵干?” 一伙人跟着刚刚说的那名女子向他走了过来,“苏梨,听说你现在硬气了,不愿意给大师兄做炉鼎,是不是有这回事?” 苏梨看着她,没有急着说话。 那人讥诮地道:“不过才筑了个基,就把你能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宗门养育你这么多年,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留着长指甲的指头尖锐地在“苏梨”胸口上戳了戳,“苏梨”面不改色,对眼前的刁难丝毫不以为意。 他反而微微一笑:“师门对我的养育之恩,我当然铭记于心、没齿难忘,所以,我才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修炼,争取早日坐上宗主之位,努力让师门更加壮大。一个修炼天才,当然要比一个炉鼎更值钱,对吧?大师兄既然这么缺炉鼎,到时候,我赔他十个都行。” “………………”一伙人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疯子刚刚说什么?早日坐上宗主之位?你算个什么东西……”女弟子气极反笑,因为太过无语,连火都发不出来了。 一名男弟子上前怒不可遏地喝道:“你这丑八怪,敢对大师兄不敬?!” “苏梨”冤枉地道:“师兄这就错怪我了,我哪里敢对大师兄不敬,我对大师兄分明敬重得很。”十个炉鼎呢,还不够敬重么? “还在狡辩!”一名女弟子娇喝道:“全宗上下谁不知道,大师兄才是下一任宗主候选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师兄的位置!?” “苏梨”满不在乎地道:“混元宗宗主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又没有规定一定要由子嗣继任。大师兄心怀宽广,相信他一定不会介意的吧?” “你!!!”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你给我站住!谁准你走的?” “苏梨”走得头也不回,身后的几名弟子刚想发难,却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无故起火,拥有低级防御能力的弟子服都烧起来了。 他们顿时手忙脚乱,再也顾不上去找苏梨的茬。 “啊啊啊啊!” “着火了着火了,不好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起火啊?快灭火!” “是谁?!哪个王八蛋做得好事?” “苏梨”一脸漠然地缓步离开,把所有吵闹的声音都扔在了脑后。 125. 仙门小丑八怪(十) 如果他真的不愿成…… 这个“苏梨”,自然就是沈曜伪装的。 听说苏梨不愿意再做炉鼎,沈曜心中还是有点欣慰的,看来他这段时间的教育做得很成功。 沈曜一路乱晃,晃到了剑峰,神识向外蔓延,很快就找到了裴玉轩的所在。 裴玉轩此刻正跟他的师尊晗日长老在一起,晗日长老面色冷凝地问:“他还是不肯?” 裴玉轩半低着头没有说话。 晗日长老冷哼了一声,“我都听说了,他离宗不过数月,回来就变得心比天高。他是忘了宗门对他的养育之恩,若没有宗门,像他这样的低贱之人,根本活不到今日,也没有这样的好运能够触到仙门,这样的恩德他用命来报答都不为过,现在不过叫他做点事竟还推三阻四。” 裴玉轩蹙着眉道:“师尊,小梨有修炼天赋,他不愿意做炉鼎也是人之常情。不行我们就换一种方法吧,总不好强人所难。” 晗日长老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正直太善良了。虽然修补破损的灵根不止这一个办法,但这是现阶段对你和宗门而言最安全、最快速、最简便的方法。” 说起苏梨,他的语气又冷了冷:“一直将他放置不管,容貌也不予恢复,就是为了能让他牢记自己的身份,别生出什么多余的心思来。没想到他还是这么不安分,竟还妄图违抗师门的命令。哼!我看是该好好管教一下他了,免得他日后还要爬到你头上来。” 裴玉轩有些不好的预感:“师尊,你想做什么呀?” “此事你就别管了,为师自有安排!”晗日长老大手一挥,裴玉轩也只能无奈地止住了话题。 晗日长老想起什么,看了他一眼:“有空,就去看看应小道友。她好不容易来我们宗门做客,你这个首席大弟子应当领着她到处逛逛,尽尽地主之谊。” 裴玉轩眸中闪过一抹晦涩,晗日长老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亲的意思,你应该能明白。应小道友很适合你,你对她不要那么排斥。” 裴玉轩低下头行礼道:“弟子明白。” “嗯,明白就好,你且去吧。”晗日长老点了点头。 “是,弟子告退。” 待裴玉轩走得没影之后,晗日长老才召来一个男弟子,拿出一瓶药,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那名弟子很快便领命而去。 沈曜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神识,眸光中一片冰冷。他转身,暗地里跟上了那名男弟子。 男弟子正行走在路中央,面前忽然跳出一个人影,将他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宗门内人憎鬼嫌的苏梨。定下心来后,他没好气地道:“你搞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吓到别人的?” 他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捏紧了掌心中的燃情散。这玩意儿出自合欢宗,功效嘛,不用多说也知道。他奉师命,要将这东西想办法给苏梨喂下。没想到他还没去找,对方就主动送上了门来。 男弟子正在心中合计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下给苏梨,没注意到面前的“苏梨”脸上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神情。 “师兄”沈曜蛊惑般地开口道:“这是要去哪儿啊?” 在他的眼中,仿佛萦绕着一团黑雾。男弟子忽然一震,神情顿时痴了,双手无力地垂下,平铺直述地回答:“我要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啊?”沈曜继续问。 “师尊,命我将燃情散,想办法令你服下。”男弟子木木呆呆地道。 沈曜眼眸微眯,挑唇笑道:“你听错了,师尊不是要你将燃情散下给我,而是下给大师兄。” “大、师兄……?”男弟子似乎有些卡壳。 “对的,就是大师兄。”沈曜继续蛊惑道,“你再好好想想,师尊是不是这么跟你说的?” 男弟子脑子里白茫茫一片,记忆仿佛被篡改一般,忽然醒悟似地道:“没错,是大师兄,是下给大师兄。” 沈曜轻笑了一声,满意地道:“大师兄现在正在待客峰,你去找他吧。” “对,我要去找大师兄,找大师兄……”男弟子神神叨叨地转身离去。 沈曜望望天,啧了一声:“什么破宗门,迟早药丸。”说完,他化为一股黑烟,向远处飘散而去。 裴玉轩此刻正在待客峰,与应月叙话。 应月身为神意门掌门的独女,和同为修二代的裴玉轩是自幼相识。混元宗甚至在待客峰专门给神意门门人辟了单独的居所,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混元宗其实算不上当世顶级的宗门,只能算三流,从他们宗门上下行事的风格就可以看出,他们确实不太上得了台面,比之正统修真门派少了点浩然正气,多了点市侩。 虽然近百年来确实是在走上坡路,不过上面那一层还是着急想往更上的位置爬。 神意门综合实力不强,但是其卜算的能力十分出名。所以在当世,神意门有着超然的地位,且排名要在混元宗之前。 混元宗当然是希望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机会,让宗门更上一层楼,再说应月这女娃本身就很不错,相貌出众、性情单纯善良、天赋也高,所以混元宗上面那帮人都属意她来做裴玉轩未来的道侣。 而神意门出于某种原因,也想和混元宗拉近关系,所以两宗特意让小辈们亲近来往。应月不是第一次在混元宗小住,和裴玉轩也算得上旧相识。甚至,就连在宗内一向“查无此人”的苏梨,因为裴玉轩的原因,她都很熟悉。 听裴玉轩说完苏梨的事,应月才惊觉自己似乎好心办了坏事。她吓了一跳,捂着嘴道:“天哪,苏师弟没事吧?伤得很严重吗?天哪,早知道我应该问清楚的,感觉好像都是因为我……害他受罚。” 裴玉轩对她这个想法有些忍俊不禁:“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是好心看他流落在外,才将他带回来的。说来还是要谢谢你,小梨性子单纯,他一个人在外面我始终不放心,如今回了宗门也好。至于伤,好在都是一些皮肉伤,我已经给他敷了药,过段时日便能好。” 裴玉轩虽然对父亲和师尊让他和应月结为道侣的想法有些抗拒,但对着善良又单纯热情的应月,他还是会不由生出好感。 应月松了口气:“那就好,等有空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苏师弟,不知可否?”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小梨见到你一定也会很开心。”裴玉轩欣然应允。 “嗯。”应月笑着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苏师弟身世也是可怜,其实我能理解,他为什么不愿意做炉鼎。” 裴玉轩笑容渐渐收敛,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月见状急忙道:“都怪我多嘴了,你把刚刚的话忘掉吧,是我僭越了。” 裴玉轩眉心略皱了皱,他心里何尝不清楚,苏梨不愿意做他的炉鼎。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勉强他。但他,不愿意放手…… 他心里不清楚自己对苏梨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有一种情绪很分明,那就是占有欲。 他渴望占有他,让他像以前一样只能依赖他,就像他养的灵兽一样只吃他喂的食物、只肯让他摸、眼里只有他。他其实从小就是这样,对自己的东西有很强的独占欲,别人碰都不能碰。像猛兽一样也有很强的领地意识,所以他才会独占一个峰头。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小心思,所以他才会去接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的苏梨。 他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一直享受着苏梨独一份的依赖和亲昵。他甚至嫉妒起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带苏梨离开的人,听到苏梨说不愿意再做他炉鼎的时候,也很不开心。 苏梨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就算明知道炉鼎是什么,也甘愿为他献出一切,让他心里无比满足。现在却说不想成为炉鼎,也对他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甚至心里不知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可是,如果他真的不愿成为他的炉鼎,那他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占有他? 这样的念头,令裴玉轩心里很烦乱。 沈曜幻化在屋顶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下方。刚才被他拦下的那名男弟子,此刻正端着一个托盘,一步一步向院中的两人走去。 “这是上好的灵茶,二位请慢用。” 裴玉轩一怔,抬起头问:“师弟,怎么是你啊?” 男弟子不慌不忙道:“师尊命我来送灵茶给应道友尝尝,这灵茶乃是师尊的珍藏,希望应道友能喝得习惯。” 应月感激地笑道:“真是多谢晗日长老了,麻烦林师兄替我转告一声,应月多谢长老费心,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应道友客气了。”男弟子礼貌地说完,看了看两人:“那么我就不打扰二位聊天了,大师兄,我先告退了。” “去吧。”裴玉轩轻点了点头。 男弟子走后,又只剩下裴玉轩和应月两人,裴玉轩作势请道:“应姑娘,请吧。” “嗯,好。”应月应了一声,两人同时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在屋顶上的沈曜见到这一幕,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126. 仙门小丑八怪(十一) 你、你是、你是…… 沈曜看着两人喝下灵茶,又开始继续谈天说地。没过多久,裴玉轩的脸色就微微变了变。沈曜知道,这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 正说着话,裴玉轩忽然感觉一股燥热之气在体内乱窜,他不禁撑着石桌站起身,却发觉身子虚软无力,体内不知为何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 应月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 裴玉轩没有说话,他脸色难看开始运转灵力压制那股冲动,但合欢宗出产的燃情散,岂是修士用灵力就可以抵抗的? 裴玉轩无谓地抵抗了一会儿,只感受到越来越沸腾的。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目前这个状况不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杯灵茶有问题?但是灵茶刚刚是他师弟亲手端给他的,他没道理会害他啊。 裴玉轩抬头看向一头雾水的应月,喘息着问:“应姑娘,你没事吗?” “嗯?我没事啊。”应月有些莫名其妙,“你、你还好吧?是不是身子哪里不适?脸怎么这么红啊?” 沈曜轻轻笑了笑,【神意门擅卜算,这位大小姐怎么没给自己算到这一遭?】不过就算是没算到,难道就裴玉轩这个样子,还猜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吗?仙门弟子,就也太没常识了吧。 【宿主,你也真是够坏的。】558无力吐槽。 “应、应姑娘,我可能是不小心中了药,麻烦你……离我远一点,替我将我师尊或是青岚长老叫来,拜托了。”裴玉轩忍得极为辛苦,说话也很费力。他想和应月拉开距离,结果身子却晃了晃。 “小心!”应月害怕他摔倒,反倒上前接住了他。 “应月姑娘,”裴玉轩气喘吁吁地道,“请你离我远一点,不然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身中燃情散的情况下还温香软玉在怀,无疑是更加刺激了裴玉轩。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在这样的诱惑下坚持住。 “你、你没事吧?你撑住啊!”应月此刻也看出裴玉轩是什么情况了,听到裴玉轩的话她有些脸红。 裴玉轩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扑倒在石桌上,两杯灵茶被打翻在地,溅起点点水花。 “啊呀!”应月惊呼了一声,有些惊恐地看着上方的裴玉轩。“裴、裴师兄?” 裴玉轩撑在她两侧,脸红得不像话,呼吸也是滚烫。该死的药,竟然比他想象中更加难以抵抗! 沈曜感兴趣地坐起身,“哦?竟然不跑?”他没想到应月发现裴玉轩状态不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逃跑。此刻被他禁锢住,也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 裴玉轩已经差不多失去理智了,低下头在她颈间深嗅了一口。应月身子颤了颤,抖着声音道:“裴、裴师兄,你别这样!” 558:【宿主,这样真的好么?你不去帮帮应月小姐吗?】 【着什么急?】沈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慢悠悠地道:【她把苏梨从我身边抢走的仇,我还记着呢。】 何况她明明可以反抗,却没有反抗,看起来倒像是有点纵容的意味。莫非,她已经喜欢上裴玉轩了?那他岂不是当了回推动男女主感情的工具人? 这可不行啊! 沈曜身形一闪,出现在门外,对着门口守候的神意门弟子道:“道友好,我有事,要求见我家大师兄。可否带我进去?” 神意门弟子微微颔首,侧身示意:“请跟我来。” 两人走到花门处时就听到院内传来了应月慌乱的声音:“裴师兄?裴师兄不要啊!” 神意门弟子脸色一变,赶紧冲了进去。 沈曜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慢腾腾地跟了上去。 “裴道友,你这是在做什么?!立马放开我们师姐!不然就对你不客气了!” “等一下,李师弟,你先别……” “师姐,你别怕,不会让你有事的!”神意门弟子情急之下干脆直接发送了求救信号,还在外面和在宗门别处的弟子全都看到了,一股脑往这个方向冲。 沈曜心内啧啧了两声,还真是好混乱一出戏啊。 ——混元宗宗主之子裴玉轩意图非礼神意门掌门之女,被神意门门人当场捉住。 ——神意门弟子,在混元宗宗内竟发动了求救信号? 无论哪个听起来,都很荒谬啊。 呵裴玉轩,你这回脸丢大了。 好几个人联合出手,才将中了药的裴玉轩制住。裴玉轩仅剩的理智知道自己完了,他昏昏沉沉地抬起眼,却不料见到了意想之外的一个人,心脏紧缩了缩。 “小梨……”他怎么会在这儿的?他全都看到了? 在沈曜冷漠的视线下,裴玉轩无端端心神慌乱,甚至都没有空闲思考其他。 最后还是混元宗几名长老赶来,才控制住局面。燃情散是针对修士研制的烈性□□,靠灵力根本压制不住,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春风一度,要解除药性十分麻烦。 青岚长老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药性去除。 裴玉轩这次这事,让混元宗上下脸面都无光,几名长老难得对着裴玉轩没有流露出以往的慈爱。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燃情散?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宗门?” “难道,是我们一直催玉轩和应小道友培养感情,所以他才剑走偏锋?” “胡说八道什么呢!玉轩那孩子那么乖巧,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定是有人害他!将那个人找出来,定要严惩不饶!” 这其中最有口难言的就是晗日长老,明明是安排了弟子给苏梨下燃情散,怎么中药的变成了玉轩呢?难道是他误服了? 他得找弟子问一问,弄清楚来龙去脉。若导致裴玉轩失态的那点燃情散,真的是从他手里流出去的,他也脱不了干系。再者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传出去他脸面也无光。 晗日长老头疼得要死,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宗主裴良“自首”。 裴良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神意门的人安抚住,为此,还不惜大出血,送出许多天材地宝,补偿受惊的应月。幸好应月很是识大体,对不幸中药导致失去理智的裴玉轩能够理解。裴良这才安下心来,离开待客峰,在半路撞上了蹲守他的晗日长老。 两人进了主峰,听晗日长老说清楚来龙去脉,裴良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头疼地按了按额,深吸气道:“你那名弟子是怎么回事,调查清楚没有?” “他,他似是中了幻术。”晗日长老有些凝重地道。 裴良不可思议地转过头,重复了一句:“幻术?”他们宗门可没有擅长幻术之人,从来都是以剑修为首。 晗日长老点了点头,小声道:“会不会,是宗门内混进了一些杂碎?” 裴良眯了眯眼,心道这倒是有可能。 “不过那背后之人,为什么要对付轩儿?” “因为看不惯他。”大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来人嚣张无比地走了进来。 晗日长老拔剑怒道:“你是谁?胆敢在此放肆!” 等人走近,他们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竟是苏梨。 “苏梨?”晗日长老的语气充满了疑惑。 不单单是对“苏梨”忽然出现在这儿的疑惑,还疑惑面前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苏梨”。 沈曜没有卖关子,顶着苏梨纯洁无辜的脸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猖狂地道:“我就是上次打伤贵宗首席大弟子的人。” 裴良与晗日长老同时一惊。“你、你是、你是魔虬?” “正是在下。”沈曜微微笑道。 魔虬为何出现在此,又为何与裴玉轩过不去,他们此刻已无心去想了。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那是面临强大威胁的一种应激反应。他们只知道,若是动手的话,他们俩绝对不是魔虬的对手。 相传,魔虬可是有灭了一方魔君势力,吞并对方地盘、拥兵自立的实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混元宗还不被任何人发现,就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远远高于他们。 “魔、魔虬前辈,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裴良不愧是当惯了宗主的人,待人接物都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在没有确认对方来意之前,先以礼相待再说。 虽然自家宗门被无礼地闯入、自己孩子被害得灵根受损,但还是要微笑。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我过去因为一些事,曾不幸流落到你们混元宗,受过一人恩惠,如今我来找他报恩了。” “……”裴良与晗日长老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桩旧事。 “不知那人是……”晗日长老有些期待这人是与他们相熟之人,但很可惜,从沈曜嘴里说出了一个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苏梨。” 两人震惊的同时,看到沈曜幻化的模样,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么说来,带走苏梨的人也是前辈?”裴良问道。 “没错,总不能看着我的恩人,被迫给人当炉鼎吧?”沈曜大大方方地道。 裴良和晗日长老一肚子敢怒不敢言。 127. 仙门小丑八怪(十二) 他们……不回魔…… 按理说,苏梨是他们混元宗的人,怎么对他轮不到外人插手,然而在武力值全面碾压的情况下,两位混元宗最重量级的人物,根本不敢多话。和一个狂放嚣张的魔,也别想着讲道理。 裴良只好继续赔笑脸说:“这真是误会,没想到我们宗内弟子苏梨竟和前辈有这样的渊源,苏梨这孩子,也没有跟我们说起过。之前问他,他都是自愿当炉鼎的,所以这……实在是误会。” 一向威严持重的宗主竟在他人面前伏低做小,若是被底下的弟子们和他儿子看见了,一定会惊掉下巴。然而修真界就是这样,强者为尊,即使裴良心里再恼怒,也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惹毛了沈曜,他背后的整个混元宗都别想好。 沈曜听到他的话,有些不愉。小家伙傻是傻,但自愿当炉鼎,还不是他们长年累月洗脑出来的结果吗?再说他儿子号称剑道天才,百年难得一遇,这么厉害需要什么炉鼎?正经修炼奇才有哪个是靠炉鼎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还跟他扯什么误会。 不过沈曜来的目的也不是和他吵架的,他一挑眉开门见山地道:“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你儿子的确是我打伤的,燃情散也是我下的。我做的,我都承认。” 裴良面皮抽了抽,这是在故意挑衅吗? 沈曜随手掏出两样东西,扔给了裴良。“这里有一颗补天丹,还有一本适合剑修的天级功法,算是弥补令公子的损失。” 裴良神情呆愣,万万没想到沈曜出手会这么大方。待想到两样东西的价值之后,他两眼放出精光,激动得连手都抖了。 补天丹是七品以上的丹药,可弥补灵根的不足、精炼先天灵根,不能说价值连城,根本就是有价无市!毕竟灵根是天生的,许多人就是因为灵根的原因,导致修行路走不远。 能修补灵根甚至精炼灵根的天材地宝,可想而知能引来多少人的眼红。凭混元宗的底蕴,除非是祖师爷坟上冒青烟,不然不可能弄到品级这么高、还有如此妙用的丹药。 至于天级功法,那更是想也别想。功法一般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黄级功法最差,玄级功法次之,地级功法已经十分难得,至于天级功法则是凤毛麟角。对混元宗来说,那已经是传说中的存在了。它的价值,比之补天丹还有更高。 说实话,沈曜虽然伤了裴玉轩的根基,但拿出来的这两样东西,已经远远够赔偿他的损失了,甚至说一句捡了大便宜也不为过。 裴良心中诸多不满,在见到这两样宝物之后都瞬间烟消云散。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感谢沈曜打伤了他儿子。 只要有这两样宝物在手,他儿子何愁不能名震修真界? “这、这……”裴良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连晗日长老也是目光震惊又炙热。“这当真是补天丹和天级功法?真的给我家轩儿?” “当然,你若是怀疑真假,可以拿到鉴定行去鉴定。本君还不屑拿假的东西来糊弄,传出去拉低了本君的档次。”沈曜漠然的神色,就好像随手扔出的不是随便一个就能在修真界引起震动的天材地宝,只是两个可有可无的普通物件。 这壕无人性的程度,让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三流宗门老大深吸了口气,心里的酸甜苦辣咸就别提了。 裴良转了转眼睛,呵呵笑道:“鉴定倒不用了,吾等自然相信魔君大人。”这种情况下,裴良自然不会傻得惹沈曜不快,好听话信手拈来。又因为拿人手短,他语气相较之前都更加敬重了一些。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沈曜忽然话锋一转,不容置疑地道。 裴良脸色一僵,心道果然,就知道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魔君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事到如今,让他将到手的宝物还回去是不可能的。裴良已经做好沈曜会狮子大开口的心理准备了。 …… 鸣翠峰内,苏梨正冥思苦想该如何偷跑出去。上完药之后,苏梨本是想回自己原来的洞府。但却被裴玉轩以养伤为名,将他留在了鸣翠峰上。 裴玉轩给住所外设下了禁制,苏梨扑腾了半天,怎么也出不去。 正当他锲而不舍地努力时,禁制忽然一阵波动,被人从外面开启。 苏梨一激灵,忙转过身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咳咳” “哈哈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快要无聊死了……”苏梨紧张而僵硬地转过身,却没想到来人并不是他以为的大师兄。 “曜哥……?”对上那双熟悉含笑的凤眼,苏梨又惊又喜。“曜哥!”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苏梨好奇地问道。 “这世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沈曜捏了捏苏梨有一点点软肉的脸颊,状似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啧声道:“瘦了。在我那儿好不容易才养胖了一点,一回来就打回原形,这修真界的水土,还不如魔界的养人。” 苏梨也掐了掐自己的脸,魔界的水土养不养人他不知道,沈曜做饭确实是天下无敌地好吃。他才刚回来几天,就已经开始想念了。明明说好了,筑基成功就给他做凤翅鸟吃的。 “对了,曜哥,我筑基了!”苏梨两眼亮晶晶地道。 沈曜点了点头,“嗯,看到了,做得不错。答应你的奖励,我可没忘。走吧,先离开这里。” 他拉起苏梨的手,带着他跨出了裴玉轩设下的禁制,大摇大摆地向一个方向走去。苏梨很是惊慌,“等等、等等……曜哥,你快点藏起来,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苏梨做贼心虚地左看右看,生怕沈曜身份暴露。“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当然是带你回你自己洞府,难不成你还想一直待在裴玉轩那儿吗?”沈曜回过头道。“至于被人发现的事,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跟我来就是。” 苏梨愣了一下,他们……不回魔界吗? 沈曜祭出一个飞舟,变大之后对瞠目结舌的苏梨偏头示意:“上来吧。” 苏梨手软脚软地上了飞舟,一脸稀奇地往下看。这还是他第一次乘坐飞行类的法器,而且还是这么巨大的。 “快看,那是什么!”地面上正在练剑的弟子忽然感到“乌云蔽日”,地面罩下了一大块阴影,下意识抬起头后,才发现空中居然有一艘巨大的飞舟在行驶。 混元宗弟子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一时间都纷纷看呆了。 “我的老天爷!这也太大了吧!”能把整个广场的阳光都给拦截的飞舟,这得有多大啊! 飞行类法器本就不便宜,尤其是能搭载他人的小舟形态飞行法器,更是价值不菲。混元宗有一艘,不过一直都是由宗主裴良保管,只有在每年参加仙门大比时,才会拿出来给那些参赛的弟子乘坐。 飞舟越大,需要消耗的灵石就越大,这么大一艘飞舟,别说这些弟子连见都没见过,就算要凑齐这启动一次飞行的灵石,都难如登天。 “什么人在上面?” “走走走,去看看去。” 一时间,心思各异的弟子们纷纷跟了上去。 沈曜感受到身后那些小尾巴,不爽地啧了一声。在混元宗宗内,他不好亮出翅膀,平时也不使剑,所以只能借助飞行法器。 现在拿出来的这艘已经是他所有飞行法器里最低调的了,没想到还是引来一帮没见过世面的臭老鼠。 飞舟在苏梨居住的峰头降落,这里原来是一片废弃的竹林,后来苏梨搬到了这里,开始了他“与世隔绝”的生活。这里的灵气最为稀薄,离各大主峰都很远,属于是鬼都不会来的偏僻地儿。 飞舟在这里降落时,拉满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咦?奇怪,这是哪儿啊?我们宗门还有这样的地方?” “等等,这里不是……” “什么?快说快说” “就是那个啊!那个丑八怪住的地方!” 一说丑八怪,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正当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飞舟上的两人施施然地下来了。 为首那个一身黑袍,身量高大,肩背宽阔,淡漠俊美的眉眼下是说不出的贵气,叫人一眼难忘。 身后紧紧挨着的那人肤白瘦弱,眼睛清澈水灵,一副钟灵毓秀的好相貌。 这两个人怎么看,都跟“丑”字沾不上边。 不是所有人都见过容貌恢复以后的苏梨的,大部分人根本没认出来,这个看上去乖巧可人的小弟子,就是他们嘲笑贬低过的苏梨。 “等等,你是谁啊?”也有那警惕心比较强的,挡在了两人前面,询问沈曜的身份。 这人是戒律堂长老门下弟子,苏梨他自然认识,但前面这个黑袍男子他从未见过。在戒律堂做事,很少有人是他没见过的,长得这般出众,他见过肯定有印象。 这人一看就不是他们宗门的,而且还和苏梨走在一起,怎么看都很可疑。 于是这名戒律堂弟子,才会斗胆拦在沈曜的面前。 128. 仙门小丑八怪(十三) 大家都很温柔可…… 苏梨一顿紧张,忍不住看向沈曜。 沈曜淡淡地瞥了那名戒律堂弟子一眼,一股强大的威压,向着他压去,顷刻就让那名弟子白了脸,汗如雨下。“我是谁,问你师尊去。” “徒儿,休要无礼!”远远的,戒律堂长老飞快赶过来,沉着脸道:“这是新来的沈长老,还不快速速见礼?”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苏梨也是完全没想到这个发展,惊愣地看着沈曜。在场众人之中,只有他知道沈曜的真实身份,所以也就更加的感到不可置信。 “长老?”戒律堂弟子看了沈曜一眼,语气里充满了意外。混元宗的长老都是在现在宗内的弟子们还没进门之前就已经在的,怎么会冒出一位新来的长老? 不过那名弟子虽然疑虑,听到师尊这么说,还是乖乖见礼了。“见过沈长老,弟子方才多有得罪,还请沈长老恕罪。” 沈曜撤了他身上的威压,颔首道:“知道就好,下次别这么莽撞了。小梨,走吧。” 这名弟子因为沈曜傲慢的态度隐隐有些不舒服,等他们走后,他才问向旁边的师尊:“师尊,这名长老是什么来头啊?他怎么跟苏梨在一起?他们是什么关系?……师尊?” 戒律堂长老面皮发抖,脸色苍白,额上隐隐冒出了虚汗。刚刚沈曜在离开之前,目光冰冷地看他那一眼,令他胆寒。 他回过神赶紧告诫自己的徒弟:“以后给我离那两个人远远儿的!看到都要绕道走,绝对不可以轻易得罪知道吗!” 徒弟一脸莫名:“这、这是为何?” “叫你做什么你就照做,”戒律堂长老不耐烦地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位沈长老是宗主特意吩咐过要特别关照的,千万别得罪他。”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也别得罪苏梨。” 说完他神色有些复杂,现在也就他们这些长老知道,沈曜是为苏梨而来。拿出那么贵重的丹药和功法,竟然只是为了隐藏身份留在混元宗,这就可以看出他对苏梨有多用心了。 真是想不到,那个小炉鼎还有这样的机缘。他也是阴沟里翻船了,责打苏梨的事,肯定已经被那小心眼的魔头给记上了。 戒律堂长老现在就提心吊胆地等着沈曜的报复,真的是一点仇恨都不想再加了。 沈曜带着苏梨回到他的洞府后,就设下了禁制,隔绝了外面一切视线。 苏梨脑子里有一堆问号:“曜哥,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忽然变成我们宗门的长老了?” “这个不重要,让我先来看看你。”沈曜拉过苏梨,脸色柔和了下来,“听说你在戒律堂挨打了?快让我看看伤口。” “没事,大师兄已经给我上过药了。”苏梨如是道。 沈曜眉心皱得像是能夹死一只蚊子,感受到了自家种的小白菜被猪惦记的愤怒。 又是那个该死的大师兄! “他弄的不算,让我看看。”沈曜语气加重了道。 苏梨只好乖乖脱去外衣,将伤口露了出来。上过凝血散的伤口,其实已经开始愈合了,苏梨也感觉没之前那么疼。 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却在看到沈曜眼中的心疼和隐隐的愤怒时,忽然感觉心头被撞了一下。 不知怎的,莫名生出了一点委屈。 “该死的老匹夫,下手真狠。”沈曜低声喃喃,手指在苏梨的伤口边缘触了触,“是不是很疼?对不起,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的。” 苏梨心中的那股异样更强烈了,但他很不解,沈曜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分明不是他的错。 “我没事,现在已经不疼了,真的。”苏梨不想看到沈曜一直自责。 “我给你的玉骨生肌丹呢?”沈曜道,“拿出来。” 苏梨缩了缩脖子,“我、我真的已经好了,不疼了。”用玉骨生肌丹治疗这种皮外伤,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苏梨穷惯了,连一滴灵液都舍不得浪费的人,自然不舍得轻易用这般珍贵的丹药。 “快点。”沈曜催促着,“丹药给你不就是拿来用的吗?没了我再去给你弄就是了,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苏梨只好慢吞吞地将丹药拿了出来,被沈曜塞了一粒进嘴里。“这种丹药我随随便便就可以给你炼一炉,给你当糖豆子吃,所以不用觉得舍不得,该吃就吃。” 如果让晗日长老那帮人知道,千金难求的玉骨生肌丹,在沈曜这儿就是给苏梨准备的糖豆子,估计会眼红得滴血吧。 苏梨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好奇地问:“你还会炼丹?” “当然,这有什么难的。”沈曜说这话时语气和神态都没有什么变化,仿佛这对于他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事。 可苏梨分明记得,炼丹是很看天赋的,好的炼丹师无数人争相巴结,因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缺丹药用。在苏梨印象中,炼丹师这个身份是很受尊敬的。沈曜在苏梨心中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他还会炼丹,这更加拉高了他在苏梨心中的形象。 苏梨对沈曜,是越来越崇拜了。 一粒玉骨生肌丹吃下去后,苏梨身上那些伤都快速愈合、光洁如初,一丁点影子都不见。 沈曜心里这才舒坦,翘着嘴角道:“凝血散不过是最低级的疗伤药,你那大师兄对你也不怎么样,连好一点的丹药都舍不得给你用。” 沈曜真是时时刻刻都不放过给裴玉轩上眼药的机会,这句话换言之就是——你大师兄不行,还是我对你更好吧? 苏梨不懂他奇怪的攀比心理,只是实事求是地道:“大师兄受伤也是用的凝血散,他没有什么好的丹药。”就算有,他自己用都少了,又怎会给他呢? 他心里明白这一点,并从潜意识就把他和沈曜区分开了。但沈曜不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听到这话还以为苏梨在为裴玉轩开脱,气得眼一瞪:“我的丹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苏梨一愣,琢磨了一下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自己炼的吗?” 沈曜一哽,忽然有些答不上来。他这些家产,都是通过抄了上一任魔君的家才累积的,包括给苏梨的筑基丹和玉骨生肌丹都是。这样说起来,还真是大风刮来的。 “总之,都是我辛辛苦苦为你准备的。”沈曜是很懂语言艺术的,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着重强调自己的付出。 苏梨果然很感激:“我都明白的,谢谢曜哥。” 沈曜点了点头,“以后,你就做我名下弟子,我来指导你修炼。” 因为没有长老愿意收苏梨为徒,导致他在整个内门都算是另类的存在。人人都知道长老们没把他当正经弟子,留他在内门只是为了那一个原因而已。 苏梨愣了半天,忽然兴奋了起来:“真的吗?你要收我为徒?” 如果有长老愿意收他,这就意味着,他是正儿八经的内门弟子了。他也能跟着师尊一起修炼,不用再一个人捧着几本基础功法到处抓瞎了。 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用忍受他人异样的眼光了。 “对,收你为徒。”沈曜一笑道,“不过私底下,我们还是按原来的称呼。” 苏梨连连点头,无有不应,眼睛亮晶晶的。 那之后,这对奇葩的“师徒”,就时常出现混元宗弟子们的眼前和议论声中。 苏梨想要摆脱他人异样的眼光的想法还是没实现,实际上人们只是换了另一种异样的眼光。这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们这样的组合,确实挺独特的。 沈曜最初乘坐飞舟亮相时,就已经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弟子们私底下都评论他为“最有钱、最好看、最神秘的长老”,暗自关注着他、想跟他打好关系的弟子不计其数。 但是他偏偏谁都不理,也不在宗学公开授课,就只是围着苏梨一人打转。带他识别灵植、灵草,参加拍卖会,教他如何驯服灵兽,甚至连画符、阵法、炼丹这些,他都倾囊相授。 沈曜有些什么本事自然不会到处去说,但是混元宗的弟子们都有眼睛会看。苏梨不经意漏出来的本事、身上配的法器、以及沈曜那无法遮掩的阔绰,这些都能侧面证明,苏梨跟了这个外来长老有多享福。 别的内门弟子,眼红得都快疯了。这些人挤破头才挤进内门,为的就是能得到一个好的师尊教导。但是长老们都是各有所长,像青岚长老擅治疗和炼丹,晗日长老擅剑,阳泽长老擅炼器等等,弟子们投入他们门下,往往都是专修一个领域。 这本也没什么,但是现在出了一位沈长老,他一个人就顶了所有的长老,不仅修为深不可测,而且对唯一的弟子出手阔绰、耐心教导,这让其他人怎能不眼红? 想“勾搭”沈曜这位新长老的人不计其数,奈何却求路无门。这位长老看着就冷傲,从不正眼看谁,听说刚来就找戒律堂长老切磋,将人狠狠揍了一顿。但一贯严肃古板、爱在弟子们面前摆臭架子的戒律堂长老,连个屁都不敢放。其他长老也是避其锋芒,一副不敢多有得罪的模样。 就连长老们都是这样的态度,底下的弟子们又怎么敢造次。 就算想投其所好,也根本没人知道他喜欢什么。 为了能探听到关于这位新长老的一点消息,苏梨在内门突然变得抢手起来。 往常根本不相熟的师兄师姐们都笑嘻嘻地聚拢在他身边,待他十分亲切,有什么好玩的事不忘叫上他,有好东西不忘给他一份,有什么他不懂的还不忘提点他。 大家都很温柔可亲,仿佛师门之间从来都是如此温情。 这是苏梨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被人公平对待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有些明白,为什么沈曜一定要让他努力修炼了。原来当自己变得越来越好时,那些对他来说不可得的东西都会自己送上门。 他也明白了,原来他是不是纯阳之体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远比凡俗之人还要清醒势利,你强就高看你一眼,你弱就欺你无能。 只有沈曜,无视了修为差距,也不在乎他是卑微的炉鼎,一心一意地待他好。 就连大师兄也比不上,只有他是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