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疯批禁欲战神日日来撩我》 第1章 穆九霄，这一世，就换我来主动吧 啪嗒一声，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黑影一跃而进，到了沈悦薇的床前。 暗夜中，沈悦薇静静地看着他步步靠近，满心雀跃，甚至，在他抱起她的时候，主动搂住他的脖子。 穆九霄，这一世，就换我来主动吧。 穆九霄却是浑身一滞，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对上她灵动的双眸，不禁有些无措。 虽说他在旁人面前冷若冰山，哪怕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可此番夜入女子深闺，还被正主儿发现，饶是他这般厚脸皮，也有点难为情。 他张了张嘴，声音低沉:“我是想告诉你，穆九霄不是个好东西，不要嫁给他。” 沈悦薇眉眼含笑:“好，不嫁。” 转瞬，她黛眉微蹙，眉眼含愁:“可，不嫁给他，我嫁给谁呢？” “我……我尚未娶妻。”说完，似乎是觉得有些唐突，穆九霄看了看自己抱着沈悦薇的手，解释道，“我既然闯了你的闺房，又和你肌肤相亲，自然要负责。” 沈悦薇甜甜一笑:“好。” 这一世的穆九霄，比上一世上道儿。 想到上一世，穆九霄也是这般，在这一日闯入她的闺房，将她掳走，告诫她不要嫁给苏瑾瑜。 只可惜，当时她一心痴恋苏瑾瑜，并不信穆九霄的话。假意答应穆九霄之后脱身回到府里，便将一切告诉父亲。 父亲宠她如命，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依，直接闹上金銮殿，害得穆九霄因此挨了八十大板，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 然而，直到上一世被苏瑾瑜一剑刺死，她才知道穆九霄一直在默默守护她，甚至在她嫁给苏瑾瑜后仍痴心不改，为她明里暗里做了很多事。 可她眼盲心瞎，却以为是苏瑾瑜技高一筹，暗中安排人助她。 最后知道真相的时候，她已经毒发，甚至来不及对穆九霄说一声抱歉。 幸好老天有眼，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既然如此，这一世，她不会再错过穆九霄。 这一刻，她只想珍惜时间，多看看这个她上一世从未正眼看过的男人。 世人皆说穆九霄十三岁上战场，是天生的煞神。七年来他带兵冲锋陷阵，从未有过败绩，在大齐，早已有了年少战神的威名。 大约是因为自幼长在军中的缘故，他向来以冷面示人，待人更是不留情面，更是有了可止小儿夜啼的恶名。 可她眼前的穆九霄，一头墨发高高束起，眉目英挺，面颊瘦削，只是那眼神有些冷，看人的时候自带冷意，很是骇人。 上一世，她便是看到这样的穆九霄，以貌取人，再加上穆九霄深夜前来将她掳走，对他没有一点儿好印象。 可这一世，她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 这时候，穆九霄终于意识到这样抱着她不妥，走到床边将她放下，手背在身后，讪讪道:“我、走了。” “那、以后常来？” “啊？”听闻此言，转身欲走的穆九霄猛然回头，惊愕地看着沈悦薇。 沈悦薇脸颊微红，也觉得这样有些冒进了。 罢了，慢慢来，免得吓到他。 “你说了要娶我，岂不是要常来？莫非，你想说话不算数？” “我说的话，自然是算数的。”说完，穆九霄把手伸进钱袋子里，取出及张银票和散碎银子，一并递给沈悦薇。 沈悦薇无语地看着他，这个时候给钱是几个意思？ 不是只有逛窑子的时候，才会在临走前给姑娘银子吗？ 她正要拉住穆九霄问个明白，穆九霄却行动迅速地翻窗而出，出去之后回头对她说了句“等我”，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沈悦薇轻轻呼出一口气，决定不纠结这些细节，迅速把银子银票收进匣子里，合衣躺在床上。 夜很静，但她毫无睡意，更不敢闭上眼睛。 她睁着眼睛躺了很久，直到，外面传来丫鬟翠玉的声音:“小姐，您可醒了？今日苏家要上门提亲，您昨晚吩咐过奴婢，要早点叫醒您，提早开始梳妆打扮。” 沈悦薇很快起身:“我起来了，进来吧。” 很快，翠玉带着一应的丫鬟婆子进来，给她净面、换衣、梳妆。 她坐在梳妆镜前，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和些。 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忍不住做出发怒的表情。 一旁，翠玉惊恐道:“小姐，是不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惹您生气了？” 沈悦薇拍拍她的手:“没有，你做得很好。” 说完，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上一世，和苏瑾瑜成亲后的第二年，翠玉曾告诉她苏瑾瑜和她的表妹顾馨儿不清白，她并未相信。后来，翠玉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苏瑾瑜的床上。 苏瑾瑜说翠玉妄想爬他的床，当时，她对苏瑾瑜深信不疑，只以为翠玉真的背叛了她，愤怒不已地将她赶走，却在不久后，得知翠玉被土匪掳劫，不堪受辱，跳崖而死。她知道后，自是伤心不已。 现在看来，翠玉的死根本就是苏瑾瑜的手笔，他怕翠玉坏了他的好事，这才下此毒手。 是她对不起翠玉。 沈悦薇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胸中这滔天的愤怒，叫她怎么忍得住呢？ 上一世嫁给苏瑾瑜后，她一心一意为他筹谋，经商为他筹集银两，学尽天下奇谋为他的仕途出谋划策，苦读医书保他身体康健，更是丢了绣花针拿起长剑，磨烂无数血泡练就无双剑术，只为时时刻刻护他周全。 只可惜，他心愿达成、一路辅佐三皇子登基为帝，荣登内阁首辅的那一日，却亲手将染了毒的利剑刺入她的胸膛。 那一刻，她口吐黑血，问他为何如此对她。 苏瑾瑜说，娶她只为这张脸，可他大婚前才知道，他真正想娶的，是她的表妹顾馨儿。 听完，沈悦薇吐了他一脸的血。真是笑话，大婚前就知道，为何还要大婚？还不是看中了她父亲户部尚书的身份？ 到最后，兔死狗烹，苏瑾瑜杀了她还不算，还将父亲五马分尸，将母亲和弟弟乱剑砍死，任由他们的尸体被野狗啃食。 苏瑾瑜，你好狠的心啊！ 想到此处，沈悦薇再也忍不住胸中滔天的愤怒，双手紧攥成拳，狠狠地砸向面前的铜镜。 “薇薇，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关切的声音，沈悦薇猛然转过脸，朝着门口看去…… 第2章 母亲，今日苏家的提亲，还请您回绝 是母亲。 沈悦薇霍然起身，直接朝着母亲扑了过去，将她抱了个满怀。 “母亲。”说完，沈悦薇忍不住落了泪。 沈母秦湘意外不已，急声问道:“薇薇，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你伤心成这个样子？” 沈悦薇自然不能说实话，她将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遣出去，这才在母亲面前跪下，郑重道:“母亲，今日苏家的提亲，还请您回绝。” “为何？你们吵架了？” 沈悦薇摇摇头，她知道，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她又不能告诉他们，日后苏瑾瑜会害得他们一家家破人亡。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母亲知道她心意已决。 在家事上，父亲听母亲的，只要母亲答应，这件事就成了。 思考过之后，沈悦薇直接道:“女儿近日听闻，苏瑾瑜曾去青楼寻欢。如此说来，他并非良配。所以，不可答应苏家的提亲。” 沈母秦湘却有点担忧:“今日虽是苏家来提亲，可苏夫人早就私下问过我，我依着你的意思，也是答应了的。如今突然反悔，只怕苏家不会善罢甘休。” 这时，刚进门的沈父沈明诚听到这番话，立刻道:“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悦薇不愿意，这事儿就是不行。” 秦湘白了沈明诚一眼，真怀疑他这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要不就是被公事占满了。明明是个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财，在公事上心细如发，可一进了家门遇上家事，就跟个二傻子似的，全无章法。 很快，秦湘拉着沈悦薇的手坐下，认真道:“悦薇，母亲问你，这件事你真的想好了吗？” 沈悦薇心里明白，母亲担心她是一时起意，想法不成熟。 “母亲，我是认真的。您若觉得直接拒绝太过生硬，大可以委婉一些。就说我不过是刚刚及笄，年纪尚小，您想多留我几年，故而婉拒苏家的提亲。如此一来，大家的面子上也都过得去。” 听罢，秦湘也觉得，这个说辞还可以。 见母亲不再反对，沈悦薇松了口气。 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一定可以找出苏瑾瑜并非良配的理由。 狼子野心的人，伪装得了一时，伪装不了一世，总会露出破绽的。 这时候，下人前来禀报，说苏家提亲的人已经来了。 “来的都有谁？”秦湘问道。 “回夫人的话，有苏大人、苏公子，还有媒人。” 秦湘点点头，看了一眼沈明诚，二人往前厅去了。 沈悦薇目送父母出门，却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便叫来翠玉，吩咐道:“翠玉，你去前厅那边打探一下，看是个什么情况。” 翠玉打趣道:“小姐这是等不及要嫁给苏公子了？” 沈悦薇摇摇头:“不，我是在等父亲母亲拒绝苏家的提亲。” 翠玉虽然有些诧异，却也知道自家小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也就不再多问，只按着沈悦薇的吩咐，往前厅而去。 沈悦薇坐下，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以她现在的心情，只恨不得立刻杀了苏瑾瑜和顾馨儿，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 父亲母亲在前厅拒绝苏家之后，苏瑾瑜一定会说服父母来见她。 一想到马上就要再度见到苏瑾瑜，沈悦薇的手，不由得紧紧攥起。 很快，翠玉回来，告诉她父母已经婉拒苏家的提亲。 但，苏家人的反应很大。 没过多久，沈悦薇就听到外面传来苏瑾瑜的声音:“悦薇，悦薇你在里面吗？” 他、来了！ 沈悦薇霍然起身，向外冲去，却又在疾走几步之后缓了下来。 不，她不能自乱马脚。 沈悦薇深吸一口气，唇角弯起，淡淡地笑了一下，且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到了门口。 她一出去，苏瑾瑜就快步迎了上来:“悦薇！” 沈悦薇后退一步:“苏公子，莫忘了规矩。” 的确，她和苏瑾瑜虽然相识已有数月，但对他只有欣赏，二人尚未婚配，自然恪守男女大防，连手都没有牵过。 苏瑾瑜很快停下，为自己辩解道:“悦薇，我是太激动了。我们说好的，我今日让我父亲上门来提亲，可就在刚刚，沈伯母说想多留你几年，这是怎么回事？” “婚姻之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母亲如此说，自然有她的考量。你我年纪都不大，来日方长，急什么？” “悦薇，你今日，有些不大一样。” 沈悦薇看向苏瑾瑜，神色淡然:“是么？哪里不一样？”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不大一样。” 沈悦薇淡淡一笑:“错觉罢了。苏公子，我父母允你来后院已是破了规矩，如今该问的话问完了，苏公子请回吧。” 她真怕苏瑾瑜再多待一刻，她就会忍不住胸中的滔天怒火，一巴掌拍死他。 说完，她自己先进了院子。 无奈，苏瑾瑜只得转身离开，只是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吩咐身后的小厮:“去问沈府的内线，昨天到今日，沈悦薇都见了什么人。” 另一边，沈悦薇回到自己的房间，以手中的剪刀为剑，试了一试。 这一试，她便欣喜不已。 那些招式她还都记得，只是如今这身体从未习武，力道不够，但只要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她一定可以恢复上一世的身手。 眼下，倒是要找个理由习武。 如此想着，沈悦薇向窗外望去，却和一个人看了个正着。 第3章 你若嫁我，我必不让你吃苦 是穆九霄。 此刻，一身黑衣的他站在她的窗外，神色依旧冷酷。 沈悦薇吓了一跳:“穆九霄，你怎么来了？” 穆九霄微微皱眉:“我走的时候已经说过，让你等我。”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沈悦薇就想起他临走前留下的那些银两，心里实在生气。 她正要质问他，却见穆九霄刷刷刷往外掏东西，不过片刻，一大叠东西就被他放在二人之间的窗台上。 穆九霄的脸色依旧很冷:“这是我名下两座宅子的地契，这是西街六家商铺的地契，这是十三万两银票……以上，是我的全部身家。” 沈悦薇一头雾水:“所以呢？” “所以，你若嫁我，我必不让你吃苦。” 沈悦薇这才意识到，穆九霄之所以留下那些钱财，是想让她知道，他养得起她。 这个男人，有点可爱。 沈悦薇故意问他:“你把所有的银子给了我，拿什么给我聘礼？” 穆九霄的神色暗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我娶妻，穆家会管。待选定黄道吉日，便上门来提亲。” 沈悦薇笑了笑:“不急。这样吧，你等我消息，等合适的时候，我自会让你上门提亲。” 她家今日才拒了苏家的提亲，若是明日穆九霄再来提亲，会无端兴起波澜。 于是，她进一步解释道:“我家今日才拒了苏家的提亲，你若是明日来提亲，不好。” 穆九霄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还喜欢苏瑾瑜？” “没有！以后不许提他的名字，不然，我、我打爆你的头！” 穆九霄，苏瑾瑜的名字，不配被你提起。 说着，沈悦薇冲着穆九霄挥了挥拳头。 看着沈悦薇小小的、白嫩的、毫无杀伤力的拳头，穆九霄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沈悦薇恶狠狠道。 “你很可爱。” 沈悦薇腹诽道: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这时，穆九霄脸色一变:“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说完，他飞身上墙，这就要走。 沈悦薇急了:“你的银票地契不要了？” “给你了。” 说完，穆九霄就下了墙头，不见了踪影。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沈悦薇急忙把那一大叠地契银票全都收拾了，找了个稳妥的地方藏了。 她刚把东西藏好，外面就传来翠玉的声音:“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 “好，我知道了，这就去。”沈悦薇很快出门。 她明白，祖母这是要问为何退亲。 祖母一向对她不喜，平日里连她多看几本书都要斥责一番，今日得知苏家退婚，虽然明面上是母亲拒绝，但，都是一家人，祖母一定能猜出，是她的主意。 看来，今日是免不了一番斥责了。 沈悦薇心如止水，抬步朝着沈老夫人的福寿院走去。 福寿院共有三进，极大。 沈悦薇刚踏进沈老夫人所住的第三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瞬间，沈悦薇隐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是顾馨儿。 拳头攥得太紧，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渐渐有痛意袭来。 沈悦薇冷冷地看向主屋，她怎么就忘了？如今她那好表妹顾馨儿，还住在沈府呢。 顾馨儿，我父亲是你的亲舅舅，可你却眼睁睁看着苏瑾瑜将他五马分尸！ 你好狠的心！ 上一世欠我的，这一世，便都还回来！ 沈悦薇心如止水，进了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顾馨儿依偎在沈老夫人的怀里，一口一个“外祖母”，叫得正开心。 沈老夫人低头看她，眉眼之中满是笑意。 曾经，沈悦薇以为，祖母不喜欢她，是因为重男轻女。 可现在她明白了，祖母只是不喜欢她。 瞧祖母对顾馨儿，不是很亲昵吗？ 沈悦薇缓步近前，规规矩矩地行礼:“悦薇见过祖母。” 看到沈悦薇过来，沈老夫人脸上的笑意跟变戏法似的，咻的一下就没了，她冷眼看过来，言语之中满是责备:“你为何拒了苏家的婚事？” “回祖母的话，我只是不想那么早嫁人。” “小儿之见！”沈老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苏家那是什么身份，岂是你能拒绝的？苏父虽然只是个礼部侍郎，可你别忘了，苏瑾瑜的亲姑姑是淑妃，苏家是要一步登天的！” 沈老夫人的确没说错，后来，淑妃的儿子三皇子，的确在苏家和沈家的扶持下，登基为帝。 只不过，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这一世，这位三皇子注定和皇位无缘。因为，她不允许！ 此番听到沈老夫人这么说，沈悦薇立刻快走几步，上前捂住沈老夫人的嘴。 沈老夫人愤怒地呜呜着，一双怨毒的眼睛怒视着沈悦薇。 沈悦薇伸手“嘘”了一下，小声道:“祖母，这话可说不得。如今陛下身体康健，您话里话外说三皇子要登上帝位，这话若是传出去，咱们沈家可就完了。” 沈老夫人立刻安静下来。 如此，沈悦薇还算满意，松开沈老夫人的嘴，却又像是刚想起来似的，朝着守在外面的翠玉嚷嚷道:“翠玉，赶紧打盆水来！我才想起来，刚刚过来的时候好像在廊子那边摸到鸟屎了，赶紧打水，我要好好洗一洗！” 沈老夫人一听这个，立刻命人打水漱口。 一连漱了十几遍，她还觉得嘴里有一股鸟屎味儿。 恰逢此时沈悦薇洗完手进来，沈老夫人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你这丫头，真是要气死我。你那手摸到了鸟屎，为何不洗一洗？” 沈悦薇眨了眨眼睛，灵动的眸子里满是委屈:“知道是祖母叫我过来，我自然是飞奔而来，什么都顾不上了。要怪，只能怪我太在乎祖母了。” 这时候，顾馨儿插嘴道:“表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虽然着急，但是外祖母的身份在这儿摆着，你那手上沾了秽物，怎好来碰外祖母的嘴呢？” “是是是，馨儿表妹说的是。早知道我刚才就不该情急之下捂住祖母的嘴，该让她多说一些的。如此一来，祖母的话传到外面去，我们沈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就能整整齐齐地去见列祖列宗了。” 沈老夫人一阵心悸:“沈悦薇，闭嘴，你胡说什么？” 沈悦薇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嘴:“怪我怪我，都怪我。我怎么忘了，就算是沈家有事，也和馨儿表妹无关。” 说完，沈悦薇看向顾馨儿:“想来是馨儿表妹觉得这只是我沈家的事，与她无关，这才不在乎祖母的话会不会传出去。” 顾馨儿急了:“我、我没有！” “你没有，为何责怪我？我都说了是情急之下太着急了，你还揪着我不放。” “我……” 顾馨儿还要说什么，直接被沈老夫人打断:“行了，都别说了。” 鸟屎这回事儿，她真是不想再提了。 沈老夫人看了沈悦薇一眼:“不要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是，你拒绝苏家提亲的事。” “女儿婚嫁，自然要遵从父母之命。这番话，母亲不妨来问我。”说话间，沈母秦湘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一过来，就把沈悦薇拉到自己的身后，直接看向沈老夫人:“母亲，您刚才派人来问，儿媳已经说的很清楚，是儿媳不想悦薇早早嫁人，这才拒了苏家的提亲。您不曾耳聋，想必听得很清楚。既然知道，又来质问悦薇，实在是损了您身为祖母的体面。” 沈老夫人怒极:“秦氏，你在教我做事？” 秦湘径直看过去，不卑不亢道:“母亲一向不喜儿媳，儿媳心里自然清楚。不过是为了夫君，往日多有隐忍，不曾忤逆母亲。只是母亲别忘了，儿媳也是做母亲的人，为了自己的女儿，儿媳今日，不想再忍。今日不妨再告诉母亲一次，苏家的提亲是我拒的。您有意见，尽管来找我！” 说完，秦湘拉着沈悦薇的手，直接走了出去。 这一刻，沈悦薇惊讶极了。 母亲和祖母之间的关系一向不好，却也不曾如此剑拔弩张。为了她，这次母亲真是豁出去了。 出了福寿院的门，秦湘顿时扶住了墙。 沈悦薇吓了一跳，忙扶住她:“母亲，您怎么了？” 秦湘摆摆手:“没事，就是有点腿软。” “啊？”沈悦薇悄无声息地摸了一下母亲的脉，的确无事。 秦湘很快站直身子，抚了抚心口:“嫁进来快二十年，尚且不曾这般生硬地怼过她，今日，着实是我胆大包天了。” 沈悦薇忍不住抱住了她:“谢谢母亲。” “谢就不必了。扶着我点儿，我腿软。” “好。”沈悦薇笑着扶起母亲，往她所住的金风堂而去。 陪母亲说了会儿话，沈悦薇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到夜幕降临，她换了身小厮的衣服，提着棒子和麻袋，悄悄从后门出府。 今晚，她要先讨一点利息回来！ 第4章 穆九霄，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要好 行走在如墨的暗夜里，沈悦薇不禁想起，当她剑术初见成效的时候，苏瑾瑜曾经让她去杀一个人。 那人是吏部的一个侍郎，很是好色。 苏瑾瑜暗示她可以用美人计，再出其不意将人杀掉，伪造出此人寻欢作乐被妓女所杀的假象。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时至今日，她还记得被别人的血溅到脸上是什么感觉。 如今回忆起来，只觉得原来所有的不爱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当时她被猪油蒙了心，根本就不曾觉察。 如今拨开云雾见月明，她才知道，当年的自己，有多蠢。 沿着沈府后门的胡同走了一路，沈悦薇想事情想得太专心，并未留意到，身后有一个人，正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沈悦薇的目标在两个胡同开外的春香楼，上一世，苏瑾瑜的小厮有一次说漏嘴，提到了春香楼，说苏瑾瑜很喜欢去。 当时她拿这件事去问苏瑾瑜，苏瑾瑜只说春香楼鱼龙混杂，方便与眼线交流信息。 现在想想，根本就是苏瑾瑜自己喜欢来。 今日，他在她的府上碰了壁，心情郁闷，难保不会来春香楼消遣一番。 她的运气还不错，很快，她在春香楼外，看到了苏府的马车。 大齐禁止官员狎妓，苏瑾瑜去年刚中了探花，自然很小心。 他出来并未坐有苏家标志的马车，而是坐着一辆寻常的马车来的。 沈悦薇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赶车的小厮是苏瑾瑜的心腹。 没过多久，苏瑾瑜就从里面出来，坐上了马车。 沈悦薇算好距离，立刻从这边的胡同出去，绕到另一个胡同口。 这个胡同口连着大街，而那条大街，是苏瑾瑜回府的必经之路。 沈悦薇迅速布置了一道绊马绳，等着苏瑾瑜的马车过来。 很快，有声音传来。 沈悦薇握紧手中的棒子，静静等待着。 此时已是深夜，大街上很安静，故而那小厮将车驾得飞快，再加上视线不好，并未留意到这处绊马绳。 顷刻间，马儿一声嘶鸣，摔倒在地。 那小厮也整个人飞出去，摔晕了过去。 马车也随之侧翻，苏瑾瑜脸上带血，狼狈地从里面爬出来，坐在路边一边喘息，一边警惕地看向四周。 沈悦薇用黑巾蒙上自己的脸，提着棒子走过去，先是一棒敲晕苏瑾瑜，狠狠地甩了他十几个耳光，之后，直接攥紧手里的棒子，朝着他的胯下，狠狠地砸下去！ 苏瑾瑜发出一声惨叫，人也随之苏醒。 醒过来的他反应很快，直接攥住沈悦薇的脚腕。 沈悦薇拿起手里的棒子砸他，但，苏瑾瑜铁了心一般非要将她留下，任凭她如何去砸，他愣是紧咬牙关不松手。 突然，苏瑾瑜一手抓住她手里的棒子，力道之大，将她整个人也带了下去。 沈悦薇迅速将棒子脱手，另一只脚狠狠地踹向苏瑾瑜的脸。 苏瑾瑜偏头躲过，她却因为脚下不稳，朝着一旁跌去。 沈悦薇暗道不好，一旦她倒下，就落了下风。 不曾想，这时有一人凌空而来，直接将她揽入怀中，之后更是一脚踹飞苏瑾瑜，抱着她，一个纵跃便上了屋顶，疾行一段距离后，才将她放下。 沈悦薇气息微喘，正要看看此人是谁，却见他主动拿下脸上蒙面的黑巾。 看到他的脸，沈悦薇不禁笑了:“原来是你。” 穆九霄看了看她:“可有受伤？” 沈悦薇摇摇头:“没有。” “你今日，让我很意外。” 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沈悦薇立刻解释道:“放心，我不会那样对你的。” 穆九霄后退两步，不动声色地护住身上的某处，应道:“哦。” 沈悦薇正要说什么，穆九霄一把捂住她的嘴，带着她一起蹲下，低语道:“别说话，巡街营的人来了。” 穆九霄话音刚落，底下便有声音传来。 沈悦薇看过去，就看到一队巡街营的人举着火把，朝着苏瑾瑜所在的地方而去。 待人都过去了，穆九霄问道:“你那绊马绳和棒子上，有什么特别的吗？” 沈悦薇摇摇头:“没有。都是很寻常的物件儿，不会因此查到我头上来。” “那就好。我送你回去。” 沈悦薇略有迟疑，看了看苏瑾瑜所在的方位，直接拉住穆九霄:“你在巡街营，有熟人吗？” 穆九霄看了看她，突然就笑了:“放心，明日苏瑾瑜狎妓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沈悦薇眼前一亮，穆九霄懂她。 她就是这个意思，此时夜深人静，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若是能传扬出去那就不一样了。 苏家不是一向自诩清贵吗？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出个名吧。 “你在巡街营也有熟人？” 穆九霄看了看她:“我是巡街营副指挥使。” “啊？失敬失敬。可我记得，你不是在大理寺任职吗？” 穆九霄苦笑一下，看向远处的皇城，没有说话。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有过疑惑。他在战场上屡建奇功，为何回到京城，却让他做一些名声不好的事情？ 暴戾凶狠的大理寺少卿，可止小儿夜啼的巡街营副指挥使，刑部残忍无情的行刑官，随便一个拿出来就足够令人胆寒，可他，兼任三个。 后来知道的多了，也就释然了。 “你怕我吗？”穆九霄突然问。 沈悦薇摇摇头:“不怕。” 她是真的不怕。 上一世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怎么会怕他呢？ 穆九霄自嘲一笑，似是不信。 沈悦薇没再说什么，只主动握住他的手:“穆九霄，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要好。” 上一世，穆九霄是苦于自己的名声不好，才不敢对她表明心迹吗？ 既然如此，那么，她主动一点就好了。 穆九霄整个人瞬间愣住，呆呆地看着沈悦薇。 夜色暗淡，唯独她那双眼睛璀璨夺目，似乎盛满了整个星河，美不胜收。 他忍不住用了力气，将她拉入自己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 第5章 看谁还敢上门来提亲 穆九霄突然这么主动，沈悦薇很是意外。 如墨的夜色里，她的手往前伸了伸，又有点迟疑。 抱他？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太不矜持。 不抱？可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不抱一下说不过去。 那就，抱一下。 然而，她刚下定决心要抱，就发觉穆九霄松开了她，言语清冷，却又带着几分无措:“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不抱了，沈悦薇急忙撤回自己的手。 然而她的手已经绕到了他的后腰，仓促放下的时候，很不巧地碰到了他的屁股，又被弹掉了。 沈悦薇的脸，顿时就红成了苹果。 她真不是故意的。 真是的，这男人的屁股怎么这么翘？ 穆九霄:怪我喽？ 沈悦薇闹了个大红脸，有点难为情，背过身去，不敢看他。 穆九霄耳垂微红，低声道:“先离开此处。”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巡街营的人并不都是酒囊饭袋，这里距离现场太近，不安全。 沈悦薇点点头，由着穆九霄牵着她的手，在屋顶上行走。 等到下去的时候，穆九霄松开她的手，定了定神:“唐突了。” 说完，他揽起她的腰，把她抱在怀中，一跃下了屋顶。 沈悦薇忍不住偷偷看他，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把他看得很清楚。 他真好看。 不曾想，她正看得入神，穆九霄突然低头看她，吓得她立刻低头，脑门儿直接撞在他的胸口上。 “抱歉。”沈悦薇懊恼道。 本想给穆九霄留个好印象的，谁知，却频频出错。 今日抱歉这两个字，她真是说倦了。 穆九霄却像是没察觉到什么似的，径直带着她穿过小巷，很顺利地来到沈府后门，又翻墙进去，来到她的院子。 他动作流畅，显然是轻车熟路，来过很多次了。 落地的瞬间，穆九霄也觉得有点不大合适，忙为自己圆场:“我记性好，来过一次便记得。” “那就行。这样的话，以后你再来，不会找错地方。” “我不会找错的。” 沈悦薇看着他，问出盘踞在心底已久的疑问:“你为什么要提醒我，不要嫁给苏瑾瑜？” “我知道他逛窑子。” “还有呢？” 知道苏瑾瑜逛窑子就来提醒她？ 她自问以她对穆九霄的了解，他不是这么热心的人。 这背后，定然有另一层原因。 上一世，穆九霄一直默默守护她，可是，为什么呢？ 据她所知，她和穆九霄之间，并无交集。 为何穆九霄要巴巴地来告诫她，不要嫁给苏瑾瑜？ “你曾帮过我。”沉默许久之后，穆九霄终于开口。 “什么时候？” 穆九霄没说话，只从心口的位置拿出一个显然掉了色的香囊。 沈悦薇认出，这香囊是她从前绣的。 那时候她才八岁，绣的东西根本不成样子，绣线稀疏也就罢了，样子也极为难看。 她依稀记得，因为绣的东西不好被祖母斥责，她心情不好出去散心，却碰到几个乞丐在围殴一个乞丐。 她是尚书府嫡女，出门自然带了不少人，解决一下乞丐之间的纷争不算什么。至于那香囊，是她故意扔掉，不想继续留着碍眼的，不曾想，竟然被穆九霄拾到了。 “你是、那个乞丐？”沈悦薇觉得难以置信。 穆九霄是穆家的少爷，怎会沦为乞丐？ 穆九霄神色晦暗:“是我。” 一直到穆九霄离开之后，沈悦薇都在思考这件事。 上一世，她帮着苏瑾瑜做事的时候，偶然间得到一个消息，说穆九霄，有可能不是穆家的血脉。 只不过这个消息对她当时做的事情没什么益处，她也就没有再多加留意。 现在看来，这件事定有猫腻。 寻常人家的少爷，怎么会忍心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就让他去战场上厮杀？那可是要命的。 沈悦薇下定决心，要好好查查这件事。 或许，天亮后，她该出去找个人。 累了大半个晚上，沈悦薇睡得十分香甜。 可第二天天刚亮，她就被吵醒了。 是祖母身边肃嬷嬷的声音，嗓音十分尖利:“瞧瞧外面都闹成什么样子了，大小姐怎么还睡得着啊？” 很快，外面传来翠玉的声音:“嬷嬷，您有什么事细说也就是了。为何一大早来这里嚷嚷，会吵到小姐睡觉的？” 肃嬷嬷自诩是沈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儿，自然不乐意被翠玉教训，立刻倚老卖老，跟她争吵起来。 沈悦薇听得心头火起，立刻起身穿衣，朝着外面嚷道:“翠玉，进来给我穿衣，不用和外面的老狗计较！” 翠玉得了沈悦薇的话，立刻进来，一边为她梳妆一边说道:“似乎是外面兴起了对小姐不利的传言，老夫人身边的人早起出去买桂花糕，这便听到了，才来讨小姐的不快。” “找个机灵的出去探一探，看是什么事。” “是，小姐。” 这么一件小事，翠玉办的很利索，等梳完头，沈悦薇也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原来，外面兴起传言，说她朝秦暮楚，拒了苏家的提亲，话里话外，就是说她名声不好。 听罢，沈悦薇一声冷笑。 利用传言兴风作浪，历来是苏瑾瑜一贯的手笔。 想来，苏瑾瑜是想用这一招逼她就范，毕竟，她若是声名狼藉他却还肯娶她，不正说明他对她好吗？ 苏瑾瑜这一招，还真是屡用不爽。 只可惜遇上她，这一次苏瑾瑜的伎俩，注定是不好用了。 待她梳妆完毕打算出去，就瞧见母亲气鼓鼓地走了进来。 她是真的生气，气得脸都红了，可到了沈悦薇跟前，愣是一句气话都没说，只装作不经意间提起:“薇薇，我想去庄子上住几天，你陪我去，好不好？” 沈悦薇心里明白，母亲是怕她听到那些传言，心里不高兴。 她笑了笑，道:“母亲，外面的传言，我已经知道了。” “啊？”沈母秦湘十分意外，她很紧张，想开解女儿，却发现女儿笑盈盈地看着她，“薇薇，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传言对你十分不利。若是信的人多了，只怕不好说亲。” 沈悦薇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放心，假的真不了。既然是毫无根据的传言，就兴不起什么风浪。” 想必，苏瑾瑜狎妓的传闻很快就会出来，这事儿，可比她那虚无缥缈的传言劲爆多了。 不急，让这股风，再吹一会儿。 可是很显然，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沈悦薇和母亲说话的时候，沈老夫人身边的那个肃嬷嬷又来了，依旧是那般趾高气昂的姿态:“大小姐，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沈母秦湘正要说什么，被沈悦薇阻止了。 她低语道:“母亲，不必惹怒祖母，这件事，我有法子。” 孝字大过天，若是母亲忤逆祖母的名声传出去，终归是不好。 果不其然，到了福寿院，沈老夫人发了好一通火，话里话外说沈悦薇不知天高地厚，连苏家的提亲都敢拒，如今这朝秦暮楚的名声传出去，看谁还敢上门来提亲！ 沈悦薇倒是不急，过会儿新的传言就来了，这会儿沈老夫人说的越多，等会儿脸就会被打得越响。 顾馨儿坐在沈老夫人身边，一口一个外祖母地劝着，显得十分乖巧。 末了，沈老夫人长叹一口气，还不忘剜了沈悦薇一眼:“你若是有馨儿一半的乖巧，也不至于让我如此动气……” 沈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外面进来的小厮打断:“老夫人，不好了！” 第6章 悦薇在我心里，是第一等冰清玉洁的女子 听到小厮这样说，沈老夫人的唇角顿时耷拉了下去，眼角下垂，带着几分怨怒说道:“怎么就不好了？冒冒失失的，真是不成体统！” 那小厮急忙跪下，两手撑在地上，吓得浑身直哆嗦:“老夫人，苏家的人来了，就在正厅等着。” 沈老夫人狠狠地将手里的拐杖砸在地上，怒声道:“看看！如今苏家都来人了，定然是为这件事来的。沈悦薇啊沈悦薇，你是真要让我沈家名声扫地啊！” 沈悦薇依旧不着急，漫不经心道:“苏家的人来便来了，我又没做错什么，怕什么？” “小儿之见！如今你这名声这样不堪，苏家若是再无结亲的意思，你还能嫁给谁？” “祖母这话我倒不明白了，我好端端地在家里待着，什么都没做。怎么昨天我的名声还好好的，今天就如此不堪了？” 沈老夫人指着沈悦薇，气得说不上话来:“你、你……” 沈悦薇心无惧意，自然坦坦荡荡。 很快，沈老夫人的手调转了一下方向，径直指向沈母秦湘:“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如今都会顶嘴了！这都是跟着你学的！” 沈母秦湘早就忍不住了，此刻见沈老夫人再次出言不逊，她本能地想开口，却被沈悦薇拉了一下。 母亲昨日才顶撞过祖母，今日若是再顶撞一次，只怕祖母又要在父亲跟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既然如此，这次的坏人，她一个人做也就是了。 沈悦薇的举动，沈老夫人看得一清二楚，她冷哼一声:“悦薇，如今你的本事真是愈发大了，既然如此，现在苏家的人来了，你自己去跟他们说吧。” 沈老夫人这样说，是为了故意拿捏沈悦薇，只觉得她一直养在深闺，即使有几分小聪明，也定然不敢出去应付如此难缠的局面，尤其是，还是现在这般名声不好的时候。 谁知，沈悦薇坦坦荡荡地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跟苏家说清楚。” 说完，她转身就走。 当然，还不忘拉一下母亲。 母亲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可就要继续承受祖母的怒火了。 见沈悦薇母女一起离开，沈老夫人气得不打一处来。 倒是顾馨儿，看着沈悦薇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外祖母，你有没有觉得，悦薇表姐这两日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还不是和从前一样讨人嫌？” “她似乎、胆子大了些。从前，她可不敢这般顶撞您。” 沈老夫人撇撇嘴，不屑道:“不过是遇事慌张，有几分硬撑的嚣张罢了。这种人就是纸老虎，肚子里藏着一股窝囊气，这股气散了，这人可就瘫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顾馨儿立刻恭维道:“外祖母料事如神，苏家的人悦薇表姐应付不了，过会儿就该灰溜溜地回来求您帮忙了。今日大舅舅不在府里，这沈家的舵，还得靠您老人家来掌呢。” 这话，沈老夫人十分受用，唇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她来求我，我可不会答应。” 顾馨儿垂眸一笑，为了沈家考虑，沈老夫人最终还是会答应去见苏家人的。只不过，得沈悦薇出口求她才行。 一想到过会儿就能看到沈悦薇低声下气的模样，顾馨儿十分期待，都等不及要看了。 就在顾馨儿等着看沈悦薇好戏的时候，沈悦薇已经到了正厅。 今日来的，是苏瑾瑜自己。 看到沈悦薇过来，苏瑾瑜立刻迎了上来。 只不过，那种地方受了伤，他走动起来并不十分顺利。看到沈母秦湘也在，他立刻躬身施礼，客气道:“瑾瑜见过沈伯母。” 若不论其他单看现在，谁都会以为苏瑾瑜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行事有度。 只可惜，经过上一世的事情，苏瑾瑜在沈悦薇眼里，连路边臭水沟里腥臭的烂泥都不如。 很快，沈母秦湘微微点了点头:“苏公子不必客气，坐吧。” “多谢沈伯母。”说完，苏瑾瑜柔和的目光特意在沈悦薇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甚至，还冲她温文尔雅地笑了笑。 沈悦薇只当并未瞧见，走过去，站在母亲身后。 这时候，沈母秦湘留意到苏瑾瑜脸上的伤，便客套道:“苏公子脸上怎么受伤了？” 沈悦薇默默在心里说道:我打的。 然而，片刻的尴尬之后，苏瑾瑜淡淡一笑:“不妨事。不过是昨晚回去的时候，碰到几个恶贼入室抢东西。沈伯母您是没瞧见，那户人家家徒四壁，只一个寡母带着独子生活。那恶贼连这孤儿寡母都不肯放过，着实可恶。遇到这样的事情，在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打斗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脸和腿。不过这点伤不算什么，最后幸而制服了恶贼，将他们扭送到京兆府去了。” 说着，苏瑾瑜一副谦逊的模样。 沈悦薇垂眸不语。 上一世，她不就是被苏瑾瑜这副伪善的面孔给骗了吗？ 他这个人，惯会这一招。 若真如他所说的不算什么，又何必特意提起，又这般长篇大论呢？ 说了这么多，不还是想说出来卖弄一番吗？ 只可惜，他说的都是假的。 明明是逛完妓院回府的路上被她揍的，如今到了他嘴里，他反倒成了难得的正义之士。 是啊，世家公子，却能为了贫民百姓与恶贼打斗，还受了伤，这是多好的一个谈资啊。 这不，沈母秦湘就被骗住了，当即回头看了沈悦薇一眼。 母亲的意思，沈悦薇懂。 母亲是在暗示她:这么好的夫婿，真的不嫁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沈悦薇微微摇了摇头。 沈母秦湘有些失落，但，沈悦薇不点头，她也不好说什么，只附和道:“苏公子真是难得的菩萨心肠。你已经入仕，又有这等心肠，日后定大有可为。” “沈伯母谬赞了。我腿上受了伤，不良于行，今日原本是要在府中养伤的，却听闻街面上兴起了对悦薇不好的传言。我心里十分担忧，特此过来，是想告诉悦薇一声，清者自清，不必为了他人的言语而有所伤怀。说句僭越的话，悦薇在我心里，是第一等冰清玉洁的女子。” 说完，苏瑾瑜的脸颊微微发红，低下头去，似有几分羞赧。 纵使知道苏瑾瑜卑鄙无耻，可现在看到他说脸红就能脸红，沈悦薇还是惊呆了。 啧，这么会演戏，怎么不去戏台子上登台卖艺呢？ 你脸红，那我也脸红，当谁不会呢？憋着不出气，谁憋谁脸红，还能根据憋气的时间长短来确定脸红的程度。 见沈悦薇也脸红了，苏瑾瑜只觉得忍着疼来沈府一趟，真是值了。 就在这时候，身后有慌乱的脚步声响起。 苏瑾瑜自然而然地朝着后面看去，这一看，他不禁皱了皱眉:“廖伯，你来做什么？” 第7章 自此之后，我看他还怎么上门 不用看，沈悦薇就知道，苏瑾瑜口中的这位廖伯，是苏府的管家。 听苏瑾瑜问，廖管家立刻道:“少爷，老爷请您回府，有要事相商。” 苏瑾瑜微微皱眉，他现在做的，不正是最要紧的事情吗？ 但，看廖管家的神态，的确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苏瑾瑜不敢再耽搁，只朝着沈母秦湘拱了拱手:“沈伯母，十分抱歉，晚辈家中有些事情，要先回去了。” “无妨。” 苏瑾瑜特意看了沈悦薇一眼，之后才随着廖管家一起，转身离去。 沈悦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一片淡漠:苏瑾瑜，记住今天，这是你受挫的开始。 这位廖管家这么着急地找过来，想必是已经听到了关于苏瑾瑜的传言。 他是苏府的老人儿，不是毛头小子，办事沉稳老练，自然不会把事情当面说出来。 如此一来，就不能让苏瑾瑜当面难堪，倒是可惜了。 不过，用不了多久，苏瑾瑜就会回来的。 等他回来的时候，好戏才真正开始。 果不其然，当沈悦薇挽着母亲的胳膊刚跨出正厅的门，就看到苏瑾瑜去而复返。 他脚步踉跄，额头渗出薄汗，看到沈悦薇母女的时候顿时停下脚步，脸上也顿时带上了得体的笑容:“沈伯母，晚辈有句要紧的话，刚刚忘了给您说。” 沈母秦湘点点头，等着他开口。 “沈伯母，如今外面关于悦薇的传言越来越不堪入耳，晚辈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就不要让悦薇出门了，免得被流言所扰。” 沈悦薇垂眸，并不言语。 苏瑾瑜哪里是怕她听到关于她的流言，他是怕，她听到了关于他狎妓的传言。 只是，苏瑾瑜到底是有些糊涂了，只有她不出门就可以了吗？沈家不是与世隔绝，就算是她听不到外面的流言，沈家所有人就都听不到了吗？ “苏公子说的是。”沈母秦湘应道。 趁着母亲说话的时候，沈悦薇朝着藏身在大树后面的翠玉微微点了点头。 翠玉立刻退下，很快，有一个小厮从外面跑进来，慌里慌张的，看到秦湘和沈悦薇，他立刻道:“夫人，不好了！外面传闻，说昨晚苏公子当街在马车里狎妓，因为不行，被人给揍了！” 听完，沈母秦湘顿时愣住。 沈悦薇则急忙低头，拼命忍笑。 这小厮是她安排的，却也只是让他如实转述街上的传闻。 谁曾想，如今这传言，已经升级到这么离谱的地步了。 沈母秦湘很快缓过神来，她看了一眼呆愣住的苏瑾瑜，只狠狠地瞪了那小厮一眼:“你可真是糊涂！小姐在场，这般污言秽语，怎可说出来！还不滚下去！” “是是是，夫人，小的该死。小的这就下去，这就下去。”说完，小厮倒退着退下，从始至终，他都低着头，装作没有看到苏瑾瑜。 待小厮退下，秦湘看了苏瑾瑜一眼，脸色也沉了下去:“苏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苏瑾瑜深吸一口气:“沈伯母，这不是真的。定是昨日那恶贼对我心存不满，这才编造出如此荒谬的传言！” “可是，苏公子刚才不是说，已将恶贼扭送到京兆府去了吗？” 事出突然，又如此令人难堪，纵使苏瑾瑜往日里是个冷静的人，此刻也慌了神，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本想说恶贼已经放出。 可根据京兆府的办事流程，是没这么快把恶贼放出来的。 情急之下，苏瑾瑜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晚辈一时慌乱，口不择言。如今尚且不知这传言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沈伯母，请您放心，清者自清，这些事情晚辈没有做过，天理昭昭，早晚会还晚辈一个清白！” “哦。”秦湘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苏瑾瑜焦急地看了沈悦薇一眼，见她低着头不说话，沈母秦湘的态度又如此冷淡，心里十分焦灼，他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沈伯母，传言之事，晚辈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您、给悦薇一个交代！告辞！” 说完，苏瑾瑜转身离去。 他本想快些离开这个让他感到难堪的地方，只可惜那处受了伤，根本就走不快。 这让他愈发难堪。 他甚至能感觉到，在场的人都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他自幼聪慧，从三岁启蒙开始，就是别人羡慕的对象。到去年高中探花，更是风头无两，一直都是令人艳羡的存在。 他的人生，尚且不曾有过如此失控的时候。 等他找到散布传言的人，一定撕烂了他的嘴！ …… 看着苏瑾瑜姿势别扭地离开，秦湘看了沈悦薇一眼:“刚才小德子过来，是你吩咐的？” 小德子，是刚才那个小厮的名字。 面对母亲，沈悦薇直言不讳:“是。” “你早知苏瑾瑜狎妓？” “是。只是之前没有确切的证据，不好跟母亲说。今日他过来，又这般揪着我的名声说事儿，倒把自己说的如此高洁。女儿看不过，这才略施小计，让他难堪。自此之后，我看他还怎么上门！” 秦湘也有些感慨:“真没想到，苏瑾瑜看着光风霁月的，私底下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在女儿并未与他定亲，不然这会儿还真是只有哭的份儿了。” 听沈悦薇这么一说，秦湘也有点后怕。 幸亏昨日听从女儿的意思，婉拒了苏家的提亲，不然，今日连带着他们沈家一起，就会成为满京城的笑话。 看到母亲这会儿只有后怕，并未多想，沈悦薇忍不住提醒她:“母亲，您就不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不正常吗？” 第8章 你、你的脸怎么了？ 秦湘地看着沈悦薇:“哪里不正常？” 沈悦薇并不着急，一边挽着母亲的胳膊往前走，一边循循善诱道:“关于我的传言，母亲是何时听到的？” “今天早上。” “可是，苏瑾瑜过来的时候，一开口便说让我不要介意传言之事。很显然，他知道我已经听到了关于我的传言，这才出言安慰。那么问题来了，他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他怎么知道我知道这件事了？” 秦湘不是个蠢的，听沈悦薇这么一说，她顿时就明白了:“悦薇，你的意思是，苏瑾瑜在咱们府里安插了眼线？” “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而且，昨日咱们才拒了苏家的提亲，外面的人怎么就知道了？这件事，着实古怪。” 秦湘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府里出了奸细，这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吃着沈家的饭，拿着沈家的钱，却干着吃里扒外的事儿，真是该死！ 秦湘愤怒至极，立刻着手去查这件事。 沈悦薇提醒道:“母亲不妨从今早出门的人开始查。” 传言是从今天早些时候开始的，府里的奸细若要给苏瑾瑜传信，也只能是今天早上。 秦湘点点头，很快就走了。 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沈悦薇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谁知在半道儿上，碰到了顾馨儿。 “表姐，苏公子上门，你若是自己处理不了，不妨去求求外祖母。” 沈悦薇顿时就乐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处理不了了？” 看到沈悦薇脸上灿烂的笑容，顾馨儿心里有点犯嘀咕。 原本，她在福寿院等着看沈悦薇的好戏，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沈悦薇过去。这才到这边来，想打探打探消息，却没想到，沈悦薇竟然跟没事人似的。 这怎么可能？ 沈悦薇朝秦暮楚的名声都传出去了，她怎么可能这么淡然？ 如此想着，顾馨儿冷笑道:“表姐，都是一家人，你就不要装了……” 啪！ 顾馨儿话未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沈悦薇收回手，冷冷地看着她:“顾馨儿，你姓顾，我姓沈，咱们实在说不上是一家人。再者，你寄宿在我沈家，就该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即便是一条狗，吃了别人家的饭，也会感恩戴德。不像你，吃着我沈家的饭，却想着拆我沈家的台。如此行径，连条狗都不如，呸！” 顾馨儿一向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住这些话，立刻张开双臂，朝着沈悦薇扑过来。 沈悦薇利索地躲开，顺便，还踹了顾馨儿一脚。 顾馨儿往前一扑，直接趴在地上，手掌都擦破了。 沈悦薇走过去，不动声色地点了几下她肩上的几个穴位，之后，她蹲下来，心满意足地欣赏着顾馨儿的惨状:“想欺负人，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她径直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翠玉跟在后面，忧心忡忡:“小姐，表小姐吃了亏，定会找老夫人告状的。” “告呗。我还怕她不告状呢。” 翠玉皱皱眉，满腹不解。 沈悦薇也不解释，只坐在窗前，拿着一本书在看。 提前透露有什么意思，不如待会儿直接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沈老夫人身边的肃嬷嬷就过来了。 一进来，她那眼睛跟长到了额头上似的，阴阳怪气道:“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 沈悦薇合上书，隔着面纱看了肃嬷嬷一眼:“嬷嬷，你的态度，本小姐很不满意。” 肃嬷嬷不为所动，依旧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大小姐怕是忘了，老奴是老夫人的人。” “没错，你是老夫人的人。可你那儿子，是在我们沈家的庄子上做事吧。你怕是忘了，祖母如今已经不管事了。你那儿子的前途，全都在我母亲一念之间。在庄子上做事，爬高上低在所难免，若是摔死了，或是遇上土匪被杀死了，也都是正常的。肃嬷嬷，你说是不是？” 肃嬷嬷不禁瞪大了眼睛:“大小姐如此说话，是不讲王法了吗？” “王法？你是我沈家的家生奴才，你的儿子也是。主子杀死奴才，有什么不对的？嬷嬷怕是跟在祖母身边久了，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番话，说的肃嬷嬷不寒而栗。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悦薇看着柔柔弱弱的，说话居然如此老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今日大小姐说的话，改日定要趁机说给老夫人听。 她不能把大小姐怎么样，但，老夫人能。 此时，沈悦薇仿佛看穿了肃嬷嬷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嬷嬷不说话，该不会是想等日后在祖母跟前告我的状吧？” “不、不敢。”肃嬷嬷吓了一跳，急忙道。 “那就好。嬷嬷是个聪明的人，自然知道凡事该往前看。祖母如今年事已高，嬷嬷凡事也要早做打算。正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若到了跟前才做打算，只怕就来不及了。” 肃嬷嬷心神一震，连声称是，再不敢趾高气昂，只低眉顺眼地跟在沈悦薇身后。 一路无话。 到了福寿院，还没等进去，沈悦薇就听到里面传来顾馨儿的哭诉声:“舅舅、舅母，既然表姐如此讨厌我，这府里，我也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呜呜呜……” 沈悦薇心无惧意，坦然地走了进去。 看到她过来，沈老夫人原本是要斥责她的，可一看到她，顿时跟见鬼了似的:“你、你的脸怎么了？” 沈父沈明诚、沈母秦湘听老夫人这么一说，顿时朝着沈悦薇看过来，这一看，也惊了。 此时此刻，只见沈悦薇的左脸上一片青紫，那青紫的范围足有拳头大小，覆盖了整个左脸，看着特别吓人。 待沈老夫人说完，沈悦薇梗着脖子，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祖母刚看到我，分明是生气的。看来，祖母已经听信了馨儿表妹的话，如今就算是我再说什么，您也不会信了。既然如此，我还不如不说。” 沈老夫人微微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身不是那种偏听偏信的人，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 “是，祖母。我那会儿刚从正厅那边回来，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恰好碰到馨儿表妹，她明知我心情不好却出言奚落，一味拿我的名声说事。我实在是气不过，便与她争辩了几句。谁知她却突然上来，照着孙女的脸打了一拳。孙女没躲过，仓促间推了她一下，她倒好，反倒到您这儿恶人先告状了。” 这下，顾馨儿双眼大睁，急忙道:“外祖母，这不是真的。” 沈老夫人心存疑虑，只朝着沈悦薇招招手:“你过来。” 沈悦薇径直走过去，任由沈老夫人打量。 沈老夫人仔细看着沈悦薇脸上的伤，青里带紫，紫里带红，她甚至上手摸了一下，确认不是染了颜料，见沈悦薇疼得龇牙咧嘴的，沈老夫人当即瞪了顾馨儿一眼:“虽是姐妹家开玩笑，你也不可下此狠手。女儿家的脸何等重要，你怎能在你表姐的脸上动手？” “外祖母，我没有！分明是表姐将我推倒在地，您看我的手，都流血了。还有肩膀这里，疼得要命！”说着，顾馨儿一味地往沈老夫人跟前凑，想让沈老夫人看看她的伤。 而且，她肩膀那里是真的疼，跟针扎似的。 顾馨儿的伤，沈老夫人早就看过了。 但，顾馨儿伤在手上，沈悦薇伤在脸上，相比之下，分明是伤在脸上的人更惨。 再者，她虽然不喜欢沈悦薇，可沈悦薇未来的婚事，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沈家的未来，所以，她是绝对不允许沈悦薇的脸出问题的。 如此一来，她少不得斥责顾馨儿一顿。 顾馨儿只觉得万分委屈，便跟沈明诚和秦湘诉苦。 沈悦薇冷眼旁观，只觉得顾馨儿实在是蠢的可以，她也不想想，那是谁的父母。 果不其然，沈明诚不咸不淡地劝了几句，至于秦湘，一个字都没开口。 笑话，把她女儿的脸打成这个样子，她不揍人就不错了，还去劝顾馨儿，想都不要想！ 最终，这件事顾馨儿只能认栽。 但，沈老夫人也不打算让沈悦薇好过:“悦薇，现在外面已经有了不利于你的传言，日后，你当谨言慎行，不可再出错！” 沈悦薇故作惊讶:“祖母，您还不知道？” 第9章 你要议亲？ “知道什么？”沈老夫人不解道。 “咳咳……那什么，悦薇，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为父跟你祖母说就好。” 沈悦薇点点头，很快就出去了。 待沈悦薇出去之后，沈明诚看了顾馨儿一眼:“馨儿，你也退下。” 顾馨儿不肯，只巴巴地看着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素来疼爱顾馨儿，便开口让她留下。 沈明诚刚要说什么，就被秦湘捅了一下后腰，他那要说的话也就咽了下去，只说重要的:“母亲，外面关于悦薇的传言只是捕风捉影，这会儿已经没人议论了。反倒是苏瑾瑜的传言，闹得正凶呢。” “苏瑾瑜？他能有什么传言？” “他昨晚狎妓，还带了花魁出来在大街上胡闹，被人瞧见后，有人与他争抢花魁，他争不过，被人给打了。” 沈老夫人惊呆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刚才怎么不说？” “母亲这话可就冤枉儿子了。儿子刚进来的时候，正要与您说这件事。是您打断了儿子，要先说馨儿的事。” 沈老夫人点点头，但转头看到旁边脸红得几乎要滴血的顾馨儿，她顿时就后悔了。 天呐，苏瑾瑜的传言不堪入耳，她真是后悔把顾馨儿给留下了。 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听这样的话啊？ 看到沈老夫人着急忙慌地把顾馨儿赶出去，秦湘低着头，忍不住笑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现在才知道着急，不觉得晚了吗？ 待顾馨儿出去之后，沈老夫人拍了拍心口:“这事儿闹的，真是够膈应人的。幸亏昨日咱们拒了苏家的提亲，不然，咱们沈家可就要沦为满京城的笑柄了。” 想到自己昨天因为这件事斥责沈悦薇，还和大儿媳妇闹了个不痛快，沈老夫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她是长辈，道歉的话自然是不会说的，只看了秦湘一眼，说道:“这事儿，你算是办的不错。” “母亲谬赞了。”秦湘不冷不热道。 沈老夫人也觉得有点难堪，急忙转了话题:“如此一来，苏家那小子是万万不能嫁了。可悦薇已经及笄，接下来还是要赶紧相看，不然等她年纪再大些，可就不好说亲了。” “母亲放心，儿媳明白。” 几人说话的时候，沈悦薇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 翠玉简直惊呆了:“小姐，您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是一点小把戏而已。” 她懂医术，在脸上做点儿小把戏，不难。 不出三日，这痕迹便会散去，不算什么。 倒是顾馨儿的肩膀，只怕是要疼上几天了。 不过，既然她装作受了伤，自然要有受伤的态度，紧接着，沈悦薇就打发翠玉出去买点药膏回来，把这戏给做足了，顺便，再探探外面的传言闹到什么程度了。 翠玉很快领命，出去了。 沈悦薇一向喜静，下人就都守在外面，得不到她的命令，是不会进来打扰她的。 她乐得如此，就拿了一本书在看。 看着看着，她觉得面前有些动静，就抬头去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穆九霄。 沈悦薇很是惊喜:“你怎么来了？” 穆九霄微微一怔:“你的脸怎么了？” 糟糕！ 沈悦薇急忙捂住自己的脸:“你、你不准看。” 她可不希望穆九霄看到她这副鬼样子。 穆九霄直接跳窗进来，冷着脸问道:“谁打的？” 沈悦薇捂着脸看他:“谁打的又怎样？” “让他付出代价。” “若，打我的是女子呢？” “不论是谁。” 沈悦薇突然就笑了，故意往他跟前走了一步:“那，你打我吧。” “嗯？”穆九霄不解。 沈悦薇拿开自己的手，轻松地笑了笑:“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事情的真相就不告诉穆九霄了，免得穆九霄以为她是个黑心的，再吓跑了。 “疼吗？”穆九霄问。 “不疼。”看着穆九霄眸子里的关切，沈悦薇只想笑。 穆九霄后退一步:“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就要跳窗而出。 然而这时候，沈悦薇突然听到母亲说话的声音，紧接着，院门被推开。 沈悦薇吓了一跳，忙拉了穆九霄一把。 眼下母亲已经进来，正往她的房间而来。 沈悦薇也是慌了神，忙拉着穆九霄，在屋子里左冲右撞。 桌子底下？藏不住人。 柜子里？装不下他。 床底下？不行，太委屈他了！ 沈悦薇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穆九霄有点想笑，只拍了拍沈悦薇的肩膀，指了指屏风。 沈悦薇拍拍脑门儿，真是的，她怎么就忘了，可以让穆九霄藏到屏风后面去啊。 “悦薇，怎么不说话？” 母亲已经到了门口。 沈悦薇急忙推了穆九霄一下，幸亏他的速度足够快，在母亲进来之前，他也刚好到屏风后面去。 “悦薇，你在做什么？我叫了你许久，也没听到你回话。咦，你怎么还出汗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说着，秦湘上前，摸了摸沈悦薇的额头。 烫倒是不烫，就是有些汗。 沈悦薇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刚刚在找书，有点着急了。” “怎么不让下人来找？” 沈悦薇笑着拉着母亲坐下，还特意选了背对屏风的位置，她也跟着一起坐下:“母亲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我最宝贝那些书。底下的人粗手粗脚的，我真怕他们弄坏了我的书，也就只好亲力亲为了。” 秦湘笑笑，拉起沈悦薇的手:“你看书我是不反对的，只要不把自己变成书呆子就好了。我过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母亲请讲。” “如今知道了苏瑾瑜的真面目，咱们自然不会与他结亲。只是你已经及笄，还是要继续相看人家。” 沈悦薇担心穆九霄被发现，只一味顺着母亲的话说:“全凭母亲做主。” 看着女儿如此懂事，秦湘不禁红了眼眶:“薇薇，委屈你了。原想着苏瑾瑜是个好的，你嫁给他，不说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富足总是有的。谁知他私底下竟是这样的人，如此一来，倒是苦了你了。” “母亲，女儿不苦。您也莫要为这件事伤神。” 沈悦薇柔声劝了几句，秦湘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这便回去，打算好好看看京城里适龄的公子，哪个比较合适。 送走母亲，沈悦薇后怕地拍了拍心口，幸好，母亲没发现。 然而这时候，一个清冷的嗓音在她身后幽幽地响起:“你要议亲？” 第10章 不是说好了你娶我吗？ 沈悦薇转身看向穆九霄，疑惑道:“什么议亲？” 穆九霄皱着眉，脸色不算好看:“你刚刚和你母亲的谈话，我听到了。” 看到他的脸色，沈悦薇约莫猜出了问题的所在。 刚才母亲在，她怕穆九霄被发现，说话自然是顺着母亲的，不成想，穆九霄听到后，倒是吃醋了。 这一世，他们刚刚相识，沈悦薇自然不希望一开始就存在什么误会。 有什么话，说开也就是了。 于是，她走向穆九霄，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抬头看他，清秀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愁绪，似有几分娇嗔:“不是说好了你娶我吗？怎么，你反悔了？” 听到沈悦薇这样说，穆九霄紧绷的脸色瞬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笑意，看着眼前这样娇俏的她，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放大:“所以，你刚刚只是为了稳住你母亲才那样说的？” “当然。我担心她待的时间久了会发现你，自然要好言好语，先把她劝走。” 穆九霄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浅笑:“所以，你在乎我？” “是。”沈悦薇勇敢地抬头看他，对上他寒潭一般的双眸，“要不是你，我就跳进苏瑾瑜那个火坑了。我感激你，自然在乎你。” 这个答案，穆九霄很满意，他轻声一笑，伸手扣住她的腰，声音很轻，却很霸道:“等着嫁给我吧。” 沈悦薇低头，小小地娇羞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 穆九霄喜不自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松开她的腰，低声道:“我有些事，要回去处理一下。” “好。” 穆九霄起身要走，临到窗前又回头看她，冲着她笑了一下。 是很灿烂的那种笑。 他原本是那种清冷的性子，不苟言笑，可现在这么一笑，沈悦薇只觉得眼前有千朵万朵花正在慢慢开放，这花沿着她的眼睛一路开到她的心里，令她也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四目交错间，二人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惹得穆九霄抽身离去时，心里满是不舍。 这样的感觉让沈悦薇也觉得很奇怪，明明他们这一世才相识了两日，她却觉得认识了他很久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够感受到穆九霄对她的情意。 可问题是，既然上一世的穆九霄敢冒着风险来将她掳走，就说明那时的他，对她也是不舍的。 可是，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是很难克制的。 为什么上一世里，后来的穆九霄什么也没做，只是选择一路默默守护她呢？ 细细想来，一个男人看着心爱的女子日日夜夜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却还能在暗地里默默守护这个女子，这样的爱，何其深沉。 可这深沉之中，似乎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无奈。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不敢再往前一步？ 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上一世存在的问题，这一世依旧存在，那么，穆九霄究竟面临着什么样的难题？ 这些问题，都是沈悦薇想不通的。 她原本打算今天出去找一个人，可脸上这个样子，伪装起来有难度，只得作罢。 没过多久，翠玉买药回来，沈悦薇打发她去东街打听一个人。 听罢，翠玉满腹不解:“小姐，您找一个乞丐做什么？” “自然有用。你只管去找，若找到了，不要惊动他，回来告诉我也就是了。” 翠玉点点头，又出门去了。 没多久，外面传来一些响动。 沈悦薇只以为是翠玉，头也没抬便说道:“怎么又回来了？” 然而，身后并未传来翠玉的声音，沈悦薇看过去，意外地看到了穆九霄。 呃，他怎么又来了？ 穆九霄走近，将手里的瓷瓶递了过来:“这是御制的冰肌玉骨膏，给你。” 沈悦薇接过，甜甜一笑:“谢谢！” 穆九霄淡淡一笑，他很想摸摸她的脸，又担心唐突了她，只慢慢后退，离开。 从沈府离开后，穆九霄一路回府，直接去了穆老太爷的书房，开门见山道:“祖父，我要娶妻。” 穆老太爷惊愕地看向穆九霄，握着笔的手瞬间顿住，一大滴墨汁落下去，晕染出一个很大的黑点。 他顾不上看，只很快将手里的毛笔放下，轻咳一声:“怎么突然想到娶妻？” 穆九霄径直走过来，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我今年二十了。” 旁人家这么大的男子，孩子都抱上了，他想娶妻，很奇怪吗？ 穆老太爷放在桌子上的双手渐渐垂了下去:“想娶哪家的女子？” “现在还不能告诉您。娶妻之前，我想分府。” “怎么突然想到要分府？”说着，穆老太爷的手慢慢收紧。 “祖父真的要让我说出来吗？” 对上穆九霄寒潭一般的深眸，穆老太爷心里一惊，莫非，他都知道了？ 可，穆九霄什么都没说，他不能自乱阵脚。 末了，穆老太爷沉思良久，说道:“这件事，我会与你父亲商议的。” “无须商议，我已经决定。今日来，只是通知祖父一声。”说完，穆九霄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穆老太爷的书房。 回去的路上，穆九霄鬼使神差，去了一趟祠堂。 看着眼前穆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他心无波澜。 他自幼在穆府长大，却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里。 他的父亲待他很客气，母亲亦然，可那种客气，不是父母对儿子应该有的态度，更像是疏离。 他曾经猜测，自己不是穆家的子嗣。 可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一直在穆家长大？ 这些问题，穆九霄从未想明白过，可现在，他不想弄明白了。 他身上有军功，有品级，又已经成年，是可以自立府邸的。 既然决定要娶沈悦薇，他就不会让她卷进自己的烂事里。 自立府邸，沈悦薇便是唯一的女主人，不必受制于任何人。 宅子他早已经买好，如今只需雇人再整理一番也就好了。 穆九霄主意已定，打算离开祠堂，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供奉在上面的族谱。 鬼使神差地，他飞身上前，拿过族谱，沉思片刻便将其打开，翻找着属于他的那一页。 这一看，他愣住了，继而低笑出声。 第11章 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 是很低沉很压抑的那种笑，笑到最后，戛然而止。 穆九霄抬头，面无表情地将族谱放回原处，走出祠堂。 他刚到外面，贴身侍卫随风即刻上前，禀报道:“主子，您离开后，老太爷出门去宫里了。” “我父亲在府里吗？” “在。” 穆九霄点点头，脸色阴沉得可怕。 祖父说与父亲商议，可父亲就在府中，他却不找父亲，直接去了宫里。 这件事，还需要跟宫里的九族之尊汇报不成？ 另一边，沈府之中，翠玉无功而返，并未找到沈悦薇所说的那个乞丐。 沈悦薇并不着急，想找人，自然不会那么容易。 她打算等脸上的伤好了，再亲自去找。 与此同时，外面关于苏瑾瑜的传言，越传越离谱儿。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经过不同人的嘴，再各自添油加醋，这传言也就变得五花八门，更有甚者，说苏瑾瑜不是狎妓，而是和别家的夫人私通，被正主儿逮到，所以挨了打。 总之，各种说法满天飞，苏瑾瑜的名声也跟着一落千丈。 知道苏瑾瑜不开心，沈悦薇就开心了。 有了穆九霄送来的药，她的脸不到两天就好了。 脸好之后，她换上一身男装，带着同样是一身男装打扮的翠玉，坐着马车出府。 到了外面，沈悦薇特意叮嘱道:“在外面叫我沈少爷，可记住了？” “是，小姐，我记住了。” 依着沈悦薇的吩咐，马车很快到了东街。 东街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地带，越是这样的地方，三教九流的人也就越多。 她要找的是一个乞丐，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叫韩绝的乞丐。 韩绝虽然是个乞丐，却是个胆大心细的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在上一世，她和韩绝彼此成就，做成了很多事。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她要在三年后才会遇到韩绝。 那时的韩绝已经初成气候，当时她为了收服他为她所用，费了不少的周折。 不过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证明，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韩绝，大有可为。 不过，这里的乞丐非常多，要想找到韩绝，并不容易。 沈悦薇坐着马车找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线索，就在这时，她被前面的喧闹声吸引了。 前方十几个人围在一起，不断地议论着，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悦薇示意车夫停下，下了马车走了过去。 她和翠玉一道挤进人群，看到了坐在地上的一对兄妹。 那少年衣服破旧，身子单薄，却牢牢地抱着怀里脸色通红的小女孩，不断地朝着周围的人磕头:“各位大爷大妈，大哥大姐，求求你们行行好，给我妹妹看病吧……” 似乎知道这样不会有什么希望，但他还是一遍遍开口，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在希冀着那一丝微渺的可能性。 旁边围观的人虽然很多，却没人愿意帮他，说风凉话的倒是不少。 “你这孩子说得轻巧，病是好治的吗？随随便便一个风寒，没有一两银子就治不好。依我看，你倒不如自卖自身，卖了钱，好给你妹妹看病。” 少年像是突然被点醒，立刻朝着说话的那个中年人磕头:“大叔，我卖，我卖！您就买了我吧！” 中年人后退一步，打量着少年，顿时撇撇嘴:“瞧你这身板儿，瘦的跟什么似的。一看就不是干活儿的料儿，我买你做什么？呸呸呸，晦气！” 说完，那中年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少年的眼里刚有了些许的希望，顿时又沉寂下去。 此时沈悦薇已经走近，她看了看少年怀里昏迷不醒的小女孩，直接摸上了她的脉。 小女孩的手腕很烫，脉搏很轻，是染了风寒，又起了高热。 沈悦薇指了指前面，对少年说道:“那里有个医馆，先把你妹妹带过去再说。” 少年抬头看向沈悦薇，嗫嚅道:“我、我没钱。” “没事，我有。”说完，沈悦薇对上这少年的脸，不禁微微愣住，这少年，竟是韩绝。 这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是真心助人的，却没想到，碰上的，居然是韩绝。 韩绝听到沈悦薇的话，立刻抱紧怀里的妹妹，跟着沈悦薇一起，往前面的医馆而去。 进了医馆，沈悦薇没有喧宾夺主，只请医馆里的大夫又给小女孩瞧了病，得出的结论跟她说的差不多。 大夫很快开了药，吩咐药童下去熬药。 沈悦薇则让药童取来毛巾，蘸了温水给小女孩擦拭身体。 韩绝站在一旁，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头:“小姐，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 沈悦薇看了他一眼:“好。待会儿等你妹妹醒了，你写个卖身契给我。” 韩绝连连点头，却又踟蹰道:“我、我只卖我自己，不卖妹妹。” “好。”沈悦薇应了。 以她上一世对韩绝的理解，他是个绝对信得过的人。 但，信任是一回事，让寒绝签下卖身契，则是她的手段。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 所有的示好，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她帮韩绝，是想让韩绝为她所用。当然，她也会给寒绝应有的报酬。 这是交易，也是情分。 上一世她遇上韩绝的时候，他的妹妹已经死了。即便后来功成名就，韩绝却一直活在对妹妹的愧疚和思念之中。 而现在机缘巧合之下，她救了韩绝的妹妹，也算是占得了先机，不必像上一世那样费劲。 药童很快将药熬好，喝过药后，小女孩有所好转，醒过来跟韩绝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又睡了过去。 韩绝很快写好了自己的卖身契，当然，接下来还要拿到官府去盖章，盖过章后在官府有了备案，以后韩绝就是沈悦薇的人了。 沈悦薇让翠玉带着韩绝去办这件事，自己则留在医馆照顾小女孩。 之后，沈悦薇租了房子，让韩绝兄妹住了进去，又给了他一些银子，当做他日常的花销。 “先照顾好你妹妹，过几日，我有事情找你做。” 韩绝感恩戴德，连声称是。 做完这些，沈悦薇打道回府，路过卖菜的地方，吩咐翠玉去买了一些河蚌、益母草等物。 翠玉提着河蚌上来，拿的远远的:“小姐，这河蚌这么腥，做不了菜的。” 沈悦薇笑笑:“我知道。” 翠玉皱着眉，万分不解。 沈悦薇并不解释，只看向别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 第12章 苏瑾瑜，愿你此生妻妾成群，断子绝孙！ 回府之后，沈悦薇让翠玉找来火炉等物之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还吩咐翠玉，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从白天到夜晚，这一夜，沈悦薇房里的蜡烛燃了一夜。 第二天黎明时分，她看着收集进盒子里的香粉，轻轻地蘸起一点，涂抹在脸上。 最后，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之后，沈悦薇打开门，看到了在外面守了一夜的翠玉。 “小姐，您终于出来了！”说完之后，翠玉惊讶地看着沈悦薇的脸，“小姐，您一夜没睡，为什么气色看起来这么好？还有您的肌肤，看起来更细腻了呢。” 沈悦薇笑了笑，把翠玉拉进去，按坐在梳妆台前，指了指那装香粉的盒子:“你试试看。” 翠玉疑惑地蘸起一点，将香粉涂在自己的脸上:“呀，小姐，这香粉好滑好细腻啊，还有一种独特的香味。” “这叫玉女桃花粉。” 上一世，她偶然间得到一本古书，上面记录了玉女桃花粉的做法，这种香粉气味淡雅，涂在脸上的效果极好，曾是宫中贵人的御用品。 如今她成功复刻出玉女桃花粉，自然要让它物尽其用。 毕竟她即将做的事情很费钱，府里是母亲当家，她平时的零花钱虽然充足，却也只是零花钱，对于她要做的事情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再说了，府里的钱也是有限的。 所以，她要自己赚钱。 这款玉女桃花粉，就是她的第一桶金。 一夜没合眼，沈悦薇浅睡了一会儿，之后就起身出门，亲自选择店铺。 看了大半天，她选定位于东街的一家铺子，铺子有两层，地方不算小。 沈悦薇办事利落，立刻找来工头，把自己的意思说了，让他们尽快按照她的意思办。 她给的钱多，工头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立刻带着人开始干。 沈悦薇一连监工了三日，结果还算令她满意。 这三日她一直在外面，自然知道关于苏瑾瑜的传言正在慢慢消散。 甚至有另一个传言兴起，说事情和苏瑾瑜无关，只是一个和苏瑾瑜长得像的人罢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沈悦薇并不意外。 苏瑾瑜是苏家这一代里最显眼的人，苏家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苏瑾瑜的名声败落的。 苏瑾瑜的父亲苏通达资质平庸，即便宫里有一个做淑妃的妹妹，他这么多年也只做到礼部侍郎的位置，且，没什么实权。 淑妃育有三皇子，如今圣上尚未立太子，皇后又膝下无子，三皇子自然是要争一争的。 既然要争这皇位，无论是淑妃还是三皇子，都不会看着苏瑾瑜这颗新星就此陨落。 沈悦薇原本就没打算能一击即中，只不过先从他身上讨回一点利息罢了。 打苏瑾瑜一顿算什么？她要的是，苏家家破人亡！ 上一世苏瑾瑜让她承受的苦楚，她要让苏瑾瑜统统尝一遍！ 这一顿揍虽不能让苏瑾瑜名声扫地，却能让他饱受苦楚。 她猜，这一刻的苏瑾瑜，一定生不如死。 因为那一晚，她是选准了位置砸的。 苏瑾瑜，愿你此生妻妾成群，断子绝孙！ 沈悦薇所料未错，此时的苏瑾瑜躺在床上，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那一日被人伤到那处，原本只是细微的疼痛，第二天他虽不能行动自如，却还是能走路的。 可越往后，他那处的疼痛就愈发加剧，以至于昨晚到现在，他疼得一夜都没合眼。 苏瑾瑜的小厮刘江劝道:“少爷，还是尽快找大夫看一下吧。不然，只怕、只怕会废掉啊！” 这一点，苏瑾瑜何尝不知？ 可是，一旦他找大夫的事情泄露出去，岂不是直接验证了之前的传言是真的？ 如今这传言刚刚平息下去，他这边，绝对不能再出任何问题。 他咬着牙伸手抓住刘江，深吸一口气:“去找府医，开个止疼的方子，要快！” 几剂止疼药下去，苏瑾瑜觉得好受了许多。虽没有完全止疼，却总算是把疼痛控制在了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苏瑾瑜不愧是个身残志坚的人，好起来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去了沈府，想见沈悦薇。 沈悦薇忙着脂粉铺子开张的事儿，自然不会见他。 苏瑾瑜无功而返，回苏府的路上，却听到路边传来一阵吆喝声:“祖传药膏，包治百病！” 以往，苏瑾瑜自然不屑于在这种地方看病，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听到这阵吆喝声，他看了刘江一眼。 刘江立刻明白了苏瑾瑜的意思，下去买了几剂药膏。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他们的马车离开之后，那叫卖药膏的人立刻收摊，在小胡同里七拐八拐，确认身后无人之后，这才回了一个不起眼的房子里。 而这个房子，是沈悦薇数日前为韩绝租下的。 如今他的妹妹已经全好了，今天，是他第一次听沈悦薇的吩咐做事。 回来之后，韩绝把刚才的经过一股脑儿讲给沈悦薇听。 听完，沈悦薇很满意:“这事儿你办的不错。不过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韩绝立刻点头:“是，主子。” 紧接着，沈悦薇递给他一张银票:“接下来，你要尽可能地结交信得过的人。以后我可能需要很多人来帮我打探消息，你可明白？” 韩绝立刻点头:“主子，我明白，我会找一些机灵能干的人。” 对于这个回答，沈悦薇很满意。 离开韩绝的住处回到马车上，沈悦薇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翠玉:“你似乎有很多话想问我。” 翠玉点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不，奴婢不问。” 她只要听小姐的话就好了，虽然她有很多疑问，但是这疑问，不一定要解开。 她也没有资格要求小姐为她解惑。 沈悦薇想了想，换了个翠玉能理解的说辞:“父亲位高权重，可这天下的事情，从来都是登高易跌重。如今陛下上了年纪，皇后无子，其他的皇子年龄也都大了，夺嫡之势在所难免。为了保沈家屹立不倒，我必须要做一些事。” 翠玉似懂非懂，但她很快表态:“不管小姐做什么，奴婢都会支持您的。” 沈悦薇淡然一笑:“翠玉，你可愿帮我打理这个脂粉店？” 翠玉不禁瞪大双眼:“小姐，这么大的事情交给奴婢，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从小跟着我，聪明伶俐，又会算账。既然是脂粉店，就需要有个女掌柜，我觉得，你正合适。” 见沈悦薇态度坚决，翠玉就不再推辞，落落大方道:“小姐，奴婢先做做看，若是小姐满意奴婢就接着做。刚好这段时间小姐也可以看看，是不是有人比我更合适。” 沈悦薇笑着点点头，她知道，翠玉可以。 上一世，外面的这些生意，她就是交给翠玉打理的。 翠玉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不该屈居于内宅之中。 这时候，翠玉又犯了难:“小姐，奴婢去脂粉店里做事，那谁来伺候您？” “你觉得呢？”沈悦薇反问。 翠玉是她的大丫鬟，手底下还管着几个二等丫鬟，这些二等丫鬟平日里都是翠玉在调教，谁更合适，翠玉自然一清二楚。 果然，翠玉沉思片刻，有了主意:“小姐，奴婢觉得春香正合适。” 沈悦薇莞尔一笑，深以为然。 春香胆大心细，正适合。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只不过，如何将这个原本寂寂无名的脂粉店打出名声，倒是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很快，机会来了。 第13章 沈悦薇，等我哥哥娶了你，早晚把你弄死！ 这一日，母亲送来一个帖子，问她去不去。 沈悦薇看了一眼，是肃王妃发的帖子。 肃王妃生性活泼，是个开朗的人，又喜欢热闹，历来喜欢在府中开办宴会，好热闹一番。 沈悦薇喜静，以往这种宴会，她是不会参加的。 但这次，她朝着母亲笑了笑:“我去。” 为什么不去呢？这种宴会去的都是京中贵女，刚好可以宣传一下她新做的脂粉。 不需要谁来帮忙说，她自己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宴会这一天，沈悦薇盛装打扮，如今翠玉已经去脂粉店里忙碌，伺候她的，是春香。 春香梳头的功夫不错，不过今日，沈悦薇没让她梳什么复杂的发髻，只选了个简单大方的，再搭配一整套做工精美的头饰，这一切的重点，都是为了凸显她清新淡雅的肤色。 没错，她今天用的，就是铺子里的玉女桃花粉，面施薄粉，便犹如桃花初绽，美若仙子。 今日这宴会，自然是沈母秦湘陪着沈悦薇一起去。 坐在马车上，沈悦薇故意拿了一本医书在看。 这样的话，她学医的事情就算在母亲这里过了明路，以后用得到的时候，母亲也不会太过惊讶。 秦湘十分诧异:“最近怎么开始看医书了？” “突然对医术很感兴趣。再说了，学无止境，多学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这倒是。我家薇薇是个勤学的，不像你那弟弟，唉！” 沈悦薇合上书:“弟弟怎么了？是不是在书院不听话，先生又告状了？” “可不。昨日你父亲回来，气得晚饭都没吃，只说等言蹊这个月底回来，定要叫他好看。这言蹊也是的，让他去书院读书，结果他可倒好，叫上十几个小子，偷偷潜进先生的房间，把先生刚买的烧鸡烧鹅吃了个精光。吃完就算了，还把骨头放进了先生的被子里。唉，这小子真是没救了！” 沈悦薇忍俊不禁，她这弟弟挨打从小挨到大，偏偏还不长记性，一路成长一路犯错，原想着送到书院能好些，结果却把书院闹了个底朝天。 不过，想到上一世弟弟的惨死，沈悦薇觉得，调皮一点也没什么。 兴许，他只是没找到发挥精力的地方。 还小呢，不急。 沈悦薇宽慰了母亲几句，就到了肃王府。 肃王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妥妥的富贵闲人，他这王府也极大，马车直接驶进王府，下了马车随着丫鬟的指引，一路到了今日举办宴会的王府后花园。 沈悦薇和母亲过去的时候，后花园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王妃身份尊贵，自然不用出来迎客，负责迎客的，是王府的嬷嬷。 那嬷嬷是王妃身边的老人儿，很是得力，立刻将二人引到座位上，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而沈悦薇一过来，就吸引了不少注意。 沈悦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坐下。 王府的嬷嬷很快去招呼别的人，沈悦薇与母亲说着话，乐得自在。 期间，也有好几个别的府邸的小姐过来，殷勤地问她用的是什么脂粉，沈悦薇一一告知，不过，也不忘告诉她们，这脂粉价格昂贵，而且脂粉店的掌柜性格古怪，买脂粉还要先验证身份，若身份不够尊贵，是买不到这脂粉的。 这，自然是她为了卖脂粉想的噱头。 毕竟，如今卖胭脂水粉的地方那么多，若不想个噱头出来，很难吸引注意力。 这几人刚走，苏瑾瑜的妹妹苏轻轻走了过来，看到沈悦薇，她满脸的笑意:“悦薇姐姐，好久不见。” 沈悦薇微微一笑:“是啊，好久不见。” 她面带浅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上一世，她这个小姑子，明里暗里可没少给她使绊子。 成婚前，她也以为苏轻轻天真可爱，可成婚后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苏轻轻嫁的第一任丈夫是新科状元，后来又嫌弃这状元不懂风情，又不愿担和离的风险，生生和苏瑾瑜筹谋，把这状元毒死了。 苏轻轻寡居之后，又和一位将军不清不楚，闹得满城风雨，最后又将那将军的原配害死，登堂入室，做了那将军的继室。 总之，这就是一个长着柔善的面孔，却心狠手辣的人。 苏轻轻很快冲着秦湘笑了笑:“沈伯母，我想和悦薇姐姐到那边说会儿话，可以吗？” 见沈悦薇不拒绝，秦湘便点了点头。 苏轻轻拉着沈悦薇的手，很快到了月季花丛那边，有了花丛的遮掩，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笑着说道:“悦薇姐姐，我哥哥去你府上找了你几次都没见着人。这不，知道我今日来这宴会，巴巴地写了信，让我给你呢。” 沈悦薇后退一步，并不接这信:“不必了。” 苏轻轻的脸顿时沉了下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有些事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了，何必再说出来，贻笑大方呢？” “那些传言都不是真的！”苏轻轻急了。 “是真是假，日后自有定论。” “你这是不相信我哥哥？” “本就是陌路人，无所谓相不相信。”说完，沈悦薇转身要走。 苏轻轻想要拉她，只可惜，没等她拉到沈悦薇，手就被人抓住了。 “苏轻轻，悦薇都要走了，你干嘛拦她？” 看到她，沈悦薇顿时就笑了。 是她的表姐，秦星彩。 秦家是武将，她这表姐秦星彩就更厉害了，从小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大力气，六岁起就以上战场抡流星锤为人生的终极目标，只可惜，一直没能实现。 现下，被秦星彩这么一抓，苏轻轻只觉得手都要断了，恶狠狠道:“秦星彩，你个大力婆，放开我！” “好啊，放开你！”说完，秦星彩直接将她丢开。 苏轻轻始料未及，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而沈悦薇和秦星彩看都不看她，径直离开。 看着她们的背影，苏轻轻狠狠地踢着脚下的石子，恶声恶气道:“沈悦薇，等我哥哥娶了你，早晚把你弄死！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嚣张！” 秦星彩拉着沈悦薇，一路坐回到沈母秦湘身边，她拉着秦湘，姑姑长姑姑短地叫着，晃得秦湘都要散架了。 沈悦薇轻拍了她一下:“行了，你再晃下去，我母亲都要散架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舍得把我姑姑给晃散架？我这姑姑，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姑呢。”说着，秦星彩扭啊扭，跟个大虫子似的，直往秦湘怀里钻。 秦湘笑着打了她一下:“你这丫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如今你都这么大了，姑姑也抱不动你了。“ 秦星彩拉了把椅子在秦湘身边坐下:“姑姑，母亲又催我嫁人了，您得救救我。” 听到这个，沈悦薇的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响。 ， 第14章 单凭他们，还左右不了我的心情 上一世，她这表姐秦星彩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尚未婚配，把舅舅舅母急得跟什么似的。 后来，秦星彩也被催烦了，直接就同意了舅母看上的人选。 只可惜，那人看似善良，却是个包藏祸心的，设计让表姐从马上摔下去，断了腿，又故意不请大夫，害得原先活泼伶俐的表姐，硬生生坐上了轮椅，至于那上战场抡流星锤的梦想，也彻底化成梦幻泡影。 若不是她一时兴起去探望表姐，只怕表姐已经被那人磋磨死了。 至今，沈悦薇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肖文泽。 好在，现在一切还没发生，还有挽救的可能。 这时候，秦夫人也过来了，看到秦湘，她笑逐颜开:“我说星彩这丫头怎么这么着急，原来是奔着姐姐来了。几日未见，姐姐可好？” 秦湘一向和这个弟妹相处融洽，听她这么说，立刻便笑了:“当然好。来吧，咱们坐在一处，说说话。” 说完，秦湘冲秦星彩摆了摆手，让她和沈悦薇去玩儿，不必在她们身边陪着。 秦星彩立刻挽住沈悦薇的胳膊:“走，咱们去那边玩儿。” 说着，她却刻意放慢了步子，低声道:“悦薇，你听着，看我说得对不对？” 说完，她开始有模有样地学自己的老母亲说话，还带着手势，拿腔拿调的:“姐姐，得了空儿，你可得帮我劝劝星彩这丫头。都十六了还挑挑拣拣的，再挑下去，真要成老姑娘了……” 沈悦薇一边听秦星彩说，一边扭脸去看舅母秦夫人，还真是一模一样，顿时一个忍不住，笑得几乎挂在秦星彩身上。 不得不说，她这表姐学的真是太像了。 如此笑了一通，沈悦薇笑得肚子都痛了，不禁轻打了秦星彩一下，嗔道:“都怪你，笑得我肚子都痛了。” 秦星彩拉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心情可好些了？” 沈悦薇一愣，继而意识到秦星彩是在故意逗她开心。 “心态放宽一些，不要去在意那些传言。至于那些碍眼的阿猫阿狗，不搭理也就是了。” 沈悦薇笑笑:“表姐只管放心，单凭他们，还左右不了我的心情。” “这才是我的好表妹嘛。好了，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今日这宴会，肃王妃有意挑选世子妃。” 沈悦薇故意道:“怎么，你要争一争？” 秦星彩顿时龇牙咧嘴，伸手要去抓沈悦薇，恶狠狠道:“好哇你个小坏蛋，居然敢编排我了？看我不吃了你！啊呜……” 沈悦薇笑着去挠她痒痒，俩人顿时笑作一团。 此时，二人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阁楼上，有人正朝着这里看过来。 若沈悦薇在场，就会发现其中一人是穆九霄。 而另一位，则是肃王世子萧成俊。 此刻，萧成俊斜挎跨地坐在椅子里，正拿着一壶酒往嘴里倒，一边倒一边吐槽道:“九霄兄，你说我母妃是不是太闲了？我才十七，这就忙着给我张罗媳妇儿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穆九霄一个字也没回。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穆九霄一向是个话少的。平时他说十句，穆九霄能回一句就不错了。而这一句，铁定不超过十个字。 但是看着看着，萧成俊就觉得不大对。 他放下酒壶，蹑手蹑脚地走到穆九霄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底下的花园里，一个穿淡青裙子的姑娘和一个穿鹅黄色衣裙的姑娘正坐在一起打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再偷偷看穆九霄，才发现他那一向清冷的脸上居然带了笑意。 萧成俊顿时心中了然，故作高深地“哦”了一声:“原来，你是看上了她呀。” 穆九霄瞥了他一眼，神色渐冷:“不许胡说。” “我觉得我没有胡说。刚才你那嘴角，都咧到耳朵上去了。” 穆九霄一巴掌盖在他的脸上，把他推到椅子里，威胁道:“不许乱嚷嚷，平白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萧成俊的眼睛慢慢瞪大，瞪大，再瞪大，直到达到他眼睛所能瞪大的极限，一副见鬼的样子:“穆九霄，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听你说话说这么多字！十六个字，你整整说了十六个字啊！” 穆九霄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想理他。 这厮，看着不大聪明的样子。 “所以，你喜欢的是淡青姑娘，还是鹅黄姑娘？” 回想着沈悦薇穿的淡青色衣裙，穆九霄不动声色，没搭理萧成俊。 萧成俊却站在阁楼的窗口，认真地朝着底下看了看:“九霄兄，我看那淡青姑娘不错，我喜欢。不如，一会儿我就跟我母妃说一声，就她了！” 一边说，萧成俊一边看着穆九霄的脸色，见他脸色果然变得难看，萧成俊顿时哈哈大笑。 他猜对了！ “穆九霄啊穆九霄，我倒要看看，这淡青姑娘到底是个什么绝色，居然让你这个千年冰山都动心了！”说着，萧成俊准备下去，找个更清楚的角度去看。 谁曾想，穆九霄一个飞身将他拦住:“不准胡来！” 萧成俊狡黠一笑:“既然看上了，为什么不赶紧拿下？这不符合你雷厉风行的作风！” 穆九霄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话真多！” “我母妃说了，我从小就话多，她还说，话多的孩子招人稀罕。所以，我从小就是个招人稀罕的人。” 穆九霄捏了捏眉心，不想听萧成俊说这些有的没的。 谁曾想，萧成俊突然冷不丁说道:“所以，你今天不是专程来找我，而是趁机来看你的淡青姑娘？要不然，就是怕她受了欺负？” 穆九霄是不会承认的，只冷酷道:“那一招平沙落雁，还想不想学？” “想想想。”说着，萧成俊点头如捣蒜。 说完，他忙拉过自己的小厮，吩咐道:“去跟我母妃说一声，照顾一下那位穿淡青色裙子的姑娘，不可让人欺负了她。快去！” 小厮慌不迭地往下面跑。 之后，萧成俊巴巴地看向穆九霄:“九霄兄，你可满意？” 穆九霄不说话，只拿起萧成俊放在桌案上的折扇为剑，演示了一下平沙落雁的剑法。 萧成俊如获至宝，一板一眼地比划起来。 另一边，已经到达宴会现场的肃王妃，听完萧成俊的小厮转述的话，顿时开始满场找穿淡青色衣裙的女子。 各府的小姐好不容易有机会出门，自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个个穿的衣服不是红的就是粉的，一个比一个艳丽。 至于穿淡青色衣裙的，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如此一来，肃王妃的目光，几乎过一会儿就要在沈悦薇身上停留片刻。 肃王妃的目光如此明显，沈悦薇很快就察觉到了。 正当她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就听到肃王妃说道:“你是沈尚书府上的悦薇姑娘？” 第15章 王妃是不是看上你了？ 沈悦薇起身，落落大方道:“回王妃娘娘的话，正是。” 肃王妃笑了笑:“素来听闻沈姑娘秀外慧中，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王妃娘娘谬赞了。” “好姑娘，快坐吧。” 一瞬间，好多人朝着沈悦薇看过来。 肃王妃是个圆滑的人，立刻又夸了其他的几个姑娘，并未因此而冷落谁。 秦星彩挨着沈悦薇坐，顿时嘀咕道:“王妃是不是看上你了？” 沈悦薇悄悄打了她一下，嗔道:“别胡说。” 但，肃王妃的态度，的确有点奇怪。 上一世，她对这位肃王妃没什么交集，对她了解不多。 至于肃王世子，她倒是有些印象。 这位肃王世子是个爱折腾的，明明是皇亲贵胄，却偏偏喜欢舞刀弄枪，在京城的皇族宗亲里，倒是个独树一帜的存在。 今日的宴会以赏花为主题，各府的小姐倒是写出了不少佳作，沈悦薇没打算凑这个热闹，就和秦星彩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就在这时，一声惊叫自肃王妃身边响起:“郡主！郡主，您怎么了！” 沈悦薇顿时看过去，发现发出惊叫声的，是肃王府的嬷嬷。 这位嬷嬷是负责照看无忧郡主的。 无忧郡主是肃王妃所生，又是肃王爷唯一的女儿，宝贝得很。 此刻，肃王妃也慌了神:“无忧！无忧！” 沈悦薇发现，此刻无忧郡主已经说不出话，只伸出小手抓着自己的脖子，神情十分痛苦，而且，脸色已经有些青紫。 不好，是窒息！ 肃王妃很快稳了下来，吩咐人去找府医过来。 但是，来不及等府医过来了！ 沈悦薇立刻起身走过去:“王妃娘娘，依我看，郡主这是吃东西卡着了。得赶紧处置。您看，她的脸色已经变了，不能耽误！” 肃王妃不愧是王妃，即便此刻，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冷静:“你会医术？” “略懂。近日看医书，刚好看到解除窒息的法子。” 这时，一声奚落自人群中传来:“不过是略懂，居然敢救治郡主？沈小姐这是拿郡主当什么了？” 沈悦薇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面生的姑娘。 不过，这姑娘说完之后，还看了苏轻轻一眼。 沈悦薇猜出，这姑娘是受了苏轻轻的鼓动，这才出言奚落的。 事出紧急，沈悦薇懒得搭理她，只看向肃王妃:“娘娘，您得赶紧拿个主意！” 肃王妃看向无忧郡主，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可府医还没过来，她心一横，郑重道:“沈姑娘，拜托了！” “悦薇定竭尽所能！”说完，沈悦薇从背后抱起无忧郡主，双手交叠，放在她腰腹的位置，左手紧握成拳，放在她肚脐和肋骨之间的位置，另一只手张开，覆盖在拳头上，快速而有力地向上提压。 然而，一连进行了四五次，无忧郡主并没有丝毫的好转，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顿时，先前说话的那个女子又说道:“王妃娘娘，您看郡主的脸色！” 肃王妃看了一眼，只觉得心都揪在了一处。 这女儿是她九死一生生下来的，说是她的心头肉也不为过，眼看着女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真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可府医还没过来，一瞬间，肃王妃左右为难。 苏轻轻站在一旁，旁观了一切。 这一瞬，她已经认定沈悦薇要得罪肃王府，自然不会让哥哥娶她。 而当务之急，是要跟沈悦薇撇清关系，于是，苏轻轻不再让其他人代说，直接说道:“王妃娘娘，沈悦薇这是包藏祸心，想害死郡主啊！” 然而，她话音刚落，一颗莹白的龙眼肉从无忧郡主的嘴里飞出来，落在一旁的地上。 与此同时，沈悦薇急忙按了按她手上的几个穴位，很快，无忧郡主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好起来。 之后，她迈着小短腿跑到肃王妃身边，一把抱住了她:“母妃，不怕。无忧在。” 一句话，惹得肃王妃顿时落了泪。 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女儿刚才是如何的九死一生。 这时候，府医抱着药箱跑了过来。 为了谨慎起见，肃王妃让府医为无忧郡主诊脉。 府医细细地诊了脉，心有余悸道:“启禀王妃娘娘，郡主已无大碍。只是，不知是谁帮郡主取出了喉中的异物？” 苏轻轻见府医神色凝重，顿时扬手指向沈悦薇:“是她！沈悦薇！” 见肃王妃也点了头，府医感慨道:“娘娘，恕我直言，若不是这位姑娘出手相助，只怕郡主今日……”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 肃王妃亦是心有余悸，她点点头，打发了府医，冷冷地看了苏轻轻一眼，之后抱着无忧郡主走到沈悦薇跟前，和颜悦色道:“无忧，这位姐姐救了你的命，快跟姐姐说谢谢！” 沈悦薇立刻道:“娘娘，悦薇愧不敢当！” 让一个郡主叫她姐姐，她自问，还没有这么大的脸。 “不，你当得起。”肃王妃肯定道。 无忧郡主立刻从肃王妃怀里挣脱，稳稳地站好，小大人一般朝着沈悦薇行了一礼:“无忧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郡主客气了。我实在当不起郡主这一声姐姐。” “不，当得起。”说着，无忧郡主老成地拍了拍沈悦薇的手，“姐姐，你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只好让我那不成器的哥哥以身相许了！” 刷！ 沈悦薇的脸顿时就红了。 肃王妃急忙去捂无忧郡主的嘴，抱歉道:“悦薇，对不住。这孩子说话随便，让你难堪了。” “王妃娘娘客气了。童言无忌，当不得真的。” 偏偏这时候，无忧郡主扒开肃王妃的手，认真道:“姐姐，我是说真的。” 顿时，肃王妃好气，又好无奈。 偏偏无忧郡主还是个妙人，非要拉着沈悦薇去看她那不成器的哥哥。 幸好秦星彩变了个戏法给无忧郡主看，这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因着这件事，肃王妃特意把沈悦薇母女留下，赠了不少的好东西。 甚至，还亲自带着无忧郡主，把沈悦薇母女送出门。 到了门口，沈悦薇原本都准备上马车了，突然听到无忧郡主高声叫道:“姐姐，姐姐，你快看！那就是我哥哥，你看看俊不俊？” 沈悦薇闹了个大红脸，原本没想看的，可无忧郡主径直跑过来，晃着她的胳膊，非要让她看。 为了敷衍这个缠人精，沈悦薇只好略略地看了一眼。 然而这一看，她整个人都傻了…… 第16章 为什么穆九霄也在？ 娘哎，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穆九霄也在？ 而且，他的脸色好难看啊。 只看了一眼，沈悦薇就低下了头，在心里默默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穆九霄就是为她来的，有她在的时候，第一眼看的人自然是她。 而萧成俊被穆九霄冷冷地看了一眼，顿时浑身都哆嗦了，忙朝着无忧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乱说话。 然而，无忧毕竟是小孩子，见自家哥哥挤眉弄眼的，她立刻也挤眉弄眼地回应:“哥哥，悦薇姐姐是女孩子，会害羞。你害羞什么啊？” 说完，无忧热情地拉着沈悦薇的手:“悦薇姐姐，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哥哥。虽然不成器，好歹脸还算能看……” 沈悦薇心道，小祖宗，你快别说了。 好在，无忧口无遮拦，肃王妃的理智还是在的，忙走过来，一把捂住无忧郡主的嘴，冲着沈悦薇抱歉地笑了笑:“悦薇，对不住，这孩子口无遮拦惯了。” “王妃娘娘言重了。郡主还小，正是童言无忌的时候，很可爱。”沈悦薇客套道。 为了避免尴尬升级，沈悦薇直接道:“王妃娘娘，今日多有叨扰，悦薇这就告辞了。” “好。” 之后，沈悦薇上了马车，落荒而逃。 马车上，秦湘看着脸颊通红的沈悦薇，想问些什么，又忍住了。 但，萧成俊可就惨了，好不容易把母亲和妹妹哄进去，顶着穆九霄要杀人一般的眼神，哆嗦着嘴唇说道:“我妹妹还小，说话不作数的。” 穆九霄:“呵呵……” 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穆九霄，萧成俊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 …… 马车上，秦湘憋了好久，快到府里的时候才忍不住问道:“悦薇，你觉得肃王世子如何？” “母亲，您怎么也学那无忧郡主，开始乱点鸳鸯谱儿了？” “这会儿没旁人在，你跟母亲交个底儿，真看不上肃王世子吗？” 沈悦薇按了按她的手，笑道:“瞧您这话说的，就跟肃王世子能看上我似的？行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怪羞人的。” 听女儿如此说，秦湘也就没再说下去。 但，一路上看着女儿魂不守舍的模样，她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莫非女儿也对肃王世子有意，只是因为害羞，才没有说实话？ 事实上，沈悦薇的确是有点魂不守舍，但是不是像秦湘想的那样，她只是在担心，怎么跟穆九霄解释这件事？ 毕竟，这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回府之后，沈悦薇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正在想着怎么才能见到穆九霄，好跟他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的！” 沈悦薇吓了一跳，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神色冰冷的穆九霄。 “什么？”她不解。 “我的。”穆九霄再次重复。 沈悦薇没想明白，决定先不管这个，直接把今天在肃王府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诉了穆九霄，并一再重申，她对肃王世子无意。 穆九霄的脸色，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但，他不会承认自己在吃醋，只说道:“我没为这件事生气。只是有几日没见你，来看看你。” 沈悦薇笑而不语。 几日没见？刚刚在肃王府门口不是见到了吗？ 所以，穆九霄刚刚脸色不好，就是为了这件事在生气。 “今日，你怎么会在肃王府？” “我与萧成俊，有些交情。” “哦。”说着，沈悦薇伸出手，悄悄去勾穆九霄的手指，“所以，你是知道我今日要去肃王府赴宴，才想着要去找萧成俊的？” “是。”穆九霄直接攥住沈悦薇伸过来的手指，不肯丢开，默默感受那份柔若无骨的触感。只是那耳尖，却微微发红。 沈悦薇偷偷看了一眼俩人握在一起的手，脸上微微浮现出笑意来，她看了看旁边的椅子:“不如，我们坐下聊一聊？” “好。”说着，穆九霄率先坐下，手却没松开沈悦薇。 沈悦薇也坐下，因为手牵着手，所以，他们坐得很近。 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穆九霄俊美无双的脸。 他仿佛不知道避嫌似的，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瞬间。 沈悦薇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就开始找话题:“你会用剑吗？” “会。” “那、能不能教我？” 穆九霄摸了摸腰侧，深感遗憾:“今日，我没带剑。” 毕竟要翻墙，带剑不是很方便。 “那就、以剪刀为剑。” 穆九霄点点头，所以起身，以剪刀为剑，演示了一下他最近新学的剑术。 这一看，沈悦薇就看呆了。 穆九霄一身黑衣，潇洒利落，辗转腾挪间，行云流水。 房间里空间太小，施展不开，若是在外面，只怕看起来会更加赏心悦目。 当然，这剑术不仅仅是看起来好看，也很实用，退可攻，进可守，寻常的高手根本近不了身。 沈悦薇一看，就喜欢上了。 “下次来，我带把剑。” 沈悦薇点点头，问道:“你认识的人里，有剑术好的女子吗？我想请个女师傅来教教我。” 学医的事情，算是在母亲那里过了明路。 但是，学剑的话，她总不能说是在书上看的，所以，她要请个女师傅回来，掩人耳目。 怎料，穆九霄一听，便微微皱眉:“嫌我教的不好？” “自然不是。学剑术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又不能总待在这里。所以，我还是需要一个师父的。当然了，主要还是得靠你指点。”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和这个看起来面目清冷的男人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她大概也猜出了他的喜好。 他喜欢听好听的话。 听沈悦薇这么一说，穆九霄就点了头:“我找找看，若有合适的，就给你送来。” “好。” “今日大理寺有些急事，我先走了。” “好。” 等穆九霄走了，沈悦薇才缓过味儿来。 他既然这样说，就是早就知道大理寺有急事。可他偏偏还是先去了肃王府，又来她这里，可见，他还是很在乎她的。 想到这儿，沈悦薇忍不住傻笑了一阵。 重活一世，她自然不是有情饮水饱的人，只是觉得上一世亏欠了穆九霄，这一世能弥补这种缺憾，很不错。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听春香在外面说道:“大小姐，肃嬷嬷过来，说老夫人找您。” 第17章 那你能看得上谁？ 沈悦薇应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这阵子肃嬷嬷见到她，表现得很恭敬。 见沈悦薇出来，肃嬷嬷的腰顿时弯了下去:“大小姐，老夫人听说您在肃王府得了赏赐，这便请您过去叙话。” 沈悦薇看了一眼，还算满意她的态度，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看了春香一眼。 春香很上道儿，立刻将几粒银瓜子放进肃嬷嬷手里:“嬷嬷辛苦了。这点散碎银子，就留着给您喝茶吧。” 肃嬷嬷没有推辞，接了过去:“多谢大小姐。” 沈悦薇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要想收买人心，恩威并施不可少，同样的，小恩小惠也不能少。 沈悦薇一路到了沈老夫人所住的福寿院，她一过去，沈老夫人就问道:“今日你去王府赴宴，得了王妃娘娘的赏赐？” “是。” “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也就是无忧郡主吃东西噎着了，我刚好在医书上看到过解决的法子，就试了一试，幸而救了无忧郡主一命。” 听完，沈老夫人激动得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你救了无忧郡主的性命？” “是。” “天呐！”说着，沈老夫人乐得直拍腿，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哎呦喂，我们沈家要出一个世子妃了。” 沈悦薇正色道:“祖母，隔墙有耳，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她是要嫁给穆九霄的，做什么世子妃？ 沈老夫人立刻捂紧自己的嘴，闷声道:“嗯嗯，少说，少说。今日，我也是太高兴了，才口无遮拦了些。” 沈悦薇立刻掐灭她的白日梦:“祖母多想了。肃王妃有赏赐，不过是感谢我救下无忧郡主，并无他意。” “不急，不急。”沈老夫人笑道，“哪有一开始就提及此事的，凡事，总要讲究一个循序渐进。” 沈悦薇再泼冷水:“我对肃王世子无意，还请祖母以后再别说这样的话，免得传出去，贻笑大方。” 沈老夫人的脸色倏然变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想必祖母听得很清楚。” “你真是糊涂了，连肃王世子你都看不上……” 沈悦薇打断她的话:“祖母，顾馨儿昨日戴的蝴蝶玉钗我很喜欢，你去问她要过来，送给我。” 沈老夫人瞪大眼睛，斥责道:“你这是什么要求？那蝴蝶玉钗馨儿也很喜欢，怎能给你？” 沈悦薇了然一笑:“祖母，人的心意是很难改变的。您喜欢顾馨儿胜过我，故而回绝了我的要求。我让您改，从此以后喜欢我胜过喜欢顾馨儿，您能吗？您若是改变不了自己的心意，就不要来苛责我。” “瞎说什么？我待你们，素来一视同仁。” 沈悦薇伸手向上指了指:“祖母，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能说谎。” 沈老夫人往上看了一眼，略略有些心虚，却又嘴硬道:“苏瑾瑜你看不上，肃王世子你也看不上，那你能看得上谁？” “来日方长，等我嫁人的时候，定不会瞒着祖母也就是了。” 沈老夫人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儿上不来，她有心斥责沈悦薇几句，转念想到沈悦薇如今得了肃王妃的青眼，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造化，就又忍住了，只说道:“行吧，我等着看。” …… 今日肃王妃的宴会上，最出风头的人无疑是沈悦薇，如此一来，京中贵女就会以她今日的装束为标准，以便日后讨得肃王妃的青睐。 再加上沈悦薇让韩绝暗中散布消息，以至于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原本还门可罗雀的桃花面脂粉店，渐渐地客人就多了起来。 桃花面，便是沈悦薇为脂粉店取的名字，既形象又贴切。 而当这些客人进门之后，并不能立刻就买到脂粉，先是要登记，隔一天之后再来，就会知道是否有购买的资格，如此一来，才能成功买到脂粉。 这样的购买方式无疑是新奇的，对于好奇而又得不到的东西，人的好奇心就会迅速被勾起来，于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脂粉店就有了噱头，获得了极大的关注。 同时，想买的人还会得知，桃花面脂粉店所卖的脂粉，足足十两银子一盒。 这个价格，足以凌驾在其他脂粉店的脂粉价格之上。 噱头足，价格昂贵，几乎是一天的时间下来，桃花面脂粉店便声名鹊起。 下午的时候，沈悦薇特意去看了一眼，发现人流量还不错。 当然也有想闹事非要立刻就买到脂粉的人，在这里，韩绝就起到作用了。 他特意找了人守在这里，长相十分凶恶，若有人来闹事，这二人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因此一天的时间下来，光登记所用的簿子就有厚厚的一沓。 晚上，翠玉抱着簿子回来，愁得额头都皱成了一团:“小姐，这么多的人，要怎么判断谁有资格谁没资格啊？” 沈悦薇翻开，简单地看了看:“不急，把这簿子给韩绝送去。告诉他，让他的人查一查这些人的名声和财力。记住，要暗暗地查，不可被人察觉。” 翠玉听了，先是不明白，想了一会儿之后，她恍然大悟:“您先是让奴婢明确地告诉客人脂粉的价格，如此一来，一些财力不够的人就会望而却步。您让韩绝查证这些人的名声，是为了看他们是否是刁钻之人。毕竟，刁钻之人会惹事。” 沈悦薇笑了笑:“你说得对，但是也不全对。我这么做，固然有你说的意思，但最重要的是，我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只有人美心善的人，才有拥有玉女桃花粉的资格。一旦这个标签被人认可，还怕咱们的铺子没生意吗？” 这世上的人，谁不想有个人美心善的名声呢？ 听完，翠玉忍不住冲沈悦薇竖了竖大拇指:“大小姐，您这脑子真是太好用了，奴婢望之不及。行了，奴婢也不多想了，赶快把东西给韩绝送去，免得误了事。” “行，去吧。” 很快，翠玉风风火火地走了，沈悦薇坐在书桌前，再次将脂粉店的整个流程在心里过了一遍。 做脂粉的作坊已经开起来了，里面用的人都是在府里待了多年的人，而且，最后的核心工艺由沈悦薇亲自操作，不用担心会泄密。 这几日，已经做出了不少脂粉。 脂粉的质量她是不担心的，绝对能够符合购买者的期待，但接下来，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她着重去注意。 第18章 这钱总也花不完，真令人苦恼 这另外一件事，自然是提防别人伪造桃花面的脂粉，或者照搬桃花面的经营模式。 防是防不了的，不过，想出应对的法子也就是了。 对于沈悦薇来说，这个不难。 上一世她卖玉女桃花粉的时候，遇到了不少波折，相应的，也积累了一些经验。 第二日，经过韩绝等人的查探，很快就确认了可以购买脂粉的人。 到了第三日，桃花面门口就聚了不少人，有购买资格的人欢天喜地地进去购买，而那些拿不到购买资格的人，自然是懊丧不已，却又毫无办法。 经过这一日，桃花面的噱头又上升了不少。 有翠玉和韩绝带着人在这里打理，沈悦薇没什么不放心的，接下来，她要腾出手来，做自己的事情。 上一世临死前，三皇子登基为帝，已经成为内阁首辅的苏瑾瑜当着她的面抱着顾馨儿，痛心疾首地说，在成婚前，他才知道自己一直想娶的人不是她，而是顾馨儿。 那一刻，苏瑾瑜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可在沈悦薇眼里，根本就是狗屎。 既然成婚前就发现了，为何不取消婚事？说到底，苏瑾瑜看重的，不还是她父亲户部尚书的身份吗？ 苏瑾瑜这样做，分明是过河拆桥。 于是，沈悦薇决定调查这件事。 当务之急，是要弄明白，为什么苏瑾瑜会说，在成婚前发现想娶的人是顾馨儿，而不是她？ 从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来看，这件事里面肯定是有故事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苏瑾瑜和顾馨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件事还是在尚书府内发生的，以至于苏瑾瑜将顾馨儿错认成了她。 她和顾馨儿是表亲，又同是女孩，在长相上有些相似之处，但也不全像。 可按照礼仪，男子是不能盯着女子的脸仔细看的。 所以，一定有那么一次，苏瑾瑜来了府里，并恰好遇到了顾馨儿。许是因为顾馨儿做的一件什么事，让苏瑾瑜对她念念不忘。 又因为苏瑾瑜是在府里遇到的顾馨儿，所以苏瑾瑜自然而然地以为，那个人就是沈悦薇，也就有了苏瑾瑜后来的刻意接近。 如此说来，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过往的这些年，因为姑父外放，做官的地方有些偏远，姑姑疼爱顾馨儿，故而大多数时间都将顾馨儿养在沈家。 所以，从顾馨儿这儿，查不到什么线索。 于是，沈悦薇去找母亲，问她之前苏瑾瑜可曾来过府里。 秦湘否认道:“没有。” 这就奇怪了。 就在沈悦薇觉得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的时候，秦湘突然说道:“你小弟六岁那年的生辰，宴会是在府里办的。当时来了不少你父亲的同僚，里面，或许会有苏家的人。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悦薇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心里有了初步的判断。 应该就是那一次了，四年前，弟弟沈言蹊的六岁生辰宴。 那时候，顾馨儿的确是在府里。 只不过当时举办宴会，男客和女客是分开的，按照一般情况来推测，顾馨儿和苏瑾瑜是遇不上的。 可偏偏，他们还就遇上了。 在一定程度上，他们的相遇，决定了她后来的厄运。 既然如此，这一世，就让你们在此时相遇吧。 她倒要看看，此时的苏瑾瑜功不成名不就，顾馨儿又不是高官之女，他们之间，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想到这儿，沈悦薇恶劣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她也在思考，上一世，苏瑾瑜说，是在成婚前发现想娶的人不是她。 那么问题来了，苏瑾瑜是怎么发现的？ 沈悦薇仔细思索，试图找出一点线索。 可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又不曾刻意去记得，她什么也没想起来。 正当她起身，准备站到窗口去吹吹风清醒一下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了下去。 沈悦薇低头一看，掉下去的，是她的帕子。 这场景，似曾相识。 上一世和苏瑾瑜成婚前的某一天，她的帕子也曾这样掉落，犹记得，当时苏瑾瑜俯下身去，替她捡起了帕子。 细细回想起来，苏瑾瑜看到她的帕子的时候，还特意问她帕子上绣的是什么。 当她说绣的是梅花的时候，苏瑾瑜的脸色有些难看。 事情曾经发生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如今再回想起来，也就觉得不一样了。 她喜爱梅花，故而习惯在帕子的一角绣上梅花，但，顾馨儿喜食酸杏，故而习惯在帕子上绣杏花。 杏花和梅花太过相似，乍一看，根本分辨不出。 所以，问题大概率是出在帕子上。 心里有了思路，沈悦薇先让春香探了一下顾馨儿的动向，知道顾馨儿这会儿打算去后花园逛逛，于是，她也去了后花园，还在经过顾馨儿身边的时候发愁道:“唉，母亲又给了我一笔零花钱。我都已经有那么多钱了，花也花不完，怎么还要给我啊？真令人头疼！” 一听这个，顾馨儿顿时凑了过来:“表姐，你也来这里看花啊。” “对啊。” 顾馨儿笑道:“表姐，你知不知道这两日京城里出现了一个叫桃花面的脂粉店？据说，只有人美心善的人，才能拥有桃花面的脂粉。而且我听说，这桃花面里卖的脂粉，特别好。” “是吗？”沈悦薇声调拔高，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 “对啊。”说着，顾馨儿叹了口气，“就是脂粉的价钱太贵了，要十两银子一盒呢。” “若这脂粉真这样好，我倒不介意去买上几盒。你也知道，母亲总给我零花钱，这钱总也花不完，真令人苦恼。” 听罢，顾馨儿心里酸酸的，又强打精神道:“表姐，既然你这么有钱，买盒脂粉送给我，怎么样？” 沈悦薇瞥了她一眼:“我不。那天在祖母那儿，你还怼我。” “哎呀，表姐，我那天也是一时糊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记恨我，可好？” “看你表现吧。”沈悦薇敷衍道。 “那行，表姐，我们赶紧去。” 坐着马车出府，沈悦薇不禁想起韩绝昨日禀报上来的事情。 第19章 表姐，那位就是苏公子吗？ 昨日，韩绝特意让翠玉回来告诉沈悦薇，最近这段时间，苏瑾瑜一直在找人留意着她的动向。 对于苏瑾瑜这样做的原因，沈悦薇自然心知肚明。 那日肃王府的宴会上，苏轻轻以为她会闯下大祸，说话诋毁她，又被狠狠打脸。 如此一来，苏轻轻自然会担心因为她的话影响了她和苏瑾瑜之间的关系。 再加上之前的传言，苏瑾瑜一定想找个时间把话跟她说清楚，这才派人留意她的动向。 所以，她今日出门，是一定会遇上苏瑾瑜的。 而这，也正是她要带着顾馨儿出府的原因。 如无必要，她是一点儿都不想搭理顾馨儿。 马车缓缓而行，很快就到了桃花面。 沈悦薇踩着矮凳走下马车，发现今日桃花面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见状，顾馨儿懊丧道:“天呐，这人也太多了，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悦薇笑而不语。 这时候，守在桃花面门口的翠玉见沈悦薇过来，顿时紧了紧脸上的面纱，小跑着过来，殷勤道:“沈大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沈悦薇默默地在心里给翠玉竖了个大拇指，不得不说，翠玉还是很有演戏的天分的。 “偶然得空儿，来看看脂粉。” 翠玉立刻便说道:“沈大小姐，您是咱们桃花面的重要客人，您需要什么，找个人来说一声就行了，哪里需要您亲自过来？” 这时，顾馨儿拉了沈悦薇一下，低声道:“表姐，你不是说不知道这个脂粉店吗？” 沈悦薇瞥了她一眼:“想找我献殷勤的店铺多了，我还需要个个都记得不成？” 这话就很气人了。 沈悦薇表示:我故意的。 顾馨儿气得直咬牙。 看她这么生气，沈悦薇心情大好，只看了翠玉一眼:“之前的脂粉用得差不多了，那就再送一些去府上吧。” 说完，沈悦薇就打算走。 顾馨儿急了:“表姐，你不去里面看看？” “不了。我来就是买脂粉的，如今知道这脂粉我早就有了，何必再进去？” 她若进去，顾馨儿也要赖着去，她才不会给顾馨儿这个机会。 见沈悦薇不肯进去，顾馨儿便看向翠玉:“我应该也有资格买桃花面的脂粉吧？” 翠玉指了指桃花面外面长长的队伍，抱歉地笑了笑:“您要先排队登记。等咱们的人核实过之后，才会确认是否有这个资格。” 顾馨儿懊丧不已，本想发火，可看到有这么多人在，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转而凑到沈悦薇身边，低声道:“表姐，也给我要一个资格嘛。” 沈悦薇撇撇嘴:“别，求人的事情，我才不做。” 说完，沈悦薇径直上了马车。 无奈，顾馨儿只得跟上。 但，马车往前走了没多远，外面就传来一个热情的声音:“悦薇，是你吗？” 是苏瑾瑜，他来了！ 沈悦薇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的马车上，露出苏瑾瑜满是笑意的脸。 看到她，他的语调又欢快了几分:“悦薇，真的是你！能和你在大街上偶遇，真是太好了！” 沈悦薇也入了戏，微微地笑了笑。 苏瑾瑜指了指前面的茶楼，热情道:“悦薇，前面有个茶楼，多日未见，我请你喝茶，可好？” 沈悦薇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很快，车帘放下。 顾馨儿兴奋道:“表姐，那位就是苏公子吗？” “是。”沈悦薇语气平淡，如此说道。 “苏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日后表姐若是嫁给他，真真是天作之合。” 听闻此言，沈悦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顾馨儿吓了一跳:“表姐，你、你怎么了？” 沈悦薇突然正色道:“我无意嫁他。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若是传出去，会平白坏了我沈家的门风。” 顾馨儿急忙道:“是，表姐，我记住了。” “我有些话，要同苏公子说清楚，故而同意赴约。但是，为了避嫌，你与我同去，可好？” 顾馨儿扭捏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马车很快到了前面的茶楼，停了下来。 沈悦薇踩着矮凳下了马车，苏瑾瑜早已等在那里，见她过来，伸手要扶她，被她不动声色地躲过。 紧接着，顾馨儿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苏瑾瑜迟疑道:“这位是……” “我表妹，顾馨儿。” 苏瑾瑜很快移开目光，扬手向前:“来，这边走。” 他们直接去了二楼的雅间。 落座之后，茶博士过来上了茶。 茶香袅袅中，苏瑾瑜看过来:“悦薇，先前我去你府上，你不肯见我，是因为听信了那些传言吗？” “是。”沈悦薇直言不讳。 苏瑾瑜立刻开始表态:“悦薇，我向你保证，我绝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你看，如今这传言已经消散，可见的确和我无关。” “可，无风不起浪。” “定是有人见不得我好，这才出言编排我。悦薇，我相信我，我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对此，沈悦薇心如止水。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只怕她就要信了。 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沈悦薇佯装出十分伤心的样子，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眉眼低垂:“传言如此，我不得不信。女子嫁人是何等重要的事，一步行差就错，这辈子就毁了。我不敢赌。来日方长，想必我有很多机会，可以看清你的品行。” 这话，无疑给了苏瑾瑜希望。 他笑了笑:“你愿意给我机会便好。假以时日，你一定会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你这帕子上的杏花，绣的真好。” 沈悦薇展开手里的帕子，恰到好处地笑了笑:“这你可就说错了，我这上面绣的不是杏花，是梅花。梅花与杏花相似，你怕是认错了。” 苏瑾瑜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不同。 沈悦薇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又不动声色地说道:“说到杏花，倒是我这表妹，爱在帕子上绣杏花。” 苏瑾瑜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顾馨儿手里的帕子。 那帕子的一角绣着的，分明是杏花。 难道…… 第20章 你说了要娶我，便是我未来的夫君 沈悦薇留意到，苏瑾瑜的目光极快地在她和顾馨儿的脸上打量了一下，她明白，这一次，自己猜对了。 既然如此，她很期待接下来的事情。 做完该做的事情，沈悦薇一刻也不想多待，立刻告辞离开。 然而，下楼梯的时候，沈悦薇简直想转身就逃。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的运气这么不好，居然又遇上了穆九霄？ 跟在穆九霄身边的，无疑就是肃王府世子萧成俊。 看到沈悦薇的第一眼，萧成俊没忍住，脱口而出:“淡青姑娘？” 沈悦薇微微皱眉，什么蛋清姑娘？这算什么称呼？她和蛋清有什么关系？ 但，她这个时候没有时间深思这个问题，因为，苏瑾瑜就走在她前面。 看到穆九霄和萧成俊，苏瑾瑜的腰顿时弯了下去，对着二人行礼:“下官苏瑾瑜见过世子爷，见过穆将军。” 苏瑾瑜虽然年纪轻轻做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却也只是个四品官，而穆九霄这些年立下不少军功，早已凭借军功上升，是正二品的将军，再加上他兼任数职，苏瑾瑜自然不敢小觑。 对于苏瑾瑜的行礼，穆九霄看都没看，只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 只是，路过沈悦薇的时候，那神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像极了蹦跶着讨巧的大狗似的。 人多眼杂，沈悦薇只看了他一眼，没多说话。 倒是萧成俊这个自来熟，跟苏瑾瑜打过招呼之后，便笑吟吟地看着沈悦薇:“沈姑娘，你先前救了我妹妹，我还不曾好好答谢你。今日既然遇上了，我便做东请你喝茶，如何？” 见状，苏瑾瑜立刻挡了过来:“世子，只怕不行。方才下官已经约沈姑娘喝过茶了。” 这无疑是在宣告他对沈悦薇的占有。 这一刻，沈悦薇甚至能够感觉到，身后穆九霄的步子都停了下来。 他在等着看她的反应。 面对这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八字还没一撇的感情的小幼苗，沈悦薇觉得，还是有必要保护一下的。 于是，她冲着萧成俊笑了笑:“也好。刚好我买了些东西，想送给郡主。我们可以在这儿边喝茶，边等我的婢女回府去取。” 苏瑾瑜愣了一下，惊愕地看着沈悦薇。 沈悦薇并不看他，只吩咐身后的贴身丫鬟春香，让她回府去取东西。 虽然她并未给无忧郡主准备什么礼物，但，春香会看着办的。 身为她的贴身丫鬟，这点随机应变的本事，春香还是有的。 吩咐完春香，沈悦薇便提起裙角往上走。 才走了一步，她就被顾馨儿扯住了。 此刻，顾馨儿看着穆九霄清冷的背影，神情惊恐:“表姐，那可是穆九霄啊！我怕！听说他一不高兴就要杀人！” “你若是怕，就先走吧。” 正好，她看上的男人，还不想让这个毒妇看呢。 顿时，顾馨儿如释重负。 沈悦薇低垂着眼眸往上走，心道，苏瑾瑜，我给你的这次机会，你可千万别错过。 之后，她看了看身后的另一个丫鬟，又看了看顾馨儿。 那丫鬟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为着沈悦薇的名声考虑，虽然他们进了雅间，但并未关门，而且，沈悦薇的身后，跟着丫鬟。 进去之后，萧成俊很识趣地走了:“你们聊。” 穆九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悦薇见他脸色不好，便说道:“你是在气我私下里见苏瑾瑜？” 穆九霄的眼神嗖的一下扫过来，突然就笑了:“你说话，很直接。” “我长的有嘴，说话自然要直接一些。你今日见到我和苏瑾瑜在一起，心里自然会不舒服。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若是再不解释，你我之间岂不是要闹一场误会？” 穆九霄脸上笑意不减:“所以，你见苏瑾瑜，是为了什么？” 沈悦薇的回答依旧简单直白:“我和他有仇。我在设计他。” 穆九霄蓦然一笑，这个小女子，果然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问。 沈悦薇回之一笑:“暂时不用。若有需要，我一定开口。” “不要跟我客气。” 沈悦薇看着他，嫣然一笑:“不会。你说了要娶我，便是我未来的夫君。我若需要帮忙，定会先找你。” 这话，穆九霄很受用。 “我买了些东西送给你，一会儿你带回去。” “什么？”沈悦薇问。 穆九霄神秘一笑:“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给女孩子送东西，他原本是不会的，幸而得了萧成俊的指点，才算是有了那么一些心得。 但愿今日这礼物，能送到沈悦薇的心坎儿上。 穆九霄心中所想，沈悦薇自然不知，但，既然穆九霄想到了要送她东西，她自然要投桃报李。 “你站起来。” 穆九霄虽然不大明白沈悦薇的意思，却还是乖乖站了起来。 “转一圈。”沈悦薇又说道。 穆九霄乖乖地转了一圈。 这下，沈悦薇有了决断:“依我看，你这腰上缺一个香囊，我绣一个香囊送给你，如何？” “好。” “那、等我做好了就送给你。” “行。对了，你让我找的会剑术的女子已经找到了。你若是需要，随时可以让她过来。” 沈悦薇点点头:“行，明天吧。明天让她直接来府中找我。” 待会儿回去，她要先跟母亲说一声。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主子，您要的东西，属下已经取来了。” “拿进来。” 沈悦薇看了一眼拿进来的东西，顿时有点想晕倒，这家伙，要送她这个？ 第21章 你喜欢就好 穆九霄何其敏锐，立刻留意到沈悦薇的表情:“怎么，不喜欢吗？” 沈悦薇立刻笑了笑:“没有啊，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说着，穆九霄把面前的一摞脂粉盒子往前推了推，“听说这是最近卖得最好的脂粉，效果很好。送给你。” “嗯嗯，我很喜欢。” 如果这不是桃花面的脂粉，她会更喜欢的。 没错，穆九霄送给她的，正是桃花面的脂粉。 收到自己铺子里卖的东西，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微妙了。 很快，春香带着送给无忧郡主的东西过来，沈悦薇也恰到好处地提出告辞。 回到府里，她立刻叫来丫鬟，询问她上楼之后，苏瑾瑜和顾馨儿是否有过接触。 答案不出她所料，苏瑾瑜和顾馨儿说了会儿话，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看来，这一世的苏瑾瑜，依旧是那个心存执念的人，只要他认定的事情，是一定要办成的，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之后，沈悦薇让人给韩绝送信，让他派人专门留意苏瑾瑜最近的动静。 因为最近，身为刑部侍郎的苏瑾瑜，要办一件大案子。 这些事情办妥之后，沈悦薇来到母亲这里，委婉地提出要请一个女武师，想学点儿功夫。 沈母秦湘十分意外:“怎么突然想到要学功夫？” 沈悦薇笑了笑:“母亲，正所谓技多不压身。多学一点总是没错的。学功夫不仅可以以防万一，还可以强身健体。等我学会了，也教教您，如何？” “算了，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折腾了。” “您这怎么就是老骨头了，还不到四十呢。” 对于女儿的恭维，秦湘很受用，脸上满是笑容。 说着说着，秦湘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告诉了沈悦薇:“你二叔快要回来了。” “二叔？” “是。边关换防，他前阵子受了伤，要回来休养。” “嗯。” “薇薇，你不高兴吗？” 沈悦薇摇头:“没有。只是有点意外。” 沈悦薇说了谎，她是不高兴的。 上一世，二叔娶了苏家介绍的定南侯之女，也被捆在苏家这条船上。到最后她才知道，就在他们一家人在京城被处死之后，远在边关的二叔，也被安上叛逃的罪名，被乱箭射死。 说到底，上一世是她对不起二叔，对不起全家，这一世，她定会未雨绸缪，护一家人安好。 回去之后，沈悦薇算了笔账，发现最近她花了很多钱。 因为韩绝那边召集到了不少人手，这部分人手除了要保证桃花面的正常运行之外，还要按着她的吩咐，去监视一些人。 养人手自然是要花钱的。 好在桃花面开始营业之后，收入颇丰，目前倒也算是收支平衡。 日后条件成熟，桃花面自然要在京城多开几个店，还可以另辟蹊径，做些别的生意。 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不急。 第二日，穆九霄送的那个会剑术的女子就来了。 她穿着一身黑衣，眉眼清瘦，一脸的坚毅，看着颇有英气。 只是脸色有点冷。 “姑娘，奴婢如意，奉将军之命，前来教姑娘剑术。” 沈悦薇笑了笑:“日后，便有劳如意姑娘了。” 沈悦薇看得出来，对于来教她剑术这件事，如意是不大情愿的，从她那拉得老长的脸上就看得出来。 她并未点破，只让春香把穆九霄送的剑拿了出来。 这是一把上好的玄铁宝剑，剑身明亮，铮然有声。 看到沈悦薇拿剑的手法，如意便是一怔:“姑娘会剑法？” “不算会，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一些招式，平时没事的时候会拿着剪刀胡乱挥舞。日后，还需要多向如意姑娘讨教。” 说着，沈悦薇随手耍了个剑花，剑尖一挑，直奔如意而去。 如意退开身子，原本是不打算拔剑的，但是两招之后，她不得不拔出自己的剑，与沈悦薇对阵。 三十招下来，如意的眼睛亮了。 她向后退开几步:“姑娘的剑术，当真没有人指点过吗？” “有啊。” 见沈悦薇没再往下说，如意也就不好再往下问，不过现在她已经确认了，沈悦薇是会剑术，并且真心想学的。 知道了这一点，如意再不敢敷衍，开始认真地教。 对于如意态度的转变，沈悦薇还算满意。 这一日晚些时候，沈雨薇拿到了寒绝派人送过来的消息。 这消息自然是关于苏瑾瑜的，最近，他在处理一桩大案。 这案子案情复杂，牵连的受害人多达二十几个，但事发已经三年之久，案犯仍然逍遥法外。 苏瑾瑜去年才高中探花，今年就已经高升为刑部侍郎，这样的晋升速度，若是换了旁人，就算是十几年也未必能做到。 而苏瑾瑜去年一进刑部，就接连处理了八个积压已久的大案。 因为案子办的漂亮，得到陛下的一再嘉奖，所以才会晋升得如此之快。 旁人只说苏瑾瑜聪明，却不知，他府上高价养着数十个幕僚。 但这一次，沈悦薇不打算让苏瑾瑜继续再得意下去，她要釜底抽薪，让苏瑾瑜尝一尝失败的滋味儿。 她要一点一点，拿走他最珍视的东西，让他生不如死。 现在，也只是刚开始呢。 然而，这个刚开始，苏瑾瑜就已经无法承受。 苏府之中，他看着身下娇媚可人的女子，心底却有一丝异样。 他那东西，不管用了。 原先被人夜袭之后，是钻心的疼。吃了止痛的药，疼勉强止住。后来买了街头大夫的药膏，才算是彻底好了。 但好了之后，问题来了。 他发现自己不行了。 而且，是完全不行。 就像现在，这女子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通房，可即便她衣衫尽褪，神情还像从前一样动人心魄，他的心情已经很激动了，可他的身体，却给不出任何反应。 苏瑾瑜懊丧地躺下，偏那女子不知趣，还凑过来，柔媚入骨地唤道:“郎君……” 苏瑾瑜正在气头儿上，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怒斥道:“滚！” 那女子吓了一跳，胡乱套好衣裳，仓皇地出去了。 苏瑾瑜攥起拳头，狠狠地捶在床上，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起身穿衣，拉开门，对守在门外的小厮刘江说道:“去南园。” 第22章 待事成之后，你想娶谁都可以 听到苏瑾瑜这样说，刘江双膝一弯，跪在地上，痛心疾首地劝道:“少爷，那晚伤了您的人尚未找到，这时候去南园若是被人盯上，只怕对您的名声不好。” 南园是苏瑾瑜私自置办的宅院，是为了寻欢作乐所设。 这话，多多少少让苏瑾瑜找到了一丝理智，他一拳捶在门框上，想了想，却又不甘心，随即冷冷地看向刘江:“你新买了个宅子？” 刘江身子一震:“是。” “去你那宅子。”说完，苏瑾瑜补充道，“从后门出府。” 到了刘江的宅子，他吩咐刘江找的人也到了。 他找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在青楼找的女子。 可是，这一晚任凭这女子使出浑身解数，苏瑾瑜还是原先的样子，没有任何的改变。 他是真的不行了。 天色将亮时，他看向睡在身旁的女子，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攥紧她的脖子。 女子瞬间醒来，惊恐地看着苏瑾瑜，发现苏瑾瑜要置她于死地之后，她拼命地扒苏瑾瑜的手，嘴里呜呜地叫着求饶。 但，苏瑾瑜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动容，只冷着脸，直接把她掐死。 他的秘密，不能被别人知道。 之后，苏瑾瑜穿好衣服出去，直接吩咐刘江:“把里面的尸体处理了。另外，给老鸨送一笔钱，就说人我包了。” 刘江急忙应了。 从这里出去，苏瑾瑜满目沉郁。 这一切，都怪那晚袭击他的人。 当晚，那人蒙着面，他并不知道那人是谁，只记得那人不是很高，力气也不算大。 可，一连查了数日，却没有丝毫的线索。 但，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什么——对，巡街营。 当晚，是巡街营的人发现了他。 当时，他只说自己夜里出来是为了查案，不料遇到了袭击。 这理由是很合适的，也符合他的身份。 同时，他也告诉巡街营的人，不要声张这件事，以免耽搁了他正在查的案子。 按理说，巡街营的人不知道他真正做了什么，但，巡街营的人遍布城中各处，如果有人存心从中调查，是可以知道他当晚到底做了什么的。 又或者，袭击他的人和巡街营的人有勾结。 如此说来，也只有这两种可能了。 但，他和巡街营的人素来没有瓜葛，为何巡街营的人要害他？ 苏瑾瑜想不出其中的缘由，直到他去了刑部衙门，来到自己的办公房，看到早已等在那里的人。 他的神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躬身行礼:“殿下，您怎么来了？” 没错，来的是三皇子，他姑姑淑妃的儿子，他的表弟。虽是表亲，却因为尊卑有别，他要对他行礼。 三皇子如今已经成年，看到苏瑾瑜，他的脸上微微带了笑意:“表哥，不是说过吗？私底下若无人，你我以兄弟相称。” 说着，他将苏瑾瑜扶起。 但，苏瑾瑜却不敢因此而松口气。 虽然他比三皇子年长，但，皇家的人，历来早慧。 三皇子喜怒不形于色，有时候就算是他，也摸不清楚三皇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二人很快坐下，苏瑾瑜为三皇子倒了杯茶。 但，三皇子为人谨慎，一向不怎么在外面吃东西，只接了过来在手里握着，并没有喝。 苏瑾瑜知道他的脾性，自然不敢再劝。 闲聊几句之后，三皇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与沈尚书之女的婚事，还没有敲定？” 苏瑾瑜心里一紧，虽然三皇子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但，他心里明白，对于这件事，三皇子是很重视的。 毕竟，沈悦薇的父亲沈明城是户部尚书，分量很重。 如果沈明诚能够支持他们，对于他们日后要做的事，会大有裨益。 “殿下放心，马上便可以定亲。” 三皇子微微颔首:“你心里有数便好。为了让父皇放心，我不能娶高门之女。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你娶沈尚书之女。此事是为大局考虑，待事成之后，你想娶谁都可以。想做什么，也都可以。” 这，便是三皇子给苏瑾瑜的承诺。 苏瑾瑜立刻就明白了，一再保证，会尽快办好这件事。 对此，三皇子很满意，只是在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瑾瑜一眼。 顿时，苏瑾瑜心里咯噔一声响。 三皇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那个眼神，就是对他的警告。 三皇子走后，苏瑾瑜垂在袖子里的手渐渐握紧，有些事，要抓紧做了。 原本，苏瑾瑜没什么头绪，但是，当他随手拿起一个卷宗，看到上面的内容，突然眼前一亮，他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 这阵子，沈悦薇的生活很简单，看账本，了解韩绝打探到的消息，其余的时间，则用来练剑。 如意发现，沈悦薇的剑术突飞猛进，每一天都进步神速。 “姑娘，您之前真的没有练习过剑术吗？” “没有。” “可惜了。” “可惜什么？”沈悦薇问。 “您是个学剑术的奇才。若是您能从小就开始练习，现在肯定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沈悦薇笑了笑:“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管学什么，只要开始学，就不算晚。” 若不是有重活一世的机遇，她是怎么都想不到要在这个时候学剑术的。 上一世，她爱极了苏瑾瑜，又因为他曾经遇刺她虽在场却什么都做不了，才下定决心扔掉绣花针，开始学习剑术，一心只为了保护他。 而这一世，这一切，她都是为了自己而学。 沈悦薇很忙，所以这阵子都没怎么出门。 即使不出门，她关注的事情，却都一清二楚。 不曾想，这一天，无忧郡主突然上门了。 第23章 你要是嫁给我哥，我会更乖的 无忧郡主一来，就撅着小嘴跟她告状:“悦薇姐姐，你快管管我哥哥，他狗胆包天，居然敢跟母妃吵架！” 沈悦薇哭笑不得:“郡主，我与你哥哥只是见过，并无深交，如何敢管他？” 小姑娘眼睛滴溜一转:“所以，你真的看不上我哥哥？” “这不是看得上看不上的问题，是我与你哥哥没有缘分。” 无忧郡主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大人说话真没意思，看不上就是看不上，还说没有缘分。罢了，我就知道我这哥哥不成器。就算是有我这么聪明的妹妹为他操心，也是没戏。” 遇上这么耿直的孩子，沈悦薇除了笑，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候，无忧郡主拉了拉她的袖子:“悦薇姐姐，真的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嫁给我哥哥吗？” 说完，无忧郡主补充道:“我有很多首饰，有皇帝伯伯送我的，有皇后伯母送我的，还有母妃送的，总之很多很多。你要是愿意嫁给我哥哥，我把这些都给你。” 沈悦薇轻轻地捏了捏眉心，这么小的孩子，真的是很难沟通啊。 好在春香机灵，端过来一碟子点心，无忧郡主很快被吸引，由着嬷嬷把她抱到椅子上，晃悠着双腿，优哉游哉地吃着。 看到她娇俏可爱的样子，沈悦薇忍不住在想，如果她嫁给穆九霄生了女儿，会不会也像无忧郡主这样天真可爱？ 这么一想，她的脸不由得红了。 无忧郡主多机灵呀，立马就看到了，她立刻咽下嘴里的点心，热情道:“悦薇姐姐，你要是嫁给我哥哥，一定能生一个像我这么可爱的女儿！人家都说侄女随姑姑，到时候我哥哥的女儿，肯定是随我啊！” 沈悦薇突然觉得，无忧郡主很有做媒婆的潜质。 总之，她好说歹说，无忧郡主才打消了让她嫁给她哥的念头。 这时候，顾馨儿突然过来，看到无忧郡主，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哪里来的丫头片子？” 这话无忧郡主可不爱听，立刻就瞪了顾馨儿一眼，直接吩咐身边的嬷嬷:“嬷嬷，她对我不敬，掌嘴。” 无忧郡主身边的嬷嬷顿时走过去，甩了顾馨儿一个耳光。 突然被打，顾馨儿怒了:“为什么打我？” 嬷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敢对无忧郡主不敬，你有几个脑袋？” 顾馨儿吓了一跳，马上给无忧郡主行礼，一再表明，自己不知道她的身份，这才出言不逊。 无忧郡主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算了，看在悦薇姐姐的面子上，我就不惩罚你了。滚吧。” 顾馨儿如释重负，灰溜溜地走了。 她来这一趟，原本是想从沈悦薇手里哄些脂粉出来，却不料脂粉没哄到，反而得罪了无忧郡主，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然而出了沈悦薇的院子没多远，顾馨儿发现前面有几个下人围在一起说话，她过去听了听，立刻就笑了。 顾馨儿折返回去，又到了沈悦薇的院子外面，不过这一次，她谨慎多了，让自己的丫鬟进去请沈悦薇。 待沈悦薇出来，顾馨儿直接问道:“表姐，刚刚你也在，为何不提醒我那就是无忧郡主？” 沈悦薇看了她一眼:“你没问。”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沈悦薇乐了:“我装什么了？” 顾馨儿凑近:“还装呢？我刚才听说，无忧郡主失踪了，满大街的人都在找她。一定是你逮到机会带走了无忧郡主，待会儿再把她送回去，好让肃王府对你感恩戴德。” 这倒让沈悦薇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无忧郡主居然是偷偷跑出来的。 看到沈悦薇脸色不对，顾馨儿只觉得自己猜对了，随即得意道:“把你那脂粉送我几盒，我不揭发你，让你好去肃王府领功，如何？” 沈悦薇顿时就笑了，就在顾馨儿觉得有戏的时候，却听沈悦薇说道:“好啊，你去肃王府揭穿我吧。” 说完，沈悦薇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进去之后，她直接走到无忧郡主面前，身子半弯，与她平视:“郡主，你是偷跑出来的？” 无忧郡主眼睛滴溜一转:“哪能呢？我身边还跟着嬷嬷呢，咋可能是偷跑出来的？” 于是，沈悦薇看了那嬷嬷一眼。 谁曾想，那嬷嬷的腿顿时就软了，一脸惊恐地看着无忧郡主:“郡主，您不是说是王妃娘娘让您来找沈小姐的吗？” 无忧郡主敲了敲脑袋:“应该是、说了吧。我脑袋小，不记得了。” 嬷嬷顿时就吓坏了，看到沈悦薇才算是找到了一点儿主心骨儿，她扑通一声跪在沈悦薇面前，哀求道:“沈小姐，求您救救老奴。老奴真的以为是王妃娘娘下了令，才跟着郡主一起出府的。” 沈悦薇把她扶起来，镇定道:“放心，郡主会为你作证的。嬷嬷，你速速回王府，将实情告诉王妃娘娘。我找些人手，立刻把郡主送回去，好让王妃娘娘放心。您放心，我也一定会为您作证的。” 嬷嬷这才缓过神来，忙在沈府下人的带领下，回王府报信去。 与此同时，沈悦薇让春香去找母亲要几个侍卫，同时带上如意，好把无忧郡主送回去。 终于坐上马车之后，沈悦薇看了无忧郡主一眼:“郡主，以后切不可如此。你可以胡闹，但是跟着你的人可就惨了，轻则被处罚，重则要被处死，很严重的。” 无忧郡主也知道自己错了，忙点了点头:“是，悦薇姐姐，我记住了。” 沈悦薇摸了摸她的脑袋:“郡主真乖。” “悦薇姐姐，你要是嫁给我哥，我会更乖的。” 沈悦薇顿时缩回自己的手，心道:若真是没有别的话题可聊，那就别聊了，怪尴尬的。 好在小孩子的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转脸的功夫，无忧郡主又被春香变的小戏法吸引，咯咯地笑个不停。 听着这天真的笑声，沈悦薇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她身子一个不稳，向前倒去。 与此同时，她看到无忧郡主也往前倒，顿时伸手，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如此一来，她的脑袋直接磕在马车壁上，生疼生疼的。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从外面飞进来，溅在她的脸上。 沈悦薇伸手一摸，暗道不妙！ 第24章 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是血！ 下一刻，外面传来如意急促的声音:“姑娘，待在里面，不要出来！” 沈悦薇低头，冷静地看了看怀里的小姑娘:“不用怕，我在。” 说完，她坐起身，伸手撕下一长条裙子上的布，把无忧郡主绑在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她拿出自己藏在马车上的剑，将车帘挑开一条缝儿。 外面，府里的侍卫正和人打斗，看得出来，对方出手很快，几乎是步步杀招。 好在她还带了如意，有如意在，现在尚且能打成平手。 只是待在马车里坐以待毙，实在是太危险了。 正当沈悦薇准备带着无忧郡主下马车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传来苏瑾瑜的声音:“悦薇，是你在里面吗？” 沈悦薇突然就明白了，她立刻坐下，但，并没有出声。 下一刻，外面传来刘江的声音:“少爷，您不会功夫，危险，您别过去！” “不，悦薇在里面！”这一刻，苏瑾瑜的声音，无比坚定。 沈悦薇突然就明白了，这一切，是苏瑾瑜设计的。 大概是见她一直不肯同意这桩婚事，这才想到要借着这个机会英雄救美，好在她面前博得好感。 这样的行事手段，正是苏瑾瑜的作风。 沈悦薇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剑放回原位，心底一片冷漠。 这么一出英雄救美，为了力图渲染危险的气氛，是一定会出人命的。 但，在苏瑾瑜眼里，人命算什么？只有他自己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他原本就是那种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很快，外面传来苏瑾瑜的惨叫。 他受伤了。 一场完美的英雄救美的戏码，不受伤怎么能打动人呢？ 随着苏瑾瑜的到来，外面那拨人有了撤退的迹象，但，他们没能顺利离开，因为有新的人加入进来。 下一瞬，车帘被挑开，一身黑衣的穆九霄出现在沈悦薇的视线里。 他眉心紧拧，只有在看到她的瞬间，才稍稍舒缓了一些:“有没有受伤？” “没有。”沈悦薇摇了摇头。 “车夫死了。别怕，闭上眼睛出来。” “好。” 说着，穆九霄送上自己的手。 沈悦薇毫不迟疑地握住他有力的大手，随着他的指引，走出马车。 穆九霄先一步下去，放下矮凳。 这时，和沈悦薇绑在一起的无忧郡主可怜巴巴地看向穆九霄:“九霄哥哥，你是没看见我吗？” 穆九霄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看到了。” “看到了你怎么没理我？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怕啊。” 穆九霄没再搭理这个小话痨，只牵着沈悦薇的手，让她小心脚下。 这时候，无忧郡主看到自家那世子哥哥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顿时叹了口气:“唉，我哥哥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慌里慌张赶来的萧成俊:这什么妹妹？能扔了吗？ 他一脸无语地从沈悦薇怀里接过自家妹妹，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吗？” “我说的是事实。”说完，无忧郡主还不忘翻了个白眼儿，但，再看向穆九霄的时候，她就热情多了，“九霄哥哥，这些凶手都是被你制服的吗？你可真是太棒了！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不好。”穆九霄冷声拒绝。 此时，虽然穆九霄和沈悦薇的手已经松开，无忧郡主还是分别看了看他们的手，之后对着沈悦薇偷偷说道:“悦薇姐姐，我忍痛割爱，把九霄哥哥让给你了。” 沈悦薇忍俊不禁，脸也跟着红了。 无忧郡主这才搂上自家哥哥的脖子，嫌弃道:“还不赶紧送我回府，母妃都等着急了。” 萧成俊那个气啊:“是谁偷偷跑出来，害母妃担心的？” “还不是因为你不成器，我才想着找悦薇姐姐说道说道，看她能不能勉为其难，嫁给你做媳妇儿？” 萧成俊被自家妹妹怼的怀疑人生，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忙抱着自家妹妹，逃之夭夭，生怕再走慢一步，又要听这小妮子埋汰他。 就这，他一路跑向自家马车的过程中，耳朵还是受到了不少荼毒。 看到无忧郡主上了肃王府的马车，沈悦薇才收回视线，看向不远处的苏瑾瑜。 苏瑾瑜的胳膊受了伤，鲜血已经染透他的半条袖子，此刻，他热切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上还带上了些微的笑意，虚弱道:“悦薇，你无事便好。我没关系的。” 但，他身边的小厮刘江却说道:“少爷，快别说话了。您都是为了救沈小姐，这才受了伤。走，咱们赶紧去那边的医馆包扎一下。” 苏瑾瑜推开刘江，朝着沈悦薇走过来:“别怕，我在。悦薇，我送你回府，可好？” 沈悦薇神色淡漠:“不必。” 之后，她径直看向穆九霄:“穆将军，今日多谢你搭救。不过，青天白日的，街上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群暴徒？” 这话，自然是说给苏瑾瑜听的。 苏瑾瑜立刻道:“悦薇，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的。” 但，沈悦薇并不看他。 倒是穆九霄，直接道:“此事，我会接手。” 苏瑾瑜顿时就急了:“穆将军，您日理万机，这等小事，便不必叨扰您了。刚好下官今日带人出来办案，人手都在，待将这些匪徒带回去，一审便知。” 说完，他就招呼自己的手下将死了的和受了伤的匪徒带走。 然而，穆九霄冷笑一声，道:“苏侍郎，本将军方才所说，你是没听到吗？还是你不知，本将军如今，兼任大理寺少卿？” 穆九霄兼任大理寺寺卿，苏瑾瑜岂会不知？ 但他更知道，这伙匪徒，一定不能交给穆九霄去审。 真是的，原本是一出毫无悬念的英雄救美，谁料，穆九霄却掺和了进来。 若是被穆九霄查到什么，那可就不好了。 苏瑾瑜立刻道:“将军的名号，下官岂会不知？只是下官与沈小姐有些交情，今日她遇刺，这件事于公于私，下官都责无旁贷。” 说完，他还暧昧地看了沈悦薇一眼。 沈悦薇看了苏瑾瑜一眼，心如止水。 有些没说清楚的话，不如今天，就说个一清二楚。 这个时机，还算合适。 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穆九霄误会。 于是，沈悦薇冷声道:“苏侍郎，我与你并无半分交情。日后这样的话，还请你不要再说，免得毁了我的清誉。” 苏瑾瑜双眼大睁，呆呆地看着沈悦薇。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志在必得的人，怎么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在不久之前，她看到他的时候，还是满脸的笑意。所以，他毫不怀疑她对他的情意。 这才几天，就变了？ 但是，很快他就没有时间思考这个了。 因为，穆九霄的人要把匪徒带走。 苏瑾瑜急了，带着刑部的人上前阻拦。 但，穆九霄的人都是上过战场的，岂会怕刑部这些人？ 再加上有穆九霄在，苏瑾瑜根本就无可奈何。 就在他以为事情再无转机的时候，却听到前方传来一个有力的声音:“三殿下到！” 第25章 我穆九霄的人，有进无退！ 听到三殿下来了，苏瑾瑜立刻有了主心骨，甚至，还得意地看了穆九霄一眼。 穆九霄一向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倒要看看，面对三皇子，穆九霄还敢不敢嚣张？ 此时，穆九霄依旧一脸淡漠，看了看站在身侧的沈悦薇，他轻声道:“别怕，我在。” 这时候，沈悦薇已经戴上了面纱，她看了看穆九霄:“我不怕。如果可以，这伙匪徒得由你来审，这样我才放心。但如果形势所迫，那就不必强求。” 听完，穆九霄淡淡一笑，形势在他眼里，算个屁! 很快，三殿下就到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皇子服，上面绣着金蟒，行走间衣服上的金线随之浮动，华贵无比。 这一刻他面色沉肃，很好地显露出身为皇子的尊贵。 他从车辇上下来，径直走向苏瑾瑜，问道:“发生了何事？” 苏瑾瑜俯身，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三皇子。 听完，三皇子看向穆九霄，有些不悦:“苏侍郎刚好在，带的又有刑部的人手，你为何阻挠刑部办案？” 穆九霄冷笑一声:“不巧得很，穆某在大理寺任职。今日遇上这事儿，甚觉蹊跷，将这伙匪徒带走，责无旁贷。” 说完，他朝着自己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很快，他的人立刻便要将人带走。 三皇子冷哼一声:“本皇子倒要看看，谁敢！” 他的话音刚落，三皇子府的侍卫就冲上前来，挡住了去路。 然而，穆九霄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看向自己的人，冷声吩咐:“我穆九霄的人，有进无退！” 得了他的指令，他的人便抓紧手里的匪徒，径直往前走。 看到这一幕，沈悦薇微微皱眉。 穆九霄向来有狂暴之名，可他一直待她极好，她还以为是传言有误。 可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他在外人面前，竟是这般的无所畏惧。 果然，穆九霄疯批的名声，不是白来的。 沈悦薇担心对上三皇子会对穆九霄不利，便拉了拉他的袖子，微微摇了摇头。 穆九霄没说话，只对她笑了笑，很快又朝着即将发生冲突的双方看过去。 沈悦薇随之看过去，心里颇不平静。 说到底，穆九霄到底是臣子，如果他的人和三皇子的人对上，那么，吃亏的人一定是他。 毕竟，有君臣之分。 三皇子虽不是君，却代表着君王的颜面。 若臣子忤逆皇族，是大忌。 就在沈悦薇想再次劝说穆九霄的时候，就听到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她看过去，发现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王服的人。 看到他，沈悦薇就知道，不必劝说穆九霄。 因为来的，是肃王爷。 肃王爷很快到了跟前，他翻身下马，乐呵呵地笑了笑:“哟，这里挺热闹啊。” 三皇子和苏瑾瑜立刻行礼。 “见过王叔。” “见过王爷。” 穆九霄拱了拱手，便算是行礼了。 肃王爷微微点了点头，便朗声问道:“哪位是沈姑娘？” 沈悦薇走了出来，落落大方道:“回王爷的话，是臣女。” 肃王爷走近，郑重道谢:“今日之事，本王已经听犬子说了。匪徒当前，沈姑娘舍身救了本王的爱女，本王在此道谢了。明日，本王定会备上厚礼，亲自去府上致谢！” 此时，三皇子飞快地回头，看了苏瑾瑜一眼。 那眼神，分明是不悦的。 苏瑾瑜急忙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也是在沈悦薇出来之后，才知道无忧郡主也在马车上。 谁能想到，无忧郡主会在沈悦薇的马车上呢？ 这般不可能的事情，偏偏被他遇上了。 而且，三皇子赶在这个时间过来，分明是对他正在做的事情了如指掌，可他偏偏办砸了这件事，还不知道三皇子会如何愤怒。 一瞬间，苏瑾瑜心如死灰，只希望三皇子能拦住穆九霄，不让那些匪徒被穆九霄带走。 但，他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这时便听到肃王爷问道:“既然匪徒已经被制服，为何还僵持在这里？” 穆九霄看了看自己的人，不咸不淡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会儿正在争夺匪徒呢。” “啊？还有这回事？这匪徒又不是香饽饽，有什么好争的？” “是啊。王爷请看，下官原本已经打算将人带回大理寺去审问，没成想，被三殿下的人拦住了。” 肃王爷看向三皇子，疑惑道:“你抢这些匪徒做什么？” 纵使镇定如三皇子，还是被肃王爷这话呛了一下，他轻咳一声，道:“王叔有所不知，如今刑部的苏侍郎刚好在场，侄儿以为，这些匪徒交给刑部去审，再合适不过。” “那倒未必。这伙匪徒穷凶极恶，连本王的爱女都敢袭击，可见是丧心病狂之辈。如此说来，刑部的人还真撬不开他们的嘴。本王倒是觉得，交给九霄去审，最是合适。他可是活阎王，谁到了他这里，都得扒下一层皮来！” 说完，肃王爷看了穆九霄一眼:“还不快带着你的人，把匪徒押到大理寺去！” 穆九霄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沈悦薇一眼。 沈悦薇的车夫死了，马车上也染了血，他原本是想送沈悦薇回去的。 见状，肃王爷看了穆九霄一眼，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没想到，这千年的石头，竟然开花了。 好在这时候，听闻自家女儿遇刺，老父亲沈明诚总算是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他过来，自然少不了对三皇子和肃王爷一番行礼。 肃王爷摆摆手让穆九霄把人带走，就这，穆九霄还不忘面对沈明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舒缓温和:“见过沈尚书。” 顿时，沈明诚嘴巴大张，整个人都惊呆了。 第26章 在我眼里，谁的命也不及你的金贵 直到穆九霄走了，沈明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巴巴地看向肃王爷，问道:“王爷，刚刚穆阎王是对下官行礼的吗？” 肃王爷冷峻地点了点头，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就算是让他给你磕头，他都心甘情愿。 沈明诚惊得眼睛都大了一号:“这怎么可能？去年他因为军饷的事情还跟下官据理力争，当时他那拳头，距离下官的鼻子也就一头发丝儿的距离！他怎么可能对下官行礼呢，而且刚才他那声音，也不像之前那么冷。所以，到底是下官见鬼了，还是穆阎王见鬼了？” 肃王爷被逗乐，笑了:“没人见鬼。兴许以后九霄还能给你磕头呢。” 扑通—— 沈明诚震惊过度，一屁股跌坐在地。 沈悦薇吓了一跳，急忙把他扶起来。 然而，起来之后，沈明诚连衣服上的灰都顾不上拍，心有余悸道:“王爷，这话可不敢胡说。下官自问，我们沈家的坟头上，还没有冒青烟。” 肃王爷忍俊不禁:“行了，休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沈明诚，你这女儿不错。犬子回去都说了，危机时刻，她把无忧绑在了她身上，可见是拼尽了心思要护着无忧的。明日，本王登门拜谢！” “王爷谬赞了。”话虽如此说，他那嘴角，却差点儿咧到耳朵上去。 闲话说完，肃王爷便走了。 至于三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就和苏瑾瑜一起离开了。 沈明诚这才上上下下地把沈悦薇检查了个遍:“没伤着吧？” 虽然去禀报的侍卫说沈悦薇没受伤，可他总得亲眼看过亲口问过之后才放心。 “没有。今日幸亏是遇上了穆将军，否则，还真是凶多吉少。”沈悦薇是故意这样说的，想给穆九霄刷一波好感。 “是穆阎王救了你？” 沈悦薇扶着老父亲上马车，循循善诱道:“父亲，他救了女儿，您却称他为阎王，是不是不大合适？” “啧，今日回府，我得去祠堂给你祖父上个香。定是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时刻护佑着咱们，不然，以穆阎王那性子，怎么可能救人呢？他不杀人就不错了。” “父亲，女儿觉得穆将军没您说的那么坏。” 听闻此言，沈明诚认真地看着沈悦薇，如临大敌地问道:“你是不是看上穆九霄了？” 说完，不等沈悦薇开口，他立刻就说道:“千万别！虽然穆九霄长得有点好看，但是，你绝对不能因为他的外表就忽略了这个人的内在，他残暴得很。曾经有个大家闺秀看上了他，当街给他送帕子，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生生切断了人家三根手指。要不是那姑娘躲得快，胳膊都要保不住。” 这话，沈悦薇自然没听进去。 穆九霄如何待旁人她管不着，她唯一确定的是，穆九霄会对她好。 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沈明诚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说的都是关于穆九霄的残暴事迹。 临到下马车的时候，沈明诚才想起肃王爷的话，忙拉了沈悦薇一下，苦口婆心地叮嘱道:“丫头，以后再遇上这种事，谁也不要救，保住自己的命要紧。在我眼里，谁的命也不及你的命金贵。” 沈悦薇突然有点想哭。 这就是父亲啊，对她毫无要求，只希望她安安稳稳的就好。 可这么好的父亲，上一世，却被苏瑾瑜害得五马分尸，就连尸体都无人收殓，被野狗啃食。 想到这件事，沈悦薇忍不住悲从中来，双手掩面。 沈明诚只以为沈悦薇是吓坏了，忙劝着她。 沈悦薇好不容易才忍住这股泪意，与父亲一起下了马车。 回到府中，母亲和沈老夫人都迎了出来，见她安然无恙，一颗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唯有顾馨儿，心里老大的不舒服。 沈悦薇看到了，只当没看到。 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顾馨儿和祖母还是有区别的。 祖母只是吹毛求疵，不喜欢她。但，祖母不会害她性命。 可顾馨儿就不一样了，她是真正的蛇蝎心肠，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用任何手段。 从本质上来说，顾馨儿和苏瑾瑜是一类人，臭味相投。 和家人寒暄一番后，沈悦薇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刚坐了一会儿，穆九霄就出现在窗口。 沈悦薇有点意外:“不是在审问那些匪徒吗？” “已经审完了。” “这么快？” “我审案，一向很快。” 主要是他的名声摆在这里，刑具一摆出来，还没用上几个，那些人乖乖就招了。 “那些匪徒的底细，可查清楚了？” 穆九霄点点头，却不急着说这事儿，只说道:“我名声不好，但我不害人。” “怎么突然说这个？”沈悦薇疑惑道。 “沈伯父回来这一路上，没少跟你说我的事吧？你有什么疑惑的，只管问我。” 沈悦薇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什么疑惑的。你的好，我都知道。” “是吗？”说着，穆九霄耳尖微红。 沈悦薇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轻笑着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 穆九霄嗫嚅道:“去年我与沈伯父因为军饷的事情理论，实在是因为外出行军，若军饷不够，将士们便要饱受苦楚。遇上凶险的情况若是没吃的，命都要丢掉。我当时，是急躁了些。当然，他也没错，他是户部尚书，要想方设法削减开支。我与他只是立场不同。” “嗯嗯，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不是真心想打他的。” “不。”穆九霄耿直道，“我是真心想打他的。但是，想到他是你父亲，硬生生忍住了。而且，忍得有点辛苦。” 说完，穆九霄心有余悸，幸亏忍住了，不然日后他上门提亲，怕不是要被赶出去。 “那时候，你心里就开始惦记我了？” “嗯。” 听完，沈悦薇乐不可支，这么耿直的穆九霄，有点可爱。 可爱到，她都不忍心逗他了。 于是，她开始转移话题:“那伙匪徒，什么来路？” 第27章 生米，是可以煮成熟饭的 “是刑部一桩案子的要犯。今日刑部的人找到了他们的藏身地，要将他们捉拿归案。不过，奇怪的是，原本刑部的人可以抓到他们，可是他们没有抓，而是把他们往事发地赶。甚至，这伙匪徒还得到信息，知道马车上坐着的，是对苏瑾瑜很重要的一个女人。于是，这伙匪徒就打算劫持你，借此威胁苏瑾瑜，好和他谈条件。” 事情的真相，在沈悦薇的意料之中。 苏瑾瑜不是个蠢蛋，他要设下一个计策，至少不会让这个计策害到他自己。 所以，虽然他们知道这件事是苏瑾瑜做的，却还是没有办法给出足够的证据，无法对苏瑾瑜形成重创。 穆九霄倒是不以为然:“借着这件事，倒不一定要重创他。恶心恶心他也是好的。” 不过，有句话他没说，那就是他在朝堂上，一向以混不吝出名，既然如此，就算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他照样可以和苏瑾瑜过不去。 于是，第二日的朝堂上，穆九霄简直跟个疯子似的，咬着苏瑾瑜不放，狠狠地弹劾他。 苏瑾瑜自然不甘心被弹劾，奋力为自己争辩，只可惜，遇上穆九霄，他只有气得梗着脑袋瞪眼睛的份儿。 到头来，虽然这件事明面上和苏瑾瑜扯不上关系，却还是算到了他的头上去。 甚至于，在朝堂之上，沈明诚也愤怒至极，指责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不做人，是个妥妥的混蛋。 如果说穆九霄的指控让苏瑾瑜感到难堪，那么，沈明诚的斥责，则让他感到绝望。 虽然，沈明诚没有提他的名字。 他心里明白，自己和沈悦薇的婚事，大概是不成了。 下朝之后，他沮丧至极，但走着走着看到眼前站着的人，他顿时愣住，一扫之前的颓废，殷勤地走了上去，躬身施礼:“殿下。” 三殿下看了看他:“怎么，丧失斗志了？” 苏瑾瑜急忙否认:“没有。只是觉得穆九霄突然将矛头对准下官，实在是没有道理。下官自问以往并未和穆九霄结仇，他却如此针对，实在是找不到原因。” 三皇子冷嗤一声:“如今别人已经将剑插到你的心口，你却在想别人为什么拿剑插你，不觉得太蠢了吗？” 苏瑾瑜吓了一跳，慌忙跪下。 三皇子为人精明，处事圆滑，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说狠话的。 但是刚刚，他说了。 这就代表，他非常生气。 三皇子瞥了他一眼:“若有人阻拦，将人解决掉也就是了，何须深思？” “殿下说的是。” “罢了。此事我自有决断，倒是你，该好好做你该做的事情。” “殿下，今日沈尚书的态度您也看到了，只怕这桩婚事，注定是成不了了。” 三皇子亲手把苏瑾瑜扶起来，淡漠的唇角微微勾起:“凡事无绝对。” 苏瑾瑜顿时眼前一亮:“不知殿下有什么高招。” “生米，是可以煮成熟饭的。”留下这么一句话，三皇子冲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走开了。 …… 关于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沈尚书下朝之后，把妻女叫到书房，兴高采烈地说了一通，最后还做了总结:“虽然以往看穆九霄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但是今天，总算是看顺眼了。他说的那些话，真解气！” 沈悦薇忍俊不禁。 至于沈母秦湘，则赶紧打断了沈明诚的长篇大论，让他赶紧准备一下，昨日肃王府的管家已经过来说过了，今日，肃王爷会携世子前来致谢。 肃王爷虽然为人豪爽，但是轻易不会到旁人家里去。 所以，为了迎接肃王爷，还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 “哎呀，王爷来是致谢的，又不是挑理的。有什么好准备的？” 话虽如此说，他却还是急吼吼地去沐浴更衣了。 看着他的背影，秦湘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跟沈悦薇吐槽:“看你父亲，就跟那煮熟的鸭子似的，嘴硬！” 沈悦薇笑着应道:“大约是户部事务繁杂，父亲在衙门里不得轻松，到了家里就放松过度了。” “这倒是真有可能。”说着，秦湘开始再次过目打算给王爷上的茶水和点心单子。 福寿院中，沈老夫人试了一件又一件衣服，不是嫌这件颜色太暗，就是嫌那件花式太老，一连试了十几件，却没有一件满意的。 顾馨儿坐在一旁，酸溜溜道:“外祖母，您这衣服都试了这么多件，就没有一件满意的？” 沈老夫人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今日是王爷亲临，不同凡响，要慎重。悦薇这丫头，我一直觉得她就是有点小聪明，没成想，她竟是有勇有谋，一连救了无忧郡主两次。这可是天大的造化，我都听说了，悦薇如今在肃王妃眼里，就是个福星。看吧，悦薇有大造化，假以时日，她是要做世子妃的……” 说起这个，沈老夫人滔滔不绝。 顾馨儿却觉得刺耳，为什么从小到大，沈悦薇什么都比她强？ 原本，外祖母只喜欢她，不喜欢沈悦薇，这是她唯一能胜过沈悦薇的地方。 可现在外祖母心里想的，嘴里说的都成了沈悦薇，还那般夸她，没想到，就连这个唯一胜过沈悦薇的地方，她也失去了。 顾馨儿绞着藏在袖子里的帕子，只觉得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不，她一定要想个法子，改变目前的局面。 没过多久，前厅那边派人来传话，说肃王爷的马车快到沈府门口了，沈老夫人这才停止了挑挑拣拣，选了个新做的衣服仔细穿了，拄着拐杖，兴奋地往前厅去了。 看着沈老夫人欢欢喜喜的背影，顾馨儿心里无比懊丧，只踢着地上的石子，无精打采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面生的丫鬟迎面走来，突然撞了她一下，顾馨儿哪里受得住这个，顿时气得破口大骂，可那丫鬟受了惊，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顾馨儿气得要死，可等她缓过神来，却发现怀中多了一封信。 第28章 你眼瞎了，竟然看不上悦薇？ 按照规矩，肃王爷带着世子来访，沈悦薇是不能出现在前厅的。 毕竟，身为待字闺中的女子，不可以出去抛头露面。 尤其是，在对方都是男客的情况下。 对于肃王爷亲自来府中致谢这件事，沈悦薇只觉得是他们太客气了。事实上，她没做什么，救人的是穆九霄，又不是她。 回到自己的房间，沈悦薇收到了韩绝送来的最新消息。 苏瑾瑜最近在查的大案已经有了些眉目。 刑部那种地方，韩绝自然没办法进去打探消息。 但是沈悦薇一直让韩绝暗中守在一个院子附近。 而那个院子里住着的，就是苏瑾瑜正在查的这个案子的罪魁祸首。 最近这几日，韩绝发现刑部的人在附近转悠，随时准备抓人，因此推断，苏瑾瑜的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看样子，过不了几日，苏瑾瑜就会宣布已经彻查这桩大案。 这桩发生在去年的案子影响恶劣，甚至连陛下都知道，当时虽然陛下三令五申让刑部破案，但是苦于没有线索，一直拖到现在还没结案。 为了这桩案子，刑部的尚书前前后后都换了三个。 若是苏瑾瑜能查清这桩大案，无疑会为他的履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沈悦薇不会让他如愿。 她要让这桩大案，把苏瑾瑜牢牢地绑在耻辱柱上。 沈悦薇正琢磨着这件事，就看到母亲满脸是笑地进来。 “肃王爷走了？”沈悦薇问。 “是，走了。”沈母秦湘笑吟吟地坐下，看着沈悦薇问道，“薇薇，你觉得肃王世子怎么样？” 沈悦薇哭笑不得:“母亲，您是不是又兴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 秦湘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是一直苦于没有兄长吗？以后，肃王世子就是你的义兄。据肃王爷说，经过这两次的事情，肃王妃很喜欢你，把你视为福星。只是知道你和肃王世子没有成为夫妻的缘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认你为义女。” 这倒是让沈悦薇感到意外。 “……王爷说了，既然是认亲，就不会稀里糊涂的。改日，是要设宴公之于众的。” 秦湘说出这些的时候是很开心的。 毕竟，女儿成了肃王妃的义女，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管沈悦薇日后嫁给了谁，有沈府和肃王府在，就可以确保没有任何人能够欺负她。 相对于沈府这边的欢喜，肃王爷那边就有点不开心了。 他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儿子，满腹遗憾:“真的不能让沈悦薇喜欢你吗？” 萧成俊嘿嘿一笑:“父王，您不会是昏了头，觉得您自个儿的儿子比穆九霄还要强吧？” 肃王爷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不想搭理他，只闷声道:“反正认亲的事情是你提的，回去你自去跟你母妃说。我不管。” 萧成俊顿时苦了脸，抓着肃王爷的袖子很是可怜的样子:“父王，您真的不管？” 肃王爷毫不留情地抽回自己的袖子，那语气，颇像一个渣男:“不管，谁让沈悦薇看不上你的？” 不过，等进了肃王府，到了肃王妃跟前，这话就成了，萧成俊看不上沈悦薇。 听完，肃王妃的眼睛都瞪圆了，她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好久才说出一句话:“你眼瞎了，竟然看不上悦薇？” 萧成俊嘴硬道:“没，反正儿子就是看不上她。” “你说，你看不上她哪里？”肃王妃没好气道。 原本，她也没觉得沈悦薇哪里好，就算是沈悦薇救了无忧，她也只是心存感激。但是这一次遇刺，听说沈悦薇当时把无忧跟她绑在一起，摆明了是要共进退的，这就让她不得不动容了。 当一个人可以豁出性命，愿意和另一个人同生共死，尤其是，这个人还跟她没什么关系，这足以说明，这个人人品极好，可以信任。 像这么好的女子，自然要娶进门来。 尤其是，门第也合适。 见萧成俊不说话，肃王妃拔高了音调:“你说，你看不上悦薇哪里？” 萧成俊弱弱地看了肃王爷一眼，然而，肃王爷专心喝茶，压根儿就不搭理他。 无奈，萧成俊绞尽脑汁，只得说道:“她个儿没有儿子高。” 肃王妃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你有病啊？女孩子需要长这么高吗？再说了，悦薇也不低，和你站在一起，怎么也能到你耳朵的位置。” “反正，她就是没有儿子高，儿子不喜欢。” 肃王妃气得直喘粗气，又看了肃王爷一眼:“这儿子你管不管？” 肃王爷嘿嘿一笑:“别生气。儿子不喜欢，也不能强求。” “行！”肃王妃一拍桌子，“日后你找媳妇儿，若是找不到跟你一样高的，我跟你没完！” 萧成俊弱弱地应了，同时在苦苦思索，要到哪儿去找一个跟他身高相当的女子？这可太难了。 然而，他的难，还不止于此。 这时候，只听到肃王爷说道:“王妃，今日成俊在沈府的时候，说错了一句话。” “哦,说错了什么？” 肃王爷喝了口茶压惊:“成俊说，你很喜欢沈悦薇，想认她为义女。” 说完，肃王爷默默低头。 肃王妃转过脸去，冷冷地看着萧成俊:“你是这么说的？” 萧成俊深深地看了肃王爷一眼，咬了咬牙:“是。” 别人都是坑爹，到了他这儿可倒好，是坑儿子！ 这话，明明是这个当爹的说的！ 说完，萧成俊求生欲极强地为自己辩解:“母妃，儿子当时有点紧张，这才说错了话。但是，儿子到底已经是世子了，若是出尔反尔，是不是不大好？” 肃王妃点了点头:“嗯，是有点不好。放心，既然你话已经说出去了。这认亲的宴会，母妃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 萧成俊连连点头，甚至已经闭上眼睛，等着挨揍。 但，肃王妃并未打他，只说道:“行了，你去歇着吧。我与你父王有些话要说。” 萧成俊睁开眼睛，惊讶极了，直到肃王妃瞪了他一眼，他才慌里慌张地走了。 待萧成俊走了之后，肃王妃的身子向后靠了靠，瞥了肃王爷一眼:“说说吧。” 第29章 你真的觉得穆九霄是穆家的人吗？ “说什么？”说着，肃王爷的身子抖了一下。 肃王妃起身，笑眯眯地挨着他坐下:“王爷这样说，是把我当傻子啊。” 见肃王爷还是不说，肃王妃轻轻地捏了一下肃王爷的耳朵:“瞧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成俊虽然有点混不吝，但是在大事上一向拎得清，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就开口说要认悦薇为义女。尤其是，在你也在场的情况下，如果成俊真是一时兴起，你圆也能把话圆过去。但是你偏偏没有这样做，这就说明，认悦薇为义女这件事，是你们二人的共识。” “王妃英明。”肃王爷心服口服道。 肃王妃瞧了他一眼:“怎么，接下来的话，是我说，还是你说？” 肃王爷:“嘿嘿嘿……” 他这样子，是摆明了不想说。 “这就没意思了。”肃王妃看了他一眼，“成俊这孩子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这么多年来，唯一让他心服口服的，也就只有穆家那孩子了吧。所以，是穆九霄喜欢沈悦薇，成俊才不愿横刀夺爱的。又因为是穆九霄喜欢她，所以成俊才希望肃王府能给沈悦薇撑腰，对吧？” 肃王爷的脸上立刻带了笑:“哎呀，我家王妃真是聪明睿智。你若是男儿身，只怕丞相的位置都要换人了。” 肃王妃嗔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惯会敷衍我。我是真心喜欢悦薇那孩子，既然她做不了我的儿媳，做我的义女也是好的。只是，你真的觉得穆九霄是穆家的人吗？” 肃王爷一反之前的嬉皮笑脸，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微微摇了摇头:“这事儿，不可说。” 肃王妃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许多，只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沈府之中，肃王爷走了之后，沈老夫人就把沈明诚叫到了她房里。 原本，她以为是肃王府看上了沈悦薇，却没成想，看上是看上了，却是认悦薇为义女。 一旦认悦薇为义女，肃王妃和悦薇就有了母女的名分，是断然不会让悦薇进肃王府的大门的。 只是，沈老夫人不明白，既然肃王府肯认悦薇为义女，可见是极为重视她的。可既然重视，为什么不让肃王世子娶她呢？ 对于这个问题，沈明诚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事实上，他也是真的不知情，但是，他也从来没想过让沈悦薇嫁给肃王世子。 自己的女儿，他只希望她开开心心，至于嫁不嫁高门，并不重要。 但是很显然，沈老夫人不这么想，她一个劲儿地问，想从沈明诚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沈明诚给不出答案，只得破罐子破摔:“母亲，其实这件事，您细细想一想，就能明白。” 沈老夫人两手一摊:“可我不明白啊。” 沈明诚心道:巧了，我也不明白。 但，话不能这样说，于是，沈明诚决定在高深莫测这条路上走到底:“您若是再往深了想，应该是能想明白的。母亲，儿子衙门里还有事，就先过去了。” 说完，沈明诚就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然而，他刚转过身，就听到沈老夫人惊声道:“呀，我想明白了！” “您明白什么了？”沈明诚惊愕道。 沈老夫人立刻将房间里伺候的人全都赶了出去，又拉着沈明诚坐下，就这，还伸手向上指了指，压低了声音说道:“是不是上面有人看上了悦薇？” “啊？” “能让肃王府忌惮的，也只有上面了。是不是陛下有意让咱们悦薇嫁给哪位皇子啊？” 沈明诚吓了一跳，忙按住自家老娘的嘴:“母亲，这话可不敢胡说。陛下如今年岁大了，最忌讳钻营。这话若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咱们有这心思呢。可不敢胡说。” 沈老夫人打掉他的手:“行了，我明白。你放心就是。” “您明白什么了？” “总之我明白了。放心，我嘴严得很，你不是衙门里有事嘛，赶紧去忙吧。” 说完，沈老夫人就把沈明诚赶了出去。 但，即便到了门外，沈明诚还是听到房间里传来沈老夫人压抑的、却极为开心的笑声，那笑声一阵一阵的，可见她是真的开心。 听罢，沈明诚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算了，随她怎么想吧。反正，他什么都没说。 至于沈悦薇，就淡定多了。 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空多想这件事。 再说了，她从来不认为谁会是她的靠山，如果有，那么她真正的靠山，只能是她自己。 很快，沈悦薇就得到消息，苏瑾瑜已经让刑部的人出手，抓了那个大案的凶手。 不出沈悦薇的预料，苏瑾瑜抓错了人。 这一点，倒和上一世一样。 只不过，上一世的时候，苏瑾瑜曾经和她聊起这个案子，那时候，他已经根据掌握到的信息，抓到了作案凶手。 但，她听完之后，却发现了一个关键的漏洞，苏瑾瑜抓住这个漏洞去查，果然发现了真正的凶手。 但是这一世，她绝不会提醒苏瑾瑜。 她会亲眼看着他犯错，看着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名声消散殆尽。 果然，到了第二日，早朝之上，苏瑾瑜直接禀明陛下，说他已经找到了凶手。 对于这个案子，皇帝记忆犹新，一听苏瑾瑜找到了作案真凶，自然欣喜不已，立刻让他在朝堂之上讲明破案的过程。 案子是苏瑾瑜亲自查的，他立刻将破案的全过程说了出来。 听他说完，朝臣佩服不已，纷纷称赞苏瑾瑜是后起之秀，查案奇才。 皇帝十分满意，甚至已经招手叫内侍去取东西，准备赏赐苏瑾瑜。 但，就在这时，穆九霄站了出来。 第30章 我穆九霄此生，必不负你 “陛下，微臣认为，此案有漏洞。” “哦？”皇帝眯了眯眼睛，“哪里有漏洞？仔细说来。” 苏瑾瑜立刻看过来，面露不悦，案子的流程他推演过许多遍，绝无出错的可能。 但，穆九霄直接道:“如苏侍郎刚才所说，这桩大案死伤众多，且伤口都在腹部偏下的位置，可见凶手并不高。可苏侍郎却说，凶手身高八尺，很显然，这并不相符。” 苏瑾瑜立刻道:“启禀陛下，凶手已经供认，他是将人推倒之后行凶的。故而这样的情况下，不必考虑身高的问题。” 皇帝点了点头，又看了穆九霄一眼:“穆爱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穆九霄立刻道:“陛下明鉴，如苏侍郎所说，伤者的伤口都在腹部偏下，却又是偏左的位置，这一点，又该如何解释？” 苏瑾瑜辩解道:“凶手的目标是伤人，达到目的也就是了，何必纠结于伤在哪一侧？穆将军今日，怕不是故意要与苏某作对？” 穆九霄冷冷一笑:“苏侍郎一介书生，毫无身手，自然不知道练武之人都有各自的习惯。如你所述的伤口，分明是有人以左手为之。但是你刚才陈述案情的时候也说了，凶手用惯了右手。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断定，你抓错人了。” 苏瑾瑜的脸色倏然一变，关于这个，他的确不知。 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抓错了人，案子的每个流程他都亲自参与，回府之后也曾和府中的幕僚多次推演，可以确保并未出错。 他刚要说什么，就听陛下说道:“事关重大，不可草率。既然穆爱卿有疑问，这样吧，给你们俩一日的时间，这桩案子就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处理。朕倒要看看，到最后你二人，是谁胜出。”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用不了一日，只用了半日，穆九霄就找到了真正的凶手。 事实上，真正的凶手不是那个男人，而是他的妻子。 苏瑾瑜先入为主，以为只有男人才会犯下这样的大案，因此忽略了凶手的妻子。 事实证明，穆九霄是对的。凶手的妻子才是真正的高手，且，惯用左手。 这件事传出来之后，苏瑾瑜的官声立刻就受到了影响。 原本，他之所以晋升得如此之快，正是因为他擅长查案，且一连破了几个大案，才被陛下破格提升。 但是这一次，突然传出他抓错了凶手，对他的官声影响很大。 就好比一个人一直把事情做得很好，旁人就以为他一直可以做这么好，可一旦有那么一次，这人把事情办砸了，旁人就会以为，他之前把事情办的很好，并不是因为他有真本事，只是因为运气好罢了。 现在的苏瑾瑜，就面临这样的问题。 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去查他之前破的案子是不是抓错了人。 偏偏这时候，有人出现，说苏瑾瑜之前查的一桩案子抓错了人。 这事儿一出，影响就大了。 皇帝暂且停了苏瑾瑜的职，让他在府里待着。 至于那桩案子，则交给大理寺去查。 而大理寺寺卿，又把这个烫手山芋推给了穆九霄。 穆九霄接手之后，很快就将案情查明，证明苏瑾瑜之前的确是抓错了人。 但，之前苏瑾瑜查出来的凶手已经被处以极刑。 如今事情真相大白，凶手的家人日日在刑部门口哭诉，十分凄惨。 连着两件事出来，苏瑾瑜彻底名声扫地，尤其是还牵扯上了人命，他的名声也就变得更加不堪。 皇帝震怒至极，将苏瑾瑜降了级，又罚了一年的俸禄。 这下，苏瑾瑜再也不是前途光明的刑部侍郎，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刑部员外郎，平日里，也只能负责整理卷宗，不能上手查案。 对于他来说，这是致命的打击。 但，他不是轻易服输的人。 另一边，沈府之中，穆九霄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沈悦薇。 沈悦薇明白，穆九霄这是找她解惑来了。 没错，穆九霄之所以能查清这两桩案子，是因为沈悦薇给了他消息。 而沈悦薇的消息来源，自然是上一世的记忆。 但这些，是没办法跟穆九霄讲明白的。 她想了想，准备想个理由骗骗他，没想到，她刚要开口，穆九霄就笑了笑:“罢了，我也不一定要知道。反正我看苏瑾瑜不顺眼，看他吃亏，我心里就高兴了。” 于是，沈悦薇也就放弃了说谎。 而穆九霄朝她走来，轻声道:“我近日上门提亲，可好？” 沈悦薇没料到他突然提起这个，脸颊顿时就红了:“好。”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旁人的时候，她的胆子是很大的。 可唯独在面对他的时候，胆子小就算了，还很容易害羞。 她一答应，穆九霄反而表现得有些扭捏:“悦薇，日后我们成亲之后，不会住在穆府。” “为什么？” “穆府人员复杂，我怕你受委屈。” 沈悦薇娇俏一笑:“兴许，是他们受委屈呢。” 反正，她不会委屈自己。 不过那些是穆九霄的亲人，她自然不希望他夹在中间难做，但是，搬出来另过，真的合适吗？ 似乎是看出了沈悦薇心中所想，穆九霄立刻道:“并无不妥。我有军功在身，是可以另立府邸的。” “你决定就好。” 穆九霄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悦薇，我穆九霄此生，必不负你。” 沈悦薇连连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直到穆九霄走了之后，她才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道:是不是进展得太快了？她和穆九霄之间，似乎直接就少了心动的过程，直接奔着成婚就去了。 但，她并不觉得突兀，上一世穆九霄曾那样一心为她，那么这一世她唯有捧出一颗真心，才能与之相配。 总之，她不悔。 相反，她还很期待以后和他一起的生活。 那些上一世的遗憾，就留在今生弥补吧。 穆九霄，此生，我愿你快乐。 沈悦薇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扒门，还大声叫道:“姐姐！亲姐姐！快救我！父亲要打死我！哎呦，哎呦……” 第31章 谁告诉你穆九霄大字不识一个？ 听到这个声音，不需要出门去看，沈悦薇就知道，这是她那生性顽皮，又屡打不改的弟弟回来了。 看样子，父亲说回来了定要揍他一顿这种话，不是说着玩儿的。 想到上一世，弟弟被苏瑾瑜下令乱箭射死，沈悦薇悲从中来，急忙提起裙角跑出去，把门打开。 此时，父亲正扭着弟弟的胳膊，手里的棍子一下一下地落在他的屁股上。 弟弟疼得龇牙咧嘴，可看到她出来，却咧嘴对她笑了一下:“姐姐，好久没见你，乍一见你就这么狼狈，真是失礼了。” 一番话，彻底压下沈悦薇心中的伤感。 她上去夺父亲手里的棍子，柔声道:“父亲，我与弟弟聊聊。若聊过之后他还是不认错，再打他也不迟，您说呢？” 沈明诚扶着腰喘了口粗气，他是文臣，平日里唯一的大幅度动作只剩下打儿子，可眼下他也打了这么久了，再打下去，真怕把这唯一的独苗给打坏了，刚巧沈悦薇这么说，正好给女儿一个面子。 于是，沈明诚松了口气，但放出来的话还是狠的:“好，为父给你一个面子。不过，他若是冥顽不灵，不必再与他废话，直接告诉我就是。今日，我定要叫他尝尝家法的厉害！” 说完，沈明诚一甩袖子，气鼓鼓地走了。 他一走，弟弟沈言蹊就乐了:“姐姐，还是你厉害。不过，不打紧的，每次父亲都说要动家法，都说了快十年了，也没见他对我动家法。” 沈悦薇伸手，戳了一下沈言蹊的额头，嗔道:“你呀，真是皮痒。棍子落在身上，不疼吗？” “疼是疼，可玩起来的时候，也就顾不上了。”说着，沈言蹊斜着蹦进她的院子，大声道，“姐姐，你这里有没有吃的？我一进家门就被老爹追着打，连口水还没混上呢。” 一听这个，沈悦薇连忙丢了棍子，让春香去取些点心过来，再吩咐人去厨房，只管拿好吃的过来。 看着弟弟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吃的，沈悦薇的脸上，满是笑意。 沈言蹊偶一抬头，看到自家姐姐笑得如此开怀，纳闷儿道:“姐姐，你这是咋了，笑得有点瘆人？” 沈悦薇脸上的笑顿时就收住了。 别说父亲了，就连她都想揍这小子一顿。 这张嘴，实在是太欠打了。 话说当年，父亲给弟弟取名言蹊，取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之意，是希望他以后做一个默默无闻，只知道做实事，而不口出妄言的君子。 谁知，这孩子的行事作风完全跟他的名字背道而驰，啥事儿没做出来，先得嚷嚷一通，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 这不，他又说上了:“姐姐，要我说，读书实在是没意思。要论有意思，还得是习武。男子汉大丈夫，纵马定乾坤，那多威风呀！要不你跟父亲说说，干脆让我去从军得了。只要让我从军，我保准以后不再气他。” 沈悦薇笑了笑，道:“从军不是闹着玩儿的，你想从军，那我问你，你有真本事吗？” “有啊。我身手可好了，去偷先生的烧鸡烧鹅，他愣是没发现。也就是我做好事想留名，把吃完的骨头放进他被窝里，不然，他下辈子也发现不了。” “你偷吃人家的东西，还算是做好事？” “那是当然。他瘦的干巴巴的，身上统共也没二两肉，却买了两个那么大的烧鸡烧鹅，我是担心他吃多了不消化，对肠胃不好。” 看着侃侃而谈的弟弟，沈悦薇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转瞬，她还真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待弟弟吃得差不多了，沈悦薇轻描淡写道:“你说你身手好，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说来也巧了，最近这段时间，我请了个女师父学剑术。要不，咱俩以树枝为剑，比试比试？” “噗……哈哈——”沈言蹊捂着肚子从椅子上滑下去，笑得在地上直打滚儿。 沈悦薇也不着急，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笑，等他笑完了，沈悦薇直接去院子里折了两根树枝，树枝的末端绑上放了白石灰的小包裹，以一刻钟的时间为限，谁身上的白点越少，谁就赢了。 见姐姐说的一板一眼的，沈言蹊纳闷儿道:“姐姐，你玩儿真的？” “当然。我不过是初学，你若是连我这个初学者都比不过，以后也就不要妄谈去从军了。” “行，我会小心一些，不会伤着姐姐的。” 沈悦薇笑而不语，随即摆开阵势。 起初，沈言蹊是不当回事儿的，只当是陪姐姐玩玩儿，但是，才上手两招儿，他就不敢掉以轻心了。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沈言蹊身上的衣服已经全白了，再看沈悦薇，身上也只有零星的几个白点。 事实上，如果她不想被弟弟打到，是可以一个白点都没有的。不过是怕他太过挫败，这才故意露了几个破绽给他罢了。 即便如此，沈言蹊还是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姐姐，你才学几天，就已经这么好了？” 沈悦薇故作不知:“这样就算很好吗？我还以为就初学者的水平呢。” 沈言蹊惊呆极了，上前捏了捏沈悦薇的肩膀，叹道:“啧，姐姐，你这筋骨，你这造诣，分明是练武奇才啊。” “是么？我倒觉得，是勤能补拙。”说着，沈悦薇伸手，露出掌心的血泡。 沈言蹊一看，便呆了。 只见姐姐那白皙嫩滑的掌心里，赫然出现了几个血泡，那样的血泡，一看就很疼。 “姐姐，你为何要如此辛苦啊？”说着，沈言蹊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沈悦薇故意道:“姐姐是怕有人欺负咱们，想着多学一点，就可以护着咱们家，不被卷入阴谋中去。父亲虽位高权重，可古语说得好，登高易跌重，我是你姐姐，定要为家里考虑。” 沈言蹊擦了擦脸上的泪，闷声道:“姐姐，我是家里的男人，你放心，以后我不气父亲了。以后，我好好学武，保护你们。” “言蹊，你觉得，若要从军，只学武便可以了吗？” “不然呢？”沈言蹊不解地问。 “历来，唯有文武双全的人，才能堪当大任。若只有蛮力而无智慧，也是不行的。” 沈言蹊摇摇头:“姐姐这话怕是偏颇了。听闻穆九霄就大字不识一个，可他打起仗来，照样从无败绩。” 沈悦薇乐了:“谁告诉你穆九霄大字不识一个？” “大家都这么说。” “假的。”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第32章 请尽情地辱没我！ 听到这个声音，沈悦薇一激灵，这声音，分明是穆九霄啊！他怎么来了？来就来呗，干嘛出声啊？ 她还在愣神的时候，沈言蹊已经扒着窗口跳了出去，嘴里叫骂道:“哪里来的小瘪三，竟敢闯到我姐姐的院子里来，真是活够了！” 此时，已经跃上院墙的穆九霄原本已经准备往外跳了，但是，鬼使神差地，他往后看了一眼。 看着沈言蹊窜啊窜啊窜，就是窜不到院墙上来，穆九霄真的很想伸手拉他一下。 说也怪了，他刚刚过来，听到沈悦薇姐弟俩说话，原想等着沈言蹊走了再下来的，可听到沈言蹊说他大字不识一个，他很不乐意，生怕留给沈悦薇的印象不好，这才本能地为自己辩解。 可辩解完之后，才想起自己如今在人家房顶趴着呢。 这就尴尬了。 等沈悦薇出来，看到站在墙头威风凛凛的穆九霄，再看在地上蹦啊蹦啊蹦不起来的弟弟，沈悦薇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闹心的时刻了。 她拉了一下自己的弟弟，捏了捏眉心，道:“别嚷嚷，听我说，这件事是这样的。” “哪样的？”沈言蹊也不傻，见姐姐见了墙头上这人而不惊讶，就知道姐姐认识这个人。 但是，他可纳闷儿了，姐姐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认识这种爬墙的男人？这种爬墙的男人，看着很不正经啊。 这一刻，沈悦薇真真是绞尽了脑汁，才想起一个漏洞百出的说辞:“是这样的。我早就听母亲说你今天回来，又知道你在书院里闯了祸，猜测你还是闹着要弃文从武，就请了穆将军来，想着让你见识见识他的本事，也好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里，日后也好努力。” 沈言蹊猛地甩过头去，看向墙头上的穆九霄:“穆将军？哪个穆将军？” “穆九霄。” “啊！”刚啊了一声，沈言蹊的嘴巴就被沈悦薇捂住了，“嚷嚷什么？我私下里让他来的，你这一嚷嚷，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来了不成？” 沈言蹊扒掉沈悦薇的手:“没有没有，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太兴奋了。他、他真的是穆九霄吗？” “真的，如假包换。” 得到沈悦薇肯定的回答，沈言蹊满脸崇拜地看着墙头上的穆九霄，眼睛里简直都要冒星星了。 沈悦薇忙朝着穆九霄做了个手势，心道，你下来呀，站在墙头上算怎么回事？吹风吗？ 穆九霄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地上，看得沈言蹊又想惊叫，幸好这一次，他自己有先见之明，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之后，他一溜小跑跑到穆九霄身边，眼巴巴道:“穆将军，能展示一下您的身手吗？” 穆九霄皱了皱眉:展示身手？当他是猴儿吗？没事儿耍一耍？ 但是，转念想到这人是自己未来的小舅子，穆九霄便冷酷地点了点头，捡起地上掉落的树枝，展示了一下自己新学的招式。 只见院中的绿树之下，一身黑色劲装的穆九霄辗转腾挪，一招一式尽显利落，却满是杀招儿。 这时候的沈言蹊，除了拍手，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啪啪啪一顿拍，手都拍红了也舍不得停下。 这时候，春香在门外问道:“小姐，里面是什么声音？” 沈悦薇急忙道:“没什么。言蹊不听话，我打他呢。你们不要进来，言蹊要面子。” 说完，她瞪了沈言蹊一眼，示意他收敛一下。 这时候，穆九霄也收了手。 只见他收手之后，脸不红气不喘，可见是一等一的高手。 沈言蹊一溜烟儿跑过去，狂拍马屁外加套近乎:“穆将军，您这剑法真是太好了。哎呀，咱们大齐有您这种一等一的高手，真是国之大幸啊！对了，穆将军，今日咱们既然见了面，便是有缘分。日后在别处相见，咱就算是老相识了。以后，我管您叫一声穆叔叔，可好？” 穆九霄一个没防备，猛咳不止。 叫什么叔叔，他很老吗？ 他才二十！ 沈悦薇忍俊不禁，拉了一下自己这二货弟弟，继续扯谎:“言蹊，前几天我遇刺，刚好被穆将军所救。我一直叫他大哥，要不，你也跟着叫大哥？” 沈言蹊却不以为意:“姐姐，你这话可就不妥当了。我十岁，穆将军二十，我叫他一声叔叔，理所应当。要不咱们各论各的算了。您想啊，穆将军那是何等人物，我若是叫他大哥，岂不是辱没了他？” 穆九霄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心里却在疯狂咆哮:就叫我哥哥！请尽情地辱没我！ 但，话不能这么说。 穆九霄缓和了一下心情，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蔼一些:“言蹊贤弟，就听你姐姐的吧。” 沈言蹊乐得一蹦三尺高，就连眉毛都一跳一跳的:“穆、大哥？” “嗯。” “穆大哥！” “嗯！” “穆大哥！穆大哥！穆大哥！穆大哥……” 穆九霄:“……” 沈悦薇实在是看不下去，就扯了一下过分跳脱的弟弟:“行了，穆将军日理万机，没空听你胡咧咧。我告诉你，这事儿不许出去胡说。” “行行行，姐姐，我嘴巴最严了。你放心，我连爹娘都不说。可是，既然是你请穆大哥来，为何不让他走正门，却让他翻墙呢？” 果然啊，扯了一个谎，后面就得跟着扯无数个谎。 沈悦薇想啊想啊想，没想出一个靠谱儿的说辞。 倒是穆九霄，清清冷冷地开口:“我今日军中有事，比较急。若是再走正门，一路通报下来颇费时间，会误了我的正事。刚才路过沈府门口看到你回来，知道你会来看你姐姐，就直接过来了。有唐突之处，还请言蹊贤弟莫要责怪。” “不不不，不责怪。不过，穆大哥，你刚刚说什么？” “请言蹊贤弟莫要责怪。” “不是这句，最开始那句！” “我今日军中有事？” “对对对，就是这句。穆大哥，我从未去过军中，你能让我去见识见识吗？” 这一刻的空气，分外凝滞。 穆九霄心道:我就是临时起意，随口那么一说。这下，反倒是骑虎难下了。 好在，穆九霄应变能力极强，再说了，不过是去军中看看罢了，不算什么，他便直接道:“可以。” “那咱们走。穆大哥，咱们也别走正门，从墙上飞。”说着，沈言蹊一脸兴奋，还不忘补充道，“我飞不起来，你带着我。” 穆九霄拿不定主意，看了沈悦薇一眼，沈悦薇捏了捏眉心:“行，去吧。不过，穆、大哥，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几句话。” 等穆九霄过来，沈悦薇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总以为你大字不识一个，让他趁机见识见识你的本事。还有，去了军中别跟他客气，让他见识见识军中之人的身手，也好过他总是不知天高地厚。” “好，我明白。”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之后，穆九霄提起沈言蹊的腰带，就跟提小鸡崽子似的，提着他就上了墙头，几个起跃间就不见了踪影。 二人走了之后，沈悦薇才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这一出又一出的，实在是太挑战她的心性了。 对于沈言蹊的去向，沈悦薇少不得打个马虎眼，说她让弟弟出去买东西了。 一个时辰后，沈言蹊灰头土脸，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了。 这时候，沈悦薇和父母正坐在桌前，等他回来开饭。 谁曾想，沈言蹊进了门，一溜小跑，直接扑到父亲脚下，嚎啕大哭:“父亲啊父亲，我对不起你啊……” 第33章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沈明诚纳闷儿了，心道，刚才也没打这逆子的脑袋，怎么这人还傻了？ 沈悦薇急忙过去，拉起沈言蹊，关切道:“言蹊，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姐姐，穆……”说着，看到沈悦薇挤了一下眼睛，沈言蹊急忙道，“木头也有开花的一天。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我肯定好好读书，好好孝顺父亲母亲，给你撑腰，给咱们家撑腰！” “嗯，说得好。行了，瞧你这灰头土脸的，赶紧去洗一洗，我们等你吃饭。” “好。”沈言蹊应了一声，慌忙去洗漱了。 待沈悦薇扭过脸来，就看到父亲母亲皆是一脸惊愕地看着她。 沈明诚:“夫人，你掐我一下，我可能是做梦了。” 秦湘:“老爷，你掐我一下，我可能也做梦了。” 沈悦薇忍俊不禁:“父亲、母亲，你们没做梦。怎么，你们就不相信，弟弟真的可以变好？” 沈明诚和秦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父亲、母亲，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弟弟在书院一月未归，兴许这段时间，他真的领悟了呢。” 沈明诚和秦湘又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三个字:不相信！ 沈悦薇继续循循善诱道:“父亲、母亲，弟弟如今有了改进，你们也要相信他才是。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他。言蹊心眼不坏，我相信，他是真的可以变懂事的。但是，咱得慢慢来，毕竟，一口吃不了一个胖子。” 这话，沈明诚和秦湘听进去了，立刻点头、表态，一定不会泼沈言蹊冷水。 之后，沈明诚慢悠悠地说道:“夫人，前天晚上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哪句？” “你看哈，前阵子穆九霄居然对我和颜悦色地说话，那时候我就觉得，是不是我那老父亲在天之灵，保佑着我呢。还有今日，言蹊这转变你也看到了，这是天壤之别啊！不行，我先不吃饭了，先去祠堂给我那老父亲上香去！” 说完，沈明诚饭也顾不上吃，直接往祠堂跑去。 看他跑得那么快，沈悦薇都担心他会一头杵地上去。 没过多久，沈言蹊就洗了脸换了衣服回来，开始坐下吃饭。 一通大快朵颐之后，沈言蹊感慨道:“哎呀，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学堂里的饭，简直跟猪食似的。” 听罢，秦湘在心里确认道:没错，这就是我那不出三句话就要挨打的儿子，他、又回来了！ 然而，吃罢饭，沈言蹊起身，冲着她行了一礼:“母亲，我饱了，这就回去看书去！” 说完，他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此时，秦湘心里又琢磨开了:不对，这么爱看书，不可能是我儿子。 一颗心左右摇摆，她都不确定到底哪个判断是对的了。 于是，她看向沈悦薇，问道:“悦薇，你帮着分析分析，你弟弟这是咋了？” “可能是、顿悟了。”沈悦薇模棱两可道。 她也很想知道原因啊。 从这里出去，沈悦薇直接去了沈言蹊的院子，问他这一个时辰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沈言蹊放下书，沈悦薇偷偷瞧了一眼，很好，是正经书，里面没藏小人书连环画啥的。 “姐姐，穆大哥跟我讲了苏瑾瑜为了设计你，让匪徒刺杀你的事情。听完之后，我就觉得我以前的胡作非为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而且，穆大哥的文采我已经见识到了。传闻中他大字不识一个，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样。他带我去军中，见识了军中之人如何练兵，还带我去他府里，看他平日里看的书。真的，姐姐，不骗你，那些书我都看不懂。他还告诉我，读书不是为了考功名，是为了明理。我现在这个样子去军中，文不成武不就，根本就是个累赘。我要先把书读好，打好基础。穆大哥也说了，他会亲自教我功夫。” 沈悦薇看着眼前这小小的少年，不禁就笑了。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姐姐为你骄傲。” “姐姐这话就羞杀我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不急，慢慢来。行了，你看书吧，我不打扰你了。过会儿我让教我剑术的如意过来，教你一些基本的招式，你先练习一下。” “好。” 沈悦薇缓缓走出沈言蹊的院子，听着身后清脆的读书声，脸上不禁带了笑意。 但，她刚出去，就看到了在外面探头探脑的顾馨儿。 沈悦薇眉头一皱:“你在这儿做什么？” 顾馨儿笑着上前:“表姐，听说金玉楼新到了一批首饰，你想不想去瞧瞧？” “不想。” “表姐，我听人家说，这次到的首饰很好看，你就不心动吗？” “不心动。” 她只知道，无事献殷勤，没啥好事。 “表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沈悦薇看了她一眼:“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看着顾馨儿张口就来，沈悦薇突然就笑了。 上一世，她可怜顾馨儿父母不在身边，对她多有照顾，给她买首饰，给她零花钱，凡事都为她着想，可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她怎么都忘不了，上一世临死前那一刻，顾馨儿趴在苏瑾瑜的怀里，是如何得意地冲着她笑。 那是顾馨儿在炫耀。 炫耀她什么都没做，就做了首辅夫人。 炫耀她可以赢得苏瑾瑜的心，而她沈悦薇，却落了个满门皆死的惨局。 “表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沈悦薇淡然一笑:“没什么。” 说完，她径直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沈言蹊的假期只有三天，三天之后，他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拜别家人，回书院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联想他这三日在家的举动，沈明诚感慨万千。 他这儿子，是真的要长大了。 送走沈言蹊，沈明诚去户部衙门处理事务，秦湘去沈府名下的几个铺子查账，至于沈悦薇，则在翻看韩绝最近送来的消息。 看着看着，春香突然跑进来，惊慌道:“小姐，外面有个人来传话，说少爷的马车翻了，人也伤了……” 第34章 苏瑾瑜，你还真是作死啊 “送信的人呢？”沈悦薇急切道。 “在府门外候着。” 沈悦薇立刻动身，往外而去。 到了门口，就看到一个短小打扮的男人站在那里，身上还带着点点血迹。 沈悦薇看了看他:“是你来送信的？” “回小姐的话，是。” “你是何人？” “小的是医馆的药童。方才送来了三个伤者。其中一人说他是沈府的小少爷，去书院的路上马儿受了惊，车翻了。小少爷被车压到，腿似乎是断了。我们医馆坐堂的大夫见他还是个孩子，拿不定主意，就让小的来府上叫人，总得去个能拿主意的人。小姐，您看府上谁去合适？” 沈悦薇当机立断:“我去。” 她立刻吩咐下人备车，又带上府里的几个侍卫，一路随着药童的指引，往他所说的医馆而去。 这医馆的位置不算偏僻，也正好在弟弟去书院的路上。 沈悦薇不疑有他，到了地方之后，直接随着药童进了医馆。 这时候，药童停下来，看了看沈悦薇身后跟着的侍卫，为难道:“小姐，后院看病的地方小，我们坐堂的大夫脾气怪，怕吵，您看……” “无妨，我带着我的丫鬟去就行。” 今日如意回去探望生病的母亲，她的身边，只跟着春香。 “好，小姐，您请。” 说着，药童在前面引路。 之后，他往前七拐八拐，在一道门面前停下，顺手为她挑起门帘，让她进去。 进去的一瞬间，沈悦薇就闻到一股甜腻腻的味道。 瞬间，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屏住呼吸，推了一把身后的春香。 就在这时，那药童一掌袭来，沈悦薇立刻躲闪，可打着打着，沈悦薇便觉得使不上力气。 不好！ 虽然她屏住了呼吸，尽量不吸气，但完全不吸气是不可能的。 她似乎、中了迷香。 既然早晚都要倒下，倒不如趁着还清醒的时候，佯装晕倒。 主意打定，沈悦薇晃悠悠倒在地上。 那药童冷哼一声，打横将她抱起，迅速往外跑去。 沈悦薇猜测，这药童走的，应该是医馆的后门。 毕竟，他们府上的侍卫，还在医馆的前厅等着。 出了医馆的后门，沈悦薇就被扔上等在那里的马车。 马车并未走大路，一路都在没人的小胡同里走，沈悦薇判断了一下，从这里下去，压根儿没有逃脱的可能。 再说，她现在中了毒，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看来，只有智取了。 由始至终，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不让自己晕过去。 终于，马车驶进一个偏僻的院子，她被人带进一个房间，扔在床上。 之后，她就听到了苏瑾瑜的声音:“你们可以走了。” 是苏瑾瑜！ 紧接着，沈悦薇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她心底一阵冷笑，看来，苏瑾瑜穷途末路，这是打算跟她生米煮成熟饭啊。 可问题是，他煮得了吗？ 很快，苏瑾瑜到了她跟前，她甚至已经听到了苏瑾瑜脱衣服的声音。 那么，就是现在！ 心里如此想，沈悦薇猛然睁开眼睛，奋力朝着苏瑾瑜踹过去。 只可惜，她中了迷药，能用上的力气不足三成。 这三成的力气，不足以踹倒苏瑾瑜，只不过让他往后退了几步罢了。 见沈悦薇突然醒了，苏瑾瑜故意惶恐道:“悦薇，你听我说，我见那些人抓你，这才命人救下你。可他们说，你中了药，我这是在为你解药。” 沈悦薇冷笑着，不说话。 上一世，她只顾着学医，倒不曾学过毒，竟不知这不是中了毒，而是中了那种脏药。 呵，苏瑾瑜，你还真是作死啊！ 沈悦薇顺手拿起放在一旁桌案上的花瓶，径直朝着苏瑾瑜的脑袋砸去，她的准头还不错，砸中了。 只可惜，力气不够，没能把他砸晕，只是让他破了皮，流了些血而已。 但，趁着苏瑾瑜愣神的时候，沈悦薇夺门而逃。 外面无人看守。 看来，苏瑾瑜还没变态到让人听墙角的地步。 身后，苏瑾瑜已经追来。 沈悦薇立刻向院门跑去，可门一拉开，她就意识到不对。 院门外有人！ 那二人上前来堵她，沈悦薇猫下腰躲过他们的攻击，选了一个方向，奋力狂奔。 就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她被人拉了一下。 沈悦薇心里一惊正要反抗，却听到那人开口说道:“小姐，是我。” 是韩绝。 来不及说更多，韩绝径直拉着沈悦薇，之后见她跑不快，直接背起她，朝着前方跑去。 后面的人，正步步追来。 沈悦薇向后看了一眼，发现这胡同极长。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对方选择医馆，继而选择这里，都是精密计算过的。 他们为了万无一失，会确保路上不出任何意外，甚至，哪怕她中途逃跑，他们都算计到了。 胡同很长，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 沈悦薇拍了拍韩绝的肩膀:“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踪苏瑾瑜到这儿来的。” 原来如此。 “这样不是办法。韩绝，放下我，你先逃。不然，我们两个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不！”韩绝倔强道。 “听我的，去找、找穆九霄！”说着，沈悦薇取下头上的发钗，塞进韩绝怀里，“拿这个给他，他会信的。” 韩绝还是坚持:“不。” 他要把她带出去！ 他曾救了他的妹妹，他不能这样把她丢下。 她若是落在那些人手里，就全完了。 但是这时候，前方出现了拦路的人。 来人身手不错，走路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声音。 细细回想起来，今日这些人的身手，都挺好。 苏瑾瑜手里，没有这样的人。 所以这一次，是三皇子出手了。 果然，她早该想到的。 幸好，现在还不晚。 “韩绝，再不走就没时间了。听我的，放下我，照着一个方向，赶紧逃！你腿脚快，若你自己一个人，兴许可以跑过他们。可背着我，就什么胜算也没了。” 韩绝紧咬下唇，终于下定决心把沈悦薇放下，而他，则卯足了劲儿，朝着前方跑去。 沈悦薇靠着墙站着，看着前面和后面的人都追了上来。 她被重新带回了原来的房间。 这一次，苏瑾瑜坐在床边，阴仄仄地看着她:“沈悦薇啊沈悦薇，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35章 沈悦薇，别挣扎了 沈悦薇趴在床上，挣扎着想起来，但身子不过是才抬起来一点，又无力地砸了下去。 这一刻，她真是提不起什么力气了。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苏瑾瑜轻蔑地笑了笑:“沈悦薇，别挣扎了。” 沈悦薇冷冷地看着苏瑾瑜，故意道:“苏瑾瑜，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沈悦薇，原想着等娶了你之后再做这些事情的，只可惜，你不给我机会啊。既然如此，我只好自己来了。” 说着，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沈悦薇心道:你戏倒是不少，那，脱了之后呢？真当自己能行了？ 当然，这些话，她绝对不会说出来。 若是说出来，就暴露了。 苏瑾瑜很快脱光了上身的衣服，但，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反倒是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悦薇，仿佛是在看一条濒死的鱼。 但，沈悦薇的脸上，并未浮现出丝毫的恐惧。 这样淡然的眼神，无疑激怒了苏瑾瑜。 他突然扑过来，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嘶吼:“沈悦薇，你为什么不怕，为什么不求我？求我，快点儿！” 沈悦薇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脸上，怒道:“滚！” 苏瑾瑜偏开脸想躲，可没躲掉，他狰狞着表情抬袖擦去脸上的唾沫，唇角，带着一抹阴仄仄的笑容:“沈悦薇，真希望你以后一直能这么硬气！” 说完，他后退两步，朝着外面唤道:“刘江。” 沈悦薇知道，刘江是苏瑾瑜的贴身小厮。 换句话来说，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刘江很快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屋子里的情形，他立刻低下头去，恭敬道:“少爷，小的在。” 苏瑾瑜紧咬牙关，从喉咙里低吼出声:“去，弄她！” 刘江身子一震，不由得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苏瑾瑜。 苏瑾瑜面色阴沉:“怎么，我的话，你听不到吗？” “少、少爷……”刘江嗫嚅道。 “要么，上。要么，死！”苏瑾瑜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 刘江立刻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沈悦薇的床边。 苏瑾瑜拉了把椅子，在距离床边五步远的地方放下，径直坐了上去，缓缓道:“开始。” 刘江咽了一口唾沫，开始解身上的衣服。 这一刻，苏瑾瑜的打算，沈悦薇全都知道了。 苏瑾瑜自己不行，所以，他让刘江来，一旦她被刘江污了清白，那么，苏瑾瑜就可以用这件事威胁她，甚至于，威胁并拿捏整个沈家。 因为，事情一旦发生，这件事的真相将会直接摧毁整个沈家。 苏瑾瑜，果真是比毒蛇还要毒的男人！ 将毒计用到极致！ 将人心算计到极致！ 很快，刘江脱光了上身的衣服，扑了上来。 他虽然也有过女人，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大家闺秀，再加上躺在床上的沈悦薇，墨发铺陈在枕席之间，妩媚动人，早已让他心痒难耐。 但，就在他靠近沈悦薇的瞬间，沈悦薇的膝盖突然顶起，下一瞬，她的手摸上刘江的脑袋，只听得咔嚓一声，刘江的脖子便移了位，软哒哒地倒了下去。 之后，她面色清冷，淡漠地看向苏瑾瑜。 没错，她的体力恢复了。 她通医术，自然知道该如何压制体内的药性。在韩绝背着她前行的时候，她趁机取出袖袋里的银针，扎了自己手上的几个穴位。 这几个穴位，可以助她暂时压制药性。 虽然只是暂时压制，也是她极为需要的。 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苏瑾瑜没料到沈悦薇竟然有这般身手，脸上的表情明显地惊讶了一下，他猛然起身，想往门口跑去。 但，就在这时，沈悦薇拉住了他的后衣领，想去捂他的嘴。 可她，到底是慢了一步，苏瑾瑜叫道:“救命……” 后面的话，被沈悦薇捂住了。 但，已经迟了。 两条人影从窗户外跳进来，很显然，房间里的情形让他们大吃一惊，但，他们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沈悦薇，放开苏少爷。” 此时，沈悦薇的手已经牢牢地扣住了苏瑾瑜的脖子。 她要挟持他，利用他离开这里。 “让开，否则，我现在就掐死他！” 那二人对视一眼，把路让开。 “开门！”沈悦薇冷声道。 随即，那二人将门打开。 沈悦薇挟持着苏瑾瑜走出去，面目冷峻地看着院中的一切。 瞧瞧，这院中的人可真不少啊。 为了对付她这么一个弱女子，苏家和三皇子真够费心的。 这样卑劣的人，居然还敢肖想皇位，真是天大的笑话！ 沈悦薇步步向前，同时留意着每个人的动静。 但，院子里的人太多了，她一个不察，右腿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钻心的疼，她没忍住，趔趄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苏瑾瑜就从她的手里逃脱。 顷刻间，院子里的所有人将她围在了正中间。 看来，今日是要有一场恶战了。 一瞬间，沈悦薇的心里，多了一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果决。 但，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拦在她面前。 他回身，冷峻的脸上满是关切:“还好么？” “我没事。” 看到他，沈悦薇的脸上瞬间就有了笑容。 是穆九霄，他来了。 下一瞬，穆九霄揽住沈悦薇的腰，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轻声道:“别看。” 话音落下，他单手拿剑，剑光所到之处，一朵朵血花飞起，一个个人影倒下。 但，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沈悦薇还是懂的，她趁机夺了一把剑，与穆九霄背靠着背。 背部相触的一瞬间，沈悦薇轻声道:“穆九霄，我们、并肩而战！” 穆九霄愣了一下，继而唇角微勾:“好。” 他们二人联手，胜算多了不少。 这些人不是善茬儿，但，穆九霄更不是，他出剑果决，既稳又准且狠，几乎剑剑要人性命。 很快，站着的，便只剩下苏瑾瑜一人。 穆九霄面寒如霜，提着剑，步步上前。 苏瑾瑜惊惧地步步后退，中途被什么东西绊倒，又仓皇地爬起来，继续往后退，很快，他退到了院墙边，退无可退。 他越过穆九霄看向沈悦薇，大声道:“沈悦薇，你们不能杀我！不能！不……” 第36章 我说了要娶你，你便不必对我说谢谢 噗！ 穆九霄长剑挥下，带起一阵血雾。 苏瑾瑜双眼大睁，捂着脖子顺着墙壁滑下，只那一双眼睛，还死死地盯着沈悦薇。 穆九霄很快回身，牢牢地握住沈悦薇的手，轻声道:“我们走。” 怎料想，沈悦薇的手如泥鳅一般从他的手抽出，转而搭在他的肩膀上。 穆九霄微微皱眉:“沈悦薇？” 沈悦薇神色茫然，却不回答，只一味地向他靠近。 看到这一幕，穆九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不是沈悦薇已经伸手去抓他，他定要折返回去，把苏瑾瑜砍个稀巴烂，此刻，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把她打横抱起。 好在，门外有马车。 穆九霄抱着沈悦薇，飞速上了马车。 这时候，他的衣服已经被沈悦薇挑开。 穆九霄的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捧起她的脸，吻了上去。 突然，穆九霄觉得唇间一阵刺痛。 他的唇被咬破了。 痛意，让他瞬间清醒。 他眼尾发红，看着怀里的沈悦薇，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他若趁着她中了药夺了她的清白，那么，他跟苏瑾瑜有什么两样？ “畜生！”他暗骂，继而抬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两个耳光，紧接着深吸一口气，把她的衣服穿好。 穿衣服的过程中，沈悦薇总是不安分，好在最后，他终于穿好了她的衣服。 为了防止沈悦薇的双手作乱，穆九霄把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这时候，她呼出的气息一点一点地扑在他的脸上，几乎让他难以维持此刻那微薄的理智。 这时候，随风在外面唤道:“主子，属下来迟。” 穆九霄开口，声音微微嘶哑:“把这座宅子烧了。另外，找个人来驾车，去最近的别院。” “主子，您的声音……” “少废话，按我说的做！” “是！” 很快，马车外面坐了人，往前疾驰而去。 到了别院，穆九霄屏退所有人，径直把沈悦薇抱进房间的木桶里，往里面加凉水。 “冷，冷……”她嘴里喃喃着想要出来，又被穆九霄一点点按进木桶里。 沈悦薇不安地挣扎，长长的指甲挠在他的胳膊上，可他，始终都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渐渐地，沈悦薇不再挣扎，靠在木桶边缘，似乎是睡着了。 见状，穆九霄终于松了一口气，从木桶中将她捞起，闭着眼睛把她身上的湿衣服剥去，塞进被子里。 她嘴唇发紫，冷得直抖。 穆九霄隔着被子，紧紧地抱住了她。 终于，沈悦薇渐渐平静下来，似乎是睡着了。 穆九霄这才起身，到了外面，问早已守在那里的随风:“事情可办妥了？” 随风点点头:“是。已经将那宅子烧了。” “烧了之后，可曾清点尸体？加上苏瑾瑜，该是三十六具尸体才对。” 杀了多少人，他心里有数。 随风倏然变了脸色:“尸体只有三十五具。” 穆九霄的脸色依旧沉肃，吩咐道:“去查。另外，今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即刻去查。派人去沈府，告诉沈尚书，沈悦薇一切安好。” 说完，穆九霄又补了一句:“也可带他来此处寻人。” 随风怔了怔，立刻道:“是。” 吩咐完这些，穆九霄重新走进房间。 床上，沈悦薇依旧在睡，只是睡得不大安稳，那眉头，一直紧紧地皱着。 突然，她伸手在半空胡乱摸索，穆九霄立刻上前一步，送出自己的手。 抓到他的手，她跟抓到了什么保障似的，双手牢牢攥住，放在胸前，这才又睡去。 …… 半个时辰后，沈悦薇悠悠醒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觉，她竟睡得格外踏实。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穆九霄清俊却不失温柔的脸。 “醒了？”他问。 “是你救了我。” 穆九霄点点头:“不要再去想，已经过去了。” 沈悦薇也跟着点点头，原想跟穆九霄说些别的，却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还握着他的手。 她有些窘迫，急忙松开他的手，看到他的手都被自己攥白了，不禁歉疚道:“对不住。” “对不住什么？”穆九霄突然靠近，眼眸中的光星星点点，灿若星辰。 “弄疼了你的手。”说着，沈悦薇有点不好意思。 穆九霄微微闭上眼睛，抱定豁出去的决心，坦诚道:“你若是掀开被子看一看，兴许就不这么想了。” “怎么会？”说着，沈悦薇掀开被子，这一看，她紧紧地攥住身上的被子，嘴唇都哆嗦了，“怎、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她自己就想明白了。 当时，为了对抗苏瑾瑜，她用银针刺激穴位，暂时压制了体内的药性。 但，只是暂时压制。 一旦时间到了，体内的药性就会十倍百倍地释放出来。 可当时，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沈悦薇脸颊通红，几乎要滴血。 她那副样子落在穆九霄眼里，还不知他会怎么看她。 穆九霄只以为她是害羞了，忙说道:“放心，没让任何人看到。我也没看，我闭眼睛了。” 沈悦薇点点头，声如蚊蚋:“谢谢。” “不用。我说了要娶你，你便不必对我说谢谢。” “嗯，给我找衣服来。”最初的害羞过后，沈悦薇也就释然了，反正打算好了要嫁给他，既然如此，她早晚都是他的。 “好。”穆九霄到了外面，取了让随风买来的衣裙，放下就走。 沈悦薇起身穿衣，看到了手腕上青紫的痕迹，身上却没有任何的不适，到了外间看到木桶，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没有对她怎样。 想到这儿，沈悦薇突然笑出声来，又慌忙捂住嘴巴，生怕穆九霄在外面会听到。 整理好衣服和头发之后，沈悦薇缓步走了出去。 她记得，穆九霄杀了苏瑾瑜，那么接下来，他们要好好想一下对策。 她出门，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到院门被人敲得震天响。 守在门口的随风很快过来，压低了声音禀报道:“主子，是三殿下亲自带人来了。属下在这里顶着，您快带着沈小姐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候，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三皇子带着人蜂拥而进，将他们围在中间。 三皇子目光沉冷，大声道:“穆九霄私自诛杀朝廷命官，来人，将他拿下！” 第37章 你何时与人有了婚约？ 穆九霄反手把沈悦薇拉在自己身后，冷飕飕的目光看向胆敢靠近的众人，声音森寒，像是从冰里捞出来似的:“我看、谁敢！” 想要靠近的人，顿时停了下来。 杀神穆九霄的恶名，谁没听说过？ 他就是个疯子，逮谁咬谁。 惹到了他，全家都别想安宁！ 得了这片刻的安闲，穆九霄冷冷地看向三皇子:“三殿下说本将军杀了朝廷命官。那，三殿下倒是说说看，本将军、杀了谁？” “刑部员外郎，苏瑾瑜。” “呵！三殿下这话就说笑了。本将军与苏员外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杀他？” 三皇子冷笑道:“穆九霄，你以为你杀了所有人，又毁尸灭迹，这件事就半分痕迹也没有了吗？” “杀人的事，本将军承认。但，杀朝廷命官，本将军不承认。” 三皇子微微眯着眼睛，唇角氤氲出几分笑意来:“穆九霄，本殿下一向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今日看来，也不尽然。名满天下的上将军穆九霄，也不过是个怕事的缩头乌龟罢了！” “依我看，三殿下的气度倒不像是缩头乌龟。不然这件事，你认了如何？” “牙尖嘴利！”三皇子怒道。 穆九霄不以为意，一副无赖的嘴脸:“想抓我可以，拿出证据来。” “哼，穆九霄，你敢说你今日做了什么吗？”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今日原是要陪我未过门的妻子挑选首饰的，谁知道碰见几个不起眼的小毛贼，见我未婚妻貌美，竟想调戏她。这何止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简直就是在我头上动土，那就对不住了。我把他们都宰了，又放了把火，全烧了。” 说完，穆九霄还恶劣地笑了笑。 今日他杀人放火闹出的动静太大，瞒是瞒不住的，既然瞒不住，索性就承认了。 “你未过门的妻子？本殿下倒是不知，你何时与人有了婚约？” “三殿下还真是自视过高，穆某和谁有婚约，还需要告诉你不成？”说着，穆九霄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这是想上位啊。这样吧，等有朝一日你坐上了龙椅，我定会诸事禀报。哪怕是什么时候撒尿什么时候出恭，也必定一一告知，绝不遗漏。。” 一句话，说的三皇子白了脸色。 如今，太子之位尚未定下，父皇又忌讳朝臣提及此事，所以，即便是他真有那个心思，也是绝不敢表露出来的。 谁曾想，穆九霄这个混不吝，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这话若是传到父皇耳中，岂不是会以为他在觊觎帝位？ 三皇子怒从心起，却在这时候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他扭脸去看，就看到了匆匆而来的户部尚书沈明诚。 三皇子瞥了一眼穆九霄，先一步拦住要进去的沈明诚，问道:“沈尚书，你这事儿做的不厚道啊。” “下官不知殿下此言何意。”沈明诚俯身行礼，一言一行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自然是，令嫒的婚约。” 一瞬间，站在穆九霄身后的沈悦薇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若是父亲说错了，那就证明，刚才穆九霄说的是错的。 这样一来，穆九霄无疑落了下风。 如此想着，沈悦薇扒着穆九霄的袖子，想跟父亲使个眼色。 奈何三皇子挡着父亲的视线，她就算是想给父亲一个眼神，也没办法做到。 她有些紧张。 这时候，穆九霄握住她的手，柔和地看了她一眼，朗声道:“薇薇，别怕，我在。” 另一边，沈明诚立刻道:“小女的婚约是私下里定的，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费心什么的倒不至于。只是不知，沈尚书家的千金，配给了谁？” 沈明诚尴尬一笑:“此事，不提也罢。” “怎能不提呢？到底是尚书府的千金，既然定了婚约，岂能这般悄无声息？” 这时候，沈明诚叹了口气:“实在是小女的婚事下官十分不满意。想那穆九霄恶名昭著，配不上下官的女儿。只是他上门提亲，下官胆怯，不敢不从。” “所以，穆九霄是在逼婚？” “那倒也不是。只是下官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看在他待小女尚可的份儿上，这桩婚事，下官倒也勉勉强强能答应。” 沈明诚的答话，滴水不漏。 三皇子冷笑一声，不再挡着沈明诚的视线，只遥遥地看向穆九霄，话却是对着沈明诚说的:“沈尚书，你家千金的喜酒，怕是喝不上了。穆九霄诛杀朝廷命官，罪无可恕！” “这话从何说起？”沈明诚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愕。 三皇子却不解释，只朝着身后甩了甩手，高声道:“高尚书，你人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藏头露尾的，出来。” 来的，是刑部尚书，高尚书。 高尚书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下官见过三殿下。” “免礼。”说着，三皇子话锋一转，道，“高尚书，方才穆将军已经承认杀了人，既然如此，这案子，就该由你们刑部来审！” 高尚书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道，这还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奈何这二位他一个都惹不起，也就只能装孙子了。 他小跑着到了穆九霄跟前，客气道:“穆将军，既然这事儿与您有关，可否请您去刑部走一趟？” “好啊。”穆九霄无所谓地应道。 见穆九霄答应得这么爽快，高尚书简直都要哭了。 不然，他真怕这位爷一个不乐意，直接就把他踹飞了。 幸好，幸好…… 虽然穆九霄愿意跟着他走，却也不是被押着走，反倒走得大步流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得了状元，去走马游街的。 沈悦薇戴了面纱，在马车上坐着。 她看了一眼前面的父亲，苦于没机会跟他说话。 这大半日，他一定很担心吧。 只是，一行人刚出了胡同口，就见面前停着一辆车辇，站了一个面白无须，手里拿着拂尘的男人。 三皇子一眼就认出，这是父皇身边的大内总管，孙得福。 他立刻上前，客气道:“孙总管，您怎么在这里？” 孙得福是在御前伺候的人，处事十分圆滑，立刻便弯了身子，恭敬道:“殿下这话就折煞老奴了。老奴这会儿过来，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宣诸位大人进宫。” “诸位大人？”三皇子迟疑道。 “是。您、穆将军、沈尚书，还有沈小姐，都要去。” 三皇子眼眸微垂，看来，这里发生的事情，父皇已经知道了。 皇帝宣召，无人敢不从，一行人立刻调转方向，往皇宫而去。 刑部高尚书看着一行人离开，顿时拍了拍心口: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幸好，幸好！ 相较之下，沈悦薇的心情就有些不平静了。 今天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不管怎样，似乎都没到值得陛下亲自过问的地步。 上一世，她与苏瑾瑜一道，一心助三皇子登上皇位，自然对这位皇帝陛下有所了解。 只是，这位皇帝陛下深藏不露，她收集多方信息，也只能得出皇帝生性多疑的结论，至于其他的，则一无所知。 很快，一行人随着大内总管孙得福的指引，一路入了宫城，进了陛下此刻所在的勤政殿。 众人行礼之后，一个沉肃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免礼。” 沈悦薇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皇帝又说道:“沈家的女儿，抬起头来。” 第38章 你养了一个极标致的女儿 因为要来面圣，戴着面纱会让人觉得有不敬之意，所以这时候的沈悦薇，已经解掉了脸上的面纱。 她依着皇帝的意思，落落大方地抬头，任由他打量。 皇帝，确切地说，是老皇帝。他约莫五十岁左右的样子，眉毛和胡须中隐约有了些白色，略略显出几分老态来。 此刻他微眯着眼睛，似乎是想把沈悦薇看得更仔细一些。 很快，他笑了笑，朝着沈明诚说道:“沈爱卿，你养了一个极标致的女儿。” 沈明诚不知老皇帝何意，只得顺着他的话说道:“陛下谬赞了。” 老皇帝笑了笑:“不算谬赞。听闻令嫒和穆爱卿已经有了婚约，朕心甚慰。恰逢有新上贡来的珍珠，成色极佳。来人，取珍珠一斛、黄金百两于沈爱卿，恭贺于他。” 这话，倒是让沈明诚摸不着头脑。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老皇帝陛下可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主儿。 以往臣子之女别说是有婚约，就算是成亲，也没见陛下赏赐过谁。 这一次，倒是例外了。 这时候，老皇帝轻声笑了笑:“若是换了旁人，朕定然不赏。奈何穆爱卿名声不好，娶妻艰难，朕让皇后给他说了许久的亲，谁知人家女子一听是他，命都要吓掉半条。如今，幸好他与令嫒喜结良缘。如此一来，朕若是再不赏些什么，还真怕沈爱卿会悔婚。” 沈明诚嘴上说道:“陛下言重了。既已定下婚约，断然没有悔婚的道理。” 事实上，他心里真的动了悔婚的念头。 再说了，压根儿就没什么婚约，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女儿的名声才那般说罢了。 就算是要悔婚，他也是理直气壮。 穆九霄就是个大魔头，自家女儿嫁给他，还不是羊进了虎口，早晚要没了半条命。 只可惜，话赶话说到这儿，还被陛下知道了，日后若要悔婚，还真得好好思虑一番。 很快，赏赐便送到了。 老皇帝捏了捏眉心，听起来有些疲累:“朕乏了，这便退下吧。” 一听这个，三皇子就急了，立刻上前慷慨陈词:“父皇，穆九霄草菅人命，杀人之后又放火烧尸，行事实在可恶。若不加以惩戒，实在是难以服众。” “哦？还有这种事？”说着，老皇帝的目光悠悠地看向了穆九霄。 穆九霄腰杆儿挺直，不卑不亢道:“陛下，那帮人对微臣未过门的妻子不敬，更是有调笑之语，微臣没忍住，便将他们都杀了。” “你娶妻艰难，如今觅得良缘不易，略微珍视了些也是人之常情。此举虽然残暴，但朕念在你事出有因，便不予追究。只是，到底是你不对，这些人的丧葬费，你便出了吧。” “是，陛下。”说完，穆九霄垂眸不语。 他总觉得，今天老皇帝很不对劲儿。 有同感的不止穆九霄一人，听了老皇帝的说辞，三皇子简直惊呆了:三十几条人命，就这么一笔带过了？只出丧葬费便可？ 他心有不甘，再次道:“父皇……” 三皇子刚说了两个字，老皇帝便抬眼看过来:“怎么，觉得朕这事儿办得不对？你若是觉得朕做得不好，不如，这个位置换你来坐，如何？” 听闻此言，三皇子惊惧不已，急忙屈膝跪地，痛声道:“儿臣不敢。” “既然不敢，就不要废话。”说完，老皇帝起身，在孙得福的服侍下，径直离开。 见状，沈悦薇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弄明白老皇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至少，这次的事情不会给穆九霄招来老皇帝的斥责。 这时候，三皇子看了穆九霄一眼:“穆九霄，你这次运气不错，可到了下次，未必就有这么好运了。” 穆九霄嘿嘿一笑:“看来，三殿下对陛下的处置不甚满意。既然如此，下官这就将陛下唤回来。” 说着，穆九霄快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道:“陛下……” 他才刚说了两个字，三皇子就吓得肝胆俱裂，疾步上前拉住了他，低喝道:“穆九霄，你到底要怎样？” 穆九霄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下官没想怎样。不是三殿下觉得陛下处置不公，想把他叫回来再说道说道吗？” “你……”说罢，三皇子气得手指直抖，继而拂袖而去。 见状，沈悦薇只觉得有趣。 三皇子素来是个能忍的人，没想到遇到了穆九霄，也会被气得暴跳如雷。 沈悦薇有点想笑，碍于场合不对，只得低头忍着。 出了勤政殿，沈明诚冷飕飕地看了穆九霄一眼。 穆九霄立刻道:“沈伯父，您听我解释。” 沈明诚立刻捂住耳朵。 看到这一幕，沈悦薇也惊呆了，自家父亲，何时变得如此幼稚了？ 捂了会儿耳朵后，沈明诚放下捂住耳朵的手，闷声道:“有什么话，出去了再说。” 沈悦薇和穆九霄对视一眼，双双跟在他后面走。 另一边，御花园之中，老皇帝背着手走在花丛里，心情看起来很好，突然，他停下来，在一方矮凳上坐下，看了看旁边殷勤伺候的孙得福，轻笑道:“得福，你觉得朕今日这件事，做得如何？” 孙得福吓了一跳，立刻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陛下是真龙天子，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老皇帝捶着自己的腿，轻声地笑了笑:“老三只怕觉得朕做得不对。瞧他那脸色，很不服气的样子。他啊，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没有一点儿朕当年的风范。” 孙得福急忙起身，为老皇帝捶腿，他谨记在陛下跟前说多错多的准则，一个字都不多说。 这时候，老皇帝又说道:“在年轻一代的子弟中，穆九霄首屈一指。朕今日礼遇他，不知他是否会喜形于色。可是有时候，偏偏是要想让谁猖狂，就得先让谁膨胀啊……” 孙得福思索着老皇帝话里的深意，吓得手上一个哆嗦，又忙遮掩过去，继续为老皇帝捶腿。 …… 宫门口，沈家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沈明诚看着沈悦薇上去，自己也跟着上去坐下，他正要吩咐车夫赶车，就瞧见车帘一掀，穆九霄弯腰走了进来…… 第39章 穆九霄、杀的人是苏瑾瑜？ 穆九霄身材高大，他一进来，沈明诚就觉得这原本十分宽大的马车，此刻都显得有点窄小了。 这会儿终于恢复自由，沈明诚顾不上跟穆九霄掰扯，只急急忙忙地看向沈悦薇，问道:“悦薇，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悦薇就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当然，她重点突出是穆九霄在危急时刻终于赶到，英勇无畏地救了她。若他没有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听完，沈明诚恶狠狠地看向穆九霄，牙咬得咯吱咯吱响，眼睛都红了。 沈悦薇吓了一跳:“父亲，您怎么了？” 沈明诚没说话，只拉了一把穆九霄，让他跟着他一起下去。 到了街边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沈明诚照着穆九霄一通捶，穆九霄也不躲，任由他打。 等他打得差不多了，穆九霄才说道:“我没动她。” 沈明诚愣了愣神，随即明白了穆九霄话里的意思。 这时候，穆九霄又补充道:“我把她放冰水里了。今日回去之后，你吩咐厨房熬些姜汤给她。这姜汤要用老姜，记得放糖，且要放红糖。我姜汤做得好，要不我去你府上……” “打住！”沈明诚两眼一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穆九霄，“你方才说的话当真？” “若有半句虚言，叫我天打五雷轰。” “行吧。”沈明诚叹了口气，俨然是认命了，却还不忘放狠话，“对我家悦薇好点儿，不然，我……我哭死在你们穆府门口！” 穆九霄耿直地纠正道:“你若要哭，怕是要换个地方。我不住穆府。我若成亲就要搬出来。” 听穆九霄这么一说，沈明诚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却又重点关注了他说的后半段内容:“为何要搬出穆府？” “家中人员众多，关系复杂，恐悦薇受委屈。” 沈明诚张了张嘴，觉得穆九霄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当真是难能可贵，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再度坐在马车上，沈明诚忍不住多看了穆九霄几眼。 以往他看穆九霄，是用看同僚的目光看。 这一次，是以看女婿的目光看。 粗略一看，这小子长得还行，家世吧也就那样，不好不坏。能力嘛，倒是年轻一辈里的翘楚。 就是这名声，忒差了点儿。 一想到穆九霄的名声，沈明诚就有点儿来气:“你那次，不是真的想打我吧？” “绝对不是。” “那、你吃人吗？” 穆九霄有点无语:“不吃。” “哦。那你喝血吗？” 穆九霄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沈明诚。 沈明诚嘿嘿一笑:“刚才太紧张了，说点俏皮话活跃一下气氛。” 事实上，他哪里是活跃气氛啊，他听过的传言里就是这么说的。 总之，在传言里，穆九霄跟个恶鬼差不了多少。 眼看着马车就快到沈府了，沈明诚看了穆九霄一眼:“你还不下去？” 穆九霄贪恋地看了沈悦薇几眼，立刻道:“晚辈之所以一直不下去，是担心二位的安危。如今就快到沈府了，晚辈也就放心了。不过，须得提醒沈伯父一句，此番杀了苏瑾瑜，苏家定会反扑。最近这段时间，务必加强府中的防卫。若是沈伯父人手不够……” “够！我府上的人手够，就不劳你费心了。” 哼，臭小子，不要以为他不知道他肚子里冒的什么坏水，分明是想趁机在他府上安插人手，好借机爬他们家的院墙。切，想都不要想！ 最终，穆九霄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马车，临下马车的时候，还看了沈悦薇一眼，气得沈明诚嗖的一下放下了车帘。 “登徒子！”他愤愤道。 回了府里，秦湘已经等在门口。 看到沈悦薇，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母亲，我没事。” 沈明诚的手落在秦湘的肩膀上，宽慰道:“悦薇此番受了惊吓，让她先回去歇着吧。” 秦湘含泪点了点头，又依着沈明诚所说，忙吩咐人去熬红糖姜茶。 得知春香无事，沈悦薇心中大安，喝了红糖姜茶后，倒在自己的床上，沉沉睡去。 另一边，沈明诚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秦湘，不过，在言辞之中，他没把话说得那么凶险，只重点说，穆九霄要和女儿立婚约的事情。 因为不知内情，秦湘十分困惑:“为何要和穆九霄立婚约？” “主要是事发突然，穆九霄救了悦薇，又杀了人。三皇子带着刑部尚书赶到，要治他们的罪，情急之下，穆九霄便说和悦薇有了婚约，只因那些人对悦薇不敬，这才下了杀心。这事儿又闹到了陛下跟前，这婚约咱们就算是不认也不行了。” 说完，沈明诚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湘，生怕她会说出拒绝的话来。 谁曾想，秦湘定了定神，说道:“如你所说，这穆九霄救悦薇于危难，又不畏强权，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哪天你休沐，把他请到家里来，好好款待他一番。” 沈明诚万分疑惑:“为何要请他？” “他救了咱们女儿。” “可他名声不好。”说到这个，沈明诚略微有些嫌弃。 秦湘白了他一眼:“说也巧了，我的名声也不好。先前我刚嫁给你时，便与你说得明明白白，不愿你纳妾。就因为这件事，在京城这些世家里头，人人都说我善妒，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可事实如何，你心里最清楚。这世间的事，向来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不管这穆九霄是何方神圣，只要他待我女儿好，就足够了。” “嗯。”沈明诚应了一声，又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来，“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出门。若非出门不可，记得多带一些侍卫。” “怎么了？” 沈明诚的神色凝重了一些:“今日想欺负咱们悦薇的人，是苏瑾瑜。” 哐当！ 秦湘刚拿到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她猛地看向沈明诚，声音微微发抖:“穆九霄、杀的人是苏瑾瑜？” “是。” “苏瑾瑜……”秦湘口中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神情若有所思。 第40章 你说的，是我母亲吗？ “怎么了？”沈明诚问。 秦湘摇摇头，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又忍住了。 以前，她觉得苏瑾瑜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高中探花，仕途一片光明，因此，当沈悦薇说拒绝苏家的提亲的时候，她还有些犹豫。 可事实证明，如果她当时真的违背了女儿的意思，现在恐怕只有哭的份儿了。 谁又能够想到，表面上看起来光风霁月的苏瑾瑜，背地里竟然是那样卑劣的一个人。 可问题是，女儿平日里不怎么出门，她是怎么发现苏瑾瑜的真面目的？ 细细回想起来，自从及笄之后，女儿似乎变了很多。 如此想着，她突然抓住沈明诚的袖子:“老爷，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悦薇和以前不大一样？” 沈明诚摇摇头:“没什么不一样啊，还不是和以前一样懂事？” 知女莫若母。 秦湘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今日将种种事情连在一起，她还是觉得不对。 自从及笄之后，女儿先是拒了苏家的提亲，之后又学医学剑术，还从她这儿借了人手，开了如今京城之中最火的脂粉铺子。 这些事情随便拎一件出来，都是原先的女儿不会做的。 原先，女儿虽然聪慧，也爱看书，但不怎么喜欢抛头露面，现在，倒是和从前大不一样。 这时，看秦湘神情凝重，沈明诚疑惑道:“怎么，你觉得女儿被人换了？” “不会，这怎么可能呢？”秦湘反问道。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心里清楚，女儿还是女儿，只是性子变了太多。 这样的女儿，让她感到心疼。 另一边，沈悦薇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之后，她没有起床，只躺在床上想事情。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没打算这么快弄死苏瑾瑜。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苏瑾瑜已经被穆九霄杀了。 接下来，苏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倒还好说，不出门便可以避开。但父亲在朝中为官，只怕要和苏家的人对上。 更何况，宫里还有一个淑妃，她是苏瑾瑜的亲姑姑。亲侄子被害死，她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沈悦薇小心提防着，甚至让韩绝派了人在苏家附近守着，看苏家会有什么动静。 然而，出乎她预料的是，苏家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太不寻常了，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这种宁静，最让人惶恐。 一片宁静中，穆老太爷携穆九霄来了沈府，算是双方见面，也算是补婚约。 提亲所需的一应物品，这一次穆家都带来了，足以全了礼数。因为是补婚约，所以并未大张旗鼓。 穆老太爷原先在朝中也是有官职的，不过现如今年纪大了，早已赋闲在家。 但，他未开口脸上就带了三分笑意，看起来是个和蔼的老人家，和沈明诚相谈甚欢。 之后，穆老太爷婉拒了沈明诚留他在府中用饭的邀请，出了沈府。 到了沈府之外，穆老太爷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见，他沉着脸，先一步上了马车。 穆九霄紧随其后，仿佛看不到穆老太爷的脸色似的，面色很平静。 “这一次杀了苏瑾瑜，终究是你鲁莽了。” “人已经杀了，您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穆九霄神色淡漠，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穆老太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九霄，听我一句劝，收敛一些锋芒。再或者，去边境领兵去吧。京城不适合你。” 穆九霄看过去，神色疏离:“您这般规劝我，是站在什么立场？”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你祖父，我劝你几句还说错了？”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穆九霄突然就笑了，但很快，他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声音森寒入骨:“一个不在穆家族谱上的孙辈，该如何称您一声、祖父？” 没错，穆家的族谱上，没有他的名字。 这是他那天在穆家祠堂的意外发现。 穆老太爷的身子晃了一下，气息有些不稳，很快，他镇定下来，问道:“你何时发现的？” 穆九霄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漠嘲讽的笑:“您不解释我的名字为何并未出现在穆家族谱上，反倒问我是何时发现的？您不觉得这么问，有点奇怪吗？” 穆老太爷垂下脑袋，并未解释。 “所以，我是谁？谁生了我？是某个不知名的外室，又或者，是哪个青楼女子？”这一刻，穆九霄言语轻佻，带着几分自嘲。 啪！ 穆老太爷突然直起身子，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不准你污蔑她！”穆老太爷暴喝道。 “她，还是他？你说的，是我母亲吗？” 穆老太爷看着穆九霄过分精明的双眸，怔了怔。 穆九霄却觉得，穆老太爷是在透过他的眼睛，看另外一个人。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是那样伤感。 不知过了多久，穆老太爷才转脸看向别处去:“以后不许这么说她。她不是外室，也不是青楼女子，她是你母亲。日后不要再提及此事，也不要再查下去。不让你查，是为你好。” “为我好？”穆九霄重复着这三个字，突然就笑了。 好一个为他好！真是感动死他了！ 他垂眸，不再看穆老太爷，也不再问他什么。 至少，他已经可以确认，对于穆老太爷来说，他的母亲很重要。 其他的更多的消息，总会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的。 他不着急。 穆九霄这边的试探与纠结，沈悦薇全然不知。 这段时间，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时刻留意着苏家那边的动向。 但，还是没什么事发生。 这一日，沈悦薇出门，打算去选个新的铺子，准备再开一个脂粉店。 她刚坐上马车，就听门口那边有人问道:“这里是沈尚书府上吗？” “是，您有何贵干？”门房的人应道。 沈悦薇看过去，发现是个面容白净的中年人，看着很有几分书卷气，便让车夫暂时别走，看看情况。 很快，那读书人模样的人说道:“烦请通报一声，我是明德书院的夫子，姓罗。” 明德书院，正是沈言蹊就读的书院。 听到这个，沈悦薇立刻走下马车，往门口走去。 见到这位姓罗的夫子后，她微微行了一礼，道:“夫子好。我是沈言蹊的姐姐，您里面请。” 罗夫子客气地还了礼:“您客气了。我今日来是因为沈言蹊逃学的事情，依我之见，还是尽快让他回书院去。” 听罢，沈悦薇心里咯噔一声响:“您、您说什么？” 第41章 不好啦！着火啦！着火啦！ 罗夫子只以为沈悦薇没听清楚，又把自己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沈悦薇顿觉不妙，以弟弟现在的状态，是不会逃学的。 再者，当日她出事以后，家里曾派人到书院去，确认当时弟弟就在书院内。 沈悦薇追问道:“夫子，我弟弟是什么时候逃学的？” “昨天晚上。” 沈悦薇简单地说明了情况，立刻和罗夫子一道，赶往明德书院。 到了明德书院弟弟所住的地方，沈悦薇发现弟弟的书童春生还在书院，只是脑袋上缠着布，似乎是受伤了。 “怎么回事？”沈悦薇问。 春生立刻道:“小姐，昨天少爷夜里起来，小的问他做什么去，之后，小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悦薇微微皱眉，若依春生所言，这件事的确是有点奇怪，很像是弟弟为了逃学，然后打晕了春生。 一旁，罗夫子也说道:“起初我也觉得事有蹊跷，就仔细问了春生。听春生所说，的确是沈言蹊自己主动走的。” 沈悦薇没有辩解，只微微摇头。 弟弟虽然顽劣，但心思不坏。春生与他一起长大，他不会伤害春生。 沈悦薇解掉春生头上的绷带，看向罗夫子:“夫子请看，春生的伤不在额头，而在后脑勺的位置。若出手的人是我弟弟，他当时面对着春生，即便是袭击春生，也应该是在额头的位置，而不是脑后。所以，当时房间里，一定有第三个人。” 听完沈悦薇的话，罗夫子恍然大悟。 他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沈小姐稍等，我这就去禀报院长。请院长加派人手，寻找沈言蹊。” 说完，罗夫子着急忙慌地走了。 沈悦薇却没时间等他们做什么，只在房间里仔细查看着。 这时候，春生跟过来，小声道:“小姐，昨晚我闩了门的，没人能进来。” 沈悦薇点点头，只走到门后，把门闩取了下来，拿在手里仔细看着。 果然，在门栓中间的位置，有一道小小的刻痕。 门虽然从里面拴上，却有一道极细的缝，若用刀片从外面插入挑动门闩，是可以将门闩挑到一旁去的。 这道刻痕足以说明，昨晚房间里有第三个人，伤了春生并带走沈言蹊的，也是这个人。 沈悦薇走出房间，来到外面。 这里是明德书院学子的宿舍，左右两边住的都有人。 兴许，住在附近的学子会听到一些什么。 春生与住在附近的学子相熟，很快就找来了其中一位。 这学子姓刘，看到沈悦薇后立刻行礼:“沈家姐姐好。昨晚我睡得浅，大约是丑时的时候听到言蹊叫了一声。我只以为他是梦魇了，并未多想。再然后，我就睡熟了。” 这个时辰，与春生所说的相差无几。 沈悦薇在周围仔细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恰逢这时候明德书院的东方院长带着人过来，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立刻就保证道:“沈小姐放心，人是在我们明德书院丢的，我一定会把人找回来。我已经让人去查书院四周的院墙是否有被人踩踏的痕迹，很快就会有消息。” 东方院长五十多岁的样子，面目柔和，看起来值得信任。 而且上一世，沈悦薇曾经听闻，这位东方院长，曾是大理寺最负盛名也是在寺卿一职上做得最久的人。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继续待在大理寺，而是选择来到明德书院，做了院长。 有了东方院长的保证，沈悦薇立刻点了点头。 东方院长对这里更为熟悉，而且又曾做过大理寺寺卿，查案经验丰富，若他来查，定会事半功倍。 很快，派去查院墙的人回来，禀报说四周的院墙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明德书院以教化顽劣的学子出名，因而此处的院墙与别处不同，除了足够高之外，上面放了碎瓷片不说，还种了密密麻麻的仙人掌，若是被人踩踏过，定会有痕迹出现。 这就说明，昨晚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而且，书院门口出去的马车都会经过仔细的检查，换句话来说，如今沈言蹊很有可能还在书院内。 但，明德书院极大，若大张旗鼓地去找，很容易打草惊蛇，若绑走沈言蹊的人狗急跳墙，很容易会伤害他。 想到这一点，东方院长也是一筹莫展。 沈悦薇趁机把东方院长请到一旁，提议道:“院长，依我之见，还是浑水摸鱼比较好。” “浑水摸鱼？” 沈悦薇靠近，低语了几句。 顿时，东方院长豁然开朗。 此时，正是明德书院的学子休息的时候，书院里十分安静，但，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打破了这宁静。 “不好了！着火啦！着火啦！” 年幼的学子立刻被夫子保护起来，而年纪大一些的学子则被夫子叫去灭火。 如此一来，书院里人来人往，显得乱糟糟的。 沈悦薇换了身书院护卫的衣服，守在大门口。 依着她的推测，绑走弟弟的人肯定希望尽早离开这里。 之前书院查得比较严格，他没有机会离开，但这时候书院乱了起来，若选择这时候逃跑，就是最佳的机会。 书院门口出去的马车不多，除了需要回家的夫子，便是厨房那边往外运泔水和垃圾的车。 一连查了几辆马车，但都没什么收获。 沈悦薇心急如焚，甚至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查错了方向。 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一辆马车朝着这边而来。 看样子，是厨房运泔水的马车。 马车上面放着一个很大的木桶，随着马车的移动，木桶内的泔水不住地溅出来，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这辆马车还未过来，守门的人便捂住了鼻子，斥道:“老王，把车赶稳一些，泔水都洒出来了！待会儿东方院长查问起来，定要你好看！” 赶车的老王立刻赔着笑脸说道:“是是是，我慢点儿。” 沈悦薇看了一眼马车的轮子，之后就移开了视线。 只是，在马车经过的时候，她避开旁人的视线，不懂声色地敲了敲那大木桶。 第42章 绑走你的人，是他吗？ 敲完之后，沈悦薇看了旁边守门的人一眼。 那人立刻领会，拦住了这辆运泔水的马车。 赶车的老王又赔着笑脸说道:“怎么了？” 沈悦薇没有多余的话，只上前一步，将那木桶推倒。 哗的一声，里面的泔水倾泻而出，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老王立刻便苦了脸:“这、这是干什么呀？干什么推倒我的泔水桶？泔水倒在这里难闻得很，待会儿院长该找我了。我这好不容易寻到的差事啊……” 说着，他捶胸顿足，一副很愤懑的样子。 这时候，东方院长也从旁边的小屋子里走了出来。 此时，大木桶里的水已经全部倒了出来，但，里面除了泔水，什么也没有。 老王立刻跟东方院长告状:“院长，您看……” 东方院长看向沈悦薇，并未说话。 沈悦薇顾不上跟他说什么，只走上前去，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开木桶的底部。 一旁，老王更加气愤:“干什么？这是干什么？我这木桶做得十分不易，你咋就给我撬开了？” 随着木桶底部的一块木板被撬开，沈悦薇把手伸进去，抓到了一些什么。 看到她的脸色不对，东方院长立刻让其他人来帮忙。 木桶底部破开一个大洞之后，沈悦薇看到了蜷缩在里面的沈言蹊。 沈悦薇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把他抱了出来，平放在地上。 此时，老王已经被守门的人按住，但，沈悦薇来不及去看，只微微颤抖着手指，去摸弟弟的鼻息。 终于探到那鼻息之后，沈悦薇心中大安。 只是，那气息十分微弱。 沈悦薇微微闭上眼睛，回忆着医学古籍中关于复苏昏迷之人的方法，把弟弟的脑袋歪向一旁，之后双手交叉，按在他的胸口上。 一番操作后，沈言蹊的胸腔之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看到沈悦薇的第一眼，他委屈地扁扁嘴:“姐姐。” 沈悦薇单膝跪地，把他抱在怀里:“不怕，没事了。” 一旁，老王诧异道:“这、这木桶里怎么还藏了个人啊？” 东方院长没有看他，只缓步走过来，问道:“沈言蹊，绑走你的人，是他吗？” 他指的人，是老王。 沈言蹊摇了摇头:“不是。我没看清楚那人的脸，但是那个人很高。” 但老王，明显长得不高。 看来，是有人在老王运泔水的木桶上做了手脚，试图用这种方法把沈言蹊带出去。 但，至于老王是不是同伙，那就不知道了。 事情出在书院，自然由东方院长去查。 沈悦薇并未越俎代庖，只扶起弟弟，对东方院长行了一礼:“院长，言蹊此番受了惊吓，我将他带回府中修养几天。” “好。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贵府一个交代。” “多谢东方院长。” 说完，沈悦薇扶着弟弟往外走。 这时候，东方院长突然问道:“沈小姐，你是如何发现这木桶有问题的？” 沈悦薇回过身去，解释道:“这么大的木桶，若里面装的泔水足够多，马车走起来不会这么容易。” 东方院长微微诧异:“你倒是观察入微。” 寻常的闺阁女子，没有这样的见识。 扶着弟弟上了自己的马车，沈悦薇直接说道:“你说谎了。” 沈言蹊虽然有点虚弱，却还是嘿嘿一笑:“姐姐真厉害。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是我弟弟，你若是说谎，还想瞒得过我？所以，你说不认识绑走你的人，这话是假的？” “嗯，我认识他。他是天字班的，叫程双。只是，我与他没有仇怨，他没有理由绑我。姐姐不妨派人暗中监视他，看他和谁联系，就能知道他是受谁指使。” 沈悦薇点点头:“好了，别想这么多。睡会儿吧。” 沈言蹊受了这一番惊吓，又大半天没吃东西，的确是累了，吃了一些点心后，他枕着沈悦薇的腿，沉沉睡去。 沈悦薇轻轻整理着他散乱的头发，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看去。 因为明德书院在城郊，所以她今日出来的时候，带上了府里的侍卫。 如今侍卫们骑着马，就守在马车的左右两边。 看过之后，沈悦薇放下车帘，轻轻地捏了捏眉心。 但愿，是她想多了。 马车缓缓而行，沈悦薇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候，抽剑出鞘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继而，有侍卫喊道:“保护小姐！” 沈悦薇立刻睁开眼睛，用短匕首将车帘微微挑开一条缝儿。 只见路的前方，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 他们一个个黑巾蒙面，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只是他们手里的长刀格外闪亮，映着太阳的光，显露出几分森然来。 府里的侍卫很快和黑衣人打斗起来，如意和车夫坐在一起，也立刻抽出长剑，护在马车周围。 黑衣人的身手不错，但，府里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 尤其是如意，一把长剑在手，舞的风生水起。 上一次沈悦薇遇刺，如意恰好不在，后来得知沈悦薇遇刺，懊悔得不得了。 因而这一次，她格外卖力，甚至，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求伤到别人，就算是暴露出自己的致命部位也在所不惜。 见状，沈悦薇立刻提醒道:“如意，注意防守。” 听到沈悦薇的提醒，如意立刻改变了打法。 这时，有几个黑衣人朝着马车这边而来。 沈悦薇取出藏在马车上的长剑，站在马车上，将胆敢近前的黑衣人一一逼退。 很快，侍卫也赶了过来，将黑衣人一一拿下。 十余个黑衣人，死了几个，余下的，都还活着。 沈悦薇看着他们，冷冷道:“把他们捆起来，带到大理寺，交给穆九霄审问！” 听到穆九霄的名号，这几人立刻便要咬舌头，但，府里的侍卫得到沈悦薇的示意，立刻卸了他们的下巴。 将黑衣人一一捆好之后，原本都打算要走了，沈悦薇突然问侍卫:“这些黑衣人是从哪里出来的？” 侍卫指了指右边的树林。 沈悦薇下了马车，朝着右边的树林走去。 如意怕有不测，立刻跟了上去。 很快，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在一段灌木丛后，他们看到了一辆马车。 如意上前，从侧面将车帘挑开。 马车里，坐着一个人。 沈悦薇上前，微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番:“苏……” 第43章 你都还活着，我为什么要死？ “……苏轻轻。”说着，沈悦薇轻声笑了。 既然设计要对付她，最起码也要找好一点的帮手啊，像现在这样，也只能是徒增笑话了。 听到沈悦薇笑，苏轻轻不再拿袖子挡自己的脸，只冷冷地看向沈悦薇:“沈悦薇，你怎么还有脸笑？你怎么不死？” “你都还活着，我为什么要死？” 苏轻轻眼眶微红，愤愤道:“沈悦薇，你还我哥哥的命来！” “你哥哥，苏瑾瑜吗？他怎么了？死了吗？” “沈悦薇，你装什么？穆九霄杀了我哥哥，你敢说你不知道？” “哦……”沈悦薇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缓缓笑了笑，“原来你说的，是那个不要脸的混账啊。是，他死了，但，他该死！” “沈悦薇，我、我杀了你！”苏轻轻愤怒极了，扑上来要打沈悦薇。 沈悦薇不慌不忙，只用一个手指就把苏轻轻从马车上挑落在地。 即便跌落在地，苏轻轻还是死死地瞪着沈悦薇，愤恨道:“沈悦薇，今日是我运气不好，落于你手！来日若有机会，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么？但，今日是你落在我手里，所以，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是你苏轻轻！”沈悦薇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已的苏轻轻，轻蔑一笑，随即吩咐道:“来人，把这意图刺杀我的罪魁祸首绑了！” 府里的侍卫立刻过来，拿着绳子绑苏轻轻。 苏轻轻一边躲闪一边吼道:“走开！拿开你们的手！你们这些臭男人，呜呜呜……” 被破布塞了嘴，苏轻轻就叫不出来了。 在沈悦薇的吩咐下，苏轻轻连同那些刺客，一同被捆成串，拴在马车后面。 马车走得快，他们就得跟着小跑。 马车走得慢，后面的人就会不小心踩上前面的人的鞋子。 总之，他们被捆在后面，无比狼狈。 尤其是苏轻轻，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父亲官职低，虽说苏家在京城这些名门世家里排不上名号，但是，她姑姑是淑妃，再加上她哥哥苏瑾瑜中了探花后一路高升，她自然被一群小姐妹讨好着，平日里过得十分得意。 可是现在，她像个囚徒一般被绑在马车后面，单单是过路人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就让她觉得无比难堪。 这时候，前方的官道上，突然有两匹马疾驰而来。 如意坐在外面，立刻禀报道:“姑娘，是将军。” 沈悦薇点点头，随即将车帘掀开，恰逢穆九霄纵马而来，他一脸关切，急声道:“没事吧？” “我没事。” 穆九霄朝着马车里看了一眼，见沈言蹊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立刻便安了心。 但，当他看到马车后面这一串人，表情顿时就不好了。 沈悦薇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是些不入流的小毛贼，想趁着我刚出书院的时候打劫我。幸好我带的人多，不然，还真被他们得了手。” 穆九霄面寒如冰，嗤笑道:“对付小毛贼，我最有法子。随风，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瞧见那里有个泥塘，去，带他们去泥塘洗一洗。” 说完，他与沈悦薇对视一眼，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见他如此，沈悦薇就知道，她的意思，穆九霄明白了。 以苏轻轻的身份，就算是把她带到大理寺，碍于苏家和三皇子的身份，照样有人能保她。 所以，她要装糊涂，她可不知道抓的人是苏轻轻，她只是抓了一些妄图抢她钱财的小毛贼。 随风不愧是穆九霄的手下，立刻就牵着这一串人到了前方的泥塘。 等沈悦薇坐着马车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随风已经把人从泥塘里牵了上来，只不过，这时候，这一串人的身上都沾满了泥浆。 至于苏轻轻，那就更精彩了，身上沾满了泥浆就算了，就连脸上都沾上了泥浆。 抛开成见只论容貌的话，苏轻轻的容貌还算是上佳，可在泥塘里这么一折腾，跟个大泥鳅似的。 周围过路的人瞧见，顿时指指点点。 沈悦薇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只朝着穆九霄朗声说道:“穆将军，这人带着这么多人藏在山林里，见我过去的时候突然就拿着大刀出现，可吓人了。要不是我府上的侍卫身手还不错，只怕我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还请穆将军一定要让刑部的人好好审审这些人。” 这么一件小事，就别让穆九霄沾手了，只管以毛贼的由头，把人交到刑部去也就是了。 穆九霄明白沈悦薇的意思，立刻吩咐随风去做。 但，就在随风刚要离开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 来的，竟然是三皇子府的管家，姓徐。 徐管家到了跟前，立刻就发现了苏轻轻等人，他大怒:“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绑苏小姐？” 穆九霄拍马上前，冷斥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苏小姐了？本将军抓的，分明是意图绑架沈小姐的毛贼！” “原来是穆将军，苏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岂会做出绑架之事？” “做不出吗？”穆九霄重复着这句话，只看了随风一眼，“去，那边有干净些的泥塘，带着这人串子再去洗一洗。” 徐管家上前要阻挠，但是，被穆九霄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后，立刻止住了马，不再往前。 很快，在泥塘里又过了一遍的人串子被带了过来，这一回，这些人倒是眉清目秀了不少。 穆九霄不慌不忙地朝这边指了指，问徐管家:“你说，这里面哪位是苏小姐？” “分明……”徐管家说了两个字，便闭口不言。 他若是在这里当众指认苏轻轻，岂不是坏了她的名声？ 如今她的衣服全都湿了，就那般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身体的曲线暴露无遗，若他在这里承认了，众人就会知道这就是苏家的小姐，如此一来，以后苏轻轻的婚事还有什么指望？ 可他若是不指认，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穆九霄把人带走吗？ 一时之间，徐管家陷入了两难之中。 第44章 你爱聋不聋，老子说话就是这么大声！ “徐管家，救我！” 说话的人，是苏轻轻。 刚才沈悦薇看得一清二楚，是随风在得到穆九霄的示意之后，故意在不经意间一抬手，碰掉了苏轻轻嘴里的破布。 对此，她只能说，干得漂亮！ 此刻，苏轻轻见徐管家没什么动作，又立刻叫道:“徐管家，救我！不然他们会弄死我的！” 这下，徐管家不再两难，因为，苏轻轻这个蠢货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既然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看向穆九霄:“穆将军，您看……” 穆九霄一副大受惊讶的样子，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徐管家，你可看清楚了？难道这个不入流的小毛贼就是礼部侍郎苏通达的女儿，淑妃娘娘的亲侄女，三皇子殿下的亲表妹？” 听罢，徐管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不就是说苏小姐吗？至于说出这么多头衔来吗？再说了，说也就说了，说这么大声做什么？他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他耳朵不聋！ 对此，穆九霄表示:你爱聋不聋，老子说话就是这么大声！ 纵然是坐在马车里的沈悦薇，亲眼目睹穆九霄的这一操作，也是感到万分意外。 原本，她觉得穆九霄就是那种清冷傲岸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可今日一瞧，他那严肃冰冷的外表之下，分明潜藏着一个有趣的灵魂呀。 穆九霄的话音落下之后，外面过路的人纷纷朝着苏轻轻瞧了过去。 毕竟，在一群男黑衣人中间，苏轻轻一个女的还是很显眼的。 托穆九霄的福，围观的路人也知道了苏轻轻的身份，他们也实在是想不到，看似寻常的一个女子，居然有这样大的来头！ 被众人围观之后，苏轻轻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忙朝着徐管家嚷道:“快带我走！” 徐管家朝着穆九霄拱了拱手:“穆将军，可否让在下将苏小姐带走？” “不可。且不说本将军兼任大理寺少卿，即便是不兼任大理寺少卿，今日这件事也没这么容易就结束。马车里坐着的沈小姐与本将军有婚约，如今有人要劫持她对她不轨，本将军若是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罪魁祸首，世人岂不是要笑我穆九霄连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徐管家，你确定要让本将军受这个委屈？” 一番话，说的徐管家心里都没底了。 他原本只是按着三殿下的吩咐，把苏轻轻带回去，谁知道，竟然撞上了穆九霄这个疯子。 无奈，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穆将军，三殿下找苏小姐有要事相商，还请您行个方便。” 怎料，听他这么一说，穆九霄的声音更大了:“这倒是奇怪了。三殿下让你找苏小姐，你不去苏府找，偏偏到这荒郊野地里来找。莫非，三殿下也知道苏小姐今日要带人来劫持本将军的未婚妻，还是说，劫持本将军的未婚妻，原本就是三殿下授意的？“ 穆九霄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直接就把徐管家给问懵了。 原本，以他这种级别，是不可能和穆九霄有什么冲突的。 所以，他没有和穆九霄起过冲突，也只是听说穆九霄这个人难缠得很，可今日一见，这哪里是难缠啊，分明是疯狗，逮谁咬谁！ 徐管家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今日要把事儿给办砸了。 这时候，旁边的吃瓜群众越聚越多，如果说最初听穆九霄说起苏轻轻的身份的时候，他们只是有点兴奋的话，现在，他们已经是万分兴奋了。 天呐，这件事居然还扯到了三殿下！这么大的皇家秘闻，真的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以听的吗？ 看着人越聚越多，徐管家暗觉不妙，只得骑马上前，低语道:“穆将军，此事三殿下并不知道。在下只是听闻苏小姐今日出城散心，这才出来找她。” “哦。”穆九霄不置可否，只看了随风一眼，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带回去审问？敢劫持本将军未过门的妻子，真是给她胆了！” 徐管家急了:“穆将军……” 穆九霄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一串人，本将军是打算让人带到刑部去审问的。徐管家若是想要人，只管到刑部去！” 徐管家心中暗道不妙，便看了看身后的人，突然眸光一闪，转脸对穆九霄拱了拱手:“穆将军说的是。” 说完，他调转马头，带着人往回去了。 看着徐管家等人的背影，穆九霄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 想算计他，下辈子吧！ 之后，穆九霄骑马退到一旁，示意沈家的马车先行，随风则带着那一串人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开始往前走之后，穆九霄骑马跟上来，与沈悦薇所坐的马车并排而行。 沈悦薇掀开车窗边的帘子，问道:“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韩绝来大理寺找我，说言蹊可能是丢了。” 沈悦薇点点头，明白了。 上一次她落难的时候，韩绝出去搬救兵，曾经遇到过穆九霄，如此一来，也算是认识了。 这一次，倒是歪打正着。 “多谢。”说完，沈悦薇冲他笑了笑。 穆九霄唇角勾起，也跟着笑了笑。 四目相对间，流淌着绵绵的情意。 就在这时候，一个煞风景的声音自沈悦薇的身边响起:“你们互相看着，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做什么？” 是沈言蹊，他醒了。 沈悦薇回头白了他一眼，不是很想理他。 见沈悦薇腾出了车窗边的位置，沈言蹊立刻把自己的脑袋怼在了车窗口，朝着穆九霄兴奋道:“穆叔叔，您今日怎么有空出城？” 穆九霄一个趔趄，差点儿从马车跌下去，好在他身手好，稳住了，却微微沉了脸:“上次不是说过，以后叫我穆大哥吗？” 沈言蹊一本正经道:“可是，夫子教导我们，应该尊敬长辈。您看，您长我十岁，我理应叫您一声穆叔叔。” 穆九霄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陈述一个事实:“我与你姐姐，已经有了婚约。” 沈言蹊的眼睛瞬间瞪到最大，紧接着，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在马车里炸响:“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这件事就定下来了？还当不当我是沈家的一份子？我可是家里这一代唯一的男丁啊！” 他嗷嗷归嗷嗷，还趴在马车里，把马车拍得震天响，活脱脱一个哭天抢地。 沈悦薇无语地踹了一下他的屁股:“闭嘴！不许胡说！” 之后，沈言蹊突然起身，扒着车窗朝穆九霄喊道:“怪不得你不让我叫你穆叔叔，原来是惦记上我姐姐了。不对，你肯定是早就惦记上了，之前你还爬……” 沈悦薇一把捂住沈言蹊的嘴，警告道:“闭嘴！不然揍你！” 沈言蹊冷静了一下下，也意识到这话不能说，不然有损姐姐的名节，就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沈悦薇这才松开他的嘴巴，再次警告道:“不许胡说！不然，我把你嘴堵上！” 沈言蹊诚惶诚恐地点点头，但是，看向穆九霄，他就威风多了:“你不准欺负我姐姐，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穆九霄不说话，只哐一声，拔剑出鞘。 沈言蹊吓了一跳，立刻一脑袋扎进沈悦薇怀里。 沈悦薇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别怂，你可是沈家唯一的男丁。” “但是，他真的好可怕啊，呜呜呜……” “闭嘴，没发现有埋伏吗？别添乱！”说着，沈悦薇打了沈言蹊一下，朝着外面看去…… 第45章 有了他，我就不是你最爱的男人了吗？ 外面，徐管家带着人出其不意地出现，气势汹汹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拦路之后，徐管家没有多余的话，只朝着自己的人做了一个手势，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带走苏轻轻。 先前有人围观他们不好下手，现在换了个地方埋伏，自然要速战速决。 奇怪的是，哪怕徐管家带着十余个人杀过来，穆九霄的脸上，还是没有丝毫的波动。 甚至于，他的手也只是维持着拔剑出鞘的姿势，却压根儿没打算把剑拔出来。 沈言蹊瞧见这一幕，在沈悦薇的耳边偷偷说道:“姐，你说他是不是怕了？” 沈悦薇白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其实，面对这样稳如泰山的穆九霄，徐管家心里也是有点疑问的，甚至于，他还觉得穆九霄是被他吓到了。 毕竟，十多个人拿着武器，骑马拼杀而来还是很吓人的。 所以，穆九霄的恶名，完全是假的？ 但，很快徐管家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听到了马儿扑倒在地上的声音和自己人的惨叫声，他定睛一瞧，好家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伙骑兵，直接成群，围住他的手下，这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呢，他的人就全都歇菜了。 唯独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骑在马上，春风萧瑟中，显得格外凄凉。 但，那伙骑兵神色犀利，直勾勾地朝着他看过来。 那眼神，跟恶狼看见羊崽子似的。 穆九霄拍马上前，轻声一笑:“倒是忘了告诉徐管家，本将军今日带领骑兵在附近练习围攻之术，你们倒是热心，主动配合。回头待本王见到三殿下，必定好好谢谢他。” 此时此刻，徐管家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不容易打个埋伏，谁知道穆九霄的骑兵正好在附近活动，这倒霉到家的运气，真是没谁了。 这时候，穆九霄皱了皱眉:“啧，你骑这马不错，想必是三殿下花重金购进的良驹吧。说也巧了，我这队骑兵最近训练总是不得要领，究其原因还是马匹不够好。你瞧，三殿下让你们派人来相助还就罢了，居然还要送上好的马匹给我，本将军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既然三殿下要送，那本将军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他朝着自己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顿时，这伙骑兵蜂拥而上，把其他人的马牵走了不说，还一伸手把徐管家从马上薅了下去，连他手里的马鞭都要走了，可谓是掠夺了个干干净净。 很快，穆九霄一行人离开，徒留徐管家带着一帮手下站在原地，神色格外茫然。 现如今，他们是马也没了，兵器也没了，来埋伏人埋伏到这个份儿上，真可谓是太丢人了。 这时，偏有个不长眼的过来问:“徐管家，咱们怎么办？” 徐管家一记眼刀过去:“咋办？走着办！” 相对于徐管家等人要腿儿着回去的满腔愤懑，沈悦薇和穆九霄的心情就好多了。 办完这些事，穆九霄还特意对沈悦薇解释:“我不是贪他的东西，只是不想他这么快回去。” 他主要是怕沈悦薇觉得他贪得无厌。 沈悦薇笑着冲他举了举大拇指:“干得漂亮！” 穆九霄微微点头，心里却笑开了花。 一旁，沈言蹊抱臂坐在那儿，冷冰冰道:“姐姐，你们俩什么时候看上眼儿的？” 沈悦薇放下车帘，瞪了他一眼:“你话真多。” 沈言蹊过来捧住沈悦薇的脸，认真道:“姐姐，有了他，我就不是你最爱的男人了吗？” 沈悦薇打掉他的手，无情道:“没有他，你也不是我最爱的男人。” 沈言蹊顿觉受伤:“那你最爱的男人是谁？” “父亲。” 顿时，沈言蹊哑口无言。 这个，他还真比不过。 这时候，沈悦薇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也格外温柔:“言蹊啊，今天发生的事情，你怕不怕？” 沈言蹊吓得往后坐了一点儿，警惕道:“姐姐，你这语气，跟要把我卖了似的。” 沈悦薇深吸一口气，心道，难怪父亲教训弟弟的时候总是容易生气，就沈言蹊这说话方式，搁谁谁不生气啊？ 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忍着吧。 于是，沈悦薇接着循循善诱道:“放心，我不卖你。我只问你，你被人劫持了塞进木桶里，你怕不怕？” “姐，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被人塞进木桶里的时候都被敲晕了，哪能知道怕？” 沈悦薇按了按他的肩膀，否认道:“不，你怕。你很害怕，你蜷缩在木桶底部小小的空间里，可怜、弱小，又无助，你怕极了。那一刻，你想到了家里翘首以盼的父母，想到了温柔善良的姐姐，想到了年迈的祖母，想到了自己尚未完成的梦想，那一刻，你悲从中来，伤心的泪水从脸上滑落……” 听着沈悦薇长篇大论，沈言蹊叹为观止:“姐姐，你不去书院教书真是可惜了。你这胡扯的功夫，都快赶上我们夫子了。” 沈悦薇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算了，她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话说明白吧。不然，她这傻弟弟压根儿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于是，沈悦薇揪着沈言蹊的耳朵，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足足说了一路，沈言蹊那稚嫩的脸上终于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姐姐是教我坑人呀。” 沈悦薇到底是没忍住，又给了他一个白眼:“什么叫坑人？绑走你的人，算计我的人，能叫人吗？那是混蛋！你想啊，他们绑了你，又在路上埋伏了人，分明是连同你我一起，想要咱们的命。想要咱们命的人，能叫人吗？” “不能！”沈言蹊义愤填膺地附和。 “那不就行了。坑一堆不是人的玩意儿，不叫坑人，叫……” 说着说着，沈悦薇卡壳了，倒是跟在马车旁的穆九霄补了几个字:“……替天行道。 “对，就叫替天行道。记住了吗？” 沈言蹊忙不迭地点头。 说话间，马车就到了刑部衙门门口。 这刑部衙门，沈悦薇没打算让穆九霄进去，主要是刑部的人都认识穆九霄，他若是去了，反倒影响她和弟弟发挥。 于是，沈悦薇戴上面纱，让府里的侍卫押着苏轻轻和那一帮黑衣人，之后把沈言蹊往喊冤鼓那边推了推:“去吧，我的好弟弟，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第46章 你小子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苏家的人？ 此刻，沈言蹊衣服上的褶皱还在，头发也不十分光滑，但他脊背挺得很直，就这么走过去，拿起放在喊冤鼓旁边的鼓槌，朝着比他高出很多的喊冤鼓，运足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朝着鼓面砸去。 咚——咚—— 很快，里面就有刑部的衙差出来，问明情况。 得知沈言蹊状告绑架他的人，且绑架他的人已经由家丁带了过来，衙差将人押到大堂之后，就去禀报上司。 说也巧了，今日刑部尚书高尚书闲来无事，正在衙门里溜达，见衙差急急忙忙地朝着办公房跑去，就叫住了他:“做什么去？” “尚书大人，有人敲了喊冤鼓，要状告绑架他的人。” “绑架？那可得好好审审。” 衙差立刻点了头，问道:“大人，您看这案子由何人去审比较合适？” 高尚书摸了摸胡子，问道:“告状之人多大年纪？” “大概也就十岁的样子。” “衣着呢？华贵吗？” 衙差仔细回忆了一下:“倒也不怎么华贵。刚刚被人绑架过，衣服皱巴巴的，看着很狼狈。” 高尚书立刻点了点头:“这样吧，本官亲自来审。” 说起来，自从上次经历了穆九霄杀人，外加还扯上了三皇子这件事，高尚书一想起自己差点儿就要审这桩难缠的官司，就心有余悸。 以至于从那次之后，他一听到要升堂审案什么的，双腿就忍不住开始抖。 但是，一个刑部尚书，长时间不审案也说不过去。 刚好今天碰上这么一桩绑架案，不如就拿来试试手。 按理说，一个小孩子被绑架，理应是家里的大人来报案，可这次的案子偏偏是小孩子来报案，这就说明，家里没啥大人。 家里没啥大人的人家，能有多富贵？ 所以，坐在主审官的位置之后，高尚书的脊背挺得很直，一种要为百姓伸张正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尤其是刑部的公堂外，普通百姓是可以围观审案的，一看到外面围聚了这么多围观审案的百姓，高尚书心里的这份自豪感就更足了。 如此想着，他抓住惊堂木，重重地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大声喝道:“台下何人？状告何事？只管说来，本官为你做主！” 沈言蹊立刻跪倒在地:“回大人的话，草民姓沈，名言蹊，在明德书院读书。昨晚，有人潜进我的卧房，将我掳走。幸亏家中姐姐今日及时赶到，将我救出。但，姐姐将我救出后，中途经过一个山林，遇到了埋伏。幸亏姐姐带了家中的守卫，将这些人一一抓获，否则，草民今日必定是凶多吉少。今日事情的经过即是如此，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听到沈言蹊的话，高尚书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 底下这少年，只怕不是普通百姓，毕竟，普通百姓家里，怎么可能养守卫呢？ 但，案子已经开始审了，断然没有中途退出的道理。 高尚书就接着审案，他看了看那一串黑衣人外加一个女子，忍不住皱了皱眉:“把他们嘴里的布取出来，本官要问话！” 衙差们立刻上前，将这些人嘴里的破布取了出来。 其他黑衣人倒还好，可苏轻轻早就忍不住了，此刻更是大声道:“赶快放了我，否则我……” 只可惜，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衙差一棍子打得跪下了。 高尚书看了那衙差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惊堂木:“你这女子好生大胆，竟敢咆哮公堂！本官问你，你带人埋伏沈言蹊姐弟，有这事儿没有？” “有又如何？赶快放了本小姐，否则……” 啪！ 又是一棍。 在后面围观的沈悦薇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为苏轻轻的蠢竖了个大拇指，糊涂到这个份儿上，真是没谁了。 不得不说，刑部的衙差还是很尽责的。 但，高尚书是个人精，看到苏轻轻底气这么足，顿觉不妙，甚至怀疑自己今日又踢到了铁板，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本官且问你，你这女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苏轻轻虽然跪着，但，表情依旧桀骜不驯:“我苏轻轻，家父任礼部侍郎，我姑姑是淑妃娘娘，我表哥是殿下……” 听到这儿，高尚书的腿已经开始抖了。 这还真是怕啥来啥！ 他怎么又惹到了三殿下？ 这该死的运气啊！ 但，因为要审案，高尚书该有的正经还是有的:“本官且问你，苏轻轻，你为何带人藏在山林之中，要袭击沈言蹊？” 苏轻轻虽然蠢，却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认，她立刻摇摇头:“大人明鉴，我并无此意。只是闲来无事，带着家丁出去游玩而已。途中遇到沈家姐弟，是他们自己疑神疑鬼，觉得我要袭击他们。事实上，我并无此意。” 沈言蹊按着沈悦薇教的，立刻道:“大人，她说谎。您看，她那家丁一个个穿着黑衣，且用黑巾蒙面，若只是出去游玩，岂会这样装扮？而且，我府上的守卫还缴获了他们的兵器。只需大人一声令下，便可将兵器带上来。” “准。” 很快，兵器带了上来。 这兵器之上，还印着苏家的家徽，足以确认来自苏家。 高尚书看了苏轻轻一眼，冷声道:“苏小姐出门，还需家丁带着兵器？” “既是出门，自然要防备歹人袭击，让家丁带着兵器也没什么。至于穿黑衣黑巾蒙面，也是因为我喜欢他们如此装扮，没什么特别的理由。现在，还请大人继续断案。” 高尚书听完，不禁同情地看了一眼沈言蹊，心道，你小子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苏家的人？ 这一刻，他已经有了打算，只能先委屈一下这姓沈的小子，回头再补偿他也就是了。 毕竟，三殿下他惹不起啊。 总之，高尚书虽然有点良心，但，不多。 主意打定，高尚书看了看沈言蹊，问道:“你家大人呢？” 沈言蹊往后看了看，道:“回大人的话，家父公务繁忙，今日只有姐姐陪同我前来。” 高尚书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只觉得那蒙面的女子有点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但，听沈言蹊说父亲公务繁忙，他便问道:“不知你父亲在何处任职？” 沈言蹊立刻道:“家父不才，做官二十余载，也只做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听到前面，高尚书十分满意，觉得若是官小，还是很好拿捏的。毕竟都是同僚嘛。 但听到最后，他已经放弃了思考。 只做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这孩子咋就这么会说话呢？ 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这熟悉的颤抖感，顿时，高尚书上一次的恐惧感又回来了。 偏偏沈言蹊这时候补了一句:“穆九霄穆将军刚刚和我姐姐有了婚约，这事儿，大人想必也听说了吧。” 高尚书全身未动，只眨了眨眼睛，证明他还活着。 上一次他运气好，陛下要亲自审问。可这一次，他终究是躲不过了。 可是，他要怎么办？ 一边是沈家，一边是苏家，这案子，怎么断？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有一人从外面阔步走来。 看到他，高尚书惊得坐起身来！ 他怎么来了？！ 第47章 清凉的唇，落在她左边脸颊…… 来者微微上了年纪，走起路来却步履轩昂，哪怕此地是令人不敢轻易走进的刑部大堂，他却还是步伐坚定地走了进来，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没有惶恐。 他面色平静，缓步而来，仿佛这里不是威严赫赫的刑部大堂，而是自家后院。 哪怕刑部的衙差上前来拦，将手里的杀威棒顶在他的胸膛之上，他却还是径直往前走，仿佛那手腕粗的杀威棒在他眼里，不过是儿戏罢了。 见状，高尚书惊慌道:“放肆，不准拦他！” 说着，高尚书扶了扶头上的官帽，整理了一下官服，匆匆走近，脑袋低下去，极尽恭敬:“恩师，您怎么来了？” 来的这人别人不认得，沈悦薇却认得。 是东方院长。 而且，沈悦薇还听说，高尚书是东方院长的徒弟。当年高尚书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还是东方院长向陛下举荐的。 所以，东方院长对高尚书，不仅有教导的情意，还有举荐的恩德。 看到高尚书，东方院长的神色并未有丝毫的改变，只公事公办道:“启禀尚书大人，听闻今日您在这里审问沈言蹊被绑架一案。恰好沈言蹊是我明德书院的学生，我也刚好查到了一些内容，且已将有嫌疑之人带来，请大人查问。” “恩师，您……” 东方院长看了他一眼:“大人，这里是刑部大堂，您要做的，是审案。” “是是是。”高尚书连声应道，重新坐回主位，他想给东方院长设座，被东方院长回绝了。 东方院长抬手让身后的人将嫌犯带上堂来，之后就站到了一旁去。 高尚书如坐针毡，却不得不继续审案。 他很快拍了拍惊堂木，喝道:“下面何人？报上名来！” 被东方院长带来的人很快应道:“回大人的话，草民程双，是明德书院天字班的学子。” “你做了何事，细细道来。” 这时候，苏轻轻扭过脸去，恶狠狠地瞪了程双一眼。 程双似乎被这个眼神刺激到，低下头，沉默不言。 东方院长并未说话，只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犹如被点醒一般，程双慢慢抬起头来，这时候，他的眼睛已经红了:“回大人的话，草民愚钝，被人蛊惑后将沈言蹊从学舍掳走，险些酿成大错，请大人责罚。” “哦？你被何人蛊惑？” 程双迟疑了一下。 苏轻轻顿时就怒了:“程双，你敢说！” 程双没再看她，只咬了一下下唇:“苏小姐，人做错了事，就要学会去改正。不然一味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这是我刚刚懂得的道理，希望你也能懂。” 苏轻轻咬牙切齿:“程双，你去死吧！” 程双微微闭了眼睛，缓缓道:“蛊惑我的人，是苏轻轻。” 高尚书点点头，按理说，案子审到现在，孰对孰错，甚至于该如何量刑，他心里明镜一般。 但，苏家到底是和三皇子有关系。 就在这时，高尚书看到东方院长在看他。 他的目光依旧那般柔和，并不严厉。 就在这个时候，高尚书想到了东方院长在举荐他做刑部尚书之前曾告诫他的一番话:“审案的时候只管审案，无须考虑其他。涉案之人的权力、身份、地位全然与你无关，你需要关注的，只是案子本身。希望你永远恪守本心，不负我望。” 想到这些话，高尚书的脸火辣辣的。 他再次敲了敲惊堂木，大声道:“案子审到现在，本官已经清楚，现宣判如下……”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一声高呼:“苏侍郎到！” 苏侍郎，便是苏轻轻的父亲。 苏侍郎很快走了进来，他进来之后，直接踹了苏轻轻一脚。 苏轻轻万分委屈:“父亲……” “逆女，给我闭嘴！”说完，苏侍郎看向高尚书，痛心疾首道，“大人，小女顽劣，这才酿下如此大错。求大人看在小女年幼无知的份儿上，宽宥她吧。” 高尚书看了苏侍郎一眼，没有应他的话，只继续宣布:“苏轻轻绑架沈言蹊在前，带人刺杀沈家姐弟在后，按大齐律例，杖责五十！程双受其蛊惑，罪责难逃，杖责十！” 听到这个，苏轻轻吓坏了。 别说杖责五十，就是杖责几下，也能把她一个弱女子打个半死。 她慌忙扑到苏侍郎脚下，哀求道:“父亲，救我，您救救女儿呀……” 苏侍郎上前去，想和高尚书说些什么，但，被刑部的衙差架开了。 作为受害者，沈悦薇带着弟弟沈言蹊旁观了整个过程，最终看着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苏轻轻被苏家人带了回去。 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苏侍郎的眼神犹如淬了毒一般，恶狠狠地落在二人身上，尔后拂袖而去。 沈悦薇视若未见，神色如常地带着沈言蹊离开。 回到苏家的马车上，沈悦薇意外地发现父亲也在。 此刻，看着完好无损的儿子，沈明诚勉强一笑:“今日这事，你们办的漂亮。” 沈悦薇看了看旁边空了的茶杯，问道:“父亲来了有一会儿了，为何并未进去？” “原是打算进去的，见东方院长进去了，我就没再进去。” 沈悦薇点点头，懂了。 回府的路上，沈言蹊很开心，在他看来，绑架他的人受到了惩罚，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沈明诚的神色却有些凝重。 回到府中，沈悦薇让弟弟先回房休息，尔后在父亲面前坐下:“父亲是担心，此举会得罪了三殿下？” “是。陛下如今上了年纪，可几位皇子却不堪大用。未来的夺嫡之战，注定是一场大乱斗，还不知谁会在其中胜出……”说着说着，沈明诚停了下来，“罢了，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悦薇，你只管放心，为父定会护你们平安顺遂。” 说着，他冲着沈悦薇笑了笑。 沈悦薇看得出来，他笑得很勉强。 君权之下，身为臣子，能做的毕竟有限。 “父亲，女儿不懂朝局，但女儿相信，您只要做好份内之事，便无人能动摇您的地位。” 沈明诚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回到自己的院子，沈悦薇心事重重，连穆九霄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穆九霄在她身边坐下，她才如梦初醒，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穆九霄不答反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胡思乱想而已。倒是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穆九霄淡淡一笑:“说来我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先前提议沈伯父加强府中的防卫，这下可倒好，我偷偷进来，倒是费了好一番周折。瞧我这衣服，都不小心刮破了。” 沈悦薇低头一瞧，果然看到他的袍子下摆破了一个小洞。 她莞尔一笑，立刻取来针线，往他身边靠了靠，给他补衣服。 这一日，阳光很好，透过开着的窗户倾洒进来，照在沈悦薇瓷白如玉的脸上，又是另一番景致。 沈悦薇偶然抬头，见他盯着她看，不禁红了面颊，她刚想问什么，却见他喉结微动，朝她靠过来，下一瞬，便觉得脸颊上传来微微的凉意…… 第48章 别怕，有我在 是他的唇。 意识到这一点，沈悦薇的脸颊立刻变得滚烫。 却不知，脸颊之上那升腾而起的红，恰恰是穆九霄眼中最美的颜色。 他摸索着去寻她的唇，心跳也在这一刻加速，狂跳不止。 沈悦薇气息微喘，原想给他一些回应的，却只是笨拙地配合他，不敢有丝毫的僭越。 直到一吻终了，她伏在穆九霄的膝上，还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想不明白，为何简简单单的一个吻，却让她如此悸动。 很显然，同样悸动的，并非只有她一人。 穆九霄亦然。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维持着原先的姿势，静默无言。 直到暮色降临，沈悦薇才后知后觉地起身，却不敢看他:“你、你该走了。” “嗯。”穆九霄应了一声，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道，“我明日再来。” “哦。”沈悦薇胡乱应了一声，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时候，不禁抬头看他，“明日、再来？” “是，有些不太要紧的话要同你说。可刚才忙着正事，忘了。” 正事？ 沈悦薇正纳闷儿他们刚才做了什么正事，突然意识到是什么之后，脸颊更烫了。 穆九霄轻声一笑:“我走了。” 说完，他跃出窗户，飞身上墙，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沈悦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那缝衣针还在他身上呢。 关于缝衣针，穆九霄是在回府之后才发现的。 把缝衣针捏在两指之间，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恰逢随风进来，见穆九霄独坐灯下，捏着一根缝衣针在傻笑，不禁问道:“主子，您笑什么？” 大晚上笑得这么荡漾，怪吓人的。 尤其是，他家主子之前都不怎么笑，突然笑得这么开怀，跟中邪了似的。 穆九霄不动声色地把缝衣针捏在手心，冷声道:“你过来做什么？” 随风一头雾水:“不是您说的吗？要去问问沈小姐想怎样布置新府邸。您这边有了准话，属下也好找人布置啊。” “哦，忘了。”穆九霄轻描淡写道。 “忘了？”随风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他凑近坐下，壮了壮胆子说道，“主子，您得对沈小姐上点儿心，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能忘了。您看，您已经过了二十岁，名声不好，婚事艰难，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沈小姐不嫌弃您，您若是再不上心，这婚事黄了怎么办？” 话未说完，随风就觉得有些冷，定睛一瞧，自家主子正冷飕飕地看着他呢。 随风哆嗦了一下，忙站起来:“属下是就事论事，若是说错了，主子莫怪。” 穆九霄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了一些，若有所思:“听你所说，你似乎对讨好女孩子很有经验。” “是。说句厚脸皮的话，属下的情感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丰富？”说着，穆九霄不禁白了他一眼。 随风与他同岁，可现如今，随风自己还没娶媳妇儿呢，说什么经验丰富？ 随风立刻道:“王爷怕是忘了，属下之前曾喜欢过一个女子。” “哪个？”穆九霄挑了挑眉，随风是他的身边人，他却不知随风何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主子，这个您就别问了。不过，属下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想要讨女孩子喜欢，就得送东西。” “送什么？” “自然是送她喜欢的东西。” 穆九霄想了想:“我不知她喜欢什么。” “那您就得仔细观察了。观察好了，才能投其所好。” 穆九霄点点头，懂了。 于是第二日，他又摸去了沈府。 再次看到他，沈悦薇不禁想到，还真是得加强一下府中的防卫。不然，穆九霄能进来，岂不是代表别的人也能混进来？ “关于这个，你有什么想法吗？” 冷不丁听到穆九霄这么问，沈悦薇立刻缓过神来:“什么想法？” 穆九霄轻声笑了笑:“我刚才是在问你，你我日后居住的府邸，你想怎么布置？” “怎么都好。” 重要的不是府邸如何，而是和她一起住在那里的人怎样。 只要人是对的，府邸如何，并不重要。 “你来，就是问我这个？” “是。” 沈悦薇在窗前坐下，示意穆九霄也坐下:“我有些话，想与你谈谈。” “好，你说。”见沈悦薇面色严肃，穆九霄也立刻严肃起来。 沈悦薇定了定神，说出自己的判断:“苏瑾瑜还活着。” 穆九霄微微诧异:“不可能。人是我杀的，我心里有数。” 但，说到这里，穆九霄突然顿了一下。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他的剑贴着苏瑾瑜的身体划过，带起一阵血花，苏瑾瑜捂着脖子贴着墙滑落在地。 想到这儿，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他当时距离苏瑾瑜很近，如果他真的划破了苏瑾瑜的脖子，从苏瑾瑜脖子里溅出来的血理应溅在他脸上才对，可是并没有。 再联想随风后来所禀报的，少了一具尸体。 所以，活着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苏瑾瑜。 “你怎么知道苏瑾瑜还活着？”穆九霄问。 当时，沈悦薇明明已经不清醒了。 沈悦薇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推测的。你看，自从苏瑾瑜出事，苏家一直都没做什么，甚至于，三皇子那边也没做什么。但是偏偏在昨日，苏轻轻派人绑架言蹊，还设伏要杀我。乍一看是苏轻轻图谋不轨，可细看下来，并非如此。” 听沈悦薇如此说，穆九霄立刻就懂了。 苏轻轻想做什么，必定瞒不过苏侍郎的眼睛。 若苏瑾瑜真的死了，苏侍郎必定对沈悦薇恨之入骨，在这样的情况下，苏家定会一击而中，至少，应该派出身手绝佳的高手。 可事实上，苏轻轻带去的刺客身手都不怎么样，还愚蠢地带了苏家的兵器，乍一看，是苏家愚蠢，事实上，这正是苏家的高明之处。 他们故意让苏轻轻做下这桩蠢事，为的就是让沈悦薇相信，苏瑾瑜已经死了，而苏轻轻这样做，就是在寻仇。 可偏偏，他们想让沈悦薇相信的，恰恰是他们想要隐藏的。 所以，沈悦薇由此推测，苏瑾瑜还活着。 但，穆九霄不解:“为何苏瑾瑜要诈死？” “在明处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潜藏在暗处的敌人。”沈悦薇幽幽道。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苏瑾瑜必定已经发现，她沈悦薇并非寻常的闺阁女子，相反，她有谋略，也有胆识。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唯有足够了解，才能一击而中。 所以，现在的苏瑾瑜就是一只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给她致命的一击。 这时候，穆九霄的手落在沈悦薇的手上，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沈悦薇点点头，莞尔一笑:“那就劳烦穆将军多多关照了。” “好说。”说着，穆九霄往外看了一眼，兀自叹了口气，“看来，接下来，我要自掘坟墓了……” 第49章 怎么、沈大人要悔婚？ 沈悦薇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穆九霄自她身边走过，冲她笑了笑:“接下来，我要去见一下我未来岳父。” 沈悦薇约莫猜出他要做什么，只戏谑着问道:“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说着，他偷偷地勾了一下沈悦薇的手指，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穆九霄从院墙边出去，一路左看右看，来到沈明诚的书房外，敲了敲窗户。 今日沈明诚告假一日，并未去户部衙门，正坐在书桌前思考事情，想的正入神的时候就听到有人敲窗户。 他立刻就皱了皱眉，却又纳闷儿是哪个下人这般放肆，谁知这一看过去，竟然看到了穆九霄。 沈明诚大为意外:“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噌的一下站起来，直接到了窗口:“你是不是偷偷去我家悦薇的院子了？” 面对除了沈悦薇以外的人，穆九霄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只看在这是他未来岳父的面子上，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下神色:“岳父大人误会了，小婿虽然是偷偷进府的，却是为了查看府中的防卫是否有缺失，绝无他意。” 嗯，只要我说的足够坚定，就证明我没做过。 “哦，这样啊。”沈明诚以为自己误会了穆九霄，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丝愧疚，随即就问道，“那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当然有。不然，小婿也不会这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您面前。” 听罢，沈明诚按了按眉心:“尚未成婚，你我还是以官职相称吧。” “怎么，沈大人要悔婚？” “那倒没有。” 只是听他小婿小婿地叫，总有一种自家养了多年的花，被这头猪，不，这头狼给拱了的错觉，心疼得滴血！ 尤其是这头狼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对他呲牙，这感觉，别提多窝心了。 沈明诚怎么想，穆九霄才不管，只滔滔不绝，把自己今日的发现说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沈府的防卫很差劲。 听他说完，沈明诚不乐意了:“怎么，在你眼里，我这沈府的防卫跟个筛子似的，处处是漏洞？之前，我也反复推演过的。” 穆九霄面无表情道:“可能是、术业有专攻吧。” 沈明诚一听，还能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亏得穆九霄说的委婉，要是说得尖锐一点，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一个文官，能懂什么府邸的防卫？顶多就是花架子。 想明白之后，沈明诚长出一口气，亏得如今他是穆九霄的老丈人，不然，还不得轻而易举地被他气死？ 但，一想到穆九霄从此以后就不能在他面前嚣张，沈明诚受伤的心得到了一丝丝安慰。 就这么一丢丢安慰，聊胜于无吧。 “这样吧，我把府里的侍卫长叫过来，你跟他说。” “行。” 沈府的侍卫长姓赵，赵侍卫长过来之后，原本是气势汹汹的，因为他听老爷派去的人说了，有人说他给府里布置的防卫不好。 这还了得？赵侍卫长武功高强，一向心高气傲，不允许有人质疑他的专业。 但是过来看到穆九霄之后，赵侍卫长的脑袋立刻就低了一层:“穆、穆将军？” 曾经，赵侍卫长也曾有过马上安天下的梦想，只可惜功夫练成之后，家中老母亲年纪大了，哭哭啼啼地不想让他远行，无奈，他这才退而求其次，以自己这一身功夫寻了个侍卫长的差事。 因此，面对战功赫赫的穆九霄，他只有敬佩。 听穆九霄一一指出漏洞之后，赵侍卫长立刻表态:“穆将军放心，在下这就回去弥补漏洞。还请穆将军日后有空，再来指点一番。” “好。在你弥补漏洞之前，本将军会派人在沈府外布防。你只管放开手做。若明日本将军再来，还是发现这么多漏洞的话，你这个侍卫长，只怕也就做到头了。” “是。”赵侍卫长恭敬道。 一旁，沈明诚听着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心道:沈府的主人在这儿呢，这俩人都没看到是咋的？就这么一来二去，把事情给定下了？ 总之，这件事穆九霄和赵侍卫长是说定了。 说完之后，赵侍卫长立刻就去忙了。毕竟，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赵侍卫长走了，穆九霄却没走的意思，他也不等沈明诚请他坐，直接拉了把椅子，在沈明诚对面坐了下来。 沈明诚握紧手指，暗暗告诫自己:这厮是武将，武将粗鄙，用不着跟他一般见识。 他刚这么一想，就听穆九霄说道:“岳父大人，我是武将，若是有粗鄙之处，还请您海涵。” 最好海涵一下，免得气到自个儿。因为，他是不会改的。 沈明诚客套道:“你这话就言重了，既然是在府里，便不必拘泥于俗礼。” 穆九霄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道:“关于现在的局面，不知岳父大人怎么想？” “苏瑾瑜妄图对悦薇不利，你当日所做并无错处。但凡有任何后果，我沈家，会与你一同承担。”这话，沈明诚说得格外郑重。 穆九霄神色平静，只是那接连眨了两次的眼睛，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真实的心境。 在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说过会与他一同承担什么。 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人而已。 是，从明面上看，他有父亲，有母亲，有完整的一家人。 可他自小感觉到的，只有疏离。 小的时候他不懂，受了欺负去找父母撑腰，可他们只是嫌弃地将他推开，冷冷地告诉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哪怕，他当时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 后来，这样的情况遇到的多了，也就不再难过。 所以，他学会了自己解决问题，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 有人打他，他自己打回去，因为无人会帮他。 十二岁上了战场，他不是不怕，只是他身后，没有人关心他的死活。他只能步步向前，敌人狠，他就比别人更狠。 没想到，凭着这股狠劲儿，他居然走到了今日。 大概，这就是因祸得福吧。 穆九霄收回散漫的思绪，淡淡道:“岳父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要想不畏惧苏家，其实不难。” 说着，穆九霄冲他笑了笑。 沈明诚怔怔地看着穆九霄，见他笑得分外肆意，额头不禁突突了两下，然后嗖的一下起身，把门窗全都关上，这才回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你莫非是想谋朝篡位？” 穆九霄怔了一下，笑了:“有何不可？” 第50章 从今天开始，他有父亲了 啪！ 沈明诚吓得跌坐在地，只那一双眼睛，还呆呆地看着穆九霄。 见状，穆九霄摸摸鼻子，心道，玩大了，把岳父吓瘫了。还是快点说实话吧，免得媳妇儿还没娶到，先把岳父给吓死了。 他忙把沈明诚扶在椅子上坐好，无奈道:“岳父大人想多了，小婿并无此意。小婿只是想说，要想不畏惧苏家，您只需做好自己份内之事。若苏家有所挑衅，您无需管，小婿会出手。” 事实上，他已经开始派人，暗中保护沈明诚，只是沈明诚不知道罢了。 “哦，这样啊。”沈明诚拍拍自己的心口，仍是心有余悸。 真是吓死他了。 这时候，穆九霄恶劣一笑:“若岳父大人有称帝的心思，小婿或可一试。” 沈明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闭嘴吧你，我这腿现在还软着呢。” 穆九霄淡淡一笑，继续道:“苏家要出手，无非是从您那儿下手，或者是暗中劫持沈家人，逼你我就范。接下来，我会协助赵侍卫长加强府中的防卫，可以杜绝苏家派人暗中潜入。至于您的公务，小婿私下里问一句，您贪了没？” “没！”沈明诚斩钉截铁道。 “没有就行。您只要处事公允，苏家那边自然抓不到什么把柄。” 沈明诚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他深深地看了穆九霄一眼，叮嘱道:“你也万事小心。若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 “嗯。”穆九霄重重点头，压下心底的万千思绪。 或许，从今天开始，他有父亲了。 虽然是岳父，可到底也是父亲啊。 他突然，有点开心。 接下来，赵侍卫长结合穆九霄提出来的漏洞，加强了府中的防卫。 该做的已经做了，沈悦薇心安不少。 想到接下来三皇子有一件大事要办，沈悦薇觉得，自己若是不破坏一下子，那就太对不起三皇子了。 毕竟，之前算计她，还有三皇子一份儿。单凭苏瑾瑜，想不出那么完美的计策。 只是那一次对三皇子而言，没什么损失。 现在苏瑾瑜还活着，也一定是在三皇子的掌控之中。 既然前世今生都是仇人，她怎么能不送三皇子一份大礼呢？ 三皇子是个聪明人，知道老皇帝多疑，所以在婚事上，他并未像其他皇子那样选择高官之女，而是选了一个家世平常的女子。 上一世，三皇子娶的是北巡街营统领秦虎之女秦妙然。 北巡街营统领，这个官名听着唬人，其实只是个四品官，平日里负责京城北城门附近的防卫罢了。 当时，三皇子和这么一个人家结亲，是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毕竟，这个官职太低了。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官职，在三皇子最后的登基之路上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只是这秦妙然也是个苦命人，她只是三皇子沽名钓誉的棋子，当三皇子真的登基之后，并未立秦妙然为后，反而逼死了她。 可怜秦妙然一直以为三皇子娶了出身不高的自己，是因为三皇子真的喜欢她，可到头来，不过是南柯一梦。 上一世她嫁给了苏瑾瑜，曾无数次听秦妙然诉苦，当时她以为只是秦妙然遇人不淑，却不曾想过，真正遇人不淑的人，是她沈悦薇。 可这一世，她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 于是，沈悦薇打算，先去会会秦妙然。 她已经让韩绝查了，今日秦妙然会去梨园大戏楼听戏。 所以，她可以去戏楼和秦妙然结识。 主意打定，沈悦薇便带着春香出门。 怎料出了院门没多远，她遇上了顾馨儿。 一看到她，顾馨儿一双眼睛几乎要冒火:“沈悦薇，你怎能让穆九霄杀了苏公子？” 沈悦薇看了她一眼，面露戏谑:“苏瑾瑜坟头草都几丈高了，你现在才知道？” “我不常出门，自然不知。苏公子那样对你，你怎可纵容穆九霄杀了他？还有你，怎么会和穆九霄有了婚约？” “顾馨儿，看来，是我之前打你打得不够狠，以至于你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地位。我的婚事如何，用不着你来多嘴。你话里话外都觉得苏瑾瑜好，既然如此，你嫁给他好了。” 顾馨儿冷笑一声:“沈悦薇，你也别太得意了。背弃苏公子，选择穆九霄那个煞神，以后没你的好日子过！你早晚被他折磨死！” 说完，顾馨儿愤愤地跑了出去。 看她往外跑的方向，应该是要出府。 沈悦薇叫过春香，吩咐道:“找个人暗中跟着，看她出府之后到哪里去。” 春香立刻应了，找人去办这件事。 沈悦薇坐上马车一路出府，往梨园大戏楼而去。 这梨园大戏楼久负盛名，今日有名角登场，故而宾客颇多。 沈悦薇戴着面纱进去之后，很快就得了信儿。 韩绝已经在秦妙然隔壁给她定了位置。 秦妙然到底也是官家小姐，即便是出来听戏也是要选个雅间，免得在不经意间和外男有了接触。 戏院的雅间都在二楼，分为一个个小隔间，进门之后一直往里，有一个类似阳台的开口，开口对着下面的大戏台，可以将下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沈悦薇进了自己的雅间，故意让春香大声道:“小姐，奴婢给您备了大樱桃、葡萄干，还有蜜香斋新出的桃酥和莲花酪，您只管先吃着。若是不够，奴婢再出去买。” “行，放着吧，我今日没什么胃口。”沈悦薇兴致寥寥地说完，就静静地等着。 原因无他，只因这几样东西，是秦妙然最喜欢吃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隔壁探出个脑袋来:“隔壁的姐姐，出来说句话可好？” 沈悦薇探头出去，语气温和:“何事？” 说话的，正是秦妙然。 此刻，秦妙然扒着栏杆往这边看:“姐姐在哪里买的樱桃，我也想去买一些。不怕姐姐笑话，我喜欢吃樱桃，只是最近让府里的人出去买，总买不到口味儿合适的。” “我这樱桃是自家庄子上产的，个大味儿甜。怎么，你想吃？” “可以吗？”说着，秦妙然眨了眨眼睛，有几分可爱。 想到秦妙然这个小白兔上一世被三皇子欺负得那样惨，沈悦薇便动了恻隐之心:“可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行，姐姐等我。”说着，秦妙然便要从栏杆那边翻过来。 沈悦薇吓了一跳，忙说道:“走门。” 秦妙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快，沈悦薇就听到了敲门声。 她示意春香去开门，很快，一身淡蓝色衣裙的秦妙然就走了进来。 一进来，她的眼神就定格在放了大樱桃的碟子上。 沈悦薇笑着把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来，一起吃。” 秦妙然忙让丫鬟把自己备的吃的也拿了出来，很是客气:“总不好只吃姐姐的，姐姐也尝尝我的。” “好。”沈悦薇含笑应了一声，也吃了些秦妙然带的东西。 此时戏还没开场，沈悦薇便和秦妙然随意聊了几句。 秦妙然虽然有几分天真，但并不傻，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沈悦薇也就没有说什么，免得秦妙然发现她是刻意接近。 很快，沈悦薇就发现，秦妙然哪怕是吃着东西，却还是不断地往下面看。 此时戏还没开场，而且秦妙然留意的，似乎是门口的方向。 难道，秦妙然是在等人？ 沈悦薇刚刚有此疑问，就看到秦妙然朝着下面挥了挥手:“我在这儿！” 沈悦薇往下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自己的视线，忍不住压了压狂跳的心口。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秦妙然等的人，竟然是三皇子！ 第51章 戏是假的，情却是真的 沈悦薇立刻镇定下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约了人一起看戏？” “不是。”秦妙然笑着摇了摇头，“是蜜香斋的一个点心师傅。我刚才去买点心，他说新做了一款点心，那会儿还没做好，等做好了给我送过来。” 沈悦薇心中稍安。 细细回想，三皇子刚才穿的，的确不是寻常的锦衣华服。 她只是没有想到，三皇子想取悦一个女子，居然会用这样的套路。 现如今，秦妙然和三皇子已经有所接触，尚且不知他们进行到哪一步，她也不好贸然出手。接下来，还是要静观其变。 和三皇子打完招呼之后，秦妙然自己就到了门口去，开了门在门外等着。 沈悦薇看得出来，对于三皇子的出现，秦妙然很开心。 不然，她完全可以让丫鬟去外面等，而不是自己去。 只是不知道，秦妙然的开心是因为点心，还是送点心的人。 这时候，外面传来三皇子说话的声音:“秦小姐，你的点心。” “好香啊，启泽师傅，多谢你帮我送点心过来。辛苦你了。” “不客气。秦小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你慢走。” 秦妙然在三皇子走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进房间。 看起来，她有些怅然若失。 沈悦薇随口问道:“点心到了，你怎么反倒不开心了？” “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他怎么偏偏就是个点心师傅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秦妙然心动了。 看来，到现在三皇子还没有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旦秦妙然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她心中的欢喜和感动就会加倍。 试问，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为了你，甘愿去点心铺子里面学艺，做点心，这样的盛情，世间的哪个女子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所以，她必须在三皇子表明身份之前做些什么，不然，她就无法阻止这桩婚事。 想到上一世秦妙然的父亲秦虎在三皇子的登基之路上所起的重要作用，沈悦薇更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加快。 秦妙然落座之后，没多久戏就开场了。 这场戏讲的是一个女子被出身高贵的男子看上，她倾心以待，后来惨遭舍弃的故事。 秦妙然看得入神，擦泪的帕子都湿了好几条。 沈悦薇静静地看着，悄悄用炭笔写了张纸条交给春香，让她交给守在外面的韩绝。 很快，戏散场了，沈悦薇给秦妙然递了块帕子:“妙然妹妹，快别哭了。戏里都是假的，当不得真。” 秦妙然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戏是假的，情却是真的。” “这倒是。”说着，沈悦薇也跟着叹了口气，“说来咱们女子真是可怜，在婚嫁一事上，终究是太过被动。若真择得良婿还就罢了，可若是稍稍行差就错，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谁说不是呢？”说着，秦妙然凑近了一些，“姐姐，可有人给你说亲？” “嗯，我已经定下了婚约。”说着，沈悦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想到穆九霄，她很难不开心。 看到沈悦薇脸上的笑意，秦妙然羡慕道:“看姐姐的样子，定是那人合姐姐的心意。希望以后我也能像姐姐那样，觅得良婿。” “那是当然的。行了，别难过了。今日虽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却一见如故。要不这样吧，我听说金玉楼那边新上了一批首饰，刚好这会儿有空，不如咱们结伴去看看？就当是散心了。” “也好。” 就这样，秦妙然跟着沈悦薇，很自然地上了穆家的马车。 只不过上马车之前，沈悦薇特意看了车夫一眼，发现现在的车夫换了人，是韩绝假扮的，她就知道，事情办的差不多了。 马车缓缓而行，往金玉楼的方向而去。 只是，秦妙然并不知道，去金玉楼的路上会经过一个胡同口，而那个胡同口，正对着蜜香斋的后门。 马车到胡同口之后，突然停了下来。 沈悦薇往外看了看，不悦道:“怎么不走了？” 扮成车夫的韩绝应道:“回小姐的话，车轮不大对劲儿。您放心，马上就好。” 听罢，沈悦薇有些生气:“行了，快些看看吧。” 说完，她冲着秦妙然抱歉地笑了笑:“妙然妹妹，对不住，怕是要让你等一会儿了。” 秦妙然爽朗一笑:“这有什么？能跟姐姐在一起说话，我很开心。” “那就好。”说着，沈悦薇掀开车帘，装作查看车夫在做什么，之后，她咦了一声，“那边那个，不就是给你送点心的师傅吗？” 秦妙然好奇地凑过去，果真看到她眼中的启泽师傅抬步上了马车。 那马车低调而奢华，一看就不是凡品，很显然不是一个点心师傅能拥有的。 而且，守在马车边的侍从对他很恭敬。 看到这一切，秦妙然很快放下车帘，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沈悦薇将一切尽收眼底，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好在她送出的消息足够及时，好在韩绝还算机灵，刚好赶在这个时间点过来。 这一切看似巧合，却少不了她和韩绝的默契配合。 这时候，马车动了，继续往前走。 秦妙然突然嘀咕道:“他怎么会坐上那样的马车呢？” “兴许，是有富贵人家请他去府里做糕点？”沈悦薇推测道。 事实上，没这个可能。 她这样说，只是为了避免秦妙然会这样想。 很显然，秦妙然也在思索着这种可能性，很快，她就摇了摇头:“不，不可能。若是有人请他去做糕点，那守在马车旁边的人不会对他这么恭敬。所以，马车是他的，人也是他的，他也根本不是什么点心师傅。” “怎么会呢？他一个点心师傅，撒这样的谎，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秦妙然并未意识到，此时此刻，她的思绪正在被沈悦薇悄无声息地牵引着。 沈悦薇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哪怕是后面看首饰的时候，秦妙然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看来，她对这件事上心了。 最终分开的时候，秦妙然都是闷闷不乐的。 沈悦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同时，她觉得，是时候给三皇子找点事情做了。 第52章 我还没成亲呢，惜命 若是三皇子太闲，他最近一定会和秦妙然再碰面。 这二人若是一碰面，她今天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回府之后，沈悦薇想了想，有了一个主意。 只是这件事，需要一个身手好的人去做。 于是，沈悦薇就让如意给穆九霄送信，让他来一趟。 如今沈府的防卫经过穆九霄的亲自指点，已经升级了一大截。 但是，对于穆九霄来说，虽然要费些劲儿，但还不至于进不来。 不过，当穆九霄听沈悦薇说完要做的事情，还是小小地诧异了一番:“你想对付三皇子？” “不行吗？”沈悦薇反问，“我这人很记仇的。苏瑾瑜那件事，说到底幕后黑手还是三皇子。他自己想夺嫡，又怕娶了权臣之女让陛下忌惮，这才退而求其次，设计让苏瑾瑜娶我。明着来不行，他们就来暗的，既然如此，我也给他来一次暗的。” 穆九霄淡淡一笑:“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突然觉得，你很不一样。” 沈悦薇一副受伤的表情:“我本来就与其他女子不同。怎么，你是才发现吗？” “嗯。” 沈悦薇接着给他挖坑:“你将我与其他女子进行比较，那么，你对其他的女子，又有哪些了解？” 无理取闹呗，她会。 穆九霄这才察觉到，自己这是进坑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是我错了，不该将你与其他女子放在一块比较。” “那、这么多年来，你和其他女子，有过什么接触吗？” 这一刻，穆九霄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但很快，他就拉了拉沈悦薇的手指:“没什么接触。” 沈悦薇原本就不纠结这个，此刻见穆九霄服了软，自然不会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只勾了勾他的手指:“去四皇子府上放东西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被人发现了。” “放心，以我的身手，他们发现不了。” “不，骄兵必败。不准骄傲。”说着，沈悦薇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柔声道，“等你的好消息。” 穆九霄忍不住笑了笑:“这是想让我再来一次？” “是，总要确认你安全才好。” 穆九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我还没成亲呢，惜命。” 说完，穆九霄带上沈悦薇给的东西，离开了。 沈悦薇写给穆九霄的，是一封奏疏。 原本，这封奏疏，会解决老皇帝正在揪心的一个难题。 但，这封奏疏，是三皇子的谋士想出来的。 三皇子之所以现在没有将这份奏疏呈给老皇帝，是因为他从淑妃那里得到消息，老皇帝现在虽然揪心，但是还不到最揪心的时候。 这样一份绝佳的奏疏，自然要等到老皇帝最揪心的时候呈给他，这样的话，这封奏疏才能起到最佳的作用。 沈悦薇之所以选择将这封奏疏暗中送到四皇子府上，借由谋士之手交给四皇子，是因为四皇子是个急功近利的人。 上一世，他不知天高地厚，和三皇子争夺，最后落了个满府皆亡的下场。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四皇子没有城府不说，又是个急功近利的人，这样的人沉不住气，难成大事。 所以，将这封奏疏送给急功近利的四皇子，他一定忍不住，会立刻将这份奏疏呈给老皇帝。 一旦他这样做了，那么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 穆九霄走了之后，沈悦薇就耐心地等待着。 可，等了半个时辰后，沈悦薇坐不住了。 按照穆九霄的速度，他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些，沈悦薇着急了。 正当她准备换身衣服出去探探消息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她一看，便笑了。 是穆九霄。 她笑着跑过去，欢喜道:“你回来了！” 穆九霄有些受宠若惊:“我回来，值得你这么高兴吗？” “当然。我怕你出事。” 穆九霄笑着把手里的食盒往上提了提:“很晚了，担心你等得饿了，我就去酒楼带了些吃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清炒虾仁、鲜肉馄饨、还有一份酱牛肉。 菜摆出来之后，沈悦薇问:“想喝酒吗？要不，我去父亲书房里偷一坛？” 穆九霄笑着摇摇头:“不必了。不然，我怕自己喝了酒，会难以自控。” 沈悦薇的脸顿时就红了，只把筷子塞进穆九霄手里，嗔道:“赶紧用吃的堵住你的嘴。” 穆九霄笑笑，没再逗她，专心吃了些东西。 吃完之后，他把碗筷收进食盒，这就打算走。 沈悦薇扯了一下他的衣服:“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三皇子的奏疏吗？” “需要问吗？”穆九霄反问。 “不需要吗？” 穆九霄笑了笑，言语真诚:“不需要。做就做了，其他的，不重要。” “哦。”那就不说了。 他不问，她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 不过，她有个问题，倒是想问问穆九霄的意思。 “你觉得，陛下的这几个皇子之中，谁最有希望坐上那个位置？” “陛下现如今共有十位皇子。大皇子之前断了腿，留下了跛脚的毛病。身体有残疾的人，无法继承大统，他自然是没什么希望的。二皇子早夭，四皇子急功近利，五皇子太过文弱，六皇子久病缠身，其他的四个皇子还都在十岁以下，看不出什么来。若按着现在的形势，三皇子是最有希望胜出的。” “可我，不希望他登上皇位。” “我也不希望。”穆九霄附和道。 “是因为我你才不希望他登上皇位吗？” “是。” 沈悦薇大为意外:“我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 “当然。”说着，穆九霄看着沈悦薇，笑了。 送走穆九霄，沈悦薇还在思考这件事。 原本，她还打算暗中支持某一位皇子，可是现在看来，支持谁都不够稳妥。 上一世，三皇子先是设计让五皇子和四皇子斗起来，而他自己，则坐山观虎斗。 大皇子虽然有残疾，却是个心机深沉的。 所以上一世的夺嫡之战，虽然三皇子是最有胜算的，但是最终坐上那个位置，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周折。 毕竟是要争夺皇位，任是谁，都会卯足了劲儿争一争的。 算算时间，距离上一世老皇帝的死还有六年多的时间，时间还长，现在的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四皇子果然沉不住气，将那份奏疏在早朝之上呈给了陛下。 这奏疏解了老皇帝的燃眉之急，老皇帝自然对四皇子满口夸赞。 做儿子的有了出息，当老子的自然会在朝臣面前炫耀一番，故而，同样上早朝的三皇子，很快就得知了奏疏的内容。 他双眼大睁，简直难以置信。 但，他并没有在朝堂上戳穿四皇子，因为奏疏已经呈了上去，若是他这个时候说奏疏是他的，只会让父皇心生不喜。 所以，他隐忍不发。 但，回府之后就折腾开了。 因为他认定，奏疏落到了四皇子手里，定然是因为他的府里出了奸细。 他甚至觉得，四皇子的急功近利只是伪装，真正的四皇子，绝不是这个样子。 如此一来，三皇子府里查了个底朝天。 趁着三皇子忙得顾不上秦妙然，沈悦薇倒是和秦妙然又见了几次面，也知道了彼此的身份。 相对而言，秦妙然的父亲官职要小一些，原本她以为权臣之女都是眼睛长在额头上看人的，遇上沈悦薇这种和颜悦色的，自然要亲近一些。 刚好，沈悦薇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和秦妙然多接触一些，这样的话，她能对秦妙然有更深的了解，才能方便以后的事情。 现在的当务之急，当然是让秦妙然和旁的人有婚约。 一旦她和别人有了婚约，三皇子再想做什么，就难了。 只是，婚事到底是大事，沈悦薇并不愿意因此将秦妙然推入另一个火坑，所以十分谨慎。 这一日，沈悦薇约秦妙然去京郊的庄子上游玩，秦妙然欣然应允。 这庄子里种着樱桃，沈悦薇特意让庄子上的人把大的樱桃留在树上，只待秦妙然去了再采摘。 只是，到了庄子上之后，沈悦薇觉察到了不对。 太安静了。 这庄子是家里的，在这里派的有管事，掌管着几十个佃户。 按理说，往日这里都是很热闹的。 尤其是她今天要来，特意派人来交代过，这里不应该如此安静才对。 想起母亲之前对她说的话，沈悦薇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忙吩咐道:“快，把马车赶到后院去，藏起来！不要让人察觉到有人来过！” 秦妙然诧异道:“悦薇姐姐，怎么了？” 沈悦薇握住她的手，急促道:“现在别问，跟我来！” 第53章 怎么还有空来对付她？ 沈悦薇把秦妙然带到后院，找到地窖的位置。 母亲曾经告诉过她，这庄子上有个地窖，原本是为了储藏菜的，不过，若是发生了紧急的事情，也可以进去避难。 现在庄子上一个人也没有，沈悦薇猜测，是出了什么事。 找到地窖的位置，她扒开上面覆盖的干草，敲了敲:“葛管事，你在里面吗？是我，沈悦薇。” 很快，地窖的门从里面打开，葛管事如临大敌:“大小姐，您快进来！进来再详说！” “好。”沈悦薇应了一声，看向身侧的秦妙然，快速道，“妙然，对不住，今日怕是出事了。我们先去地窖里藏一会儿，过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秦妙然点点头，在丫鬟的帮助下走进地窖。 沈悦薇先让春香下去，她打算在地窖口做些伪装，免得被人发现。 但，就在她准备下去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冷喝:“你是谁？在那里做什么？” 葛管事急了，要上来拉沈悦薇。 沈悦薇立刻摇了摇头，示意他把地窖的门关上，之后，她在原地扒拉了一些干草，不动声色地把地窖口盖住，故意装作兴奋的样子说道:“呀，终于找到了。” 她欢喜地起身，就看到有几个人朝着她 走来。 这几人一身灰衣，打扮得很是利落，俨然是庄稼汉的打扮，但是，沈悦薇看得出来，他们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 这几人，来者不善。 看到他们，沈悦薇面露惊喜:“你们是这庄子上的人吗？我路过这里想讨口水喝，可以吗？” 几人对视一眼，之后，其中一人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说着，那人的视线落在地窖上方的干草上。 沈悦薇扬了扬手里的耳坠，随口道:“我刚才路过这里的时候摔了一跤，起来的时候耳坠就不见了。幸亏在这里找到了，不然回家之后，我可要挨骂了。”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闲来无事，出来游玩呀。我瞧这庄子上产樱桃，就让我的丫鬟和车夫去摘了。哦，我差点儿忘了这庄子是你们的。你们放心，等摘了樱桃回来，我一定会付钱的。” 这一刻，沈悦薇俨然化身成话痨，唠叨个不停。 这几人在屋里屋外找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就问沈悦薇:“你过来的时候，没瞧见这庄子上有人吗？” “没啊。怎么，你们不是这庄子上的人？” 那几人并不回答沈悦薇的话，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沈悦薇悄悄跟上去，透过门口的木栅栏往外看，可以看到在大路上还有一大队人马，这些人都骑着马，看样子凶神恶煞的，分明是来者不善。 从这里出去的几人上前禀报之后，为首的那人骑着马，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那人脸上有刀疤，沈悦薇一眼就认出，他是三皇子私底下豢养的杀手，叫冷绝。 上一世的时候，她曾经在三皇子府见过冷绝。 冷绝武功高强，心思诡谲，对三皇子无比忠心。但是在明面上，冷绝和三皇子没什么关系。 可他却是三皇子手里的一把好刀，明里暗里帮着三皇子做了很多事。 只是，冷绝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知道她出了城，来这里堵她的？ 可是，现在三皇子府里乱得跟浆糊一般，怎么还有空来对付她？ 这件事，不大寻常。 在冷绝带着人来之前，沈悦薇从后院走了出去，边走还边嘀咕道:“奇怪了，他们到哪里去了？” 转脸看到骑在马上的冷绝，沈悦薇为了打消他的怀疑，主动问道:“这位大哥，你看到我的丫鬟和车夫了吗？” “没有。”冷绝骑在马上，声音冷漠。 “哦。”沈悦薇悻悻地应了一声，继续往樱桃林那边走，仿佛真的是在找人。 但是，她能够察觉到，冷绝那淡漠森冷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她。 沈悦薇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场心理战。 她淡定自若地朝着樱桃林那边走去，仿佛真的有丫鬟和车夫等在那里似的。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沈悦薇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响起，似乎是冷绝等人走了。 但，为了更稳妥一些，沈悦薇并未立刻回头去看，而是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直接进了樱桃林，之后才借着樱桃树的遮挡朝着那边看，她发现，大路上的人走了一些，但是并没有走完。 直到看到她真的进了樱桃林，这才陆陆续续离开。 冷绝，真的足够狡猾。 进了樱桃林之后，为了防备这些人另外设下埋伏，沈悦薇并未远路返回，而是绕了个圈，确认后院周围没什么人之后，这才进了后院，扒开地窖上面的干草，敲了敲地窖的门，轻声道:“葛管事，是我。” 地窖的门立刻从里面开启，露出葛管事苍白的脸。 看到沈悦薇，他激动不已，忙招呼着让沈悦薇下来。 沈悦薇的身手还算利索，踩着木梯进了地窖。 但是一进去，她就闻到一股很浓烈的血腥味儿。 “谁受伤了？”沈悦薇问。 葛管事的脸色变得更凝重了一些:“大小姐，您别激动，老奴这就带您过去。” 沈悦薇提着一颗心，跟着葛管事往地窖深处走。 到了最里面，沈悦薇看到，地上铺了干草和被褥，上面躺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 顿时，沈悦薇的心狠狠地揪起，她半跪下去，倾着身子去看他的脸。 当她终于看到他的脸，她的身子猛然一震，两行热泪顺着脸颊，簌簌而落…… 第54章 她差点儿就要失去他了！ 二叔！ 这竟然是她的二叔，沈明翰。 她前段时间就听母亲说过，二叔要回来了，却没想到再次见到二叔，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此刻，沈明翰的脸上满是血污，整个人奄奄一息。 沈悦薇顾不上问事情的经过，立刻吩咐道:“葛管事，我需要水。另外，让大家散开一些，我要给二叔治伤。” 说完，她招手叫过春香，拿过她随身带的小包袱，取出里面装银针的小包。 将二叔的衣服剪开之后，沈悦薇看到有一道伤口自他的胸口蜿蜒而下，此时，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另外，他的腿上还有几处伤。 此时的二叔仿佛是一个破布娃娃，没有一丝生气。 沈悦薇竭力忍住内心奔涌不已的悲伤和愤懑，专心给二叔治伤。 先用银针封住几个大的穴位进行止血，再清洗伤口上的血污，将伤口进行简单的缝合。 将二叔全身的伤口处理完毕，再给他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沈悦薇给二叔把脉后，确认他的脉象平稳了许多，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累得直接坐在地上，看向旁边的葛管事，问道:“怎么回事？二叔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说到这事，葛管事也是后怕不已:“您昨日派人来说过，今日要过来。昨天老奴就跟佃户们说了，今天不要来干活，免得冲撞了您带来的贵客。所以今日便只有老奴带着几个府里来的人在这里忙活。可我们刚吃完饭，就听外面有声音。出来一看，就看到二爷倒在那里，他只对老奴说了一句快点躲起来，人就昏过去了。” “院子里的血迹和外面的血迹是你带人清除的？” 葛管事点点头:“是。幸亏二爷机敏，一直走草丛过来的，冲洗一下也就是了，不太麻烦。老奴派了人去告知您，可能是走岔了，没碰上您。现下这可怎么办？刚才那拨人肯定是冲着二爷来的，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来。” 沈悦薇定了定神:“不用担心。葛管事，你先带着几个人出去，平日里怎么忙活今日就怎么忙活。不然庄子内外一个人也没有，反倒容易让人起疑。” “是。”说完，葛管事招呼了几个人，上去了。 沈悦薇这才看到坐在不远处惊魂未定的秦妙然，歉疚道:“妙然，对不住，原想带着你出来玩儿的。谁知道，碰上了这种事。” 秦妙然连连摆手:“不，悦薇姐姐，你不用觉得抱歉。原本就是我想吃樱桃，这才央求你带我来的。再说了，这些事本就是事发突然，你也预料不到，更不是你的错。” 沈悦薇勉强笑了笑:“你放心，我会把你安全带回去的。” “嗯嗯！”秦妙然连连点头，凑到沈悦薇身边，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沈明翰，小声问道，“悦薇姐姐，他是你二叔？” “是。” “他、他会死吗？” 听她这么问，沈悦薇一时也卡了壳，心道，这姑娘说话也太虎了。 很快，秦妙然就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忙拍了拍自己的嘴:“悦薇姐姐，我不是咒你二叔。就是、就是他身上这伤太吓人了。” “没事，我医术很好，我已经给二叔诊治过，他不会有事的。” 这时，一声轻笑从地上传来，带着几分调侃:“你这丫头，数日未见，你倒是学会吹牛了。” 沈悦薇惊喜不已:“二叔，你、你醒了？” 她直接扑过去抱住二叔，怎么也不愿意撒手。 上一世她失去了二叔，这一世，她差点儿就要失去他了！ 沈明翰轻轻地拍了拍沈悦薇的背:“你这丫头，都已经及笄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都已经是大姑娘了，怎好这样抱着二叔不放？” “我不管。我就算是长到八十岁，你也是我二叔。” “好好好。”说着，沈明翰宠溺地笑了笑。 沈悦薇这才松开他，问道:“二叔，带头袭击你的人，是脸上有疤的那个吗？” “怎么，那人来过了？” “是，来过了。不过，我把他糊弄走了。” 说到这个，沈明翰微微皱眉:“说也奇怪。我并未惹到什么人，谁知接近京城之后，居然遭遇了这么一场刺杀。” “这事儿怪我。”说着，沈悦薇把苏瑾瑜设计她，三皇子暗中推波助澜，苏瑾瑜又被穆九霄所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明翰。 当然，有外人在，她并未告诉沈明翰苏瑾瑜还活着。 听完，沈明翰刚毅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戾气:“原来是这样啊。现如今我回了京城，倒是可以好好陪他们玩一玩儿！小悦薇，不要怕，二叔给你出气。” “好。二叔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还好。” “二叔，我觉得坐以待毙不是办法。这庄子距离京城太远，又太显眼，那伙人在周围找一圈之后必定会发现，能藏人的地方只有这里。他们若是杀个回马枪，咱们可就一点儿退路也没有了。倒不如先走。” “不愧是我沈明翰的侄女，有胆识！好，咱们走！”说着，沈明翰在沈悦薇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能走吗？”沈悦薇担心道。 “放心，你二叔好着呢。” 但，沈悦薇分明看到了他咬牙切齿的样子。 他在忍着疼，忍得很辛苦。 沈悦薇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提醒他小心脚下。 终于走出地窖之后，沈明翰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马车很快赶了过来，沈悦薇让人在上面铺了被子，让沈明翰躺上去，也好减少颠簸。 这时候，秦妙然的婢女突然说道:“小姐，有外男在，咱们坐另一辆马车吧。” 不等沈悦薇说什么，秦妙然就已经发话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矫情什么？怎么就是外男了？我与悦薇姐姐交好，那是她二叔，便也是我二叔。那是长辈好不好？” 说着，秦妙然就跳上了马车。 她抱歉地冲着沈明翰笑了笑:“沈二叔，对不住，我这丫鬟蠢笨了些。” 沈明翰笑了笑，没说什么。 吩咐葛管事把地窖里的血衣和血迹处理掉，免得被人察觉，之后，沈悦薇便吩咐车夫赶车，一路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这一路的官道还算平稳，没受什么颠簸。 但是走了一段距离后，沈悦薇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悄悄往后看了看，发现一队人马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所到之处烟尘四起。 为首的，正是那个刀疤脸，冷绝！ 第55章 小姐，您怎么能和一个男人睡一个被窝？ 沈悦薇立刻放下车帘，看了看陷入昏睡的二叔和秦妙然，低声道:“镇定些，他们追过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从他们的马车旁掠过，往前而去。 但，马蹄声很快停了下来，紧接着，沈悦薇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厉喝:“站住！” 说话的，是那个叫冷绝的人。 很快，他们的马车停了下来。 沈悦薇听到冷绝问车夫:“马车上是什么人？” “我家主子。”车夫颤着声音说道。 “打开！” 沈悦薇定了定神，戴上面纱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她站在马车上看过去，不解道:“怎么了？” 骑在马上的冷绝朝着沈悦薇看过来，眼睛危险地眯了眯:“是你。” 沈悦薇看了他一眼:“哦，原来是你啊。你跟着我做什么？” 冷绝冷然一笑:“搜！” 很快，他的两个手下就骑着马朝着这边而来。 沈悦薇正要夺过车夫的鞭子，强行赶马车离开，就听到马车里传来秦妙然虚弱的声音:“小姐，出什么事了？” 顿时，沈悦薇就明白了，她往里面看了一眼，见秦妙然躺了下去，身上盖着被子，连同二叔一起盖住了。 沈悦薇立刻扭脸看向冷绝:“我的丫鬟不小心掉进了池塘，受了风寒，见不得风。你们要看就快着些，我还等着赶紧回去，找大夫给她看看呢！” 那两个近前的手下往马车里看了一眼，果然瞧见有个女的躺在那里，看着很虚弱的样子。 听了这二人的禀报，冷绝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人很快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之后，沈悦薇稍稍松了口气，忙把秦妙然扶了起来:“妙然，委屈你了。” “悦薇姐姐客气了，这不算什么。” 一旁，秦妙然的丫鬟嗫嚅道:“小姐，您怎么能和一个男人睡一个被窝呢？” 秦妙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我不那样做，等着外面那些人把我们都咔嚓了吗？把你的嘴闭上，回府之后不准乱说！” “是。” 马车继续往前走。 沈悦薇看了看天色，之后问车夫:“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到了。” “把马车赶稳一些，速度要快。” 车夫急忙应了，把鞭子抡得飞快。 沈悦薇坐在二叔身旁，为他把了把脉，脉象倒还好。 马上就能到京城了，但愿，别出什么意外。 但，走着走着，车夫在外面小声道:“小姐，那些恶人又回来了。” “别慌，只管赶你的车。”沈悦薇镇定道。 车夫应了一声，继续赶车。 这一次，他们的马车又被拦下了。 再度看到他们，沈悦薇没有半分好脾气，直接就瞪了冷绝一眼:“你还要干什么？” “让你马车上的人全部下来！” “我的丫鬟原本就受了风寒……” 哐当—— 冷绝直接拔剑出鞘，将剑尖对准她，冷声道:“下来！” 看来，这一次是躲不过去了。 一旦被他们发现二叔在马车里，那就完了。 沈悦薇当机立断，立刻夺过车夫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朝着马儿身上抽去。 马儿吃痛，伴随着一声嘶鸣，扬蹄朝着前方奔去。 冷绝等人要拦，被沈悦薇甩了几鞭。 她胜在出其不意，只没命地用马鞭抽着马儿，希望马儿能跑得更快一些。 此时，她已经可以看到城门了。 胜利在望！ 可就在这个时候，冷绝等人骑着马赶了上来，他们围堵过来，用他们的马来撞她的马。 车身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沈悦薇又是几鞭子过去，可是这一次，对方有所察觉，她并没落到什么好。 与此同时，沈悦薇迅速抽出藏在马车里的长剑，将马鞭丢给车夫，她飞身而出，对准其中一人，一剑穿了他的胸膛，之后抢了他的马。 有了马和剑，沈悦薇死死地护在马车周围，不许他们靠近。 但，刀剑无眼，她的左胳膊上很快就中了一剑，鲜血直流。 沈悦薇顾不上去看，只忙着应付眼前的人。 这里的动静极大，守城的士兵已经看到了这里的情况。 秦妙然则朝着城墙上声嘶力竭地大喊:“罗叔叔，是我，秦妙然！快救我们！” 这里是南城门，守在这里的是罗忠，他与秦妙然的父亲秦虎是至交。听到秦妙然的声音，他立刻带着人，朝着这边而来。 看到城门那边的动静，冷绝立刻改变了策略，直接示意手下上马车。 见状，沈悦薇疾奔过去，将胆敢靠近马车的人挑落马下。 但，她守得了这边却守不了那边，很快有人上了马车，挑开车帘后朝着冷绝禀报道:“头儿，是沈明翰！” 今日如意随行，沈悦薇一直没让如意出手，等的就是这一刻。 有如意在，谁也别想带走沈明翰。 这时候，罗忠终于带着人赶到，他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怎敢在这里截杀行人？” 罗忠带来的人不在少数，而且这时候，距离南城门已经很近，冷绝讨不到什么好，无奈之下，他只得下令撤退。 很快，冷绝的人就撤了个干净。 这一刻，沈悦薇也终于力竭，差点儿从马背上滑落下去，幸亏如意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看到带人过来的罗忠，沈悦薇很快表明身份。 听罢，罗忠大惊失色:“沈小姐放心，我这就带人去追这帮歹人！” “不用了，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这样吧，先护送我们回府，有劳了。” 罗忠急忙应了，忙招呼手下把受伤的车夫抬进城里去救治，又另外派了人去告知沈明诚。 等回到沈府，沈悦薇再次查看沈明翰的伤势，看到伤口有些崩开，她立刻重新进行了缝合，又开了方子，让春香去熬药，抓药。 这时候，秦湘闻讯而来，看到沈悦薇整条胳膊都已经红了，她大惊失色:“这、这是怎么了？” 沈悦薇看了一眼:“母亲别怕，只是小伤。” 秦湘忙命人去找大夫，回头再去看沈悦薇，却看到她已经靠在沈明翰床边，不知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 第56章 穆九霄，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再度醒来的时候，沈悦薇是疼醒的。 这时候，她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大夫正在用盐水给她清洗伤口，火辣辣的疼。 “还好，没伤着骨头。”大夫庆幸道。 沈悦薇看了看旁边流着泪的母亲，忙冲她笑了笑:“母亲，您别这样，不是太疼。二叔呢，醒了吗？” “醒了，也喝过药了。你别担心了，好好养伤。” 沈悦薇刚点了点头，就听到外面传来丫鬟惊慌失措的声音:“您、您不能进去！” 但，丫鬟的话音刚落，沈悦薇就看到穆九霄大步走了进来。 此时，他身上还穿着铠甲，进来看到沈悦薇躺在床上，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别这样，我没事。”沈悦薇安慰他。 穆九霄没说话，只红着眼睛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大夫给沈悦薇包扎伤口。 只是他那一双拳头，攥得格外紧。 伤口包扎好之后，大夫叮嘱道:“这几日伤口不可见水见风，不可提重物。” 沈悦薇一一应了。 送走大夫，穆九霄直接坐过来，冷着声音问道:“谁干的？是不是萧启泽？” 萧启泽，是三皇子的名字。 沈悦薇并未回答，只看了看在一旁擦泪的母亲，说道:“母亲，你帮我看看药熬好了没？” 秦湘点点头，出去了。 母亲一走，沈悦薇就拉住了穆九霄的手:“听你的语气，是要给我报仇？” “你要劝我？” “不。我为什么要劝你？不过，你要多带一些人，别吃亏了。”之后，沈悦薇说了一个地名。 那是冷绝的藏身地。 上一世她知道冷绝的时候是在和苏瑾瑜成亲之后，只是不知道，现在冷绝是不是住在那个地方。 不管怎么样都得去看看，毕竟，仇不能不报。 伤了二叔和她，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穆九霄握了握沈悦薇的手，冷声道:“放心，我会将他们、碎尸万段！” “记得留活口，我猜，冷绝是三皇子的人。” 穆九霄点了点头，立刻就出去了。 他走之后，如意说道:“你真的很聪明。” “什么？” “你受了伤，将军心里装着滔天怒火。而此番让他出去对付那些人，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泄他心中的怒火。” 沈悦薇淡淡一笑:“没错。” 但，想到穆九霄那瞬间发红的眼睛，她还是有几分心疼。 她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竟让他心疼成那个样子。 说起来，她和穆九霄的渊源不过是小时候帮他赶走了乞丐罢了，何至于让他对她有这么深的感情呢？ 这个，沈悦薇真的不懂。 再见到他，倒是要好好问一问。 这时候，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 是沈明诚。 回来看到沈悦薇的伤，沈明诚大怒:“这事儿不管是谁干的，都没完！” 伤他兄弟，伤他女儿，这是欺他沈家无人吗？ 沈悦薇看了看老父亲，柔声道:“父亲，气大伤身。穆九霄已经去给我报仇了。” 沈明诚点了点头，探头看了一眼沈悦薇的伤，低声道:“好好养伤。” 见他情绪低落，沈悦薇忙说道:“父亲，这只是意外。您别想太多。” “嗯。”沈明诚应了一声，出去了。 之后顾馨儿和沈老夫人也过来，沈悦薇让春香挡了。 现在，她只想好好休息。 睡到下午，沈悦薇醒来吃了些东西，坐了会儿，之后又睡着了。 睡着睡着，她觉得屋子里有些动静，就睁开了眼睛。 “是我。”身旁，传来穆九霄的声音。 沈悦薇想要起身，被穆九霄按住了:“躺好。” 沈悦薇顺手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坐下，柔声道:“你别太自责了。我没事。” 穆九霄沉默片刻，之后才说道:“以后但凡你要出门，提前告知我。我亲自保护你。” “你的那些官职都不要了？” “嗯，不要了。” 沈悦薇轻笑一声:“穆九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就因为我曾帮你打走那些乞丐？” 穆九霄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是，但也不全是。总之，我说不清楚。” 沈悦薇帮他赶走那些想欺负他的乞丐，那是他对她好感的开始。 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有过那样的善意。 沈悦薇是第一个。 后来，他偶然又见到沈悦薇，偷偷跟踪她，知道她是沈家的小姐。 那时候他苦练功夫，就是为了能越过高高的院墙，能去偷偷看她。 那一次上战场，临行前，他在她的屋顶上坐了一夜。 那一夜，他听到她和丫鬟们说笑，听到她读书的声音，听到她夜半时分说梦话，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一路走来，他看着她从一个幼稚懵懂的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妙龄女子。 知道她对苏瑾瑜有好感，他特意去跟踪苏瑾瑜，他甚至想过，如果苏瑾瑜真的可靠，如果她真的喜欢，那么他一定会祝福她。 但，他很快就查出，苏瑾瑜不是个好东西。 曾经那么多次，他只是偷偷看她，唯独苏家提亲的前一夜，他在她的屋顶坐了半夜，却还是忍不住越窗而入，为了怕下人听到动静，他是打算把她掳走，再告诉她苏瑾瑜不是好人。 谁知，她醒了，她的眼睛那么明亮，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宝贝似的。 他承认，那一刻他慌了神。 可那一刻，也是他幸福的开始。 沈悦薇看着陷入沉思的穆九霄，只觉得心疼。 说起来，她对穆九霄，实在是没做什么，可他，却一直惦念着。 唯有从小不被爱过的孩子，才会对别人一丁点的温暖铭记于心。 穆九霄，便是那样的孩子。 她伸手捧住穆九霄的脸，轻声却又坚定地说道:“穆九霄，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陪着你的。” 穆九霄怔了怔，之后猛地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却又细心地避过了她受伤的左胳膊。 这一刻，沈悦薇只觉得心里有蜜被打翻，甜甜的，是她想要的味道。 一片昏暗中，穆九霄吻住了沈悦薇的唇。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中。 直到沈悦薇不适地嘤咛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松开了她，局促道:“对不起，我……” 沈悦薇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许说对不起。” “嗯。”他轻声应道。 二人又说了好些话，渐渐地，沈悦薇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隐隐约约中，她听到穆九霄说了一句“睡吧”，之后，她就安心地睡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春香叫醒的:“小姐，老爷叫您，好像是穆将军在三皇子府杀人了……” 第57章 敢动我的人，死路一条！ 瞬间，沈悦薇睡意全无。 她很快梳洗完毕，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出去了。 外面，父亲正等在那里，但，看到她过来的时候并不慌乱，反倒是问道:“不再睡会儿吗？” 沈悦薇微微皱眉:“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让春香叫她，明显是有点慌乱的，可这下又突然这么镇定，这也太奇怪了吧。 “最初听到的时候觉得奇怪，但是细细打听下来，我倒是觉得，这个穆九霄，粗中有细，是个聪明人。” 这个评价倒是难得。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边走边说。” 原来，穆九霄昨天抓到了冷绝等人，抓到之后就关在大理寺，由穆九霄的亲信亲自看押。 今日一早，穆九霄就大张旗鼓地要审案，但，他审案并不在大理寺审，直接把冷绝等人带到三皇子府门外的大街上，直接摆上刑具，当街审案。 这样的审案方式，当真是闻所未闻！ 沈悦薇和父亲坐着马车过去的时候，三皇子府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为了能够看得清楚些，沈明诚带着沈悦薇去了隔壁的茶楼。 今日，不少人来凑热闹，因而这茶楼的生意也好得很。 若不是沈明诚提前订了个雅间，今日还真找不到位置。 站在雅间的窗口，沈悦薇清楚地看到，此刻，穆九霄手执长鞭，正狠狠地往刑具上的人抽。 刑具上绑着的人已经鲜血淋漓，血水顺着他的裤管，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 围观的人很多，在悄悄地说着什么。 而沈悦薇的所有视线，都牢牢地锁定在穆九霄身上。 他站在那里，在别人看来是凶神恶煞。 可在她眼中，却如神祇降世，他是为了她，才做到这一步的。 所以，现在她看着这个男人，只觉得他闪闪发光。 此刻，穆九霄再次怒喝道:“敢动我的人，死路一条！说出幕后主使，姑且留你们一条全尸！冥顽不灵，便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穆九霄扔了手里的鞭子，直接坐在手下搬过来的椅子上，接过一盏茶，声音不疾不徐:“留给你们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之后，他悠闲自在地喝茶，全然不管周围人投来的目光是何等的讶异。 突然，穆九霄的动作滞了一下，就在围观的人提心吊胆地担忧穆九霄接下来有什么疯狂举动的时候，却见他迅速扭过脸，朝着一旁的茶楼看去。 众人看过去，只看到沿街的茶楼的窗口站了许多人，看得并不清楚。 穆九霄的表情，却在这一刻变得不安。 没错，他看到了沈悦薇。 但，他并不想让她看到他这样的一面，他怕，她会害怕。 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沈悦薇隔着很远的距离冲着他笑了笑。 是很甜很甜的那种笑容，仿佛能融化一切。 同样隔着这很远很远的距离，穆九霄也冲她笑了一下。 他心里明白，沈悦薇会对他笑，就是不介意他此刻的举动。 他喜欢她的不介意。 果然是他喜欢的人，与其他的凡夫俗子不同。 不自觉地，穆九霄的唇角，带着一抹笑意。 围观的人看到，只觉得穆九霄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默默地退远了一些，生怕成为那可怜的池鱼。 一杯茶喝完，穆九霄很快站起身，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浸了盐水的鞭子。 看到这长长的鞭子，绑在刑具上的人已经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候，原先紧闭的三皇子府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三皇子沉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冷冷地看着穆九霄，质问道:“穆九霄，你疯了不成？你要干什么？” 穆九霄甩了甩手里的鞭子，鞭子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分外邪肆:“三殿下怕是忘了，我穆九霄原本就是疯子。我穆九霄在乎的人不多，可有些人偏偏动了我在乎的人，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说完，穆九霄手中的长鞭突然击出，只一鞭，便将离他最近的那人生生劈成两半。 瞬间，鲜血横飞！ 此刻，穆九霄甚至没看鞭子打向何处，只冷冷地看向三皇子，淡漠清冷的眸子里藏着滔天的怒意。 这一刻，围观的人纷纷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 三皇子微微皱了皱眉:“穆九霄，你若要审案，只管去你的大理寺！为何要在本殿下的府门口？” “是啊，我为什么要在三殿下的府门口审案呢？”说着，穆九霄似笑非笑地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怒气顿生，冷冷地注视着穆九霄。 穆九霄无所畏惧，同样冷漠地看着三皇子。 四目相对间，似有火花击起，劈啪作响。 二人身旁的人都噤若寒蝉，唯独他们二人，皆冷冷地看着彼此。 “穆九霄，收起你这一套鬼把戏！旁人怕你惧你，本殿下不怕！” “是啊，我穆九霄何德何能，能让高高在上的三殿下惧怕呢？”话虽如此说，可穆九霄脸上的表情，分明更冷了一些。 三皇子不再看穆九霄，只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吩咐道:“来人，本殿下要出门，闲杂人等，一律清退！” 至于要清退的闲杂人等是谁，那就很明白了。 瞬间，三皇子府的人提着剑围过来。 穆九霄并未让手下上前，只把玩着手里的鞭子，脸上依旧是那般邪佞的笑容:“不怕死的，只管来。” 他手里的鞭子又不长眼睛，打到谁，算谁倒霉。 能在这个时候被三皇子交出来撑场面的，自然也不是胆小之辈。 他们虽然骇于穆九霄的恶名，却并未退缩。 只挥动手里的剑，朝着穆九霄刺来。 穆九霄冷声一笑，手中长鞭击出，顺势一卷，就将那些人手里的剑倾数卷起，之后猛地在空中一甩，那些剑竟然调转了方向，朝着三皇子迅疾而去！ 瞬间，在场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穆九霄真是疯了，这是要杀了三皇子不成？ 第58章 有的人，你动不了 就连三皇子自己，也惊得后退数步，亏得他的手下不会吃素的，有另外的人补上来，将那些击来的剑一一击落，否则，今日三皇子就要变成三刺猬了。 惊魂未定之下，三皇子怒视着穆九霄:“穆九霄，你竟敢！” 穆九霄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怕，仍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笑容:“我一个疯子，有什么不敢的？还请三殿下明白，有的人，你动不了。动不了的人，切莫逞强，免得伤及自身。” 三皇子一甩袖子，怒道:“本殿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你最好是不知道！” 这一刻，穆九霄言语里的威胁之意尽显无遗。 三皇子正要说什么，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就看到马背之上坐了个面白无须的男人。 是老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孙得福。 孙得福很快到了跟前，他翻身下马，仿佛没看到刑具之上血淋淋的人一般，只先后看了看三皇子和穆九霄，脸上带笑，一一行礼:“三殿下、穆将军，陛下有旨，请二位入宫。” 穆九霄微微点了点头，很快就和孙得福一起离开了。 沈悦薇微微皱眉:“父亲，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的确是挺奇怪的。上一次穆九霄杀了苏瑾瑜，算是犯了天大的错，可是，陛下突然宣召，轻描淡写地处理了这件事。这一次，若是旁人不知内情，自然觉得是穆九霄做错了。同样地，陛下再次派人宣召，这的确是有些不寻常。” 这一刻，沈悦薇突然想起自己上一世听到的那个传言，不禁问道:“穆九霄有可能不是穆家的人，这件事父亲知道吗？” 沈明诚大为诧异:“这怎么可能呢？据我所知，穆九霄自小在穆家长大，他是穆家大爷的第三子，怎么会不是穆家人呢？” “可，穆家是文臣，为何独独穆九霄习武？而且，穆九霄小的时候跟个乞丐似的在街上游荡。父亲不觉得很奇怪吗？” 听完，沈明诚的脸色果然不一样了，但，他和沈悦薇的关注点不太一样:“他小时候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沈悦薇的眼睛接连眨了好几下，很快就想到了说辞:“他偶然讲给我的。” “你们才见过几面而已，他那样好强的人，怎么会给你讲这些？” 这问题，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 沈悦薇无奈道:“父亲，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我是在问你，你有没有觉得，穆九霄可能不是穆家人？” “你说的的确是有点奇怪。这样吧，为父也有点人脉，查查看。” 沈悦薇点点头:“好吧，有劳父亲了。” 另一边，穆九霄和三皇子一起，随着孙得福的指引，一路入宫而去，在勤政殿见到了老皇帝。 此时老皇帝正在审阅内阁呈上来的奏疏，看都没看他们。 大约过了两刻钟，老皇帝抬起头来看向三皇子，问道:“你可知罪？” 三皇子懵了:“父皇，儿臣何错之有？穆九霄他一大早公然在儿臣府门口审犯人，弄得大街上鲜血淋漓，人心惶惶……” 这时候，老皇帝二话不说，直接扔过来一封奏疏。 三皇子捡起来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就变了。 尤其是，奏疏里面还夹着几封书信。 这奏疏，是穆九霄昨晚呈送到内阁，内阁批复之后又送到老皇帝这里来的。 “父皇，这、这与儿臣无关。”三皇子急着为自己辩解。 老皇帝神色淡然:“这几封书信的字迹，穆爱卿不认得，朕却认得。这正是你的字体，不是吗？” “这书信里的确是儿臣的字体，但，绝不是儿臣所写。” 老皇帝并不急:“你母妃叫什么？” 三皇子面露不解，并不明白老皇帝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既然问了，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苏芊柔。” “芊字虽不常用，同音的却不少。你为了避讳你母亲的名字，信中的千万二字，一直用万万代替，且万字会少一横。这件事，还需要朕给你点明吗？” 三皇子双眼大睁，他再次看向手中的书信，这书信的确不是他写的，但字体和他的一模一样不说，就连寻常的避讳都和他常用的法子一模一样。 若不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并非是自己所写，他自己也真要怀疑了。 可，这的确不是他写的。 这些信都是写给冷绝，给他发号施令的，包括命令冷绝，杀死沈明翰。 可事实上，他吩咐冷绝杀人，一直是让自己的亲信去口述，从来不写信。 因为写信的话，太容易留下线索。 可这些，他都不能说出来。 换句话来说，这是个哑巴亏，因为他拿不出证据，证明这封信不是他写的。 “父皇，儿臣真的冤枉。” 他可以吃哑巴亏，但不能真的做个哑巴。 尤其是，在父皇面前，他不能做那个哑巴。 老皇帝并未接话，只看向穆九霄，问道:“穆爱卿，此事差点儿伤及你那未过门的妻子，你想如何办？” “袭击过我未过门妻子的人，全部都要死。” 三皇子心神一震，这怎么可以？那些都是他苦心豢养的杀手，以往花费了无数的钱财，怎么可以说没就没了？ 那些人，他留着都是有用的。 但，老皇帝很快点了点头:“此事，朕准了。” “父皇，不可！此举有草菅人命之嫌！” “草菅人命？”穆九霄嗤笑一声，“沈明翰为国征战，回京路上差点儿被他们砍死，不惩治他们，如何对得起千千万万个为国流血的将士？沈悦薇是沈明诚的女儿，是我穆九霄未过门的妻子，妄图杀死她，难道他们、不该死吗？三殿下为他们开脱，存的又是什么心思？” 这时候，老皇帝看了三皇子一眼，冷声道:“这件事，朕已经决定了。” 三皇子垂下头，轻声道:“是。” 之后，老皇帝看了看穆九霄，声音缓和了许多:“穆爱卿，他们死有余辜，你只管杀。” “是。” “退下吧。” 穆九霄应了一声，退出勤政殿。 穆九霄离开之后，三皇子直接跪在地上，痛声道:“父皇，这件事，儿臣冤枉！” “你的确冤枉。” 听罢，三皇子猛然抬起头来:“父皇，您既然知道儿臣冤枉，为何……” 老皇帝径直打断他的话:“你的确冤枉。但，你的冤枉在于，身边出了如此大的奸细而不自知。直到现在你还蒙在鼓里，你不觉得你这个三皇子，做的太失败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三皇子猛然意识到，他的字体，唯有亲信之人才知道。还有他避讳母亲的名字所采用的替代的字，也只有身边人才知道。 所以，他的身边出了奸细！ 而且，那个奸细偏偏还是穆九霄的人。 一瞬间，三皇子恨得咬紧了后槽牙。 “苏瑾瑜受此大创，你心里愤懑，朕心里能够理解。但，做事要干净，不可拖泥带水。这些人已经暴露了，日后也用不了，死了也就死了。” “是，儿臣谨遵父亲教诲。” “退下吧。好好查查你身边的人，朕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此窝囊。” …… 三皇子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些书信是沈悦薇伪造的。 她知道三皇子的字体，又擅长模仿，再者，三皇子写字时的避讳她也知道。 再加上上次的奏疏，这一连串的操作，就是让三皇子以为府里的亲信出了奸细，让他自己那边先乱起来。 三皇子太稳了，太稳的人没有破绽，所以，她需要这么做。 沈悦薇正在思考这件事，却见春香走了进来，神色有些着急:“大小姐，前厅那边来了一位夫人，和夫人起了争执，二人争执不下，吵了起来，您赶快去看看吧！” 第59章 这门婚事，我绝对不同意 沈悦薇冷着一张脸走到正厅，正要看看是哪家的夫人来闹事，却在看到那张脸之后，微微一怔:“您是、妙然的母亲？” 这张脸和秦妙然，倒是有几分相似。 秦夫人冷着一张脸:“没错！不是我说话刻薄，实在是你们沈家做事太不地道了。” 秦湘不知其中缘由，听她如此说，顿时就想发火。 沈悦薇立刻拉住她的手，把当日发生的事情说了。 一听秦妙然为了保护沈明翰，和他盖了同一条被子，秦湘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 这对于女子清誉而言，的确是极大的损失。 秦湘的气势顿时弱了一层:“秦夫人，是我不知其中缘由，方才有得罪之处，还望秦夫人海涵。” 秦夫人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也怪我刚才说话太急了。沈夫人，咱们都是有女儿的人，您也能理解我的心情，是不是？” 秦湘点点头:“夫人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秦夫人这才放了心:“多谢沈夫人体谅。今日多有叨扰。” 送走秦夫人，秦湘又问了一些当日的细节，沈悦薇一一都说了。 秦湘叹道:“这秦妙然，倒也是个率性的人，心肠又好。便是入了咱们沈家，也不是一桩坏事。只是……” 母亲的担忧，沈悦薇心里明白。 愿意去做一件事，和被逼着去做一件事，心情自然完全不同。 沈悦薇沉思片刻，说道:“母亲，这样吧，我去探探二叔的口风。您去祖母那里说一声，免得她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件事，再误解了什么。” “也好。” 于是，母女二人分头行动。 沈悦薇则去了二叔的院子，如今他还未下床，但是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她过来的时候，二叔正在看兵书，见她过来，立刻把手中的书放下，脸上带了微微的笑意:“悦薇过来了。” 目光落在她的左胳膊上，沈明翰的神色带了几分疼惜:“还疼吗？” “已经无碍了。”沈悦薇含笑道。 沈明翰招呼沈悦薇坐下，不禁问出盘踞在心底已久的疑问:“你学了医还就罢了，怎么还学了剑术？” 沈悦薇娇俏一笑:“怎么，二叔觉得我学了这些不好吗？” “只是有点意外。女子少有学这个的。” “虽是女子，我也想保护我在乎的人。再说了，技多不压身嘛。” “这话我倒是赞同。不过，你这会儿过来，只怕不是同我来说这些的吧。” 沈悦薇也不打算瞒他，直接说道:“自然不是。当日那个叫秦妙然的女子，二叔可还记得？” “有些印象。” “二叔当时昏了过去，怕是并不知道。冷绝等人第一次追上来的时候，要查验马车。当时差点儿露馅，是妙然急中生智，假装是我的丫鬟，和您躺在同一个被子底下，挡住了您，这才避免您被冷绝等人发现，得以强撑到城门附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着听着，沈明翰慢慢坐直了身子:“然后呢？” “今日妙然的母亲突然过来了。” 沈悦薇虽未明说，沈明翰也懂了。 “她当日所为，是为了救我。既然如此，我自当负责任。”说完，沈明翰看了看候在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请母亲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不用请，我来了。” 说话间，沈老夫人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秦湘跟在她身后，脸色不怎么好看。 沈悦薇一看，就知道谈崩了。 果不其然，沈老夫人一坐下，说的话就分外不中听:“我一听，那秦家的女儿就不是个好的。趁着你昏迷爬了你的床，这能是大家闺秀干的事情？这门婚事，我绝对不同意！” 沈明翰一听这话，直接就不乐意了:“母亲说得对，早知道人家秦小姐就该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那些歹人把我杀了才好。这样的话，您就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沈老夫人立刻皱了皱眉:“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你能虎口脱险，自然是因为你吉人自有天相。” “母亲，”沈明翰可没有他大哥沈明诚那么好脾气，直接道，“母亲，人我是一定要娶的。您若是不乐意，大不了成婚之后，我另立府邸。” 沈老夫人霍然起身，把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戳在地上，怒不可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历来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同意，你休想成婚！” 沈明翰点了点头。 就在沈老夫人以为沈明翰不敢反对的时候，却听他说道:“既然如此，儿子只能下辈子再孝顺母亲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小姐救了我，我却不能护住她的清白。既然如此，我就不活了。”说着，他就冷着脸看向自己的小厮，吩咐道，“把我的剑拿来！” 那小厮极听沈明翰的话，还真去找剑了。 沈老夫人吓了一跳:“你、你是要气死我呀！” “是母亲先气我的！明年今日，还请母亲记得为我上坟，免得儿子一个人在下面孤苦。” 沈悦薇站在一旁旁观，忍不住在心里给二叔竖起了大拇指。 论混不吝，论胡搅蛮缠，她这祖母还真比不过二叔。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原本是祖母最常用的戏码，但今日，二叔这大概就是走了祖母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说话间，小厮将剑拿了过来，虽然沈明翰现在的伤势还未痊愈，但是提剑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叹了口气:“唉，没想到我沈明翰英武一世，最终竟是这么死的。啧，这说起来，还要感谢我的母亲啊……” 所谓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说着，他就拿着剑在脖子上比划，看得沈老夫人心里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她抚着心口:“够了！把剑放下！你要护住那沈小姐的清白也不是不可以，明日一顶小轿过去，把她迎进门也就是了。” 无媒无聘，便是妾。 沈明翰不为所动:“母亲，明年今日给儿子烧纸钱的时候，还请母亲带些肉，儿子爱吃肉，真怕到了底下就吃不到了。” 沈老夫人气得直喘粗气，手指着沈明翰，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60章 造孽母亲生混账儿子，听着也很是搭配 沈明翰也不急，直接道:“母亲千万悠着点儿。您若是一口气上不来，咱娘儿俩可就得一起走了。” 沈老夫人的那口气总算是缓了过来，她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戳在地上，愤愤道:“依你！依你！都依你还不行吗？我真是造孽啊，生了你这么一个混账儿子！”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造孽母亲生混账儿子，听着也很是搭配。”沈明翰又怼上一句。 沈老夫人那个气啊，就差没一头撞死在沈明翰身上了。 恰逢这时候沈明诚进来，见老母亲气得脸红脖子粗，二弟手里还拿着剑，不禁纳闷儿道:“这是怎么了？” 沈老夫人顿时看过来:“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我的命好苦啊，生了两个儿子没一个听话的。” 这下，沈悦薇突然有点同情自己的老父亲。 一来就做了出气筒，这也是没谁了。 “母亲，我最近可没气你。”沈明诚老实道。 “没气我？你气我的次数还少吗？早年间秦氏无子，我让你纳妾，你听过吗？” 沈明诚谨慎地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忙说道:“母亲，如今言蹊都十岁了，您再提这个可就没意思了。” 沈老夫人一拍自己的大腿，气鼓鼓道:“怎么就没意思了？天呐，大儿媳姓秦，二儿媳也姓秦，我这辈子是不是跟姓秦的犯冲啊？” 沈明诚张了张嘴，不好说什么。 倒是沈明翰扑哧一笑:“母亲的洞察力着实不错，您不说，我刚才还没发现呢。可能是咱们沈家和姓秦的有缘呗。” 沈老夫人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气得头晕脑胀的，当即拄着拐杖，哎呦哎呦地走了。 这时候，沈明翰冲着秦湘笑了笑:“母亲是指望不上了。长嫂如母。我这婚事，就有劳大嫂操持了。待我好了，定要给大嫂行个大礼。” 秦湘会心一笑:“大礼就不必了。你只管放心，这事儿肯定给你办好。” 早年间，因为没生出儿子，婆母奚落她的时候，小叔子屡次帮她说话，这些恩情，她都记得。 如今他有事求她，她自然会办好。 于是，这件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但是，沈悦薇想到秦妙然，有点高兴不起来。 说起来，秦妙然之所以会出手相帮，还是因为她的缘故。 可现在，就因为这件事，秦妙然的婚事就这么被决定了。 就这样嫁给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男人，对于秦妙然来说，只怕并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最初接近秦妙然，她的本意只是希望她不要嫁给三皇子，却没料到，会有今日这一番变化。 于她的筹谋而言，秦妙然嫁给二叔，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是，对于秦妙然而言，只怕并不高兴。 沈悦薇所料未错，此时的秦妙然，的确不高兴。 即便她对自己的丫鬟耳提面命，丫鬟还是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听闻母亲已经去沈家闹过，秦妙然怒不可遏:“母亲，我与悦薇姐姐是好姐妹。你这样做，让我以后还怎么见她？” 秦夫人也气得很:“什么怎么见她？以后再见她，你就是她的长辈！她对你，自然只有尊敬的份儿！” “母亲，您、您这是要羞死女儿啊！我相帮沈二叔，也是帮着我自个儿，不然那些歹人若是发现沈二叔，我也是要没命的。这话我跟您解释过多少次了，您为何还是听不进去？” “你迟早是要嫁人的。我也仔细想了，沈家家世不错，你嫁过去，不会吃苦的。” “这不是吃苦不吃苦的事情，母亲……” 秦夫人径直打断秦妙然的话:“就是因为你爹太宠你了，你才这么无法无天。小时候闹着要学武，长大了还是这般不听话。总之你不必再说，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 秦妙然气得身子直抖，说不出话来。 小时候她想学武，父亲都同意了，可母亲却不许了。 母命大过天，她听了。 现在，母亲又要来安排她的婚事。难道她这一生，就要活在无尽的安排之中吗？ …… 另一边，沈府之中，沈悦薇思来想去，还是给秦妙然写了一封信，主要是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沈明翰。 秦妙然没有回信，直接告诉去送信的春香，说请沈悦薇明天上午，在外面的茶楼相见。 沈悦薇得了回信儿，心中安定了一些。 这时候春香凑过来，小声道:“小姐，奴婢刚才出门，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据说，昨天晚上，穆将军在三皇子府门口处死了那些歹人，直接把尸体堆在了三皇子府门口。听说，三皇子府的人在门口冲洗了大半天，才把血迹冲洗干净。” 对此，沈悦薇并不意外。 这正是穆九霄的行事风格。 此举是在告诉三皇子，惹怒了他，后果很严重。 如今三皇子府里乱作一团，外面又有穆九霄虎视眈眈，想必三皇子的日子，一定不怎么好过。 不过，知道他的日子不怎么好过，沈悦薇就放心了。 这阵子桃花面脂粉店的生意不错，她趁机开了第二家店，收入翻了一番。 虽然收入多了，但，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多了不少。 韩绝那边网罗了不少可用之人，为了安置这些人，沈悦薇又开了一家茶楼，一来是给这些人找些事情做，再者，人们素来喜欢在茶楼里谈事情，这也是一个不错的获取消息的途径。 隔日，沈悦薇打算和秦妙然见面，顺便再去新开的茶楼瞧瞧，正要走的时候却见春香领着韩绝进来。 沈悦薇微微蹙眉，猜测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然，韩绝一进来就说道:“小姐，三皇子亲自去秦家提亲了。” 第61章 我今日前来，是来提亲的 听完，沈悦薇微微皱眉。 这桩婚事，秦妙然是做不了主的。 但是，根据她掌握的消息来看，秦夫人却是个势利眼。 三皇子上门提亲，她是肯定会答应的。 一旦秦夫人答应了，后面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难道她努力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只能以失败而告终？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 现在最好的法子是去见见秦妙然，可此时距离她和秦妙然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三皇子什么时候出发的？” “小的过来的时候三皇子正在过朱雀大街，想必再有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到秦府了。” 于是，沈悦薇打算速战速决。 “去想办法拖一拖三皇子，装作马车坏也好，假装起了纠纷也罢，总之，让他没那么快到秦府。余下的，我来办。” 说完，沈悦薇直接去找母亲，见母亲正在准备去秦府提亲的礼单，立刻就将她拉住:“母亲，咱们现在就去秦府提亲吧。” “这么急？我原本打算三天后再去的。” “母亲，我现在来不及跟您解释。您快叫上人，跟我走吧。” 就这样，沈悦薇拉着秦湘，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秦府。 一路上，她只希望韩绝能把三皇子拖得久一些。 还好，赶到秦府的时候，三皇子还没到。 沈悦薇亲自扶着秦湘下了马车:“母亲，就看您的了。务必马上把事情定下来！不能拖！” 秦妙然和二叔定下婚约，尚有转圜的余地。可一旦秦家同意了三皇子的求亲，那就不好了。 “好。” 目送母亲带着人和礼品进了秦府，沈悦薇心中稍安。 按照规矩，这等场合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然是不能去的，所以，她只能等在马车上。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三皇子府的马车在秦府门口停下。 三皇子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锦袍，人模狗样地下了马车。 幸亏门房通报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但愿此时母亲已经把事情定了下来。 秦府正厅之中，简单寒暄过之后，秦湘便直入正题，拿出了沈明翰的庚帖。 面对秦夫人讶然的眼神，秦湘直白道:“不怕夫人笑话，我娘家也是武将出身，故而我做事干脆了些。” 秦夫人巴不得如此，她夫君不过是四品官，能和沈明翰这个四品将军攀上关系，已经很不错了。 尤其是沈明翰的哥哥是户部尚书，二品大员，这就难能可贵了。 故而秦夫人没什么犹豫，立刻拿出秦妙然的庚帖。 双方互换庚帖，这桩婚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然而，秦夫人刚把庚帖交给秦湘，她的贴身丫鬟就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附在秦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秦湘约莫猜出是什么事情，立刻握紧手里的庚帖，仿佛只要她握得紧，旁人就没办法抢走似的。 听丫鬟说三皇子亲自来了府上，秦夫人整个人都懵了。 尤其是，丫鬟还说，三皇子来，还带了不少礼品，这就更让她诧异了。 她家老爷不过是个四品的巡街使罢了，何至于能让三皇子亲自登门呢？ “快，去请老爷回来！” 说完这些，秦夫人歉疚地看了看秦湘:“夫人，对不住。原是想留您吃饭的，可三皇子突然到访……” 秦湘刚好不想在这里，立刻就笑着回道:“你我两家以后就是姻亲，来往的时候多着呢，不急这一时半刻的。三皇子来了，自然不好让他久等，你赶紧去迎迎吧，别怠慢了他。” 秦夫人连声应了，又说了些抱歉的话，这才让下人引路，带秦湘离开。 另一边，秦夫人心惊胆战地迎到三皇子，她没有和权贵打交道的经验，故而立刻跪了下去，但，还没跪下去，就被三皇子扶了起来。 三皇子神色温和:“秦夫人不必多礼。我今日前来，是来提亲的。” “提亲？”秦夫人在心里斟酌着这两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一共生下两女一男，大女儿已经嫁人，如今二女儿也有了婚约，三殿下这回过来，能给谁提亲呢？ 莫非是家里哪个庶女入了三殿下的眼？ 可一个庶女，也值得三殿下亲自上门？ 想到刚才火急火燎来提亲的秦湘，秦夫人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 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秦夫人心里咯噔一声，硬着头皮问道:“不知殿下前来，是给谁提亲？” “数日前，我与令爱妙然姑娘有过几面之缘。令爱心思纯善，甚合我意，我有意迎她为皇子妃，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当下，秦夫人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整个人都傻了。 见秦夫人如此反应，三皇子暗觉诧异:“怎么了？” 秦夫人勉强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硬着头皮道:“不瞒殿下，小女已与沈家二爷定下婚约。” 三皇子脸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情？” “回殿下的话，就在刚刚。” 脸色的转变只是一瞬，三皇子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常，他神色淡然，语气轻飘飘的:“定下婚约，退婚也就是了。” “这……”秦夫人犹疑不定。 “夫人，先前我说过，与令嫒有过几面之缘。令嫒对我，想必也是有些印象的。既然如此，不知夫人可否让我与令嫒见一面？婚姻大事虽然讲求父母之命，可当事人的看法，有时候还是要在意一下的，夫人觉得呢？” 秦夫人定了定神:“是是是。请殿下去正厅小坐。小女稍后便来。” “好。” 让人将三皇子请去正厅之后，秦夫人火上房一般去了秦妙然的房间。 一进去，她的脸上满是笑容:“妙然，好事！大好事啊！” 秦妙然已经打算出门和沈悦薇见面，故而有些着急，敷衍道:“母亲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妙然，你知道你被谁看上了吗？” “不知道。”秦妙然闷声道。 平日里她最烦的，就是母亲这般嫌贫爱富的嘴脸，仿佛就连她的婚事，也可以拿来交易一般。 “三殿下！是三殿下！” “母亲还是别做梦了。” “真的，我没骗你！三殿下如今就等在咱们的正厅里，他说想和你见一面。而且，他还说，与你有过几面之缘，觉得你很合他的心意，是三皇子正妃的不二人选……” 秦夫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秦妙然的耳中，却只听进了几面之缘这个字眼。 秦妙然百思不得其解，再加上母亲一直催促，就戴上面纱去了正厅。 进了正厅看到坐在主位上的三皇子，秦妙然顿时就愣住了…… 第62章 妙然姑娘，我心悦你 竟然是点心铺子里的启泽师傅。 那日见他衣着华丽地上了马车，秦妙然以为他刻意接近她，定然是图谋不轨。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心里兴起的那点小涟漪也随之消散。 却没想到，他竟是堂堂三皇子。 心中千般思绪，却也只是短短一瞬，秦妙然很快低下头去，温顺地行礼:“臣女秦妙然，见过殿下。” 三皇子摆摆手，让身边的人退下去。 如此一来，偌大一个正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秦妙然低着头，并不看三皇子。 可很快，她察觉到三皇子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依旧没有抬头，却听他柔声说道:“此前，曾在那点心铺子前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想多见你几面，又想不到合适的借口，就假扮了点心师傅。” 秦妙然的心，莫名地多跳了几拍，她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三皇子。 他站得离她很近，眉目清冽，可看向她的眼神却盛满了柔情，仿佛在他眼里，她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秦妙然的脸，不期然地红了起来。 她有些不安，随即退后一步。 三皇子却上前一步，声音低缓却满含柔情:“妙然姑娘，我心悦你。” 秦妙然怔怔地看着三皇子，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她的心里，突然很慌。 慌乱之下，秦妙然步步后退，一直退出正厅，被门槛绊了一下，之后，她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朝着前面，飞快地跑去。 她跑得没有目的，只是想让自己混沌的脑子清醒一点。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眼前停了一辆马车。 看到马车，秦妙然才猛然想起来，今日，她约了沈悦薇见面。 她顿了顿，很快坐上马车，对着车夫说了个茶楼的名字。 哪怕坐在马车上，她的心依旧慌乱无比。 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尊贵无比的三皇子，居然看上了家世平平的她？ 他那样尊贵，那样俊美，那样温柔，却那样认真地站在她面前，说喜欢她。 秦妙然双手抚上自己的脸，才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吓人。 直到车夫轻声道:“小姐，到了。” 秦妙然浑浑噩噩地下了马车，直到在雅间里看到沈悦薇，她才清醒了一些。 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秦妙然一股脑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说完之后，她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之后，她将茶杯放下，右手按在心口之上，声音微微发颤:“悦薇姐姐，我的心很慌。” 沈悦薇指尖微动，她知道，秦妙然动心了。 这样的情形，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动心的。 别说秦妙然一个四品官之女，就算是当朝一品大员的女儿，遇上这样的局面，只怕也是一样的情形。 “你喜欢他吗？”沈悦薇问。 秦妙然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她曾经有好感的，是点心铺子里俊美的启泽师傅，可如今，启泽师傅变成了三皇子，她可以喜欢吗？ 秦妙然的心里，没有答案。 见她如此，沈悦薇就知道，秦妙然心里正是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急病需要猛药医，沈悦薇心里立刻就有了打算，她要给秦妙然下一剂猛药。 沈悦薇握紧手里的茶杯，面容如水一般平静:“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故意接近你的。” “什么？”秦妙然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让人查过你，知道你的喜好，所以在戏楼那一日，我是故意引起你注意的。” “为、为什么？” “因为，我不希望你陷入泥潭。” 秦妙然不解:“此言何意？” “苏瑾瑜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秦妙然点点头:“听说过，据说，你们差点儿结亲。” “是，差点儿。我在订婚前一日得知苏瑾瑜并非像他看起来那般光风霁月，故而央求父母婉拒了苏家的提亲。却不料，苏瑾瑜为了让我就范，暗地里耍手段，想与我生米煮成熟饭。幸亏我得贵人相助，没有被苏瑾瑜得逞。可事后调查，却发现在这件事里，有三皇子的手笔。” 秦妙然不禁瞪大了双眼:“三皇子为何会如此做？” 她简直无法相信，她眼中那眉目清冽的尊贵男子，居然会做这样龌龊的事情？ “如今太子之位尚未定下，三皇子定然是想争一争的。既然要争，就得巩固自己的实力。苏家是三皇子的外家，苏瑾瑜想要娶我，看重的是我父亲的官位。所以三皇子才会不遗余力地支持苏瑾瑜。事后调查的时候，我得知三皇子在蓄意接近你，就想着与你结识，也好提醒你几句，免得你被人算计了而不自知。” 秦妙然不解:“你父亲是户部尚书，位高权重，尚有被拉拢的价值。可我父亲只是区区四品巡街营统领，三殿下怎么会看得上？” 听她如此说，沈悦薇就明白，秦妙然的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心思的。 她这番话，无疑是在为三皇子开脱。 秦妙然还是愿意相信，三皇子那样尊贵的男子，是真的看上了她。 沈悦薇并不着急，直接道:“陛下多疑，所以三皇子会让自己信得过的人拉拢高官，而他自己，却注定不会娶高官之女。可即使他不娶高官之女，也会娶一个极有用的。你父亲是北巡街营统领，你不妨想想看，你父亲负责的范围，距离哪里最近？” 秦妙然顺着沈悦薇的话往深里一想，只觉得浑身发抖。 父亲负责的范围，距离皇城最近。 皇城之内由禁军护卫，而皇城之外的大片范围，都是北巡街营负责的范围。 秦妙然握紧自己的手，只觉得难以置信。 沈悦薇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有些事，总得秦妙然自己想明白了才好。 事实上，上一世到了最后关头，老皇帝查到是三皇子害了其他几位皇子，怒不可遏，要将他贬为庶人，但三皇子耳目众多，提前知道了消息，这才联合秦妙然的父亲秦虎，围住整座皇城，又和一部分被收买的禁军里应外合，才一举逼死了老皇帝，事后以老皇帝暴毙为借口，顺利地登上了皇位。 说白了，秦虎是三皇子最后的保障和万不得已时才走的一条路。 这样关键的角色，自然要是自己人才好。 而秦虎身为北巡街营的统领，为人忠厚，底下的弟兄们也都钦佩他，故而他颇有声望。 想必，三皇子看上的，正是这一点。 秦妙然坐在原地呆愣了很久，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沈悦薇:“悦薇姐姐，我该怎么做？” 沈悦薇摇摇头:“此事事关重大，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这最后的决定，总得你自己拿才好。” 秦妙然不傻，自然知道做出怎样的决定才会对自己有利。 所以，她不会越俎代庖。 换句话来说，就算秦妙然一意孤行，做了和上一世一样的决定，她也未必一点法子都没有。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做到这一步，就够了。 秦妙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她起身出去，却在打开门的瞬间惊声道:“三、三殿下！” 第63章 穆九霄，你放肆！ 沈悦薇循声往外看去，正看到三皇子朝着这边走来。 他刚到，刚才她们说的话，他自然是没听到的。 看到一脸惊愕的秦妙然，三皇子满脸柔情:“你突然跑出来，我不放心，自然要出来找你。” 秦妙然木讷地点点头:“多谢三殿下关心。” 三皇子没说话，只越过秦妙然，朝着雅间内看过去。 沈悦薇从容不迫地起身，近前行礼:“臣女沈悦薇，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眸光微闪:“沈小姐真是好本事。” 沈悦薇抬眸，反唇相讥:“不及三殿下。” 有秦妙然在，三皇子忍着怒气，并未和沈悦薇多做交谈，只看向秦妙然，柔声道:“我送你回府，可好？” 秦妙然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不、不必了。殿下厚爱，臣女受不起。” 说完，她越过三皇子，提着裙子，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三皇子的手紧攥成拳，又慢慢松开。 尊贵如他，自然做不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追着一个女人跑。那样实在是有失体面。 他转过脸，看向沈悦薇，不同于方才面对秦妙然的温和，他那狭长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阴毒:“沈悦薇，以往，本殿下倒是小看了你。” “殿下小看臣女，是殿下的错，与臣女何干？” 三皇子阴仄仄地笑了几声，突然，他伸出手来，要掐沈悦薇的脖子。 沈悦薇后退一步，飞速闪开。 但，三皇子也是习武之人，很快就欺身而上，出手极为狠辣。 就在这时，一袭黑影以极其诡异的速度出现，毫不犹豫地挡在沈悦薇的面前，且，出其不意地给了三皇子一个耳光。 “看来，三殿下的记性，不怎么好。”穆九霄收回自己的手，神色格外清冷。 “穆九霄，你放肆！” 说罢，三皇子横起一掌，直奔穆九霄而去。 三皇子虽然有些身手，但对上穆九霄，还是太弱了。 不过两招，三皇子就倒在地上。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不甘地看着穆九霄。 穆九霄神色淡淡，仿佛他方才打倒的，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三皇子一眼，径直看向沈悦薇，声音温和:“我们走。” 沈悦薇点点头，安心地跟着他离开。 不须说，此刻的三皇子，恨毒了他们。 坐进马车里之后，沈悦薇问穆九霄:“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过，你若出门，我便是你随身的护卫。” 沈悦薇笑了笑，原本，她以为穆九霄只是随口说说，没成想，竟是真的。 “你伤了三皇子，他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当然会。”穆九霄没说的是，其实，他打三皇子，不是一时激怒，而是在试探。 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告诉沈悦薇了。 他会处理得当。 沈悦薇一路回了沈府，若有所思。 至于穆九霄，则在快到沈府的时候下去了，他的原话是，怕未来岳父见了会揍他。 一番话，说的沈悦薇忍俊不禁。 想到穆九霄，沈悦薇总是开心的。 但是进府之后，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沈悦薇去见母亲，直接问道:“母亲，和秦家的婚事，您都跟谁提过？” “事关妙然姑娘的清白，我没对谁说起过。” “母亲不妨仔细想想看，知道这件事的，都有谁。” 秦湘面色一僵:“悦薇，你的意思是，府里又出了奸细？” “没错。母亲不妨想想看，昨日秦夫人才来过，今日一早三皇子那边就急着去秦家提亲，这实在是太巧合了。就好像知道我们要向秦家提亲，专门要赶在咱们之前去似的。” 秦湘顺着沈悦薇的思路一想，的确如此。 如此一想，她的脸色也不好了。 先前府里有人给苏瑾瑜传递消息，她费了好一番周折，总算是把这个人连根拔起。 这才过去了多久，府里居然又出了这样的人。 秦湘仔细思索，缓缓道:“就算是咱们府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除了我们这一家人，也就只有梅香了。再者，还有你祖母身边的肃嬷嬷，你二叔的小厮，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别的人了。” 沈悦薇点点头，她约莫猜出，往外传递消息的人是谁了。 从母亲这里出去，沈悦薇特意去了一趟沈老夫人的福寿院。 毫无意外，顾馨儿此刻就在这里。 沈悦薇满脸愁容地进去，一坐下就叹了口气。 沈老夫人立刻就沉了脸:“怎的到了我这里就叹气，我可没惹你。” 一想到沈悦薇以后要嫁给穆九霄那个煞神，她还真是有点怕。 听说那穆九霄，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沈悦薇又叹了口气:“祖母，孙女过来是想跟您说一声，二叔和秦家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不成了？”说着，沈老夫人的声调都拔高了几分，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是啊，可算是如了祖母的愿。有人横插一刀，把这桩婚事给抢了。” 听到这个，沈老夫人有点不大乐意:“谁啊，还敢抢咱们沈家的婚事？” 说白了，在沈老夫人眼里，她可以不同意这桩婚事。可若是有人来跟他们抢，那也是不行的。这样岂不是代表他们输了？ 沈悦薇坐过去，义愤填膺道:“祖母，您是不是也觉得，抢咱们家这桩婚事的人很可恶？” “当然。所以，这个不长眼的是谁？” 沈悦薇没回答，只看向坐在一旁的顾馨儿，问道:“这件事，表妹怎么看？” 顾馨儿白了沈悦薇一眼:“表姐这话就奇怪了。这婚事又不是我经手的，我哪里知道是谁？” “这倒也是。别多想，我就是卖个关子。你们绝对想不到，要和咱们沈府抢婚的，竟然是三皇子。” “什么？”沈老夫人整个人都懵了，“你的意思是，三殿下也看上了秦家的姑娘？” “没错！” “这怎么可能呢？三殿下那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看上一个四品官的女儿？”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来就是跟祖母说一声，免得祖母突然从别人嘴里听到，会觉得难以接受。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沈悦薇径直离开。 饵已经撒出去了，就看这鱼儿上不上钩了。 第64章 今天，穆九霄把三皇子给揍了 从福寿院回去，沈悦薇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歇着。 用过午饭没多久，春香悄悄进来，低声道:“小姐，她出门了。” 沈悦薇点点头:“找几个面生的人跟着，我随后就来。” 春香点点头，立刻去办。 沈悦薇则到了母亲房里，跟她说了会儿话，之后，她就坐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后门出了府。 沈悦薇坐着马车七拐八拐，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 守在不远处的韩绝立刻上来，把车帘挑开一条小缝儿，指着前方的一个院子说道:“顾馨儿进了前面的院子，已有两刻钟的时间。” 沈悦薇看了看周围，发现周围没什么藏身的地方，若是从高处往这个院子里窥探，很容易被人发现。 “除了顾馨儿，还有其他人进去吗？” “没有。” “她经常来这里吗？” 之前沈悦薇就交代过韩绝，让他专门找人留意顾馨儿的动静。 “不太经常，之前是在西街那边的一个院子。最近一段时间，才往这里来。之前在西街的时候，咱们假扮乞丐的兄弟留意到，顾馨儿离开之后，有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上了马车，之后也走了。但是那马车十分神秘，咱们的人跟了几次都跟丢了。” 沈悦薇点了点头，看来，今日倒是可以看看那戴斗笠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告诉你的人，守好各个出口。” 韩绝立刻道:“是。” 沈悦薇另外找了人，去通知母亲她此刻的位置。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她让韩绝网罗的人手派上了最大的用场。 之后，就是静静地等待。 没多久，另外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朝着这边而来。 沈悦薇立刻吩咐车夫靠过去，趁着两辆马车相错而过的瞬间，她直接掀开车帘，跳到另一辆马车里。 马车里，沈老夫人吓了一跳:“干什么……” 不等她说完，沈悦薇一把捂住沈老夫人的嘴，嘘了一声，道:“祖母，说话别这么大声。穆九霄就在附近看着，他说了，最不喜欢别人跟我大声说话。而且，你还不知道吧，今天，穆九霄把三皇子给揍了。” 沈老夫人的眼睛里，顿时浮现出满满的惊恐。 穆九霄这个疯子，实在是太可怕了啊。 见沈老夫人不再开口，沈悦薇才把手放下，在沈老夫人面前坐下:“祖母，有些事我告诉您，您也未必相信，所以，今日我让母亲把您带过来，就是想让您亲眼看看。” “看什么？” “别急啊，咱们先等一会儿。兴许过会儿您就知道了。” 无奈，沈老夫人只得安安静静地等着，大气都不敢出。 沈悦薇看了看，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 她这个祖母就是一个嘴巴毒的恶婆婆，喜欢在府里兴风作浪外加怼人，要说她对子孙有什么坏心眼儿，那还真没有。 现在，知道她怕穆九霄，沈悦薇就放心了。 所，她并不着急，小声地和母亲说着话。 说了没多久，沈悦薇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猫叫声。 人出来了。 沈悦薇立刻把车帘掀开一条小缝儿，低声道:“祖母，您看那是谁？” 说完，沈悦薇立刻道:“您别大声嚷嚷，穆九霄不喜欢。” 沈老夫人急忙点了头，朝着外面看去，刚好看到顾馨儿从那宅子里出来。 而且，顾馨儿出来之后，仿佛很戒备似的，不断地往周围看。 “我们过去。”沈悦薇吩咐道。 车夫应了一声，立刻从藏身之处出来，将马车直接赶进胡同里，堵住顾馨儿的去路。 顾馨儿惊了一下，正要发问，就看到马车停了下来，沈老夫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外、外祖母。”顾馨儿惊了。 沈老夫人走近，不悦道:“馨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顾馨儿眼神闪躲:“我、我新结识了一个小姐妹，她今日病了，我来看她。” “是么？你的小姐妹也算是我的晚辈，我也去瞧瞧。”沈老夫人见多识广，岂会看不出顾馨儿在说谎？ 顾馨儿立刻摇了摇头:“外祖母，不必了。她病着，总不好过了病气给您。” 沈老夫人微微沉了脸:“我身子一向很好，不怕这个。” 说完，沈老夫人径直走上前去，推开院门。 人，一哄而进，顾馨儿想走，被沈悦薇拉了进去。 沈家的侍卫立刻进院，在各个房间里搜寻着。 很快，后院传来打斗声。 沈悦薇立刻过去，发现府里的侍卫围住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戴着斗笠，至于另一个，则像是这个斗笠男的手下。 沈悦薇特意交代过，故而这次出门，带的侍卫不在少数。 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下，那二人很快败下阵来，被侍卫押到沈老夫人和秦湘面前。 斗笠男头上的斗笠被摘掉之后，一张毫不意外的脸出现在沈悦薇面前。 是苏瑾瑜。 他看向沈悦薇，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怒意。 再度看到苏瑾瑜，沈悦薇小小的诧异了一番。 原先的苏瑾瑜光风霁月，容貌俊美，可现在的他，眼窝深陷不说，就连两颊都没了什么肉，深深地凹陷下去，显得他的颧骨格外突出。 而且，还有一道丑陋的伤疤顺着他的下巴一直蔓延到整个脖子，这无形之中，给他增添了几分戾气。 顾馨儿挤过来，拍打着押着苏瑾瑜的侍卫，愤怒道:“放开他！快放开他！” 虽然心里已有猜测，但是亲眼看到这一幕，沈老夫人还是觉得难以接受:“馨儿，你……” 事情已经被发现，顾馨儿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看向沈老夫人:“外祖母，我心仪苏郎。” 沈老夫人怒了:“馨儿，他并非良配。之前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吗？” 苏瑾瑜用那样卑劣的手段对付沈悦薇，算什么男人？ 顾馨儿猛然摇摇头:“外祖母，您不能听信沈悦薇一面之词。她和穆九霄那个疯子勾结，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苏郎千辛万苦才捡回一条命，我已经决定，要嫁给他了。” “不行，我不同意！” “说起来，我的婚事，外祖母实在做不得主。数日前，我已经给母亲写了信，她很快就会入京。” 沈老夫人沉着脸:“我不同意，就是你母亲不同意。你最好死了这份心！” “晚了。”顾馨儿冷冷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馨儿站在苏瑾瑜身边，无所畏惧道:“我与苏郎，已经私定终身。” 这话，沈悦薇是不信的，她下了猛药，小苏瑾瑜这辈子也别想起来了。所以，他们俩就算是私定终身，也没工具。 但，沈老夫人听了，只觉得头晕目眩。 顾馨儿一直养在她身边，她也一直悉心教导，可她不明白，顾馨儿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沈悦薇冷眼旁观，看来，她重生一世，虽然改变了很多事，可有些事还是改变不了，比如，眼前这对渣男渣女的结合。 这样也好，她倒要看看，如今苏瑾瑜这副鬼样子，名不成功不就，那么，顾馨儿和苏瑾瑜之间，到底会是一对神仙眷侣，还是最终相看两相厌？ 她很期待。 沈老夫人很快定了定神，吩咐道:“来人，把表小姐带回去。” 侍卫立刻上前，将顾馨儿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顾馨儿奋力挣扎，可根本挣脱不得。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继而，两队装备整齐的士兵鱼贯而入。 之后，三皇子单手背在身后，如闲庭信步一般踱着步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轻松淡然的笑容:“这里，好热闹啊……” 第65章 斩杀沈悦薇者，赏黄金千两！ 看到三皇子带着这么多兵进来，沈老夫人和秦湘吓坏了，二人几乎是同时出手，把沈悦薇护在身后。 沈老夫人强作镇定，看着三皇子说道:“三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三皇子的唇角慢慢勾起，带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看了看沈老夫人，悠悠道:“您老人家多大年纪？” “五十七。”沈老夫人戒备地应道，并不知道三皇子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问她的年龄。 三皇子点了点头:“虽不算是高寿，可与你的儿媳和孙女比起来，也算是活够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老夫人慌了。 三皇子没说话，只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人。 这些人立刻拔剑出鞘，对准了沈老夫人等人。 沈老夫人吓了一跳，却一伸手把秦湘也扒拉到自己身后，冷声道:“三殿下若是心有怨气，只管冲我这个老的来！” 顾馨儿见状，忙上前拉了拉沈老夫人，低语道:“外祖母，这位是三殿下，您不能跟他对着来。” 沈老夫人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顾馨儿，之后，她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此刻还被沈府侍卫押着的苏瑾瑜，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晦暗:“原来，你的心并不向着沈家。” 顾馨儿想要解释，沈老夫人根本不听，只伸手推开她，冷眼看向沈家的侍卫，吩咐道:“把人抓紧了！” 之后，她再度看向三皇子，声音也冷漠了几分:“三殿下，不如，我们来做一桩交易？” “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放我们走，我就放了苏瑾瑜。你们是表亲，总不好见死不救吧？” 三皇子淡淡一笑:“放你们走可以。但是，沈悦薇得留下。” 顾馨儿也过来劝:“外祖母，您就答应了吧。” 沈老夫人冷喝一声，冷眼看向三皇子:“绝无可能。要么我留下，要么，我们鱼死网破。” 沈悦薇看着此刻的祖母，心情突然复杂起来。 谁能想到，这个往日里怼天怼地的老太太，到了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居然如此刚硬，居然，还会这么护着她。 她原先就觉得祖母只是嘴碎，但绝不会做对沈家有害的事情，现在看来，她的判断没有错。 这时候，沈悦薇走出来，看着三皇子笑了笑:“我瞧三殿下脸上被穆九霄打的红印儿还没散，怎么，这会儿可就忘了挨打的滋味儿？你若是杀了我，你以为，穆九霄会放过你吗？” 三皇子并不多言，只摆了摆手，让自己的人动手。 杀了人，再一把火烧了，谁能知道？ 很快，三皇子带来的人和沈府的侍卫打了起来。 闪烁的剑光中，沈悦薇看向苏瑾瑜，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看，你拼死效忠的人，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呢。” 苏瑾瑜阴沉着一张脸，神色格外阴郁，并不说话。 沈悦薇也就不再跟他废话，直接朝着外面吹了一声口哨。 三皇子暗觉不对，戒备地朝着门口看去。 他原本以为是穆九霄来了，不成想，却看到几个百姓出现在门外，朝着这里指指点点的。 “看，这里面打起来了！” “就是。你们看，那个人看起来好凶啊！” …… 见状，沈悦薇朝着外面大喊:“我是户部尚书沈明诚之女，不知何故得罪了三殿下，他带了人要杀我呢！你们也快跑，不然，他连你们一起杀！” 很快，门口围观的人一哄而散。 三皇子眸光一凛，立刻让一部分人出去抓人。 今天这事儿，务必得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才好，但凡是跑出去一个知情的人，他就完了。 人跑出去一部分，沈府侍卫的压力就小了许多。 看着且战且勇的沈府侍卫，三皇子不禁皱了皱眉。 原本他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文官府上的侍卫罢了，必然不堪一击。 可今日一交手，才知道这帮人配合紧密，仿佛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一般。 他自然不知道，沈府的赵侍卫长有一个上阵杀敌的梦，虽然因家中老母亲年纪大了上不了战场，可得了穆九霄的指点，他俨然是把沈府的侍卫当成士兵来练，因此，最近这段时间，沈府侍卫的战斗力大大提升。 双方僵持不下，三皇子肉眼可见地急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让他的人牢牢地守着门口的位置，毫不相让。 三皇子的企图沈悦薇心里明白，他是想把他们困死在这里。 沈悦薇趁乱捡起一把剑，起身的瞬间却发现秦湘也捡起了一把，她有些诧异:“母亲？” 秦湘冲她笑了笑:“我秦家也是武将出身，在闺中的时候，我也是练过的。只是……” 只是后来嫁了人，婆婆不喜欢她舞刀弄枪，她也就没再拿过剑。 但，为了女儿，她不得不拿。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相视一笑。 之后，沈悦薇看向余下的侍卫，吩咐道:“把那个没用的推到对面去！所有人，护住祖母！跟着我和夫人，往外突围！” 侍卫听令，立刻推开苏瑾瑜这个没用的，不再为此浪费人手，牢牢护在沈老夫人身边。 沈悦薇则和母亲一道，迅速往前而去。 她们的目标很明确，要从门口的位置撕开一条口子，然后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三皇子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察觉到他们的意图，他迅速带人，把门口的位置守得铁桶一般。 混乱中，沈悦薇微微一笑:“三殿下不觉得奇怪吗？你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三皇子心神一震，这也是他觉得奇怪的地方。 “是你搞的鬼？” 沈悦薇灿然一笑:“恭喜你，猜对了。” 那是韩绝和他带来的人。 想必，他们解决了追出去的那些人，很快就能过来了。 所以，沈悦薇也不怕跟他耗着。 就这么耗着呗，谁怕谁？ 这时候，三皇子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突然，他高声道:“斩杀沈悦薇者，赏黄金千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听到三皇子如此说，三皇子的人几乎都朝着沈悦薇看过来。 下一瞬，沈府的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三皇子的人就如同潮水一般朝着沈悦薇涌过来。 沈悦薇握紧手中的长剑，神色平静。 这时候，一抹黑影以极其诡异的速度从外面进来，他手中长剑一扫，就将靠过来的人悉数打倒在地。 片刻之后，他稳稳地站定，黑色长袍猎猎作响，鲜血沿着他手中的长剑滴落，而他的声音，更像是从地底散发出来的一般，阴冷骸骨:“敢伤沈悦薇者，死！” 第66章 杀了我，你也要陪葬 “慕、穆九霄！” 看到是穆九霄，三皇子的人往后退了不少。 遍观整个京城的人，谁不知道穆九霄杀人不眨眼，纯粹是个疯子。 穆九霄冷冷地看向三皇子:“萧启泽，你找死！” 说完，他竟是不管不顾，提着手中的长剑，径直朝着三皇子而去。 沈老夫人吓得魂儿都没了，忙拉住沈悦薇:“快！快劝劝他！他要是杀了三殿下，是要诛九族的！咱们沈家跟他结了亲，也在九族之列啊！” 沈悦薇却不着急。 她从来都不觉得穆九霄是个有勇无谋的人，他有少年战神之称，年仅二十就坐上了上将军的位置。 要知道，寻常的武将要想坐上这个位置，怎么也得四十往上。 说白了，就是穆九霄年纪轻轻，却积累了别人二三十年也难以积累的军功。 这样的人自然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 所以，她猜测，穆九霄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深意的。 他不会乱来。 她甚至觉得，穆九霄是在试探什么，虽然她不知道他具体在试探什么，可就是有这样一种强烈的预感。 因此，沈悦薇并不着急。 见穆九霄要对三皇子不利，三皇子的人顿时围拢过去，要保护三皇子。 穆九霄冷哼一声，挥动手中长剑。 长剑所到之处，血花四溅。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穆九霄就把三皇子逼到了墙角的角落里。 三皇子有功夫，但不多。 此刻，他的眼神里有了惧意，嘴却还硬着:“穆九霄，你若敢杀我，我父皇饶不了你！杀了我，你也要陪葬，哈哈哈……” 他原本以为，穆九霄会退缩。 但，穆九霄只是冷笑了一声，很快，他随手挽了个剑花，直奔三皇子的面门而去。 看着那还在滴血的剑尖朝着自己迅疾而来，三皇子的眼睛猛地瞪大，身子僵直，贴紧了身后的墙壁。 之后，他猛然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但，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撞击声在耳畔响起。 三皇子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多了两个人。 这二人皆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看不出身份。 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在他们使用的兵器上，顿时瞳孔猛缩:竟然是飞龙卫！ 飞龙卫的人，向来都只听命于帝王。 是父皇派人来救他了！ 可父皇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一瞬间，三皇子的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可此刻，他来不及细想，只冷眼看向穆九霄，想奚落他几句。 可当他看向穆九霄的时候，却发现穆九霄竟然笑了。 那笑容看起来，竟像是看穿了什么。 之后，穆九霄转身，亲自护送沈悦薇等人离开。 而三皇子，也被飞龙卫的人带走。 回沈府的马车上，看着冷着脸不发一言的穆九霄，沈老夫人默默地往里面挪了一些，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然，她真怕这个杀神看自己不顺眼，再把她咔嚓喽。 沈悦薇看得出此刻穆九霄的心情有些复杂，故而并未出声打扰，只静静地看着他。 快到沈府的时候，穆九霄突然抬头，发现沈悦薇在看他。 他轻咳一声，轻声道:“我没事。” 沈悦薇点点头:“嗯。” “我的人已经带沈府受伤的侍卫去医治，你无须担心。” “多谢。” 马车很快到了沈府，所有人下来之后，穆九霄看了看沈悦薇，说道:“我走了。” 沈悦薇点了点头，却又很快跑到他身边，低语道:“我等你。” 穆九霄诧异地看了沈悦薇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目送穆九霄离开之后，沈悦薇挽住沈老夫人和秦湘的胳膊，一起进府。 跟着他们回来的顾馨儿倒是落了单，她跺着脚看了沈老夫人一眼:“外祖母，你偏心！” 沈老夫人的脸色沉了沉，厉声道:“跟我进来！” 进了福寿院，沈老夫人让所有的下人都出去了，就连一向亲近的肃嬷嬷都没留。 她沉着脸坐下，顾馨儿不知所谓，也寻着自己往常的位置去坐。 沈老夫人怒了，把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戳在地上:“跪下！” 顾馨儿原本以为沈老夫人说的是沈悦薇，可当她看过去，却发现沈老夫人说的是她。 顾馨儿看过去，满脸的不敢相信:“外祖母？” “不准叫我！”沈老夫人怒气更甚，“我没有你这样的外孙女！” “外祖母，凭什么？凭什么沈悦薇可以和穆九霄有首尾，我却不能和我心爱的男人在一起？” “悦薇和穆九霄有婚约。” “外祖母，您说这话，您自个儿信吗？沈悦薇没出事的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她和穆九霄有了婚约？怎么一出事，她就和穆九霄有婚约了？这婚约，还能凭空出来不成？说起来，你们这是欺君，若是告到陛下跟前，陛下定会治你们一个欺君之罪！” 沈老夫人气得直接站起来:“顾馨儿，你还倒打一耙是不是？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容许你和苏瑾瑜在一起！他那是什么人品？你怎么能和他搅和到一起去！” “怎么不能？苏瑾瑜名声败坏，都是拜沈悦薇所赐。反观穆九霄，他的名声才是真的不堪。祖母不去训斥沈悦薇，反倒抓着我不放，不就是因为我不是你嫡亲的孙女吗？说什么外孙女和孙女是一样的？不，在你心里，只有沈悦薇！” 沈老夫人气得直喘粗气，突然，她一口气上不来，直挺挺地朝着后面倒去。 见状，沈悦薇急忙上前去掐她的人中，又迅速取出银针，扎在她虎口的位置。 忙活了好半天，沈老夫人才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即便如此，她的胸口还是剧烈起伏着，很显然，她是动了大怒。 秦湘瞪了顾馨儿一眼，朝着外面喊道:“来人！把表小姐关到杏香苑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很快，一众丫鬟婆子进来，把顾馨儿拖了下去。 沈老夫人掩面痛哭:“明春把这丫头交给我管着，如今她犯了这样大的错，该怎么给明春交代啊？” 秦湘上前，握住沈老夫人的手，缓声道:“母亲，馨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她也已经说过，给明春妹妹去了信儿，既然如此，想必过不了多久，明春妹妹就会入京。依儿媳之见，不如先让她在府里待着，待明春妹妹来了之后，按她的意思办，您说呢？”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 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如此了。 沈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又生了这么一场大气，身子实在是受不住。 熬了一副安神汤给她服下之后，她才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吩咐肃嬷嬷等人好生伺候着，秦湘才拉着沈悦薇出来。 “所以，是顾馨儿出卖了咱们？” 沈悦薇点点头:“现在看来，正是如此。” “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她养在咱们府上这么些年，半两银子没见她的，暗地里跟你争高争低还就罢了，居然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真是恨不得狠狠地甩她几个耳光！”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沈悦薇刚说到这里，就看到父亲着急忙慌地朝着这里跑过来。 看来，今日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到了跟前之后，他心有余悸道:“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幸亏穆九霄来得及时。”说着，秦湘想到穆九霄，急忙问道，“穆九霄差点儿伤了三皇子，要不要紧？” 沈明诚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被带进宫里去了。” 听到这话，沈悦薇心里咯噔一声响。 进宫了？ 是老皇帝要兴师问罪了？ 第67章 从现在开始，我穆九霄、为你而活 和沈悦薇的忧心忡忡不同，站在勤政殿内的穆九霄，神色平和如水。 哪怕，此刻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正眉目阴沉地看着他:“穆九霄，在你心里，还有没有一点为臣之道？” “自然有。” “是么？若今日飞龙卫不出现，只怕此刻启泽已经成了你的剑下亡魂！” 三皇子站在一旁，不禁挺了挺腰杆，冷冷地看着穆九霄。 穆九霄挺直胸膛，依旧不卑不亢道:“微臣之所以对三殿下出手，是因为微臣知道，陛下一定会阻止。” 老皇帝的眉心，微微地拧了拧:“你何出此言？” “穆家的族谱上，没有微臣的名字。”很突然地，穆九霄说了这么一句话。 三皇子也是一怔:“穆九霄，父皇在问你话，你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这么一句话做什么？” 穆九霄看都没看三皇子，眼睛眨也不眨，只看着老皇帝，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老皇帝径直看向三皇子，语气微微有些不悦:“你先下去。” 三皇子嘴巴微张，有些不敢相信。 “下去！”老皇帝重复道。 哪怕心有不甘，三皇子也只得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待三皇子出去之后，老皇帝把勤政殿内伺候的人也全都赶了出去，之后，他才看向穆九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微臣年过二十，穆家的人却不忙着给微臣说亲。微臣主动提及，祖父说会跟父亲商量。可父亲明明就在府中，祖父却以最快的速度入了宫。”说着，穆九霄的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微臣竟不知，微臣的婚事，居然要先得到陛下的首肯？” 老皇帝垂眸，掩去眸中那一抹讶异，再抬头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带着微微的笑意:“你是我大齐的战神，又是大齐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上将军。你的婚事，关乎江山社稷，因此，你祖父才会第一时间来告知朕。” 穆九霄淡淡一笑，这个理由，他不信。 老皇帝突然就笑了:“朕就知道，这个理由瞒不住你。罢了，就告诉你实情吧。说起来，这件事和你母亲有关。” 说完，老皇帝看了穆九霄一眼，见他果然有几分期待，这才开口说道:“你没料错，你的确不是穆家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穆家的族谱上，才没有你的名字。这件事，说到底是我的私心。朕曾经有一次微服出巡，路遇刺客，被你的母亲所救。当时你母亲即将临盆，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将你生下。但是之后，她自己也力竭而亡。朕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故而将你养在穆家。也正是因为如此，你屡次犯错，甚至挑衅启泽，朕也没有怪罪。这一切，都只因为你的母亲是朕的救命恩人。” 老皇帝一番话，说得格外动容。 穆九霄的心里，却生起了更多的疑问。 一个即将临盆的妇人，理应十分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怎么会出手救一个陌生人？ 再者，即便是微服出巡，陛下的身边也不缺人保护，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会轮到一个即将临盆的妇人来救他？ 但，穆九霄没有再问下去。 一旦老皇帝打定了心思要说谎，就不会轻易对他说实话。 接下来，还是要靠他自己去查。 故而，穆九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老皇帝笑了笑:“罢了，朕知道今日你是为了逼出飞龙卫才对启泽下手的，既然如此，朕不会怪罪你。” 穆九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道:“微臣不知微臣那未过门的妻子究竟是怎样惹到了三殿下，以至于他三番五次要对她下毒手。微臣性子冷淡，愿意接近微臣的人不多，故而微臣格外珍视这即将过门的妻子。若有人对她不利，微臣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老皇帝点点头:“朕保证，日后启泽不会动沈悦薇。” “但愿三殿下能够听从陛下的旨意。” 这话，多多少少带点儿阴阳怪气。 老皇帝没再说什么，只吩咐穆九霄退下。 穆九霄走到勤政殿外，看到了候在外面的三皇子。 见穆九霄安然无恙地从勤政殿里出来，三皇子有点意外。 穆九霄停下来，看了他一眼:“今日那一剑只是序曲，若再敢伤沈悦薇分毫，下一次奏响的，就是你的丧乐！” 三皇子怒极，上前要和穆九霄理论。 这时候，孙得福出来，笑吟吟道:“三殿下，陛下宣您进去。” 三皇子这才甩了一下袖子，大步进了勤政殿。 穆九霄冷声一笑，往前走去。 …… 天色渐暗。 沈府之内，沈悦薇草草吃了几口饭，就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发呆。 她有点担心穆九霄。 想起前阵子给穆九霄绣的香囊还差几针，沈悦薇就把东西取出来，把这差了的几针补上。 她刺绣的功夫还行，也学过双面绣，故而这香囊外面绣的是下山的猛虎，里面却是浓艳的蔷薇花。 蔷薇花，姑且是应了她名字里的薇字。 烛光之下，她绣的入了神，连穆九霄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她抬头，才看到穆九霄在不远处站着。 “喝酒了？”她起身问道。 穆九霄没说话，径直走过来，抱住了她。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带着几分清冽。 沈悦薇看出他心情不好，直接抱住了他的腰，抱得很紧。 她想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她。 穆九霄浑身一滞，离开了她的唇，紧紧地抱住了她，贴在她耳边，带着几分醉意说道:“真希望快点把你娶回去。” “我明天就开始绣嫁衣。” 穆九霄轻声笑了笑，脑袋歪在她的肩膀上，仿佛是呓语一般，痴痴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穆九霄、为你而活。” 这话，有些奇怪。 沈悦薇想问他为何突然这样说，却发现他不再说话，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不少。 “九霄？” 他没有回应。 沈悦薇用了力气把他扶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了上去，脱去靴子，给他盖上被子。 他大概是太累了。 主要还是心累。 沈悦薇熄了灯火，趴在床边，在朦胧的夜色中凝望他的睡颜。 他睡着的时候神色平和，脸上也没什么戾气，看着很温和的样子。 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声，沈悦薇也渐渐放松下来，趴在他的手边，静静睡去。 隔日一早，穆九霄的眸子被渐亮的天光刺痛，猛然睁开。 入目看到头顶完全陌生的帐幔，穆九霄心生警惕，猛然坐起身来。 意识到手上有些羁绊，他立刻看过去，就看到沈悦薇的手放在他的手上，而她趴在那里，睡得正香。 满身的警惕散去，穆九霄的脸上，满是笑意。 他恶作剧一般，伸手去碰她的脸颊。 她那样警醒，他才那样轻轻一碰，她就醒了。 沈悦薇揉揉眼睛:“你醒了？” “嗯，醒了。”穆九霄轻声道，眼睛却舍不得挪开她的脸。 沈悦薇忙捂住自己的脸:“别看，我还没洗漱呢。”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怎样都好看。” 沈悦薇低声笑了:“油嘴滑舌。”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春香的声音:“小姐，您是不是醒了？奴婢这就进来伺候您洗漱……” 第68章 婚事要抓紧些，我着急了 “别！”听到春香说话的声音，沈悦薇吓了一跳，忙说道，“别进来！我有点困，要再睡一会儿！你也出去，院里不许留人，太吵了我睡不着！” 春香急忙应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沈悦薇拍拍心口，轻轻吐出一口气。 一回头，却发现穆九霄在看她。 而且，他还在笑。 “你笑什么？” 穆九霄一向清冷淡漠的面颊上，带着满满的笑意，他歪了歪脑袋:“你这样，很像是我在偷人。” 沈悦薇气得打了他一下:“让你胡说！” 穆九霄笑着握住她的手:“婚事要抓紧些，我着急了。” 沈悦薇只觉得脸颊滚烫，依旧赶他走:“还不赶紧走？” “好好好，我走。”穆九霄起身，却趁着沈悦薇不注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飞速躲开。 看着他踏上窗台，沈悦薇想起香囊已经绣好，就叫住他:“等一下！” 说完，她拿起香囊，红着脸道:“过来，我给你系上。” “你绣的？” “嗯。” 穆九霄跳下窗台走过来，张开双臂，任由她半俯着身子，把香囊系在他的腰带上。 她系的那样认真，葱白一般细嫩的手指不住地翻动着，令人赏心悦目。 此时她还没梳洗，头发有些散乱，头上的发簪也有些歪歪斜斜，可落在他眼里，却是无与伦比的美好。 突然之间，想要成亲的愿望更迫切了。 他突然、有点不想走了。 沈悦薇很快把香囊系好，直起身子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好了，你可以走了。” 谁知道，她话音落下之后，穆九霄反倒是坐了下来。 他看着她，眼睛比夜晚的星辰还要璀璨:“我今日无事。” 沈悦薇:“？？？” “你我已有婚约。”穆九霄又说。 沈悦薇点点头:“是啊。” 他们又不是刚刚才有婚约的，为何现在拿出来说呢？ 见沈悦薇迷迷糊糊的，穆九霄只好摊牌:“有了婚约之后，是可以一起出去游玩的。” 沈悦薇这才懂了。 和他一起出去走走逛逛，她也很期待是怎么回事？ 她也不扭捏:“那、我们去哪儿？” “不重要。” 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她一起。 沈悦薇想了想:“我马骑得不太好，要不你找个地方，教教我？” 听罢，穆九霄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的骑术不是很好吗？我让人调查冷绝等人在城门口围攻你的事情，我手下的人告诉我，当时你骑在马上，还能和冷绝过招儿，身法极好。” 沈悦薇暗暗咬牙，心道:你真会拆台。 但，已经扯出去的谎，怎么都得圆回来。 “其实，当时我怕极了。只想着护住二叔，旁的都顾不上，就算是不会骑马，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事后想想，我怕得要死。但凡是那马儿有一点儿不乖，非得把我甩下去不可。” 说完，沈悦薇还入戏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穆九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事，我骑术好，我教你。要学骑马就去西山马场，地方大，还平坦。” “那好，就去西山马场。” “那、咱们走？” 沈悦薇指了指窗口:“就这么走？” 穆九霄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自然不是。我先出去，之后再登门拜访，邀请你出去。” 说完，穆九霄就从窗口里翻出去，一跃上墙，动作潇洒又流利。 沈悦薇拍了拍心口，这才让春香进来，伺候她梳洗。 想着一会儿要和穆九霄一起去骑马，沈悦薇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也带了笑。 简单地吃了些早饭，沈悦薇就一心等着穆九霄过来。 也不敢多喝茶，免得过会儿麻烦。 等着等着，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沈悦薇心花怒放。 然而，这心花也就怒放了一下下。 因为，她听到了来人的声音:“悦薇，坐那儿傻笑什么？” 沈悦薇脸上的笑顿时就收住了:“表姐，你怎么来了？” 秦星彩大步流星地进来，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她的左胳膊:“可都好利索了？” “好得差不多了。就是皮外伤，不打紧。” “哦。”说完，秦星彩在她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看着她。 沈悦薇纳闷儿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什么时候学的剑术？我怎么不知道？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学了有一阵子了。不是想着什么时候露一手，让你惊讶一下子嘛。怎么样，有没有被惊到？” 秦星彩捂着心口，很是配合:“嗯，的确有被惊艳到。你是不知道，你在城门口骑马战恶贼，孝心护二叔的壮举，在京城的贵女圈都传开了。“ 这倒是在沈悦薇的意料之外。 不过，重活一世，她早就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所以也就没问别家的小姐知道她会剑术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她不问，秦星彩十分诧异:“你一向在乎名声的，怎么这一次，反倒不问旁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沈悦薇淡然一笑:“他们怎么看是他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秦星彩摸着下巴:“你最近、改变很大啊。不过，你说的确实对，咱又不吃他们家的饭，他们爱咋看咋看，咱们管不着！” “说得对！对了，你怎么有空来看我？舅母这阵子不拉着你相看人家了？” “不相看了，有目标了。” 顿时，沈悦薇心生警惕:“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好像是姓肖，在翰林院做事，官名太拗口，我忘了。” “莫非是庶吉士？” 她打听过，肖文泽如今的官职，就是庶吉士。 秦星彩大为诧异:“你怎么知道？” 沈悦薇故作镇定:“翰林院的官职，也就这个最拗口了。所以你一说拗口，我就猜到是这个。” “没错，就是这个庶什么吉士。” 沈悦薇的手指紧了紧，是肖文泽。 上一世，表姐就是嫁给了肖文泽，被肖文泽害得残了双腿，终生只能坐在轮椅上。 对于从小力气就大，以上战场抡流星锤为人生目标的秦星彩而言，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看来，得想个法子了。 沈悦薇正如此想，就听春香进来禀报:“小姐，穆公子在外面等候，说请您出去游玩。” 第69章 你不会真打算要嫁给穆九霄吧？ 穆公子？ 听到这个称呼，沈悦薇迟疑了一下，之后才意识到是穆九霄。 一直都是叫他的名字，用公子来称呼他，倒是多了几分文雅。 秦星彩惊讶极了:“穆公子，谁啊？” “穆九霄啊。” 秦星彩更惊讶了:“你们、认真的？” “对啊。” “不是吧，我还以为你们是逢场作戏。” 之前苏瑾瑜算计沈悦薇的事情，秦星彩自然知道。再加上沈悦薇之前和穆九霄没什么交集，所以秦星彩自然而然地以为，说他们二人有婚约，不过是为了逃脱陛下惩罚的权宜之计。 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秦星彩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你不会真打算要嫁给穆九霄吧？” “我与他有了婚约，以后自然是要嫁给他的。” 秦星彩惊了，一把挽住沈悦薇的胳膊:“不行，带我一起去！我得帮你看着点儿，免得你这只小白兔被他骗走了。” 这下，沈悦薇倒是有点犯难了。 她之所以选择去骑马，就是安安静静的，不想被人打扰。可若是再带上表姐，似乎有些不妥啊。 她正犹豫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家伙跑了进来。 “悦薇姐姐！”是无忧郡主。 看到她娇俏可爱的样子，沈悦薇忍不住乐了:“你怎么来了？” 无忧郡主委屈地扁扁嘴:“你不去找我玩儿，我只好来找你了。你个大没良心的。” 这一番话说得沈悦薇竟是无言以对。 旁人是小没良心的，到了她这儿，成了大没良心的。 看到无忧郡主，沈悦薇想到了什么:“郡主，你跟谁一起来的？” “我哥哥，还有九霄哥哥。” 这下，沈悦薇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看来，穆九霄是觉得单独来请她出去不大妥当，这才找了帮手。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呗。 于是，原本期待中的二人行变成了五人行。 穆九霄和肃王世子萧成俊骑马，沈悦薇、秦星彩和无忧郡主坐马车。 春末夏初，太阳不算特别浓烈，天气也不太热，选择这个时候去马场玩儿，倒是恰到好处。 到地方下了马车，入目是满眼清新的绿，远处黛青色的山峦下，成群的马儿在吃草。 不远处圈起来的地方，驯马师正在驯马。 穆九霄下了马走过来，冲着沈悦薇微微一笑:“你初学骑马，我带你去选小一点的马。” 沈悦薇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星彩就诧异道:“谁初学骑马？悦薇……” 她话未说完，只觉得腰间传来一阵刺痛。 毫无意外，是沈悦薇掐了她一下。 秦星彩慌忙改口:“悦薇的确是初学。倒是我，早就学过了。” 沈悦薇立刻松手，冲着穆九霄笑了笑:“好。” 之后，她看了看秦星彩:“表姐，一起啊。” 秦星彩正要答应，却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低头一看，正是无忧郡主。 此刻，无忧郡主稚嫩的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悦薇姐姐叫你姐姐，那我也叫你姐姐，好不好？” 秦星彩的一颗心顿时就化了，连声道:“好呀好呀！” 这时候，无忧郡主的小脸皱了一下:“星彩姐姐，你会骑马吗？” “会啊。” “我不会。你可不可以教我？” 秦星彩可没忘了自己的正事儿，立刻道:“不然，让世子教你？” 她真的很担心自家的小白兔表妹被穆九霄这个大灰狼给骗了。 谁知，无忧郡主那明亮的大眼睛眨啊眨，挤出了两行泪:“星彩姐姐，别人教骑马要银子，我哥教骑马，那可是要命啊。你看我这胳膊，就是上次他教我骑马的时候摔的。可怜我一个三岁的小孩儿，就摔的这么惨。这身上带了疤，也不知耽误不耽误日后嫁人……” 说着，她撸起袖子，给秦星彩看她胳膊上的伤口。 秦星彩一看，果然发现无忧郡主粉嫩嫩的胳膊上有一道拇指那么长的伤口，看着还挺吓人的。 一旁，无辜背锅的萧成俊探头看了一眼，心道:分明是你自己爬树的时候摔的。 但，察觉到穆九霄凉飕飕的目光，萧成俊觉得，其实有时候，做个哑巴也挺好的。 看到无忧郡主胳膊上的伤口，秦星彩心疼坏了，忙说道:“好，我教你。” 萧成俊急忙上前:“那边有专门供小孩儿骑的小马，走，我带你们去。” 就这样，两拨人“极其自然”地分开了。 这下，沈悦薇总算知道，穆九霄为何带着萧成俊了。 穆九霄很快在马厩里找到了一匹马，不高不低，正适合沈悦薇骑。 看到这匹马，沈悦薇心里犯了嘀咕，一会儿上马的时候，她是直接翻上去呢，还是扭捏一下子装作连上马都不会呢？ 好难抉择啊。 谁知，把马牵出去之后，穆九霄直接屈身下去，膝盖半弯，他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柔声道:“踩着我的膝盖，然后再去踩马镫。” 沈悦薇没舍得去踩穆九霄的膝盖，只搭了一下他的肩膀借力，之后一脚踩上马镫，翻身上马。 上马上的这么顺利，沈悦薇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那个，我外祖家是武将，所以，我可能有习武、骑马的天赋。” 嗯，就是这样。 穆九霄拳头抵着下巴笑了笑，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 就这样，沈悦薇坐在马上，穆九霄牵着马走在前面。 此时天空湛蓝，白云低垂，风儿轻柔，景致还是很不错的。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了两个女孩子的话。 这两个女子似乎也是来这里骑马的，但是看到穆九霄和沈悦薇后，就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三哥，你也在这里啊。” 穆九霄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了看沈悦薇，介绍道:“这是穆家四姑娘，穆珊珊。” 沈悦薇微微一笑:“穆姑娘好。” 穆珊珊没回应沈悦薇的话，只不乐意道:“三哥，你直接说我是你四妹不就好了？说什么穆家四姑娘，怪生分的。” 穆九霄冷了脸:“你未来三嫂跟你说话，没听到吗？” 穆珊珊刚要顶嘴，看到穆九霄冷淡至极的脸色，莫名地有些怯意:“沈小姐好。” 之后，穆九霄没再搭理穆珊珊，径直牵着马离开。 穆珊珊急忙追上来，把自己身边的女子往前推了推:“三哥，这是姨母家的表妹，诗语妹妹。” 见状，崔诗语急忙冲着穆九霄笑了笑。 穆九霄只点了点头，一个字都没说，冷着脸从二人身边走过，摆明了是不想搭理她们。 二人走远之后，穆珊珊冲着二人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道:“不过是个杂种罢了，嚣张什么？” 第70章 她喝过，他就这么直接喝了吗？ 崔诗语吓了一跳，拉了拉穆珊珊的胳膊:“表姐，你在骂谁？” “当然是穆……”说着，穆珊珊想到了什么，立刻改口，“没什么，我就是看那边那匹马不顺眼。” 母亲说过，这件事不能对旁人说。 就算崔诗语是她亲表妹，那也不能说。 就连她自己，也只是偶然听母亲提过一句罢了。 就这，母亲还千叮咛万嘱咐，说绝对不可以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崔诗语不疑有他，只看着骑在马上的沈悦薇，悠悠道:“那一位，就是和三表哥有了婚约的沈家小姐？” “可不就是她么？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惹得三哥着了迷，自己找了祖父，定了这桩婚事。我看她也不过如此，连骑马都不会，怎么配得上三哥？” 崔诗语附和道:“她这般文弱，的确配不上三表哥。可三表哥心仪她，咱们有什么法子？” 穆珊珊冷哼一声:“乍见之欢而已，若三哥知道沈悦薇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自然就不会看得上她。”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不过，怎么才能让三表哥察觉到这一点呢？”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穆珊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阴毒的光:“别急，我有办法。” …… 和这边表面上的平静相反，秦星彩那边就热闹多了。 相较于沈悦薇这个假装不会骑马的，无忧郡主是真的不会骑，偏偏她又好动，坐在马背上跟坐在钉子上似的，身子扭来扭去，就没有安安稳稳的时候。 正所谓又菜又爱玩儿，说的就是她了。 这才一刻钟的时间，秦星彩觉得自己都要累散架了。 好在萧成俊也在一旁提防着，生怕无忧郡主会从马背上掉下来，若不然，只怕秦星彩会更累。 如此走了两圈，无忧郡主瞧见一匹高大的骏马从旁边跑过，顿时来了兴致:“我要骑它！” 萧成俊看了一眼，顿时摇头:“不行！” 但，与他同时开口的秦星彩说的却是:“好！” 萧成俊认真地看了秦星彩一眼:“这个真不行。” “我觉得，还行啊。” 萧成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行。那匹马太大，我拉不住。” 哪像现在这匹小小马，就算是这马受不住要尥蹶子，他也是能拉住的。 但是，若是坐上高头大马，马儿若是使性子，就算是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拉不住啊。 见二人争执不下，无忧郡主开始自己拿主意:“星彩姐姐，别听我哥哥的。他这个人做事慢吞吞的，向来都是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秦星彩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个形容，还真是有点儿味儿大。 萧成俊顿时黑了脸，怎么说他也是堂堂肃王世子，怎么能这么说他呢？ 这什么妹妹？好想卖了她！ 就他这么一迟疑的功夫，秦星彩已经抱起无忧郡主，飞身一跃，寻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骑了上去。 当然，这么大的马，秦星彩决定和无忧郡主一起骑，放无忧郡主自己一个人骑，她是万万不敢的。 毕竟，这小丫头是郡主，身份尊贵得不要不要的。 她脖子上面这玩意儿，目前还是很想保留的。 故而，当萧成俊跟上来的时候，秦星彩带着无忧郡主，已经骑出一大段距离了。 秦家是武将，秦星彩自幼就跟自家父亲学习骑术，故而骑马的技艺十分高超。 若不是顾及还有无忧郡主，她简直想一骑绝尘。 就这，萧成俊还追不上。 总之，这边一跑一追，连带着萧成俊的声声呼喊，显得鸡飞狗跳的。 沈悦薇就惬意多了，远离人群之后，穆九霄借口要教沈悦薇骑马，主动上马坐在她身后，手从她的腰部穿过，手握缰绳慢悠悠地走。 马背上的范围有限，故而两个人的身子几乎是贴在一起的。 沈悦薇甚至能够觉察到，穆九霄呼出的气息落在她的脖子里，热热的，痒痒的，连带着脸颊都变得滚烫起来。 如此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眼前出现一条小河。 河水清澈，如同银飘带一般散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颇有九曲回环之美。 “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好。” 穆九霄率先下了马，之后朝着沈悦薇伸出手去。 沈悦薇翻身下马，原本是可以稳稳地落地的，但是，就在落地的瞬间，她突然想起:她不会骑马，应该下马也不怎么利索吧。 怎料，心思跑偏的瞬间，身子有些不稳，幸亏穆九霄眼疾手快，直接抱住了她。 情急之下，沈悦薇的手撑在了穆九霄的肩膀上，嘴唇也不可控地触到了他的额头。 沈悦薇急忙挪开，只觉得脸都要着火了。 穆九霄轻笑一声，把她放在地上，待她稳稳地站好，这才取下水囊，拔掉木塞递给她:“来喝点儿水。” 沈悦薇接过喝了几口，又递给他。 穆九霄笑着接过，拔掉木塞，一股脑儿喝了许多。 沈悦薇微微诧异，她喝过，他就这么直接喝了吗？怎么还喝的很开心的样子？ 穆九霄很快放下水囊，和沈悦薇并肩走到河边坐下，他开口，声音轻缓:“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 “穆家人若是找你麻烦，只管出手，不用顾及我。” 这话，倒是让沈悦薇感到诧异。 这让她不禁想到之前的猜测。 紧接着，穆九霄又说道:“穆家家大业大，人也混杂得很，有好有坏。你若是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不搭理也就是了。我平日里也不怎么搭理他们。成婚之后我们会另立府邸，不必担心关系太复杂。若像今日这样不经意间遇到，他们示好还就罢了，若是冷眼相对，只管欺负回去，什么都不用怕。” 说完，似乎怕沈悦薇还有顾及，他直接道:“我不是穆家的人，穆家的族谱上也没有我的名字。关于我的身世，我还在查。他们不曾善待我，你也不必礼遇他们。” 话说到这里，已经说得很清楚很直白了。 沈悦薇点点头，心情有些复杂，他原本可以不必跟她说这些的。 可是，他一股脑儿全都说了，无所顾忌。 这一刻，沈悦薇突然想到，或许上一世的穆九霄，就是因为身世的原因，才不曾对她表明心迹。 她不禁在想，穆九霄的身世里，到底藏着什么？ 既然他告诉了她，她就不会袖手旁观，她会和他一起查。 下一瞬，她的心里涌起浓浓的心疼。 说白了，穆九霄是在一个完全冷漠的环境里长大的。 若不然，他堂堂一个穆家少爷，怎么会沦落到在街上被乞丐欺负的地步呢？ 沈悦薇心情复杂地握住穆九霄的手，看着他认真地说道:“等我们成亲了，我和你就会组成新的家。” 说完，她又补充道:“真正意义上的家。” 一个真正的家里，有关心、有疼惜，有满满的、浓得化不开的爱。 穆九霄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点头:“嗯，我很期待。” 看着他脸上浅浅淡淡的笑容，沈悦薇也忍不住笑了。 四目相对间，笑意弥漫在彼此的眸子里，清晰而热切。 二人又说了许多话，握在一起的手却没舍得放开，一直都紧紧地握着。 眼看着快到正午，太阳也变得有些毒辣，穆九霄就带着沈悦薇回去。 到了马厩旁，他去拴马，她就在外面等着。 看着他，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仿佛就连他拴马的动作都与别人不同，别具一格。 沈悦薇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她回身看去，就看到一匹没有缰绳的马，正朝着她扬蹄狂奔，眼看着就要撞过来！ 第71章 他不答应，你可以打服他 转瞬之间，马儿已经到了跟前。 许是看到了沈悦薇身后高高的栅栏，马儿似乎想要停下来，但是它跑得太快，想停下来根本不可能，只见它的前蹄高高扬起，直朝着沈悦薇踩下来。 旁边有人看到这一幕，不禁瞪大了双眼，满脸的惊恐。 这匹马的速度极快，马蹄上还镶着马蹄铁，要是一蹄子踩在人身上，定是非死即残！ 沈悦薇迅速闪躲到一旁，这一刻，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马儿的前蹄贴着她的袖子落下。 马儿前蹄落地的瞬间，剧痛无比，急乱之下，竟然一头朝着沈悦薇猛撞过去。 沈悦薇刚想躲，却发现马儿已经动弹不得。 她诧异地看过去，发现不知何时穆九霄过来了，他死死地抱住马儿的脖子，一拳打在它的脑袋上，马儿承受不住，脑袋歪了下去。 下一瞬，他纵身一跃到了沈悦薇身边，紧张地上看下看:“有没有伤到？” 沈悦薇摇摇头。 穆九霄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回身看了一眼倒地的马儿，指了指一旁的凉亭:“走，先到那里去。” 沈悦薇点点头，她刚坐下，却看到秦星彩以极快的速度骑着马过来，马儿尚未停下，她就已经抱着无忧郡主稳稳落地。 秦星彩朝着凉亭里看了一眼，高声问道:“悦薇，你有没有事？” “表姐，我没事。” “没事就好。”说着，秦星彩把无忧郡主塞到后一步赶来的萧成俊怀里，大跨步走到那晕着的马儿身旁，一拳打在马儿的脑袋上。 顿时，马儿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愤怒地朝着秦星彩拱去。 秦星彩气极了，一巴掌打在马脸上:“真是给你脸了，敢撞我表妹！咦不对，你的眼睛怎么是红的？” 秦星彩围着马儿看了一圈，之后，一拳砸在马儿的腹部。 马儿不会无端发狂，而且它的眼睛红了，很显然是不怎么好受，一定是有人给它喂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萧成俊站在一旁看到，不禁提醒道:“你是想把马打吐？马的肚子那么大，你这么打根本不顶用。” 秦星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抡起拳头，朝着马儿的肚子狠狠地砸去。 萧成俊摇了摇头，只觉得秦星彩是做无用功。 然而下一刻，马儿伸长脖子，吐出来不少东西。 秦星彩拿着棍子在里面翻翻找找，发现了曼陀罗的叶子和果实。 要知道，曼陀罗有毒，尤其是果实，食用过之后会陷入癫狂的状态。 秦星彩当即就怒了:“西山马场的管事呢？给我滚过来！你们这马的肚子里，怎么会有曼陀罗？”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马场的管事。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小姐息怒，小的马上查，马上查。” “快着些，我等着！今日若是查不出来，我拆了你这马场！” 马场的马儿都有编号，谁负责哪匹马都是有记录的，查起来不难，只是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说完，秦星彩一脚踹在一旁的栅栏上，整排的栅栏应声倒下。 一旁，无忧郡主推了推自己的世子哥哥:“哥，那边也有栅栏，你也撞一下。” 萧成俊看了看那碗口粗的木头做的栅栏，本能地摇了摇头，他不行。 无忧郡主嫌弃地撇撇嘴:“哥，你真是干啥啥不行啊！” 说完，她叹着气，摇了摇头，迈着小短腿跑到秦星彩身边，仰着脸问道:“星彩姐姐，你的力气好大啊。” 秦星彩一把把她提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般吧。” 说着，她就这么走到了凉亭里，挨着沈悦薇坐下。 “真没事儿？”她问。 沈悦薇摇摇头，笑着把无忧郡主从她肩膀上抱下来:“自然是真的。” “我感觉，今天这事儿是冲你来的。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说着，她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 然后，桌子生生裂成两半，朝着两旁倒下。 可怜萧成俊刚给自己倒了杯茶，就这么一股脑儿洒在了身上，烫得他原地跳起，跟个猴子似的。 见状，无忧郡主无奈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还故意挪动身子挡住秦星彩的视线，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其实吧，我哥除了不正经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 秦星彩一心等着管事的过来，就随口敷衍道:“嗯，看出来了。” 无忧郡主又问:“星彩姐姐，你成亲了吗？” “没。” “有婚约了吗？” “没。” “你看这不是巧了吗？我哥也没有。”说着，无忧郡主特意眨了眨自己那一闪一闪的大眼睛。 秦星彩这才缓过神来:“啥？” 无忧郡主挑了下自己的小眉毛:“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纵然秦星彩一向粗放，听到这话还是小小地羞涩了一下:“郡主，这话可不敢瞎说。” “我没瞎说。我认真的。” “别，世子那是什么人物，怎么会看得上我？再说了，我……” 无忧郡主急了，打断秦星彩的话:“别啊，他不答应，你可以打服他。你力气这么大，他打不过你。” “那什么，我、我虽然没有婚约，但是已经相看过了，不日就要订婚。郡主的厚爱，我怕是无福消受了。”说完，见管事的带着几个人朝着这边过来，秦星彩慌不迭地出去了。 “唉！”无忧郡主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脸看向沈悦薇，“悦薇姐姐，你说，怎么就没人看得上我哥呢？” 沈悦薇看了看站在那里，从刚才开始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萧成俊，莞尔一笑:“你还小，弄不懂这些。其实，世子也挺好的。” “你觉得我哥哥好？”无忧郡主眼睛一亮，“那你嫁给我哥哥怎么样？” 一旁，穆九霄的脸顿时就黑了。 他看了看萧成俊，冷声道:“怎么回事？最近教你妹妹学规矩的嬷嬷是死了吗？” 萧成俊连忙道:“没有没有。” 主要是他这妹妹没人敢管啊。 “看吧。”无忧郡主指了指萧成俊，“瞧我这哥哥怂的，九霄哥哥瞪个眼，他都能跪地上。罢了，我哥这人吃屎都赶不上热的。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说完，无忧郡主又是一番唉声叹气。 沈悦薇忍俊不禁，心道:倒也不必一直重复这句话。 萧成俊气得不行，伸出拳头想揍无忧郡主，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算了，我不打女的。” 无忧郡主白了他一眼:“还不打女的？净鬼扯！你分明是怕我回去告状。” 萧成俊已经放弃了挣扎，扭脸看向别处，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这时候，秦星彩揪着一个人的衣领子过来，到了跟前直接把他推到地上，冷声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第72章 你倒是用用力气，把她娶回来啊 被秦星彩推到地上的，正是负责养那匹马的马倌儿。 此刻，马倌儿吞吞吐吐，似乎有所忌惮。 萧楚俊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穆九霄，冷声道:“你可看清楚了？这位是穆将军，敢在他面前扯谎，你是有几个脑袋？” 听到穆将军的名号，马倌儿吓坏了。 遍观整个京城，但凡是提过穆将军，必定是穆九霄，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惹不得！ 马倌儿立刻吓得浑身直抖:“我说！我说！是、是一个穿绿衣服的姑娘给了我一锭银子，说想给马儿喂草。我只当她是没见过喂马才如此，刚巧我上了一趟茅厕，回来就看到马跑了。” “那绿衣服的姑娘呢？”秦星彩着急道。 “不、不知道。” “随风。” 穆九霄话音刚落，隐在暗处的随风立刻现身:“主子。” “去查今日来过马场的、所有穿绿衣服的女子！” 随风应道:“是。” 秦星彩也翻身上马，和随风打招呼:“这样，你往东，我往西，各自去找。” 说完，她一夹马腹，马儿就跑了个没影儿。 马倌儿很快被带下去候着，等着一会儿指认。 萧楚俊微微皱眉:“真是奇了，竟有人敢在你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穆九霄冷哼一声，没说话。 无忧郡主上前，踮起脚拍了拍萧楚俊的肩膀:“哥，你坐这儿也没事，帮着星彩姐姐去找人呗！” “不去。” 无忧郡主顿时冲他翻了个白眼:“我真没说错，你真是吃……” 不等她说完，萧楚俊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闭嘴！还把这当成口头禅了是不是？你好歹是个郡主，怎么能天天把这话挂在嘴边？” 无忧郡主恼了，打了一下他的手。 萧楚俊悻悻地松开，闷声道:“你个小屁孩儿知道什么？我的事，你少插手！” “呵，我不插手等你自己找，怕是我孙儿都出生了，你还没成亲呢！” “你……” 无忧郡主叉着腰瞪他:“我什么我？你倒是给我找个嫂嫂回来啊。星彩姐姐力气那么大，人又好玩儿，你倒是用用力气，把她娶回来啊！” “人家都有成亲的对象了，你不要乱点鸳鸯谱好不好！”说完，萧楚俊推了一下穆九霄，“你跟她说让她安静点儿，吵死了！” 无忧郡主朝他吐了吐舌头:“略略略，说不过我就让九霄哥哥出手，算什么好汉？” 说完，她就挨着沈悦薇坐下。 反正挨着悦薇姐姐，九霄哥哥就不会揍她。 沈悦薇忍俊不禁，摸了摸无忧郡主头上的发髻。 无忧郡主的眼睛滴溜一转:“悦薇姐姐，你已经认了我母妃为干娘，这认亲礼也办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要是这么一算，我也是你娘家人了，是不是？” “当然。” “那、我是不是就该改口叫九霄哥哥姐夫？” “不急，我们还没成亲呢。”说着，沈悦薇微微红了脸。 这时候，穆九霄反倒是开了口:“叫一声听听。” “姐夫好！”无忧郡主微微一笑，小嘴儿特别甜。 穆九霄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些微的笑意。 萧楚俊受到启发，拍了拍穆九霄的肩膀:“所以，我现在是你大舅哥？来，叫声哥哥听听？” 穆九霄眼尾一扫，吓得萧楚俊蹦出八丈远。 “唉，我哥真怂。”无忧郡主又吐槽道。 看着可可爱爱的无忧郡主，沈悦薇忍不住想到，以后她和穆九霄成亲，不知道会不会生出这么可爱的女儿？ 如此一想，她的脸忍不住红了。 穆九霄看到她的脸红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抿唇一笑。 片刻后，他沉着脸看了萧楚俊一眼:“随风怎么还没回来？你过去看看。” 说完，他还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无忧郡主。 萧楚俊顿时就懂了:“无忧，走，咱们去看看人抓到没有。” 无忧郡主最爱凑热闹，立刻就跳起来，追着萧楚俊出去。 他们一走，凉亭里就剩下穆九霄和沈悦薇。 穆九霄坐过来，借着衣袍的遮挡勾住她的手指，轻声问道:“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无忧郡主挺可爱的。” 穆九霄忍不住笑了笑:“日后，我们的女儿也会和她一样可爱。不，会比无忧更可爱。” 听罢，沈悦薇脸颊微红，艳若桃李。 穆九霄凑过去，极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又端端坐好。 沈悦薇红着脸，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穆九霄笑笑，反倒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抓到人了！”秦星彩的声音由远而近，到了跟前，她翻身下马，顺手一丢，手里提着的人就落在了地上。 果然是个穿绿衣服的。 秦星彩风风火火地把马倌儿叫过来，让他辨认。 马倌儿抖着身子说道:“没错，就是她。” 秦星彩立刻蹲下去，捏紧绿衣女子的下巴，冷声道:“说！为什么这么做？”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糊涂是不是？好，我打到你说实话！” 就在这时，穆九霄看到了绿衣服女子的脸，不禁皱了皱眉。 这时，随风骑马而归，手里提着一个人。 看到随风手里的人，穆九霄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是穆珊珊。 被随风丢下之后，穆珊珊气坏了，扬手指着随风，厉声道:“你敢这么对我，回府我就让母亲把你发卖了！” 随风不为所动，只朝着穆九霄躬了躬身子，禀报道:“主子，查清楚了。去喂马的是绿巧。” 绿巧，正是穆珊珊的贴身婢女。 穆珊珊气坏了，几步冲到随风跟前，照着他的脸就是两个耳光:“让你胡说！” 啪！ 是秦星彩，她径直走过来，照着穆珊珊的脸就是两个耳光，嘴上也没停:“你他娘的害了人还嚣张什么？还敢打人，谁给你的脸！” 穆珊珊被打蒙了，反应过来之后她就想还手，但秦星彩力气大，一脚就把她踹得趴在地上。 穆珊珊急了，捶着地朝着穆九霄喊道:“三哥，这个疯女人打我，你管不管？” 秦星彩也是一愣，她不认识穆珊珊，自然也不知道穆珊珊和穆九霄的关系。 见秦星彩如此，穆珊珊立刻就得意了:“我哥是穆九霄。” 秦星彩冷笑一声，看向穆九霄…… 第73章 我看她不顺眼，不行吗？ “穆将军，您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秦星彩这话，多多少少带了些阴阳怪气。 穆九霄冷着脸起身，他没看穆珊珊，只看了看绿巧:“是四小姐指使你的？” 绿巧急忙摇头:“不，不是。是、是奴婢自己看沈小姐不顺眼。” “确定吗？”说着，穆九霄拔出随风腰间的佩剑。 那剑剑身明亮，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绿巧吓得浑身直抖。 穆九霄声音极冷:“再不说实话，舌头就别要了。” 绿巧吓得魂不附体，忙去拉穆珊珊的裙子。 绿巧自小跟着穆珊珊，是她的贴身丫鬟。 见绿巧如此，穆珊珊推了穆九霄一下:“三哥，你吓唬绿巧做什么？” “吓唬？”穆九霄重复着这两个字，手腕突然一动，绿巧的四根手指齐刷刷落地。 “啊！”绿巧另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手腕，惨叫出声。 穆珊珊气坏了:“三哥，你怎么能这样？” 穆九霄声音淡漠:“昨日，你让绿巧把城门小吏的女儿推下茶楼，害得那女子断了腿，事后又报出我的名字，吓得那女子全家不敢声张。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 “你知道又如何？你是我三哥，就该护着我。” “为何对悦薇出手？” “我看她不顺眼，不行吗？”穆珊珊冷着脸说道。 穆九霄抬手就要打她，这时候，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哎呦，九霄姐夫，你一个大男人，不要打女人嘛。” 是无忧郡主。 她蹬蹬蹬跑过来，推开穆九霄，然后朝着秦星彩伸出手去:“星彩姐姐，抱抱。” 人小个儿矮，打人全靠抱。 被秦星彩抱起之后，无忧郡主伸出小手捧了捧穆珊珊的脸:“来，别动。” 穆珊珊自然是认识无忧郡主的，见她如此，不解道:“郡主，您做什么？” “听话，别动。” 说完，无忧郡主的小胳膊高高扬起，照着穆珊珊的脸就打了下去。 虽然无忧郡主人小，但卯足了力气打，还是很疼的。 穆珊珊咧了咧嘴:“郡主这是做什么？” “打你呀。” “你、你仗势欺人！” 无忧郡主赞许地点点头:“对啊，我就是仗势欺人。你现在才看出来啊。你不也是借着九霄姐夫的势欺负城门小吏的女儿吗？咱们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 说完，她左右开弓，照着穆珊珊的脸又是几个耳光。 穆珊珊被打懵了，朝着穆九霄直喊:“三哥！三哥！” “闭嘴！我让你喊了吗？再喊我把你舌头拔出来！”无忧郡主恶狠狠道。 穆珊珊吓得闭紧了嘴巴。 无忧郡主瞪了她一眼:“坏女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搞的什么鬼把戏？你不就是想着你和九霄哥哥是一家，就算是犯了错，以自己年龄小也能糊弄过去吗？拜托，我这么小都不玩这个把戏了好不好？还敢欺负悦薇姐姐，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母妃是悦薇姐姐的干娘你知不知道？你敢打悦薇姐姐的主意，分明是没把我们肃王府看在眼里！不把我们肃王府看在眼里，就是不把我穆无忧放在眼里！哎呀，想想就好气！” 说完，又是一通打。 打着打着打累了，无忧郡主连脚都用上了。 等她打够了，穆珊珊的一张脸已经不能看了。 无忧郡主这才收了脚，朝着萧楚俊看了一眼:“哥哥，让我们府上的侍卫把这个女人送到京兆府去，就说她故意给马喂食曼陀罗，妄想害死我的干姐姐。这件事，我必须得让穆家给我们王府一个说法！” 萧楚俊点点头，吩咐王府的侍卫过去，把穆珊珊给捆了。 这时候，崔诗语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冲着穆九霄说道:“九霄表哥，不能把表姐送到京兆府。她只是一时冲动，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 穆九霄冷着脸，并不理她。 刚才，沈悦薇怕穆九霄在穆家难做，一直没说话，这会儿见崔诗语跳出来，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这个崔诗语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 沈悦薇看了崔诗语一眼:“刚才你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她做了什么你自然是知道的。她做错事的时候你不阻止她，到了这会儿反倒要做活菩萨。怎么，她穆珊珊想害我我就该死，如今她要受到惩罚，就是一时冲动？你看待事情的标准，变得可真快啊。” 崔诗语低头，柔柔弱弱道:“以后都是一家人，沈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做错事情的人，反倒是我喽？” “我并无此意。只是，若姨母姨父知道这件事，只怕对你没什么好印象。他们是你的公婆，你尚未过门就先得罪了他们，很是不妥。” “是吗？我好怕啊。” 嘴上说着怕，可沈悦薇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惧色。 她突然伸手，捏住崔诗语的下巴。 崔诗语吓了一跳，忍着疼说道:“你、你要做什么？” “你说的话，我很不喜欢。最近这几日，就不要说话了。”说完，沈悦薇指尖微动，直接卸了崔诗语的下巴。 崔诗语伸手去捂，只觉得更疼了，又担心动作太大会更疼，连惨叫声都不敢发出来。 可她疼得厉害，眼泪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来，冲花了她脸上的妆，看起来狼狈至极。 沈悦薇看了看，略微有些满意。 其实有句话崔诗语说对了，她们和穆家有关系，她终究是有些投鼠忌器。 但，为了穆九霄，只能忍着。 她想忍，穆九霄却没这个打算，他立刻吩咐随风:“把崔小姐带回穆府，顺便把她鼓动穆珊珊去害肃王府干女儿的事情和盘托出。” 穆珊珊是个没脑子的，崔诗语却是个有心计的，今日这件事，必定和崔诗语脱不了干系。 随风立刻应下，将崔诗语带走。 该带走的人被带下去之后，周围立刻变得安静了许多。 对于穆九霄的表现，秦星彩还算满意。 她都打算好了，若是穆九霄护着穆珊珊，她可就要出手了。 想害她的表妹，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得扒下三层皮来！ 刚巧这会儿骑马也骑够了，眼看着到了中午，无忧郡主嚷嚷着饿了，一行人就迅速回城，找了家最热闹的酒楼，要了个雅间，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吃得不亦乐乎。 吃完饭，自然是各回各家。 回府之后，沈悦薇让韩绝打听了一下京兆府那边的动静。 肃王府的人状告穆珊珊，又是穆珊珊理亏，穆家自然是赔了好大的不是。 加上穆珊珊在京兆府吃了一些苦头，又念在沈悦薇即将嫁入穆家，肃王妃并未揪着这件事不放，只在穆家大夫人去赔礼道歉的时候，冷着脸告诉她，日后若敢对沈悦薇不好，他们肃王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穆家大夫人回府之后，立刻就让家仆把崔诗语给送走了。 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沈悦薇还算满意。 不过，她的注意力并未在这件事上多停留，因为，不出意外，秦星彩就要和肖文泽那个斯文败类定亲了。 这件事，沈悦薇早有提防，也早就让韩绝派人查肖文泽。 但，肖文泽这个人，平日里除了去翰林院做事就是在家里看书，生活极其规律。 他不狎妓，也不爱结交他人，算得上是一个没什么生活乐趣的人。 这样一个人，完全找不出有什么缺点。 可他偏偏，又是那样残忍的一个人。上一世，他害得秦星彩断了双腿，甚至，还不请大夫。若不是她去的及时，只怕秦星彩的命都没了。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思来想去，沈悦薇决定夜探肖府。 肖文泽的父母都已经离世，偌大一个肖府，只有他一个主子。 昏暗的夜色中，沈悦薇和如意一道，摸进了肖府。 肖文泽的院子不算难找，沈悦薇和如意轻松地爬上院墙，朝着里面看去。 主屋里亮着灯，从窗户上的影子来看，肖文泽正在看书。 沈悦薇打算找个能藏身的地方，多观察观察肖文泽。 但就在这时候，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动静，朝着底下一看，只觉得整颗心都缩到了一起。 好多、眼睛！ 第74章 是谁、竟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确切地说，是好多好多会动的眼睛。 而且，还有更多的眼睛朝着这边缓慢地围过来。 仔细去听，还能听到细微的摩擦声。 “是狗。”如意警惕道。 只有狗的眼睛，才会在黑夜之中如此显眼。 沈悦薇微微皱眉，她也觉得下面的这些动物是狗，可问题是，狗遇到生人的时候会叫，可眼前这些狗，只是仰脸看着她们，似乎也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这么多的狗朝着这个方向围过来，很显然是知道有生人靠近。 为何知道有生人靠近，这些狗却不发出叫声呢？ 就在这时候，沈悦薇的注意力被从房间里出来的一条狗所吸引。 借着房间里的灯光，沈悦薇清晰地看到，一条狗从里面蠕动出来。 是的，不是跑，而是蠕动。 细看之下，这狗是有腿的，但是那腿好像是断了，用不上力气，所以，它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如毛毛虫一般在地上缓慢地蠕动。 而且，它也注意到了她们，但，同样地，它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叫声。 一瞬间，沈悦薇意识到了什么，拉着如意，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肖府。 第二日一早，沈悦薇就去找秦星彩，说想买个首饰，让秦星彩和她一起去参谋参谋。 但，到了马车上，沈悦薇拿出一身大理寺捕快的衣服，让秦星彩换上。 秦星彩纳闷儿道:“怎么还换成这身衣服？” 沈悦薇看着秦星彩，认真地问道:“表姐，你信我吗？” 秦星彩扑哧一声就笑了:“这还用说吗？” “今天，随我去肖府一趟。” “去那儿做什么？”秦星彩不解。 “这件事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所以，我觉得还是你亲眼见到会比较好。” 秦星彩点点头:“好。” 坐着马车走了一段距离，沈悦薇看到了随风带着的一队大理寺捕快。 看来，穆九霄办事的效率很快。 只不过他那张脸太显眼，这件事让随风来办，最好不过。 这时候，随风穿着的是大理寺捕头的衣服。 沈悦薇和秦星彩混进队伍里，朝着肖府而去。 到了门口，守门的人自然要拦。 随风立刻拿出自己的腰牌，冷着脸说道:“大理寺办案，谁敢阻拦！” “大人，我们大人今日不在府中，不知诸位大人过来，所为何事？” “大理寺办案，无须对尔等明说。让开！耽误大理寺办案，格杀勿论！”说完，随风直接将守门的人推开，径直进了肖府。 进来之后，按着沈悦薇之前的交代，随风带着人在别处找了几圈之后，来到了肖文泽所住的院子外面。 但，这院子外面，也有人把守。 守门的人看起来有些身手，冷着脸说道:“大人，这是我们大人的私宅，请勿擅闯！” 这时，随风身后有一人站出来，大声道:“头儿，属下刚才看到那逃走的歹人就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 随风点点头，直接上前，把那守门的人推开。 那守门的人自是不服，但，随风能跟在穆九霄身边，身手自是不弱，不出五招，随风就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进去了。 这院子共有三进，前两进院子倒没什么异常，但是一进入第三进院子，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得以在白天看清楚这里的情形，沈悦薇只觉得触目惊心。 她的眼前出现了很多狗，足有几十只。 它们毛色鲜亮，眼神乖巧，它们有很多的颜色，看起来也分外可爱，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的腿都断了。 看到有生人过来，它们有张嘴要叫的动作，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它们张嘴的时候，沈悦薇清楚地看到，它们的嘴里，没有牙齿。 纵然是在战场上征战杀伐却面不改色的随风等人，此刻也是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如果是一只两只还好说，但是这么多狗都断了腿没了牙还发不出声音，很显然是被人故意弄成这样的。 是谁，竟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沈悦薇去看秦星彩，才发现她的脸色已经全白了。 秦星彩俯身，抱起一条小狗仔细查看，半晌，她声音哽咽:“四条腿都是从腿根儿处被敲断的，牙齿是被拔掉的，喉咙被东西烫坏了，发不出声音。” 这院子是肖文泽住的，那么，是谁把这些狗弄成这样，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瞬间，秦星彩的指尖微微发抖，她抓住沈悦薇的手腕，竭力忍住心中激愤的情绪:“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悦薇摇摇头，她也不明白。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是肖文泽，他回来了。 他有些着急，额头上带了些汗珠。 进来之后，他径直走到随风面前，赔着笑脸问道:“大人是大理寺的？” 随风冷漠地点了点头，指着满地蠕动着的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肖文泽俯身抱起一只狗，那狗的眼神里有恐惧，却不敢挣扎，任由肖文泽抱着，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他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狗，轻声笑道:“大人说这些小东西啊，实不相瞒，我喜欢狗。” “为何它们的腿都断了？” “大人问这个啊。我喜欢它们，自然希望想看到它们的时候立刻就能看到。可你知道，狗这种东西，最爱乱跑。” 随风微微皱眉，不能理解。 沈悦薇只觉得浑身发凉，她大概明白肖文泽是什么意思了。 他喜欢狗，但是不喜欢它们到处乱跑，所以就打断了它们的腿。 他喜欢它们，却不喜欢它们发出叫声打扰他，所以烫哑了它们的喉咙。 他喜欢它们，却不能容忍他伤害狗狗们的时候，狗狗们会咬他，所以，他拔光了他们的牙齿。 这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大人，只是敲断了这些畜生的腿而已，这应该不犯法吧？”肖文泽微笑着问随风。 随风没说话，只沉着脸朝着左右看了看:“既然这里没看到歹人的身影，我等自然要去别处找找。” 秦星彩要上去揍肖文泽，被沈悦薇拉住。 一直到了肖府之外，秦星彩一拳砸在路边的树上，愤愤道:“这人怎么这么变态！” 沈悦薇辞别随风，把秦星彩拉到马车上:“表姐，你说要和肖文泽定亲，我留了个心眼，查了一下他，谁知就查到了这个。这人就是个变态，幸亏你没有嫁给他。不然……” 沈悦薇的话没说完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一刻，她的心狠狠地揪成一团…… 第75章 幸亏没和他定亲 “不然怎样？”秦星彩追问。 沈悦薇敷衍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事实上，沈悦薇是想起了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肖文泽大概也是喜欢秦星彩的，但是，秦星彩的性子太活泼了，又总是闲不住。 所以，他设计让她断了双腿。 可哪怕是断了腿的秦星彩，只怕也令他不满意，所以，他才想要进一步伤害她。 所以，肖文泽的喜欢，是疯狂到了极致的控制。 这样的人，很可怕。 沈悦薇后怕道:“幸亏还没和他定亲。” 秦星彩也不由得后怕起来:“是啊。” 说着，她感激地握住沈悦薇的手:“幸亏你留了一个心眼，不然只怕我跟那些狗狗会是一个下场。” 想到那些满地爬的没了牙齿发不出声音的狗狗，秦星彩双手掩面，痛哭起来。 沈悦薇伸手抱住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二人很快分开，秦星彩回府，自然是要将这件事告诉父母，阻止这桩亲事的。 怕舅舅舅母会存疑，沈悦薇回府之后，甚至和母亲说了这些。 秦湘听了，大惊不已，立刻就让人备车，要去秦府走一趟。 做完这些，沈悦薇仍是心绪难平。 最可恨的是，虽然肖文泽做了这些畜生不如的事情，却偏偏不能治他的罪。 因为律法中没有任何一项规定，说虐待了狗狗要受到处罚。 沈悦薇心里憋闷得厉害，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二叔的门外。 这些日子沈明翰的身子已经大好，沈悦薇过来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走动。 见沈悦薇脸色不佳，沈明翰关切道:“是谁惹到我的小侄女了？跟二叔说，我去揍他。” 沈悦薇拉了把椅子坐下，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听完，沈明翰也沉了脸:“畜生不如的东西！” “可偏偏，不能用律法来惩治他。” 沈明翰邪邪一笑:“律法管不到的，还有人心。” 顿时，沈悦薇受到了启发。 是啊，除了律法，还有人心。 入夜，沈悦薇换了身轻便的夜行衣，带着如意一起，往肖府而去。 今晚，她要给肖文泽一个教训。 但，在肖文泽院子里的院墙上寻了个角落藏好之后，沈悦薇敏锐地发现，对面的墙上，藏着一个人。 难道，经过白天的事情，肖府请了暗卫？ 要是请暗卫的话，那就有点不好办了。 这时候，如意捅了捅她的胳膊肘，往院子里的树上指了指。 啧，树上也有人。 墙上有，树上也有，这可就有点棘手了。 沈悦薇和如意交换了一下眼神，意思是一人解决一个。 但就在这时候，屋顶上露出两个人影来，他们身法极快，很快就沿着屋顶下来，站到了沈悦薇这边的院墙上。 只不过，正准备往下跳的时候，他们突然停了下来。 沈悦薇心里咯噔一声，糟糕，被发现了。 看来，只能打一场了。 一人对付两个，虽然吃力了些，但，并不意味着没有胜算。 一瞬间，沈悦薇有了破釜沉舟的心思。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停下的人影轻声唤道:“悦薇？” “穆九霄？” 双方很快汇合。 所以，是穆九霄带着随风一起过来的。 汇合之后，沈悦薇指了指树上和另一边的院墙，谁知，树上那人纵身一跃到了这边的院墙上，他很快揭下脸上的面巾，轻声道:“是我。” 沈悦薇一瞧，好嘛，是二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沈悦薇指了指左边，那里是个小花园，他们去那里说话比较妥当。 但是，要先解决院墙另一边的那个人。 谁知，他们下去之后，院墙另一边的人也下去了。 穆九霄示意随风去解决。 到了小花园之后，沈悦薇问沈明翰:“二叔，你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过来了？” “姓肖的惹我宝贝侄女不开心，我自然不会放过他。”说完，他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穆九霄一眼。 穆九霄轻咳一声，立刻表态:“事情我听随风说了，惹你不开心的人，不能留。” 沈明翰点点头，略微有些满意。 穆九霄也微微点头:“初次见面，日后还请二叔多多关照。” “只要对我宝贝侄女好，一切都好说。” “二叔只管放心。” 说话间，随风也过来了。 奇怪的是，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到了跟前，沈悦薇终于看清楚，这不是别人，正是秦星彩。 看到沈悦薇，秦星彩抹了一额头上的汗，后怕道:“我还以为姓肖的请了帮手呢，吓我一跳。” “我也是这样想的。”说着，沈悦薇看了看众人，“既然大家都凑到了一块儿，还是为着同一件事来的。不如，集思广益，想个法子好好惩戒一下肖文泽这个败类？” 这话，倒是收获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这样的人留着是个祸害，直接杀了了事。”这是穆九霄。 “对，杀了。”秦星彩附和道。 沈悦薇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沈明翰，知道他鬼主意最多:“二叔，这件事，你怎么看？” 沈明翰嘿嘿一笑:“死算什么？得让他名声尽毁，生不如死才好。翰林院的庶吉士也是进士出身，说出去也是天子门生，风光得很。可是，如果他的所作所为被世人知道了呢？” “不知二叔有何妙计？” 沈明翰狡黠一笑:“这么一件小事，倒也用不着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这样吧……” 说着，沈明翰指了指穆九霄身后的随风:“我看这小子身手不错，他留下来给我搭把手。至于你和星彩，就由穆九霄护送着回去吧。” 一听这话，沈悦薇就知道，二叔这法子，多半是有点儿有碍观瞻。 但，对待肖文泽这种人，就该用这种法子。 沈悦薇和穆九霄一道，很快把秦星彩送了回去。 之后，穆九霄要送沈悦薇回去。 然而，沈悦薇眨眨眼睛，晃了晃他的胳膊。 穆九霄侧头看过来，就看到沈悦薇那明亮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瞧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渴望。 “二叔既然不让你在，想必是因为不想让你看到。既然如此……” 眼看着穆九霄要反对，沈悦薇踮起脚，在他英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好。” 就这样，沈悦薇得以重回肖府。 从下面的情形来看，二叔和随风已经动手了。 正当沈悦薇要看个清楚的时候，眼睛却被穆九霄捂住了。 第76章 为什么不让我看？ 穆九霄不捂还好，他一捂，沈悦薇更好奇了。 奈何穆九霄的手跟铁做的似的，怎么都掰不开。 而且，他还强硬地把沈悦薇带离现场，一刻都没让她久留。 直到出了肖府，穆九霄才放开沈悦薇。 “为什么不让我看？为了回去看，我还亲了你一下呢。” 谁知，她话音一落，脸颊上就传来微凉的触感。 是穆九霄，亲了她一下。 她还没缓过神来，穆九霄在她另一边的脸颊上又亲了一下。 “双倍奉还。”他说。 沈悦薇瞪眼:“有这么还的吗？” “你若是不满意，还可以三倍奉还？要么，四倍、五倍……” 怕了怕了，先溜为上！ 但是好奇心一旦生出来，真的很难消失。 因此，哪怕回府之后，沈悦薇还是想着这件事，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天刚亮，沈悦薇就起床了。 她正准备去找二叔打探消息，迎面就看到如意拿着一封信走进来。 “将军派人送来的。” 沈悦薇迫不及待地把信接过来，认真地看了一遍。 这一看，她忍不住乐了。 信上说，肖文泽获得了和那些狗狗们一样的下场，腿脚被敲断，牙齿被拔光，就连嗓子也被烫哑了。 他曾经在狗狗们身上做的事情，如今都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活该！ 这还不算，肖文泽还被丢到了大街上，他的身边，都是那些被他害了的狗狗。 几乎是天刚亮，翰林院庶吉士肖文泽虐待狗狗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官府知道之后，自然是要查一查的。 但，事情是沈明翰和随风一起做的，又有穆九霄善后，于是官府忙了一通，什么都没查出来。 倒是那肖文泽，几乎跟个乞丐一般被丢在路边。 他一残，肖府的下人抢了肖府的财物，一哄而散。 就这样，肖文泽彻底沦为了乞丐。 沈悦薇和秦星彩则出了些钱，把那些被肖文泽迫害的狗狗养在一个宅子里，好吃好喝地养着它们。 只是，它们的身子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根本就活不长。 不过短短五天，就死了七八只。 得知这个，秦星彩气得眼睛都红了:“肖文泽这个败类！” 足足又过了七八天，沈悦薇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这一日，秦妙然约她出去。 说起来，她和秦妙然有阵子没见了。 虽然这么久没见面，但是秦妙然的动静，沈悦薇一直让人留意着。 自那日之后，三皇子又去见了秦妙然几次，但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 势利的秦夫人自然是不敢这么做的，所以，一定是秦妙然不想见他。 秦妙然约她，沈悦薇没有不去的道理。 更何况，如今二叔和秦妙然交换了庚帖，二人是有婚约的。 见面之后，沈悦薇大为诧异，这些日子里没见，秦妙然消瘦了不少。 一见面，秦妙然的脸上就露出一丝笑容:“悦薇姐姐，好久不见。” 沈悦薇点点头，随即坐下。 “说起来倒是忘了感谢悦薇姐姐，若不是你，只怕我就误入歧途了。实不相瞒，最初的时候，我觉得身为点心师傅的启泽很不错。是你，让我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 事实上，她是经过沈悦薇提醒之后，才慢慢抽丝剥茧，有了新的发现。 看似简单的三皇子萧启泽，实则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她甚至查到，在她拒绝和萧启泽见面之后，萧启泽已经开始物色新的人选。 新的、替代她的人选。 所以，她并非萧启泽唯一的选择，也就无关情爱。 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算计罢了。 想明白这些，秦妙然心里也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如今她心里苦恼的，无非就是母亲总是絮絮叨叨地说，让她嫁给三皇子。 仿佛嫁给三皇子之后，就可以平步青云，坐上全天下女人最期待的那个位置。 或许可以，但是，她不想。 跟沈悦薇说完这些，秦妙然如释重负。 她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值得信任。说了这么多，你别嫌我絮叨就好。” “不会，你很理智。一般的女子，都做不到像你这般理智。” 这世间的大多数女子，只怕一听到皇子心中有她，早就乌央乌央地扑过去了。 但是，秦妙然很理智。 沈悦薇欣赏这样的人。 但是，说完这些，秦妙然就有些吞吞吐吐的。 沈悦薇看出一些苗头儿，把春香支了出去，之后才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 “我想见见你二叔。” 这话，倒是让沈悦薇感到意外。 迟疑片刻，沈悦薇点了点头，道:“好。” 她立刻让春香回府送信，把沈明翰请过来。 过了没多久，一身天青色锦袍的沈明翰阔步走了进来。 他面目英挺，一双剑眉凛冽如刀，但是，他笑着的时候，双眼微微弯起，令人如沐春风。 一进来，他就朝着秦妙然拱了拱手:“还未谢过秦姑娘救命之恩，沈某这厢有礼了。” 秦妙然局促地起身，连连摆手:“秦二叔，使不得。” 沈明翰笑了笑:“当日若非秦姑娘出手相救，只怕沈某已经命丧黄泉，故而这个礼，秦姑娘自然是受得起的。” 秦妙然笑了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出秦妙然有话要跟二叔说，沈悦薇就寻了个理由出去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沈明翰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起来，他的心情很好。 “我在下面等你。” 沈悦薇点点头，看向随后出来的秦妙然。 秦妙然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冲着沈悦薇笑了笑:“悦薇姐姐，让你久等了。” “没事。” 关于二人说了什么，秦妙然倒是一句未提。 送走秦妙然，沈悦薇上了自家的马车，看了看坐在上面看兵书的沈明翰，眼神略带审视。 这两个人，很奇怪啊。 “等着吃席吧，你要有二婶了。”沈明翰面不改色，甚至眼睛都没从兵书上挪开，就说了这么一句让沈悦薇惊诧不已的话。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就这么、决定了？ 但，无论沈悦薇怎么追问，沈明翰都不肯细说，问得急了，他就说自己承诺过，不可多说。 沈悦薇只得作罢。 但，马车往前走了没多远，突然就停了下来。 车夫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有人拦咱们的马车……” 第77章 约我出来做什么？ 车夫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略显老态的声音从对面的马车里传出来:“马车里坐着的，是悦薇姑娘吗？” “是穆老太爷，穆九霄的祖父。”沈明翰轻声提醒道。 沈悦薇点点头，立刻应了一声:“是我。” 说着，她挑开车帘，朝着对面的马车看去。 对面的马车车帘也已经挑开，里面坐着一个老头儿，虽然上了些年纪，但看起来精神很好。 看到沈悦薇，他的脸上就有了笑意:“看到是沈家的马车，老夫就想着有没有可能是你。没成想，还真是。” 沈悦薇下了马车，微微行了一礼:“悦薇见过老太爷。” 穆老太爷淡淡一笑:“不必多礼。今日刚好碰到，老夫有些话想跟你说。” “您请讲。” 穆老太爷往旁边打量了一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去那边的茶楼？” 沈悦薇点点头:“好。” 穆老太爷在仆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沈悦薇跟在他身后，进了茶楼的一个雅间。 坐下之后，穆老太爷笑眯眯道:“不必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 沈悦薇微微一笑:“是。” “日后都是一家人，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九霄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凡事爱冲动。以后你在他身边，还是要多多提醒他一下。” “穆将军人很好，凡事进退有据，我没什么需要提醒他的。” 听闻此言，穆老太爷不禁多看了沈悦薇几眼。 说实在的，对于穆老太爷，沈悦薇没什么好感。 今日他说的这些话，乍一听是为了穆九霄好。 但，如果穆老太爷真心为穆九霄考虑，又怎会让他从小过着那样的生活？ 所以，这样虚假的关心，穆九霄不需要。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穆老太爷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之后，沈悦薇便告辞离开。 到了马车上，沈明翰问:“这老头儿找你聊什么？” “没聊什么。就说让我凡事多提醒一下穆九霄。” 沈明翰淡淡一笑:“他在离间你们之间的关系，故意让你以为，穆九霄是个冲动易怒的人。” 沈悦薇细细一想，还真是。 但，沈悦薇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家不简单。至于他这样做的原因，也很难窥探。不过我听说穆九霄已经答应，成婚之后带着你另立府邸。如此一来，倒是不用跟那么多人打交道，也就少了许多麻烦。” 沈悦薇点点头，心里却有了更多的疑团。 隔日，沈悦薇约了穆珊珊出来，在一个酒楼见面。 一见面，穆珊珊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约我出来做什么？” 上一次的事情，她还记着呢。 沈悦薇淡淡一笑:“上一次那马儿发了狂，差点儿把我撞死。说起来，应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吧。” “你不是好端端的没事儿吗？到最后受苦的人，是我。”穆珊珊愤愤道。 那一次，她在京兆府真是吃了好大的苦头，又被肃王妃斥责，丢了好大的脸。 沈悦薇端起茶喝了一口，缓缓道:“上次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 “恕我直言，你的性子太直，做不来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只怕你自己都没有留意到，你的一举一动，都是被别人左右的。” “什么意思？”穆珊珊不解。 沈悦薇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是真的不明白。 说起来，她倒宁愿和穆珊珊这样的人打交道。 因为像穆珊珊这样的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有什么就会说出来，不会耍心眼。 “仔细回想当天发生的事情，你不觉得是崔诗语在一步步引诱你那样做吗？” 沈悦薇声音轻缓，循循善诱，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当然，这些话都是她胡说的。 穆珊珊顺着沈悦薇的话一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你怎么知道？”穆珊珊不解道。 “猜的。因为我觉得你为人赤诚，不会背地里做这种害人的事情。但是那个崔诗语一看就是有心机的。像这种人，她想做什么又不直说，只会算计着，让你去做。” 穆珊珊微微皱眉:“我母亲也这么说。” “看吧，我也这么认为。大概，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吧。” “所以，你找我做什么？”穆珊珊别别扭扭道。 沈悦薇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你是九霄的妹妹，我自然不希望你被别人蒙骗。毕竟，以后咱们才是一家人嘛。” 这话倒是让穆珊珊十分受用，她讪讪道:“我跟你自然是没仇的。之前的事情，也是我的错。” “看吧，话说开了就好了。对了，我昨天在宝玉楼那边看上一个簪子，很适合你。不如你给我一个面子，我买了送给你，如何？” 穆珊珊脸上微微带了笑:“你若是非要送我，我要是不收，岂不是白费了你一番好意？” “那，咱们这就去？” “嗯。” 起身时，沈悦薇淡淡一笑。 总之，她今天说的这些话，毫无真情，全是套路。 这套路，自然是为了套路穆珊珊。 穆珊珊是穆大夫人唯一的女儿，那么，关于穆九霄的身世，她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点。 所以，她可以通过接近穆珊珊，来打探一些消息。 这不，在沈悦薇给她买了一个簪子之后，穆珊珊已经挽着沈悦薇的胳膊，一口一个三嫂地叫着。 之后，沈悦薇又带她吃了些东西，又亲自把她送回穆府。 总之，是把穆珊珊哄高兴了。 哄高兴只是第一步，往后就可以慢慢套话了。 来日方长，不急。 送完穆珊珊回去，沈悦薇刚进后院，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声:“您是我母亲，怎么一点儿活路都不给我留啊……” 第78章 要论气人，还得是我二叔啊 瞬间，沈悦薇就听出来，这是姑姑沈明春的声音。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传来沈老夫人的声音:“一回来就这般哭闹，你当真是一点儿脸面都不要了！” “母亲，我一回来就瞧见馨儿被关在院子里，连门都不能出。一双眼睛都哭肿了，这可是在她亲舅舅家啊。您也在，怎么忍心看着她这个样子的？” 沈悦薇走过去，看到沈老夫人的身子已经气得发抖:“你女儿做了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有功夫在这儿跟我撒泼，不如去问问你那好女儿，她都做了什么！” “母亲，您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馨儿养在您的膝下，由您亲自教养。悦薇到了说亲的年纪，你们倒是上心。可我的馨儿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您不为她费心，她只好自己费心了。怎么，母亲觉得，馨儿做错了？” 一瞬间，沈老夫人愣在那里，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时候，一阵鼓掌的声音传来。 沈悦薇看过去，发现是二叔过来了。 他面带笑意，只是那笑意有些冷:“真是没想到，二姐如今的见识，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明春瞪着眼睛问道。 她上了年纪，眼角带了些细纹，瞪着眼睛的时候，不由得显出几分狰狞来。 “字面意思，莫非二姐听不懂？”说着，沈明翰走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罢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想必二姐也不希望馨儿暗中偷人的事情传得满府的下人都知道吧？” “馨儿是你的亲外甥女，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怕说吗？”说着，沈明翰的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二姐确定执意要在这里说，我的声音可以再大一些的。” 沈明翰有恃无恐，反正做错事的，又不是他的女儿。 沈明春气得深吸几口气，最终还是一甩袖子，朝着沈老夫人的福寿院走去。 沈悦薇原本没打算去凑这个热闹的，然而，二叔朝着她挑了挑眉:“走吧，去瞧瞧一个人可以有多无理取闹，也算是长长见识。日后到了穆府若是遇到了这样的人，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行吧。” 刚进福寿院，沈悦薇就看到母亲和父亲也结伴而来。 都坐下之后，沈明春开始诉苦:“母亲、大哥、大嫂、二弟，馨儿自幼养在这里，可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真的做到对她一视同仁了吗？” “怎么没有？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沈老夫人把手里的拐杖往地上戳了戳，愤怒道。 顾馨儿养在她身边，一应的吃穿用度和沈悦薇都是一样的。甚至于有些时候，她还要贴补顾馨儿一些。所以，她问心无愧。 沈悦薇垂眸不语。 这就是她那一天为什么要让母亲叫上祖母一起去的原因。如果祖母真真切切地看到顾馨儿做了那样的事，就不会站在顾馨儿那一边。 反之，如果祖母什么都不知道，很可能会偏袒顾馨儿。 现在这个效果，她很满意。 “母亲，您怎么也跟着瞎掺和？” “这怎么就是瞎掺和了？当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哪怕是到了今日，我也是记忆犹新。今天你既然回来了，我也不怕告诉你。” 于是，沈老夫人把当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甚至，连顾馨儿当天所说的话也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出来。 沈明诚和沈明翰当日不在，如今知道事情的全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人！ 实在是太丢人了啊！ 沈明春却是翻了个白眼:“母亲这话未免有失偏颇。您身为外祖母，怎么好去做这种事？当时馨儿恼羞成怒，说了气话也是正常的。” 沈老夫人瞪着沈明春，满脸的不可置信。 片刻后，她冷冷一笑:“好，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那么，依你之见，这件事该如何做？” “事情已经发生，我也不求什么。只要让馨儿从沈府出嫁就好了。您也知道，顾家不怎么在京城住，只有一座小宅子。到时候大宴宾客，只怕地方不够用。” 沈老夫人冷笑一声:“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馨儿一旦从沈府出嫁，日后她发生了什么事，世人就会把她和沈府联系在一起。” “沈府是她的外祖家，就是和沈府联系在一起又怎么了？” 沈老夫人恶狠狠地瞪了沈明春一眼:“你这话说得还真是轻巧。罢了，我不与你扯这么多。实话告诉你，自打那日回府，我就一直把馨儿关在杏香苑。可这么多天过去了，苏家没有一个人上门。这意味着什么，还需要我多说吗？” “意味着无媒苟合，家族之耻。”沈明翰插嘴道。 听闻此言，秦湘看了沈明翰一眼，心道:你这么会说，可以多说一点的。 想到这儿，她甚至有点后怕。 幸亏那天带着婆婆一起，不然，今天和小姑子争吵的就是她了，而且，还要腹背受敌，受婆婆的指责。 所以，当日带着婆婆去，实在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明翰，你年纪小，我不与你争辩。” 沈明翰呵呵一笑:“二姐这话就没意思了。我都二十了还小啊？二姐若是觉得我小，不如受累给我做个尿布，我保证天天都用。” “你……”沈明春气坏了，指着沈明翰，说不出话来。 沈悦薇:要论气人，还得是我二叔啊。 “我、我不与你多说！”沈明春随即看向沈老夫人，“看来母亲是不愿意给馨儿这个体面了？” “人的体面都是自己给的。她既然做到了这一步，还要什么体面？”沈老夫人也是气极了，说话分外不留情面。 “母亲这话，可真是伤女儿的心啊。”说着，沈明春的眼泪簌簌而落，她也不拿帕子去擦，任由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服上。 不大一会儿，她的衣服就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 片刻后，她抬起一双泪眼看向沈老夫人:“母亲，您真的要置女儿于如此地步吗？” “喂喂喂，二姐，你说话之前过过脑子。母亲什么都没做，你可别乱扣帽子！” 沈明春不搭理沈明翰，依旧可怜兮兮地看着沈老夫人:“母亲，求您看在我的份儿上，可怜可怜馨儿吧。” 一句话，说得沈老夫人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沈悦薇心如明镜，看来，她这位姑姑见硬的不行，要来软的了。 第79章 沈悦薇，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沈明春接着说道:“母亲，老爷嫌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也只生了馨儿一个，在外放的地方又纳了几房小妾，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出来。若是馨儿不能给他挣些脸面，只怕他就要将那生了儿子的小妾抬为平妻了。要真是那样，女儿日后在顾家，可怎么过啊？” 说完，沈明春又是一阵哭。 自己的女儿哭成这个样子，沈老夫人心疼不已，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一掉泪，她的心就跟着软了:“罢了……” 只不过，她想说的话还没说完，沈明翰又插嘴了:“二姐这话说得有道理。母亲，不如就如了二姐的愿吧？” 说完，不等沈老夫人开口，沈明翰又接着说道:“这件事只需要考虑姐姐就好了。我和大哥都没什么的。就算是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了官声，那也是无关紧要的。大不了，到时候我和大哥都辞了官，带着母亲回祖籍种地也就是了。大哥是文官，种地的活儿可能做不来。不过我皮糙肉厚的，地里的活儿也是能做的。只不过，到那时可能日子苦一点。可是，苦一点就苦一点的，只要姐姐在顾家有地位，那就是值得的。哦对了，若是不仅影响到了官声，还影响到了我和大哥的性命，那就有劳母亲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要真是那样您也别伤心，毕竟，二姐在顾家的地位保住了啊。” 早在沈明翰开口的时候，沈悦薇就急忙低下头，拼命咬着下唇，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二叔这一招以退为进，玩得还真是不错。 听他说完，沈明春立刻就不干了:“二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二姐，登高易跌重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大哥如今坐着这个位置，多少人眼红。之前姓苏的做下那样的腌臜事，不就是想借着娶了悦薇拉拢大哥吗？如今一计不成，他们又把主意打到了馨儿身上，心思实在是拙劣！皇子夺嫡，本就步步凶险，苏瑾瑜要帮三皇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再者，当日我回京，若不是悦薇救了我，只怕如今二姐哭的，就该是我的坟头儿了。” 一番话，说的沈老夫人指尖微颤。 是啊，她不能只顾着女儿，忽略了儿子。 况且，在这件事上，女儿本来就不占理。 这下，她原先想说的那些话又按下了，只看着沈明春说道:“不管怎么说，不能让馨儿嫁给苏瑾瑜。那不是个好的。” “母亲这话就不对了。苏瑾瑜是翩翩公子，又是三皇子的表亲，如今虽然落魄一些，但日后定然前途无量。至于母亲所说的立场不同，待馨儿和苏瑾瑜成亲，自然是会提携沈家的。” “罢了！”沈老夫人狠狠斥道，“你大哥为官一向清廉，做不来蝇营狗苟的事情。再者，三皇子曾和苏瑾瑜一起迫害悦薇，又设伏要杀明翰，沈家是断然不会为三皇子所用的！” “依母亲的意思，是不肯让馨儿从沈家出嫁了？” “是。绝对不肯，没有商量的余地！”沈老夫人坚决道。 刚才，她是有些迟疑的，幸好，二儿子的话把她拉了回来。 沈明春霍然起身，她竭力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眼眸之中一派决绝:“这一日母亲若是不帮女儿，只怕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不会吧不会吧，就因为母亲没有如你的愿，你就威胁要和母亲断绝关系？”沈明翰阴阳怪气道。 沈老夫人错愕道:“明春，你真是这个意思？” “是母亲逼我的。” 沈老夫人怔怔地看了她半天，这才喃喃道:“依我之见，你可以把馨儿带到姑爷外放的地方。好在这事儿只有家里人知道，外面的人一无所知，外放的地方距离这里又远。你到了那里，为馨儿择个有前途的青年才俊，不比嫁给苏瑾瑜好吗？” “我与馨儿谈过，她执意要嫁给苏瑾瑜。” “所以，你也是这个意思？” “母亲，苏家是皇亲国戚。日后三皇子登上皇位，苏家的地位定会一飞冲天。到那时，您脸上也有光啊。” 沈老夫人冷冷一笑，看来今天她和女儿是注定说不通了。 她很快冷下脸:“既然你一意孤行，今日就把馨儿带走吧。日后大喜之日，我会让管家去送上一份贺礼的。” 至于沈家人，是不会去道喜的，免得被人以为，沈家真的和三皇子坐上了同一条船。 她不会让沈家冒这个险。 “好！母亲真是好决断！”沈明春一脸冷意，“既然母亲今日把话说绝了，我也把话撂在这里:日后三皇子登基为帝，馨儿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的时候，还请母亲和沈家的人不要来攀亲戚！” “你放心就是。到时候谁敢去攀亲戚，我必定亲手打断他的腿！”沈老夫人愤愤道。 “母亲好狠的心！”说罢，沈明春拂袖而去。 看着沈明春决绝的背影，沈老夫人的肩膀也跟着垂了下去，看起来特别的萎靡。 沈明诚和沈明翰立刻上前，小声地劝着。 沈悦薇则拉着母亲出去了。 到了外面，秦湘感慨道:“幸亏当日带着你祖母一起去了，不然，今天只怕我要一个人怼你姑姑和祖母。想想还真是后怕。” 沈悦薇挽着母亲的胳膊，附和道:“是啊，幸亏让祖母亲眼看到了那一幕，不然，今日得罪姑姑的，就是您了。” “非但会得罪你姑姑，还会被你祖母不喜。当初，我嫁给你父亲两年才生了你，又过了五年才生了你弟弟。那时候你姑姑就撺掇你祖母，要给你父亲纳妾。若不是我与你父亲感情好，又明说了不许他纳妾，咱们这府里还不知多出多少人来。” “母亲这样，不怕人说你善妒？”沈悦薇轻笑道。 “不怕。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我不愿你父亲纳妾，他纳妾我会不高兴。只要我自己高兴日子过得舒心就好，至于别人说我善妒，随他们说去呗，关我屁事！”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就看到沈明春和顾馨儿一道，正从杏香苑里走出来。 看到沈悦薇和秦湘，沈明春的眼睛如淬了毒一般，恶狠狠地瞪着她们:“还要过来瞧瞧？是觉得我会拿你沈家的宝贝不成？” 秦湘淡淡一笑:“妹妹说笑了，我并无此意。这么些年给馨儿置办的首饰，自然都是要给她的。” 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明春和顾馨儿手里提着的包袱。 见秦湘看过来，沈明春和顾馨儿不禁把手里的包袱往身后藏了藏。 秦湘淡漠一笑，和沈悦薇一道从二人身旁走开，吝啬地没再给她们任何一个眼神。 看着沈悦薇渐行渐远的身影，顾馨儿攥紧拳头，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心底一片冷笑:沈悦薇，终有一日，我要你跪在我面前，匍匐叩拜。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第80章 单单是这一点，你就比悦薇强多了 沈明春见顾馨儿看着沈悦薇离开的背影，脸色不太好，立刻安慰道:“馨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的运势不会一成不变的。悦薇一心想着要嫁高门，可她要嫁的人名声极差，指不定她人还没嫁过去呢，就先被那姓穆的折磨死了。你就不一样了，我打听过了，苏公子是去年的探花，是个斯文的读书人，你嫁给他，日后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单单是这一点，你就比悦薇强多了。” 顾馨儿收回自己的视线，闷声道:“但凡父亲努力一些，我也不至于从小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是是是，都怪你父亲不中用。”说着，沈明春忍不住落了泪。 顾馨儿瞥了她一眼，嫌弃道:“够了，要哭也不能在这里哭。不然被他们瞧见，还以为你舍不得离开这里呢。” 说完，顾馨儿冷着一张脸，也不管自己的母亲，赌气朝着前面走去。 沈明春急忙跟上，好声好气地劝着。 …… 送母亲回房后，沈悦薇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坐在窗前，双手托腮想着母亲方才说的话。 从她记事起，府里就没有姨娘，她就以为，其他人家里也是一样的。 可慢慢长大后才知道，并非如此。 所以，以后和穆九霄成亲之后，她也要张罗着给他纳妾吗？ 单单是一想，就觉得好憋屈啊。 想着想着，沈悦薇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时候，沈悦薇瞧见母亲心事重重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沈悦薇迎出去，轻声问道。 秦湘拿出手里的帖子:“刚刚宫里的内侍送来帖子，让你去参加三日后的宫宴。” “您是怕我吃亏？” 秦湘忧心忡忡:“不是怕你吃亏，而是一定会吃亏。淑妃是苏瑾瑜的亲姑姑，这口气她是一定要出的。到了宫里，可就是她的地盘了。而且，我听说这宫宴是为了给几位皇子选妃，可你已经有了婚约，本就不在邀请之列，可偏偏给你下了帖子，定然是淑妃从中作梗。” 沈悦薇笑了笑，扶着母亲坐下:“母亲不必忧虑。淑妃虽然在宫里，可这宫里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您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话虽如此，秦湘还是觉得无法安心。 沈悦薇借口让她帮忙挑选宫宴那日要穿的衣服，这才多多少少分散了一些她的注意力。 这一天晚些时候，穆九霄来了。 一来他就直奔主题:“宫宴之上，若淑妃为难你，不必惧怕。我会设法入宫。若真有什么躲不过的，只管硬着来也就是了。万事有我。” 这话，倒是让人安心。 沈悦薇只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吃亏的。” 关于这个宴会，沈悦薇是真的不担心。 因为，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无论面对任何困局，惧怕是最无用的。当这困局无法躲避的时候，迎难而上也就是了。 转眼间，就到了宫宴这一日。 这一日的宫宴以赏花为名，字面意思是赏宫中御花园的花，可实际上，赏的是这些如花朵一般娇艳的女子。 这场宫宴，三品官以上官员的女儿都可以参加，只是，大约是为了减少束缚，府中的主母是不可以去的，受到邀请的，只是各府的女儿。 这正是让秦湘感到担忧的地方。 她一直将沈悦薇送到门口，却还是觉得忐忑不安。 沈悦薇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母亲放心，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说，却不能安慰到秦湘。 身为母亲，她怎么会真的放心呢？ 在母亲不舍的目光中，沈悦薇坐上马车，往宫门口而去。 今日她带了如意，防的就是有人暗中使坏。 到了宫门口，马车是要停下来接受检查的。 沈悦薇过去的时候，宫门口已经排了好长的队。 她也不着急，坐在马车里拿了一本书在看。 一本书看了一半，就轮到了他们。 禁军上前来检查，见她们没带什么违禁品，很快就放行了。 进宫没多远，有一个空旷的广场，专门用来停放马车。 沈悦薇和如意一起下了马车，之后就随着内侍的指引，沿着宫道往前而去。 今日宫宴的主题是赏花，地点就选在了御花园。 但是走着走着，沈悦薇就意识到，内侍引的路，不是往御花园去的。 这一世，她进宫的次数不多，皇宫又极大，她对于宫中的布局并不清楚。 但是，上一世她来过宫里许多次，因此对宫中的布局十分清楚。 沿着内侍带的这条路往前走，不是御花园，而是皇后的明月宫。 听闻皇后是个极重视规矩的人，若是她这般冒冒失失地出现在皇后的明月宫附近，只怕会受到斥责。 路不对，沈悦薇自然不会继续走。 她立刻拐了个弯儿，走上了另一条通往御花园的路。 很快，那内侍追过来:“沈小姐，您走错路了。” “公公，今日宴会的地点不是御花园吗？去御花园，应该走这条路才对啊。” 内侍心里咯噔一声，不是说这位沈小姐不认识宫里的路吗？怎么回事？ 沈悦薇才不管他怎么想，只带着如意，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看着沈悦薇的背影，那内侍的眸光闪了闪，迅速离开。 沈悦薇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个女子沿着旁边的另外一条宫道过来，看到她之后，那女子下巴微抬，气势汹汹地等在那里。 第81章 来人，把她给我抓了！ 是苏轻轻。 看来，过了将近一个月，苏轻轻的身子已经好了，怪让人失望的。 不过，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么快就好利索了，再联系一下苏瑾瑜当初的伤，看来，苏家有个医术极好的大夫。 关于这一点，以后倒是要好好提防。 上一世，苏家可没有这样的好大夫。 想着这些，沈悦薇信步往前走去，脸上半分惧色都没有。 苏轻轻冷笑一声:“沈悦薇，今日这宴会，你还真敢来！” “苏小姐这话就奇怪了。既然是宫宴，我也收到了帖子，有什么不敢来的？” “沈悦薇，你还真是伶牙俐齿！来人，把她给我抓了！” 苏轻轻话音刚落，从一旁的宫道里就跑出来十几个内侍。 她姑姑是淑妃娘娘，在宫里找几个帮手还是容易的。 沈悦薇冷冷一笑，苏轻轻的计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拙劣啊。 十几个内侍很快就到了跟前，如意立刻从沈悦薇身后出去，将这些内侍一一打退。 苏轻轻没料到沈悦薇居然带了高手，她退后一步，戒备道:“沈悦薇，算你狠！” 说完，她转过身，朝着前面极快地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戒备地看着沈悦薇，仿佛生怕沈悦薇追上似的。 但是，你说她怕吧，偏偏她跑得还不是特别快。 看到这样的苏轻轻，沈悦薇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凡苏轻轻装得再像一点，只怕她就相信了。 如意倒是想追上去，给苏轻轻一个教训。 沈悦薇叫住她:“别去，以防有诈。” 这里是皇宫，规矩森严，若是冲撞了什么人就不好了。 再说了，看苏轻轻的表现，很明显是憋着坏，不能上当。 紧接着，沈悦薇依旧朝着御花园走去。 暮春夏初，御花园里一片姹紫嫣红。 皇宫是整个大齐最繁华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从大齐各地搜罗来的极品。 这时候正是月季花开放的季节，各色的月季花盛放在枝头，美不胜收。 沈悦薇一饱眼福之后，就在一片月季花丛前的木椅上坐下。 这会儿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家成群地聚在一起，热络地说着话。 很明显，大家都知道今天这宫宴主要是给几位适龄的皇子选皇子妃，所以一个个都用心地打扮过，不管是衣服还是首饰，都力求精美。 一眼看过去，当真是人比花娇。 但，也有那么一个例外的，穿着一身素净的淡蓝色衣裙就过来了，而且，头上只简简单单地簪着一根玉簪，要多素净有多素净。 这个不走寻常路的，正是秦星彩。 她笑吟吟地朝着沈悦薇走过来，紧挨着她坐下:“来了多久了？” “刚到。” 秦星彩看了看沈悦薇身上的衣服，忍不住乐了:“咱俩这衣服颜色，倒是别具一格。” “我已有婚约，又不用跟她们比美。倒是你，怎么也穿得如此素净？” 秦星彩撇撇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又不打算嫁给那些皇子，费那个劲儿做什么？来之前母亲跟我说了，让我和你寸步不离。” 沈悦薇淡淡一笑，看来，大家都以为淑妃会在今日的宴会上对她动手。 这就有意思了。 没过多久，就有宫中的女官过来，把已经到场的人请到了御花园中心的阁楼里。 这阁楼地势高，面积也大，四周的帘子已经卷了起来，如此一来，只需坐在那里，就可以将御花园里的景色尽收眼底。 进了这里，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定好的，依据的就是各自父亲官位的高低。 因为父亲位居二品户部尚书，所以沈悦薇的位置还是很靠前的。 秦星彩的位置，和沈悦薇隔着三个座位。 众人坐好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内侍响亮的声音:“皇后娘娘到！淑妃娘娘、贤妃娘娘、明妃娘娘、慧妃娘娘到！” 宫中没有贵妃，这一后四妃，就是宫里身份最高的女人。 内侍的话音落下没多久，皇后就缓步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紧跟着的，正是淑妃、贤妃、明妃、慧妃。 老皇帝年纪大了，这一后四妃自然也不再年轻，不过，因为长期生活在宫里，保养得宜，她们的容貌还是很耐看的。 尤其是淑妃，她年轻时容貌就极好，哪怕是如今上了年纪，也是四妃之中最美的。 皇后和四妃一到，众人就起身行礼。 皇后雍容地笑了笑:“罢了，赏花宴而已，不必多礼。” 说完，皇后很快落座，四妃则在她身后坐下。 一坐下，皇后环视一圈，之后就笑了:“瞧瞧这一个个嫩得跟花儿似的，本宫真是觉得自己老了。” 立刻就有人恭维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您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雍容华贵。” 这样的好听话，皇后虽然不至于当真，但听在心里，还是很愉悦的。 她脸上带了笑:“既是宴会，干巴巴的总是无趣。这样吧，今日这御花园的月季花开得极好，大家不妨以月季入诗，一展才华，如何？” 皇后一开口，自然是一呼百应。 很快就有宫女进来，在每个人的面前备下笔墨纸砚。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之后，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诗作。 沈悦薇自然是会作诗的，不过她没打算出什么风头，自然是敷衍着做了一首。 今天想出头的人不在少数，沈悦薇只当自己是来看热闹，却不料这时候，有人提了她的名字:“素来听闻悦薇小姐才华斐然，今日不打算念念自己作的诗吗？” 沈悦薇看过去，她原本以为会是淑妃来刁难她，然而并不是，是紧挨着淑妃坐的贤妃。 贤妃是四皇子的母亲，四皇子急功近利，但是贤妃看起来，倒是个稳重的。 沈悦薇立刻起身，微微一笑:“娘娘谬赞了。臣女不善作诗。” “不打紧的。凑个热闹嘛，不妨念来听听。” “是。”说完，沈悦薇把自己作的诗念了出来。 本来就是平平无奇的诗，贤妃倒是好一番夸奖。 这时，淑妃轻声一笑:“贤妃妹妹，容我提醒你一句，悦薇小姐已有婚约。” 贤妃也跟着笑了笑:“那有什么的？我是觉得悦薇小姐的诗做得好，还不能夸几句了？” 见状，沈悦薇不禁在心底感慨道:不愧是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表面笑嘻嘻，话里却夹枪带棒的，也是没谁了。 淑妃和贤妃你一句，我一句，倒是说的十分热闹。 最后，还是皇后出来打了圆场，提醒她们别忘了正事。 今日来的一后四妃，皇后无子，自然用不着选什么皇子妃。 但余下的四位妃子，都是有儿子的，今日也担着挑选皇子妃的重任。 后面，在皇后的建议下，众人又展示了画技、茶艺、刺绣、棋艺、琴艺，一番展示下来，大家都累得不行，脸上却还带着笑意。 沈悦薇不打算出头，自然也没用心，只等这宴会结束，赶紧回去也就是了。 展示完之后，皇后淡淡一笑:“忙了这许久，只怕大家也累了。这样吧，御花园里的景致不错，大家都各自出去瞧瞧，只当散散心。过会儿再过来也就是了。” 皇后这么一说，大家自然也都出去了。 到了外面，秦星彩吐槽道:“这比来比去的，跟买牲口似的，无趣极了。” “反正咱们也不打算出头，倒是省了力气。瞧她们一个个的，才是累呢。” 秦星彩往周围看了一圈，还真是。 那些卯足了力气展示自己的，这会儿也顾不上看什么美景了，一个个都坐在木椅上，跟累瘫了没什么区别。 沈悦薇心里明白，皇后把她们支出来，就是打算和四妃商议一下人选。 毕竟是皇子选皇子妃，不能草率。 过了没多久，女官就过来请大家去阁楼上。 一一落座之后，沈悦薇只等着混完时间赶紧回去。 淑妃为三皇子选的是一个文官之女，只是，今日虽然是选皇子妃，毕竟没有挑明。所以，即便是选中了，也只是赏赐一件东西而已。 但，赏赐了东西，就意味着表示了好感，距离正式赐婚也就不差什么了。 沈悦薇留意到，这个文官之女官职不高，但是，她的舅舅却是西巡街营统领，看来，三皇子还是没打算放弃这条路。 沈悦薇正思忖着这个，却意外地听到:“来人，把这副金镶玉头面，送去给秦家的星彩小姐。” 第82章 他的眼神比毒蛇还要阴冷 说话的，是贤妃。 沈悦薇立刻朝着秦星彩看过去，发现她的神色明显是呆滞的。 很显然，她也很意外。 下一刻，秦星彩立刻站起身，但，在说话之前，她看了沈悦薇一眼。 沈悦薇微微摇了摇头。 就算是拒绝，也不能是现在。 这样公然落了贤妃的面子，不好。 秦星彩立刻明白了沈悦薇的意思，立刻冲着贤妃抱了抱拳:“多谢贤妃娘娘厚爱。” 看到秦星彩的这个动作，沈悦薇就放心了一些。 按照规矩，秦星彩行礼，应该手放在腰侧，行屈膝礼。 可她刚才所行的礼，却是男子之间的抱拳礼。 看来，秦星彩是想用这个礼让贤妃明白，她行为粗鄙，做不了皇子妃。 但，贤妃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只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很快就有宫女上前，在秦星彩面前的桌案上放下一副上好的金镶玉头面。 秦星彩很快坐下，脸色有些不好看。 接下来，明妃和慧妃分别给两个女子赏赐了礼物。 礼物赏赐完之后，有舞姬上来献舞，期间还上了一些点心和瓜果。 该吃的吃了，该看的看了之后，这宴会也就散了。 散场之后，皇后和四妃先走，余下的等她们走完之后，也随即离开。 秦星彩和沈悦薇走在一处，脸都皱成了苦瓜:“悦薇，你主意多，快帮我出出主意。” 沈悦薇也是犯了难，贤妃所生的四皇子没有城府，又是个急功近利的人，上一世的夺嫡之战中，他是最早出局的。 嫁给这样一个人，自然不是上上之选。 “表姐，宫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之后再说。” 秦星彩点点头，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但，往前拐过一个弯之后，一个宫女等在那里。 见秦星彩过来，她笑吟吟地迎了上来:“秦小姐，奴婢是贤妃娘娘身边的。贤妃娘娘有几句话想跟您说，不知您可否移步？” 话虽如此，贤妃娘娘的好意，自然是不能不领的。 秦星彩顺势挽住沈悦薇的胳膊:“走，咱们一起去给贤妃娘娘行礼。” 沈悦薇点点头:“好。” 但，那宫女却是面露难色:“秦小姐，这只怕不行。贤妃娘娘只说请您过去。” 沈悦薇拉了一下秦星彩的手，极快地在她手心里写了两个字:别吃。 秦星彩力气大，就算是遇到了什么，只要她身子安好，就不会吃亏。 再说了，贤妃还不至于要对付秦星彩。 怕只怕，这宫女不是贤妃身边的。 思来想去，沈悦薇很快有了主意。 待秦星彩和那宫女一起离开之后，沈悦薇带着如意，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跟出一段距离后，沈悦薇发现，那宫女带着秦星彩去的方向，的确是贤妃所住的宫殿。 看来，不会有诈。 目送秦星彩进了贤妃的宫院之后，沈悦薇就在不远处，找了个视野极好的地方坐下，等着秦星彩出来。 但，坐了没多久，沈悦薇突然听到身后的草丛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立刻起身，但，还不等她看过去，就被如意推了一下:“小心！” 沈悦薇随即看去，发现是一条蛇。 这条蛇细细长长，但头是三角形的，很显然是有毒的。 它吐着鲜红的芯子，目标明确，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她扑过来。 沈悦薇也惊了一下，没料到宫里居然会出现毒蛇。 如意立刻从一旁的树上扯下一段树枝，朝着那条蛇砸去。 但是，这条蛇极为敏捷，身子极快地闪躲了一下，之后就冲着沈悦薇的小腿而来。 沈悦薇早有准备，在蛇扑上来的瞬间，找准角度，把手中的金簪送入蛇的七寸。 那蛇终究是没挨上沈悦薇，落地之后扑腾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如意怕蛇不死，又用树枝砸了几下，确认蛇死透了之后才确认道:“是剧毒的五步蛇。” 很快，如意把蛇扔进了草丛里。 这里有蛇，二人就换了一个空旷的地方等着。 等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还不见秦星彩从贤妃的宫里出来。 沈悦薇不禁有些急了。 就算是贤妃要找秦星彩说话，也不至于说这么久吧。她们之间，又没什么好聊的。 就在这时候，沈悦薇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沈悦薇猛然回头，意外地看到了缓步走来的三皇子。 这一刻，他的眼神比毒蛇还要阴冷，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一刻也不挪开…… 第83章 人，不会一直败的 三皇子步伐轻缓，面无表情地朝着沈悦薇走过来。 明明已经离得很近了，但是，三皇子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如意立刻上前，伸手拦住三皇子。 三皇子越过如意看向沈悦薇，轻声笑了笑:“这么怕我啊？” 沈悦薇跟着笑了笑:“像三殿下这么记吃不记打的人，还真是绝无仅有。” 都挨了那么多次打还是不长记性，真是没谁了。 三皇子阴仄仄地笑了笑:“人，不会一直败的。” “所以，三殿下以为，自己这一次能胜？” “或许。” 说完，三皇子没有再继续停留，只转了个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样子，他是要出宫。 看着他的背影，沈悦薇微微皱眉，有点奇怪。 三皇子这么过来，只是为了跟她说这么几句话吗？ 不，他做事向来都是有目的的，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难道，他过来跟她说这些，只是想拖延时间？ 这个时候，有什么事值得三皇子来拖延时间呢？ 如此想着，沈悦薇猛然看向贤妃的宫殿，心头暗道不妙，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立刻提起裙子，朝着贤妃的宫院跑去。 奇怪的是，贤妃的宫院门口，居然无人把守。 沈悦薇心中难安，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一边往里走一边喊道:“表姐，你在哪里？” 但，她叫了好几声，却没有听到秦星彩回应的声音。 而且，自从进来之后，沈悦薇并未看到任何一个宫女和太监。 她可以确认这里就是贤妃的宫殿，也的的确确看到那宫女带着秦星彩进了这里。 可现在，目之所及之处，却一个人也看不到。 贤妃的宫殿极大，短时间内，她们根本无法找遍所有的地方。 如意警觉道:“这里很不对劲儿。” 沈悦薇点点头，深以为然。 她立刻转身，打算出去。 但，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一声呻吟声。 沈悦薇听出，是秦星彩的声音。 她立刻循着声音传出的偏殿跑过去，发现秦星彩倒在那里，额头擦破了。 “表姐，你怎么样？”沈悦薇疾步赶过去，把秦星彩抱起来。 秦星彩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有些呆滞，什么都没有说。 “表姐，你不是来见贤妃娘娘吗？怎么会倒在这里？”沈悦薇又问。 然而，秦星彩还是呆呆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沈悦薇环顾四周，警觉道:“如意，香炉！” 如意立刻赶到香炉旁，拿起一杯水，把里面燃着的香料扑灭了。 “先离开这里再说！”沈悦薇立刻扶起秦星彩，想先离开这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后颈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她艰难地回头，看到了秦星彩冷冽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双眸。 下一瞬，她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悦薇被一阵酒气熏醒，同时，她能察觉到有人在扯她的衣服。 她立刻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苍老的脸。 竟然是老皇帝！ 此刻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颊通红。 沈悦薇来不及多想，忙伸手推了他一下。 接下来，她迅速打量了一下自己，还好，衣服还是好好的。 “跑什么？”老皇帝不悦道。 他喝了酒，眼神不复之前的精明。 沈悦薇端起一旁桌案上的杯盏，直接把里面的水全都泼在了老皇帝的脸上。 老皇帝抹了把脸，却并未清醒多少，只伸手指向沈悦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朕！” 想到之前秦星彩对她出手，沈悦薇敏锐地意识到，这里燃的香是有问题的，会让人迷失心智。 她立刻往香炉里倒了水，但，香已经燃了这么久，味道并不会瞬间消散。 所以这个时候，她跟老皇帝是说不通的，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 如此想着，沈悦薇一边咬着自己的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一边朝着门口退去。 但，到了门口之后，她推了推，门推不开，似乎是从外面锁上了。 沈悦薇很快拿来一把椅子，开始砸门。 可老皇帝却趁着这个时候缠了上来:“美人儿放心，朕会好好疼你的。” 沈悦薇放下椅子，快速绕到老皇帝身后，在他的后颈上打了一下。 这里，是可以把人敲晕的。 果不其然，老皇帝很快倒了下去。 之后，沈悦薇接着砸门，但砸了几下，却没什么动静。 她放下椅子，坐在上面休息。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悦薇！” 是穆九霄。 沈悦薇立刻应道:“我在这里！” “离开门后！”穆九霄大喊道。 沈悦薇立刻躲开，下一瞬，门被穆九霄从外面踹开。 看到沈悦薇的一瞬间，他直接伸手，用了极大的力气，把沈悦薇按入自己怀中。 “没事吧？”穆九霄轻声问道。 “我没事。”说着，沈悦薇想到了什么，猛然推开穆九霄，“不过，我把陛下给打了。” “打了也就打了。我们走！”说完，穆九霄拉着沈悦薇的手，就要离开这里。 “穆九霄，你擅闯后宫，还想走？” 是淑妃，她冷着脸走了进来，脸色格外难看。 她的身后，跟着一队禁军。 禁军很快发现倒在地上的老皇帝，淑妃也花容失色:“陛下，陛下，您怎么样？” 但，老皇帝并未立刻醒来。 淑妃怒极，立刻吩咐道:“来人，穆九霄和沈悦薇意图谋害陛下，将他们押下去，听候发落！” 禁军立刻围过来。 穆九霄刚要动手，被沈悦薇拦住了。 “别冲动。”她轻声道。 很快，他们被关到了慎刑司。 慎刑司的牢房狭窄逼仄，气味也有些难闻。 沈悦薇坦然坐下，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所以，把秦星彩叫走的不是贤妃的人，而是淑妃的人。 可问题是，为何这一切却发生在贤妃的宫院里，难道贤妃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 事发时贤妃并不在，那么，她去哪儿了？ 再者，老皇帝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想到这个的瞬间，沈悦薇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伸手抓住穆九霄的手腕，一颗心狂跳不止！ 第84章 是要毁了穆九霄！ 沈悦薇声音发颤，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后宫？” “是萧启泽暗示我你在后宫，我放心不下，就过来了。” 今天的事情，果然有三皇子的参与。 所以，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是淑妃的手笔。 沈悦薇心思微沉，思索着今日发生的所有。 淑妃知道她和秦星彩之间的关系，所以，没有直接对她动手，而是先派人把秦星彩引到贤妃的宫院里。 秦星彩长时间不出来，她自然会担心，要进去查看。 那么，那个时候三皇子的出现，应该是为了拖延时间，因为淑妃要确定，那迷失人心智的香开始发挥作用。 淑妃心里很清楚，她不会防备秦星彩。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最终被秦星彩击晕。 再然后，就是老皇帝的出现。 他喝了酒，并不十分清醒。 如果她没有及时醒来，只怕老皇帝就会得逞。 而这个时候穆九霄赶到，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换句话来说，就算是穆九霄没对老皇帝做什么，单单是一个擅闯后宫，就足以让穆九霄这个外臣万劫不复。 想明白这一切，沈悦薇不得不惊叹于淑妃的心思缜密。 不愧是在宫里明争暗斗了半辈子的女人，随随便便一个计策，就将她和穆九霄一网打尽。 而且，还有挑拨老皇帝和穆九霄君臣关系的嫌疑。 淑妃此举，是要毁了穆九霄！ 沈悦薇立刻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穆九霄，说完，她低下头，轻声道:“我没有……” 没有和老皇帝发生任何事情。 似乎猜出沈悦薇心中所想，穆九霄立刻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但，一想到有那种可能，穆九霄心中就不可能平静。 沈悦薇亦然。 这一刻，她恨极了淑妃。 若是今日真的被老皇帝得逞，她就会成为后妃中的一员，那样的话，她只怕会疯掉。 这时候，外面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来的是慎刑司主事，胡安。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进来之后，他看向沈悦薇，喝问道:“沈悦薇，你为何伤害陛下的龙体？” 沈悦薇起身，不卑不亢道:“陛下中了迷香，神思混沌，我只是想让他清醒一点。” “巧言令色！不管怎么说，你伤了陛下是事实！再者，你为何会闯入贤妃娘娘的宫中？” “我是被人陷害的。” 胡安冷笑一声:“偌大一个皇宫，谁会陷害你？看来，不用刑你是不肯招了。来人，把沈悦薇拖出来，用刑！” 穆九霄将沈悦薇拦在身后，声音淡漠:“我看谁敢。” 胡安看了穆九霄一眼:“穆将军，你擅闯后宫，如今自身难保。我劝你，还是不要意气用事的好。” 但，不管胡安怎么说，穆九霄都不为所动。 胡安朝着自己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他身后的人立刻打开牢门，涌了进来。 穆九霄身法极快，与他们打斗在一起。 但，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一时之间，竟是分不出胜负。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听到这个声音，沈悦薇猛然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竟然是皇后。 见皇后进来，胡安立刻迎上去，腆着笑脸说道:“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皇后神色淡漠:“狗奴才！本宫若是不来，你就要草菅人命了，是吗？” “皇后娘娘明鉴，奴才是秉公办事。沈悦薇伤害陛下龙体，穆九霄擅闯后宫，皆是死罪。” “死罪？一个当朝二品大员之女，一个当朝二品上将军，你以为，他们的死，是你能够决定的？” 胡安有理有据道:“皇后娘娘，事情既然发生在宫里，便是慎刑司的管辖范围。他们所犯的罪责十分清楚，奴才也是照章办事。即便是处死他们，也是罪有应得。” “好一个罪有应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完，皇后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两个禁军，吩咐道，“把沈悦薇和穆九霄带出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胡安立刻阻止:“皇后娘娘，不可！” 看着眼前这一幕，沈悦薇能够感觉到皇后想帮他们。 只是，他们和皇后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孙得福的声音:“皇后娘娘，您也在这儿啊。” 孙得福，是老皇帝身边的人。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孙得福看了看这里的情形，朗声道:“陛下要亲自审问，来人，请沈小姐和穆将军出来。” 从慎刑司出来，几人就一路往老皇帝的寝殿而去。 寝殿之中，老皇帝已经清醒了一些。 淑妃正在告状:“陛下，这沈悦薇明明已经和穆将军有了婚约，却妄想爬上龙床。这穆将军也是的，居然为了沈悦薇擅闯后宫，真是没规矩。” 老皇帝揉了揉眉心，看了看刚到的沈悦薇和穆九霄，喝问道:“你二人可知罪？” 沈悦薇直言道:“陛下，臣女冤枉。” 紧接着，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同时她提出，希望老皇帝派人寻找秦星彩和如意的下落。 老皇帝点点头，立刻派人去找。 找到了她们，就可以证明她出现在贤妃的宫里，并非毫无缘由。 但，这个时候，多半是找不到她们俩的。 沈悦薇看向老皇帝，直言不讳道:“敢问陛下，您为何会出现在贤妃娘娘的宫院里？” “贤妃素来会做鲜花饼，她派人请朕过去，尝她新做的鲜花饼。” “可是，贤妃娘娘并未在她自己的宫殿里。” 老皇帝点点头，若有所思:“朕已经派人去找了。” 大约过了半刻钟，贤妃姗姗来迟。 看到这里这么多人，她明显愣了一下，之后才朝着老皇帝行礼:“陛下，您找臣妾？” “是。今日你为何不在自己宫里待着？” “陛下有所不知。今日臣妾相中了秦家的女儿，想着亲手做些鲜花饼给她，聊表心意。这便带着宫里的人去了御花园后面的玫瑰园，想着多摘一些鲜花。” 老皇帝点点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皇后，吩咐道:“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贤妃。” 听皇后一五一十地说完，贤妃愣在原地:“竟、竟有此事？” 第85章 可得给她一个名分才好啊 看着贤妃的反应，沈悦薇突然就不着急了。 贤妃此刻的反应是装的。 她的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绝对不会一无所知。不然，她也不会在贤妃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 并非一无所知，却在这里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很显然，她在伪装。 看来，贤妃的伪装，是为了算计淑妃。 贤妃很快看向沈悦薇，郑重道:“本宫并未派人去请秦小姐。” “可那出现的宫女，却是直接把我表姐请进了您的宫院。” “此事有诈。”说完，贤妃突然看向淑妃，笃定道，“是你！” 淑妃惊了一下:“你胡说什么？” 贤妃随即看向老皇帝:“陛下，敢问请您去臣妾宫里的，是谁？” 老皇帝晃了晃脑袋:“朕喝了酒，记不清楚了。” “陛下今日，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喝酒？之前太医明明说过，希望您少喝酒。最近这段时间，也没见您喝。” 老皇帝想了想，并未想起。 沈悦薇立刻道:“陛下，今日贤妃娘娘宫里的香炉不正常。请您立刻让太医过去查探。另外，还请您立刻宣召太医，给您检查身体。” 老皇帝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很快，太医就进来为老皇帝诊脉，又用银针，在他的耳尖取了一滴血。 详细看过之后，太医俯身跪地:“陛下，您中了迷香。这种迷香，会让人心智迷失。非但如此，事情过去之后，还会无法记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去查！”老皇帝冷声道。 淑妃恶狠狠地看了沈悦薇一眼:“你有意爬上龙床还就罢了，怎么还给陛下用了香？” 沈悦薇看向淑妃，神色淡漠:“淑妃娘娘可真是高看我了。今日进宫是经过检查的，可以确保我并未带任何违禁品进来。再者，这里是后宫，在这里用迷香，而且，还是分别在陛下宫里和贤妃娘娘的宫里用，我做不到。” 很快，派去查迷香的太医回来了，查到贤妃和老皇帝的宫里都用了迷香。 以沈悦薇的能力，做不到在这两个地方提前放置迷香。 那么，做这件事的，必定是宫里的人。 淑妃的狐狸尾巴，终究是要露出来了。 在宫里，淑妃还做不到一手遮天。 这时候，贤妃淡淡一笑:“淑妃姐姐，你今日是怎么想到要到本宫宫里去的？” “本宫听说贤妃妹妹做了鲜花饼，就想着去一饱口福，谁知道，一进去就看到穆九霄闯进了妹妹的宫殿。既然如此，本宫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那就奇怪了。今日本宫去采集鲜花，许多人都瞧见了。况且，本宫做鲜花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宫里的人都知道本宫的鲜花饼短时间内是做不好的。要先采集鲜花，清洗、晾晒，再到做饼胚，耗费的时间极长。本宫才去采集鲜花，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做好鲜花饼？” 淑妃猛然转过脸，惊愕地看着贤妃。 她突然间意识到，她是捕蝉的那只螳螂，而贤妃，则是螳螂身后的那只黄雀。 怪不得今日贤妃宫里的人倾数而出，只怕，贤妃这个贱人早就猜到，她今日有所动作。 看到眼前这一幕，沈悦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宫里的明争暗斗，还真是激烈。 相较于淑妃而言，贤妃更胜一筹。 淑妃要对付她，也必定和三皇子商议过，知道她性子警惕，不会轻易上当。为此，淑妃一定会想一个万全之策。 而贤妃则“成人之美”，把自己宫里的人都叫出去采集鲜花。 因为贤妃素来喜欢制作鲜花饼，采集鲜花的时候向来让宫里的人都去，所以，淑妃并未起疑，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说白了，今天这事，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贤妃和淑妃，没有一个善茬。 这时候，老皇帝也沉了脸色:“淑妃，你可知罪？” “陛下，臣妾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老皇帝冷哼一声:“老三做错了事，你就想趁着沈悦薇入宫算计她，你这心思，当真以为朕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淑妃立刻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冤枉。 老皇帝沉着脸，冷声道:“刚才禁军统领向朕禀报，你去贤妃宫里的时候，还带了一队禁军。若如你所说，去贤妃宫里是为了品尝鲜花饼，那么，你带禁军去做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敢说自己一无所知？” 淑妃无言以对。 她跪走到老皇帝脚边，哀求道:“陛下，臣妾、臣妾只是一时糊涂。启泽是臣妾的命啊，他几次三番被沈悦薇和穆九霄算计，臣妾这个做母亲的，怎能甘心啊？” “一时糊涂？”老皇帝一脚踹在淑妃的心口，冷声道，“一时糊涂就可以对朕用迷香？可以这般利用朕？嗯？” 说罢，老皇帝冷声宣布:“来人，传朕的旨意，将淑妃降为淑嫔，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她出宫门半步！” 淑妃惊了:“陛下，臣妾陪在你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您看在臣妾这么多年悉心伺候您的份儿上，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老皇帝冷着脸，不为所动。 皇后起身，看向一旁的内侍，呵斥道:“没听到陛下的吩咐吗？还不赶紧将淑嫔拖出去！” 内侍很快上前，架起淑嫔，把她往外拖。 出去的瞬间，看到沈悦薇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淑嫔心中满是愤懑。 没想到她一番精心设计，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刻沈悦薇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可她却失了妃位，还要被禁足。 她不甘心！ 这一刻，淑嫔灵机一动，大声喊道:“陛下，您已经和沈悦薇共处一室，可得给她一个名分才好啊！” 第86章 至少，朕知道了穆九霄的软肋 一句话，说得沈悦薇和穆九霄齐齐变了脸色。 见状，淑妃得意地笑了。 即便被拖出去很远，还是可以听到她那张狂而得意的笑声。 沈悦薇立刻看向老皇帝，却发现老皇帝正在看穆九霄。 而穆九霄站在那里，神色紧绷。 这时候，老皇帝突然就笑了:“什么共处一室？朕不过是喝了几杯酒，让沈悦薇端杯醒酒茶过去罢了。” 皇后也是人精，立刻附和道:“陛下，淑嫔狗急跳墙，这才胡言乱语，不必理会。” 贤妃也急忙说道:“是啊，淑嫔这是胡乱攀咬，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其心可诛。” 对于她们二人的话，老皇帝很满意，他微微一笑，看了看沈悦薇和穆九霄:“今日之事，全是淑妃所为，你二人牵涉其中，完全是无辜的。皇后，备一份压惊礼给他们。” “是，陛下。” “朕乏了，都退下吧。” 几人出去之后，贤妃宫里的人迎了上来，禀报道:“娘娘，已经找到了秦小姐和那位如意姑娘。” “那就好。”贤妃含笑道。 没过多久，贤妃宫里的人就把秦星彩和如意带了过来。 二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好在都没受伤。 秦星彩想要说什么，被沈悦薇用眼神制止。 沈悦薇等人离开之后，皇后看了贤妃一眼，神色有些冷。 贤妃无意中看到，不禁惊愕道:“皇后娘娘，您怎么……” 瞬间，冷冽的表情从皇后的脸上退去，她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听太医说过，鲜花饼吃多了不好消化，想提醒妹妹一句罢了。” 说完，皇后就走进了老皇帝的寝殿。 贤妃心里不禁犯了嘀咕:刚刚陛下明明让他们都出来，现在皇后怎么又进去了？ 她有心跟进去，想了想又作罢了。 皇后进了内殿之后，立刻给老皇帝行礼:“陛下，今日之事，慎刑司的胡安也牵涉其中。” “处置了吧。”老皇帝慵懒道。 “是，陛下。”说着，皇后殷勤地蹲下来，为老皇帝捶腿，动作十分轻柔。 老皇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躺在榻上，悠悠道:“今日这一番试探，也不算毫无结果。至少，朕知道了穆九霄的软肋。朕还以为，穆九霄没有软肋呢。” 皇后的身子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给老皇帝捶腿。 老皇帝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 出宫的马车上，沈悦薇为秦星彩把了把脉，确认她无事后才放了心。 分别问过秦星彩和如意之后，沈悦薇才知道，她们二人被淑妃的人关在一座无人居住的宫殿里。 那宫殿极为偏僻，少有人去，原本她们以为没人会找到那里，可没想到，贤妃的人居然找到了他们。 沈悦薇若有所思:“她当然找得到。不仅如此，淑妃今日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 “什么意思？” “无利不起早。想想看，今日这一番折腾，贤妃得到了什么？” 秦星彩灵机一动:“淑妃被降为淑嫔，不再和贤妃平起平坐！” 沈悦薇点点头:“没错！但，贤妃得到的好处不仅仅是这些。如今太子之位未定，谁都有可能坐上太子之位。然而，目前适龄的皇子之中，只有三皇子是最有能力的。要想坐上太子之位，前朝和后宫的势力缺一不可。四皇子没有城府，又是个急功近利的人，和三皇子相差甚远。在这样的情况下，贤妃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听完，秦星彩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儿子不行，母亲来凑？” “是这个意思。” “唉！”秦星彩捧着脑袋叹了口气，“这里面的弯弯绕也太多了，幸亏我不用嫁进宫里，不然以我的性子，只怕刚去就被算计死了。” 沈悦薇忍不住提醒她:“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 话音落下之后，秦星彩自己也想起来了。 贤妃今天给她送了礼物，这就意味着，贤妃看上她了。而她，则要准备准备，嫁给四皇子。 一瞬间，秦星彩的脸就白了。 沈悦薇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贤妃只是赐了礼物，还没有正式的赐婚圣旨下来，不急。” “嗯。”说着，秦星彩突然握住沈悦薇的手，急切道，“悦薇，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刚说完，她自己就急忙摇了摇头:“不，我不能给你徒增压力。今天就已经让你身陷险境，我不能再害你。” 说完，秦星彩努力地朝着沈悦薇挤出一个笑容:“悦薇，我没事的。就算是真的要嫁给四皇子我也不怕，我力气大，他打不过我的。” 但是，她那笑，分明比哭还难看。 沈悦薇握住她的手:“不怕，会有办法的。” 秦星彩点了点头，依旧很努力地笑着。 沈悦薇先把秦星彩送回秦府，之后才把坐在外面的穆九霄叫了进来。 如意识趣地出去了。 进来之后，穆九霄直接把沈悦薇拥入怀中。 沈悦薇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你有没有觉得，今日这件事，陛下也参与了？” “如果他没有参与，我不会那么顺利就进入后宫。” 宫内巡逻的禁军不在少数，淑妃不可能一手遮天。所以，如果不是老皇帝事先交代过，穆九霄是进不了后宫的。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悦薇不解。 穆九霄摇了摇头。 沈悦薇想了想，问道:“你们俩是不是有仇？” “怎么会？” 沈悦薇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如果老皇帝跟穆九霄有仇，何苦要封他为上将军呢？ 可是，如果说老皇帝跟穆九霄没仇的话，为什么让他兼任的几个官职又都是名声不好的呢？ 大理寺少卿、巡街营副指挥使、刑部行刑官，随便拎出去一个，名头就足够吓人，可穆九霄一人就兼任了三个。 总之，关于这件事，沈悦薇越琢磨就越觉得费解。 最终，穆九霄捏了捏她的脸，轻笑道:“别想了，再想额头都皱出纹路来了。” 沈悦薇打掉他的手，嗔道:“哪有？” 穆九霄宠溺地笑笑:“不用为此忧心。凡事有我。” 但，把沈悦薇送回沈府之后，穆九霄的脸上瞬间没了笑意。 其实，他心里明白，今天这件事，老皇帝也参与其中。 而老皇帝的目的，就是试探他对沈悦薇的心意。 现在，试探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想必老皇帝也已经知道，沈悦薇就是他的软肋。 虽然不知道老皇帝为什么要试探他，但，这总之不是一件好事。 看来，有些事，要抓紧了…… 第87章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关于今天这件事，穆九霄有穆九霄的考量，同样的，沈悦薇也有自己的看法。 回府之后，她先去见了母亲，关于宫中发生的事情，她只字未提。 这些糟心的事情，还是不要让母亲知道了。 从母亲这里出去，沈悦薇问了一下下人，知道父亲不在府里，就去了二叔的院子。 她去的时候，沈明翰正在练拳。 看到沈悦薇过来，沈明翰立刻停下手里的招式:“今天这宫宴，没什么事吧？” “有。”说完，沈悦薇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沈明翰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今天这件事真正的幕后主使不是贤妃，而是陛下。” “是。可是我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在试探什么？” 沈明翰想到了什么，却没有说，只含糊道:“帝王心，深不可测。这件事你无须忧心，待大哥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二叔，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沈明翰心里一咯噔，很快就笑了:“怎么会？我有什么好瞒着你的？” 但，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沈悦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对。 老皇帝到底在试探什么？ 穆九霄的忠心？还是别的什么？ 突然，沈悦薇灵机一动，老皇帝试探的，是穆九霄对她的心意。 可是，他试探这个做什么？ 穆九霄对她的心意如何，关他一个皇帝什么事？ 他日理万机，怎么会关注这样的小事？ 又或者，对于老皇帝而言，这根本就不是小事？ 思来想去，沈悦薇发现，自己心底的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越来越多。 这件事，也太不对劲儿了。 莫非，老皇帝觉得穆九霄太有能耐，却又无法拿捏他，所以才想找到他的软肋？ 而她，就是穆九霄的软肋。 换句话来说，以后只要老皇帝拿捏住她，就可以轻松掌控穆九霄。 或许，在老皇帝眼里，拿捏她比拿捏穆九霄要容易。 想到这些，沈悦薇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站在老皇帝的角度思考问题。 身为皇帝，接触朝臣之女的机会有限，那么，他会想出一个什么法子来拿捏她呢？ 用毒。 想到这些，沈悦薇立刻取出自己的银针，缓缓刺入左手虎口处。 银针拔出，带出一抹暗黑色的血迹。 她中毒了！ 下一瞬，沈悦薇立刻解开自己的衣服，用银针封住心脉的位置。 只要毒不入心脉，她就有办法治。 而且，老皇帝既然要拿捏她，就不会下剧毒，定是慢性的、却又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 做完这些，沈悦薇给自己把脉。 如她所料，脉象上什么也没显示出来。 看来，果然是慢性的毒药。 可问题是，既然是慢性的毒药，毒素的积累也需要一个过程，这毒只下一次是不行的，须得接触的次数多了，才有效果。 很快，沈悦薇看向梳妆台上的小匣子。 那小匣子是老皇帝吩咐皇后给她的压惊礼，里面是一个镶嵌着红宝石的金手镯，样式十分精美。 在宫里的时候，是皇后亲手给她戴上的。 但出宫之后，她就取下来了。 沈悦薇取来一张纸，画下手镯的样子，然后把手镯放在地上，搬起椅子狠狠地砸下去。 红宝石碎了，而且，这镯子中间是空的，里面填充的，是一些白色的、粉末状的东西。 沈悦薇立刻找来一块帕子，湿了水捂住口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手镯里的粉末收集起来。 之后，她来到院子里，用簪子拨弄着，仔细辨认粉末的成分，有麝香、天雄、附子、草乌、关白附等。 麝香可以让她不孕，而草乌、天雄等物含有乌头碱，乌头碱服用之后有剧毒，可如果不服用只是接触的话，毒性则要慢的多。 但是，这毒会通过肌肤一点点渗入身体，刚开始的时候，她不会有任何反应，但日复一日，她会觉得心慌心悸，到最后，则会因呼吸乏力而死。 而且，微量的毒令人难以察觉，可等到身体有反应的时候，往往已经回天乏术。 大概，这就是身为帝王的心机。 可以预料的是，如果她今天什么都没发现，过不了几个月，她的身体就会出现问题。 聪明如穆九霄，或许会猜到是老皇帝从中作梗，就算他猜不到，但老皇帝有心拿捏他，定会主动告知。 到那个时候，老皇帝只需要告诉穆九霄，有解药能够救她，穆九霄定会乖乖听命于他。 哪怕是他让穆九霄死，穆九霄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老皇帝对穆九霄有这么多的戒备和敌意？ 莫非，这和穆九霄的身世有关？ 沈悦薇小心翼翼地把粉末放入小瓷瓶里，密封好放在一个极佳的位置。 做完这些，她把春香叫进来，吩咐道:“去穆府跑一趟，告诉穆珊珊，就说明日我请她出来吃饭。” 春香立刻去办。 要查穆九霄的身世，穆珊珊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她是穆家人，又没那么多心思，从她这儿入手是最明智的选择，只不过是需要多花一点时间和金钱罢了。 刚好这两样，她现在都不缺。 和沈悦薇的淡然自若不同，不远处的院落里，沈明诚正一筹莫展:“你刚刚说的这些，都是悦薇告诉你的？” 沈明翰点点头:“是。” “穆九霄是少年英才，为何陛下会如此忌惮他？”沈明诚不解。 这也是沈明翰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突然，沈明诚站起身来。 沈明翰立刻拦住他:“大哥，你要去做什么？” 沈明诚看过来，没有说话。 但他的意思，沈明翰已经明白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大哥，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第88章 悦薇，我们退婚吧 沈明诚开口，眼圈微微发红:“悦薇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希望她身处险境。穆九霄很好，但如果接近他会给悦薇带来不幸，那么，我宁愿现在做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可是，穆九霄今天愿意闯进后宫救悦薇，这就意味着，他是很在乎悦薇的。” “正是因为在乎，所以，我提出退婚，他一定会答应。”沈明诚狠了狠心，如此说道。 没错，穆九霄是一定会答应的。 当一个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会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哪怕是死。 如今只不过是退婚而已，为了沈悦薇好，穆九霄做得到。 沈明翰微微闭上眼睛:“那么，悦薇呢？悦薇能答应吗？”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我不答应就不行。” 沈明翰摇摇头:“大哥，你难道就没有觉察到，最近悦薇长大了不少？我不过一年多没见她，她就学了医术、剑术，而且学的还很不错。这就说明，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如果你一意孤行，很可能会失去悦薇。” 沈明诚怔在那里，喃喃道:“是吗？” “悦薇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可以任由我们摆布的木偶。或许，我们应该听听她的看法。” 沈明诚想了想，同意了。 于是，吃完晚饭，三个人在后花园的凉亭里碰面。 沈悦薇是最后到的，看到父亲和叔叔都在，脸色还都不怎么好看，她忍不住笑了笑:“你们怎么了？” 沈明翰看了沈明诚一眼，示意他可以开口了。 沈明诚点点头:“悦薇，为父打算退了穆家的婚事。” “怎么，父亲不喜欢穆九霄？” “嗯，不喜欢。讨厌透了。”沈明诚违心道。 “好啊，那就退。” 这话，让沈明诚和沈明翰意外不已。 再去看沈悦薇，只见她神色淡淡的，仿佛刚才听到的，不过是今晚吃什么这样的小问题。 这个瞬间，沈明诚甚至怀疑女儿是不是没有听清楚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就在他准备再重复一遍的时候，就听到沈悦薇说道:“父亲，你是不是也看出来，陛下准备利用我拿捏穆九霄？” 沈明诚惊讶不已。 他没想到，沈悦薇居然看出了这一点。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沈明诚惊呆了。 沈悦薇笑笑:“虎父无犬女，父亲这般聪慧，女儿自然也不是草包。” “所以你也觉得，现在和穆九霄退婚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是最蠢的。”沈悦薇直白道。 “怎么会？” “父亲，您想想看，如果你在这个时候选择和穆九霄退婚，再传入陛下耳中，他会怎么想？” 沈明诚想了想，说道:“陛下定会知道，我已经看出了他的打算。” “咱们这位陛下，骄傲自负，却又敏感多疑。身为帝王，自然觉得自己的想法谁也看不透。父亲若是让陛下知道你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会如何？” “妄图猜测君心，还猜对了，死罪。”一旁，沈明翰补充道。 一句话，吓得沈明诚冷汗都出来了:“退婚不行。可是不退婚，就任由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吗？” 沈明诚最担心的，还是陛下会对沈悦薇不利。 于是，沈悦薇把手镯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沈明诚和沈明翰都沉默了。 “可、这是为什么啊？陛下为何要用这样的法子拿捏穆九霄？”沈明诚不解。 沈悦薇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是和穆九霄的身世有关。他对我说过，他不是穆家的人。” 这倒让沈明诚和沈明翰意外不已。 沈明诚之前虽然听沈悦薇提过，但毕竟不太肯定，但现在，肯定了。 穆九霄不是穆家的人。 沈明翰若有所思:“所以，现在只要查出穆九霄的身世，就可以知道陛下为何如此忌惮穆九霄。” “没错。父亲、二叔，最近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仔细想一想，二十年前，京城之中或者京城之外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这时候，沈明翰弱弱地举手:“二十年前，我还在你祖母的肚子里。” 沈明诚忍不住打了他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抖机灵？” 沈明翰笑笑:“气氛太紧张，活跃一下气氛嘛。” 沈悦薇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刚才也是说顺嘴了，忘了二叔和穆九霄同岁。 “所以，你是觉得，穆九霄的父亲和陛下有仇？所以陛下才如此忌惮他？”沈明翰推测道。 “谁知道呢？现在什么都不清楚，只能先查查看了。” 说完该说的，三人正准备回去，却瞧见东边的天空，火光大亮。 “着火了！”沈明翰惊道。 下一瞬，他爬上一旁的大树，仔细打量，确认道:“似乎是三皇子府的方向。” 沈悦薇和沈明诚对视一眼，笑了。 烧得好。 不过，沈悦薇觉得，三皇子府里的火，多半是穆九霄放的。 谁让三皇子母子今天做下了那样的事情呢。 但，她刚踏进自己的房门，就觉得不大对。 房间里有人，而且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果不其然，是穆九霄，他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见状，沈悦薇乐了:“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穆九霄冲她笑了笑，然后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鲜虾馄饨、茄子酿肉、四喜丸子、玉米羹、翡翠卷、粟米酥，都是按着沈悦薇的口味来买的。 沈悦薇懊恼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早知道晚上就不吃那么饱了。” “无妨，能吃多少吃多少。就算是吃不下也没关系。”说着，穆九霄把筷子摆在她面前。 沈悦薇跑进里间，拿了一小瓶酒出来，倒了一杯给穆九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前买的果酒，尝尝好不好喝。” 说完，她紧挨着穆九霄坐下，自己先尝了一口。 虽然是果酒，但是也有一点点辛辣的味道，喝完之后，沈悦薇急忙吃了一块翡翠卷。 穆九霄看了她一眼，又飞快挪开自己的视线，掩去眼底深深的落寞。 沈悦薇吃的不多，但，穆九霄吃得更少，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看着她吃。 吃着吃着，沈悦薇实在是吃不下，就放下了筷子。 穆九霄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悦薇。” “嗯？”沈悦薇扭脸看他，清亮的眸子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穆九霄一时慌了神，他的拳头狠狠地攥住，攥到骨节泛白，攥到咯吱作响，攥到十指生疼，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和思想，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悦薇，我们退婚吧……” 第89章 穆九霄，我知你一心为我 穆九霄的话音落下，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他低下头，没有去看沈悦薇，只盯着自己紧紧攥起的手，不发一言。 但，就在下一刻，他的手被温暖覆盖。 是沈悦薇，握住了他的手。 她一点一点地把他紧紧攥着的手指掰开，轻轻握住。 之后，他听到她说:“好啊。” 穆九霄猛然愣住，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她。 可，沈悦薇在笑。 她看着他，眉眼弯弯，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穆九霄想要解释，喉咙却一阵阵发紧，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你之前，让我和你退婚的人，是我父亲。” 穆九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伯父的决定是对的。” “他是对的，你也是对的，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有没有问过，我是否甘愿？” 穆九霄声音艰涩:“是我无能。” 沈悦薇捧起他的脸，突然就笑了:“穆九霄，我知你一心为我，这就够了。至于退婚，想都不要想。” 说完，她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穆九霄，上一世你也是出于种种考虑才没有对我表明心迹吧？但是，上一世的遗憾，不会带到这一世来。 因为，我已不愿失去你。 突然被吻住，穆九霄手足无措。 片刻之后，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在内心深处，他有多不愿意失去沈悦薇。 “还退婚吗？”沈悦薇离开他的唇，轻声问道。 穆九霄沉默。 沈悦薇突然就笑了，然后把手镯里的猫腻和盘托出。 听完，穆九霄额头青筋暴起。 他选择和沈悦薇退婚，就是担心老皇帝会对她下手，却不知，老皇帝已经下手了。 可是，为什么？ 他不明白。 “不用想那么多，我们可以将计就计。事情的真相不会一下子浮出水面，我们静观其变也就是了。”沈悦薇提议道。 穆九霄点点头，深以为然。 “不要妄想与我退婚，这辈子都别想。”沈悦薇又说。 穆九霄看着她，眼眸中有惊讶，但更多的是感动。 聪明如她，自然知道做出这个选择之后，以后会面临多少艰难险阻，但她的态度，却是如此的坚定。 他何德何能，得她如此？ …… 第二日，沈悦薇去见穆珊珊。 穆珊珊来的很快，一来就懊丧道:“唉，昨天的宫宴一定很热闹吧。可我就是咳嗽了几声，一点儿生病的迹象都没有。可我母亲死活不许我出门，生怕我会把病气过给宫里的贵人。” “还行，不算特别热闹。主要是为几位皇子选皇子妃。” 穆珊珊喝了口茶，兴致缺缺:“我也听说了。不过我是没打算做皇子妃的。” “哦？为什么？” “家里不允许。” 沈悦薇慢慢握紧手里的茶杯，不解道:“为什么不允许你做皇子妃呢？昨天的宫宴，各府的小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是为了能入各位娘娘的眼。”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允许就不允许吧，反正我这个性子，也不是很适合做皇子妃。哦对了，咱们今天吃什么？” “你来点，吃什么都可以。” 穆珊珊喜上眉梢:“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穆珊珊一连点了几个招牌菜，催促店小二快些去做。 等菜的间隙，沈悦薇递了一副耳坠过去，含笑道:“有件事，我需要找你帮忙。” “什么事？” “穆将军快过生日了。我想送个礼物给他，可我不知道他的喜好，只能来问你了。” 穆珊珊微微错愕:“你来问我还真是问错人了，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他这人也没什么喜好，也就喜欢舞刀弄枪。我倒是觉得，你送他一把刀啊剑啊的，可能他会很高兴。” “怎么听起来，你们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也不是不好。怎么说呢？他那个人性子冷，他不愿意接近我们，我和哥哥们也不愿意热脸去贴冷屁股。久而久之，这关系就不怎么好了。” 这话听起来，倒也没什么毛病。 听完，沈悦薇打趣道:“亲兄弟做成这样，我倒是第一次见。”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呗。” 沈悦薇这边，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也只问出来穆家不允许自家女儿嫁入皇家，至于原因，倒是有待查证。 她并不着急，潜藏多年的真相，不会在一瞬间就显露出来。 来日方长，慢慢查呗。 和穆珊珊一起吃完饭，沈悦薇就打算回去。 但，她刚坐上马车，车帘就被人迅速挑起，竟然是二叔。 “秦妙然寻短见了！” 沈悦薇惊讶不已:“怎么会？” “秦妙然的丫鬟到了府里，原本是打算找你的。你不在，就去找了我。她那丫鬟说，秦妙然寻了短见，秦家怕丢人，没打算声张，甚至，没打算请大夫。” “荒唐！”沈悦薇愤怒不已，立刻吩咐车夫，“去秦府！” 车夫立刻应声，调转车头往秦府而去。 “妙然为什么自寻短见？” 沈明翰摇摇头:“那丫鬟没说。” “上次你们俩在一起说了什么？” 沈明翰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做了一桩交易，她说希望可以和我假成亲，我答应了。” 沈悦薇点点头，明白了。 大概，秦妙然是想借着假成亲脱离秦家。 由此可见，她在自己家里过得很不舒心。 想必，问题出在秦夫人身上，那是个趋炎附势的主儿。 马车一路疾行，很快到了秦府。 但，秦府守门的人却不许沈悦薇进去。 沈悦薇冷了脸:“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小姐是沈府的大小姐，我来探望我未来二婶，你确定要拦我？” 守门的人仍是不让。 沈明翰冷着脸直接上前，一脚将守门的人踹倒在地:“悦薇，这里我来解决，你只管进去。” 沈悦薇点点头，夺了车夫的马鞭，和如意一起，往秦府后院而去。 路上有人阻挡，她就挥马鞭打人。 一路到了秦府的后院门口，沈悦薇抬头，看到了带着一群家丁守在那里的秦夫人。 此刻，秦夫人冷笑道:“一路打进我秦府后院，沈大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风！” 第90章 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悦薇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漠:“我原是不想耍这个威风的。奈何你这秦府不好进，无奈之下，也只好如此了。” “沈小姐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流！你这般进来，难不成我秦府还要大开府门欢迎你不成？” “你欢不欢迎，我都已经来了。让开，我要去看妙然。” 秦夫人冷声道:“我家妙然待字闺中，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是么？”沈悦薇不再跟她废话，直接把手里的马鞭往秦夫人脸上甩去，秦夫人吓了一跳，慌忙躲到一旁去。 趁着这个时候，沈悦薇直接进了后院。 秦夫人很快缓过神来，让家丁阻止沈悦薇。 “主子，你只管进去，这里交给我！”如意高声道。a 沈悦薇点点头，迅速朝着秦妙然的院子跑去。 进了秦妙然的院子，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唯有主屋之内传来丫鬟低声的哭泣:“小姐，您别这样，您说句话啊。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当时不该把您和沈二爷盖一条被子的事情告诉夫人。奴婢错了，您打奴婢吧，呜呜呜……” 沈悦薇大步走了进去，绕过一道屏风之后，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秦妙然。 不过是几日没见，秦妙然整个人都变得黯淡了许多，肤色暗黄不说，就连那睁着的眼睛，都没了半分神采。 此刻，她躺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帐幔，若不是偶然还眨动一下眼睛，真会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勒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看到沈悦薇过来，丫鬟带着哭腔道:“沈小姐，您快来看看我们小姐吧。” 沈悦薇点点头:“你先出去，我跟她说几句话。” “嗯！”丫鬟哭着跑了出去。 沈悦薇拉了把椅子坐在秦妙然的床前，手摸上她的手腕。 她的身子没有大碍，只是忧思过度，又有些肝火旺盛。 这个时候，秦妙然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沈悦薇叹了口气:“发生了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秦妙然并不说话。 “有些事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不然，谁也不知道你心里究竟经历了什么。说说吧，如果说完之后还是觉得过不了这个坎儿，还是想自寻短见，我可以帮你。” 待她的话音落下，秦妙然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嚎啕大哭。 她哭得分外伤心，每一声都声嘶力竭，仿佛要吼出自己心中全部的愤懑和悲伤。 沈悦薇并未阻止她。 人的情绪是需要释放的，不然一个劲儿地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秦妙然哭了好久，最后总算是停了下来，她红着双眼看向沈悦薇，歉疚道:“吓到你了吧？” “没有。听说你自寻短见，我和二叔都吓坏了。今天来，我们是一路打进来的。”沈悦薇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 秦妙然凄然一笑:“是我母亲不许你们进来吧？” “没错。” “她的心可真狠。”秦妙然愤愤道。 “发生什么事了？” 秦妙然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凄然一笑:“昨天我母亲听说三皇子妃的人选定了下来，气得扇了我好几个耳光，怪我没有把握好机会。之后竟然和我父亲商量，要偷偷把我送到三皇子府去，还说三皇子对我情根深种，我可以先去占一个侧妃的位置，以三皇子对我的宠爱，日后三皇子妃的位置定然是我的。你敢相信吗？亲娘要让自己的亲女儿去自荐枕席，多荒唐啊！” 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如此了。 谁又能够想到，从小到大待她极好的母亲，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如此，也难怪秦妙然会想不开了。 “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还想死吗？” 秦妙然苦笑了一下:“快断气的时候，突然就有点后悔了。我要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了。但是，像我这样的人，不死还能做什么呢？我母亲已经打算好把我送到三皇子府去，她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但凡让她找到一点机会，她就会不遗余力地去做。与其有朝一日落入那样的局面，倒不如现在一死了之。” “你父亲呢？他就眼睁睁看着你母亲胡来？” “说来可笑，他这个人虽然是武将，却怕极了我母亲。我母亲的提议，他向来是不会反对的。” 昨天，她听到母亲那么说的时候，心里没有很绝望。可直到亲眼看到父亲也点了头，她才彻底崩溃。 双亲皆是如此，她还能怎样？ 沈悦薇握住她的手:“你当然有别的选择。别忘了，你现在和我二叔是有婚约的，你嫁人，就可以摆脱现在的一切。” “只怕，他们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那可由不得他们。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就会管到底。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妙然摇摇头:“罢了，别折腾了。若是因为我的事让你引火烧身，我就更不安了。” “放心，我有分寸。” 沈悦薇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厉喝:“来人，守住这个院子，任何人不得进出！” 秦妙然吓了一跳，忙抓住沈悦薇的胳膊:“是我父亲，他回来了！” 沈悦薇拍拍她的手:“不急。他总不至于要杀了我。” 说完，沈悦薇起身走了出去。 恰逢此时，秦妙然的父亲秦虎走了进来。 秦虎身材高大，满脸的络腮胡，外形极为粗犷，可谁又能够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个惧内的。 进来看到沈悦薇，秦虎便皱了眉:“就是你，一路闯入我秦府？” “没错。” 这时候，秦妙然追出来解释道:“父亲，她只是想来看看我。” 看到秦妙然，秦虎的表情十分冷漠:“你闭嘴！我还没跟你算账！你母亲不过是指了一条明路给你，你可倒好，居然还寻起短见来？既然寻了短见，为何现在还活着？” 秦妙然身子一震，惊愕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她小的时候，父亲也曾让她坐在他的脖子里，也曾给她举高高啊。 现在怎么就变了呢？ 亲耳听到秦虎说这些话，沈悦薇总算明白秦妙然自寻短见的原因。 有这样的父亲，再强大的人也会崩溃的。 想到这些，沈悦薇冷冷一笑，嘲讽道:“没想到秦统领卖起女儿来，竟是如此的得心应手。” “一个外人而已，我跟你说得着吗？来人，请沈小姐出去！” 很快，就有几个士兵朝着沈悦薇走了过来。 沈悦薇甩了一下手里的鞭子，冷声道:“我看谁敢碰我！” 说完，她挑眉看向秦虎:“你似乎忘了，我是你们巡街营副统领穆九霄未过门的妻子。” 京城里的巡街营分为五路，东、西、南、北、中，秦虎只是北巡街营的统领，而穆九霄兼任的巡街营副统领，是可以同时管辖这五路巡街营的。 听到穆九霄的名号，秦虎怔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嗤笑道:“沈小姐以为，本统领是吓大的吗？” 他就不信，鼎鼎大名如穆九霄，居然会理会这等小事？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冷漠至极的声音:“秦统领，你很狂啊……” 第91章 求我没用，求她 随着这冷漠的声音落下，一身黑衣的穆九霄走了进来。 他一身铠甲，英武不凡。 进来之后，他冰冷的目光肆意地落在秦虎的身上:“秦统领好威风啊，带着巡街营的兵来办私事，我倒要问一句，谁给你的胆子？” 秦虎双膝一软，高大的身躯顿时跪了下去:“大人，下官、下官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就可以带兵威胁我未过门的妻子？若是本将军一时糊涂，是不是可以杀了你啊？嗯？”说着，穆九霄噌的一下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接横在秦虎的脖子上。 他手中的剑顺手往前一送，秦虎的脖子上就带出一条血痕。 “啊！”秦虎大叫。 穆九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可知错？” “回、回大人的话，下官知道了。” “然后呢？” 秦虎怔了一下，之后忙看向沈悦薇，哀求道:“沈大小姐，求您开开恩。下官不是有意要难为您的。” 沈悦薇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秦妙然:“求我没用，求她。” 秦虎立刻又说道:“妙然，是爹错了。爹就是一时糊涂啊。” 秦妙然忍不住落了泪，明明他们已经那样对她，可她还是狠不下心。 她朝着穆九霄行了一礼，哀求道:“穆将军，求您放过我父亲。” 穆九霄看了看沈悦薇，见她没有反对，这才收回自己的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私自调兵回府，犯了大忌，此事本将军会上报。” “是是是。下官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秦虎如此说，穆九霄屈身，把秦虎扶了起来。 秦虎战战兢兢，不知道穆九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穆九霄冲着秦虎笑了笑，谁知，秦虎吓得浑身直抖。 穆九霄才不管他如何，继续说道:“听说令爱和本将军的二叔有了婚约，日后，本将军该叫你什么来着？” “下官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方才是谈论公事，现在则是议论私事。”说完，穆九霄看向沈悦薇，问道，“二叔和秦小姐的婚期可定下了？” “还没。” 穆九霄点点头，随即看向秦虎:“秦统领，这婚期还是尽快定下来吧。巡街营里很久都没有办喜事了，刚好趁着这一次办喜事，好好热闹热闹。” 这下，秦虎的脸色比哭还难看:“是是是。” “听闻最近盗贼猖獗，甚至还有胆大包天到入府盗窃的。这样吧，成婚之前，本将军会派人保护令爱。” 这话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但是，秦虎不敢说半个不字。 说完这些，穆九霄看向沈悦薇，询问道:“可以走了吗？” “等会儿。” 秦虎听到这儿，心里一惊:这沈小姐未免也太托大了，竟敢让穆九霄等？不知道这位爷一向是个不耐烦的吗？ 想到这儿，他甚至觉得，穆九霄会狠狠地斥责沈悦薇一顿。甚至，会怒火中烧，一剑刺死她。 然而并没有，当他偷偷看过去的时候，却看到穆九霄面目柔和，轻声道:“好，不急。” 秦虎慌忙低下头，甚至怀疑穆九霄是中邪了。 秦虎怎么想，沈悦薇才不管， 她把秦妙然拉到一旁，低语道，“有人保护你，你爹娘不敢乱来的。至于你和我二叔的婚期，我们回去会尽快商量，尽快定下来。你和二叔的约定我也知道了，不过是个脱身之计而已。离开了这里，还有大好的天地等着你。所以，不要绝望。” 秦妙然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她握住沈悦薇的手，诚挚道:“悦薇姐姐，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答应我，不许再做傻事。” “好。”秦妙然勉强一笑，如此说道。 安抚好秦妙然，沈悦薇才跟着穆九霄一起离开。 出了秦府，沈悦薇看到了鼻青脸肿的二叔。 啧，好惨啊。 见她出来，沈明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个打二十个呢，现在这样就不错了。嘶……” 说着，沈明翰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好在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坐上马车之后，沈悦薇问穆九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沈明翰抢过话:“这你还不明白？他派人暗中监视你了。” “是暗中保护，不是监视。”穆九霄纠正道。 沈明翰嘿嘿一笑:“这不是一个意思嘛。” “不一样。” 沈悦薇不乐意地看了沈明翰一眼:“二叔，穆九霄刚才帮了你。” “你这丫头，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护上了？” “才没有。我这是、是……” “仗义执言。”穆九霄提醒道。 “对，就是仗义执言！二叔，你不地道！” 沈明翰哈哈大笑，这一笑，脸更疼了。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他龇牙咧嘴道:“秦府这帮孙子，打人不打脸的道理都不知道！回头找个机会，定要套他们麻袋！” 沈悦薇忍俊不禁。 马车快到沈府的时候，穆九霄就下去了。 沈明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别走啊，来家里吃饭啊！我大哥很想见你呢。” 穆九霄白了他一眼，不是很想搭理他。 “这小子不行，不知道尊敬长辈。”等穆九霄走了，沈明翰悄摸摸地跟沈悦薇告状。 沈悦薇忍不住吐槽:“您这样的长辈，尊敬起来的确是费点儿劲。” 沈明翰又大笑起来。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和秦妙然的婚期，要快点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也免得秦妙然的父母又闹幺蛾子。” “行，回去就定。” 婚期是根据生辰八字来定的，找钦天监的人测算之后，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良辰吉日。 而且，这个良辰吉日还比较赶，就在下个月初六。 六月初六，倒是一个极好的日子。 至于其他的良辰吉日，就要到八月了。 所以，沈明翰当机立断，选了六月这个。 对此，沈老夫人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么着急？” 沈明翰嘿嘿一笑:“那是当然。母亲，儿子单了这么多年，这不是想媳妇儿了嘛。还请老母亲体恤。” “行吧行吧，就这么着吧。”说完，沈老夫人拄着拐杖，气鼓鼓地走了。 总之，婚期就这么定了下来，也知会了秦家。 日子定下来之后，聘礼什么的就得抓紧准备。 于是，这段时间，秦湘为了这事儿，忙得脚不沾地。 老母亲忙着，沈悦薇自然也闲不住，日日给母亲打下手。 这一日正忙着呢，舅母火急火燎地来了:“姐姐、悦薇，你们忙着呢。” “是不是来给我帮忙的？赶紧的，把这册子上的东西对一下。”突然看到亲人，秦湘就忍不住想要使唤。 舅母秦夫人语无伦次道:“姐姐，今、今个儿怕是不行，我是来找星彩的。” “星彩？星彩没来啊。” “啊？”舅母秦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足无措道，“完了，星彩、星彩不见了……” 第92章 鬼叫什么，不认识我了？ 秦湘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追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 “那日宫宴，星彩得了贤妃娘娘的赏赐。这意味着什么，咱们心里都明白。老爷说了，会想法子躲掉赐婚。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今天突然就不见了。” 沈悦薇上前，把舅母扶起来:“舅母，表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今天早上。”说着，舅母秦夫人忍不住抹了一把泪。 “舅母放心，表姐一向懂事，不会瞒着你们突然走掉的。这样，您速速回府，告诫府中的下人，这件事不要传出去。其他的，交给我。” “好。”舅母秦夫人慌里慌张地应了，忙回府去了。 秦湘担忧道:“悦薇，你说星彩能去哪儿呢？” “我估计她就是出门散心了，天黑就会回来。这样吧，我带几个人出去找一找，免得舅母担心。” “叫上你二叔。” “好！”就这样，沈悦薇和沈明翰带着几个侍卫，出了城。 沈明翰有点意外:“你觉得星彩是出城了？” “对。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找点费力气的事情来做。我猜，她是上山打猎了。” “可是，京城附近这么多山，我们去哪儿找？” 听罢，沈悦薇往后看了看，尔后朝着二叔狡黠一笑:“谁说我要出来找人了？我是出来钓鱼的。” “钓鱼？”沈明翰不解。 沈悦薇俏皮地眨眨眼睛:“等会儿二叔就明白了。” …… 事实上，沈悦薇没猜错，秦星彩的确是上山了。 她谁也没带，自己来的。 到了山脚下，她卯足了劲儿就往山上跑。 原因无他，就是想浪费一下力气。 到了半山腰，她看到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娘在砍柴，看她们砍柴那个费劲哦，秦星彩二话不说，走过去夺过她们的斧头，哐哐就是一顿砍，才一炷香的时间，一大片林子就被秦星彩砍光了，吓得一旁的大娘忙抱住秦星彩的胳膊:“姑娘！姑娘！够了！” “这就够了？”对此，秦星彩深表遗憾。 那大娘把自己的水壶递给秦星彩:“瞧你累得，赶紧的，喝口水润润嗓子。” 秦星彩摇摇头:“不了，我不渴。大娘，你真的不要柴火了吗？” “不要了，这就够了。再说了，现在树还正长着呢，就这片林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枯死了。把这里砍了就行了，那些还正长着的，就别砍了。” 秦星彩想了想，也是。 枯死的树砍了就砍了，别的树还活得好好的，砍它做什么？ 可怜她这一身力气，还真是无用武之地。 没办法，接着往上爬呗。 她刚往上爬了没多久，刚才那大娘就叫住了她:“姑娘，你要进山？” “对啊。” “别去！这山里有精怪，寻常我们来山上砍柴，也只敢到这个地方。再往上面，危险！” 秦星彩往上看了看，上面的林子的确要密一些，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就大大咧咧地甩了甩手:“没事，大娘，我不怕。” 说完，也不管大娘说什么，秦星彩径直朝着上面爬去。 她心里烦，愈发觉得一身的力气没处使，越爬越快，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静得出奇。 秦星彩停下来往周围看了看，这里的林子特别密，树叶郁郁葱葱，把头顶的天空都遮盖住了。 她觉得不大对，就转身往回走，想离开这里。 但，奇怪的是，她走来走去，最终都回到了原地。 秦星彩很快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寻常人迷路的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路。 但是秦星彩明显不是寻常人，她觉得自己之所以找不到正确的路，是因为这些树长得太密，遮挡了她的视线，又长得太相似，这才让她一直找不到出去的路。 于是，她开始拔树。 找准一个方向，她就开始拔。 这些树的树龄都不长，每棵树也就碗口粗，再加上秦星彩天生力气就大，所以她拔起树来，跟寻常人拔草没什么区别。 很快，她就拔出一条路来。 视野开阔之后，先前走过的路也就显现了出来。 秦星彩心里一喜，正准备离开，却在这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呻吟。 “谁？”秦星彩一猫腰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警惕道。 然而，并没有人说话。 莫非是错觉？ 秦星彩往周围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她直起身子刚要走，就听到扑通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滚落了下来。 她壮着胆子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浑身上下血淋淋的，躺在一片草丛里，此刻一动不动，看不出是死是活。 在荒山野岭看到这么一个人，谁都会害怕。 秦星彩虽然力气大，但是胆子还是正常的，她咽了一口唾沫，朝着那人喊了一句:“喂，你还活着吗？” 那人并不回答。 秦星彩折了根树枝，壮着胆子过去，戳了戳地上的那人。 人还软着，看样子还没死。 人还活着，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秦星彩手里拿着树枝过去，绕到那人的脸旁边看了看，血糊糊的，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她正想着要不要把人背下去，却看到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吓得她手里的树枝都扔了:“啊啊啊，鬼啊！” 等秦星彩嚎完了，地上的那人咧了咧嘴，还自以为风骚地撩了一下被血浸透的头发，露出一口白牙:“鬼叫什么，不认识我了？” 第93章 穆九霄是在是太讨厌了 a　　话说沈悦薇和沈明翰一路出城，走了没多远就在一条河边停了下来。 这条河是出城的必经之路，河水又清澈，故而不少人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停下来，在这里游玩一会儿。 有小商贩嗅到商机，还在这里搭了茶棚，做点茶水生意。 沈悦薇在河边停下之后，就让如意从马车上取来一根钓鱼竿，在河边的草地里捉了几条蚯蚓做诱饵，扬手一甩，就把鱼钩甩到了河里去。 沈明翰紧挨着沈悦薇坐下，略有不解:“真是出来钓鱼的？” “二叔，你明知故问。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发现。” “发现是发现了。不过，跟着咱们的是两拨人。” “没错，就是两拨人。那边那个穿白衣服，看着不男不女的那个，她是苏瑾瑜的妹妹，苏轻轻。她以为她女扮男装我就认不出来了？幼稚！” 听到苏轻轻的名字，沈明翰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要不留痕迹地弄死她吗？” 他知道，苏轻轻曾害过沈悦薇。 既然有害他宝贝侄女的心思，那就别活了。 沈悦薇看了自家二叔一眼，俨然摆出了长辈教训晚辈的架势:“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谁说欺负人就一定要弄死她了？还可以让她生不如死啊。” “愿闻其详。”沈明翰嘿嘿一笑，说道。 “跟着我的另一拨人，是四皇子的亲信。” “四皇子的人跟着你做什么？” 沈悦薇嫣然一笑:“贤妃相中了星彩，想让星彩做四皇子妃，您知道吧？” “知道。” “说到底，这事儿只是贤妃娘娘一厢情愿。其实，按理说，贤妃娘娘的打算是对的。咱们家和舅舅家关系好，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皇子若是娶了星彩，也就等于同时和咱们两家交好。但是，这个道理贤妃懂，四皇子却不一定懂。” 沈明翰若有所思:“听闻四皇子这个人，目光短浅，缺乏远见。” “没错。像他这样的人，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不会想那么多。所以，宫宴的事情发生之后，四皇子一直暗中派人在查咱们府上和舅舅府上的关系。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最近这段时间，我跟父亲和母亲都明示过，所以，咱们这段时间一直没去舅舅府上。咱们自己心里明白，两家的关系不会因为一时的不走动就生疏，但有些人就不这么想了。” 沈明翰眯了眯眼睛:“你是想让四皇子以为，咱们府上和你舅舅府上关系不好？” “对。就比如今天，咱俩一出城，四皇子府的人就跟上来了。这就说明，表姐失踪这件事，四皇子的人一定也知道了。他们以为我是出城来找表姐的，其实，我是来钓鱼的。” 听完，沈明翰会心一笑。 他这侄女，还真是足智多谋。 想想看，若是两家关系好，此刻沈悦薇就该火急火燎地满世界找秦星彩，结果可倒好，她悠哉游哉地在这儿钓鱼呢。 这一幕落入四皇子眼里，自然就是两家关系不好的证明。 一旦知道两家关系不好，急功近利的四皇子就会有所动摇。 沈明翰心里明白，沈悦薇是希望四皇子能够放弃娶秦星彩。 但，四皇子会按照沈悦薇希望的那样去做吗？ 似乎看出了沈明翰心中所想，沈悦薇狡黠一笑:“二叔，配合我。” 沈明翰略有不解，却在这时候察觉到四皇子的人朝着这边靠了过来。 看来，是想偷听他们说话。 沈明翰立刻收回视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专心看沈悦薇钓鱼。 很快，四皇子的人在距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蹲在地上，装作找什么东西。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可以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但又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这时候，沈悦薇叹了口气:“二叔，穆九霄实在是太讨厌了。” “怎么了？”沈明翰一本正经地接戏。 “他破坏了我的姻缘，我原本是想嫁给苏瑾瑜的。苏瑾瑜多好啊，人长得风流倜傥，家世又好……” “事已至此，别再想这个了。” 沈悦薇又叹了口气:“二叔，我也不想总是想着这个，可我就是忍不住。其实，我特别羡慕苏轻轻，她有苏瑾瑜那么好的哥哥，又有三殿下那么有权势的表哥。” “其实，三殿下也不算是特别有权势。宫宴的事情发生之后，淑妃被降为淑嫔，单单是宫里的势力就落后于其他皇子。依我说，现在最有权势的应该是四殿下。” 沈悦薇不服气道:“怎么会呢？” “朝中的事情你不懂，听我慢慢跟你分析你就明白了。此前四殿下上了一份奏疏，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这就说明，四殿下很有才能。再说了，四殿下还有贤妃娘娘撑腰，单单是这一点，就胜过三殿下了。” “二叔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 这时候，沈明翰故意卖起关子来:“其实，四殿下可以再更进一步的。” “如何更进一步？”沈悦薇语气惊讶，疯狂加戏。 眼角的余光里，她看到四皇子的人已经支起耳朵在听了。 沈明翰神秘兮兮道:“强强联手呗。如今淑妃成为淑嫔，三殿下是没什么希望了。但是，苏瑾瑜足智多谋，如果四殿下能够让苏瑾瑜为他所用，他定能成为未来的太子。” “二叔此言有理。可是，苏瑾瑜怎么会支持四殿下呢？” 沈明翰笑了笑:“这世上的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要我说，哪位皇子娶了苏轻轻，指不定就能做太子。” “谁说不是呢？苏瑾瑜最疼他这个妹妹了。只要苏瑾瑜愿意出手，那就十拿九稳。” …… 俩人一唱一和，过了一会儿，四皇子的人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想必，是回去报信了。 沈明翰压低了声音问道:“四皇子会上当吗？” “不急，等我再加一剂猛料。”说完，沈悦薇把手里的钓竿递给沈明翰，假装要去马车上取东西，却在这时候眼前一亮，欢呼雀跃地朝着苏轻轻跑过去,“呀，轻轻，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天呐，轻轻，我太高兴了！” 说着，沈悦薇欢天喜地地抱住了苏轻轻。 苏轻轻:“？？？？？？” 第94章 这特么居然是赐婚圣旨？ “沈悦薇，你干什么？” 沈悦薇这才松开苏轻轻，笑容分外灿烂:“轻轻，能在这里遇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苏轻轻戒备地看着沈悦薇:“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还有，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她明明穿了男装！ “哎呀，相逢就是有缘。何必在意这么多细节呢？轻轻，我在钓鱼，你来吗？” “不、不来。”苏轻轻本能地觉得，沈悦薇突然这么反常，定是要算计她，她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不来啊，那算了。我还挺想跟你一起钓鱼的。” “用不着。”说完，苏轻轻一扭身到了另一边去。 看着她的背影，沈悦薇不无遗憾道:“唉，像轻轻这样的人，我算是高攀不起了。日后，也不知道谁会祖上烧高香，能娶到轻轻这么善良，家世又好的姑娘。” 说完，她惆怅地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唉声叹气的。 沈明翰咬着牙疯狂憋笑，只觉得脸都憋胖了一圈。 见沈悦薇坐下，除了对她竖大拇指，他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沈悦薇自然淡定得很，恰好这时候有鱼儿咬钩了，她就开始收线，把咬了钩的鱼儿取下来，放进一旁的水桶里，之后，又接着钓鱼。 在钓到第三条鱼的时候，沈明翰突然说道:“四皇子来了。” 沈悦薇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来了。 四皇子一来，直接奔着苏轻轻的方向就去了。 前面铺垫得差不多了，沈悦薇也不需要再做什么，接下来只需要看戏也就是了。 话说苏轻轻坐在另一边，百思不得其解。 她就是想不通，沈悦薇是怎么认出她的。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决定不想了，先把沈悦薇推河里再说。 以往但凡是和沈悦薇碰上，她没落到一次好。 但这次不一样，她让人盯着沈悦薇已经盯了好几天了，今天好不容易碰到沈悦薇出门，定要让她好看。 而且，她已经打算好了，一会儿她要把沈悦薇推河里。 这河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沈悦薇落水之后，身体的曲线定会被人一览无余，到时候她再点明沈悦薇的身份，自然就可以让沈悦薇名声扫地。 主意打定，苏轻轻说做就做，她立刻站起身，准备去找沈悦薇。 但是，她坐了有一会儿了，突然站起来，站得有点急了，身子就忍不住晃了一下。 河边的水草湿滑无比，苏轻轻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就朝着河里跌去。 此刻，正朝着苏轻轻走来的四皇子见状，嘴巴微张——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于是，扑通——扑通—— 两人一前一后，跟两只大白鹅似的，自带声效地下了河。 事实上，这河水并不深，但是河底的水草太多，人突然掉进河里，根本就站不稳。 四皇子有些身手，很快就稳住了身子，但苏轻轻就比较惨了，跌进河里一连喝了好几口水。 就在这时候，她察觉到自己被人抱住。 而且，那人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胸前。 一瞬间，苏轻轻又羞又气，但抬头看到一张俊美风雅的脸庞，她不禁愣住了。 “四、四殿下？”苏轻轻惊讶道。 淑妃是她姑姑，她时常进宫，故而在宫里见过四殿下，只是没有深交罢了。 此刻，四皇子微微一笑:“苏姑娘，别来无恙。” 苏轻轻涨红了脸，看了看四皇子的手:“殿下，您先放开我。” 四皇子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放的位置，立刻道歉:“苏姑娘，对不住。刚才只想着要救你，倒是忘了这个。实在是对不住。” 话虽如此说，他的手却没有拿开，只拖着苏轻轻往岸上去。 这时候，不少人都朝着苏轻轻看过来，其中，不乏一些男人。 苏轻轻有心斥责他们，又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这时候，她听到了沈悦薇石破天惊的声音:“呀，苏小姐，你怎么落水了？” 苏轻轻伸手挡住自己的脸，不想被人认出。 到了岸上，四皇子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披风，把苏轻轻遮的严严实实的。 他把苏轻轻连人带披风一起圈进怀里，不悦地看了沈悦薇一眼:“嚷嚷什么？没规矩！” 沈悦薇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对不住对不住。不过，你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抱着苏小姐，不好吧？” 四皇子白了沈悦薇一眼，并未搭理她。 沈悦薇则继续给自己加戏，蹬蹬蹬到了二人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轻轻，你没事吧？刚才看到你掉进河里，真是吓死我了。” “不用你管。”苏轻轻闷声道。 四皇子又瞪了沈悦薇一眼:“你话真多！” 说完，四皇子马不停蹄地带着苏轻轻上了自己的马车。 沈悦薇顿时闭嘴，今天这出戏到此结束，拜拜了您呐！ 急功近利的人，多半是急性子。 话说四皇子回去之后，大张旗鼓地把苏轻轻送回了苏府。 这时候，苏轻轻衣衫尽湿，外面还裹着四皇子的披风。 苏府门口车来车往，这一幕，自然有许多人都瞧见了。 知道这个消息，苏瑾瑜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顾不得什么，径直跑进苏轻轻的院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怎么回事？怎么是四殿下把你送回来的？还有，你这衣服怎么湿了？” 此时，苏轻轻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去，她挣了一下，不乐意道:“哥哥，你弄疼我了。” “说，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哥哥，我衣服湿了。现在我要沐浴了。” “沐什么浴？先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看到苏瑾瑜突然变得这么严肃，苏轻轻吓了一跳，忙把自己今天因为想算计沈悦薇才出城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苏瑾瑜。 听完，苏瑾瑜觉得事儿不对，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但，出于对妹妹的维护，他立刻道:“以后，不准见四殿下。” “为什么？”苏轻轻不解。 “不准就是不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然而，从苏轻轻的院子出去，苏瑾瑜迎面碰上了自己的父亲，苏通达。 此时，苏通达火急火燎道:“赶紧的，有圣旨！” “怎么回事？”苏瑾瑜忍不住皱了皱眉。 “为父也不知道啊。” 二人火速赶到前厅，看到传旨的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孙得福，不禁对视一眼，之后双双跪倒在地:“臣、接旨！” 孙得福这才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轻轻，容貌端方，秀外慧中。今有皇四子已至适婚之龄，特封苏氏轻轻为四皇子妃，择日完婚。钦此。” 听完，苏家父子二人都蒙了。 这特么居然是赐婚圣旨？ 孙得福提醒道:“苏侍郎，接旨吧。” 苏通达这才双手向上，做出托举的姿势:“臣、接旨！” 接旨的仪式完成之后，苏瑾瑜起身，递了一个钱袋子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孙公公，陛下怎么突然想到给舍妹赐婚呢？” 孙得福接过钱袋子，不动声色地掂了掂重量，这才笑道:“实不相瞒，这婚事是四殿下亲自向陛下求来的。” 一瞬间，苏瑾瑜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回想刚才苏轻轻说的话，苏瑾瑜眸中精光乍现，沈悦薇，一定是她搞的鬼！ 第95章 我真的不想嫁给他 此时此刻，如果沈悦薇知道苏瑾瑜心中所想，定要给他鼓个掌:恭喜你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沈悦薇是在回府之后，才得知赐婚圣旨已经到了苏家。 对于四皇子的办事效率，沈悦薇叹为观止。 不得不说，急功近利的人做事，向来是风风火火的。 这不，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婚事就敲定了。 但是，秦星彩还是没有消息。 沈明翰担心道:“真不用派人出去找找吗？” “不是不找，而是没有寻找的方向。咱们先等等看。天黑了她就该回来了。” 沈悦薇话音刚落，春香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小姐，表小姐来了。” 说话间，秦星彩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她直接抓住沈悦薇的手腕:“跟你府上的人说一声，后门有一辆拉木柴的车，放进来。” 沈悦薇哑然失笑:“不是吧？你去山上砍柴了？” “是。”说着，秦星彩把沈悦薇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在山上碰到一个人，这人浑身上下血淋淋的。但是还有一口气，我也不好见死不救，就把他藏在木柴底下拉了过来。” “这人你认识吗？”沈悦薇疑惑道。 秦星彩大大咧咧道:“不认识。” “不认识，也不知道这人是好是歹，你就把人带回来了？” 秦星彩这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冒失了，略微有些惊慌:“要不，我再把他推回山上去？” “罢了，人已经拉来了，先看看再说。” 就这样，沈悦薇、秦星彩连带着沈明翰一起，去后门把那辆装木柴的车放了进来。 沈明翰亲自驾车，把车赶到了柴房附近。 好在秦星彩还知道用装木柴的车来掩人耳目，倒也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很快，那血淋淋的人被转移到柴房的地上，沈悦薇接过秦星彩递过来的湿手帕，在这人脸上擦了一下。 之后，她转身，狐疑地看向秦星彩:“你刚刚说，不认识他？” “对啊，不认识。怎么了？” 沈悦薇没说话，只把那湿帕子在那人脸上又擦了几下。 这下，轮到秦星彩傻眼了:“肃、肃王世子？” 这时候，秦星彩一拍脑门儿:“天呐，我想起来了，他那会儿睁开眼看了我一眼，还说什么不认识他了。我还以为他是个说话浪荡的登徒子，直接给了他一拳。” 听完，沈悦薇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要不是那一拳，兴许萧楚俊还不会昏迷这么久。 沈悦薇立刻给萧成俊诊脉，发现他的脉搏非常微弱。 剪开他的衣服之后，沈悦薇还发现他的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口，好在都不致命。 只是，以萧成俊的身份，他怎么会遍体鳞伤地出现在山上？ 沈悦薇一边为萧成俊治伤，一边拜托二叔去一趟肃王府。 清洗伤口清洗到一半，萧成俊醒了。 瞥见秦星彩，他忍不住咧了咧嘴:“星彩妹子，你这手劲儿是真大。” 秦星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没事吧？” 萧成俊轻轻吐出一口气:“死不了。” 之后，他又看了看抿着唇为他清洗伤口的沈悦薇，笑道:“没想到我妹子还有这本事呢。” 沈悦薇顾不上跟他闲聊，只说道:“哪里不舒服记得说。” “嗯。”萧成俊应了一声，之后就闭上了眼睛，没再说别的。 半个时辰后，沈悦薇处理完伤口，接过春香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这时候，药也熬好了。秦星彩自告奋勇，给萧成俊喂药。 萧成俊受了伤，到底是有些虚弱，喝了药之后就睡着了。 沈悦薇正琢磨着该怎么安置萧成俊，一抬头，就看到肃王爷和二叔并排走了进来。 看到萧成俊无事，肃王爷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朝着沈悦薇抱了抱拳:“悦薇丫头，这一次，多亏你了。” 沈悦薇没有居功，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秦星彩:“是我表姐误打误撞，在山上遇到了世子。” 肃王爷冲着秦星彩点头示意，之后交代道:“在山上遇到成俊的事，还请姑娘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这时候，还在地上躺着的萧成俊不乐意道:“我说，你们几个就算是要闲聊，也得先把我安置了吧。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里是柴房吧。” 给他治伤的时候时间紧急，来不及给他挪窝也就算了。 怎么到了这会儿，还让他躺在这冰冷坚硬的地上呢？ 肃王爷没搭理萧成俊，只和沈悦薇说道:“悦薇丫头，今日这事儿保密。人我就先带走了。” “好。” 就这样，肃王爷带人，把萧成俊给带走了。 人走了之后，秦星彩开始犯嘀咕:“萧成俊一个世子，怎么会孤零零地出现在山上呢？还受了伤，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沈悦薇看了她一眼:“我倒觉得你比较奇怪。赶紧回去吧，舅母找你都找疯了。” “找我做什么？我又丢不了，母亲就是关心则乱。”说着，秦星彩悄悄地看了沈悦薇一眼。 沈悦薇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假装没有看到。 秦星彩故意咳嗽了一声，给自己找存在感:“那什么，我回去了。” “哦。”沈悦薇依旧没有多余的话。 “其实吧，我也不是特别想回去。” “哦。” 秦星彩突然就破防了，抱着沈悦薇使劲摇晃:“你哦什么哦？我这心里跟猫爪似的，你得给我出个主意啊。” “出什么主意？”沈悦薇接着装糊涂。 秦星彩掰着自己的手指，有点委屈:“我知道我提出这个要求很不要脸，也很强人所难，但是，我真的是没法子了。悦薇，你主意多，你想个法子，别让我嫁给四皇子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嫁给他。我若是嫁给他，以后就不能上战场抡流星锤了。哎呀，算了，我不该这么说。我不能让四皇子和贤妃记恨你。算了算了，悦薇，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沈悦薇终于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可我已经听到了，怎么办？” 见沈悦薇神情轻松，秦星彩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道:“悦薇，你是不是想到解决问题的法子了？” “没有。” “啊？”秦星彩一下子泄了气…… 第96章 在我心里，你就是无所不能啊 沈悦薇会心一笑:“问题已经没有了，还用得着想办法去解决吗？”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秦星彩不明白。 于是，沈悦薇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她之前为此所做的准备统统告诉了秦星彩。 听完，秦星彩感动不已:“所以，你早就想着要帮我了？” “不然呢？”沈悦薇反问。 秦星彩扑过来，激动地抱住沈悦薇:“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好啊，等我什么时候不开心就取你狗命。” “汪汪！汪汪汪！” 瞬间，两个人笑作一团。 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发生之后，沈悦薇依旧马不停蹄地给老母亲打下手。 不得不说，要筹备一桩婚事还是很麻烦的，这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因为太忙，沈悦薇都没意识到穆九霄已经好几天没来找她了。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十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沈悦薇得了空儿，终于想起来，好久没见穆九霄了。 大概是有心灵感应，这一天晚些时候，穆九霄不请自来。 不过，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怎么了？” “在查一件事，目前还没什么眉目。” “什么事？还能难得倒你？”沈悦薇疑惑道。 穆九霄哑然失笑:“我也不是什么都会，自然会被难倒。” “是吗？可在我心里，你就是无所不能啊。” 穆九霄伸手，宠溺地摸了摸沈悦薇的脸:“前阵子你救了萧成俊的事，还记得吧？” “记得啊，怎么了？” “说起来，我跟他查的是同一件事情。这件事，和前朝的一个叛王有关。叛王自然是没有好下场的，但是，据说这位叛王留下了一大笔钱财，藏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前阵子陛下把这件事交给肃王父子去查，为此萧成俊还遇了险，之后这个差事就落到了我的手里。我倒是去萧成俊遇刺的地方查了，可没什么线索。” 叛王什么的沈悦薇不知道，但是，听穆九霄提到一大笔钱财，沈悦薇就忍不住要多想了。 “这件事，是不是和三皇子有关？” “为何这么说？” 沈悦薇微微皱眉，她之所以会把这件事和三皇子联系到一起，是因为在上一世的时候，夺嫡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三皇子挪用了一大笔钱，被人举报后差点儿就完了，可就在那个关键的时候，他愣是把这一笔钱的亏空给补上了。 这就意味着，三皇子发了一笔横财。 所以，想到钱财，沈悦薇就想到了三皇子。 但是，告诉穆九霄的话，自然不能拿上一世的记忆来说事儿。 于是，沈悦薇想了想，说道:“因为他看着就像干坏事的。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就是和他有关。” 穆九霄点点头:“行，我查查看。” 这件事沈悦薇就是随口一说，穆九霄却认真了，回去之后，他从三皇子身边着手，一层层抽丝剥茧，还真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如此又过了七八天，穆九霄再来的时候不禁喜上眉梢:“查清楚了。萧启泽手底下的一个幕僚是叛王余孽，主动把这笔钱财献给了他。”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高兴之余，沈悦薇问道:“所以，伤了萧成俊的人，是三皇子派的？” “是。” “残杀宗室子弟，这个罪名不小吧？” “事情已经上报，就看陛下怎么处置了。” 总之，不会轻拿轻放。 肃王爷可不是吃素的。 这一次歪打正着，够三皇子喝一壶的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来到六月初六这一日。 准备了这么久，沈府终于迎来这一桩大喜事。 这一日一早，沈明翰就穿上红艳艳的新郎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往秦府迎亲去了。 沈悦薇依旧是跟在母亲身边，帮着她迎来送往。 迎亲的队伍出发之后，陆陆续续就有宾客上门。 男客那边就由沈明诚带着沈言蹊接待，女客这边就是秦湘和沈悦薇，外加秦星彩也跟着跑前跑后。 沈家的身份摆在这里，所以来道喜的客人还是很多的。 沈悦薇刚把一对母女迎进去，就察觉到秦星彩碰了碰她的胳膊。 “怎么了？”沈悦薇问。 秦星彩没说话，只示意沈悦薇往前面看。 沈悦薇看了一眼，啧，不安分的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姑姑沈明春和顾馨儿。 说起来顾馨儿当初从沈府搬出去的时候，是卯足了劲儿要嫁给苏瑾瑜做正妻的。 就连沈明春也是踌躇满志，满心以为可以和苏家结亲。 可宫宴的事情过去之后，淑妃被降为淑嫔，连带着苏家也跟着黯淡了不少。 可在沈明春眼里，还是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苏家暂时落魄，那也是一般的小门小户比不了的。 再加上苏轻轻突然被赐婚为四皇子妃，沈明春愈发觉得苏家未来可期。 毕竟，一个苏家，同时和三皇子四皇子扯上关系，日后无论这两位皇子之中的哪一个登上帝位，都能确保苏家的地位。 沈明春的算盘打得响，但，这阵子苏瑾瑜根本就没露面。 这些弯弯绕，沈悦薇自然是知道的。 沈明春这会儿带着顾馨儿过来，直接就和秦湘站在了一处，还要帮着招呼客人。 秦湘脸色一僵，直接拉了沈明春一下，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明春脸上带笑:“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天家里有大喜事，我怕你忙不过来，来给你帮忙呀。” “用不着。来者是客，你若安安分分做个客人，我沈府自然以礼相待。你若卯足了劲儿要闹幺蛾子，我也奉陪到底！”说完，秦湘看了秦星彩一眼，说道，“星彩，带她们二位进去坐。记住，若是哪个不老实，直接扛到后院扔进池塘也就是了。” 沈明春气坏了:“大嫂，你……” 她话还没说完，人就被秦星彩扛了起来。 顾馨儿上前想要和秦湘理论，秦星彩径直伸过另一只手，把母女俩一起扛走了。 这母女俩原本是想趁着今天沈府大喜，来找点存在感的，可还没等她们具体发挥呢，就被秦星彩简单粗暴地扛走了。 看到这一幕，沈悦薇忍不住冲着老母亲竖起了大拇指。 秦湘笑笑:“对付这种人，就得用这种法子。想趁着这个机会混个脸熟，我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母亲威武！” 没过多久，肃王妃带着无忧郡主也来了，沈悦薇亲自作陪。 阵阵礼乐中，迎亲的队伍回来了，拜过堂之后，新娘子就送到了后院的新房之中。 今日的沈府，欢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陪着老母亲忙了一整天，沈悦薇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草草吃完晚饭，她直接躺在床上，是半分都不想动了。 相较于沈悦薇这边的平静，沈明翰的新房里，就不怎么平静了。 第97章 你只管睡，我就在外面 最开始的时候，沈言蹊带着几个半大的小子，嚷嚷着要闹洞房。 对此，沈明翰直接拎了根棒子坐在新房门口，笑容满面地挥了挥:“来啊，来闹洞房。” 沈言蹊一见这个阵仗，顿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这下，周围就安静了。 把这些听墙根的赶走之后，沈明翰叫人在屋子里摆了一桌酒菜，又走进里间把秦妙然叫了出来。 今日秦妙然一身红色喜服，显得愈发娇俏。 怕她害羞，沈明翰并不看她，只说道:“今天忙了一整天，你也没吃什么东西。坐下吃点儿东西，吃完了叫我。” 说完，沈明翰就出去了。 他并未走远，就在门口。 秦妙然心里明白，沈明翰这是怕她拘谨，她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立刻坐下来，吃了些东西。 吃完之后，她起身唤道:“我吃完了。” “嗯。”沈明翰应了一声，转身回到房间里，拿起筷子就吃。 秦妙然嘴巴微张，想提醒沈明翰那筷子她用过了，但是看他吃的那么香，她就不好意思说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烫的厉害。 沈明翰吃饭的速度很快，秦妙然进了里间洗了把脸刚坐下，就听沈明翰在外间说道:“你只管睡，我就在外面，不会进去的。咱们说好的事情，我都记得。再过一个月，我就要离京去西疆赴任。到时候我带你一起走，往后天高水长，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谢谢二叔。”秦妙然局促道。 “不必谢，这件事本就是因我而起。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以后叫我名字即可。” “是，二、明翰。”说完，秦妙然的脸更烫了。 之后，外间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秦妙然猜想，沈明翰今晚是要在椅子上睡。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睡得不怎么好。 天快亮时，她迷迷糊糊的，就听沈府的丫鬟在外面喊道:“二夫人，您醒了吗？今天要给老夫人敬茶的。” 秦妙然急忙坐起身，却在这时候看到沈明翰大步走了进来，顿时，她愣在原地。 这时候，沈明翰冲她笑了笑:“你先起来，我忘了一件事。” “哦，好。”秦妙然疑惑地起身，扭脸去看的时候，就看到沈明翰在床上摸到一块白布，又割破自己的手臂，滴了些血上去。 秦妙然约莫猜出他在做什么，一张脸就更红了。 收拾妥当后，二人就一起出门，去正厅给老夫人敬茶。 对于这桩婚事，沈老夫人不是特别满意，故而坐在那里等着媳妇儿敬茶的时候，脸色就格外不好，甚至打定了主意要给秦妙然难堪。 这时候，丫鬟已经端了茶水过来。 秦妙然双手端起一杯，朝着沈老夫人走去。 沈老夫人是没打算接的，打算晾秦妙然一会儿。 然而这时候，沈明翰开口了:“哟！” 沈老夫人吓得眉心一跳:“你哟什么？” 沈明翰嘿嘿一笑:“母亲，您二媳妇儿给您敬茶呢。” 经过沈明翰这么一提醒，沈老夫人也就不好再做什么手脚，只沉着脸接过秦妙然送过来的茶，不情不愿地给了红封，闷声道:“你既然嫁进了我们沈家，日后就是我们沈家的一份子。日后切记谨言慎行，处处以夫君为先，可记住了？” “是，儿媳记住了。” 沈明翰这才上前，也端了茶递给沈老夫人，笑吟吟道:“母亲，儿子敬您。” 沈老夫人白了他一眼:“都娶亲了，还这般没正形！” “在母亲面前，自然觉得儿子幼稚，没正形。但是，儿子已经娶妻了，日后在我媳妇儿目前，还请母亲待我和善一些，儿子也是要面子的。” 在沈明翰的插科打诨之下，敬茶的环节完美地度过。 敬茶之后，沈悦薇就主动邀请秦妙然，带着她在府里逛逛。 看到沈悦薇，秦妙然就觉得愈发亲切，小声道:“悦薇姐姐。” 沈悦薇哭笑不得:“不不不，你现在是我二婶了。虽然是假的，但是，也得做做样子嘛。” 秦妙然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怪我，叫顺嘴了。” 沈悦薇一边带着秦妙然熟悉府邸，一边问道:“我二叔这个人很靠谱儿的，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吗？” 想到昨晚的事情，秦妙然微微红了脸:“我暂时、不考虑这些事情。他说了，再过一个月，他就会离京去西疆赴任，到时候会带上我。到那个时候，我就自由了。” 这是她和沈明翰的约定。 她嫁给他，借此摆脱原本令人窒息的家庭。 而沈明翰，则是为了报答她当初的帮忙。 对于他们的约定，沈悦薇没什么好说的，只有尊重他们的选择。 沈明翰成亲之后没几天，陛下突然下旨，派三皇子去镇守南边的一个蛮夷之地。 那个地方本就收复回来没多久，民风彪悍，此前派去了两个知府，皆是死于非命。 这一次老皇帝派三皇子去，在朝堂上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更有人借此推断，三皇子远离京城，自此与皇位无缘。 三日后，三皇子轻车简从，离开京城去南边赴任。 看着三皇子府的车队渐渐远去，沈悦薇百感交集。 她一番筹谋，总算是取得了暂时的胜利。 可她凭借的，是上一世的记忆。否则以三皇子的聪慧和智谋，她不一定会这么顺利。 可即便是现在的胜利也是极为短暂的，日后三皇子会不会卷土重来，还未可知。 三皇子离京之后，京城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这时候，沈悦薇和穆九霄的婚事终于提上了日程。 第98章 因为，我太爱你了 婚期定在了冬月初八，掰着指头算算，也只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了。 所以，秦湘在筹备完沈明翰的婚事之后，又开始马不停蹄地给沈悦薇准备嫁妆。 沈悦薇则减少外出，专心在家里绣嫁衣。 却在这时候听说，苏家一顶小轿，把顾馨儿接进了苏府。 这个消息，倒是让沈悦薇感到意外。 毕竟，顾馨儿踌躇满志，是一心想要嫁给苏瑾瑜做正妻的。 如今一顶小轿直接抬进苏家，那就是妾。 顾馨儿怎么会甘心？ 沈悦薇没有料错，顾馨儿的确不甘心。 “瑾瑜哥哥，你怎么忍心让我做妾？”顾馨儿扑过去抱住苏瑾瑜，忍不住落了泪。 苏瑾瑜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馨儿，你放心，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光明正大地娶我做正妻？” “因为，我太爱你了。” 顾馨儿一下子愣住，怎么也没有想到苏瑾瑜会这么说。 可问题是，如果足够爱她，不应该给她正妻之位吗？ 迎着顾馨儿疑惑的眼睛，苏瑾瑜缓缓开口:“我们苏家现在的处境不好，我的正妻之位是要拿来做交易的。但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并不希望因此辱没了这份感情。你放心，我心里爱着的只有你一个人，我的正妻之位，最后也只能是你的。” “瑾瑜哥哥，你对我真好。”顾馨儿感动得两眼热泪，把苏瑾瑜抱得更紧了一些。 …… 顾馨儿的事情，沈悦薇听了也就听了，过耳不过心。 上一世，苏瑾瑜一路功成名就，他和顾馨儿也一直顺风顺水，但这一世，一切注定将会变得不同。 她很期待，这一世的苏瑾瑜和顾馨儿，会有怎样的进展？ 沈悦薇原本以为，顾馨儿落了个做妾的下场，暂时是不会来她面前蹦跶的。 但是，很显然，她低估了顾馨儿。 这一日，她正在绣嫁衣，春香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五个指头印儿:“小姐，表小姐来了。奴婢说了要通报之后才能让她进来，她不乐意，还给了奴婢一个耳光。” 春香话音刚落，顾馨儿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表姐，要我说你这院子里的丫鬟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我来了，她居然还说要先通报，这是何道理？” 沈悦薇放下手里的东西，压根儿没站起来，只瞥了她一眼:“外人进府，自然要先通报，这是规矩。” 顾馨儿自己找了位置坐下，面露不悦:“表姐这是拿我当外人了？” “出嫁从夫，你既然嫁给了苏瑾瑜，就是苏家的人。如今对于我沈家而言，你不是外人是什么？”说完，沈悦薇掩了一下自己的嘴，故意惊叫道，“呀，不对。你不是出嫁，是被纳进苏府的。如此说起来，你连外人都算不上。毕竟，一个妾室，也就是苏家的一个下人而已。待日后苏瑾瑜的正妻进府，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你发卖了。” 说完，沈悦薇看了春香一眼:“春香，苏家的下人入府打你，是她无知。你可以还回来。” 听沈悦薇如此说，顾馨儿脸色突变。 而春香径直走上前去，没等顾馨儿反应过来，直接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这个耳光的力道，丝毫也不比刚才顾馨儿打的弱。 顾馨儿愤而起身，捂着自己的脸质问沈悦薇:“沈悦薇，你就这么让府里的下人作践我？” “打你，实在说不上是作贱。你一个苏家的下人来我沈府，打我的人，我的人再还回去，合情合理。这件事甭说是在你面前，就是苏瑾瑜来问我讨说法，我也一样不惧。” 顾馨儿下巴微抬，神情倨傲:“沈悦薇，你给我等着！” 说完，顾馨儿带着自己带来的两个丫鬟，扬长而去。 不用猜，沈悦薇就知道，顾馨儿这是去找沈老夫人告状了。 但，沈悦薇并不觉得，沈老夫人会和顾馨儿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她没有猜错，当顾馨儿到了福寿院，声泪俱下地告诉沈老夫人沈悦薇的丫鬟打了她，满心期待沈老夫人会为她出气的时候，一抬眼，看到的却是沈老夫人漠然的眼神。 “外祖母？”顾馨儿惊道。 沈老夫人看着她，神色愈发冷了:“你一个别家府上的妾室，公然到府里来，还打了悦薇身边的大丫鬟。你觉得，你这个耳光，挨得很亏吗？” “外祖母，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 “我这么说你，错了吗？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自己把路走没了，又能怪得了谁呢？” “看来，外祖母这是瞧不起我了？” 沈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悲凉:“你觉得你做的事，让人瞧得起吗？我把你养在身边，早就想好了给你寻个家世相当的，嫁过去做正妻。可你倒好，就这么一顶小轿入了苏府，要做苏瑾瑜的小妾。苏瑾瑜，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帮着三皇子为非作歹，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你的良配？” 顾馨儿霍然起身:“外祖母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说我嫁的不如沈悦薇吗？是，我现在是没有做正妻，但我迟早会是苏家的正妻。再说了，沈悦薇不过是嫁给穆九霄那个杀人魔罢了，有什么好嘚瑟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她就被穆九霄折磨死了……” 啪！ 顾馨儿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是沈老夫人打的。 她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馨儿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老夫人，带着哭腔说道:“您、您打我？” 沈老夫人满目痛惜，她很想说些什么的，但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顾馨儿仇视地瞪了沈老夫人一眼，转过身，跑了出去。 这边发生的事情，沈悦薇很快就知道了。 沈老夫人打了顾馨儿，她也感到很意外。 但是她看得出来，沈老夫人也是真心疼爱顾馨儿的，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只可惜，沈老夫人的心思，顾馨儿不会懂。 沈悦薇不大放心沈老夫人，就打算过去看看，可她还没进福寿院，就看到肃嬷嬷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 看到沈悦薇，肃嬷嬷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疾步跑了过来:“小姐，老夫人晕过去了！” 第99章 沈尚书得了一个好女婿啊 “晕过去多久了？”沈悦薇一边问，一边疾步朝着沈老夫人所住的主屋走去。 “有一会儿了！老夫人说口渴了想喝茶，老奴出去倒茶回来，就看到老夫人倒在地上了。”肃嬷嬷急声道。 沈悦薇迅速到了主屋，和肃嬷嬷一起把沈老夫人抬到床上去。 此时，沈老夫人嘴唇紧抿，面无血色，就连心跳也加剧了不少。 沈悦薇先用银针护住沈老夫人的心脉，之后迅速给她诊脉，确认沈老夫人有中风的前兆。 她迅速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和中风有关的穴位，决定暂时用针灸来稳住沈老夫人的病情。 好在发现得及时，沈老夫人的情况不算太严重。 但到底是上了年纪，再加上气血攻心，还是很凶险的。 用针灸封住相关的穴位之后，沈悦薇写下一张方子，让肃嬷嬷亲自去抓药。 这方子是她之前在古籍上看到的，名为补阳还五汤，对治疗中风有奇效。 肃嬷嬷迅速去抓药，沈悦薇则通过诊脉实时查看沈老夫人的状况，好在，过了一刻钟之后，沈老夫人的情况好转了许多，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润。 沈悦薇心中稍安，这时一抬头，才看到父亲、母亲、二叔和秦妙然都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悦薇，你祖母怎么样？”沈明诚急切道。 “已经稳住了。应该没有大碍。父亲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请大夫过来看看。” 沈明诚点点头，吩咐小厮拿他的名帖去请大夫。 吩咐完，他上前看了看沈老夫人的状况，对沈悦薇解释道:“为父不是信不过你的医术。” 沈悦薇点点头:“女儿明白。事关祖母，不可草率。” 父亲的良苦用心，她心里是明白的。 毕竟在父亲眼里，她不过是看了些医书罢了，难免学艺不精。若是祖母出了问题，定要赖在她的身上，对她毕竟是不好。 一旁，沈明翰说道:“大哥，我觉得悦薇的医术不错。上次我伤的那么重，悦薇也给我治好了。兴许咱们悦薇，是个学医奇才呢。” 这话沈明诚爱听，但是老母亲还在床上躺着，他也不敢笑得太放肆。 没过多久，小厮引着一个大夫走了进来。 看到这个大夫，沈明诚吓了一跳:“孙、孙太医？” 孙太医是太医院首席，名望颇高。 他只是让小厮去请大夫，怎么会请到了孙太医？ 但，孙太医能来，沈明诚自然是欢喜的，有病人在，也来不及寒暄什么，忙把孙太医让到床前，请他为沈老夫人诊脉。 孙太医缓了口气:“容老夫缓口气，这一路过来，真是把老夫给颠坏了。” “啊？”沈明诚不解。 孙太医没好气地看了沈明诚一眼:“沈尚书得了一个好女婿啊。” 一听这个，沈明诚就知道和穆九霄有关。 眼看着孙太医开始为沈老夫人诊脉，沈明诚急忙拉过小厮，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老爷的话，奴才刚出门就碰上了穆将军，然后他就让奴才在门口等着。再然后奴才就看到他和这位大夫一起骑马过来了……” 听完，沈明诚约莫有些懂了。 合着穆九霄是直接闯到孙太医家里，直接把人带过来的。 这倒也符合穆九霄的行事作风。 可问题是，人家孙太医是太医院首席，寻常的妃子都请不动他，穆九霄就这般粗鲁地把人带过来，的确是欠妥当。 于是，沈明诚急忙让小厮去准备一些礼物，免得慢待了孙太医。 他刚吩咐完，孙太医便诊脉完毕，起身朝着沈明诚拱了拱手:“沈尚书，老夫人已无大碍。不过，老夫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太医请讲。” “依老夫看，此前曾有人为老夫人诊治过。不知是从哪里请来的高手？既然已有高手在前，为何又让老夫跑这一趟？” 沈明诚也惊呆了:“这……” 沈明翰的反应更快一些，他伸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沈悦薇，热情道:“孙太医有所不知，您说的高手，就是在下的侄女。” 看到沈悦薇，孙太医明显惊讶了一下，他指着沈悦薇，仿佛是有些不敢相信:“她？” “正是。”沈明翰肯定道。 孙太医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不禁捋了捋胡子，问道:“敢问沈小姐师从何人？” 沈悦薇垂眸，多少觉得自己接下来这番话有些厚脸皮:“不曾拜过师，只是对医术感兴趣，看过一些医书罢了。” “神马？”听沈悦薇如此说，孙太医的声音都劈了。 通过给沈老夫人诊脉，孙太医看得出来，此前有人给沈老夫人用过针灸。 针灸之术可不是下针拔针那么简单，需要对穴位掌握得十分精准，而且下针的时候还讲究力道和手法，这三者缺一不可。 大多数学医的人要学七八年才能初见成效，故而听到沈悦薇说只是看过一些医书，孙太医才会如此惊讶。 沈悦薇自然知道孙太医为何如此惊讶，上一世，她曾学医五年，但这些，无人知晓，她也说不明白，现在也只能用看过一些医书含混过去。 故而，她客客气气道:“刚才见祖母晕倒，我一时情急，就按照书中所说的穴位下了针。” 孙太医彻底惊呆了。 尼玛，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世间竟有天赋如此之强的人！尤其是，还是一个女子！ 这找谁说理去？ 他学医多年，苦心孤诣，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勤奋，这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可眼前这个小姑娘，不过是刚刚及笄看了几本医书罢了，竟然有了这般的造诣？ 世上最可恨的事情是什么？就是存在天赋这种事，可这天赋没有落在他头上。 他恨！ 一瞬间，孙太医的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沈明翰在一旁看到，不禁用眼神询问自家大哥:这老头儿什么毛病？ 沈明诚瞪了他一眼:不准对孙太医不敬！ 这时候，孙太医蹬蹬蹬几步到了沈悦薇跟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刚刚说，你没有拜过师？” “是。” 孙太医立刻挑了挑眉:“那、你想不想拜我为师？” 这个，沈悦薇还真没想过。 主要是她对孙太医了解不多。 于是，她看了一眼自家父亲。 瞬间，孙太医嗖的一下看向沈明诚。 沈明诚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转折，不禁轻咳一声:“这个嘛……” 他本来想装一下的，奈何孙太医的眼神跟恶狼似的，他很快败下阵来:“若是您不嫌弃小女资质愚钝，自然是可以的。” 资质愚钝？ 听到这四个字，孙太医简直想骂娘。 若是如此逆天的天赋还只能称之为资质愚钝，那他算什么？白痴一个？ 好在，现在这逆天的徒儿是他的了。 孙太医立刻把沈悦薇拉到一旁，问了她几个问题，问完之后，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白痴。 若不是借着这么多年的经验和积累，他一个老头子还真比不过这个才看过几本医书的小姑娘。 不过，现在聊以慰藉的是，这个逆天的徒弟，是他的了。 想到此处，孙太医不禁抬头，仰天狂笑了好几声。 沈明翰一脸懵:这老头儿这又是什么毛病？ 然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屋外有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奔进来，与此同时，他手中长剑击出，直接横在孙太医的脖子上，声音森寒如冰，质问道:“你笑什么？” 第100章 你这是要害死母亲啊 孙太医战战兢兢地看向来人，却在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之后，气得胡子都抖了几抖:“老夫收了一个好徒儿，不能笑吗？” 穆九霄拿剑的手有片刻的僵硬:“收徒？在这里？” 孙太医白了他一眼:“对，就在这里。” 说完，他看了沈悦薇一眼:“徒儿，你来管一下。”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沈悦薇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急忙把那剑从孙太医脖子上推下去，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一进来就把剑横在孙太医的脖子上，真的很突兀啊。 穆九霄讪讪地收回自己的剑，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跟看疯子似的，他轻咳一声，打算为自己多多少少找回一点脸面:“刚才突然听到那么张狂的笑声，进来之后还看到孙太医距离悦薇那么近，我还以为，孙太医要对悦薇不利，故而，激动了些。” 听到这个解释，孙太医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把抓住穆九霄的剑，重新放回自己的脖子上，咬牙切齿道:“你猜对了！我还真是要对我这好徒儿不利！以后，我要使唤她，让她时时刻刻看医书，认药草。来，赶紧把我弄死！” 穆九霄很想把剑抽回来的，但是，孙太医身为大夫，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他还真怕自己冷不丁把剑抽回来，再伤着孙太医，只好求助地看向沈悦薇。 沈悦薇忙冲着孙太医笑了笑，声音分外柔美:“师父，这次的事情是九霄做错了。他主要是担心我受到伤害，纯属关心则乱，但是，他的心是不坏的。这一点我可以担保。所以，您可不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这一次？” 看到沈悦薇这张脸，孙太医还真是气不起来，这才松开穆九霄的剑，闷声道:“看在悦薇的份儿上，这一次我就不跟你生气了。若有下次……” 说着说着，孙太医说不下去了。 若有下次，以穆九霄这雷厉风行的劲儿，他可能当场就挺尸了。今天是收徒的大喜之日，就不说这么晦气的假设了。 眼看着哄好了孙太医，沈悦薇忙请他坐下。 可这边孙太医刚坐下，外面就传来一个略带怒意的声音:“母亲，您在吗？” 是沈明春的声音。 她是人随着声音一起进来的，进来之后看到大家都在，她怔了一下，再看到躺在床上的沈老夫人，她的脸色就变了:“母亲，您怎么了？” 此时，沈老夫人的呼吸平稳了许多，但，还没有苏醒。 见状，沈明诚立刻说道:“母亲晕倒了，不过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好多了？如今母亲还没醒，算什么好多了？大哥，你该不会是舍不得给母亲请大夫吧？” 沈明诚白了她一眼:“你这话怎么说的？母亲晕倒之后，悦薇立刻就过来给母亲扎了针，她这会儿已无大碍。” “什么！”听沈明诚说完，沈明春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度，她伸手指向仍旧躺在床上的沈老夫人，“母亲的身子一向硬朗，我说她怎么就昏迷了，合着是被悦薇给扎的！大哥，你可不能偏向自己的女儿，我听馨儿说了，悦薇不过是看过几本医书罢了。就这么点儿资历，你竟敢让她在母亲身上动针，你这是要害死母亲啊。” 突然间，这么大一口黑锅就盖到了沈明诚的头上。 沈明诚顿时就冷了脸:“明春，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刻薄？我怎么就刻薄了？我说的是事实！你女儿看了几本医书，连庸医都算不上，你居然让她在母亲身上动针，你说说，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一瞬间，沈明诚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心里有滔天怒气，可就是发泄不出来。 这时候，沈明翰往前走了两步，他看了看沈明春，直接道:“我此前重伤，是悦薇救了我一命。若依着二姐的看法，我现在是不是该死了？” 沈明春瞪了沈明翰一眼:“我不与你多说，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如今母亲躺在这里，你们说悦薇已经给她用过针了，可母亲没醒，这是不争的事实！” 孙太医冷笑一声:“依你的意思，医者用过针之后，病人就应该立刻醒过来？” 冷不丁看到一个生面孔，沈明春白了孙太医一眼:“你又是哪根葱？这是我们沈家的家事，我跟你说得着吗？” 沈明翰轻声一笑:“这是宫里的首席太医——孙太医。也不算是什么大人物，但是，给陛下看病的时候随便聊几句，赐死个把人还是可以的。” 说完，他轻飘飘地看了沈明春一眼。 顿时，沈明春觉得脖子里凉飕飕的。 惊吓之余，她急忙朝着孙太医行了一礼，语无伦次道:“孙、孙太医，对不住，是我、口不择言。” 孙太医冷哼一声，并不搭理她。 沈明春灵机一动:“孙太医，我主要是担心我母亲的安危，她上了年纪，受不得折腾。您看起来与我母亲同岁，想必应该可以理解吧。” 孙太医冷冷地瞧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您是太医，医术超群。您说说看，一个仅仅看过几本医书的人就贸然给这个年纪的老人下针，是不是很荒谬？” 听到这儿，孙太医明白了，这是在算计他呢。 他在宫里做太医，对于这些妇人间的勾心斗角见识过不少，所以，对于沈明春的算计，他心里明镜儿似的。 于是，孙太医瞟了沈明春一眼:“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吗？不知道的话，回家照照镜子。” 沈明春愣了愣，有点不大明白。 一旁，沈明翰冷飕飕道:“刚才，孙太医已经收了悦薇为徒，而且，悦薇给母亲用针灸，得到了孙太医的肯定。用他的话来说，悦薇极有天赋。” 沈明春惊呆了:“一个女人，居然拜宫里的首席太医为师？” “有何不可？”沈明翰反问。 一瞬间，沈明春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言语都热切了不少:“孙太医，我有一个女儿，她特别聪明，比悦薇还要聪明。让她也拜您为师，好不好？” 孙太医冷哼一声:“你以为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做我的徒弟吗？真是不知所谓！” 说完，孙太医看也没看沈明春一眼，拂袖而去。 最终，沈明春闹了一个大红脸。 转身看到母亲还躺在床上，沈明春决定为自己找回一些脸面。母亲既然是在家里晕倒的，定然是沈府有人惹她生气了。 于是，她看了沈明诚一眼，语气生硬:“大哥，母亲为什么会晕倒？” 第101章 长辈不慈？算什么长辈？ 听到沈明春阴阳怪气的语调，沈明诚看了她一眼，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大哥，母亲是在家里晕倒的。是不是你们惹她生气了？”说着，沈明春环视众人，最后视线落在沈悦薇身上。 早在沈明春最开始针对沈悦薇的时候，穆九霄的脸色就已经很不好看了。 刚才若不是沈悦薇一直拉着他的袖子，只怕他手里的剑早就砍掉了沈明春的脑袋！ 这会儿，他实在忍不住胸中滔天的怒气，直接瞪了沈明春一眼:“你这脑子若是无用，不如剁碎了喂狗。” 沈明春立刻就忍不住了:“你又是谁？” 沈明翰冷飕飕地提醒:“穆九霄。” 遍观整个大齐，谁不知道穆九霄的名号？ 沈明春当即缩了缩脑袋，却又嘴硬道:“你和悦薇定了亲，从辈分上来说，我、我就是你的长辈！” “长辈不慈？算什么长辈？” 穆九霄的声音森寒如冰，带着骇人的杀气。 沈明春不敢还嘴，心里的算盘却打得噼里啪啦响。 她觉得，穆九霄之所以如此嚣张，肯定是心虚了。 指不定母亲就是被穆九霄气晕的。 想到这儿，她无形之中多了几分勇气，仿佛她若是证明这一点，就能扳回一局似的。 她不敢跟穆九霄对着来，重新把矛头对准了沈明诚:“大哥，我只问你，是谁把母亲气病的？” 沈明诚看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看向肃嬷嬷:“你来说，今日老夫人这里，都有谁来过？” 肃嬷嬷低垂着脑袋:“回老爷的话，今日只有表小姐来过。表小姐和老夫人大吵一架，之后，老夫人就病倒了。” “什么？这不可能！馨儿一向通情达理，怎么会和母亲争吵？”说着，她伸手指向肃嬷嬷，“是你，一定是你在挑拨离间！” 肃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老奴没有说谎！” 沈明春气不过，上去就要打肃嬷嬷，被沈明翰一手拉住:“二姐息怒。” 话虽如此说，沈明翰的眼神却格外冷漠。 沈明春惊了一下，之后抬头看向其他人，见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冷冰冰的，她突然就哭出声来:“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来欺负我！合着我嫁了人，之后就是外人了？可这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来啊！” “沈字共七笔，一笔还真是写不出来。”沈明翰回怼道。 “好哇，你们欺负我……” 这时候，一个苍老低沉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床上传出来:“明春，你闹够了吗？” 沈明春急忙回身，就看到沈老夫人已经醒了过来，此刻正看着她，可那眼神，明显是不悦的。 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立刻就开始哭诉:“母亲，您可算是醒了！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他们、他们都欺负女儿……” 只不过，不等沈明春靠近沈老夫人的床榻，一直没说话的秦湘就上前一步，拦住了她:“母亲刚刚苏醒，你这个时候鬼哭狼嚎的，是存了心要气她吗？” 沈明春推了秦湘一下:“依我看，气母亲的人，是你们吧？” 秦湘站在那里，纹丝未动，反倒是把沈明春按得跪在地上。 之后，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明春，声音尤为冷漠:“你怕是忘了，我秦家、是武将。” “那又如何？自你嫁过来之后，母亲就不许你练武了。”沈明春恶狠狠道。 她绝不会承认，当初不允许秦湘练武，是因为有她在母亲身边添油加醋。 “可现在，母亲已经允许了。” 沈明春不可置信地看向沈老夫人:“母亲，这怎么可能呢？是大嫂在说谎，是不是？” 沈老夫人虚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微微闭了闭眼睛，又很快睁开，她并不看沈明春，只看着头顶的帐幔说道:“明春，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我的确是把你养歪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心思不正，连带着馨儿也是如此。今日我被气到这个份儿上，你不要归罪于任何人，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是被馨儿气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说句狠心的话，你若是安分守己，沈家就是你的娘家。可你若是冥顽不灵，日后，也就不必再进这个家门了。” 听完，沈明春不禁瞪大了双眼:“母亲，您、您这是不认我了？” “与糊涂人争执，不过是白费唇舌罢了。明诚，我累了，想睡会儿。” 这话，就是让沈明诚赶沈明春出去。 沈明诚早就气得不行了，此刻见母亲发话，犹如拿到圣旨一般，立刻看了沈明春一眼:“赶紧走。” 沈明春不甘心地站起身来，梗着脖子问道:“母亲当真是要把事情做绝吗？” 沈明诚拉了她一下，忍不住斥责道:“母亲刚醒，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跟她争执吗？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这么拎不清？” 沈明春还想说什么，直接被沈明翰捂住嘴，拦腰扛了出去。 就这，她还不甘心地胡乱挣扎，扑打着沈明翰。 秦妙然见状，顿时提起裙子跑过去，一把拉住沈明春的双手，不准她打沈明翰。 沈明春被弄走之后，房间里立刻就安静下来。 沈老夫人看向沈悦薇，冲她招了招手。 沈悦薇走过去，站在沈老夫人的床前。 下一刻，她的手被沈老夫人拉住:“好孩子，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是不是？” “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好孩子。” “您刚刚醒过来，需要好好休息。”沈悦薇柔声道。 “嗯，听你的。”说完，沈老夫人闭上了眼睛，唇角带着一抹笑。 之后，大家都退了出去，留秦湘和肃嬷嬷在房里伺候。 到了外间，沈明诚很快找到在厢房里休息的孙太医，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孙太医也不居功，只满意地看了看沈悦薇:“不管怎么说，老夫这趟没白来。沈尚书，你这女儿天赋极高，日后，指不定你还得享她的福呢。” “那就、借您吉言了。” 之后，沈明诚让管家把自己准备的礼物奉上。 孙太医瞪了他一眼:“还送礼？跟老夫这么见外？” 沈明诚心道，你这老头儿平日里油盐不进，我不得巴结着点儿嘛。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 “就算是悦薇孝敬给您的拜师礼嘛。” “这话我爱听。行了，我这就走了。明日老夫要入宫当值，后天吧，后天举行拜师礼。” 一路把孙太医送出去之后，沈明翰和秦妙然也双双回来。 只不过，沈明诚发现，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第102章 说那话，还真像是流氓啊 “怎么了这是？”沈明诚关切道。 沈明翰看了他一眼，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没什么，我们先回房了。” 说完，他和秦妙然一道，朝着二人所住的春茗院走去。 进了春茗院，沈明翰把丫鬟都遣了出去，这才看向秦妙然:“手拿出来我看一下。” 秦妙然笑了笑:“就是被她抓了一下，没事的。” “我看看。”沈明翰依旧坚持。 秦妙然只好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但，她伸出来的时候，掌心向上。 “另一面。” “真的没事。”说着，秦妙然翻转了一下手掌。 沈明翰低头一看，脸色就更难看了。 只见秦妙然白皙的手面上，此刻多了几道红红的血痕，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还说没事？都破皮了！” 秦妙然嘻嘻一笑:“我小时候也练过武，这么一点小伤，不碍事的，过两天就好了。”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练过武的？她抓你，你怎么不把她的指甲掰断呢？” “那可是你姐姐！” “我这个人做事，一向是对事不对人。她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 这时候，秦妙然冲他吐了吐舌头:“我还真把她的指甲给掰断了。主要是我太生气了。” “干得好！你坐下，我给你找点药抹一下。” “真不用，就破了一点皮而已。” 沈明翰才不管她怎么说，去一旁的柜子上取来治外伤的药膏，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原想着让秦妙然自己来抹的，但是，秦妙然的两只手背上都有血痕，她的手稍稍一动，她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沈明翰顿时按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来。” 他伸手，一只手握住秦妙然的手，用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蘸了一点药膏，轻轻地涂抹在她的手背上。 两人挨得很近，额头几乎都要抵到一起去，呼出的气息打在彼此的身上，平添了几分暧昧。 秦妙然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不敢看沈明翰，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但，看到沈明翰那长而有力的手指一点一点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更烫了。 就在这时候，沈明翰懊丧地拽了拽自己的领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日里他也不是没帮人涂过药膏，可现在换成给一个女子涂药膏，他怎么觉得心跳快了不说，甚至还有了些口干舌燥的感觉呢？ 这样的感觉，着实有点奇怪。 药膏涂完之后，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 沈明翰看了看窗外，说话都有些磕巴了:“我、我出去一趟。” 说完，不等秦妙然说什么，他逃一般地朝着门口走去，但，临出门口的一瞬间，他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来，看向秦妙然。 偏巧这个时候，秦妙然也朝着他看过来。 蓦然间，沈明翰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他喉结微动:“你真好看。” 说完这句话，他逃之夭夭。 出院门的时候，他忍不住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说那话，还真像是流氓啊。” 说完之后，他抬头看看头顶的天空，突然就笑了，看得守在院门旁的小厮匆匆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天呐，二爷不会是疯了吧。 他们怎么想，沈明翰自然不知。 傻笑完，他就朝着沈悦薇所住的院子走去。 听到沈明翰问她要祛疤的药膏，沈悦薇不禁笑着看了他一眼:“二叔要这药膏，是给谁用啊？” 二叔这种糙汉子，就算是脸上有一百条疤痕，也不见得会用祛疤的药膏。 沈明翰嘿嘿一笑:“当然是给你二婶用啊。” “你们俩、有情况？”说着，沈悦薇的两根食指，暧昧地在一起碰了碰。 沈明翰看了她一眼，嗔道:“长辈的事，晚辈少打听。” “好好好，我少打听。” 说完，沈悦薇从自己摆放药膏的柜子里取出一瓶祛疤的药膏，递给沈明翰，又详细说了使用的法子。 拿了药膏，知道怎么用之后，沈明翰欢天喜地地走了。 看着沈明翰的背影，沈悦薇觉得，这俩人还挺有意思的。 过了会儿，沈悦薇就去了沈老夫人的院子。 这时候，沈老夫人已经喝过药，又重新睡着了。 到底是上了年纪，又生了这一场大病，身子受不住，多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沈悦薇为她把了脉，确认并无大碍之后才放了心，也嘱咐了肃嬷嬷，若是有任何情况，随时去找她。 隔日，是举行拜师礼的日子。 沈明诚备了一份厚礼，特意告了假，和沈悦薇一同去了孙宅。 拜师礼不算复杂，但，行过拜师礼之后，孙太医递给沈悦薇一个打开的小匣子。 匣子里面铺着红色的丝绒，里面放着一块玉佩。 孙太医介绍道:“这是避毒玉，若周围出现有毒的东西，就会发烫。” 沈悦薇一惊:“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孙太医瞪了瞪眼睛:“你是老夫唯一的女弟子，老夫送你一样宝物又怎么了？拿着，不然，老夫不高兴！” “多谢师父！”沈悦薇接过小匣子，诚恳道。 孙太医这才捋着胡子，满意地笑了。 之后，孙太医考了沈悦薇几个问题，大致了解她现在的水准之后，就把沈悦薇带到自己的书房，挑了几本书给她，让她仔细研读一下。 一看书名，沈悦薇就知道是好书。 谢过孙太医之后回到家里，沈悦薇就开始看书，看书乏了就接着绣嫁衣，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与此同时，沈老夫人的身子也一日日见好，不过，她到底是受了刺激，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虽然沈家人一直在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但是，她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沉郁，让人很担心。 为此，沈明翰特意向兵部告假，请求将回西疆的时间再推延一个月。 大齐注重孝道，因此，兵部准了沈明翰的请求。 逗沈老夫人开心的事情，还是落在了沈明翰的头上。 沈明翰自然知道自己这个任务不好完成，所以这一日来到沈老夫人房里，他坐下之后就开始连声叹气。 叹气的程度之密集，使得最近变得漠然的沈老夫人都无法忽略，她不禁看了沈明翰一眼:“你叹什么气？” 沈明翰看了老母亲一眼，之后又低下头:“母亲，有件事儿子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告诉您。” 第103章 落个这样的名声可怎么行啊？ 听到沈明翰的话，沈老夫人兴致缺缺:“什么事？” 沈明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子若是说出来，您千万别难过。” “不难过，你说吧。”这时候，沈老夫人的情绪，仍然没有太大的波动。 “嗯，这件事怎么说呢？就是、悦薇和言蹊可能是您唯一的孙辈了。”说着，沈明翰刻意让自己的声音低沉了一些。 “什么！”沈老夫人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幅度之大，使得她身上盖着的薄被都滑落在地。 见状，沈明翰上前去捡，被沈老夫人喝止:“别动！你先跟我说清楚，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沈老夫人眸光锐利:“是不是秦妙然不能生？我就知道，这送上门的媳妇儿就没有好的！” 沈明翰知道沈老夫人这是做婆婆的坏毛病又犯了，立刻摇了摇头:“不关妙然的事。罢了，既然到现在这个地步，儿子也不藏着掖着了。说出来不怕母亲笑话，儿子有一次作战，伤到了那里。” 听罢，沈老夫人的唇角跟着咧了一下:“啊？” “嗯，就是您想的那样。伤着了，不管用了。” “真试过了？” 沈明翰用拳头抵住自己的额头，竭力忍住笑:“嗯，试过了，不管用。儿子觉得，您日后言辞之间对妙然还是要客气一些，儿子不顶用，您若是再这般严苛，只怕她会跟我闹和离。” “她敢！”话虽如此说，但，沈老夫人的气势，分明弱了一些，“我会注意的。” “不是会注意，是一定要注意。她若是跟儿子和离，这秘密若是抖搂出去，旁人会怎么看我？烦请母亲务必为我考虑一些。” 沈老夫人顺着沈明翰的话一想，可不是嘛，要是这事儿传出去，旁人就会以为沈明翰跟个太监没什么两样。 堂堂七尺男儿，落个这样的名声可怎么行啊？ 想来想去，沈老夫人斟酌道:“要不，让悦薇给你看看？” “不行！儿子想要点脸！” 沈老夫人想了想，这倒也是。悦薇到底是晚辈，若是旁的病还能看，要是这个病，还真是不好看。 “要不，找机会见见孙太医，请他想个法子？” 沈明翰凑过来，跟个大狗似的在沈老夫人的胳膊上蹭了蹭，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道:“母亲，儿子暂时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要不，先用些补药养养看？兴许，养养还能用呢。” 沈老夫人想了想，这倒也是。 她这二儿子还年轻，若是因为这事儿去求医，传出去未免也太不中听了。 “那行，依你。” “儿子私底下找人弄了几张补药的方子，也抓了药。但是这药不能在大厨房里熬。”说着，沈明翰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看着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立刻就懂了:“那就在我这里熬。反正我现在每天都要喝药。要是有人问，就说是我的药。不过，你得记着每天来我这儿喝药。” “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记着的。”说完，沈明翰低头，掩去唇角的笑意。 他这法子虽然有点损，但从目前来看，还算管用。 最近这段时间，母亲意志消沉，无非是因为对顾馨儿的现状感到恨铁不成钢，却又苦于没有法子改变现状，这种心思最让人觉得无能为力。 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个法子。 虽然这件事也会让母亲感到担忧，可这种担忧和无能为力不同，毕竟，这是可以改变的。 说白了，最怕老人意志消沉，一旦他们意志消沉，就会觉得无事可做。 一旦觉得无事可做，就整天不想动弹，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力气，但是，只要让他们有事情做，他们就会重整旗鼓，充满干劲儿。 再说了，整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像这样每天盯着熬药，再盯着他喝药，心里有了念想，反而会让母亲活动一下身子骨儿，长此以往，身子也会慢慢变好的。 果不其然，补药的方子送过来之后，沈老夫人立刻就让人搬了把椅子，亲自坐在小厨房里看着火候儿，别提多认真了。 偷偷扒上墙头看到这一幕，沈明翰得意地笑了。 沈老夫人的转变，沈悦薇自然也觉察到了。 最明显的改变就是，沈老夫人的脉象好了许多。 身为大夫，沈悦薇自然好奇，可问沈老夫人和肃嬷嬷，二人都闭口不言，声称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但，沈悦薇多聪明啊，扭脸看到一旁的桌案上放着两个熬药的罐子，她立刻皱了皱眉:“怎么多了一个药罐？” 沈老夫人顺势一看，心中暗道不妙，忘记把药罐子收起来了！ 但，活到这般年纪，沈老夫人最基本的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没事，就是另外熬了些补药。你不是也说了嘛，我这身子如今是愈发好了。” 沈悦薇立刻皱了眉:“祖母，您现在用的方子是我和师父仔细斟酌过的。而且，补药和药物之间也会相克，不能乱吃。” 说着，沈悦薇就朝着那药罐走去。 “别去！”沈老夫人急了。 沈悦薇回头，等着看沈老夫人会说些什么。 “实话告诉你吧，是肃嬷嬷最近身子不大好，我就找大夫给她开了些补药。” “哦，这样啊。”沈悦薇也就没再问下去。 因为从气味上而言，另一个药罐里，的确就是一些补药，没什么特别的。 总之，沈老夫人日渐好转。 转眼间，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沈老夫人已经恢复了十之七八。 但这个时候，沈明翰也要回西疆了。 想到这件事，沈老夫人又开始犯愁了。 第104章 你想永远跟我这么生分？ 犯愁之后，沈老夫人开始跟肃嬷嬷嘀咕:“阿肃啊，我想让老二媳妇跟着老二一起到西疆去，你觉得如何？” “老夫人，您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这其中的原因，沈老夫人自然是不会说的，只换了个说辞:“到底是新婚，总分开也不好。” “话虽如此，可二夫人自幼长在京城，若是让她到西疆那般艰苦的地方去，只怕她会不愿意吧。” 沈老夫人想了想，是这个理儿，但是，为了自个儿的儿子，她是不得不做这个恶人了。 于是这一日，知道沈明翰不在府里，沈老夫人让肃嬷嬷去请秦妙然过来。 秦妙然落座之后，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 说起来，她要跟着沈明翰去西疆，终归是有些不守规矩，可京城这般伤心的地方，她实在不愿意再继续待下去。 尤其是看到沈老夫人把肃嬷嬷支出去之后，秦妙然心底的不安愈发加剧。 就在这时候，沈老夫人慈眉善目地笑了笑:“妙然啊，你嫁进来也快两个月了，府里的生活还适应吗？” 秦妙然立刻起身，恭恭敬敬道:“回母亲的话，儿媳能适应，一切都好。” “那就好。”说着，沈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又浓郁了一些，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离得这么远，我都有些看不清你。” 秦妙然朗声应了，乖乖坐到沈老夫人身边去。 刚一坐下，她的手就被沈老夫人握住了。 秦妙然抬头，神色有些茫然。 因为沈明翰曾经告诉过她，她这婆母不是个善茬儿，要防备着。 所以，沈老夫人无端示好，秦妙然的心里就有点慌。 沈老夫人多精明的人啊，立刻就看出秦妙然紧张了，她笑了笑:“莫怕，我就是找你随便说说话。” “嗯。” “我听明翰说，除了回门的时候，你就没回过娘家。眼看着这几天明翰就要到西疆去了，要不让他陪你回娘家一趟？” 听罢，秦妙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只是她的那些心事，注定是不能说给沈老夫人听的。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 那日回门，若不是有沈明翰护着，只怕父亲都要动手打她了。 那一天中午，母亲甚至都没有给她准备饭菜，是沈明翰带着她在外面的酒楼吃的，还告诉跟随的下人，不得外传。 所以，这样的娘家，还回去做什么呢？她费了这么多心机，就是想逃离那个地方啊。 再抬头的时候，秦妙然的眼睛里有了盈盈的泪光，但是她竭力忍着，没让那眼泪掉下来:“夫君这几日忙，就不给他添乱了。” “这怎么能是添乱呢？陪你回娘家，也是正经事嘛。” 回去吧，回去告个别，然后夫妻二人一起去西疆。 秦妙然依旧摇头:“不必了。” “我有一件事同你（您）说。” 说完，二人惊讶地看着彼此。 因为这话，是她们同时说的。 秦妙然错愕了一下，很快就说道:“母亲，您先说。” “要不，你先说吧。”沈老夫人谨慎道。 有段时间没做恶婆婆，有点找不到感觉了。 “不，母亲是长辈，您先说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老夫人也就没推辞:“那行，我先说。妙然啊，你嫁给明翰，也是你们两个人有缘分。我也知道我这个做母亲的，接下来的这个要求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但是，你们才刚刚成婚，明翰一人往西疆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 说完，沈老夫人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你看，要不，你跟着明翰一起去西疆？” 秦妙然惊愕地看着沈老夫人，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本，她是要跟沈老夫人说，想跟沈明翰一起离开。 虽然沈明翰说他可以解决这件事，但是，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既然如此，这最难的一件事，就由她来办吧。 再说了，这件事原本就是因她而起。 所以，承受来自于沈老夫人的怒火，她心甘情愿。 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沈老夫人居然请求她跟着沈明翰一起去西疆！ 看到秦妙然的表情，沈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响。 这个表情，很明显就是不愿意啊。 她狠了狠心，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一个通体翠绿水头极好的镯子，不由分说地套在秦妙然的手腕上，拉着她的手不松:“妙然啊，不瞒你说，明翰是我的小儿子，我待他，终归是有些不同的。他从前没成亲还就罢了，如今成亲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希望他继续过着形单影只的生活。我也知道我这样说为难你了，可我，实在是没有更好的法子。” 说完，她悲从中来，落了泪。 实在是从前做了许多年的婆婆，跟儿子告状的时候总要哭诉一下，长年累月，还真是想哭就能哭出来。 但，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落泪的。 一想到儿子伤了那里，有可能以后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她就心痛得要命。 见沈老夫人落了泪，秦妙然急忙道:“母亲放心，我愿意去。” “啊？你愿意？”沈老夫人突然有点不会了。 接下来她还准备再哭诉一番的，谁知道，秦妙然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嗯，我愿意。”说着，秦妙然一边褪着手上的镯子，一边说道，“母亲，其实……” 她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被沈明翰的声音打算:“其实，能跟着儿子去西疆，妙然是很高兴的。” 秦妙然惊愕地看过去，就看到沈明翰冲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这是在告诫她，不要说实话。 实话不能说，但这镯子她是不打算要的，可还没等她褪下来，手直接被沈老夫人握住:“别褪，戴着。” 沈明翰也说道:“妙然，长者赐，不可辞。既然母亲坚持要给，你就收下吧。” 如此，秦妙然也就没有再坚持。 但是，回到春茗院，她坚持褪下那镯子，双手捧给沈明翰:“日后，劳烦你还给老夫人。” 沈明翰没接，只是突然转过身去，手撑在面前的桌案上，看向窗外。 秦妙然不解，轻声唤道:“二爷？” 沈明翰突然转身，声调陡然拔高:“二爷二爷，不是说了么，叫我明翰？还是说，你想永远跟我这么生分？” 秦妙然脑子有点懵，不大明白沈明翰的意思。 但下一瞬，她的唇突然被含住…… 第105章 知我者，悦薇也 秦妙然的双眼，猛地瞪大。 她呆呆地看着沈明翰，浑然忘记了思考。 沈明翰猛地闭上眼睛，不敢看她，短暂的冲动之后，是深深的后怕。 他退后一步，哑声道:“对不住，是我孟浪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秦妙然一眼，只见她站在那里，人似乎是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沈明翰突然就后悔了，他不该这样的。 会吓到她。 他很想多说几句话，可喉咙里却像是塞了棉花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终，他落荒而逃。 跑出院门，八月的热浪迎面袭来。 沈明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跑掉的。 他又转身跑回去，这时候，秦妙然已经在椅子上坐下，看到他回来，又猛地起身，朝着他看过来。 沈明翰一路过去，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而笃定地说道:“妙然，我刚才说错了，我不是孟浪，我是、心悦你。” 这个姑娘，曾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毅然决然地与他同盖一条被子，救了他的性命。 最初，他只觉得亏欠她。 可真的朝夕相处之后，他觉得她真的很好。 说不出是具体哪里好，可跟她在一起，他觉得很舒服。 在她之前，他从未考虑过成亲的事情，也从未想过，自己将来会跟怎样的一个女子共度一生。 可现在，他知道且无比明确，他想要找的，就是秦妙然。 这一刻，秦妙然的眼睛接连眨了好几下，她有些不安，原先看着沈明翰的，又很快低下头去，低声道:“不是说好了，只是交易吗？” “是交易。但是现在，我想违约。当然，还要看你的意思。”说着，沈明翰近前一步，认真道，“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包括你的家人。” 秦妙然的泪倏然落下，又很快伸手擦去:“可我、还没想好。” 家人待她尚且如此，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人，将她视为珍宝一般对待吗？ 不、不会有的。 就算有，她也不会是那个幸运儿。 秦妙然的回答，沈明翰并不意外。 他点点头:“来日方长，你可以慢慢想。” 他们是要一起到西疆去的。 到了那里，他自然不会对秦妙然置之不理。 他会关照她的生活，并一步步让她明白，他是值得信赖的。 离京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沈明翰带着秦妙然，辞别家人，踏上去往西疆的路。 沈悦薇一路相送，一直到了城外的十里长亭。 临别之际，沈悦薇和秦妙然单独说了一会儿话。 最后，沈悦薇问:“妙然，你还会回来吗？” 原本，秦妙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此生都不再回京城。 因为这里，有太多不美好的回忆。 但是现在，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或许，会回来的。” “嗯，就算是不回来，也要时常通信，让我知道你的近况。” “一定。”秦妙然握住沈悦薇的手，忍不住落了泪。 一路走来，沈悦薇帮了她许多。 沈悦薇替她擦了擦泪:“一路珍重。” “你也保重。”秦妙然郑重道。 “放心，我会的。” …… 纵然再依依不舍，要离开的人，还是要踏上远路。 最终，沈悦薇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没来由地有些伤感。 就在这时候，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沈悦薇只以为是有人骑马路过，只往路边挪了一步，不成想，那马蹄声到她跟前的时候戛然而止，她疑惑地看过去，就看到穆九霄翻身下马，几步就到了她跟前。 “你怎么来了？”沈悦薇有些诧异。 穆九霄冲她淡淡一笑:“碰巧有事要办，不成想，在这里偶遇了。” 家里的长辈说，大婚在即，不能随随便便就见面。 为了讨这份吉利，他忍得很辛苦。 今日得知沈明翰离京，他才打算在这里“偶遇”她。 只是偶遇，不是刻意见面。 “偶遇？”说着，沈悦薇歪了歪脑袋，笑着看他。 “嗯，就是偶遇。” 不接受反驳。 沈悦薇笑了笑:“你不是有事要办吗？如今已经偶遇过，你只管去忙你的。” 穆九霄走近，悄悄地勾了勾她的手指，在她手心里挠了一下:“既然遇上了，我那些事可以推一推的。” 沈悦薇不再逗他，只握住他的手指，轻声笑道:“依你。” 一旁，春香早已默默转过身去，闭上眼睛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十里长亭再往南，有一片极大的林子，林子边缘，有一个很大的池塘。 此时正是荷花开放的季节，坐在林子里，就能闻到荷花的清香。 沈悦薇坐在浓浓的树荫下，林间的清风送来荷花淡雅的香气，沁人心脾。 “真美。” 穆九霄看着沈悦薇，附和道:“嗯，真美。” 沈悦薇侧过脸看他，脸颊因为暑气，微微带了些红晕。 她明白，他是怕她因送别而伤心，这才赶来陪她的。 穆九霄这个人看似冷漠，实则心细如发。 这么转过脸来，她的视线就和穆九霄撞上，四目相对间，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又热燥了一些。 穆九霄极快地凑过来，在她的额头上落下浅浅的一个吻。 沈悦薇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穆九霄却飞身入了荷花池，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大朵荷花和莲蓬。 他把荷花放在她怀里，又亲自剥了一枚莲子，送到她的唇边。 沈悦薇错愕了一下，就这么吃吗？ 穆九霄的手，又往前伸了一些。 沈悦薇垂下眼眸，凑过去，含住那枚莲子，却又不小心，嘴唇碰到了他的手指。 一瞬间，她的脸更红了。 穆九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凑在她耳边说道:“这么容易脸红，日后成亲了可怎么好？” 沈悦薇伸手推了他一下，却看到他的脸也跟着红了。 还好意思说她，他自己不是也脸红了么？ 穆九霄轻笑一声:“有没有可能，咱们俩是属虾的？” 沈悦薇皱了皱眉，这又是什么说辞？ “一熟，就红了。” 沈悦薇没忍住，笑出声来。 相伴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日暮时分，穆九霄亲自把沈悦薇送到沈府门外，有些不舍:“什么时候再出门？” “你这是打算再跟我偶遇？”沈悦薇压低了声音，戏谑道。 穆九霄朗声一笑，说话的时候声音却放低了:“知我者，悦薇也。” 沈悦薇嗔笑着看了他一眼，进了府。 只是，她并没有想到，当晚她就再次见到了穆九霄，却是以她最不想见到的方式…… 第106章 穆九霄对自己，够狠 沈悦薇是深夜被敲窗户的声音惊醒的。 原本，她以为是穆九霄深夜来访，就披衣下床，轻声唤道:“九霄？” 然而，预料中穆九霄的声音并未传来，反而是一个极快的声音说道:“姑娘，属下是随风，主子受伤了，不便被其他人知晓。可否请您亲自走一趟？” “伤在哪里？”沈悦薇一边扣扣子，一边急切地问道。 “左臂。” 沈悦薇心中稍安，既然是伤在左臂，想必是没有性命之危。 然而，当她亲眼看到穆九霄的伤口，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伤口流出的血带着微微的黑色，可见是中了毒。 此时，穆九霄已经陷入昏迷的状态。 “把他的上衣脱掉。”沈悦薇一边吩咐随风，一边把要用的银针准备妥当。 之后，她先以银针封住穆九霄的血脉，以免毒入心脉，又细细地把了脉，确认穆九霄的确是中了毒。 兴许是穆九霄懂些医理，在刚开始受伤的时候就逼出了大部分毒血，这才使得他中的毒没有那么深。 但，伤口伤到的范围太大，失血过多，还是有些危险的。 沈悦薇仔细查看穆九霄的伤口，发现最里面的位置可以看到骨头，而且，断口处的皮肉也有些不大对劲。 这时，站在一旁的随风立刻说道:“姑娘，主子受伤之后，意识到兵器上染了毒，就把伤口附近的皮肉切掉了。” 穆九霄对自己，够狠。 沈悦薇以最快的速度为穆九霄清洗伤口并缝合，又开出方子，让随风按方子去抓药。 随风立刻去办。 这时候，沈悦薇留意到，穆九霄心口的位置，有一个小拇指指肚大小的圆形疤痕，疤痕的痕迹有些陈旧，但可以看得出来，伤口很深。 可是，什么样的武器能造成这样的伤痕？ 不是剑，也不是刀，除此之外，还可能是什么？ 沈悦薇想不出来。 药很快熬好，沈悦薇压下心底的疑问，给穆九霄喂了下去，好在，哪怕是昏迷了，吞咽的动作还是有的。 药灌下去没多久，沈悦薇辅以针灸，两刻钟后，穆九霄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沈悦薇，他虚弱地笑了笑:“怎么还把你惊动了？” “怎么就不能惊动我了？”说着，她替他把身上的薄毯往上面拉了拉。 穆九霄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心，我没事。” “谁干的？”沈悦薇直接问。 穆九霄摇了摇头，这次，他是真不知道。 主要是还没来得及查。 送完沈悦薇回去，他去巡街营忙碌了一个时辰，骑马回府的时候，遭遇了一波刺杀。 来者个个凶悍，手法冷厉，当时只有他和随风二人，虽然将他们一一打退，穆九霄却也因此受了伤。 看样子，是很寻常的一桩刺杀。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悦薇就是觉得不大对劲儿。 过了会儿，穆九霄又睡了过去。 沈悦薇叫过随风:“把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是。”之后，随风将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听完，沈悦薇问道:“所以，先前他们攻势猛烈，但是，在伤到九霄之后，他们立刻就撤退了？” 随风怔了怔，确认道:“没错，就是这样。” 沈悦薇黛眉微蹙，这就奇怪了。 从随风的描述来看，对方似乎是刻意伤了穆九霄，要让他染毒，而非是要他的性命。 由此推断，这种毒一定不大寻常。 可是，刚才给穆九霄处理伤口的时候，流出的血已经不再泛着黑色，这就表明，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清除。 可现在的问题是，对方处心积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伤了穆九霄，就说明他们对这种毒寄予厚望。 这样的毒，真的可以被轻而易举地清除吗？ 一瞬间，沈悦薇突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她再次给穆九霄把脉，从脉象上来看，并无异常。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穆九霄是第二天清晨醒来的。 见他醒来，沈悦薇立刻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穆九霄摇摇头，灿然一笑:“没有不舒服，哪里都好。” “抬一下胳膊，受伤的这边。” 穆九霄顺从地抬了一下，胳膊是可以抬起来的。 伤势、脉象，甚至是穆九霄的自我感觉，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沈悦薇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把孙太医请了过来，为穆九霄诊脉。 知道沈悦薇不会无端请他过来，孙太医就细细地为穆九霄诊了脉。 诊完脉，孙太医摇摇头:“依老夫之见，没有任何问题。” 可沈悦薇就是觉得不安。 孙太医抚了抚胡子，会心一笑:“大概是、关心则乱。” 沈悦薇有些难为情。 倒是穆九霄，扯了扯孙太医的袖子，且，瞪了他一眼。 孙太医笑了笑:“那行，我就不留在这儿碍眼了。” 送走孙太医，沈悦薇就去了小厨房，为穆九霄准备一些清淡的食物。 知道是沈悦薇准备的，穆九霄吃得很干净。 等他吃完，沈悦薇又问道:“可有哪里不适？” 穆九霄摇摇头，之后又笑了:“悦薇，不必这样。我真的没事。受伤之初，看到伤口发黑，我就刮掉了那些血肉，没事的。” 沈悦薇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愿，是真的没事。 很快，穆九霄服了药，因为药里有安神的成分，他很快就睡着了。 沈悦薇把随风叫到外间，吩咐道:“我不能出来这么久，要回府一趟。你在这里看着他，记住，要寸步不离。每天我都会过来，若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任何问题，只管去找我。” 之后的三日，沈悦薇日日都要去看穆九霄一次。 好在，穆九霄如今住在他新置办的府邸里，倒是不用和穆家的那些人打交道。 但，穆九霄一连告假三天，穆家并没有人过来探望。 人心凉薄，不过如此。 这三日，沈悦薇每天都给穆九霄诊脉，从脉象上也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她心中稍安，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关心则乱了。 但，仅仅隔了两日，同样是在一个深夜，窗户再次被敲响，外面传来随风急切的声音:“姑娘，我们主子像是疯了，您快去看一眼吧！” 第107章 想来看看你 沈悦薇惊坐而起，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夺门而出。 “怎么回事？”终于到了外面，骑在马上疾行之后，沈悦薇急切地问随风。 随风言简意赅:“主子突然间失去理智，见人就砍。” “人还在府里么？” 穆九霄这样的状况，是不能出去的。 一旦让他出去，就会伤及无辜。 他原本就有暴戾无常的名声，若是再出去胡乱杀人，无疑会更加糟糕。 “属下出来的时候，已经告知府里的兄弟，务必要将主子困在府里，绝不能让他出去！” 沈悦薇心中稍安。 一路疾行，沈悦薇和随风骑马入府。 但，此时府里很安静，听不到打斗的声音。 一瞬间，沈悦薇的心紧紧地提起。 好在，很快有人跑过来，看到随风的时候满眼惊喜:“随统领，您回来了！” “主子呢？” “突然就晕倒了，属下正要去请大夫。” 沈悦薇迅速赶到穆九霄所在的房间，果然看到他在床榻之上安静地躺着。 只是因为经历过一场打斗，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 她再次为穆九霄把脉，可是，除了脉搏跳动的速度有些快，脉象却没有任何问题。 真是咄咄怪事！ 沈悦薇正要出去问问随风刚才的情况，却看到随风大步跑了进来:“姑娘，请您救人！” 她迅速来到隔壁的院落，才知道刚才为了困住穆九霄，府里的几个手下受了伤，其中一人伤势极重，危在旦夕。 事不宜迟，沈悦薇立刻开始忙碌，这一忙，就忙了整整两个时辰。 之后，又给其他几个伤势轻微一些的手下诊脉，确认无事后才回到穆九霄所在的房间。 然而，当她疲惫地看向床榻，却发现上面空无一人。 一瞬间，沈悦薇只觉得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以穆九霄现在的状态，出去了会很糟糕。 沈悦薇迅速转身，准备出去找找看，却在这时候看到穆九霄从门外进来。 这时候，穆九霄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也很不整齐，只是在看到沈悦薇的时候微微皱眉，那向上翘起的头发给他增添了几分呆萌:“悦薇，你怎么在这里？” 实话刚要脱口而出，沈悦薇生生忍住，只用最轻松的语气说道:“没什么，夜里睡不着，就想来看看你。” 穆九霄倏然而笑，走过来，牵住她的手。 一瞬间，沈悦薇心中千回百转。 短暂的思考之后，沈悦薇故意看向穆九霄的头发，又看了看他的衣服，之后才带着几分疑惑问道:“你去哪儿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穆九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眼神中的疑惑不像是在假装:“我也纳闷儿，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沈悦薇的心往下沉了沉。 她是故意问的。 而穆九霄的回答无疑说明，对于自己不久前突然的疯狂，他全无记忆。 这就意味着，哪怕他在陷入疯狂的时候杀了人，他也不会有丝毫的记忆。 可是，他不记得，别人却知道。 如果穆九霄是在外面伤了人，那么，定会受到指责。 而他自己却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自然会据理力争。 一来二去，旁人会以为他仗着自己有军功在身，这才行事无状，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他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确认了这一点，沈悦薇的心情很复杂。 可是，有些决定，还是要做。 她拉着穆九霄的手坐下，认真道:“九霄，有件事，你应该知道。” “什么？”见沈悦薇此刻的神情如此严肃，穆九霄很是疑惑。 沈悦薇连同他的另一只手也握住，握得很紧:“你的头发和衣服乱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你刚刚经历了一番打斗。” “没有，怎么会呢？” “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穆九霄毫不迟疑:“不会。” “我没有理由骗你。根据我的推测，事情还要归咎于那场刺杀，我觉得，他们伤了你是假，让你沾染上某种东西才是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沾染这种东西之后，你会突然陷入癫狂的状态，但，清醒之后，你并不会记得。” 穆九霄的眼睛，慢慢地瞪大。 如果这些话是别人来说，他一定会毫不犹疑地扭断对方的脖子，以为对方在污蔑他。 可现在，说的人是沈悦薇。 他知道，她不会骗他。 那么，这件事就是真的。 “我不想瞒着你，而且，这件事也不应该瞒着你。”说着，沈悦薇把穆九霄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穆九霄垂下头，看着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出神。 很快，他抬起头来:“我伤了人，而且，把人伤得很重，是吗？” 如果不是这样，他刚刚醒来的时候，沈悦薇就应该在他身边才对。 “是。” “我去看看他。” “好，我们一起。” 二人一起去看那个受了重伤的手下，那个人叫沈度。 此刻，沈度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他的左胳膊和腹部都缠着纱布，额头上还有一道伤，他面色苍白，可见受伤的程度之深。 穆九霄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渐渐握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沈度是家中独子，三年前，他在军中与沈度结识。 他欣赏沈度作战时的勇猛无畏，故而一步步提拔他。 现如今暂无战事，沈度就在他的府里暂代侍卫一职。 可是，英勇无畏的沈度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之上尚且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可现在，在这京城的府邸之中，沈度被他所伤。 穆九霄转身出去，去看其他几个受伤的手下。 他过去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睡。 看到他的瞬间，他们甚至去摸放在身边的武器。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穆九霄。 穆九霄声音微哑:“是我对不住各位。” 说完，穆九霄转身出去，回到他自己的院子里。 他没有回房，只是站在院子中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已经是九月初，夜里已经有些凉意。 他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 沈悦薇站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并未打扰他。 没过多久，随风闻讯而来。 这时候，穆九霄转过身来，两只手放在身前，并拢在一起，将自己的手腕露出来，往前伸了伸:“随风，把我锁起来……” 第108章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随风摇头，后退一步。 穆九霄的脸色冷了几分，重申道:“这是唯一的选择。我不能变成一个滥杀无辜的混账！” 随风仍是摇头:“不，您不会的。” 穆九霄转过身，把手伸到沈悦薇面前:“悦薇，你来。” 沈悦薇的眼眶早已发热，只是死死地忍耐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的视线落在穆九霄的手腕上，泪水无声滴落。 他是武将，这双手曾经斩杀无数来犯之敌，她相信，无论曾经的境遇有多么艰难，他也从未做过这般束手就擒的姿势，可现在，他做了。 只为了不在发狂的时候伤及无辜。 沈悦薇伸手抓住穆九霄的手腕，沉声道:“相信我，我会找到解决问题的法子。” “我相信你。但是，在找到解决的办法之前，把我捆起来是最简单也最稳妥的法子。” “你说得对。但，我不会这样做。”说完，她看向随风，“随统领，在我回来之前，劳烦你和九霄寸步不离。记住，不要在他身边放任何武器。而且，一旦发现他有任何发狂的征兆或是已经发狂，请你毫不迟疑地将他劈晕。若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把这瓶粉末洒向他，他会陷入昏迷。” 说着，她把手里的药瓶递给随风。 之后，沈悦薇看了看穆九霄:“委屈你了。” 穆九霄的唇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这不算什么。” 沈悦薇没再说别的，告辞离开，直接去了孙太医的府邸。 听沈悦薇说完穆九霄的症状，孙太医愁眉紧锁:“此事着实奇怪，老夫行医数十载，还没听说过这样的病症。” “听闻宫里的藏书阁收罗了天下奇书，不知是否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 孙太医沉思片刻:“这样吧，我去找找看。一旦有了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 从孙太医这里出去，沈悦薇直接去了穆九霄的府邸。 穆九霄受伤告假已有几日，今日也不用上朝。 沈悦薇回去的时候，穆九霄正坐在房间里喝茶。 虽然他故作轻松，但是眉宇之间却流露出几分愁闷。 沈悦薇走过去坐下，握住他的手:“放心，师父已经去宫里的藏书阁找答案了。想必，很快会有答案。” 穆九霄点点头:“悦薇，辛苦你了。” “这算什么辛苦？我们婚期已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穆九霄无声而笑。 这个看似娇弱的小女子，内心却无比坚韧。 他何其有幸，能够遇到这样的她。 二人还没说上几句话，有随从从外面进来，禀报道:“主子，宫里有内侍前来，传陛下口谕。人已经在门口下马车，很快就进来。” 沈悦薇当机立断:“去床上躺着！” 她刚拉着穆九霄在床上躺好，自己则藏在屏风后面，那内侍就走了进来，声音有几分尖锐:“穆将军，陛下有旨，请您入宫觐见。” 一旁，随风的脸上显露出几分焦灼。 主子现在的状态是不能入宫的，但，君命不可违。 穆九霄的神色却是淡然:“本将军伤还没好，不便面圣。” 内侍脸色一变:“此乃陛下口谕。” “那么，依公公的意思，是要将本将军抬着去吗？” 内侍无言以对。 这时，随风站出来说道:“公公，我家将军遇袭，那帮宵小之辈在兵器上用了毒，以至于我家将军现在十分虚弱，实在是不宜面圣。” 说着，他递了一袋银子过去。 那内侍接过银子，神色舒缓了几分:“咱家把丑话说在前头，到了陛下跟前，咱家会如实回禀，至于陛下会如何裁断，那就不是咱家能左右的了。” “是，有劳公公。” 送走内侍，随风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沈悦薇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问穆九霄:“中午想吃什么？我来做。” 顿时，随风惊得眼睛都大了。 都已经抗旨了，还有心情讨论中午吃什么？ 随风心中所想，无人关心。 穆九霄倒是笑了笑:“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 “不过，你也别想闲着。去给我烧火吧。” 随风再次惊呆:什么！他没听错吧，让将军烧火？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自家主子略带笑意的声音。 “好。” 说完，穆九霄掀开被子要下床。 沈悦薇直接按住他:“罢了，逗你呢。前脚刚把内侍送走，你若是后脚就下床，若是被有心之人探查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看了随风一眼:“陪他说会儿话。” 之后，沈悦薇就去准备饭菜。 好在，在厨房做事的人还算勤勉，小米山药粥已经熬好，也有洗好的菜和肉，因此，不过两刻钟，沈悦薇就张罗出四个小菜。 做好之后，她没有假手于人，直接端到穆九霄房里，招呼随风坐下一起吃。 饭桌直接摆到穆九霄床前，他直接坐在床上就可以吃。 但，碗筷刚摆好，穆九霄的眼神里突然显露出几分迷茫，他看向沈悦薇，问道:“你是谁？” 随风正要解释，却见沈悦薇直接伸手，直接劈在穆九霄的后脑勺上。 顷刻间，穆九霄应声倒地。 随风目瞪口呆。 这动作，实在是太过干脆，太过潇洒。 “拿绳子过来！” 随风立刻应声，去拿准备好的绳子。 但，就在这个时候，穆九霄突然睁开眼睛，扬手就要抓离他最近的沈悦薇。 沈悦薇早有防备，闪身躲过，迅速拿出放在袖袋里的瓷瓶，把里面的迷药全部撒出。 穆九霄被呛的咳了几声，身子微微一颤，沈悦薇看准这个时机，整个人犹如一头敏捷的豹子一般，直接把穆九霄撞倒在床上，人直接骑了上去，钳制住他的双手，以防他出手袭击。 此刻，穆九霄中了迷药，但没有完全被迷倒，还在挣扎。 但是很快，他的眼睛就闭上了。 沈悦薇不知他是真晕还是在假装，顺势拍了拍他的脸。 这一刻，穆九霄没有任何反应。 随风很快拿着绳子过来，和沈悦薇一道，把穆九霄捆得结结实实。 等做完这些，沈悦薇习惯地看向门口，人直接傻了:他怎么来了？还有、他什么时候来的？ 第109章 就这么走了？ “父亲，您怎么来了？”沈悦薇诧异道，浑然忘记为了把穆九霄捆得更结实一点，此时此刻她还坐在穆九霄的身上。 沈明诚伸手顶了一下下巴，把张大的嘴巴合上，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要不，你先下来？” 沈悦薇低头一瞧，脸就跟着红了。 她七手八脚地从穆九霄身上下来，连声道:“父亲，您不要误会，这件事我可以解释……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好。” 说着，沈明诚慢慢转过身去，不想看到那令他糟心的一幕。 养了多年的女儿，终究是被穆九霄这头狼给拱了。 心痛！ 沈悦薇急忙走过去，把最近发生在穆九霄身上的事情告诉了沈明诚。 听完，沈明诚的脸色变了变:“这世间，还有这般歹毒的毒药？” “事情已经发生，容不得我不信。我已经拜托我师父去宫里的藏书阁找答案，希望他那边会有消息。” 沈明诚点点头:“这倒是一个好法子。宫里的藏书阁收罗了天下奇书，只要这种东西出现过，就一定会被记录下来。” “但愿如此。”说着，沈悦薇担忧地看了看此刻还躺在床上的穆九霄。 沈明诚也跟着看过去，刚才，他只顾着心痛，根本就没留意到穆九霄已经昏迷。 现在看来，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他坐下来，神色凝重:“此事非同小可，我今日休沐，也在这儿等消息吧。” 说完，他看了看周围:“穆家没人过来吗？” “没有。” “罢了，没心的人，也不必稀罕。” 说话间，外面传来脚步声，沈悦薇和沈明诚都以为孙太医来了，打算起身相迎，但是因为心情不好，动作就有点迟缓。 然而这时候，当沈悦薇无意间抬头，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人，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 他怎么会来这里？ 她迅速站起身，还不忘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父亲。 原本，沈明诚正在留意穆九霄的动静，没回过头就随口说道:“你师父来了，你就先招待着呗……啊！陛下，您怎么来了？” 没错，来的人居然是老皇帝。 他穿着一身寻常的锦袍，就这么淡然自若地走了进来，抬眸看到躺在床上被五花大绑的穆九霄，他皱了皱眉，威严的面容上有着明显的不悦:“怎么回事？” 沈明诚急忙看了沈悦薇一眼。 这要怎么说？能说实话吗？ 沈悦薇低着头，老皇帝就这么进来，看到了五花大绑的穆九霄，这下，就算是不说实话也不行了。 于是，沈悦薇把刚才告诉沈明诚的话，又跟老皇帝说了一遍。 听完，老皇帝微微皱眉:“刺客伤了人就跑？而且，没抓到刺客？” “是。” 老皇帝没再说话，径直走到穆九霄床前，随意地瞥了几眼，看过之后，他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就、走了。 走了？ 确实是走了。 沈悦薇和沈明诚亲眼看着他走出大门，上了一辆看起来很寻常的马车，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沈明诚一头雾水:“他来这么一趟，就这么走了？” 沈悦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老皇帝的心思，真的很难猜。 往回走的时候，沈明诚偷偷道:“莫非，那波刺客是陛下派的？今日来，只是为了看穆九霄是否已经中毒。” “可是，他没理由给穆九霄下这样的毒。” 穆九霄是战将，而且是从无败绩的战将。 这样的人，自然是朝廷的栋梁。 身为皇帝，他或许会对这样的国之栋梁下手。但是，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人失控。 而现在，穆九霄的状态就是失控，他发狂的时候，完全认不清楚谁是谁。 所以，不可能是老皇帝下的毒。 给穆九霄下这样的毒，分明是想毁了他。 可今日老皇帝的态度实在是奇怪。 奇奇怪怪地来，又奇奇怪怪地走，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帝王心，海底针，还是别胡思乱想了。”说着，沈明诚背着手朝着里面走去。 没过多久，孙太医来了，神色有些凝重。 看到他这副表情，沈悦薇心里咯噔一声响，下一刻就急忙迎了上去:“师父，您查到了？” 孙太医点点头:“是查到了。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这是中了罂子粟的毒。” “罂子粟？” 这个名字，沈悦薇从未听说过。 “罂子粟生长在南部，我们这里没有，故而很少有人知道。但罂子粟会让人上瘾，并且上瘾的时候状态不可控。” 一瞬间，沈悦薇只觉得呼吸都凝滞了几分:“此毒可解吗？” 孙太医缓缓摇了摇头:“暂无可解之法。” 说着，孙太医的目光悠悠地落在穆九霄的身上:“宫中的藏书阁里有记载，曾有一人染上罂子粟之毒，日日狂饮罂子粟的汁液，以解其瘾，不过数月便发狂而死。暂时，没有治愈的先例。” 沈悦薇的手慢慢收紧，幕后之人的用心，当真是歹毒至极。 等等，罂子粟生长在南方，而三皇子萧启泽，正是去了南边当差。 而他，又有足够的理由毁了穆九霄。 所以，这歹毒的幕后之人，多半就是三皇子萧启泽。 这时，沈悦薇心思一动:“师父，罂子粟生长在南方，想必，那里的大夫对罂子粟有更深的了解。所以，我想去南方一趟。” 沈悦薇的话倒是提醒了孙太医，他沉思片刻:“亲自去就不必了。你有一位师兄就是南方人，学成之后回了家乡行医。这样吧，我写信给他，问他是否知道罂子粟。若他知晓，我便让他来一趟京城。若他不知，就让他多方打听，如何？” 听罢，沈悦薇想了想:眼下穆九霄身边离不了人，她贸然去了南边，也不是上上之策，先等等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兄也好。 “孙太医，不如用我们驯养的信鹰，传信的速度会快一些。”随风提议道。 “好。” 孙太医当即让人取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封简短的信，之后封在竹筒里，交给随风。 随风立刻去办。 之后，孙太医上前，为穆九霄诊脉，发现果真如书上记载的那般——中了罂子粟之毒，脉象却没有任何异常。 这正是罂子粟之毒迷惑人的地方。 “悦薇，依你之见，现在该怎么办？” 沈悦薇心里早已有了主意，此刻便脱口而出:“虽然暂且不知道根治罂子粟之毒的法子，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万事不离其宗，徒儿以为，要用一些清热解毒的药物，同时进食一些补药，这样，也好起到固本培元、强身健体的效果。” 孙太医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你这法子极好。就算是为师，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之后，孙太医就告辞离开。 只是，他刚走出穆府的大门，就被人拦住了。 第110章 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干嘛啊？ 孙太医原本是有些疑惑的，但是，看清来者是谁之后，他不禁愣住了:“孙公公？” 眼前这位，正是宫里的太监总管，孙得福。 孙公公微微点头，随即扬手向前，客气道:“孙太医，您请。” 孙太医是太医院首席，而孙得福在陛下身边伺候，再加上二人姓氏相同，所以往日里，交情不浅。 孙太医正想像往常那样跟孙得福开个玩笑，就看到孙得福的眼睛极快地往不远处的马车上瞟了一下，眼神中不乏警告之意。 见状，孙太医就有些明白了。 能在太医院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他靠的不单单是精湛的医术，更是圆滑的处事能力。 此刻，他多半猜出，陛下就在马车上。 但是，却要装作不知道。 于是，他悠悠然上了马车，还不忘问孙得福:“孙总管，您这是要让我上哪儿啊？” 话音落下，上了马车之后，孙太医看清楚面前的人，自然是面色惶恐，双膝跪地:“陛下，您怎么在这儿？” 此刻，老皇帝慵懒地抬了抬眼皮:“闲话不必多说。直接说，穆九霄情况如何？” 孙太医知道瞒不过去，只得把穆九霄中了罂子粟之毒的事情和盘托出。 至于他给徒弟送信的事情，则一个字都没提。 听完，老皇帝点了点头:“依你之见，这所谓的罂子粟之毒，可解吗？” “暂无先例。”孙太医谨慎道。 “好，朕知道了。”说完，老皇帝就低垂着眉眼，开始喝茶。 孙太医识趣地告辞，下了马车。 马车很快离开。 在下面被冷风一吹，孙太医突然觉得有些冷，顺手紧了紧衣服，却发现脖子里早已是一片濡湿。 就这短短的时间，他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在宫中多年，从来都知道陛下的心思是最难猜的，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一刻，他也不明白陛下为何要问这些，可问完之后，又什么都没说。 …… 穆府之中，穆九霄很快就醒了。 醒来的瞬间，看到身上的绳子，他有片刻的茫然，但很快，眼神中便闪过一丝悲凉。 这时候，他看到沈明诚也在，就冲他笑了笑:“沈伯父，很遗憾让您看到这一幕。” 沈明诚差点儿眼泪狂飙，他按了按眉心:“不必说这些。” 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干嘛啊？ 之后，穆九霄看了看沈悦薇，笑了笑:“悦薇，我有些饿，想喝你做的小米粥。” “好，我去做。” 待沈悦薇出去之后，穆九霄再次看向沈明诚:“沈伯父，您可以考虑一下退婚。” “你说什么？”沈明诚惊了。 穆九霄看了看捆在身上的绳子，自嘲地笑了笑:“孙太医的话，我都听到了。此毒很难解，我不愿拖累悦薇。再者，我与她尚未成婚，她却日日在此，事情若是传出去，于她的清誉有损。我不愿意这样。” 他话里话外，都是为了沈悦薇在考虑。 沈明诚的神色暗了暗，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他当然知道这样做对自己的女儿是最好的。 但是，他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悦薇是我的女儿，我了解她，她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 “可我，现在能给悦薇什么呢？我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悦薇不愿意，您就苦口婆心地劝，再不济，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是可以的。她心善，必定不忍心看到您这个样子。到最后，她会愿意的。” 沈明诚仍是摇头:“不。” 穆九霄微微闭上眼睛，嗓音略显悲凉:“可是这样下去，悦薇能有什么好结果呢？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狂。旁人能看得住我一时，却看不住我一世。可以料想，我是注定会滥杀无辜，犯下弥天大错。若悦薇和我这样的人有婚约，注定会被人耻笑。您应该为自己的女儿考虑一下。” 这一次，沈明诚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沈悦薇端着小米粥进来。 这时候，随风已经为穆九霄解了身上的绳子，他接过沈悦薇递过来的碗，连汤匙都没用，一小口一小口地沿着碗边喝着碗里的小米粥，脸上的表情十分满足，似乎正在品尝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一碗小米粥，他喝的很慢很慢。 沈明诚不忍再看，转脸看向窗外。 这一刻，沈明诚心里明白，穆九霄这是在拖延时间，在他心里，他一定希望能够和悦薇再相处久一些。 哪怕，是多一会儿也好啊。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素来以冷面示人，声名狼藉却又战功赫赫的年轻人，居然有着这样的一面。 他也从来都不知道，穆九霄对悦薇，已经用心到如此地步。 方才穆九霄所言，句句都是在为悦薇考虑，却没有为自己想分毫。 该是多深沉的爱，才能做到这个地步啊！ 这样的穆九霄，他不希望女儿错过。 但是，正如穆九霄所言，他现在连自己都控制不了，日后难免犯下大错，那样的话，悦薇就会被人耻笑。 身为一个父亲，并不愿意看到女儿落得一个那样的地步。 沈明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听到沈悦薇叫他:“父亲，您在看什么，我叫您好几声您都没听到。” “哦，你叫我啊。”沈明诚缓过神来，他很快起身，随口道，“悦薇，九霄现在好了，粥也喝了，咱们回去吧。毕竟你们现在尚未成婚，若是被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 沈悦薇看了沈明诚好几眼，之后才说道:“您先回去吧。我还熬着药，这药，我得亲眼盯着他喝下去才好。” “那我等你。”说着，沈明诚坐了下去。 沈悦薇又看了他一眼:“父亲，您有点奇怪。” “有、有吗？” “没有吗？”沈悦薇反问。 “那、我先回去。”说完，沈明诚朝着外面走去。 罢了，就再给他们一些相处的时间吧。 亲眼看着沈明诚离开之后，沈悦薇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随风:“随风，你先出去。” 随风站立不动。 很快，穆九霄也开了口:“出去。” 随风这才大步而出。 沈悦薇又加了一句:“在院门口守着，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随风回头，见穆九霄没有反对，立刻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 这下，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俩。 沈悦薇并未坐下，只看着坐在床边的穆九霄入了神。 片刻后，她的手指动了…… 瞬间，穆九霄的眼底涌起惊涛骇浪，声音颤抖，难掩惊讶之意:“悦薇，你！” 第111章 你、休想逃 沈悦薇静静地看着穆九霄，眸子清亮。 但是，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滞，只缓缓解开脖子里的第一颗扣子，之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很快，淡青色的裙子落地，她一步步上前，当着穆九霄的面，解开了里衣的带子，露出里面绯色绣兰花的肚兜。 这时候，她距离穆九霄已经很近。 她伸手，直接挑起穆九霄的下巴，迫使他看向她。 穆九霄只看了一眼，很快就闭上眼睛，可那素来刚毅的脸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沈悦薇看着他，语气缓慢而坚定:“穆九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退婚不可能。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了，你休想逃！” 说完，她直接吻上穆九霄的唇。 但是，她又有点生气。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 咬这一下，是发了狠用了力气的。 穆九霄没忍住，嘶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他嘴唇微颤，很想说些什么的，但看到这样的沈悦薇，再多的话也埋进了心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急忙去找她的里衣，给她穿上。 沈悦薇不干，挣脱了一下。 穆九霄按住她的肩膀，声音低哑:“会冷的。” 沈悦薇瞪了他一眼:“你都要与我退婚了，管我冷不冷呢？我就算是死了，和你有什么相干？” “我……” 这时候，沈悦薇的脸色倏然变冷:“所以，你真的打定了主意要退婚？” 没错，她刚才那样说，都是自己的推测，但是，穆九霄现在的态度无疑说明，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好哇，还真被她猜到了。 听完，穆九霄嘴巴微张，他早该知道的，她从来都是如此的观察入微，又是如此的聪慧，所以，她看出来了。 一时之间，穆九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只觉得喉咙里好像塞了什么，难受得很。 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悦薇，我希望你过得好。” “是吗？那有句话你可要记住了。”说着，沈悦薇的眼神锐利了几分，“穆九霄你记住，你以为的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什么，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再者……” 说着，沈悦薇直接上前一步，猛地朝着穆九霄的胸口推了一下。 穆九霄始料未及，没有任何防备，被沈悦薇推倒在床上。 下一刻，沈悦薇直接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顺手拉过被子，盖住彼此。 这一瞬，她与他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沈悦薇的眼神坚毅果敢，但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却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可她顾不上管这个，只盯着穆九霄说道:“你我同盖一条被子，如今，我的清誉已经被你毁了。所以，我是没办法嫁给别人的。不管你的境遇如何，我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穆九霄眼眶微热，他知道，沈悦薇做这些意味着什么。 他喉结微动，声音颤的如同他此刻奔腾如鼓点的心跳声:“悦薇，我何德何能……” 沈悦薇最讨厌听他说这样的话，直接送上自己的唇，封住了所有他想要宣之于口的话语。 穆九霄，上一世你也是这样，出于种种的考虑，最后选择了放弃吗？ 可这一世，不管你怎么想，我都绝不会放开你。 你、休想逃。 长长的一吻之后，二人都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 四目相对间，有些话，已经无须言明。 穆九霄紧紧地抱着沈悦薇，只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不愿意错过分毫。 他看得那般专注，看得沈悦薇的脸灿若云霞，绯红一片。 能够在穆九霄面前做到这些，沈悦薇已经耗尽自己所有的勇气。 这一刻，她紧紧地抱着穆九霄，听着他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这样和他待在一起。 二人就这样，一起抱了很久很久，直到夜色降临，穆九霄才如梦初醒:“糟了，沈伯父一定在府里等你呢。” 沈悦薇明知故问:“他等我干嘛？” 说完，她不忘威胁道:“你想好再说。” 之后，她隔着衣服，咬了他一下。 这一次，穆九霄没有喊痛。 他垂眸看着怀中的女子，只觉得万分汗颜。 他何德何能，得她如此相待？ 可他现在的境遇，真的不好。 他无法控制自己，甚至在清醒之后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这种感觉，很不好。 他的犹豫，沈悦薇看在眼里。 她轻笑一声，抓住穆九霄的腰带，顺手一扯，手直接沿着外衣的边沿伸进他的衣服。 触摸到他腹部线条坚硬的肌肤，沈悦薇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可现在，她什么都顾不上，只看向穆九霄，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穆九霄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 他大力地把沈悦薇按向自己，却在这个瞬间，明白沈悦薇想要做什么。 她想和他，生米煮成熟饭。 这样，他就不会再说退婚之类的话。 这一瞬，穆九霄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被忽视的。 可是，她却对他视若珍宝。 想到这些，穆九霄推开沈悦薇，迷乱的眸子渐渐变得清明:“悦薇，不可以。” 沈悦薇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挑衅:“哦，你是不是不大行啊？” 第112章 穆九霄，我说得出，做得到 这话对于男人而言，是莫大的讽刺和侮辱。 然而，穆九霄已经明白一切。 他并不生气。 沈悦薇好气，这种事情，总不能她自己来吧。 她心里发了狠，说出的话也格外不客气:“行啊，你不愿意是吧。但是，穆九霄你记住了，你但凡敢再提退婚二字，我就自请入宫，嫁给老皇帝去！” 穆九霄正色道:“悦薇，别拿这事开玩笑！” “穆九霄，我说得出，做得到。” 说完，她掀开被子，穿好衣服。 但是，转身看向拢好衣服坐在床上的穆九霄，沈悦薇还是觉得好气。 她想找剑，然而并没有。 于是，她直接搬起椅子砸在地上。 瞬间，椅子撞击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随之四分五裂。 沈悦薇从里面寻了两个用的还算顺手的椅子腿儿，一根递给穆九霄，另一根自己拿着。 她很快摆好阵势:“打一架！不然，总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 手里虽然拿着椅子腿儿，但是出手之后，却是剑法的招式。 沈悦薇直接对着穆九霄出手，但是，穆九霄只是躲闪，并不进攻。 沈悦薇恼了，攻势愈发猛烈。 穆九霄一直在躲，躲着躲着房间里躲不下去，就到了院子里去。 守在外面的随风听到动静，直接冲了进来。 但是，看到眼前的场景，他有些傻眼，这二位怎么打起来了？ 沈悦薇才不管他怎么想，只管追着穆九霄打。 很快，穆九霄的身上就挨了好几下。 随风跟个猴子一样在周围窜来窜去，一个劲儿地嚷嚷道:“别打左胳膊，伤着呢。” 这个分寸，沈悦薇还是有的。 酣畅淋漓地打了一通，沈悦薇直接把手里的椅子腿儿摔在地上。 椅子腿儿掉在地上之后又飞速弹起，好巧不巧，偏偏打中了随风的后脑勺。 随风当即捂着自己的后脑勺，疼得眼泪狂飙。 这一刻，他那不算大却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你们打架，为什么受伤的却是我？ “随风，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沈悦薇急忙道歉。 随风放下自己的手，大气道:“没事，不疼。” 说完，却看向别处，轻轻地嘶了一声。 “你喜欢吃什么？我做点好吃的给你，补偿一下，怎么样？”说着，沈悦薇走近随风，关心道。 “可以吗？”随风受宠若惊。 “怎么不可以？说吧，你喜欢吃什么？” “红烧肉，要肥一点的。” “好啊，我给你做。” 说着，沈悦薇笑了。 她笑着的时候眼睛微微弯起，特别好看。 穆九霄突然就觉得，随风好碍眼啊。 他心里烦躁，直接瞪了随风一眼:“她要回府了。做什么红烧肉？” “哦。”随风悻悻道。 沈悦薇瞪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回府了？” 说完，她看向随风，声音轻柔:“随风，你会烧火吗？” 随风看向穆九霄，眼神有些无助:他应该会吗？ 穆九霄冷脸道:“他不会。” 谁知，沈悦薇笑得更开心了:“那刚好，我教他。走走走，随风，快跟上。” 说完，她捡起地上的椅子腿儿，推着随风往前走。 等到了小厨房，沈悦薇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就留下随风在这儿烧火。 “属下还是走吧。”随风局促道。 沈悦薇扬了扬手里准备拿来切菜的刀:“坐下。” 随风立刻坐好，双手放在膝盖的位置，显得特别乖巧。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随风不解。 “九霄夜里发狂，到他白天发狂，中间有几个时辰？” 随风想了想:“四个时辰。” “现在距离他白天发作，已经有四个时辰了。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发作的迹象。” 随风急了:“得赶紧守着他啊，他说发狂就发狂的。” 沈悦薇淡淡一笑:“你往外看一眼。看快一点，别被他发现了。” 随风迅速地往外看了一眼，就发觉门外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露出一双分外警惕的眼睛。 不是穆九霄还能是谁？ 主子在搞什么？ 想来就直说啊，偷偷地藏在树上偷窥算怎么回事？ 那眼神，好生哀怨啊。 “现在，虽然孙太医已经给他的徒弟送了信，但是这一来一去，最少也得六七天才能拿到回信。现如今，咱们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你看，现在第一次发作到第二次发作，中间经历了四个时辰的时间，而现在距离第二次发作，已经过了四个时辰。不管是什么毒药，发作起来总归是有规律的。刚才我和他吵了一架，也打了一架，浪费了他不少的精力。所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他的精力耗费得太厉害，就可以减缓他发作的次数？” 听完，随风认可道:“沈姑娘，属下觉得您说的有道理。” 沈悦薇笑了笑:“所以，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嗯？” “去跟他打一架。”沈悦薇鼓励道。 “啊？这不好吧？” 沈悦薇狡黠一笑:“放心，你又不是跟他打。你只是烧火的时候发现树上藏了歹人，想要制服歹人而已。” 随风一怔，这样也行？ “快去，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随风立刻拿了烧火棍，直奔外面而去，一边过去还一边怒吼道:“小贼，哪里跑！” 顷刻间，俩人就打在一起。 沈悦薇虽然在做饭，但是，耳朵却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穆九霄一直在表明自己的身份，而随风则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天黑我就是看不清”的样子！ 所以，打斗一直在继续。 如此打了两刻钟，沈悦薇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耗时最长的红烧肉也做好了。 她朝着外面看了看，直接道:“过来端菜，都做好了。” 随风这才后退一步，手搭在额头上瞧向穆九霄，仿佛是刚刚才发现一般说道:“呀，主子，怎么是您啊？” 穆九霄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我一直在表明自己的身份。” “哦，可能是我耳朵出毛病了。” 穆九霄不是很想理他，打了这大半天，他气息都开始乱了，深呼吸了几下之后，他才进厨房端菜。 菜摆好之后，随风就要走。 沈悦薇敲了敲桌子:“没那么多规矩，坐下一起吃。” 随风立刻坐下。 穆九霄不禁看了随风一眼，他还没发话呢，这就坐下了？ 然而，打斗了这一场，再加上随风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所以，穆九霄的眼神，他完全没看到，只顾着和眼前这一大碗红烧肉作斗争。 看他吃得这么香，穆九霄也觉得自己有点饿了。 他夹了一块排骨，但是，排骨刚放进嘴里，他的眼神就变了…… 第113章 今晚我不走 好咸啊！ 然而一抬头，穆九霄正好看到沈悦薇笑意盈盈的脸。 “怎么，不好吃吗？”沈悦薇笑着问。 “没有，很好吃。”说着，穆九霄看了一眼手里的排骨，艰难地咬着。 沈悦薇表示，做菜的时候她一心二用了，所以，只保证把菜做熟，不保证菜的味道。 而且，穆九霄今天表现不好，恰好，她又是个记仇的人。 不过，吃完碗碟里的排骨之后，穆九霄就转移了目标。 但是，余下的几道菜，要么是没有放盐，要么就是很酸，再不然就是很辣，总之，没有一个容易咽下去的。 但是再看随风，穆九霄就觉得他的味觉可能是坏了。 因为，随风专盯着眼前的那盘红烧肉，吃得连头都不怎么抬。 穆九霄试探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只觉得整个人都升华了。 微甜的口感，肉质软烂，却丝毫也不油腻，总之，很美味。 顿时，他心里就不平衡了，为什么随风喜欢吃的红烧肉做的这么美味？ 偏偏沈悦薇这个时候还火上浇油:“随风，你慢点吃。如果你喜欢吃，以后我还给你做。” 随风整个人完全惊呆，以至于嘴里的那块红烧肉没怎么嚼就生生咽了下去，噎得他脖子不由得往前伸了伸，跟个大鹅似的。 缓过来之后，随风终于留意到穆九霄那凶悍的眼神，急忙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疯狂扒饭。 沈悦薇则盯紧了穆九霄，柔声道:“九霄，你怎么不动筷子呢？快吃啊。” 一顿饭，穆九霄生生吃出了壮士断腕一般的心境。 这顿饭吃完之后，穆九霄只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再拿筷子了。 这时候，沈悦薇和随风对视了一眼，五个时辰了，穆九霄还是没有发作的迹象。 所以，她的判断有可能是对的。 既然如此，那就接着来。 于是，沈悦薇看了看穆九霄，又看了看随风，问道:“你们两个，谁的身手好一些？” “我主子。”随风立即道。 “是吗？”说着，沈悦薇话锋一转，“但是，口说无凭。要不，你们俩打一架？” 沈悦薇打的什么主意，随风自然是知道的。 他立刻拿起自己的剑，站到一旁的空地上。 穆九霄原本是没打算跟随风过招的，毕竟是过命的兄弟，身手相当，彼此的招数也都熟悉，过招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一转脸看到沈悦薇盯着随风看，那眼神里仿佛还带着一些钦佩，他顿时就不淡定了，飞速取过自己的剑，直奔随风而去。 二人身手矫健，辗转腾挪间剑光闪烁，别有一番美感。 二人打了两刻钟，还是难分胜负。 这时，穆九霄退后一步，做出停手的手势，之后，他看向沈悦薇:“悦薇，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件事没什么好瞒的，于是，沈悦薇直言不讳，说了自己的发现。 听罢，穆九霄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陷入发疯的状态也是需要精力的。如果在此之前我的精力耗费得差不多，就有可能减缓发疯的频率？” “目前只是我的猜测，还没有完全证实。” 穆九霄点点头，懂了。 现在，他们对于罂子粟之毒一无所知，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的猜测都是有价值的。 毕竟，有了猜测，才能一步步去证实。 穆九霄感喟于沈悦薇对他的用心，却不愿她会因此招惹非议。 “悦薇，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我不会回去的。我已经让人给我父亲送信了，今晚我不走。” 她话音刚落，就有小厮进来禀报:“将军，沈府来人，要见沈姑娘。” 来的是沈府的赵侍卫长，他一进来，就朝着沈悦薇行了一礼:“大小姐，属下奉大人之命，前来保护您。您住哪里，属下这就开始布防。” 赵侍卫长是沈明诚派来的，布防来防谁，那就很清楚了。 父亲的心思，沈悦薇自然是明白的。 他不愿惹她不开心，可是，又不能让穆九霄趁机占了便宜，这才派了赵侍卫长前来。 沈悦薇想了想，直接指了指一旁的厢房:“我住这儿。” 赵侍卫长嘴巴微张，这样不就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吗？不大好吧。 “九霄如今情况特殊，我不得不防。想必父亲派你来的时候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能离他太远。” “那、行吧。”于是，赵侍卫长立刻朝着外面挥了挥手，“来，都进来。” 沈悦薇原本以为，来的只有赵侍卫长一人，结果，他吆喝了一声之后，外面呼啦啦进来一群人。 好家伙，足足二十人。 很快，这二十人在赵侍卫长的调派之下，分别上了房顶、一旁的大树，余下的人，就守在房间门口，已然是五步就有一个人。 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穆九霄了，就算是一只蚊子打这儿飞过，也得被拍回去。 沈悦薇捏了捏眉心，直接带着春香进了一旁的厢房，决定眼不见为净。 爱咋咋吧。 随风也跟着穆九霄进了主屋，吐槽道:“沈大人这也太小心了，竟然派了这么多人来保护沈姑娘。” 穆九霄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发狂的时候六亲不认，沈明诚没有直接让人把沈悦薇接回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很快，穆九霄服下沈悦薇给他开的安神汤，沉沉睡去。 这一夜，竟然格外安宁，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无疑证明，沈悦薇的猜测是对的。 但是，她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可以提前消耗穆九霄的精力，但是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 目前没有找到稳妥的解毒的法子，只能多给穆九霄用一些补药，用来强身健体，补补精气神了。 可是千防万防，这一天傍晚，穆九霄还是发作了。 不过，这一次发作，他发狂的时间很短，再加上随风时刻警惕着，并未出什么乱子。 眼看着穆九霄终于度过发狂的状态，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穆九霄突然抱紧自己的脑袋，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114章 合着就我一个是大冤种？ “九霄！” “主子！” “穆将军！” 一瞬间，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随风动作奇快，想抱起穆九霄。 可就在这时，穆九霄突然睁开双眼，拳头直奔着随风的脑门儿而去。 这一刻，他表情狰狞，明显是发了狠。 随风始料未及，挨了这一拳之后，人也倒了下去。 “穆九霄！”沈悦薇大声道。 穆九霄转脸看向沈悦薇，神色有些茫然。 沈悦薇二话不说，直接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脸上:“穆九霄，你清醒一些！” 穆九霄怒极，拳头奔着沈悦薇而来。 沈悦薇的右手顺势一绕，化解了穆九霄的攻势。 她直视着穆九霄的眼睛，仿佛想要看清这罂子粟之毒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这种毒实在是太过奇怪，竟然可以控制人的心智。 大概是她看得太过用心，连眼睛都不怎么眨，眼睛有些疲乏，竟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穆九霄眼神震动，下一刻，他朝着沈悦薇伸出手来。 沈悦薇原本是要反击的，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穆九霄没有恶意。 他就这样伸出手，擦掉滑落在她脸颊上的泪珠。 “别哭。”他说。 沈悦薇突然怔住。 此时此刻，穆九霄的眼神依然很茫然，可是，他却为她擦了眼泪，还安慰她。 沈悦薇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好，我不哭。” 她就这样看着穆九霄，一动不动。 突然，穆九霄身子一歪，倒在她的怀里。 沈悦薇立刻招呼人，把穆九霄抬到房间里，放在床上。 他似乎、又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就睡到了夜半时分。 再度醒来之后，看到坐在床前的沈悦薇，穆九霄有几分不解:“悦薇，你怎么坐在这里？” 沈悦薇莞尔一笑:“我这就去睡觉。” 很快，两天的时间过去，穆九霄又发作了一次。 但是，奇怪的是，他发狂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认得，只知道动手打人，唯独对沈悦薇，他关心有加，根本就舍不得跟她动手。 已经被打成熊猫眼的随风:合着就我一个是大冤种，逮着我祸祸？ 到了穆九霄中了罂子粟之毒的第五天，孙太医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许多的人。 他一身青色衣衫，潇洒不羁，身上有着好闻的药草味儿。 孙太医很快做了介绍:“悦薇，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廖师兄，廖知远。来，知远，这是为师刚收的小徒弟，你的小师妹，沈悦薇。” 廖知远微微一笑，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小师妹好。” 沈悦薇立刻回礼:“廖师兄好，您请。” 廖知远点点头，走了进去。 但是，看到穆九霄的第一眼，他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咦……” 沈悦薇听得有些紧张:“廖师兄，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突然想喊一下。” 孙太医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脚:“好好说话。” 廖知远笑嘻嘻道:“师父，徒儿想念您这一脚，已经很久了。” “正经一点儿！” 廖知远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师父，您看，以我往日对罂子粟之毒的了解，中毒之后五天，中毒之人就会眼窝深陷，精神不济。但是您再看穆将军，面色红润，眼睛有神，完全不像是中了罂子粟之毒。” 孙太医瞪了他一眼:“你这说话大喘气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改，接着说！” “是是是！虽然看着不像是中了罂子粟之毒，但是实际上，还是中了这个毒。因为，只有罂子粟之毒才会有这样的功效。来来来，小师妹，说说你这几天是怎么照料穆将军的？” 沈悦薇自然是知无不尽，连同自己的猜测也说了。 听完，廖知远一脸了然:“没想到，穆将军还是一个情种呢。” “说话就好好说，别逼我扇你。”说着，孙太医冲着廖知远扬了扬巴掌。 廖知远笑嘻嘻道:“师父，这么多年了，您这急脾气的毛病还是没改。您自己不也说了吗？为医者，最忌脾气急躁。您说归说，也得做到啊。” 孙太医瞪了瞪眼睛，不是很想理他。 说起来，在旁人面前，他素来是很淡定的，唯独对着这个徒弟的时候，很难忍住自己的脾气。 若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他还真不愿意让这个徒弟来。 不过，廖知远很快就恢复了正经的样子:“小师妹，是这样的。据我了解，中了罂子粟的毒之后，毒发的时候，是很难自控的。但是根据你的描述，受伤之后就逼出了一些毒血，由此看来，罂子粟入体的剂量不算多，症状也就不是很严重。不过，罂子粟之毒极为霸道，即便只是很少的剂量，还是会引起一些反应。按理说，毒发之后是六亲不认的。可后来这几次，穆将军即便是因为毒发发狂的时候，还是认得你的。这无疑说明，他对你的情意，已经超过了罂子粟之毒对他的控制。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是毒发发狂的时候，他还是不愿伤害你。” 沈悦薇微微一怔，竟然是这样么？ 抬头对上穆九霄情意缱绻的眼神，沈悦薇的脸就跟着红了。 “廖师兄，您有解毒的法子吗？” “没有。”说着，廖知远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一些，“说来这正是罂子粟之毒的玄妙之处，一旦中毒，便无法可解。若想解，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目前来看，穆将军的意志力还不错。” 沈悦薇的心，突然就跟着沉了下去。 但是很快，她就觉出了不对:“廖师兄，既然您说无法解毒，为何又长途跋涉来了京城？” 这不符合常理。 “我虽有意解罂子粟之毒，但一直苦于找不到罂子粟的本株。若是能够找到罂子粟，兴许就能找到解毒的法子。” “所以，师兄是想引出下毒之人？”说着，沈悦薇面露难色，“最近我们也一直在查，但，查了数日，毫无线索。那些人仿佛是泥牛入海一般，完全没了消息。” “不，他们会再次出现的。而且，只有穆将军，才能让他们再次出现。”说着，廖知远看向穆九霄。 第115章 就让他们狗咬狗吧 沈悦薇略略一想，试探着问道:“莫非，他们会再次对九霄下毒？” 廖知远的眼睛里涌现出赞赏的光芒:“不愧是师父破格收的女徒弟，心思就是通透。没错，罂子粟之毒极为霸道，却又无法可解。但是如果想置人于死地，仅仅中毒一次是不行的。” 沈悦薇明白了:“师兄的意思是，如果幕后之人知道九霄安然无恙，定然会再次下手。如此一来，我们只要细心防备，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下落，继而找到罂子粟的本株。” “没错。我主修毒理，若是能找到罂子粟的本株，就有找到解药的可能。而且，罂子粟长在南边，喜欢比较热的天气，十分娇弱，为了让罂子粟之毒发挥最大的作用，他们一定是将罂子粟从南边移植到了京城来。所以，顺藤摸瓜地去找，就可以找到罂子粟的本株。” 事情，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穆九霄中毒之后，一直没有走出这里。 如果他出去走一遭，幕后留意的人自然知道，他安然无恙，这样一来，他们就急了。 事不宜迟，说办就办。 穆九霄在巡街营是有差事的，只不过这几日受伤告假，才没有到巡街营去。 今日，正适合去巡街营走一遭。 为了以防万一，沈悦薇换上一身男装，和随风一起陪着穆九霄出去。 巡街营人多眼杂，穆九霄去了这一趟，处理了一下日常事务，之后就打马回府。 因为事先让人留意，果真发现有几个人正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 穆九霄交代过，故而手下并未打草惊蛇。 第二日，穆九霄下午出门，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在路过一个巷口时，里面突然跑出一队黑衣人。 交手之后，穆九霄很快和随风交换了一下眼神。 对方的招数，让人觉得很熟悉。 穆九霄很快露出破绽，将自己的右臂送了出去。 利剑落下，顷刻间，鲜血涌出。 对方的人见状，立刻四散而开。 随风和沈悦薇则立刻护送穆九霄回府。 只不过，进了穆府的大门，三人一同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受伤是假的，流出的血不过是猪血罢了。 这是一出引蛇出洞。 那条藏在暗处的毒蛇，想必很快就会现身。 这一次，为了追踪幕后之人的下落，穆九霄出动了几个身手绝佳的手下，而穆九霄，则派出了韩绝等人。 如今，韩绝以茶楼为据点，收罗了不少善于打探消息的人。 现在，这些人正好派上用场。 人散出去之后，接下来就是等消息了。 大约到了夜半时分，有消息传回，那伙人先是进了城东的一座宅子，之后有一人鬼鬼祟祟地从后门出去，骑马去了城南的一个酒楼，再然后，又有人从酒楼出去，而此人最终的目的地，是南园。 而南园，正是苏瑾瑜暗中购置的别院。 事情的矛头，最终指向了苏瑾瑜。 而三皇子萧启泽如今就在南边，那里，正是罂子粟生长的地方。 所以这件事，和萧启泽有关。 果然啊，有的人是绝对不会死心的。 事情查清之后，穆九霄迅速出手。 只不过那伙人很是机警，知道有人来之后，很快就跑了个没影儿。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人虽然跑了，但是，却在宅子里找到了罂子粟。 罂子粟一共有几十株，种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房间里燃了炭火，保持着极高的温度。 有了这些，廖知远就可以慢慢研制解药。 事情，完成得很顺利。 然而，城中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里，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坐在主座上，手指轻轻地叩在一旁的桌案上，声音轻缓:“多谢诸葛先生妙计，只怕穆九霄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件事真正的幕后主使，并不是萧启泽。” 一旁，被称为诸葛先生的男人微微躬身:“此事，全仰赖殿下的妙计。” 此人微微一笑:“就让他们狗咬狗吧，本殿下等着看好戏。” …… 解药是在三日后研制出来的。 万物相生相克，解药的关键，竟然在附着在罂子粟根部的一种通体碧绿的小草上。 穆九霄服下解药之后，一连几日都没有发作。 为了稳妥起见，又接连服了几剂解药。 如此又过了几日，穆九霄并无任何不适。 沈悦薇这才放下心来，打算打道回府。 说起来，因为放心不下穆九霄，她已经在穆府待了近半个月。 原先因为记挂穆九霄的身体，沈悦薇无暇他顾，也就没怎么多想。 现在终于要回去了，她突然有些胆怯。 说起来，她最近半个月都住在穆府，实在是出格了些，此事若是传出去，还不知会闹出怎样的风言风语。 如今要回去，少不得要对父亲和母亲解释一番，说起来，倒叫她有些难为情了。 看出沈悦薇的踟蹰，穆九霄提议:“要不，我与你一起回去？” “不不不。”沈悦薇直摇头。 罢了，这件事还是她自己去面对吧。 回府的时候，她自然没有大张旗鼓。 原本是打算先去见见母亲的，可到了母亲的院子才知道，今日母亲外出查账，并不在府里。 父亲今日去了户部衙门，也不在，于是，沈悦薇径直走回自己的院子，却不料，走了没多远，迎面就看到了肃嬷嬷。 谁知，肃嬷嬷一看到她，跟见鬼了似的:“大小姐，您、您……” 第116章 她的仇，还没报呢 沈悦薇自然知道，为了掩人耳目，最近这段时间，父亲一直对府里的人宣称，说她染了重症风寒，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 也正是因为如此，肃嬷嬷才会如此惊讶。 沈悦薇神色淡然:“我已经好了。” 肃嬷嬷面露欣喜:“那就好那就好。老奴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夫人，也让她跟着高兴高兴。” 说完，肃嬷嬷欢天喜地地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跑去。 沈悦薇不禁莞尔，重活一世，有些事，终归是改变了。 她喜欢这样的改变。 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沈悦薇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顺便了解了一下府里最近半个月发生的事情。 说起来，府里这半个月还算安稳，没发生什么大事。 最大的事，莫过于她“染了风寒”。 沈老夫人那边送了很多名贵的补药过来，甚至还要亲自来探望，被沈明诚挡了回去。 沈悦薇沐浴完，正让春香给她擦着头发，就瞧见沈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她起身相迎:“祖母，您怎么来了？” 沈老夫人立刻瞪圆了眼睛:“这才刚有好转，怎么就洗头了？若是再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沈悦薇笑着挽着她的胳膊坐下:“祖母，您就放心吧。我略懂医术，不会胡来，自然是确认自己已经好了，这才开始洗头的。再说了，我半个月没沐浴，人都要馊了。” “行吧，你好了我也就放心了。这半个月，你父亲一直不让我来看你。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看到你无事，我也就放心了。行了，歇着吧，我走了。” 说完，沈老夫人由着肃嬷嬷将她扶起来，又拄着拐杖走了。 沈悦薇一直把她送到门口，这才转身回去。 最近这半个月，她一直没过问茶楼和两个胭脂铺子的生意，趁着这会儿看了看，才发现收获颇丰。 还好，一直都有盈利，而且一直在上涨。 是个好兆头。 有了足够的银钱，她才能做更多的事。 她的仇，还没报呢。 这时候，春香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大小姐，苏府送了帖子来。” 沈悦薇接过一看，原来，苏轻轻要出嫁了。 苏轻轻要嫁的，自然是四皇子。 说起来这桩婚事，还有她的手笔呢。 没过多久，秦星彩急吼吼地赶了过来:“悦薇，苏轻轻给你下帖子没？你去不去？” “不去。”沈悦薇直接道。 这半个月的时间，她的精神一直是紧绷的，如今好不容易尘埃落定，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哪里都不想去。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说着，秦星彩坐下来，双脚并到一起，看起来，竟有几分乖巧。 沈悦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表姐，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以往她的坐姿可不是这样的。 毕竟，一个以上战场抡流星锤为目标的女人，绝不会坐得这么端正。 当然，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装一下的。 但是在她面前，秦星彩素来是大大咧咧的，就拿坐姿来说，不是一只脚放在椅子上，另一只脚胡乱晃荡，就是蹲在椅子上，总之，是不会好好坐的。 “没遇到什么事啊，怎么了？” 沈悦薇围着她看了几圈，发现今天秦星彩涂了胭脂抹了脂粉就算了，头上居然还插着一支粉色水晶的钗子，就连手上的珠串也是粉色的。 以往，秦星彩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拿走拿走，我不喜欢粉色，太娘！” “现在不觉得粉色娘了？”沈悦薇意味深长地问道。 秦星彩嘿嘿一笑:“说什么呢？我本来就是女的啊。” “你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 沈悦薇坐下，俨然有了几分审犯人的架势:“说说吧，那个男人是谁？” 一听这话，秦星彩的眼睛突然瞪大了许多，但是很快她就恢复正常，轻轻地打了沈悦薇一下:“瞎说什么呢？哪有什么男人？” 沈悦薇懒得废话，直接拉着秦星彩在梳妆镜前坐下，托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朝着梳妆镜里看去:“你自己看。” 秦星彩看了一眼:“很好看啊。我还是有些美貌在身上的。” “美貌倒是不多，但是，春心荡漾就很明显。” 秦星彩嗔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 沈悦薇正要按住她好好审问一番，秦星彩却跟个泥鳅似的从沈悦薇的手底下逃脱，她提着裙子一溜烟儿跑出去很远，之后才回头朝着沈悦薇做了一个鬼脸:“不许告诉别人！” 说完，秦星彩脸一红，跑了出去。 沈悦薇没好气地笑了笑，她什么都不知道，告诉别人什么？ 没过多久，秦湘回来了，母女二人说了许久的话。 之后的几天，沈悦薇大多用来睡觉。 没办法，精神紧绷了太久，如今只想好好地放松一番。 入秋之后，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快，转眼间，就到了冬月初七这一日，大婚的前一夜。 如今，房间里已经仔仔细细地布置过，入目是红艳艳的一片。 沈悦薇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只觉得恍如隔世。 不，不是恍如隔世，是真的隔了一世。 上一世，也是在这个房间，场景也很相似，只不过那一次，她嫁给的人是苏瑾瑜。 她心悦他，以为他对她也是如此，心里自然是喜悦的。 却不知，自那日之后，一步步都是在走向深渊。 这一世，她就要嫁给穆九霄了。 穆九霄。 她在心里默念着穆九霄的名字，不禁展颜一笑。 虽然家里的长辈一再嘱咐，大婚前不可见面。 但，穆九霄这段时间总是找机会来看她。 看她的时候还用折扇挡着脸，说这样就不算是见面。 毕竟，见面，面就是脸，没看到脸，就不算见面。 对于穆九霄的强词夺理，沈悦薇真的觉得很好笑。 也真的没有想到，看起来冷漠的他，居然有这样的一面。 但是，她喜欢。 沈悦薇正想着心事，就看到母亲走了进来。 “母亲。” 秦湘走过来，拉着沈悦薇一起坐下，她看着她，眼睛里有泪光闪烁:“我的女儿，明日就要嫁人了。” “母亲放心，女儿纵然出嫁，还是会时常回来看您的。” 秦湘连连点头:“嗯，我知道。不过，你大婚在即，有几句话我要嘱咐你。” “母亲请讲。” “九霄看似是个冷面煞神，却是个体贴的。单单是他打算成婚之后搬出穆府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他对你的重视。当初我嫁进来，沈家还不算是大家族，但是受到的磋磨并不少。幸好，你嫁过去之后，只需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不用受我当年受的苦。只不过，大婚还是要在老穆府举行。穆家家族庞大，人员众多，明日可不要闹出乱子才好。” 沈悦薇点点头:“母亲放心就是。我已经提前了解过，不会闹出乱子的。” “那就好，那就好。” 话虽如此说，可秦湘却一直坐在那里。 沈悦薇有点纳闷儿，看母亲的样子，明明是有话要跟她说，为何又欲言又止呢？ 眼看着母亲的嘴巴张了又张，脸都憋红了，沈悦薇忍不住问道:“母亲，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啊？没有。不不不，有。”说着，她飞快地从袖子里甩出一个什么东西，之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就跟后面有什么东西追她似的。 沈悦薇定睛一看，母亲放下的是一个小册子。 沈悦薇纳闷儿极了，顺手把小册子拿起来看了看，但，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17章 悦薇，我绝不负你 偏偏这个时候春香在外面说道:“小姐，您现在睡吗？奴婢进来伺候您梳洗。” “先别进来！”沈悦薇吓得直接跳起来，直接掀开枕头，把抓在手里的小册子塞了进去。 放好之后她在床边坐下，原想着要叫春香进来的，又觉得小册子放在枕头底下不是很妥当，毕竟天亮之后房间里会进很多人，到时候人来人往，若是把这小册子翻出来就不好了。 沈悦薇在房间里左看右看，最终把小册子卷成一团，塞进一个箱子里，又把箱子落了锁，这才安心了些许。 很快，春香进来伺候她梳洗。 梳洗一番后，沈悦薇原想着睡会儿的，可真的躺在床上之后，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真的要嫁给穆九霄了吗？ 房间里，满眼的红给了她最好的答案。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些什么，有没有想她？ 想着这些，沈悦薇的脸不禁红了，她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在被子底下低低地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她听到窗户底下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猛地止住笑，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但是这一听，外面又没有声音了。 “穆九霄？”她试探着问道。 原本是没什么期待也不觉得他今晚会来，却没想到外面很快传来穆九霄的声音:“是我。” 沈悦薇大感意外，跳下床去把窗户打开。 窗外，穆九霄站在那里，却又为了讨个吉利，手里拿着折扇挡住了自己的脸。 因为大婚之前，是不可以见面的。 这样的话，就不算是见面。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沈悦薇意外道。 “想来看看你。” “明天不就见到了？” “我、迫不及待。” 沈悦薇莞尔一笑，伸手握住穆九霄拿着折扇的手，轻声一笑:“傻瓜，明天我就要嫁给你了。” 穆九霄也笑了:“我很期待。” 说完，两个人都低下头去，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脸颊都有些发红，呼吸和心跳都急促了几分。 最终，穆九霄打破了沉默:“把窗户关上吧，夜里凉。” “好。”说着，沈悦薇开始关窗户，但是，动作很慢。 而且，她关窗户的时候，穆九霄还站在原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不走吗？” “嗯，要走的。”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纹丝未动。 “你是不是有心事？”沈悦薇问。 穆九霄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没有。就是想来看看你，听你说说话。” “嗯。”沈悦薇轻轻点头，“不早了，回去睡吧。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呢。” “好。” 沈悦薇继续关窗户，只是，就在即将关上的时候，穆九霄突然伸出手，挡在了中间的缝隙里。 沈悦薇吓了一跳，急忙松手，生怕夹到了他的手。 “悦薇，我绝不负你。”窗外，穆九霄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我也绝不负你。” “嗯。”说着，穆九霄从外面把窗户关上，“早点休息。” 之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沈悦薇知道，他走了。 穆九霄似乎有心事，但是，他并不愿意说。 事实上，沈悦薇没有料错，穆九霄的确有心事。 明日是他的大婚，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他也希望自己能像别人一样，在大婚这一日可以拜一拜自己的高堂，接受来自于父母的祝福。 可是现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穆家的确在操办他的婚事，府里一片喜庆，可他心里明白，没有人为他感到欢喜。 穆家的人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对外有个说法罢了。 毕竟明面上，他是穆家大房嫡出的第三子，身份尊贵，他成婚，自然是要大操大办的。 若是办的不好，丢的是穆府的脸面。 可是私下里，从未有人对他说过一声恭喜。 他对穆家早已失望，心底也不再激起任何涟漪。 可他本能地觉得，他能在穆家长大，这就意味着，他的父母，多多少少是和穆家有些关联的。 只是现在，他并未找到这种关联。 当然，找不到也不要紧，现在，他有悦薇了。 明日，悦薇将会成为他的妻子，与他携手一生。 想到这里，穆九霄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第二天一大早，沈悦薇睡得还很香，就被春香叫醒了。 简单地梳洗之后，喜婆带着人一拥而进。 至于她自己，则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丫鬟婆子们往她脸上招呼。 她昨晚睡得晚，实在是没睡够，大多数时间，她都是闭着眼睛的。 一旁，秦湘坐在那里，眼眸之中泪光闪闪。 今日，她的女儿就要出嫁了。 未出嫁的时候，她可以庇护女儿，可出嫁之后，女儿就要独当一面，去做自己新家的主母了。 想到这些，她怎能不感喟伤怀呢？ 这时候，沈悦薇的一声痛呼打断了她的思绪。 实在不是沈悦薇娇气，实在是绞脸太痛了。 一瞬间，她睡意全无。 原想让绞脸的人轻点儿的，可是抬眼一瞧，为她绞脸的人，竟然是肃王妃。 沈悦薇惊讶道:“您怎么来了？” 肃王妃笑道:“你这丫头，犯困就算了。怎么连我是你的全福太太都不知道？” 沈悦薇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怪我，没睡够，糊涂了。” “傻丫头，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儿，就算是疼也得忍着。” 说完，肃王妃继续为她绞脸。 沈悦薇虽然很疼，但是只能忍着。 好在，这酷刑一般的绞脸很快就结束了。 之后，上妆、梳头、穿嫁衣，装束已毕的时候，肃王妃眼前一亮:“悦薇，你好美啊。” 听肃王妃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都朝着沈悦薇看过来。 只见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子，面容明艳，眸光温婉，顾盼之际，自有一种安然娴静的气质，衬得她身上精美的嫁衣和头上华贵的发饰，都完全沦为了陪衬。 真正美的，是她的人，而非外在的装饰。 就在大家暗自欣赏觉得怎么也看不够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快关门快关门！迎亲的队伍到了，新郎来了！” 第118章 等我 犹如油锅里溅了水，屋子里的人也各司其职，开始噼里啪啦地忙了起来。 盖头，很快盖在了沈悦薇的头上。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时候，一只苍老的手突然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是沈老夫人。 沈悦薇也握住她的手，轻声唤道:“祖母。” 沈老夫人应了一声:“悦薇啊，今日你就要出嫁了。出嫁之后到了穆家，千万别委屈自个儿。” “请祖母放心。” “嗯。”说着，沈老夫人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轻声道，“收着吧，回头再看。” “好。”沈悦薇轻声应道。 这时候，外面的喧闹声又大了一些。 只是，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哭声，随着喧闹声的加大，这哭声也跟着大了许多。 顿时，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虽然有哭嫁一说，但是，这还没到拜别父母的时候，哭什么啊？ 再说了，新娘子还在这儿，那外面是谁在哭？ 这时候，秦湘脸色一变。 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这哭声是她那好大儿发出来的？ 这个臭小子，真是一天不打就皮痒痒。 按照习俗，新娘的兄弟要将新娘子从房间里背出去，一直背到花轿里去。 为了完成这个光荣的使命，最近这段时间，沈言蹊一直在练习背重的东西。 之前也哀嚎过，一个劲儿地问能不能换个人来背沈悦薇，得到的答案自然是不能。 故而这会儿秦湘出去之后，立刻拧了一下沈言蹊的耳朵，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你这是又闹什么幺蛾子？你姐姐只有你这一个弟弟，你不背谁背？” “不、不是因为这个……”沈言蹊都哭得抽抽了，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母、母亲，姐姐嫁了人，就不算是咱们家的人了，是吗？” “谁说的？”秦湘凶悍道。 “别、别人。他们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姐姐嫁进了穆家，就不是咱们家的人了。” “放屁！”秦湘低吼道，她掐了一下沈言蹊，低声道，“你姐姐永远都是你姐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我这里就不存在。赶紧把你脸上的猫尿擦一擦，攒足力气，过会儿若是背不动你姐姐或是让她不小心摔了，仔细你的皮！” 沈言蹊这才停止了哭泣，连忙去洗了把脸。 这时候，前面迎亲的流程已经走完。 这边，盖着盖头的沈悦薇，也终于趴在沈言蹊的背上，由他背着出来。 沈言蹊不过才十岁，背着她是有些费力的，好在他最近练习得不错，再加上有丫鬟在旁边帮衬着，故而，他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把沈悦薇背到了门口。 在门口的红毡上站好之后，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是穆九霄。 他与她一起跪下，拜别父母。 原是没打算哭的，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沈悦薇只觉得泪水不听话地往下掉。 秦湘也带了些哭腔，亲自过来把他们扶起来:“好孩子，快别跪了。” 一番话，又惹来沈悦薇不少泪意。 这时候，沈言蹊也凑了过来，朝着穆九霄挥了挥拳头，开始放狠话:“对我姐姐好点儿，不然，我……” 他“我”了半天，卡壳了。 毕竟，他打不过穆九霄。 沈言蹊急中生智:“不然，我、我哭死在你面前，让你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穆九霄不禁看了沈明诚一眼，心道，这父子俩，果然是亲的。 …… 终于辞别父母，沈悦薇上了花轿，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在震天的锣鼓声中，沈悦薇坐在轿子里，往老穆府而去。 轿帘偶尔被风吹开的时候，沈悦薇掀开盖头，就能看到骑马走在前面的穆九霄。 他一身红色喜服，玉带束腰，骑在枣红色的大马上，英武不凡。 说也巧了，她看出去的时候，穆九霄刚好回头，看到他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她的脸不禁跟着红了。 真是奇怪，在旁人面前她都是很大胆的，唯独在他面前，总是忍不住会害羞，吓得她忙把盖头拽下来盖住脸，不敢再看。 没过多久，就到了老穆府。 过火盆，跨马鞍之后，便是拜堂成亲，司仪说什么，沈悦薇就照做。 礼成之后，便是入洞房。 沈悦薇和穆九霄各自执着红绸的一端，缓步朝着新房走去。 沈悦薇的头上盖着盖头，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但穆九霄很体贴，总是提醒她注意脚下。 进了新房，沈悦薇在婚床上坐下。 “三公子，您请为新娘子挑盖头。呀，三公子，要用秤杆来挑，您怎么上手了？” 穆九霄看了她一眼，那喜婆就不敢说什么了。 秤杆那么长那么硬，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会碰到沈悦薇。 那样的话，她会疼的。 他不愿意那样。 于是，穆九霄亲手掀开了沈悦薇的盖头。 这一掀，他自己也愣住了。 红艳艳的盖头之下，是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 她低着头坐在那里，脸颊如桃花花瓣一般粉嫩，长长的睫毛犹如蝴蝶的羽翼，一点一点轻轻地扇动着，一下又一下，一直扇到了他的心尖上去。 “三公子，该喝合衾酒了。” 喝合衾酒，吃子孙饽饽，一系列繁杂的流程之后，穆九霄捏了捏眉心:“都出去。” 太吵了。 若不是为了讨个吉利，他早就把人赶出去了。 这会儿所有的流程都已经结束，他自然是要赶人的。 把人都赶出去之后，穆九霄直接坐过来，抱住了沈悦薇。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急促，几乎是慌不择路一般，他激动地吻住了她的唇。 那细腻柔软的唇瓣，是他渴慕了许久的。 一瞬间，就连他的手，都变得有些不老实了。 这时候，沈悦薇按住他的手，错开他的唇，在他耳边说道:“你还要出去敬酒呢。” 穆九霄轻轻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这才松开她。 他原本是要走的，又被沈悦薇叫住。 “等一下。” “怎么了？”穆九霄问。 沈悦薇没说话，只拿着帕子过来，站在他面前。 穆九霄不明所以。 这时候，沈悦薇的脸颊犹如熟透了的苹果一般红艳:“我的口脂沾到你嘴唇上了，你稍微低一下头，我给你擦一擦。” 穆九霄听话地低下头。 沈悦薇拿着帕子，一点一点擦去穆九霄嘴唇上红艳艳的口脂。 这一刻，二人离得很近，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汇合在一起，分外暧昧。 而且，穆九霄一直看着她，害得她差点儿连帕子都拿不稳。 好在，终于擦完了。 谁知这时候，穆九霄突然低下头，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唇。 沈悦薇急了，忙推开他，定睛一瞧，好嘛，又沾上了。 她没好气道:“好不容易擦完，你又来！” 穆九霄伸手搂住她的腰:“那就烦劳娘子，继续给为夫擦。” 沈悦薇只得继续给他擦。 刚擦好，谁知穆九霄又要低头。 幸好这一次，沈悦薇事先预判到，立刻伸手顶住他的脸:“你敢！” 穆九霄轻笑一声:“那我先去敬酒。”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却又很快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对她说:“等我。” 第119章 悦薇，谢谢你嫁给我 “我很快的。”穆九霄补充道。 说完，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反驳了自己的话:“不，我不快。” 沈悦薇看着他，略有不解。 穆九霄耳尖微红，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很快就回来。敬酒这种事，我到场也就是了。没人敢给我敬酒。” 沈悦薇点点头，应了一声。 穆九霄很快离开。 他走之后，一直守在门外的翠玉、春香和如意就走了进来。 翠玉和春香是她的陪嫁丫鬟，翠玉替她管账、打理生意，春香则跟在她身边伺候。 至于如意，原本就是穆九霄派去的，如今她嫁过来，如意跟过来也是合情合理。 看到她们，沈悦薇莞尔一笑:“今日大家都忙得团团转，且都去歇着吧，不必在这里守着了。” 三人应了一声，很快，春香和如意走了出去，翠玉留了下来。 她脸颊微红:“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翠玉低下头:“夫人交代奴婢，有些事得奴婢来做。” “嗯？”沈悦薇纳闷极了。 有什么事，母亲跟她说不就行了，干嘛还让翠玉传话？ “什么事？”沈悦薇问道。 翠玉的头更低了，几乎一直垂到了胸口去:“这事儿不太好说，待奴婢找出来您就知道了。” 说着，翠玉快步走到一个箱子旁边，拿钥匙开了锁之后，把一件叠好的衣服送到沈悦薇面前:“大小姐，今晚您要穿着这个睡觉。” 沈悦薇看了看，是一条夹棉的裤子。 但，看清这条裤子的样子之后，沈悦薇扑哧一笑:“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让你拿这样一条棉裤给我，这中间压根儿就没缝上啊？母亲这是找谁做的，非得好好扣她的工钱才行！” 翠玉的脸红的几乎要滴血:“大小姐，这件衣服就是这样的，是专门在今晚穿的。” “啊？”一瞬间，沈悦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好像知道了。 顷刻间，她的脸也跟着红了。 偏偏这时候，外面传来穆九霄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沈悦薇吓了一跳，忙把那衣服重新塞回箱子里，还不忘推了翠玉一下:“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哪怕被催着往外走，翠玉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大小姐，夫人说了，将军是武将，难免不知道疼人。您得自个儿注意，莫要让他太过鲁莽，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她话未说完，穆九霄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翠玉忙闭上嘴巴，只用眼神疯狂示意。 有穆九霄在，沈悦薇急忙点了点头，却不知她那张脸，已经红得跟胭脂似的。 翠玉走后，穆九霄关上门，不解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没事啊。”沈悦薇顾左右而言他，“倒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过是敬酒走个过场而已，无人敢给我敬酒，我到场也就是了。我说过，我很快的。” 沈悦薇坐在床边，局促不已。 怎么又说这个啊？ 穆九霄也跟了过来，紧挨着沈悦薇坐下，轻轻握着她的手:“悦薇，谢谢你嫁给我。” 沈悦薇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轻声道:“那、我也谢谢你娶我。” 穆九霄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时候，下人送席面进来，摆在了外间。 “怎么还有席面？” “怕你饿着，专门置办的。尝尝看，都是你喜欢的菜色。” 忙了这许久，沈悦薇的确是饿了，立刻开吃。 但，吃饭的时候，穆九霄总是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吃完饭，二人说了会儿话。 这时候，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穆九霄起身去吹蜡烛，却又突然停下脚步:“这是什么？怎么没收好，露在外面了？” 沈悦薇一瞧，心都提起来了。 天呐，她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没有把那件棉裤完全塞进去，露了一个裤脚在外面。 她本来想阻止的，但是，穆九霄已经蹲下身，掀开箱盖，想把那衣服放进去。 但，提起衣服的瞬间，穆九霄有些诧异，忍不住嘀咕道:“这衣服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沈悦薇慌忙过去，把那衣服往下面按了按:“兴许是做的时候不小心，没做好。” “哦，这又是什么？”说着，穆九霄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卷起来的小册子。 沈悦薇再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呐，这不是母亲昨晚给她的小册子吗？当时她塞进箱子里还锁上了，怎么偏偏就把这个箱子带过来了啊？ 这时候，穆九霄已经将那小册子打开，看到上面的小人在打架，他瞬间合上，一挥手，把蜡烛给甩灭了。 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心跳声却一声比一声快。 “小册子的事，我不知情的。”沈悦薇急忙辩解道。 不然，她生怕穆九霄觉得她是一个大色狼。 穆九霄轻笑一声:“不知情吗？要不，我教你？”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但是细一思量，还是不对的。 瞬间，沈悦薇跟个刺猬一般，竖起了全身的刺:“你很会吗？” “略懂。” “在哪里懂的？”沈悦薇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 她有些忐忑。 说起来，是她疏忽了。 之前，她从来没有问过他，是否曾经有过别的女人。 曾经，她单方面认为他没有，所以也就没有问。 但现在听他的语气，他是有的。 若是没有，怎么会懂呢？ 这一刻，仿佛看出沈悦薇心中所想，穆九霄走过来，张开双臂，牢牢地将她搂入怀中，温热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尖，轻声道:“穆家无人与我说这个。我让随风买了些小册子，学了一些，但，从未实践过。今日初试，还请娘子多多包涵。” 沈悦薇无声地笑了笑，也伸手抱住了她。 蜡烛已经吹灭，房间里有些暗，穆九霄只凭着本能去寻她的唇，如往日那般，倾注所有的注意力，亲吻着她的唇。 夜色很美，但、不及怀中的人。 不知何时，二人的衣衫落了一地，暧昧地团在一起。 房间里的气温，也渐渐升了起来…… 第120章 练武的人，惹不起 窗外，月牙羞得躲进了云层。 屋内，帐幔落下，遮挡了一切。 前半夜，两人几乎没怎么睡。 若不是沈悦薇一再说自己困了，穆九霄压根儿就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睡过去的瞬间，沈悦薇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练武的人，惹不起。 虽然睡得晚，但，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要敬茶，沈悦薇还是早早地就醒了过来。 到底是在穆家，她代表着穆九霄的脸面，自然不希望任何人挑她的毛病。 天一亮，她立刻起身穿衣。 穆九霄伸手拉住她:“不急，再睡一会儿。” 沈悦薇打了一下他的手:“过会儿回来再睡，今天要给长辈敬茶的。” “不必。反正他们也不在意。” “他们可以不在意，但，我不能给他们留把柄。”说着，她伸手捏了捏穆九霄的脸，“以后，你是我护着的男人，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你。因为，我不允许。” 穆九霄倏然一笑，脸颊在沈悦薇的胳膊上蹭了蹭:“那以后小生就仰仗娘子了。” 说着，他拉着她往被子里钻。 沈悦薇直接按住他的胳膊:“不许胡来，我要去敬茶的。” 初次亮相，她不能落人话柄。 再者，她既然在穆家走这一遭，多多少少是要找些线索的。 她觉得，穆家的人一定知道穆九霄的父母是谁。 既然如此，她是不能出纰漏的。 在此之前，沈悦薇对穆家的人员构成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 穆老夫人早年仙逝，留下穆老太爷孤苦一人。 而穆老太爷共有六个儿子，其中五个儿子都外放在各地做官，但是官职都不大。 唯独穆九霄名义上的父亲，穆老太爷的大儿子穆钧，在兵部任职，但并不是要紧的位置，属于可有可无的角色。 穆家六房之中，孙辈的男丁有十九个，有的从军，有的经商，有的在书院读书，但是，都没有太大的建树。 从官职上来说，穆九霄的官职，凌驾于穆家所有人之上。 今日敬酒，沈悦薇选了一件落落大方的大红色流光裙，头上只戴了一枚红宝石簪子，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 她与穆九霄并肩，走进穆府正厅。 此时，正厅之中，穆老太爷没来。 穆钧夫妇坐在主座。 穆钧已过四十，很瘦，几乎是皮包骨头，乍一看，那张脸跟农家晒的腊肉似的，几乎没什么水分。 他看人的时候，视线下沉，带着些怨气。 反观穆大夫人，倒是和穆钧相反，她长得珠圆玉润，一张脸近乎圆形，白白大大，跟面盆里刚发好的面团似的。 只是，她的眼睛不大，又被肥肉挤在一起，此刻她虽然极力笑着，却带了三分的阴沉。 不喜欢，却又不能表露出来，着实难为她了。 余下在场的，还有穆家的几个女儿，其中就有穆珊珊。 穆珊珊性子直，和沈悦薇有过几次接触，故而此刻看到沈悦薇过来，穆珊珊的脸上就带了笑。 沈悦薇回之一笑，之后缓步近前，在穆钧和穆大夫人面前停下。 这时，伺候的丫鬟端了托盘过来。 托盘里面，放着两个杯子。 此时，杯子里面的茶正冒着热气。 一上手，沈悦薇就察觉到自己被刁难了。 茶很烫，她握在手里，很是烫手。 这是在给她下马威。 虽然烫，但是还可以忍受。 穆九霄站在一旁，自然看到了一切。 他立刻伸手，想拿过沈悦薇手里的杯子。 沈悦薇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什么都不要做。 之后，她上前一步，膝盖微弯，正要给穆钧敬茶，却听他开口:“先敬你母亲。” 于是，沈悦薇调转方向，将手里的茶杯高高举起:“母亲，请喝茶。” 穆九霄养在穆家大房，穆钧和穆大夫人，便是他的父母。 至少，在名义上是如此。 如今她嫁过来，自然要这么叫。 穆大夫人看了看那杯子，脸上的白肉跟着颤了颤，之后脸上的笑就有些绷不住了:“这茶还冒着热气呢，你就这样敬给我？” “如今已入冬月，天气严寒，总要喝些热茶暖暖身子。想必是出于这种考虑，府中的下人才备了如此烫的茶。只是儿媳有几分不解，这样烫的茶，明显是刚煮沸就倒进杯子里的。儿媳初来乍到，不知您的喜好，莫非，您喜欢喝这样烫的茶？” 沈悦薇的回答，不卑不亢，却暗含讥讽。 若穆大夫人说自己喜欢喝烫茶，那最好现在就喝下去，自食苦果。 可若是穆大夫人说不喜欢，就代表府里的下人是故意端了烫茶过来，要为难她这个刚进门的儿媳。 总是，无论穆大夫人怎样说，都无法自圆其说。 而这，正是沈悦薇在话里设置的陷阱。 这一刻，穆大夫人暗暗捏紧自己的手指，原想着沈悦薇是个面团一样的性子，可以随意拿捏，却没想到，这才刚进门，沈悦薇就敢这样给她下绊子。 一时之间，穆大夫人没想出解决的法子，略略迟疑着。 这时候，穆珊珊起身，从自己的座位上走过来，径直端起沈悦薇手里的茶杯。 端起之后，她原想说些什么的，可那茶杯实在是太烫了，她根本就端不住，杯子直接掉了下去，茶水四溅。 沈悦薇被穆九霄带着后退一步，没有被热茶溅到。 穆珊珊的手被烫到了，立刻捏着耳垂直喊疼，还不忘瞪了那奉茶的丫鬟一眼:“你这是做什么？怎么送了这么烫的茶过来，想烫死我啊？” 丫鬟急忙端着托盘跪下，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穆珊珊的性子虽然直，但是还不算太蠢，她心里明白，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府里的丫鬟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可丫鬟偏偏这样做了，这就意味着，有人吩咐她这样说。 很快，穆珊珊看了穆大夫人一眼:“母亲，您是不是故意的？” “你胡说什么？”穆大夫人瞪了瞪被肥肉压挤着的眼睛，不悦道。 “若不是您吩咐的，府里的丫鬟不敢这么造次。您也是的，就算是要给三嫂下马威，也不必这样啊。亏我往日里还以为您是有大智慧的女人，怎么今日还学会内宅里的这些阴私手段了？” 一瞬间，穆大夫人的脸上精彩极了，偏偏这还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还真是打不得，也说不得。 最后，她恶狠狠地瞪了穆珊珊一眼:“胡说什么？坐回去！” 之后，她看了看沈悦薇:“府中昨日才办了娶亲这样的大事，府中的下人皆为此奔波，心神俱疲，故而今日做事就有些不上心，到底是我管理不善的过错。” 说完，她吩咐道:“来人，将这丫鬟拖下去，杖责二十，扣发一个月的工钱。再者，立刻换人送茶水进来。” 新的茶水很快送来进来，自然是温度适宜。 沈悦薇依次敬茶。 穆大夫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就让沈悦薇和穆九霄离开了。 其他小辈也依次离开。 穆大夫人看着沈悦薇离开的方向，感叹道:“老爷，这姓沈的丫头不简单……” 第121章 我喜欢你的放肆 穆钧不以为然:“不简单又如何？刚刚还不是拿着那滚烫的杯子不敢撒手？那么烫的茶水，她的手铁定是要起泡了。” 穆大夫人淡淡一笑:“只怕老爷并未留意到，沈悦薇的食指和中指戴了玉戒。她开始端起茶盏的时候，手上的戒指下滑，所以，她的手并没有和杯子接触，和杯子接触的，不过是她手上的玉戒罢了。” “原来如此。”穆钧气极，右手紧攥成拳，狠狠地捶在椅子的扶手上。 “老爷稍安勿躁，沈悦薇纵然不简单，但是人已经进了门，日后磋磨她的机会，还多着呢。” 穆钧眸色阴沉:“穆九霄已经打定主意，要另立府邸。” “另立府邸？他有这个打算，也得做得到才行啊。” 穆钧一听这话，喜上眉梢:“夫人有何妙计？” 穆大夫人招招手，穆钧就附耳过去，听完她的话，穆钧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最后忍不住低笑出声，得意坏了。 …… 另一边，回去的路上，穆九霄微微皱眉:“不如，今日就搬走吧？” “不急。” “穆大夫人，并不是仁善之辈。” “我知道。巧了，我也不是。她若与我为善，我就笑容以待。她若针锋相对，那我就不客气了。放心，我不会委屈自个儿的。” 穆九霄淡淡一笑:“这样最好。对穆家的人，不必有任何顾忌。因为，他们也从来没有顾忌过我的感受。” “我明白。” 穆九霄又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那就不必了。”说着，见已经到了自己的院子，沈悦薇伸手握住穆九霄的手，轻声道，“你是男人，做好外面的事情就好。至于这内宅里的弯弯绕绕，我来解决就好。你知道的，我向来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刚好你也不在意穆家的人，那我就可以放手干了。” 穆九霄轻声笑了笑，想起那晚沈悦薇提着棍子暴揍苏瑾瑜的场景，便觉得更加愉悦。 进了房间，他招手让房间里的丫鬟都出去，只关了门，贴在沈悦薇的耳边说道:“只是有件事，还望娘子手下留情。” “哪件？” 穆九霄捉住沈悦薇的手，往下放了放。 意识到是什么之后，沈悦薇顿时羞红了脸，她把脸埋在穆九霄怀里，捶着他的胸口，恨恨道:“穆九霄，你不正经，这还是大白天呢。” “那又怎样？实在是娘子太过美好，让为夫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说着，他的手就有些不老实了。 沈悦薇心中哀叹:初见之时，那长身玉立，清清冷冷的少年，终究是不见了。 不过很快，她就没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说也怪了，初次之时，穆九霄还很青涩，动作也不流畅，可这才过去短短的一夜，他竟然已经十分纯熟。 犹如小舟行在碧波之上，浮浮沉沉间，自有一种别样的美好。 终于停息下来之后，沈悦薇伏在穆九霄的怀里，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不禁揪了揪他的耳朵，威胁道:“下次小心一些。” 穆九霄没说话，只把肩膀往沈悦薇身边靠了靠，让她看他肩膀上斑驳的咬痕。 沈悦薇一看，想说的话顿时卡壳。 这么一看，穆九霄身上的痕迹比她严重多了。 “下次我会小心一点的。”说着，沈悦薇就要去找药膏。 穆九霄伸手，重新把她禁锢在自己怀中:“不用。我喜欢你的放肆。” 沈悦薇脸颊滚烫，贴在穆九霄同样滚烫的胸膛上，只觉得分外安心。 “娘子。” “嗯？” “叫我夫君。” “夫君。” “再叫一声。” “夫君。” “不够。” “夫君、夫君、夫君……”沈悦薇红唇开合，一直这样轻声唤他。 穆九霄唇角含笑，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番忙碌，一直到了正午时分。 若不是沈悦薇坚持要起，只怕还起不来呢，就这，穿衣服的时候，还是觉得没什么力气。 但是再看穆九霄，仍旧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生气。 沈悦薇嗔了他一眼:“你得学会节制。” “我节制了啊。”穆九霄委委屈屈道，“不然，怕是要一直到晚上了。” 沈悦薇不由得红了脸:“我的意思是，要懂得细水长流。” “对啊，细水自然是要长流的，但是我不一样，我是大河。” 好一个大河，沈悦薇已经不想说话了。 但凡她说什么，他总有话等着她。 到了外间，沈悦薇吩咐春香摆饭。 她事先了解过，穆九霄一直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吃饭的，不必去穆家的大饭厅里，和其他人一起吃。 既然如此，现在她已经嫁过来，依循旧例也就是了。 然而，春香面露难色:“小姐，奴婢刚才去厨房领饭，可厨房的人说，没有备我们的饭菜。” 听罢，沈悦薇勾唇一笑，这就有意思了。 既然要搞事情，那就来呗。 这时候，穆大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杨嬷嬷过来传话:“三少夫人，大夫人请您和三少爷去饭厅用饭。” 沈悦薇点点头，看向身后的穆九霄:“夫君，母亲让我们去饭厅用饭呢，走吧。” 穆九霄点点头，和沈悦薇并肩，朝着饭厅而去。 只是，他们刚走到外面，就听到大饭厅里传来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 很显然，他们已经开始吃了。 这是在给他们下马威。 试问，还有什么你打算过来吃饭，却发现其他人已经先一步开始吃了更尴尬的事情？ 这时候，杨嬷嬷已经高声向里面传话:“大夫人，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来了。” 沈悦薇心里明白，杨嬷嬷之所以这么着急向里面传话，就是怕他们在这个时候走掉。 很快，里面传来穆大夫人的声音:“哦，那就请他们进来。” 沈悦薇和穆九霄对视一眼，双双走了进去。 饭厅里放着一张大圆桌子，上面的菜色琳琅满目。 穆老太爷不在，穆钧坐在主座，穆大夫人坐在他的右侧，其余的，就是几个穆家的小姐。 不过，看到沈悦薇和穆九霄进来，他们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之后就继续支使丫鬟布菜。 世家大族，是真正的养尊处优，就算是吃饭的时候，也时时刻刻有人伺候。想吃什么，吩咐一声也就是了，自有丫鬟拿着筷子去夹，送进面前的碗碟里。 唯有穆珊珊，在看到沈悦薇的时候面露惊喜:“三嫂，不是说你不过来吃饭吗？” 第122章 大概，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谁说的？”沈悦薇笑着问。 略略一看，她就发现这些人何止是没有等她吃饭，就连座位都没给她留呢。 这样的手段，实在是卑劣了些。 穆珊珊正要说话，被穆大夫人瞪了一眼，不禁缩了缩脖子，不敢说了。 倒是沈悦薇，不卑不亢地朝着穆大夫人看了过去:“母亲让杨嬷嬷过去请我和夫君来用饭，却没有给我们留位置，也没有等着我们开饭，不知这是何道理？” 穆大夫人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脸上有疑惑之色:“竟有此事？” 说完，她看向杨嬷嬷:“你是怎么办事的？本夫人何时说过，要请他们过来用饭？” 这时候，杨嬷嬷改了口:“回大夫人的话，老奴没有请三少爷和三少夫人来用饭，只是去通知一声，他们领了饭，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即可。可是，是三少夫人自己想来大饭厅吃饭。” 什么叫颠倒黑白，沈悦薇算是明白了。 三寸不烂之舌，还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穆九霄早已在发怒的边缘，若不是沈悦薇一直隔着袖子握着他的手，只怕他早就掀桌子了。 这时候，沈悦薇笑了笑:“母亲，您真有意思。” 穆大夫人没接她的话，只说道:“来人！既然三少夫人想在这里吃，加两把椅子、两副碗筷也就是了。” 穆大夫人的话在穆家，和圣旨无异，立刻就有下人抬了椅子，送了碗筷进来，一一摆好，又依次退下。 只是，沈悦薇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几分迷茫:“母亲，这么好的碗碟，为何您要让我毁了它们呢？不过，既然是母亲的意思，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她根本不给穆大夫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拿起碗碟，向上举起，到了和肩膀齐平的位置，她的手猛然一松，手里那精美的碗碟就直直地落了下去，直砸在穆大夫人面前的汤碗里，顷刻间，汤碗碎裂，里面的汤水肆意地流了出来。 因为距离穆大夫人最近，所以那汤水，大半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直接溅湿了她的衣裳。 就连穆钧，也被波及了不少。 当下，他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穆大夫人整个人直接跳起来，身上的肥肉也跟着颤了几颤:“沈悦薇，你要做什么？” 沈悦薇面容惶惑:“不是母亲说的吗，让我毁了这碗碟？我做这些，可全都是依着您的意思做的啊。” “放肆！我何时说过让你毁了这碗碟，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沈悦薇舒然一笑:“母亲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话，分明是您刚刚教我的啊。” “我没有！” 沈悦薇的脸上笑意更甚:“母亲真是老了，连带着记性也不怎么好。您亲自让杨嬷嬷传的话，您忘了？” “不，我没有让杨嬷嬷传过这样的话。” “自然，如今就算是您不认，那也没有法子。毕竟，杨嬷嬷是您的人，您想让她说什么，她自然就会说什么。” 穆大夫人一边任由丫鬟给她擦拭衣物，一边死死地盯着沈悦薇:“今日，你就要这般强词夺理吗？” “如果您说是，那就是吧。毕竟如今整个穆府，都得看您的脸色行事呢。” 有些东西，总该奏效了。 没错，刚刚往下扔碗碟的时候，她动了一些手脚，撒了一些东西下去。 若是沾染到这东西，那可是奇痒无比。 汤水溅到衣服上，如果立刻就去换掉，汤水无法渗进里面的衣服，掺杂在里面的东西自然无法奏效。 但是这会儿穆大夫人急着跟她辩解，并未回去换衣服，而是让丫鬟拿着帕子擦拭，这样一来，汤水就会慢慢渗进里面去，挨到肌肤之后，那可就精彩了。 大概，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穆大夫人的脸色就有些不正常了。 只不过是，她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不会在众人面前露出丑态。 但是很快，她就忍不住了，借着袖子的遮挡在身上抓着。 沈悦薇倏然一笑，很好。 这时候的穆大夫人，已经没有精力理会她了。 倒是穆钧，瞥了穆大夫人一眼之后，直接看向了穆九霄:“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如此折辱你的母亲？” 穆九霄容颜清冷:“折辱？自取其辱罢了。既然您从未把我当成儿子，又何必要求我把您当成老子孝敬呢？” 穆钧脸色一变，看向其他几个人，斥道:“都下去！” 很快，穆家的几个小姐和下人都出去了。 如此一来，偌大的饭厅里，就只剩下穆大夫人、穆钧、沈悦薇和穆九霄。 这一刻，穆钧的眼神如淬了毒一般，恶狠狠地落在穆九霄的脸上:“如今，你真是翅膀硬了。” “是啊。”穆九霄直言不讳地承认，“如今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丢了兵部的差事。你再想像小时候一样欺我辱我，终究是不能了。说起来，继续像从前那样当做对方不存在，不是很好吗？偏偏要来弄这么一出，如今无法收场，又怪得了谁呢？” 说着，穆九霄的唇角，勾起一抹淡冷嘲讽的笑意。 穆钧走过来，在穆九霄身边停下，他侧身过来，以极低却极为狠绝的声音说道:“穆九霄，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算是你死了，也得日日被烈火烹烧，永世不得安宁！你应该去死，去死！” 说到最后，穆钧神情癫狂，脸上那为数不多的肌肉，头发，甚至是他的四肢都在跟着剧烈地颤抖。 他歇斯底里，恶狠狠地说出了这世界上最狠绝的诅咒。 瞬间，穆九霄身子紧绷。 他想揍穆钧一顿，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有人比他更快。 是沈悦薇。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响彻整个饭厅。 这一巴掌，沈悦薇用了全力，又是跳起来打的，直接打得穆钧嘴角流血。 穆钧抬眸，看向沈悦薇，牙关紧咬，露出猩红的牙龈，双眸之中，迸射出毒蛇一般阴冷的恨意，那狠毒的声音，几乎是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你、找死！” 第123章 我们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顷刻间，穆钧伸出枯瘦干瘪的手，如鹰爪一般朝着沈悦薇的脖子猛抓过来。 沈悦薇从容不迫，后退一步。 初次交锋，她不打算一开始就暴露所有的实力。 这个时候，适当的藏拙还是很有必要的。 在沈悦薇错开的瞬间，穆九霄立刻上前，一掌打偏了穆钧的手。 穆钧当即惨叫出口，跌坐在地。 他眸光上移，冷眼看向神色淡漠的穆九霄:“你还想弑父不成？” “弑父？你不会以为我叫父亲叫了这么多年，你就真是我父亲了吧？何必自欺欺人呢？” 穆钧瞳孔猛缩，变得幽暗了几分:“你都知道了？” 穆九霄没说话，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并不平静。 他知道自己并非穆家人，这件事穆老太爷也是知道的，但是现在，从穆钧刚才的反应来看，穆钧并不知道这件事。 这就奇怪了。 穆老太爷知道的事情，并没有告诉穆钧，这是否意味着，穆老太爷和穆钧之间，并非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和谐？ 这一刻，穆九霄什么都没说。 但是他冷漠淡然的眼神却极大地刺激了穆钧。 他突然大怒，朝着穆九霄猛扑过来。 穆钧曾是武将，这一扑，几乎耗尽他的全部力气。 如瞄准猎物的豹子一般，他直接奔着穆九霄就去了，顷刻间，似有疾风突起，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 毫无疑问，这一刻，穆钧是动了杀心的。 然而，穆九霄并不慌，在穆钧即将扑过来的瞬间闪身躲过，之后，一脚踹过去。 这一脚，他自然是没留情的。 以德报怨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在他的人生信条里，从来都是你待我如何，我便待你如何。 当下，穆钧的身体向后疾速飞出，很快就重重地跌落在地，口中有鲜血迸射而出，溅落在他面前的木质地板上，殷红而刺眼。 纵然如此，他的右手撑在地上，看向穆九霄的眼神却依旧桀骜不驯。 迎着穆钧那想杀了他的眼神，穆九霄一步步走过去，蹲下身来:“疾飞将军，就这？” 疾飞将军，是穆钧年轻时在战场上打下来的名号，他出手迅猛，几乎不给敌人喘息之机。 可现在再听到这个名号，他的心里只有屈辱。 他愤恨地捶地:“穆九霄，我落到今日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你！” 这话，几乎是从穆钧胸腔深处吼出来的。 他这一声吼，吓得在一旁直挠自己的穆大夫人急忙凑了过来，竭力忍住那蚀骨的痒意，柔声道:“老爷，您别这样、别这样……” 说着，穆大夫人几乎要哭出声来。 穆九霄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沈悦薇一直留意着穆钧的动静，看到现在这一幕，她直视着穆钧的眼睛，缓缓道:“穆将军也曾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英豪，现如今这么欺负自己的晚辈，不觉得亏心么？冤有头债有主，你若要撒气，尽可以去找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顷刻间，穆钧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他死死地盯着沈悦薇:“你知道什么？这件事，非但是我，就连……” 正当穆钧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老大，你失态了。” 是穆老太爷。 他来了。 他单手背在身后，缓缓而来，明明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儿，但是看到他，穆钧却瞬间冷静下来。 这一刻，穆钧脸上的怒意渐渐消减，他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 穆老太爷缓步而来，看了穆九霄和沈悦薇一眼:“先回去吧，今日之事，是大夫人的过错。日后若你们不愿意，大可不必来大饭厅吃饭，在自己的院子里设一个小厨房也是一样的。” 穆大夫人原是想反驳的，偌大一个府邸，若是人人都在自己的院子里设置小厨房，她这个穆家的当家夫人，还怎么做下去？ 可是，她的身上越来越痒，而且，还被穆老太爷看了一眼，这下，憋在心里的话，她就再也不敢说了。 穆九霄点点头，带着沈悦薇走了。 二人刚回到自己的院子没多久，春香和如意就各提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早有预料？”穆九霄微微诧异。 “差不多吧。我早料到，这顿饭注定是吃不安宁的。既然如此，那就吃一些我们想吃的。”说着，沈悦薇挽着穆九霄的胳膊往桌边走，声音和缓而温柔，“已经到了饭点，其他的事情暂且不去想，先吃饭。” 穆九霄点点头:“好。” 说也怪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并不平静，犹如浪涛在翻涌，可听沈悦薇这么一说，心中那起伏的波涛也在这一瞬变得安宁。 沈悦薇让人买的都是他们俩喜欢吃的饭菜。 美味的食物，总能让人心里愉悦。 吃过饭，沈悦薇亲手泡了杯茶，递给穆九霄:“天气渐冷，要懂得养生，喝杯茶暖暖身子。” 穆九霄接过，喝了一口，赞道:“很香。” 沈悦薇莞尔一笑:“就算是要拍我的马屁，也不必如此夸张。本就是寻常的茶叶，随便冲泡了一下而已。” 她看过了，穆九霄房里的吃穿用度，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好，但其实东西都不怎么样。 比如这茶叶，装茶叶的盒子倒是精美绝伦，但里面所装的茶叶，却是最劣等的。 但，即便是这样的茶叶，穆九霄却喝得极为惬意。 “大约，是爱屋及乌。”他说。 因为喜欢这个人，所以，哪怕是寻常的茶水，经由她的双手浸泡之后，也让他觉得醇香无比。 沈悦薇笑笑，紧挨着穆九霄坐下，脑袋歪在他坚实有力的肩膀上，胳膊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刚刚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是故意要激怒穆钧的。毕竟，人在愤怒的时候，才容易失去理智，说出一些比较真实的话。只可惜，眼看着穆钧就要说出什么来了，穆老太爷却来了。” 这一点，穆九霄自然也看出来了。 他自嘲一笑:“在对付我这件事上，他们自然是不遗余力，不惜倾尽全族之力。” 的确，在欺负他这件事上，穆家向来是团结一致。 一想到穆九霄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沈悦薇就心疼得不得了。 只可惜，过往的时光已经过去，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很想回到穆九霄小时候，时时刻刻守护着他，给他安宁，护他安好。 只是，那终究是太过美好的愿望。 如今她能够把握的，只有现在。 她紧紧地握住穆九霄的手，轻声道:“九霄，你不用想太多。现在我们成亲了，也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成为了一家人。以后，我们还会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会陪伴着他们，健康快乐地长大。” “说到孩子……”说着，穆九霄停顿了一下，视线落在了沈悦薇的领口处。 第124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见穆九霄看过来，沈悦薇也看向自己的领口，原本她还以为是刚才吃饭的时候弄脏了领口，但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东西，不禁看向穆九霄，狐疑道:“你看什么？” 穆九霄笑着凑过来，在她的脖子上吻了一下，尔后笑着抬头看她:“说到生孩子，我倒是有些期待。不，确切地说，是我对生孩子之前的那件事比较期待。” 顿时，沈悦薇不想说话了。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她捏了捏他的脸，嗔道:“我刚刚是在说正经事好不好？” “我说的不是正经事吗？” “你觉得是吗？” “好哇，等以后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就告诉他，你说生他们不是正经事。” 沈悦薇顿了顿，话题怎么偏到这里来了？ 不过，见穆九霄神色轻松，沈悦薇也就不计较了。 毕竟，她刚刚说那些话，也是为了逗他开心嘛。 现在他开开心心的，这就够了。 大约，这也算是、殊途同归？ 沈悦薇勉强安慰了自己一下，也就不再计较穆九霄的上下其手。 不过这一次，穆九霄到底是没有太出格，探索了一下她的身体构—造之后，就搂着她躺在床上，玩她的头发。 沈悦薇的头发又黑又滑，令穆九霄爱不释手。 他把自己的头发和沈悦薇的绑在一起，轻声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沈悦薇乐不可支，实在是没想到穆九霄还有现在这样幼稚的一面。 这样的穆九霄，真是可可爱爱。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沈悦薇枕着穆九霄的胳膊，手放在他的心口上，轻声道:“不管日后如何，我们一起共进退。” “嗯。” “若你遇到难处，再敢说什么退亲之类的话，我挠死你。” 说着，沈悦薇伸手，在穆九霄的眼前挥舞了一下，跟个示威的小猫似的。 穆九霄捉住她的手，忍俊不禁:“放心，绝不会。” 沈悦薇笑笑，捏了捏他的下巴:“其实，今天我还算是有所发现。” “嗯？” “关于穆钧是疾飞将军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穆九霄若有所思:“在穆府，我从未听他们提起过这件事。是在军中的时候，听一位上了年纪的火头军提起，说穆钧年轻的时候，有疾飞将军的名号。他作战勇猛无畏，令敌军闻风丧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穆钧突然急流勇退，去兵部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职位。” “这位火头军的话，还是值得相信的。但是，以穆钧今天的反应来看，当年离开军中，穆钧很显然是不乐意的。可是，谁能让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从军中离开，去兵部任职呢？” 寻常人，没有这样的能力。 若说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还是老皇帝。 也只有老皇帝，才能将穆钧从军中调回，才能让穆家人讳莫如深，却又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当然，这一切只是他们的推测，若想知道事情的全貌，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穆老太爷有六个儿子，除了穆钧，其他五个儿子都已经外放，在各地做官。 若是把他们都查一遍，或许会有一些线索。 确定了调查的方向，事情就清晰多了。 第二天便是回门之期，在对外的礼节上，穆大夫人向来是不会落人口舌的，因此她命人准备的回门礼，是很拿得出手的。 今日回门，沈悦薇穿了一身红色的对襟锦裙，穆九霄则是一身黑色绣兰草的锦袍，二人一红一黑，特别登对。 坐在回沈府的马车上，穆九霄一直牵着沈悦薇的手。 但是牵着牵着，他的手就有些不老实了，总想顺着袖口往里面探一探。 沈悦薇打了他一下，嗔怒道:“又不老实了？” 穆九霄笑着应道:“没有，只是觉得娘子皮肤细滑，想摸摸你这布料好不好，千万别磨着娘子的皮肤了。” “油嘴滑舌。” “我只对娘子如此。”说着，穆九霄凑上来，吻了一下她的唇。 他原本是想多吻一会儿的，但，沈悦薇没给他这个机会，把他推开了。 就这，因为穆九霄吻的太用力，他的唇上已经沾染了她的口脂，害得沈悦薇面红耳赤地拿了帕子，给他擦唇上的口脂。 穆九霄坏笑地看了她一眼:“待会儿回去，我带你去买口脂，好不好？” “我有。” “不，我要选个喜欢的口味。” 沈悦薇白了他一眼:“口脂是我要用的，选你喜欢的口味做什么？” 穆九霄笑了笑，就是不说话。 看到他这般表情，沈悦薇也想到了，不禁把帕子丢在他的怀里:“你自己擦吧。” 穆九霄笑着拿起帕子，却不去擦嘴:“那就不擦了。” 沈悦薇没好气地从穆九霄手里抢过帕子，认命地接着替他擦。 没办法，到底是回自己家呢，若是穆九霄顶着唇上的口脂进门，她还要不要脸面了？ 如此一来，她少不得屏息凝神，把穆九霄唇上沾染的口脂一点一点擦去，生怕遗漏了。 看着她全神贯注的样子，穆九霄喉结微动，几乎难以自制，只是，按照路程来推算，现在已经快到沈府了，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只伸手捏着她的耳垂玩儿，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今日她打扮得很素雅，耳朵上也只戴了一副珍珠耳环，那小小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映着她柔软白皙的耳垂，别有一番美感。 看着看着，穆九霄不禁有些痴了。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亲自驾车的随风在外面说道:“主子，沈府到了。” 沈悦薇捧着穆九霄的脸看了看，确认口脂都已经擦掉，这才放心地把手放在穆九霄手里，随着他一起走下马车。 穆九霄先一步下去，之后牵着她的手，缓步踏着马车前放置的矮凳，走了下来。 下了马车抬头看，沈悦薇发现弟弟已经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他已经飞奔而来:“姐姐！” 沈悦薇莞尔一笑，却不忘拉了一下穆九霄的袖子，提醒道:“今天的任务，别忘了……” 第125章 要你哄我 穆九霄侧身冲她笑了笑:“放心，不会忘的。” 沈悦薇笑笑，丢开他的袖子，接着往前走。 谁曾想，这时候沈言蹊已经叽哩哇啦地跑了过来，他指着穆九霄，质问道:“干什么！干什么！是不是你在家里欺负我姐姐，现在到我家门口又威胁我姐姐不要对家里人说？是不是这样？” 见状，沈悦薇简直惊呆了，脑补能力这么强，怎么不去写话本子呢？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瞧见沈言蹊已经傲气地叉起了腰，仰头傲视着穆九霄。 只可惜，沈言蹊才十岁，也就到穆九霄腰上面一点点的位置，任凭他再怎么仰头，也达不到逼视穆九霄的效果。 沈言蹊好气啊，直接一蹦三尺高，妄想达到和穆九霄一样的高度。 穆九霄觉得这小舅子还挺好玩儿的，也不阻止他，就这么看着他窜啊窜啊窜，跟个大猴子似的。 这下，沈言蹊更气了。 既然高度达不到，那就彻底摆烂吧。 只见他的身子跟个泥鳅似的哧溜一滑，直接滑到穆九霄的脚边，抱住他的腿，倔强地仰头看他，恶狠狠道:“我姐姐出嫁那日我就说过，若是你待我姐姐不好，我定要哭死在你面前！呜呜呜……” 说着，他还真的哭了出来。 不是假哭，都掉泪了。 沈悦薇捂了捂眼睛，实在是没眼看，只得踹了他一脚，嗔道:“你自己这一唱一和的，唱大戏呢？放心吧，没人欺负我。” “啊？”沈言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围着沈悦薇左看看，又看看，又让沈悦薇伸伸胳膊伸伸腿，确认她没有任何不适之后，他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冲着穆九霄笑了笑，“姐夫别见怪，我跟你闹着玩儿呢。” 穆九霄淡淡一笑，摸了摸他的发顶:“我知道。” 沈言蹊向上翻了翻白眼，瞥了一眼穆九霄的手，心道，干嘛摸他头发，跟老子摸儿子似的？ 他原想发火的，这时候就听穆九霄问了一句:“最近功夫练得怎么样？” 穆九霄最近有些忙，专门派了一个手下教沈言蹊功夫。 说到这个，沈言蹊可就得意了:“姐夫，不是我夸口，我现在的功夫真是登峰造极，咱们比试一番，你铁定是要跪地求饶的！不过你放心，看在你是我姐夫的份儿上，我会手下留情的！” 穆九霄点点头:“嗯，你说得对。不过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那师父在我手底下，过不了二十招。” 沈言蹊的师父，自然是穆九霄派过来的人。 顿时，沈言蹊不干了。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立刻就拉着穆九霄，要进去跟他一决高下。 这时候，回门礼已经卸得差不多了，下人已经开始往里面抬。 沈悦薇瞪了沈言蹊一眼:“就算是要比试，也得过一会儿。我和夫君回来，要先去拜祖母和父母。这会儿，他们说不定都已经在正厅等着了。” “那好吧。”说完，沈言蹊站在沈悦薇身边，跟着她一起走。 趁着穆九霄没注意，沈言蹊悄声道:“姐姐，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说。我找我同窗套他麻袋！” “我听到了。”走在前面的穆九霄淡淡道。 他功夫绝佳，耳力自然也不差。 沈言蹊嘴硬道:“你听到就听到，反正我就是说给你听的。” 沈悦薇捏了捏他的耳朵，嗔道:“你呀，就是嘴硬。” “姐姐，你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了？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弟弟了？” “是是是，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说完，沈言蹊这才一溜烟朝着前面跑了。 穆九霄凑过来，低声道:“我也要。” “要什么？”沈悦薇不解。 “要你哄我。” 沈悦薇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多大了？” “和年龄无关，和胜负欲有关。我不管，反正你哄了沈言蹊，也要哄我。” 沈悦薇瞅了他一眼，趁他不注意，嗖嗖嗖就往前走，但，她到底快不过穆九霄，很快就被他拦住了。 他眉眼带笑，轻声道:“又没让你在这里哄我，回去哄。你若是不答应，我现在就亲你。” 这下，沈悦薇怕了:“好好好，我答应。你规矩一点儿。” “行吧。”说着，穆九霄的脸上，满是得逞的笑意。 沈悦薇在心底叹了口气，原先那清冷淡漠的男子，现在怎么变得跟个粘人虫似的？ 就这，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穆九霄趁着前后无人注意，还偷偷在沈悦薇的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之后他乐不可支，跟个偷到糖吃的孩子似的。 沈悦薇瞪了他一眼，却是怎么也气不起来。 很快，二人就到了正厅。 这时候，沈老夫人、沈明诚、秦湘已经在正厅等着。 沈言蹊正站在秦湘身边，不知在嘀咕些什么，看到他们过来才闭嘴。 沈悦薇和穆九霄并肩走上前，双双跪下:“女儿（小婿）见过祖母、父亲、母亲！” 沈老夫人立刻道:“快起来，天凉，别跪着了。” 沈老夫人一开口，秦湘哪里还舍得让沈悦薇跪着，立刻就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她原想着，自家老爷总会把穆九霄扶起来的，没成想，她回头一瞧，沈明诚还坐在位子上，神情有些呆滞。 “老爷？”秦湘唤道。 “啊？你叫我啊。” 秦湘走近，低语道:“还不快把贤婿扶起来。” “哦哦。”沈明诚应了一声，却没动。 没办法，受到的震惊，太大了。 谁能想到，穆九霄这个叱咤朝野无人敢惹的混小子，如今竟然服服帖帖地跪在他面前？ 虽说大婚那日也跪过，但，那一日他只顾着沉浸在嫁女儿的悲伤里，没顾得上这个。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回门归宁之日，嫁女儿的伤感渐渐散去，到了这会儿，也就只剩下震撼了。 穆九霄竟然跪了他！ 哎呦喂，还真是难以置信啊！ 这时候，见沈明诚还是没反应，秦湘借着衣服的遮挡，掐了他一下，嗔道:“老爷，您发什么呆呢？” 谁曾想，沈明诚一下子跳起来，直接越过穆九霄，朝着外面跑去…… 第126章 人生无难事，只要肯躺平 见沈明诚就这么跑了出去，屋子里的人都呆了。 秦湘更是震惊，莫非刚才掐的太狠，把他掐傻了？ 不至于吧，她也没用力气啊。 秦湘搞不清楚状况，忙让沈言蹊跟过去看看情况。 趁着这个时候，沈悦薇把穆九霄扶了起来。 总让他跪着，她会心疼的。 好在沈老夫人还算镇定，立刻招呼穆九霄坐下，对他赞不绝口。 说了会儿话，沈老夫人就有些体力不支，回她的福寿院了。 秦湘原想和沈悦薇说几句体己话，奈何沈明诚这一跑就没回来，她又不好把穆九霄一个人晾在这里，只好干坐着。 幸好这时候，沈言蹊回来了。 他一回来，直接瘫在椅子里，拍着自己的大腿狂笑。 秦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坐没坐相！安分一点儿！” 沈言蹊才不会被吓到，当即笑嘻嘻地问道:“母亲，您猜父亲做什么去了？” “要说就说，不许卖关子。” “哈哈……”沈言蹊狂笑道，“您是怎么也想不到，父亲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上香了。” “啊？”这个，秦湘是真的没想到。 这会儿去上香做什么？ 沈言蹊凑过去，悄声道:“父亲在祠堂里嘀咕，我都听到了。他说原先他怕极了我姐夫，如今我姐夫跪了他，他就觉得是列祖列宗在保佑他呢。” 听完，秦湘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人在户部衙门里办事的时候，明明很是稳妥，怎么到了家里，就变成二傻子了呢？ 莫非是在衙门里办事的时候把那正经劲儿都用完了，到了家里就变成了傻子？ 搞不懂，搞不懂…… 既然搞不懂，那就这样吧。 人生无难事，只要肯躺平。 好在沈言蹊这个不安分的又笑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拉着穆九霄，要去他的小演武场比试比试。 眼见着穆九霄被沈言蹊拉走了，秦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招手，让沈悦薇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他待你好吗？” 沈悦薇低头含笑，粉嫩的脸颊上现出几分红晕:“母亲放心，他待我很好。” 看到女儿的反应，秦湘就知道，穆九霄待女儿很好。 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她拉着沈悦薇的手，怅惘道:“我刚嫁给你父亲的时候，也是满心向往。只是那时候是你祖母管家，对我多有磋磨。曾经我吃过的苦，是万万不想让你再吃一遍的。幸好九霄说过，成亲之后会搬离穆府，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哪一日搬家，可说过了？” “尚未。不过什么时候搬，全凭我们自己。”说着，沈悦薇开始转移话题，“对了，母亲，您了解我婆母吗？” “你说她啊，她比我年长几岁，那时候，她是京中贵女的翘楚，曾是京城里公认的才女。当时穆钧是少年将军，比之今日的穆九霄也毫不逊色，有疾飞将军之名。他们二人郎才女貌，当时成亲的时候也是一段佳话。只是后来不知何故，穆大夫人的娘家渐渐败落，穆钧也从战场上返回，在兵部挂了一个闲职。从那之后，穆大夫人也不怎么出来交际，后来偶然在街上看到，真是吓了我一跳，她整个人都胖了几圈，完全没了从前的风姿。” 沈悦薇若有所思:“那母亲还记得穆大夫人的娘家是哪一年败落的吗？” “这事儿过去好多年了，容我想想。”说着，秦湘顿了一下，陷入深思，过了片刻她说道，“应该是二十年前的样子。” 二十年前，那不是穆九霄出生的时候吗？ 难道，穆大夫人娘家的败落、以及穆钧突然从战场返回，都和穆九霄的出生有关？ 可一个孩子的出生，怎么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又怎么会让曾经正值壮年的老皇帝如此忌惮呢？ 如此想着，沈悦薇问道:“母亲，穆家曾有女子入宫为妃吗？”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 她原本以为，这是一出因爱生恨的戏码。 可穆家不曾有女子入宫为妃，也就不存在什么因爱生恨了。 既然如此，老皇帝为什么要这么针对穆九霄呢？ 而且，是从穆九霄小的时候就开始针对了。 按理说，没道理针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除非，是因为这孩子的母亲。 可是，穆九霄的母亲，到底是谁呢？ 既然老皇帝选择把穆九霄留在穆家，这是不是说明，穆九霄的母亲和穆家是有些关联的？ 于是，沈悦薇又问:“母亲，穆钧有姐姐或是妹妹吗？” “我对穆家不大了解，只知道穆老太爷有六个儿子，至于有没有女儿，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 沈悦薇笑笑:“没什么。只是想对他们多一些了解，这样日后相处也会容易一些。” 看到沈悦薇行事如此成熟，秦湘不禁笑了笑:“你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 之后，二人又说了些别的。 过了没多久，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饭桌上，已经拜祭过列祖列宗的沈明诚精神高亢，非拉着穆九霄跟他喝酒。 没办法，面对曾经害怕的人，如今突然不怕了，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既然高兴，那就喝一杯！ 穆九霄自然无法推辞，接过沈明诚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见状，沈明诚惊呆了，海量啊！ 不过，身为一个过来人，他还是好心提醒道:“酒不能这么喝，容易醉的太快。得像我这样，慢慢喝。” 然而两刻钟后，慢慢喝的沈明诚哧溜一下滑进了桌子底下，总是一饮而尽的穆九霄却依旧稳稳地坐着，看不出丝毫的醉态。 秦湘只觉得没眼看，没让人把沈明诚抬回去了。 这时候，沈言蹊扒着秦湘的袖子，满脸憧憬:“母亲，我也想喝一杯。” 秦湘看了他一眼:“说也巧了，我今个儿想打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沈言蹊顿时缩了缩脑袋，连连摆手:“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喝。酒有什么好喝的，不喜欢，不喜欢……” 沈悦薇还担心穆九霄醉了，关切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 见状，沈悦薇放心了些，忙让母亲回房去照顾父亲，她也要和穆九霄回去了。 “好，常回来看看。” 辞别母亲，沈悦薇和穆九霄一起离开，见他走路沉稳，不像是喝醉的样子，沈悦薇也就彻底放了心，但是，上了马车之后，她就不这么想了…… 第127章 你嫁给我，我好开心呀 才刚刚在马车上坐好，穆九霄整个人都歪在了沈悦薇身上。 “累了？”沈悦薇问道。 穆九霄没说话，只跟个大狗似的，在她肩膀上拱啊拱，手先是搂住她的腰，之后一路往上走。 沈悦薇打掉他的手:“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啊。”穆九霄突然直起身，捧着沈悦薇的脸看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悦薇，你真好看。” “嗯，你也好看。” “不，你最好看。”说着，他又往前凑了凑，表情十分认真，“快说，你最好看。” “嗯嗯，你最好看。”沈悦薇继续敷衍他，毕竟，犯不着跟一个喝醉的人计较。 穆九霄却不依不饶，强调道:“不是我好看，是你，你最好看。” “嗯，我最好看，行了吧。” “行了，这样才乖嘛。”说着，他凑过来，直接躺在沈悦薇的腿上，仰脸看她，“悦薇，你嫁给我，我好开心呀。” “我也很开心。”说着，沈悦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 穆九霄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嘿嘿一笑:“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我当然喜欢你。”说着，沈悦薇的眼睛里，有了细碎的晶莹。 这个傻瓜，都喝醉了还惦记着要问这些事情。 回府的路上，穆九霄一直在说话，沈悦薇乐此不疲，一一应答。 随风在外面赶车，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就隔着车帘说道:“我家主子喝醉了就这样，絮叨个不停，您不理他就行了。等他就醒了，也就不记得了。” 沈悦薇不置可否，她不觉得穆九霄絮叨，只觉得他很可爱。 喝醉了的他，像个大孩子。 回府之后，沈悦薇让春香去熬醒酒汤，又和随风一道，搀着穆九霄在床上躺下。 这会儿，他大概是说累了，已经沉沉睡去。 睡着的他，嘴巴微微嘟起，跟个小孩子似的。 看着这样的他，沈悦薇再一次忍不住笑了。 没多久，醒酒汤熬好了。 沈悦薇亲自喂他喝下，他虽然迷迷糊糊的，却很配合。 喝了醒酒汤，穆九霄睡得安稳多了。 忙活了这大半天，沈悦薇也有些乏了，就脱了鞋子，躺在了里侧。 刚躺下的时候，她只想着躺下来休息一下，但，躺在穆九霄身侧，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困意渐渐就上来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觉得不大对，睁开眼睛后就看到穆九霄在看她。 “你什么时候醒的？”沈悦薇惊喜道。 “醒了有一会儿了。”说着，穆九霄熟练地把沈悦薇搂在怀里。 刚刚看她睡得那么香，想抱她，却又怕把她惊醒了。 所以，他忍得很辛苦。 现在，终于不用忍了。 温香软玉在怀，穆九霄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娘子，你真好看。”他说。 沈悦薇笑笑，在他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手搭在他的腰侧。 不知为何，这时候，穆九霄的呼吸突然急促了几分。 沈悦薇仰脸，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是不是喝醉之后见了风，染了风寒？” 说着，她去摸他的额头。 然而，穆九霄直接捉住她的手，一翻身按住了她。 他身子下沉，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道:“没有染风寒，是我想你了。” 沈悦薇纳闷儿极了:“我就在你身边，你想我做什么？” “你说呢？”穆九霄低笑着，去解她的腰带。 电光石火间，沈悦薇突然就明白，穆九霄说的想是什么意思了。 天可怜见，她只是把手放在他腰上而已，其他的，她可什么都没做。 顷刻间，穆九霄一扬手，拉下帐幔…… 眼下已入了十一月，天气寒冷，房间里，却是春光正好。 …… 隔着几个院子，穆大夫人的芙蓉院。 杨嬷嬷走进去，低声禀报道:“夫人，那二人已经回府。一回来就进了院子没出来。” 穆大夫人斜倚在美人榻上，有气无力道:“待我缓过神来，定要好好对付他们。” “夫人，您这痒意可算是止住了，可这药药劲儿太猛，瞧您这会儿，脸色都白了。” “沈悦薇会医术，我身上这奇痒，定是出自她的手笔。” 听罢，杨嬷嬷的神色狠厉了几分:“这个贱蹄子！竟敢对付您，老奴真想撕了她的嘴！” “嬷嬷，如果想成事，必须得沉得住气。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夫人……”杨嬷嬷一开口，就带了几分哭意，她伸手擦了擦眼泪，不甘道，“原先，您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姑爷也是人中龙凤，您二人原本是神仙眷侣，可现如今……” 说着，杨嬷嬷又忍不住落了泪。 穆大夫人起身，拉着杨嬷嬷坐下，亲自拿着帕子给她擦泪，声音柔和:“嬷嬷，打小您就跟着我，我知道您疼我。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可是老奴不甘心，不甘心啊……” 穆大夫人看向门外灰沉沉的天空，她又何尝甘心呢？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做什么？ 不，她还是能做些什么的。 如此想着，穆大夫人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暗的光。 …… 这一天的晚饭，沈悦薇直接在卧房里吃的，因为，实在没力气起身了。 穆九霄这条恶狼素了二十年，如今猛然间吃到了肉，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吃完晚饭，沈悦薇瞪了穆九霄一眼，嗔道:“今晚不许再招惹我了，我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好。”说着，穆九霄脱了外衣，在沈悦薇身边躺下。 他果真规规矩矩的，也不动手动脚，可他就是眼巴巴地看着她，连眼睛都不怎么眨，看着可怜极了。 沈悦薇顿时就心软了:“去关灯，就一次，不许胡来。” 她话音还没落呢，穆九霄直接抄起枕头，把蜡烛给砸灭了。 沈悦薇目瞪口呆的瞬间，穆九霄已经凑了过来。 只是，她并不知道，有时候有了一次，就会有二次、三次…… 总之，这一晚，很忙。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面就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 没多久，外面传来春香急促的声音:“小姐，大管家带人过来，说是要收缴您的嫁妆！” 第128章 娘子，我不开心 听到春香这样说，穆九霄立刻就起来了。 沈悦薇拉了他一下:“别出去。不是说好了吗？内宅的事情，我来解决。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开口。” 穆九霄抱紧她:“对不起，把你扯进这些烂事儿里。不如，我们今日就搬家，可好？” “容我再想想。你再睡会儿，我出去瞧瞧。” 说着，沈悦薇开始穿衣服，又到了外间，吩咐春香进来，简单地梳洗一番。 虽是简单地梳洗，但是她天生丽质，出现在穆府大管家面前的时候，还是让他眼前一亮。 穆府的大管家姓刘。 此刻，刘大管家看着神色自若的沈悦薇，客客气气道:“三少夫人，是这样的，您年纪轻或许不知道，新媳妇入门之后，手里的嫁妆是要交给婆母掌管的。您毕竟还年轻，偌大的家财拿在手里总是不妥。” 沈悦薇瞥了他一眼，在下人搬过来的圈椅上坐下，似笑非笑道:“是大夫人让你来的？” 刘大管家不承认，却也不反驳:“规矩就是这样，还请三少夫人按规矩来。” “若是我不按规矩来呢？” 刘大管家的神色暗了暗:“大夫人掌管穆府二十余载，还没有人敢不服从她的吩咐。” “是么？那现在有了。”说着，沈悦薇淡淡地笑了笑。 虽是笑着，刘大管家却从沈悦薇的脸上，看到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是个狠角色。刘大管家心中暗道。 可大夫人交代的事情，他不能不办:“三少夫人，孝字大过天，三少爷在朝中为官，最是注重官声。若是这不孝的名声传了出去，只怕是对三少爷的仕途不利。” “官声？刘大管家说的，是我家夫君那可止小儿夜啼的名声吗？” 名声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重要，但是对于穆九霄而言，那可就太不重要了。 在外人眼中，穆九霄阴狠暴戾，杀人如切菜，夜里那不懂事的孩子哭了，听了穆九霄的名号，也要吓得立刻止住哭声的。 刘大管家一时卡住了，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三少夫人，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他低了低头:“既然三少夫人不肯就范，那老奴只能去请大夫人了。” “去吧，我等着。” 没过多久，刘大管家去而复返:“三少夫人，老奴这般行事，并非是肆意为之。您怕是不知道，大齐律里写的明明白白，女子嫁到婆家，嫁妆是要交给婆母掌管的。” 啧，这是拿律例压她呢。 是啊，毕竟是大齐律，谁若是不敢服从，是要去官府挨板子的。 沈悦薇笑了笑:“没错，大齐律里是有这么一条……” 听罢，刘大管家心中一喜:“那就请三少夫人把嫁妆交出来吧。” 沈悦薇但笑不语。 怪不得送聘礼的时候穆大夫人那么大方，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春香急了，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奴婢去请姑爷。” 沈悦薇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这么一件小事，还不值得穆九霄出手。 沈悦薇的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地敲了敲:“刘大管家，您这个管家，还真是做的不大称职。” “还请三少夫人明示。” “大齐律里有这么一条是没错，但是，刘大管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在两个月前，大理寺审理了一桩惨案。当家的婆母霸占了儿媳的嫁妆，生生将那儿媳折磨死了，浑身青紫，一尸两命。那儿媳的家人不依，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查实之后上报给内阁，因为案情太过凄惨，所以内阁的几位大人在一起商讨之后，决定更改这一条款。就在三天前，大齐律中关于女子的嫁妆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定，女子嫁进来之后，嫁妆不必交给婆母掌管。甚至在和离之后，还可以带走自己的嫁妆。” 刘大管家嘴巴微张，这个，他还真是不知道。 如此说来，若是继续要嫁妆，岂不是跟律法对着来？ 他看了看身后的人，用眼神示意他赶快去查。 这件事不能听沈悦薇一面之词，必须得落实了才好。 没过多久，去查证的人就回来了，给了刘大管家一个肯定的回答。 这下刘大管家师出无名，气势顿时弱了几重，陪着笑道:“三少夫人莫怪，都怪老奴人老了办事不仔细，今日多有叨扰，还请三少夫人海涵。” “海涵？我又不是海，为什么要包涵你呢？”说完，她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在一旁，早就忍不住了，接到沈悦薇的示意之后，她立刻上前，扬手甩了刘大管家两个耳光。 她会武，力气自然不小，这一甩，生生甩飞了刘大管家两颗牙齿。 即便如此，刘大管家还得磕头谢恩。 “滚吧。”沈悦薇淡淡道。 滚去禀报给你的主子。 事实上，她心里明白，她不单单是在打刘大管家，而是在打穆大夫人的脸，在挑战穆大夫人身为穆家主母的威严。 但是她不惧。 她之所以现在留在穆家没搬走，就是想查穆九霄的身世。 虽然他不说，但是她看得出来，他很介意，并且很想知道。 试问，谁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呢？ 没有人会不在意。 穆家的人，一定知道穆九霄的身世，只是，不把他们逼到绝处，他们是不会开口的。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下猛药了。 心里想着这些，但，回到房间里看到穆九霄，沈悦薇的脸上就带了笑意。 没办法，当她看向他的时候，很难不笑。 因为，他看向她的时候，目光是那样的柔和。 原来，嫁给自己所爱，同时又爱着自己的人，是这样的喜悦。 沈悦薇挥手让春香退下，径直走到穆九霄身边，轻笑道:“不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说着，他伸手，把沈悦薇拉进自己怀里。 他原本是坐着的，这么一拉，就把沈悦薇拉得坐在他的腿上。 他搂住她的腰，脸埋在她的身前，闷声道:“娘子，我不开心。” 沈悦薇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她抱紧了他，轻声道:“放心，我会快点查出这件事的，不让你留下遗憾。” “不，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 “因为我？”沈悦薇惊了，可她左想右想，实在是没想出来自己哪里惹穆九霄不开心了。 她愣神的瞬间，穆九霄已经松开她的腰，脸扭向别处，神色冷峻了不少，明显是生气了…… 第129章 穆九霄？穆三岁！ 沈悦薇一头雾水，强行把他的脸扭过来:“怎么了？是不是我刚刚说了什么话，惹你不开心了？” 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但是，回想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所以，穆九霄到底在气什么？ 穆九霄看着她，神情颇为受伤:“你刚刚说，和离后，是可以把嫁妆带走的。” “是，新修订的律法里面是这么说的。” “哼！”穆九霄的脸，再次扭向一旁。 沈悦薇一脸懵，这又是怎么了？真是奇奇怪怪。 沈悦薇仔细琢磨这句话，突然福至心灵，试探着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说了和离两个字才生气的吧？” 应该、不是吧。 穆九霄不至于这么幼稚。 然而，穆九霄转过脸来，严肃道:“我们才刚刚成婚，怎么可以说和离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不喜欢。你赶紧呸呸呸。” 沈悦薇嘴巴微张，穆九霄居然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她只是随口提了一下而已，至于这么较真吗？ 然而，穆九霄盯着她，非得等着她呸呸呸。 无奈之下，沈悦薇只好呸呸呸了三下。 穆九霄这才放过她，还不忘警告道:“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嗯嗯嗯，我记住了。” 穆九霄？还是穆三岁更贴切一些。 穆九霄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柔声道:“今日大理寺有差事，我要过去看一看，大概晚上才能回来。” “没事，你只管去，我等你回来。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准备。” 穆九霄微微一怔，只觉得长久以来心里空着的地方被填满。 以往，无论他去哪里，走的时候都毫不拖泥带水，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期待。 可现在，他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开始牵肠挂肚，并且，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来。 想到这些，穆九霄的脸颊上浮现出浅淡却幸福的笑意，他又握了握她的手:“什么都好，我不挑食。那、我先走了。” 原本想走的洒脱一点的，但，真的要走的时候，却一步三回头。 沈悦薇笑着冲他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不用担心我。” 穆九霄点点头，这才和随风一起离开。 出了院门，他就走的飞快，惹得随风差点儿没跟上。 “主子，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吗？” “没。” 他只是想快点办事，快点回来而已。 …… 穆九霄走了，沈悦薇百无聊赖，刚好有时间可以看看他们所住的院子。 这院子不算小，一共有三进，只是位置在穆府之中有些靠后，院子里的景致也不怎么样。 不过，因为没打算久住，沈悦薇也就不怎么在意。 她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打算回去歇着的时候，春香过来禀报:“小姐，老太爷身边的人过来，说是请您过去一趟。” 沈悦薇点点头。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沈悦薇一路去了穆老太爷的院子，他的院子更靠后一些，周围有一大片竹林，很安静。 他的院子很小，院子里用细沙铺地，踩在上面的时候，会发出细微的声响，咯吱咯吱的。 沈悦薇过去的时候，穆老太爷坐在书房的桌案后面，不知在写些什么。 见沈悦薇过来，他放下手里的狼毫笔，脸上带了些微的笑意:“来了，坐。” 他的话很简短。 沈悦薇行了礼，随即坐下，等着穆老太爷开口。 眼前的穆老太爷虽然上了年纪，但一看就是个精明的，而且，他的精神也很好，没有寻常老人的那种颓态。 穆老太爷很快问道:“九霄早就说了想搬出去住，我也答应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 “夫君说，新府邸尚未修缮完毕，怕是要过些日子才会搬过去。” 穆老太爷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看向沈悦薇，颇有些开门见山的意思:“你是聪明人，我也就不跟你废话。其实你留在这里，是想查九霄的身世。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查，对你们没好处。” “您觉得，一直让九霄蒙在鼓里，对他就有好处了吗？” “世人愚钝，总以为真相大白之后，会是朗朗乾坤。可谁又会想到，真相大白的背后，也有可能是万丈深渊。可年轻人总爱幻想，以为在前方等着自己的是一片坦途。事实上，并非如此。” 沈悦薇听得出，穆老太爷话里有话。 他知道一切，却不肯说。 沈悦薇想了想，说道:“可我觉得，九霄不这么看。” “你会劝他的，对吗？” “不，我不会。我希望他能达成所愿，知道自己的来处。” 这下，穆老太爷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他不笑的时候唇角下拉，显得有些阴沉。 这么一看，他此刻的表情，倒是和穆钧有些相像。 看到这样的他，沈悦薇终是忍不住:“我无法想象，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能让你们穆家倾尽全家之力，从他小的时候就这么讨厌他，孤立他？他有什么错？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孩子啊。你们看着他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直到今日，对他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吗？即便是家里养的一条狗，养了二十年，也该会有些感情的啊？可你们，何尝对他有过一丝善意？若没有，又何必奢求他对你们良善呢？” 这些话，沈悦薇不吐不快，这一次，一股脑儿全说了。 在她看来，穆家待穆九霄不公。 听完沈悦薇的话，穆老太爷的唇角颤了颤，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那苍老的拳头，却死死地抵在桌案上，有了几分狰狞的声响。 “出去！”他低吼道。 沈悦薇立刻起身，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被我说到痛处了是吗？你们做都做了，还怕说吗？” “出去！”穆老太爷再次吼道。 沈悦薇依旧没走，她心里明白，现在是个好机会。 只有激怒穆老太爷，他才会失去理智，说出潜藏在心底的话。 而那些话，就是探明穆九霄身世的关键。 但这时候，穆老太爷的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沈悦薇，突然就笑了:“你故意的……” 第130章 我心疼我的夫君，不行吗？ “……想要激怒老夫，没那么容易。” 沈悦薇的打算，穆老太爷全都知道。 这时候，沈悦薇笑了:“早就听说人老了之后是会成精的，今日，晚辈也算是见识了。只是，仗着这偌大的年岁欺负年轻人，实在不算是光彩。” “不光彩算什么？能赢就行。罢了，九霄媳妇儿，你激怒不了我。你心里的那些算盘，是无法成真的。回去吧，劝劝九霄，也劝劝你自己。这么年轻就有了执念，不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有了交谈下去的必要。 沈悦薇告辞离开。 但是，她的心情很不好。 现在看来，穆老太爷、穆钧和穆大夫人全都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是，他们全都不说。 这种感觉，她不喜欢。 路过后花园的时候，沈悦薇突然被人拦住，抬头一看，竟是穆珊珊。 沈悦薇冲她笑了笑:“珊珊，有几日没见你了。” 穆珊珊酸溜溜道:“你新婚燕尔，只顾着和我三哥哥卿卿我我，哪里还记得我啊？” “我自然记得你。只是我先前惹了母亲不喜，不大敢去找你。” “唉，让你说你什么好呢？你比我聪明，怎么还看不清楚形势？我母亲只是不喜欢三哥哥，对你，也算是恨屋及乌。不过，她这人不算坏，只要你不去触她的霉头，她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沈悦薇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听你这么一说，我好怕啊。” “怕就对了，我们府里的人，没有不怕我母亲的。哦对了，听说春喜楼上了新菜，刚好今天我三哥哥也不在家，咱们一起去吃，怎么样？” “好啊。” 出去吃饭，自然是沈悦薇付钱。 以往也都是如此。 因为要套穆珊珊的话，所以沈悦薇也不在乎这一点点银子。 现在单单是她手里，就有两个生意兴隆的脂粉铺子，还有一个茶楼，一个月有几万两银子的进项。 现如今不过是花费一顿饭钱而已，不值一提。 到了马车上，沈悦薇出其不意地来了一句:“其实，九霄不是穆家的子嗣。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吧？” 穆珊珊突然怔住，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怎么知道？” “九霄告诉我的。” “哦，最初知道的时候，我也挺意外的。可知道了之后仔细想想，家里人好像都不喜欢三哥。大哥二哥小时候欺负他，把他当马骑，不顺心了大冬天把他踹进湖里也是有的。就算是起了争执，哪怕是大哥二哥的错，挨打挨骂的，永远都是三哥。” 沈悦薇的心，在这一刻猛地揪住。 猜测是一回事，真真切切地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一个孩子从小过着那样的生活，对他来说何其残忍？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穆九霄没有长歪，已然是一个奇迹。 心情平复之后，沈悦薇开始套穆珊珊的话，但，聊了一会儿之后，沈悦薇就意识到，穆珊珊知道的并不多。 这倒也是，穆老太爷那么谨慎，又怎么会让穆珊珊知道事情的底细？ 毕竟，穆珊珊的性子太直了，无法保守秘密。 吃过饭回去，沈悦薇去买了一些新鲜的羊肉，准备晚上给穆九霄做羊肉汤喝。 眼下已经入冬，这个季节吃羊肉是最好的。 前几天从孙太医那里取来的书里，有不少和羊肉有关的滋补药膳，沈悦薇打算试一试。 这一次，她没有假手于人，自己直接上手。 院子里的小厨房已经做好，就在院子东南角的位置，这厨房虽然不大，但是该有的都有。 有春香和如意打下手，沈悦薇这顿饭，做得得心应手。 穆九霄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热气腾腾的泥炉旁，沈悦薇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碗，正在尝刚从锅里盛出来的汤。 缓缓上升的雾气里，她的脸颊是那样明艳和生动。 恰逢此时，沈悦薇也看到了他，一双眼睛顿时就笑成了月牙:“快来，我做了羊肉汤！” 穆九霄唇角含笑，走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进门的时候甚至需要低一下头。 他一进来，这小小的厨房就有些不够用了，春香和如意对视一眼，退出去守在门外。 沈悦薇把碗放下，拉着穆九霄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握着他的手往泥炉边缘凑:“刚从外面回来，来烤烤火。” 说着，她把已经做好的羊肉汤盛出一些，倒在大海碗里，朝着外面喊道:“春香、如意，不必在外面守着了。过来端羊肉汤，拿些烧饼，去房里吃吧。” 春香和如意进来，把东西端走，顺便把小厨房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这时候，沈悦薇原本是拿了碗，要给穆九霄盛汤的，却没料到，穆九霄突然伸手，抱住了她，直接把她抱坐在他的怀里。 沈悦薇回头，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乖，先吃饭。” 穆九霄手指一松，微微皱眉:“你今天有点奇怪。” “有么？你出去忙了一天，我心疼我的夫君，不行吗？” 她的心里，更心疼曾经的那个穆九霄，心疼他从小就受人白眼，孤孤单单，一路艰难险阻地长大。 瞬间，穆九霄眉开眼笑:“那好吧，先吃饭。” 再吃你。 后半句话他没说，免得沈悦薇又跟个小猫似的，总想挠他。 见穆九霄不胡闹，沈悦薇就站起身，一边给他盛汤一边说道:“今日这羊肉汤是我亲手做的，从师父给我的医书上看的方子。羊肉汤这样做最是滋补，这个季节吃，是最补身子的……” 没成想，她刚说到这里，手里的碗突然被穆九霄端住，就连另一只手里的勺子也被他抢走。 下一瞬，她整个人被抱住。 穆九霄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娘子觉得，为夫还需要补？” “大家都需要啊。人要时常进补，身子才会更好嘛。而且，你最近的确是累着了，更需要补一补……” 她的话刚说到这里，身子突然腾空，整个人被穆九霄抱起，下一瞬，她的唇就被他狠狠地钳制住。 对上他清冽却染了几分狂放的眼神，沈悦薇突然意识到，完了，说错话了…… 第131章 美人和美食，他都要 这一刻，沈悦薇终于意识到，她不该说让他补一补的。 这个男人的好胜心，强到令人发指。 这时候，后背突然凉了一下，沈悦薇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是穆九霄的手，且，越来越不安分。 “不、不要在这里……” 穆九霄轻声嗯了一声，脱下身上的披风把她整个人裹住，单手抱起，另一只手则提着泥炉的把手，连带着泥炉和上面装着羊肉汤的锅一起提起，用脚开门，大步走回了他们的新房。 美人和美食，他都要。 门，直接踹开，又用脚关上，之后，他把手里的泥炉放在外间，依旧单手抱着沈悦薇进了内室，顺手一扯，帐幔落下。 不知是因为房间里多了泥炉还是怎的，房间里的温度骤然升高，而沈悦薇，终于为她的口误付出了代价。 三个时辰后，穆九霄一只手搂着沈悦薇，另一只手把玩着她被汗水濡湿的头发，声音低哑:“是谁需要补一补？” “我。”沈悦薇的嗓子也哑了。 她后悔死了，简直悔不当初！ 穆九霄的胜负欲，实在是太强了。 从今天开始，打死她她也不会在他面前说补这个字了。 这一次的教训，足够深刻。 “我饿了。”沈悦薇委委屈屈道。 “饿了啊，好，就来。”说着，穆九霄并未起身穿衣，而是将她搂得更紧，手也不老实起来。 沈悦薇捶了一下他的背:“肚子饿。” 穆九霄哑然失笑，修长有力的手渐渐抚过沈悦薇通红的脸颊:“娘子，你又在勾——引我。” 沈悦薇觉得好委屈，她是真的饿了好不好？ 穆九霄表示:不好。你对我一颦一笑，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微不足道的字眼，都是对我无声的勾——引。 好在，穆九霄并未丧心病狂到不让沈悦薇吃饭，他随便披了件衣服，把泥炉连带着羊肉汤端了进来，这会儿，炉子里的火已经熄了，穆九霄尝了尝，温度刚刚好，不烫，但是也不凉。 天冷，也懒得再出去拿碗，直接拿了勺子，盛了一些汤送到沈悦薇的嘴边。 一大锅羊肉汤，沈悦薇吃了一小半，余下的大半，连汤带肉，都进了穆九霄的肚子。 吃完之后，穆九霄直接脱掉身上的衣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沈悦薇觉得，忙活了大半天，这回总该好好睡觉了吧。 然而并没有。 整整一夜，穆九霄身体力行，证明他身体康健，的确不需要补。 一直到天亮时分，沈悦薇才有闲暇沉沉睡去。 穆九霄则起身穿衣，直接去上早朝。 沈悦薇这一睡，一直睡到了正午时分。 她一醒，春香就进来伺候她梳洗，同时禀报道:“大夫人身边的人来了几次，说是请您过去。将军已经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奴婢也就没有进来打扰您。” 沈悦薇粉面含羞，忙低下头，掩去脸上的红晕。 梳洗已毕，沈悦薇简单用了些饭，并不急着去见穆大夫人。 毕竟，穆大夫人让人来叫，她就要去吗？偏不！ 她坐下来，处理了一些日常的事务。 她嫁进来之后，韩绝那边得到的消息和翠玉的账本，也统统送到这里来。 沈悦薇仔细看了看，最近的消息还挺多的。 其中她最关注的有两个。 一个是苏瑾瑜即将迎娶正妻。只不过这正妻的身份不怎么高，只是一个吏部侍郎的女儿。 以苏瑾瑜现在的官职，即便是娶吏部侍郎的女儿，也是高攀了。 但是，看到这个吏部侍郎的名字，沈悦薇顿了顿。 高忠义。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电光石火间，沈悦薇想起来了。 上一世，她的武艺初见成效的时候，苏瑾瑜让她去杀一个好色的吏部侍郎，那个人的名字，就叫高忠义。 看来，现在苏瑾瑜是想拉拢这个吏部侍郎。 当然，用够了之后，当这个吏部侍郎没什么用处的时候，还是要杀掉的。 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让人留意苏瑾瑜的动向，发现他还是很低调的，除了去刑部衙门做事之外，多半时间都是闭门不出。 现在突然要娶妻，看来，接下来，苏瑾瑜是要有动作了。 苏瑾瑜的命运，是和三皇子萧启泽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由此看来，萧启泽有可能要回京了。 想到这里，沈悦薇的神色沉了沉，写了一张纸条，让人送给寒绝，命他吩咐派往南边的人，多多留意一下萧启泽在南边的动静。 此前，穆九霄中了罂子粟之毒，她怀疑是萧启泽动的手脚，就派人去南边寻找线索，但一连多日，并未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如今，只得让派去的人再多多探查一番。 至于她关注的第二件事，则是韩绝查到，穆府有人出面，在外面找一些地痞流氓散布传言，有意诋毁穆九霄不孝。 果然，在诋毁穆九霄这件事上，穆家的人，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要想诋毁穆九霄不孝，要拿的借口无非是他们要搬出去这件事。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穆大夫人身边的杨嬷嬷略带不悦的声音:“三少夫人真是好大的架子，大夫人请你你都不去。如今大夫人亲自来了，为何还不出来迎接？” 沈悦薇坐着没动，只把写好的纸条交给春香，让她送出去交给韩绝。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穆大夫人带着一大帮丫鬟婆子已经走了进来。 穆大夫人瞥了沈悦薇一眼:“你在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沈悦薇抬眸，瞥了她一眼，轻笑道:“大夫人，您何必过来找不自在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大夫人曾是名满京城的才女，想必我话里的意思，您还是能明白的。既然如此，就不要装糊涂了吧。” 穆大夫人微微一怔，挪动肥胖的身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微微笑了笑:“沈家的女儿，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多谢夸奖。听闻您娘家的那些人处境都不怎么好，不知他们闲谈的时候，是否觉得穆大夫人也一如既往地优秀呢？” 这时，穆大夫人淡漠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些裂缝，那放在扶手上的手指，也在一点一点慢慢收紧…… 第132章 沈悦薇，你的嫁妆，我抢定了！ 但，穆大夫人不愧是穆大夫人，愤怒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就笑了笑:“有些计策用一次也就够了，若是用的多了，未免贻笑大方。” 沈悦薇也跟着笑了笑:“素来听闻穆大夫人是聪明人，今日这一番接触，方知所言非虚。只是不知穆大夫人这会儿过来，又这般大张旗鼓，究竟意欲何为？” “无他，还是原先那件事，接管你的嫁妆。” “看来，穆大夫人是要跟大齐律法对着干。” 穆大夫人淡淡一笑:“大齐律有这么一条是没错，但是，新的律法尚未推行下去，自然是以原先的律法为准。所以，你的嫁妆，还是要交出来。” 果然，穆大夫人不是个好糊弄的。 “大夫人不愧是大夫人，果真是高瞻远瞩。只是大夫人怕是忘了，历来新的律法推行，都是在京城里开始的。如今正是新律法推行的关键时期，大夫人确定要跟朝廷对着干吗？恕我直言，不用说是如今日渐式微的穆家，哪怕是穆家最如日中天的时候，也不敢跟陛下硬碰硬吧？” 听罢，穆大夫人的眼睛眯了眯，随即便笑了:“说起来，你真不像是养在深宅大院里的世家小姐，你这份见识，比寻常的小官还要深邃。” “夸奖的话就不必说了。毕竟咱们之间，没那么深的交情。还请大夫人明白，穆九霄不是穆家的人，所以，您在我面前，实在不必逞这份威风。毕竟如今的穆家，实在是太过没落，就算是想逞威风，也逞不起来。” 即便是听了这样的话，穆大夫人也不恼:“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既然软的不成，我就只能来硬的。来人，去三少夫人的内室、库房，对照手里的册子，但凡不是府里原先就有的东西，便是三少夫人带进来的陪嫁，只管搬走，放进府里的库房里去。” 穆大夫人一声令下，她带来的人就要往内室和库房去。 沈悦薇起身，拦在内室门口。 至于库房那边，如意已经过去了。 这时候，穆大夫人的人已经到了跟前，上来就伸出手，要推沈悦薇。 沈悦薇立刻还击，眼前的丫鬟则迅速跳开，身手老练。 这一刻，沈悦薇意识到，穆大夫人带来的这些人，是会功夫的。 既然如此，那就打一架吧。 沈悦薇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鸡毛掸子，以鸡毛掸子为剑，但凡想靠近她的人，都被她一一打退。 似乎是没想到沈悦薇的身手居然这么好，穆大夫人嘴巴微张，很显然是有些惊讶。 很快，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院的小厮，几个小厮迅速靠拢过来，他们可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思，直接就把穆大夫人的人按在地上。 也是在这一刻，沈悦薇才看出来，这些守在外院的小厮都是会功夫的。 不用说，这是穆九霄的安排。 他这个人看似刚硬，实则心细如发。 想到这些，沈悦薇的心里满是甜蜜。 很快，穆大夫人带来的人都被扔在院子里。 沈悦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手里的鸡毛掸子，朝着穆大夫人走了过去。 穆大夫人后退一步，抓住杨嬷嬷的手:“沈悦薇，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让大夫人明白，我不好惹。所以，最好别来惹我。不然，在这偌大的穆府，你穆大夫人的威严，可就维持不住了。” 穆大夫人深深地看了沈悦薇一眼，之后带着杨嬷嬷扬长而去。 至于她带来的人，自然是痛打一顿就放了，总不好闹出人命来。 只是，看着穆大夫人的背影，沈悦薇微微出神。 穆大夫人这么做，是想激怒她，让她迅速搬离穆府，好安排人诋毁穆九霄不孝吗？ 不孝的罪名，实在是太大了。 傍晚穆九霄回来的时候，沈悦薇并未将穆大夫人带人来的事情告诉他，但看样子，他已经知道了。 “明日搬家。”他说道。 “今天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是。”说着，他握住沈悦薇的手，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悦薇，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他们存了心思，很难防得住。防住一次，未免防得了第二次。” 穆九霄的担忧，沈悦薇明白。 但是，最知道穆九霄身世的，就是穆家的人。 唯有留在这里，才能一步步接近事情的真相。 若是搬走了，只怕再想查这件事，就难了。 “悦薇，我不瞒你。我是很想知道我的身世，但是，如果知道我的身世要以让你涉险为代价，那么，我不愿意。” 沈悦薇靠在他的怀里，柔声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再给我六天时间。如果六天之后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咱们就搬家。” 至于搬家会带来的影响，他们一起承担也就是了。 “嗯。”穆九霄轻声应道。 这时候，沈悦薇想起一件事，随即问道:“那日回门，让你找我父亲套话，可问出些什么了？” “嗯，问出了一些。岳父大人说，早年间穆老太爷学问颇深，教养的六个儿子也都是人中龙凤，各有建树。甚至那一年的科考，状元和探花都出自穆家。但，就在二十年前，穆家的人全都遭到了贬黜。穆老太爷连同他那六个儿子，原先都是在京城里紧要的衙门任职，但二十年前，穆老太爷降职，穆钧从战场返回，在兵部领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差事。而余下的五个，则被迅速外调到地方做官。至于原因，则无人知道，有很多人猜测，是穆家触怒了陛下。” 触怒陛下？ 可堂堂一个皇帝，若是被臣子触怒，最常用的手段不应该是杀人吗？为何对穆家，只是贬黜、降职，却没要他们的性命。 知道这一点，沈悦薇只觉得心头的谜团更深了一些。 她真的很好奇，穆九霄的身世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 只是，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如今着手去查，很难查出端倪。 事情过去了很久？ 在心头捕捉到这些字眼，沈悦薇突然意识到，长久以来，她忽略了一件事！ 第133章 你永远无须对我解释什么 二十年前的事情，毕竟太过久远，久到当事人可以无数次审视当年发生的事情，从而可以更好地隐藏真相。 这也正是为何他们查探多日，却没有丝毫结果的原因。 从这个角度去想，当年的事情，的确很难探查。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但凡是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正所谓雁过留痕，既然发生过，即使没有大的线索，也会有一些细枝末节可以查证。 只要肯去查，总能查到。 沈悦薇凝神细思，片刻后她睁开眼睛:“有了。” 她可以从小人物入手，着手去查，穆府年迈的奶娘、马夫、甚至是穆府周围的邻居，穆府祖籍之地的邻居，这些人，都可以着手去查一查。 有了这个心思，沈悦薇立刻写了一张小纸条，命春香送出去，交给韩绝。 做完这些，沈悦薇一回头，就发现穆九霄正在看她。 但是，他什么都没问。 沈悦薇解释道:“韩绝是我曾经帮过的一个人，平时我会让他……” 她不希望她和穆九霄之间，存在任何嫌隙。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九霄用唇封住，片刻后，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字一顿道:“悦薇，你永远无需对我解释什么。因为我对你，全然信任。” 沈悦薇笑逐颜开，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种全然的信任，她喜欢。 但下一刻，她整个人全然失守。 这一晚，依旧很忙。 之后的几天，穆大夫人依旧在作妖，不是吩咐府里的下人不来他们院子附近打扫，要么就是在他们所住的院子附近倒一些秽物，都是一些小伎俩，沈悦薇压根儿就不放在眼里。 转眼之间，六天的时间过去，沈悦薇没能查到什么。 依照她和穆九霄之间的约定，如果六天之内什么也没查到，就该搬出去了。 这个时候搬出去，沈悦薇也死心了。 她尝试过了。 但是，穆家的这些人严防死守，她什么都没能查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换个方向接着查。 而且，这里有穆九霄太多不愉快的经历，既然如此，无论从哪方面而言，都没有再接着住下去的必要。 沈悦薇简单打理了一下要带走的东西，发现多半是她的嫁妆，穆九霄的东西除了几身衣服，什么都没有。 看到这些，沈悦薇不禁眼眶发酸。 穆九霄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之久，终于要搬离这里的时候，却没有任何想要带走的东西。 换了旁人，要离开自己生活多年的家，只怕会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搬走。 她为他感到心痛。 身侧，穆九霄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必为我伤心。以后会好的。” 是的，他们的以后，会更好的。 这一日，穆九霄特意请假，和她一起搬家。 东西都打理好之后，马车也雇好了，所有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搬出去，穆九霄转过脸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沈悦薇也没有再回头看，和穆九霄并肩，朝着外面走去。 这时候，穆大夫人带着一帮人赶到。 她冷眼看向沈悦薇和穆九霄，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你们在做什么？” 沈悦薇瞥了她一眼:“大夫人又不瞎，还看不出我们在做什么？” 穆大夫人徐徐地笑了:“看来，你们是真的要搬走了。” 沈悦薇并不看她，只和穆九霄一起，朝着外面走去。 穆大夫人突然倒在地上，捶着地哀嚎道:“哎呀，不得了了。父母皆在，这不孝子竟然要搬出去住啊。啊啊啊，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呜呜呜……” 听到穆大夫人哭天抢地的声音，沈悦薇没忍住，不禁扑哧一笑。 真是没想到，穆大夫人还有唱戏的天赋。 只是，她现在没有看戏的心情。 沈悦薇径直离开，带着穆九霄，带着她全部的嫁妆。 一刻钟后，穆府最高的阁楼上，穆老太爷站在那里，看着从穆府延伸出去的、渐行渐远的马车队伍，眼眶一片濡湿。 穆钧站在一旁，看不出悲喜，只劝道:“父亲，事已至此，多思无益。” “钧儿，你说，我们这么多年，是不是做错了？” 穆钧长叹一声:“父亲，错与对，不是那么容易衡量的。现在他已经大了，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想必那位，也深知这一点。” 说着，穆钧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 穆老太爷缓缓坐下去，再未说什么。只是那佝偻的身躯，在苍老之外，又多了几分寂寥的无助。 …… 新府邸的牌匾很简单，只写了“穆府”二字，但，和穆九霄并肩站在府邸前，沈悦薇眉眼含笑。 眼前这座府邸，是她和穆九霄的新家，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从此他们将在这里生活，携手相伴，生儿育女，终老此生。 想到这些，沈悦薇唇角弯起的弧度，渐渐加深。 这一刻，朝阳初升，淡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的周身，而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片刻都不曾松开。 虽然这一刻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但他们的心，却无比贴近。 入府之后，又是一番忙碌。 好在原先穆九霄就吩咐人打扫了新府邸，所以，需要打理的地方，并不多。 先安置下来，接下来慢慢收拾也就是了。 她和穆九霄住在新府邸最大的院子里，他们都力求简单，故而这院子只有两进，但院子很大。 他们所住的内院，东南角的位置搭设了凉亭，凉亭上面有葡萄的枝蔓在攀爬，凉亭底下放置了石桌石凳，旁边还种了驱蚊的药草。 虽然现在这个时节，葡萄的枝干都光秃秃的，但到了夏天，这里必定是绿油油的一片。 到时候，夜晚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坐在这里品茶、闲聊。 再加上种了驱蚊的药草，就不必担心会有蚊虫来打扰。 在他们正屋的窗户底下，则种了一些花朵。 到时候不必出来，只需站在窗前，就可以欣赏满园的花朵。 看到这院子的第一眼，沈悦薇就喜欢上了。 “喜欢吗？”这时候，穆九霄轻声道。 “当然喜欢。” 知道他们要先进来看院子里的景致，丫鬟和仆从都没有跟进来，所以沈悦薇毫无顾忌地伸手，搂住了穆九霄的脖子，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娇俏:“夫君，此后余生，还请多多指教。” 下一刻，腰却被穆九霄搂住。 他素来清冷的面颊上满是笑意:“不，没有指教，只有……” 说到这儿，他却故意卖起关子来。 “只有什么？”沈悦薇迫不及待。 下一刻，她整个身体突然腾空。 是穆九霄将她抱起，大步朝着他们的新房间走去…… 第134章 这不是怕累着你嘛 这一刻，穆九霄藏起来没说的话，沈悦薇突然就懂了。 没有指教，只有…… 只有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甜蜜。 属于他们的甜蜜。 进了房间，沈悦薇搂住穆九霄的脖子，低语道:“这会儿不合适，外面的下人还等着往里抬东西呢。” 穆九霄低头，笑着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我只是想让娘子看看我们的新房间，娘子想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这一刻，沈悦薇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 “你没有，是我想了。”说着，穆九霄的下巴朝着前面努了努，“看看这房间里的摆设，喜欢吗？” 沈悦薇看了看，这一看就挪不开眼了，所有的摆设都清淡素雅，她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仔细打量。 她挣扎了一下，想从穆九霄怀里下来。 怎料，穆九霄把她抱得更紧。 “不准下去。” “为何？”沈悦薇不解。 穆九霄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晚上会很累，所以这会儿，要让娘子轻松一些。娘子想去哪里，只管告诉为夫也就是了，为夫抱着你去。” 瞬间，沈悦薇的脸更红了。 她抓着穆九霄的衣服，脸红得跟熟透了的辣椒似的。 这么大了还要人抱，怪难为情的。 “被人看到了不好。”她低声嗫嚅道。 “我没发话，没人敢进来。” 说完，看着她红苹果一般的脸颊，穆九霄没忍住，啃了一口那苹果。 当然，没用力，他不舍得。 沈悦薇又羞又气，却又奈何不得，只得随他去了，就这么被他抱着，看完了整个房间。 这是他们的正房，外面可以见一些亲密的客人，再往里面是里间，那里是完全属于他们的地方。 看到里间里的摆设，沈悦薇微微诧异:“这床怎么做的这么大？” 这床，足有半个房间那么大了，真是夸张。 “不但大，还很结实，坚固耐用。” 顿时，沈悦薇后悔问这句话了。 她真是纳闷儿了，之前穆九霄看着挺正常的啊，现在怎么跟个二流子似的，几乎句句都要撩她？ “还想去看哪里，我抱你去。” “别！”沈悦薇立刻回绝，“我还想去看看厨房的位置，下人房的位置，还打算看看你新建造的演武场什么样。” 她料定，那些地方，穆九霄是不敢抱着她去的，毕竟，他在外面是有官职的， 府里也有不少手下，要维持威严的形象，怎么能在府里抱着女人乱走呢？ 事实上她猜错了，穆九霄还真敢。 眼看着穆九霄就要抱着她走出去，沈悦薇立刻就怕了:“别。” “为何？” “不行。” “不行吗？”穆九霄很是为难，“可我很想抱着你去，怎么办？” 沈悦薇咬咬牙，打算豁出去了，她抓住他的衣领，低声道:“你昨晚让我看的那个小册子的第二页，我答应你，今晚可以试一试。” 穆九霄笑容满面地把她放下，在她的额头盖了章:“说话算数。” 沈悦薇红着脸点了点头。 刚搬家，总要是忙碌一番的。 沈悦薇忙到中午，吃过饭后有些困，就睡了一觉。 再醒来的时候，穆九霄就把饭菜端到了她跟前。 “不用，我出去吃。” “别，坐在这里吃就行。起来的话，外面会冷。” “没事啊，房间里烧了炭盆，也还好。” “不，我怕你冷。”说着，穆九霄直接端起矮桌，放在床上，非得让沈悦薇就这么把饭吃了。 沈悦薇哭笑不得。 等沈悦薇吃完，穆九霄直接把剩下的饭菜全都吃完。 他原本就是习武之人，身体消耗得多，吃的也多。 吃完之后，他把碗筷端出去，让下人收拾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含笑看向沈悦薇:“娘子，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 说着，他就开始去解衣服。 沈悦薇一脸懵:“我才刚睡醒。” “是吗？那就接着睡啊。娘子是担心睡不着吗？”说着，穆九霄冲着她挑了挑眉。 沈悦薇突然就懂了。 睡和睡，还是不大一样的。 想到白天她答应穆九霄的事情，她的脸不禁就红了。 总之，这一晚，比以往任何一晚都要忙。 第二日，穆九霄神采奕奕地去上早朝，沈悦薇接着在家里补觉。 这里是她的家，完完全全是她的地盘，所以，只要她想，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但，眼皮合上没多久，沈悦薇就听到春香在外面说道:“小姐，夫人来了。” “哦。”沈悦薇胡乱应了一声，翻了个身接着睡。 但，猛然间，她睁开眼睛，急声道:“春香，你说谁？” “夫人。” 夫人，而非穆大夫人，所以，来的是，她的母亲！ 完了完了，真是羞死人了，睡到这个时候还没起来，母亲铁定是要笑话她的。 沈悦薇着急忙慌地起床，随便绾了个发髻，就出去见母亲。 看她这副样子，秦湘掩唇一笑。 但，跟在她身边的秦星彩可就没这么客气了:“悦薇，你羞不羞啊，睡到这个时候还不起……” 沈悦薇嘴硬道:“昨天搬家嘛，事情多，太累了，就起得晚了一些。” “哦，这样啊，既然忙，为啥不找我帮忙？”秦星彩立刻就埋怨上了。 “这不是怕累着你嘛。”沈悦薇心虚道。 秦星彩没成亲，没想那么多，但她这话，铁定是瞒不了母亲的。 所以这会儿，她有些不敢看母亲。 这时候，秦湘开口:“怕你新搬了府邸忙不过来，这才叫了星彩过来，看能不能帮你做些什么。不过我看外面倒是井井有条，看来你都已经处理好了。我这也算是白操心了。” “不，哪里算是白操心呢？说到事情，我还真有事情要找母亲帮忙。现在新搬了府邸，自然是要办乔迁宴的。这乔迁宴我可没办过，还得请母亲多多帮忙呢。” “这简单。等九霄回来，你们先把宴请的人定下来。人定下来之后，才好接着置办酒席。至于一应的桌椅碗碟，待人数定下来之后，也就可以确定数量了。酒席你也不必忧心，到时候让咱们府上的厨娘过来帮忙，若是再不够，让你舅舅家的也来帮忙。” “对对对，我也可以来跑腿儿。”秦星彩急忙推荐自己。 沈悦薇一手搂住一个，笑嘻嘻道:“那就多亏你们二位了。” 晚上，待穆九霄回来，二人一起商定了宴请的人数。 宴请的人并不多，穆家那边的人，穆九霄不打算请，请的也只有一些关系亲近的同僚，其余的，则是沈悦薇这边的亲朋好友。 确定了人数，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只是，看完要宴请的名单，秦湘皱了皱眉。 第135章 娘子放心，为夫必定遵命 “当真不请穆家那边的人？”秦湘看向沈悦薇，问道。 沈悦薇如实相告:“九霄的意思是不请。” 她尊重穆九霄的意思。 大好的日子，没必要请一些碍眼的人过来。 听完，秦湘若有所思。 乔迁宴定在三日后。 确定要请的人之后，就开始派人去各个府里下帖子。 紧接着，是要确定宴席的菜单，派人去置办。 如此一来，府邸里的人就不够用了，秦湘大手一挥，吩咐沈府的厨娘也往这边来。 秦星彩也来帮忙，带来了秦府擅长做点心的几个厨娘。 有了她们的帮忙，沈悦薇轻松了不少。 接连买买买了几天之后，总算是把宴席需要用的东西置办齐了。 转眼就到了乔迁宴这一日。 身为男主人，穆九霄今日自然是在家的。 知道今天沈悦薇会很忙，所以穆九霄昨晚收敛了一些，故而今日起来，显得愈发神采奕奕。 今日需要穿的衣服，沈悦薇早就准备好了。 她给自己准备的是一身大红色绣缠枝牡丹的袄裙，给穆九霄准备的，则是一身滚了金边的黑色锦袍。 二人容貌俱佳，站在一起，让人无端生起郎才女貌之感。 沈悦薇牵着穆九霄的手晃了晃，哄道:“今日记得要多笑一笑，不要总板着脸，再把客人吓跑可就不好了。” 穆九霄挠挠她的手心:“娘子放心，为夫必定遵命。” 可问题是，他敢笑，至于他们敢不敢看，那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了。 另一边，沈府之中，秦湘看着已经换了十套衣服，却还在吹毛求疵的沈明诚，忍无可忍道:“只是去参加乔迁宴，又不是让你去相看，你至于这么换来换去的吗？” “你不懂。”说着，沈明诚的两只手跟上了马达似的，嗖嗖嗖在箱子里扒拉衣服。 “别扒了，不然我还要收拾。”秦湘埋怨道。 沈明诚嘴上应着，手上却没闲着:“赴宴回来我自个儿收拾。” 总之，沈明诚的举动，秦湘真是看不明白了。 眼看沈明诚这衣服还有得找呢，秦湘索性坐下，打算看看他到底准备干什么。 很快，沈明诚又换了三身衣服，看他那样子，还是不满意。 秦湘无语道:“我给你新做了一身衣服，原是打算下个月过年的时候穿的，你若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不如把那身衣服取过来？” “好哇好哇。”沈明诚忙不迭地点头。 有新衣服早点拿出来啊，害得他找了这么半天。 秦湘白了他一眼，吩咐人去取衣服。 因为这衣服是打算过年穿的，故而很是喜庆，虽然衣服是黑色的，但交领却是朱红色的。 沈明诚一看，就喜欢上了，当即美滋滋地换上。 换好之后他打量了一下:“行了，就这身了。” “换好了就赶紧走吧。悦薇自己没办过宴席，我还得赶过去帮忙呢。” “好好好，这就走。” “还有啊，母亲说乔迁宴太热闹，她一个老太婆不想去凑热闹。要不，咱们再去请一请？” 沈明诚想了想:“罢了，既然母亲不愿意去，就随她吧。毕竟是上了年纪，人情往来最是耗费精气神儿，她不愿意就不去吧。” “嗯。”秦湘点点头，又叮嘱道，“九霄不善言辞，今日男宾那边，你多帮衬着些。” 沈明诚嘿嘿一笑:“他是不善言辞吗？分明就是与人为恶，没啥人缘。” 秦湘瞪了他一眼:“九霄年纪轻不懂人情世故，穆家那边又靠不上，你身为他的岳父，不应该时常提点他吗？” “嗯嗯嗯，应该，应该的。”说着，沈明诚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去了。 哟哟哟，他的快乐谁能懂啊？ 曾经在他面前趾高气扬，发怒的时候恨不得指着他鼻子骂娘的疯批权臣穆九霄，如今见了他，就得乖乖对他行礼，还得客客气气地叫上一声岳父大人。 这种感觉，他喜欢！ 喜欢爆了！ 沈明诚心里滋滋冒泡儿的喜悦，在看到穆九霄之后，达到了顶点。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贤婿不必多礼，起来吧。”沈明诚笑眯眯道。 穆九霄抬眸，看着沈明诚过于开心的老脸，心里不禁犯了嘀咕:这么高兴，是来的路上捡到金子了么？ 这会儿时间还早，宾客还都没到。 秦湘嘱咐沈明诚帮衬着穆九霄，一起在这里迎客，她自己则去了内院，看能不能帮女儿做些什么。 这下，翁婿两人站在门口，相顾无言。 沈明诚看了看天:“今天天气不错。” 穆九霄也跟着看了一眼:“嗯，是不错。” 沈明诚环顾左右，大致打量了一下府邸的格局:“你这府邸也不错。” 穆九霄也跟着环视左右:“嗯，是不错。” 沈明诚又看了看穆九霄的衣服:“你这衣服也不错。” 穆九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嗯，是不错。” 娘子准备的，当然不错。 沈明诚深吸一口气，看了穆九霄一眼:“为何总学我说话，你自己没话要说吗？” “有。”穆九霄应了一声，但，并没有下文。 沈明诚顿觉无语，低头看地，抬头看天，实在无聊就看看从门口经过的行人，无聊透了。 他偷偷看了穆九霄一眼，发现他也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啧，好尴尬啊。 客人怎么还不到啊？懂不懂规矩啊？快来个人解救他们吧！ 千盼万盼，总算是有人进门了。 来的是穆九霄在巡街营的一个手下，姓董，暂任副巡街史一职。 董副巡街史在巡街营里官职低，并未收到帖子，只是听闻上司家里要办乔迁宴，身为一个没啥存在感的下级，他自然是要来贺喜的。 当然，他没奢望能进去喝杯酒，只想着在门口留下贺礼，就直接回去了。 然而，他刚踏进门没两步，就瞧见前方窜来两个人影，速度之快，都有虚影了，吓得他舌头都打摆子了:“什、什么人？” 第136章 未来嫂嫂好！ 待看清眼前这二位是谁之后，董副巡街史更懵了:“副指挥使、沈大人？” 他迅速往身后瞟了一眼，后面也没人啊，这二人为何对他这个小官这么热情啊？ 不等他多想，沈明诚已经热情开口:“来了啊。欢迎欢迎，快往里坐。” 董副巡街史都结巴了:“不不不，下官是来送贺礼的。” 说着，他忙把手里的贺礼呈上，穆九霄接过，递给身旁的小厮，心里谨记着沈悦薇的嘱咐，素来冷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语气也有些生硬:“既然来了，就进去喝杯酒吧。” 董副巡街史这回不仅仅是舌头打摆子，就连双腿都跟着打起摆子来:“不、不了。” 太吓人了啊，谁能想到穆副指挥使居然对着他笑了！ 天呐，今日这乔迁宴，该不会是要把到场的宾客都吃了吧。 吓人！太吓人了！ 但，董副巡街史偏偏还不敢说出半个不字，心惊胆战地跟着前来引路的下人，一深一浅地朝着里面走去，每一步，都走出了生离死别的决然。 没办法，吓得太狠，脚麻了。 沈明诚看着董副巡街史的背影，一脸同情，顺便大着胆子瞥了穆九霄一眼:“看你把他吓的。” 穆九霄也很委屈:“我明明对他笑了。” “哎呀，你平日里什么样，现在也什么样就行。不然，还真容易吓到人。看看，你把刚才这位吓得路都不会走了。对了，这人在哪里任职，胆子怎的这么小啊？” 穆九霄一脸疑惑:“刚才这位，不是岳父大人的亲友么？” 沈明诚嘴巴微张，继而摇了摇头:“不，不是我的亲友。肯定是你的下属。” 他一个官场老油条，但凡是打过照面的人都认识，绝不会认错的。 为官多年，在这些细节上，他向来很注意。 “竟然是我的下属么？”穆九霄摇摇头，“完全没印象。” 沈明诚看了他一眼，趁着这会儿没什么客人来，当即语重心长道:“在军中做事，讲究一个雷厉风行，铁面无私。但既然入了京城做官，就得懂得变通。平日里哪怕是对待自己的下属，也得做到过目不忘。虽然下属的官职不大，但，往往有时候，小人物偏偏是最不能得罪的。” 听到这些，穆九霄心里暖暖的。 以往，从来不会有人对他说这些话。 第一次听到，虽然有点生疏，但是感觉很好。 他点点头:“多谢岳父大人教诲。” “无妨，身为你的长辈，我理应告诉你这些。”说着，沈明诚站得倍儿直，一副老子教导儿子的样子。 穆九霄微微一笑:“其实，刚才进去的那人，小婿认得。” “哦？你认得啊？”沈明诚很意外。 “嗯，他是我手底下一个副巡街使，姓童。”穆九霄自信满满。 “哦。”沈明诚应了一声，有一丢丢不开心。 知道干嘛装作不知道啊，害得他跟个傻子似的，叭叭叭了半天。 “想听岳父大人教诲几句，故而，开了个玩笑。还请岳父大人莫怪。” 听罢，沈明诚偷摸摸看了穆九霄一眼，见他满脸诚恳，也就不介意了。 说也怪了，从前看穆九霄，他心里甚至有点害怕，生怕穆九霄一言不合就扑上来咬他。 可现在再看，愈发觉得穆九霄招人稀罕。 瞧瞧，满朝文武，能在二十岁这个年龄做到二品大员的人，还有谁？！ 还得是他女婿啊，年纪轻轻就位居高官，还屡建奇功，战无不胜，是大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战神！ 看看这功劳，放眼天下，舍他其谁啊！ 可这么牛叉的人物，竟然是他的女婿！ 想到此处，若不是年龄不允许，他简直想叉会儿腰。 罢了，既然年龄不允许，那就叉一小会儿。 沈明诚还真是得意坏了，叉了会儿腰。 穆九霄瞧见，惊讶之余，忙转过脸去，无声地笑了笑。 这小老头儿，居然有几分可爱。 只可惜，沈明诚叉腰叉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有客人陆陆续续地来了。 在外人面前，沈明诚还是很正经的。 毕竟是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旁人眼里的财神爷，所以，该有的逼格，还是要有的。 迎来送往这些事儿，沈明诚最是擅长，不时还提点穆九霄几句，带着他认识一些沈家的亲朋故友。 他们这边忙碌不已的时候，沈悦薇也没闲着。 幸亏有母亲、秦星彩和舅母秦夫人帮着她，不然，还真是焦头烂额。 今日来的宾客，比预料之中的要多。 不过这些沈悦薇都考虑到了，预备的席面有多余的，倒也不必担心。 只是，今日到场的客人，他们送了什么礼物，都是要一一记录在案的。 若是他们家里有了红事白事，她这边也是要回礼，或是需要亲自到场。 事情很琐碎，却是打理府邸必不可少的。 这时候，一个娇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悦薇姐姐！” 沈悦薇循声看过去，是无忧郡主。 今日她穿着一身粉色绣蝴蝶的裙子，头上梳着双丫髻，绑着红色的头绳，娇俏又可爱。 沈悦薇笑逐颜开，笑着走过去将她抱起:“干娘呢，与你一起来的吗？” 无忧郡主嘟了嘟嘴巴:“对啊，不过她没我跑得快。” 她话音刚落，肃王妃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嗔道:“你这丫头，一说要来见悦薇姐姐，跑得跟个兔子似的。我紧赶慢赶，竟是没追上你。” 无忧郡主冲她吐了吐舌头:“我们在赛跑，我赢了！回府母妃要给我准备礼物！” “好好好。”说着，肃王妃已经走上前来，让身后的丫鬟把送来的礼物送上来。 沈悦薇屈膝行礼:“怎好让您破费？” 肃王妃瞪了瞪眼睛:“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本王妃是你的干娘，干女儿办乔迁宴，还不兴我这个做干娘的送礼了？” 说着，她转向秦湘:“湘妹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秦湘满眼含笑:“王妃说得对。快别在这里说话了，去里面坐吧。” 肃王妃含笑应了，这就让无忧郡主从沈悦薇怀里下来，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去。 这时，看到秦星彩，无忧郡主竟然挣脱了肃王妃的手，蹬蹬蹬跑到秦星彩面前，笑着仰脸看她，高声道:“未来嫂嫂好！” 第137章 那、你喜不喜欢他？ 秦星彩浑身一激灵，下一刻，脸就红了，双手吓得直摆，语无伦次道:“不，郡主，我不是，我没有……” 肃王妃急忙上前，扯了一下无忧郡主的袖子，嗔怒道:“无忧，不能胡说。” 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姐，被无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嫂嫂，有损她的清誉。 教训完无忧郡主，肃王妃抱歉地看向秦星彩:“秦姑娘，对不住，都怪无忧信口开河，回府后，本王妃会惩罚她的。” “不、不必。”秦星彩局促道，余下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无忧郡主拉了拉肃王妃的袖子:“母妃，我没说错。” 肃王妃瞪了她一眼，见她还要说，直接伸手，把她的嘴给捂上了。 无忧郡主眨巴眨巴眼睛，显得可怜极了。 唉，这些大人为什么就是听不得真话啊？ …… 好在，这会儿在门口的，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 沈悦薇迅速救场，把肃王妃和无忧郡主请到了里面去坐。 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舅母秦夫人正在问秦星彩什么，秦星彩红着脸，什么都不说。 见沈悦薇过来，舅母叹了口气:“悦薇，我和你母亲迎客，你陪陪星彩。” 沈悦薇含笑应了，拉着秦星彩到了一旁的廊子底下:“怎么回事？” 无忧郡主虽然小，但肃王妃把她教得很好，她是不会信口开河的。 秦星彩心虚地朝着自家母亲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刚才真是尴尬死我了。” 沈悦薇不说话，就笑着看她。 秦星彩受不住，立刻就说了:“之前我不是救了萧成俊嘛，有一次偶然间在酒楼遇见，他说要感谢我，就请我吃饭，后来又请我喝茶，私底下又见了几面。” “那、你喜不喜欢他？” “还、还行吧。”说着，秦星彩难得红了脸。 这下，沈悦薇心里就有数了。 萧成俊和穆九霄交好，回头让穆九霄问问萧成俊的意思，若他也有意，这件事就可以好好操办了。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到秦湘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沈悦薇迅速看过去，发现是顾馨儿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舅母，表姐府上办乔迁宴，我为何不能来？”顾馨儿微微皱眉，柔柔弱弱道。 知道顾馨儿不安好心，秦湘对她，自然是没有半分好脸色:“你不过是苏家的妾室，今日这乔迁宴请的都是各府主母，你还真就不能来。来人，送客。” 一旁负责抬放礼物的小厮迅速上前。 顾馨儿两眼一瞪:“我看谁敢碰我！” 她虽是苏家的小妾，却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子，这些小厮都是男的，自然不敢碰她。 “我敢！”这时候，秦星彩一个箭步上前，扯着顾馨儿就往外走。 就这，顾馨儿还想嚷嚷，直接被秦星彩捂住嘴，拖出去了。 没办法，秦星彩天生力气大，对付顾馨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把顾馨儿怼出去之后，秦星彩神采奕奕地返回:“悦薇，我把人赶出去了。还交代了门房的人，不许她再进来。” “干得漂亮！” 又过了会儿，该来的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 沈悦薇原本以为，穆家的人今日会来捣乱，然而并没有。 没来自然是最好的。 但，总要防备着。 见该来的都来了，沈悦薇就进了宴会厅，和众位夫人小姐们说了会儿话。 没过多久，丫鬟们就开始上菜。 现在天寒，除了基本的菜色之外，沈悦薇还特意吩咐人做了锅子，这个时节吃锅子，浑身都是暖的。 她和肃王妃、无忧郡主坐在一处，同一桌上还有秦湘、秦星彩和舅母秦夫人。 沈悦薇挨着无忧郡主坐，专门伺候无忧郡主的嬷嬷就在一旁伺候着。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无忧郡主的额头上就渗出了些微的薄汗，她伸手晃了晃肃王妃的胳膊，撒娇道:“母妃，我今天能不能留在悦薇姐姐府上住啊？” “哦？为何啊？”肃王妃笑着问道。 “悦薇姐姐家的饭菜好吃。”说着，无忧郡主又低下头，吃着嬷嬷刚从锅子里捞出来的肉片，连头都不愿意抬了。 肃王妃会心一笑:“你个小贪吃鬼！” 说着，她看向沈悦薇:“说也怪了，这孩子在府里吃饭的时候，挑这挑那的。到了你这儿，倒是什么都肯吃一点。” “小孩子嘛，都喜欢吃新奇一点的东西。若是无忧喜欢，回头我让厨娘把做这锅子的方子写下来，给您带过去。” “你惯会宠着无忧。” 沈悦薇莞尔一笑:“无忧娇俏可爱，我自然喜欢。” 肃王妃又是一笑。 旁边桌上的人听到这边笑声不断，都在心中暗叹肃王妃和沈悦薇的关系是真好。 毕竟，肃王妃虽然爱热闹，平日里也喜欢办宴会，但，放眼整个京城，能入肃王妃眼的人，屈指可数。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 走的时候，无忧郡主依依不舍地扯着沈悦薇的袖子，眼巴巴地看向肃王妃:“母妃，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和悦薇姐姐一起住吗？” 肃王妃脸上带笑，语气和善:“可以来住，但是今天不行。今天你悦薇姐姐会很忙，顾不上你。等改日，改日闲下来，你再来住，可好？” “那、好吧。” 最终，无忧郡主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只是，宾客才走了没多少，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沈悦薇示意春香出去看看情况，没多久，春香去而复返，脸上略有忐忑，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穆大夫人带着人，突然在府门口闹了起来。好多刚出府门的客人正要走，恰逢穆大夫人闹起来，这会儿都在门口看热闹呢。” 沈悦薇黛眉微蹙，果然啊，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138章 会说你就多说点 既然穆大夫人这个唱戏的人已经入场，那么，她这个做主家的若是不到场，想必也不是很合适。 于是，沈悦薇留母亲在内院送客，自己则快步出府。 穆大夫人选择在今天这个时候闹，就是要让穆九霄和她下不来台。 她倒要看看，今天来闹这一场，穆大夫人是有几分底气！ 等沈悦薇到门口的时候，府门口已经十分热闹。 尚未走近，她就听到穆大夫人的哀嚎声:“九霄啊九霄，你不孝啊！我这当母亲的养了你这么多年，不求你等我老了的时候在我跟前端茶倒水，只希望能日日看到你。可你才刚娶了妻，这就要分府另过，你这分明是在剜你母亲的心啊！呜呜呜……” 不得不说，穆大夫人的戏很足。 站在门口的石阶上，沈悦薇朝着左右看了看。 这会儿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把两边的路都堵得水泄不通。 许多宾客还没走，这会儿都窝在各自的马车里，轻挑车帘，朝着这边看热闹。 见状，沈悦薇心里明白，今天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穆九霄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原本他的名声虽然不好，可到底有军功撑着，有赶走数万敌军的功绩在，倒也不算太过狼狈。 可今天这事儿若是不处置妥当，穆九霄就会再落一个不孝的罪名。 在大齐，孝字大过天，不孝之人要被天下人唾弃，甚至，还要因此而坐牢。 这样的话，穆九霄曾经所立下的赫赫战功，也将随之烟消云散。 不过是片刻之后，沈悦薇就觉察到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她往旁边看了看，穆九霄不在，父亲也不在。 门口闹得这么大，他们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也就是，穆九霄被父亲拦在了府里。 这样是最好的。 这件事，她可以解决。 穆九霄若是在的话，她反倒不好发挥了。 打定主意之后，沈悦薇缓步走到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穆大夫人跟前，高声道:“穆大夫人这会儿过来，还闹了这么一出，意欲何为？” 抬眼看到沈悦薇，穆大夫人的脸上添了几分怨怒:“是你！一定是你！原先九霄很听话的，可自打成了婚，也就愈发顽劣。如今和你成婚不过数日，他就要搬离府邸，出来另住。可见是你在从中作梗！” 沈悦薇淡冷一笑:“穆大夫人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 说着，眼角的余光里，沈悦薇朝着围观的百姓看过去。 终于，她看到了韩绝的身影。 见沈悦薇看过来，韩绝冲她点了点头。 这下，沈悦薇心里就有数了。 为了提防穆大夫人，她早有准备。 如今该到的人已经到了，那么这场大戏，也就要真正地开始上演。 现如今，穆大夫人已经上演了前半场，那么接下来，将由她把这出戏推到气氛的最高点。 穆大夫人还是那句话:“九霄啊九霄，你怎能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啊？我这做母亲的怀胎十月将你生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如今你大了，有能耐了，怎能往你自己母亲的心口上戳刀子啊……” 穆大夫人如泣如诉，边说边哭，仿佛真的如此伤心一般。 这时，沈悦薇高声道:“怀胎十月，不见得吧？穆大夫人确定，是你怀胎十月，生下了九霄？” “我自然是确定的。” 沈悦薇伸手，接过春香递过来的匣子，取出里面的东西，高高举起:“在场的诸位，不妨朝着这边看过来。我手里拿着的，是穆家的族谱。既然今日各位在此围观，刚好可以给我做个见证，看看这穆家的族谱上，到底有没有穆九霄的名字？” 说完，沈悦薇把手里的族谱朝着围观看热闹的人递了过去。 没错，这些看热闹的百姓之所以来的这么及时，来的这么多，其中自然有沈悦薇的手笔。 她的茶楼、脂粉铺子养了许多的人手，今天，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既然穆大夫人要跟她打舆论战，那就放马过来呗。 百姓之中，识字的人不多，那族谱就被传给了认字的人。 很快，一个读书人模样的男子接过族谱，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看着。 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有点懵，又重新看了一遍。 这时候，有围观的百姓忍不住问道:“高秀才，这族谱上面，当真没有穆阎王的名字？” 穆阎王，就是穆九霄。 那被称为高秀才的人看了两遍，此刻已经能够确定，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没有，穆家的族谱上，的确没有穆九霄穆将军的名字。” “这族谱莫不是假的吧？”有围观的百姓替其他看热闹的人问道。 “非也。这族谱扉页有关于穆家族系的介绍，从上面的印鉴来看，确为穆家的族谱。” “那就奇怪了。既然这位穆大夫人口口声声说穆九霄是她的儿子，为何穆家的族谱之上，却没有他的名字？” 顿时，在场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重新把视线投向沈悦薇和穆大夫人。 沈悦薇直直地看向穆大夫人，好整以暇道:“穆大夫人不妨说说看，为何穆家的族谱之上，没有九霄的名字？” “许、许是漏了。” “漏了？”一旁那姓高的秀才接腔道，“这族谱之上，连穆家四房的一个外室子都有名字，怎么偏偏就将穆将军的名字漏了？且不说穆将军年少征战，立下不世战功，更是有少年战神之称，撇去他的功劳和身份不谈，若真如穆大夫人所言，穆将军是您的亲生儿子，那么，穆将军身为穆家大房的嫡子，为何穆家的族谱之上，却没有他的名字？” 沈悦薇看了那高秀才一眼，心道，会说你就多说点。 不得不说，高秀才的分析有理有据。 当一个个疑问抛向穆大夫人，她突然支支吾吾了起来。 “所以……”高秀才再次开口，“所以，只有一种可能。穆将军根本就不是穆大夫人的孩子，甚至说，他根本就不是穆家的孩子。” 瞬间，围观的百姓炸了锅。 “天呐，可真是看到大热闹了。穆阎王居然不是穆家的儿子。” “嘘，可不敢这么说。要是被他听到，非得弄死你。” “对对对，那我小声点儿。那可就奇怪了，既然穆阎、不不不，穆将军不是穆家的人，为何穆大夫人今天要来闹这么一出啊？” …… 围观的百姓说什么的都有，因为人多，他们有恃无恐，所以说话的声音并不小。 这些话，穆大夫人也听到了。 她的神色僵硬了片刻，突然掩面痛哭:“你们说得对。九霄的确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是我去庙里上香的时候，在半山腰捡的。可我养了他许多年，早已是亲如母子。当年为了将他养在膝下，我顶着府里的压力，含辛茹苦地将他养大。我对他，纵然没有生育之恩，却也将他养到这么大，时至今日，他翅膀硬了，怎么能这么对我啊？” 说完，穆大夫人又开始哭了起来。 顿时，百姓们议论的风向又变了。 沈悦薇眯了眯眼睛，看来，这个穆大夫人，有点东西。 第139章 还真是意外之喜！ 不得不说，穆大夫人随机应变的本事倒是一流。 现在穆九霄不是穆家子被确认，她就改口，开始说什么养育之恩。 周围，什么议论声都有。 “是啊，虽无生育之恩，到底是把他从小养大，这养恩，可比生恩大多了。” “谁说不是呢？” “不过，穆九霄的名声摆在那里，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 沈悦薇眯了眯眼睛，在一众嘈杂的声音里高声开口:“真是没想到，穆大夫人居然有脸在这里提什么养育之恩？敢问穆大夫人，把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逼到亲赴战场，这就是你所谓的养育之恩吗？” 穆九霄十三岁上战场，这件事，在大齐并不是秘密。 在战场上，稍有差池就是要送命的。 寻常人家的孩子，可舍不得让自己的儿子在十三岁就上战场。 听沈悦薇这么一说，围观百姓的神色也跟着变了变。 是啊，若如穆大夫人所说的那般疼爱穆将军，为何会让他十三岁就上战场呢？ 穆大夫人冷脸道:“惯子如杀子。九霄有成为武将的可能，我自然不希望他的才能被埋没。若我只顾着担心他的安危而枉顾他的本事，那才是真正的过错。” “是么？穆大夫人若真是这般高风亮节，为何没有将自己的几个儿子送到战场上去历练呢？穆家毕竟也是武将出身，不是吗？” 穆大夫人的嘴巴张了张，没说出什么来。 的确，穆家是武将出身，但是，她的几个儿子都没有走这条路。至于其中的原因，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时候，沈悦薇看了隐在人群中的韩绝一眼，韩绝会意，立刻动了起来。 很快，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真是好笑！穆大夫人居然口口声声说待穆将军不薄，我家后院和穆府挨着，之前穆将军小的时候，经常被穆大夫人的几个儿子欺负。单单是欺负还就罢了，他们还不给他饭吃。那时候，几乎夜夜都能听到穆将军饿哭的声音。” 紧接着，有人帮腔道:“谁说不是呢？我原先是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有一次瞧见一个半大的孩子跟乞丐抢东西吃。我还以为是哪家的混小子不懂事呢，结果跟了一路，居然发现这混小子进了穆府。后来穆将军十五岁打了胜仗回来打马游街，瞧见他的脸我才知道，当年那个跟乞丐抢东西吃的混小子，居然就是穆将军！” …… 紧接着，你一言我一语，各自说着自己知道的内容，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围观的人听了，一个个唏嘘不已。 天杀的，还说穆将军脾气不好呢，从小到大被人这么对待，不长歪就不错了，可穆将军呢，居然还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这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听着听着，有些感性的人已经开始哭了起来:“呜呜呜，至亲如此待他，他却从未对外说半个不字，偏偏这样的人，名声居然如此不堪，呜呜呜……” 有人大胆猜测:“是不是穆家有人故意在抹黑穆将军？” “有可能。”有人煞有介事地分析道，“如今穆将军虽然身居高位，却并未因此提拔穆家的人，如此一来，穆家的人自然不服。这不，今日他们就来找事，是要让穆将军名声扫地啊！他们分明就是得不到好处，就要毁了穆将军啊！” “是啊是啊，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穆将军肯定已经知道了。可他并未露面，想必是不愿意同穆大夫人这位养母起争执。老天爷啊，穆将军怎么就这么善良呢，别人都已经欺负到家门口来了，他却还在念着那一丁点儿的恩情，不愿意撕破脸……” …… 听着围观百姓的议论声，沈悦薇有点恍惚。 她只是让韩绝带人引导舆论，说穆大夫人待穆九霄不好，没什么养恩，可现在，被百姓们这么一议论，穆九霄竟然成了柔弱的小可怜？ 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哈！ 就她恍神的这会儿功夫，百姓们已经朝着府内的穆九霄喊话。 “穆将军，是我们冤枉了您！” “您真是当世高风亮节第一人！” “来啊，一人一口唾沫，淹死这个诋毁穆将军的恶妇！” …… 事情，突然变得不可控了。 往日声名狼藉的穆九霄，居然一下子成了人人疼惜的对象。 沈悦薇迅速后退，没让自己淹没在唾沫的汪洋大海中。 很快，穆大夫人就被口水淹没了。 不过，她今天带的人多，很快就把她护送到了马车上。 可围观的人太多，马车根本走不了，有不少百姓就拿着烂菜叶子、白菜帮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往马车上扔，场面十分混乱。 过了没多久，巡街营的人来维持秩序，百姓们才依次散开，马车才得以前行。 没过多久，那些看热闹的客人也坐着马车走了。 但，沈悦薇却被几个热心百姓围住了。 “穆夫人，您可得开导开导穆将军，告诉他那些对他不好的人，不搭理他们也就是了。” “是啊是啊，烦请告诉穆将军一声，以前是我错了。我家那混小子半夜不睡觉，我就拿穆将军吓唬他。往后，我再也不这么做了。” “穆夫人，您府里缺做饭的吗？我做饭可好吃了，让我进府照顾穆将军可好，我现在可稀罕他了。” …… 沈悦薇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劝走。 闹了这么一场，穆大夫人的奸计没得逞，反倒让穆九霄的名声跟着好转起来，还真是意外之喜！ 沈悦薇进府走了没多远，就看到穆九霄送父亲和母亲出来。 他面色温和，看不出什么情绪。 秦湘和沈明诚对视一眼，之后拉着沈悦薇的手，低语道:“多跟九霄说说话。那穆氏毕竟养了他这么多年，今日闹这么一出，他心里肯定不大高兴。” “母亲放心，我会的。” 送走父亲和母亲，沈悦薇熟稔地牵住穆九霄的手，还没等她开口，穆九霄就先一步说道:“岳母说让你陪我说说话，我听到了。但是，我并没有不开心。” “我知道。”沈悦薇含笑应了一声，之后狡黠一笑，“其实，我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第140章 你是我的亲亲夫君呀 “你还有请我帮忙的时候？”穆九霄促狭道。 “当然。”沈悦薇言笑晏晏，明亮的双眸闪着光彩，“我家夫君顶天立地，我一个小女子，自然是有事请他帮忙的。” 说着，她笑得更灿烂了一些。 这娇俏可人的样子落在穆九霄眼中，一直暖到了他的心里去，他的唇角也跟着高高扬起，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敢这么取笑为夫，该打。” “那你打呀。” “不舍得。”说着，他看四下无人，飞快地在沈悦薇的脸上亲了一下。 沈悦薇握紧他的手，笑道:“那我可得握紧你的手，不能让你打我。” 毕竟是快到腊月了，这天气还是有些冷的。 但是和穆九霄并肩走在这里，沈悦薇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暖的，她笑着看穆九霄，发现他也在笑着看她，四目相对间，两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更灿烂了一些。 这一刻，沈悦薇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说也怪了，又不是初见之时怦然心动，为何到了现在，还是忍不住会心跳加快呢？ 就这样，她的心思彻底跑偏了。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春香把整理好的礼物单子拿过来让她过目，沈悦薇才一拍脑门儿:“哎哟，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见状，穆九霄诧异道:“把什么事儿给忘了？” 沈悦薇这才一股脑儿把今天无忧郡主叫秦星彩嫂嫂的事情给说了。 “这个啊……”穆九霄沉吟一声。 沈悦薇顿时暗道不妙:“怎么？难道成俊哥哥不是个好的？” “你叫他什么？” “成俊哥哥啊。我认了肃王妃为干娘，他可不就算是我哥哥嘛。” 穆九霄挑挑眉:“他是哥哥，那我是什么？” 沈悦薇秒懂，这是吃醋了？ 可问题是，只是叫了一声哥哥，有什么好吃醋的？ 罢了罢了，男人心海底针，搞不懂。 于是，沈悦薇直接笑嘻嘻道:“你是我的亲亲夫君呀。” 穆九霄顿时就笑了，拉着她坐在自己怀里:“这还差不多。不过，你也要叫我一声哥哥才行。” “九霄哥哥。”沈悦薇红着脸叫了一声，突然就觉得这么一叫好暧昧啊。 她正要起身，整个人直接被穆九霄抱住，几步就到了里间去。 “你还没告诉我……”很快，沈悦薇没说出来的话，全都淹没在穆九霄霸道凛冽的亲吻里。 蜡烛很快灭了，属于夜晚的乐章，才刚刚开始。 这事儿在穆九霄看来不算大，但是在肃王妃这里，就不一样了。 原本，她回府之后就要叫萧成俊过来问问的，奈何他今日在这乔迁宴上喝醉了酒，到了晚间才算是堪堪酒醒。 看到儿子踏着暮色过来，肃王妃沉着脸问道:“你和秦家的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萧成俊揉了揉眼睛，笑嘻嘻地凑过来坐下:“没怎么回事呀。” 看到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肃王妃更加生气，一巴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萧成俊，这事儿今晚你不说清楚，我可就让你父王上家法了！” “啊？这么严重？”萧成俊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好好，母妃息怒。我这就说，这就说。” “说！”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先前秦姑娘救了儿子的性命，这事儿您也是知道的。后来在酒楼遇见，我自然要做东，请她吃饭。这一来二去的，倒是又碰见了几回，这么一接触下来吧，突然就觉得，她还行。” 说着，萧成俊的脸上，挂满了不要钱的笑。 肃王妃看了一眼，嫌弃道:“把你嘴角的哈喇子擦一擦。” “是是是。不过，是谁在母妃跟前嚼舌头根子，怎的还把我的事儿给说了？” 肃王妃瞪了他一眼，把今日无忧的举动给说了。 顿时，萧成俊的脸色就变白了:“我的天，被无忧这么一搅和，她还不恨死我？我俩这还什么都没有呢，怎好就这么损了她的清名？这要是传出去，万一她动了寻死的心思可怎么办啊？” 说着，萧成俊急得直转圈。 看着他这副样子，肃王妃多少有点明白了。 “你中意她？” “中意啊，她很特别，和寻常的世家女不同。”说起秦星彩，萧成俊的脸上就带了笑，原本，他很想说秦星彩天生神力，但是怕母亲介意，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既然中意，为何早不跟母妃说？若不是无忧今日叫出来，我还蒙在鼓里呢。” “这不是还没想好怎么跟您说嘛。再说了，人家乐不乐意，我还不知道呢。” 肃王妃嗤笑一声:“你也有今天！” 说着，想起萧成俊曾经说过的话，肃王妃好笑道:“当初你以悦薇没你高为由，说看不上她。如今这秦姑娘，不过是和悦薇身高相当，你怎么就看上了？” “可能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 “滚，你这嘴里真是没半分好话！这两日好生在府里待着，我会遣人问问那边的意思的。” “那就多谢母妃了。待儿子大婚那日，定要好好给母妃磕几个头。” 肃王妃白了他一眼，转瞬又笑了。 她这儿子虽然没啥大出息，平日里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贴心呀。 原先她也总觉得儿子太过平庸，但是再一想，若是儿子功成名就，反倒过得不开心，那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没心没肺地开心着呢。 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为难自个儿呢？ 再说了，他们家是皇族出身，他们家的儿子，也不必太过能干。 …… 相较于肃王妃这边的欢欢喜喜，苏府里的气氛可就不怎么好了。 今日顾馨儿在沈悦薇那里吃了闭门羹，心里自然不爽快。 如今苏轻轻已经嫁入四皇子府，她原想着见了苏轻轻，言语之间鼓动几句，让苏轻轻借着四皇子妃的身份，好好敲打敲打沈悦薇。 谁知，到了四皇子府，守门的听闻她是苏家的小妾，连门都没让她进。 她自然是一肚子火，原想找苏瑾瑜诉苦，奈何苏瑾瑜今日没在府里，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瑾瑜哥哥……” 说着，她就扑到了苏瑾瑜的怀里。 对于顾馨儿，苏瑾瑜自然是喜欢的。 他怎么也忘不了，那一日去沈家赴宴，经过垂花拱门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姑娘站在花前，正半弯着身子，欣赏那刚刚盛放的花儿，笑容温婉而恬静。 后来那女子走开，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站在她看花的地方，刚好发现了掉落在地的帕子。 他如获至宝，曾贴身带着那帕子好多年。 他一直以为，那日他看到的女子，是沈家唯一的女儿沈悦薇。 所以，后来三皇子让他接近沈悦薇，他心里万分欢喜，至少，他不用在爱意好利益之间做选择。 后来，他终于知道，那不是沈悦薇，是顾馨儿。 确认了之后，反倒让他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 就差那么一点儿，他就错过了。 虽然顾馨儿的身份差一些，但是，他并不介意。 所以，对于顾馨儿，苏瑾瑜是很宠她的。 虽然现在为了大业，他不能给她正妻之位，但是，在他心里，顾馨儿就是他的妻子。 日后，他大功告成，定会让顾馨儿做他的正妻。 此刻看着顾馨儿娇娇软软地叫他，又哭得这般梨花带雨，苏瑾瑜的心都要化了，他抱住她，柔声安慰道:“馨儿，谁让你受委屈了？只管告诉我。” “还不是那个沈悦薇……”顾馨儿叭叭叭，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说了，最后忍不住吐槽道，“为什么只给我妾室之位呢？害得我到哪里都不受待见，更是连四皇子府的门都没能进去。” “会好的。” “嗯，瑾瑜哥哥，我相信你。”说着，顾馨儿环着他的腰，踮起脚尖，凑上去，想吻他的唇。 苏瑾瑜却在这一刻，猛地将她推开！ 第141章 而你，就是我的目标 苏瑾瑜突然将她推开，顾馨儿朝前虚伸着两只手，神情受伤:“瑾瑜哥哥？” 在她开口的瞬间，苏瑾瑜再次后退一步:“馨儿，我……” 他不行。 但是这话，他说不出来。 所以，虽然将顾馨儿纳入府中已有数日，他却不曾碰过她，也不曾在她房中过夜，怕的，就是顾馨儿发现他的秘密。 那羞于启齿的秘密，他可以暴露在全天下的人面前，却唯独不希望顾馨儿知晓。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寻医问药，可一连喝了许多苦药，却是毫无效果。 只是这些，注定是不能告诉顾馨儿的。 顾馨儿泪落滚滚:“为什么？” 她只是一个妾室，若是再得不到宠爱，她何必待在这偌大的苏府，又受着这么大的委屈？ 当初得到苏瑾瑜的青睐，她欢欣雀跃，只以为从此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所以，她不听任何人的劝阻，一步步走到现在，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一个火坑，一个能将她焚烧得渣都不剩的火坑！ 苏瑾瑜喉间发紧，说出了思虑已久的话:“馨儿，我视你为妻，有朝一日，我定会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在此之前，我不会动你。这是对我自己的激励，因为，单单是为了这一点，现在我做任何事情，都会不遗余力。而你，就是我的目标。” 他所说的这些，无异于在顾馨儿面前捧出自己的一颗真心。 这是他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但是现在，他愿意这样做。 只因为，顾馨儿是他放在心里珍视的女子。 他以为，顾馨儿会感激涕零。 但，顾馨儿却是凉薄一笑:“你这话说得好听，可等下个月，你就要迎娶正妻了。待正妻进门，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算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我娶正妻只是为了利益，她父亲是吏部侍郎，于我有益。待以后……” “罢了。”顾馨儿打断苏瑾瑜的话，笑得更加凉薄，“现在都指望不了，还说什么以后？” 说完，她自顾自地坐下:“苏少爷请回吧，下个月您即将迎娶正妻，若是让那正妻知道您一直往我房里跑，只怕，我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不，不会的。我会护着你的。” 顾馨儿嘲讽一笑，并不当真。 苏瑾瑜伸手入袖，取出一沓银票，塞进顾馨儿的手里，沉声道:“馨儿，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你是我心中唯一珍视的女子。” 顾馨儿捏紧手里的银票，带着几分醋味说道:“不见得吧，你原先喜欢的，分明是沈悦薇！” “不，是我弄错了，我喜欢的，是你。” 这般肯定的话，惹得顾馨儿雀跃不已，好似这样，她就能胜过沈悦薇一般。 她的脸上很快带了笑:“瑾瑜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 苏瑾瑜也跟着笑了笑，虽然知道顾馨儿这般说是因为银票的缘故，但是因为她笑了，他还是很开心。 现在，她只是对他不熟悉而已。 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对他倾心以待，就像，他也全心全意地待她一样。 这一晚，苏瑾瑜自然没在这里留宿。 在他出门的一瞬间，顾馨儿的脸色就彻底地暗了下去。 说什么在意和喜欢，那些本就是虚妄的，唯独握在她手里的银两，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以往她也不懂这些，满心希望能够得到苏瑾瑜的喜欢，可失望的次数多了，也就不再心存奢望。 罢了，只要有银钱傍身，她还怕什么呢？ 第二日，她待在府中，依旧是百无聊赖。 她是小妾，平日里恪守本分，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能随意出去。 可今日，看着这不大的院子，她实在是待烦了。 说起来，这院子还没她当初在沈府的时候住的院子大呢。 她不是没对苏瑾瑜说过，可他说如今大业未成，他不能再被人抓住把柄，府中的一切用度都不能太过奢华，而他尚未迎娶正妻，也不能传出专宠妾室的名声去。 大业，大业，他的心里，只有大业。 他图他的大业，为何要来委屈她呢？ 如此想着，顾馨儿赌气一般，抬步就朝着外面走去。 伺候她的丫鬟见状，立刻道:“顾姨娘，您不能出去。” “怎么不能？”顾馨儿怒道。 昨日也是苏瑾瑜开口，她才得以出去，这些人，还想禁锢她不成？ 她是做妾，不是坐牢！ “顾姨娘，少爷吩咐过，您不能随意出去。历来府中的小妾，也是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能随意出去的。” 不能！不能！为何总是不能？ 顾馨儿气急，推开丫鬟就走了出去。 丫鬟急忙去追。 她原本就没打算要出去，只是想随意在府中走一走。 被丫鬟追着，她难免有些生气，只横冲直撞地快步走着，想甩掉身后的丫鬟。 终于，在拐了几个弯之后，身后再无人跟来。 顾馨儿松了一口气，随意地向前走着，转过一道垂花拱门后，眼前的景色就豁然开朗。 看样子，这里似乎是府里的一处小花园。 这花园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院子里种了梅树，此时梅花初绽，暗香浮动。 只是，对于这些花儿啊草啊的，她从来都不喜欢。 不过是些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罢了，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倒是那西南角的小池塘，让她有了几分兴趣，只因那池塘里，养着几尾大锦鲤，那锦鲤足有二尺多长，有红的，有黄的，它们晃动着肥嘟嘟的身子，在池塘里游来游去。 看到这些，顾馨儿忍不住嘴巴微张，这鱼这么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只可惜，即便能卖上再好的价钱，那也不是她的。 若她是这府里的主母就好了。 如此想着，顾馨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娴静似娇花照水，如此美人，为何却独自叹气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顾馨儿没料到有其他人在，急忙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披着狐裘披风的男人手里抱着暖炉，缓步而来。 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却忘了自己是在池塘边上，右脚踩空的瞬间，她心中暗道不妙，可就在这时候，一只有力的臂膀从她的腰下穿过，把她牢牢地抱在怀里。 顾馨儿心里一惊，忙用手撑住男人的胸膛，不安地朝着他的脸看过去。 这一看，便呆住了…… 第142章 你为何那般怕他？ 好俊俏的男人！ 这男人生了一双极美的桃花眼，眼眸狭长，偏她看过去的时候，他也垂眸看她，那眼神里裹挟着的情意，几乎让她招架不住。 下一瞬理智回笼，她急忙推开这男人，戒备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俯身，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暖炉:“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这是我的院子。” 顾馨儿怔了一下，急忙道:“对不住。我在府中迷了路，误打误撞走到这里来。” “哦。你是谁？以往我在府中并未见过。说也怪了，这么美的女子，若是见过，我该有些印象的。”说着，他的语气竟有几分自责。 顾馨儿脸颊微红，低着头说道:“我是大少爷房中的妾室。不怎么出来，你自然是不曾见过。今日贸然闯入这里，实在是我鲁莽。告辞。” 说完，顾馨儿就要出去。 “慢着！”男人叫住她，见她回头，便冲她笑了笑，只是那脸色有些苍白，“你鞋上沾了泥，若是出去被丫鬟瞧见，倒是不好说。先擦擦吧。” 说着，他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顾馨儿低头瞧了一眼，的确，她那绣花鞋边缘沾了一些湿泥，想必是刚刚在池塘边缘踩上的。 若是就这般出去，丫鬟定要追问她去了哪里。 府中各处都是石板铺路，不会踩上泥土，若是被丫鬟知道她来了这里就不好了。 毕竟，这里有别的男人，若是查到这里，于她的名声有损。 想到这些，她俯身应道:“多谢。” 说完，她伸手，从他手里去接帕子。 只是，她去拿帕子的时候，突然碰到了这男人的指尖。 他手里一直捧着暖炉，连指尖都是暖的。 一瞬间，她只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忙收了手，蹲下去擦鞋上的泥土。 那男人后退两步，轻声开口:“小嫂嫂好，我是苏澄。” 苏澄。 这个名字，顾馨儿并未听过。 她平日里不是想着如何搞钱，就是想着如何搞定苏瑾瑜，再加上她终日不出门，所以对于苏府都有些什么人，她实在是不知道。 见顾馨儿不开口，苏澄自顾自地介绍道:“苏瑾瑜，是我大哥。”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顾馨儿总觉得，说到苏瑾瑜的名字，苏澄的语气有些冷。 话说到这里，顾馨儿就有点明白了。 苏家只有苏瑾瑜一个嫡子，这苏澄又称她为小嫂嫂，所以，他是苏家庶子。 她不动声色，很快擦净了鞋子上的泥土，看着那已经脏污不堪的帕子，顾馨儿有点不好意思:“对不住，弄脏了你的帕子。” “不，是它的荣幸。” 说着，苏澄从顾馨儿的手里拿过帕子，他手指修长，带着些许的苍白，拿起那青色帕子的时候，别具一番美感。 只是，他那般素白的手，却并未将帕子丢掉，反而将帕子一点一点折起，郑重地放在掌心。 叠好之后，他看了顾馨儿一眼，狭长的桃花眼里带了几分说不出看不清的情绪。 顾馨儿心中一顿:“你为何……” 苏澄并未回答，只说道:“回去吧。再晚些，你的丫鬟就要找来了。” 顾馨儿点点头，顺着苏澄手指的方向，极快地出去了。 只是，她已经走出很远，却还是觉得身后有人看着自己。 许是那视线太过灼热，让她的脸颊也不由得发烫起来。 往前走了没多远，顾馨儿就瞧见丫鬟找了过来。 她故意停下看向一旁，仿佛停在这里已经许久了。 “顾姨娘，可算是找到您了！”丫鬟跑过来，气喘吁吁，“顾姨娘，您不能在府中乱走，若是被夫人知道可不得了。” “只是出来走走而已，怎么就是乱走了？”顾馨儿嘴硬道。 “那、那咱们回去吧。这里离二少爷的院子近，奴婢怕。”说着，丫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仿佛很害怕的样子。 顾馨儿心生好奇:“二少爷怎么你了，你居然怕成这个样子？” 丫鬟不敢多说，只朝着身后极快地看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顾馨儿留意到，这丫鬟所看的，正是苏澄院子的方向。 所以，苏澄就是苏府的二少爷。 待走远一些，她从丫鬟口中套话，终于确认了这一点。 “你为何那般怕他？”顾馨儿疑惑道。 她看着苏澄挺好的，那帕子擦过她鞋上的泥，脏污不堪，他却丝毫都不嫌弃。 这会儿已经到了顾馨儿所住的院子，丫鬟没了顾忌，直接道:“您是不知道，二少爷是个怪人，但凡是接近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是么？”顾馨儿尾音拉长，似是有些不相信。 明明，那是多和善的一个男子啊。 见顾馨儿不信，丫鬟犹如打开了话匣子，把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儿地往外倒:“您是不知道，这二少爷原本是老爷最宠爱的柳姨娘生的。只是，二少爷和大少爷出生的时候只差一天，夫人一直觉得柳姨娘在她之前勾引了老爷，心里极为膈应。有一次趁着老爷外出，夫人就寻了个由头，诬陷柳姨娘偷人，生生在二少爷面前打了柳姨娘五十大板……” 顾馨儿心中惊讶:“打了五十大板，人还能活吗？” “自是不能的。夫人带人打了柳姨娘，之后就走了。只留了那时才八岁的二少爷和柳姨娘一处，连个下人都没留。夫人故意晾了他们三日，三日后再带着人进去，人都臭了。唯独二少爷坐在院子里，发出阵阵瘆人的笑声。自那以后，二少爷就不大正常了。听闻进了他院子里的活物，就没有能出来的。奴婢有一次躲在假山后头，瞧见二少爷手里抓着一条蛇，生生把那蛇扯成两半……” 听着这些，顾馨儿一时恍惚，那俊俏不可方物的男子，居然有这样不为人知的过往吗？ 单看他的样子，实在是看不出他竟然经历了这些。 可他对她，却是不同。 他伸手相助，避免她掉入池塘之中，又亲手赠他帕子，想到这些，顾馨儿脸颊微热，心头微微激荡。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唤:“馨儿……” 顾馨儿吓了一跳，双腿一软，竟是从椅子上滑坐在地。 第143章 你行事这般无状，九霄知道吗？ 苏瑾瑜快步上前，俯身去扶顾馨儿，关切道:“馨儿，你怎么了？” 顾馨儿忙抽回自己的手，局促道:“没、没什么。” 苏瑾瑜突然出现，倒是吓了她一跳。 她急忙起身，坐回椅子里，却能感觉到苏瑾瑜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让她有些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她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苏澄清雅俊美的样子…… …… 另一边，新穆府之中，沈悦薇醒来没多久，刚刚用过午饭，这会儿头脑一片清醒，她也终于想起，自己只是跟穆九霄提了一嘴萧成俊和秦星彩的事情，还没说让他去探探萧成俊的意思呢。 唉，误事啊。 她虽然和肃王府有这一层干亲的关系在，可毕竟是成婚这样的大事，她反倒是不好说什么。 再者，她这话是替表姐问的，哪有女方上赶着问男方的意思的？若是传了出去，倒是于表姐的名声有碍。 也就是看穆九霄和萧成俊关系好，言谈之间略提一提，问一句也不打紧。 可谁曾想，竟没来得及跟穆九霄说。 想着想着，沈悦薇突然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暗自笑话自己:“如今我这脑子，真是愈发不好用了。” 说起来，何必去问萧成俊的意思呢？ 昨日无忧郡主叫那么一句，肃王妃也听到了。她是个做事妥帖的人，既然听到了，回府自然会去问萧成俊。 若萧成俊愿意，只怕今日肃王妃就会有所动作。 想来她自己刚刚成亲，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起初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只怕昨晚穆九霄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胡乱糊弄过去。 她这夫君，精着呢。 沈悦薇心里正想着这些，却看到带路的丫鬟引着母亲前来。 她心中一喜，忙迎上去:“母亲，您怎么来了？” 话虽如此说，可她心里，已经猜到母亲为何会来。 秦湘笑笑，牵着沈悦薇的手走了进去，丫鬟见状，纷纷出去。 待房内无人，秦湘笑道:“这一次，你舅母的心病可算是能去了。” “莫不是肃王府那边找母亲了？” “是。今日肃王妃到家里去了一趟，言谈之中曾提及此事。昨日你和星彩详谈，想必也说到了这一点，依我看，星彩也是愿意的吧？”秦湘含笑道。 若是心里没有一点儿念想，以秦星彩的性子，只怕在无忧郡主那么叫她的时候，她就发火了。 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被外人叫了嫂嫂怎么行？ 除非，她心里真有这个意思。 如今见自己所猜的不差，秦湘喜不自胜，当即就去了秦府。 沈悦薇留在府里，继续打理府中事宜。 眼看着就要入腊月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要往各个府中送年礼的。 这年礼的分量，也各有不同。 除了考虑与各府的关系之外，还要考虑府中人的喜好，总之，很麻烦。 虽然麻烦，但是这些事情，还难不倒沈悦薇。 她花了几日的时间理清这些事，就开始慢慢梳理韩绝送来的消息。 派去南边的人查到，萧启泽在南边做得不错，竟是慢慢有了政绩，广受好评。 在他所辖的地方，的确种有罂之粟。 如今，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当初算计穆九霄的事情是萧启泽做的，但，终究是他的嫌疑最大，不得不防。 另外，根据韩绝的查探，因为乔迁宴那日穆大夫人闹的那一场，再加上沈悦薇让寒绝从中故意引导，穆九霄的名声，居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原先穆九霄的名声的确是不怎么好，人人都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煞神。 可现在，他的身世被抖搂出来，人们又生出了同情的心思。 那样凄凄惨惨地长大，没有疯掉还有了如今的成就，已经是难能可贵。 沈悦薇扮成男装出门，去京城里最热闹的几个茶楼逛了逛，发觉此言不虚。 发现这一点，沈悦薇心里倒是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不过，她正要下楼的时候，却被人拦住去路。 这张脸，有些熟悉，是老穆府里的人。 来者倒是十分客气:“老太爷在雅间里等您。” 沈悦薇朝着那边看了看，微微点了点头。 不愧是上了年纪的老妖精，竟然看出了她的伪装。 沈悦薇却没半分被看穿的尴尬，直接进了穆老太爷所在的那个雅间。 穆老太爷原是坐着的，看到沈悦薇进来，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你行事这般无状，九霄知道吗？” “知道。”沈悦薇随便回答了一句，之后就笃定道，“你派人盯我？” 若非盯着她，怎么会这般巧？ 算算时间，若是从她出府就被盯上，到了这会儿，是可以做一些安排的。 穆老太爷并不否认:“你的确是有几分聪明。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关于九霄的身世，不要再查下去。” 沈悦薇盯着穆老太爷看了片刻，突然就笑了:“您老人家究竟在担心什么？” 穆老太爷并不言语，只慢慢地喝着杯子里的茶水。 “其实，您的苦衷我知道。” 听沈悦薇如此说，穆老太爷握着杯子的手突然紧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这细微的动作，沈悦薇觉察到了，不动声色地继续道:“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们若真是对九霄厌恶至极，那么，在他小的时候，你们有很多机会可以结束他的性命。毕竟，一群大人对付一个尚未成器的小孩子，还是很容易的。但是，你们并没有这样做。为什么？” 穆老太爷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露出一抹讥讽。 想套他的话，他不会上当的。 沈悦薇早已料到穆老太爷会是这个反应，如数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思虑和盘托出:“其实，哪怕到了今日，你们也只是让他不好过，没想过要他的性命。无论是穆大夫人想抢我的嫁妆，抑或是到府中来闹，甚至是穆钧出言诅骂九霄，他们看起来那样恨，却从未真的出手要他性命。那么恨他却不要他性命，只是有意败坏他的名声，你们穆府的所作所为，倒是让我看不清楚了。” 这时候，穆老太爷握着杯子的手愈发收紧，可他太过用力，那杯子竟是从他手中滑落下去，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罢了，我就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你……”说着，穆老太爷一脸颓然。 第144章 我不管，我就是想你了 回府之后，沈悦薇觉得恍恍惚惚的。 她让房里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一个都没留，她不知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那些素来澄明的心思，如今竟是乱作一团。 她心里，很乱。 任是她的思绪再怎么天马行空，也从未想过，穆九霄的身世竟然是那样的。 她心里想了许多，却想不出破解的法子。 一切仿佛走入了死局，再无出路。 …… 直到耳边传来穆九霄的声音，她才茫然地转脸看过去，慌忙擦去脸上不经意间流出的泪水，带着微微的哭腔说道:“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哑，明显是哭过了。 顿时，穆九霄如临大敌:“谁欺负你了？是不是穆家那边的人？” 说着，他的脸色愈发不好。 沈悦薇连连摇头:“不，不是……” 事实上，只怕穆九霄想破天也不会明白，往日穆家那样待他，竟是用了最大的能力去保全他。 若非今日亲耳听到穆老太爷说的那些话，她又岂会相信呢？ 可如今事实摆在她面前，竟是由不得她不信了。 可偏偏，这惨烈的事实，她一个字都不能说给穆九霄听。 甚至要同穆家的人一道瞒着他，如同往日穆家的那些人也瞒着她一样。 这一刻，沈悦薇心里实在是难受。 她伸手，牢牢地抱住了穆九霄。 过了许久，她才找回一些理智，带了一些撒娇的意味说道:“你为什么才回来？” 穆九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倒也还早，天还没黑呢。 怎料，这时候沈悦薇的眼泪已经出来了:“你不知道我在府里等你吗？年礼的事情我已经忙完了，待在府里没什么事情好做，又不想总是绣花，心里实在是烦闷，总忍不住会想起你，却又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 沈悦薇以往，倒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不是要打消穆九霄的疑虑，她也不会这样说。 可现下如果她不这样说，就糊弄不过去了。 听到这些，穆九霄真是又开心又心疼。 开心的是他不过是几个时辰没回来，竟惹得她在府里如此想念。 心疼的是，不过是几个时辰没见，她居然伤心成这个样子。 如今在她心里，他竟然这样重要了么？ 这时候，沈悦薇抱着他，仍在喃喃自语:“你心里肯定笑话我了。可是我不管，我就是想你了。悔教夫婿觅封侯，这句诗的意思，我总算是知道了。” 说着，她仰起挂了泪痕的脸看他:“夫君，你有没有想过不再做官？” “嗯？”穆九霄不解。 “我想，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 这一刻，她竟生出了远离这一切的心思。 穆九霄点点头:“好。” 沈悦薇被安慰到，脸颊靠在了穆九霄的胸膛上。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那颗惶恐不安的心，终于渐渐平稳。 只是这一晚，沈悦薇睡得十分不好，夜里惊醒数次，甚至喊出了几句梦话。 那些梦话穆九霄听得不甚清楚，但总觉得那里面有他的名字。 夜凉如水，穆九霄看着沈悦薇睡着时依旧紧紧拧着的眉，薄薄的唇渐渐抿紧。 第二日早上沈悦薇醒来，只觉得累得很，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原想起身洗把脸清醒一下，却看到穆九霄还躺在她身侧。 看外面的天色，这时候，他理应去忙公事了。 “今日告假一天，专门陪你。” 想到自己昨天扯的谎，沈悦薇入戏地搂住了穆九霄的腰:“我这样，算不算扯你后腿？” “不算，我喜欢你扯我后腿。”说着，穆九霄的唇角，带出一抹笑意来。 沈悦薇也跟着笑了笑，往他身边靠了靠。 往日这个时候，穆九霄都要不老实的，可现在，他只是轻轻地抚着她乌黑柔亮的发丝，轻声道:“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陪你。” “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穆九霄轻抚她的脸，笑道:“你这唇是抹了蜜吗？怎的这样甜？” “抹没抹蜜，你自己来尝。”说着，她主动迎了上去。 穆九霄受宠若惊，却也没打算放过这送上门来的美味…… 二人双双走出房门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时分。 简单用了午膳，见天色不佳，又带着些冷意，沈悦薇倒是歇了出去游玩的心思，让春香准备了瓜果栗子等物，打算和穆九霄围炉煮茶。 但凡是能让他开心的事，她都愿意去做，且，乐此不疲。 炉子上的茶水刚刚烧开，边缘放着的番薯尚未烤熟，沈悦薇便听到外面有人叫了一句:“下雪了！” 沈悦薇心中一动，朝着外面看去。 只见那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空中簌簌而落，一朵追赶着另一朵，倒是有几分热闹。 她愣神的时候，手已经被穆九霄握住。 她被他带起身，又亲手给她披上狐裘披风，确认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之后，这才牵了她的手，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鹅毛大雪飘飘而落，将天地之间晕染成一片洁白。 穆九霄牵着沈悦薇的手，漫无目的地走在院子里。 他喜欢雪天，尤其是这样的大雪天。 当雪花落下的时候，眼睛能看到的地方终究有限，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这天地之间，唯有他一个人。 他喜欢一个人。 因为，从未有人待他好。 而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娘子。 那么这一刻，在他眼里，这天地之间，唯有他们二人。 漫天飞雪中，穆九霄低头，吻住沈悦薇。 这个吻，带着雪花清冽的味道。 沈悦薇主动攀住穆九霄的脖子，无疑让他愈发意动。 她只希望，他是开心的。 二人在雪中胡闹了一通，乐此不疲，偏偏这雪下得大，还没有止息的迹象，最终，穆九霄担心沈悦薇因此染了风寒，就带着她进了房间，换掉了被雪打湿的衣服。 穆九霄亲手做了红糖姜茶，端到沈悦薇面前，看着她喝完才安心。 只是，晚上看着沈悦薇睡熟时恬静的容颜，穆九霄的眉倒是拧了起来，心里有些犯愁，媳妇有了不能对他说的心事，怎么办？ 第145章 他一个没成亲的破孩子，懂什么？ 隔日，听到穆九霄这么说，萧成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穆九霄白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 萧成俊嘿嘿一笑:“以往，倒是从未见你这般患得患失过。如今看你为了一个女人这般愁肠百结，倒是稀罕。” 以前，他还以为穆九霄这辈子都不会和女人有关系。谁曾想，这才多久，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这般愁眉苦脸。 偏偏还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自家娘子有了不能对自己说的秘密。 穆九霄挥了挥拳头，萧成俊顿时改口:“不过，你有这个顾虑也是正常的，毕竟我那妹子还是很优秀的。” 穆九霄神色稍缓，这话倒是没说错。他赞同。 但是，他还是很困惑:“我还是想不通，她有什么可瞒着我的？” “你就没有事情瞒着她？”萧成俊反问。 “没有。”穆九霄斩钉截铁。 “你为何觉得她有秘密瞒着你？兴许，只是你的错觉呢。” “不，不是错觉。”穆九霄很笃定，“以往，她待我也很好，但是，不会无条件顺着我。以前，如果我的要求不合理，她肯定是会反对的，但现在不一样，她待我跟宠小孩子似的，但凡是我的要求，她都会无条件满足。甚至是我没要求但她察觉到了我的意图，也会立刻按着我想要的意思办。” 萧成俊嘴巴微张，跟他这么一个没成亲的人说这些，多冒昧啊。 但是细一想，他好奇道:“你能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穆九霄耳尖微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找你来是让你帮我解决问题，不是让你问我问题。” “可我得先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才能帮着你解决问题啊。”说着，萧成俊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小眼神。 穆九霄突然起身，走了。 罢了罢了，真是多余叫萧成俊来，他一个没成亲的破孩子，懂什么？ …… 新穆府之中，穆九霄离府之后，沈悦薇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不见。 只是，哪怕她往哪个方向去考虑，都找不到破解之法。 这一切，仿佛踏入了死胡同。 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沈悦薇的心里越来越乱。 就在这时候，穆九霄回来了。 沈悦薇起身相迎，脸上立刻就有了笑意:“夫君，你回来了。” 说完，她立刻看了春香一眼，道:“去，把我为夫君做的汤端过来。” 春香应了一声，立刻就出去了。 沈悦薇则上前牵着穆九霄的手坐下，柔声道:“我做了银耳莲子汤，这个季节容易上火，喝点汤可以暖暖身子不说，还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穆九霄握着沈悦薇的手坐下，心里蓦然间生起一种被沈悦薇当儿子养的感觉。 毕竟这也太体贴了。 虽然如此想，但他还是乖乖把一整碗汤喝完了。 见他喝完，沈悦薇笑着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你若是想吃我做的，我下厨给你做。” 穆九霄笑笑:“不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随我去见一个人，见了他，你就明白了。”说着，穆九霄牵着沈悦薇的手，朝着外面走去。 到了待客的地方，沈悦薇看到那里坐着一个略微上了些年纪的中年人，看样子，和穆钧差不多的年纪。 看到他们过来，那人转过脸来。 看到他的脸，沈悦薇忍不住嘴巴微张。 这眉眼，倒是跟穆九霄有些相像。 猛然间，沈悦薇想到了什么，指尖微微发抖。 一旁，穆九霄说道:“今日他找到了我，说是我的生身父亲。悦薇，你怎么看？” 沈悦薇只看了那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绝无可能是穆九霄的亲生父亲。 一瞬间，沈悦薇猜到了穆九霄要做什么。 回到房间之后，沈悦薇直接道:“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穆九霄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是有些打算。” “是什么？” “说起来也不复杂。先前穆大夫人那一闹，我并非穆家人的消息就传了出去。所以，就有人来认亲了，说是我的父亲。你也看到了，他跟我，的确是有些相像。” 事实上，无论是穆九霄还是沈悦薇，他们心里都明白。面容上些微的相像，说明不了什么。 这一刻，看着穆九霄温和的眉眼，沈悦薇指尖发凉:“所以，你想将计就计，看各方会有什么反应。”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老皇帝和穆家的人都知道穆九霄的身世，但是，他们不说。 如果这时候出现了一个自称是穆九霄亲生父亲的人，他们一定会坐不住。 若是在以往，沈悦薇也会以为，这一招引蛇出洞，是一个绝佳的计策。 因为，老皇帝和穆家的人一旦有所举动，他们就可以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并一步步探查出事情的真相。 但是，关于穆九霄身世的秘密，沈悦薇已经知道了。 那是一个让她胆寒不已的秘密。 这一刻，她的心里只有恐惧，深深的、无边的恐惧。 “你找到亲生父亲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是。” 沈悦薇藏在袖子里的手渐渐收紧，这样的话，事情反倒是不好办了。 很快，她就定了定神，道:“他的住处可安排好了？周围布置人手了吗？” “都安排好了，让他住在金风院。” 金风院房间多，把人安排在那里住，保护他的人就可以住在附近的房间。 但凡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第一时间赶到。 这的确是最好的安排。 “如此甚好。”沈悦薇赞道，“夫君，你先坐着，我让厨房准备一些你喜欢吃的饭菜。” 一个时辰后，沈悦薇看着吃过饭后渐渐睡去的穆九霄，心底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 她在穆九霄所吃的饭菜里，加了安神药。 确认他已经睡熟之后，沈悦薇带着如意出门，去了金风院。 金风院里，一片安静。 沈悦薇一直走到院子里，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这一刻，沈悦薇突然觉察到了什么，她猛然回头，就看到穆九霄正步步走近，朝她而来…… 第146章 朕杀了你的亲生父亲！ 暗淡的夜色中，穆九霄步步而来，步伐不疾不徐，而他的神情隐藏在这无边的夜色之中，看得并不分明。 沈悦薇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出，是为了设计她。 换句话说，是穆九霄觉察到了什么，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沈悦薇僵在那里，没有上前也没有退后，就这样看着穆九霄步步上前，站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 穆九霄也终于停下，他什么都没有说，只静静地看着沈悦薇。 他知道，关于他身世的秘密，沈悦薇已经知道了。 她之所以没有告诉他，是因为她知道，那个真相是他无法承受的。 所以，她只字未提，甚至，想要掩盖。 他明白，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然而，他大概是天生反骨，即便知道沈悦薇隐瞒一切是为了他好，他还是想要知道。 哪怕再不堪，哪怕再龌龊，他都想知道自己的来处。 无关其他，只因他想明明白白地活着。 两个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西边的院落里，突然传来兵器相击的声响。 “先回房间去，这里交给我。”说着，穆九霄上前抓住沈悦薇的手，这就要把她送回去。 然而，沈悦薇反手握紧他的手，坚定道:“不，我不走。” 无论今晚穆九霄即将面对什么，她都希望，她能和他一起面对。 她担心，那样惨淡冰冷的事实，他一个人承受不来。 穆九霄想了想，没再坚持。 他们很快到了西边的院落。 事实上，他没有把人关在金风院，而是把人关在金风院的隔壁，落日阁。 此刻，落日阁中剑影闪烁，不知是哪里来的一拨人马，此刻正与随风带着的人搏斗。 这帮人来者不善，他们招式狠辣，几乎招招要人性命。 穆九霄瞳孔微缩，这些人的招式他认得，是飞龙卫的手法。 而飞龙卫，只听从老皇帝一人的命令。 看来，老皇帝坐不住了。 “来人，护住夫人。”穆九霄一声令下，从一旁的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两个人，护卫在沈悦薇身边。 穆九霄则捡起掉落在地的长剑，与随风一道，对付飞龙卫的人。 飞龙卫的人身手卓绝，但穆九霄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他向来是一个狠人，一个真正的狠人。 这样的人，对自己是最狠的。 所以，当他小时候第一次用拳头打退欺负他的二哥，他就找到了努力的方向——用最硬的拳头，去打最恶的人。 哪怕是后来学习剑术，他也是拼尽一切努力。 他做事，向来拼命。 一个拼了命想要学习功夫的人，身手怎么可能会差？ 夜色之中，穆九霄越杀越勇。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面对他的时候，这些飞龙卫只守不攻。 唯独，是在面对他的时候这样。 对随风等人，飞龙卫的人就没这么客气了。 穆九霄冷笑一声，这事情的走向，真是愈发神奇了。 很快，他挡在随风等人面前，独自对付飞龙卫，而随风等人，则伺机而动，随时准备补刀。 很快，飞龙卫就不占优势了。 就在这时候，院门处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住手！” 不用看，穆九霄就听出，这个声音出自老皇帝。 他来了。 这个大齐的九五之尊，在这个深夜，出现在了他的府邸之中。 这件事诡异而新奇，让穆九霄心里生出了许多猜测。 随着老皇帝的一声令下，飞龙卫立刻住手，退到老皇帝身后。 沈悦薇则来到穆九霄身边，站好。 两方人马遥遥相对。 穆九霄带着人给老皇帝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人呢？”老皇帝的声音里，隐隐带着怒气。 穆九霄只当做不知，问道:“不知陛下问的，是什么人？” “你今日从府外带进府里的人。” “回陛下，今日微臣带进府里的人并非一个。不知陛下要找的，是哪一个？” 老皇帝上前两步，深邃的眼眸里带着隐忍不发的愤怒:“你带回来的，与你相像的人。” “哦，您说他啊。”穆九霄语气轻松，悠悠道，“他是微臣失散多年的生身父亲，不知陛下找他……” “混账东西，不准提那两个字！不准！朕不准！”一向隐忍克制的老皇帝，此时此刻不仅粗暴地打断了穆九霄的话，还变得神情癫狂，犹如疯魔了一般。 他猛烈地摇着头，一步步冲到穆九霄跟前，拉住他的衣领:“把那两个字收回去！收回去！” 这一刻，他死死地盯着穆九霄，眸光中似有烈焰在灼烧，纵然如此，他的嘴里却仍旧重复着先前的话:“收回去！把那两个字收回去！” 老皇帝年轻时身高或许并不低，但他现在毕竟上了些年纪，背佝偻了一些。 可他仰脸逼视着穆九霄的眼睛，却是气场十足。 穆九霄微微低了头看他，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回陛下的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微臣面临何等压力，都不该不认自己的生身父亲。” “他不是！”老皇帝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未必，微臣与他，极为相像。” “不！不可能！”老皇帝猛然摇头，神色渐渐变得癫狂，他的手抓紧了穆九霄的衣领，斩钉截铁道，“朕说了，不可能！因为你的亲生父亲，浑身的血肉早已被朕一片一片地割下，剁为肉泥。就连他的骨头，也已经被万马践踏，碎为齑粉！朕要他死无葬身之地！要他永生永世都不得安宁！” 每说一个字，老皇帝的牙关便紧咬一分，到最后，他满口的牙竟然全部崩落，和着鲜艳的血，一点一点地落在地上。 哪怕如此，老皇帝却没看这些，只冷冷地看着穆九霄，甚至连嘴唇上的血都没擦。 这一刻，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说出的话却带着无边的冷意:“朕杀了你的亲生父亲！穆九霄，朕杀了他！他活该！他该死！就算是他死一万次，也难消朕心头之恨！朕以天子之名，以上天庇护的真龙之身，诅咒他永世不得超生，沦为地狱恶鬼，日日受烈焰焚烧之苦，永无轮回……” 第147章 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好 这一刻，老皇帝已经是歇斯底里，双目赤红，那些恶毒的话语，仿佛是从他胸腔深处吼出来的。 说到最后，他的身子晃了晃，体力难支，踉跄着倒在地上，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支起上半身，看向穆九霄，愤怒地吼出最后的诅咒:“朕要他魂飞魄散，无论天上地下，永生永世都不复存在！” 吼完这些，他突然双手掩面，痛哭失声。 穆九霄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仿佛眼前的人和他所说的话，都和他全无干系。 哪怕已经知道一切，但此时此刻如此直面老皇帝的愤怒，沈悦薇的心，还是忍不住跟着抖了几抖。 今晚，无疑是撕开了穆九霄身世的面纱。 过了今晚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 原先，一切都没有挑明，老皇帝或许可以麻痹自己，但现在的局面无异于已经摊牌。 摊牌之后，就不可以再装傻了。 沈悦薇攥紧手指，心中千回百转。 就在这时候，老皇帝突然仰面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他身后的飞龙卫迅速上前，要将他扶起。 沈悦薇大声阻止:“不！不要动他！让我来！我是大夫，师从太医院首席孙太医！” 确认沈悦薇并无恶意，飞龙卫的人立刻停下，没有去动老皇帝，只用阴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沈悦薇:“你来，陛下若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 沈悦薇顾不得掰扯这些，只伸手绕过老皇帝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身体翻过来，平放在地上。 因为仰面倒地的缘故，此时老皇帝满脸是血。 沈悦薇将他平放在地上，一边吩咐飞龙卫的人给老皇帝擦一擦脸上的血，一边给老皇帝把脉。 此时此刻，老皇帝的脉搏很弱。 沈悦薇伸手做了示范，让飞龙卫的人把老皇帝平举进房间里去，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稳定，使得老皇帝的身体不经过太多的颠簸。 到底是冬天，外面太冷，老皇帝的身子现在很虚弱，无法承受这蚀骨的寒意。 待进到房间里之后，沈悦薇立刻让人脱掉老皇帝的衣服，露出胸膛，她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针，用银针护住老皇帝微弱的心脉。 到底是大动肝火，又到了这般年纪，身体受不住的。 待沈悦薇做完这些，正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孙太医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是被飞龙卫的人带来的。 看到沈悦薇，他微微点头:“悦薇，这里交给我。” 沈悦薇点点头，明白孙太医的意思。 一则，是因为老皇帝的身体一直是孙太医在调理，他最了解老皇帝的身体。此刻由他给老皇帝诊治，最好不过。 再者，在这些飞龙卫的眼里，与她相比，孙太医更值得信任。 同时，孙太医这样做，也是最大程度地为她洗脱嫌疑。 毕竟，她是穆九霄的夫人。而老皇帝，是因为穆九霄的缘故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很快，孙太医为老皇帝把脉完毕，之后，他如实道:“幸亏及时用银针护住心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悦薇，你来给我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不过是孙太医说，她写写方子而已。 写好方子后交给飞龙卫的人，他们自会去抓药。 这会儿，沈悦薇也终于有时间，去看穆九霄。 他就站在门外，看着如墨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悦薇走过去，突然觉得喉咙有些艰涩，她很想说些什么的，关于今晚，关于他的身世，但是，真的走到他身边之后，只说了一句“九霄”，声音就已经哽咽。 这一刻，她的心里涌出太多太多的担心。 她担心老皇帝挺不过这一关，那样的话，穆九霄将承受莫大的罪名。 她担心老皇帝即便活着，却会改变对穆九霄的态度。以他今晚所表现出来的怒气，他日后绝不会善待穆九霄。 她担心这一切的后果是穆九霄无法承受的。 …… 她更担心的，是穆九霄因为这件事和他生了嫌隙。 然而，穆九霄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仿佛她的那些心事，他全都知晓一般。 他开口，嗓音微微有些嘶哑:“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好。” 和沈悦薇相识这么久，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可哪怕到了现在，他只知道老皇帝对他的生身父亲多有厌恶，却不知这厌恶从何而来。 他更不明白，为何老皇帝如此憎恶他的生身父亲，却从未对他有过杀意。 如果说是为了折磨仇人的儿子，这也并不符合常理。 他现在并未承受什么折磨。 所以这件事，令他很迷惑。 事情发展到现在，沈悦薇已经没有了隐瞒的必要。 等老皇帝醒来之后，穆九霄势必会再次承受来自于老皇帝的怒火，既然如此，穆九霄有理由知道事情的全貌。 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了。 顷刻间，一股凉意从心底生出，蔓延至四肢百骸。 帝王之怒，流血千里，非同儿戏。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说。” 但，还不等他们走到门口，路就已经被飞龙卫的人挡住。 “在陛下没有苏醒之前，你们不可以离开。”飞龙卫的人言辞相告。 既然出不去，沈悦薇就选了一个房间，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穆九霄拿出了火折子，吹亮。 沈悦薇急忙道:“不，不要点灯！” 穆九霄看了看沈悦薇，怔了怔，把手里的火折子重新合上。 房间里，归于一片黑暗。 他们站得很近，但没有牵手，只是这一刻，他们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那心跳声在这有限的空间里，显得十分响亮。 最终，沈悦薇开口，打破了这沉寂:“九霄，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听我说完之后，你心里所有的疑问，将迎刃而解……” 第148章 我与我的母亲，很像吗？ “你的母亲名叫穆婉，是穆老太爷唯一的女儿，也是穆家这一辈里最小的孩子。她上面有六个哥哥，从小就备受宠爱，只是自她出生起，就得到高僧断言，说她红颜薄命，若想最大限度地维持性命，就要跟在佛祖跟前，去京城四百里外的佛光寺带发修行。穆老太爷虽然舍不得这唯一的女儿，又怕她真的遭遇不测，只得听从那高僧的话。因此，她很少在京城里生活，又被穆家故意遮掩，所以哪怕我们多方打探，之前也没有查到关于穆婉的消息。 “为了强身健体，穆家派了人教穆婉功夫。而且，穆家的人一旦得了空儿，就会长途跋涉，去佛光寺看她。总的来说，她的生活还是很快乐的。十六岁那一年，她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也是在那一年，她去佛光寺附近的山上打猎，意外救了被刺杀而落单的老皇帝。她把老皇帝救回寺中，也在一日日的照料中和老皇帝暗生情愫。 “一个月后，老皇帝身体痊愈，恰逢穆老太爷去寺中看望穆婉，得以见到了老皇帝。老皇帝顺势提出要娶穆婉，当时，即便知道嫁入皇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穆老太爷见穆婉心思坚定，就同意了。在佛光寺山脚下的小院子里，在穆老太爷的见证下，二人拜堂成亲。成亲后第三日，北戎来犯，老皇帝从此地出发，一路北上。临行前与穆婉约定，待他凯旋，便亲迎穆婉回京城，立她为后。 “有了爱人的等待，当时意气风发的老皇帝自然是豪气如云，赶赴战场之后，他气势如虹，打退了北戎军的第一波进攻，且越战越勇。北戎军大受挫败，却在此时打探到穆婉的消息，派了精兵潜入佛光寺，将穆婉带走。” 说着，沈悦薇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然后呢？”穆九霄问道。 “北戎军用穆婉要挟老皇帝，让他割让大齐十六个州县给北戎。身为皇帝，老皇帝自然不可能答应如此荒唐的要求，只假意和谈，暗中查找穆婉的下落。谁知，这一查，就查了大半年。当他的手下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把穆婉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看到了穆婉高高隆起的肚子。” 听到这儿，穆九霄已经明白，穆婉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 虽然知道后面的进展不好，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老皇帝看到穆婉，自然是高兴的，关于肚子里的孩子，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却在那一晚点兵出发，灭了抓了穆婉的那一队北戎兵，且将其中一人剁为肉泥。后来，老皇帝依然按照原先的约定，迎穆婉回京，筹备立后大典。但就在这时候，穆婉曾入北戎军的消息在后宫传了出来，立后的事情暂时搁置。老皇帝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议论此事。后来穆婉分娩，血崩而亡。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说完这些，沈悦薇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握住了穆九霄的手。 这一刻，他的手很凉，如隆冬时节的冰块。 穆九霄站在那里，消化着沈悦薇刚刚所说的一切。 所以，他的母亲是老皇帝此生挚爱，而他的父亲，却是北戎人，被老皇帝亲手所杀。 既然如此，为何还让他活到这个时候呢？穆九霄悲凉地想。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穆将军，陛下要见你。” 穆九霄没说什么，只快步走了出去。 沈悦薇立刻跟上。 此刻，老皇帝躺在床上，无比虚弱，看到穆九霄过来，他的眼皮疲惫地掀起，声音低沉:“婉儿……” 穆九霄站着没动。 紧接着，老皇帝的唇角流露出一抹自嘲悲凉的笑意:“不，你不是婉儿，朕的婉儿，没了……” 一旁，孙太医急忙劝道:“陛下，您刚刚苏醒，身子虚弱，不可多思。” 大约是喝了安神药的缘故，老皇帝的眼睛很快闭上，又睡了过去。 见老皇帝睡熟，孙太医带着沈悦薇和穆九霄出来，神色有些疲惫:“陛下的身子一向不好，今日动了大怒，的确是有几分凶险。现在也算是稳住了，只不过最近几日，他的身体不宜挪动，只怕要暂时住在这里。” “师父，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沈悦薇问道。 “暂时没有。先回去歇着吧，一切等陛下彻底醒来再说。” 沈悦薇点了点头，带着穆九霄离开。 这一次，飞龙卫的人没拦他们。 只是，从这里走出去没多远，迎面就跑来两个人，在他们身后，还有打斗的声音。 可见，这二人没有得到允许，是硬闯进来的。 待到了风灯处，沈悦薇清楚地看到，朝着他们跑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穆老太爷和穆钧。 二人很快到了穆九霄跟前，见他毫发无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之后穆老太爷才颤声问道:“陛、陛下呢？他是不是来过？” 穆九霄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二人。 沈悦薇则说道:“在里面。他动了大怒，晕倒了，孙太医在里面照顾他。” 穆老太爷的双肩顿时垮了下去，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 这时候，穆九霄突然问道:“我与我的母亲，很像吗？” “是，很像。”说完，穆老太爷转过身，朝着外面走去。 周围的喧嚣，渐渐散去。 这一刻，穆九霄突然明白，为何老皇帝没有下令杀死他。 因为他的生身父亲，老皇帝恨他。 但，因为老皇帝爱极了他的母亲，而他与他的母亲有几分相像，所以，老皇帝对他抱有最大的善意。 不，小的时候或许是不像的，但因为是挚爱之人的孩子，所以不舍得要了他的命，把他丢到了穆家去。 而穆家的人，也猜透了老皇帝的意思。 穆九霄可以活着，但，绝不能活得好。 因为，穆九霄若是死了，老皇帝会觉得对不住自己的挚爱。 可如果穆九霄活得极好，那么，老皇帝会觉得愤怒，仇人之子，怎么可以活得如此滋润呢？ 所以，穆家的人把这其中的分寸把握得极好。 他可以活，但必须悲惨地长大。 想到这些，穆九霄低低地笑出了声。 谁曾想到，他的身世，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沈悦薇了。 只是这样明明白白的，也好。 至少，日后不必再为自己的身世而烦忧。 就这样吧。 这一刻，穆九霄觉得自己无悲无喜，却也毫无睡意。 一整夜，穆九霄一刻都不曾闭上眼睛。 沈悦薇也一夜没有合眼，她很想安慰一下穆九霄，可看到他此时此刻的样子，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真的有想劝人却说不出话的时候。 因为说什么，都没用。 天，渐渐亮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飞龙卫响亮威严的声音:“穆将军，陛下传召。” 第149章 婉儿，你的儿媳，朕帮你看到了 沈悦薇是想陪着穆九霄一起去的，但，被飞龙卫的人拦下。 “陛下有旨，只见穆将军一人。” 穆九霄看了看沈悦薇，眸光柔和:“不必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好。” 沈悦薇目送穆九霄远去，心底波澜四起。 很难预料老皇帝接下来会做什么。 看到随风站在院中，沈悦薇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一刻钟内能调动的人，有多少？” 猛然间，随风想到了什么，立刻道:“约有二百。” 沈悦薇垂眸，凝神细思，韩绝那边有六百余人，但有身手的不过一百多人。 有这些人在，即便老皇帝突然发难，也可以拼却一死，在乱局中把穆九霄救出来。 但，也仅限于救出来。 救出来之后，很可能连京城都出不了就会被抓住。 再者，参与这件事的人，也会被处死。 包括她，包括沈家的所有人，也将为此送命。 所以，这是下下策，也是她绝对不会选择的计策。 只是，就这么什么都不做，任凭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吗？ 这一刻，沈悦薇的心里，一片焦灼。 相比之下，穆九霄反倒平静许多。 来到老皇帝所在的房间，他刚刚喝完药，正坐在床上，身后垫了一床被子，才得以维持身体的平稳。 房间里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老皇帝直接朝着穆九霄看了过来，这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平静，完全没有昨晚那愤怒癫狂的样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好吗？” “尚可。” “有什么想说的吗？”老皇帝又问。 穆九霄看向老皇帝，一双淡漠的眸子异常冷肃:“要杀要剐只管来。只一点，这些和沈悦薇，和沈家没有任何关系，不要牵连无辜。” 若是不曾和沈悦薇有这么一段情缘，他或许会放手一搏。 但是现在，他不会。 听穆九霄这样说，老皇帝无声地笑了，只是那笑，带着一些苦涩:“敢作敢当，果然如你母亲一样。” 听老皇帝提起母亲，穆九霄指尖微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反应，看起来仍像刚才那般安之若素。 “朕不会杀你。因为，你是你母亲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单单是为了这一点，朕不会对你下手。不然到了百年之后，朕有何脸面去见她？不过，如今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想去北戎吗？” 老皇帝的话看似温和，实则处处是坑。 他说不会对穆九霄下手，却又问他，是否想去北戎。 这就足以暴露出，老皇帝对北戎，对当年的事情，足够介怀。 穆九霄摇了摇头:“不想。” 他是真的不想。 他从小在大齐长大，行军打仗也都是为了大齐，现在他也不过是在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和北戎有那么一些关联，这微不足道的关联，不值得他为之做什么。 对于穆九霄的回答，老皇帝没说什么，他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话:“朕想见见你那夫人。” 穆九霄神色戒备:“你见她做什么？” 老皇帝挑眉，身为帝王的威严暴露无遗:“难不成，朕身为一个帝王，还会为难一个弱女子不成？” 穆九霄沉默片刻，去唤沈悦薇前来。 得知老皇帝要见她，沈悦薇很是困惑。 好端端地，见她做什么？ “我看不透他。”穆九霄如实道。 “做皇帝的人，哪有那么容易看透的？罢了，我去见见他，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穆九霄抓住沈悦薇的手:“不要吃他给的东西。” 沈悦薇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他还不至于要毒死我。” 沈悦薇是单独见老皇帝的。 只是，还没等她行礼，就被老皇帝阻止了。 “不必多礼。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沈悦薇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坐在床榻上的老皇帝。 虽然他坐得很直，但沈悦薇看得出来，他已经很累了。 可即便如此，他看着她，却如此的认真，如此的郑重。 婉儿，你的儿媳，朕帮你看到了。 她很好，容貌绝佳，足以配得上你的儿子。 很久之后，老皇帝收回自己的视线，声音很轻:“回去吧。” 沈悦薇有点懵，就这？ 她满腹狐疑地出去，不知道老皇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以老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暂时还不宜颠簸，要住在这里。 朝中一大帮子的事情，离不开老皇帝，于是，有奏折源源不断地送进来，又接连不断地送出去，这里，俨然成了宫里的勤政殿。 原先因为穆九霄的名声，没什么人往这里来，但知道老皇帝住在这里，来拜访的人就多了起来。 甚至有些人不敢明着进来，就偷偷地往里面送消息，以至于府里买菜的厨娘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买菜的筐里被塞进去十几封书信。 这些信，穆九霄看也不看，直接吩咐厨娘拿进厨房去烧掉。 因为老皇帝在这里，穆九霄也就不能出去，要带着人，在府里仔细戒备着。 据韩绝送来的消息，此时府外最少聚集了上百号打探消息的人。 无缘无故的，这些人不会贸然前来打探。 既然来了，自然有各自的心思。 于是，沈悦薇给韩绝送信，让他仔细留意一下，看这些在府外打探消息的，都是什么人派来的。 晚上，消息汇总过来，让沈悦薇很意外。 来打探消息的，居然以皇家人居多。 可问题是，白天的时候，皇家的人已经来了一拨，前来探望老皇帝。 既然已经来探望过，想必对老皇帝的身体状况已经了如指掌，既然这样，为何又派了人手在府外查探？ 这件事，不大对。 此时，老皇帝也拿到了这个结果。 他手里的飞龙卫，打探消息是一流的。 看到这样的结果，老皇帝看了看在身侧伺候的孙得福，悠悠道:“得福啊，你说他们在急什么？” 孙得福小心翼翼道:“老奴愚钝，实在是不知。” “怕就怕，他们心里是有鬼啊。” 孙得福眼观鼻，鼻观心，什么话都不敢说。 老皇帝在穆府住了三天，身体恢复了些许之后，才坐着宫车，回宫去了。 在老皇帝离开一个时辰后，旨意就到了穆府。 第150章 还是我表姐呢，净取笑我！ 旨意来得这么快，沈悦薇是有些诧异的。 还不知道，这旨意究竟是好还是坏。 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和穆九霄并肩走了出去，准备接旨。 来传旨的，是大内总管，孙得福。 他穿着一身枣红色的锦袍，衣服上那精美繁复的刺绣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颇有威仪。 很快，他展开手中的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上将军穆九霄忠正果敢，护驾有功，特封为霄王。钦此。” 宣读完圣旨，孙得福笑吟吟地看向穆九霄:“霄王爷，接旨吧。” 穆九霄双手上举，接过圣旨。 只是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冷肃，看不出悲喜。 孙得福又道:“王爷，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去礼部，着礼部尽快打造王爷冠冕和服饰。再者，您原先这府邸是按照二品将军的规制建的，如今您已经是王爷，且是大齐唯一的异姓王，这府邸的规模自然是要扩大的。陛下让老奴带了舆图，如今京城里闲置的且符合王爷规制的府邸都在上面，请您挑选。” 穆九霄看也没看，直接道:“不必了。如今这府邸就很好。若是有不符合规制的地方，改也就是了。” 孙得福面露难色:“只是这府邸太小，用来做王府还是太小了。” “那就让陛下看着办吧。” 不知道为什么，穆九霄总觉得老皇帝没憋什么好屁。 登高易跌重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孙得福等人很快就走了，除了这旨意，老皇帝另外还赐下黄金百两，而且还点明是给沈悦薇的。 沈悦薇微微皱眉:“夫君，你觉得，陛下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穆九霄摇摇头。 他看不透老皇帝。 “是不是因为、婆母？” 听到沈悦薇说“婆母”二字，穆九霄怔了怔，才明白沈悦薇说的是他的母亲。 他摇了摇头:“不会。他是皇帝，从前我那素未谋面的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他尚且保有理智，没有直接用大齐的城池去换人。现在人都已经死了，他犯不着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念想，给我一个王爷之位。唯一可以猜测的可能就是，他在利用我设局，至于为了引谁入局，接着看也就是了。” 沈悦薇也想到了这一点。 联想到韩绝递上来的消息之中，说前几日在穆府外面打探的人，以皇族的人居多。 在这些皇族的人之中，又以各个皇子的人居多。 如今老皇帝的年龄大了，立太子就显得迫在眉睫。 但是，老皇帝的这几个儿子，都不是太出色。 大皇子虽然占了长子的位置，但是他的腿有残疾，注定无法登上帝位。 二皇子早夭，三皇子先前犯了错，被贬到了南边去，尚未回来。 四皇子急功近利，毫无城府，之前被沈悦薇算计，娶了苏瑾瑜的妹妹苏轻轻。据说，四皇子娶了苏轻轻之后，打探到了她的黑历史，心情就不怎么好，接连纳了几个侧妃，惹得苏轻轻暴怒不已。据四皇子府里传出来的消息，俩人整天在府里吵架，惹得整个府邸里都是乌烟瘴气的。 五皇子太过文弱不说，性子又很是懦弱，连自己府上的奴才都敢欺负他。 六皇子则是久病缠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其他的皇子都还小，完全没有威慑力。 所以，在这些已经成年的皇子之中，也就只有三皇子能拿得出手了。 想到这些，沈悦薇突然觉得，老皇帝大概是想用穆九霄来磨炼一下这些皇子。 不，确切地说，是想磨练一下三皇子。 因为穆九霄足够优秀，又与三皇子有过节，选择他是最合适的。 再加上老皇帝这一次在穆府住了几日，为了掩人耳目，自然要给一个护驾有功的名头，不然，也无法堵住多方的猜测。 而老皇帝真正的目的，却是希望利用穆九霄的出现，让三皇子得到最大程度的磨炼，这样才好一步步把三皇子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储君。 想到这些，沈悦薇的心里极不平衡。 照此推断，老皇帝分明是在把穆九霄推入火坑。 因为，现在穆九霄就已经是三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接下来三皇子势必还是会跟穆九霄做对，来日若三皇子登基，第一个要杀掉的，只怕就是穆九霄。 或许，老皇帝对于穆九霄的恨意并未消失，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暂时隐藏了自己的恨意罢了。 老皇帝，是个极难对付的人。 照此推测，三皇子很快就要回京了。 果不其然，不过五日后，沈悦薇就得到消息，三皇子一行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就连先前因为设计她而被禁足的淑嫔，也被解除了禁足。 事情兜兜转转，仿佛回到了最初。 沈悦薇很不开心。 因为上一世的事情，她恨极了三皇子和苏瑾瑜，如今这一世，这二人现在还活得好端端的，让她心里实在是不喜。 但，现在的局势比之最初已经复杂了许多，有些事，也不得不从长计议。 但是，不管想多少遍，她还是不希望三皇子成为下一任皇帝。 因为，不管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还是为了穆九霄，三皇子都不能成为下一任皇帝。 所以，即便是从矮子里拔高个，她也得努力在其他皇子之中扒拉一下，看能不能找个勉强合格的。 只是思来想去，还真找不到。 “唉……”沈悦薇忍不住叹了气。 “哟，这都做了王妃了，还在为什么事情生气啊？” 听听这欢喜的声音，不是秦星彩还能是谁？ 沈悦薇起身相迎，嗔笑着看了她一眼:“还是我表姐呢，净取笑我！” 秦星彩故作严肃，板板正正地给沈悦薇行了个礼，言语也是客客气气的:“臣女鲁莽，还望王妃娘娘息怒。” “不，本王妃偏不息怒，出去跪着，跪一百个时辰！”沈悦薇故意道。 秦星彩这才笑嘻嘻地凑上来:“别呀，跪一百个时辰我这腿就废了，还怎么给王妃娘娘捏肩捶腿啊？” 说着，她化身为小丫鬟一般，殷勤地给沈悦薇捏肩捶腿。 沈悦薇轻轻地打了她一下，拉着她坐下:“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我？” 听沈悦薇这么说，秦星彩的神色严肃了几分，压低了声音说道:“先让你房里伺候的人下去。” 见秦星彩的神色不像是在作假，沈悦薇就让房间里的丫鬟都出去了。 之后，秦星彩走上前去把门关上，再回来的时候神色严肃:“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第151章 为何这一点，当年却无人发现呢？ 秦星彩少有这般严肃的时候，见她如此，沈悦薇的好奇心就被勾了出来:“什么事？” 秦星彩凑得更近了一些:“穆九霄的身世，可能大有玄机。” “哦？什么玄机？”沈悦薇想看看，秦星彩知道什么。 “他可能是皇子。”说着，秦星彩的脸都绷了起来。 哪怕心底波澜起伏，沈悦薇看起来还是很平静:“不会吧，你听谁说的？” “萧成俊说的。就是闲聊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句，后来我问他，他又说是自己随口胡说，怎么都不肯承认。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虽然行事跳脱了一些，但是没有根据的事情，他是不会胡说的。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沈悦薇的双手交握在一起，骨节微微泛白。 事实上，当初穆老太爷把穆九霄的身世告诉她的时候，她就想过这种可能。 毕竟，老皇帝是在和穆婉成亲后去北戎抗敌的，照此推测，穆婉怀上的，也有可能是老皇帝的儿子。 但是，当时她这般追问穆老太爷，穆老太爷很坚定地说不是。 她心里也多有疑虑，但是看到老皇帝那一晚愤怒的样子，她的疑虑就打消了。 从老皇帝的反应来看，他对穆婉用情至深。 既然用情至深，当时他一定想尽了各种办法来证明穆婉肚子里怀着的，正是他的骨肉。 但此后多年，老皇帝并未给穆九霄皇子的名分，这就说明，经过当年的探查，他足以确定，穆九霄并不是他的血脉。 只是，现在听秦星彩如此说，沈悦薇的心里，无疑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萧成俊与穆九霄年龄相当，当年的事情他自然不知，既然他这么说，自然是从肃王爷和肃王妃那里听到的。 “要不，去问问王妃娘娘？”秦星彩提议道。 沈悦薇摇了摇头:“不必。” 这话虽然是萧成俊从肃王爷和肃王妃那里听到的，但并不确定。 肃王爷和老皇帝的关系不错，如果当年肃王爷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穆九霄是老皇帝的儿子，他一定会告诉老皇帝。 既然当年他没有这样做，就说明他没有足够的证据，只是一些推测罢了。 照此说来，现在去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更何况萧成俊三缄其口，很显然是不想说。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 再者，她若是去问，穆九霄自然会知晓，日后，他的身份将陷入谜团，处境也十分尴尬，很有可能这个消息暴露出来之后，他会成为众皇子对付的对象。 有她在，她绝不会让穆九霄处于那样尴尬的境地。 想到这里， 沈悦薇握住秦星彩的手，郑重道:“你刚刚对我说的话，可曾对别人说过？” “没有，我连母亲都没告诉。” “那就把这些话烂在心里，谁也别说。” 秦星彩郑重点头:“好。” 她虽然不如沈悦薇心思细腻，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 送走秦星彩，沈悦薇的心里，依旧无法平静。 思来想去，她让人打探了一下今日孙太医是否在家，得知孙太医在家之后，沈悦薇命人备了几样礼物，往孙府而去。 见了孙太医，沈悦薇把上次孙太医交给她的书捧了出来，含笑道:“师父，这些书徒儿已经看完了。今日来，是想请教师父一些别的问题。” “哦？你有什么问题？只管问。”知晓沈悦薇学医极有天分，孙太医教导她的时候，向来是尽心尽力。 话未出口，沈悦薇低头，粉嫩的脸颊上带了一抹红晕:“徒儿想了解一下与妇人有孕相关的问题。之前从未涉猎过，因此想先从您这里借阅一些书籍，略作了解之后瞧瞧哪里不懂，也好请教师父。” 上一世，她学医是为了护住苏瑾瑜和他手下的性命，因此她所学的，多是诊脉和治疗外伤，对于女子有孕相关的问题，她从未涉猎过。 而苏瑾瑜以大业未成，不与她圆房为由，也一直没有对她做什么。当时，她满心觉得苏瑾瑜待她足够郑重，可到最后才知道，苏瑾瑜不过是为了顾馨儿守身如玉顺便再利用她罢了。 如今想来，上一世的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只可惜当时她沉浸在苏瑾瑜编织的美梦里，一直未曾发觉，如今想来，只觉得恍然如梦。 幸好，这一世，一切都改变了。 …… 看到沈悦薇脸上的红晕，孙太医笑了笑，当即说了几个书名，让小厮去书房里找。 等待的间隙，孙太医问道:“妇人有孕的脉象，你可熟悉？” “略知，但并不精通。” 孙太医想了想，详细说了女子有孕的脉象之后，又觉得只用嘴说未免不太直观，刚巧府中有与小厮成亲、怀上身孕不久的丫鬟，便命人去叫，顺便，还叫了几个无孕的婢女前来。 沈悦薇一一为她们诊脉，也得以真切地知道了女子有孕时的滑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学会之后，沈悦薇含笑告辞。 回去的马车上，她专心致志地看着从孙太医那里拿来的书。 因为之前从未涉猎过，所以沈悦薇看得很专心。 这些书不仅列举了女子有孕之后需要注意的事项，也列举了孕期若是生病该如何处置，甚至于生产时需要注意的问题，从而了解到，足月生出的孩子和早产的孩子，生下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也因为这一点，可以根据生产的日子，大致推测怀孕的时间。 照此说来，若穆九霄真是穆婉和老皇帝的儿子，本该从他出生的日子看出一些端倪来，为何这一点，当年却无人发现呢？ 只是，她虽知道穆九霄生辰，却不知道穆婉和老皇帝成亲的日子，如此，倒是不好推断了。 为今之计，是要知道穆婉和老皇帝成亲的日子。 这些，问老皇帝是不成的，看来只能改日找个时间，去问问穆老太爷。 沈悦薇心里刚有了这个打算，马车就到了府中，她下了马车，正想朝着自己所住的院子走去，就看到守门的小厮朝着这边走过来，看到她，离开恭敬道:“王妃娘娘，穆府的穆老太爷来了，要见您。” 第152章 看你呀，夫君 倒是赶巧了。 沈悦薇在迎客堂见了穆老太爷。 真相大白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落座之后，穆老太爷问道:“九霄现在还好吗？” “不算很好。” 穆老太爷顿了顿:“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有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说完这些，穆老太爷一时无言。 当年，他痛失爱女，悲痛欲绝。 当陛下派人把还在襁褓中的穆九霄送到穆府的时候，他的心里有了一丝丝的安慰。 不管怎么说，这是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 那一刻他就打算好了，要穷尽毕生之力，护好这个孩子。 但，办完女儿的丧事之后，原本应该在战场上的穆钧回来了，问明缘由之后，知道是陛下的旨意，穆老太爷犹如挨了当头一棒。 也是在那一刻，穆老太爷才明白，如果想让穆九霄安安稳稳地活着，就不能让他活得太好。 于是，他故意示弱，让几个前途大好的儿子纷纷申请外放，到了外地去做官。 他明白，在那种时候，穆家越不显眼越好。而穆九霄，也绝不能如寻常的孩子那般，过得顺风顺水。 此刻，看着头发花白的穆老太爷，沈悦薇心情复杂。 为了保住穆九霄的性命，穆老太爷做了很多。 只是，当年的穆九霄不过是个孩子，他所受的苦，又该找谁去诉说呢？ 站在穆九霄的立场，曾经憎恨多年的人偏偏成了保护自己的人，短时间内，他很难接受。 接受不了，就无法面对。 此刻面对穆老太爷，沈悦薇无法替穆九霄表态，只换了个话题，问道:“九霄他、当真没可能是陛下的血脉吗？” “没有。”穆老太爷想也不想，立刻就给出了答案。 这一刻，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晦暗。 沈悦薇又问:“当年陛下与她成亲的日子，您可还记得？” “六月初二。”说完之后，穆老太爷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在算日子？九霄第二年三月初六出生，时间对得上，但是，九霄生下来的时候，是早产。” 穆老太爷没说的是，如果穆九霄是陛下的骨肉，那么，他出生的时候，不应该是早产，而是足月。 可偏偏是早产，这就说明，穆九霄不是陛下的骨肉。 沈悦薇心里刚升起来的一些微渺的希望，也就此破灭。 只是，她不死心，在穆老太爷走后，她在从孙太医那里拿来的书里仔细搜寻，终于发现了判断早产儿的标准，体重轻，头部大，耳廓软，皮肤薄，胎毛多，其他的特征也有，但这些是最明显的。 当年，以老皇帝对穆婉的重视，对于这一点，他一定经过反复的论证。 看来，穆九霄当年生下来的时候，所体现出来的，的确是早产儿的特征。 只是，若是妇人有孕，用了一些药物的话，会不会使腹中原本已经足月的胎儿，呈现出早产儿的特征呢？ 对此，沈悦薇一无所知，因此，她看得愈发专注起来，连穆九霄回来了都不知道。 直到被人从后面抱住，嗅到那熟悉的气息，沈悦薇才发觉，是穆九霄回来了。 笑意，瞬间在她的唇角弥漫开来。 她放下书，笑着回过身，搂住他的腰:“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想你了。”他抱住她，在她脖子里蹭了蹭。 沈悦薇脸颊微烫，说起来，自从事情发生之后，他们之间很久没有亲密过了。 看起来，今天穆九霄的心情还不错。 沈悦薇自然不愿意扫兴，主动吻住了穆九霄的唇。 在这种时候，穆九霄向来是没自制力的，他立刻将她整个人抱起，把这个吻无限加深。 在这隆冬时节，房间内的气温，似乎升高了一些。 就在穆九霄刚刚把沈悦薇放在床上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随风急切的声音:“王爷，大理寺监牢有犯人越狱，寺卿大人派人来，请您过去协助！” 穆九霄咬牙切齿，分外懊恼:“混蛋！” 沈悦薇搂着他的脖子下移，亲了亲他的耳垂，低声道:“快去吧，我等你。” 穆九霄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这才把腰带系好，大步出门去。 这一刻，他整个背影上都写着生气两个字。 “还不走？杵在这里做什么？” 啧，是随风挨训了。 穆九霄走了，沈悦薇就接着看书。 医书上的内容虽然晦涩，但她有所求，却看得格外认真。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沈悦薇让人准备了饭菜，想等着穆九霄回来一起吃。 可饭菜一连热了两次，穆九霄还没回来。 沈悦薇等得有些着急，正想派人去大理寺那边看看，就看到穆九霄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 夜色之中，他穿着一身黑色绣猛虎的王服，外面系着黑色的狐裘披风，他走得极快，披风几乎在他身后飞起，衬得他整个人犹如天神一般俊美。 她还没缓过神来，穆九霄就已经到了跟前。 见她看得这般入神，穆九霄故意问:“看谁呢？” “看你呀，夫君。” 穆九霄倏然而笑，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又缩了回来，生怕自己的手凉，会冰到她，立刻走到旁边的炉子上，把手拢在上面。 沈悦薇吩咐春香摆饭，自己则走过去，一边解穆九霄身上的披风，一边随口问道:“那越狱的犯人，可抓住了？” “抓住了。大理寺的衙差真是得好好练练了，重重把守之下，居然还能让犯人越狱！真是一帮酒囊饭袋！也不知他们一个个，整天都是干什么的，竟然会办出这样的蠢事！” 总之，被搅了好事，穆九霄很气。 刚刚在大理寺，他那一拳，差点儿把那越狱的犯人揍死，若不是大理寺卿阻止，只怕那犯人此刻已经躺进棺材里了。 沈悦薇把解下来的披风放在一旁的衣架上，刚转过身，想问问穆九霄那犯人为何要越狱，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就连腿脚也有些不受使唤，整个人竟是直接朝着一旁倒下去！ 第153章 您别这样，属下害怕 沈悦薇意识恍惚，只凭借本能想抓住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抓住。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倒在地上的时候，整个人落入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 是穆九霄，稳稳地抱住了她。 这一刻，他面色急切，连带着声音都大了许多:“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悦薇摇摇头，轻轻地咬了一下舌尖，想借着那股子痛意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仔细地去感受，却发现除了头脑眩晕之外，身体其他各处，并无任何不适。 耳畔，已经传来穆九霄急声让人去请大夫的声音。 这时候，穆九霄已经抱着沈悦薇平躺在床上。 她勉强笑了笑:“不用慌，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罢了。再说了，我自己就是大夫，还用得着去请别人？” “医者不自医，你别逞强。” 沈悦薇笑笑，去探自己的脉。 这一探，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整个人微微愣住。 见她如此，穆九霄的脸色也跟着变了，隐隐可以看出一些惨白来，连带着说话也不利索了:“怎、怎么了？” 沈悦薇怔了一下，之后抓住穆九霄的手捂住自己的脸，低低地笑出了声。 穆九霄懵了:“怎么了这是，怎么还笑起来了？” 沈悦薇把他的手指从眼睛上面挪开一点点，脸上带笑:“若我没有诊错，是喜脉。” “脉象就是脉象，还分什么喜不喜……”话未说完就戛然而止，穆九霄呆呆地看着沈悦薇，目光下移到她的小腹上，脸颊不由得抖了一下，扯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来，片刻后又急忙收敛笑意，带着几分不确定问道，“真的？” “嗯，是真的。” 说着，沈悦薇的眼睛里，有了晶莹的泪花。 虽然她知道，以现在这情况未明的形势，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要孩子。 但是，她太想给穆九霄生个孩子了。 她希望有那么一个孩子，与穆九霄血脉相关，也让穆九霄知道，从此以后，他并非孤身一人。 他会有自己的孩子，孩子身上会流着他的血，且与他极为相像，是他生命的延续。 “夫君，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说着，沈悦薇冲穆九霄极灿烂地笑着。 穆九霄重重点头，把她抱得愈发紧了。 没多久，随风请的大夫到了。 为了稳妥，穆九霄让这大夫给沈悦薇把脉。 这大夫听说是来霄王府上看病，原本是有些害怕的，然而，当他诊完脉，如实说出是喜脉的时候，便看到那传闻中杀人如麻的霄王爷大手一挥:“赏！” 一刻钟后，捧着五十两银子出门的大夫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高悬的霄王府的牌匾，不禁有几分恍惚。 这里面的霄王爷，莫不是假扮的吧？ 别人都说这霄王爷是个极暴戾的人，可今日一见，霄王爷脸上总带着笑，分明跟庙里的弥勒佛一般和善，由此可见，传言误人啊！ 府里，沈悦薇看着止不住地傻乐的穆九霄，忍不住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怎么就高兴成这个样子？瞧你，脸都要笑僵了。” 说着，沈悦薇伸手，揉了揉穆九霄的脸。 穆九霄呵呵一笑，握住沈悦薇的手:“娘子，我要有孩子了。” “嗯，我们的孩子。” 穆九霄也跟着重复:“嗯，我们的孩子。” 他会拼尽一切护着他们的孩子，曾经他身上所承受的那些苦难，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承受。 沈悦薇看向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脸上也止不住带了笑意:“你说，这是个男孩儿呢，还是女孩儿？” “都好，我不挑。”说着，穆九霄把放在一旁的点心端了过来，“大夫说了，女子有孕之后容易饿，刚才晕倒就是因为不按时吃饭。来，你再吃一些。” “不行，吃不下了。先前是我不知道，以后我会注意的。”想了想，沈悦薇又道，“按照习俗，有孕之后前三个月是不能往外说的，不然对孩子不好。你也记着这一点，先别把这事儿告诉别人。” 一想到会对孩子不好，穆九霄立刻郑重地点头:“嗯！我谁也不说。” 但不管怎样，心里的高兴却抑制不住。 以至于第二天到了大理寺，穆九霄笑眯眯地提审那昨晚越狱的犯人，语气也分外轻柔:“刘大力，你且先说说看，你昨日为何要越狱啊？” 顿时，随风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仅仅是他，就连其他的衙差也忍不住对望一眼，纷纷猜测穆九霄是不是中邪了。 那刘大力更是惊骇，昨晚穆九霄额头青筋暴起，凶悍地暴揍他的场景还如在眼前，不过是一夜之隔，原先那般粗暴的人突然变得这么和善，好变态啊。 这时候，见刘大力不说，穆九霄循循善诱道:“怎么，不肯说吗？”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态度依旧和蔼可亲。 没错，和蔼可亲，跟含饴弄孙的老爷爷一般。 刘大力顿时就吓哭了:“我说！我说！” 之后，他痛哭流涕，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越狱的原因全抖搂了出来。 待刘大力供述完毕，签字画押，他惊魂未定:“大人，小的把该说的全都说了，您能不能别这么笑了？” 太吓人，太变态了啊！ 穆九霄严肃道:“不能！” 之后，继续面带笑意。 没办法，忍不住，就是开心。 这下把刘大力吓得哟，嘴唇一个劲儿地哆嗦，哆嗦着哆嗦着就开始流口水，这才不大一会儿，嘴歪了不说，连带着眼睛都斜了。 “莫不是中风了吧？”随风忙让守在一旁的衙差把刘大力拖下去，之后冲穆九霄竖起了大拇指，“主子，您这一招儿实在是高，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刘大力招供不说，还把刘大力这个胆敢越狱的亡命徒给吓瘫了！” 没了犯人在场，穆九霄没什么好收敛的，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了:“随风啊，你今年多大了？” 随风吓了一跳:“主子，案子审完了，您别这样，属下害怕。” 穆九霄才不管他，自己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以至于大理寺卿听说穆九霄让刘大力如实招供的事情之后，把大理寺监牢里那几个硬骨头都送到了穆九霄这里，请他来审。 大理寺中发生的事情，沈悦薇自然不知。 她待在府中，处理了一些府里的日常事务，之后就开始看韩绝最近搜罗到的消息。 消息很多，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三皇子将于明日抵达京城。 先前三皇子被老皇帝责罚，把他派到南边荒芜之地做官，因为事出突然，连成婚都是极仓促的。 成婚之后，三皇子夫妇就到了南边去。 眼下临近年关，二人又回来了。 虽然早就知道三皇子要回来，但沈悦薇心里却没有功亏一篑的颓然。 上一世，拜苏瑾瑜和三皇子所赐，穆家满门横死。 因此，自她重活这一世之后，就开始对付苏瑾瑜和三皇子。 好不容易逮到三皇子的错处，成功地让他被贬到了南边去，现如今，三皇子回京，先前似乎是白忙活了一场。 但沈悦薇心里明白，不存在白忙活。 但凡是做过的事情，都会有一些影响。 先前三皇子是因为对萧成俊出手才被贬到南边的，这事儿虽然没有声张出去，但明眼人都知道。 如此一来，三皇子若是想要夺嫡，就要收买人心，可他收买人心之前也得掂量掂量，旁人会不会信得过他这个连堂兄弟都敢害的人。 眼下三皇子要回来，这以后的生活，注定是不怎么平静了。 只不过，沈悦薇还是没有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在她面前蹦跶的人，居然是苏轻轻。 第154章 论气人，还得是沈悦薇啊 再度听到苏轻轻的名字，她的名字前面已经多了四皇子妃这个称谓。 门房那边过来人禀报，说四皇子妃到访。 听到这个称谓的时候沈悦薇还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是苏轻轻。 好久没听到苏轻轻的名字了。 想到这里，沈悦薇蓦然一笑:“请她进来。” 她突然有点好奇，苏轻轻来做什么。 见面之后，苏轻轻打量了一下沈悦薇，言语里带了些吹毛求疵的嫌弃:“有些日子没见，没想到你已经是王妃了。” 说起来，自打嫁给四皇子之后，她就想到沈悦薇跟前耀武扬威一番。以她四皇子妃的身份，欺负一个二品将军的夫人，还是很容易的。 谁成想，才刚成亲的第二天，她以前做的那些事，诸如在刑部公堂上受审，还挨了板子之类的事情就被四皇子知道了。 对此，四皇子自然是介意的。 任是谁，知道自己的王妃曾被当众打过板子，也是无法释怀的。 就因为这么一件事，四皇子对她爱搭不理的，甚至他们才刚刚成亲，四皇子就接连纳了几个娇妾入府。 那几个娇妾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整日里拈酸吃醋还就罢了，还到她跟前耀武扬威，真真是气死她了！ 偏偏四皇子还一味偏帮那几个贱货，以至于她想耍威风都没有靠山。 说起来，嫁人这几个月，是她这辈子过得最窝心的。 如今还没腾出手来对付沈悦薇，可凌空一道圣旨，沈悦薇如今竟然已经是王妃了。 苏轻轻待在府里，越想越气，这便找上门来。 对于她的挑衅，沈悦薇全没放在眼里，只轻飘飘道:“对啊，我现在已经是王妃了呢。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我家王爷也不过是大齐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异姓王罢了，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苏轻轻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大齐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异姓王，这是要写进史册里的，就这，还说不值一提？ 论气人，还得是沈悦薇啊。 对此，沈悦薇表示:那能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这气，是你自己找上门来，非要受着的。 苏轻轻缓了几缓，才把心口的那股子怒气压下去，沉着脸说道:“不过是陛下一时兴起，给了穆九霄一个王爷的身份罢了。这身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收回去了，你得意什么？” “得意？我得意了吗？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一个王妃的身份罢了，毕竟有的皇子妃还只是皇子妃，没有成为王妃呢。” 对于上门来找骂的苏轻轻，沈悦薇火力全开。 好久没这么夹枪带棒地骂人了，痛快！ 苏轻轻向来不是一个能忍的人，立刻反驳道:“你也知道我是皇子妃呀，那你就该知道，我成为王妃，那是迟早的事。到那时，我就是亲王妃，比你一个异姓王妃高贵多了！” “哟，是吗？不过我可听说了，皇子要想封王，除非是立下大功。不然，那可没戏。”说完，沈悦薇还朝着苏轻轻眨了眨眼睛。 四皇子是个什么人他们都清楚，指望他立功，只怕苏轻轻等到老死都未必等得到。 苏轻轻攥紧了手指，怒道:“怎么就没戏了？待陛下百年之后，我自然是王妃。” “咦——”沈悦薇夸张地叫了一声，然后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春香和如意，“你们俩都听到了吧？刚刚四皇子妃在诅咒陛下，她用心险恶，这是在诅咒陛下驾崩呢？” “我没有！”苏轻轻急了。 沈悦薇不依不饶:“你刚刚，分明就是这个意思啊！” “算了，我不该来找你。”说完，苏轻轻起身就要走。 沈悦薇掩唇一笑:“这就要走？” 苏轻轻回身，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踱着步子朝着沈悦薇走来:“我表哥明日就到京城了。这事儿，你可知晓？” “他回来就回来，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如果不是你那个姓秦的表姐多管闲事，萧成俊早就凉了。他死了，我表哥就牵扯不到那些事情里去，也根本不会被贬到南边去。可你没想到吧，我表哥在南边立了功，如今他再度回京，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沈悦薇！” 沈悦薇淡淡一笑:“你这一口一个表哥，叫得可真是亲密。只是不知道三皇子回京之后，会怎么看待你这个四皇子妃？” 都是皇子，都有夺嫡的可能，原先苏家是全力支持三皇子的，可就在三皇子被贬到南边去的时候，身为苏家嫡小姐的苏轻轻，居然嫁给了四皇子。 三皇子向来心思诡谲，一定会介意这件事。 如此一来，苏家和三皇子，多多少少会生出一些嫌隙来。 听到沈悦薇这么说，苏轻轻瞥了沈悦薇一眼:“你休想挑拨离间，我们苏家，自然是全力支持表哥的！” “是吗？” “当然！”苏轻轻的话，斩钉截铁。 但，沈悦薇显然不信，脸上写满了质疑。 “沈悦薇，你信与不信，和我没有任何干系。”说完，苏轻轻拂袖而去。 待她走后，沈悦薇坐在原地，但笑不语。 这条送上门来的鱼儿已经咬钩，接下来，就要看这条鱼能扑腾出多大的水花了…… 第155章 我可没招惹你 翌日，京城城南，十里长亭。 苏瑾瑜看着刚从马车上下来的苏轻轻，忍不住蹙了蹙眉:“你来做什么？” 苏轻轻撅了撅嘴唇，不悦道:“哥哥，数日未见，你怎么一见我就这么嫌弃？我可没招惹你。” 苏瑾瑜按了按眉心:“今日我没心情同你掰扯，想必你也知道，我今日在这里，是为了迎接三殿下的。你赶紧回去，莫要误了我的事。” “我怎么就误了你的事了？哥哥，你不要觉得我什么事都做不成，如今，我也成长了。” 苏瑾瑜暗觉好笑:“你倒是说说看，你哪里成长了？” 说起来真是窝心，苏轻轻嫁给四皇子，本就是下下策。 四皇子又是个不安分的，接连往府里纳小妾就算了，完全没把苏轻轻放在眼里。 不管这个妹妹怎么样，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是心疼妹妹的。 听说了四皇子府里的乱象，他就让人把苏轻轻叫回府里，一再告诫她:不要跟府里那些小妾争强斗气。皇子妃就是皇子妃，是四皇子府里唯一的正室，何必跟那些微不足道的妾室一般见识？若真是心存不喜，趁着四皇子什么时候不在府里，把那些个小妾发卖了也就是了。 最主要的是，他希望苏轻轻能摆正自己的身份，她嫁给四皇子，那是陛下亲自下的赐婚圣旨。只要陛下不收回成命，甭管四皇子怎么往府里纳娇妾，她苏轻轻都是四皇子府里唯一的女主人，是外人眼里尊崇无双的四皇子妃。 奈何这些话，苏轻轻一概听不进去，就算是听进去了，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来没照办过。 现在突然听苏轻轻自己说她成长了，苏瑾瑜不禁有几分好奇。 此刻，迎着苏瑾瑜探寻的目光，苏轻轻得意道:“总之，哥哥以前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往后，我也绝不让哥哥为我操心。” 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即便知道她没那么聪明，苏瑾瑜哪里真会生她的气？只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你能说出这番话，我这个做哥哥的很欣慰。放心，只要有我在，你就什么都不必操心。” 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为了妹妹打算。 来日完成大业，他一定会请三殿下高抬贵手，让四皇子做个闲散王爷，富贵一生。 关于这些，苏瑾瑜都打算好了。 不管怎么样，他是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吃亏的。 看到苏瑾瑜笑了，苏轻轻讨巧地给他捏了捏肩膀:“哥哥，你也真是的。这才刚成亲没几天，怎么也不在府里陪着我嫂嫂？三表哥今日回来，即便是你不亲自来迎接，他也不会怪罪你的。”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按情分他是咱们表哥，但是在心里，到底是君臣有别，不可造次。他可以这般说，我们却不可以以下犯上。” “是是是，哥哥的教诲，我全都知晓了。” 苏轻轻难得有这么讨巧卖乖的时候，以往说她一句，后面就有十句要顶回来，这会儿见她这般乖巧，苏瑾瑜脸上也带了笑:“你知道就好。” 苏轻轻笑了笑，心底有些得意。 等着瞧吧，等三表哥回来，她那一番说辞，定会让哥哥心悦诚服。 说话间，视线尽头已有车队朝着这边而来。 车队不多，看样子只有七八辆马车。 “怎么这般寒酸啊？到底是长途跋涉，随行的怎么只有这么几辆马车？”苏轻轻忍不住嘀咕道。 往日她就算是出城游玩，后面也得七八辆马车随行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殿下此番是立功归来，理应高调，可偏偏这种时候，却更需要低调一些，也好给朝臣留下谦虚内敛的印象。” “原来如此。” 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跟前。 待马车停下，苏瑾瑜立刻迎上去，恭恭敬敬地行礼:“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三皇子萧启泽很快从马车里下来，含笑托起苏瑾瑜的手臂:“你我表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苏瑾瑜笑笑，神情有些激动:“殿下此番回来，我心里就有底了。” 萧启泽朝着苏瑾瑜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眼神之间的交流，就是在无声地达成共识。 苏轻轻在这个时候凑上来，酸溜溜道:“表哥，你只顾着跟哥哥说话，就没瞧见我吗？” 萧启泽自然是瞧见了，立刻就笑了:“多日未见，轻轻真是愈发标致了。你表嫂在后面的马车上，之前你们没见过，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交流一下。” 苏轻轻应了一声，却没走，只看着萧启泽，眼巴巴道:“表哥，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苏瑾瑜一听这话，觉得不大对劲儿，忙给苏轻轻使了一个眼色。 苏轻轻瞧见了，却只当没瞧见，按着自己原先的思路说道:“表哥，虽然我嫁给了四殿下，但是你放心，我们苏家全力支持的人，只有你。” 她的话一出口，苏瑾瑜的脸色就变了。 三皇子的脸僵了一瞬，之后就笑了:“轻轻，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该说的话说完了，苏轻轻雀跃不已:“表哥明白就好。那我去找表嫂啦！” “好，去吧！” 目送苏轻轻坐上后面的那辆马车，三皇子的脸色就跟着沉了下来。 苏瑾瑜急忙解释道:“殿下，轻轻不是有意说这些的。” 他们苏家全力支持的自然是三殿下，这些话原本是不用说出来的，他们心里都懂。但是现在这般说出来，就仿佛有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再者，苏轻轻嫁给四皇子的时候，三皇子已经被贬到了南边去。若用小人的心思去揣测，倒像是苏家见三皇子倒台，这才转而选择了四皇子。 三皇子随了陛下，也是个多疑的性子。本就免不了要多想，此番听苏轻轻这么一说，只怕会想的更多。 “有意还是无意，都无妨。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说着，三皇子还看了苏瑾瑜一眼。 说是不会放在心上，终究还是放在心上了。 不然，他的脸色不会变得这么快。 苏瑾瑜是个敏锐的人，岂会看不出来？ 他心中暗道不妙，可他更明白，现在不能解释，解释得越多，反而是越描越黑。 言语终究太轻巧，说起这些也不过是上嘴唇碰碰下嘴唇罢了，很容易，却没那么令人相信。来日方长，他用事实来证明苏家的忠诚也就是了。 回去的一路上，苏瑾瑜都没有再提这个，一心回答三皇子关于京城局势的问话。 先前他们虽然有书信往来，但能说的毕竟不多。 此番得知穆九霄被封王之前，老皇帝曾在穆府住过几日，三皇子的脸色也就愈发难看。 他想到了什么，立刻吩咐车夫:“加快速度，本殿下要进宫！” 第156章 还要瞒着儿子不成？ 按照旧例，三皇子进京之后，要先沐浴更衣，去拜见老皇帝。 拜见完老皇帝之后，三皇子迫不及待地去找淑嫔。 老皇帝如今虽然解了淑嫔的禁足，但，淑嫔的精神依旧十分不好。 三皇子过去的时候，淑嫔抱着一只猫，正有气无力地坐在大殿内的美人榻上，双目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婢女禀报说三皇子来了，淑嫔涣散的眸子才有了些微的焦点，缓缓转过头来看了三皇子一眼，嘴巴一扁，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泽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母妃心里好委屈啊。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坐上妃位，现如今，硬生生又变成了嫔啊！” 看到这一幕，三皇子上前的脚步顿时停下，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冷声道:“早在几个月前，你就是嫔了，现在才知道难过，不觉得太晚了吗？” 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淑嫔抬头，认真地看了儿子一眼，痛心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怎么不能？您若是聪慧机警一些，也不至于丢了来之不易的妃位。现如今不想着如何重回妃位，反倒在这里一味地悲伤感叹，不觉得太过无能了么？“ “无能？你说我无能？” 三皇子走到她身边坐下，撸起自己的袖子，给淑嫔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只见那原本平滑的手臂上，现在却多了一道长而粗的疤痕，那疤痕犹如硕大的蜈蚣一般，看起来触目惊心。 淑嫔看了一眼，顿时惊呼出口，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天呐，这么长这么粗的伤口，怎么弄的？” “儿子亲率府卫，灭了盘踞南边山上多年的土匪。一时不察，被那匪首伤了胳膊。大夫说，差一点儿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那一战，有多激烈。 那是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战，经此一战，彻底解决了南边的匪患。 同样是这一战，终于让父皇注意到了他。 不然，他还要继续待在那个穷山恶水的荒芜之地，无法回到京城来。 淑嫔丢开手里的猫儿，抱着三皇子的胳膊，痛哭失声。 三皇子却毫不留情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冷冷道:“不过是一道伤而已，怎么就哭成这个样子？改日若是见到儿子的尸首，您又当如何？” 淑嫔猛然抬头，呆呆地看着三皇子，惊得忘记了说话，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胡说什么？谁会要你的命？谁又敢要你的命？” “母妃久居深宫或许不知，穆九霄现在已经被封为霄王。” “怎么会？陛下不会知道的……”说着，淑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慌忙闭上嘴巴。 “母妃在说什么？” “没什么。”淑嫔含糊其辞道。 三皇子敏锐地捕捉到了淑嫔神色的变化，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道:“母妃有什么话，还要瞒着儿子不成？如今他已经是王爷了，很有可能会再进一步。到那时，不仅仅是儿臣，就连您……” 后面的话，三皇子没说，故意给淑嫔留下想象的余地。 大白天的，大殿里燃着炭，温暖如春，淑嫔却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战，继而狠狠地摇了摇头:“不，不可能。陛下不可能知道。你只管安心就是，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穆九霄就算是被封了王爷又如何，到底是臣子，终究是与你不同。你是皇子，未来有可能问鼎皇位。” “问鼎皇位？谈何容易？” “虽然不易，但你从南边回到京城同样不易，再难的事情，一步步去做也就是了。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不放弃，终有成功的那一天。” 这一刻，淑嫔的眼眸里，涌现出无限的斗志，与刚才那般颓唐的她，截然不同。 三皇子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听到淑嫔在叫身边的梳头嬷嬷:“来，给我梳头、上妆。” 听到这些，三皇子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喜悦。 小时候，他三岁，母妃以为他听不出大人在说什么，所以在他面前说话的时候，也就不顾忌什么。 事实上，他虽然小，却已经能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 那一次，是母妃在同舅舅说话。 二人言谈之间，曾多次提到一个名字——穆九霄。 两个人谈论的，是穆九霄的身世。 当时，他们谈论这些的时候，把大殿内伺候的宫人全都赶了出去，唯独留下了他。 那时候他还小，即便听到了这些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后来，在他慢慢长大之后，他明白了——穆九霄的身世是有猫腻的。 而今天这一番试探，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既然如此，有些隐瞒下来的事情，就该永远隐瞒下去才是。 那些跌进泥潭里的人，就让他们在泥潭里待一辈子好了。 三皇子回京之后，倒是忙碌得很，连带着苏瑾瑜都忙了起来。 苏瑾瑜这么一忙，自然就不怎么顾得上顾馨儿。 顾馨儿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百无聊赖。 前几日苏瑾瑜娶了正妻，大约是因为苏瑾瑜的交代，她不必去见那位正妻，可到底是心生好奇，她曾远远地看过那女的一眼，很寻常的长相，身段也不怎么样，远不如她。 可人家家世好，父亲是吏部侍郎，一嫁进来就是正妻，拥有她渴望拥有的身份、地位。 可她呢，她什么也没有。 顾馨儿越想越难过，做什么都没精神。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一阵笛声，那笛声悦耳动听，瞬间就驱散了她心底的阴霾。 她一路走出院子，支使丫鬟回去给她取衣服，她自己则左拐右拐，寻到了那笛声的来处，当她推门进去，那吹笛的男子回身，冲她微微一笑，声音如珠落玉盘一般动听:“嫂嫂，好久不见……” 第157章 悦薇，你好美 临近过年，时间过得一天比一天快。 沈悦薇除了处理府中的日常事务之外，还把她的几个铺子连同穆九霄名下几个铺子的账目理了理，总的来说，盈利不少。 临近过年，铺子都已经关门，沈悦薇给了韩绝一笔银子，让他给铺子里做事的伙计多发一些过年的银钱，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忙了这许久，韩绝跟着沈悦薇也赚了不少钱，如今，他已经买了自己的房子，还买了一个丫鬟专门陪着自己的妹妹，小日子过得十分不错。 霄王府中，挂了不少红灯笼，瞧着十分喜庆。 待穆九霄忙完公事回府，就看到院中红艳艳的一片，他怔了怔，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唇角不由得弯了弯。 以往在穆府，哪怕是除夕夜，他的院子里依旧冷冷清清，什么红灯笼，什么红绸之类喜庆的物件儿，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院子里的。 因此，从前的他，对除夕毫无期待。 但是现在，他无比期待即将到来的除夕——这是他和沈悦薇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当他缓步走进主院，一抬头，就看到沈悦薇站在门口，正含笑看着他。 穆九霄喜上眉梢，忍不住快走几步，把她拥入怀中，嗔怪道:“不是说过了吗？如今天气冷，不用出来等我。” “哪里就出来了？这还没出房门呢。” “门口也冷。”穆九霄皱皱眉，说道。 沈悦薇伸手去摸他的脸，很凉，心里顿时就多了很多感慨。 外面寒气凛冽，他从外面回来不觉得冷，却觉得她只是在门口站了站，就会冷。 这个男人，真是可爱到令人心疼。 沈悦薇双手捧住他的脸，想用掌心的温度温暖他的脸，却被他偏头躲过:“凉。” 说着，穆九霄抱着沈悦薇进了内室。 内室里燃着炭火，温暖如春。 穆九霄把沈悦薇轻轻放在榻上，去火炉边站了站，让温暖的炉火驱散他一身的寒气，这才又走回去坐在沈悦薇身边，熟稔地握住她的手，目光停留在她的肚子上:“今日可有不适？” “没有。我看了师父给的书，书上说，现在孩子还很小，只要不害喜，就没什么不适。放心，事关我们的孩子，我会很注意的。” “相对于孩子而言……”说着，穆九霄顿了顿，炙热的目光落在沈悦薇粉嫩的脸颊上，“我更希望你注意自己。” 于他而言，孩子没那么重要。 他之所以觉得孩子重要，是因为，这孩子会在她的腹中长大，承袭着她的血脉。 因为和她有着莫大的关联，所以，他无比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他希望这会是个女孩，有着和她一样的眉眼，他可以借着孩子，去窥见她幼时的模样。 每每回想起往事，他都在后悔，后悔没有更早地认识她。 若这世上有卖后悔药的，他定要在她降生之后，便翻墙去瞧瞧她，此后每一日，都去瞧瞧她，想亲眼看着她一天天长大。 只是，这个遗憾注定无法弥补。 但孩子的出现，可以弥补这个遗憾。 …… 明日便是除夕，朝中三品官以上的官员都要携家眷去宫中参加宫宴。 衣服是早已准备好了的，临睡前，穆九霄突然生出几分犹豫来。 除夕宫宴，男女是要分开坐的，虽然中间只是隔着一道屏风，但他还是很不放心。 “要不明日这除夕宫宴，就别去了吧？” 沈悦薇笑了笑，带着几分玩笑的口吻说道:“为何不去？你是大齐立国以来唯一的异姓王，如今这宫宴，好多人都等着瞧你呢。我可听说了，不少人家的姑娘都在你去衙门的路上等着，想一睹你的容颜。如今你的名声好了，身份也足够尊贵，她们不再忌惮你的名声，只怕都削尖了脑袋想着要嫁给你呢。你不让我去宫宴，莫不是想给她们可乘之机？” 听沈悦薇这么一说，穆九霄立刻道:“没、我没这个意思。” “没有就好。”说着，沈悦薇心里酸溜溜的。 从前，因为穆九霄的名声不好，所以虽然他的官职还不错，但是没什么人想把女儿嫁给他，但是现在不同了，如今穆九霄的名声好转，又是王爷，眼下这侧妃的位子还空着，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地里觊觎着呢。 看到沈悦薇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大好看，穆九霄把她往怀里紧了紧:“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这里不舒服。”说着，沈悦薇拿过穆九霄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 穆九霄的脸顿时就红了，他以掌风刮灭蜡烛，贴在沈悦薇耳边，带着几分歉疚说道:“你从孙太医那里借来的医书，我也瞧了，上面说前三个月胎儿胎像不稳，不能胡来。你且先忍着些，待孩子降生后……” 听到这儿，沈悦薇立刻把自己的脸藏在穆九霄的怀里，懊恼地在他心口上打了一下，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人真是的，怎么会想到那上面去啊？ “你不是说这里不舒服吗？”穆九霄迷惑道。 沈悦薇已经放弃了解释，脸依旧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道:“是我说错了，没有不舒服。” “真的吗？” “嗯，真的。” 其实，她有点想问穆九霄会不会纳妾，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回答。 但是转念再一想，又作罢了。 这天下间的男人，谁不想纳妾呢？ 若自己在这个时候问起，他必定说不会。可往后漫长的时光里，他难保不会改变主意。到那个时候，她除了要为他纳妾伤心之外，还要为了他失信而伤怀。 罢了，还是不问了。 一夜无事。 以往的时候总是忙碌，但自从她有孕之后，穆九霄倒是清闲了下来，也极为规矩。 第二天刚过中午，沈悦薇就开始忙碌起来。 除夕宫宴是在晚上，但，刚过中午就要开始换衣、梳妆。 看着精心打扮过的沈悦薇，穆九霄有些挪不开眼。 坐上马车之后，丫鬟都在外面，穆九霄忍不住凑到沈悦薇身边，轻声道:“悦薇，你好美。” 沈悦薇含羞一笑，不由得看向穆九霄，这一看，她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不少…… 第158章 这群不要脸的，居然已经演上了？ 眼前的男子眼眸深邃，望向她的时候仿佛盛满了世间的所有柔情，令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如今他金冠束发，身着黑色绣猛虎的王爷服饰，中间玉带束腰，显得愈发英武不凡。 不管看过多少次，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会为他悸动。 “你也很好看。”沈悦薇回应道。 “男人不用好看，好用就行了。”说着，穆九霄冲她狡黠一笑。 沈悦薇瞪了他一眼，嗔道:“不正经。” 穆九霄握着她的手晃了晃，笑嘻嘻道:“只对你不正经。” 闲谈间，就已经到了宫门口。 此时，宫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但凡是前来参加宫宴的人，都要经过一番检查。 这会儿，大家都在排着队，等候检查。 不过，把守宫门的禁军瞧见霄王府的马车，远远地就把他们迎了进去。 进了宫门不远处有一个极大的广场，马车停在这里之后，就需要步行前往宴会厅。 今年的除夕宫宴，宴会厅设在御花园的暖阁里。 从这里到御花园，尚且有一段距离。 引路的太监还算殷勤，但凡有石阶的地方，就提醒他们注意脚下。 即便如此，穆九霄并未因此就放松警惕，时刻留意着路上是不是有小石子之类的东西，生怕沈悦薇踩到这些东西会摔倒。 往前走了没多远，前方的小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方米色的锦帕。 那锦帕用料考究，看起来颇为丝滑，上面绣着一株盛放的兰花，清淡而雅致。 那丝帕随着微微的风，竟是朝着他们的方向吹过来。 不过片刻，就有一个身着淡蓝色锦裙的女子从小路的拐弯处跑了出来，她似乎是有些着急，但，看到那方帕子之后，原本皱着的眉就舒展开来，清秀的脸颊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待捡起帕子，她抬头看到眼前站着的沈悦薇和穆九霄，颇有几分受到惊吓的模样。 她后退一步，急忙道:“失……失礼了。” 说完，却是又飞快地看了穆九霄一眼，这才转过身，缓步离开。 看到这一幕，沈悦薇自然知道这女子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她有心想看穆九霄的反应，一扭脸，却看到穆九霄正在看她，一只手伸在她的身后，正护着她。 “怎么了？”沈悦薇不解。 穆九霄的眉皱得死紧:“这宫里的人怎么这么不守规矩，就这般冒冒失失地过来，撞到你怎么办？” 说着，穆九霄看了前面引路的太监一眼:“宫里的宫女，怎么都这般没规矩？” 那太监尴尬一笑:“回王爷的话，方才那女子不是宫中的宫女，是淑妃娘娘的外甥女，柳言柳小姐。” “管她柳啊花啊的，你在前面引路，该拦的人就该拦着点儿，若是冲撞到了王妃，本王可不饶你！” 那太监连声应是，心中却暗暗叫苦。 柳小姐能找到这里来，自然是先前给他送了些好处，事先知道了他引路的路。 他原也以为以柳小姐这般绝色，定能入了霄王爷的眼，也能讨个好，谁曾想，霄王爷只顾着护住自家王妃，愣是一眼都没看柳小姐。 说起来，柳小姐今日这般，真真是抛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再往前走，又多了几个丢帕子的小姐。 这一回，不止是沈悦薇，就连那太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到底也是名门闺秀，就算是要勾引男人，就不能选个靠谱点儿的招数吗？总是丢帕子，那手是都残了不成，连个轻飘飘的帕子都拿不住？ 同样的事发生了几次，穆九霄终是忍不住了，直接斥责那太监:“如实说，你到底收了几个人的钱？” 那太监顿时就吓了个半死，忙跪在地上:“王爷明鉴，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啊。实则……实则是这几位小姐都和宫里的几位娘娘有些关系，想必是她们事先派了人查看，这才有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穆九霄冷脸道:“我看她们一个个都没安好心，卯足了心思来冲撞我家王妃。我家王妃金尊玉贵，她们若是胆敢冲撞了她，我要她们的命！” 说着，穆九霄身上的煞气就出来了，吓得那太监魂不附体。 再往前走，但凡是有人出现，他就张开双臂，生怕有人再冲过来。 他算是服了，这些个姑娘明明是要在霄王爷面前博个好感，偏偏在霄王爷看来，这些女的都是不安好心，要来冲撞他家王妃！ 这已经不是抛媚眼抛给瞎子看，这分明是抛媚眼抛给石头看！ 霄王爷根本就是个不懂风情的石头嘛！ 好在，这不断遇见丢帕子姑娘的路，总算是走完了。 待进了暖阁，沈悦薇就和穆九霄分开。 临分别前，穆九霄叮嘱道:“我就在你对面坐着，中间就隔着一道屏风。但凡有事，只管叫我。” 沈悦薇笑道:“知道了。母亲和表姐今日都在，还有干娘也在，有她们在，你还担心我受了欺负不成？” “以防万一。” “好好好。若是有事，我定会叫你的。” 听她如此说，穆九霄才往另一边去了。 今日进宫，沈悦薇带的依旧是如意。 如意会功夫，人也机警。似今日这等场合，带着她，绝对错不了。 这会儿秦星彩和舅母已经到了，见沈悦薇过来，秦星彩立刻凑了过来，低语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刚才我听好几个闺秀说悄悄话，言谈间都谈到了穆九霄。依我之见，她们怕是看上穆九霄了，你可得把人看紧一些。” 沈悦薇淡淡一笑:“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方才我们来的路上，遇上了七八个丢手帕找手帕的女子呢。” “啊？这群不要脸的，居然已经演上了？”说着，秦星彩突然有点心疼沈悦薇，立刻握住她的手，“不过，你须得放宽心才是。好在你如今有了身孕，也不怕那些妾室越到你的头上去。” 这话，已经算是很好的安慰。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已经是王妃，如今又有了身孕，这一生自然是金尊玉贵。 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就在这时候，沈悦薇觉得眼前有些不对，她抬头，就看到面前站了一个女子。 看到她看过来，那女子冲着她甜甜一笑:“姐姐好。” 第159章 你这遵的，又是哪门子的礼数？ 沈悦薇看了看眼前这女子，并不认得，她还以为是跟秦星彩打招呼呢，谁知还没问，就听到秦星彩不悦道:“什么姐姐妹妹的？我可不记得有你这门亲戚！” 那女子脸上笑意不减:“星彩姐姐说笑了。您与悦薇姐姐比我年长，叫一声姐姐是最基本的礼数。” 她这话里的深意，秦星彩性子直，没听出来。 但，沈悦薇听出来了。 这女子的意思是，她叫姐姐是最基本的礼数，却被秦星彩指责，实则是秦星彩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沈悦薇淡淡一笑:“但凡懂礼数的人，都明白谦卑二字的含义。在这等场合贸然称呼本王妃为姐姐，你这遵的，又是哪门子的礼数？” 终于，那女子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了，低着头委委屈屈道:“是臣女僭越了。臣女原以为王妃娘娘是个好相处的，这才随便了些。王妃娘娘放心，臣女以后不敢了。” 这话，是说沈悦薇不好相处了。 “呵！”沈悦薇愣是被气笑了，她话不多说，直接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立刻朝着那女子走过去，斥道:“在王妃娘娘面前说话夹枪带棒，谁给你的胆子！” 啪！ 啪！ 直接就是两个耳光！ 打完之后，如意重新回到沈悦薇身后站着。 那女子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沈悦薇，之后声调便扬了起来，语气却是委委屈屈的，仿佛受了多大的苛待一般:“臣女愚钝，还请王妃娘娘莫要生气。臣女再也不敢了。” 秦星彩活动了一下手腕，无语道:“这儿又不是戏台子，你在这儿演什么？” 沈悦薇却是一笑，这女子自然犯不着在她们面前演戏，她那突然拔高的音调，可真是大有深意。 沈悦薇朝着屏风处看了一眼，发觉屏风另一面，还真是有点安静。 原先还有些打招呼的声音，现在倒是安静如斯。 就在这时候，穆九霄关切的声音从屏风另一面传了过来:“王妃，可是有人冲撞了你？” 说话间，还夹杂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看样子，是穆九霄要过来。 这会儿各府的女眷已经来了不少，穆九霄不管不顾地往这边来，终究是不妥。 沈悦薇立刻道:“王爷不必过来，并无人冲撞我。只是有个不知礼数的，在这儿胡搅蛮缠呢。” “我哪里就不知礼数了？我不过是叫了你一声姐姐而已。似霄王爷这般端方有礼的人，怎么……” 只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屏风另一侧就传来穆九霄不悦的声音:“闭嘴！什么阿猫阿狗，居然敢在本王的王妃面前大放厥词，嫌命长了不成？” 沈悦薇蓦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女子这般夸穆九霄，明显是对他有意思，只可惜，穆九霄没觉察到。 如今这会儿人都到了不少，沈悦薇并未有让人围观的打算，只隔着屏风对穆九霄说道:“王爷，还请冷静，这里妾身能处理好。” “好。”穆九霄应了一声，似是回去了。 沈悦薇这才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徐府，徐晚心。”说完，似乎是怕这个名号不够响亮，徐晚心又补充道，“贤妃娘娘，是我姑母。” “哦。”沈悦薇反应平淡，只应了这么一声，之后，再没有别的话。 徐晚心原本以为，她说出贤妃娘娘的名号，会让沈悦薇有所忌惮，然而并没有。 她上前一步，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王妃娘娘莫不是以为，您比贤妃娘娘还要尊贵？” 沈悦薇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要挑事吗？那好，我成全你！” 说罢，沈悦薇抬手，把杯盏里的水泼在了徐晚心的脸上。 秦星彩坐在一旁，倒是吓了一跳。 往日里，沈悦薇向来是温和有礼的，像今日这般发怒的，倒是少见。 秦星彩知道沈悦薇这是生气了，立刻站起来，防备徐晚心会狗急跳墙，伤害沈悦薇。 有那么一瞬间，徐晚心是蒙的。 她怎么也没有料到，沈悦薇会当众泼她一脸水。 很快，她身后的丫鬟上前，拿帕子擦着徐晚心脸上的水。 徐晚心突然抬手，打掉那丫鬟的手，扬起一张狼狈的脸，愤怒地看着沈悦薇:“即便你身份尊贵，可我不过是同你说了几句话而已，即便是你心生不喜，犯得着泼我一脸水么？” 沈悦薇坐着没动，只拿起帕子，在口鼻处遮掩了一下。 她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时候，徐晚心的母亲徐夫人闻讯而来，看着原本妆容精致的女儿这会儿如此狼狈，她自然是心疼的，但看着沈悦薇俨然是带了怒气的脸，她不敢多说，只拉着徐晚心要下去。 徐晚心径直甩开徐夫人的手，声音陡然拔高:“王妃娘娘，还请您、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沈悦薇冷笑一声，招手让如意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沉声下令，“如意，搜她的身！” 如意立刻上前，要搜徐晚心的身上。 徐晚心顿时后退一步，呵斥道:“霄王妃，你欺人太甚！” 这时候，哪怕是徐夫人胆小怕事，此刻也忍不住说道:“王妃娘娘，即便是晚心做错了事情，您何至于此啊？她一个尚未出嫁的闺阁女子，若是被您这般当众搜了身，日后还怎么许人家啊？” 沈悦薇沉着脸，并没有退让的打算。 如意是习武之人，动作很快，哪怕是徐晚心躲在徐夫人身后，还是被她像拎小鸡仔一般拽了出来。 顷刻间，如意就在徐晚心身上搜了几下。 但，并未搜出什么东西来。 期间，徐夫人一直去扒如意的手，但并未得逞。 这时候，不少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和身边的人低声议论着什么。 秦湘也已经到了，看着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内侍的通报声:“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贤妃娘娘、慧妃娘娘、明妃娘娘到！” 第160章 你安的是什么心？ 说话间，皇后娘娘和三位妃子同老皇帝在门口分开，朝着这边的主位而来。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如意也并未停手。 徐夫人见阻止如意不成，一向胆小怕事的她竟是突然朝着皇后和三位妃子来的方向跪下，悲声道:“请皇后娘娘为妾身做主！” 今日是宫宴，皇后这会儿过来，原本心里是很欢喜的，徐夫人这么一跪下，她的脸色也跟着沉了沉:“徐夫人这是怎么了？今日到底是宫宴，怎好这般大呼小叫？” 徐夫人扬手指向如意，此刻，如意正在搜徐晚心腰间的香囊。 “皇后娘娘明鉴，小女徐晚心，只因和王妃娘娘交谈的时候说错了话，王妃娘娘便下令让婢女搜她的身。晚心尚未婚配，怎能受得了这般羞辱啊？” 听罢，身为徐晚心的姑姑，贤妃娘娘立刻道:“竟有此事？如今霄王爷的名声渐好，霄王妃这不是在给王爷抹黑吗？” 皇后不着痕迹地看了贤妃一眼，也没搭理徐夫人，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徐夫人不依不饶，又朝着皇后的方向跪下:“请皇后娘娘为晚心做主！” 皇后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这除夕宫宴是她一手操持的，闹成这个样子，真是令她心生不喜。 只是这徐夫人如此不依不饶，若是不处理一番，这宫宴反倒是不好进行下去了。 再者，今日这宫宴，虽然男女是分开坐的，但中间也只隔着一道屏风，这里的动静隔壁听得一清二楚。若是处理不好，倒是会惹来非议。 要知道，御史台那帮御史，嘴巴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即便她是皇后，也不得不忌惮。 就在这时候，如意拽掉了徐晚心藏在袖袋夹层里的香囊，退到沈悦薇的身边，只是，她退的距离有点远。 徐晚心站在原地，小声啜泣着。 皇后看向沈悦薇:“霄王妃，今日之事，你作何解释？” 贤妃也帮腔道:“是啊霄王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总得把话说明白。我们徐家虽然位卑言轻，但也不能被人如此折辱。” 沈悦薇摸了摸脖子里佩戴的避毒玉，心中稍安，随即站起身来。 这避毒玉是她当初拜孙太医为师的时候，孙太医送给她的。 以往，她没怎么佩戴，这次进宫参加宫宴，为了以防万一，她就戴上了这枚避毒玉。 起初徐晚心过来的时候，避毒玉不过是微微一热罢了，但，当徐晚心突然靠近同她低声说话，避毒玉的温度一瞬间烫得吓人。 沈悦薇掩住口鼻，看向如意，吩咐道:“如意，去将你搜到的东西给皇后娘娘看。” “是。”如意应了一声，立刻朝着皇后而去，隔着一段距离，将手里的东西捧起。 皇后看了一眼，隐约觉得此物有些熟悉，立刻命人传太医前来。 因为是宫宴，为了以防有人身体不适，太医就候在殿外。 很快，太医走进大殿，拿过如意手里捧着的东西闻了一下，不禁脸色大变:“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是产自岭南的麝香，性情最为霸道，且用温酒和沉香浸润过，遮掩了麝香原本的味道，又极大地发挥出麝香原本的效用。似这等麝香，对女子最是不利，轻则月事不调，重则终生无法生育。” “快将此物拿走！”皇后急声道。 太医很快带着东西，走出大殿。 另一边的屏风后面，传来穆九霄愤怒至极的声音:“好哇，徐家的女子果然是好胆色，居然敢这般算计本王的王妃！皇后娘娘，此事，还请徐家给臣一个交代！” 皇后面沉如水，看向徐晚心:“徐晚心，你安的是什么心？” 似这等心思狠毒的女子，搜身泼她一脸水都是轻的，就该活剐了她！ 早在如意搜出她藏在袖袋里的东西的时候，徐晚心就慌了。 原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计策，现在竟是全毁了。 真是怪了，这麝香虽然性情霸道，但是因为事先处理过，根本闻不出任何味道，沈悦薇是如何发现的？ 此刻，听皇后如此说，徐晚心立刻跪下，身子抖得厉害:“臣、臣女不知。” 沈悦薇不慌不忙道:“皇后娘娘明鉴，此等绝品麝香性情霸道，想来徐小姐要用此物来害我，自己心里也是怕的。那么，在此之前，她一定会服下用百解草熬的药汤。服用此药汤之后，脉象会比较凶猛，且两掌会发白发冷。若想知道徐小姐是否服下此药汤，宣太医前来，一查便知。” 太医很快再次进殿，给徐晚心诊过脉，又查看了她的手之后，立刻禀报道:“皇后娘娘，徐小姐的脉搏跳得极快，且掌心发白发冷。” 如此一来，沈悦薇说的话得到了证实。 同时这也说明，徐晚心很清楚她身上带了什么，不然，又怎么会事先服下百解草的药汤呢？ 毕竟，是药三分毒呢。 事情查到这里，已然是真相大白。 好好的一个除夕宫宴闹成现在这个样子，皇后甚是不悦:“徐晚心，你为何要残害霄王妃？” 身为大齐皇后，皇后发怒的时候，自有一股威严。 徐晚心的身子抖得厉害，说不出什么话。 倒是一向胆小怕事的徐夫人，突然挺直腰身:“皇后娘娘，此事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有意让小女嫁给霄王爷，又怨恨霄王爷已有王妃，这才出此下策。至于小女事先服下的药汤，也是妾身所为。千错万错都是妾身一人的错，请皇后娘娘责罚！” 说罢，徐夫人深深地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磕头，不过几下，她的额头上就带了血，看起来十分惨烈。 徐晚心则扑上去抱住徐夫人，痛声道:“母亲，您怎可如此糊涂啊？纵然女儿爱慕霄王爷，也不愿您做下这等傻事啊。” 看着这母女二人一唱一和，沈悦薇倒是不着急，她觉得皇后不是好糊弄的。 果然，很快皇后就发了话:“来人，将这母女二人一并带去慎刑司，是非黑白，很快就能弄清楚。” 徐夫人立刻道:“皇后娘娘，此事是妾身一人所为，和晚心毫无干系！” 皇后并不再多说什么，只抬了抬手，示意内侍将徐晚心母女二人拉了下去。 人拉下去之后，地上的血迹很快被清除干净，皇后一声令下，命歌姬前来献舞。 琴声应和着绝美的舞姿，倒是有了些过年的气氛。 期间有宫女穿梭其间，送来美味佳肴，摆在每个人面前的桌案上。 然而，沈悦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 她总觉得，这件事不大对。 第161章 不还是得怪你吗？ 徐晚心的出现太过突然，且，一出手就是绝狠的、不易被觉察的杀招儿。 若不是她身上有避毒玉，这一次徐晚心必定会得逞。事后，即便她腹中的孩子消失，她也只会以为是自己体质的原因，不会想到其他方面去。 这样绝佳的计策，真的是不谙世事的徐晚心能做出来的吗？ 单单是这麝香的处理手法，一看就是高手做的。 再者，徐晚心此举，当真是仅仅是让她无法生育？ 又或者，徐晚心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些不妙了。 毕竟，她有孕的事情只有家里人和几个忠仆知道，若是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就意味着她身边有别人的奸细。 这件事，事关重大。 因为思考着这件事，即便是在宴会之上，沈悦薇也有些心不在焉。 面前的食物，总共也没动几口。 这原本应该欢庆的除夕宫宴，于她而言，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她做事，历来喜欢想到最坏的可能性，也一直在思考，如果她的身边真的出了奸细，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直到众人纷纷起身，沈悦薇才缓过神来，和众人一道行礼，恭送皇后等人离开。 至此，这除夕宫宴也就算是结束了。 到门口的时候，穆九霄已经等在那里。 他沉着脸，心情极差。 见沈悦薇过来，他直接上前，护着她往前走。 到了殿外，穆九霄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一个内侍朝着他们走来。 “奴才是在皇后娘娘宫里伺候的，见过霄王爷、霄王妃。” “免礼。” “皇后娘娘吩咐，若您二位出来，请您二位移步清音阁。” 清音阁是宫里距离慎刑司最近的地方，皇后让他们去清音阁，想必是对徐晚心母女的审问已经有了结果。 果不其然，二人过去的时候，皇后正等在那里。 一旁的地上，徐晚心母女二人正跪在那里。 只是二人浑身颤抖，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散乱，可见是受了一番苦刑。 沈悦薇和穆九霄落座之后，皇后冷冷地看了徐晚心一眼，怒声道:“把你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徐晚心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她咬着嘴唇，有些羞于启齿。 皇后显然是没耐心等她开口，直接吩咐道:“来人，把她送回慎刑司……” 把人送回慎刑司，就意味着慎刑司那些可怖的惩罚，徐晚心要再承受一遍。 一听这个，徐晚心吓坏了，立刻连声道:“臣女这就说！这就说！臣女有一次在路上，偶然间遇上了霄王爷。亲眼得见霄王爷的天人之姿，臣女不由得芳心暗许，却又得知霄王爷已有正妃，这便……便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命人寻找可靠的药物。这、这才有了今日之事。皇后娘娘，臣女就是一时糊涂这才犯了大错，求您饶臣女一命吧！” 说着，徐晚心朝着皇后连连磕头。 皇后神色淡漠，冷声道:“你犯下如此大错，饶不饶你，不单单是本宫说了算。” 说罢，再看向沈悦薇和穆九霄的时候，皇后的神色已经和缓了许多:“霄王妃，依你之见，这徐晚心该如何处置？” 沈悦薇起身，微施一礼:“回皇后娘娘的话，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徐小姐。” “好，你只管问。” 沈悦薇坐下，冷冷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徐晚心:“那麝香，你是从何而来？” 那麝香处理的法子极为繁杂，若不是医术高超之人，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徐晚心咬了咬下唇:“回、回王妃娘娘的话，是家中奴仆从外面买的。” “看来，徐小姐是不肯说实话了。既然如此，这慎刑司，你怕是还得进去一趟。” 徐晚心着实是被慎刑司的刑罚吓破了胆，立刻道:“是我奶娘给我的。说这麝香没有味道，性情却是最霸道的，极为好用。只需要拿着此物悄无声息地接近您，就可以让您……” 后面的话，徐晚心不敢说了。 听到这里，皇后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在宫中多年，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手段，岂会看不出来徐晚心也是被她那奶娘算计了。 她当即下令:“来人，去徐府，将徐晚心的奶娘带进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皇后虽想着今日是除夕，也希望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穆九霄就在那儿坐着，面色阴沉，只怕今日之事给不出一个明白的结果，穆九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可不是一个性情好的人。 不多时，去徐府的人回来禀报，说将徐府找遍了，并未找到徐晚心的奶娘。 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徐晚心瞪大了双眼:“不会的，奶娘怎么会不在府里呢？她不曾成亲，也没有什么亲戚，今晚又是除夕，她没有别处可以去的。” 徐夫人虽然胆小，此刻却也看出了端倪，事情只怕就出在那可恶的奶娘身上。 她立刻朝着沈悦薇磕头，连声求饶:“王妃娘娘，此事皆是那奶娘一人所为，我家晚心也是被奶娘蛊惑的。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家晚心这一次吧。” 说着，她一个劲儿地朝着沈悦薇磕头。 沈悦薇略微皱了皱眉，穆九霄就已经冷声开口:“再敢磕一下，本王就在徐晚心身上刺一刀。磕两下，便是两刀。” 徐夫人吓坏了，立刻停了下来，惊恐而茫然地看着穆九霄。 这时候，一道略带愠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霄王爷真是好大的威风，对着京中官眷，居然也如此喊打喊杀。” 是贤妃。 她来了。 穆九霄冷笑一声，神色未变。 贤妃走进来，朝着皇后行礼之后，毕恭毕敬道:“皇后娘娘，今日之事，是我这侄女行事不周，被歹人算计，这才犯下如此大错。对于她自身而言，她并无害人之心。” 穆九霄看向贤妃，冷声质问:“胆敢以此等霸道的药物害人，居然还敢说并无害人之心？贤妃娘娘当真是巧舌如簧！” “霄王爷，若说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还是得怪你吗？若不是偶然间遇到王爷，晚心也不至于如此失了理智，以至于做下这等糊涂事。说到底，都是她对王爷太过倾心的缘故。” “呵……”穆九霄愣是被气笑了。 见过不要脸的，但是不要脸到这等地步且如此诡辩的，倒是第一次遇见。 穆九霄起身，朝着皇后行了一礼，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语气却极为刚硬:“皇后娘娘，今日之事，还请您给一个处理的法子。若是您这边处理不了，微臣便要用自己的法子来解决了。” 第162章 你、你怀上了？ 皇后冷眼看向贤妃:“贤妃，你且退下。” “皇后娘娘，我们徐家虽然不如霄王府势大，我那兄长却也是在朝中为官的。如今因为小人作祟，他的妻女受了这一番磋磨，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贤妃，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皇后的声调陡然拔高，带了几分怒气，“此事本就是你徐家内部出了问题，千错万错，皆是你徐家的错。你休要在此诡辩。” “虽是如此，可此事毕竟是因霄王而起。且今晚这除夕宫宴，晚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进慎刑司，经此一事，晚心的名声必定大大受损，婚事无望。还请皇后娘娘看在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即便是犯了错也不至于葬送一生的份儿上，给晚心一个恩赏吧。” 皇后冷冷地看着贤妃，以往，贤妃一向是行事最稳重的那一个，今日却漏洞频出，到底是因为关心家人的缘故。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理解贤妃。 紧接着，皇后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问道:“那么，依贤妃看来，此事该如何处置？” “皇后娘娘明鉴，晚心尚且年幼，对于霄王这般伟岸的男子有了爱慕之心也是人之常情。且晚心性情柔和，又颇通诗书，一个霄王侧妃的位置，她也是坐得稳的。当然，此事虽然是因为她受了奶娘的蛊惑，可她自己识人不清，毕竟也有错，既然如此，臣妾也就不为她讨什么侧妃之位，只要能圆了她的心思，常伴霄王身侧也就是了。” 皇后原本还以为贤妃要狮子大开口，求霄王侧妃的位置，可听到最后，得知贤妃所求，不过是侧妃以下的位置，此事，倒也不是不可以商榷。 到底是除夕，该给霄王的交代已经给了，总不好闹得太僵。 心里有了这个心思，皇后就看向沈悦薇，以询问的口气说道:“霄王妃，此事你意下如何？” 沈悦薇面色如常，心里却如煮沸的水一般，胡乱翻腾着。 她刚要开口，就听穆九霄已经开口:“这就是皇后娘娘解决问题的法子？” “霄王若有什么不满，只管说出来。” “本王当然不满。此女心如蛇蝎，公然想要对本王的王妃不利。结果皇后娘娘听从混账的言辞，居然还想着将此女送到本王府上？还请皇后娘娘知晓，霄王府不是垃圾堆，不要这等藏污纳垢之人！如今既然这事儿皇后娘娘处置不了，就交给微臣来解决吧。” 说罢，穆九霄朝着身后的随风吩咐道:“随风，来将此女带出去，直接送到城外军营，充当军妓！” 穆九霄此言一出，徐晚心直接吓瘫在地上。 徐夫人则是痛哭失声。 贤妃猛地扭脸看向穆九霄，喝道:“你敢！” “你且看看，本王敢不敢！”说完，他看了随风一眼，随风直接上前，拖起徐晚心就往外走。 贤妃见状，立刻上前去抓徐晚心，痛斥道:“枭王，你怎可如此放肆！” 穆九霄冷着脸，并不搭理贤妃。 只是，这里到底是在宫里，随风刚走到门口，就被守在外面的禁军拦住了。 因为，皇后尚未发话要处置徐晚心。 皇后暗暗咬牙，今日原本是除夕之夜，该和和美美地度过，可徐晚心这个不省心的，居然闹出来这么多事。 霄王也不是个好惹的，今日之事，着实是棘手极了。 她正不知该如何办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老皇帝的声音:“皇后，事情还没处理好？” 皇后急忙起身相迎。 老皇帝双手背在身后，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将这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众人起身行礼，老皇帝抬手，往下压了压:“不必多礼，都坐吧。” 说完，他在主位上坐下，略带不喜地看了皇后一眼:“此事有何棘手的？怎么还没处置好？不是说好了，要同朕一起守岁吗？” 皇后面露难色，把事情的矛盾点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 左不过是她希望能和缓地处置此事，但穆九霄的处置方法，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双方无法达成共识，自然就无法妥善解决。 听完，老皇帝看了穆九霄一眼:“到底是正经的官家女子，怎可如你所说的那般，送到军营里去充当军妓？此事，到底是于理不合。” “敢问陛下，此女心思歹毒，意图谋害微臣的家眷，此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不成？” “不了了之自然是不会。只是，此事毕竟是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的。” “微臣不服。” 老皇帝也有些生气了:“为何不服？你这王妃此时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她自己就是大夫，及时看破了徐氏女的阴谋，也并未造成什么危害，你为何就要这般不依不饶？难道非得把人送进军营里做军妓，你才能满意不成？便是如此，你也得想想，若是此事传出去，往后谁还敢与你的王妃往来？怕是人人都要害怕，惹她一个不喜，便要被送进军营里去充当军妓！如此一来，你让她日后如何出门交际？莫非，你希望她出门，人人都躲着她，避之如蛇蝎不成？” 老皇帝所言，倒是穆九霄没想到的。 他只是太生气了。 一想到徐晚心要那般害沈悦薇，他就气得要命。 更何况沈悦薇如今还怀着身孕，那等霸道的麝香，也不知对她有没有影响。 虽然她已经说了没什么影响，但是他还是不放心。 这时候，沈悦薇站了出来，朝着老皇帝和皇后各自行了一礼:“陛下、皇后娘娘，王爷之所以反应如此大，是因为此事确有内情。” 这时候，也只能把她怀有身孕的事说出来了，不然，穆九霄怕是会落一个不好的名声。 现在他的名声已经有所好转，她不希望再横生枝节。 “哦？有何内情？”老皇帝眯着眼睛问道。 沈悦薇垂眸:“回陛下的话，我已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因为尚不满三个月，胎儿不稳，今日又遭逢此事，故而我家王爷才会这般暴怒。” “你、你怀上了？”老皇帝突然起身，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直接推倒了面前的桌案。 瞬间，桌案上的茶盏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地乱响一通！ 第163章 他这意思，是要纳侧妃了么？ 见老皇帝这么大的反应，沈悦薇不禁觉得有些讶然。 说出有孕的事实，她只是希望能为穆九霄的反应找个合理的理由，并不明白老皇帝为何会如此？ 而且，看他的反应，倒不像是震惊，甚至还带了一些喜悦。 毕竟此时此刻，老皇帝脸上的笑意做不了假。 沈悦薇不解地看向穆九霄。 穆九霄微微皱了皱眉，心中十分不悦。 他的王妃有了身孕，老皇帝这般高兴做什么？ 这时候，老皇帝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喜悦，他拉了一下站在他身边的孙得福，催促道:“快、宣太医！” 太医很快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一看到太医进来，老皇帝就急忙催促道:“快，给霄王妃诊脉！” 太医低头应是，忙走到沈悦薇身边，恭敬道:“王妃娘娘，请容卑职给您把脉。” 沈悦薇压下心中疑窦，手腕微抬，放在太医放好的脉诊上。 太医细细地诊了脉，之后直起身子，朝着老皇帝施了一礼:“陛下，霄王妃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胎儿怎么样？”老皇帝身子前倾，一脸的急切。 “从脉象上来看，胎儿强健有力，自然是极好的。” “那、是男孩还是女孩？” “回陛下的话，如今月份尚浅，瞧不出来。” “好好好。”老皇帝连声应着，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这个时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比如饮食、生活习惯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且详细说来。” 太医怔了一下，之后便开始说起有孕之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老皇帝听得极为认真。 皇后坐在一旁，神色温和，倒看不出什么来。 沈悦薇和穆九霄皆是微微皱眉，搞不懂老皇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跪在地上的徐晚心、徐夫人和贤妃却是极快地对了一下眼神，眼底有惊喜闪过。 陛下这般高兴，莫不是沈悦薇肚子里怀着的根本不是穆九霄的骨肉，而是陛下的血脉吧？ 若真是这样，徐晚心未必没有成为霄王妃的可能！ 一时之间，大殿之内，各人的心思都有所不同。 终于，太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总算是把需要注意的事项都说完了。 老皇帝听得连连点头，随即看向穆九霄:“刚才方太医所说，你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穆九霄语气淡淡，很介意老皇帝现在的态度。 “不能只是记下，要谨记在心。”说完，老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说道，“不行，你二人都太年轻，没有什么经验。这样吧，朕让皇后在宫里找一个可靠的嬷嬷去霄王府，时刻提点你们。” 穆九霄刚要说不许，被沈悦薇拉了一下袖子，他便改了口:“好。” 沈悦薇是想着，老皇帝此举，大概是想往霄王府安插人手，既然如此，若是直白地拒绝，反倒是不好。 毕竟，穆九霄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有些事，不得不小心。 不过是安插一个嬷嬷去府里罢了，只要她小心防范，这嬷嬷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且她懂医理，又有避毒玉在手，也不怕什么。 交代完嬷嬷的事情，老皇帝看向皇后，吩咐道:“如今悦薇有孕，你选两个可心貌美的宫女去霄王府，也好为她分忧。” 听到这个，沈悦薇心里止不住一沉。 老皇帝这意思，是她身怀有孕，于穆九霄而言，十分不方便。这个时候赐两个这样的宫女去王府，用意十分明了。 穆九霄立刻道:“陛下，微臣府邸小，住不下这么多人。”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老皇帝却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年轻人到底是血气方刚，若是一时忍不住，很有可能酿成大错。 不过是两个宫女罢了，完全威胁不到沈悦薇身为霄王妃的位置，怕什么？ 穆九霄垂了垂眼眸，问道:“陛下，这人到了霄王府，如何安置，可否按着微臣的意思来？” “自然。” 听穆九霄如此说，沈悦薇的手指不由得攥紧了一些。 他这意思，是要纳侧妃了么？ 纳侧妃的事情，她心里介意，却从未和穆九霄交流过，却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就来了，打了她一个猝不及防。 偏偏，她还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见老皇帝要往霄王府里赐人，贤妃急不可耐道:“陛下，寻常的宫女见识粗鄙，岂能配得上霄王爷？臣妾的侄女晚心，琴棋书画皆有涉猎，性情又温和，若是她去霄王府……” “住嘴！她这般心肠歹毒之人，若是入了霄王府，只怕第二日就要搞出事情来。贤妃，你不开口朕倒还忽略了此事，此女心思阴狠，断不可留！” 贤妃顿时慌了神:“陛下，晚心没有恶意，她只是被自己的奶娘蛊惑了啊！” “还是她自己持心不正，否则，那奶娘怎么不去算计别人，偏偏算计她？”说完，老皇帝看向穆九霄，“你刚才说，要怎么处置她？” “送往军营，充当军妓。” 听到这冷极了的话语，徐晚心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不，她不要。 就在她心底泛起无尽的绝望的时候，却听老皇帝说道:“不妥。到底是官家女子，他父亲又没犯错，直接充入军营不妥。” 徐晚心心底忍不住一喜，看来，她还是有希望嫁给穆九霄的。 但，老皇帝接下来的话，却彻底将她推入无望的地狱:“如此心思歹毒的女子，若是继续留在京城之中，难免是个祸害。孙得福，传朕的命令，将此女流放至苦寒之地，终生不得回京！” 徐晚心无助地摇头，泪水无声滑落。 她这般的千金小姐，若是被判流放，无异于要她的命啊。 单单是那上千里的流放路，就够她死上百次了。 贤妃立刻求情:“陛下，晚心年纪尚小，她只是个孩子啊。孩子犯了错，仔细教导也就是了。” “贤妃，你这是在教朕做事？” “臣、臣妾不敢。”贤妃嗫嚅道。 老皇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孙得福。 孙得福立刻会意，上前拖起徐晚心就往外走。 徐晚心吓坏了，又不敢挣扎，只无助地看向贤妃，泪水不断落下。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着实让贤妃心疼。 她暗暗咬牙，再次跪直了身子，大声道:“陛下，您这是要为了一个北戎人的儿子，枉顾自己臣民的性命吗？” 第164章 婉儿，你要有小孙孙了 贤妃此言一出，清音阁内陷入一片死寂。 沈悦薇心里咯噔一声，贤妃口中所说的北戎人的儿子，分明是在暗指穆九霄。 老皇帝心里本就介意这件事，如此被贤妃在这般场合说出来，到最后受到牵连的，必定是穆九霄。 可恶！贤妃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这一次为了自己的侄女，着实是失了理智，也失了分寸。 她暗暗握住穆九霄的手，想告诉他，她在。 穆九霄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必担忧。 然而这时候，一声脆响传来。 竟是老皇帝怒不可遏，抄起一旁桌案上的茶盏，直接砸向了贤妃的面门。 贤妃满脸是血，却跪得笔直。 “什么北戎人的儿子？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陛下……” “贤妃，你闭嘴！”贤妃的话尚未说出，就被皇后厉声打断。 此事是陛下的逆鳞，怎好拿出来说？ 然而，贤妃为了救徐晚心，已经失了理智:“陛下，臣妾并未说错。穆九霄就是北戎人的儿子。否则，当年您又怎会那般处置那个北戎将领呢？” 老皇帝眸色微沉，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双手叠放在身前，看起来没了先前的愤怒，反倒是多了几分淡然:“此事，你是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是么？若你今日说出是谁说的还就罢了，若是说不出来，朕就让你徐家所有人陪葬！” 贤妃猛然瞪大双眼，愕然地看着老皇帝。 很快，她就意识到老皇帝不是在说笑，这一瞬间，她突然就怕了，脑袋垂了下去，连声道:“陛下，臣妾一时糊涂，说错了话。” “是么？你方才说得这般有理有据，倒不像是一时糊涂。说吧，别让朕对徐家赶尽杀绝。” 老皇帝语气平淡，仿佛是在拉家常，可贤妃却觉得头皮发麻，只因此时此刻，徐家全族人的性命，都只在于他一句话。 “臣、臣妾曾买通过淑嫔宫中的梳头嬷嬷，那嬷嬷偶然间听淑嫔闲谈，便得知了这么一件事，告知了臣妾。陛下，臣妾所言没有半句假话，求陛下明察。” “你最好是没有说谎。”说完，老皇帝看了看已经被拖到外面的徐晚心，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拼命降低存在感的徐夫人，“徐氏母女身染恶疾，于除夕之夜在徐府暴毙。” 贤妃的身子猛地一抖，她原本是想求情的，却又拼命咬紧了牙关，闭紧了嘴唇，不敢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吓瘫了的徐氏母女很快被拖了出去，就连贤妃也被皇后身后的嬷嬷拖了出去。 老皇帝冷声吩咐皇后:“贤妃得了失心疯，不宜再出现在人前。” 皇后低头应道:“是，陛下。” 随后，皇后也在老皇帝的示意下退下，大殿之内，就只剩下老皇帝、穆九霄和沈悦薇三人。 一时之间，气氛格外压抑。 这时候，老皇帝看向穆九霄和沈悦薇，神色和缓了许多:“你二人也且先退下吧。今日到底是除夕之夜，要为亲人守岁，不可忘了。” 穆九霄微微点头，带着沈悦薇离开。 目送二人离开，老皇帝踉跄着步子走到清音阁外，抬头看向黑沉沉的没有一颗星辰的天空，喃喃道:“婉儿，你要有小孙孙了，你开心吗？若你还在，必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皇祖母。放心，你没看到的一切，朕会替你看着。婉儿……” 老皇帝声音低沉，尾音微颤，仿佛万千话语都凝结在这轻轻的一唤里。 走出很远之后，沈悦薇不经意间回头，就看到老皇帝站在清音阁门口，正痴痴地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皇帝此时此刻的心境，沈悦薇自然体会不到。 她只是有点纳闷儿，因为今晚的事情，因为穆九霄的身世被提起，老皇帝处置了徐晚心母女，软禁了贤妃，为何对他们却没有丝毫的惩罚？ 若真的要问一个原因，那么，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老皇帝太过爱穆婉，爱到哪怕知道穆九霄是穆婉和别人生下的孩子，却依然因为穆九霄是穆婉生的，和穆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才有了今晚对穆九霄的宽待。 只是，以老皇帝以往对穆九霄的态度而言，这宽待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大约是因为今晚是除夕，是个容易思念故人的日子，所以，老皇帝对于穆九霄的心思，才有了片刻的宽容。 若换了时间，只怕他就不会这样了。 说白了，老皇帝的态度很重要。 只怕过了这段时间，他还是会延续以往对待穆九霄的态度，可以让他活着，但，绝不会让他活得很好。 想到这些，沈悦薇就觉得无比揪心。 说到底，就穆九霄自己而言，他做错了什么呢？ 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承受这些？生身父母是谁，并不是他能够选择的。 想到这些，沈悦薇就想多疼穆九霄一些，把他曾经缺失的那些爱，都一一弥补回来。 上了马车之后，沈悦薇直接握住穆九霄的手，故作轻松道:“夫君，今晚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你开心吗？” “当然。”说着，穆九霄的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仿佛完全没被宫中发生的事情影响。 沈悦薇却看得出来，他心里并不舒服。 只是因为今晚是除夕，是万家团圆的欢聚时刻，所以，他不想表露出什么哀伤的情绪，怕扰了她过节的兴致。 虽然心里明镜一般，但，沈悦薇并未表露出什么来，只含笑依偎在穆九霄的怀里。 回府之后，府里已经准备了一桌席面。 原就是想着在宫宴上必定吃不好，这才事先让厨房准备着。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穆九霄怕沈悦薇冷着，直接命人把饭桌摆在了火炉旁。 今晚是除夕，菜色也格外丰盛，大约是为了让彼此放心，他们都吃了不少。 除夕要守岁，吃过饭后，沈悦薇就和穆九霄坐在榻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她原先是打算要守着的，然而，大约是房间里的炭火太暖和了，又大约是因为她有了身孕，今晚又经历了这么多浪费心神的事情，使得她不由得睡意昏沉。 虽然睡意强烈，但她心里还是想着要清醒一点，故而也并未睡熟，只是合了双眼，思绪在将睡未睡之间徘徊。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外面传来随风的声音:“主子，宫里送了一个上了年纪的李嬷嬷和两个宫女来。” 沈悦薇的心，在这一刻猛地揪了一下，酸涩得厉害。 那两个貌美的宫女，被送过来了。 紧接着，她被穆九霄抱起来，放在床上，再然后，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只听到穆九霄的一句“人在哪儿”，之后，便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第165章 你是我的 一瞬间，沈悦薇睡意全无。 往日她和穆九霄亲近的场景犹在眼前，只是，一旦想到跟穆九霄亲近的会换成另一个女人，单单是想一想他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画面，她就觉得无法承受。 眼泪簌簌而落，顺着眼角落进枕巾里，不过片刻，枕巾就湿了一大片。 沈悦薇轻咬贝齿，竭力安慰自己:他活得太苦了，尤其是在今晚这个除夕之夜，他应该也会思念已故的母亲吧。或许，他需要有一个新的人出现，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兴许，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只要他好，她大约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虽然是这样想，但她的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她不愿意，真的不愿意，她也没办法真正地说服自己。 她突然起身，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连鞋子都没穿，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穆九霄，想告诉他，她现在不希望他有别的女人。 可不可以为了她，为了她腹中的孩子，暂时不要有别的女人。等她可以接受的时候再那样做吧，或许有一天，她会接受的。 想到自己要用腹中的孩子做筹码，沈悦薇觉得有些羞耻，但是，她顾不上这么多了。 就算是要耍阴谋也好，总之，她就是不希望穆九霄有别的女人。 或许，他会冷冷地推开她，但至少，她要努力一次。 说她善妒也罢，说她蛮横也罢，她统统都顾不上了！ 这个男人是她的，她不想和任何女人分享。 这一刻，她的目标如此的清晰。 她赤脚出门，抱定了一颗豁出去的心，速度飞快。 然而，刚迈出门，她就看到穆九霄迎面而来。 他抿着唇，走得很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看到她的瞬间，眼神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下一刻，看到她赤着的脚，他的瞳孔止不住地一缩，几乎是飞身前来，将她整个人裹在怀里。 “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大约是因为着急，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带了些责备的意思。 沈悦薇满心的委屈顿时就压抑不住了，她搂住他的脖子，大哭失声。 穆九霄吓坏了，一边把她往房里抱一边柔声道:“怎么了这是？是不是我刚刚说话声音太大，吓到你了？” 沈悦薇哭得厉害，她很想说些什么的，但是那泪水根本就止不住，张嘴想说话，也只能发出一些咿咿呀呀的抽泣声。 穆九霄紧紧地抱着她，坐在床边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解了自己的外衣，把她冰凉的双脚按进自己的怀里暖着，腾出一只手去擦她的眼泪。 可那眼泪，竟是越擦越多。 穆九霄不知所措，只凭借本能用脸去蹭她脸上的泪水，发现蹭不到之后，他直接吻上她喷涌而出的眼泪。 这眼泪，带着苦涩的味道。 整整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沈悦薇的心情才好转了一些，这时候她终于找回一些理智，穆九霄这么快就回来，定然是没有成事。 在这方面，他没有这么快。 所以，她大概是误会了。 虽然是误会了，但，那两个女人已经进了府，就算是今天不宠幸她们，难保明天就不会。 哭了这么久，她有些难为情，顶着一双兔子一般的眼睛，一个劲儿地往穆九霄怀里钻，不想让他看到她哭红的眼睛。 暖了这么久，沈悦薇的脚终于不凉了，穆九霄把她放进被子里，自己脱了外衣，也很快躺下，重新把她抱在怀里，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微微带着湿意的脸颊，轻声道:“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伤心了？” “没有，就是醒来见不到你，着急了。”沈悦薇口是心非道。 穆九霄直接戳穿她:“你骗人。”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她不是这样脆弱的人，她现在这般，必定是事出有因。 但是，他实在是想不出，他到底是哪里没做好，竟惹得她这般伤心。 他从未见她这般伤心过。 沈悦薇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的脸，嘴巴一扁，忍不住又落了泪。 穆九霄一看情况不对，立刻给她擦泪，柔声哄道:“好了，不哭，我不问了。” 沈悦薇带着哭腔嗯了一声，微微朦胧的泪眼里，穆九霄眼眸里的关切怎么也忍不住，惹得她心底突然生出占有的心思。 她猛地凑上去，捧起他的脸，不管不顾地去吻他的嘴唇，他的脸颊，他的眉，他的额头…… 最后，她的脸贴着他的脸颊，声音哽咽:“你是我的。” “嗯，我是你的。”穆九霄附和道。 沈悦薇伸手搂住他的腰，搂得很紧，声音里带了醋意:“我不要你去见那两个女人。” 她不管了，她就是要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就是不喜欢他去见那两个女人。 穆九霄怔了一瞬，捧起她的脸，问道:“我出去之前，你没睡着？” 沈悦薇羞恼道:“嗯，没睡着。” “所以，你那般伤心，是以为我去见那两个女人了？又或者，以为我不仅仅是去见她们，还要做别的事情？” “你不准说！”沈悦薇恶狠狠地威胁，她捂住耳朵，不想听那些话。 穆九霄伸手，轻轻地把她捂着耳朵的手拿掉，指腹蹭了蹭她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的脸颊，嗔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嗯？”沈悦薇不解。 穆九霄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傻瓜，我怎么可能会有别的女人？” “为什么不可能？” “我有顽疾在身，这顽疾，只有你能治。” 沈悦薇一下子就紧张了:“什么顽疾？怎么没听你说过？” 说着，她就去摸他的脉搏。 穆九霄直接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目光坚定，声音缱绻:“我只对你，不软。” “啊？”沈悦薇不明白。 穆九霄视线下移，看了自己一眼，狭长的眼眸里带着暧昧的笑意。 沈悦薇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他说的是那个意思。 天呐，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个男人，还真是……真是让她喜欢。 虽然知道他说的这个顽疾是假的，但是，她还是开心。 这时候，穆九霄突然抱住她，轻声道:“你没猜错，我刚刚出去，的确是去安置那两个女人了。” 第166章 她喜欢他的不正常 听到穆九霄这样说，沈悦薇的心，突然就沉了一下。 所以，还是安置了她们。 是安置在风景最好的春风院，还是安置在有荷塘的荷风苑？ 迎着沈悦薇探寻而略带感伤的目光，穆九霄狡黠一笑:“我把她们安置在了马厩。” “嗯？”沈悦薇有点疑惑。 宫里来的貌美如花的娇滴滴的宫女，竟然被穆九霄安置在马厩？ 问题是，把她们安置在马厩做什么？难道，这二位竟然是驯马的高手？ 穆九霄面带笑意，手从她的衣服里伸进去:“你之前不是说要再买两个人，专门负责铲马粪，给马喂草料的吗？刚好陛下赐了两个人来，又不用咱们花钱，不用白不用。” 沈悦薇的眼睛忍不住瞪大:“陛下亲自赐的人，你居然让她们去铲马粪？若是被陛下知晓，恐怕不妥吧？” “放心，没有不妥。这件事，已经得到了陛下的首肯。” “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会同意？” 穆九霄唇角扬起，带起一抹略显奸诈的笑意:“他给人的时候，我就问了，人到了霄王府，可否由着我的意思来安置。他同意了。” 沈悦薇细细回想了一番，当时，穆九霄的确是这么问了一句。 老皇帝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但是，按照正常人的思路，自然以为穆九霄所说的安置是在王府给她们一个名分，谁能想到，穆九霄竟是要将她们安置到马厩里去？ 虽然穆九霄的做法极不正常，但是，她喜欢他的不正常。 沈悦薇笑逐颜开，话音里却带了几分醋味儿:“那她们俩美吗？” 穆九霄一边注意着手上的动作，一边随口道:“天黑，没看清。” “怎么会？你亲自过去，难道不是为了看她们长什么样子？” 怕不是看她们长得丑，才让她们去马厩干活的吧？ “她们有什么好看的？我亲自过去，只是因为在陛下跟前说过，我来亲自安置他们。在这方面，总不好欺君。” 沈悦薇顺着他说的想了想，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时候，穆九霄却把什么东西拿到跟前看了看，咦了一声:“今日怎么换了这个月白色的肚兜，我还是喜欢桃红色的那个。” 沈悦薇定睛一瞧，发现穆九霄手里握着的，正是她身上的肚兜，不由得就羞红了脸:“你几时解掉的？” “就刚刚啊。这东西总是碍事，刚好我练习了一下单手解开。解的还不算顺畅，以后有待练习。” 沈悦薇羞恼地打了他一下，嗔道:“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你居然在做这个！” 穆九霄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声音轻缓:“我做的也是正经事。夫妻间的正经事。” 瞬间，沈悦薇还真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这个男人，还真是随时随刻会跑偏。 但，今天既然提到了这件事，沈悦薇就决定把话说开。 “九霄，我不希望你有别的女人。我这样说，你是不是会觉得我是一个善妒的女人？” “不会，我只知道，你是爱极了我。” “胡说！我哪有爱极了你？”沈悦薇嘴硬道。 “来，让我尝尝你的嘴硬不硬。” 浅浅的一吻过后，穆九霄的额头贴着沈悦薇的额头，轻声道:“悦薇，你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我说过，我穆九霄为你而活。所以，永远不必担心我会有别的女人。记住，这是我的承诺。若违此诺，便叫我不得好死……” 沈悦薇急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暗夜里，她抱紧了他，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低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其实我也想过，若是你有了别的女人，或许会多多少少转移一下注意力。这样的话，你的心情就会变得好一点。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单单是想一想，就觉得难受得厉害，我……” “不要去想，因为我不会那样去做。至于你说的心情不好，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我这一生幽暗惨淡，但是，有了你，一切就变得不同。也因为有了你，我会原谅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不幸。或许，每个人所得到的美好都是要用苦难来换的。所以，如果那些苦难的存在是为了让我一步步走近你，那么，我愿意。” “可是，我不愿意。”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绝对不希望穆九霄有着那样幽暗惨淡的童年。 她希望他快快乐乐，幸福无忧。 “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必去想。我们要往前看。”说着，穆九霄的手轻轻地放在沈悦薇的小腹上，“难以想象，你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骨肉。” 沈悦薇舒然一笑，握住他放在她小腹上的手，轻声道:“那、给孩子取名字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好！”穆九霄信心满满。 不就是给孩子取个名字吗？好办！ 暗夜无声，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直到天快亮时，穆九霄轻声道:“睡吧，明早起来还要去给岳父岳母拜年呢。” “今晚要守岁，不能睡的。” “话虽如此，但是你怀着身孕呢，就算是今晚不守岁，祖先也不会怪罪你的。放心，我们夫妻一体，我替你守着也是一样的。” 不知是困了还是被穆九霄的歪理说服，在他坚实有力的怀抱里，睡意渐渐袭来，沈悦薇睡着了。 看着她睡着时恬静的容颜，穆九霄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但是，当他摸到湿哒哒的枕巾的时候，神色变得晦暗了些许，转瞬，他摸了摸沈悦薇的鼻尖，轻声道:“傻丫头。” …… 大约是因为哭得太厉害，第二天醒来时，沈悦薇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好在她精神不错，看起来还不算太吓人。 按照习俗，今日他们是要给长辈拜年的，不仅仅是去沈府，肃王府那边，也要去一趟。 到了沈府之后，沈悦薇先去拜见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的身子最近养的不错，穿着一身朱红色绣福字纹的对襟袄裙，显得很是精神。 拜见过沈老夫人，得了红封之后，沈悦薇出了福寿院，正打算要去给父亲和母亲拜年，就瞧见父亲和弟弟朝着这边跑来，可谓是毫无形象。 沈言蹊眼尖，最先看到穆九霄，顿时神色就有些狰狞:“穆九霄，拿命来！” 第167章 休想拿他演示怎么打孩子！ 说话间，沈言蹊已经飞奔而来。 相较之下，沈明诚看到穆九霄，倒是立刻放慢了步子，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走了过来，很有身为父亲的威严，只是脸上的表情，终究是太过沉肃。 顷刻间，沈言蹊就已经冲到了穆九霄跟前，张牙舞爪地要打他。 穆九霄略有不解，直接按住沈言蹊的肩膀便让他动弹不得，同时问道:“怎么了？” 沈言蹊奋力挣扎却挣扎不了，只仰起脸，怒视着穆九霄，眼睛瞪得格外大:“你欺负我姐姐，我不会放过你的。早在我姐姐出嫁那日我就说过，你若是敢欺负她，我哭死在你面前！” 说完，沈言蹊眼睛一眨，泪水就落了下来。 落泪之后他急忙道:“我没想哭！实在是因为眼睛瞪得太大没憋住泪！我是个爷们儿，流血流汗不流泪！” 看到这一幕，沈悦薇真是又心疼又好笑，走上前去拿帕子擦了擦沈言蹊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他不曾欺负我。” 沈言蹊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强硬道:“姐姐，你不必替他遮掩。我每天都在用功读书，也有认真练武，总有一天我能打过他的。你不必怕他，我长大了，可以给你撑腰。” 沈悦薇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但是，我真的没有受欺负。” “骗人，你眼睛都红了。” “眼睛红是因为昨夜进了灰尘，揉的太狠的缘故。” 沈言蹊别过脸，明显是不信，一心以为是沈悦薇在粉饰太平。 这时候，沈明诚已经到了跟前，他看了穆九霄一眼，声音沉闷:“听闻昨晚陛下赐了两个极貌美的女子给你？” “是。” “你收了？” “是。” 听穆九霄这样说，沈明诚的手就已经从背后挪了回来，暗暗发力，蓄势待发。 却在这时候听穆九霄说:“刚好府里的马厩缺两个人手，就把她们安置到马厩里去了。如此一来就不用再重新买人，比较划算。” “啊？”沈明诚迷茫了。 听闻那两个女子是一等一的绝色，就这般送她们去马厩了？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似是看出沈明诚的疑问，穆九霄恭恭敬敬道:“岳父大人若是不信，只管去府中查看。” 沈明诚看了看沈悦薇的神色，见她除了眼睛有些红，倒是满脸喜色，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面色稍缓，道:“并无不信。走吧，你母亲已经等待多时了。” 去正厅拜见过之后，沈悦薇又得了两个红封，扭脸去看穆九霄，就看到他正看着自己，把手里的红封递了过来，眉眼含笑:“你帮我收着。” 沈悦薇脸颊微红，嗔了他一眼，父母还在呢，怎好让她帮他收着红封呢？显得她欺负了他似的。 秦湘和沈明诚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禁一笑。 之后，沈明诚站起身，看了穆九霄一眼:“九霄，你随我到书房去，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是，岳父大人。” 说完，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秦湘伸手把沈悦薇拉在身侧坐下，柔声道:“这会儿你父亲不在，咱们说说贴心话。跟母亲说，最近身子可有不适？” “没有，也并无孕吐，一切都很正常。” “那就好。”说着，秦湘往沈悦薇身边移了移，凑得更近了一些，低语道，“不过，这个时候还是要注意的。九霄年轻，到底是血气方刚，他又没有纳侧妃的想法，少不得会缠着你，你……” 秦湘说的正起劲儿，却觉得身后有呼吸声传来，她惊恐地回头，就看到沈言蹊仰着一张大脸，不解地问道:“母亲，您这话好生令人费解，姐夫血气方刚，和缠着姐姐有什么关系？姐姐又不是他母亲，难不成他还能缠着姐姐要糖吃？” 秦湘本就吓了一跳，此刻听他如此说，手就有些不听使唤，想打人。 但转念想到今日是大年初一，不能教训孩子，只得生生忍下，那准备打人的手就落在了沈言蹊的肩膀上，替他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镇定道:“你姐夫这个人身手不错，刚巧你姐姐现在也学了剑术，且学得不错，故而你姐夫总喜欢缠着你姐姐切磋。只是现如今你姐姐怀了身孕，总不好活动得太厉害，所以，母亲才这般交代你姐姐。” “哦。原来是这样啊。母亲您接着说，我不打岔了。”话虽如此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秦湘暗暗咬牙:“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同你姐姐说。” “没事儿，我又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我就听着，绝不插嘴，您说吧。”说着，沈言蹊咧嘴一笑。 秦湘暗暗咬牙:“我同你姐姐说话，你在这儿做什么？” “瞧瞧，您这偏心了不是？有什么话是能说给姐姐听，不能说给我听的？昨晚守夜的时候您还说我是您的宝贝儿子，沈家未来的顶梁柱，举世无双的男子汉，怎的这才过了一夜，母亲就要把我往外赶了？” 秦湘暗自腹诽，不过是哄孩子的话，孩子怎么还当真了？ 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今日又是大年初一，不能打孩子，她只得笑了笑，道:“如今你姐姐有了身孕，我便想着给她传授一些打孩子的秘诀。这话，你还要接着听吗？” “恕不奉陪！”话音落下，沈言蹊人已经闪到门口，只留下一道残影。 哼，休想拿他演示怎么打孩子！ 看到弟弟飞奔而去的身影，沈悦薇没忍住，笑出了声。 秦湘也是一笑:“这孩子过完年都十一岁了还这般跳脱，真不知等他长大了是个什么样子。” “男孩子嘛，跳脱些总是好的。若是生了个闷葫芦出来，母亲反倒是要发愁了。” “这倒也是。行了，不说他，接着说你。我刚才说的，你可记下了？” 沈悦薇不禁红了脸:“记下了。” “记下就好。原先你成亲的时候，我还担心他那般习武之人，会对你不好，现在看你这般，我这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 “母亲放心，我会过好自己的日子的。哦对了，二叔过年没来信吗？” 说起来，最初去北疆的时候，秦妙然还会给她写信，最近这一两个月，竟是一封书信也没有。她送过去的信，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回音。 若不是北疆无战事，她还真要担心这二人出了什么事。 “倒是来了一封报平安的信，你父亲收着呢。” “那就好。”说着，沈悦薇心里不禁犯了嘀咕，既然无事发生，为何秦妙然不给她回信呢？ 难道秦妙然和二叔已经分道扬镳了？ 明明前段时间秦妙然还在信中说她在北疆开了一家食肆，生意很红火呢。总不会突然间就关了食肆，远走别处吧？ 沈悦薇正想着这些，就听到外面传来沈言蹊愤怒的声音:“都说了让你不要缠着我姐姐练剑，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不听劝就算了，怎么连承认也不敢？” 第168章 我家九霄宝贝今日受委屈了 听闻此言，沈悦薇暗道不妙，而秦湘已经提着裙子快步走了出去。 这熊孩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 谁曾想，秦湘一出去，沈言蹊立刻有了仰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姐夫，刚才母亲就是这般跟我说的！” 秦湘又气又脸红，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大年初一不能打孩子，在沈言蹊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斥道:“你这孩子，胡咧咧什么呢？” “我怎么就胡咧咧了？刚刚您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沈言蹊理直气壮道。 干嘛打他呢？委屈死他了！ 碰上这么个死犟死犟的孩子，秦湘也是没招儿，只得朝着穆九霄使了一个眼色，道:“九霄啊，如今悦薇已经有了身孕，日后，你就不要再缠着她练剑了。” 穆九霄怔了一下，转瞬看到站在秦湘身后、红着脸的沈悦薇，约莫明白了些什么，立刻拱了拱手，道:“岳母大人教训的是。是小婿鲁莽了，以后断不会如此。” 沈言蹊这会儿可神气了，立刻碰了碰穆九霄的胳膊肘儿:“刚才你还不承认，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是我的错。” 真是的，跟个毛孩子较什么劲儿呢，没瞧见他媳妇儿脸都红成苹果了吗？再红下去，脸都要烫熟了。 话说这苹果这么红，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今日，会是什么味儿的香粉呢？ 心里如此想，转瞬坐在马车上，穆九霄凑上去尝了尝，嗯，今天的香味儿比较淡雅，他喜欢。 沈悦薇嗔了他一眼:“一会儿还要去肃王府呢，别胡闹。” “我不管，我受委屈了。”说着，穆九霄抱住沈悦薇的腰，脑袋枕在她的腿上，就是不肯撒手。 沈悦薇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哄道:“是是是，我家九霄宝贝今日受委屈了。待回去，我亲手给你做一顿好吃的，好不好？” “不好。”穆九霄傲娇道。 “那……我给你做一身衣服，好不好？从头到尾我都亲手做，绝不假手于人，如何？” “不行，会累着你。” 沈悦薇眼眸弯弯，这个男人，还真是随时随地都在为她着想。 “那……”沈悦薇冥思苦想，脸颊滚烫，“那今晚我哄你睡觉，抱着哄的那种，好不好？” “尚可。”嘴里这样说，穆九霄的唇角，却咧到了耳朵上去。 沈悦薇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脸:“你惯会欺负我。” 穆九霄起身把她拥在怀里，低声问道:“那、你喜不喜欢我欺负你？” 一瞬间，沈悦薇只觉得脸颊都要着了火，低声道:“喜欢。” 这话，穆九霄十分受用，俊美的脸颊上笑意浮动，怎么也收不住。 就这么笑着进了肃王府的大门，惹得那守门的人虎着脸喝道:“什么人？这肃王府的大门，也是你敢进的？” 穆九霄当即沉了脸。 守门的人立刻跪下，心惊胆战道:“见、见过霄王爷！” 真要命，好端端的干嘛要笑啊？这一笑还真是认不出来了。 穆九霄今日心情好，倒也不跟他们计较，很快，萧成俊就迎了出来。 一走近，他便笑着行了个礼:“见过霄王爷。” 穆九霄作势虚打了他一下，笑怒道:“又想讨打？” 萧成俊嘿嘿一笑:“你嘚瑟什么？现在我是你大舅哥！你最好对我客气一点儿！” 说完，他朝着沈悦薇笑了笑:“悦薇妹妹，过年好。” “兄长过年好。”沈悦薇笑着回应。 萧成俊微微皱眉:“以往不都是叫我成俊哥哥吗？今日怎么改口了？” “叫兄长更正式一些嘛。” 她不那么叫，自然是因为穆九霄爱吃醋，今日她若是叫了，只怕等会儿回府，穆九霄又该缠着她叫他九霄哥哥了。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换个称呼也是一样的。 说话间，无忧郡主蹦蹦跳跳地出来了。 今日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夹袄，头上扎着一个双丸髻，看起来娇俏可爱。 一过来看到穆九霄和沈悦薇并肩而立的画面，无忧郡主就叹了口气。 叹气的声音太大，让人想忽略都不成。 萧成俊虎着脸说道:“无忧，又忘了母妃说的话了？今日是大年初一，为了讨吉利，不能唉声叹气。” 无忧郡主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 萧成俊一脸无辜:“这怎么又有我的事儿了？” “唉，哥哥啊哥哥，你真是连吃……”说着，感受到萧成俊的眼神杀，无忧郡主立刻改口，“你真是吃那啥都赶不上热乎的，你早前若是抓点儿紧，现在和悦薇姐姐并肩走着的，就是你了。唉，到底是不中用啊。” 一番话，说的萧成俊想抓住无忧郡主揍一顿。 这什么妹妹？怎么净拆他的台呢？ 好在沈悦薇及时救场，走上前去牵住无忧郡主的手，柔声道:“无忧，你哥哥喜欢星彩姐姐，所以这样的话，以后不能再说。不然若是星彩姐姐听到了这些话，心里该不高兴了。” “我懂我懂，这不是自家人关起来说话，这才口无遮拦了嘛。我可喜欢星彩姐姐了，她力气好大，等以后她要是想揍我哥哥，根本不用怎么出手，直接把他提起来就能扔出去，可利索了！唉，我要是有她那么大的力气就好了。” 一旁，萧成俊已经不想说话了，甚至想冲到秦府去问问他们招不招上门女婿，这个家，他真是不想要了。 谈笑间便到了正厅，给肃王爷和肃王妃拜过年之后，又坐下略说了一会儿话，想着还有旁的人会来给肃王爷和肃王妃拜年，沈悦薇便和穆九霄起身告辞。 萧成俊随行在侧，陪着二人出去。 只是，刚拐过一个弯走了没两步，前方突然传来一个怨毒的声音:“把别人害得家破人亡，你们倒是和和美美！” 第169章 为什么就要低沈悦薇一头？ 听到这怨毒的声音，沈悦薇往前一瞧，就看到四皇子站在前方不远处，正怒目看着他们。 苏轻轻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眼神，看起来不怎么友好。 穆九霄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把沈悦薇挡在身后，俊美的脸颊上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四殿下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今日公然诅咒陛下！” 四皇子眉心一跳，继而怒道:“你胡说什么，本殿下何曾诅咒过父皇？” “不是么？那为何四殿下说起家破人亡的时候，一副死了亲爹的表情？” “你……”四皇子怒极，原想冲上来揍穆九霄一顿，可想到他的身手，不禁有些胆怯，只上前几步，神色比刚才更加恼怒:“穆九霄，你在这儿装什么糊涂？本殿下所说的，自然是徐家。不过是因为晚心倾慕你，你不愿意就算了，何须做到这一步？” 穆九霄没再搭理他，只看向早已变了脸色的萧成俊:“今日这事发生在肃王府，我便不追究了，免得闹起来，再连累了你府上。” 萧成俊立刻抱拳:“多谢王爷海涵。” 说完，他急忙去拉四皇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疯了不成？等过了十五，徐家便会以身染恶疾为由，将徐家母女发丧。这是陛下的意思，你这会儿在这里大放厥词，幸好是没旁人在，若是这话传了出去，你以为这后果是你承担得起的？” “怎的就承担不起了？” 萧成俊在心中暗骂一声蠢蛋，却又少不得压着性子道:“贤妃娘娘已经被禁足，难不成殿下也想被幽禁不成？” 听闻此言，四皇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没、没这么严重吧？” “能让陛下除夕之夜便起了处置人的念头，殿下居然以为没这么严重？再者，徐家母女那里如何处置是陛下的意思，你方才那般说，分明是徐家有人求到了你府上。依我说，这件事实在是徐家办的糊涂，处置他们是陛下的意思，如今去求你，难道还想着让你去忤逆陛下不成？如此说来，徐家的心思实在是太过歹毒！” 被萧成俊这么一提醒，四皇子就吓出一身冷汗来。 今日一早徐家舅舅找上门，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通，他便以为始作俑者是穆九霄，并未深思。 此刻听萧成俊这么一分析，才知道事关重大，远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一刻，他后怕不已，心虚地朝着周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府上下人的嘴巴，还都严实吧？” “此事殿下只管放心，不会传出任何风声去。”说着，萧成俊往穆九霄站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你刚才那般斥责霄王爷，实在是不应该。今日本是初一，谁出门都想讨个好彩头。你刚才那般发难，只怕惹他心中不喜。好在我与他有几分交情，少不得与你说和一番。你且等着。” 说完，萧成俊走到穆九霄身边，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 四皇子并未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着穆九霄那铁青的脸色有几分好转，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这时，萧成俊去而复返，低语道:“殿下只需过去给他赔个不是，今日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四皇子连连点头，少不得走到穆九霄跟前，赔礼道:“方才之事是我不对，请、请霄王爷见谅！” 穆九霄并不看他，只冷声道:“不必给本王道歉。只是本王的王妃向来胆小，你刚才那般大呼小叫，实在是吓着她了。” 四皇子懂了，立刻走到沈悦薇面前，放低了姿态说道:“此事是我不对，请霄王妃见谅。” “看在今日不宜生气的份儿上，姑且原谅你。”说着，沈悦薇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站在一旁的苏轻轻，眼底充满了不屑，之后和穆九霄一起，径直离开。 这一刻，苏轻轻的心里懊恼极了。 凭什么啊？ 她是四皇子妃，为什么就要低沈悦薇一头？ 四皇子也是的，顶天立地的一个大男人，为何要认错啊？ 这么轻易就认错了，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苏轻轻越想越气，以至于给肃王爷和肃王妃拜完年回去的时候，心里仍愤愤不平，直到上了马车，苏轻轻再也忍不住，埋怨道:“殿下在穆九霄面前，何须那般低声下气？您是皇子，天潢贵胄，他不过是个臣子罢了，如今父皇抬举他，也不过是因为他还有点儿作用。君是君，臣是臣，殿下为何就是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还有那萧成俊，分明是和穆九霄一个鼻孔出气，殿下今日，可真是上当了！” “你知道什么？”四皇子讪讪道。 今日一早，宫里就来了消息，让他不必进宫拜见。 按理说，今日是大年初一，他理应进宫去拜见父皇，再同父皇和诸位兄弟一起去宗庙拜祭，所以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消息，实在是不合常理。 母妃也从宫里送来了消息，让他保持安静，不要轻举妄动。 直到徐家前来，他才得知了事情的全貌，起初自然是恼怒的，但被萧成俊点醒之后，他的心里只有后怕。 看来，徐家在他面前说的并非是事情的全貌，甚至有意把他带偏，把事情往对徐家有利的方向引。 说白了，徐家是在利用他。 幸好他没有上当，不然，今日可真是惨了。 如此想着，四皇子脸上的神情分外凝重。 苏轻轻看了他一眼，不屑道:“殿下不会是怕了吧？” “本殿下有什么好怕的？”四皇子嘴硬道。 “既然不怕，就该拿出身为皇子的威仪来！殿下想想看，陛下那般处置徐晚心母女，却并未动徐家的其他人，这是为何？” “想必犯错的是她们母女二人，所以父皇才没有迁怒于其他人。” 苏轻轻面露诧异:“殿下竟是这么想的？实则，父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对徐家网开一面的。”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说着，苏轻轻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这才退回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如今陛下年事已高，皇后没有嫡子，这太子之位，自然要在诸位皇子之中选择。你虽然排行老四，但是你想啊，大皇兄是个跛子，自然也就失了先机。二殿下早夭就不必说了，至于三皇兄，他先前犯了错，年前不过是因为要过除夕才将他召回京中，且如今淑嫔还是一个嫔位。父皇无意恢复她的位份，就说明并不看重三皇兄。所以，接下来，可就要看殿下的了。” 听完，四皇子眼睛发亮:“这话怎么说？” 第170章 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沈悦薇！ 苏轻轻分析了这么多，愈发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有据，就学着苏瑾瑜的样子接着分析道:“父皇是在拿这件事磨砺你。” “磨砺我？”四皇子不可置信道。 他有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优点吗？居然值得父皇这么煞费苦心地磨砺他？ “自然是在磨砺你。殿下不妨想想看，父皇为何要如此提拔穆九霄，还封他为王？” “他没打过败仗呗。又救了父皇的性命，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唉，穆九霄的命真好，为何救了父皇性命的人不是我呢？” 苏轻轻微微摇头，只觉得找到了对付沈悦薇的法子，神情愈发亢奋:“绝非如此。父皇的身子一向是太医调理的，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再者，穆九霄不会医术，沈悦薇也不过是瞎猫撞到死耗子，不知耍了什么阴谋诡计，凑巧拜在了孙太医的门下罢了。且她拜师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能学到什么？” 四皇子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救了父皇只是一个幌子，实则是父皇早已有了立穆九霄为王的想法。可好端端的，父皇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立穆九霄为王？” “因为他等不及了。” “什么意思？”四皇子不解道。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父皇的身子不怎么好了。所以他急于挑选继承人。而且，他中意的对象，就是你。” “不会吧？” “怎么不会？”苏轻轻直接反驳，在心里暗骂四皇子胆小如鼠，嘴上却说道，“殿下这些年虽然没有在朝中任职，可您也一直没抱怨过啊。父皇励精图治，天下已然是太平景象，所以下一任帝王不需要有多大的能力，只需要能守住这江山也就是了。如此说来，殿下的性子是最合适的。” 四皇子微微皱眉，心中暗道:竟是如此吗？为何他一直没发觉呢？ “等等，你说的不对。父皇中意我，和封穆九霄为王有什么关系？” “殿下你想啊，整个朝堂之上，最凶最难缠的人是谁？” “穆九霄！” “没错！所以父皇把穆九霄拿出来当靶子，就是为了给你铺路啊。你想啊，如今穆九霄封了王，正是不可一世的时候，来日你登基之后，第一个杀了穆九霄，如此一来，整个朝堂之上，谁还敢和你作对啊？” 苏轻轻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四皇子坐上龙椅，而她自己也水涨船高，坐上皇后宝座的情景。 四皇子激动万分，粗鲁地把苏轻轻搂在怀里，惊喜道:“轻轻，以往我还真没发现，你竟是这般有谋略的女子！” 苏轻轻瞪了他一眼，幽怨道:“殿下整日只想着和那几个狐狸精胡闹，哪里还能想到我呢？也就是我一心为殿下着想，才会愈发去留意这些男人才会留意的事情。只可惜我做的这一切，殿下从不曾看在眼里。说起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是我错了。”说着，四皇子笑着在苏轻轻的脸上亲了一下，神情难掩激动，“以后，你就是我的女诸葛！我会疼你的，今晚备好水，我去你房里。” “谁稀罕！”嘴上如此说，苏轻轻却没忍住，在四皇子的腿上摸了一把。 说起来，四皇子已经好久没去她房里了。 苏轻轻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听到四皇子说道:“轻轻，依你看，下一步，我该如何做？” “自然要向父皇展示出你的能力，让父皇相信，他的选择没有错。” 四皇子犯了难:“今日父皇压根儿不让我进宫，这到底是何用意啊？” “莫非，父皇是在试探殿下的胆量？” “何意？” “殿下想想看，今日是大年初一，你本就应该去宫中拜见父皇，可父皇偏偏下了一道旨意，不让你进宫。父皇是个睿智的人，绝不会下这般糊涂的命令。可他偏偏下了这么一道旨意，就是想看看在殿下心中，是否有足够的勇敢和魄力。你想啊，大年初一拜见父母是伦理纲常，父皇又没有老糊涂，所以他这样做，就是想看看殿下的魄力。” 听完，四皇子若有所思:“所以，若是我执意去宫里拜见父皇，他就会明白，我身上有身为皇帝该有的魄力？” “自然。做皇帝的人，自然是要有魄力的。”说着，苏轻轻满脸崇拜地看着四皇子。 这时候，四皇子打了退堂鼓:“可是，父皇已经下了旨意，我若是这个时候进宫，那就是欺君啊。而且母妃也送了这个消息来，她不会坑我的。所以这宫里，今日进不得。” “殿下若是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这时候，苏轻轻的表情显得很无奈，“机会就这么一次，若是殿下抓不住，展示不出自己的魄力，只怕这个机会就是别人的了。” 四皇子想了想，终究是左右为难，于是，他派人去打探了一下，看其他的兄弟今日是否去了宫里。 很快他就得到消息，除了他，今日其他的兄弟都进宫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四皇子心中大喜，所以，这真是父皇给他的磨砺！给他一个人的磨砺！ 那还想什么？ 进宫！ 于是，四皇子重整衣冠，兴奋地往宫中而去。 苏轻轻等在府里，一颗心按耐不住地欢喜。 真好啊，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她就能把沈悦薇踩在脚底下肆意蹂躏，来日她做了皇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沈悦薇！ 今日沈悦薇那轻蔑不屑的眼神，真是让她好生记恨！ 一个她哥哥看不上眼的贱人罢了，居然也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真是找死！ 苏轻轻越想越得意，高扬着下巴，在府里随意地走着。 说也巧了，偏偏这时候，她看到了在四皇子跟前最得宠的侍妾。 这侍妾身段风流，又长着一张勾人的脸，平日里仗着四皇子的宠爱，连她这个皇子妃都不放在眼里。 往日因为四皇子的缘故，苏轻轻不敢动她，但今日…… 如此想着，苏轻轻朝着自己身后的婢女吩咐道:“去，把她给我押过来！” 婢女不敢不从，只得上前去抓那侍妾。 那侍妾素来得宠，冷不丁被苏轻轻这么对待自然不乐意，被按着跪下之后，她愤恨道:“您这是做什么？” 苏轻轻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神情倨傲:“一群摆不清楚自己位置的贱货，来人，给我打！” “我看谁敢！打了我，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话，倒是让上前的婢女迟疑了一下。 毕竟，往日里这侍妾很是得宠，但凡是她想要什么，四皇子无有不从。 见状，苏轻轻怒从心起，真是反了！ 沈悦薇跟她对着来，如今府中区区一个侍妾，居然也敢在她面前这般放肆，真是岂有此理！ 如此想着，苏轻轻大步上前，直接甩了这侍妾一个耳光。 但下一刻，一个比这个更加响亮更加有力的耳光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第171章 是心疼这个狐狸精了？ 突然挨了这么一记耳光，苏轻轻实在是没料到，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倒向一旁，好在她的婢女还算机灵，先她一步趴在地上，才让她没有直接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了婢女的身上。 即便如此，苏轻轻还是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尤其是脸上，火辣辣的疼，跟抹了辣椒似的。 她伸手一摸，疼得她立刻缩回了手，下一瞬，她愤怒地朝着一旁看去，却发现刚才打她的人，居然是四皇子！ “殿下这是发的什么疯，刚才还搂着哄我，这会儿又是怎么了？是心疼这个狐狸精了？”苏轻轻酸溜溜道。 然而很快，苏轻轻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那侍妾上前要挽四皇子的胳膊，却被他猛地推倒在地。 这一瞬，苏轻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颤声问道:“殿、殿下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四皇子走上前，伸手死死地捏住苏轻轻的下巴，“你居然还有脸问我怎么了？就是因为你的馊主意，我才被父皇下旨，封为幽州王，永世不得入京，只能老死在幽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幽州？！” 听到这个名字，苏轻轻整个人都不好了。 放眼大齐，谁不知道幽州在大齐西南角，历来是犯人发配之地，那里蛇虫繁多，其中大多数还都是有毒的，稍有不慎被毒蛇毒虫咬到就会送命。 十任幽州太守，有八个就是被不慎被毒蛇毒虫咬死的，可见当地的毒蛇毒虫已经泛滥到了防不胜防的地步！ “这、这怎么可能呢？”苏轻轻惊愕道。 四皇子虽然没什么建树，可到底是皇子啊，怎么会让他去幽州那种随时都有可能送命的地方呢？ 四皇子眼神怨毒:“你不是说父皇要看我的魄力吗？如今我的魄力有了，结果呢？苏轻轻，你真是害苦我了！” 说着，四皇子扑上来，要打苏轻轻。 苏轻轻不是个吃亏的性子，立刻跳开，只是，她到底没躲过，被四皇子抓住了头发。 这一回，四皇子是发了狠劲儿，扯掉了苏轻轻一大把头发。 苏轻轻气坏了，也伸手去拽四皇子的头发。 夫妻二人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一众下人面前，如市井泼妇一般厮打了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消息传到沈悦薇耳中，沈悦薇只淡淡一笑，不做评价。 在肃王府的时候，她是故意那般轻蔑地看了苏轻轻一眼，她知道，以苏轻轻的性子，肯定是受不了的。 不过，她原先也只是想着，苏轻轻心生不快，自然要跟四皇子抱怨几句，四皇子未必会听她抱怨，两人大抵是要吵一架的。 却不曾想，苏轻轻居然给了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果然啊，不作就不会死。 四皇子被封到幽州去，此生都没有可能再回京，如此一来，他和苏轻轻之间的关系，自然回不到从前。 知道苏轻轻以后都过不好，她就开心了。 但这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她在这件事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说到底，老皇帝这一次这般暴怒，一连处置了这么多人，还是因为穆婉的缘故。 而穆九霄身为穆婉的儿子，在老皇帝的认知里，穆九霄还是穆婉和别人的儿子，这就意味着，老皇帝什么时候想到这一点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是找穆九霄麻烦的时候。 犹如头顶悬了一把剑一般，这日子，终究是过不安稳。 再者，徐晚心的奶娘一直没有找到，虽然大理寺和刑部暗中查访，她也让韩绝特别留意，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这个奶娘。 这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完全寻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沈悦薇觉得，这件事并不寻常。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一张网，正要将她和穆九霄网入其中。 而她，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但可以确定的是，此人心思缜密，而且早就开始布局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 沈悦薇正凝神细思，就听穆九霄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想什么。”说着，沈悦薇起身，擦去穆九霄脸上的面粉。 刚才回来之后，穆九霄自告奋勇，要给她做面条吃，他这会儿过来，想必是做好了。 果然，穆九霄兴奋道:“面煮好了，是在这儿吃，还是去外面？” “去外面吧。” “好。”穆九霄应了一声，牵着沈悦薇的手走到外面的桌前坐下，之后大步往外走，去端煮好的面。 他很快回来，笑着把一碗面放在沈悦薇面前:“尝尝看。” 原本，对于穆九霄做面，沈悦薇是没什么期待的。 但是这会儿看到成品，沈悦薇很是意外。 这面汤色浓白，应该是用的骨汤，面条虽然略粗，但还算是比较一致，上面还放了青菜和葱花，散发出幽幽的香味儿，令人食指大动。 沈悦薇尝了一口，发觉这面很筋道，汤也很好喝。 她很惊喜，两只眼睛里闪着亮光:“你怎么连这个都会啊？” 穆九霄伸手，摸摸沈悦薇的头:“技多不压身嘛。能得娘子如此赞誉，倒也值了。” 沈悦薇抿唇一笑，低头继续吃面。 看着她这么喜欢吃，穆九霄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其实，他没说的是，他之所以学会做面，是因为小时候太饿了。 那时候，他是不会出现在饭桌上的，总是下人把他的饭端到他的院子里。 但是，久而久之，不知是有人吩咐还是下人偷懒，总是忘记给他送饭。 他很饿，就去厨房拿食物，有时候运气好，不会被发现。 但有时候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被抓到之后，穆钧就会让他跪在院子里，跪满一个时辰才肯让他起身。满院子的下人围着他看，指指点点，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后来他学聪明了，不再去厨房拿食物，而是去厨房旁边的库房。 库房里面堆着米和面，这些东西有很多，就算是偷偷拿走一点也不会被人发觉。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学会了做面。 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不会的，只偷偷烧了水，再把面撒进去，结果煮熟之后，难以下咽。 后来他之所以学会做面条，也是偷偷看厨房里的人那样做，才慢慢学会的。 他会做饭，也只会做面和煮米饭罢了，其他的一概不会，因为其他的都太复杂了，他没机会从厨房里拿到那些东西，也没办法保证拿了之后不被发现。 以往，他很少会想起这些事，因为太不堪，所以不想回忆。 但是现在，看着沈悦薇埋头吃面的样子，他想起了这些，但心里不再那么悲痛，因为，都过去了。 如果他历经的所有苦难都是为了让他终有一日，能够像现在这样陪在她身边，日日看着她微笑，那么，他愿意。 想到这些，穆九霄的唇角，氤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 沈悦薇偶然抬头，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也不由得笑弯了眼睛。 四目相对间，自是情意绵绵。 今日是大年初一，穆九霄不用去外面忙碌，倒是有了时间，可以好好陪着沈悦薇。 二人凑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说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说刚刚看过的书，说今天穿的衣服，说晚上吃什么……说很多很多琐碎的小事，总之，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的人言笑晏晏，愿意去听。 不过，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哭声，听着十分刺耳…… 第172章 为什么表情这么凝重啊？ 如此温馨的时刻被打断，穆九霄的脸色有些沉:“随风如今真是愈发不顶用了。” 他和沈悦薇说话的时候，不喜欢有旁人在。 所以无论是随风还是春香，这会儿都在外面守着。 这时候，沈悦薇温柔地牵住穆九霄的手:“走吧，去看看。不要生随风的气，他是男人，有些女人闹起来是最没规矩的，有男女大防在，就算随风身手再好，也是束手无策。” 二人才刚走出房门，就听一个女子高声道:“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我是陛下赐进霄王府的，你若敢碰我，当心陛下治你的罪！” 沈悦薇和穆九霄对视一眼，看来，是那在马厩里做事的人不安分了。 二人很快到了外面，正好瞧见随风用剑指着一个女子，而那女子挺着胸脯，却是丝毫也不退让。 沈悦薇瞧了她一眼，又低头瞧了瞧自己，娘哎，真是让人自卑啊。 穆九霄留意到她的小动作，不禁问道:“怎么了？” 沈悦薇脸颊一红:“没、没什么。” 偏巧这时候，那女子瞧见了穆九霄，顿时朝着穆九霄站的地方跪下:“奴婢馨媚，见过王爷。” 穆九霄并不看她，只看了随风一眼，斥道:“竟然让人扰了王妃的清净，你这侍卫统领，真是做够了！” 随风立刻低头:“主子教训的是。” 那叫馨媚的女子却像是没瞧见穆九霄冷脸一样，忙朝着穆九霄跪行而来。 她动作幅度有点大，前面的衣服乱晃荡。 看到这一幕，沈悦薇突然想起一句话:如果你不能做到把你的肉给别人吃，那么，当你吃完肉路过买不起肉吃的人面前时，不砸吧嘴，也算是一种善良。 如此说来，这个馨媚，实在是太不善良了。 就这么在她面前招摇，不知道她会自卑的吗？ 真是的，到底是吃了什么啊，怎么长的？ 沈悦薇想着这些，表情就不怎么愉悦。 穆九霄瞧见之后，心情愈发不好了，抢过随风手里的剑，直接指向那个叫馨媚的女子:“想死？” 馨媚停下来，眉眼盈盈地看着穆九霄:“王爷，奴婢馨媚，奉陛下之命，特来伺候您的。” “叉走！”穆九霄烦躁道。 没看到他媳妇儿脸色都这么难看了吗？还说什么啊？ 这会儿得了穆九霄的命令，随风也不知从哪里寻来两根棍子，扔给身旁的侍卫一根，他自己也亲自上手，就这么顺手一叉，和另一个侍卫一起，直接把馨媚头朝下叉了起来，举起就走。 沈悦薇到底是没忍住，又瞧了一眼，天呐，都看到了，真担心会掉下来。 她突然在想，长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呢？好想去问问啊。 眼见着馨媚都被叉走了，沈悦薇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穆九霄急忙道:“定是底下的人看管不严，才让这女子闯到了这里来。你放心，这样的事情，以后绝不会发生。” “哦。”沈悦薇兴致缺缺。 没办法，太受打击了。 不想说话。 穆九霄却以为沈悦薇在意馨媚的存在，立刻表态:“你若是嫌她碍眼，我让人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只不过是留她一条命，能给陛下有个交代也就是了。” 沈悦薇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行，人是陛下赐到霄王府来的。若是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倒是给了陛下把柄。不能这样做。” 尤其是，老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拿穆九霄开刀，所以这么敏感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到沈悦薇分析得头头是道，穆九霄就猜测，她大概是没有生气的，但是神色这么凝重，这也不对啊。 于是，穆九霄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馨媚不大对劲儿？” “没啊，你怎么会这么想？”沈悦薇狐疑道。 “因为，你刚刚的表情，不大对。刚才，你在想什么？” 沈悦薇脸一红，打了穆九霄一下:“没什么，不许再问。” 说着，沈悦薇就进了房间里去。 路过梳妆台的时候，她特意在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的侧面，这一看，备受打击。啧，真是太拿不出手了。 唉，到底要吃什么才能长大呢？ 沈悦薇也是犯了难。 穆九霄急得都要挠头了，嘴上说没什么，为什么表情这么凝重啊？ 处理公事的时候，穆九霄是很稳重的，可这会儿，却跟个毛头小子一般缠着沈悦薇，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沈悦薇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只一味地搪塞。 穆九霄就是觉得不对劲儿，一个劲儿地追问。 到最后，穆九霄一脸受伤的表情:“不是说我们彼此之间不能有秘密吗？你是要食言不成？” 说着，他跟个大狗一般，趴在沈悦薇跟前蹭了蹭。 沈悦薇被他逗乐，既然他想知道，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反正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红着脸，极小声地说了。 穆九霄没听清，追问道:“你说什么小？我没听清。” 沈悦薇脸颊发烫，却没勇气再说了，只捉住穆九霄的手放了上去，低头道:“这里。” “小吗？”穆九霄亲自上手，感受了一下，眼底的喜悦却怎么也藏不住，还有那高高咧着的唇角，简直都要飞上天了。 瞧见他笑得那般恣意，沈悦薇只觉得脸都要烧着了，忙打掉他的手，一掀被子钻了进去。 要命，为什么要说实话啊？ 不就是穆九霄撒娇了嘛，她为什么就是没忍住呢？ 沈悦薇气得直捶床。 穆九霄把她的人连同被子一起抱住，凑在她的耳边说道:“刚刚好，我喜欢。” 这下，沈悦薇捶床的声音更大了。 穆九霄怕她手疼，把她抱得更高了一些，整个人都搂住，如同哄孩子一般边晃悠边轻声哄道:“傻瓜，你就是最好的。胡思乱想什么呢？” 沈悦薇想了想，那倒也是，害羞什么呢？都已经坦诚相见了，如今说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大约是在穆九霄面前，她的脸皮也厚了，所以她很快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里面太憋气了，不舒服。 穆九霄没再说这件事，很快转移了话题，沈悦薇的脸颊，也没那么烫了，和穆九霄凑在一处，说着悄悄话。 二人之间浓情蜜意，和谐无比，不过，相隔两条街的苏府，就没这么融洽了…… 第173章 听一个蠢蛋的话，脑子是进水了吗？ 苏轻轻和四皇子厮打一番之后，立刻让婢女把她的东西全都收拾好，回了苏府去。 她这般大张旗鼓地回来，府里的下人自然禀报到了苏瑾瑜这里。 苏瑾瑜的父亲资质平庸，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也没什么建树，如今苏瑾瑜也算是有了些成绩，所以现在的苏瑾瑜，无疑成了苏家的掌权人。 所以，府中但凡是发生什么大事，自然是要禀报到苏瑾瑜这里来的。 听下人禀报完，苏瑾瑜捏了捏眉心，冷脸道:“让她来见我！” 不多时，苏轻轻来到，衣服已经换过，头发也重新梳过，还算整洁，只是脸上被四皇子挠伤了好几处，此刻涂着药膏，看起来有些凄惨。 又因为伤了腿和胳膊，走起路来跟个鸭子一般，看起来十分不协调。 看到这一幕，苏瑾瑜只觉得眉心跳得更厉害了:“怎么回事？” “四皇子被陛下封到了幽州去，我才不要去！” 这事儿刚刚发生，苏瑾瑜尚且不知，今日本就是大年初一，万家团聚的时候，朝堂里的各个衙门也封了印，要到正月十五之后才开始办公的，故而苏瑾瑜今日待在府里，哪里也没去，自然也就不知道四皇子被封为幽州王的事情。 当下，苏瑾瑜稳了稳神:“四殿下做了什么，怎会惹得陛下如此生气？” 当初三皇子差点儿害了萧成俊的性命，也不过是把他贬到了南边去而已，幽州那是什么地方，若是到了那里去，稍有不慎就要送命的。 虎毒不食子，他实在是想不出，四皇子究竟犯了什么大错，居然惹得陛下愤怒至此？ 但，听苏轻轻说完，苏瑾瑜的脑子里闪过两个字——活该！ 陛下已有旨意下达，让四皇子今日不要入宫，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如今有这么一番下场，又能怪得了谁呢？真当帝王的一句命令，是放屁不成？ 但，苏瑾瑜还是感到困惑:“四殿下府中也有谋士，为何没有阻止他？”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不能做。 苏轻轻略显心虚，把自己先前说给四皇子的话一一告诉了苏瑾瑜。 听完，苏瑾瑜沉默了好久。 真是绝了！好端端地四殿下为何要听苏轻轻的话啊，她就是个蠢蛋，听一个蠢蛋的话，四殿下的脑子是进水了吗？ 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看着苏轻轻脸上的惨状，苏瑾瑜虽然恼恨四皇子居然连女人都打，可到底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苏轻轻又是始作俑者，他就算是想为苏轻轻出头，都找不到半分理由！ 原还想着来日若是情势紧急，为了护着三皇子，须得把四皇子拉出来做个垫背的，谁曾想这现成的好用的棋子，竟是用不成了。 看着苏瑾瑜的眉越皱越紧，苏轻轻晃着他的胳膊央求道:“哥，这一次你一定得帮我。我要跟他和离，我才不要到幽州那种鬼地方去！” “你怕是疯了，你这婚事是陛下亲自下旨赐婚的，你现在提出和离，分明是将臭脚踩在陛下的脸上胡乱践踏！我绝不容许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听哥哥话里的意思，竟是要舍弃我，连我的死活都不顾了？” 苏瑾瑜愁眉紧皱，幽州是什么地方，他自然清楚。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事情是苏轻轻自己办的，如今到了这一步，这苦果也只能是她自己受着。 他这个做哥哥的就算是想做些什么，也得苏轻轻占理才行啊。 她自己办了蠢事，他还能怎么办？ 心里想着这些，苏瑾瑜深吸一口气，勉强劝道:“轻轻，听哥一句劝，安安稳稳去幽州。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难免会因为愤怒而加重了对四殿下的惩罚。只要四殿下安安分分地待在幽州，再做出一番功绩来，陛下一定会重新对他进行考量。当初三殿下便是这般回到京城的，三殿下可以做到的事情，四殿下一定也能做到。” “不，我不要去那种地方！”苏轻轻什么也听不进去，直接拒绝。 她最怕蛇了，让她去一个毒蛇遍布的地方，比直接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见相劝不成，苏瑾瑜也懒得废话，直接吩咐道:“来人，送四皇子妃回府！” 今日是大年初一，苏轻轻在这一日回府，本就于理不合，还不如趁着现在谁都不知道，赶紧把她送回去。 苏轻轻还要挣扎，被底下的人捂住嘴，带下去了。 将她带下去之后，苏瑾瑜紧紧地捏着眉心，转瞬问身边的人:“三殿下现在在何处？” “去了宫中给陛下见礼，尚未回府。” “去宫门口守着，一旦殿下出宫，立刻请他去南园相见。” 南园是他的别院，从前是他寻欢作乐的地方，现在他没了那个功能之后，南园就成了他和三皇子私下会面的地方。 吩咐完这些，料想三皇子一时半会儿不会从宫里出来，他心里又烦闷得厉害，就打算去顾馨儿院子里坐坐。 不知道为什么，在顾馨儿那里，他总是能够得到久违的平静。 可他刚站起身，他的正妻高月岚就走了进来。 苏瑾瑜立刻笑了笑:“你怎么过来了？” 高月岚满脸喜色，从身后丫鬟的手中端过一个汤盅:“夫君连日辛苦，妾身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银耳莲子汤。夫君快尝尝，看吃不吃得惯。” 苏瑾瑜坐下，脸上微微带了笑意，看起来谦和有礼:“日后这种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就好，不必你亲自动手。” 高月岚笑着把汤匙递在他的手里，垂眸时，带着几分羞怯:“在照顾夫君这件事上，妾身自然希望亲力亲为。” “辛苦你了。”说完，苏瑾瑜先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之后极快地把这一碗银耳莲子汤给喝完了。 “少爷若是喜欢喝，妾身明日还做。” “好。” 说完这些，二人之间便没什么话好说，在苏瑾瑜拿起一本书看之后，高月岚起身告辞。 苏瑾瑜在她离开片刻后，也随即起身，大步往顾馨儿所住的院子走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之后，高月岚从一旁的影壁后走了出来，她看着苏瑾瑜的背影消失的方向，目光沉沉。 第174章 何止是喜欢呢？ 见高月岚脸色不对，她的贴身丫鬟阿欣立刻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高月岚没说话，只悄悄地跟了上去。 最终，她看到苏瑾瑜大步进了顾馨儿的院子。 一路上，他走得那么快，步伐是她从未见过的急促。 他向她走来的时候，从来都是缓缓而行，稳稳当当，没有丝毫的急切。 高月岚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突然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过身，很快回了自己的院子。 进了房间坐下之后，高月岚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脸色越来越难看。 “阿欣，你找人去打听一下，这位顾姨娘，是个什么来头？” 阿欣应声，立刻出去打听，没多久就回来了。 “小姐，这位顾姨娘的父亲也是做官的，只不过不在京中。不过奴婢打听到，她和霄王妃是表姐妹。只是，顾姨娘在府中多日，倒是没见她和霄王妃有什么来往。” 高月岚点点头，没再说话。 见高月岚脸色不好，阿欣不解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姑爷是最温文尔雅的人，您入府之后，待您也是极好的。虽然有那么一位顾姨娘，可姑爷是个有分寸的人，必不会让顾姨娘越过您去。” 高月岚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温文尔雅么？大约，只是假象罢了。 没错，自她嫁进来之后，苏瑾瑜对她，还算是温柔体贴，每每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是笑脸相迎。 可她就是觉得不对。 自成亲后，苏瑾瑜倒是来过她房中几次，可每次做完该做的，她想躺在他怀中说些贴心话的时候，他总是背过身去，等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原先躺着的位置早就变凉了。 这让她觉得，苏瑾瑜对她，不过是完成公事一般的淡然。 她总觉得，夫妻之间，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后来苏瑾瑜也曾解释，说他不是个沉迷床笫之事的人，而且，他现在要辅佐三殿下成就大业，更不能分心。 往日，这理由尚且勉强能说服她。 但是今日，苏瑾瑜那么快就喝了她端过去的汤，分明是急着快些出去。 她原本以为，苏瑾瑜是有紧急的公事要办，可他却去了顾馨儿的房中。 他来她院子里的时候，可从未那般急切过。 所以，顾馨儿才是苏瑾瑜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想到这一点，高月岚心里就酸涩得厉害。 她从未期待过能和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她刚嫁过来没多久，就得知夫君有了心尖尖上宠着的人，她如何能受得了？ 可她已经出嫁，就算是心中无法承受，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个瞬间，她很羡慕顾馨儿，羡慕顾馨儿能得到苏瑾瑜一心一意的爱。 所以，再联想他每晚来她房中的情景，高月岚就明白，他不过是在应付她罢了。 拿这种事应付一个女人，倒是辛苦他了。 今日是初一，毫无例外，晚上苏瑾瑜来了她的房中。 依着他原先的吩咐，屋子里是不点灯的，因为他说过，他不喜欢。 高月岚躺在黑沉沉的房间里，听到苏瑾瑜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到了床边，他很快脱了衣服，又掀开被子脱了她的，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如同之前的那些夜晚。 完事之后，她想去碰他的手臂，他已经背过身去，脸朝着里面睡了。 暗夜里，高月岚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第二天醒来时，毫无意外，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冰凉一片。 再次验证这个事实，高月岚的心里，只有悲凉。 她心里很慌，突然多了一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感。 只不过，此时此刻高月岚没有想到的是，这会儿顾馨儿的心里，可比她慌多了。 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不了片刻又站起身来，急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婢女不解:“顾姨娘，您怎么了？” 顾馨儿突然就发了火:“滚！滚出去！” 她突然伸手，打破了放在一旁桌案上的花瓶。 婢女吓了一跳，忙跑了出去。 一整个下午，顾馨儿都坐立难安，直到晚上的时候，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把手里的药包倒进酒壶里，使劲儿晃了晃。 她刚做好这些，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和苏瑾瑜欢快的声音:“馨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说话间，苏瑾瑜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食盒。 顾馨儿忙笑着迎上去:“是什么？” 苏瑾瑜面露宠溺，打开了食盒。 食盒里面，放着她最爱吃的醉虾，那虾极大，看起来很是美味。 “我们一起吃。”顾馨儿亲昵地挽住苏瑾瑜的胳膊，拉着他坐下，又亲自去取了酒壶和酒杯，轻笑道，“今晚，我们喝一杯。” 苏瑾瑜怔了一下:“好。” 最近，他一直在吃药，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了许多，尤其是那原先已经没有动静的地方。 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快点好起来，这样的话，他就不用再躲着顾馨儿。 几杯酒下肚，苏瑾瑜的神色有些恍然。 他看着坐在他身旁的顾馨儿，眼睛微微眯起，情难自禁道:“馨儿，你喜欢我吗？” 顾馨儿凑近，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声音低缓而温柔:“何止是喜欢呢？瑾瑜哥哥，此后余生，我能够仰仗的人，也只有你了。” 说着，她将自己送进了苏瑾瑜的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苏瑾瑜突然有了几分热燥的感觉，他大力地抱起顾馨儿，朝着内室走去。 之后的一切朦朦胧胧，却又无比真实，他甚至还听到了顾馨儿轻声唤他苏郎的声音，她声音低缓，带着几许柔媚，一直软到了他的骨子里去。 第二天醒来，天光乍亮，苏瑾瑜睁开眼睛，看向怀里的顾馨儿，身子猛地一僵，但下一瞬，那种属于早晨的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他把顾馨儿放好，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又不行了。 他有些懊丧，这时候顾馨儿却醒了，直接搂住他的腰，娇笑道:“昨晚那么闹腾，还没够儿啊。” “昨晚……”苏瑾瑜努力去想，却又想不起来了。 顾馨儿红着脸钻进他的怀里，嗔道:“瑾瑜哥哥，你真坏。” 嘴里说着这些，顾馨儿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娇嗔，反而显得有些沉重:苏瑾瑜，都是你逼我的。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呢？ 第175章 此后余生，我会好好待你的 苏瑾瑜抱着顾馨儿，努力去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却发觉记不清楚了。 但，怀里的人是真实的。 他曾思念她很多年。 曾经，他误以为那是沈悦薇，后来知道不是的时候，恍然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 如今，她终于彻彻底底成为他的女人。 苏瑾瑜唇角扬起，带着难以言说的欢喜。 他抱紧了她，声音低哑:“馨儿，此后余生，我会好好待你的。” 顾馨儿轻声应了，在苏瑾瑜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脸上带着娇俏满足的笑意。 看着此刻的顾馨儿，苏瑾瑜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温柔乡。 曾经，他不是没有过别的女人，可他对她们没有丝毫的感情，和她们在一处，也不过是发泄罢了。 然而，和顾馨儿在一起是不同的，他思慕她许多年，仿佛是渴慕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得到，这种感觉，自然是不同的。 他格外珍视这一刻，就想多抱她一会儿。 可这时候，顾馨儿从他的怀里抽身而出。 苏瑾瑜猛地一怔，惊愕地看着她。 对上他惊讶的目光，顾馨儿微微垂眸，拿被子裹住自己:“我怕你在这里待得久了，少奶奶会找我麻烦。” 苏瑾瑜把她重新拉进怀里，低声道:“放心，她不会的。” 顾馨儿心里却有些烦躁，根本不想再跟他周旋，她轻哼一声，低声道:“可是，我有些痛。” “痛？哪里痛？我让人去请大夫。” 顾馨儿在他的心口上轻轻捶了一下，嗔道:“你说呢？” 苏瑾瑜怔了怔，仿佛有些懂了。 “是我不好。”苏瑾瑜轻声道。 顾馨儿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没有再说别的。 又躺了一会儿，二人便起来了。 看着床上那暗红色的痕迹，顾馨儿钻进苏瑾瑜的怀里，言语里带着几分激动:“瑾瑜哥哥，以后，我就是你的女人了。” 苏瑾瑜收回自己的视线，把顾馨儿抱得更紧了。 那是她的——落红。 …… 按照旧例，要等到过了正月十五之后，衙门里才会开始做事，故而这段时间，穆九霄有足够的时间陪着沈悦薇。 二人腻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转眼就到了初六，刚好是个大晴天，隐隐有了些春天的感觉，穆九霄担心沈悦薇总是待在家里会烦闷，就提议带她出去走走。 沈悦薇欣然应允。 只是，收拾妥当之后刚准备出发，就瞧见门房的人领着孙得福进来。 看到他们二人，孙得福立刻笑着上前见礼:“奴才见过霄王爷、霄王妃。” 看到孙得福来，沈悦薇就猜到，今天怕是不能出去游玩了。 果不其然，孙得福很快说道:“王爷，陛下请您和霄王妃一起入宫叙话。” 穆九霄微微皱眉:“为何要让王妃一起去？”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穆九霄的脸色沉了沉，刚要说出拒绝的话，袖子就被沈悦薇握住了。 沈悦薇面带浅笑，看向孙得福:“既然是面圣，总不好穿的太过随意。孙总管且稍等，本王妃与王爷随后就来。” “是。奴才在此恭候二位。” 沈悦薇微微点头，和穆九霄一起回了房间。 见穆九霄面色不佳，沈悦薇握住他的手:“不要多想。” 穆九霄点点头，沉默地换了衣服。 进宫的马车上，沈悦薇一直握着穆九霄的手。 穆九霄心里在想什么，她约莫能猜出来。 大约是悬在头顶的那把剑，要落下来了。 他在担心她。 可她，不惧。 按照常理而言，就算是老皇帝想要对穆九霄动手，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时候。 穆九霄少年英才，有不败战神之称，他的威名响彻周边四国。 正是因为忌惮他，周边四国才暂时安分了一些。 若是为了大齐的安定考虑，老皇帝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对穆九霄动手。 怕就怕，老皇帝会意气用事。 他大概是爱极了穆婉，为了心爱的人，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情。 想必，穆九霄是在担心这一点。 同时沈悦薇心里明白，穆九霄担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她。 所以，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传递着属于她的力量，也是在默默地告诉他，她不怕。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和他一起承担。 二人一时无言，但偶尔对视，眼神中满是坚定。 穆九霄没有说话，只伸手，把沈悦薇紧紧地抱在怀里。 很快，二人进了宫门，由着孙得福的指引，去了一个很偏僻的宫院。 很奇怪，二人见驾，不是去勤政殿，而是来了这里。 这个宫院的位置不算好，甚至有些的一些建筑都已经掉了漆，显露出几分斑驳。 但这里的花木却长得极为茂盛，被人照顾得很好，尤其是院中的一株红梅，正热烈地开放着。 老皇帝就坐在红梅树下的躺椅上，眼睛上盖了一方丝帕，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孙得福进来之后，并没有开口说话，只走过去，垂着手，默默地站在老皇帝的身后。 这时候，老皇帝拿掉盖在眼睛上的帕子，缓缓坐直身子，他看了看二人，目光柔和，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穆九霄的脸上。 他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眼神格外温柔。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真的很像你母亲。” 穆九霄抬眸，看向老皇帝，神色极为平静:“陛下，微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只管说。”说完，老皇帝看了孙得福一眼，吩咐道，“霄王妃有孕在身，给她赐座。” 听到老皇帝这般吩咐，穆九霄的神色和缓了些许。 见状，老皇帝心中轻嗤:看你这点儿出息！非得朕对你媳妇儿好，你才能对朕有几分好脸色？ 很快，穆九霄开口了:“微臣恳求陛下，以后不要在微臣面前提起微臣的母亲。” “为何？”老皇帝声调拔高，带着明显的不悦。 “虽然微臣从未见过她，但她对微臣有生育之恩，单单是这份恩德，就足够微臣铭感五内。只是她已经逝去，微臣就算是想为她做些什么，也终究是有心无力。既然如此，微臣只希望她在九泉之下，不要再承受任何的怨怼。” “何来怨怼？” “陛下时常提起她，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只怕会大做文章，言辞之间想必会对她不够尊敬。如此一来，哪怕她身在九泉之下，又岂能安宁？” 老皇帝嘴巴微张，这倒是他从未考虑过的。 “朕明白了。”说着，老皇帝怅然若失。 从前，他将她念在心里，从不提起。 现在大约是老了，总爱回想从前的事情，也希望能和身边的人聊聊她。 到最后，他也只能和穆九霄聊聊罢了。 可穆九霄，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 但这时候，穆九霄突然朝着他，跪了下来，且，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第176章 一年之内，朕不会动你 老皇帝吓了一跳，内心颤动。 客观来说，穆九霄足够狂傲，在君臣之礼这件事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 往日里，穆九霄不会这般对他行礼。 所以老皇帝猜测，接下来，穆九霄必定有话要说。 这时候，沈悦薇突然道:“九霄！” 穆九霄直起身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这是在告诉她，让她放心。 但是，她怎么能够放心呢？ 她看得出来，穆九霄是要和老皇帝敞开天窗说亮话。 但，她实在不敢想象，若是将一切都摊到明面上说，老皇帝是否会勃然大怒。 她想要阻止，但，穆九霄已经开口:“陛下，微臣心里明白，您对微臣是又爱又恨。但，微臣希望陛下明白，微臣在这里长大，这里就是微臣的家。微臣并不希望受到任何的猜忌。” 穆九霄话音落下，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老皇帝并未开口，只是那眼神格外冷厉。 孙得福站在一旁，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连大气都不敢出。 很快，老皇帝就开口了:“如果朕说，朕对你从未有过猜忌，你信吗？” “陛下若是信，微臣就信。” 老皇帝突然就笑了:“穆九霄，你很聪明。既然你有能耐跟朕敞开天窗说亮话，那么今日，朕就给你一句准话:一年之内，朕不会动你。而且朕还可以跟你保证，不会祸及你的妻儿。” 穆九霄没有追问为何是一年之内，因为只要有老皇帝的最后一句话，就足够了。 祸不及妻儿。 他很喜欢这五个字。 沈悦薇却慌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老皇帝，不明白他为何说是一年之内。 难道一年之后，他还要杀了穆九霄不成？ 然而老皇帝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沈悦薇突然就怒了，她霍然起身，直视着老皇帝，声音悲愤:“陛下觉得，您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对穆九霄而言，公平吗？” “公平？沈悦薇，你站在什么立场，来评判朕的为人处世？” “陛下说得对，我身为臣子之妻，没有立场来评判陛下的为人处世。但是身为穆九霄的妻子，站在这个立场上，我有话要说。陛下觉得，让穆九霄从小过着那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公平吗？试问，他又做错了什么？若我婆母在天有灵，看到您这般对穆九霄，她会怎么看您？再者，依我所知，您当年是与我婆母成亲之后才前往北戎抗敌的，如此说来，您就没有想过，九霄也有可能，是您的骨肉？” 说出这些的时候，沈悦薇一直看着老皇帝的脸色，察觉到老皇帝脸上的肌肉剧烈抖动，她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老皇帝的心里，也有这样的怀疑。 不然，若他有足够的理由确定穆九霄是那个北戎人的儿子，只怕早就把穆九霄杀了。 然而下一瞬，老皇帝勃然大怒，挥袖将旁边矮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穆九霄上前一步，挡在沈悦薇面前，避免那些碎裂的瓷片会伤到她。 短暂的发作之后，老皇帝的双手紧紧地抓住躺椅的扶手，死死地盯着沈悦薇:“伶牙俐齿！” 沈悦薇目光平和，静静地看着老皇帝:“陛下心中，就没有过这样的怀疑吗？” “当然有。但，皇家血脉何等重要，难道就因为朕心里的这点怀疑，就要枉顾朝纲，枉顾天下吗？” “当然不是。若是心存怀疑，就去找证据。” 老皇帝嗤笑一声:“沈悦薇，你觉得这天下间只有你最聪明不成？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朕就没有找过证据吗？可多年来，查无实据！” “陛下多年来都查到了什么，可否告知？”沈悦薇锲而不舍地追问。 为了穆九霄，她太想知道了。 因为她看得出来，虽然穆九霄嘴上不说，但是对于这件事，他还是很介意的。 老皇帝看了看身后的孙得福一眼，孙得福立刻点头，转身走进身后的大殿，取了一个朱红色的匣子出来。 “这里面的内容，便是朕多年来查访所得。你只管拿去。” 沈悦薇看了看那个匣子，突然就明白过来，老皇帝早有准备。 他甚至猜到，她会问他这件事。 所以，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在算计他们。 算计他们会为了彼此，胆敢触怒他这个九五之尊。若非如此，他就不会把多年来查到的证据交给她。 因为老皇帝要确定，确定她会毫无杂念，一心一意为穆九霄着想之后，才会真正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她来查。 所以，今日老皇帝的情绪看似起伏不定，事实上，他早已掌控一切。 至少，从穆九霄和她的反应之中，他已经确定，她和穆九霄彼此深爱，愿意为彼此付出一切。 不愧是将大齐治理得井井有条的男人，简直是狐狸成了精，聪慧得过分！ 心里虽然有所腹诽，沈悦薇看着孙得福手里的匣子，心情却放松了一些。 她终于，要直面这些证据。 就在她伸手要接匣子的时候，老皇帝突然道:“沈悦薇，你可曾想过，也有可能最终查下去之后，查到的结果是穆九霄是那个北戎人的儿子？” “想过。”说着，沈悦薇看向穆九霄，“但我相信，在夫君心里，也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一刻，看着沈悦薇，老皇帝的神色格外郑重:“朕今日便将这些交给你，希望你能查到朕不曾查到的内容。” “是。”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老皇帝直接下了逐客令。 到了殿外，沈悦薇和穆九霄几乎是同时出口:“你真是太鲁莽了！” 同时说完这句话，沈悦薇忍不住笑了笑，直接握住穆九霄的手:“既然我们都鲁莽过，那就谁也不要说对方的不是了。走吧，赶紧回去，我想吃你做的面。” 穆九霄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从她手里接过匣子提在手里，朝着前面走去。 哪怕是坐到马车上，二人谁也没有打开那个匣子。 直到回到府中吃完饭，沈悦薇洗了手坐在匣子旁，看了看同样一脸期待地坐在那里的穆九霄，试探着开口:“要不，看看？” “好。”穆九霄嘴上应了一声，却没动。 他在胆怯。 因为他不知道打开这个匣子之后，他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事实。 沈悦薇亦是心情激动，掌心微微濡湿，手指轻颤，缓缓打开面前的匣子。 第177章 我更喜欢，做你的夫君 打开匣子之后，里面是叠在一起的、微微泛黄的纸张，纸张的边缘卷起毛边，可见曾被人看过许多次。 上面的字很小，密密麻麻地记录了很多内容。 沈悦薇和穆九霄坐在一处，一直看到暮色降临。 终于看完之后，沈悦薇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上面记录的内容很详细，事无巨细地记录了穆婉回宫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伺候穆婉的宫女、保护穆婉的侍卫、给穆婉接生的奶娘等人的供词，但凡是和穆婉接触过的人，他们做了什么，统统都记录在上面。 甚至是这些年来，这些人的动向，也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毫无疑问，老皇帝动用自己的人手，将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 但这么多年来，他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就仿佛，真的没有人从中作梗一样。 关于穆九霄的出生，和沈悦薇先前的推测相差无几。 穆九霄出生的时候，所呈现出来的，分明是早产儿的特征。 若按着穆婉和老皇帝成亲的月份来推算，如果穆九霄是他们二人的孩子，那么，到了那个时候，穆九霄应该是足月出生的。 可他偏偏，和早产儿无异。 恰恰是凭借这一点，才使得老皇帝确认，穆九霄并非是他的骨肉。 所有的证据看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看了这么久，沈悦薇有些累，却还是强打精神握住穆九霄的手:“我始终相信，但凡是做过一些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来。不着急，我们慢慢找。” 看着沈悦薇疲惫的面容，穆九霄淡淡一笑:“嗯，不着急。” 说着，他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柔声道:“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吃点清淡的吧。” 虽然暂时没看出什么来，但之后的几天，沈悦薇一直拿着里面的东西在看，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看。 然而，她什么也没发现。 对于这个结果，沈悦薇勉强还算是能够接受。 毕竟，这些证据老皇帝查证了许多年，如果真的有什么蛛丝马迹，老皇帝早就寻到了，不至于将这些东西交到她的手里来。 因为这个结果是早就预料到的，所以事情真的发生了，沈悦薇也并不难过。 而且在她看来，无论穆九霄是那个北戎人的儿子还是老皇帝的儿子，对她来说影响都不大。 所不同的是，如果穆九霄真的是那个北戎人的儿子，那么，他的处境会很尴尬。 至少，他没办法继续在大齐待下去。 到时候，只怕老皇帝也很难放过他。 这件事仿佛是一团乱麻，搅得人不得安宁，却又不能放任不管。 在将所有的资料看过上百遍之后，沈悦薇再次确认，她没能从中发现任何的疑点。 整件事犹如天衣无缝般完美。 这样的话，就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穆九霄真的是那个北戎人的儿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件事从头到尾，甚至是时至今日，都没有出现丝毫的漏洞。 而另一种可能就是，有人从中作梗，导致了这一切，事后又完美脱身。 若真是这样，这个人必定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再者，很有可能只有他一人动手。 因为有时候，一个计策里面如果涉及到的人太多，环环相扣间，就容易出现问题。 所以，知道这件事内情的人很少，绝不会是很多人。 按照这个思路去推测，做下这件事的人，除了心思缜密之外，也一定是个懂医术的人。 但，老皇帝给她的东西里面有很清晰的一句话，那就是:遍览医书，未曾找到可使足月胎儿呈现早产儿特征的记载。而且，穆婉的遗体，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匣子里面，详细地记载着当时给穆婉看诊的太医的名字，甚至是当时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也全部都调查过，并未发现任何漏洞。 甚至是当时御膳房的所有人，分管茶水的所有人，但凡是和穆婉有所接触的人，全部都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沈悦薇凝神细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掉了。 直到元宵节这一日，沈悦薇无心出去看花灯，就打算和穆九霄待在府里用饭。 吃饭的时候，厨娘送来了汤圆，还特意说了一句:“王妃娘娘，您吃过汤圆之后不要马上吃苹果，不然，会腹痛。” 沈悦薇微微错愕:“你刚刚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厨娘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遍，沈悦薇听清楚了，摆摆手让厨娘退下。 没错，食物之间的相克。 就拿汤圆和苹果来说，将这两种食物分开来看，二者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如果二者同时食用，轻则恶心呕吐，重则腹痛不止。 所以，她现在需要知道当年穆婉怀着穆九霄的时候，具体都吃了些什么。 但愿这些会有记载。 只是这时候天色已晚，不能入宫去问老皇帝要这些资料。 沈悦薇捏了捏眉心，平静地把面前的汤圆吃完，然后陪着穆九霄在院子里走动。 因为是元宵节，府里四处挂了花灯，这时候已经亮了起来，于这漆黑的暗夜里，呈现出五彩的光芒，特别漂亮。 二人走在一处，穆九霄轻轻地揽着沈悦薇的腰，二人看着眼前的美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明日衙门就要开衙办公，穆九霄也要忙碌起来了。 因此，沈悦薇格外珍惜现在这静谧的时光。 能够这样朝夕相处，彼此陪伴，真的很好。 一片静默中，穆九霄开口:“我会奏请陛下，减少我的官职，这样就不必在几个衙门之中来回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你。” 听罢，沈悦薇轻笑道:“你还这样年轻，就有了偷懒的心思？” 寻常这个年龄的人，坐到这般高位，只会想着更上一层楼，而不是后退一步，安享生活。 穆九霄看向前方的花灯，面带欣悦。 灯笼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脸上的笑容衬托得格外分明。 他开口，声音里带了些雀跃:“比起做高官，我更喜欢，做你的夫君。” 说着，他看向沈悦薇，璀璨如星辰的眸子凝望着她，满满的都是笑意。 沈悦薇笑容灿烂，上前环住穆九霄的腰，原本打算说些什么的，却在碰到他的瞬间猛地怔住，怎么会？ 第178章 可我，还想再娘一会儿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的瞬间，沈悦薇的手忍不住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顿时就有些懊丧。 “我好像吃胖了。”她靠在穆九霄怀里，语气有点颓废。 大概，这就是每逢佳节胖三斤？ 穆九霄低头，顺着她的手看了一眼，眸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他甚至上手去摸了一下，轻笑道:“不，不是你吃胖了，是我们的孩子长大了。” “啊？”突然被提醒这件事，沈悦薇没忍住，也笑了。 好吧，自从怀了孩子之后，她没有孕吐，也没有任何不适，一度让她有了不曾怀孕的错觉。 可现在，这微微凸起的小腹在如此强硬地告诉她:沈悦薇，此时此刻，你的肚子里，有一个孩子正在慢慢长大。 这种感觉，很奇妙。 正当沈悦薇想着这些，身子却突然腾空，是穆九霄把她抱了起来。 她本冷地搂住穆九霄的脖子，却听他在她耳边说道:“先回房。” “不再看看府里悬挂的花灯么？花了不少钱呢。”说着，沈悦薇看向不远处的花灯，觉得怪可惜的。 穆九霄垂眸，在她眉心印上一吻，声音低哑，带着缠绵的尾音:“满府花灯，不及你娇颜。” 沈悦薇伸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下巴，嗔道:“如今，你真是愈发会甜言蜜语了。” 穆九霄眉峰微挑:“甜言蜜语都是嘴巴说出来的，兴许我的嘴巴很甜呢。怎么样，要不要尝尝看？” 说完，不等沈悦薇说什么，他却低头，送上了自己的唇。 因为抱着，也因为还在走路，所以这一吻，很浅。 吻过之后，沈悦薇笑倒在穆九霄的怀里，轻笑道:“我还没有说要尝呢，你怎么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喜欢送上门。” 说话间，二人进了自己的房间。 穆九霄挥手，让伺候的人全部退下。 之后他走进内室，把沈悦薇放在床上，转身又把灯挑得更亮了一些，这才回过身来，蹲在床边。 沈悦薇错愕道:“做什么？” “真神奇。” “什么？”沈悦薇不解。 “你的腹中，居然有了我的骨肉。”说着，他把手放在沈悦薇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一双好看的眸子里，闪着新奇的光芒。 这一刻的穆九霄，显得傻里傻气的。 沈悦薇笑着看他，眼睛却有点想落泪。 原本，穆九霄也应该在母亲的疼爱中长大，只可惜造化弄人，让他承受了这么多本不该他承受的苦难。 她心疼他。 却又知道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如今再提起，也只会在他的心上平添一层阴霾罢了。 所以，她不提。 可心里的心疼却是压抑不住，让她有点想哭，却又怕被穆九霄看出端倪，只拼命忍着，不想被他看出来。 这时候，穆九霄却上前避过她的小腹，抱紧了她。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什么，二人就这样简单却又紧密地抱着，两颗心，是从未有过的贴近。 很久之后，穆九霄才说道:“悦薇，谢谢你。” “谢我什么？”沈悦薇不解。 “谢谢你、怀了我的孩子。” 这话，实在是有些奇怪。 沈悦薇正要追问，却听穆九霄开口，嗓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因为你，我突然有点、想她。” 沈悦薇怔了一下，很快意识到穆九霄说的是他的母亲，穆婉。 这时，穆九霄又道:“以往，我对她毫无印象，也毫无感情，大约就像是陌生人，不甚相干。可自从你有孕之后，我突然有点懂了。想必她当年怀上我的时候，也是欢喜的。或许，她也曾期待过我的降临。只是她命不好，在生下我的那日就死了。她临死前，应该很挂念我吧……” 穆九霄事无巨细，说了很多。 这些话，以往他是绝不会说的，也不曾显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可现在，他全都说了。 他的声音很低，但是每一句她都听得很清楚。 渐渐地，他的声音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稳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沈悦薇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内心的酸涩怎么也忍不住。 到底是造化弄人，让他有了那样悲惨的过往。 如今她做得再好，也无法弥补往日的那些忧伤。 心里想着这些，沈悦薇的胳膊从穆九霄的脖子下穿过，小心翼翼地把他搂在自己怀里，如同往日的许多个夜晚，他万般爱怜地把她搂入怀中一样。 穆九霄的睡相很好，不怎么乱动，可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抱着他之后，他的脑袋在她怀里拱啊拱，最后寻了个最柔软的位置，不动了。 看着他那因为拱啊拱而翘起来的一小绺头发，沈悦薇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巴，生怕会吵醒他。 好在，穆九霄并未醒来。 这一晚，沈悦薇就打算这样睡，虽然到后半夜的时候，她的胳膊已经有些酸疼，但，她忍耐着，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 临近天亮的时候，将醒未醒之间，沈悦薇突然听到穆九霄唤了一声“母亲”，她猛然醒来，却发现穆九霄还睡着，并未醒来。只是他那唇角高高扬起，分明是愉悦的。 下一刻，他甚至笑出了声。 是很欢快的那种笑声，清脆、响亮、纯真。 沈悦薇没忍住，无声地笑了。 这一醒，她就再也睡不着了，就借着微亮的晨光，打量着穆九霄。 他生得俊美，眉很浓很黑，如浓墨一般。眼睫毛很长，微微卷翘，即便是睡着的时候，还是会微微颤动。 那一颤一颤的，仿佛一直颤到了她的心里去。 因为需要练兵的缘故，他的皮肤是淡淡的小麦色，脸颊瘦削却并不显得粗犷，反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英俊。 她喜欢看他，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怎料这时候，穆九霄突然睁开了眼睛。 下一瞬，他就笑了:“你偷看我。” “怎么就是偷看了？我是光明正大地看。我自己的夫君，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嗯，想看哪里就看哪里。”穆九霄狡黠一笑，如此补充道。 说完，他打算把沈悦薇往怀里紧一紧的，却在这时候留意到，二人的姿势，好像有点不大对。 下一瞬，看清楚自己大鸟依人的姿势之后，穆九霄深感汗颜，捂脸道:“这样显得我很娘。” “哪有？”沈悦薇生怕他多想，急忙说道。 穆九霄却在这时候拿开挡着脸的手，满脸的笑容直接撞进沈悦薇清亮的眸子里:“可我，还想再娘一会儿……” 第179章 因为，你是我的命啊 沈悦薇笑得浑身直抖。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穆九霄居然会这样说。 不管怎样，初见之时那个眉目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当然，她更喜欢现在的他，鲜活、生动、有趣，偶尔可可爱爱。 穆九霄原是想在沈悦薇怀里再赖一会儿的，可看到她的胳膊在他脖子底下放着，顿时就起身，把她的胳膊拿出来，微微皱了眉:“放了一晚上？” “放心吧，没事。” 这话穆九霄是不信的，他伸手给她揉着手臂，眉心微微皱着，显然是心疼了。 沈悦薇看着他这副样子，眼睛不禁有点发热。 他不信她的话，是因为他知道，这样枕着胳膊睡觉，胳膊会又酸又麻，有时候还会很疼。 而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以往的每个夜晚，她都是枕着他的胳膊睡的。 可她不过是这样让他睡了一晚，他就这般心疼。 这个男人真的是个宝贝。 她的宝贝。 沈悦薇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穆九霄的脸颊，轻声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垂眸，声音清浅，却万分笃定:“因为，你是我的命啊。” 蓦然间，沈悦薇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穆九霄说，以后，他为她而活。 原来，他并不是说说而已。 可她，何德何能值得他这般对待？ 说起来，也不过是因为他小时候被街上的乞丐欺负的时候，她让下人出面帮了他而已。 很简单的一件小事，他却一直记到现在。 上一世是如此。 这一世，也是如此。 她总觉得自己没付出什么，就这么享受着他的好，有些亏欠她。 可转念一想，心里的疼就蔓延开来，让她有落泪的冲动。 大约是在他的生命中，从未有人对他显露出善意，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她展露出那么一丁点的善意的时候，就让他记了这么久。 她想哭，是因为心疼他。 他这么好的人，为何要经受那些苦难呢？他也应该像这世上的许多人那样，在父母的疼爱下，金尊玉贵地长大。 沈悦薇没忍住，拉过穆九霄搂进怀里，把他整个人都抱住，带着哭腔道:“以后，我好好疼你。” 穆九霄哑然失笑:“你这话说的，跟我是你儿子似的？” 沈悦薇心道，给你当娘，也不是不可以。 啊不，呸呸呸，是把你当儿子来疼，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沈悦薇忍不住思量，自己能为穆九霄做些什么。 她把穆九霄松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自打结识以来，她送给穆九霄的，不过是一个香囊而已。 她觉得，她可以做更多。 比如，给他做一身衣服。 于是，等穆九霄去衙门里之后，沈悦薇带着春香和如意，风风火火地去了布庄。 她要扯布，给穆九霄做衣服！ 两刻钟后，看着马车上堆起来的半人高的布料，春香忧心忡忡:“小姐，您之前可从没做过衣服。” 被春香这么一提醒，沈悦薇才想起来，对啊，她不会做衣服。 以往，母亲宠她，又因为她爱看书，比较费眼睛，所以也只让她学了刺绣，至于做衣服，倒是没让她学过。 不会怎么办呢？ 去找母亲呀！ 于是，沈悦薇带着布料，兴冲冲地回了沈府，打算向母亲请教。 孰料，秦湘看着搬进来的布料，眼皮跳了好几下。 等沈悦薇说完自己的打算，秦湘心道，我教你，那我也得会才行啊。 但，面对眼神狂热的沈悦薇，秦湘说不出不会的话，不过，她很快找到了由头:“放下放下！赶紧把手里的针线放下！你如今怀着身孕，怀有身孕的人是不能碰针线的！” 说着，秦湘把沈悦薇手里的针线拿了过去，心道，我真是太机智了。 这下沈悦薇犯了愁:“可这么多布料怎么办？还都是买的极好的布料，花了我好几百两银子呢。” “留着，我做。”秦湘面不改色道。 “您做啊？”沈悦薇面露踟蹰。 让母亲给穆九霄做衣服，是不是不大好呢？ “悦薇，你怎么选的都是暗色的布料？如今还不知道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怎么不选些鲜亮些的布料，万一是个女孩儿呢？” “啊？”沈悦薇微微一怔，继而意识到，母亲以为她买这么多布料，是为了给腹中的孩子做衣服。 也罢，就让她这么以为吧。 毕竟，岳母给女婿做衣服，似乎不大妥当。 于是，沈悦薇将错就错，说自己这布料就是买来打算给孩子做衣服的。 秦湘不疑有他，不过，等沈悦薇走后，她就着急忙慌地让丫鬟抱着一卷布料，往沈老夫人的福寿院走去。 她进去的时候，似乎看到沈老夫人低头拿着什么东西，不过等她走近之后，沈老夫人就飞快地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藏进一旁的箱子里。 见状，秦湘低头撇撇嘴，心道，藏什么呢？莫非，她见了还能问她要不成？ 这个老太太，真是一路抠到老。 心里虽如此想，秦湘却是规规矩矩地上前，给沈老夫人行了一礼:“见过母亲。” 沈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一家人，不必多礼。你这会儿过来，有事？” 被她这般直白地问了出来，秦湘反倒不好意思说了。 不过，看到丫鬟手中的布料，她约莫猜出了些什么:“是要给外孙做衣服？” “您怎么知道？”秦湘微微错愕。 她可什么都没说。 “看颜色不就知道了。”沈老夫人不客气道。 秦湘看了一眼，这倒也是，这样的颜色若是给自家老爷穿，那可真就是老黄瓜刷绿漆了。 “去拿剪刀和画粉来，我先教你裁布。” “好。”秦湘转身刚想去拿，立刻又回过神来，嘴硬道，“母亲糊涂了不成，我学裁布做什么？” 沈老夫人瞧了她一眼，也不跟她多说，直接打开旁边的箱子，把刚做了一半的小衣服拿出来，戴好顶针，低头细细地缝着。 趁着她打开箱子，秦湘伸直脖子看了一眼，好家伙，里面放着好几件做好的小衣服，样式新巧，好看得很。 是给顾馨儿的孩子做的么？也没听说那丫头有身孕啊。 不过，这衣服小小的，真可爱。 秦湘站在一旁，瞧着沈老夫人手中的针线上下翻飞，羡慕极了。 沈老夫人不经意间抬头，看到秦湘这般表情，没好气地把手里做着的衣服连同针线一起丢进秦湘怀里:“你来缝！” 秦湘拿了衣服和针线，着实是犯了难，她不会啊，这都多少年没摸过了。 说起来，年轻的时候，因为她不会做衣服，她这婆母磋磨了她好久，非得逼着她让她给孩子做衣服。 在扎了无数次手指，把布料弄得血迹斑斑之后，沈老夫人彻底放弃，自个儿拿去做了。 这会儿，她倒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就好好学了。 沈老夫人没有多余的话，只拿过做记号的画粉在上面需要缝针的地方画了一条线:“沿着这条线缝，针脚要细一些。小孩子乱扑腾，若是手卡进针缝里就不好了。这衣服将来是给小世子小郡主穿的，针脚粗了惹人笑话。” 秦湘品味着沈老夫人的话，突然抬头:“您这衣服，是给悦薇的孩子做的？” 也只有悦薇的孩子才能称得上是小世子小郡主，若是顾馨儿的孩子，可没这个尊崇。 这话沈老夫人就不乐意听了，她瞪了秦湘一眼:“不然，还能给你腹中的孩子做？” 秦湘暗暗咧嘴，这老太婆的嘴，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厉害啊。 不过，看在她给外孙做衣服的份儿上，她忍！ 于是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秦湘往福寿院跑得越来越勤。自然，这是后话。 话说沈悦薇从沈府离开后，去成衣铺子给穆九霄置办了几身新衣，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却险些被一个人撞倒！ 第180章 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 幸亏沈悦薇机敏，不然，还真会被那疾奔而来的人撞倒！ 待她站稳身子，如意已经将那始作俑者抓住，迫使那人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竟然是苏轻轻！ 她穿着一身下人的粗布衣衫，头发繁乱，看起来狼狈至极。 看到沈悦薇的瞬间，她的眼睛里涌起无尽的恨意，她想朝沈悦薇扑过来，被如意死死地按住肩膀。 “沈悦薇，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 沈悦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漠清冷:“苏轻轻，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今日穿成这般，是何缘由？” 如果她没记错，依着老皇帝的旨意，四皇子府邸里的所有人今日都要出发去幽州。 所以，现在苏轻轻这副打扮，到了这个时辰又不曾出城，很显然，她想溜。 被戳中痛处，苏轻轻很快低下头，威胁道:“不许对任何人说见过我！否则，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听苏轻轻提起苏瑾瑜，沈悦薇的眼睛不禁眯了眯，既然提到了苏瑾瑜，就算是她不想落井下石，也非得落井下石一次。 故而，沈悦薇看向如意，吩咐道:“去找巡街营的人来，就说这民妇冲撞了本王妃。” “不、不要！”苏轻轻低吼道。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出发的队伍中逃脱了出来，是绝对不想再回去的。 她不要去幽州，不要去那毒蛇毒虫遍布的地方！ 她不想死，她要活！ 下一瞬，她再度看向沈悦薇，眼神里满是讨好:“悦薇姐姐，看在你曾和我哥哥议亲，差点儿成了我嫂嫂的份儿上，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我真的不想去幽州，到了那儿，我会死的。我不想死啊！” 她越说，沈悦薇的脸色就越难看。 沈悦薇嗤笑一声，这个苏轻轻，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果苏轻轻不提苏瑾瑜，她是没打算把她怎么样的。 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苏瑾瑜的名字，真的很烦。 于是，沈悦薇直接朝着马车走去，没再看苏轻轻一眼。 而如意直接拖着苏轻轻往一旁的主街上走，在那里，遇上巡街营的概率会更大。 苏轻轻怕极了，路过沈悦薇的马车，她猛地抓住马车的轮子，低声哀求道:“悦薇姐姐，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我真的不是有意冲撞你的，求你、饶了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轻轻低着头，每说一个字，她眼底的恨意就加深一分。 沈悦薇，非得让我这么求你你才打算放过我么？你好狠的心啊，终有一日，我要将你踩在脚底下，肆意欺凌，如此，方能报今日之仇…… 只可惜，很快，她就没时间想这么多了。 如意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把苏轻轻拖走了。 如意很快回来，禀报说已经把苏轻轻交给了巡街营的人，也给出了适当的提示。 穆九霄担任巡街营副统领，这些底下的人一听眼前这民妇冲撞了霄王妃，一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加紧处理。 因此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禀报到了穆九霄跟前，且向他请教该怎么做。 穆九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道:“既然已经查明是四皇子妃，自然要把她送到四皇子身边。到底是夫妻情深，怎么能将他们分开呢？” 于是，巡街营的人快马加鞭，把苏轻轻送到了四皇子离京的队伍里。 再度回到那牢笼一般的马车，苏轻轻的眼睛里满是恨意:沈悦薇，你害我！ 不等她想更多，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一脸阴鸷的四皇子走了进来。 他看着满脸恨意的苏轻轻，毫不留情地踹了她一脚，斥道:“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我有什么好跑的？”苏轻轻心虚道。 四皇子并未戳穿她，只蹲下身来，和她平视，继而低低地笑出了声。他开口，声音犹如从地底传来一般阴森:“苏轻轻，你我既然是夫妻，这辈子都不会分开的。” 接着，他的手摸上苏轻轻的脸，嘴里说着柔情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极为冰冷:“别想逃。你我必定是生同衾，死同穴。” 说完，他伸手向外，很快，他手里就被送上一根碗口粗的棒子。 对上四皇子残忍冰冷的眼神，苏轻轻瞳孔猛缩，惊恐道:“你、你要干什么？” 四皇子并不说话，只邪佞地笑了笑，紧接着，他手里的木棒高高扬起，又狠狠落下，随之而起的，是苏轻轻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这惨叫声极大，惊得路旁树林里的鸟儿立刻震动翅膀，冲天而起，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不过片刻，苏轻轻就痛得冷汗直流，她盯着四皇子，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 这时候，四皇子丢了手里的棒子，轻声笑了笑:“你这般逃跑，又被巡街营的人大张旗鼓地送回来，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搁呢？既然如此，我当然要防患于未然。不然你若是再跑一次，显得我多无能啊。” 说完，他直接走下马车。 很快，外面传来他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来人，皇子妃不慎摔伤了腿，让府医来为她治伤。” 吩咐完，他回头看了看苏轻轻所坐的马车，神色漠然。这腿还是要治的，若是不治好，下次怎么再敲断呢？ 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回了沈悦薇的耳中。 她沉思片刻，立刻让人去通知韩绝，派几个机灵些的人跟着他们到幽州去。 苏轻轻被四皇子这么对待，苏瑾瑜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是个自负的人，而苏轻轻又是他唯一的妹妹，在他的认知里，只有他能欺负苏轻轻，其他人却不能。 只要苏瑾瑜出手，那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沈悦薇打算等穆九霄晚上回来，就把这件事也告诉他。 可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穆九霄回来。 一直到过了戌时，穆九霄的身影才出现在院子里。 只是，他一靠近，沈悦薇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第181章 你不回来，总觉得睡不踏实 穆九霄喝酒了。 虽然味道很淡，可沈悦薇怀着身孕，嗅觉比平时更灵敏一些，还是闻到了。 而且她看得出来，穆九霄的心情不太好。 但，在看到她的瞬间，穆九霄唇角扬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心疼道:“很晚了，怎么还没睡？不用等我的。” 沈悦薇牵住他的手，笑着往房间里走:“你不回来，总觉得睡不踏实。” 他有心事，但是他不说，她可以不问。 不过，在床边坐下之后，穆九霄开口了:“我回来得晚，是因为进宫了一趟。再过一个月，北戎那边有使团过来。” “北戎？”沈悦薇微微诧异。 当年老皇帝御驾亲征那一战，打得北戎落花流水不说，更是乘胜追击，占了北戎不少城池，硬生生将大齐的版图往北扩大了百余里，把北戎赶到最北边的贫瘠苦寒之地。 在那之后，北戎要求和，老皇帝直接撕了北戎求和的国书，坚决不和。 自那一战之后，大齐与北戎不和，但也没再起过冲突。 北戎偏安一隅，土地贫瘠，天气又寒冷，又因为当年一战元气大伤，根本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可问题是，二十余年都没有什么来往，北戎突然派使团过来，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而老皇帝这一次，一反之前对北戎的恶意，竟然同意了他们的来访。 这件事，着实是有些诡异了。 沈悦薇皱了皱眉，不禁想到一种可能:“北戎的使团是冲着你来的？” “或许是。” 沈悦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如今穆九霄的情形好不容易好转了一些，可北戎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过来，无疑会让老皇帝对穆九霄更加猜忌。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再者，北戎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穆九霄的身世暴露出来之后来，很明显是听到了一些消息。 可北戎与大齐京城相距甚远，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在大齐京城之中，有北戎人的眼线。 他们能想到这一点，老皇帝自然也能想到，所以，老皇帝之所以同意北戎使团前来，也有引蛇出洞的意思。 或许，他也想看一看，那个眼线，会不会是穆九霄？ 沈悦薇觉得，老皇帝的心里是很矛盾的，一方面出于私心，在潜意识里他希望穆九霄是他的儿子，却苦于找不到证据。 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防备，如果穆九霄是那个北戎人的儿子，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两种情绪在心中拉扯，就让老皇帝做出了让北戎使团前来的决定。 只是，依着老皇帝之前的叙述，那个当年把穆婉带走的北戎人，不过是个小首领罢了。 一个小首领而已，即便在北戎家中有些族人，想必也不是位高权重之人。为何却能推动北戎使团来大齐呢？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看到沈悦薇微微皱眉，穆九霄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必多虑，以不变应万变也就是了。” 沈悦薇握紧他的手，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不是在担心北戎使团的到来，她是在担心穆九霄。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特别是他们成亲之后，几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围绕着穆九霄的身世来的。 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绝不会是一段愉快的经历，对于穆九霄而言，尤其如此。 他骨子里，是一个特别骄傲的人。 同样的，这件事对于穆九霄而言，是非常不公平的。 因为在这件事里，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却一直因为身世的事情被针对，被非议。 若是换做心志不坚定的人，只怕早就崩溃了。 可穆九霄呢，他承受了这一切，甚至，还会安慰她。 不，她一定得做些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日一早，穆九霄去衙门之后，沈悦薇找出自己身为霄王妃的令牌，打算入宫一趟。 进宫之后，她在勤政殿见到了老皇帝。 不等她行礼，老皇帝就皱了皱眉:“你有身孕，不必行礼。有什么事，直说也就是了。朕很忙。” 沈悦薇也并未遮遮掩掩，直接道:“臣妇想看看婆母当时的饮食录。” “穆婉的饮食录，朕不止让一个太医看过，没有任何问题。” “总要看过才知道。”沈悦薇坚持道。 老皇帝沉思片刻，看向孙得福，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去取婉儿当时的饮食录。” “是，陛下。”孙得福很快出去，但回来的时候，手里什么也没有。 到了老皇帝跟前，他扑通一声跪下:“陛下，年前保存饮食录的偏殿起了一场大火，饮食录全部被烧毁了。” 老皇帝霍然起身:“负责保管饮食录的人是做什么吃的？” 转瞬，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被烧毁的，唯有婉儿的饮食录？” “回陛下的话，并非如此。连同苏太妃、皇太妃的饮食录，也被烧毁了。” “重惩负责保管饮食录的人！”发了一通火之后，老皇帝看向沈悦薇，“你查饮食录是想做什么？” “陛下可知道，有些食物之间，会相生相克？” “有所耳闻。你的意思是，婉儿极有可能是吃了相克的食物，生下的孩子才呈现出早产儿的症状？” “是。” “有证据吗？”老皇帝追问道。 “没有，只是猜测。臣妇要知道婆母当时都吃了什么，才好做出判断。如今饮食录被烧毁，只怕……” 老皇帝神色淡然:“饮食录会被烧毁，但是，朕的脑子不会。朕只问你，若是食物之间的相生相克，是不是要经常食用才会呈现出症状来？”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 “婉儿有孕之后，喜欢吃酸的。太医说山楂不可多食，朕便一直提醒。为了孩子考虑，她一直很听朕的话。至于旁的吃食，她爱吃米饭、豆腐、青菜……” 老皇帝说了许多，但几乎都是素菜。 “她不吃肉么？” 老皇帝摇摇头:“她在佛门中长大，不怎么吃肉。有了身孕之后，也不爱吃，是太医说吃肉对腹中的孩子好，她才勉强吃一些。但吃的不多，大概每十天吃一次。” 沈悦薇事无巨细，又问了许多，一一记在心里。 心里有数之后，沈悦薇就打算离开，但临走前偶然回头，看到老皇帝落寞的神色，她突然转过身来，问道:“陛下，有句话，臣妇想问问您。” 第182章 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问。”老皇帝心情不好，说话也格外简略。 “当年您从北戎人手里救出婆母之后，可曾问过她，腹中的骨肉是谁的？” “不曾。” 说着，老皇帝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痛色。 他自然不会问。 他深爱她，绝不会问出这般让她伤心的话。 “那么，婆母可曾主动提及？” “说过。她说是朕的骨肉。”说着，老皇帝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直视着沈悦薇，“你是想问，朕为何不信她，是吗？” 沈悦薇没有否认。 “朕是皇帝。”说完这句话，老皇帝就垂下了脑袋。 一句话，道出个中心酸。 正是因为他是皇帝，所以有太多的不得已。 如果他是一个寻常的百姓，哪怕流言满天飞，他也可以带着穆婉归隐山林，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可他是皇帝，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百官的监督之下，而当时，穆婉曾被北戎兵掳走的消息已经扩散开，身为皇帝，即使他再相信穆婉，却不得不顾及朝臣的想法，不得不顾及江山社稷。 回想当日发生的种种，他甚至不禁在想，如果他当时再坚决一点，再强硬一点，是不是结果就会有所不同？ 可现在斯人已逝，即便他有再多的追悔，也已经是追悔莫及。 此时此刻，看着老皇帝从不曾显露出的颓唐的面容，沈悦薇突然明白了。 为何当时穆九霄为了救她犯下那么大的错，老皇帝却没有治他的罪。这其中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穆九霄或许是他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哪怕是犯了错，也是要维护的。 而另一方面，他是觉得如果穆九霄真的是那个北戎人的孩子，那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自穆九霄出生以来，和北戎那边就没有丝毫的牵扯，如果他在大齐成亲，他的根就会扎在这里，永远都不会再离开。 果然啊，做皇帝的人，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老皇帝就已经留了个心眼儿。 知道了想知道的，沈悦薇没有再久留，福身行了一礼，打算离开，却在这时候听老皇帝说道:“朕拨一小队飞龙卫给你，彻查这件事。日后你对此事有任何疑问，不必入宫，只需去城中朱雀大街的兴隆客栈。平日里，这一小队飞龙卫，会专门守在那里，任你驱遣。” 沈悦薇不解。 老皇帝继续道:“如果这件事真的有人从中作梗，那么，除了九霄出生的时候，现在就是他们最怕的时候。” 沈悦薇略略一想，明白了。因为老皇帝年纪大了，立太子的事情势必会提上日程。 如果当年真的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就意味着穆九霄就是老皇帝的儿子。如此一来，当年铤而走险做下这件事的人现在最怕的，无非是穆九霄成为太子，继而登上皇位。 所以，他们一定会阻止。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拨人，他们已经沉寂了许多年，如今跳出来，就会有迹可循，连带着当年的事情，都会随之浮出水面。 沈悦薇的思绪，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她深深地看了老皇帝一眼，第一次发现，这位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帝，并非像他之前表露出的那般冷面无情。 尤其是，在牵扯到和穆婉有关的事情的时候。 到了殿外，沈悦薇和老皇帝派给她的那一小队飞龙卫打了个照面。 这一小队飞龙卫共有十人，容貌都是很寻常的。 依着老皇帝的吩咐，沈悦薇让他们去了兴隆客栈守着，如果她有任何需要，自然会派人去兴隆客栈和他们联络。 当然，沈悦薇也明白，老皇帝把这些人给她，也有监视她的意思。 不然，以她的私心，有可能会篡改证据，让一切朝着对穆九霄有利的方向发展。 到底是做皇帝的人，心思缜密，尤其是在事关这种大事的时候，不容有错。 交代完这一切，沈悦薇就回了霄王府。 让她没想到的是，时间还早，但穆九霄已经回来了，正挽着袖子，在小厨房里忙碌。 一旁的炉子上放着砂锅，里面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似乎是炖了骨汤，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做的什么？”沈悦薇走过去，含笑问道。 “给你煮面吃。我只会做这个。” “我喜欢吃。” 穆九霄笑笑，扶着沈悦薇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之后又洗了手，继续揉面。 他揉面的时候，几乎是整个上半身都在用力，一下又一下，无比认真。 看到这一幕，沈悦薇不禁在想，怪不得他做的面那么筋道，这功夫，都在揉面的过程中呢。 穆九霄做面的时候很认真，却也不忘经常朝着她坐的方向看一眼，冲她微微一笑。 四目相对间，情意绵绵。 沈悦薇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没过多久，一碗骨汤面就放到了沈悦薇面前。 穆九霄不许她动手，吹凉之后才送进她的嘴里。 筋道的面条，带着骨汤特有的香醇，真真是吃在嘴里，一路暖到了心里去。 吃完面，穆九霄陪着沈悦薇去后花园散步。 沈悦薇就把自己今日入宫的事情说了。 “难为你了。怀着身孕还要为我操心。” 沈悦薇挠了挠他的手心，嗔道:“你我是夫妻，正所谓夫妻一体，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因为我深信，如果我们身份互换，你同样会为我做到这个份儿上。” 穆九霄笑笑，没再说这个。 不过，他倒是提了一句，明日早朝过后，他打算面见老皇帝，辞去大理寺少卿、巡街营副指挥使连同刑部行刑官的官职。 如今他不想忙碌，只想有足够的时间陪着沈悦薇。 再者，北戎使团的人即将来临，他这个时候请辞，也有急流勇退的意思。 他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因为北戎使团的人而兴起丝毫的波澜。 “若辞去这些，你想做什么？”沈悦薇问。 她知道，他是个心怀天下的人。若真让他完全赋闲在家，那绝非他的愿望。 穆九霄淡淡一笑:“做个守城门的小吏也好。我打听过了，守城门的小吏隔一天当值一次。这样的话，我可以一天做事，一天陪你。而且，守城门的话，比较清闲。” 看着穆九霄兴奋的模样，沈悦薇实在是不想告诉他，她觉得，老皇帝不大可能会同意他的请辞。 沈悦薇是这般预料的，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二天发生的事情严重地偏离了她的预料…… 第183章 抗旨的后果，你能承担吗？ 老皇帝同意了穆九霄的请辞，但，给了他新的官职——大齐摄政王。 根据大齐律例，摄政王可统摄朝中六部，但凡是六部之中的大事，都得由他拍板决定，权势极大。 消息传回王府之后，沈悦薇略略一想，猜出了老皇帝的打算。 再过一个月，北戎的使团就要来了。 若是穆九霄毫无官职，北戎使团的人兴许就不会做什么。因为不会做什么，也就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可如果穆九霄身居要职，北戎使团的人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一定会接近穆九霄，从而做出一些事情来。 再者，依着老皇帝的猜测，如果当年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他们最怕的，就是穆九霄手中掌握着巨大的权势。 只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一切的权势都是老皇帝给的，如今老皇帝不曾给出任何理由就给了穆九霄这么大的权力，除了觉得穆九霄是老皇帝的儿子，还会有别的可能吗？ 而老皇帝要利用的，正是幕后之人的这种心理。 在这件事中，老皇帝有老皇帝的考量，但是，他唯一没有考虑的，是穆九霄的安危。 立太子的事情尚且没有眉目，反倒是先升穆九霄为摄政王，这犹如把穆九霄放在火上去烤，各方势力闻风而动，很有可能会刺杀穆九霄。 看来接下来这段时间，府中不会太过安宁。 沈悦薇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压力陡增。 虽然穆九霄身边有自己培养的人手，身手也都不错，他自己也是身手绝伦，但，人不可能总是神经紧绷，也没有时时刻刻都要戒备的道理。不然，精神迟早会垮。 谨慎思考过之后，沈悦薇先是给韩绝送信，让他找一些身手好的人，打算组建一支卫队，负责保护穆九霄。 如今韩绝整日混迹在茶馆里，为人又大方，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在这些人之中找一些身手好的人，不算难。难的是，要优中选优，找出身手足够好的人。 过往的这几个月，她也没闲着，在京城附近的州县开了好几个脂粉铺子和茶楼，如今每个月收获颇丰，如此一来，需要做事的时候，也就不必考虑金钱的束缚。 紧接着，沈悦薇命春香取来笔墨，画了两幅草图。 这两副草图是她上一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当时夺嫡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各方的刺杀来往不绝，为了保护三皇子，苏瑾瑜问她能不能做出一辆足够抵挡利箭袭击的马车和一件可抵挡刀剑攻击的护身软甲，当时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个月，把所有关于这方面的书全都看了一遍，之后又在铁匠铺子里待了半个多月，试验了很多材料，才将成品做出来。 那时候，那辆马车和那副护身软甲，曾几次救了三皇子的性命。 如今当时的记忆还在，用的什么材料她仍记忆犹新，如今，只需要画出草图，找信得过的人去做也就是了。 草图画好后，沈悦薇在上面一一做了批注。 她刚做完这些，穆九霄就踏着暮色回来了。 沈悦薇把刚画好的草图拿过去，问他可认识会做这些东西的人。 穆九霄细细看了一遍:“为我做的？” “当然。” 穆九霄唇角微扬，抱过沈悦薇坐在自己腿上:“我明天找人去做，你不必再费心。” “嗯。”沈悦薇发觉，穆九霄的眼底有些疲惫。 看来，出任摄政王之后会面临什么，他心里是很清楚的。 “明日府中会多一支卫队，名单已经给了寇管家。自明日开始，但凡是你需要出门的时候，就带着这支卫队。” 沈悦薇有点意外:“专门保护我的卫队？” “是。”说着，穆九霄的语气有点无奈，“如今我领了这摄政王的闲职，日后怕是会有人针对我。也有可能、会针对你。” 说完，穆九霄的脸埋在沈悦薇的颈窝里，深感歉疚。 因为他给她带来潜在的危险，他很自责。 他抗争过，说自己见识粗浅，担不起摄政王的大任，可老皇帝一句话，就让他放弃了抵抗。 当时，老皇帝说:“穆九霄，你自然可以抗旨。那么，抗旨的后果，你能承担吗？” 那一刻，老皇帝看着他，目光如炬。 老皇帝的意思，穆九霄心里很明白。 以往他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也从未将穆家的人视作亲人，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沈悦薇，而沈悦薇的背后，则是整个沈家。 他从前抗旨，杀了他一个也就是了。 可现在抗旨，会搭上整个沈家。 他深爱沈悦薇，自然不愿意让整个沈家跟着冒险。 所以摄政王这个位置，即使他不想，却不得不坐。 察觉到穆九霄的情绪，沈悦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果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即便当时再痛，她也不会选择穆九霄，只因为她希望他是自由的，自由地做出任何他想要的选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受制于人。 如果没有她，穆九霄可以选择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以他的身手和聪慧，无论他到了哪里，都不会过得很差。 可谁都不是先贤，原先她只想着不留遗憾，却不曾想到，新的选择，又导致了新的困局。 果然啊，无论是哪一种人生，都不可能是一片坦途。 而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时刻警醒着，一步步往下走也就是了。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一刻，沈雨薇轻轻地抚摸着穆九霄的发丝，心里十分感动。 原来他今日忙到现在才回来，是为了给她组建一支专门保护她的卫队。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她的安危。 刚好，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的安危。 付出的爱意得到回应，沈悦薇很开心。 之后，二人简单吃了些饭，又和以往的每个夜晚一样，牵着手在院子里散步。 夜色很好，风里虽然带了些微的凉意，但并不让人感到寒冷。 二人走了一会儿，就回房睡觉了。 对于穆九霄一跃成为摄政王这件事，沈悦薇知道以后的生活会发生一些改变，却又实在没有料到，这改变会来得这样多，这样大…… 第184章 王妃娘娘，您可否给我把个脉？ 第二天，穆九霄照例早早地起来去上早朝。 他事先说过，今日要和六部的尚书见面，会比较忙，就不回来吃早饭了。 于是，沈悦薇起床之后，简单地吃了些早饭，就准备仔细琢磨一下穆婉当时的饮食,看看到底是哪些食物相克。 然而她刚站起身，春香就进来传话:“娘娘，门房的人过来传话，说三皇子妃和苏夫人来访。” 沈悦薇怔了一下，方才意识到这苏夫人便是苏瑾瑜的夫人，高月岚。 这二位来，倒是不好不见。 沈悦薇便让春香把人请去会客厅，她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过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三皇子妃和高月岚已经在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圆脸，眼睛很大，看起来倒是一派天真，跟个没长大的瓷娃娃似的。 见她过来，三皇子妃很快起身，笑道:“我竟不知，王妃娘娘竟是如此貌美。” 沈悦薇客气一笑:“谬赞了。” 说着，她在主位上坐下。 高月岚急忙起身见礼:“妾身苏高氏，见过王妃娘娘。” 三皇子妃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可以不用给沈悦薇行礼，但是，高月岚不行。 沈悦薇微微点头，受了她的礼:“不必客气，坐吧。” 说完，她就接过春香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左右是她们来见她，而她，自然犯不着主动去找什么话题。 况且，她跟她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三皇子妃很快笑了笑:“原先我还以为，摄政王妃是何等威严的人物，可今日一见方才知道，娘娘这般貌美，真是让人忍不住就想亲近呢。我家中没有姐姐，不知可否唤王妃娘娘一声姐姐呢？” 她话一出口，就被高月岚拉了拉袖子。 沈悦薇留意到二人之间的小动作，抬手压了压发髻，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也怪了，往日在家里做姐姐做倦了。毕竟这做姐姐的，总要让着小的，着实有点累。” 这话，便是拒绝了。 三皇子妃还想说什么，被高月岚拉了一下袖子，也就没再说。 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三皇子妃和高月岚起身告辞。 以沈悦薇今时今日的身份，自然犯不着去送她们。 这二人结伴出了王府的大门，上了同一辆马车。 到了马车上，三皇子妃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她瞪了高月岚一眼:“我不过是想同摄政王妃说些话罢了，你为何总是阻止我？” 高月岚垂着头，道:“您出面代表着三殿下的颜面，虽说如今摄政王如日中天，可三殿下也不差。您用不着在摄政王妃面前低一头。” “真不知你们耍这些心眼子有什么用！”三皇子妃懊恼道。 “虽是无用，却不能不留心。毕竟三殿下的心思，咱们心里都清楚。既然有了那个念想，就不能出错。” 听完，三皇子妃有些不耐烦，直接下了逐客令:“是是是，大家都清楚。行了，你别跟我坐一辆马车了，免得我思虑不周，再怠慢了你！” 高月岚红着脸，下了马车。 她下去之后，三皇子妃的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她看了一眼面露惊讶的贴身婢女，缓缓道:“你是在诧异，我为何这般对待高月岚？” “奴婢不敢。” “罢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犯不着拘着这些虚礼。我把高月岚赶下去，自然是想让她以为，我蠢笨如猪。有时候，让人觉得你聪明，倒不如让人觉得你蠢。因为蠢的人，没有人会防备。再者，苏家是三殿下的表亲，却把唯一的嫡女嫁给了四殿下，这种脚踩两只船的心思，我实在是看不上。” …… 另一边，高月岚坐上自己家的马车，面色平静如水。 倒是她的贴身婢女为她鸣不平:“夫人，这三皇子妃也太过分了。怎能就这么把您赶下来？刚才在摄政王府，您分明是帮了她。” 高月岚倒是没半分怒气，甚至还笑了笑:“以为她性情乖张，那你可真是看走了眼。” 能嫁给三殿下的人，绝不是什么酒囊饭袋。 有时候，人是绝对不能被表象迷惑的。 这是她最近领悟出来的道理。 …… 摄政王府之中，三皇子妃和高月岚前脚刚走，后来又来了几个夫人。 因为她们家里的身份都不是很高，沈悦薇犯不着亲自出来相见，让人打发了也就是了。 而她，则把穆婉当时怀有身孕的时候吃的东西都列了出来，且一步步对照典籍，想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看了一个多时辰，竟是毫无头绪。 沈悦薇捏了捏眉心，总觉得自己还没找到其中的关联。 她并不认为穆婉的饮食录被烧毁是一场意外，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将这些东西给毁了。 而这恰恰说明，当时穆婉所吃的东西，一定是有问题的。 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沈悦薇正烦闷的时候，就听春香进来禀报说六皇子妃到访。 沈悦薇无奈叹气，却又不能不见。 这位六皇子妃，沈悦薇有些印象，她姓廖，叫廖飞羽，因为性子爽利，活泼好动，之前倒是和秦星彩的关系极好。 据说，她也是有些身手的。 可她所嫁的六皇子，却是个久病缠身的。 三皇子妃来府里，是因为三皇子，少不得要出来走动。那这位六皇子妃过来，又有什么企图呢？ 六皇子久病缠身，身子孱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咽气了，这样的人，也想争一争太子之位不成？ 见面之后，廖飞羽倒是极为热情:“飞羽见过王妃娘娘。” 沈悦薇淡淡一笑:“不必多礼。” “王妃娘娘果然如星彩说的那般，柔善可人。” 说到秦星彩，沈悦薇的神色明媚了一些。先前肃王府已经请了媒人去秦府，双方都有此意，所以选定在二月下聘，至于婚期，虽然还没商量好，但也不远了。 因此这段时间，秦星彩就不怎么出门，被舅母拘在家里学规矩。 毕竟是要嫁入王府做世子妃，在规矩这方面，是不能出错的。 见沈悦薇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廖飞羽就凑了过来，大大咧咧地撸起袖子，直接把自己的胳膊伸了过来:“王妃娘娘，您可否给我把个脉？” 第185章 丢不起这个脸 看着突然伸到自己眼前的手臂，沈悦薇不禁顺着手臂，往上看了一眼，发现廖飞羽正一脸赤诚地看着她。 “好。”沈悦薇应了一声，把手放在廖飞羽的手腕上。 片刻后，沈悦薇松开，淡淡一笑:“放心，你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 “可我成亲数日，肚子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说着，廖飞羽懊丧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她这个样子，倒是显露出几分娇憨来。 沈悦薇将一切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抿了一口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廖飞羽。 主要是她对廖飞羽不算了解，这种情形之下，也就不便多说。 却不料，廖飞羽这时候又凑了上来，低声道:“若我能让六殿下前来，您能不能给他看看呢？兴许我这肚子没动静，也有他的问题。” 沈悦薇忙把嘴里的茶水咽下，不然，她还真怕自己会失礼地把茶水喷出来。 廖飞羽这话的意思，是怀疑六殿下有问题。 现在是紧要关头，沈悦薇不想牵扯进这些事情，只随口客套道:“如果六殿下愿意来，自然是可以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觉得，六殿下不会这么听廖飞羽的话。 就算是二人生不出孩子来要求医，也不会求到她这里来。 身为六皇子，丢不起这个脸。 再者，宫里的太医一大把，实在是用不着她。 然而，到了第二天上午，沈悦薇就发现，自己这话，说得太满了。 春香禀报说廖飞羽再次前来，还带着一口大箱子。 沈悦薇心生诧异，但是人已经来了，断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等她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廖飞羽气喘吁吁地把一口大箱子往会客厅里拉。 王府里的下人要帮忙，廖飞羽却客气一笑:“不必了。我自己能行。主要是怕他生气。” 听到这话，沈悦薇有点纳闷儿，廖飞羽怎么会怕一口箱子生气呢？ 这时候，扭脸看到沈悦薇过来，廖飞羽顿时喜笑颜开，丢下拉箱子的绳子就朝着沈悦薇跑过来。 到了沈悦薇跟前，她低语道:“王妃娘娘，可否请您屏退左右？” 沈悦薇看了看那口硕大的箱子，虽然觉得有点不大可能，但是以廖飞羽现在的举动，还真有点可能。 于是，她难以置信地问道:“六殿下在箱子里面？” 廖飞羽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对啊对啊！怪不得星彩总说您聪明，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 沈悦薇无奈扶额，居然还真是。 如此一来，为了顾及六殿下的颜面，沈悦薇立刻让下人都退下，只留下春香一人，且还背过身去，示意廖飞羽赶紧打开箱子，把六皇子放出来。 廖飞羽连声应了，立刻去办这事儿。 主要是她也怕把人关在里面久了，会憋死。 沈悦薇则是轻轻呼出一口气，哭笑不得。 听闻六皇子身子孱弱，被廖飞羽这么一折腾，直接死在她府里可怎么好？ 还好，身后很快传来一些声响，看样子，是六皇子从箱子里出来了。 “王妃娘娘，您可以进来啦！” 沈悦薇面带浅笑，转过身去，就看到廖飞羽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袍，身子孱弱的男子。 男子面容清瘦，呈现出久病之人才有的病态，他瘦极了，身子跟竹竿似的，穿着那肥厚的袍子，真让人担心那袍子会把他压趴下。 这时候，六皇子微微点头，客气道:“叨扰了。” 沈悦薇回之一笑:“算不得什么叨扰，殿下请坐。” 六皇子点点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沈悦薇走到主位前坐下，就看到廖飞羽已经紧挨着六皇子坐下。 六皇子的脸色有点难看。 这倒不难猜测，毕竟，无论是谁被塞进箱子里带过来，心情都好不了。 廖飞羽却是连连去抓他的袖子，似乎是小声在央求着什么。 过了会儿，六皇子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甚至，还冲着廖飞羽微微点了点头。 廖飞羽这才像得到了尚方宝剑似的，起身朝着沈悦薇微施一礼:“王妃娘娘，可否请您给六殿下把脉？” 说着，她还冲着沈悦薇挤了一下眼睛。 那分明是在暗示沈悦薇，让她帮着遮掩一下。 如此，沈悦薇就猜出，六皇子这番被坑过来，定然不知道是因为廖飞羽怀疑他不行，不能助她生出孩子来。 兴许，六皇子还以为廖飞羽只是单纯带他来看大夫呢。 沈悦薇会意地点点头。 廖飞羽就立刻拉着六皇子，在沈悦薇身侧坐下。 沈悦薇细细地为六皇子把了脉，发现他的脉象极为孱弱，符合久病之人的特征，病根在肺腑。 就在这个时候，沈悦薇突然想起，上一世的时候，为了争取六皇子的支持，三皇子曾命苏瑾瑜寻访一种名为云气草的药草，此药草对六皇子的病根有奇效。 当时因为一场意外，六皇子已经是弥留之际，这药送去之后，六皇子竟是奇迹般地好转了。 只是，即便得了苏瑾瑜的药，六皇子还是没有助纣为虐，并没有同意相帮三皇子，后来被三皇子设计，六皇子服下和云气草药性相冲的药物，一命呜呼。 沈悦薇细细回想了一番，还依稀记得云气草的样子，当时，苏瑾瑜是在距离京城往南五百里的云州的一座山上得到的。 依着上一世发生的事情来判断，六皇子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如此一来，沈悦薇便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 只是，她并不会告诉他云气草的事情，一来是她现在还没有找到这种药物，二来，她今日和六皇子不过是初次见面，若她说自己能治他的病，未免有交浅言深的嫌疑，平白惹他笑话。 既然如此，倒不如再等等看。 于是，把完脉之后，沈悦薇收回自己的手，缓缓道:“六殿下的病在肺腑，之前想必有太医诊治过，也给出了药方。如此一来，我所做的，也很有限。” 对于这样的回答，六皇子并不意外，客气地冲沈悦薇点了点头之后，他看向身侧的廖飞羽，轻声道:“现在可满意了？” 不知怎么的，沈悦薇竟在这话里，听出了几分宠溺的味道。 只是，说出这话的时候，六皇子的脸色依旧是冷冰冰的。 廖飞羽却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乐呵呵道:“满意，满意，哪能不满意呢？” 之后，这一对小夫妻就走了。 然而，不过两刻钟，廖飞羽又回来了。 第186章 这对小夫妻到底在玩儿什么？ “怎么样？怎么样？我家夫君到底有没有问题？”一过来，廖飞羽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沈悦薇轻咳一声，平静道:“没有。” 廖飞羽凑过来，低语道:“可我们俩也圆房了，为何就是无法怀上身孕呢？” 想到上一世六皇子死于三皇子的算计，无子而终，沈悦薇难免动了恻隐之心，想到自己在书中看到的内容，她便低语道:“行事之后，将软枕置于……” 说着，沈悦薇指了指廖飞羽身体的某处。 廖飞羽立刻就明白了，连连点头:“多谢王妃娘娘！改日、改日我必定备一份厚礼，好生感谢您！现在我得赶紧回去了，只怕出来得久了，会惹夫君起疑。” 沈悦薇点点头，目送廖飞羽火急火燎地赶回去。 沈悦薇暗笑，怪不得廖飞羽和表姐能玩到一起去，这二人，性格倒是一模一样。 她摇摇头，正打算回去，却在这时候看到门房的人过来，且禀报道:“娘娘，六殿下来访。” “啊？”沈悦薇有点惊讶。 这对小夫妻到底在玩儿什么？ 心里虽然诧异，但是人该见还是要见的。 落座之后，六皇子起身，微施一礼:“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王妃娘娘成全。” “殿下请讲。” 六皇子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平静道:“内子所求，我心里很清楚。改日内子再来，还请王妃娘娘告诉她，我这一生，子嗣无望，让她尽早歇了这个心思。” “殿下为何要这样做？” “待我死后，她照顾自己已经十分艰难。若再加上一个孩子，她的日子会更难熬。尤其是像现在这般形势不明朗，孩子的出生，会给她带来不幸。” 哪怕言语之中提及的是自己的生死，六皇子的语气，依旧十分平静，仿佛此刻他口中所说的，不过是别人的事情罢了。 但，沈悦薇却觉察到，六皇子这番话，全部是在为廖飞羽考虑。 果然，哪怕是这一世，六皇子依旧是个心性纯良之人。 沈悦薇神色稍缓，答应了。 六皇子朝着她，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王妃娘娘成全。告辞。” 晚上穆九霄回来的时候，沈悦薇把这件事说给他听。 “他的确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是他身子不好，也就丧失了很多可能。” “的确，他是一心为了廖飞羽考虑。这样的好男人，实属罕见。” 这话，穆九霄就不乐意听了:“罕见么？” 沈悦薇立刻就明白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虽然罕见，但我身边，已有最好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悦薇凝望着穆九霄，眼眸之中似有星辰闪动，熠熠生光。 穆九霄含笑，吻住她的唇。 顾及沈悦薇的身子，二人只是浅尝辄止。 相拥着躺在床上，二人聊起今日发生的事情。 如今穆九霄已经是摄政王，且已经和六部的尚书打过照面，户部尚书是自家父亲自不必说，其他的五位尚书，倒是有为难之意。无非是觉得穆九霄年轻，德不配位，撑不起摄政王的位置。 不过穆九霄也不是软柿子，和他们刚一见面，就给了他们下马威。 沈悦薇一边玩着穆九霄的头发一边说道:“官场上的事情，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去问父亲。他在官场上多年，是个老油条，知道事情该怎么办。” “你这么说岳父大人，他老人家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怎么，你想告密？”说着，沈悦薇眼尾微挑，带了几分威胁。 “自然不会。” 隔日，沈悦薇开始整理穆婉当时所吃的食物清单，然而任凭她带着那一小队飞龙卫查阅了所有关于食物相生相克的书籍，却没有发现这其中有任何两种食物会相克。 查阅的过程极为详细，一转眼二十几天的时间就过去了，而她，还是没有丝毫的头绪。 沈悦薇并不急躁，思虑一番后，她去找了孙太医。 寒暄几句后，沈悦薇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师父，我最近在研究食物之间相克的问题，发现现有的书籍之中，记载的并不全面。不知您可否以您的身份发出召集令，引导天下医者说出自己所知的内容？” 孙太医微微纳闷儿:“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沈悦薇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微微一笑:“最近怀了身孕，因而格外注重入口的食物。只是查了许多典籍，发现其中有错漏之处不说，还很不全面。因而有了这个心思，若此书可成，那么天下有孕之人就可以此书为依据，不至于无意中吃下相克的食物，有损腹中的胎儿。不知师父觉得，是否可行？” “可行是可行，只是老夫只是一个太医，也仅限于在京城之中有些声望，实在是无法召集天下医者来完成这件事。” “这倒也不急。师父大可以先整理出已有的、可信的关于相生相克的内容，做成典籍，发放到各个州府中去。同时言明，若谁还知道其他相生相克的食物，就可以添加上去。若被证实确实相克，可以给他们一定的银两。如此一来有了银两的鼓励，想必天下有能耐的医者会愿意说出自己所知的内容。” 听完，孙太医眼前一亮，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而且，虽然他是个大夫，无法办成这么大的事情，但穆九霄是摄政王，只要他一声令下，命各个州府留意此事，各级官员自然不敢怠慢。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沈悦薇会协同孙太医整理关于相生相克的内容，把最初的版本确定下来。 因为这件事可以惠及天下百姓，身为大夫，孙太医自然乐意做这件事。 沈悦薇则通过兴隆客栈的飞龙卫给老皇帝送信，请他不要阻拦此事。因为这样集思广益，可以发现更多的线索。 兴许有些食物也是相克的，只是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但天下间的大夫何其多，每个人各有所知，若是将众人的智慧集合起来，就会有所不同。 有了打算，事情办起来也就不难了。 但，沈悦薇并没有闲着，也没有把所有的希望都集中在这件事上，谨慎思考后，她下令，让飞龙卫的人去捉老鼠。 虽然飞龙卫的人此前得到老皇帝的命令，让他们一切听从沈悦薇的指挥，但此刻听到沈悦薇下令让他们去捉老鼠，且不设上限，多多益善，他们还是有点懵:捉老鼠做什么？ 第187章 我是男是女，你还不知？ 沈悦薇对上众飞龙卫疑惑的眼神，徐徐一笑:“怎么，需要本王妃为你们解惑之后才肯去做？” 众飞龙卫顿时低头:“属下不敢。” 之后，沈悦薇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草图，递给其中一名飞龙卫:“照着这张图纸，去做一些小笼子。切记，笼子的眼要细密一些，确保老鼠放进去之后不会跑出来。再者，因为要放置许多老鼠，放在这客栈里终究不大妥当。我需要一个通风流畅的院子，你们去办。” 因为这件事得到了老皇帝的支持，因此，沈悦薇只需要发号施令，余下的事情，自然由这些飞龙卫去做。 交代完这些，沈悦薇回了府里。 她回去的时候，却看到穆九霄正要出门，身后跟着随风，随风手里提着一个包袱。 看样子，是要出门。 她还没来得及问，穆九霄就已经示意随风先出去，而他则大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不舍:“越州有一笔军械下落不明，我需出京两日，大概后天回来。” “这么久啊？” “我尽量早点回。”说着，穆九霄的眼神里满是眷恋。 实在是在一起之后，不曾这般分离过，所以两人都有些不舍。 四目相对间，穆九霄的心软成了一汪水:“要不，我派其他人去……” 话未说完，就被沈悦薇打断:“不妥。你任摄政王一职没多久，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这军械的事情本应是兵部的职责范围，此番既然需要你去查，想必是兵部有人暗中阻挠。你若查清此事，便可让兵部的人敬服于你，故而此事须得你自己出面，方可确保万无一失。同时也让兵部的那些人知道，你是个亲力亲为，且会下死手的人。如此一来，他们知道你不好惹，之后就会少去许多麻烦。” 穆九霄轻笑:“若不是真真切切地知道你是个女子，我真要怀疑，你是个男儿身。” 沈悦薇俏眉含怒，瞪了他一眼:“我是男是女，你还不知？” “我自然是知道的。”说着，穆九霄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些许，笑意暧昧，“我是想夸娘子见识广博，更想夸岳父大人教导有方。” “一句话夸了两个人，你倒是会说话。行了，赶紧去吧。” “好。”穆九霄应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松开抱着沈悦薇的手。 错身而过的瞬间，沈悦薇想到了什么，急声道:“等一下！” 说完，她抓住他的衣襟，手伸进去，往里面摸了一下。 穆九霄怔了一下，迅速往左右看了一眼:“要不去房里？” 原来，竟是这般舍不得他么？ 沈悦薇疑惑道:“去房里做什么？我就是看看我让人给你做的护身软甲，你穿上了没有。行了，你赶紧走吧。” 穆九霄懊丧地摸了摸鼻子，他还以为，临走前媳妇儿想摸摸他呢。 合着是他自作多情了。 见他如此，沈悦薇笑着凑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赶紧去吧，我等你回来。” 穆九霄俊美的脸颊上浮现出笑意，甚至傲娇地把另外半边脸伸了过来:“这里也要。” 沈悦薇忍住笑，少不得在他这半边脸上也亲了一下。 穆九霄喜不自胜，贴在她耳边说道:“这几日，我都不打算洗脸了。” 不洗脸，就会留着她的印记，恍惚间，还残留着独属于她的气息。 沈悦薇嗔了他一眼:“赶紧走吧。快去快回。” “嗯！”穆九霄应了一声，大步离开。 穆九霄走了，沈悦薇虽然失落，却觉得还能接受，等到了晚上，夜半醒来，她习惯性地摸向身侧，却摸了个空，人顿时就清醒过来。 正值深夜，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漆黑，看起来格外萧索。 沈悦薇的心情，不由得低落了起来。 第二日，她倒是想让表姐秦星彩过来陪她两日，可再一想，再过日就是肃王府去下聘的日子，想必这段时间，表姐也不得空，只得作罢。 可待在这里，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沈悦薇觉得无趣，就让春香收拾了东西，打算趁着穆九霄不在，回娘家住两日。 说起来，她嫁给穆九霄之后，还没在家里住过呢。 回了沈府，她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母亲房里的，怎料去了之后，竟然扑了个空。 却听守门的嬷嬷说，母亲去了福寿院。 沈悦薇心中暗道不妙，莫非这对古老的婆媳，又闹了矛盾？要不然，就是祖母当婆婆的瘾又犯了，要磋磨母亲？ 因为担心母亲吃亏，因此沈悦薇走得很快。 只是，刚刚走近福寿院的大门，她就听到里面传来欢快的笑声。 这笑声，竟是祖母和母亲两个人的。 当下，沈悦薇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了的表情，这二人，竟然会同时笑？ 以往，祖母看母亲不顺眼，二人之间也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罢了，若说同时发笑还笑得这么开怀，那简直是从未有过。 今日这是怎么了？ 沈悦薇正打算再听一会儿，却听里面已经有人禀报说自己来了，也就不好再偷听下去，只得朝着主屋走去，朗声道:“祖母、母亲，你们在说什么，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她刚迈进门，秦湘就先一步迎了出来，喜出望外道:“悦薇，你怎么回来了？” “九霄这两日出门不在府里，我就想着回来住两日。” “好好好，你先进去坐，我这就让厨房的人张罗你喜欢吃的饭菜。”说着，秦湘笑逐颜开，忙着去吩咐人准备饭菜。 既然进了这里，沈悦薇自然是要给祖母行礼的，她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瞧见祖母把手里的针线放在一旁，而她的膝盖上，放了一件刚做了一半的小夹袄。 那小夹袄是浅蓝色的，极为小巧，比她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看着怪稀罕人的。 当下沈悦薇心里犯了嘀咕:没听说秦妙然怀孕啊，怎么祖母还做起小衣服来了？难道，是给顾馨儿做的？顾馨儿有孕了？ 她正愣神的时候，沈老夫人笑着发问道:“你这孩子傻了不成？进了自个儿家也不知道坐下了？” 沈悦薇笑笑，走到沈老夫人跟前，还没行礼呢，就被沈老夫人打断了。 “在自己家里，哪里需要讲这么多规矩？再说你还怀着身孕，抻着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好？” 说着，她伸手，拉着沈悦薇坐下，细细地打量着。 “是不是王府里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我怎么瞧着你半分都没胖呢，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该这么瘦的。” “祖母放心，我吃的好睡得好，奈何这肉都长到肚子上去了。您瞧，如今我这肚子，是愈发显怀了。” 沈老夫人笑着看了一眼沈悦薇的肚子，发现还真是。 她低头，唇角含笑，轻轻地抚着放在膝盖上的小衣服:“如今尚且不知你这肚子里怀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就做了这么个浅蓝色的衣服，你瞧瞧这个颜色，可还喜欢？” 沈悦薇微微错愕:这衣服，竟是做给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第188章 她小时候像大耗子？ 祖母是犯不着在这件事上跟她撒谎的。 沈悦薇眼眶微热，挽住沈老夫人的胳膊:“谢谢祖母。” 话音落下，微微带了哭腔。 小时候，她一直以为祖母只喜欢顾馨儿，不喜欢自己，因此委屈了好多年，现在看来，事情的真相并非是她想象的那样。 沈老夫人轻轻地拍了拍沈雨薇的胳膊，示意她摸摸那小夹袄:“你摸摸看，看看软不软。我这手到底是有些粗糙了，怕摸不出来。” 沈悦薇伸手去摸了摸，发觉那布料十分柔软，摸着那布料，竟像是摸在蓬松的棉花上一样。 “祖母，这布料很软。” “那就好。”说着，沈老夫人吩咐坐在一旁的肃嬷嬷，“老肃婆，去把那箱子打开，让悦薇瞧瞧里面的衣服可还喜欢。” 肃嬷嬷欢喜地应了一声，打开了一旁的大箱子。 沈悦薇瞧见，那大箱子里已经做了许多件小衣服，红的、粉的、深蓝色的……颜色多种多样，衣服的样式也很多，还有大有小。 “怎么做了这么多？”沈悦薇讶异道。 沈老夫人慈祥地笑了笑:“孩子长得快，几乎是水泡豆一般，一天一个样儿。这衣服自然也得从小到大都得有。你瞧我现在做的这个，是打算让孩子未满月的时候穿的。” “这衣服，孩子穿上会不会小呢？”沈悦薇担忧道。 “不会，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比小猫大不了多少。那时候给你做的衣服，还没这个大呢。你小时候瘦的啊，跟个大耗子似的。” 大耗子？ 沈悦薇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小时候像大耗子？ 这时候，沈老夫人又道:“不过，满了月就不一样了，一天赛一天的好看。” 沈悦薇笑了笑，欣然接受了这个不太美好的比喻，瞧着箱子里那么多衣服，她惊讶道:“这衣服都是您做的？您的眼睛会不会受不住？” “自然都是……” 沈老夫人的话说了一半，却在这时听到外面传来秦湘轻轻的咳嗽声。她顿时改口:“自然都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还有你母亲的功劳呢。平日里我们俩也没事儿，刚好可以做衣服。” 秦湘笑着进来:“是啊。悦薇，你瞧我这手艺还行吧？” “岂止是还行啊？简直是太好了！” 秦湘连连点头，还心虚地看了沈老夫人一眼。 沈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哼，抢我老婆子的功劳！ 秦湘忙赔着笑脸道:“母亲，今日悦薇好不容易回来，我让管家套车去接言蹊回来，让您这大孙子好好陪陪您，可好？” “还行吧。言蹊开了年就去书院，这还没回来过呢。勤学固然是好，也得劳逸结合嘛。” “是是是，您老人家说的有理。” 难得见祖母和母亲之间这般和谐，沈悦薇不由得笑了起来。 几人正笑着，秦湘身边的大丫鬟梅秋过来传话:“夫人，六皇子妃已在门口下了马车，说是想见见王妃娘娘。” 秦湘顿时如临大敌:“这六皇子妃是友是敌？要不要我去把她打发走？” “母亲不必紧张。六皇子妃与表姐交情不错，先前我也见过她几次，是个好相与的。她这会儿过来，想必是有事。母亲只管派人请她进来就是。” “好。”秦湘应了一声，少不得亲自去迎一迎。 母亲走后，沈老夫人意味深长道:“悦薇啊，如今九霄的身份有所不同，你与这些皇子妃或者世家夫人打交道的时候，务必要多留一个心眼儿。咱虽然没有害人的心思，但，这防人的心思，却也不能没有。” “祖母放心，我记下了。” “记下就好。既然六皇子妃到访，你也去迎一迎吧。不过你是王妃，品级比她略高，用不着对她多客套，去的时候不必着急，慢慢走就是。” “是。”沈悦薇辞别祖母，这就打算到会客厅去，怎料她刚出了福寿院的院门，就瞧见廖飞羽和母亲并肩而来。 看到沈悦薇，廖飞羽整个人都激动了，竟是直接跑了过来，扑通一声在她跟前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沈悦薇吓了一跳，这又是怎么了？ 秦湘更是吓得不轻，只以为廖飞羽没安好心，是要算计自家女儿，拼尽全力把廖飞羽往上拉。 奈何廖飞羽磕头的意愿太过强烈，不愿意被拉起来，两人就这般拉扯着。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足足磕了三个头之后，廖飞羽这才站起身来，朝着沈悦薇笑盈盈道:“娘娘，我怀上了！” “啊？”秦湘和沈悦薇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呼。 “多亏了您给我那法子！”廖飞羽脸上笑意不减，很是兴奋。 沈悦薇捏了捏眉心，好吧，她大概是明白了。 合着廖飞羽是怀上了身孕，太过高兴之下，才有了方才那般匪夷所思的举动。 “确定了吗？”沈悦薇谨慎地问道。 “当然。我找了不止一个大夫，都说我有喜了。” “走，去我祖母的院子小坐，我给你把把脉。” “好好好。”说着，廖飞羽朝着身后的丫鬟招呼道，“快快快，把我给老夫人、大夫人的礼物送上来！” 到了沈老夫人的房里，廖飞羽便朝着她微施一礼:“老夫人好。初次见面，我准备的仓促了一些，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说着，她递上一对分量十足的大金镯子。 瞧着那粗的过分的镯子，沈老夫人眼神热切，忙伸手去接，但是，就在快摸到那镯子的时候，她急忙看了沈悦薇一眼，分明是在问:能要吗？ 见沈悦薇点头，沈老夫人才双手接过:“老身谢过皇子妃娘娘。” “不客气不客气。”说着，廖飞羽又将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双手递给秦湘，“伯母，初次见面，请您笑纳。” 秦湘笑着接过:“您真是太客气了。” “伯母，您不必客气，实在是王妃娘娘帮了我的大忙。我、我今日真是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说着，廖飞羽忍不住擦了擦眼角那激动的泪水，才朝着沈悦薇伸出手腕，“再帮我号号脉吧。” 沈悦薇点点头，手放在廖飞羽的手腕上。 果然，是滑脉。 “放心，是滑脉，而且，你腹中的胎儿很好。” 廖飞羽泪凝于眸，激动地抱住沈悦薇:“谢谢！谢谢！”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真好啊，她终于怀上了他的孩子。 沈悦薇好一顿哄，且一再告诫她，怀孕未满三个月，胎儿还不算稳定，要时刻小心。 廖飞羽连连点头，保证一定会照办。 送走廖飞羽，沈悦薇一家人团聚，吃了一顿团圆饭，其乐融融。 夜里，沈悦薇也就没回王府，住在了自己未出嫁时的院子里。 然而夜半时分，窗户外面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沈悦薇十分机警，立刻道:“谁？！” 第189章 夫君，要乖哦 外面很快传来一个清朗欢悦的声音:“是我。” 竟然是穆九霄！ 沈悦薇喜出望外，急忙跳下床去，打开了窗户。 穆九霄一跃而进，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想你了。” 沈悦薇纳闷儿道:“不是说等明天才能回来吗？” “我思妻心切，故而归心如箭，连夜就赶回来了。但是……”说到这儿，穆九霄故意停顿了一下。 沈悦薇疑惑道:“但是什么？” “但是，骑马太急太快，腿有点疼。” “赶紧过来坐下，我给你揉揉。”说着，沈悦薇把穆九霄拉到床边坐下，要给他按摩腿部，却直接被他按住了双手。 “怎么？” 穆九霄把她拉进怀里，轻声道:“天冷，不太想洗冷水澡。” 沈悦薇怔了一下，懂了，不禁嗔道:“是你自己多想了。” “娇妻在侧，多想是正常的。”说着，他把沈悦薇抱到里面放下。 真真切切地躺在这张床上之后，穆九霄感慨万千:“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会躺在这张床上。” “这话怎么说？”沈悦薇有些困惑。 穆九霄轻声笑了笑:“那晚闯进这个房间，是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开始，也是我幸运的开端。” 沈悦薇也忍不住笑了，如今再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觉得有些遥远，却又觉得，事情仿佛发生在昨日，甚至那一晚的场景，仍是历历在目。 “谢谢你那一晚来找我。”说着，沈悦薇埋在穆九霄的胸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所感谢的，不止是这一世的穆九霄，也有上一世的他。 穆九霄笑了笑，把她抱得更紧了。 有穆九霄在身边，沈悦薇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中，沈悦薇听到母亲在外面唤道:“悦薇，醒了吗？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蛋羹，这会儿起来吃吗？” 沈悦薇刚想答应，就看到穆九霄单手支着脑袋，正看着她笑。 沈悦薇吓了一跳，忙拉过被子把穆九霄盖住，朝着外面喊道:“母亲，我还没起呢，我困，想再睡一会儿。” “睡到这会儿了还困？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说话间，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近。 沈悦薇急忙道:“母亲，我还想吃肉圆子，你让厨房给我做。做好了我就起来，可好？” “行吧，小馋猫。”说着，母亲的声音渐行渐远。 侧耳听了一会儿，沈悦薇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叹道:“好险！” 穆九霄慢慢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委委屈屈道:“这么急着把我藏起来，当我是野汉子不成？” 沈悦薇忙揉了揉他的脸:“没有没有，怪我刚醒，脑子有点不大灵光了。不过，谎已经撒出去了，要不，你翻墙出去溜达一圈，再从正门进来。” “不。”穆九霄傲娇道。 “夫君，要乖哦。”说着，沈悦薇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 “不够。” 穆九霄霸气地按住她，亲了个够，之后才起身穿衣，如以往的许多次那般，先翻窗，再翻墙，然后再顺着墙根儿走一段距离，绕过一棵大树，再翻一道墙，就可以出沈府。 然而这一次，绕过大树之后，穆九霄正要翻墙，甚至已经开始助跑，却在这时候听到身侧有些动静，再一看，好家伙，沈府的赵侍卫长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呃，被发现了。 穆九霄的眼睛频繁地眨了好几下，试图笑一下掩饰尴尬，但笑了一半又忍住了，恢复一如既往的冷肃，朝着赵侍卫长微微点了点头，想着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谁曾想，赵侍卫长直接问道:“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穆九霄单手背后:“本王外出刚刚回来，正好想瞧瞧如今府里的守卫如何。” “哦，这样啊。那王爷发现什么问题了，请您赐教。”说着，赵侍卫长殷勤地凑了上来。 “尚未发现问题。”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王爷好好在府里走一走，提提意见？” 话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穆九霄倒是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来，只得点了点头:“好。” 于是，翻墙没成功的穆九霄跟着赵侍卫长，开始在这偌大的府邸之中，按照侍卫的巡逻路线，一圈一圈地走。 可怜穆九霄昨晚半夜回来，一大早上水米未进，就这么苦哈哈地在府里来回走，心里别提多懊丧了。 穆九霄这里发生的事情，沈悦薇自然不知，她起床之后简单梳洗了一番，母亲得了信儿，就让丫鬟端来刚做好的蛋羹、肉圆子，还有一些其他的小菜进来。 虽然是早饭，但是菜色丰盛。 沈悦薇有意等穆九霄过来，于是迟迟没有动筷子。 秦湘见了，纳闷儿道:“怎么，不想吃？” “没有没有。”等不到穆九霄过来，沈悦薇还以为他是临时有事情去忙了，也就没再等他，动了筷子。 等她吃完之后，正打算简单收拾一番回王府的时候，却见穆九霄疲惫不堪地走了进来。 沈悦薇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穆九霄就把自己一大早上的遭遇说了。 听完，沈悦薇忍俊不禁，笑过之后，忙让春香再去一趟厨房，看看有什么，先端一些回来，让穆九霄垫垫肚子。 待穆九霄吃完，沈悦薇就辞别家人，和他一起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之后，门房的人回禀道:“王妃娘娘，昨日六皇子妃前来，送了好大一口箱子，说是等您回来请您亲自过目。” 沈悦薇略略一想，猜测昨日廖飞羽应该是先来了王府送礼物，知道她不在，这才又到了沈府去。 既然是廖飞羽送的礼物，沈悦薇没有送回去的道理，就让人把东西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穆九霄回府换了身衣服，就又去忙了。 沈悦薇百无聊赖，就让人把箱子打开，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想到廖飞羽昨天是仓促之间到沈府去的，尚且还大手笔地送出了金镯子和翡翠镯子，所以沈悦薇猜测，这箱子里面装着的，也绝不是什么寻常的东西。 然而，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箱子打开之后，沈悦薇还是不淡定了。 第190章 你有求于我？ 金子！ 闪闪发光的金子！ 不是寻常的金锭子，而是书本大小的金砖，放在这偌大的箱子里，码得整整齐齐。 怪不得刚才侍卫把箱子抬进来的时候极为费劲，她只以为是里面的东西比较重，却没想到，居然是整整一箱子金子。 这一整箱金子，怎么着也得有六七千两，换成白银，那就是六七万两。 廖飞羽这是疯了不成，居然给她送了这样大的礼？ 短暂的惊愕过后，沈悦薇不免失笑，这个廖飞羽，未免也太不走寻常路了。 她正要让春香去六皇子府跑一趟，把这份礼物推辞掉，毕竟这太贵重了，她也没做什么，实在是受之有愧。 然而刚吩咐完，门房那边就有人过来禀报，说六皇子求见。 于是，沈悦薇让春香等会儿再去，先见见六皇子，看他怎么说。 到底是男女有别，所以会面的时候，沈悦薇和上一次一样，让寇管家也在场。 寇管家人如其姓，在管家这方面，可谓是十分抠搜，做起事来也是一丝不苟。 到了会客厅，六皇子已经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来六皇子连个小厮都没带，自己一个人来的。 见面之后，他客气开口:“可否请王妃娘娘屏退左右？” 沈悦薇抬手，让奉茶的丫鬟先出去，只留了春香、如意和寇管家。 六皇子平静地看了看三人:“可否请他们三个也出去？” “六殿下放心，本王妃信得过他们。” “信得过？王妃娘娘的信任，未免来的太过容易了。徐晚心的奶娘，还没抓到吧？” 乍一听到六皇子提起徐晚心，沈悦薇的神色变得幽深了起来。 在外人的印象里，六皇子久病缠身，是个不问世事的人。可当日徐晚心一事是发生在宫里的，知道内情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没想到，六皇子居然也知道。 “没想到殿下也知道此事？” “略知一二。操控那奶娘的幕后之人，必定知道你当时已经有孕。可当时你有孕的消息尚未公布，知道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如此一来，王妃娘娘依旧觉得身边的人是值得信任的？” 沈悦薇神色微凛。 徐晚心的事情发生之后，她也怀疑身边有人走漏了她怀孕的消息，这才被有心之人利用，但暗中查访数日，却没有一点儿线索。 她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故而平日跟在她身边的，不过是春香和如意二人。 春香是她从沈家带来的，是他们沈家的家生子，爹娘也都在他们府上的庄子里做事，是最可靠不过的。 而如意是穆九霄之前给她的人，身世清白，也没什么疑点。 时至今日，她还是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是不是母亲那边说漏了嘴，可仔细问过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时候，六皇子的目光落在春香的身上:“怎么，你还要继续瞒着你家主子？” 沈悦薇猛然瞪大了双眼，有点不敢相信。 她去看春香，原是想看春香是如何反驳的，可一转脸，却看到春香咬着下唇，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显得十分心虚。 下一瞬，春香直接跪在沈悦薇面前，痛心疾首道:“是、是奴婢无意间走漏了消息。” 沈悦薇的脸色沉了沉:“详细说来！” “年前，您给奴婢发了赏钱，奴婢买了东西，去庄子上给爹娘送节礼。他们二人留我吃饭，我一时开心，就、就喝了一杯酒，不慎、不慎说漏了嘴。” 沈悦薇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我早就问过你，可曾对其他人说过我有孕的事情，当时你很明确地告诉我，没有！” 春香的头更低了一些:“您问过奴婢这件事之后，奴婢特意回去问过爹娘，他们说，不曾对他人提及此事。奴婢便以为，事情不是从奴婢这里泄露出去的。故而、故而……” 后面的话，她不敢说下去了。 一旁，六皇子冷冷道:“你爹喝醉酒，为了在一帮佃户面前炫耀，曾提及此事。” “如意，把春香带下去！”吩咐完这些，沈悦薇看向六皇子，问道，“此事，六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有心查探，要想查到这一点，并不难。只是王妃娘娘当局者迷，不愿相信是身边的人不够小心罢了。” 沈悦薇垂眸，的确，这件事是她当局者迷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从春香这里泄露出去的。 虽然春香是无意间做出这件事的，但是，当时她问春香是否将她有孕的事情告诉别人的时候，春香很坚定地说不曾告诉任何人。 从这件事来看，春香的品行是有瑕疵的。 如今穆九霄担任摄政王一职，北戎的使团又即将抵达京城，对于他们而言，日后的每一步都将万分艰险，所以，她不能心慈手软。 春香，是断然不能再留在她身边了。 有六皇子在，沈悦薇暂且压下心底的不快，看向他:“六殿下为何会费心查这件事？” 这是她的家事，她并不以为六皇子会闲到来关注她。 而且，结合上一世的事情来判断，六皇子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持心中正，是个再正派不过的人。 可这样的六皇子，却会查这件事，实在是有些奇怪。 很显然，六皇子没打算绕弯子，直接道:“因为，我有求于你。既然要求人，自然要有求人的态度。今日这件事，便是我的敲门砖，希望娘娘能看出我的诚意。至于徐晚心的奶娘受何人指使，我暂时还没查出来。若娘娘愿意帮我，我会继续查下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帮娘娘查出真相，找出幕后真凶。” “你有求于我？” 六皇子这话一出口，沈悦薇更纳闷了。 她将最近做的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并不以为自己可以帮到六皇子。 莫非，六皇子是要找穆九霄做什么，这才找到了她跟前来？ 这时候，六皇子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紧，又慢慢松开，直到重复了好几次之后，双手都没有半分血色，他才抬起头看向沈悦薇，眸光凛冽如刀:“请娘娘设法打掉飞羽肚子里的孩子……” 第191章 这孩子，不该留 沈悦薇霍然起身，怒目看向六皇子，拼命克制着想揍人的冲动，不悦道:“虎毒不食子。” “这孩子，不该留。” 沈悦薇缓缓坐下，双手死死地抓着椅子的扶手，兴许是因为她现在也怀着孩子，所以，她出离愤怒。 她甚至在想，如果穆九霄让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她一定会疯掉。 “你可知，飞羽很在乎这个孩子？”沈悦薇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恨意满满。 若不是在意，廖飞羽怎么可能会送给她那么多金子？若不是在意，又怎么会给祖母和母亲也准备了厚礼？若不是在意，她怎么会高兴到完完全全忘记了礼法，就那么不顾规矩，给她磕头致谢？ “我知道。”六皇子语气平静，仿佛现在所说的，不过是别人的事情。 啪！ 沈悦薇再也忍不住，直接上前，甩了六皇子一个耳光。 她是真的生气。 把自己代入到廖飞羽的视角，她的愤怒就更加遏制不住。 能有这个孩子，廖飞羽是很开心的。 她若是知道六皇子让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她一定会崩溃的。 六皇子受了这个耳光，脸上并无怒色，相反，他很平静。 “你不要这个孩子的理由是什么？”发泄了怒气之后，沈悦薇稍稍平静了一些，心平气和地问道。 她看得出来，廖飞羽很喜欢六皇子，因为喜欢，才想给他生个孩子。 所以，廖飞羽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六皇子的，因此，她想不出六皇子不要这个孩子的理由。 “我说过，待我死后，飞羽能顾着自己就已经很不错。她护不住孩子。与其让她有了孩子之后又失去，还要承受没有看护好孩子的自责，倒不如现在就让她失去。我打探过，你医术极好，趁着现在月份尚浅，飞羽腹中的胎儿尚且不稳固，这个时候打掉是最好的，对她的伤害也最小。” “此事不过是一副落胎药的事儿，随便去哪个医馆都可以抓，为何偏偏来找我？” “我查过，落胎药对女子伤害极大。你与飞羽熟识，你开药的话，会最大限度地考虑她的承受能力。所以，我信得过。” 沈悦薇静静地打量着六皇子，从他的言辞之中，她能够感觉到，他是极为重视廖飞羽的，若不然，不会贴心地为她安排这些。 甚至，事事都为她考虑。 不仅仅是考虑现在，更考虑她的将来。 到了这会儿，沈悦薇有些明白了。 她气定神闲地坐好，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你的要求恕我无法办到。而且，我并不以为你会死。” 六皇子自嘲一笑，大约是刚才情绪的起伏太大，他突然咳嗽起来。 是很剧烈的那种咳嗽，他佝偻着身子，拳头抵在心口，饶是如此，每咳嗽一次，他的身子就剧烈颤动，仿佛是要把心都咳出来。 沈悦薇让寇管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连喝了几口之后，六皇子蜡黄的脸色才好转了一些。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上半身直接瘫软在椅子里，无力道:“以我现在这副样子，王妃娘娘以为，我还能活几日？” “二十年吧，太久了我就没把握了。” 沈悦薇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六皇子却是猛然瞪大了双眼。 因为廖飞羽的缘故，他查了沈悦薇，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她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她做得到。 可是，这怎么可能？ 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说，他最多，只能再苟活两年。 他这副身子，也只是外表瞧着还行，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有好药撑着，只怕早就不行了。 可现在，沈悦薇居然说，他还能再活二十年。 六皇子慢慢坐直身子，死死地盯着沈悦薇:“王妃娘娘不是在说笑吧？” “自然不是。想必你应该查过我，如此你就该知道，我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我既然这么说了，就有这个把握。” “宫里的太医全都给我看过病，就连你的师父孙太医也不敢说我还能活二十年。” “有句话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据我所知，有一种药叫云气草，此草对你的病症有奇效。我已经派人去找，两日前收到消息，已经找到云气草，大概再过五日，便可送到京城来。有此药在手，可保你二十年的性命。二十年的时间，足够你看护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如此，你还要打掉飞羽肚子里的孩子吗？” “不，不……”六皇子突然陷入巨大的狂喜之中，他想笑，想放声大笑，却又理智地知道自己的身子撑不住。 他深吸几口气，站直身子，朝着沈悦薇深深地躬下身去:“多谢娘娘相助！” “你的谢意，我收下了。我只有一句话，待飞羽好些。” “娘娘放心，一定。” 说完，六皇子便告辞离开。 沈悦薇猜测，他是想尽快回府，和廖飞羽分享这份喜悦。 于是在他告辞之前，她给他开了一副敛息凝神的药，毕竟以他现在的身子，不能太过高兴。 沈悦薇没有猜错，六皇子的确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六皇子府，且回府的第一时间，就去了廖飞羽房里。 这会儿，廖飞羽请了最好的裁缝，要给腹中的孩子做衣服。 她很开心，脸上的笑意压根儿就没有断过。 六皇子倚着门边看着她忙来忙去的样子，脸上也不禁带了笑意。 他曾以为，此后余生，不过是一片灰暗，不过是待在这偌大的府邸之中，静静地等死。 最初母妃说要给他选妃的时候，他是拒绝的。 他已是将死之人，不想再去拖累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子。 可这一次，母妃没听他的，亲自去求了父皇的旨意，给他赐了婚。 成亲那日，他打定了主意要冷落廖飞羽的，但，盖头挑起之后，她抬头看他，清亮的眼眸中满是欢喜，仿佛她的眼里，只能装得下他一个人。 他承认，就在那一刻，他动心了。 那段时间，理智和欲望不断地撕扯着他，可最终，他还是沦陷了。 她是那样明媚的一个女子，明媚到、可以驱散他生命中的所有阴霾。 和她心意相通之后，他每时每刻都活在恐慌之中，他害怕自己很快会死去，要留她独自一人，在这危机四伏的世上活着。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他可以活下去，还可以活二十年呢。 不是二十天，也不是二十个月，而是整整二十年。 想着这些，六皇子的唇角，浮现出满足的笑意。 “夫君，你回来啦！” 第192章 真好啊，他要当父亲了 随着这欢喜的声音飞奔而来的，是满脸笑意的廖飞羽。 她直接握住六皇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心疼道:“你去哪里了？手都冻凉了。” “无碍，就是出去走了走。” “手都这样凉了还说无碍？快随我来。” 说着，廖飞羽直接拉着六皇子的手，一路把他拉到内室，取出早就灌好的汤婆子放在他的手里。 这汤婆子是她早就让人准备的，就是防着他从外面回来手会凉，汤婆子这会儿还会温热的，用来暖手，刚刚好。 “饿吗？我让人备饭。” “不饿。” “累吗？要不要躺一会儿？” “不累。”说着，六皇子把廖飞羽拥入怀中，动情道，“飞羽，谢谢你。” “好端端地，为什么说这个？” “不为什么。突然想说，就说了。” 廖飞羽笑容满面，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声音雀跃:“夫君，我们有孩子了。” “嗯！”六皇子重重点头，第一次为廖飞羽腹中的孩子感到开心。 他在心中默念，孩子，对不起，为父曾想让你消失。但现在，不会了。此后余生，为父会拼尽一切，护你们母女安好。 这一刻，六皇子的脸上，浮现出浅淡却幸福的笑意。 真好啊，他要当父亲了。 …… 和六皇子府和谐的气氛不同，此时沈悦薇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 送走六皇子，她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如意随后跟进来，并未说话，只垂手站在一旁。 沈悦薇明白，如意这是在等她发话，要如何处置春香。 沈悦薇没有直接说什么，只随意地在房间里走动着，她原本是想借此静静心的，可今日不管怎么去走，心头的阴霾始终无法驱散。 最终，她坐在椅子上，眼睛微微合上，吩咐道:“春香的卖身契在沈府，你直接将春香送回沈府交给我母亲，把春香做的事情如实告诉她。” 如意迟疑了一下:“娘娘……” 沈悦薇睁开眼，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顿时噤声:“奴婢遵命。” 说完，她走了出去。 沈悦薇明白，如意是想给春香求情。 到底是相处多日，怎么会没有情分在呢？ 只是，以她今时今日的处境，注定不能做个心慈手软的人。 上一次的事情，若不是有孙太医给的避毒玉，只怕她现在已经在承受丧子之痛。 现如今幕后黑手还没找到，她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春香不能留在她身边。 然而，无论她怎么用理智告诉自己春香不能留，心情却始终无法好转。 思来想去，终是落了泪。 并非是她心慈手软，只是她和春香从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却胜似姐妹。 现如今，她却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沈悦薇双手掩面，痛哭失声。 原想趁着穆九霄不在，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的，却不料，下一刻，她就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是穆九霄，他回来了。 沈悦薇很想忍住不哭的，可陷在穆九霄的怀抱里，她心头的委屈仿佛更多了一些，只抱着他，哭得更厉害了。 她哭了很久，终于哭够了之后，心里也好受多了。 穆九霄取过一条温热的毛巾，半蹲在她面前，轻轻地擦着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乖，不哭了。” “嗯。”沈悦薇点点头，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穆九霄的神色变冷了许多:“嘴巴不严的人，合该拔了她的舌头才是！” 沈悦薇惊讶地看着她:“你不觉得我就这样赶春香走，太过不近人情？” “怎会？你伤心是因为你二人从小在一起长大，不忍心这般待她。可你可曾想过，若她念着你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又是在你三令五申不可走漏消息的情况下，她为何要将这事儿告诉自己的爹娘？就算是酒后胡言，一时不察说错了话，事后也该告诉你，让你有所防备。可她并没有说，甚至在你问起的时候还说了谎，如果不是今日六殿下来府中，只怕她还会一直瞒下去。她为了一己之私，置你的安危于不顾，这样的人，你又何必去怜惜她？” 沈悦薇细细品味着穆九霄的话，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如果在最初事情发生的时候，春香能够承认的话，她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去查探这件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就算是有一些线索也已经被抹平，现在去查，查到的内容很有限。 被穆九霄开导之后，沈悦薇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 隔日，秦湘来了府上，一来就告诉沈悦薇，已经连夜将春香连同她的爹娘一起，送往沈家的祖籍。 到了那里，一顿责罚是少不了的。 罚过之后，沈家的族亲自然会看着他们。 秦湘来这一趟，除了把处理的结果告诉沈悦薇，原本还想着劝劝她的。 知女莫若母，她知道沈悦薇是个重感情的人，只怕会舍不得处置春香，但，等她说完之后，却发现沈悦薇一脸平静，就知道这事儿在女儿心中，已经过去了。 因此，她也就没再接着说下去，只拉起沈悦薇的手，轻笑道:“明日是肃王府给星彩下聘礼的好日子，你可要去看看？” “可以去吗？” “当然。咱们是星彩的娘家人，可以观礼的。” “好啊，我有好久没见表姐了，怪想她的。” 提到秦星彩，秦湘就有些想笑:“星彩这阵子过得可惨了。你舅母拘着她学规矩，已经整整两个月没让她出门了。” “天呐，表姐只怕要闷死了。” “谁说不是呢？明日你过去，刚好可以陪她说说话，只怕她有一肚子的苦水要跟你倒呢。” 沈悦薇忍俊不禁:“那明日我早些过去，再带些糖，免得表姐的苦水倒得太多，苦到了我。” “哈哈……你这话倒是有趣。” 母女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又回到了正题上:“如今春香走了，你身边还需要一个贴身伺候的人。我思来想去，若论最妥帖最会照顾人的，也就只有梅秋了。日后让梅秋跟在你身边，可好？” “不用了。”沈悦薇摇摇头，“梅秋是您的大丫鬟，平日里还要帮着您理账什么的，您用着正顺手。若是给了我，您那边有诸多不便。至于让谁来接替春香的位置，我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哦？是谁？” 第193章 可能、是我天生丽质？ “是陛下之前遣到府里来的嬷嬷，为人勤勉，原先在宫里的时候就是给宫里的娘娘们伺候孕期的，经验很丰富，人也细心。”沈悦薇如实道。 秦湘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会不会不大可靠？” 帝王意，深不可测，万一这嬷嬷想害人呢？ “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他没有理由要害我。再者，我也会有所防备的。” 知道女儿是个有主意的，秦湘也就不再说什么。 转眼到了第二日，沈悦薇迫不及待地去了秦府。 一进门，秦星彩就迎了上来，把她抱了个满怀:“小薇薇，你可真是想死我啦！” 沈悦薇轻笑道:“都要嫁人了，怎么还这般跳脱？” “我是要嫁人，又不是要重新投胎，不至于连性子都要改吧。来来来，快让我看看你胖了没。” 说着，秦星彩仔细地打量着沈悦薇，却发现她只是肚子大了，除此之外，身材依旧苗条匀称。 “人家都说妇人有孕之后就会变得膀大腰圆，怎么你还越变越好看了？” 沈悦薇轻笑:“可能、是我天生丽质？” “呸，不要脸！” “彼此彼此！”说着，沈悦薇故意撞了秦星彩一下，又嘚瑟道，“来啊，有本事你来撞我啊。” 说着，她还把肚子往外挺了挺。 秦星彩气坏了，直叉起腰来:“好哇，如今你恃子行凶，等你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有你好受的！” “那我可要找我干娘好好说道说道了，让她变成恶婆婆，使劲儿欺负你！” “求求了，不要啊！” 看着秦星彩故意做出受到惊吓的表情，沈悦薇乐不可支地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吧，她不是个苛刻的人。” “唉，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学规矩学的人都要废了。行了，不说这些，我哥回来了，你还没见吧？” “表哥回来了？”沈悦薇惊喜道。 “对啊，走，我们去找他！” 沈悦薇满心雀跃，表哥秦知言三岁开蒙，酷爱读书，如今在湘城最负盛名的岳路书院读书，只可惜时运不济，三年前春闱的时候他摔断了胳膊，错过了机会。她早就听母亲提过，今年春闱，表哥定是要下场试一试的。 说起来，她已经有很久没见过表哥了。 记忆里，秦知言温文尔雅，待她极好，小时候总带她买糖吃，还会很温柔地读书给她听。 只是上一世，她决定要嫁给苏瑾瑜的时候，秦知言很是反对，说苏瑾瑜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可她当时鬼迷心窍，已经听不进去这些话，执意嫁给了苏瑾瑜。后来表哥高中探花，入职大理寺，却在一次外出查案的过程中发生意外，掉落在山崖之下，到最后，连尸骨都没找回来。 她一直以为那是一桩意外，直到上一世临死前，苏瑾瑜亲口说，只因为当时秦知言查到了三皇子和一桩案子有关，且秦知言不打算包庇三皇子，于是，他们算计了秦知言。 而且，秦知言的尸骨没找回来，是因为三皇子和苏瑾瑜怕他没死透，故意引了恶狼前去，啃食了他的身体。 后来苏瑾瑜说，秦知言最初掉落山崖的时候，只是摔断了腿，并没有死，是蜂拥而至的恶狼围着他啃咬，先是咬碎了他的胳膊，后来又活生生咬断了他的脖子…… 想到这一切，沈悦薇的心一阵阵地揪痛，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双手握拳，死死地压在自己的心口。 是她、是她的错啊！ 因为她错误的选择，这才造就了一连串的悲剧。 她泪落如雨，按着自己的心口，哭得无法自抑。 秦星彩吓坏了:“悦薇，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我……” 沈悦薇抓住她伸过来的手，竭力想要逼回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她刚想说话，却看到秦知言缓步而来。 他仍旧是记忆中那般温润尔雅的模样，一袭青衫，玉冠束发，行走间不疾不徐，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悦薇的泪水一下子就决堤了。 在她那因流泪而模糊的泪眼里，秦知言一反刚才的淡然，快步走了过来，关切道:“这是怎么了？星彩，是不是你欺负薇薇了？” “我没有啊！我也正纳闷儿呢。”秦星彩疑惑道。 “薇薇别怕，有什么委屈，只管跟表哥说。表哥给你做主。” 沈悦薇原本没打算哭的，只是突然看到秦知言的瞬间，有些没忍住，她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泪，脸上微微带了笑意:“只是很久没见到表哥，突然间得知你回来，我是太高兴了。对不住，让表哥看笑话了。” “怪我，是我早该回来的。”秦知言的嗓音里，满是歉疚。 他早该回来的，可他，并不想看到她嫁人。 无人知道，她大婚那一日，他是回来了的，只是他不曾露面，只在沿街的茶楼上看着她的花轿在长街下走过，看到她在穆府门前下了轿，迈进了那扇威严赫赫的大门。 他是如此地了解她，单单是从她走路的姿态，就知道她嫁人的时候是欢喜的。 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于是他打马而回，继续苦读。 只是这一切，注定不会被提起，他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这一刻，他看向沈悦薇的眼神，只有淡然。 既然她已经嫁人，他也要端正自己的身份，否则，便是对她的亵渎。 这时候，沈悦薇换了话题:“表哥，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我听母亲说，你要准备春闱？” “是。下个月就是春闱了，我已经跟老师禀明，直接在家中备考，不去书院了。” “那就好。以后能经常看到表哥了。” 秦知言满眼含笑:“当然。你先和星彩闲聊，今日前院事忙，我先过去了。” “好，日后表哥留在京城，相见的机会还多。改日找个机会，得让九霄和你见一面。免得你们日后见了彼此，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呢。” “当然。”说完，秦知言落荒而逃。 秦星彩看着秦知言的背影，摩挲着下巴，微微皱眉:“悦薇，你有没有觉得我哥不大正常？” 第194章 那小子没安好心 “没有啊，哪里不正常？”说着，沈悦薇看了一眼秦知言的背影，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 “你真没觉得？” “没啊，怎么了？” 秦星彩笑着摇摇头:“那可能是我想多了。毕竟你这么聪明都没发现，我若是发现了什么，那肯定是错觉。” “表姐，你真用不着这么妄自菲薄。我倒觉得，你的感觉是对的。可能是因为他是哥哥还尚未定亲，你比他先定了亲，所以，他觉得有些不自然？” “不会吧，我哥居然会为了这事儿表现得不自然？” “当然，他是兄长好不好？” 听沈悦薇这样说，秦星彩顿时恶劣地笑了:“哈哈，以后母亲就不能再催着我嫁人了。该催哥哥了！我解脱喽！” 说着，沈悦薇一蹦三尺高。 只可惜，她蹦跶了没两下，就迎来了舅母的怒吼。 “秦星彩，你这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稳重、稳重啊！”说着说着，秦夫人就到了跟前，毫不留情地在秦星彩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秦星彩顿时虎着脸，威胁道:“大胆，你敢拍未来世子妃？” 放完大话之后，趁着自家母亲没反应过来，秦星彩顿时朝着自己的闺房跑去。 那速度，堪比满山跑的野兔子。 看着秦星彩这般模样，秦夫人愣是气笑了，她指着秦星彩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跟沈悦薇说道:“悦薇，你瞧瞧你表姐这样子，她比你还大呢，却连你半分的稳重劲儿都没有！我真是愁死了，她这个样子，以后嫁到肃王府，该怎么做世子妃啊！” 沈悦薇挽住秦夫人的胳膊，柔声道:“舅母，您这就多虑了。其一，表姐只是性子跳脱了些，又不是不懂规矩，等到了肃王府，她是绝不会出错的。其二，这是在自己家里，她自然就放松了一些。难不成在自己家里，她还要端着不成？毕竟这以后需要端着的时候，还多着呢。” 听沈悦薇这么一说，秦夫人又开始心疼起自家女儿来。 那倒也是，女儿就快嫁人了，如今在自己家里，怎么开心怎么来呗。 今日下聘，秦星彩是没什么事情要做的，就拉着沈悦薇在她房里说话。 二人好久没见，说得很是热络，一直到太阳西沉，秦星彩还是不肯放人。 她拉着沈悦薇的手，开始撒娇:“好悦薇，你就陪我说说话嘛。再说一个时辰的，好不好？” 见她这般赖皮，沈悦薇反倒不好拒绝。 这一说，就说到了黄昏时分。 见状，秦星彩甚至想留沈悦薇在这里过夜，却不料，这时候门房那边来了人传话:“小姐，摄政王已在府外，说是来接王妃娘娘回府。” “他这人看得可真紧。唉，你家夫君来接人了，我若是扣着你不许你回去，反倒是我的不是了。罢了罢了，我送你出去。” 沈悦薇点点她的额头:“你好好哄哄舅母，别跟她硬着来，兴许她就能让你出门了。你若是能出门，想去找我随时都可以去。” “那倒也是。未来世子妃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沈悦薇忍俊不禁，继续往前走。 原以为穆九霄在府外等着，可出了后院的门之后，才发现穆九霄就站在前方不远处。 此时，他面前站着秦知言。 看样子，是他们二人在说话。 沈悦薇欢喜地走过去:“你二人已经见面了？” 秦知言笑容温润:“是。王爷人很好。” “是，他很好。”说着，沈悦薇笑着看了看穆九霄，“九霄，我要给你郑重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哥秦知言。他小时候总给我买糖吃，待我很好的。” 听完，穆九霄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许，朝着秦知言点了点头。 两个大男人之间没什么话，点了点头就算是说过话了。 回去的马车上，穆九霄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然后低声对车夫吩咐了些什么。 沈悦薇没听清，只觉得马车似乎拐了个弯:“要去哪里？” “买点东西。” “哦。” 往前走了没多久，穆九霄说要下去一下，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竹子编的篮子，篮子的盖子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颗颗小小的糖果。 沈悦薇困惑道:“怎么突然想起买糖给我？” “想买，就买了。” 想到她刚才说过的话，沈悦薇疑惑道:“你该不会是连我表哥的醋都要吃吧？” “没有，怎么会呢？只是突然想到，之前从未给你买过糖，今日一时兴起，就买了。” 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秦知言那小子没安好心。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密切关注沈悦薇的人来说，秦知言的那点小心思别人看不出来，他还能看不出来？ 再说，他成亲那一日，秦知言就在不远处的茶楼上看着，还当他不知道呢？ 这小子的心，贼着呢。 他若是不对媳妇儿好点儿，兴许就被秦知言这个恶狼抢走了。 穆九霄心里的小九九，沈悦薇自然不知。 她用竹篮里的竹镊子夹了一块糖放进嘴里，真甜。 “甜吗？”穆九霄问道。 “嗯，很甜。” “是么？我尝尝。” 沈悦薇立刻把手里的竹镊子递给穆九霄，然而穆九霄接过竹镊子之后，却直接放进了竹篮里，压根儿就没吃糖的意思。 “你怎么……唔……” 唇上的凉意传来之后，沈悦薇突然明白，穆九霄说的尝是怎么尝了。 她搂住他的脖子，任由他采撷。 一夜安好。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悦薇刚睁开眼睛，却看到穆九霄已经穿戴整齐，正打算出去。 但，看到她醒了，他大步走了过来，轻声道:“醒了？” “嗯。你做什么去？”说着，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却是怎么也挪不开了。 今日他头戴金冠，显得英姿勃发，一身黑色烫金绣猛虎的王服，勾勒出他劲瘦威武的身姿，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威严起来。 可他再威严，落入她眼中，也只有俊美二字。 “今日北戎使团抵达京城，我与鸿胪寺的人一起迎接。” “去哪里接？” “出城十步。” “啊？不是出城十里？” “自然不是。出城十里，他们想得倒美？单单是这出城十步，若不是要考虑大齐的大国威仪，还真不打算出。” 沈悦薇忍俊不禁，伸手拉了拉他的手:“快去吧，千万被损了咱们大齐的大国威仪！” “放心！”说完，穆九霄俯身，在沈悦薇的额头上落下浅浅一吻，这才起身，大步离去。 穆九霄走了之后，沈悦薇却是半分睡意也没了，就连脸上方才的笑意，都消失殆尽。 北戎使团来了。 只怕接下来这段日子，注定不会平静…… 第195章 着实没见过这般爽利的女子 穆九霄去接待北戎使团，沈悦薇也没闲着。 不过在办事之前，她让如意把桂枝嬷嬷叫了过来。 桂枝嬷嬷就是老皇帝派来的嬷嬷，最近在府里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很安分。 沈悦薇当然知道，人都是会伪装的。桂枝嬷嬷是老皇帝的人，所以，她注定不会对桂枝嬷嬷全然信任。 但，到底是老皇帝送来的人，总这么晾着也不好。先前穆九霄把老皇帝赏赐的两个宫女安排到马厩里去干活，已经算是驳了老皇帝的面子，她若是再来一遭，只怕老皇帝就要发脾气了。 既然如此，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将桂枝嬷嬷调到身边来是最合适的选择。 至少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老皇帝不会授意桂枝嬷嬷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动手。 很快，桂枝嬷嬷就跟在如意身后进来了。 她身子微躬，立刻就跪下，给沈悦薇行礼，极尽谦卑之意:“老奴见过王妃娘娘。” “嬷嬷不必客气，快快请起。” 桂枝嬷嬷很快起身，哪怕是站着，也依旧保持着身子微躬的姿势，看起来极为谦卑。 “嬷嬷，本王妃初次有孕，很多事情都不大了解。日后烦请嬷嬷跟在本王妃身边，时刻提点着，不知嬷嬷可愿意？” “王妃娘娘这般客气，着实是折煞老奴了。但凡是娘娘的吩咐，老奴无有不从。” “既然如此，本王妃就不多说了。”说完，沈悦薇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会意，将一锭金子塞进桂枝嬷嬷手里，桂枝嬷嬷推辞，如意倒是不跟她废话，抓起她的袖子，直接塞进她的袖袋里去了。 桂枝嬷嬷怔了怔:呃，着实没见过这般爽利的女子。 这时候，沈悦薇冲她微微一笑:“嬷嬷，今日本王妃有事要做，须得出门一趟。而且可能需要接触老鼠，不知有没有什么忌讳的？” “回禀王妃娘娘的话，老鼠终日生活在阴暗之处，身上极为污秽，若避免不了和它们接触，则须得注意，不可被老鼠咬到。再者，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还是戴上厚厚的面纱遮住口鼻才好。” “那就烦劳嬷嬷为我做这面纱了。不知做这个需要多久？” “不知王妃娘娘什么时候要用？” “尽快吧。” “那老奴可以拿了针线，跟着王妃娘娘在马车上做。这个不难，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好了。” “好，有劳了。”说完，沈悦薇便吩咐人准备车马。 昨日飞龙卫的人给她送信，说已经找到了一定数量的老鼠，且一公一母关在一个笼子里，而且这些老鼠都已经放置在一个通风极好的大宅子里。 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好之后，沈悦薇需要进行下一步的部署，所以要亲自去看看。 坐在马车上闲来无事，沈悦薇就看桂枝嬷嬷做那厚厚的面纱。 这一看，她心中暗自称奇。 真是神了，桂枝嬷嬷坐在角落里，哪怕马车行走的过程中微微颠簸，她手里的针却拿的极稳当，一通飞针走线，简直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 果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手里厚厚的面纱就做好了，还在两边缝上了柔软的带子。 做好之后，她低头，双手把手里的面纱递给沈悦薇:“王妃娘娘可试试看，戴着是否合适？” “好。” 沈悦薇接过，将面纱戴好，发现长度刚刚好。 “很合适，谢谢嬷嬷。”说完，沈悦薇话锋一转，“我于针线一事上不大精通，不知嬷嬷可否教教我？” “不可。有孕之人，不可拿针线。王妃娘娘想做什么，只管吩咐老奴来做就好。” “倒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我想亲手给王爷做一件衣裳。” “日后总有机会的。如今您怀着身孕，实在是不好动针线。” “好，等以后。”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飞龙卫的人所准备的宅子。 这宅子虽然位置偏僻，但后面是一大片树林，比较安静，也容易散味儿。 毕竟那么多老鼠放在一起，肯定是会有味道的。 如意上前敲门，守在这里的飞龙卫来开门，把沈悦薇一行人迎了上去。 沈悦薇脸上戴着厚厚的面纱，仔细地看了看房间里的情形。 房间里做了木架，装老鼠的笼子就放在木架之上。此时窗户大开，房间里面倒也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 沈悦薇看了一圈，心里就有数了。 她取出自己早就写好的纸，递给飞龙卫的人，吩咐道:“待看到母老鼠肚子变大，行动迟缓之后，就将其拿出来，放到隔壁的房间里去。然后，每六只老鼠为一组，给它们喂食不同的东西。每组喂什么，我这里已经写的很清楚了，按我说的去办。再者，待老鼠产下幼崽之时，务必立刻通知我。” “是。” 该吩咐的吩咐完之后，沈悦薇重新回到马车上，打算回去沐浴更衣，不然，还真怕沾染上这里的脏东西。 不过，往前走了没多远之后，马车就走不动了。 车夫隔着车帘说道:“娘娘，前方的路有人值守，说是待会儿北戎使团的人要从这儿过，暂时不可通行。” 沈悦薇点点头，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 若是表明身份，自然是可以过去的。 只是，她不想招摇过市，再者她往外看了看，发现这个地方距离她的茶楼很近，既然如此，权且去茶楼歇歇脚也好。衛鯹尛说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去看过了。 到了茶楼之后，沈悦薇只装作寻常的茶客一般，上了二楼的雅间，找借口把桂枝嬷嬷支出去之后，韩绝就上来了。 “主子，可好久没见您了。” 如今韩绝明面上已经是这茶楼的幕后东家，穿衣打扮自然和往常不同，乍一看，跟个富家公子哥儿一般，自有一番气度。 “你如今，是愈发不同了。” 那个初见之时抱着生病的妹妹孤苦无依的少年，成长了许多，早已没了原先的青涩。 她早就知道韩绝是一块璞玉，而这块璞玉经过雕琢之后，必将大放光芒。 韩绝面色恭谨:“一切全凭主子给机会，若不然，只怕小的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 “不说从前。依我看，你将这茶楼经营得不错。” “主要是您给的指点到位，小的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 沈悦薇笑笑，站在窗前往外看了看，北戎的使团尚未到来。 看来，还得等一会儿。 “你去忙吧，给我上一壶清茶。” “是，主子。”说完，韩绝就出去了。 片刻后，他提着一壶清茶进来，神色有些不自然:“主子，南边来了消息，出大事了！” 第196章 真的是巧合吗？ 听到韩绝这样说，沈悦薇立刻扫了他一眼。 她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卖关子。 韩绝把手里的茶壶放下，缓了缓神，道:“四皇子没了。” 沈悦薇亦是大惊:“怎么会？” 虽然四皇子被老皇帝贬到了幽州去，幽州又是毒蛇毒虫肆虐的地方，可他一个皇子，总不至于身边连保护的人都没有。 可他居然就这样死了。 “消息准确吗？”沈悦薇谨慎道。 “准确。幽州已经送来八百里加急，想必下午就会送达京城。小的之所以这么快得到消息，是因为新训练的这一批信鸽很好用，这才早知道了一会儿。” 沈悦薇凝神细思:“去，找个机灵的，趁机拦下九霄，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韩绝正要出去，沈悦薇立刻叫住他:“不，你亲自去，适当伪装一下。” 若是换了旁人，穆九霄未必会相信，反倒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有可能会暴露韩绝，但这个时候，顾不得这么多了。 四皇子虽然是老皇帝亲自下旨贬到幽州去的，可贬他是一回事，知道儿子没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四皇子再不济，到底也是老皇帝的儿子，而且老年丧子，总归是有些悲痛的。 沈悦薇怕的就是老皇帝悲痛之余，想起当初愤怒的源头是徐晚心提起了穆婉，那对穆九霄就不好了。 毕竟，如今北戎使团抵达京城，老皇帝本身就容易多想，好巧不巧四皇子在这个时候没了，老皇帝很难不多想。 穆九霄接北戎使团入宫，没个大半天的时间是不够的，指不定那个时候，四皇子没了的消息就会传到宫里去，届时，经历丧子之痛的老皇帝很可能会迁怒于穆九霄。 所以，穆九霄绝不能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就进宫去。 韩绝已经前去。 沈悦薇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韩绝能找到跟穆九霄说这件事的机会，再不济，把这件事告诉随风也行。 然而，韩绝走了没多久，外面突然传来清晰的鼓乐声。 仔细分辨鼓乐的曲调，沈悦薇发现这是礼部所创的欢迎的曲子。 不好，北戎使团的人已经来了。 而穆九霄身为接北戎使团入宫的人，必定是走在最前面的。 这么短的距离，不知韩绝得手了没。 担心之余，沈悦薇戴着面纱，朝着楼下看去。 不多时，她就看到穆九霄端坐在马背之上，打马而来。 他容颜俊美，又因为之前穆大夫人闹的那一通，名声有所好转，故而在路边围观的不少女子看到穆九霄过来，都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呼声。 更有那大胆的女子，还扬起自己的手绢往穆九霄身上扔。 当然，穆九霄身边的护卫足够得力，自然不会让这手绢扔到穆九霄身上去。 就在这时候，沈悦薇看到了在人群中被推得挤来挤去的韩绝。 从他慌张的神情来看，只怕，他还没把四皇子没了的消息告诉穆九霄。 再往前就是宫门口的大街，守卫更加森严，如果在这里都无法接近穆九霄，那么到了前面，也就更加不可能。んttps:// 眼看着穆九霄就要从下面过去，沈悦薇急中生智，挥动手里的手绢。 她原本是想像路边那些朝着穆九霄挥手绢的女子一样，朝着穆九霄喊一句，谁曾想，她这么稍稍一动，穆九霄就仰起头，朝着她所在的窗口看了过来，唇角微微勾起。 很显然，他认出她来了。 只是队伍仍然在行进，他不好停下来，只冲着她，微微一笑。 沈悦薇立刻把握住这个机会，伸出四根手指，做了个四皇子的口型，又迅速将手绢中的一根丝抽了出来。 四皇子，丝。 穆九霄必定会明白，她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些示意，果然，穆九霄很快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 沈悦薇立刻便笑了，也是想告诉他，她正是这个意思。 很快，穆九霄就从这边过去了。 正当沈悦薇打算离开窗户边的时候，却察觉到下面有人在看她。 她看过去，和一张脸看了个正着。 那人穿着北戎的服饰，脸倒是很寻常，看不出是个什么身份。 不过，等她看过去之后，那人很快收回了视线，骑着马专心往前走。 沈悦薇又看了这人两眼，发现这人的肤色似乎有伪装的痕迹，但因为离得远，看得并不分明。 很快，底下的队伍就过去了。 沈悦薇坐回桌前，喝了两杯茶，之后就起身回了王府。 回王府之后，少不得要沐浴更衣，整理妥当之后，沈悦薇拿了一根笔，在纸上随意地划了几笔。 这是她缓解压力常用的方式。 现在，事情仿佛全都挤到一起来了。 恰逢北戎使团入京，偏偏四皇子去世的消息在这个时候传到了京城。 真的是巧合吗？ 南边送来的消息送的比较仓促，并未提及苏轻轻情况如何。 若是苏轻轻安然无恙，那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是苏瑾瑜出手了。 苏瑾瑜是个护短的人，先前四皇子那般虐待苏轻轻，他一定十分介意。在这样的情况下，杀了四皇子是最佳的选择。 因为四皇子死了，就没人再虐待苏轻轻，而苏轻轻身为皇子妃的荣耀却还在，以后的生活肯定会过得很舒坦。 现在就是不知道，苏轻轻是不是还活着。 因为这件事发生得比较急促，所以先前她派往那边的人还没送来更为详尽的消息，看来，要等上一两日，才能得到更多更全面的消息。 黄昏时分，穆九霄回来了。 一看到他，沈悦薇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陛下可有为难你？” 穆九霄摇了摇头:“他并未表现出任何反常的情绪，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冷傲，对于北戎使团的人没有很亲近，也没有很疏远，很正常的态度，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按照常理而言，幽州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应该已经到了。要不……”说着，沈悦薇突然戛然而止。 她原本是想说，要不打探一下今日是否有八百里加急送达京城。 可与穆九霄对视之后，她就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们二人都意识到，老皇帝已经开始设局了…… 第197章 放肆，你竟敢这样与朕说话！ 四皇子死了的消息，老皇帝必定已经知道了。 虽然四皇子是个不怎么让人省心的儿子，可毕竟是亲儿子，老年丧子，本就让人无法接受，即便是帝王，也逃脱不了这样的人之常情。 可老皇帝偏偏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细究起来，理由只有一个——他在设局。 老皇帝疑心重，断然不会相信四皇子的死是一场纯粹的意外，那么，是谁害死了四皇子，就是他接下来需要调查的问题。 那么在这个时候，谁开始打探和四皇子有关的消息，谁就有害死四皇子的嫌疑。 因为只有害他的人，才最想知道他是否已经死去。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是绝对不能再出面去打探关于四皇子的消息的。否则，就会被老皇帝抓住把柄。 想明白这一点，沈悦薇就没再做什么。 隔日，韩绝送来密信，是关于苏轻轻的。 苏轻轻还活着。 她之前被四皇子打断了腿，出不了门，所以当日被四皇子带出门的，只有那个最得宠的小妾。 不过最终的结果是，那个小妾和四皇子一起被钻进马车里的毒蛇咬死了。 而苏轻轻则摇身一变，成了幽州王府里唯一的主人。 四皇子死了，也就再也不能折磨她，而她则可以继续安享幽州王府的富贵。 从这个结果来看，唯一的获益者是苏轻轻，那么，苏轻轻是极有可能出手的。 但是，沈悦薇很快就从送来的消息里看出了破绽。 消息里说，四皇子是被钻进马车里的毒蛇咬死的。 可是，幽州在南边，历来就是湿润潮湿之地，为了应对这种气候，马车的密封性一定会达到极致，怎么会让毒蛇钻进去呢？ 若是从前面钻进去也不大可能，马车前坐着车夫，若真有毒蛇从这里上来，没道理不咬车夫，偏偏钻进去咬了四皇子和那小妾。 再者，四皇子的马车外定会有侍卫跟随，那么多的侍卫，竟一个也没有发现毒蛇的存在。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毒蛇是被人事先藏在马车上的。 只是，她了解到的信息有限，做不出更多的判断。 正当沈悦薇思索着这件事的时候，如意进来传话:“娘娘，宫里的崔嬷嬷前来，说是皇后请您入宫一趟。” 崔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 沈悦薇的脸上有疑惑之色，但是很快她就释然了，点了点头，道:“好。” 她猜测，要见她的不是皇后，而是老皇帝。 果然，等她入宫之后被崔嬷嬷带到皇后的明月宫，发现里面并没有皇后，只有老皇帝一人。 这一刻，沈悦薇的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很快，她低下头去，恭敬道:“臣妇沈悦薇，见过陛下。” 老皇帝看起来有些疲惫，无力地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随后，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坐。” “是。”沈悦薇坐下之后，发现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几页纸。 “老四没了。”说着，老皇帝看向沈悦薇，目光如炬。 沈悦薇坦然与之对视:“哪个老四？” “能被朕称之为老四的，唯有朕的儿子。” “四殿下？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去幽州了吗？” 老皇帝身子前移，眸光里带了几分冷厉:“这件事，不是穆九霄出手做的么？” “陛下为何会怀疑他？” “若朕所有的儿子都没了，只怕就不得不承认他是朕的儿子。他行事张狂，极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呵……”沈悦薇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原来在陛下心中，九霄竟是这样一个人？陛下今日，是又要扯出他的身份说事吗？臣妇真是不明白，评判一个人是好是坏，不是应该看他之前都做过什么吗？怎么到了陛下您这里，就只看身份了？难道在陛下眼里，他若是您的儿子，就该是金尊玉贵被人敬仰的天潢贵胄。若他是那个北戎人的儿子，就该受千夫所指，万民唾骂？” “放肆！你竟敢这样与朕说话！”老皇帝怒了，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案，嘴唇微微颤抖，可见是动怒了。 沈悦薇迎上他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却并无惧色:“臣妇只是在就事论事。过往的这些年，想必您对穆九霄已经有足够的了解，他是否是大奸大恶之人，您心里很清楚。” “人是会伪装的。”老皇帝闷哼道。 “装得了一时，还装得了一世不成？若在陛下眼里，穆九霄这么多年的征战都是装的，那么臣妇真要问一句，他装了这许多年，可曾做过什么对大齐有害的事情？” 老皇帝一时语塞，这许多年来，虽然他明察暗访，却并未查出穆九霄做过什么危害大齐的事情。 最终，他冷哼一声:“真凶没有抓到之前，谁都有嫌疑。放在你面前的是幽州昨日和今日送来的八百里加急，你且先看一看，说说你的看法。” “陛下是要征询臣妇的看法？” “不过是看你有几分小聪明罢了。”老皇帝冷哼道。 “那臣妇就先谢过陛下看得起了。”说完，她拿起桌案上的这几页纸，看了起来。 这上面的记录，比她拿到的更为详尽。 上面写明，五天前的上午，幽州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好的天气，四皇子心情大好，这就带上心爱的小妾，打算去幽州城外的湖上钓鱼。 随行的，还有十八名侍卫，一直护卫在马车两侧。 最初马车从幽州王府出发的时候，马车里不断传出四皇子和那小妾的嬉笑声，后来马车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起初侍卫还以为他们是睡着了。 可等到了城外请他们下来的时候，里面却没有丝毫的声音，那小妾的丫鬟壮着胆子进去叫，当场就吓瘫了。 马车里，四皇子和那小妾面色发青，衣衫不整，很显然是死去多时的。 事后在马车里寻找，在半开的放置钓具的箱子里，发现了一条脑袋呈三角的毒蛇，经当地的捕蛇人辨认，这是一条细鳞太攀蛇。 以往被它咬到的人，必死无疑。 而且奇怪的是，人被细鳞太攀蛇咬到之后，并不会感觉到疼痛，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没了性命。 而四皇子的死状，也符合被细鳞太攀蛇咬到的特征。 看完这些，沈悦薇看向老皇帝，如实道:“陛下，臣妇有个疑问。” 第198章 皇后，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说。” “马车里出现毒蛇，要么是毒蛇早就在马车里面，要么是在路上趁人不备钻进马车里去的。可，四殿下出行，下面的人自然是要将马车里里外外检查一遍的。如果毒蛇早就藏在马车里，必定是可以被发现的。 再者，若是毒蛇是后来钻进马车里的，也须得是马车中途停下，且马车上有能让毒蛇钻过去的缝隙。臣妇不知道那毒蛇的粗细，也就无从得知，该有多大的缝隙可以让毒蛇钻过。可若是这缝隙足够大，足以说明马车坏了。如此一来，负责检查的人没理由发现不了这处缝隙。而这正是整件事中最可疑的地方，因为不管是这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都是可以提前发现的。” 老皇帝微微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可老四这个人，向来是个急性子。自从他去了幽州之后，一直都在下雨，偏偏那一日天气放晴，他急着出门，心情就急躁了些。而且出门之前还将时间提前，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负责检查马车的人并未检查仔细。事情的真相如何，朕会派人查证的。” 说完，老皇帝做了个手势，让沈悦薇回去。 沈悦薇起身要走，又被老皇帝叫住了:“你为何让飞龙卫的人寻来那么多老鼠？” 这是他一直感到困惑的地方。 “臣妇是想做个测试。若九霄是您和婆婆的孩子，那么他出生的时候应该是足月的。可他出生的时候偏偏呈现出早产的特征，因此臣妇怀疑，婆婆怀着九霄的时候吃了什么东西，以至于腹中的胎儿身量瘦小，呈现出了早产儿的特征。臣妇自然不能拿人来做这个测试，故而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老鼠，想看看吃了不同的东西之后，老鼠生出来的小老鼠，是否有所不同。” 老皇帝思量一番，懂了，这才让沈悦薇离开。 沈悦薇行礼告退，走出明月宫。 只是，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她的手背在身后，阴恻恻地看着沈悦薇，质问道:“沈悦薇，是不是你害了我的孩儿？” 是贤妃。 沈悦薇冷脸道:“贤妃娘娘若是有证据，只管拿出来。若是没有，还是不要胡乱攀咬的好。” “是你！一定是你！”说话间，贤妃突然扑了过来，这时候，她的手里突然亮出一把刀，直奔沈悦薇而来。 事情发生在突然之间，谁都没有预料到，沈悦薇迅速退后，怎料，贤妃一瞬间就到了跟前，手里的刀尖对准了沈悦薇的心口。 沈悦薇可以迅速闪躲，避开心口的位置，可她若是闪身躲过，就要用腹部用力，她担心会伤到腹中的胎儿。 因此，她只能左右闪躲，避开要害处。 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候，有人突然伸手，抓住了贤妃手里的刀。 而如意则迅速上前，踹了贤妃一脚。 贤妃所料未及，跌倒在地。 如意迅速欺身而上，将贤妃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沈悦薇这时候才看到，出手抓住那把刀的，居然是桂枝嬷嬷。 此时，血从她的指缝里不间断地流出来。 沈悦薇迅速拿出自己的丝帕，擦拭桂枝嬷嬷掌心的血迹。 伤口很快显露出来，看起来很深，依旧有殷红的鲜血不断地流出来。 沈悦薇并未随身带着止血药粉，只得用力按住桂枝嬷嬷的手腕，以此来减少出血。 血渐渐止住之后，在宫里巡逻的禁军已经赶来将贤妃控制住，而如意也终于得空，撕下身上的一块布条，和沈悦薇一起缠在桂枝嬷嬷的伤口上。 因为流血过多的缘故，桂枝嬷嬷眼神发虚，却不忘对沈悦薇道谢:“老奴谢过王妃娘娘。” “嬷嬷不必如此客气。今日若不是你，我只怕是凶多吉少。” 当时，桂枝嬷嬷比如意离她更近一些，若不是桂枝嬷嬷出手，只怕她这会儿已经受伤了。 她也真的没有想到，毫无身手的桂枝嬷嬷，竟会为了救她，抓住了那把刀。 这时候，皇后匆匆赶来:“悦薇，你没事吧？” 沈悦薇摇摇头:“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妇没事。只是桂枝嬷嬷为了救臣妇，手上受了伤，臣妇已为她简单处理过，还请皇后娘娘尽快召太医前来，进行进一步的处理。” “本宫已让人去请太医，马上就到。”说完，皇后冷冷地看向被禁军控制住的贤妃，怒喝道，“贤妃，你可知错？” “错？我有什么错？我唯一的儿子都没了，还不许我出来给他主持公道么？他活着的时候无人在意，难不成他死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连给他报仇都做不到？” 皇后冷脸道:“老四的事情，陛下自有定夺，容不得你多嘴。你今日如此鲁莽，险些刺伤霄王妃，当真是犯了大错！来人，将贤妃打入冷宫，听候发落！” 贤妃死死地盯着皇后:“本宫乃是妃位，陛下尚未发话，本宫岂是你一句话就能发落的？” 皇后不与她废话，只朝着候在旁边的禁军吩咐道:“将贤妃拉入冷宫！” “是。” 禁军这就要把贤妃带走。 这一刻，贤妃才意识到，皇后并非是在吓唬她。 可是依照规矩，皇后是无法处置妃位以上的后妃的。 贤妃拼命挣扎，却也不忘冲着皇后吼道:“皇后，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皇后神色倨傲，不屑道:“便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本宫拿就拿了，你当如何？” 难为贤妃聪明了一辈子，却不明白，如今她为刀俎，而贤妃犯下这大错，不过是砧板上的肉罢了。 “哈哈，皇后，你不会以为你飞上了枝头，就一定能做凤凰吧？我呸，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定国公府的嫡女了？说到底，你不过是穆婉的丫鬟罢了！陛下这么多年，也不过是把你当成一个吉祥物，想起穆婉的时候就过去同你说说话罢了。旁人以为你无子是因为你身子不好，我却知道，那是因为陛下从来都没有碰过你。你真可怜啊，到了这般年纪，还是个老姑娘，哈哈……” 听着贤妃渐行渐远的、张狂尖锐的笑声，沈悦薇垂眸，掩去眼底的惊讶——皇后不是出身定国公府吗？怎么会是穆婉的丫鬟？ 第199章 她想见见他，就现在 大概是被人捂住了嘴，贤妃的声音很快就听不到了。 这时候，皇后说道:“太医马上就到，随本宫到前面的偏殿等一会儿吧。” “好。” 进了不远处的偏殿之后，皇后让崔嬷嬷带着桂枝嬷嬷在外间等候太医的到来，她则和沈悦薇一起，进了里面。 进去坐下之后，皇后先开了口:“刚才贤妃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沈悦薇斟酌道:“听到了。想必是贤妃娘娘气急攻心，才说了那样的话。” “不，她说的是真的。”说出这些的时候，皇后神色平静，不见丝毫的难堪。 沈悦薇很是惊讶。 除了惊讶于皇后的坦然，更惊讶于眼前这位地位尊崇的皇后娘娘，当年不过是穆婉身边的一个婢女。 “我和小姐一起在佛光寺长大，那是我生命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说着，皇后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平和的笑意，“我们一起去佛光寺的后山抓兔子、采野花，在山下的河里捉鱼抓虾，累了就躺在河边的草地上看天上的云朵。那时候的生活，真的很快乐。只是后来……” 说着，皇后脸上的神色变得忧伤起来:“是我没有保护好小姐，这才让北戎的那些人钻了空子，带走了小姐。她回来后，也是我贴身照顾。她曾与我说过，她腹中所怀的，是陛下的孩子。可她根本无法证明这一点。当时的形势很不好，小姐和陛下都面临很多压力，我尽职尽责，但凡是小姐入口的东西，我都仔细检查。可我还是想不通，为何到最后，小姐生出来的孩子，却跟早产的孩子一般。” 沈悦薇和皇后没什么交情，如今皇后与她说这些话，未免有些交浅言深了。 可皇后似乎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小姐生下孩子后，血崩而亡，连一句话都不曾留下……” 说完，皇后哽咽了。 她似乎不曾对谁提起过这些，如今一旦说起，就有些停不下来。 皇后的心情很快平复下来:“贤妃没说错，陛下是因为怀念小姐，才让我做了皇后。我知道，这是陛下的报复，报复朝臣在穆婉有孕的时候那般诋毁她、猜忌她，所以，他要让我这个乞丐的女儿做皇后。” 说完这些，皇后似乎轻松了许多，她看向穆婉，缓缓道:“若小姐还活着，看到你，她一定会很高兴。” “婆婆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很好，聪明、温柔、善良，当年我爹冻死在一个冬夜里，若不是小姐路过，让人将我带回府中，我肯定早就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她。陛下也是。他也一直在后悔，为何当初面对朝臣非议的时候，态度没有再强硬一点。他时常想，如果当时朝臣非议的时候，他的态度再坚决一些的话，小姐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只可惜，事情已然如此，即便有太多的追悔，也无济于事。” 沈悦薇怅然道:“是啊，人总在失去之后，才会想起当初，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更勇敢一些。可后悔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这一刻，她突然想快点回去，找到穆九霄，紧紧地抱住他。哪怕不说什么话，只抱抱他就好。 这时候，皇后走上前来，轻轻地握住沈悦薇的手:“你和九霄好好过，小姐在天有灵，一定会看到的。” 沈悦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刚好太医已经为桂枝嬷嬷重新包扎过，她就没有在宫里久留，直接出宫。 出了宫门，她就让人打听穆九霄现在在哪里。 得知他现在在兵部衙门，沈悦薇直接让车夫把马车往兵部赶。 她想见见他，就现在。 就现在，趁着春风正好，趁着她刚好想他，趁着想见就可以见到，矫情地、充满爱意地抱抱他，告诉他:我想你了。 到了兵部衙门门口，沈悦薇让如意进去找人，她就在外面等着。 没多久，穆九霄就出来了，他走得极快，几乎是裹挟着一阵风，直接就进了马车里，在看到沈悦薇的第一眼，他如释重负，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看到如意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心跳的有多快。 他还以为怎么了呢。 虽然如意说沈悦薇并没有出什么事，但，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他总觉得，无缘无故的，沈悦薇不可能来衙门里找她。 因此，把怀里的人抱紧之后，穆九霄直接问道:“怎么了？” “想你了。”沈悦薇抱紧穆九霄的腰，在他怀里软软糯糯道。 一句话，便让穆九霄心花怒放。 他喜笑颜开，在她额头上印下浅浅的一吻，歉疚道:“最近有些忙，陪你的时间有些少了，是我的错。” 沈悦薇摇摇头:“没有，不是你的错。” 接下来，她倚在穆九霄的怀里，把宫里发生的事情，连同皇后的自白，一起告诉了穆九霄。 听完之后，穆九霄突然明白，为何沈悦薇来找他。 他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放心，你我之间，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沈悦薇低头，心里莫名有些感伤:不，有遗憾，在上一世。 但这一世，她会拼尽一切，不会让二人之间留下丝毫的遗憾。 “九霄，惟愿此生与你日日月月，岁岁年年，时时相伴，永不相负。”说着，沈悦薇抬眸，静静地看着穆九霄，说出沉湎在心中许久的爱意和期许。 “当然。”穆九霄唇角含笑，炙热地吻住了沈悦薇的唇。 沈悦薇亦是心花怒放，回应着他的吻。 吻得累了之后，沈悦薇伏在穆九霄的肩头，微微喘息。 果然，肚子大了之后，是越来越容易累了。 因为伏在穆九霄的肩头，沈悦薇离他更近了一些，她原想说些什么的，却在这时候闻到了淡淡的香粉味道。 穆九霄自然是用不到香粉的，就算是寻常需要给衣服熏香，他也一概不要，因此他身上没什么香气。 有那么一瞬间，沈悦薇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怀上身孕之后，她的嗅觉似乎更灵敏了一些。但是再去闻，还是能闻到香粉的味道。虽然很淡，但还是有。 在大齐，男人是不用香粉的。 所以…… 如此想着，沈悦薇的眉皱了起来…… 第200章 你身上有女人香粉的味道 哪怕是沈悦薇身上最细微的变化，穆九霄还是能最快地感知到。 “怎么了？”他问。 沈悦薇一直都觉得，她和穆九霄之间，没有秘密。 于是，她毫不顾忌地说道:“你身上有女人香粉的味道。” “怎么会？我今日并未接触过任何女人。” “可能是有女子从你身边经过，在不经意间碰到你了吧。” “这不可能！”穆九霄立刻表态，“我不会让女人出现在距离我三步以内的地方。” “好吧。”但是，沈悦薇细细去闻，还是能闻到那股香粉的味道。 虽然很淡，却又的确存在。 很奇怪。 见沈悦薇还是皱着眉，穆九霄立刻表态:“我没有理由说谎。” “我知道。”沈悦薇自然知道，穆九霄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的。 所以，问题必定不是出在穆九霄身上。 可他又说不会让女人靠近他三步之内，这就有点令人费解了。 “莫非，你身边有女扮男装的人？”沈悦薇推测道。 “不应该吧。” “你好好想一想，今日接触的所有人之中，有没有不确定是男人的人？或者说，有没有不知根知底的人？” 穆九霄仔细想了想:“如果说有不确定的，那就只有北戎来的那位使臣了。” “北戎的使臣为什么找你？” “倒也不是特意找我，只是在街上的时候偶然遇到，说了两句话而已。” 听完，沈悦薇若有所思。 北戎使团里的人，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 “北戎人是否有用香粉的习惯？”沈悦薇问。 “我让人去查。” 今日穆九霄需要办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难得沈悦薇如此依恋他，穆九霄就打算陪着沈悦薇。 刚好也到了吃饭的时间，穆九霄就选了个附近的酒楼，和沈悦薇一起，进了二楼的一个雅间。 点完菜之后，穆九霄刚给沈悦薇倒了一杯茶，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这有点奇怪。 若是店小二来送东西，理应先开口说话再敲门的。 可门外这人，只敲门，却不说话。 穆九霄顿时警惕起来，缓缓站起身来:“谁？” “王爷，是您吗？”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穆九霄回身，给沈悦薇做了一个口型:北戎。 沈悦薇立刻就明白过来，是北戎的人要来接近穆九霄了。 门很快打开，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个身量中等的男人，很寻常的一张脸，没什么特色。 沈悦薇第一眼就认出，这是北戎使团抵达京城那一日，使团队伍中抬头看她的那个人。 只不过，现在此人并未穿着北戎的衣服，反倒穿着大齐的衣服。 穆九霄神色疏离:“阁下有事？” 那人微微一笑:“并无他事。只是在这里吃饭，偶然间看到王爷来此，想着来打个招呼罢了。这位就是王妃娘娘吧？” 说着，那人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沈悦薇的脸上。 穆九霄心生不喜，立刻挡住沈悦薇，不悦道:“出去。” 那人笑着看了看穆九霄，淡淡道:“既然王爷不欢迎在下，那、在下告辞。” 说完，他果真走了，竟是毫不拖泥带水。 门重新关上之后，穆九霄立刻道:“此人绝对是故意的。我今日在街上遇到的，就是他。” 沈悦薇微微皱眉，刚才那人进来的时候，她的确闻到了淡淡的香粉味道，但，此人的声音很明显是个男人。 这就有点奇怪了。 莫非北戎的男人喜欢抹香粉？ 沈悦薇随即看向身旁的桂枝嬷嬷，问道:“嬷嬷，您在宫中多年，依您看，刚才那个北戎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桂枝嬷嬷毫不迟疑道。 “哦？从哪里看出来的？” “走路的姿态以及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来的风韵。老奴在宫中多年，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至于声音，可以在喉咙里做些手脚。” “嬷嬷慧眼。” 看来，北戎使团之中，真的有女扮男装之人。 这伙北戎人，到底想干什么？ 如此明目张胆地接近穆九霄，难道是想让老皇帝故意起疑不成？ 幸好她故意带着桂枝嬷嬷，这样即便消息传到老皇帝耳中，也不算什么。因为桂枝嬷嬷可以证明，穆九霄并未和北戎的人说什么。 只是，北戎的人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接近穆九霄，只怕防不胜防。 须得想个主意才是。 吃过饭回到府中之后，沈悦薇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知道沈悦薇的忧虑之后，穆九霄淡淡一笑:“此事无须忧虑，我身边一直有飞龙卫的人。他们喜欢跟，让他们跟着就是了。我心里没鬼，不怕他们跟着。” 有飞龙卫的人跟着，自然能证明穆九霄的清白。 只是，听到这些话，沈悦薇却为穆九霄感到不值。 为了大齐，他付出了很多，可换来的，不过是老皇帝因为身份而兴起的无尽的猜疑。 “你受委屈了。”说着，沈悦薇心疼地握住了穆九霄的手。 穆九霄淡淡一笑:“当真心疼我？” “这还能有假？” “那、我想……”话未说完，他就直接用行动代替了未说完的话，吻住了沈悦薇的唇，一遍又一遍。 外面，春风正好，柳枝轻摇。 正当气氛刚刚好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突兀的、男人的声音:“小师妹，你在不在啊？” 瞬间，穆九霄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 想揍人。 沈悦薇却笑了:“别恼，是我那便宜师兄。” 是廖知远，他也是孙太医的徒弟，之前就是他解了穆九霄所中的罂子粟之毒。 孙太医之前就跟她说过，他还要去太医院当值，食物相克的事情他只怕是顾不过来，刚好最近廖知远闲着没事，就让他来帮忙。 不成想，人已经来了。 沈悦薇很快迎出去，廖知远却是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礼:“草民见过王妃娘娘。” “师兄，你惯会打趣我。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 廖知远笑着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如意:“刚巧在门口碰到小如意，是她把我带进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如意顿时红着脸跑了进去。 沈悦薇看了廖知远一眼:“师兄，不可如此打趣如意，她还没成亲呢。” “哦？竟然还没成亲吗？”说着，廖知远眼尾上挑，居然打量起如意的背影来…… 第201章 这人贼眉鼠眼，不像个好人！ 沈悦薇看了廖知远一眼，不可置信道:“师兄，你该不会是看上如意了吧？” 廖知远不答反问:“如意的身手不错吧？” “是，她的身手很好，尤其是剑术，更是一流。” “所以啊，以她这身手，若是能带着她上山采药，那该多好啊。” 沈悦薇微微一笑:“是挺好的。就你这样的，她一个能打十个。而且，她特别不喜欢有人背后议论她。” “哎呦喂，不说了，不说了……”廖知远急忙换了话题，“喏，这是我整理出来的，送过来让你过目一下。依着你先前说的，若是确认后没有问题，就可以以这本书上记录的内容广发到各个州县。” “好，我看过之后，给师兄回话。”沈悦薇接过廖知远递过来的厚厚的册子，却发现廖知远没有要走的意思，“师兄还有事？” 廖知远伸着脑袋往院里看了一眼，没看到预想中的人，反而看到穆九霄那张冷脸，吓得他顿时溜之大吉。 穆九霄走过来接过沈悦薇手里的册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廖知远的背影，愤愤道:“这人贼眉鼠眼，不是个好人！” 沈悦薇忍俊不禁，打趣道:“敢问王爷，这天下间的男人，谁在你眼里像个好人？” “岳父大人就是个好人。当然，言蹊也很好。” 沈悦薇笑着挽住他的手臂往院里走，柔声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承蒙你喜欢，便觉得我千般万般的好。其实在别人眼里，我不过是这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女子。” 穆九霄却不这么看:“不，你很好，只是你不自知。” 沈悦薇抬头笑着看他，撞进他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唇角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一些。 是啊，她平凡而寻常，可在他眼里，却是一等一的好。 这不就是爱人之间最好的状态吗？ …… 隔日，廖飞羽再次到访，只不过这一次，她带了三大箱子的金子。 沈悦薇简直要惊掉下巴:“你这是做什么？上次给的已经够多了，单单是那些，我还准备退给你呢。” “王妃娘娘，切不可退给我。我想向您表达谢意，只可惜满腔谢意，终究无法表达，唯有用这俗气的黄白之物聊表心意。有时候我甚至都觉得，给您送金子简直是在羞辱您。要不您告诉我您喜欢什么，我去买。” 说着，廖飞羽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悦薇，满眼赤诚。 沈悦薇再次惊呆，给成箱的金子，也算是羞辱？那么这种羞辱，未免也太令人期待了。 廖飞羽的思路，倒是清奇。 不过据沈悦薇所知，廖飞羽的母家并无人经商，因此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么多的金子，廖飞羽是从哪儿来的？ 廖飞羽喜欢直来直去，沈悦薇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问道:“你哪儿来这么多的金子？” 她主要是担心廖飞羽被人用钱骗了。 听完，廖飞羽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旁人，这是夫君私下里赚来的。他说了，他的钱，我可以随便花。” 沈悦薇微微诧异，她倒是不知道，身体孱弱的六皇子，居然攒下了这么大的家业。 不过，以六皇子府的俸禄，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手笔，所以六皇子很有可能私底下经营了什么铺子。 没想到，六皇子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只是，现如今既然廖飞羽在她面前表露出了这一点，也就意味着六皇子不想对她隐瞒这件事。 不过，沈悦薇还是好奇:“因着你有孕，之前不是已经送了我一箱金子吗？今日怎么又送了这么多？” “这一次，是谢你搭救殿下。昨日，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说着，廖飞羽紧紧地握住沈悦薇的手，动情道，“娘娘，真的谢谢您。若不是您，只怕……”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却猜得到，若不是沈悦薇出手，她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夫君，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毫不夸张地说，是沈悦薇拯救了她的人生。 要不然，她真的无法想象，自己以后要过怎样悲惨的生活。 廖飞羽满腔感激，只化作晶莹的泪珠，落在她和沈悦薇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沈悦薇亦有几分动容:“六殿下是个好人，我既然知道这个治他的方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再者，你和星彩表姐是闺中密友，你有事，我岂能坐视不理？” “娘娘，我比你小一个月，日后我叫你姐姐，可好？” “当然可以。” “悦薇姐姐！” “飞羽妹妹。” 廖飞羽笑嘻嘻地挽住沈悦薇的胳膊:“悦薇姐姐，我以后可以经常来找你玩吗？” “好哇。” “今日我就先回去了，改天见。” 沈悦薇笑了笑:“用不着改天，明日和六殿下一起过来吧。云气草已经送了过来，我再准备一些药，明天就可以开始了。不过，因为要泡药汤，只怕六殿下要暂时在王府住几日。毕竟，我不方便长时间到你们府上去。” “这个没问题！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和殿下一起过来！”说着，廖飞羽走到沈悦薇跟前，眸光盈盈，“悦薇姐姐，真的谢谢你。” 沈悦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轻笑道:“今天你真是说了太多的谢谢了。” “那是因为你真的值得我去感谢。” “不必一直说。日后来日方长，指不定什么时候，我还需要你帮忙呢。所以，咱们既然已经以姐妹相称，那就互相帮助，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好，悦薇姐姐，明天见！” 送走廖飞羽，沈悦薇又去检查了一遍需要用到的药物，另外，她让人收拾出来一个院子，明日给六皇子和廖飞羽住。 之后，沈悦薇给廖知远去了信，让他明日来帮个忙，毕竟她如今身怀有孕，好些药物都不能碰。 将一切准备好，已经是黄昏时分。 沈悦薇半躺在踏上，把明日需要做的事情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坐起身来…… 第202章 傻瓜，别对一个男人这么好 一直守在旁边的桂枝嬷嬷顿时就吓坏了:“娘娘快躺下，不可这么快起来，会抻到肚子里的孩子！” 沈悦薇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缓缓躺下，心里的震惊却久久无法散去。 云气草是上一世的时候，三皇子下令，让苏瑾瑜派人去找的。 可问题是，三皇子怎么知道云气草对六皇子有用？ 六皇子的病是顽疾，太医院里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为何三皇子却知道如何应对？ 以她对三皇子的了解，三皇子是不通医术的，这就意味着，他的身边一定有一个医术高深的人在指点他。 此人的医术，甚至远在太医院首席孙太医之上。 这人究竟是谁，居然愿意藏在幕后，帮着三皇子做这些事情？ 寻常的医者，不都是以治病救人、名扬天下为最终目标吗？ 还有，如果穆九霄真的是老皇帝的儿子，那就意味着一定有人在穆婉身上动了手脚，且动了手脚的，必是医术高深之人。 这线索，似乎是对上了。 这就意味着，三皇子这一派的人里，有一个潜藏着的医术高深的人，二十年前，此人算计了穆婉，而现在，此人依然存在。 一个医术高深且藏在暗处的人，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罂子粟之毒，是不是也是这人的手笔呢？ 甚至是四皇子的死，是不是也是此人得了苏瑾瑜甚至是三皇子的授意，从中做了手脚？ 还有当初苏瑾瑜给她下的药，是不是也是此人给的？ 一瞬间，过往的许多事情，似乎都得到了解释。 只是很快，沈悦薇的心里又有了疑虑。 如果三皇子身边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为何不曾医治苏瑾瑜呢？ 对于男人而言，不行是很大的问题。 如果三皇子身边有这等医术圣手，且苏瑾瑜也知道的话，没理由不请此人医治自己。 可苏瑾瑜成亲已有一段时间，却不曾听到那位苏夫人有孕的消息，就连顾馨儿，似乎也没什么动静。 莫非，是她猜错了。 就在这时，如意将韩绝搜罗到的最新消息送了过来。 沈悦薇一张一张看过去，最终在一页纸上停留了下来。 这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五个字:顾馨儿有孕。 沈悦薇把纸条放在手心握紧，这些线索，果真连起来了。 三皇子身边，果真有医术高深之人。 知道了这一点，就不得不防。 沈悦薇细细思索着应对的法子，却不曾留意到穆九霄已经到了跟前。 直到被穆九霄从身后抱住，沈悦薇才察觉到，她放心地让自己歪进他的怀里，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 听完，穆九霄微微皱眉:“你怎知萧启泽曾经让苏瑾瑜寻找云气草？又怎么知道这云气草是萧启泽留着要给三皇子用的？” 沈悦薇暗道不好，只想着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他，却忘了遮掩这件事。 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只得随口扯了个谎，说自己做了梦，梦到了这些。 沈悦薇当然知道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可她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兴许是老天爷不忍看我孕中多思，这才让我做了这么一个梦吧。”为了遮掩，沈悦薇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穆九霄笑了笑，没有再问。 沈悦薇明白，穆九霄这是知道她在说谎，但是，他并不准备戳穿她。 大约，这就是极致的信任？ 知道她不会害他，所以不会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沈悦薇淡然一笑，抱紧了穆九霄。 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信任？ 夜色正好，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儿…… 第二天，穆九霄依旧很忙，沈悦薇则准备好一切，等待六皇子和廖飞羽的到来。 几乎是她刚过去，六皇子和廖飞羽就来了。 夫妻二人都有些紧张，甚至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悦薇姐姐，我们来了。” 沈悦薇点点头:“待我师兄来了之后，就可以开始了。” 说话间，外面传来廖知远欢快的声音:“小师妹，我来啦！” 听到这个声音，廖飞羽微微皱眉，嘀咕道:“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我那骚包的小堂哥呢？” 沈悦薇则是一怔，廖知远、廖飞羽，这俩人都姓廖，居然是认识的？ 她刚刚这么一想，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廖知远夸张道:“哟哟哟，这不是我那爱打人的小堂妹吗？” 廖飞羽飞快上前，娇滴滴道:“小堂哥，我哪里爱打人了？不就是小时候打掉了你两颗牙嘛，那其实不是我的错，是你刚好该掉牙了，我又刚好不小心把你推倒了而已。” 说她爱打人，那她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她夫君在呢，她要保持淑女形象。 看到廖飞羽背对着六皇子对他挤眉弄眼，廖知远朗声大笑，低语道:“这可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罢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了。” “你说谁是小人？”廖飞羽顿时就有点炸毛。 廖知远微微一笑，只高深莫测地朝着六皇子所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廖飞羽立刻就怂了:“兄长说的是，我是小人，还请兄长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计较。” “难得看到小堂妹这么乖巧，那我就不同你计较了。”说完，廖知远就朝着沈悦薇走去。 见状，廖飞羽大约也明白，廖知远就是沈悦薇请来的帮手。 她立刻拉住廖知远，塞了一张大额银票过去，低语道:“兄长，拜托你了。他怕疼，你对他温柔一些。” “傻瓜，别对一个男人这么好。” “可他值得。” 廖知远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把银票往袖袋里塞了塞。 来帮个忙还有银票拿，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廖飞羽却哀怨地看了廖知远一眼，她还以为小堂兄是要把银票还给她呢，谁曾想，是往里面塞了塞。 唉，亲情啊，可真是太薄弱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沈悦薇就让如意带着六皇子和廖飞羽去做准备，她则和廖知远沟通今日需要做的事情。 待云气草送来之后，廖知远看到云气草之后，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悦薇:“小师妹，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第203章 你只怕是被人算计了 “什么样的事情？”沈悦薇不解。 “我虽不知你这云气草是何物，但，六皇子的病在肺腑，并不是寻常的药物就可以治好的。” “可云气草，并非是寻常的药物。我知道师兄心里有疑虑，但过了今日，师兄或许会有新的认识。” 廖知远凝神细思，他不得不承认，沈悦薇在医术方面有些巧思。 但就这样轻易地去医治六皇子，并不是一个妥善的法子。 六皇子虽然身子不好，但毕竟是皇子，若是把他治死了，只怕老皇帝会降罪。 似是看出廖知远心中所想，沈悦薇认真道:“师兄放心，我有把握。” 廖知远虽然半信半疑，但，给六皇子细细地把过脉之后，他就什么也没说。 因为从脉象上来看，六皇子的脉象虚浮无力，恐怕只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活。 对于大夫而言，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可以让病人活下去，他都在所不惜。 所以，虽然廖知远心里没底，却还是愿意一试。 相较之下，沈悦薇显得更胸有成竹一些。 该做的准备已经全都做好，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门外，廖飞羽焦急地等待着。 房间内，六皇子已经坐进盛满药水的浴桶，在药力的催动下，六皇子的神色有些狰狞，但，尚且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一旁的小火炉上，正熬着云气草的药汁。 一个时辰后，云气草的药汁终于熬好，晾凉后给六皇子服下。 沈悦薇坐在一旁的圈椅上，仔细地观察着六皇子的变化。 起初服下云气草的药汁之后，六皇子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是渐渐地，他似乎有些难受，紧咬着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廖知远立刻上前，为六皇子把脉，发现他的脉象有些乱。 沈悦薇当机立断，立刻道:“师兄，时候到了，速速为六殿下行针。” 此时激发穴位，可以加速身体对云气草的吸收，对六皇子的身子大有好处。 果然，几根银针下去之后，六皇子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但，依旧狰狞。 沈悦薇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参片，让六皇子含在嘴里。 这是几百年的老参，固本培元的效果是最好的。 含住参片之后，六皇子的神色渐渐舒缓下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六皇子也在吐出一口黑血之后，晕了过去。 这都在预料之中，故而沈悦薇并不慌乱，让小厮和廖知远一起，把六皇子身上擦干，抬到了床上去。 这时候，廖知远再次为六皇子把脉，眸中显露出惊讶之色，他看向沈悦薇，有些不敢相信:“从脉象上来看，六殿下居然好多了。” “这就是云气草的功效。” “真是神了！”廖知远惊喜道。 “是啊，真是神了。”说着，沈悦薇神色莫名。 云气草，果然不是凡品。 那么，知道云气草功效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于是，沈悦薇问道:“师兄，师父可曾在你面前提过云气草？” “不曾提过。他应该是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只怕早就给六殿下医治了。不会等到今日。” 沈悦薇点点头，对三皇子背后的那个医术高深的人又多了几分兴趣。 可以想象，若是能够得到这个人，一定会得到很多足以惊讶世人的药方。 若是能够将这些药方公之于众，必定能造福不少人。 “师兄，师父有没有跟你提过，二十年前有哪些惊才绝艳的医者？又或者，有突然消失的、不知所踪的医者？” 听完，廖知远的神色暗了暗，他低下头去，掩去眼底的失落，摇了摇头:“没，没听师父提过。” “改日见了师父，定要好好问一问。” 廖知远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沈悦薇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是他不说，她也不好多问。 夜深了，沈悦薇去休息，留廖知远在这里看护六皇子。 怎料第二天一大早，沈悦薇还没睡醒，就听到外面传来如意急促的声音:“主子，大理寺来人，要搜查王府。” 沈悦薇摸了摸旁边，已经凉了。 看看天色，这个时辰穆九霄是去上早朝了。 莫非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老皇帝这才下令要搜查王府？ 如今穆九霄不在，大理寺来了人，还宣称要搜查王府，她自然是要出面的。 简单地梳洗过之后，沈悦薇戴着面纱来到外院，看到了前来搜查的大理寺捕头，姚捕头。 看到姚捕头，沈悦薇就放心了。 看来，不是穆九霄那边出了事。 否则，来的就不该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大理寺捕头。 看到沈悦薇过来，姚捕头很快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见过王妃娘娘，我等奉少卿大人的命令，前来搜查王府。” “呵！”沈悦薇嗤笑一声，淡淡的目光落在姚捕头的脸上，“你是第一天做捕头吗？” “你怎么知道？”姚捕头诧异道。 “姚捕头，你只怕是被人算计了。你初做捕头或许不知，这里是摄政王的府邸，他有统辖六部之权，位高权重自不必说。所以，你想来搜查王府，得有陛下的圣旨，就算是没有圣旨，至少也得有口谕。你今日一无圣旨，二无口谕，却妄想搜查摄政王府，着实是无知了些。” 一时间沈悦薇倒是有些好奇，是谁派了这么一个傻捕头前来？ 但下一刻，沈悦薇就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朝着六皇子所住的院子看了一眼，之后悄悄地冲着守在暗处的暗卫做了个手势。 这时候，那姚捕头说道:“我手里的确没有圣旨，也没有口谕，但是我只管照着少卿大人的吩咐做事也就是了，无须顾忌那么多。少卿大人让我来搜查王府，我便来搜查王府。” 沈悦薇有些意外，没成想，碰上了这么一个一根筋。 跟一个一根筋讲道理，着实是有些难了。 偏巧这时候，姚捕头又发了话:“来啊，哥儿几个，开始干活，搜查王府！” 正在此时，一个威严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谁敢！” 第204章 你是疯了不成！ 穆九霄阔步而来，如铁塔一般挡在沈悦薇面前，他看向姚捕头，眸光冷厉:“来搜查本王的府邸，你好大的胆子！” 穆九霄的威名，姚捕头还是听说过的，不过，他还是坚持道:“王爷，您是摄政王，理应带头遵守朝廷的规定。今日是少卿大人命小的前来搜查王府，小的不敢不从，还望王爷莫要从中阻拦。” “若本王偏要拦呢？” “那小的就只能硬闯了。”说着，姚捕头拔刀出鞘。 “呵！”穆九霄愣是被气笑了。 这么纯的愣头青，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这时候，沈悦薇问道:“你只说要搜查王府，那本王妃问你，你要在王府里搜什么？” “搜人！少卿大人说了，六殿下无故失踪，而且还是在进入摄政王府之后失踪的，这件事很可疑，必须要进行调查。” 沈悦薇淡淡一笑，没再问什么。 甚至，在和穆九霄相视一笑后，二人再未搭理姚捕头，反而走到一旁去聊天，至于姚捕头，只留给随风去应付。 姚捕头这人死犟死犟的，油盐不进，不管他们说什么，他都是不会听的。 既然如此，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不过，甭管姚捕头怎么说，这王府他必定是搜查不了的。 毕竟，王府的侍卫不是吃素的。如果连区区一个大理寺捕头他们都拦不住，那也就不必留在摄政王府了。 正当姚捕头和随风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暗卫匆匆而来，附在穆九霄耳边说了什么。 随后，穆九霄眉眼含笑，看向沈悦薇:“鱼上钩了，我去看看，你且先回去歇着。” “好。”如今大着肚子，沈悦薇不打算凑热闹，立刻就回了自己所住的院子。 姚捕头今天的出现乍一看很突然，甚至有些突兀，但所有反常的事情背后，必定有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 那就是，姚捕头的出现是声东击西，幕后之人真正的目的，是住在后院的六皇子。 所以，就在他们和姚捕头纠缠不休的时候，后院进了刺客。 而且刺客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六皇子。 对方，是要让六皇子死在摄政王府。 试想，四皇子刚死了没几天，如果这时候六皇子也死了，而且还是死在摄政王府，那么，原本对穆九霄就有成见的老皇帝必定会大发雷霆。 这幕后黑手，分明是要毁了穆九霄。 而他们将计就计，就可以顺着刺客的线索查下去，看看谁是那个幕后黑手。 沈悦薇闲来无事，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拿起一支笔，在面前雪白的宣纸上写写画画，推测谁有可能会对穆九霄下手。 是原先对穆婉下手的那帮人吗？ 也有可能是三皇子，毕竟，他一直视穆九霄为眼中钉。 而且，三皇子手里有一个医术高明的人，很有可能原先对穆婉下手的人，如今正听命于他。 又或者，是北戎使团的人，他们想借机搅浑大齐的这池水，浑水摸鱼？ 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当初，给穆九霄下罂子粟之毒的人一直没有浮出水面，虽然怀疑这件事是三皇子做的，但一直没有找到更多的证据。 再者，指使徐晚心的奶娘的人是谁，一直也没有表露出丝毫的蛛丝马迹。 怀疑的对象有很多，要想确切知道是哪一个，须得有更多的线索。 沈悦薇正思索着这些，穆九霄回来了。 “来了六个人，杀死三个，有两个咬舌自尽，还有一个活口。随风正在审。像是死士，嘴巴很紧。” 沈悦薇若有所思:“你觉得，会是谁派的人呢？” “萧启泽、北戎，都有可能，且看随风能问出什么来。他是审问的高手，不过，像这种死士，死都不怕，很难对付。” “不怕死的人，未必不怕生不如死。可以让随风选一个让此人生不如死的法子。而且，不要期待短时间内就能问出什么，不妨把时间拉长，多一点耐心，让他在生不如死的生活里渐渐绝望。这种绝望，比死更能折磨人。” 穆九霄点头，赞许道:“是个好法子。” 说完，他吩咐人去找随风。 刺客的事情已经解决，但，随风去审问犯人之后，没人和姚捕头周旋，他硬是带着人往里闯。 这人的愣劲儿，吸引了穆九霄的注意力。 这样的人吧，不能说他是大奸大恶之人，顶多是死脑筋，不知变通。可真的摊上这样的人，还真的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当然，穆九霄也有法子治他，一道命令下去，直接把大理寺卿请了来。 大理寺卿来了之后，气得脸都红了，出身文人的他，居然提起袍角去踹姚捕头，愤恨道:“姚柱子，你是长了几个脑袋啊？胆敢来搜查王府，你是疯了不成！” 姚捕头没躲，生生受了这一脚，却有理有据地说道:“小的没做错。是少卿大人叫小的这样做的。” “少卿大人？是徐少卿，还是刘少卿？” “是刘少卿说的。” “不可能！刘少卿不可能会下这样的命令！赶紧的，带着你的人，滚回大理寺去！” 姚捕头却充分发挥了一个愣子的本色，闷声道:“不行，小的还没完成少卿大人交代的事情。” 大理寺卿也气笑了:“你有病啊？本官这官职难道不比刘少卿大？本官都发话了，你敢不听？” “还请大人明白，并非是小的不愿意听您的话，实在是得了少卿大人的吩咐，不敢不从。如今没有完成少卿大人的吩咐，实在是不敢回去。” 姚捕头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只得无力地摆摆手，让手下的人回去，把刘少卿叫来。 怎料，刘少卿火急火燎地赶来之后，姚捕头却皱了眉:“不，不对，这不是刘少卿啊。” 大理寺卿无力道:“本官是大理寺卿，莫非连刘少卿都不认得？” “兴许，也有可能是您和此人串通好的。” 大理寺卿再次气笑了:“本官和刘少卿串通，为什么啊？就为了骗你一个捕头？你当本官和刘少卿很闲吗？” “大人，您不要生气，虽然王爷位高权重，但是，您也是朝廷命官。您不能迫于王爷的权威就听命于他。王爷的权威虽然大，可大不过公里道义，大不过……” “啊啊啊……” 第205章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大理寺卿疯了。 他一反刚才的疯狂讲道理，直接扯过另外几个捕快，怒吼道:“赶紧的！把姚柱子给我叉回大理寺去！” 当然，大理寺卿的疯是有限度的疯，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向穆九霄告罪:“王爷，此事是下官的疏漏，回去之后，下官定会仔细调查，给您一个交代！” 大理寺卿不是个傻子，姚捕头初来乍到，不认得刘少卿是谁这也无可厚非，可有人公然在大理寺假借刘少卿之名给姚捕头下命令，他就不得不查了。 大理寺原本就是审查天下冤案的地方，现在可倒好，这别有用心的人都算计到大理寺去了，等同于老窝被人端了，说起来，他这个做大理寺卿的，实在是没脸极了。 穆九霄抬了抬手，示意大理寺卿可以走了，却不忘说道:“姚柱子这个人不算是个混账的，他就是太犟了，不懂变通。这样的人放在捕头的位置上或许不合适，但是如果换个位置，他能发挥的作用就大了。这样吧，查清楚之后，把他送去守城门。” 相对来说，守城门的话不需要怎么变通，按照规则来办就行了。 “是。” 大理寺的人走了之后，王府就安静了下来。 这时候，六皇子醒了。 这一次醒来，与往日里格外不同。 往日里醒来之后，身体会非常疲累。 因为他肺不好，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有些憋气，夜里会醒来数次，可这一次，竟睡得格外安稳。 醒来之后看到守在他床边的廖飞羽，六皇子的脸上就带了笑意，轻声道:“飞羽。” 廖飞羽原本是坐着打瞌睡的，突然听到六皇子说话，她开心坏了，立刻扑上去抱住他，欢喜道:“你终于醒了，吓坏我了！” 六皇子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嗯，我醒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担心是有的。不过，你更应该感谢的，是霄王爷。”廖飞羽把刺客的事情告诉了六皇子。 听完，六皇子若有所思。 廖飞羽急了，催促道:“夫君，我想再送给悦薇姐姐十箱金子！” 六皇子哭笑不得:“你若是想送东西，大可以送些别的，怎么只想到要送金子这等俗物？” “金子怎么就俗了？有了金子，想买什么都可以。怎么，你舍不得给我花钱？” “那倒不是。”说着，六皇子的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意，“只是旁人并不知道我私下里在经商，若你出手这般阔绰，反倒是容易引起别人的猜忌。” “是么？竟然还要担心这个？那没问题，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是我小堂兄给我的，他是大夫，有这么多钱财也不奇怪吧？” “似乎也可以。” “那就行了，就这么决定了！” 这时候，端着药碗站在门口听了多时的廖知远幽幽道:“你就这么往我头上扣黑锅，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痛呀。” “咳咳……”廖知远被廖飞羽的话噎着了，猛咳不止。 他决定不搭理这个小堂妹，免得被气死，把药碗放下之后，他开始为六皇子把脉。 手摸上六皇子脉搏的瞬间，廖知远不禁眼前一亮。 他惊愕地看向六皇子:“殿下觉得如何？” “呼吸通畅，且不像原先那般气短。” 廖知远点点头，这倒是和他的诊断相符。 “如无意外，殿下应是无大碍了。” 听到这话，廖飞羽惊喜地抱住了六皇子，脸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看着她那不值钱的样子，廖知远好笑道:“哎哎哎，这里有个大活人呢。” “你可以先一针把自己扎瞎。” 廖知远气坏了:“懒得理你！我走，换悦薇来！” 待沈悦薇来到，诊断的结果和廖知远相符。 廖飞羽高兴坏了，拉着沈悦薇的手，一个劲儿地说着感谢的话，还慷慨地表示，以后但凡是沈悦薇有任何驱遣，哪怕是让她去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在所不惜。 沈悦薇乐了:“那倒不至于。这样吧，六殿下刚刚醒来，需要吃点东西。我已经吩咐厨房那边去准备，你也过去看看想吃什么，让厨房的人一并做了。” “好。”想到要给六皇子准备吃的，廖飞羽欢天喜地地走了。 六皇子却翻身下床，朝着沈悦薇郑重地行了个礼之后，这才说道:“王妃娘娘请讲。” “讲什么？”沈悦薇故意问道。 六皇子淡淡一笑:“您刚才对内子说的话，并非是玩笑话。您把她支走，想必是有话要说。” “六殿下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说着，沈悦薇的神色严肃了许多，“前些日子，徐晚心要用药害我腹中的孩子，结果查到最后，查到了徐晚心的奶娘，可那奶娘至今都没找到。如今我怀着身孕，每每思及此事，心里总不大安稳。查了数日都没有结果，想必以后也很难查到什么。所以接下来，我想引蛇出洞。” 说完，沈悦薇看向六皇子。 要引蛇出洞，自然是需要诱饵的，而六皇子，就是那个最好的诱饵。 六皇子固然聪慧，但是他不了解事情的全貌，还是有些恍然:“具体要如何做，还请王妃娘娘明示。” “实不相瞒，云气草能医治你这件事，是我在机缘巧合之下知道的。而且消息是从三殿下那边传出来的。所以我怀疑，三殿下就是幕后指使徐晚心奶娘的人。只是我没有证据。只不过，这云气草专治你的病，想必三殿下也存了救你的心思。” “救我？他心思不正，若要救我，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所以，一旦他知道是我捷足先登治了你的病，就会跳出来捣乱。这一点，从刺客想让你死在王府就可以证明。接下来，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因为我给你治病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正是因为我曾给你治过，所以如果你死了，罪魁祸首就是我。” 六皇子微微皱眉:“三皇兄为何要针对你？” “或许是我当初没有如他的愿，没有嫁给苏瑾瑜。又或许是因为我嫁给了穆九霄，所以他心存不满。想要对付一个人，总会找到理由的。” “本殿下只是不明白，他一个皇子，为何会对摄政王不满？” 从他的角度来看，穆九霄为人正直，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在朝中，从未犯下任何过错，他实在是想不出，这样的一个臣子，为何三皇兄要对他下手？ 这时候，沈悦薇眼睛微眯，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第206章 请你务必告诉我 按照常理而言，三皇子应该明白，收买穆九霄比跟他作对要划算。 可是自始至终，三皇子一直对穆九霄充满敌意。 这很不正常。 除非，三皇子一直把穆九霄视为夺嫡的对手，不然，他实在是没理由对穆九霄有这么大的敌意。 可这样的前提是，三皇子知道穆九霄是老皇帝的儿子。 可他为何会知道？ 还是说，当年的事情，三皇子根本就是知晓的。 三皇子的年龄比穆九霄还要小，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尚未出生，他若是知道此事，必定是别人告诉他的。 而这个别人，除了苏家的人，别无其他。 只是，她之前并非没有怀疑过苏家，可调查出来的信息表明，当年的苏家是苏瑾瑜的祖父当家做主，可他也只是做了户部的一个员外郎罢了。到了苏瑾瑜的父亲这一辈，也就更加不景气，也就是到了苏瑾瑜这里，才稍稍好了一些。 按理说，以苏家当时的境况，不至于把手伸到后宫里去。 可现在的信息偏偏表明，三皇子是知情的。 看来，有必要重新再调查一下苏家。 心中千头万绪，也只是短短一瞬，抬头看向一脸困惑的六皇子，沈悦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三皇子为何要对付九霄。想必像他这样的人，想要去跟谁作对，未必需要什么理由。” 六皇子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一味地陷入困惑之中，而是会主动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 “防备你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不管是接触到的还是要入口的东西，务必要仔细进行检查。云气草治好了你，可一旦出现什么跟云气草相冲的东西，你的身体就会比原先还要糟糕。” 上一世，三皇子就是给六皇子下了跟云气草相冲的药物，使得六皇子送了性命。 只是当时她忙着别的事情，并不知道这跟云气草相冲的药物是什么。 现如今，除了加强戒备，别无他法。 “王妃娘娘放心，我会留意的。” “那最好不过。我也希望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查出是谁指使了徐晚心的奶娘。” “好。若有任何消息，必定立刻知会王妃娘娘。” 沈悦薇点点头，瞧见廖飞羽已经领着送饭的丫鬟进来了。 她笑着告辞，不再打扰二人用饭。 吃过饭，六皇子夫妇告辞离开。 让沈悦薇没料到的是，孙太医居然来了。 孙太医来的很突然，他神色慌张，身上甚至还穿着捣药用的围裙。 他一向是个讲究穿着的人，但凡是要出门，必定会换一身得体的衣服，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穿着捣药的围裙就出来了。 而且，这捣药的围裙上还沾染了一些青色的药汁，看起来极不美观。 “师父，您怎么……”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孙太医打断:“你治好了六殿下的肺弱之症？” 想到是廖知远告诉孙太医的，沈悦薇径直道:“是。” “听闻是用了一味叫云气草的药？” “是。” 孙太医更近一步:“你怎会知道云气草可以医治六殿下的肺弱之症？” “机缘巧合之下，我曾得到过云气草，发现了它的功效。”沈悦薇随口道。 对孙太医，就不必扯出什么做梦的事情了。 孙太医深吸一口气:“你可曾听过孙思云这个名字？” “不曾听过。怎么，是您认识的人吗？” “他是我的弟弟，亲弟弟。我与他一同跟随父亲学医，他用药大胆，领悟力也好，医术远在我之上。只是后来，他突然就消失了，这一消失，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仿佛泥牛入海一般，全无踪迹。” 听着这些话，沈悦薇心中大动。 这个医术高明的人，出现了。 心中的激动，沈悦薇并未表现出来，只平静地问道:“敢问师父，您的弟弟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孙太医神色痛苦:“二十一年前。” 时间对上了。 “在失踪之前，他有什么异常吗？” 孙太医摇了摇头:“没有。那时候我已经在太医院当值，从最基础的大夫做起，每天都很忙。思云生性爱自由，不愿意在宫里当差，觉得太受束缚，更想做一个游医，踏遍千山万水，寻遍天下药草，治遍天下顽疾。他的理想很伟大，虽然他与我的选择不同，但我很羡慕他，就在父亲面前替他遮掩，希望他能达成所愿。他一直都做得很好，甚至好几次为我送来急用且稀少的药草。只是那一次……” 说着，孙太医陷入遥远的回忆之中:“那一次回来，他格外开心，拉着我喝酒，说寻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我也为他感到高兴，还跟他说若是想成婚，我的俸禄可以都给他。临走之前，他说再过半年就会回来成亲，我也一直在等他回来，可从那次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 沈悦薇微微蹙眉:“师父为何听到我治好了六殿下的肺弱之症就这般激动，难道当年，您的弟弟也提过这味药草吗？” “没错。那次临走之前，他曾向我提过，说在南边的山上意外遇到一种药草，功效颇为奇特，甚至可以医治先天有肺弱之症的人。只不过当时他还没有足够的把握，需要找人尝试。正是因为如此，听知远说起你治好了六殿下的肺弱之症，为师才会如此惊讶。” “师父觉得，以您弟弟的天分，是否能制出闻闻便可让人悄无声息流产的药物？” 孙太医立刻摇头:“他不会做这样的药。他是大夫，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害人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沈悦薇不忍心说的是，万一，是被人威胁着去做呢？ 当生命受到威胁，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不奇怪。 这时候，孙太医正色道:“悦薇，我知道你聪慧，能发现别人无法发现的线索。日后，但凡你查到什么消息，请你务必告诉我。” “师父放心，如果查到什么，我定会告诉你。”说着，沈悦薇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第207章 难道你就不怕穆九霄因此送命？ 想起来之后，沈悦薇立刻问道:“师父，您可知云气草和什么药物相冲？” “从药理上来说，云气草是治疗肺弱之症的，最怕的是引起肺弱之症的药物。比如曼陀罗，比如引发咳疾的药物，都会和云气草的药效相冲。只不过我以前没有诊治过相关的病人，所以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至于事实如何，还有待查证。” 沈悦薇点点头，若有所思:“师父，我明白了。” 送走孙太医之后，沈悦薇整理了一些可能引发咳疾的药物，另外还画了图，命人一并送到六皇子府去。 六皇子不是个蠢人，给他提示到位也就是了，余下的事情，他自己会注意的。 忙完六皇子的事情，沈悦薇着实闲了好几日。 这一日飞龙卫的人来送信，说有十几窝老鼠已经生了。 沈悦薇立刻去瞧，发现这十几窝老鼠的大小没什么区别。 可它们之前所吃的食物是不同的。 不过，沈悦薇并不气馁，数量不够多，不能做出最全面的推测。 然而半个月之后，几乎之前所有大了肚子的老鼠都生下了老鼠崽，但是在大小上，差异并不大。 这与沈悦薇之前的推测不符，她原本以为，吃下的东西不同，兴许生下的老鼠崽的大小也会有所不同。 但结果却是，吃下不同食物之后，生下的老鼠崽并没有什么不同。 莫非，是她料错了？还是说，她最开始的推测就是错的？ 她做出所有推测的前提是穆婉腹中所怀的是老皇帝的骨肉，只不过是因为被人陷害，所以孩子出生的时候才显露出了早产儿的特征。 可现在，初次的实验以失败而告终。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推测是错的？ 沈悦薇心中疑虑顿生，走出这里后并没有坐马车，只找了个清静一些的街道，随便走走。 当然，即便是随便走走，她的前面和后面都有人保护。 但，走着走着，她的视线被前面的一个人吸引了。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壮硕，但眉宇之间的气度，竟然和穆九霄有几分相似。 看样子，他是在路边等人。 恰逢她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也看到了她，冲着她，客气地一笑。 这一笑，跟穆九霄就更像了。 一瞬间，沈悦薇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果不其然，这时候，路边的店铺里，走出另外一个人。 这张脸有点熟悉，是北戎使团里那个女男扮装的人。 今日，她依旧是一副男人的装扮。 看到沈悦薇，她灿然一笑:“原来是霄王妃，好巧啊。” “巧吗？难道不是你们刻意安排的？” 那女人笑了笑:“果然啊，能嫁给我弟弟的女人，绝不是寻常的庸脂俗粉。” 她这话的意思，是说穆九霄是她的弟弟。 沈悦薇嗤笑一声，脸上带了几分嘲讽:“本王妃如何，用不着你来评判。再者，乱认亲戚，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女人并不恼，反而笑了笑:“你我之前并不了解，你对我有误解也是正常的，我不会生气。介绍一下，我叫呼延娜。” 说着，她还指了指旁边的男人:“他叫呼延真。又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姐姐，叫他大哥。” “北戎人真是有意思，就这么在大街上胡乱认亲戚，不怕丢脸么？” 呼延娜朗声大笑:“不管你说什么，血缘是无法改变的。穆九霄就是我们呼延家的血脉，你看我大哥和穆九霄多像啊。” 说着，呼延娜上前一步，言语里带了几分威胁:“想必，你也不希望我大哥出现在大齐皇帝面前吧？” “本王妃倒是没这个担忧。你若是想让他出现在皇帝面前，尽管去就好了。” “那你可要想好了。我大哥一旦出现，就足以证明，穆九霄是我们呼延家的血脉。就算是你们大齐皇帝杀了我父亲呼延豹，也无法改变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哦，那你去找我们大齐皇帝吧。”说着，沈悦薇并不打算久留，这就要走。 呼延娜急了，伸手想拦沈悦薇，被如意一剑挡开。 “难道你就不怕穆九霄因此送命？”呼延娜质问道。 “不怕。本王妃为什么要害怕呢？换句话说，他是死是活，和我的关系很大吗？”沈悦薇语气凉薄，仿佛一个渣女。 呼延娜怒了:“他待你不薄！” “就算是他待我不薄，可如果他是北戎人，那就是乱臣贼子，是要送命的！我好歹也是朝中二品大员的女儿，跟着他去送命，我可没那么傻。” 呼延娜的眼睛微微眯起，迸射出几分危险的光芒:“沈悦薇，你故意的。你在试图激怒我。” “如果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说完，沈悦薇就打算离开。 这里虽然冷清，但并非什么人也没有，呼延娜到底是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悦薇离开。 马车上，沈悦薇小声吩咐如意:“暗中跟着他们，我会让韩绝找人接应你。” “是。”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如意悄无声息地下了马车。 待沈悦薇回府之后没多久，如意也回来了。 因为韩绝已经带人接手，所以，如意才得以回来送信。 如意跟过去之后发现，呼延娜把那个叫呼延真的人安置在了城西的一个院子里。而她自己，则回了驿馆。 沈悦薇淡淡一笑，事情的走向，真是愈发新奇了。 在北戎使团的队伍里，官职最大的是北戎的大将军，铁木虎。 传闻北戎从不允许女子涉政，可呼延娜却在使团的队伍之中出现，着实是有几分诡异。 只是北戎使团里的人自成一派，不跟大齐的人交流，所以想从他们内部获得消息，很难。 而且，这阵子北戎使团的人来了之后，只说想和大齐通商，想用他们的马匹换取大齐的粮食和布料。 北戎的战马一向强悍，所以，老皇帝对北戎的战马有几分兴趣，这才纵容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大齐京城。 只是因为鸿胪寺那边对于通商的细节还没有商榷好，所以，北戎使团的人才没有那么快离开。 当然，这其中也有老皇帝故意为之的缘故。 似乎他也在等着看，看北戎的人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毕竟，如果单单是为了通商，犯不着让铁木虎来。 他是北戎的大将军，在北戎颇有名声，据说，虽然如今北戎太子的身份已经确立，但其他的几个皇子并不服气，因此，虽然已经是太子，这位北戎太子的地位还是不怎么稳固。 而铁木虎，正是北戎太子的老丈人。 沈悦薇早有预感，这波北戎使团的人是冲着穆九霄来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恰好证实了她的猜测。 看来，接下来这段时间，注定是不怎么平静了。 第208章 我们才是一家人 待穆九霄回来之后，沈悦薇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穆九霄。 听完，穆九霄淡淡一笑:“不要上当，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已有法子，可以让呼延娜亲自否认呼延真与我有关。” 沈悦薇微微诧异:“呼延娜巴不得让呼延真和你扯上关系，又怎会亲口否认？” 话音落下，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笑了笑:“夫君真厉害。” 穆九霄眉峰微挑:“我只有这个厉害么？” 说着，他就靠了过去。 …… 第二日，穆九霄去兵部衙门办事，在路上，他差点儿撞到一个人。 当那个人抬起头来，饶是镇定如穆九霄，也不禁微微恍神。 这张脸，跟他好像。 看着他，仿佛在看着另外一个自己。 “你是谁？”穆九霄冷脸道。 “呼延真。” 穆九霄看了看左右，冷声道:“跟我来。” 随后，穆九霄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随风，而他则朝着一旁无人的小巷子里走去。 呼延真急忙跟上。 之后，穆九霄回身，细细地打量着呼延真:“你真是我哥哥？” “是。想必单单从长相上，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嗯。找我何事？” 呼延真垂眸，似有几分哀伤:“当年父亲被大齐皇帝杀死之后，母亲得到这个噩耗，直接就跳崖了。这么多年来，是我和妹妹相依为命。这一次恰逢大将军来大齐，妹妹苦苦哀求，我们才有了这次机会。九霄，跟我回北戎吧，我们才是一家人。” 穆九霄的脸上显露出几分迟疑来，似乎真的是在思考。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走。” 呼延真微微诧异，但转瞬之间，他的脸上就流露出喜悦的表情:“你真的愿意跟我走？” “当然。想必你也听说了，这么多年来，我在这里的处境一直不是很好。说白了，我是没什么亲人的，可能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更需要亲人。现在，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既然是亲人，就应该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不是吗？” 呼延真惊喜地点点头:“当然。” “那我们现在就走。”说着，穆九霄抓住了呼延真的胳膊。 “啊？”呼延真诧异了一下，“现在就走？你现在是摄政王，能这么轻松地就离开大齐吗？” “能啊，为何不能？正因为我现在是摄政王，才更容易离开，毕竟没人敢拦我。否则若是消息泄露了出去，再想走可就难了。” 这下，呼延真反倒迟疑起来:“现在走，是不是太鲁莽了呢？” “哪里就鲁莽了？这样出其不意地行事，正好可以规避危险。怎么，你不想让我跟你们一起走？”说着，穆九霄皱起眉来，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受伤的神色。 “你似乎、很急着离开。” “当然，我很急。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于亲人的关怀。但是现在我有亲人了，有了你和姐姐，我们就是最亲密的一家人。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怕是吃糠咽菜，我也是高兴的。走吧，如果被人发现了，那就走不了了。” 呼延真的眼睛接连眨了好几下:“听闻你那位王妃已经怀孕了，既然要离开，不带着她一起吗？” “带她做什么？她有大齐的血脉，我不喜欢。待回了北戎，还请哥哥再为我操持一门婚事，找个正统的北戎女子。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哥哥不会不答应吧？” “不，不会。” “既然不会，那就走吧。姐姐呢，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呼延真摇摇头:“她暂时走不了。” “为何？”穆九霄追问道。 “这个、说不清楚。她和大将军……” 穆九霄打断他的话，急切道:“什么？她和大将军不清白？她怎会如此堕落？你身为兄长，当初就没有阻止她吗？” “不不不，你误会了。她和大将军并不是那种关系。自从父亲死后，她一直想为父亲报仇，静心苦学谋略之道，也正是因为她谋略惊人，所以才获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得以成为太子殿下身边的幕僚，这才可以以使臣的身份出现。” “太子殿下的幕僚？”说着，穆九霄掏了掏耳朵，“可你刚才明明说过，你们是苦苦哀求大将军之后，才有了来大齐的机会？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呼延真支吾了一下:“实……实在是刚才我对你不够了解，没有说实话。妹妹这么多年过得很不容易，她一个女子要想在北戎立足，走得很是艰难。如果不是她谋略过人，只怕早就不知死过多少次了。她努力了这么久，就是想带你回北戎。” 穆九霄又皱了皱眉:“可你刚才明明说过，她是为了给父亲报仇才会选择做幕僚的？” 这下，呼延真急了:“兴许、兴许是我说错了。” “行了，错就错了吧，这些都无关紧要。大哥，既然我们兄弟相见了，那我们就赶紧离开这里吧。我都迫不及待要回北戎了。咱们这就走！” 说着，穆九霄抓住呼延真的胳膊，这就要往外面走。 呼延真急了，挣脱着不想走。 穆九霄回身看他，眼神中颇有几分受伤:“看来大哥之前说想找我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没有，我没有骗你。只是这般突然离开，对你的妻子未免太不公平了。此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看着神色慌乱的呼延真，穆九霄心道:哼，只要我答应得够快，你们就拿我没办法。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个呼延真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他被呼延娜派过来，多半是想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你们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和怀疑吗？那好，我直接就要跟你们走，就看你们敢不敢了。 事实证明，呼延真不敢。 主要是没有呼延娜的指示，他不敢胡来。 见呼延真支吾了半天也说不上来，穆九霄生气了:“既然大哥没有诚意，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告辞。” 说完，穆九霄大步离开。 呼延真急了，急忙追上来。 追到巷子口，总算是把穆九霄给追到了。 却没想到，这时候巷子两边突然围过来一大帮官差，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正是前阵子因为办案有功，刚刚升为刑部侍郎的苏瑾瑜。 第209章 穆九霄，这一次，你逃不了！ 此刻，苏瑾瑜下巴微扬，看向穆九霄，带着几分隐隐的得意:“摄政王这是要去哪儿啊？” 穆九霄神色淡漠:“本王去哪儿，还需要告诉你区区一个刑部侍郎不成？” 苏瑾瑜笑了笑，没说话，只越过穆九霄，看向穆九霄身后的呼延真，似笑非笑道:“这位又是谁？” “你说呢？”穆九霄反问。 苏瑾瑜脸上的笑意又浓郁了几分:“这位和王爷看起来好像啊，瞧着很像是兄弟呢。” 穆九霄瞥了一眼路边的流浪狗，语气不咸不淡:“本王倒是觉得，你跟它也很像。若依你所言，你二位是兄弟？” 苏瑾瑜顺着穆九霄的视线看了看，待看到那只毛色肮脏、卧在那里留着口水的癞皮狗，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我不与你逞口舌之争。有人报信，说你身后这人是北戎人，既然如此，就请王爷随我一起，去刑部衙门说个明白吧。” 穆九霄冷笑一声，径直离开。 苏瑾瑜让他的人拦穆九霄，但，随风随即出现，将苏瑾瑜的人一一打退。 这一刻，随风眼中冷光毕现:“敢拦摄政王，嫌命长了不成？” 随风的实力摆在这里，无人敢再上前。 看着穆九霄大步离开的背影，苏瑾瑜的神色暗了暗，心中恨意顿生:穆九霄，这一次，你逃不了！ 下一瞬，苏瑾瑜抬手下令，让人绑了呼延真。 呼延真的眉皱了皱，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想不出来。 而穆九霄在离开之后，唇角微微勾了勾，很好，该上钩的，都上钩了。 他依旧去兵部衙门，办没办完的事情。 不过，事情办完之后走出刑部衙门的大门，迎面就看到了一队人。 这队人威严赫赫，出自禁军，此刻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孙得福站在最前方，看到穆九霄出来，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王爷，陛下有旨，请您入宫一趟。” “好。”穆九霄的视线在一众禁军的脸上扫过，语气平淡。 看到穆九霄这般配合，孙得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一路顺利地来到金銮殿，见到了老皇帝。 老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神色隐在一片暗影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一旁，苏瑾瑜站在那里，呼延真则低着头跪在地上。 这时候，老皇帝看向跪在地上的呼延真，命令道:“抬起头来！” 呼延真抬起头来，那张与穆九霄像极了的脸显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老皇帝看了许久，之后看了看穆九霄:“你有什么话说？” “不过是长相相似罢了，不知陛下让微臣说什么？” 苏瑾瑜抢白道:“王爷这话说的轻巧。此人与王爷的长相这般相似，很明显，你与他之间渊源颇深。” 听罢，穆九霄若有所思:“苏侍郎此言有理。说起来本王的父亲是谁，本王一直不知。若是能借由此人找到本王的生身父亲，本王倒是要好好谢谢苏侍郎。” 当时，因为穆大夫人闹了那么一出，世人皆知穆九霄只是穆家的养子，至于他的生身父亲甚至生母是谁，则无人知晓。 穆婉的事情，也仅限于一小部分人知道罢了。 所以，在明面上，苏瑾瑜是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 苏瑾瑜随即朝着老皇帝拜了拜:“陛下，微臣初步查明，此人名叫呼延真，是北戎人。据此说来，摄政王有北戎血脉，实在不宜在我大齐担任如此重要的官位。” “竟有此事？”这一刻，老皇帝的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回陛下的话，确是如此。”苏瑾瑜继续道，“最近这段时间，北戎使团入京，微臣一直觉得不大寻常，故而一直暗中查探，这才注意到了呼延真。微臣还发现，北戎使团之中有一人和呼延真来往密切。呼延真在京城里的住所，就是北戎使团中的人安排的。” “还有这等事？你可认得那人？” “回陛下的话，微臣认得。” “苏瑾瑜，朕命你即刻前往驿馆，将此人带来。不过，远来是客，该有的客气还是要有的，免得失了我大齐的大国威仪。” 苏瑾瑜立刻躬身应道:“是，陛下。” 苏瑾瑜离开之后，大殿上就安静了下来。 老皇帝坐在皇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呼延真，不时又朝着穆九霄看几眼。 单从长相上来说，二人的确有些相似。 “呼延真，朕且问你，你是北戎哪里的人？” “回陛下的话，我乃北戎京城人士。” “哦。一直都待在京城，不曾离开么？” “不曾。” 问完这个，老皇帝就没有别的话了。 没过多久，苏瑾瑜就把身着男装的呼延娜带来了。 “陛下，人已带到。” 呼延娜立刻躬身下拜:“北戎幕僚呼延纳，见过大齐陛下。” 老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免礼。听闻你与这位呼延真关系匪浅，还在我大齐京城给他安排住所，可有此事？” “回陛下的话，确有此事。” “那这呼延真，又是谁？” 呼延娜眸色微变，立刻道:“回陛下的话，此人并不叫呼延真。” “哦？那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刘真。” 老皇帝微微皱眉:“那这事就有些奇怪了。他自己刚才说的一清二楚，他就叫呼延真，乃是北戎京城人士。” “陛下恕罪，他并不叫呼延真，也并非北戎京城人士。他是大齐人，来京城的路上，偶遇他晕倒在路边，我心有不忍，这才救下了他，带在身边，想着待回去之时再为他寻找家人。只是入京之后，偶然见到摄政王，这才发觉所救之人与摄政王长相相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才将刘真安置在别处，还交代他，若是有人问起，只管说自己叫呼延真，怕的就是有人将他和摄政王扯上关系。” 呼延娜的话，滴水不漏。 然而下一瞬，呼延娜极快地看了穆九霄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也是在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不好，她上当了！ 第210章 你可知罪？ 但，呼延娜意识到上当的瞬间，已经太迟了。 她刚刚的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 听到呼延娜这么说，老皇帝点了点头:“依你所言，这刘真是在我大齐境内遇到的，并非你北戎人？” “回陛下的话，确是如此。”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疑问了。”老皇帝神色淡淡，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这时候，苏瑾瑜急了:“陛下，微臣以为，此事没这么简单。” “哦，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陛下，呼延纳所言之事太过巧合，再者，他一个北戎使臣，为何要搭救我大齐子民？这事说不通啊！” 既然已经上当，呼延娜已经别无退路，只冷着脸说道:“这位大人此言差矣。我北戎使团前来，乃是为了商议通商的政策。既然如此，自然希望与贵国和睦相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搭救贵国的子民，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苏瑾瑜冷笑一声:“你随便搭救了一个人，偏偏这人还跟我大齐的摄政王如此相似，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套用贵国的一句话，无巧不成书，说的不就是这个吗？” 苏瑾瑜没料到呼延娜的嘴皮子这般好使，不禁变了变脸色，不再与之纠缠，只朝着老皇帝拱了拱手:“陛下，微臣以为，此事大有蹊跷，还请陛下明察。” “不过是救了一个人而已，就非得往阴谋上扯吗？” 苏瑾瑜急了:“陛下……” 老皇帝抬手打断他的话，看向呼延娜:“既然事情已经澄清，你且先退下。” “是。”说着，呼延娜退了出去。 很快，刘真也被禁军带了下去。 这时候，苏瑾瑜再也忍不住，急声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查啊！” 老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光幽深，质问道:“苏瑾瑜，你可知罪？” 苏瑾瑜一惊:“微臣愚钝，不知陛下此言何意？” “朕且问你，今日之事，你是如何发现的？” “回陛下的话，出于职责所在，微臣原本就格外留意北戎使臣，这才留意到呼延纳和呼延真有所接触……” 老皇帝径直打断他的话:“职责所在？你身为刑部侍郎，你的职责是查刑部份内的案子，而不是盯着北戎使臣。” 苏瑾瑜怔了怔:“微臣虽是刑部侍郎，却有一腔报国之心。如今北戎突然来访，只怕意图不轨，微臣心怀家国，故而有所防备。” 老皇帝的身子往前移了移，冷眸之中带着几分戾气:“究竟是心怀家国，还是、心怀私怨？” 直面这身为帝王的威压，苏瑾瑜心中一骇，急忙跪在地上:“陛下，微臣与王爷之间，绝无私怨。” “无私怨就是最好的。退下。” 苏瑾瑜还想说些什么，但抬起头的时候见老皇帝的脸色阴暗无比，也就不敢再多说，只得悻悻然退了下去。 这下，偌大一个金銮殿上，只剩下老皇帝、孙得福和穆九霄三人。 老皇帝径直看向穆九霄:“你故意的。” 穆九霄并不避讳:“是，我故意的。是他们先存了算计我的心思，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何以见得？刚刚那个刘真，和你真的很像。” “这天下长相相似的人，并不少。” 老皇帝的神色冷了冷:“怎么，你不觉得那刘真和你长得极像？兴许，他真有可能是你的亲哥哥。” “当初呼延家的人，不都被你杀了吗？”穆九霄迎上老皇帝冰冷的目光，直言不讳道。 老皇帝的脸色陡然一变:“谁告诉你的？” “猜的。以你当初的恨意，杀了那一个人是不够的，所以，你一定会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老皇帝唇角微弯，带了几分笑意:“你猜的没错。当年将呼延豹剁为肉泥之后，朕直接派人乔装成歹徒，杀了呼延豹全家。不过，朕也是近年来才知道，当年呼延豹还有一个女儿，倒是漏了她。不过，区区一个女子，闹不出什么大的风浪来。” 穆九霄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朕有预感，北戎使团是为你而来。如今一计不成，他们定会生出第二计来。不把你拉下水，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陛下似乎很关心我？”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穆九霄，别对朕有这么大的敌意。朕没有那么好，可是，朕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穆九霄淡淡一笑，没说话。 “你觉得，苏瑾瑜背后的人，是谁？” “陛下觉得呢？” 老皇帝瞪了瞪眼睛:“现在是朕在问你！” “那我保留意见。”穆九霄语气轻松，淡淡道，“没有证据，我不会胡乱攀咬谁。” “若有证据呢？” “若有证据，这会儿就该揍人了。” 老皇帝嗤笑一声:“行了，走吧。今日你这计策不错，一石二鸟。” 穆九霄回之一笑，拱手告退。 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老皇帝嗔道:“臭小子，倒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 他说话的声音极小，就连站在他身旁的孙得福，也是微微听到了些许。 这时候，老皇帝却是笑了。 一石二鸟，这计策，果真不错。 一是引出呼延娜，亲口承认呼延真并非北戎人。如此一来，呼延娜日后就没办法再拿呼延真做文章。 因为，呼延娜之前拿呼延真做文章，就是为了威胁穆九霄要将呼延真带到老皇帝面前。 现在，老皇帝已经知道了呼延真的存在，那么，她的这个棋子就不管用了。 二是引出了苏瑾瑜。毕竟，原本苏瑾瑜不该对这件事感兴趣的，偏偏他还牵扯进来，这就意味着，有人出手了。 老皇帝一直怕的是这件事无人出头，但现在，出头的人来了。 事实上，他也怀疑当年穆婉是被人算计了，但这么多年来，即便他多方查找，却没有找到丝毫的线索。 因为对方太安静了，什么动作也没有。 穆九霄年幼时，他一直防备着有人会刺杀穆九霄，但是并没有。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一直都很安静。 但现在，他坚信，对方不会再安静下去。也正是因为如此，最近这段时间，他对穆九霄投入了超出寻常的重视。 这样最好，因为只有对方动起来，他才能找到更多关于当年的线索。 想到这里，老皇帝的眼睛闭了闭，但愿到最后，事情的真相是他可以承受的。 另一边，穆九霄径直出了宫门，直接回了兵部衙门。 兵部衙门的事情还没忙完，要接着忙。 等他忙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穆九霄翻身上马，与随风一道，匆匆往王府的方向而去。 此时已经入夜，街道上一片安静，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在静谧的街道上阵阵响起。 就在这时，骑在马上的穆九霄耳朵微动，脑袋迅速往左偏去，下一瞬，一支利箭几乎擦着他的脸颊掠过。 “小心！”随风惊叫道。 下一瞬，数支利箭破空而至，直奔二人而来！ 第211章 我要疼你一辈子的 这一日，沈悦薇原本满心欢喜地等着穆九霄回来。 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回来。 夜渐渐深了，大约是最近肚子愈发大了的缘故，她有点饿，正打算自己一个人先吃饭的时候，就看到随风背着一个人，几乎是小跑着进来。 远远地，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正想问随风背的是谁，却在这时候看到了穆九霄的脸。 此刻他双眼紧闭，脑袋无力地贴着随风的肩膀，双臂垂在身侧，随着随风走动的幅度一荡一荡的。 有血，顺着他耷拉下去的手臂不断地流下。 一瞬间，沈悦薇只觉得目眦欲裂，几乎要倒下去。 她死命地咬着自己的舌尖，用痛意让自己保持清醒，急声道:“快，把他背进去！” 随风顾不上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脚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下，径直往里面而去。 沈悦薇搭了一下桂枝嬷嬷伸过来的手臂，疾步朝着里面走去。 她进去的时候，随风已经把穆九霄平平稳稳地放在了床上。 “娘娘，主子伤在腹部。” 沈悦薇怔了一下，立刻懂了。 她看了一眼桂枝嬷嬷，脸上急切的神色丝毫不减:“嬷嬷，请你快点去命人烧热水来。” 之后，她看也不看，直接吩咐如意:“如意，快，取我的医药箱来！” 沈悦薇立刻忙碌起来，随风则退到了外面守着。 热水送到门口，由随风送进去，之后，一盆一盆的血水从里面端出来。 这一晚，这以往安宁静谧的小院子显得格外喧嚣，一连十几盆血水送出来之后，里面终于不再要水了。 与此同时，沈悦薇下令，摄政王府全府上下加强戒备。 吩咐完这些，她神色凝重地进了里间。 不过，进了里间之后，她的神色就完全放松下来。 这时候，她看了一眼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穆九霄，嗔道:“既然是做戏，怎的不早点知会我一声，可真是吓着我了。” 都到了这会儿，她还是觉得心情无法平复。 单单看穆九霄那浑身滴血的样子，就吓走了她半条命。 她是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好在，随风给了她暗示，说穆九霄伤在腹部。 她这才明白，穆九霄的伤是假的。 因为，随风略懂医理，如果穆九霄真的伤到了腹部，他是不会背着穆九霄进来的，所以，这是随风的暗示。 随风的暗示自然是穆九霄授意的，他是怕她担心。 虽然是暗示，但，该做的戏，还是不能少。 “事发突然，实在是来不及提前告知。”说着，穆九霄握住了沈悦薇略显冰凉的手。 沈悦薇倒也不是真的要怪他，只心疼道:“可吓着了？” 穆九霄没忍住，笑了:“你这话的语气，是把我当小孩子哄不成？区区几个刺客罢了，还能吓到我？” “到底是刺客，还是很吓人的。再者，你就是我的小孩子。此后余生，我要疼你一辈子的。”说着，她捧起穆九霄的脸，郑重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穆九霄笑了笑，把沈悦薇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缓:“傻女人，这样的话，该是我来说的。” “不，我也要说的。你疼我，我疼你，这样才能长久。” 这是沈悦薇的心里话。 她始终坚信，单方面的付出是不行的。 既然两个人真正的心意相通，那么爱意就应该是相互的。 如果只是一个人一味地对另一个人好，那是不公平，也是不合理的。 所以，她希望她和穆九霄之间，有着势均力敌的爱意。 你爱我，我爱你，我们一直在一起，在漫长的岁月里彼此相守，不离不弃。 两个人又抱了好久，这才让人送饭进来。 因为要假装穆九霄受了重伤，所以不能明目张胆地送饭进来，要把饭装进药箱里送进来。 吃完饭，沈悦薇问道:“你觉得，这场刺杀是谁动的手？” “不清楚。我假装受伤之后，他们就撤了。不过，相信陛下那边，会有部署。” 所以，这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在前面假装受伤，而老皇帝的人则充当黄雀，去查证那帮刺客的动向。 沈悦薇点点头，随即心就提了起来:“不对，他们只是看到你受伤就撤退，这不大寻常。莫非，他们的武器上面有毒？” “没错。刺客一直没有现身，只藏在暗处放箭。箭上有毒。” 沈悦薇顿时就慌了，忙去扒穆九霄的左臂。 因为他的左臂上，有一道小小的伤口。 虽然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但既然箭上有毒，就会有问题。 穆九霄笑着握住她的手:“放心，不是被箭尖伤到的。喏，我藏了一个箭尖在这里。” 说着，穆九霄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布包。 布包打开之后，是一枚箭尖。 沈悦薇要接，穆九霄拿远了一些:“你不要碰，回头让廖知远看看。” “好。” 于是，沈悦薇大半夜就把廖知远请了过来。 原本是想把孙太医一起请过来的，谁曾想孙太医昨晚入宫当值，并不在府里。 到了王府之后，廖知远以为穆九霄当真受了伤，还准备大干一场呢，结果一进门就看到穆九霄坐在床上看书。 他顿时就有点泄气，这时候，如意把一个匣子递给他。 沈悦薇则解释道:“师兄，这匣子里有个箭尖，箭尖上面有剧毒。请你仔细甄别一下，看是何种毒药。” 通过辨别毒药的种类，就可以以此推测，下毒的是什么人。 毕竟，药和毒是相通的，各个医学大家用药和用毒的手段都有所不同。辨别出毒的来路之后，下毒的人也就水落石出了。 一听这个，廖知远就来了兴致，他原本已经伸出手去，想去接如意手里的匣子，但手伸了半截又缩了回去，带着几分懊丧的语气说道:“小师妹，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最近有点胆小，甚是怕毒药，这一害怕手脚就不怎么利索。可否让如意帮我？” 沈悦薇看了他一眼，心道，你这算盘打得这么响，只怕十里地以外的人都听到了。 如意倒没那么多心思，立刻道:“行啊，廖大夫，我没什么事，可以帮忙的。去我那院子如何？我自己一个人住一个院子，还有很多空房间，地方足够大。” “咳咳咳，行啊行啊……”廖知远连声道，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去了。 很快，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看着二人的背影，沈悦薇叹了口气。 第212章 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穆九霄从后面抱住她，轻笑道:“叹什么气呢？” “我这个师兄明显是没安好心。可如意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似的，这就跟小白兔入了狼窝似的。你说，我要不要提醒一下如意？” “无需提醒。” “嗯？不需要提醒一下如意吗？如意平时连话都很少说，是个老实人。我怕她会吃亏。” 穆九霄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 话说如意把廖知远带进她的院子之后，直接进了东边的厢房，把蜡烛点亮之后，如意立刻问道:“廖大夫，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您只管开口。” 廖知远笑眯眯地坐下:“随便帮我捉个什么东西来。麻雀啊，虫子啊都可以。” “哦。” 如意应了一声，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只麻雀。 这时候，廖知远用布捏住箭尖，在麻雀身上戳了一下，见血之后，麻雀扑棱了两下翅膀，之后就脖子一歪，再没了动静。 “这么快？”廖知远嘀咕道。 他去拨弄那麻雀，发现那麻雀已经有些硬了。 “府上有什么大的动物吗？” 如意想了想:“厨房新买了一头羊，准备明日做羊汤的。” 廖知远眼前一亮:“牵来！” “行！” 羊牵进来之后，廖知远拿着箭尖戳了一下，但，没戳动。 毕竟，羊的皮毛还是很硬的。 于是，他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立刻拿了块布，从廖知远手里接过箭尖，出其不意地戳在了羊的身上。 有血流出之后，羊直接倒在地上。 廖知远摸了摸，发现羊已经没了呼吸，死了。 一时之间，他兴趣大增，虽然他对毒物也算是有些研究，但是，他并未见过见效如此快的毒药。 几乎是破皮见血之后，就立刻毙命。 廖知远一时无法判断，就想去孙太医的书房里翻翻医书。 原是准备立刻就走的，走了没两步，他回过头来看如意:“天色已晚，我这人没什么身手，又怕走夜路，你陪我走一趟，如何？” “行啊。” 如意一口应允，骑着马，把廖知远送到了孙太医的府上。 把人送到之后，如意就打算走。 结果，又被廖知远叫住了。 “这会儿，孙府的人差不多都睡了，我打算悄悄地去查，不想惊动府上的人。可是，我身手不行。这墙，我怕是翻不过去。” 如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眼:“廖大夫，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啊？”廖知远惊了。 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如意瞥了他一眼:“廖大夫，我知道我这个人过于貌美了一些，身手又好，像你这般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很容易喜欢上我。但是，看在你是我家娘娘的师兄的份儿上，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别喜欢我，没结果。” “为什么？”廖知远不服。 如意抱着怀里的剑，酷酷地开口:“我已有夫君。” “这怎么可能？我打探过了，你还没成亲。” 这时候，如意亲了亲怀里的剑:“剑就是我的夫君。再说了，师门有训，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我是不会嫁人的。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免得伤着你自个儿。” 说完，她提起廖知远的衣领，一跃而起，几个起跃之间，把廖知远送到了孙太医的书房门外。 “去找，我等你。不必怕，我就在外面。” 廖知远胡乱地应了一声，原本都要进去了，又回过身来问道:“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我？” “没这打算。”说完，见廖知远还要说话，如意不耐烦道，“廖大夫，你行不行啊？我家娘娘交代你办事情，你事情还没办好，偏想着与我说话。这就是你做事的态度？男人做事情要专心，不要分神，不然，怕是一事无成。” 说着，如意恰到好处地撇了撇嘴。 顿时，廖知远觉得自己的心被伤得稀里哗啦的。 哼，谁一事无成啊？ 他是师门中医术最好的！ 他这就证明给她看！ 廖知远心生愤懑，一撩袍角进了孙太医的书房，一头扎进了书海之中，竭力想要证明自己。 然而，天亮后，廖知远顶着两只熊猫眼坐在门槛上，耷拉着脑袋，不怎么想说话。 找了一夜，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找着。 如意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我在这儿影响你发挥了？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我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你到底行不行啊，这么一点儿影响都扛不住？” 此时此刻，廖知远已经彻底不想说话了。 按理说，男人不能被人说不行，但这一次，他真是行不起来啊。 就在这时候，孙太医踏着晨光，缓步而进。 看到孙太医，廖知远比看到了亲爹还急切，几乎如离弦之箭一般扑了过去:“师父，您回来了！” 孙太医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慌成这个样子？” 廖知远没说太多，只说了那箭尖上的毒。 听完，孙太医的神色也凝重了不少:“你的意思是，几乎是见着血的同时，毒物的功效就已经发挥到了极致？” “是。” 一瞬间，孙太医的神色变得幽深起来:“见血封喉。” “见血封喉？师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据说，见血封喉是南边的一种树，但凡是身上破了皮见了血，沾染到这种树的汁液之后，就会立刻毙命。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种树才有了见血封喉这个名字。” 听罢，廖知远微微皱眉:“又是南边？” 罂子粟的毒出自南边，现在这个见血封喉，同样是出自南边。 这时候，廖知远想到了什么，不禁问道:“师父，您从未去过南边，为何知道这种树？” 是啊，他为何知道？ 孙太医苦笑了一声，看向此刻尚且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满是苦涩。 关于见血封喉，他自然是听自己的弟弟孙思云说的。 当初听弟弟这般说起，他还以为是天方夜谭。 他并不以为世间有这般狠毒的毒物。 可如今亲耳听到，才知道弟弟当日所言，并非是虚言。 只是，他印象中的弟弟，是不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必定是被人困住了，身不由己。 想到这个的瞬间，孙太医突然醍醐灌顶，他明白了！ 第213章 他这么待你，实属不该 起初是云气草，现在是见血封喉，这二者弟弟曾经都提起过，这一刻，孙太医终于明白，这是弟弟在给他传递消息。 此时此刻，弟弟一定是被困在了哪里，没有办法获得自由，更没法子给他传递消息，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告诉他，他还活着。 意识到这个的瞬间，孙太医老泪纵横。 真好啊，弟弟还活着。 弟弟失踪了那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弟弟已经遭遇了不测，而现在，这些细微的线索终于告诉他，弟弟还活着。 身为兄长，在弟弟失踪的这些年里，他的内心一直很焦灼。 他去找过很多地方，却什么线索也没有。 而现在，在弟弟失踪二十多年之后，他终于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他还活着，这就胜过一切。 看到孙太医哭，廖知远吓坏了，语无伦次道:“师父，您、您这是怎么了？” 孙太医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没什么，我是太高兴了。走，随为师去一趟摄政王府。” 他心里明白，现在还远远不到喜极而泣的时候。 他要努力，把弟弟找回来。 因为穆九霄受了重伤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所以孙太医上门，合情合理。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孙太医急切地开口:“悦薇，刺客的身份查清了吗？” “暂时还没有消息。如果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 孙太医点点头，敛去眸中深藏的万千情绪，沉声道:“悦薇，此事就拜托你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你只管开口。” “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孙太医心事重重地走了。 穆九霄重伤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王府来了不少探病的人，沈悦薇都一一挡了，没让他们进来，只说是穆九霄重病，无心应酬他们，请他们谅解。 探病的人多集中在上午，到了下午，就没什么人来了。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宫里来人了。 看装扮，来的是飞龙卫的人。 穆九霄曾经见过此人，知道他叫靳桐。 飞龙卫的人清一色的冷脸，来了之后，靳桐直接转述了老皇帝的话:“刺客很狡猾，逃了，什么都没查到。陛下的意思是，可以创造第二次机会，诱使刺客出现。” 说完之后，靳桐就走了。 对于靳桐说刺客逃了的话，穆九霄是有点怀疑的。 他料定，老皇帝那边已经获得了一些线索。 因为飞龙卫的实力他是清楚的，虽然昨晚的刺客是远距离放箭，即便如此，飞龙卫的人也不应该一点消息都查不出来。 根据利箭飞来的方向，可以判断射箭的人在什么位置。 当时他拖延了那么久，飞龙卫的人不会什么都查不出来。 可现在，老皇帝偏偏派人告诉他，刺客逃了。 这很不对劲儿。 老皇帝必定查出了一些消息，可是很明显，他不愿意说。 或许，他查出来的人，是他不愿相信的。又或许，是线索不够集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再次诱使刺客出现。 昨晚那些放暗箭的人，还在箭尖上抹了毒，看来是料定可以要他的命。既然如此，他如果想诱使刺客再次出现，就只能在自己身上做文章。 对此，沈悦薇很有意见。 老皇帝只想着要诱使刺客再一次出现，可他可曾想过，这样穆九霄就会有危险。 看到沈悦薇的脸色不太好，穆九霄立刻就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不必如此。他不是我的什么人，自然用不着替我着想。” 这话，并不能安慰沈悦薇。 “就算他不是你的什么人，可你，毕竟是他的臣子。而且，还是立下赫赫战功的臣子，他这么待你，实属不该。” “从理智的角度来说，这是诱使刺客出现的最好办法。身为帝王，他并没有做错。” 沈悦薇当然知道，站在理智的角度，这样做没有错。 可她就是心疼穆九霄，心疼他要接连不断地涉险。 谁又能保证，他上一次可以脱险，这一次就一定能安然无恙呢？ 刀剑无眼啊！ 只是，沈悦薇心里明白，她是不能阻止的。 因为在穆九霄的心里，也一定很想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 因为这身世，已经困了他太多年。 这么些年来，他所承受的一切苦楚，都是因为这理不清弄不明的身世。 她相信，无论这身世对穆九霄而言是好还是坏，他都急于得到一个答案。 如今，正是这答案慢慢显露的时候。 所以，穆九霄是绝对不会收手的。 有些事已经做了，那么接下来，只能一直做下去。 沈悦薇微微闭了闭眼睛，紧紧地握了握穆九霄的手:“凡事小心。” 穆九霄点点头:“当然。” 他现在，最惜命了。 孙太医走之前，把廖知远留了下来。 现在的难题是，放出穆九霄还活着的消息倒是简单。 但是，一旦穆九霄还活着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孙太医的弟弟孙思云的处境就有点不好了。 以孙太医的推测，这见血封喉的毒，出自孙思云。 而且，当时刺客看到箭伤着穆九霄之后就立刻收手，可见他们对见血封喉的毒性很是自信，确认只要见了血，人就必死无疑。 那么，如果这时候穆九霄还活着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么孙思云那边，就不太好交差。 按照他们的推测，孙思云此时是失去自由的，如果被那些人责难，只怕性命难保。 为了孙太医，须得考虑孙思云的处境。 所以，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深思熟虑后，沈悦薇故意让随风出府，去了一趟宫里，向老皇帝禀报穆九霄的病情，只说他身染剧毒，幸而孙太医的徒弟廖知远曾经在南边偶然间得到了一味药，才暂时缓解了毒性，现如今穆九霄命悬一线，先前虽然孙太医去诊治过，但效果不大，故而奏请陛下开恩，请太医院中擅长解毒的大夫前去，为穆九霄看诊。 当然，请太医给穆九霄看诊是假，放出穆九霄现在还活着的消息是真。 同时表明是廖知远在南边得了一味药，才缓解了毒性，并非是见血封喉的毒性没有发挥出来，如此一来，孙思云那边应当不会受到什么苛责。 如此，才算得上是两全之法。 老皇帝这边很是配合，立刻派了擅长解毒的太医去了摄政王府。 廖知远在用毒解毒上很有研究，也擅长在人的身上做出中毒的假象，因而那些太医诊治过之后，立刻就开出了解毒的方子，说只要按时吃药，毒性会慢慢缓解，而穆九霄最终也就能够活过来。 送走太医之后，这出戏完美收场。 但沈悦薇的神经，却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因为接下来，才是最紧要的时候。 第214章 是孩子！是孩子在动！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沈悦薇待在房里，不怎么想出去。 她想陪着他，又怕刺客真的来了之后，会拖他的后腿。 如今是四月中旬，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肚子比原先大了不少，行动也不如原先那般敏捷，所以她在这里，只会给穆九霄添乱。 但她心里，真的害怕。 穆九霄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心，我有分寸。” 沈悦薇没说话，只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是想告诉他，不要拼命，他还有她和孩子。 然而就在这一瞬，沈悦薇只觉得肚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还扯得她的肚皮猛地一紧。 她猛地抬头，惊愕地看向穆九霄，却发现穆九霄的表情同样写满了惊讶。 “是什么在动？” 沈悦薇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莫非，是我今晚吃多了？” 可事实上，因为担心穆九霄，她没吃多少。 至少，是没以前吃得多。 穆九霄将信将疑，伸出右手，再次放在沈悦薇的肚子上。 之后，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踢了他一下。 穆九霄惊愕地看向沈悦薇。 在这个瞬间，沈悦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双手掩面，揉了一下自己的脸，暂且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她握住穆九霄的手，激动道:“是孩子！是孩子在动！” 在孙太医给她的那些书上，她曾经看到过，孩子的月份渐渐大了之后，就会在肚子里动来动去，伸伸小手，蹬蹬小脚…… 所以，是孩子在动啊。 一瞬间，沈悦薇和穆九霄的脸上都写满了惊喜。 以往，他们自然知道他们已经有了孩子，可现在，孩子第一次如此强硬地表示着自己的存在。 沈悦薇搂住穆九霄的脖子，激动坏了:“九霄，是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在动……” 穆九霄抱紧了她，重重点头:“嗯！” 过了好久，二人激动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可外面还没什么动静。 依照他们原先的推测，这个幕后黑手之所以选择现在动手，是因为原先还想等着北戎的人来，看看他们能搞出什么事情来，可现在发现北戎人搞不出什么名堂来，这幕后黑手就等不及了。 尤其是现在，老皇帝已经给了穆九霄摄政王的位置，看到老皇帝这般厚待穆九霄，他们坐不住的。 一如当年对穆婉出手，这一次，这个幕后黑手也会毫不犹豫地对穆九霄出手。 想到这些，沈悦薇的心里颇不平静。 她想劝穆九霄收手，可话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来。 在内心深处，她明白，她不应该阻止穆九霄寻找真相。 那是属于他的真相。 于是，她拼命忍着。 然而这时候，穆九霄握着她的手，朝着外面唤道:“随风！” 随风应声而进:“主子，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算了。” 一瞬间，随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算了？” “是，算了。”穆九霄肯定道。 这一刻，穆九霄下定了决心:比起寻找关于身世的真相，他更想陪着沈悦薇和孩子。 其实刚才他想错了，他不是惜命，他是怕死。 他怕他死了，就再也看不到沈悦薇，看不到他们的孩子了。 所以，这虚无缥缈的、关于身世的真相，他未必要找出来。哪怕这身世，已经困扰了他二十余年。 得到穆九霄肯定的回答，随风虽然惊愕，却还是照办:“是。” 然而，就在随风将要出门的瞬间，外面突然传来兵刃相击的刺耳声。 来不及了！ 他们、来了！ 穆九霄立刻抱起沈悦薇，转动一旁的机关，瞬间，内室东侧的暗门开启，他立刻走进去，把沈悦薇放在密室里的床上，在她的额头上印下浅浅的一吻:“放心！” 说完，他大步而出。 暗室的门很快被关上，也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任凭沈悦薇把耳朵贴在暗门上去听，却还是什么也没听到。 一瞬间，她泪如雨下。 却又怕哭声会遮掩了外面的声音，她咬着自己的手，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腹中的孩子也渐渐变得不安，在她的肚子里动个不停。 书中说，孩子在腹中可以动，但不能乱动，不然脐带绕在脖子上绕得紧了，孩子就会有危险。 沈悦薇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深吸几口气，半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地告诫自己，不能慌，不能乱，不能伤心，要稳住、稳住…… 终于，肚子里的孩子慢慢平静下来。 然而这时候，外面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暗室里面极为安静，只有那蜡烛的火苗微微跳跃着，偶尔发出呲的一声响。 除此之外，这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这里很安静，安静到让人忽略时间的存在。 沈悦薇甚至不知道，现在究竟过去了多久。 在这死一般的沉寂里，沈悦薇的心底，突然生出几分绝望来。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光亮照射进来。 沈悦薇欣喜地抬头，发现暗门打开了。 但下一瞬，她的神色就变得落寞起来。 因为来为她开门的，不是穆九霄，而是桂枝嬷嬷和如意。 沈悦薇疾步走上前去:“王爷呢？” 如意眼神躲闪，桂枝嬷嬷则笑着说道:“回王妃娘娘的话，王爷去审刺客了，临走前吩咐老奴将您从密室里接出来。现在天已大亮，您想吃些什么，老奴去吩咐厨房的人做。” 沈悦薇猛地抓住桂枝嬷嬷的手腕:“你说谎。” 话音落下，沈悦薇发现此时此刻，自己竟出奇的冷静:“王爷是不是受伤了？他现在在哪儿？” 桂枝嬷嬷的脸上仍带着笑意，她刚要开口，沈悦薇径直丢开她，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密室外面是他们的房间，但此刻穆九霄并不在。 沈悦薇来到院子里，发现下人正用水泼着地面。 地面上，有着隐隐约约的血迹。 再仔细去看，房檐上挂着的灯笼上、廊柱上、窗户上，也有一些血迹。 可见这里曾经历过怎样惨烈的一场厮杀。 一瞬间，沈悦薇只觉得腿软，可心里却狠狠地提着一口气，她环顾四周，寻找穆九霄可能出现的地方。 终于，她来到暂时安置廖知远的院子外面。 这院子，就在她的院子隔壁。 此时，有暗卫守在院子门口。 走进去，随风正坐在主屋门口的台阶上，右臂上包着纱布，神色凄哀，脸上还带着一些血迹。 这一刻，沈悦薇看着主屋紧闭的房门，心口突然传来一阵揪痛…… 第215章 你心里若实在难受，就哭出来吧 就在这时候，随风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沈悦薇，立刻站了起来。 沈悦薇疾步上前，想问问穆九霄究竟伤到了哪里，可嘴巴张开了，喉咙里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风上前，神色有些慌乱:“娘娘……”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也不知该如何说。 沈悦薇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也只发出两个音节:“……怎样？” 随风立刻明白，沈悦薇是在问，主子现在怎样。 这时候，桂枝嬷嬷和如意已经追了过来。 桂枝嬷嬷忙扶住沈悦薇，镇定道:“娘娘，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您如今怀着身孕，须得仔细自个儿的身子，凡事以腹中的孩子为重。” 沈悦薇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腿脚却跟着发软起来，幸得如意架着她，坐在了刚刚搬过来的椅子上。 坐在沉实的椅子上之后，沈悦薇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扶手，直直地看向随风:“他伤到了哪里？谁在里面救治？” 随风低头:“伤及腹部和胸口，廖大夫和孙太医在里面救治。” 沈悦薇微微闭了闭眼睛，如今廖知远和孙太医都在里面，她没什么可以做的。 这个时候进去，也只能添乱罢了。 沈悦薇轻咬下唇，虽然觉得艰难，却不能不问:“昨晚的情形，仔细说来。” 看着沈悦薇渐渐苍白的脸色，随风迟疑着，不肯说。 沈悦薇冷眼看他，喝道:“说！” 随风低下头:“昨晚，刺客来势凶猛，最初有二十余人，撕开了王府外围的防线。本以为这已经是全部的刺客，谁曾想，外围的防线被撕开之后，刺客源源不断地往这里闯，且不止一波。而且他们的目标极为明确，直奔王爷而来。事后复盘，昨晚入侵王府的刺客，足有二百余人。如此数量的刺客，连飞龙卫都无法抵挡，故而，有些惨烈。” 随风的话虽是只言片语，却可以想见当时的场景。 王府的侍卫和暗卫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余人。 单单是在数量上，刺客的人数就已经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更何况，这帮刺客的身手又非同寻常。 人数占优势，实力又如此强劲，当真是可怕的对手。 沈悦薇握紧椅子的扶手:“府中的侍卫和暗卫，伤亡如何？” “死三十人，重伤二十余人，轻伤三十人，目前均已妥善救治、安置。” “传本王妃的命令:不计成本，不惜任何代价，务必延请名医看护，采买最好的药材，但凡是可以救得回来的，都要救回来。” 说完，沈悦薇顿了顿:“至于那些已经牺牲的兄弟，以军中阵亡抚恤金的十倍，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银两发放到他们家中去。且登记造册，记录每家人的情况，日后若他们生活困难，务必要加以扶持。此事，可交由寇管家去办。” “是。”随风应下，立刻去办。 该吩咐的吩咐完了，沈悦薇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光了一般，身子向后，完全瘫坐在椅子里。 她死死地盯着那紧闭的房门，半刻都不愿挪开目光。 哪怕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沈悦薇也没有回头。 直到，母亲踉跄着步子奔到她面前。 看着此刻的沈悦薇，秦湘心疼坏了，忙蹲下身，抓住沈悦薇冰凉的双手，哭出了声:“女儿啊，你心里若实在难受，就哭出来吧。别、别忍着。” 说到最后，秦湘也哽咽了。 沈悦薇却伸出手，擦了擦秦湘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母亲，不必哭。九霄没事。” 秦湘却哭得更厉害了:“薇薇，不要这样。你哭出来，哭出来好不好？” 知女莫若母，秦湘看得出来，此时此刻女儿一定是伤心到了极致，可她压抑着自己，不肯让自己哭出来。 这样，太伤身了啊。 她明白，女儿是在担心穆九霄，可身为母亲，她也担心自己的女儿啊。 然而，不管秦湘说什么，沈悦薇始终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眼睛却始终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这时候，沈悦薇开口，平静道:“母亲，如今我要守在这里，王府无人管事。还请母亲为我挑起这重担，不管怎样，王府不能乱。” “好，好，你放心，这事母亲去办。”秦湘竭力逼退汹涌的泪意，应承道。 这时候，见秦星彩也赶了过来，秦湘才放心地去办事。 此刻，看着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看着眼前那道门的沈悦薇，秦星彩心疼坏了，她本来就不是个会劝人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形，也就更说不出什么来，最终，她轻轻地揽住沈悦薇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轻声道:“悦薇，你放心，我在。” “嗯。”沈悦薇应了一声，放心地靠在秦星彩的身上。 面前的那道门，依旧紧闭着。 里面偶尔会传出一些说话的声音，但听得并不真切。 不多时，秦湘亲自带人送了饭菜过来。 菜色都是沈悦薇平日里喜欢吃的。 她原本已经想好了规劝的话，劝沈悦薇顾及身子和腹中的孩子，一定要吃些东西。 没成想，看到饭菜送过来，还没等她开口，沈悦薇就已经端过一碗碎肉粥，连汤匙都不用，直接往嘴里倒。 现在她只知道，她不能倒下。她要吃东西，要维持体力，要等到这扇门开启，要等穆九霄醒来，要看他一如往日那般，对着她笑。 所以，她要吃东西，要吃很多很多东西，这样，才能够有足够的体力和精力。 看着沈悦薇狼吞虎咽的样子，秦湘背过脸去，不忍去看，泪水却不断地流下。 哪怕是吃东西的时候，沈悦薇的眼睛，也始终盯着那扇门。 直到再也吃不下，沈悦薇才停了下来。她接过如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重新靠坐在椅子里。 秦湘不忍去看，忙着去安排府中的大小事务，走开了。 秦星彩始终守着沈悦薇，不曾离开。 就这样，从早晨到正午。 这时候，那扇门依旧没有开启。 因为太阳太大，秦星彩怕沈悦薇受不住，连同椅子和沈悦薇一起，抱到了廊子底下。 在廊子底下坐了没多久，吱呀一声，门开了。 第216章 夫君，你不能抛下我 门打开的瞬间，沈悦薇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上去。 出来的是廖知远，他神色有些颓唐:“小师妹，你……” 沈悦薇的心里，突然生起不好的预感，她推开廖知远，大步走进房间。 一进去，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沈悦薇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床边。 此刻，穆九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 因为要治伤，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脱去，腹部和胸部显露出来，上面缠着厚厚的纱布，身上的其他部位扎满了金针。 沈悦薇无措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孙太医，有满肚子的话要问，可真到了这个时候，竟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孙太医知道沈悦薇想问什么，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以金针护体，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可他之前到底是失血过多，如今想喂药，竟是喂不下去。” 沈悦薇心里很清楚，对于有伤在身的人，若是喂不进去药意味着什么。 她微微攥紧手指，平静道:“师父，您先出去休息片刻。” 孙太医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出去了。 当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沈悦薇坐在床边，俯下身去，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穆九霄的脸颊。 此时此刻，他的脸颊很凉，像冰一样。 她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夫君，你不能抛下我。不然，我会疯的。乖，喝药。” 这些话，她不知道穆九霄此时此刻能不能听到，她只能赌。 书上说，哪怕人身受重伤，失去身体的所有感官，耳朵却依旧好用。 但愿，真的是这样。 之后，她拿过旁边温热的药碗，试了试温度，之后一只手捏开穆九霄的嘴唇，另一只手拿起汤匙，往他嘴里送药。 可这药还是喂不下去，很快又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沈悦薇伸手去捂，却怎么也无法阻止药汁不断地流出。 这一刻，绝望在沈悦薇的心底一寸寸蔓延，她伏在穆九霄身侧，痛哭失声。 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她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碰自己的头发。 她惊愕地起身，发现是穆九霄的脸颊刚刚蹭了她一下。 一瞬间，沈悦薇欣喜若狂:“你、你能听到我说话，是不是？” 她急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夫君，你乖乖喝药好不好？你若是不喝，我就一直哭，一直哭……” 这一次，穆九霄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可是，沈悦薇管不了那么多了。 总要试一试。 她再次拿起汤匙，往穆九霄的嘴里送药，因为有了之前的失败，沈悦薇原本是没抱什么希望的，然而这一次，神奇的是，穆九霄竟然咽下了药汁。 沈悦薇喜极而泣，接连不断地把药汁送进他的嘴里。 终于，穆九霄就这样喝完了一碗药。 但是，他还是不会给她任何回应。 沈悦薇颤抖着手，摸上他冰凉的手腕，去探他的脉搏。 他的脉搏很微弱，几乎摸不到。 这一次，沈悦薇没有哭。 她伏在他的耳边，低语道:“夫君，我说话你一定能听到的，是不是？你不要丢下我，我一个人不行的。” 可是，不管她说什么，穆九霄都没有再给她任何回应。 好在，药他已经喝下了。 但愿，会有好消息。 沈悦薇很快把孙太医请了进来，听到穆九霄喝了药，孙太医也为之感到振奋:“不管怎么说，能喝药就是一个好兆头。接下来，就看他求生的意志力了。” 沈悦薇点点头，说不出更多的话。 她让人搬来一张床，就这样睡在穆九霄的旁边。 她侧躺在床上看他，不愿错过分毫。 这时候，如意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娘娘，陛下私访，现在已经入府。” 沈悦薇平静地坐起身，却没有前去迎接的打算。 事实上，她也不打算迎接。 不多时，老皇帝走了进来。 看到躺在床上的穆九霄，他也愣了一下。 原先只是听人转述说穆九霄伤得极重，可此刻看到了之后，才知道伤得究竟有多重。 “可、可有性命之危？”老皇帝声音微颤，问站在旁边的孙太医。 孙太医俯身，恭敬道:“王爷伤及心脉，前景、不可预料。” 老皇帝的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缓步走到穆九霄的床前，静静地看着此刻的穆九霄，看着这往日总是冷着一张脸的热血战将，此刻却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他开口，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哀伤:“太医院里的药物，只管挑好的来用。若太医院没有，哪怕是举全国之力，也要寻来，为穆爱卿治伤。” “是，陛下。” 吩咐完这些，老皇帝艰难转身，打算离开。 这时候，沈悦薇开口了:“陛下心中可有愧疚之意？” 老皇帝猛然转身，看向沈悦薇。 沈悦薇抬头看他，眼神中不见丝毫的躲闪:“刺客来了那么多，想必此时陛下已经查出了刺客的身份，知道他们是受何人指使。那么，臣妇想问问陛下，如今终于得偿所愿，陛下心里开心吗？” “朕如何处事，需要对你一个臣子之妻解释吗？” “自然是不需要的。臣妇今日有此言辞，只是为夫君鸣不平罢了。”说着，沈悦薇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穆九霄，声音悲切，“即便他不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可这许多年来，他为大齐鞠躬尽瘁，置生死于度外，也算得上是一个忠臣。陛下为了查证所谓的真相，将一个忠臣置于这般凶险的境地，使得他现在身受重伤，生死难料。敢问陛下:陛下心中可有悔意？” 老皇帝的脸上怒色浮现，喝道:“摄政王妃，你大胆！” “陛下还没有回答臣妇的话。”沈悦薇坚持追问。 老皇帝猛然转过脸去，很显然，他并不打算回答沈悦薇的话。 之后，似乎是为了躲避沈悦薇的追问，他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沈悦薇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不管这幕后真凶是何身份，臣妇恳求陛下，秉公处置！” 说完，她低声笑了，微微翘起的唇角勾起一抹诡谲阴狠的笑容:“若你不能秉公处置，那么，就别怪我出手了……” 第217章 你有点不太正常 事实上，昨晚在王府外伺机而动的，并非只有老皇帝的飞龙卫，还有沈悦薇的人。 因为在这件事上，沈悦薇并不能完全信任老皇帝。 所以，她留了一手。 昨晚，她让韩绝带人守在王府之外。 所以韩绝那边，一定搜罗到了不少的消息。 这一次，刺客出动了二百余人，这么多的人，想任何蛛丝马迹都不留下，是绝无可能的。 没多久，韩绝那边果然送了消息过来。 原来，昨晚韩绝见事情不对，也参与了这场搏杀，就连韩绝自己，也受了伤。 手底下的兄弟，也死了好几个。 与此同时，他们还留了人手，追踪刺客的来路。 最终发现，大多数刺客逃往城东的一处宅子，却也有几个疑似领头人的刺客，进了京城里一处极为隐秘的宅子。 一直以来，韩绝接受沈悦薇的命令，以茶楼为据点，搜罗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 这些人平日里寂寂无名，却如满天星一般散在京城之中的各个角落里。只要有需要，他们就会化作一双双眼睛，盯着周围的动静。 正是因为有这些人为基础，所以，他们很快就查出了这座宅子真正的主人。 这宅子是落在一个刘姓商人的名下，但顺着这条线索七拐八拐地查下去，却发现这宅子实际上是苏家的管家出钱买的。 而且，他们还从住在附近的人口中得知，这宅子里似乎住了许多人，每天都要采买很多蔬菜和肉类。 只是这宅子被这刘姓商人买下之后，就加高了院墙，外人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所以，查到的这些信息最终还是指向了苏瑾瑜，指向了三皇子。 昨晚，的确有人从这宅子里出来，先是去了苏府。之后苏府中又有人出来，去了三皇子府。 事情查到现在，似乎已经很清楚了。 但，沈悦薇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可至于是哪里不对，她却琢磨不出来，只给韩绝送了信，让他好好查查三皇子，特别是他最近的动向，以及他平日里接触的人。 这些线索慢慢去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查不明白的。 事情交代下去之后，沈悦薇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她躺在紧挨着穆九霄的床上，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什么都顾不上去想了，满眼都是他。 直到夜半时分，沈悦薇困得再也受不住，才沉沉睡去。 可即便睡着了，还是睡得很不安稳。 昏昏沉沉的梦境里，沈悦薇看到穆九霄出现在她前方不远处，可无论她怎样朝着他奔跑，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却没有缩小。 无论她怎样呼喊，穆九霄都没有回过头来，哪怕是看她一眼。 这一刻，沈悦薇无助极了。 她猛然惊醒，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柔和的眼眸。 是穆九霄。 他醒了！ 一瞬间，沈悦薇的心被惊喜填满，她立刻坐起身来，很想抱抱他，却又顾及他身上的伤，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下，轻声道:“九霄？” “嗯，我在。”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惹得沈悦薇泪落如雨。 她很快擦了眼泪，伸手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欢喜道:“真好，你终于醒了。” “我听到、你叫我。” 大约，是刚才做梦的时候叫出来的。 短暂的欢喜之后，沈悦薇很快扶着穆九霄躺下。 他现在身受重伤，是不能这样坐着的，要躺着静养。 “疼吗？”沈悦薇问。 穆九霄的唇角牵起一抹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你不哭，我就不疼。” “嗯，我不哭。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你呢，饿吗？” “我也不饿。” 说了几句话之后，沈悦薇看到穆九霄的眼皮开始打架，就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困了就睡会儿，我就在这儿呢。” “嗯。”穆九霄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合上。 他身上受的伤太重了，以至于身体太过疲累，需要充足的休息来补充。 待穆九霄睡着之后，沈悦薇伏在他的身边，也睡着了。 哪怕是睡着了，他们的手，也一直紧紧地握在一起。 第二日天色大亮时，廖知远赶来，叫醒了沈悦薇:“小师妹，你如今怀着孩子，不能这样睡的。” 沈悦薇揉揉眼睛，冲他笑了笑，语气轻松:“昨晚我陪着九霄说话，说累了我们俩都睡着了，就忘了不能这样睡。师兄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以后不会这样睡了。” 说完，沈悦薇起身，吩咐人去准备早饭。 等穆九霄醒了，只怕会饿的。 看了看依旧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穆九霄，又看了看沈悦薇欢喜地出去的身影，廖知远的眉深深地皱了起来，喃喃道:“小师妹这是出现幻觉了？” 如此想着，廖知远疾步走到穆九霄的床边，手放在他的手腕上，发觉穆九霄的脉搏依旧浮软无力，按理说，受了这么重的伤，脉象又如此微弱的情况下，穆九霄是不会醒来的。 很快，沈悦薇又回来了。 现在，她只愿意守在穆九霄身边，其他的地方，一概不愿意去。 看到她回来，廖知远谨慎地开口:“小师妹，不如我给你诊下脉，如何？” “我没事，为何要给我诊脉？”沈悦薇不解。 廖知远竭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就算是给你诊平安脉。宫里的贵人一旦有孕，每日都要诊平安脉的。” “师兄，你有点不太正常。我自己也是大夫，我的身体如何，我自己是最清楚的。不需要你帮我诊脉。” “小师妹，医者不自医。你这样，有讳疾忌医的嫌疑。” 沈悦薇多看了他几眼，回道:“依我看，你有没事找事的嫌疑。” 廖知远深吸一口气:“小师妹，你这样说的话，那我就要说实话了。” “你说。” “依我看，你可能是出现了幻觉。” “什么意思？”沈悦薇不解。 廖知远停顿了一下，重新斟酌了一下用词:“穆九霄伤势严重，是不会这么快就醒过来的。所以，你说陪着他说话，这一定是幻觉。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给你用些安神的药，如何？” 事实上，他不是跟沈悦薇商量。 他已经打算好了，就算是沈悦薇不愿意，他也要偷偷在她的饭菜里加一些安神的药，不然，她一直活在幻觉中，对身体不好。 长时间下去，她会疯掉的。 听廖知远这么说，沈悦薇也小小地愣了一下:昨晚的事情，竟然是幻觉吗？ 第218章 他这命是真硬啊！ 但是很快，沈悦薇就摇了摇头，肯定道:“不，不是幻觉，是真的。” “小师妹，穆九霄受伤，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 沈悦薇看了他一眼:“你难过什么？” 廖知远接连眨了两下眼睛，他说话的重点，是这个吗？ 果然，人出现幻觉并对幻觉深信不疑之后，有点不大正常。 廖知远再次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师妹，是这样的。你是我师妹，你难过，我自然也会跟着难过。” 沈悦薇坐得离他远了一些，嫌弃道:“师兄，你别这样说，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且，要是九霄听到这样的话，他会吃醋的。” “重点不是这个。小师妹，你明不明白，他吃不吃醋不重要，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你有了幻觉，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啊。 谁曾想，廖知远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廖知远要说的话被打断，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你管我说什么……啊，你怎么醒了？” 说着，大概是因为太过震惊，他的身子失去平衡，直接从椅子上滑坐在地。 是穆九霄，他醒了。 他没有坐起来，依旧躺在床上，这会儿，他并不看廖知远，只看向沈悦薇，向来清冷淡漠的脸上此刻却挂着和煦温暖的笑容。 啪！ 廖知远伸手，直接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很疼，但是再去看，穆九霄还躺在那里，依旧含情脉脉地看着沈悦薇。 嘶！廖知远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跟个兔子似的，直接就窜到了穆九霄床前，去摸他的脉。 穆九霄有点嫌弃，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他现在受伤了，没什么力气，再加上廖知远的力气实在太大，硬是没挣脱。 下一瞬，廖知远的眉就皱了起来。 脉象依旧虚浮无力，但是人的确是醒了，简直是颠覆他学医多年来的认知。 一般情况下，如果一个人有这样的脉象，是一定会陷入昏迷状态，无法醒来、且生死难料的。 可是，就在他的眼前，穆九霄的的确确是醒过来了。 这铁一般的事实，由不得他不相信。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廖知远迫不及待地问穆九霄。 穆九霄言简意赅:“疼。” 廖知远锲而不舍地追问:“除了疼之外呢？” “烦。” “烦什么？” 穆九霄直言不讳:“烦你。” 廖知远的神情顿时就有点受伤，开始为自己伸冤:“我是大夫，我在为你诊治，你却说我烦？” 穆九霄懒得理他，只看向沈悦薇，微微笑着。 沈悦薇笑着回应他，视线也一直落在穆九霄身上，话却是对廖知远说的:“师兄，你先出去。” 廖知远捂着受伤的心，走了出去，还体贴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屋内，沈悦薇和穆九霄的手早已握在了一起。 这一刻，沈悦薇的眼神里满是心疼:“你如果疼得厉害，可以试着哼唧几声。” 穆九霄被她逗笑，可这么一笑，就扯动了伤口，很疼，他的笑意很快收敛，不再那么灿烂舒朗，而是很含蓄地笑着:“没事，也不是很疼。” 沈悦薇抿了抿唇，没说话。 怎么会不疼呢？那是伤及心脉的贯穿伤啊。 是被剑所伤，又不是被针扎了一下，怎么会不疼呢？ 他这么说，都是在安慰她啊。 沈悦薇满心感动，拉过穆九霄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故作轻松道:“你睡着的时候，孩子也很老实。” “那就好。他若是不老实惹你疲累，等他生出来之后，我要揍他的。” “万一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呢，你也揍吗？” 一瞬间，穆九霄的眼前浮现出缩小版的沈悦薇，心里要打孩子的狠劲儿是彻底没了。 “那就不揍了。”他怂怂道。 沈悦薇没忍住，乐了。 这人，竟是妥妥的一个女儿奴呢。 但愿她腹中所怀的是个女儿，能够满足他的心愿。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之后，穆九霄握住沈悦薇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有你在，即便是到了鬼门关，我也要奋力爬回来的。” 沈悦薇捂住他的嘴，语气强硬:“好端端的，说什么鬼门关？赶紧呸呸呸！” 说完，她就松开手，盯着他，非要他呸三下才好。 现在，她真是什么不吉利的话都听不得。 穆九霄轻声笑了笑，很配合地呸了三声。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穆九霄的精神就有些不好，好在这时候小米粥和药汤都送了过来，有沈悦薇喂着，他强打着精神喝了，喝完之后就睡着了。 沈悦薇也吃了些东西，睡在了穆九霄旁边的床上。 如此过了五六日，穆九霄总是睡，每天醒来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一个时辰。 但，好消息是，穆九霄每天醒来的时间在慢慢增多，能吃下去的东西也多了一些。 这一日穆九霄再次睡着之后，廖知远忍不住感慨道:“他这命是真硬啊！” 沈悦薇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师兄，其实你有时候可以闭嘴的。” 廖知远凑过来，认真道:“小师妹，说实在的，身为一个大夫，你不觉得穆九霄恢复得太好了吗？这么重的伤，要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沈悦薇瞪了他一眼:“师兄，你可能不知道，我除了会医术之外，我的剑术也不错。我打人，很疼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廖知远顿时跳开:“小师妹，我认真的。” “巧了，我也是。” 她现在真是听不得不吉利的话，若不是看在廖知远细心照顾穆九霄这么多天的份儿上，她的拳头早就挥过去了。 “小师妹，你抛开感情不谈，单看他的伤和他现在恢复的情况，你不觉得这是个奇迹吗？” 是啊，这的确是个奇迹。 可这个世界对穆九霄从来都是残酷的，在他身上，没有奇迹。 这看似是奇迹的背后，藏着什么呢？ 想到这些，沈悦薇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第219章 真把你夫君当成病秧子了？ 穆九霄的世界，没有奇迹。 廖知远口中的奇迹，无非是穆九霄身受重伤，如今又恢复得极好。 可廖知远哪里知道，从穆九霄小的时候开始，就无人护着他。受伤对于他而言，更是家常便饭。 因为从小到大受了太多的伤，所以他身体的恢复能力也比一般人要好。 这不是奇迹，这是穆九霄在遭受了无数的苦难之后，上天给了他些微的恩赏罢了。 想到这些，沈悦薇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一切，本不该是穆九霄来承受的。 看着躺在床上安然睡去的穆九霄，沈悦薇的心里，满是酸涩。 她朝着廖知远打了个手势，二人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沈悦薇尽量用平和的语言，说了穆九霄的生平，也算是对廖知远口中所说的奇迹给出一个解释。 听完之后，廖知远沉默了。 沈悦薇无声地走开，到了隔壁的房间。 最近这段时间，外面的消息都是送到这里来的。 穆九霄受伤的这段时间，北戎使团的人还没走。 老皇帝那边，却无比安静。 他什么都没做，也没有惩罚任何人。 得知这样的消息，沈悦薇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之前，三皇子并未针对穆九霄，是在从南边回来之后，才开始处处针对穆九霄的。 而且，韩绝已经查到，在从南边回来之后，三皇子的身边多了一个叫诸葛先生的人。 这个诸葛先生极为神秘，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查不到他过往的任何消息。 只知道他刚过五十，是个瘦小干瘪的老头儿，平日里就待在三皇子府，不怎么出门，和三皇子其他的幕僚待在一处，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据可靠消息，平日里但凡是三皇子要做什么，都会先问过他的意见。 这个诸葛先生，很可疑。 沈悦薇已经授意韩绝，务必要好好查一查这个诸葛先生，很有可能，他就是事情的突破口。 不管怎么说，从现在掌握的消息来看，对穆九霄出手这件事，是三皇子指使的。 可老皇帝，却并未处置三皇子。 莫非，这就是亲儿子的待遇？ 之前三皇子差点儿害死萧成俊，犯了谋害皇亲的罪名，也不过是无关痛痒地把他发配到南边罢了。 如今，三皇子想要穆九霄的命，老皇帝也是这般袒护，什么都不做。 真不公平啊！ 想到此处，沈悦薇以摄政王妃的身份，给老皇帝上了一封奏折，要求重惩刺杀穆九霄的人。 这封奏折，以摄政王的身份送达皇宫。 但，沈悦薇可以预料到，这封奏折，多半是泥牛入海，激不起半分水花。 果不其然，三天的时间过去，老皇帝那边，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三皇子也是安然无恙，之前老皇帝给他在礼部安排了一个差事，每日里，他仍照常去礼部办差，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得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沈悦薇手中的笔，立刻就断了。 她扔掉手里断成两截的笔，避开桂枝嬷嬷，对如意吩咐道:“告诉寒绝，盯紧三皇子妃和高月岚，但凡是她们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告诉我。” “是。”如意立刻去办。 再回来的时候，如意带回另外一个消息:苏轻轻要从幽州回来了。 如今四皇子死了，尸体自然要从南边运回来，安葬进皇陵之中。身为四皇子的遗孀，苏轻轻自然要跟着一起回来。 除去传递消息的时间，再有三五日，苏轻轻就要回到京城了。 得知这个消息，沈悦薇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神色安娴地守在穆九霄身边。 现如今，他每天能醒来两个时辰，算是很大的进步。 现在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十多天了。 可他，却还是不能下床。 “要不我让人抬着你出去走走？”沈悦薇关切道。 穆九霄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轻笑道:“真把你夫君当成病秧子了？” “没有。我没有这样想。”说着，沈悦薇急忙吻上穆九霄的唇。 她说错了话，自然要给出表示。 穆九霄很受用，支撑着身子想起来走一走，被沈悦薇直接按了下去。 “不行，你不能起来。你腹部和胸部的伤口还没有长好，贸然下床走动，会扯动伤口，对恢复不利。不过，依我看，再有三两日，你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乖，不急，再躺两天。” 穆九霄皱了眉，看着头顶的床幔，很是不高兴:“躺在床上没事做，很无聊啊。” “无聊吗？”沈悦薇这般问着，直接在穆九霄的脸上亲了一下，“现在呢？” “好一点。” 于是，沈悦薇化身啄米的小鸡，在穆九霄的脸上亲啊亲，终于，穆九霄轻笑一声，单手搂住沈悦薇，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傻瓜，逗你的。” 沈悦薇伸手捏捏他的脸:“啊，你竟然是逗我的？哼，穆九霄，你现在学坏了。” 咳，真当她没看出来他在逗她吗？这男人受了伤，脑子也跟着不好用了？ 于是，这下该轮到沈悦薇生气，穆九霄又来哄，所以，这躺在床上的日子，瞬间就不无聊了。 就这样你哄我，我哄你，哄完之后沈悦薇照例给穆九霄按摩身体。 毕竟躺在床上这么久，不能下床走动，如果再不按摩一下的话，血气不通，身体会出大问题的。 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是沈悦薇给穆九霄按摩身体。 穆九霄担心她辛苦，提议让其他人来做。 沈悦薇顿时收了手，双臂环在胸前:“说吧，你想让哪个俏丫鬟来给你按摩？哦对了，先前陛下赏赐的那两个美人还在马厩里干粗活，要不，我让人把她们叫来？” 穆九霄立刻认怂:“不不不，让随风来。” 沈悦薇瞪了他一眼:“随风伤到了胳膊，这才刚好。再说了……”衛鯹尛说 说着，沈悦薇凑在他的耳边，话未说出口，自己的脸倒是先红了:“再说了，我不想让别人碰你。” 说完，她红着脸，继续给穆九霄按摩双腿。 但是按着按着，沈悦薇觉得，好像有点不大对…… 第220章 在为夫面前，无须害羞 觉得不对的瞬间，沈悦薇抬头，看向穆九霄，发现他面色微微发红，气息也有些急促。 她顿时就慌了，还以为他这是发高热了，慌忙起身，想去摸摸他额头的温度，然而，她的手还没挨到穆九霄的额头，就被他大力地拉入怀中。 “你的伤！”沈悦薇惊道。 下一瞬，穆九霄大力地抱住她，炙热的吻落在她如玫瑰花瓣一般的唇上，霸道而凛冽。 狠狠地吻过一通后，穆九霄微微喘息，轻声提醒道:“我是一个男人。” “嗯？”沈悦薇不解，仍想去摸他的额头。 毕竟，受了外伤之后若是再发热，那是很危险的。 怎料，穆九霄捉住她的手往下放，不许她动，呼吸比原先又急促了几分:“别摸额头。” 沈悦薇心道，不摸额头摸哪里？ 下一刻，她猛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穆九霄。 穆九霄不说话，只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难受。” 沈悦薇垂下头，红着一张快要烧着的脸，手上自然是没闲着。 主要是穆九霄难得有这个要求，她总不好拒绝。 两刻钟后，沈悦薇揉着发酸的手腕，只觉得脸都要烧没了。 她一抬头，发觉穆九霄在看她，顿时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懊恼道:“你、你不许看我。” 真是羞死人了！ 穆九霄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声音微哑:“我大抵是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沈悦薇顿时就有点紧张，拉开被子，担心地问道。文学一二 受伤的人，是绝对不能生出气馁的心思的，对身体的恢复不利。 这一刻，穆九霄看着沈悦薇那红透了的脸，一本正经道:“以前，时间没这么短的。” “嗯？” 在穆九霄冲她挤了一下眼睛之后，沈悦薇有些懂了，立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有种不想见人的感觉。 穆九霄的手从被子底下探进来，轻轻地摸着她柔嫩细滑的脸:“在为夫面前，无须害羞。” 沈悦薇原本是没害羞的心思的，实在是他现在说话，太没规矩了。 不过，看在他受伤的份儿上，沈悦薇也没怎么计较。 待脸上的温度退了，她就拉开被子，故意不看穆九霄，只说道:“睡一会儿吧，到底是累着了。” “一起啊。娘子也累着了。来，为夫给你揉揉手腕。” 沈悦薇看了穆九霄一眼，心道，这伤算是被你养明白了。 如此过了两三日，穆九霄总算是可以下床了。 初次下床的瞬间，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了位，疼得钻心。 好在，那股子剧痛渐渐散去，后续的疼痛，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穆九霄自有穆九霄的骄傲，咬着牙，硬是没有叫出来。 廖知远在一旁看得直咬手指。 娘哎，这男的，果然是个狠人！ 缓过劲儿之后，穆九霄走起路来就顺当了许多。 如此过了三五日，他就已经可以行走自如，不需要扶任何东西。 看着穆九霄日渐好转，沈悦薇心里的愁闷也渐渐散去。 只是，到底是重伤一场，身体的康复也需要一个过程，如此又将养了二十多天，穆九霄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龙精虎猛。 这时候已经入了六月，天气也渐渐热燥起来，沈悦薇的肚子大了一圈，行动略有不便，待在房间里，不怎么想出门。 偏巧这时候，肃王府递了帖子来，是肃王妃要在京郊的庄子上办个宴会，邀请沈悦薇过去，解解闷。 主要是肃王妃知道沈悦薇这段时间因为穆九霄受伤的缘故，心情不好，这才想着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出去散散心。 肃王府在京郊有个庄子，那庄子在一个山脚下，紧挨着一条大河，周围种着许多竹子，环境清幽，即便是盛夏时节，那里也十分凉爽。 这样一个妙处，沈悦薇没有理由不去。 尤其是，肃王妃邀约，她最近关注的那二位也会去。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 宴会定在三日后，倒也不急，她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准备。 穆九霄的身子彻底好了之后，就开始上朝，处理公务。 此时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因此，有许多不太紧急的事情都积压在一起，亟待他去处理。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前阵子穆九霄重伤的时候，表哥秦知言在今年的春闱中高中榜眼，殿试之后朝廷分派了差事，如今他已经入职大理寺，在大理寺当差。 这倒是和上一世差不多，只不过，上一世的时候秦知言入职大理寺后，查到了一桩关于三皇子的案子，也最终死在这桩案子上。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这桩悲剧重演。 只是，想到这些的时候，沈悦薇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上一世的时候，苏轻轻没有嫁给四皇子，却榜下捉婿，在苏家和三皇子的筹谋下，嫁给了这一年的新科状元。 成亲后没多久，苏轻轻又嫌弃这新科状元不懂风情，又不愿意承受和离的风险，生生把这状元给毒死了。 不过，这一世到底已经有了一些改变，苏轻轻身为皇家妇，也没了嫁给这新科状元的可能。 只是，为了谨慎考虑，沈悦薇还是给韩绝送了一封信，让他留意一下新科状元的动向，免得真的和苏轻轻那个毒妇扯上关系。 她一直都觉得四皇子的死和苏轻轻脱不了干系，只可惜，一直没找到什么线索。 说起来，苏轻轻现在过得还真是逍遥，四皇子死了，没人欺负她，老皇帝又怜惜她死了丈夫，没再让她回幽州去，让她住在四皇子府，吃穿用度也和从前一样。 办完了该办的事情，沈悦薇喊了裁缝来，让他给穆九霄赶制几件衣服。 如今到了夏季，总得置办一些轻薄凉爽的衣物。 吩咐完这些，沈悦薇没什么事可做，就随手拿起一本医书看了起来。 偏巧这时候廖知远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沈悦薇这般闲适，他不可置信道:“不是吧，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坐得住？等等，你不会是还没听说吧？” 第221章 穆九霄把三皇子给打了！ “听说什么？”沈悦薇翻了一页手中的医书，漫不经心道。 “穆九霄把三皇子给打了！” “什么？”沈悦薇立刻扔了手里的书，急切道，“你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打过人之后，九霄可有累着？” 廖知远原本已经要回答沈悦薇的话，现在听到她这么问，不禁愣了一下:“现在的重点是穆九霄有没有累着吗？” 现在的重点是穆九霄这个摄政王，公然打了皇子啊。 打皇子，就是在打陛下的脸！ 这是妥妥的以下犯上啊！ 这一刻，廖知远觉得，一孕傻三年的事情，可能在沈悦薇身上发生了。 沈悦薇皱皱眉:“不是吗？他这伤养了一个多月，这才刚刚好。出手打人也是很费力气的。再说了，三皇子身上也是有些功夫的，九霄打他，他肯定是要躲的。他这么一躲，九霄就要浪费更多的力气。到底是刚养好伤，力气浪费的太多，对身体不好。” 廖知远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当然！”沈悦薇严肃道。 廖知远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等等！你为什么没有问穆九霄有没有受伤？” 沈悦薇撇撇嘴:“萧启泽算什么货色？就凭他，也想伤我家九霄？” 这傲娇的语气，也是没谁了。 廖知远怔了怔，明白了:沈悦薇是认真的。 他试图把沈悦薇的思绪掰回来:“小师妹，你听我给你分析。你看，虽然从官职上来说，三皇子没有穆九霄权力大，但是，人家是皇子啊，龙子龙孙，打了他，等同于打了陛下的脸。这件事很严重！” “是挺严重的。都累着我家九霄了，能不严重吗？行了，我不跟你多说，我得让人去瞧瞧，我家九霄现在怎么样了。”说着，沈悦薇就往外走，准备打发个人去瞧瞧，穆九霄现在在哪里，怎么样。 廖知远忙说道:“别打听了。听说是被陛下宣召入宫了。” “哦。”沈悦薇应了一声，让如意去告诉厨房的人一声，熬一锅大骨汤，待穆九霄回来了给他补补。 廖知远迷茫了:“你觉得他还能回来？” 沈悦薇瞥了他一眼:“师兄，不是我说你，这里到底是内院，你是不能随随便便进来的。先前九霄受伤，你需要时常照顾他，但现在他好了。到底是男女有别，你还是顾忌一下，不然，我家九霄的醋坛子又要打翻了。” 毕竟，穆九霄醋起来，很难哄。 “所以，这是过河拆桥？” “嗯，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廖知远捂着心口，表示十分受伤，还不忘问道:“你不担心穆九霄吗？” 沈悦薇笑了笑:“担心什么？” “陛下只怕会处置他。” “我不担心这个。毕竟，九霄又不是你。” 廖知远深深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总觉得这话不大对，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怪怪的。 …… 皇宫，勤政殿。 老皇帝看着捂着一只眼睛，脸颊肿的老高的三皇子，又看了看单手背后，笔直地站在那里的穆九霄，没好气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闻此言，三皇子立刻上前几步，把捂着眼睛的手拿开，露出他受伤的眼眶，愤愤道:“父皇，这穆九霄好生无礼，今日他去礼部巡视，毫无征兆便开始殴打儿臣。儿臣真是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惹得他这般针对！” 三皇子说话的时候，老皇帝看了一眼，好家伙，眼圈乌紫乌紫的，可见下手有多狠。 他点点头，老神在在地看向穆九霄:“穆爱卿，这件事，你作何解释？” “他该打。”穆九霄神色淡漠，悠悠吐出三个字。 三皇子怒了:“父皇，他这是狂妄至极！如今父皇给了他摄政王的身份，他便愈发嚣张，竟连儿臣都不放在眼里！此等狂妄之人，实不该坐在如此高位！” 老皇帝盯着三皇子看，沉声道:“你是觉得，穆爱卿不该打你？” 三皇子被看得心里发毛，心里咯噔一声，却还是说道:“儿臣实在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哦。”老皇帝收回视线，看了穆九霄一眼，问道，“伤全好了？” “尚可。” “瞧这打人的力道，应该是全好了。不过，到底是刚好，还是要顾忌一下，不要有这么大的动作，免得再扯到了伤口。毕竟是刚刚恢复，若是伤口再出血，那就不好了。” “微臣谢陛下关心。” 眼瞧着二人都聊起来了，三皇子又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父皇，请为儿臣主持公道！” 老皇帝深深地看了穆九霄一眼:“说说吧。” 穆九霄淡淡道:“微臣今日去礼部巡视，顺便查阅了一下近日礼部的日常事务。随即发现，下个月先帝诞辰的祭礼已经准备妥当，但微臣查阅之时，却发现了一个大不敬的错处。既是先帝诞辰，所准备的物品和香烛之物都是有定数的。可今年准备的祭礼，每个香烛都短了半寸，实属不该。如此低级的错误，微臣实在是恼怒。后来得知此事是由三殿下负责，微臣就更生气了些。毕竟是先帝的诞辰，身为先帝的孙子，三殿下做事这般粗心，连区区一个祭礼的事情都搞不定，实在是荒谬了些。如此一来，微臣实在是难以想象，若是来日由三殿下继承大统，大齐该是何等模样！” 这话，就有点诛心了。 毕竟三皇子心心念念的，就是当太子，做皇帝。 穆九霄这话说完之后，三皇子顿时就不干了:“父皇，他这是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祭礼都是有规制可循的，去年如果做，今年照办也就是了。可你偏偏连这种比葫芦画瓢的事情都做不来，如此，实在是让本王怀疑三殿下的能力。”说完，穆九霄朝着老皇帝拱了拱手，继续添了把火，“陛下，您若是有立三殿下为太子的想法，实在是要慎重一些！他这个人，难当大用！” “你……”一瞬间，三皇子只觉得气血上涌，喉间一片甜腥，差点儿吐血。 穆九霄太阴了，这是要绝他的后路啊！ 这时候，老皇帝瞪了三皇子一眼，随即命人宣礼部尚书进殿，询问过之后，发现穆九霄所言不差，这一次，确实是三皇子没把事情办好。 当下，老皇帝操起桌案上的镇纸，朝着三皇子扔了过去，怒道:“办下这等蠢事，还有脸来让朕给你主持公道！” 镇纸砸中了三皇子的腿，疼得钻心，可此刻圣怒在前，他只得生生忍住，咬牙道:“儿臣知错。”彡彡訁凊 “滚！” 到了殿外，三皇子阴森森地看了穆九霄一眼:“穆九霄，你等着！” 穆九霄直接一脚踹过去，踹得三皇子跪在地上，他踩着三皇子的膝盖，冷声道:“小孩子才放狠话，像我们大人，直接就出手了！” 三皇子想站起来，被穆九霄踩中了膝盖，根本无法起身。 他抬头，怒目看向穆九霄。 然而，穆九霄一句话，便让他如遭雷击。 第222章 毕竟，本王又打了你呢 “萧启泽，让本王猜猜看，你为什么连这等准备祭礼的小事都做不好呢？莫非是心都操到了别处去？”说着，穆九霄阴沉地笑了笑。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心都操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去，其他的事情，自然就会有疏漏。这是在所难免的。 三皇子瞳孔猛缩:“本殿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便算了。到底是小孩子，理解能力有限。好了……”说着，穆九霄的脚从三皇子的膝盖上拿开，轻飘飘道，“现在，你可以去找你爹哭鼻子了。毕竟，本王又打了你呢。” 说完，穆九霄恶劣一笑，转身离开。 三皇子怒极，愤然起身，想追上去，揍穆九霄一顿。 奈何他的腿刚刚被老皇帝用镇纸砸过，猛一起身，顿时就有些力不从心，竟是向前扑倒在地，如一只大老鼠扑在尘土里，十分狼狈。 这一刻，三皇子攥紧了拳头，那望着穆九霄的双眼，杀机毕现:穆九霄，我要你死！ 回到王府后，穆九霄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大骨汤摆上，专属的按摩安排上。 沈悦薇一边给他按摩肩膀一边问道:“有没有累着？” “没有。” 这时候，坐在一旁一边嗑瓜子一边等着听第一手消息的廖知远忍不住咂了咂嘴，心道:这俩人还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他怎么在这儿？”穆九霄听到动静，不悦道。 “你怎么还不走？”沈悦薇看了廖知远一眼，问道。 廖知远顿时就觉得手里的瓜子不香了，看着穆九霄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就这么回来了？” “不然呢？”穆九霄反问。 “你伤了三皇子，陛下能让你这么出宫？” “不然呢？”穆九霄再次反问。 沈悦薇看不下去了，直接道:“师兄，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家夫君又不是你，他既然打了人，自然会找出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有道理的打人，有错吗？我家夫君一个统摄六部的摄政王，打一个礼部的小官，有错吗？” 这下，廖知远终于确定了，他就是被鄙视了，妥妥的！ 他又想问，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可以把三皇子揍一顿，还能全身而退。 这时，沈悦薇直接看了他一眼:“师兄，你该走了。” 说完，不等廖知远说什么，沈悦薇直接吩咐如意:“如意，把他夹出去！” 没错，就是夹出去。 扛出去的话有点累人，直接夹出去就好了。 下一刻，如意直接进来，拽过廖知远，往胳膊底下一夹，直接就出去了。 至于那腿啊脚啊的，就在地上划拉呗，反正又划不坏。就算是划坏了，他自己就是大夫，自己就能治。 …… 廖知远一走，房间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沈悦薇直接握住穆九霄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只看还不放心，不忘问道:“打过人之后，手疼吗？” “疼，可疼了。”穆九霄委屈巴巴道。 此刻，若三皇子在场，只怕能气得撅过去。你打人，你还撒娇了？ 沈悦薇急忙给他吹了吹:“来，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嗯，娘子待我真好。” 窗外，枝头上的麻雀无情地扭过脸去:这俩人加起来，有三岁吗？ 转眼间就到了肃王妃举办宴会的这一日，穆九霄原是打算和沈悦薇一同过去的，奈何兵部出了一件紧急的事情，需要他亲自过去处理，无奈，他只得加派人手，让沈悦薇先过去，待他忙完之后，会过去与她汇合。 沈悦薇淡然一笑:“夫君只管忙自己的，我又不是泥捏的，还能被人欺负了不成？” 穆九霄想了想，这倒也是。 今日这宴会是肃王妃办的，肃王妃是沈悦薇的干娘，自然会护着她。 再者，今日这宴会，秦星彩也会去，有这么个大力气的表姐在，谁也不能欺负了沈悦薇。 再不济，还有如意和桂枝嬷嬷，所以，吃不了亏。 如此，穆九霄就放心地去忙了。 沈悦薇笑着目送他离开，又指挥人收拾了一些东西，这就出门去。 谁知到了府外，却发现萧成俊正等在那里。 “兄长，你怎么在这里？” 萧成俊骑着马，来到马车旁，笑道:“受母亲之命，前来护送你到庄子上去。” 沈悦薇指了指身后众多的护卫:“不必了，你瞧，这么多护卫呢。” “那可不成。母亲吩咐了，我不敢不办。再说了，你若是有个闪失，穆九霄只怕要吃了我。你知道的，我最怕他了。” 沈悦薇笑道:“他若是再凶你，你只管拿出兄长的派头儿来，他准不敢再怎么样。” “好，有妹妹这句话，兄长我也就放心了。” 就这样，由萧成俊一路护送着，沈悦薇安然无恙地到了京郊的庄子上。 这庄子的位置极好，环境清幽，一下马车，便有一股清风迎面而来，十分舒适。 肃王妃和无忧郡主已经到了，几人见面，自是一阵寒暄。 过了没多久，宾客开始陆陆续续地来，肃王妃出去撑场子，沈悦薇也暂时休息了一下。 这庄子上分成许多小院子，每个院子里都栽了不少果木。这时候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院中的桃树上，一个个桃子长得跟拳头一般大，白里透红的，分外诱人。 沈悦薇看着嘴馋，一连吃了两三个。 待桃子吃的差不多了，宴会差不多就要正式开始了。 今日这宴会，算是为了避暑，也算是为了赏鉴瓜果，目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聚一聚，或真情或假意地交流一番。 肃王妃喜欢热闹，故而对于办宴会这件事，乐此不疲。 聚了一下之后，大家又各自散开，在庄子上四处走动，赏鉴风景。 秦星彩今日也来了，不过很快就被萧成俊拐走了。 秦星彩打定了主意要照顾沈悦薇，不想去。 但，沈悦薇找了个理由，让她去了。 毕竟，她今日要办一件事，办事的时候身边不能有其他人，免得有些人不敢接近。 接下来，沈悦薇直接选了个幽静的地方去，在一个荷塘边的凉亭里停了下来，坐在里面欣赏那满池的荷花。 她坐下没多久，有人朝着这边走来，很快在凉亭外停下:“妾身见过王妃娘娘。” 第223章 今日之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沈悦薇转脸看过去，眼眸里有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苏夫人？” 是苏瑾瑜的妻子，高月岚。 高月岚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柔声道:“妾身远远地就瞧见这片荷塘里的荷花开得最好，可惜这附近只有这一个凉亭。不知妾身可有这个荣幸，和王妃娘娘一起赏花？” 沈悦薇回之一笑:“自然可以。这凉亭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自然也可以来。” “如此，妾身便谢过王妃娘娘了。” 沈悦薇笑笑，不再说别的。 落座之后，高月岚的目光在沈悦薇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极快地掠过，之后就看向满池盛开的荷花。 沈悦薇也看着荷花，同时，她在等着高月岚开口。 高月岚的出现不是偶然，为了今日的碰面，沈悦薇做了不少准备。 她让韩绝派人接近高月岚身边的人，鼓吹她医术高明。 当然，她医术本就不差。不过是又夸大了一些罢了。比如说她治好了六皇子的肺弱之症，再比如，穆九霄这般重伤，也是她救回来的。 总之，如今在高月岚的心里，她医术了得。 该做的铺垫已经做好，接下来，就等着高月岚开口了。 如今顾馨儿这个小妾怀了身孕，高月岚这个正妻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如此一来，她怎么会不着急呢？ 既然着急，如今又知道她医术高明，想必，高月岚会做些什么的，就看她心里够不够着急了。 然而坐了许久，高月岚还是没开口。 即便如此，沈悦薇并不气馁。 这世上的许多事情，并非是做了就一定会成功，她经得起失败。 这一次做不成，下一次再想办法也就是了。 来日方长，不急。 不过，沈悦薇还是打算再加一剂猛药，于是，她朝着桂枝嬷嬷伸出手，搭着桂枝嬷嬷的胳膊站起身来，微笑道:“苏夫人且先坐着，本王妃去别处看看。” “好。”高月岚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应道。 沈悦薇微微点了点头，扶着桂枝嬷嬷的胳膊往凉亭外走。 只是，她刚迈出一步，身后突然传来高月岚急切的声音:“王妃娘娘！” 这声音有些急促，甚至，带着那么一些凄厉。 沈悦薇回头，疑惑地看着高月岚。 高月岚脸颊涨红，紧攥的手指泄露了她心底的紧张，看得出她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有所犹豫。 沈悦薇并不着急，只静静地看着她，面带询问，身子却并未转过来，表明她随时会走。 终于，高月岚深吸一口气，说道:“王妃娘娘，听闻您医术了得，不知可否请您为妾身把脉。” 沈悦薇打量着她，语气平静:“苏夫人面色红润，气息均匀，本王妃并不觉得，你有什么需要诊脉的地方。” 这时候，沈悦薇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戒备。 毕竟，各自的男人是什么立场，她们二人都明白。 若是她太热情，反而容易引起高月岚的疑心。 这时候，高月岚上前一步，轻声道:“妾身想问问，和子嗣相关的事情。” 沈悦薇点点头，随即坐下，示意高月岚坐下。 高月岚很快坐下，伸出自己的手腕。 沈悦薇伸出手去，摸在高月岚的手腕上。 片刻后，她心中了然。 这其中，果然是有猫腻的。 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后，沈悦薇故意变了脸色，收回自己的手，脸上带了几分怒意:“苏夫人日常服用避子药，却来问本王妃和子嗣相关的事情，是觉得本王妃性子软，可以任由你这般随意戏耍吗？” 说完，沈悦薇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高月岚脸色刷白，呆坐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双手掩面，俯身将脸埋在膝盖之间，犹如发泄一般，发出一声悲鸣。 贴身婢女阿欣急忙道:“夫人，您……” “闭嘴！”高月岚突然直起身子，冷着一张脸说道，“今日之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是，夫人。” 高月岚又在这儿坐了许久，知道三皇子妃派人过来寻她，才起身，离开凉亭。 这时候，她的神色已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与三皇子妃会面之后，二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宴会结束之后就分道扬镳。 回府后坐在自己的房间内，高月岚才卸去一身的疲惫，深深地皱着眉。 她满心期待孩子的到来，怎会服用避子药？ 整个苏府之中，敢给她服避子药且能做到悄无声息的，也只有苏瑾瑜一人。 如此想着，高月岚不禁攥紧了拳头，连指甲陷进肉里都不曾发觉。 苏瑾瑜，你为何这般待我！ 高月岚想来想去，心里却没有任何答案。 她实在是想不出，苏瑾瑜为何要给她服下避子药？ 按理说她是正妻，苏瑾瑜不该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莫非，他爱极了顾馨儿，只希望顾馨儿能生下他的孩子？ 可是这根本说不通，就算是顾馨儿生下了他的孩子，也只是一个庶子而已。 这苏家的门楣，是要靠嫡子来撑着的。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隔了两晚，苏瑾瑜来了她房里。 依旧是不让点灯，依旧是他踏着夜色而来，依旧如往日那般，他不曾说一个字。 这一次，高月岚却打算做点不一样的事情。 她主动抱住苏瑾瑜的腰，用自己在那些画册中学到的本事，取悦着他，片刻后，她听到他畅快的低吟。 彻底属于彼此的那一刻，高月岚贴着他的耳边，低声道:“夫君，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这一瞬，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之后，他脸朝着里面，如往日那般安静地躺下，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高月岚躺在他的旁边，心里有无数疑问在翻滚，最终，她抛弃身为女子的羞怯，突然坐起身来，去扳苏瑾瑜的身子。 她想问问他，为何只有在那时候才和她那般亲密？为何完事之后，就对她如此的冷漠？ 她不明白，为何苏瑾瑜会这样？ 但，就在她碰到苏瑾瑜的瞬间，后脑勺上却传来一阵刺痛，下一瞬，她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第224章 他说过，他的心里只有我一人！ 高月岚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瞬间，看着身侧空荡荡的位置，高月岚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日，她留了心眼，从而发现，避子药就下在她每日喝的补汤里。 顺着补汤的线索去查，查到了厨房一个姓刘的厨娘。 高月岚不动声色，并未做什么。 与此同时，她多留意了一下顾馨儿那边的动静。 如今，顾馨儿的肚子已经十分大了。 因为苏瑾瑜的在意，府里每日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往顾馨儿的院子里送。 这一日，用主母关心妾室的借口，高月岚来到顾馨儿的院子，一眼就发现了许多好东西。 有好些东西，只怕比她房里的都好。 这当然不合规矩，但，苏瑾瑜在意顾馨儿，这也算不了什么。 看到高月岚过来，顾馨儿下巴微扬:“见过夫人。” 话虽如此说，她的神情却是高傲的，俨然并未把高月岚放在眼里。 高月岚并非是来展示身为主母的威风，也并不介意这个，只找了个位置坐下:“妹妹这些时日，身子可爽利？” “还好。”说着，顾馨儿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在主位上坐下，脸上满是笑意，“我这孩子还算听话，除了刚怀上的时候总是害得我吐个不停之外，如今倒还好。瞧我，跟夫人说这个做什么？毕竟，你也不懂。” 说完，顾馨儿的视线轻飘飘地从高月岚的肚子上飘过，嘲讽之意尽显无遗。 高月岚淡淡一笑:“你这里缺什么，只管派人去跟我说。但凡是府中有的，必定给你送过来。” “那就不必了。瑾瑜哥哥总往这里送东西来，我都说了不用，可他偏偏要送。所以，夫人瞧，我这里什么也不缺。不过，若是夫人瞧上了我屋子里的东西，也可以拿去。” “那就不必了。”说完，高月岚起身，“你好好安胎，我走了。” 顾馨儿最厌烦高月岚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今日她数次挑衅，高月岚竟还是没有发火，她顿时就恼了，毫不客气道:“夫人这般终日守活寡，日子过得可还舒坦？” 高月岚回身，静静地看着顾馨儿，突然就笑了:“守活寡？夫君一个月里总有七八日是在我房里的，你这话若是被夫君听到，只怕他要恼。” 顾馨儿这话，岂不是在说苏瑾瑜不行？ 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瑾瑜可太行了！ 顾馨儿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不可能！他跟我说过，不会去你房里的！他说过，他的心里只有我一人！” “顾姨娘这么傻？连男人的话都信？”说着，高月岚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顾馨儿气坏了，挥袖将桌子上上好的青花描金瓷器扫落，瓷器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地乱响一通。 “馨儿！”这时候，苏瑾瑜大步而进，脸上满是慌乱。 他看都没看高月岚一眼，径直越过她，直接走到顾馨儿面前，将她搂入怀中，声音急切:“馨儿，可有伤到？” “没有。”说着，顾馨儿伏在苏瑾瑜的肩头，朝着高月岚投去得意的一瞥。 就算是正妻又如何？苏瑾瑜的心里，根本就没有高月岚！只有她顾馨儿！ “怎会生这么大的气？”苏瑾瑜心疼道。 “是夫人，夫人想教训我。”顾馨儿弱弱道，隐隐透出几分哭腔来。 苏瑾瑜顿时朝着高月岚看过去，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片刻后，他抱着顾馨儿在椅子上坐下，之后几步走到高月岚身边。 高月岚辩解的话还没说出来，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这一刻，苏瑾瑜眸中冷意毕现:“高月岚，日后不许你踏入这个院子！” 高月岚捂着被打疼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瑾瑜。 她怎么也无法相信，之前与她耳鬓厮磨的男人，居然打她打得这么狠。 以往，他明明是个谦谦君子啊。 苏瑾瑜却不解释什么，直接转身，又走到顾馨儿身边，温言软语地哄着。 高月岚气息微喘，朝着前面走了几步，硬是走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凛然，她怒视着苏瑾瑜，质问道:“夫君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这般打我耳光，敢问夫君心中，可还有我这个嫡妻的位置？你若查证一番，就该知道我没有教训顾馨儿！” 顾馨儿抽噎了一下:“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说着，她还不忘扯一下苏瑾瑜的袖子:“夫君，不要为了我和夫人吵架，我不想因为我闹得家宅不宁。” 苏瑾瑜扭脸看了高月岚一眼:“还不快滚！以后，不要让我在这里看到你！” 高月岚再也受不住，转身离开。 但，回到她院子没多久，苏瑾瑜就来了。 他没了刚才的怒色，神色很平静，走过来接过阿欣手里的煮鸡蛋，为高月岚按揉着脸上的巴掌印。 高月岚错身想躲，被他按住肩膀。 “今日是我失态了。”苏瑾瑜平静道。 高月岚沉着脸，没说话。 “馨儿如今怀着身孕，性子骄纵了些，你且先让着她。不管怎样，你正妻的位置不会变。” 高月岚垂下眼眸:“夫君放心，我懂的。只是我这肚子不争气，没有为夫君怀上子嗣，是我的失职。” “不急，我们都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 “我想找个大夫看看。” 苏瑾瑜的手微微一顿:“那就不必了。若是传出去，怕是对你的名声不好。” 女子怀不上孩子，传出去的确不好。 高月岚低着头，面带嘲讽，这话说得真好啊，如果不是她偷偷把每日喝的补汤拿出去找大夫看过，只怕她就信了。 让她喝下有避子药的补汤，却在这里对她说这些话，苏瑾瑜真是太可笑了。 “夫君今晚要宿在这里吗？”高月岚问。 “今晚怕是不行，三殿下那边有事情吩咐。” “嗯。”高月岚应了一声，没有再问。 却留了个心眼，让阿欣去留意苏瑾瑜的动向。 从而得知，这一晚苏瑾瑜住在了顾馨儿的院子里。 顾馨儿有孕，哪怕是什么都做不了，苏瑾瑜还是愿意住在她的院子里，可见苏瑾瑜对顾馨儿，的确是很上心。 如此想着，高月岚的心里一片悲凉。 两女争一男的戏码，真是太无趣了。 她不屑于去做。 然而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高月岚却在床边的桌案上，发现了一瓶药膏。 这药膏装在一个白玉瓷瓶里，闻起来有一股清香。 因为有避子药的事情在前，高月岚留了个心眼，让阿欣拿着这药到外面找大夫看，从而得知，这药膏是上好的玉肌膏，若是脸上有红肿，用这个再好不过。 苏瑾瑜这算什么？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么？ 心里虽然生气，可这药膏，她到底还是用了。 不用白不用。 事实证明，这药膏的确有用，抹上之后，她脸上的红印就淡了许多。 贴身婢女阿欣劝道:“小姐，姑爷心里还是有您的。” 高月岚看了看那瓷瓶，问道:“他什么时候送过来的，我竟不知。” “奴婢也不知。” “怎会？你平日里睡觉不是最容易醒的吗？” 苏瑾瑜晚上不来这里住的时候，阿欣都是住在外面，而且她睡觉一直都很浅，没理由不知道苏瑾瑜是什么时候来的。 高月岚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三日后的晚上，苏瑾瑜再次来了她的房里…… 第225章 他是绝对忍不了的 这一次苏瑾瑜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依然是等夜深了才进来，依然是不发一言，依然是完事后就背过身去。 不过这一次，高月岚没有沉默，而是主动道谢:“夫君，谢谢你给我准备的药膏。” “嗯。”身侧的人极低地嗯了一声。 高月岚闭上眼睛，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她去苏瑾瑜的书房找他，从袖袋里往外拿东西的时候，不经意间露出了装药膏的瓶子。 苏瑾瑜看到，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还有瓶子？里面装的什么？” 高月岚拿瓶子的手微微一抖，瓶子就落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铺了地毯，这细小的瓶子即便是摔在了地上，也没有碎裂。 高月岚急忙俯身去捡瓶子，手却抖得厉害。 “怎么了？”苏瑾瑜走过来，疑惑道。 高月岚很快调整了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早上收拾东西的不小心碰到了手，有些疼而已。” “那你好生歇着。不过，你这瓶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见高月岚好像很宝贝这瓶子的样子，苏瑾瑜忍不住问道。 高月岚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瓶子，瓶子上的图案很是醒目，若是见过，不会认不出来，她很快笑了笑:“妾身每逢到了夏天，最是害怕蚊虫叮咬，被咬到之后就会一片红肿。故而身上常备了这药膏，被蚊虫咬到之后，涂上就好了。” 苏瑾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高月岚也随即离开。 只是出了苏瑾瑜的院子之后，高月岚脸上那得体的笑容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 苏府这边发生的事情，沈悦薇略知一二。 自从那日诊脉发现高月岚服用过避子药之后，她就留了个心眼。 因为在她看来，高月岚既然找她诊脉问子嗣，可见是想怀上孩子的。 这样的话，高月岚自己就不会服下避子药。 那么，让她服下避子药的人，只有可能是苏瑾瑜。 苏瑾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做得出这种事。 他这个人，看着是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实际上却是个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混球，为了他自己，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原先传出顾馨儿怀孕的消息，沈悦薇还以为苏瑾瑜的病治好了。 可是，据孙太医说，他的弟弟孙思云并不擅长治这类病。 再加上高月岚被人暗中算计，服下了避子药的事情，沈悦薇觉得，这里面大有猫腻。 当初那一棍砸得有多狠，沈悦薇是最清楚的，按理说，苏瑾瑜这辈子都不行了。 虽然有人医术高，但是再高的医术，也不大可能化腐朽为神奇。 所以，顾馨儿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不是苏瑾瑜的。 可问题是，如果苏瑾瑜真的不行，顾馨儿怀孕的消息传了这么久，为何他还是半分动静也没有？ 以她对苏瑾瑜的了解，他不是个能隐忍的人。 尤其是戴绿帽子这种事，他是绝对忍不了的。 可问题是，如果他真的不行，根本不曾和高月岚发生过什么，他为什么要给高月岚下避子药呢？ 这件事，处处透着奇怪。 沈悦薇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这其中有怎样的可能。 总之，很古怪。 她正思考着这些事情，飞龙卫的人过来禀报，说新生的一小窝老鼠，体型格外弱小。 听到这个消息，沈悦薇很是振奋，立刻就到了那养老鼠的宅子里去。 这老鼠养了许久，给它们喂食的，也是穆婉有孕的时候吃的东西，但是这几个月来，生下的老鼠大小都差不多。 对此，沈悦薇一度丧失了信心。 可现在，唯独这一窝老鼠体型比其他的小，这就容易说明问题了。 这窝新生的老鼠崽很快送到了沈悦薇面前。 沈悦薇戴着桂枝嬷嬷给她做的面纱，仔仔细细地看着。 这窝老鼠的确很小，瞧着不像是足日子产下来的。 “负责喂养这窝老鼠的人，是谁？”沈悦薇问道。 “是十七。” 十七是飞龙卫的代号，在飞龙卫中，若是没什么职位，那就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把十七叫过来，本王妃有话问他。” 十七很快就过来了，他身形瘦小，看着有些木讷。 当然，沈悦薇不会觉得十七真的是个木讷的人。 能进飞龙卫的，没有善茬。 沈悦薇直接问道:“最近这段时日，你是如何照料这母老鼠的，仔细说来。” 十七的语气有些不屑:“就是原先那些东西，没变过。” 沈悦薇多看了他几眼:“你是觉得现在来做这些事情，委屈你了？” 的确，飞龙卫是老皇帝的人，历来办的都是关乎社稷的大事，如今被老皇帝派来听从她的指示，做的还是喂养老鼠这样的小事，只怕，十七心里不服气。 十七低头看着鞋尖，没有说话。 这态度，已经很明了了。 沈悦薇看向这队飞龙卫的小头目——靳桐，神色淡漠:“此事，你解决。如何办，本王妃不过问。但是最终，本王妃要听到实话。” 靳桐严肃地点了点头，把十七带了出去。 不到半刻钟，靳桐带着十七回来。 这时候，十七没了先前的脾气，低着头如实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属下办事不尽心，给这只母老鼠喂了三种东西。” “哪三种？”沈悦薇又问。 十七一一说来。 听完之后，沈悦薇的思路豁然开朗。 是啊，一直以来是她狭隘了。 谁说食物相生相克一定是两种，万一是三种食物结合在一起才能发挥作用，甚至是四种、五种、六种呢？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孕妇每天吃的东西，可不止两种。 发现这一点，也算是误打误撞。 沈悦薇立刻有了新的对策，重新安排喂养的东西。这一次不再是同时喂养两种食物，而是三种、四种、五种。 靳桐表示，一定会照办。 沈悦薇点点头，她信靳桐的话。 可今日的事情是误打误撞，日后只怕不会有这种好运气。 于是，沈悦薇的视线落在了十七身上。 第226章 苏瑾瑜，你竟欺我至此！ 只怕有类似想法的人，并不止十七一个。 因此，沈悦薇打算把话说明白。 “本王妃明白，现如今让你们做这些小事，的确是委屈你们了。毕竟，你们之前都是做大事的人。可本王妃有句话，不吐不快。既然陛下把你们派到这里来，听从本王妃的指令，这就说明，他认可本王妃现在所做的事情。而且，有些事看起来小，其实并不小。再者，任何大事都是从小事做起的。今后，本王妃不希望出现任何的纰漏。” 十七面颊微红，恭敬道:“是属下考虑不周。” “这一次算是歪打正着，本王妃不再追究。” 说完，沈悦薇直接离开。 事情有了现在的转机，是她意想不到的。 现在，各地已经收集到不少食物相克的例子，廖知远正在整理这些。 信息的收集需要时间，因此沈悦薇并不着急。 毕竟，有些事，急不来。 不过，回府之后，她倒是知道了另一个消息。 原先查新科状元的事情，她只是根据上一世发生的事情，顺手一查。 原本是没什么预期的，毕竟苏轻轻现在是四皇子的遗孀，是没办法再嫁人的。 可谁曾想，细细地查过之后，却发现苏轻轻和这位新科状元，还真有所牵扯。 说起来有点狗血，四皇子死了，苏轻轻被他敲断的腿也好了，于是，她就开始出府蹦跶了，还装扮成未出阁的姑娘，和新科状元偶遇了。 这位新科状元姓刘，叫刘子琨。 刘子琨并不知道苏轻轻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她是寻常的大家小姐，一直以来相处的时候，也是发乎情，止乎礼。 但是从苏轻轻的表现来看，她分明是动了心。 这倒也是，刘子琨身为新科状元，是如今整个京城之中最显眼的人物，而且，他容貌也好，被苏轻轻注意到也不奇怪。 更何况，苏轻轻也不是个安分的人。 四皇子死了，她身为皇家妇，一辈子都要守寡，她那样的人，能守得住才怪！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沈悦薇什么都不想说了。 第227章 你是不愿多事，还是不敢多事？ 一瞬间，苏轻轻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炸响。 她惊愕地抬头去看，发现是一个面生的、丫鬟模样打扮的人。 “苏姑娘，你……”一旁，刘子琨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甚至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苏轻轻迅速戴好自己的面纱，看了一眼那面生的丫鬟，不悦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和四皇子妃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急忙对刘子琨说道:“我与她家小姐有些过节，她这是故意坏我名声呢。” 刘子琨将信将疑，但是态度并不像原刚才那么热情。 苏轻轻在心里暗骂了那丫鬟一句，就想离开这里。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但又不想错过刘子琨，只好朝着他笑了笑，说道:“刘公子，我这个人向来是与人为善，但，人活一世，总避免不了要遇到一些糟糕的人。很抱歉，今天让你看到这样的事情。但我不愿多事，只好先走一步，告辞。” 说完这些，苏轻轻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听到上面传来一个鄙夷的声音:“苏轻轻，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是不愿多事，还是不敢多事？” 一听这个声音，苏轻轻本能地就想逃。 她听出来了，说话的是七公主。 七公主的生母已经去世，因为老皇帝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公主，自然是宠爱有加，很早就做主，让皇后抚养七公主。 只不过七公主不大喜欢出来露面，她也只是跟着四皇子入宫参加家宴的时候，偶然见过七公主几次罢了。 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是七公主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她还是听出来了。 苏轻轻立刻往门口走去，但是这时候，门口出现了两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身后，七公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一刻，七公主的声音尽显嘲讽:“不知四皇嫂这般扮作姑娘出来，是想做什么？” 一声四皇嫂，吓得苏轻轻浑身都抖了起来。 她现在已经不敢去想刘子琨会怎么看她，她只希望能保住自己这条命。 若是这件事抖漏出去，陛下不会放过她的。 她迅速转过身去，低声哀求道:“七妹，我只是……” “只是怎样？”七公主眉峰微挑，质问道。 平日里，七公主并不是个爱露面的人，但今天这事，着实是让她生气。 刘子琨这个新科状元，容貌好，学问也好，所以她还是很看好的。 尤其是母后也说了，她也到了要嫁人的年龄，可以考虑一下刘子琨。 也正是因为如此，今日她才得了母后的允准，想着暗中见刘子琨一面，看看他的品行如何。 却没想到，见到了刘子琨不说，还见到了在刘子琨面前搔首弄姿的苏轻轻，如此，她怎能不生气？ 再者，她那四皇兄才入土没多久，苏轻轻就这般耐不住性子，实在是太可气了。 身为皇家妇，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故而面对苏轻轻的求饶，七公主丝毫也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她径直看向刘子琨，指着苏轻轻问道:“你可知她是谁？” 刘子琨面色刷白，他不是个蠢的，从二人的交谈之中，他已经确认了苏轻轻和七公主的身份。 但此地人多眼杂，他不敢多说，只得迅速跪下，给七公主行礼:“微臣翰林院编修刘子琨，见过公主殿下。” 七公主微微点了点头:“不必多礼。这里说话多有不便，随本公主到楼上雅间来。” 同时被带上雅间的，还有苏轻轻。 进了雅间之后，保护七公主的人迅速在旁边戒严，免得谈话被人听了去。 七公主坐下之后，苏轻轻也被带了进来，脸上的面纱也被七公主的人扯掉。 刘子琨急忙说道:“公主殿下明鉴，微臣并不知道四皇子妃的身份。只是偶遇过几次，也从未有过逾矩之举。” 七公主嗤笑一声:“哪有那么多的偶遇？你被她算计了。” 刘子琨这才明白过来，心中后怕不已，低着头，再不敢说什么。 七公主并不是个胡搅蛮缠的，她瞥了刘子琨一眼，淡淡道:“本公主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你且去吧。只需记得，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刘子琨如获大赦，行礼后匆忙离开，再未看苏轻轻一眼。 待刘子琨走后，苏轻轻急忙道:“七妹，此事是误会。” “哦？哪里误会了？” “我、我只是出来买茶叶的。” “呵！你四皇子府的下人是死绝了吗？满府的下人无人可用，偏偏要你一个做主子的出来买茶叶？” 苏轻轻无言以对，只觉得脑子犹如浆糊一般，半分主意都想不出来。 七公主也没再跟她废话，直接下令，把苏轻轻带走。 苏轻轻惊了:“你、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七公主瞪了她一眼，并不说话，直接让人把她带上马车。 马车走了一段距离之后，苏轻轻终于意识到，七公主这是要把她带进宫里去。 她吓坏了，连连摇头:“七妹，求你放了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七公主不为所动。 她虽然和四皇子接触不多，可从名义上而言，那毕竟是她的四哥。四哥英年早逝，她也是伤心过的。如今四哥尸骨未寒，苏轻轻就出来招蜂引蝶，她如何能忍？ 眼见着求救无望，苏轻轻灵机一动，道:“七妹，你这次出来，是不是想看刘子琨？这样吧，我出面，让刘子琨做了你的入幕之宾，如何？” 听闻此言，七公主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苏轻轻。 苏轻轻却以为七公主这是动心了，急忙保证道:“七妹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做，绝不让你沾手，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纵然七公主平日里是个脾性好的，此刻也是忍不住了，变了脸色后直接抽了苏轻轻一个耳光，怒斥道:“混账东西！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拿她当风流成性的公主不成？ “来人，给本公主堵住她的嘴！”这些污言秽语，她实在是不想听了。 一旁的嬷嬷顿时上前，拿出一团破布，塞进苏轻轻的嘴里。 这下，苏轻轻终于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很快，马车就进了宫门，再往里，马车就无法前行。 七公主就让人拿出苏轻轻嘴里的破布，给她松了绑，警告道:“老实点，不然丢人的是你！” 苏轻轻低着头，不敢多言。 她几乎可以确定，七公主带着她入宫，定是要向皇后娘娘揭发她所做的事情，这一刻，她的心里怕极了。 此事若是被皇后知道，她哪里还有命在？ 因此，往前走的每一步，她都犹如走在刀尖上，忧心忡忡，却又不敢不走。 就在这时候，有个宫女模样的人从前方迎过来，附在七公主的耳边说了什么。 苏轻轻努力去听，却只听到淑嫔这两个字眼。 对呀，她可以找姑姑帮忙。 姑姑一定会帮她的！ 如此想着，苏轻轻的心里才生出几分希望来。 可这时候，七公主一声令下:“从这边绕道走！”彡彡訁凊 苏轻轻一看，慌了。 第228章 姑姑，救我！ 看到七公主下令绕道，再联想到刚才宫女提到姑姑，苏轻轻断定，姑姑就在前方不远处，而七公主选择绕道走，就是不想让姑姑碰到她。 不行，姑姑是她在宫里唯一的依靠，也是她现在唯一的生路。 于是，苏轻轻当机立断，瞅准一个空子，疯了一般朝着前面跑去，边跑边喊道:“姑姑！姑姑！救我！我是轻轻！” 此时此刻，她并没有留意到，七公主并未让人立刻就追过去，而是在她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才下令追赶。 而现在，苏轻轻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甚至在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更是发了疯一般朝着前方跑去。 终于，在绕过一道花墙之后，她看到了坐在前方水榭中的淑嫔，顿时，她就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大叫道:“姑姑，救我！” 淑嫔原本是在水榭里乘凉，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立刻就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这一看，她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苏轻轻站在花墙之下，神色慌乱，头上的步摇跑歪了不说，就连发髻也略显繁乱，可谓是狼狈至极。 不过，淑嫔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瞧见七公主的人上前，牢牢地扣住了苏轻轻的胳膊，反剪在身后。 淑嫔一看这个，顿时就站了起来，大声怒斥道:“你们想做什么？” 在宫里，七公主固然尊贵，但是苏轻轻还是四皇子妃呢，怎可这般对待苏轻轻？ 说完，淑嫔直接朝着苏轻轻所在的地方走去。 而她身后的宫女嬷嬷，也在淑嫔的示意下，朝着苏轻轻跑去，在七公主的人手里救下了苏轻轻。 待淑嫔赶到，立刻把苏轻轻拉到自己的身后护着，怒目看向七公主，不悦道:“七公主这是做什么？轻轻是你四皇嫂，你怎可如此对她？” 七公主似乎并不愿意在这等场合说起事情的原委，故而只冷了脸，说道:“淑嫔娘娘，此事您最好不要过问，免得惹祸上身。” 一听这话，淑嫔顿时就不乐意了。 她怎能不过问？这是她嫡亲的娘家侄女！ 若是今日她任由七公主欺负苏轻轻，日后她在宫里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不过，她也留了一个心眼，如今她到底是嫔位，可七公主的背后，却有皇后在撑腰。 若是她一个人对上皇后，未免势单力薄，若是再加上贤妃，那可就不一样了。 再说了，贤妃是四皇子的生母，是轻轻的婆婆，现在轻轻受了欺负，贤妃这个做婆母的，理当出来为轻轻撑腰。 于是，她朝着心腹宫女使了一个眼色，那宫女立刻就走了。 苏轻轻这会儿担惊受怕，根本没留意到。 就算是看到了，她也不知道那心腹宫女是做什么去了。 不过，七公主看到了，却并没有阻止，只朝着淑嫔说道:“淑嫔娘娘，我还是那句话，此事您最好不要过问。” “今日我还偏就过问了，你且先说说看，为何要这般对待轻轻？” “此事不宜在这里说。” 到底是人多嘴杂，这件事传出去就是皇家丑闻，可不怎么好听。 可这话落入淑嫔耳中，却觉得七公主这是在虚张声势。 她冷笑一声，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事，还真就不能说。”七公主坚持。 “好，既然你说不能在这里说，咱就找个地方。隔壁就是驭风阁，直接上驭风阁上说，如何？” 她倒要看看，七公主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好。” 这时候，苏轻轻去拽淑嫔的袖子，想让她尽快带自己离开。 今日只要能脱身，来日她就可以找理由为自己推脱。 淑嫔不解其意，直接握住她的手，宽慰道:“轻轻莫怕，今日姑姑在这里，谁也不能欺负了你！” 说完，她就直接拉着苏轻轻的手，朝着隔壁的驭风阁走去。 这驭风阁极大，原本就是为了夏季纳凉所建，二楼之上凉风习习，最是舒爽。 苏轻轻借着这个机会低语道:“姑姑，不可对峙，快些送我离开！” 七公主就在后面盯着，她能说的有限。 淑嫔却以为苏轻轻这是怕了，立刻便提高了音调说道:“轻轻，我知道你心善，想要息事宁人。但，现在不是息事宁人的时候。咱们苏家的人不主动去欺负别人，可也绝对不能被人骑在头上拉屎。今日之事，姑姑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她这话，是故意让七公主听的。 很快，几人便来到驭风阁之上。 不过，还没等她们坐下，底下就传来内侍高亢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淑嫔站直了身子，心道，今天这事儿，就算是皇后来了，她也是占理的。 却丝毫没有留意到，此时此刻苏轻轻那突然变白了的脸色。 七公主则上前，亲自把皇后迎了上来。 这些年来，二人亲如母女，现在皇后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七公主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所以她心里不至于没底。 再看淑嫔身后的苏轻轻面如土色，皇后心里就更有底了。 总之今日这事，绝不是七公主的错。 皇后很快来到主位上坐下，七公主则走过来，站在她的身后。 淑嫔则立刻带着苏轻轻上前见礼:“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苏轻轻心思繁乱，只嗫嚅了一声，话都说不清楚了。 这样反常的苏轻轻，皇后自然留意到了，不禁皱了皱眉，问道:“四皇子妃今日这是怎么了？头发和衣服都如此繁乱，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再者，你出门，为何连个下人都没带？” 苏轻轻低着头，身子抖得厉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淑嫔却是恼了，她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明鉴，如今虽然四殿下没了，但，轻轻身为他的皇子妃，也是金尊玉贵的身子。可今日七公主肆意处置她，还让人扣住她的胳膊，惹得她成了现在这般噤若寒蝉的模样，实在是不该！” 一番话，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七公主的头上。 皇后皱了皱眉，随即看向七公主，不解道:“小七，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母后，事情是这样的……” 然而，七公主的话尚未说完，苏轻轻就慌了神:“不，不要说！” 第229章 天呐天呐，她可真是大意了！ 见苏轻轻如此，淑嫔皱了皱眉，不悦道:“轻轻，只管让她说，我倒要看看，七公主能说出什么来！” 苏轻轻面如土色，朝着七公主跪下，她咬紧了下唇，只巴巴地看向七公主，哀求道:“七公主，求您了，不要说！” 见状，淑嫔的眉心皱得更深了一些，斥道:“起来！你是四皇子妃，怎可跪七公主？” 这会儿，苏轻轻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只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七公主，希望她能怜惜自己，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若是这件事大白于天下，她就完了。 但，七公主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厉声道:“不要说？你有什么脸面求我不要说？我今日若是不说，来日你是不是还打算故技重施？此事幸亏是被我遇上，若是被旁人遇上，再出去乱嚷嚷，被他人所知，污了皇家的清名，你就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说完这句话，七公主打算走到皇后面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然而这时候，贤妃走了进来。 因为刚刚经历过丧子之痛，贤妃大受打击，身形瘦削了不少，如今已经是形销骨立，完全没了原先那般端方大气的样子，乍一看，跟个女鬼一般，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甚至于她看人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蚀骨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她一进来，迅速将整个驭风阁内的人扫视了一遍，见苏轻轻跪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不怎么齐整，看起来狼狈不堪。 顿时，贤妃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她走到紧挨着皇后的次座上坐下，面色阴鸷，咬牙切齿道:“好哇，如今我儿去了不过数日，尸骨未寒，你们不怜惜他英年早逝，孤魂无依还就罢了，反倒合起伙来欺负他的遗孀，当真不怕夜半无人时，他化作厉鬼来找你们算账么？” 皇后的脸色沉了沉:“贤妃，你来了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撂出这么一番话，当真是失了你身为贤妃的体统！” “体统？皇后娘娘，如今我要体统做什么啊？我儿子没了，如今你们连我这儿媳也要欺负，你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说着，贤妃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嗓音里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 “欺负？究竟是不是欺负，你也先听听再说！”说完，皇后不给贤妃反应的机会，直接看向七公主，吩咐道，“小七，将今日之事仔细说来！” “是，母后。”七公主行过礼后，直起身来，恭敬道，“母后，今日儿臣出去买东西，因为口渴，去了一个茶楼喝茶，却无意间看到四皇嫂扮作姑娘的模样，和一个男子交往过密。而且儿臣已经查过，她扮作未出阁的姑娘，与那男子并非第一次见面，之前曾数次偶遇过。” 说到“偶遇”二字，七公主咬紧牙关，加重了语气。 偶遇一次还说得通，数次偶遇，那就很说明问题了。 七公主这番话说完，淑嫔就傻眼了。 天呐，任凭她这思绪怎么飘飞，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侄女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事情！ 且不说如今四皇子才刚刚下葬没多久，就算是四皇子下葬几十年之后，苏轻轻也得为他守着，不能有任何造次之举！ 可现在这才过了多久，苏轻轻居然、居然出去找男人！ 天呐天呐，她可真是大意了！ 贤妃的脸色倒是没怎么变，冷声道:“七公主这话本宫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与一年轻男子交往过密？你年纪轻，不知道这话的分量，可不敢胡说。此事本宫知道，那是苏府的少爷，是轻轻的庶弟。她出去见自己的庶弟，有什么错？” “庶弟？”七公主冷笑一声，因为不想把刘子琨牵扯进来，担心会影响到他的前程，并未揪着这件事不放，只说道，“敢问贤母妃，既然是出去见庶弟，为何要扮成姑娘的模样？” 说着，七公主故意往苏轻轻的头上看了一眼。 虽然现在苏轻轻的头发乱了，却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她头上的发髻是只有姑娘才能梳的，可她已经嫁人，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外出，都应该梳成妇人的发髻。 单看这一点，就能证明七公主所说的并非是谎话。 贤妃看到苏轻轻的发髻，牙齿咯吱作响，跟要咬人的野兽似的，浑身上下散布着可怖的气息。 发髻这事儿，是怎么都遮掩不过去的。 毕竟妇人的发髻和姑娘的发髻，截然不同。 贤妃抓紧椅子的扶手，死死地盯着苏轻轻。 苏轻轻拼命低头，瑟瑟发抖，不敢和任何人的目光对上。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全完了！ 她只是不甘心啊，四皇子待她又不好，他死就死了，凭什么让她守着呢？ 这事儿也怪刘子琨，他考上状元惹人注目还就罢了，为何不长得丑陋一些，偏偏还长得那般俊美，惹得她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还有七公主，虽然看到了，为什么不能当做没看到呢？都是一家人，何必要这么较真呢？ 这些人，还真是统统都要跟她作对啊！ 苏轻轻怎么想，贤妃已经不关心了，失态只是一瞬间，很快，她淡淡一笑:“扮作妇人的发髻又如何？我那苦命的儿子还活着的时候，最喜欢看到轻轻扮作姑娘的模样。如今老四去了，轻轻一个人孤苦无依，即便是思念亡夫，也只能这般聊表哀思。你们一个个看起来道貌岸然，为何连一个苦苦思念自己亡夫的可怜女人都不放过？如今不过是抓到了她这点不算错处的错处就这般大费周章，将她折磨恐吓成这般模样，你们、你们这是要逼她死啊！” 话音落下，贤妃已经是泪流满面，仿佛是伤心到了极点。 苏轻轻没料到居然还有这样的转机，不禁连连点头，附和道:“母妃说得对。说得对！” 贤妃瞥了她一眼，难掩眼底的厌恶。 皇后将一切尽收眼底，表情平静如水。 七公主却是急了！ 第230章 这个亏，本宫不会白白吃了！ 七公主到底是年轻，听不得贤妃这般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立刻就说道:“贤妃娘娘，今日之事是我亲眼所见。四皇嫂和那男子相谈甚欢的时候，脸上可没有丝毫的难过，相反，她很高兴，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贤妃抬了抬眼皮，看了七公主一眼，淡淡道:“七公主到底是年轻，不知道丧夫的苦楚。轻轻如今骤然间失去了夫君，等同于失去了自己的天，自然是不大正常的。犹如得了失心疯一般，哭哭笑笑都是有的。所以，笑也不代表开心，只是精神失常罢了。” 七公主被这话气得狠了，脸都涨红了。 这时候，皇后悠悠道:“贤妃妹妹，如今小七尚未婚配，你在这里说什么不知道丧夫的苦楚，实在是不够妥当。再者，你说苏轻轻失心疯，可有证据？要不要本宫把太医召过来，给她看看啊？” “召太医就不必了。哀莫大于心死，这么大的打击，吃什么药都是好不了的。”贤妃的神色一如既往地阴沉，语气也显得格外淡漠。 看着贤妃现在这般模样，皇后的脸色也冷了几分:“纵然吃药吃不好，召太医看看也是好的。难不成，贤妃妹妹想延误苏轻轻的病情，让她病入膏肓么？” “妹妹绝无此意。只是以轻轻现在的精神状态，只怕不宜见生人。毕竟她今日受了极大的惊吓，日后会如何，还不知道。” 一听这个，七公主就急了。她正要说什么，被皇后用眼神制止。 之后，皇后看向贤妃，神色淡淡:“就算是不召太医，召苏家的庶子前来也是一样的。本宫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苏家的哪一位庶子，竟然让四皇子妃如此惦念，连等人去四皇子府相见都等不及，偏偏要跑出去到茶楼里去见？” 说完，皇后吩咐道:“来人，传本宫的口谕，去一趟苏家，宣召苏家所有庶子入宫觐见！” “皇后娘娘，这就不必了！”贤妃急忙站出来阻止。 宣召苏家所有的庶子进宫，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 这其中若是再有那么一两个嘴碎的，进宫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抖搂出去，儿子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罢了，她坐在这儿说了这半天，到底还是没有说过皇后这个老妖婆。 如此，贤妃少不得做出低姿态，客客气气道:“皇后娘娘，此事不宜太过喧哗，低调些处置也就是了。” “本宫原是想低调处置的，可贤妃妹妹这不是不乐意吗？既然如此，那就大张旗鼓地处置好了。” 贤妃深吸一口气，姿态又放低了一些:“发生了何事，臣妾已然知晓。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又能如何呢？如今老四才下葬没多久，府中就出了这样腌臜的事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疼啊。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事儿，还请皇后娘娘看在我没了儿子，不想让他死后还要被人妄加议论的份儿上，将此事遮掩过去吧！” 皇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早有这态度，又何须说这么多？只是，此事本宫满意，可小七却是受了大委屈呢。” 贤妃轻咬舌尖，只得放下身为贤妃的尊崇，朝着冷脸的七公主讨好地笑了笑:“小七，今日之事是本宫急躁了。你莫要生气，好不好？” 七公主点了点头:“只要贤妃娘娘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好。” 贤妃点点头:“此事，本宫已然明了。” 这下，七公主也就不再说什么。 原本，她也不想把这件事声张出去。 毕竟这事儿说出去了，丢脸的是他们皇家！ 之后，贤妃看了看跪趴在地上、狼狈不已的苏轻轻，厌恶道:“来人，去隔壁为四皇子妃整理一下仪容。本宫近日心情不适，四皇子妃暂留宫中，为本宫侍疾。” 听到这个，苏轻轻的身子彻底瘫了下去。 方才她们几人说话的时候，她的心就犹如被人放在火上炙烤一般。 可现在，她居然落入了贤妃的手里。 给贤妃做了这么久的儿媳，她岂会不知，贤妃这个人最是精明，又死了唯一的儿子，性情大变，如今又得知她这般对不起四皇子，只怕要把她折磨死呢。 惶恐无助之下，苏轻轻跪爬到淑嫔身边，抓着她的裙角哀求道:“姑姑，您救救我，救救我啊！” 淑嫔嫌弃地踢开苏轻轻的手，斥道:“胡说什么呢？贤妃娘娘不过是让你入宫侍疾罢了，于性命无碍，你在这里哭求什么？” “姑姑、姑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淑嫔避之唯恐不及，嫌弃道:“贤妃手底下的人竟是这般不顶事么？若是再让她这般吵嚷下去，这事儿迟早抖搂出去！” 贤妃眉目阴沉，朝着自己的心腹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立刻就伙同两个嬷嬷过来，把苏轻轻给架走了。 “姑姑，姑姑……” 即便如此，苏轻轻还是泪流满面，眼巴巴地看着淑嫔，希望她能出手相救。 然而淑嫔只是坐在那里，不发一言。 笑话，这是天大的错误，又被七公主亲眼所见，可谓是板上钉钉。她若是这个时候出头，会被皇后和贤妃二人记恨还就罢了，关键是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对儿子很是不利。 儿子现在正是争夺太子之位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不管怎么说，在儿子和侄女之间，还是很好选择的。 这一刻，淑嫔心硬如铁。 待苏轻轻走后，贤妃走到淑嫔身边，怒道:“淑嫔，今日之事，你们苏家非得给我一个说法才好！这个亏，本宫不会白白吃了！” 淑嫔顿时就急了:“贤妃，你这话好没道理！正所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轻轻已经嫁给老四，就是老四的人，没道理如今她犯了错，还要我们苏家来承担！” “是么？”贤妃靠近了一些，眼梢微微吊起，“淑嫔，本宫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若苏家拿不出诚意来，本宫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儿子错失太子之位！” 淑嫔眉心一跳:“好！好，此事，苏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贤妃这个贱人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往日她在贤妃这里可没少吃亏，现如今又威胁到儿子，那就只能妥协了。 “好！本宫等你的好消息！不过，本宫耐心有限，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贤妃径直离开。 淑嫔也是着了急，慌忙离开，想着赶紧找人回府中传信，早点拿出个解决的法子来。 她们都走了之后，皇后看向七公主，微微变了脸色。 第231章 真是太下头了！ 七公主面露惶恐:“母后，是不是儿臣今日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您生气了？” 皇后没回答，只问道:“若本宫没有猜错，苏轻轻所见的那个男子就是新科状元，刘子琨吧？” “没错，是他。” 皇后盯着七公主的眼睛，认真道:“小七，你告诉母后，你在贤妃和淑嫔面前没有提起刘子琨，是因为中意他吗？” 因为中意，才不愿他牵扯进这些是非里。 七公主摇摇头:“没有。儿臣只是不希望节外生枝。再者，刘公子到底是苦读数年，如今才高中状元，很是难得。像他这样的人才，假以时日，定会是朝中的栋梁。而且，儿臣觉得，他对此事并不知情，且儿臣看在眼里，二人并没有什么逾矩的举动。既然如此，像他这般大有可为的人，不该困在这种事情上。若是因为儿臣的缘故，让朝廷折损了这样的人才，儿臣心中难安。” 见七公主言辞肯定，皇后就松了一口气。 她拉过七公主的手，语重心长道:“小七，你自己看得明白，母后也就放心了。不管怎么说，刘子琨毕竟是牵扯进这种事情里面了，你若是再和他有什么，保准有人会胡说八道。母后并不希望你会遭遇那样的事情。” 七公主灿然一笑:“母后的心思，儿臣明白。母后放心，您担心的事情，是绝不会发生的。” 皇后这才放了心:“你放心，你的婚事，母后会放在心中，日后定会为你择一良婿。” “母后，儿臣更想时时刻刻陪在您身边。” 皇后和七公主这边，自然是母慈女孝。 二人相处多年，虽然七公主不是皇后亲生的，但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皇后又一心一意抚养她长大，二人之间，早已如真正的母女一般亲昵。 不过，苏府那边，就没这么平静了。 淑嫔的意思，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苏府去。 今日苏瑾瑜并不在府中，平日里府中是高月岚管事，于是这事儿就直接报到了高月岚跟前。 看完淑嫔命人送来的信件，高月岚心中万分快意。x 真好啊，恶人自有恶人磨！ 只是，她有些想不通，原本在她的安排里，苏轻轻也会被认出来，只不过是被一个假扮成首饰铺子的女掌柜认出来。 如此一来，虽然可以让苏轻轻名声扫地，但是，如果苏轻轻拿权势压人，这件事很有可能会不了了之。 但是，以她的手段，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只是没想到苏轻轻的运气居然那么背，她找的假扮女掌柜的人还没出手呢，苏轻轻倒是先被七公主的人发现了。 如此才好呢，苏轻轻这事儿，苏家铁定是赖不掉的。 这般想着，高月岚的心情不禁愉快了几分。 当然，只能在心里偷着乐，表面上，她万分焦急地遣人出门，要快点把苏瑾瑜找回来。 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可做不了这么大的主。 再者，就算是她能摆平，也不想再为苏家的事浪费丝毫的心力。 她的心，在知道苏瑾瑜那般算计她之后，就已经死了。 苏瑾瑜践踏她的尊严，找其他的男人来与她行房，简直是畜生才会有的行径！ 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让苏瑾瑜为这件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苏瑾瑜遭到报应，真是老天有眼啊！ 如今这苏家，苏老爷和苏夫人是没什么用的，若非如此，也用不着她这个新嫁进来的媳妇来管家。 现在她倒要看看，苏瑾瑜要怎么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没多久，苏瑾瑜就匆匆而回，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不让去送信的人说个明白，非要让我现在就回来？你可知，我在帮着三殿下做事，若是出了纰漏，那就不是小事情了！” 他话里话外，都是在斥责高月岚不懂事。 高月岚则委屈地把淑嫔送来的信件递过去，唯唯诺诺道:“夫君息怒，并非是妾身不让送信的人把话说明白，实在是这件事，不能再有更多的人知道了。” 苏瑾瑜将信将疑地接过，原本是想随意浏览一下，并不以为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可才看到第一行，他的眼睛就瞪圆了，哆嗦着嘴唇，只觉得难以置信。 细细地把上面的所有内容看过一遍之后，苏瑾瑜只觉得犹如被人兜头浇下一桶凉水，整个人都呆滞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轻轻真是不懂事，怎么就那么耐不住性子啊？偏偏事情还就发生得那么巧，居然还被七公主发现了？ 可真是糟糕透了！ 高月岚站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苏瑾瑜呆滞无措的模样，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仰天狂笑三个时辰！ 报应！ 报应啊！ 苏瑾瑜，你不该用那般卑劣的手段算计我！ 既然你当初做了那样的选择，那么，就等着受到反噬吧！ 过了好半天，苏瑾瑜才摸着椅子的边缘，失魂落魄地坐了上去。 他捏着手里的那页纸，手指渐渐攥紧，问道:“如今府里的账册上，还有多少银子？” “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大约有十五万两左右。” “把这些银两……”说着，苏瑾瑜顿了一下，“不行，不能全部拿出来。只能拿出五万两，其余的要留在账上，以备不时之需。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贤妃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如此一来，只好多给她一些银钱，希望这些钱能抵消她心头的怨怒。只是这区区五万两，只怕贤妃看不上。若是十万两，倒是能入她的眼。现下差这么多，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一刻，看着苏瑾瑜期待的眼神，高月岚简直想吐他一脸口水！ 下头！ 真是太下头了！ 苏瑾瑜的意思她再明白不过，府里账上的银子不能动，偏偏还缺钱，现在又这般问她，分明是想让她出这五万两。 她哪里有什么钱，不过是有些嫁妆傍身罢了。 苏瑾瑜这个卑劣男，居然把心思打到她的嫁妆上去了。 天呐，就算是寻常的百姓家，也绝不会把主意打到妻子的嫁妆上去，可苏瑾瑜这个读过圣贤书的人，居然做出这般暗示她拿出嫁妆的事情，真是太不要脸了！ 心里虽然明白，高月岚却装作没听出来的样子，为难道:“夫君，我一个内宅妇人，能有什么法子呢？” 听她如此说，苏瑾瑜不禁有些烦躁。 非得让他亲口说出来不成？就不能主动一些吗？ 可高月岚不开口，事情还是要接着办，不然贤妃那边不好交代。 无奈之下，他只得开口:“你嫁过来的时候，陪嫁的铺子和田产不在少数，可以先拿出来应急。你我夫妻一体，如今苏家有难，你理应帮忙。不过你放心，以后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听他如此说，高月岚瞬间就站了起来，双拳攥得死紧！ 第232章 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啊！ 苏瑾瑜这脸皮到底是有多厚，居然能说得出这种话？ 还夫妻一体？谁跟你个不要脸的夫妻一体啊？ 老娘自始至终和你半分关系都没有！ 你滚啊你！ 这一刻，高月岚懊恼死了:奈何以前不会骂人，骂来骂去只会说不要脸！ 此时此刻，高月岚简直想蹲到菜市场，去学泼妇怎么骂人！免得以后要用到的时候黔驴技穷！ 这时候，苏瑾瑜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高月岚瞬间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没、没什么。夫君，有件事，妾身不该瞒着你。” “说！”苏瑾瑜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道。 高月岚低下头，做了个“不要脸”的口型之后，弱弱开口:“我、我前阵子把手里的银票拿去放印子钱了，现在只怕是收不回来。至于我名下的田产和铺子，如今是我娘家嫂嫂帮我打理。” “放印子钱这么大的事情，为何没有与我商量？” 高月岚的眼睛不禁瞪大了几分，故作不解:“嫁妆是妾身自个儿的，如何用也是妾身自个儿的事情，为何要与夫君商量？” 苏瑾瑜一时语结:“那就以最快的速度把你名下的田产和铺子买了，凑出五万两银子来！” “行，只要夫君愿意，我这就回去跟我娘家嫂嫂说。”说着，高月岚就打算往外走。 “慢着！”苏瑾瑜叫住她，“你打算如何开口？” “就说有急需。” “你一个闺阁妇人，能有什么急需？” “那、那要如何说？”高月岚弱弱道。 苏瑾瑜捏了捏眉心，着实想不出一个稳妥的法子，只得说道:“你就说你急着放印子钱。” “夫君，这只怕不行。我原先的印子钱就是我娘家嫂嫂帮我放出去的，我并无其他的门路。若是这般说，会穿帮的。要不，实话实说？” “不、不成！”一瞬间，苏瑾瑜急红了脸。 若是实话实说，高家就会知道他用了高月岚的嫁妆，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看着苏瑾瑜的脸色，高月岚心中只觉得万分快意。 真是的，这个人为什么没有心疾呢？要不然直接急死多好。 就在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含混过去的时候，却听到苏瑾瑜说道:“不如你出面，去借点银子回来先用用。贤妃娘娘那边若是不好好安抚，只怕对三殿下会有诸多不利。” 高月岚嘴巴微张，简直被苏瑾瑜的无耻所震惊:“夫君的意思是，让妾身出去借？” “是，现在也只有如此了。” 高月岚咬了咬舌尖，为难道:“夫君开了口，妾身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只不过平日里这些银钱上的事情，都是妾身的娘家嫂嫂帮忙处理的。如今夫君突然让妾身去借钱，妾身真是不知道该找谁去借。不如，妾身去跟嫂嫂说说，找她先借一些？” 苏瑾瑜皱了皱眉:“在银钱上，你怎能事事都依靠你娘家嫂嫂？她毕竟是一个外人！” 高月岚暗暗咬牙，心道:不要脸！我娘家嫂嫂是外人，你还是我内人不成？ 她定了定神:“夫君想必也听说过，妾身的娘家嫂嫂开铺子赚钱很有一套，妾身娘家就是她管家的。所以这些银钱交给她，妾身很是放心。而且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出过纰漏，每年的盈利都很可观。” 总之，她是不会拿出自己的嫁妆来的，至于去找别人借，那更是不要想。 若是苏瑾瑜自己能借来银两，为何自己不去啊？ 还不是因为若是她出面去借，回头这银子就需要她自己来还。 苏瑾瑜这个人，还真是会算计！ 她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该想的法子都想了，可都走不通，苏瑾瑜的手指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之后突然起身，走了。 看着他离开，高月岚再也不掩饰脸上的笑意，灿烂地笑了一下。 不成想，苏瑾瑜这时候猛然回头，吓得她立刻收敛笑意，关切道:“夫君，怎么了？” “没什么。”说完，苏瑾瑜转身，大步离开。 待苏瑾瑜离开之后，高月岚立刻吩咐自己的丫鬟，把房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一下，送到娘家去，免得苏瑾瑜丧心病狂，来拿她房中的东西去卖。 以她现在对苏瑾瑜的了解，他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把值钱的东西都送出去之后，高月岚才彻底放松下来，回想着整件事情，只觉得万分快意。 日后，苏轻轻的日子注定是不会好过的。贤妃刚没了儿子，如今苏轻轻的行为，无异于把四皇子拆坟鞭尸，可想而知贤妃的心里到底有多愤怒。 至于淑嫔所说的送些银子过去安抚贤妃，那可真是做春秋大梦。 这么大的的羞辱，岂是银子所能解决的？ 淑嫔如此建议，苏瑾瑜如此慌了神急着去做，不过是求一个可能罢了。 但，苏轻轻必定是要受一番折磨的。 不过，她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何七公主会刚巧出现？ 这件事太过巧合，让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有另外的人插手了这件事？ 若是她知道是谁做的，非得磕十个响头表达谢意才好。 这件事，办得实在是太好了！ 高月岚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沈悦薇却知道。 最近这段时间，高月岚的一举一动，她都是知道的。 知道高月岚找了一个泼辣的女子，沈悦薇就猜出高月岚想做什么。 但是在沈悦薇看来，这样并不够。 因为以她对苏轻轻的了解，如果东窗事发，苏轻轻很可能会拿权势压人。高月岚所找的女子纵然泼辣，但是面对绝对的权势，也是无计可施。 所以这件事并不稳妥。 刚好她得知皇后最近在给七公主相看人家，就略施小计，让出宫的七公主准确地来到了刘子琨所在的茶楼，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如今事情的结果沈悦薇已经知道，她表示很开心。 因为苏瑾瑜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再者，贤妃一向是个心思缜密又有手段的人，这会儿她指不定已经气成什么样子了，日后在宫里，她一定会将淑嫔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此一来，三皇子的根基就不怎么稳当了。 毕竟淑嫔原本就不是个聪明人，如今贤妃又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做什么也会毫不顾忌，大杀四方。 如此，甚好。 三皇子让人伤了穆九霄，让他险些送命，这件事没完！ 她要亲手铲除三皇子的根基，让他彻底失去问鼎太子之位的可能！ 她一定要让三皇子知道，对穆九霄出手，是他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如今苏轻轻所受到的折磨，不过是刚刚开始。 沈悦薇没有料错，这一刻，苏轻轻的确生不如死。 第233章 这个孩子，她不要了 进了贤妃的寝宫之后，苏轻轻就开始担心。 但，贤妃的人把她关在侧殿里之后，一直没人进来。 这时候，苏轻轻的心里甚至生出了几分希望，或许，刚才在驭风阁，贤妃的恼怒只是装出来的，她到底是四皇子的遗孀，贤妃是她的婆母，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但是，过了没多久，外面突然传来奏乐的声音，只不过，奏的是哀乐。 而且哀乐的声音很大，震得苏轻轻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她半躺在矮榻上，即便拼命捂住了耳朵，可那哀乐仿佛是成了精一般，还是强势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就在这时候，吱呀一声，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走了进来。 看着那嬷嬷阴沉的脸色，苏轻轻吓了一跳，直接坐了起来:“你、你做什么？” 那老嬷嬷阴沉地笑了笑:“四皇子妃莫要害怕，老奴前来，是给您送您想要的东西的。” 说着，老嬷嬷从背后拿了一根棍子出来。 只是棍子的一端，却包着布。 苏轻轻微微皱眉，不知道老嬷嬷这是要做什么。 “按住她！”老嬷嬷一声令下，有两个身形高大的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苏轻轻的胳膊，将她牢牢地钉在矮榻上。 老嬷嬷则走上前去，握紧手里的棒子，朝着她的身上狠狠地戳去。 直到这个时候，苏轻轻才意识到，原来那棍子的末端，插了许多细如牛毛的细针。 那么多细针扎下去，犹如万蚁噬心，痛苦至极。 苏轻轻疼得浑身僵直，发出绝望的惨叫。 可外面哀乐的声音极大，即便她惨叫的声音歇斯底里，也传不到别处去。 啪！ 一个宫女给了苏轻轻一个耳光，威胁道:“闭嘴，不准叫！” 老嬷嬷则冷笑一声:“四皇子妃，容老奴说句僭越的话，你打扮成姑娘，在别的男人面前搔首弄姿，图的是什么呢？” 苏轻轻早已疼得大汗淋漓，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一味重复道:“不、不要……” 老嬷嬷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直到苏轻轻疼得再也受不住，衣服上沾满了细密的血点，昏厥过去的时候，那老嬷嬷才收了手，冷声吩咐道:“把备好的参汤端过来。还有，最好的伤药给她用上。” 毕竟，养好了伤，才能接着来。 今天的折磨算什么，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 为了平息贤妃的怒气，苏家那边到底是送了十万两的银子入宫。 这点钱，几乎要了苏家半条命。 为此，苏瑾瑜特意把高月岚叫过去，吩咐道:“日后府中的用度，能省则省。再者，府里的几个铺子，你务必要上心，不能出纰漏。” 高月岚低着头应道:“夫君放心，妾身会尽力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高月岚就笑了。 尽力？尽个屁！ 为了扶持三皇子，府里账面上的钱只能出五万两，另外五万两，是苏瑾瑜变卖了府里的一些东西才换来的。 说起这变卖东西的手段，那可就更不堪了。 总的来说，就是苏瑾瑜变卖东西的前一天晚上，府里突然遭了贼，丢了不少贵重的东西，而且，这贼也是个奇怪的，专挑庶子庶女的院子偷。 当然，她这里也没躲过去。 只不过她先一步出手，属于她的贵重的东西早已送回娘家，至于房中留下的那些，是苏家库房里的东西，就算是丢了，高月岚也不心疼。 苏瑾瑜卖他自己家里的东西，她心疼什么？ 当然，这件事也是一个契机，接下来能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于是外面突然流传起苏家即将垮掉，因为市面上，突然多了许多明里暗里能证明是苏家的东西。 毕竟，只有即将没落的人家，才会这样大肆变卖府里的东西。 为了这事儿，苏瑾瑜受了三皇子的斥责，在自己的书房里摔了不少东西。 如今跟着他的小厮叫富贵，见苏瑾瑜开始摔东西，富贵慌张道:“少爷，您息怒。” “息怒？你要本少爷如何息怒？卖东西的时候明明筛选过的，并没有登记造册的御赐之物，为何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小的打听过了，有几样东西过于贵重，都是独一份，有人曾在咱们府上见过，这才被人认了出来。” 苏瑾瑜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怒不可遏。 最近，他可真是诸事不顺！ 片刻后，他冷静了一些，吩咐道:“去查！就算是东西被人认了出来，也不该传得这么快。这件事，定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富贵慌忙应下，立刻去照办。 知道苏瑾瑜很不开心，高月岚就开心了。 不过，她正开心地在后花园闲逛的时候，就看到顾馨儿迎面而来。 高月岚忍不住皱了皱眉，想要转身离去，不想和顾馨儿对上。 顾馨儿的性子骄纵狂傲，再加上腹中的胎儿已有八个多月了，若是起了冲突，顾馨儿定要拿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 顾馨儿却挺着大肚子迎了上来，得意道:“哟，你也在这儿啊。” 如今，她是连一句少夫人都不愿意叫了。 高月岚淡淡一笑:“是啊。不知顾姨娘有何指教？” 顾馨儿撩了一下鬓边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少夫人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能指教你的？哦不对，我还是有一件事可以指教指教你的。比如，生孩子。说起来，少夫人的肚子还真是不争气，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是没动静。” “是啊，不像你，这么快就有了。”高月岚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顾馨儿不禁多看了高月岚几眼，她原本还以为，高月岚会生气呢。 没成想，她的态度竟然这般淡定。 顾馨儿有意搞事情，又走近了一步，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怀不上孩子吗？” “为什么？”高月岚故意道。 “因为，他没跟你行房，你怀个屁啊。瑾瑜说了，此生只爱我一个，也只让我给他生孩子。”说着，顾馨儿愈发得意，犹如骄傲的孔雀一般，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表情。x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高月岚掩嘴一笑:“顾姨娘这话真是可笑。少爷没与我行房？这你可就说错了，每月总有七八日，他都是歇在我房里的。” 苏瑾瑜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把让人代替他行房的事情说出去。 所以，高月岚有恃无恐。 一番话，说的顾馨儿变了脸色。 “不，这不可能！” “你若是不信，只管去问少爷。这件事，我用得着撒谎么？” “不用你说！我自然会去问！”说完，顾馨儿气冲冲地朝着苏瑾瑜的书房走去。 她身后的丫鬟急忙跟上，慌张道:“……您慢一点，慢一点啊！” 顾馨儿却不听，挺着大肚子一步步走得飞快，以最快的速度进了苏瑾瑜的书房。 这会儿富贵去办事，只有苏瑾瑜一人在书房里。 进去之后，顾馨儿直接站在苏瑾瑜面前，怒声问道:“苏瑾瑜，你把话跟我说清楚，你是不是跟高月岚睡了？” 苏瑾瑜正是烦心的时候，此刻听到顾馨儿这么说，虽然觉得有些厌烦，却还是耐心道:“没有。” “不可能。高月岚亲口说的，每个月有七八日，你都是住在她房里的。” 苏瑾瑜眉心直跳，霍然起身:“平白无故的，她不会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见他这般反应，顾馨儿更是恼怒:“苏瑾瑜，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的错了？是你自己说的，你的心里只有我，也只跟我生孩子。若不是这样，我怎会忍气吞声，给你做妾啊？” 若是往日，苏瑾瑜还有心情哄顾馨儿，可这段时间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实在是心烦至极，此刻听顾馨儿这么说，更是烦躁至极:“馨儿，我没有骗你。只是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相处了这么久，顾馨儿的脾性他最是知道。 她肚子里藏不住话，告诉她什么，她是一定要抖搂出来的。所以，不能告诉她。 “不能告诉我？你若真心爱我，自然什么都愿意告诉我。你不愿意告诉我，可见你不是真心爱我。你不爱我，让你入你苏家的门做什么啊？让我怀上你的孩子做什么啊？”说完，顾馨儿跟疯了一般，拼命地朝着自己的肚子捶去。 苏瑾瑜吓坏了，忙越过桌子去抓顾馨儿的手。 可顾馨儿扭着身子躲闪，不让苏瑾瑜碰她。 苏瑾瑜怕她伤害到腹中的孩子，步步靠近，顾馨儿步步后退，混乱之中，顾馨儿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后面仰倒下去。 一瞬间，苏瑾瑜只觉得魂儿都飞了，他慌忙去捞她，却只捞到了顾馨儿的一片衣角。 而顾馨儿，则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摔倒在地的一瞬间，顾馨儿的心里，突然多了几分快意。 她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这个孩子，她不要了…… 第234章 你又不爱我，碰我做什么？ 倒在地上的瞬间，顾馨儿只觉得身子狠狠一颤。 可肚子里却没什么反应。 不会吧，摔得这么狠孩子都没事？ 顷刻间，顾馨儿懊恼极了。 苏瑾瑜却是半跪在地上，慌张地把她抱了起来，惶恐道:“馨儿、馨儿，你怎么样？” 顾馨儿掩下心底的懊恼，去推苏瑾瑜:“你不要碰我！你又不爱我，碰我做什么？” 苏瑾瑜紧张坏了，狠狠地把她按进自己怀里，声音低哑:“我如何不爱你？我爱你爱到了骨子里。馨儿，为了你，我愿意去死！” 惊慌之下，苏瑾瑜吐露真情。 看着他这般恳切的样子，顾馨儿突然意识到，他并没有说谎。 可是，迟了。 太迟了啊，她要是早点知道他的心意就好了。 不，就算是现在，也来得及。 于是，她装作不敢相信的样子，颤声道:“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馨儿，我不会骗你的。你是我唯一爱上的女人，所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吗？”说着，苏瑾瑜吻住了顾馨儿的唇，炽烈而霸道。 顾馨儿身子发软，不禁搂住了他的脖子。 可她身子一动，突然觉得腹部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慌忙去摸，只摸到了一片濡湿。 她的动作，苏瑾瑜第一时间就留意到了。 他一看，就慌了。 “稳婆！让稳婆速来！”几乎是嘶吼一般喊出这句话之后，苏瑾瑜抱起顾馨儿，疯了一般朝着隔壁的厢房走去。 顾馨儿看似慌张，心里却有些痛快，真好，这孩子要没了。 很快，她就疼得晕了过去。 苏瑾瑜吓坏了，把她放在床上之后，就朝着外面狂吼:“稳婆！稳婆呢？怎么还不过来？想死吗？” 外面很快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是稳婆踉踉跄跄地来了。 稳婆原本是要给苏瑾瑜行礼的，可这礼还没来得及行，就直接被苏瑾瑜大力地拽到顾馨儿的床前，以强硬的语气命令道:“快！快看看她！” “好，好……”稳婆胡乱地应了，仔细检查过后慌忙说道，“少爷，顾姨娘这是羊水破了。因为不到月份，须得用催产的药。另外，还得请个大夫过来，这胎位，不太正，老奴心里没有把握。” 苏瑾瑜身子微抖，嗓音阴沉:“若顾姨娘出事，你陪葬。” 稳婆瞬间吓得软了腿，嘴唇哆嗦个不停，可是看到苏瑾瑜神色阴沉，她就知道他刚才说的话并不是随口一说，为了这条老命，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大夫也到了。 为顾馨儿把过脉之后，那大夫就摇了摇头:“少爷，怕是不行。顾姨娘腹中的孩子如今才八个多月，而且，民间素有七成八不成的说法，这八个月的孩子，就算是生下来，也是养不活的。况且如今胎位不正，只怕就连顾姨娘也是凶多吉少，还请少爷心里有个准备。” “放屁！”苏瑾瑜一声怒吼，把大夫踹倒在地。 那大夫不过是实话实说，见苏瑾瑜这么大的反应，不禁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言。 发泄过怒气之后，苏瑾瑜看向躺在床上面如土色的顾馨儿，只觉得目眦欲裂。 他一把拎起大夫的衣领，命令道:“府里有上千年的人参，尽快给顾姨娘用上。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在我回来之前，务必要保住她的性命！否则，你就等死吧！” 说完，苏瑾瑜大步而出。 他直接策马而出，直奔三皇子府。 他过去的时候，三皇子正在书房里跟几个幕僚议事。 苏瑾瑜直接推开阻拦他的人，推开了书房的门。 正在议事的几人被打断，三皇子不禁皱了皱眉，但看到苏瑾瑜的衣服和头发都已经用汗水打湿，他顿了顿，问道:“怎么了？” 苏瑾瑜双膝一弯，直接跪了下去。 三皇子历来是个沽名钓誉的，乐意做出礼贤下士的样子，而且苏瑾瑜对于他而言，不仅仅是幕僚，更有一层亲戚的关系在，故而见苏瑾瑜跪下，三皇子立刻走上前去，托住他的手臂，想将他扶起来。 苏瑾瑜却顺势抓住三皇子的胳膊，喃喃道:“三殿下，救命！” 看到这样的情况，那几个幕僚迅速就走了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 苏瑾瑜则以最快的速度，把顾馨儿现在的状况说了，想求三皇子手里的大夫一用。若那大夫出手，顾馨儿尚有一线生机。 如今书房里没了看客，三皇子不禁皱了皱眉:“我早就和你说过，我手底下那大夫只能用，不能出来见人。你冷静些，不要因小失大。” 苏瑾瑜抓住三皇子的袖子不肯丢:“殿下，求您了！如今馨儿命悬一线，如果我有别的法子，是绝对不会来求您的。” “不过是一个妾室罢了，何须你如此上心？” “馨儿虽然是我的妾室，却是我此生挚爱。请殿下看在我悉心辅佐的份儿上，允我这一次吧。”说完，苏瑾瑜松开三皇子的袖子，朝着他连连磕头。 三皇子很快走到桌案后的椅子上坐下，声音淡漠:“我说了，那大夫只能用，不能出来见人。” 苏瑾瑜不再说什么，只跪向三皇子的方向，连连磕头，一下比一下狠。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苏瑾瑜的额头就已经流出血来。 看着地毯上那殷红的血迹，三皇子不由得瞪了苏瑾瑜一眼:“瞧你那点儿出息，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似你这般先是为了妹妹出头，如今又为了一个妾室出头，身后的牵绊如此之多，日后又能有什么作为？” 苏瑾瑜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磕头。 不过片刻，一上一下间，苏瑾瑜已经满脸是血。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停下磕头的动作。 看到这一幕，三皇子拍案而起，怒斥道:“苏瑾瑜，你这是在逼我！” 苏瑾瑜仍是不说话，仍然磕着头。 三皇子怒不可遏，越过桌案走到苏瑾瑜身边，把他拉了起来。 这一刻，看到苏瑾瑜的眼神，三皇子不由得一愣…… 第235章 你没事，这真是太好了！ 这一刻，苏瑾瑜双目无神，俨然是有了必死之意。 只怕若是顾馨儿死了，苏瑾瑜也不愿独活。 三皇子心里大感意外，而苏瑾瑜挣扎着还要跪下去，继续磕头。 三皇子彻底怒了，猛地推了苏瑾瑜一下:“够了！我答应你！” 苏瑾瑜的眼泪倏然而落，和着血水一起从脸上流下，却难掩激动，喃喃道:“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三皇子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你且先回去，容我安排一下。” 苏瑾瑜连连点头，踉跄着朝着外面跑去。 大约是流了太多血的缘故，他跑了没几步，就一头倒在了地上。 可倒下之后，他顾不上太多，又迅速爬起来，朝着外面跑去。 等他回到苏府没多久，迅速布置下去，不许有人靠近他的书房。 他刚安排好这些，就看到三皇子府的人抬着一顶小轿进来。在小轿旁跟着的，正是三皇子的亲随，长喜。 苏瑾瑜立刻迎上去，朝着长喜躬身施礼:“有劳了。” 长喜则凑上来，低语道:“为了您的事，三殿下同时派了十顶小轿出府，煞费苦心。” 这是要让苏瑾瑜明白，三皇子有如此决定，有诸多不易。 苏瑾瑜立刻点头:“瑾瑜明白。改日再向三殿下致谢。” 长喜没再说别的，忙让人把轿子往里面抬。 此时，顾馨儿所在的房间已经被肃清，长喜等人直接将小轿停在门口，把轿子里的人送了进去，守在门口，不许其他人靠近。 苏瑾瑜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 长喜走过去，看着苏瑾瑜头上潦草的包扎痕迹，说道:“瑾瑜少爷，您还是赶紧去包扎一下伤口吧。” “不用了，我等着。” 长喜叹了口气，他是太监，并不懂得男人对女人的情感，只觉得苏瑾瑜未免太过痴情了些。 想来想去，他到底是劝了一句:“瑾瑜少爷放心，有这位出手，您的爱妾一定会没事的。” 苏瑾瑜连连点头，这一点，他自然是知道的。这位的医术，十分了得。 不过片刻，书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之后，又没了声音。 苏瑾瑜的精神为之一振，朝着门口的方向疾走几步。 长喜迅速将他拦住:“瑾瑜少爷，殿下吩咐了，不可靠近。” 苏瑾瑜点了点头，虽然没再靠近，可也没再后退，仍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又等了近半个时辰，有三皇子府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把什么人抬进了轿子里，便打算离开。 苏瑾瑜不解，急忙凑上去:“先生，怎么样了？” 这时候，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尊夫人已无事。只是孩子不是足月出生的，身子孱弱，须得小心看护，不可大意。” “好，好！”苏瑾瑜的双手攥在一起，难掩激动之意。 他疾走几步，想进去看看顾馨儿，却又很快转过身来，朝着长喜拜了拜:“烦请告诉殿下一声，明日我定会去道谢。” 长喜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苏瑾瑜则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房间，他一进去，就看到顾馨儿躺在床上，虽然虚弱，却还是睁开了眼睛。 他疾走过去，抓住顾馨儿冰凉苍白的手，热泪滚滚而落:“馨儿，你没事，这真是太好了！” 顾馨儿显然是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只看了他一眼，之后双眼一闭，又睡着了。 这时候，稳婆走进来，给摇篮里的孩子包上襁褓，抱给苏瑾瑜看:“恭喜少爷，您有了小少爷！” 苏瑾瑜看了一眼，发觉这孩子很小，皮肤也皱皱巴巴的，看着很不讨喜的样子。 但因为是顾馨儿生的，他不禁多看了几眼，觉得这孩子虽然不好看，但也没到难看的地步。 他神色稍缓，吩咐道:“去让奶娘给孩子喂奶吧。” 稳婆应了一声，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而苏瑾瑜坐在顾馨儿床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回落，甚至有了几分失而复得的欢喜。 苏瑾瑜这边开心不已，摄政王府之中，沈悦薇也已经得到韩绝送来的消息，说有十顶小轿从四皇子府里出来，速度还都很快。 沈悦薇敏锐地意识到，这十顶小轿之中，有些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只有其中的那么三两个，甚至是一个，才是重中之重。 很快，韩绝又送来消息，上面显示了这十顶小轿最终的去向。 看到上面苏府的名字，沈悦薇的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按理说，若是三皇子有什么事情要找苏瑾瑜，是用不着这么谨小慎微的。 除非，今日有什么重要的人，要到苏府去。 可是，苏府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值得三皇子这般大费周章，也要把人送到苏府去。 没过多久，又有消息传来，那顶小轿进了苏府没多久，就又回去了，前后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看到这个消息，沈悦薇觉得不对。 三皇子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派人去苏府，肯定是有要紧事要办。 既然是有要紧事要办，怎么可能去了一刻钟就出来？ 要紧的事情，怎么会是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办好的？ 这件事，不大寻常。 沈悦薇当机立断:“守住苏府的前门和后门，但凡有任何人出来，务必要跟踪、查证。” 这时候，让韩绝收买那么多人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人多，可以过一会儿就换人，免得被人发现。也可以分头跟踪，不至于把人给跟丢了。 可直到暮色四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沈悦薇意识到，已经迟了。 人已经回了三皇子府，只是回去的途径太隐秘，被他们忽略了。 于是，沈悦薇改了命令，让韩绝仔细查一下，今日苏府之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苏府之中，顾馨儿已经醒了过来。 摸着已经不再隆起的小腹，顾馨儿在暗夜里无声地笑了。 真好，孩子没了，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如今，她既然知道了苏瑾瑜的心意，自然是要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然而这时候，身旁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馨儿，你终于醒了。”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蜡烛被点亮。 顾馨儿惊讶地看到了坐在她床前的苏瑾瑜，以及他头上缠着的纱布:“你、你怎么了？” “这不重要。馨儿，你觉得怎么样？想不想吃东西？” “不想。”顾馨儿明白，在苏瑾瑜面前，她还是要表现出悲伤的样子，不然，没了孩子她却无动于衷，会惹苏瑾瑜起疑的。 所以，虽然她现在很饿很虚弱，却不能吃东西。 如此想着，顾馨儿正要落泪表示出自己的伤心，却见稳婆怀里抱着个襁褓进来。 瞬间，她脸色刷白！ 第236章 您是我师父，怎能拜我？ 顾馨儿不是个能很好地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她的脸色变白之后，稳婆已经抱着孩子到了跟前。 这时候孩子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只是他看着没什么力气的样子，显得懒懒的。 “啊！”顾馨儿惊叫一声，不安地爬向床的里侧，仿佛那孩子是个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苏瑾瑜不解，忙扑过去抱住她，柔声道:“馨儿，你这是怎么了？” 顾馨儿简直难以置信。 民间传闻，七成八不成。意思就是七个月的胎儿早产，尚且有活着的可能。可若是八个月的胎儿早产，反而不容易活。 起初她犹犹豫豫，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如今在八月出事，她是精挑细选的。 原本她以为，这个孩子注定是活不成的。 却没想到…… 苏瑾瑜只以为顾馨儿是太虚弱，这才有些反常，忙安慰道:“馨儿，不用担心。我们的孩子虽然小，但是很健康。大夫说了，只要小心看护，一定会没事的。” 听到那句“我们的孩子”，顾馨儿才找回了一些理智:“我、我还以为……” “放心。我找了医术高明的大夫，保了你们母子平安。” 顾馨儿暗暗咬了咬牙，没说什么，却也没看孩子一眼。 顾馨儿毕竟刚刚生产过，身子虚弱，因此对于她的反常，苏瑾瑜并不觉得有什么。 很快，顾馨儿生孩子这件事，高月岚就知道了。 她也觉得奇怪，府里虽然养着府医，但是这府医医治寻常的病症还行，若是遇上这样的大事，府医是派不上用场的。 而且，顾馨儿这是早产，听说还胎位不正，这样还能母子双全，定是有医术高明的人相助。 同时，她的贴身丫鬟阿欣打听到，昨天有三皇子府的人来了苏府。 高月岚觉得，这医术高明的大夫，必定是出自于三皇子府。 可是，以往她倒是不知道，三皇子的府上，还养着这般医术高深的人。 …… 顾馨儿生下孩子的消息，沈悦薇是在第二天早上知道的。 因为顾馨儿是个妾室，妾室生孩子是不能大操大办的，也不会传出什么消息来，故而探查到这一点，也是十分不易。 想必，这就是昨日苏府之中发生的要紧事。 顾馨儿这个时候生孩子，还没到月份，自然十分凶险。 沈悦薇之前并不专攻这个，就让人把廖知远请了进来，说了打探到的情况。 廖知远正色道:“那自然是十分凶险的。八个月的时候，胎位大多是不正的。没到月份，又是因为意外要提前生，必须要用催生药。催生药是虎狼之药，若是把握不好，很有可能会一尸两命，像这般母子都保下来，是十分不易的。即便是师父，也得颇费一番心力。” 这下，沈悦薇明白了，情况很凶险，但顾馨儿非但保住了性命，还平安生下了孩子。 所以，是孙太医的弟弟孙思云出手了吗？ 沈悦薇原想亲自去孙太医府上问个明白，可如今她的肚子愈发大了，出门不大容易，于是，她只得写了一封信，让廖知远带给孙太医。 不过，廖知远走了没多久，孙太医就来了。 他显得很兴奋，问了沈悦薇很多关于顾馨儿产子的细节。 沈悦薇把自己探查到的消息都告诉了他。 “是他、是他啊！”说着，孙太医已经是老泪纵横。 以往，他只是根据那么一些细微的线索判断出弟弟还活着，可现在这件事，无疑给了他最大的安慰。 弟弟一定还活着的。 哭着哭着，孙太医突然擦了擦脸上的泪:“我们兄弟俩都很熟知对方的行医方法，能不能想办法，让老夫给苏府的那位顾姨娘把把脉呢？若是能给她把脉，老夫就能更确定了。” 沈悦薇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能。 顾馨儿到底是个妾，若是孙太医主动去苏府给她诊脉，反倒容易引起怀疑。 这样的话，对孙思云的处境是很不利的。 这时候，想到孙太医刚刚所说的话，沈悦薇突然灵机一动:“师父，您刚刚说，您们俩都很熟知对方的行医方法？” “是。” “那、您的弟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很聪明，也很重情意……” 孙太医林林总总，说了很多关于孙思云的事。 听着孙太医的讲述，沈悦薇对孙思云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所以，您觉得有没有可能，如果去苏府诊治的人真的是他，如果他有意给您消息，那么，他会不会留下一些破绽？比如，医治的时候医治的不彻底，或者留下一些病根。这病根虽然不致命，却让人十分难受，且是寻常的大夫处置不了，须得是您出手或者是与您医术相当的人才能根治的。您觉得，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呢？” 孙太医凝神细思，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有。妇人产子，须得用到催产药。这催产药的成分，根据大夫的用药手段，各有不同。那时候，我与思云探讨过:若是减少催产药中蝉蜕的用量，妇人生产过之后就会出现畏寒的现象。若要根治，需要用到有收敛作用的芒硝，且对芒硝的纯度有很大的要求。如今，在整个大齐，唯有经我的手提取的芒硝，纯度才是最高的。而且这提高芒硝纯度的法子，还是当年我与思云一起探讨出来的法子。” 听完，沈悦薇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您就不必花费心思去苏府，只需要等着苏瑾瑜来求您就行了。” 孙太医连连点头:“好，老夫明白了。” 说完，孙太医站起身来，朝着沈悦薇深施一礼。 沈悦薇吓了一跳，忙起身托住他的手臂:“师父，您这就折煞徒弟了。您是我师父，怎能拜我？” 孙太医眸中含着热泪:“老夫空有一身医术，却无半分智谋，思云这件事，若无你从中筹谋，老夫也是无计可施。不管日后事情如何进展，你都值得老夫一拜。” “师父，我尊您一声师父，就与您是一家人。您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所以，您莫要如此。” “嗯！”孙太医重重地点头，回去的时候，步伐倒是轻松了几分。 接下来，就是等消息了。 才过去两天，就有消息传了过来。 第237章 陛下，王妃娘娘只怕是要生了！ 趁着孙太医休沐，苏瑾瑜亲自求到了孙太医的府上，请他去苏府一趟，给人看病。 不过，苏瑾瑜并未说病的人是谁。 因为早有预料，虽然孙太医心情激动，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甚至还面露难色:“老夫近日腿脚不便，不能将病人带过来么？” 在外面，苏瑾瑜一向表现得端方有礼，他朝着孙太医深施一礼，客气道:“实在是病人不宜出门，不然，定不会让您老人家移驾。” “那好吧，老夫就走一趟。” 就这样，孙太医勉为其难地去了苏府。 从苏府回去之后，他就让廖知远去了摄政王府。 故而，沈悦薇也就知道，孙太医已经确认了，就是孙思云的手笔。 所以，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孙思云如今就在三皇子府上。 确认之后，就可以找人了。 但是，顾馨儿生孩子那一日，她一直让韩绝的人守着，从而确认，从苏府出去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是去三皇子府的。 这也就意味着，三皇子很有可能把孙思云藏在了别处。 京城这么大，要找一个孙思云，无异于大海捞针。 虽然很难，但是沈悦薇并未放弃。 她打算先从三皇子府查起，时间久了，总会露出破绽的。 而且她相信，找到孙思云，甚至可以找到当年的真相。 如今，北戎使团已经离开了京城，并未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召集各地大夫搜集的食物相生相克的内容，也已经收集了不少。 而且，从原先那窝明显小一圈的老鼠崽上，沈悦薇已经推断出，很有可能相生相克的食物，并非是两种，甚至是三种、四种、五种，甚至更多。 她按着这个思路去饲养老鼠，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已经可以确定，同时服下三种特定的食物，生下的老鼠崽的确要小一圈。 而这三种食物，的确是当年穆婉经常吃的。 沈悦薇把这三种食物告诉孙太医，经过仔细的辩证之后，孙太医确认，这三种食物在一起，会相互克制，从而引发的后果就是，吃了还不如不吃，它们非但不会给身体带去任何的营养，还有可能会消耗身体的养分。 而妇人怀孕，正是最需要养分的时候，若是吃这三种东西，更是对胎儿毫无益处。 如此一来，虽然已经足月，但生下明显弱小的婴儿，也并不奇怪。 确认之后，沈悦薇亲自入宫，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皇帝。 这阵子沈悦薇让飞龙卫的人在做什么，老皇帝也是知道的。 现在历经几个月的时间，终于知道了这个最终的结论。 一时之间，老皇帝愣在那里，不发一言。 他不说话，沈悦薇也不开口。 直到过了很久之后，老皇帝才看向沈悦薇，后知后觉道:“一直这么站着，很累吧？” “还好。” “大约什么时候生孩子？” “就在这几日。” “回去歇着吧。此事，朕知道了。” 沈悦薇点点头:“臣妇告退。” 但，转过身的瞬间，她突然觉得腹部有些不适。 沈悦薇只以为是刚才站的时间有点久的缘故，虽然腹部隐隐有些疼痛，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走了没几步，腹部的疼痛突然加剧。 到门口的时候，她疼得受不住，忙扶住了殿门。 老皇帝瞧见，顿时站起身来，惊道:“你怎么了？” 桂枝嬷嬷和如意就守在殿门口，立刻就疾奔过来，扶住了沈悦薇。 桂枝嬷嬷曾侍奉数个宫妃生产，极有经验，看到沈悦薇现在的反应，桂枝嬷嬷急忙跪地，朝着老皇帝禀报道:“陛下，王妃娘娘只怕是要生了！” “啊？速用宫车，将摄政王妃送回王府！” “陛下，怕是来不及了。宫车虽然平稳，却还是避免不了颠簸。现在王妃娘娘已然疼得狠了，只怕等不及了。若是颠簸之中动了胎气，那就更加不妙。” 老皇帝当机立断:“传朕旨意，速用步辇，将摄政王妃送至皇后宫中。告诉皇后，务必全力配合摄政王妃产子！得福，你也跟着去！” 桂枝嬷嬷急忙应了一声，扶着沈悦薇去坐步辇。 宫里俨然是龙潭虎穴，沈悦薇并不想在这里生孩子，但为了孩子考虑，也不能意气用事。 好在，皇后还算个好的，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坐上步辇之后，沈悦薇看向跟着步辇跑的太监总管孙得福，艰难道:“孙公公，可否让孙太医前来？” 淑嫔和贤妃都是有心机的，若是有太医被她们收买，那可就不好了。 孙得福立刻应道:“好。老奴这就让人去找。王妃娘娘放心，陛下已经下旨去找王爷，王爷很快就会来的。” 想到穆九霄，沈悦薇的心里泛起丝丝甜蜜。 最近这段时间，知道她即将生孩子，穆九霄一直晚出早归，给了她无微不至的陪伴和爱护。 今日就要和腹中的孩子见面，尚不知他是何等模样。想来，还真是令人期待。 不过，之前通过把脉，已经知道是个男孩。 很快，沈悦薇就没心思想这个了。 因为，很疼。 好在，等到她快承受不住的时候，终于来到皇后宫里。 皇后已经得到了消息，待沈悦薇赶到之后，迅速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安置在收拾好的偏殿之中。 不多时，孙太医也赶到了。 他原本还打算过了今日就跟陛下讨个假，日日守着沈悦薇。 毕竟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稍有不慎就十分凶险。 却不曾想，沈悦薇竟是在今日生孩子，且来得突然，还要在宫里生。 孙太医赶到之后，迅速为沈悦薇把脉，再结合桂枝嬷嬷的判断，他心里就有数了。 看着略显虚弱的沈悦薇，孙太医劝道:“悦薇，情况都好，不必担心。再有一两个时辰，你就能和孩子见面了。” 沈悦薇虚弱地笑了笑:“有劳师父了。” “你我师徒之间，不必说这些。桂枝嬷嬷给你备了吃的，你若能吃，就吃一些，保存体力。为师现在去准备要用的东西，放心，为师会亲自准备。” 他这样说，是在给沈悦薇吃一颗定心丸。 在宫里做太医多年，宫妃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不得不防。 沈悦薇点点头，孙太医的意思，她懂了。 孙太医也冲她点点头，随即就出去准备需要的东西。 外面有个小隔间，该用的东西他已经让药童带了过来，如今再亲自检查一下，方能放心。 很快，孙太医把需要用的东西全都检查了一遍，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朱红色的小匣子上，皱眉道:“这是什么？” 药童看了一眼，同样疑惑:“不是您准备的吗？” 孙太医摇了摇头，疑惑地拿起小匣子，将其打开。 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他神色大变，手忍不住一抖，下一瞬，匣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药童好奇地看了一眼，不禁惊叫出口。 那掉在地上的东西，竟是一根带血的中指！ 第238章 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离开的 孙太医看着地上那带血的中指，双眼不由自主地瞪大。 片刻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半跪在地上，将那带血的中指捡了起来，捧在手心里仔细辨认。 看着这枚中指的长度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孙太医急忙去辨认指甲的部位。 果然，指甲的位置少了一块肉。 看清楚之后，孙太医捧着手里带血的中指放在心口，大哭失声。 这是、弟弟的手指！ 他的中指之所以少了一块，是因为小的时候学习炮制药材，不小心被刀子所伤，削去了一块肉。 这就是弟弟的手指，他绝不会认错。 这一刻，孙太医几乎崩溃。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对他的威胁。 结合他现在所遇到的事情，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对方在威胁他，不要救治沈悦薇，甚至，要从中动手脚，害死她。 否则，他们能切掉弟弟的手指，就能割断他的喉咙，让他死掉。 一瞬间，孙太医几乎站立不住。 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帮了他许多的徒弟，这让他如何选择啊？ 等等，沈悦薇突然要生孩子，从开始到现在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对方的反应为何会如此之快？ 孙太医仔细辨认，发现这的确是手指，没有作假。而且从流血的程度来看，是刚刚切下来没多久的。 这就意味着，对方对沈悦薇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一直都在暗中窥伺她。 而且，对方行动的速度很快。这就说明，对方有很多帮手，且都是机敏之人。 甚至就在这皇后的明月宫，也有他们的帮手。 而对方将孙思云的手指送过来，就是在告诉他，沈悦薇所做的一切他们都知道。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也就知道，沈悦薇也在暗中查探孙思云的下落。 说起来，竟是这帮藏在暗处的人更胜一筹。 这太可怕了。 在孙太医看来，沈悦薇就已经足够聪慧，而藏在暗处的这拨人，非但聪慧，甚至还有着足够的人手。 绝顶的智慧，加上足够的帮手，足以说明他们的实力是多么的强大。 相比之下，沈悦薇的实力就显得微不足道。 一瞬间，孙太医不寒而栗，甚至怀疑哪怕此时此刻，也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监视他。 这时候，药童凑过来，心惊胆战道:“大人，要不要告诉禁军，让他们来查一查？” 瞬间，孙太医握紧手里的手指:“不必了。不过是一节鹿茸罢了，何须大惊小怪？” “大人，这不是……” 药童还想说什么，被孙太医凌厉的眼神所制止。 孙太医洗了把脸，很快恢复了以往平静无波的样子。 他是大夫，表现出心绪平静的样子是最基本的要求。 因此，再出现在沈悦薇面前的时候，孙太医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很快检查了沈悦薇的情况，看着她吃了东西，之后就到了外间去。 到底是男女有别，他虽然是太医，也不能出现在女子的产房里，所以，他只能在外间指挥稳婆。 如果需要用药，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给出方子。 而且，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他已经写了好几个方子，让药童分别拿着这些方子去熬药，到时候无论是何种情况，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药汤送来，不至于耽误时间。 孙太医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时刻支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时候，生产的剧痛已经来临，但沈悦薇很坚强，并未如寻常的产妇那般大喊大叫，而是低声呻吟，保持体力，以便在最后的时候发力。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下一刻，穆九霄身着摄政王王服，出现在孙太医的视线里。 他甚至没有多看孙太医一眼，径直走进产房。 看到沈悦薇躺在那里，面色发白，衣服和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穆九霄眼尾发红，疾步到了她的床前，握住了她的手，歉疚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沈悦薇握紧他的手，虚弱地笑了笑:“不晚，孩子还没生出来，来得及看。” “倒不急着看孩子。只想看看你。” 说着，不顾有其他人在场，穆九霄俯下身去，吻了吻沈悦薇的额头，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沈悦薇点点头，把他往外推了推:“夫君，去外面等我就好。” 桂枝嬷嬷也说道:“是啊，王爷。产房是凶险之地，对男人最是不利。您先出去等就好。” 穆九霄撩开衣袍，握着沈悦薇的手席地而坐，冷声道:“本王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王妃。” 桂枝嬷嬷和稳婆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睛里都写满了惊讶。 这、这不合规矩啊？ 可这位爷，素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主儿。 沈悦薇也惊呆了:“产房会见血，对你不吉利。” 穆九霄朝着她温和一笑:“我不怕见血。” 之后，他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悦薇，我不想让我母亲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 说完，他的脸埋在了沈悦薇的脖颈里。 沈悦薇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一直以来，穆九霄从未在这件事上表露出他的脆弱，但现在，他很脆弱。 是啊，如果当初穆婉生下有早产症状的孩子是一个阴谋，那么所谓的生孩子的时候血崩而死，就不是阴谋吗？ 要知道，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稍有不慎，就会送命。 沈悦薇紧紧握住穆九霄的手，低声安慰道:“放心，我也是大夫。如果有人要动手脚，逃不过我的眼睛。” “那么，我们一起看着。” 总之，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离开的。 很快，皇后得知这件事，也跟了进来，劝道:“王爷，你还是先出去吧。” “不。”穆九霄的态度依旧强硬。 皇后正色道:“王爷，你只管放心，本宫会亲自在这里看着，且，本宫以皇后之位作保，绝不会给任何人动手脚的机会。” 然而，穆九霄依然不为所动。 今天他哪里也不去，就守着沈悦薇。 不多时，老皇帝暴怒的声音在外面炸响:“穆九霄，朕命令你立刻从产房里出来！” 第239章 你可知道，我好想你 老皇帝暴怒的声音传来之后，整个产房里的人都忍不住心头一颤，面露惧色。 帝王之怒，非同小可。 然而穆九霄却是铁了心，朝着外面回道:“陛下息怒，微臣之妻正承受着产子之痛，无比煎熬。微臣若是这个时候离开，就是禽兽不如。” 总之，今天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他也是绝对不会把沈悦薇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现在对于他而言，只有沈悦薇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全都得靠边站。 甭说现在是被老皇帝吼了一句，就算是利刃加身，他也绝不改变自己的意愿。 在沈悦薇平安生下孩子之前，他哪里都不会去。 听穆九霄这样说，老皇帝怒意更甚，吩咐道:“穆九霄，你该不会是想让朕派人进去把你拉出来吧！” 穆九霄皱了皱眉。 他自然不希望有人在这个时候扰了沈悦薇的清静。 而且，从她的脸色来看，她已经很疼了。 再听老皇帝在外面絮絮叨叨，心里只会更累。 于是，他俯身在沈悦薇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柔声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沈悦薇抓住他的袖子，忍着疼，低声道:“不必再进来，我没事。” 穆九霄淡淡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没说什么。 他很快到了外面去，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老皇帝。 此刻老皇帝沉着脸，脸色很难看。 见穆九霄出来，他脸上怒色稍缓:“你还知道出来？” 穆九霄走近，朝着老皇帝深施一礼:“微臣出来，是想跟您说句话。说完这句话，微臣还是要进去的。” 老皇帝勉强忍着怒气，闷声道:“你要说什么？” “请陛下先原谅微臣僭越之罪！” 老皇帝怒了:“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够僭越了，你还想怎么僭越？” 真是的，没见过这么没分寸的臣子！ 你是个臣子啊，朕稍稍一个不高兴，就能要你的命！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穆九霄并不回答，只低着头，没抬起来。 看样子，老皇帝若是不答应，他就会一直坚持，直到他答应为止。 老皇帝也是烦了，直接道:“说吧，朕先原谅你这僭越之罪！不过，不管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放你进去的！” 穆九霄这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老皇帝，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陛下难道不觉得，穆婉当年产子的时候血崩而死，也存在一些蹊跷吗？恕臣直言，陛下当年的遗憾，微臣不想也经历一次。” 穆九霄这话，的确是不妥。 但是现在，除了搬出穆婉，他已经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说服老皇帝。 即便他知道，这样会激怒老皇帝。 老皇帝果然发怒，一巴掌拍在穆九霄的脑袋上。 只是他到底上了些年纪，就算是打了穆九霄一巴掌，也不怎么疼。 穆九霄甚至可以躲掉，但是他没躲。 打了一下之后，老皇帝沉着脸:“滚进去！朕懒得管你！是凶是吉，你自己受着！” “微臣谢过陛下！”说完，穆九霄转过身去，再次走进产房。 看着他义无反顾地走进去的身影，老皇帝不禁想起，当初穆婉生孩子的时候，他最开始的时候也进去了。 奈何当时太后还在，怎么也不许他在里面陪着穆婉，让一帮内侍进去，把他拉了出来。 他深爱穆婉，自然希望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陪着她，因此，即便被拉出来之后，他还是坚持着要进去。 这时候，太后说道:“你不是太医，就算是进去也无济于事。再者，你是皇帝，你在里面，稳婆只会惶恐不安，对穆婉毫无益处。当然，最重要的是，产房会见血，主凶，对于身为皇帝的你，十分不利。” 在太后的多番理由之下，他没有再进去。 而这，也成为他一生的悔恨。 那一日阳光很好，但留在他记忆里的，只有冰冷。 就是在那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他守在产房外，听着心爱的女子传出一声声痛苦的嚎叫，心如刀绞。 突然之间，他听到她喊了一声“萧郎”，那声音极大，却又凄厉无助，仿佛是伤心到了极致，也绝望到了极致。 时隔多年，他还是经常会觉得那一声“萧郎”就回荡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 当年的那一刻，听着穆婉那样叫他，他再也忍不住，推开试图阻挡他的内侍，疾步冲进产房。 可他进去之后，却看到心爱的女子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双目无神，唯有在看到他进来的那一刹那，那晦暗的眸子才微微亮了一下。 可，那一下却犹如流星的亮光一般，闪过之后就归于沉寂。 再然后，她就那样闭上了眼睛，而他，再也没能把她唤醒。 后来的后来，他也在想，这是不是阴谋？会不会穆婉的死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死于别人精心设计的阴谋？ 每当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他总是在想，如果当初他能够再坚持一些，会不会结果也就有所不同？ 可，事情已经发生，任凭他如何去追忆，去悔过，也都是枉然。 已经发生了的，注定不会再改变。 而今天，穆九霄将一切剖析在他的面前，在这个可能是他儿子的臣子面前，老皇帝妥协了。 他回身，发现皇后站在他身后。 在某种程度上，他和皇后同病相怜。 那一日，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 而皇后，失去了她唯一的主子。 这时，皇后躬身施礼，道:“陛下，王爷也是关心则乱，求您莫要同他计较。” “罢了。”老皇帝无力地摆了一下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今日，他要守在这里，以他真龙天子的威仪，震慑所有想要做手脚的魑魅魍魉。 婉儿，当年朕没为你做到的，今日，朕会为你的儿子做到。 因为，不管他是不是朕的儿子，他都是你唯一的儿子，是你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 婉儿，你可知道，我好想你？ 这一刻，老皇帝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神情哀伤。 而孙太医，就站在他身旁不远处，始终低着头，没有抬起来一下。 第240章 你今日似乎很紧张 这时候，产房里突然传出沈悦薇急切的呼喊:“师父……” 这声音虽然微弱，但，在外面还是能够听得到的。 但是，沈悦薇一连叫了三声，孙太医都没有任何反应，还是低着头。 老皇帝听到了，从深远而痛苦的回忆中缓过神来，扭脸看向孙太医，不悦道:“孙太医？” 孙太医还是没什么反应。 老皇帝深深地皱了皱眉，示意孙得福过去看看。 孙得福走过去，拍了一下孙太医的肩膀。 孙太医一个激灵，猛然抬头看向孙得福，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恭敬起来:“孙总管，不知您有何吩咐？” 孙得福也是一头雾水，提示道:“孙太医，陛下在叫您。” 仿佛是这一刻才如梦初醒一般，孙太医急忙朝着老皇帝跪下:“陛下恕罪，微臣……微臣……” 孙太医越着急，反而越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产房里再次传来沈悦薇微弱的声音:“师父……” “悦薇，你怎么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孙太医猛然回头，看向产房的方向，声调陡然拔高。 这一刻，他甚至忘了老皇帝并没有发话让他起身，可他却径直站起身来，朝着产房门口走去。 等到了门口，他还没有听到沈悦薇说什么，顿时有几分焦急:“悦薇，你说，为师在这里听着。” 里面，再次传来沈悦薇的声音:“师父，我有些乏力，可否用些药？” 孙太医心头一颤，他知道，若要下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定了定神，朝着里面说道:“是否用药，为师要给你亲自把过脉之后才知道。让稳婆遮一遮，为师这就进去。” 很快，里面传来桂枝嬷嬷的声音:“孙太医，您可以进来了。” 孙太医应了一声，疾步走了进去。 产房之内，穆九霄就坐在沈悦薇的床前，而沈悦薇唇色发白，俨然是脱力的征兆。 孩子还没有生出来，产妇若是在这个时候脱力，会很危险。 从脉象上来看，孩子即将生出来，现在正是最关键，却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把完脉后，孙太医陷入沉思。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穆九霄正在看他。 那双眸子淡冷无波，仿佛能看穿人心底藏得最深的秘密。 孙太医躲过穆九霄的眼神，又问了沈悦薇几句话，心里就有底了，知道该用什么药。 但凡是今日需要的药，此时都已经在熬着，孙太医这边给出需求之后，药立刻就送了过来。 药送到之后，孙太医就出去了。 不过，在出去之后，他特意看了穆九霄一眼。 这时候他就发现，穆九霄仍然在看着他。 孙太医收回自己的视线，走了出去。 待走到外面看到老皇帝，孙太医才陡然想起，刚才陛下并未让他起身，是他自作主张站起来的。 他心里一阵惶恐，想要跪下，被老皇帝用眼神制止。 “孙爱卿，你今日似乎很紧张。” 孙太医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回陛下的话，悦薇是微臣的徒儿，她此番正是最凶险的时候，微臣这个做师父的，实在是放心不下。” 老皇帝若有所思，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一旁的桌案上:“有一次朕得了严重的风寒，命悬一线，都没见你这么紧张。” 老皇帝点到为止，并不多说。 孙太医低头:“可能是微臣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可朕那次的风寒，也不过过去了五年而已。” 孙太医无言以对。 甚至，此时此刻如果他面对的不是老皇帝，他真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老皇帝深深地看了孙太医一眼，很快又看向了别处去，他那鹰隼一样的眸子锐利地扫过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之后，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朕今日就守在这里！朕倒要看看，谁要在这里作乱！” 皇后站在一旁，神情惊讶。 在她印象中，陛下从未如此严厉过。 尤其是，沈悦薇生孩子，和老皇帝关系并不大。 但，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皇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时间在慢慢流逝，产房之内，沈悦薇的嚎叫声也越来越大，听的人心里有些发慌。 老皇帝有些坐不住，皱着眉问孙太医:“你不是已经开药了吗？为何还是这样？等等，你的脸色为何这般惨白？” 听老皇帝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朝着孙太医看过去，这才发现他面色发白，虽然人站在那里，却跟失了魂一般，苍老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丢一根羽毛过去，就能让他瞬间倒地。 事实上，老皇帝的话音落下之后，孙太医的身子的确晃了晃，但，被孙得福扶了一下之后，又稳住了，才得以回答老皇帝的问话:“回陛下，悦薇这是第一胎，难免艰难了些。” “当真没有其他的原因吗？” “没有。” 只是，说话的时候，孙太医并不敢看老皇帝的眼睛。 老皇帝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脸色难看了许多。 此时此刻，产房里的气氛格外紧张。 沈悦薇痛苦地哀嚎着，穆九霄抱住她的上半身，轻声地哄着，甚至把胳膊伸进她的嘴里，让她咬着，可即便如此，她的痛苦却没有减少分毫，惨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她的头发早已被疼出来的汗水打湿，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桂枝嬷嬷心急如焚，在教沈悦薇如何使力。 可沈悦薇早已疼得乱了章法，桂枝嬷嬷越是说让她不要叫，她偏偏就是忍不住，叫得格外大声。 稳婆也是慌了神。 好在，桂枝嬷嬷身经百战，镇定地对稳婆说道:“你不要管那么多，只专心做你该做的事情。” 稳婆连声应着，紧张地注意着，声音时断时续:“……看到头发了……头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桂枝嬷嬷立刻去帮忙，当然，还是以稳婆为主导，因为她还要关注沈悦薇的状况。 终于，稳婆将孩子抱了起来，但是，看到孩子的脸之后，她惊叫出口:“天呐，这、这……” 第241章 为什么会这样？！ 见稳婆这般惊讶，桂枝嬷嬷不禁皱了皱眉:“这般时候，怎可如此冒失？” 稳婆急忙告罪:“嬷嬷，实在是……” 可后面的话，她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时候，孩子发出响亮的啼哭声，以这样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到来。 见稳婆如此，桂枝嬷嬷不大放心，生怕她不小心，把孩子抱掉了，忙从她手里接过孩子，想看看这孩子究竟是哪里不对，结果看到孩子的脸的一瞬间，她差点儿忍不住要跪下。 这、这也太…… 幸好，早在稳婆开口的一瞬间，穆九霄就把沈悦薇的耳朵捂住了，加上她此刻本身就很疼，故而她并未听到稳婆所说的话，只蜷缩在穆九霄的怀里，秀眉紧蹙。 而穆九霄则用眼神示意桂枝嬷嬷，无论怎样，什么都不要说。 哪怕这孩子有万分不好，也绝对不可以让沈悦薇知道。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下定决心，哪怕是从别处抱个孩子来冒充，他也不希望沈悦薇知道真相。 见穆九霄如此，桂枝嬷嬷就猜出，他只怕是误会了。 她忙把孩子抱到穆九霄和沈悦薇跟前，朗声道:“王爷、王妃，孩子很好。” 不过，为了避免沈悦薇太过惊讶，桂枝嬷嬷只让穆九霄看到了孩子的脸。 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穆九霄就有点想骂人。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崽，为什么会像外面那个老东西？ 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尤其是沈悦薇刚刚生过孩子，身体比较虚弱，不能横生枝节。 桂枝嬷嬷见穆九霄已经看到孩子，且知道孩子安好，便请示道:“那、老奴去给孩子清洗一下？” “嗯。” 于是，桂枝嬷嬷亲自把孩子抱了出去。 外面，老皇帝早已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此刻见桂枝嬷嬷出来，立刻就问道:“是男是女？” 这问题还真把桂枝嬷嬷问住了，因为孩子的脸太过让人惊讶，因此，她还没顾得上看这孩子是男是女。 此刻听陛下问起，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失职，双膝一软直接跪下:“陛下，老奴还、还没来得及看。” 老皇帝顿时就皱了眉，心中暗道不妙，该不会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如果有问题，很有可能是大问题。毕竟，一般的小问题，不会让桂枝嬷嬷这个身经百战的老手这般诧异，以至于连孩子是男是女都忘了看。 她本该知道，孩子生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一下是男是女。 “把孩子抱过来给朕看看。”老皇帝沉声道。 他想知道，孩子是哪里不好。 桂枝嬷嬷立刻起身，将孩子抱到老皇帝跟前。 在看孩子之前，老皇帝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然而，等他看过去的时候，还是吓得身子不禁往后面一缩。 身为帝王，他鲜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看得皇后也忍不住心生好奇，看了过来。 这一看，她呆了。 只见孩子躺在小小的襁褓里，一张小脸圆圆的，皮肤上面还带着一层白，此刻他闭着眼睛，但无论是眉眼还是脸部的轮廓，都像极了老皇帝。 又因为孩子刚生出来的缘故，皮肤有些皱巴，这样一来，和本身脸上就有了皱纹的老皇帝就更像了。 一瞬间，皇后欣喜若狂:“陛下，这……” 很显然，她想到的事情，老皇帝也想到了。 他坐直身子，郑重地看着襁褓里的孩子，眼眶微微发热。 穆九霄的孩子，为什么会这么像他呢？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穆九霄就是他的儿子。 血脉，是最好的证明。 穆九霄，是他和穆婉的孩子。 一瞬间，老皇帝老泪纵横。 见老皇帝如此失态，在场的人全部都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终于，老皇帝想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快看！这孩子是男是女？” 桂枝嬷嬷立刻应声，就要解开襁褓查看。 老皇帝突然又道:“你别，朕来！” 他要亲自揭晓答案。 最好是个男孩，若是一个女孩顶着一张跟他像极了的脸，日后只怕是嫁不出去。 呸呸呸，能嫁出去！ 他的孙女，谁敢嫌弃，满门抄斩！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去掀孩子的襁褓的时候，老皇帝的手还是有几分打颤。 这时候，老皇帝掀开襁褓，但，只掀开了一点点。 看到了想看的之后，老皇帝顿时就兴奋了，朝着皇后欣喜地笑了笑:“皇后，是男孩！是男孩！” 皇后也笑了，笑中带泪，除了跟着点头，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一刻，老皇帝伸手抓住皇后的手，格外兴奋:“终于！终于……” 可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 皇后也紧紧握住他的手，同样说不出话来。 但她的心里，却无比澎湃。 小姐，二十多年了，您身上的污名，终于洗清。 桂枝嬷嬷不知老皇帝为何如此惊喜，只按着原先的准备说道:“陛下，可否容老奴去给孩子清洗？” “可以，朕也过去。” “陛下……”皇后尚有些许的理智，“陛下，您若是亲自前去，只怕底下的人会有所慌乱，照顾不好孩子。” 老皇帝想了想，是这个理儿，当初生几个皇子的时候，他尚且不曾如此激动，若是贸然前往，只怕底下的人会生出诸多猜疑。 但，想到今日发生的种种，他终究是有些不放心，就吩咐道:“得福，你去跟着。不许出任何差错。” “是，陛下。” 孩子被带下去清洗，老皇帝心中的震撼却远远没有散去。 他看向产房的方向，一时间感慨良多。 穆九霄是他的儿子，可这么多年来，穆九霄过着怎样的日子啊？ 而这一切，都是源自于他的猜忌。 是他错了吗？ 当年，他为何没有坚定不移地相信穆婉呢？ 穆婉性子倔强又要强，关于孩子她只说过一次，后来就没再说起过。 因为她有她的骄傲，她以为，说一次就够了。 那么，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他为什么没有坚持自己的相信呢？ 他是想相信的，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他爱极了穆婉，可正是因为爱极了，才容不得丝毫的瑕疵。 他怕穆婉腹中的孩子是那个北戎人的，怕自己坚持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所以，他怀疑了。 正是因为他的怀疑，才造就了穆九霄二十余年的苦难。 这一切，终究是他的错啊。 …… 一瞬间，老皇帝心里想了很多，自是悔恨万千。 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猛然间扭头看向产房的方向:等等，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产房里却没什么动静？ 第242章 不如，交给本宫来做？ 如此想着，老皇帝立刻看向皇后:“你进去看看。” “是，陛下。” 然而，等皇后进去之后，看到产房内的场景，吓得忍不住心头紧缩。 此刻，稳婆倒在墙边，口吐鲜血。 而穆九霄依旧抱着沈悦薇，沈悦薇似乎是睡着了，但，穆九霄的脸色很吓人。 “怎、怎么回事？”皇后颤声道。 “看她的手。”穆九霄冷声道。 皇后立刻去看稳婆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里攥着一把小刀。 那把刀的刀片很薄，但闪着寒光，一看就极为锋利。 这稳婆是直接在宫里找的，和桂枝嬷嬷一样在宫中多年，谁能想到，这稳婆居然包藏祸心，想要残害沈悦薇？ 但，这一刻，皇后来不及想更多。 她急忙上前查看沈悦薇的情况，迅速做出了判断:“要给悦薇清洗一下。现在她的衣服和头发都是湿的，又是刚刚生过孩子，身体虚弱，这样对她不好。” 穆九霄点点头，他何尝不知？ 只是现在他风声鹤唳，不敢相信任何人。 “本宫这就让人送热水来。” “不，暂且不要。” 他想要的消息还没传回来，这个时候，产房里不能再泄露任何消息出去。 哪怕，是要热水这样的小事。 说完，穆九霄亲自走到产房里一个被隔起来的角落里，取出一壶热水，试过水温之后，他拿起毛巾。 一瞬间，皇后突然意识到穆九霄要做什么，急忙阻止:“王爷，你不能……” 穆九霄冷漠的目光扫过皇后的脸:“为何不能？” “女子生过孩子之后极为污秽……” “污秽？她九死一生为本王生下孩子，本王却要嫌她污秽不成？” “王爷！”皇后坚持按住穆九霄的手，“王爷自然不会嫌弃。只是，王爷手重，怕是做不来这样的事情。不如，交给本宫来做？” “你？”穆九霄打量着皇后，似乎在思考应不应该相信她。 皇后立刻道:“悦薇想必和你说过，当年本宫是你母亲的婢女。小姐待本宫极好，本宫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穆九霄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选择相信皇后，但是皇后说得对，他的手重，怕是处理不好。 于是，他把手里的毛巾递给皇后。 皇后身边的婢女上前，要接过皇后手里的毛巾，被皇后阻止。 她亲自上前，处理好一切，动作极为细腻。 自始至终，穆九霄都在一旁看着。 终于，将沈悦薇清理好之后，穆九霄亲自抱起她，放到了一旁准备好的床上。 她累极而眠，睡得很安稳。 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王爷，您府中的侍卫统领前来，说有要事禀报。” 穆九霄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如意，吩咐道:“照顾好王妃。” 说完，穆九霄就走了出去。 外面，看到他出来，老皇帝顿时站了起来。衛鯹尛说 而孙太医在看到穆九霄的瞬间，却是直接晕了过去。 穆九霄没再看他们，径直走到大殿门口，见到了守在那里的随风。 二人低声，说了许久的话。 之后，随风离开，穆九霄再次走了进来。 老皇帝立刻道:“九霄！” 穆九霄躬身施礼:“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你、你……” 他是想说，通过孩子那张脸，穆九霄一定也想到了什么，既然如此，为何还对他这般疏离？ 他们之间是父子，不是君臣啊！ 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早就忍不住上来要认亲。 可穆九霄，竟是如此淡然，还要与他保持君臣的身份。 “朕是想问你，可曾见到孩子的脸？” “见到了。”穆九霄言辞简单，没有多余的话。 “你、你怎么想？” “难看。” 老皇帝嘴巴微张，一时之间他竟是分不清，穆九霄究竟是在说他难看，还是说孩子难看。 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嘴巴很快合上，看到一脸冷漠的穆九霄，他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搓着手搓了半天，老皇帝终于找到一句说辞:“悦薇怎么样？” “很好。”说完，穆九霄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晕倒之后刚刚醒过来的孙太医。 而孙太医却没有看穆九霄，面如死灰。 老皇帝察觉到了不对:“怎么了？” “你不需要知道。”说着，穆九霄走到孙太医跟前，直接道，“刚才我府中的人来禀报，已经将令弟救出。” 孙太医猛然抬头，眼神中满是惊喜:“王爷，此话当真？” “本王从不说谎。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去王府见他。” 孙太医捶着自己的心口，又哭又笑。 老皇帝一头雾水:“发生了什么？” 穆九霄径直走进产房，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于是，老皇帝又看向孙太医。 孙太医就把自己今日遇到的威胁和盘托出。 老皇帝大为诧异，他实在是想不到，就在这宫里，居然有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可是皇宫啊，如果这里都有人包藏祸心，那他的安全怎么能得到保证？ 一时之间，老皇帝的脸色很难看。 之后，他看向孙太医，又问道:“你为何没有被威胁住？” 这话，孙太医听着惭愧。 他并非没有被威胁住，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想对沈悦薇下手的。 因为对方手里拿捏着的，是他弟弟的性命啊。 那是他的亲弟弟，失踪了二十多年，如今才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的亲弟弟啊。 他们是手足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可，沈悦薇叫他师父的时候，他犹豫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身为一个父亲，如何能去残害自己的女儿？ 所以，孙太医不再犹豫，把一切告诉了沈悦薇和穆九霄。 可是说完之后，他心里有点后悔，因为那样一来，等同于放弃了自己的弟弟。所以，他心如刀绞。 听孙太医说完，老皇帝面露不解:“不对，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过，是怎么对外面的人发号施令的？” 孙太医如实道:“微臣也不知。” 真是的，为什么要在这里问七问八啊，就不能让他出去，赶紧见见自己的弟弟吗？ 他很想知道，弟弟现在到底如何了？ 老皇帝终于做了回人，抬手让孙太医走了，但是，他还是万分纳闷儿，这夫妇俩，到底是怎么把消息传了出去，还准确地找到了孙太医失踪二十多年的弟弟？ 第243章 你看，他喜欢朕！ 心中无比纳闷儿，老皇帝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又拉不下脸去问，主要是现在穆九霄也不搭理他，直接就进去了。 他一个做人公公的，又不能去儿媳妇的产房。 于是，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皇后:“皇后，你觉得，他们是如何把消息传出去的？” 皇后想了想:“起初悦薇身边那个叫如意的丫鬟在，中间出去了一会儿，想必是那时候把消息传出去的。” 老皇帝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 但很快，他又有了新的疑问:“刚才孙太医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是突然之间受到威胁的，又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可刚才九霄却说，已经将孙太医的弟弟救了出来。你说，这是怎么把人救出来的？” “臣妾不知。” “你也不知吗？”老皇帝若有所思，“既然不知道，是不是该去问问呢？” 他自言自语着，可眼神却在皇后身上打转。 皇后有些纳闷儿，试探着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 老皇帝扬了扬手:“朕没什么意思。朕主要是为你考虑。朕听孙太医说过，女人若是有心事，就容易损耗气血，对身体是很不好的。朕不忍你如此，所以这疑问，还是快些解开的好。” 这下，皇后明白了。 是陛下想知道穆九霄是怎么在不动声色间，把孙太医的弟弟救出来的。 她有些想笑，又忍住了，郑重道:“陛下说得对，臣妾的确是想知道。若是心头有疑问盘踞，怕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长此以往，对身体自然是不好的。” 老皇帝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说完，老皇帝就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皇后。 皇后原本是不打算这会儿进去的，毕竟沈悦薇刚刚生过孩子，身体还很虚弱，想必穆九霄也没什么心思解答她的疑惑，但老皇帝这般看着她，她若是不进去，又说不过去。 没办法，皇后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怎料，还没等她进产房呢，老皇帝又开口了:“皇后，朕记得你记性不是很好，是不是？” 皇后心道，我几时记性不好了？我又没到忘事的年龄。 但，既然陛下如此说了，她又不能反驳，只能顺坡下驴:“是，臣妾如今上了年岁，记性不大好了。” “你看，你这记性不好的话，就没办法记住。这样的话，岂不是等同于你心底的疑问还是没有得到解答？这样，你进去叫穆九霄出来，让他直接讲给朕听。朕记性好，回头你若是哪里不清楚，朕讲给你听。再说了，悦薇如今在里面休息，让九霄直接在里面给你解答也不好，会打扰悦薇休息。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皇后低头，拼命忍笑:“陛下此言极是。” “嗯。”老皇帝郑重地点了点头，立马坐得端正起来。 皇后回过身来，嘴角就忍不住扬了起来。 这位爷，还真是变着法儿的想和穆九霄接触。 这是好事儿。 皇后走进产房，发现沈悦薇还睡着，穆九霄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看到皇后过来，穆九霄起身行礼。 皇后微微点头，缓声道:“今日有人威胁孙太医，想必是宫里有人被收买了。此事，你可曾与陛下沟通过？如今悦薇刚刚生过孩子，不宜移动，只怕还要在宫里住一段时间。若是不将宫内的奸细找到，只怕会有后患。以本宫的意思，此事你还是与陛下沟通一下为妙。” 穆九霄看了看沈悦薇，见她睡得沉，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就点了点头。 宫里的事他不好插手，的确是需要和陛下沟通一番。 于是，穆九霄走到外间，给老皇帝行礼之后，态度和缓了许多:“陛下，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只管讲。”说着，老皇帝的身子都直了许多，显得格外威严。 他没说的是，只管讲，但凡是朕能办到的，必定为你办到。 “今日悦薇突然发作，本就十分突然。可就在这片刻之间，宫里就有人将孙思云的断指送到了孙太医跟前，可见这宫里有人被收买了，且还是机敏聪慧之人，不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快的反应。这样的人，尤其可怕。现在我们对对方一无所知，所以，请陛下暗中命人查探，今日都有谁进过孙太医备药的房间。再一步步抽丝剥茧，找到那个人。” 老皇帝点了点头，此事，的确需要查。 他立刻唤出飞龙卫统领，让他亲自去办这件事。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穆九霄是怎么找到孙太医的弟弟孙思云的。 于是，他直接问了出来。 “此事不是我想出的法子，是悦薇想的。对方在短时间内送来孙思云的断指，可见孙思云所在的地方距离宫中并不远。悦薇原本就在追查孙思云的下落，如此一来范围缩小，找起来并不难。只可惜，没抓到幕后之人。” 老皇帝知道，抓捕的过程想必十分凶险，但是穆九霄不说，他也不好多问，只后知后觉道:“所以，你坚持留在产房里，是为了防备那拨人再动手？” “没错，微臣原本以为，孙太医表现出恐慌害怕的样子，或许会让对方以为他已经得手，从而放弃进一步的计划，却不料，稳婆竟然突然出手，要杀悦薇。若不是我在，只怕她就得手了。” “稳婆也有问题？” 听罢，穆九霄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就在这儿坐着，稳婆的尸体被抬出去，你是瞎了吗？竟然没看到。 老皇帝看了穆九霄一眼，心道，刚才只顾着看孩子了，竟是没注意到稳婆的尸体从里面抬了出来。 一时之间，俩人都没说话。 为了避免尴尬，皇后就去了外面，把这里完全留给他们二人。 殿内，莫名地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清洗过的孩子被桂枝嬷嬷抱了进来。 看到孩子，老皇帝顿时兴奋起来:“来，让朕抱抱！” 说来也巧，老皇帝接过孩子的瞬间，看到孩子已经睁开眼睛，本就万分欢喜，两人对视的瞬间，孩子竟然咧开嘴，露出粉嫩嫩的牙床，对着他笑了。 一瞬间，老皇帝就笑了，兴奋地冲着穆九霄喊:“你看，他喜欢朕！” 但，看到穆九霄的冷脸，他顿时把满脸的笑憋住了…… 第244章 媳妇儿高兴，他就高兴 此时此刻，穆九霄看着这一大一小的、近乎完全相同的一张脸，完全不想说话。 孩子长了一张老脸，实在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就，挺发愁的！ 都说少年老成，可也应该老的是性格，不是长相啊。 照这样长大，旁人会怎么称呼这孩子，三岁的老头儿？ 穆九霄实在是觉得费解，尤其是看着这孩子眼睛瞪大的时候，抬头纹都出来了，顿时万分焦躁。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桂枝嬷嬷，虚心求教:“嬷嬷，孩子这么小，脸上怎么这么多皱纹，看着跟揉皱的纸团似的？” 他这话一说，老皇帝就不爱听了:“瞧你这话说的，这怎么就是皱纹了？孩子生下来就这样。” 老皇帝的话，穆九霄才不信，只看向桂枝嬷嬷，等着她解惑。 见到陛下并未阻止，桂枝嬷嬷就应道:“陛下说的有理。孩子在孕妇身体里长大，整日泡在羊水里，皮肤难免有些褶皱，看着有些皱巴。不过等过段时间，长开了就好了。” 听桂枝嬷嬷这么说，穆九霄就放心了。 不然他还真担心，这孩子还小小的，顶着老皇帝这张老脸，那可真是太难看了。 不过，这皱巴巴的孩子在老皇帝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他捏捏孩子柔嫩的小脸，轻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跟朕这么像啊？朕看你，跟照镜子似的。来，给朕笑一个。” 待他话音落下，孩子竟十分配合地对他笑了一下。 老皇帝龙颜大悦，大笑不止。 这时候，如意从产房里出来:“王爷，王妃醒了。” 穆九霄立刻走上前去，把孩子从老皇帝怀里提起来。 虽然孩子长得磕碜，但是还是要让媳妇儿看看的。不然，怕她不放心。 他这么一提，老皇帝急忙抓住，眼都瞪圆了:“你、你干什么？” “悦薇醒了，要给她看孩子。” “那你也得抱着孩子，不能直接提起来。” 穆九霄皱了皱眉:“看着也不过六七斤，微臣提得动。” 老皇帝急了，声调陡然拔高:“这是你提得动提不动的问题吗？孩子小，骨头软，脖子都直不起来，你这么直接提起来，伤到怎么办？赶紧松手，朕教你抱孩子。” 穆九霄没松手，只看了看桂枝嬷嬷，问道:“嬷嬷，是这样吗？” 桂枝嬷嬷捂着差点儿被吓出来的心脏，连连点头:“王爷，是这样的。孩子不能像您那么提，得轻轻地抱。” “哦。”于是，穆九霄朝着老皇帝伸出双臂，两只手叉的很开。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有点来气，比划着把孩子放过去:“你自己看看，这样能抱住吗？” 穆九霄面无表情，把两只手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些。 老皇帝这才放心地把孩子放在他的胳膊上，还不忘说道:“抱紧了，千万别松手，不能提，动作要轻。” 穆九霄没答话，只把孩子往怀里搂，然而哪怕是他的胳膊弯到极限，还没把孩子完全搂住。 这小东西，实在是太小了啊。 既然搂不住，穆九霄只好拼命弯腰低头，如此一来，身形便有几分佝偻，就这么佝偻着身子，一步步艰难地移动，进了产房。 刚刚醒过来的沈悦薇看到穆九霄这么进来，忍不住笑了:“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跟偷了别人的孩子似的？” 穆九霄却是连话都不敢说，生怕一说话分了心，再把孩子给弄掉了，只屏息凝神，抱着孩子到了沈悦薇跟前。 不过，他没直接把孩子递过去，只严肃道:“悦薇，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孩子不好吗？”沈悦薇顿时紧张起来。 “不是。他长得有点……唉，一言难尽。你自己看吧。”文学一二 怕吓着沈悦薇，穆九霄没把孩子直接递过去，只把孩子的脸露出来，让沈悦薇看。 沈悦薇原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自己生的孩子，哪怕是再丑她也认了，但是，看到这张和老皇帝一般无二的脸，她惊得身子往后一缩，差点儿从床上掉下去。 “别怕，他不咬人。还没长牙呢，你看。”说着，穆九霄掰开孩子的嘴，让沈悦薇看了一眼。 但是，穆九霄手重，孩子皮肤娇嫩受不住，顿时哇一声哭出来。 短暂的震惊之后，见孩子哭得这么伤心，沈悦薇忙起身去接孩子，但，身上有些疼，并没能起来，只得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来，把孩子放这儿。” 穆九霄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沈悦薇的身边。 放过去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这么一看，跟沈悦薇搂着老皇帝似的，他心里别提多膈应了。 “要不，让嬷嬷哄哄吧。”穆九霄提议。 沈悦薇看着孩子的脸，心情也颇为复杂。 但奇怪的是，孩子到了她身边，立刻就不哭了，只瞪着好奇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满眼都是新奇。 孩童的目光，清澈而纯净，单从眼神上来看，跟老皇帝是截然不同的。 沈悦薇面露喜悦，亲吻了一下孩子的脸颊。 孩子又笑了。 沈悦薇也笑了。 看到他们笑，穆九霄也笑了。 虽然这孩子长得磕碜了点儿，但是，媳妇儿高兴，他就高兴。 到底是刚刚生过孩子没多久，沈悦薇喝了一碗加了碎肉的小米粥之后，就又睡着了。 孩子也被桂枝嬷嬷抱走，找奶娘去吃奶。 这奶娘是早就找好的，刚从王府里接过来，绝对可靠。不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用她。 孩子送走之后，穆九霄打算出去，让人给沈悦薇做点儿吃的，等她醒了就可以吃。 怎料这一出去，才发现老皇帝还在外面坐着。 他躬身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老皇帝看着他，缓缓道:“过来坐。” 穆九霄站在那里，没动。 “孩子跟朕很像。” 穆九霄扭脸看向别处，没说话。 老皇帝看着他，眼神突然变得小心翼翼:“不再需要别的证明。九霄，你是朕的儿子。” 穆九霄猛然转过脸来，看向老皇帝，唇角抽动，发出极轻极冷的一声笑。 老皇帝立刻站起来，有些激动:“你、你什么意思？你不想与朕相认？” 第246章 夫君，我好喜欢你 是穆九霄，他回来了。 沈悦薇半躺在床上，朝着他伸出手去，娇娇柔柔道:“夫君，抱。” 一瞬间，穆九霄只觉得整颗心都要化了，几乎是软着一双腿，飘到沈悦薇跟前，俯身把心爱的人儿抱在怀里。 唯有抱着她，才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沈悦薇环住他的腰，轻笑道:“要进来就进来，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怕你睡了，会吵到你。” 沈悦薇把他搂得更紧了一些:“夫君，我真开心，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穆九霄附和道:“嗯，真开心。” 他不想承认，想到那张与老皇帝一般无二的脸，他的开心是打了折扣的。 不过，看在这孩子是媳妇儿生的，他觉得勉强可以接受。 “夫君，这样抱着，你要俯着身子，会很累。来，我们躺着说话。”说着，沈悦薇打算往旁边挪一挪，给穆九霄腾出位置来。 “别！”穆九霄心疼地按住她。 这时候，沈悦薇猛然想起，刚生过孩子是要排恶露的，他介意也是正常的。 于是，她急忙道歉:“夫君，对不起，我忘了……”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连同被子一起，被穆九霄抱到了里面的位置。 一瞬间，沈悦薇明白过来，穆九霄这是怕她自己挪动的时候会疼，所以，连动都不舍得她动一下。 真是的，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好啊？ 躺下来之后，穆九霄蹙着眉问道:“说什么对不起？你忘了什么？” 沈悦薇含笑看着他俊美的眉眼，轻声道:“什么也没有忘。夫君，我好喜欢你。” “我亦然。”说着，穆九霄凑近，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还累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累了，就想这样跟你说会儿话。” “好。”说着，穆九霄熟练地将胳膊穿过沈悦薇的脖子，把她搂入怀中，声音柔和如初，“娘子，此番辛苦你了。” 沈悦薇笑着摇头:“傻瓜，说什么辛苦。我既然嫁给了你，为你生儿育女也是理所应当。” “不，没有什么理所应当。你可以这么觉着，我却不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你这样做是理所应当。悦薇，真的谢谢你。” 沈悦薇伸手去挠他腰间的软肉，嗔道:“不许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你问。” “你还没告诉我，孙太医的弟弟孙思云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呢？” 穆九霄的神色有片刻的不自然:“断了一根手指。不过孙太医已经帮他处理过，想必并无大碍。” “那他可曾说起，失踪的这么些年，都去了哪里？将他关起来的人，又是谁？” 见沈悦薇一直追问，穆九霄就知道瞒不住了，只得如实道:“不知是因为受了折磨还是被关押得太久的缘故，他的神智如今不大正常，时而糊涂，时而清醒。如今孙太医已经把他接了回去，想必再养一段时间，他会有所好转。” 这不算是个好消息。 因为如果孙思云现在头脑清醒，就可以指认这么多年来，到底是谁将他关押起来的。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沈悦薇感慨道。 “是啊，据随风说，孙思云很瘦，几乎是皮包骨头。不过，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你放心，我已经派了人暗中保护孙思云。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子，什么都不必操心。” “虽说是不必操心，但有一件事，却是不得不操心。” “什么？”穆九霄纳闷儿道。 沈悦薇倏然而笑:“你忘了，孩子的名字还没定下来呢。” 孩子没出生之前，他们想了好多名字，总是觉得这个好，那个也不错，却拿不定主意选哪一个。 如今孩子已经出生，这名字的事情，务必要抓紧了。 “放心，此事就由我操心。我先优中选优，然后再让你最后拍板，如何？” “行，夫君如今真是愈发厉害了。”说着，沈悦薇在穆九霄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媳妇儿的亲吻，穆九霄很是受用，向来清冷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笑意，心情也变得舒朗起来。 那些久聚不散的阴霾，也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沈悦薇圆润的肩膀，主动说道:“我不想做出改变。” 穆九霄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沈悦薇却懂了。 他的意思是，他不想认老皇帝。 “我明白。”她脸上带着笑，声音温柔，“不愿意就不做出改变。以前我们的日子怎么过，日后还怎么过。不，不对，不能像以前那样过。因为，我们有了孩子。这以后的生活，要多一个他呢。” “不，你要先想到我，再想到他。” 沈悦薇忍俊不禁:“怎么，你还要跟孩子抢？” “不用抢，你本来就是我的。他是后来的，附带的小玩意儿。” 沈悦薇不跟他掰扯这些，只心疼地捏捏他的耳朵。 一路走来，他承受了太多。 如今，凭什么老皇帝想认，穆九霄就要认呢？ 那么，他过往所受的苦楚，算什么？ 沈悦薇心里，是为穆九霄鸣不平的。 这个男人，这个她心爱的男人，承受了太多本不该他承受的苦难。 他本该在父母膝下，金尊玉贵地长大。 然而，他却从小受尽白眼，受尽欺凌，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走上战场，以男人的方式去赢得自己的尊严，他想告诉世人，他穆九霄可以像这世上的任何人一样，活得潇洒恣意，光明磊落。 他舍生忘死，以身上的一道道伤痕、以一次次的命悬一线为敲门砖，终于成就战神之名。 可谁又能够想到，当年初入军中，他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没有任何根基的少年。 然而，他硬是在强者如林的军队中，一步步证明了自己。 能做到这些，他靠的是豁出一切的勇气。 可他原本，是不应该承受这些的。 他理应同其他的皇子一样，在母妃的关爱和父皇的呵护下，万分尊崇地长大，可事实呢？ 他从小被欺负到大，而这，都是因为老皇帝的一念之差。 老皇帝自己也说过，穆婉提过，她腹中所怀的，正是他的骨肉。 可老皇帝怀疑了。 但凡他能够再坚信一些，或许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他没有做到。 既然当初没有做到，现在又何必来打苦情牌呢？ 这事儿，真真是没意思透了。 心头思绪万千，沈悦薇只觉得对穆九霄的心疼，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不对，你没怀疑过吗？” 第247章 我就是故意的，你当如何？ “怀疑什么？”穆九霄不解道。 沈悦薇静静地凝视着他:“这孩子跟陛下极像，你会不会觉得……” 只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穆九霄狠狠地吻住，他这次似乎是发了狠，吻得特别用力，直到她觉得有些疼，推了穆九霄一下，他才松开她，低沉的嗓音里满是威胁:“还敢不敢再胡说？” “不敢了。”沈悦薇弱弱道。 穆九霄这才摸了一下她的嘴唇，轻声道:“疼吗？” “疼，可疼了。”沈悦薇娇气道。 穆九霄当了真，凑近了，一点一点地看着她的唇，想看看上面是不是有伤口。 看着他这般小心的样子，沈悦薇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不用看了，已经不疼了。” 虽然沈悦薇这么说，穆九霄还是仔仔细细地又检查了一遍之后，才重新躺好，捏着她粉嫩的面颊问道:“身子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说着，沈悦薇探头往外面看了看，道，“刚才嬷嬷抱孩子去吃奶，怎的还没抱回来？” 穆九霄把她按进怀里，言语泛酸:“如今我就在身边，你却只记挂着那个小崽子，我不开心。” 沈悦薇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虎着脸说道:“瞧你，怎么能说孩子是小崽子，当心他以后跟你不亲。” 穆九霄想了想孩子的那张脸，的确觉得这孩子以后可能跟他不亲。因为，从他的角度出发，他也不想和这孩子有什么亲密接触。 看到那张脸，膈应。 沈悦薇却是扳过他的脸，认真道:“夫君，不管孩子长什么样子，他都是你的骨肉。你不能这般嫌弃他。而且我听嬷嬷说了，小孩子几个月的时候，长相变化很大，兴许过上一段时间，就不会这么像了。” 听闻此言，穆九霄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啊…… 看到穆九霄的反应，沈悦薇忍俊不禁。 穆九霄看着沈悦薇笑，只觉得无比开心。 他怎么会嫌弃呢？就算是沈悦薇生一块儿炭出来，他也会觉得这块炭俊俏可爱。 他的手撑在脑袋上，侧过身看沈悦薇，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沈悦薇也笑着看他，嗔道:“总是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 沈悦薇笑倒在他的怀里，笑声清脆。 这时候，殿外传来孙得福的声音:“王爷，陛下有要事与您相商。” 穆九霄觉得，应该是关于宫中奸细的事情。 虽然是要紧的事情，穆九霄还是不大愿意去。 温香软玉在怀，便是他眼中最醉人的风景，惹他心折。 可这事儿不是小事，尤其是会关系到沈悦薇的安危，就更加不是小事，纵然是不情愿，穆九霄还是撑着身子起来，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贪恋道:“我去去就回。” “好。我刚好有些困了。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午饭。” “嗯。”穆九霄点头应允，给沈悦薇掖了掖被角，大步离开。 已经快十月了，天气微凉。 穆九霄一路出去，进了老皇帝所在的勤政殿。 此时，飞龙卫统领卫成也在。 他身材高大，一身黑衣，身上穿着同色的披风，整个人仿佛隐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分明。 见穆九霄进来，老皇帝随即看了卫成一眼。 卫成低下头去，表示知晓，立刻朝着穆九霄拱了拱手:“王爷，宫中枯井内发现一具尸体，正是在皇后娘娘的明月宫中负责洒扫的小太监。现已查明，王妃娘娘产子那日，正是他将带血的中指放进了孙太医备药的房间。” 穆九霄眉目冷峻，淡淡发问:“然后呢？不要告诉本王，这就是你们飞龙卫查到的全部内容。” 飞龙卫是皇家暗卫，只听从老皇帝一个人的命令，如果卫成只有这点本事，只怕也坐不稳飞龙卫统领的位置。 此刻，卫成眸色一闪，道:“王爷恕罪，皇后娘娘的宫院属于内宫，并非是属下可以随意进出的。不过已经查明和这小太监来往过密之人，且严密监视中。想必不日之后，会有更多的消息浮出水面。” 穆九霄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老皇帝，行了一礼。 这一礼，行得老皇帝的眼都瞪圆了。 不过，他牢记着皇后所说的话，不可操之过急，多做，少说。 行礼之后，穆九霄起身，道:“陛下，微臣之前的建议，陛下可曾采纳？” “哪个？” 穆九霄看了他一眼，老皇帝顿时就有些势弱，他知道穆九霄说的是什么，可他就是想多听穆九霄说几句话。 很快，穆九霄说道:“当日，微臣已经言明，关于微臣之子的长相，不可泄露出去。因此微臣曾经建议，但凡是见过孩子样貌之人，务必严密监视。如此一来，日后若是孩子的样貌泄露出去，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心怀叵测之人。” 听穆九霄说完，老皇帝的心简直在滴血。 孩子这么像他，为何不能让所有人都瞧见孩子的样貌？ 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穆九霄就是在借着这个理由不让他如愿，真的很让人生气啊。 穆九霄坦然地望过去，心道，我就是故意的，你当如何？ 老皇帝还真是如何不了，因为，穆九霄的理由十分充足，且正当。 他轻咳一声，强行挽尊:“朕已经派人暗中监视他们，但凡是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朕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三皇子那边，陛下怎么看？” 老皇帝看了看穆九霄，神色复杂。 没错，之前穆九霄已经将他和沈悦薇查到的内容告诉了老皇帝。 他们有充足的理由证明，之前孙太医的弟弟孙思云曾在三皇子府出现过，且服从三皇子的命令，前往苏府为苏瑾瑜的小妾接生过孩子。 孙思云消失多年，且精通医术，很有可能，当年就是他开出的药，使得穆婉生出的孩子呈现出了早产儿的症状。 只是孙思云如今尚且不怎么清醒，什么也没问出来。 但，现在问不出什么来，不代表以后也问不出来。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该说的已经说了，现在穆九霄要的，是老皇帝的态度。 老皇帝面色发寒:“若查出此事和老三有关，朕不会姑息。” 虽然不会姑息，但心底却会愤怒，甚至是感到悲哀。 他的儿子，居然走到了自相残杀的这一步。 当初穆九霄重伤的事情，他可没忘。 只是当时穆九霄身份不明，他自然会偏袒自己的儿子，可如今，却是要重新考量。 说完该说的，穆九霄行了一礼:“陛下，微臣告退。” 说完，不等老皇帝说什么，穆九霄立刻转身，大步往外走。 “且慢！” 身后，传来老皇帝迫切的声音。 第248章 夫人真调皮 尽管老皇帝的声音那样急切，穆九霄只当做没听到，连步子都不曾停顿一下。 卫成却是飞身而上，伸手拦住穆九霄的路:“王爷，陛下在叫您。” 穆九霄斜瞥了他一眼，左手击出，直朝着卫成心口而去。 卫成迅速躲开，见穆九霄要走，又迅速追上。 卫成是飞龙卫统领，身手自是不在话下，但穆九霄也不是平庸之辈，出手极为狠辣。 一时之间，二人身形翻飞，竟是分不出胜负来。 “住手！”老皇帝急忙喝止。 卫成迅速退到一旁。 “朕是想问，孩子的名字可取好了？” “不曾。” “朕这里拟了几个名字，你看看是否有满意的。” “不必。” 老皇帝措辞谨慎:“倒不是朕揭你伤疤，实在是你学识不足，若是取出的名字不够文雅，倒是可惜了孩子的好样貌。” 穆九霄瞥了老皇帝一眼，心道，孩子像你，就你这张老脸也好意思说是好样貌，脸呢？送去盖城墙了不成？ 心里的想法虽不愿意说，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穆九霄冷冷开口:“微臣学识不足，故而已请岳父大人帮忙参详，此事，便不必陛下费心了。” 说完，穆九霄大步而出。 老皇帝却是气坏了，拍着桌子怒道:“朕的孙子，岂能让沈明诚给他取名字？” 一旁，孙得福拼命低头，心道，陛下，人都走了，您就算是拍桌子，王爷也听不到啊。 转瞬，老皇帝看了孙得福一眼。 孙得福急忙看过去，谨慎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老皇帝摩挲着下巴，脸上怒气全无:“说起来，朕有阵子没有单独召见沈爱卿了，是不是？” “是有段日子了。” “既然如此，宣沈爱卿入宫觐见。朕想他了。” “是。” …… 沈府。 书房之中，不断传出阵阵大笑声。 秦湘坐在一旁，忍不住埋怨道:“别笑了，你这老脸都要笑僵了。” 沈明诚用手拍拍笑僵的脸，还是不断发出笑声来:“夫人，再告诉老夫一次，悦薇的孩儿像谁？” 秦湘瞥了他一眼:“你那耳朵若是无用，我去厨房寻把刀来，给你割了，如何？” “夫人真调皮。”说着，沈明诚得意忘形，还朝着秦湘抛了个媚眼。 秦湘瞪他:“你个老不要脸的！” “夫人莫气，莫气啊。老夫只是觉得难以置信。你说说，我沈家祖坟的风水真是太好了。不行，我得再给祖宗上炷香去，感谢祖宗暗中照拂。” 秦湘伸手，直接把他拉坐在椅子里:“祖宗暗中照拂已经够辛苦了，你就别去打扰祖宗了。赶紧想想这上面的名字，有没有合适的？九霄既然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做，就是对你莫大的信任。你若是办不好，今天的晚饭就不用吃了。” 看着秦湘严肃至极的面容，沈明诚觉得，断他晚饭这种事，夫人还真做得出来。 他一边拍着笑僵的脸，一边看眼前的这页纸。 这页纸是穆九霄从宫里送出来的，上面写着一串名字。 这张纸已经有些褶皱，可见是穆九霄为了孩子的名字，也是苦思冥想。 沈明诚看了看，也觉得难以取舍。 这上面每个名字的寓意都很好，他简直想把所有寓意好的字都用来给孩子取名字。 奈何根据祖制，名字只能一个字或者两个字，真是的，为什么不能在姓氏后面带上七八十个字呢？ 沈明诚正犯愁的时候，就瞧见管家进来的时候被门槛绊住了脚，姿势圆润地滚了进来。 沈明诚愣是气笑了:“你这是什么姿势？” 管家神色惊慌:“老、老爷，孙大总管正往咱们府上来，马上就到。” 孙大总管，便是孙得福。 一般情况下，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陛下才会派孙得福出宫。 若是寻常的小事，孙得福手底下的徒子徒孙就能办。 想到女儿如今在宫里住着，沈明诚也有几分慌乱，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秦湘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孙得福来的也着急，故而几人在府门口就碰上了。 看到沈明诚，孙得福顿时就把他往外拉。 这一拉，可把沈明诚吓坏了:“孙公公，怎的了这是？” 一见面就把他往马车上拉，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 联想到自家女儿，他怎能淡定？ “沈大人，陛下口谕，宣您入宫议事。” 沈明诚是户部尚书，顿时就机警起来，一边和孙得福往外走一边急切地问道:“公公，是有敌国打来了？” “不不不，没有。”说着，孙得福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实在是陛下催得急，急了他一脑门子的汗。 见孙得福如此，沈明诚就更着急了，他慌忙去摸钱袋子，奈何掂了掂实在是没什么分量，只得把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下来，递给孙得福:“孙大总管，这玉佩老夫戴了多年，是个好物件儿，今日赠与你。” “不不不。”孙得福连忙摆手，这他可不敢要。 以他在陛下身边跟随多年的经验，日后沈家必定一飞冲天。 他可不想在这时候做不讨好的事情。 孙得福不收，沈明诚就更急了。 孙得福这个老匹夫，暗地里可没少收礼呢，不要以为他不知道。 他一急，孙得福不得不交了实底。 听完，沈明诚立刻把玉佩挂回腰间，心中暗道好险，幸亏还没送出去。 原来只是久未面圣，陛下想见见他，并无大事发生。 真是的，他还以为怎么了呢？ 沈明诚一路跟着孙得福入宫，心情十分美好，甚至还想寻个机会，见见那像极了陛下的小外孙。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 一路去勤政殿的路上，沈明诚心情轻松，若不是孙得福催得急，他甚至想哼几首小曲，来表达心中的喜悦之情。 然而，当他踏进勤政殿，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老皇帝瞬间扫过来的、暗含杀机和无限怒意的目光！ 第249章 你我是儿女亲家 沈明诚顿时就有点腿软，忙扶住勤政殿的殿门，有点不敢往里进，甚至在思考，若是这会儿把腰间的玉佩拽下来塞给孙得福，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来不来得及。 他正迟疑的时候，老皇帝威严冷峻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沈爱卿，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 “是。”沈明诚忙应了一声，一路小碎步到了老皇帝跟前，本着恭恭敬敬绝不出错的原则，他急忙跪地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接着，哐哐哐，三个响头。 老皇帝倒是吓了一跳，好端端的，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老皇帝的小心思，沈明诚又不知道，他磕完头就跪在原地，就等着老皇帝发话。 终于，头顶传来老皇帝的声音:“爱卿不必多礼，起来吧。” “微臣遵命。”沈明诚慢慢起身，低头，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一副极为乖巧的样子。 见状，老皇帝乐了:“沈爱卿，今日怎的如此拘谨？不是在金銮殿上出口成章怼人的时候了？” 沈明诚的眼睛滴溜滴溜直转，心道，莫非是最近怼的人，有人告他状了？ 他粗略回忆了一下，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怼的都是该怼的，他管的是大齐的钱袋子，不小气些怎么行？ 一个个的没个正当理由，休想从他手里抠银子出去！ 这么一想，沈明诚心里就稳了，立刻应道:“回陛下的话，微臣并非是拘谨，实在是面对陛下的威仪，太过心悦诚服的缘故。” 陛下，马屁一个，敬请查收！ 老皇帝呵呵一笑:“你个老小子，跟朕来这一招做什么？” “陛下此言差矣，微臣对陛下只有敬服，没有招数。” 呵，要不是进门的时候你那么看着我，你以为我愿意磕头啊？他也是知道疼的好吧。 “贫嘴！”说完，老皇帝看了孙得福一眼，“来，给沈爱卿赐座！” 沈明诚惊愕地抬头，觉得今日的气氛十分诡异。 明明就在他刚刚走进殿内来的时候，陛下的眼神还是那般凶狠，怎的才过了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又变得这般和善？ 他倒是真想问问，这是在哪里学的变脸的功夫，竟是如此的纯熟！ 自然，他只敢在心里想一想，是绝不敢问出来的。 孙得福很快将椅子搬了过来，放在沈明诚身边。 这时候，沈明诚却留意到，老皇帝的脸色变了。 瞬间，沈明诚心中如临大敌:变脸了，变脸了，陛下要变脸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老皇帝的声音就十分不悦:“怎的离朕那么远？将这椅子放到朕的身边来，朕有要事要和沈爱卿商量。” 于是，孙得福就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然后察言观色，见陛下不是很满意，就继续往前挪，直到把椅子挪到陛下的桌案前，才停了下来。 沈明诚惊呆了，这变脸的技术已经不能说是纯熟了，简直是登峰造极！放眼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据他所知，还没人能被赐座，而且还能坐到距离陛下那么近的位置。 这就有点吓人了啊。 最近这段时间，虽然他没干啥坏事，但是也没干过啥好事啊。陛下这样，让他很是惶恐。 这时候，老皇帝呵呵一笑:“沈爱卿莫要拘谨，你我是儿女亲家，便也算是一家人了，何须如此啊？” 沈明诚故作不知:“陛下这话，是从何谈起呢？” 儿女亲家，这是要承认穆九霄的身份了？ 可穆九霄身世存疑，名字并未被记录在皇家玉碟之上，就算是如今峰回路转，但陛下想要认回穆九霄，也是难度颇大。 “你个老小子，装什么？过来，坐下！” 没办法，沈明诚只得走过去，坐了下来。 老皇帝把面前的纸往沈明诚的方向推了推，说道:“听说你要为九霄的儿子取名，可有想法了？写出来咱们一同参详参详。” 听闻此言，老狐狸沈明诚有点明白了。 陛下如此拐弯抹角地把他宣召进来，态度又这般和善，定是因为他想给穆九霄的儿子取名，但穆九霄不愿意，所以，陛下这才退而求其次，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来。 想到陛下在这件事里动用的心思，沈明诚有点想笑，又急忙忍住，把自己中意的几个名字写了出来。 看到沈明诚写出的名字，老皇帝也跟着念道:“淮远，是希望这孩子志存高远。砚书，是希望这孩子通读天下典籍。景熙，是希望这孩子……” 沈明诚写着，老皇帝就在根据字意推测其中的含义，等沈明诚将笔放下，老皇帝欣喜道:“朕这里也取了一个名字，沈爱卿也瞧瞧。” 说完，老皇帝执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承曦。 写完之后，他还不忘解释道:“承是承受，也是继承。曦是阳光，而阳光遍布天下，这二字，便有承袭天下之意，寓意深远。沈爱卿觉得如何？” 老皇帝话里的深意，可谓是意味深长，甚至有几分让这孩子将来继承大统的意思。 不过，老皇帝的心思，沈明诚也不敢多猜，只如实道:“陛下，微臣觉得，有些不妥。” “哦？哪里不妥？”一瞬间，老皇帝的脸色有点难看。 这名字他想了半天，又寓意深远，哪里不好了？ “陛下怕是不知，小儿叫言蹊，与承曦二字中的曦字读音相同。这孩子到底是小辈，名字还是要避一下长辈的名讳，陛下以为呢？” 确实有这样的规矩。 老皇帝却是不死心，认真道:“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让令郎改一下名字呢？” 听闻此言，沈明诚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虽然想吐槽，但还是要忍着:“陛下明鉴，小儿的名字已经告知列祖列宗，且早已写进族谱之中，这个时候若是改名字，只怕是祖宗会不愿意。” 哼，有本事去找我沈家的祖宗说去。 老皇帝仔细想了想，也觉得不大妥当，只得又开始冥思苦想。 沈明诚想了那么多名字，他也得想！ 想着想着，他看了沈明诚一眼，眼神有些古怪:“沈爱卿，有件事，朕还没来得及问你。” 见状，沈明诚再次如临大敌:这又是因为啥啊，怎么又变脸了？ 第250章 朕是你拒绝不了的男人！ “陛下请讲。” 老皇帝沉吟一声:“朕记得，你还没有见过孩子吧？” “是。”说完，沈明诚心里琢磨开了。 啥意思？威胁他？ 难道是陛下觉得他（老皇帝）取的名字穆九霄不会用，所以，要让他（沈明诚）去说服穆九霄？ 这时候，老皇帝的态度突然变得热切起来，脸都凑了上来:“沈爱卿，你想不想见见孩子？” “想。” 来了来了，这变脸的老陛下带着阴谋走来了！ 哼，用孩子拿捏他，真是一拿捏一个准！ “那，要不要见一见呢？”老皇帝提议。 “可以吗？”沈明诚问道。 来吧陛下，直接说出你的要求！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求您这一刀赶紧落下来！别让微臣如此胆战心惊！ “怎么不可以？”老皇帝声调拔高，带出几分激动来，“你是孩子的外祖父，想见见孩子有什么不可以？” “陛下觉得可以，那就可以。”沈明诚谨慎措辞，心里却巴不得老皇帝赶紧提出要求来。 怎料，老皇帝又说道:“如今到底是天气渐凉，把孩子抱到这里来见也不大合适，毕竟这么远，再冻着孩子就不好了。可你是外臣，又不能进皇后的明月宫。说也巧了，明月宫附近就有个宫院，叫兰月轩，你去那里见孩子，如何？” “可以。” 只要让他见孩子，怎么都好说。但是陛下，您的要求呢？快点说了他也能快点答应啊！ 怎料，老皇帝并不看他，只看向孙得福，迫不及待地宣布道:“得福啊，去明月宫说一声，就说沈爱卿思念外孙心切，今日特地进宫来，想看看外孙。让明月宫的人赶紧把孩子抱到隔壁的兰月轩去。” 孙得福急忙应了，小跑着就出去了。 再看老皇帝，把桌案上的纸顺手一卷，还扯了沈明诚一下:“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这当外祖父的看外孙都不着急，莫不是有啥毛病？ 见状，沈明诚也是一头雾水，这什么情况？不提要求？直接就让看？ 这还真是让他受宠若惊呢。 就这样，君臣二人也小跑着到了兰月轩。 进了兰月轩的大门，沈明诚一头雾水，看了看左右:“陛下，这兰月轩刚刚修缮过？” “是。”说着话，老皇帝却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心中焦急万分。 真是的，抱个孩子过来，怎么就这么慢呢？ 这时候，沈明诚踱着步子到了老皇帝跟前，严肃道:“陛下，您并没有在早朝上讨论修缮兰月轩的款项，所以这笔钱，不能让户部出。” 好哇，他说陛下这拐弯抹角地要做什么呢，合着是想拿见孩子贿赂他呢。 哼，身为管理大齐钱袋子的人，他绝不退让。 虽然他也很想见外孙，但是原则问题，概不退让！ 老皇帝上上下下看了沈明诚一眼，毫不客气道:“沈明诚，你有病吧？” 见孩子的关键时刻，说这些做什么？庸俗！ “陛下明鉴，微臣虽然也想看孩子，但是这修缮兰月轩的款项，微臣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您理应在修缮兰月轩之前，将此事拿到早朝上讨论，若各位同僚都觉得可以，微臣才可以放款。如今您没有走正常的程序，只怕是万万不能的……” “说完了吗？”老皇帝眸色幽幽，声音里多少带了些不耐烦。 “说、说完了。”虽然语气有点弱，但是，沈明诚还是站得很笔直。 他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他、沈明诚，是绝对的刚正不阿的朝臣，就算是陛下的龙威，也绝对不能让他屈服！ 头可杀，血可流，不该批的款项，绝对不能批！ 看着沈明诚这要死要活的样儿，老皇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修缮兰月轩，朕从自己的私库里出钱，有问题吗？” “啊？那就没有问题了。” 哎呦嘿，真是新鲜了。 不是他说，这陛下实在是个老抠门，之前就算是给勤政殿换三块地砖，都得拿到早朝上去讨论。总之，这个老抠门是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是一根毛都不想从自己身上拔。 可这次从他的观察来看，这兰月轩里里外外修缮了一遍，花费的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陛下又这般慷慨，实在是很有问题啊。衛鯹尛说 今天的怪事太多，以至于沈明诚有点思考不过来。 就在他思绪翻飞的时候，突然被老皇帝扒拉了一下，他回过神，就看到老皇帝抓着他的袖子。 “陛、陛下，怎、怎的了？” 怎的，堂堂一国皇帝还要碰瓷不成？ 莫非陛下这是要故意装晕，要挟他？ 一瞬间，沈明诚如临大敌。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是陛下敢晕，他就敢立刻扶住他！ 休想套路他！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不乐意道:“你个老小子，朕还没开口，你就这个脸色了？休想拒绝朕！朕是你拒绝不了的男人！” “陛、陛下请讲。”这一刻，沈明诚略怂。 老皇帝把沈明诚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低声道:“孩子马上就送过来了，你务必要把穆九霄打发走，就说你想单独看看孩子。” “啊？”沈明诚一头雾水。 今天的事情，怎么一件比一件奇怪呢？ 这时候，外面已经传来穆九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老皇帝顾不上多说，只压低声音道:“切记！” 说完，沈明诚就看到老皇帝跟做贼一般，提着龙袍，猫着腰跑到屏风后面去了。 沈明诚咬牙皱眉，只觉得自己真真是遇到了人生难题，这到底是咋了嘛？一会儿变脸一会儿做贼的，他这个做陛下的倒是随心所欲了，可他这个做臣子的，难啊！ 揣测圣意，真真是天下间第一难事！ “岳父大人？” 听到穆九霄叫他，沈明诚顿时回过神来:“哦哦，我在。呀，孩子抱过来了，快让我瞧瞧。” 沈明诚说着，忙小跑着过去。 如今穆九霄对于抱孩子这件事，还是不怎么精通，所以，桂枝嬷嬷不放心，故而孩子还是桂枝嬷嬷抱着。 毕竟穆九霄抱孩子一会儿像是偷孩子的，一会儿直接就把孩子提起来，真真是令人胆战心惊。 沈明诚瞧了一眼，虽然已经事先知道，但是亲眼看到这张与老皇帝像极了的小脸，还是万分震惊:“啧，居然这么像啊。” “是，晦气得很。” 听穆九霄这样说，沈明诚惊愕地看过去，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可以说的吗？ 然而穆九霄神色冷峻，说的十分自然，仿佛十分稀松平常。 沈明诚刚想劝穆九霄不要胡说，却见穆九霄看着他，缓缓开口:“岳父大人是不是也觉得很晦气？” 第251章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咝！ 瞬间，一股凉气从沈明诚的心底升起，瞬间就蔓延至全身各处，冻得他都开始打哆嗦了。 他惊恐地看着穆九霄，心道，这孩子的胆子，如今竟然这么大了吗？ 穆九霄却是微微皱眉:“岳父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说着，穆九霄的视线，锐利地扫过殿中各处。 电光石火间，沈明诚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看来，陛下是在躲穆九霄，这样的话，是万万不能让穆九霄发现陛下的。 于是，沈明诚急忙咳嗽了一下，道:“九霄啊，悦薇现在如何？” “悦薇很好。想必过不了几日，就可以出宫回府了。” “哦哦，那什么，你回去告诉悦薇，就说为父想她了。” “嗯？”穆九霄不解地看着沈明诚。 沈明诚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突兀了，忙改了口:“为父心里十分惦念她，今日为父进宫来，却不能去看她，心中颇为遗憾。你且去告诉悦薇一声，让她知晓我来了。虽然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能去看她，但是，为父的心始终都在惦记着她。” 穆九霄打量着沈明诚:“岳父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怎么了？” 怎么，突然说这种煽情的话，吓到穆九霄了不成？ “无妨。若是岳父大人执意如此，小婿就去告诉悦薇一声。”话虽如此说，但穆九霄却站着没动。 “行，去吧，告诉悦薇一声。刚好为父可以在这里，好好看看这孩子。正好也可以根据他的长相思虑一番，到底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穆九霄撇撇嘴:“若单单依着长相来说，叫小丑就行，要么就丑蛋。很符合他的长相。” 沈明诚嘴唇直哆嗦，忙推了穆九霄一把:“你赶紧去告诉悦薇，为父惦记着她呢。” 真是的，让这小子继续待在这里，他早晚要吓死！ 穆九霄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明诚一眼:“岳父大人，您在怕什么？” “什么怕什么？”沈明诚的声调陡然拔高，“我有什么好怕的？实在是你岳母大人催得急，也实在是这孩子出生了好几天了还没个名字，令我着急。你赶紧的，先走，你在这里影响我发挥。” “岳父大人这是急着赶我走？” “对，我还就赶你走了？怎么滴？” “为何？”说着，穆九霄抱着双臂看沈明诚，不走了。 瞬间，沈明诚的心都提起来了，因为心虚，声调就有点高:“为何？你没和我家悦薇订婚之前，你是个什么样子，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清楚。那时候，我对你十分惧怕，以至于到了现在，心头仍然盘踞着一层阴霾。你在这里，我心惊胆战，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 “哦。既然如此，岳父大人慢慢想吧。”说完，穆九霄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这尊神终于走了，沈明诚这才松了一口气，谁知，刚松了一口气，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沈明诚那个气啊，回头刚要发火，看到拍他的人是老皇帝，秒怂。 此时，老皇帝目光热切地看着他:“行啊，沈爱卿，你气势十足，朕很喜欢。” “陛下，您今日为何这般反常，可否告诉微臣？不然，微臣心里实在是没底。” 老皇帝微微皱眉，人已经朝着孩子走了过去，悠悠道:“沈爱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想看孩子，朕就让人把孩子带了过来，就这么简单。” 沈明诚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就这么轻易地让他看孩子，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心里怀疑归心里怀疑，但孩子已经在了，还是要抓紧时间看看的。 这时候，老皇帝已经接过孩子，坐了下来，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对沈明诚说道:“沈爱卿，你快来看，这孩子长得多俊啊。” 虽然孩子还挺俊的，但是，孩子长得像老皇帝，老皇帝自己又这么说，沈明诚就觉得，这种行为，多少有点不要脸了。 心里吐槽归心里吐槽，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的，沈明诚立刻应道:“是是是，这孩子长得极俊，又像极了陛下，真是难得。” 老皇帝抬眸，面露惊喜:“沈爱卿，你真这样想啊？” “当然。微臣从来不说虚言。” “那倒是。沈爱卿为官多年，向来是勤勤恳恳。来来来，快坐，你瞧这孩子，这两只眼睛长得多好……” 说话间，两个老头儿已经挤在一起，去逗孩子了。 孙得福垂首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道，您二位，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就这样，两个要完成取名字大任的人，成功地忘记了取名字这件事，只顾着逗孩子了。 要说这孩子实在是讨人喜欢，这会儿醒着，但凡是谁碰碰他的脸或是摸摸他的头发，他都要朝着谁咧嘴一笑。 如今这孩子比最开始的时候已经胖了一些，小脸圆圆的，笑的时候露出没牙的牙床，别提多可爱了。 孩子一笑，老皇帝和沈明诚的脸上就堆满了不要钱的笑容，一个个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俩人可着劲儿地逗孩子，开心的笑声，几乎传遍整个兰月轩。 一刻钟后，虽然两个人笑得脸都快僵了，却还是觉得开心。 没办法，这孩子实在是招人稀罕。 笑着笑着，沈明诚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但是转脸一瞧，陛下还笑得那般开怀，他瞬间就把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啧，天塌了还有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老男人挡着呢，他一个做臣子的，有什么好慌的？ 这么一想，沈明诚瞬间就不慌了，继续专心逗孩子。 逗着逗着，老皇帝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搓了搓手，小声嘀咕道:“怎么突然觉着有些冷呢？”文学一二 沈明诚缩了缩肩膀:“微臣也有这个感觉，是有点冷。”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天冷，加衣。” 听到这个声音，老皇帝和沈明诚齐齐抬头，下一刻，二人身子止不住往后一仰，天呐，穆九霄来了！ 第252章 沈悦薇表示：不能接受！ 这时候，因为向后仰的动作太大，沈明诚差点儿摔倒，好在穆九霄扶了他一下，不然他这老胳膊老腿儿，今天非得吃苦头不可。 老皇帝那边，也被孙得福扶住了。 被扶住之后，老皇帝立刻站起身来:“那什么，朕就是路过这里，碰巧看到沈爱卿在这里，就打了个招呼。对吧，沈爱卿？” 说完，老皇帝一脸热切地看着沈明诚。 这个瞬间，沈明诚明白了所有。 怪不得陛下今日表现得这么奇怪，结合他现在的反应来看，分明是穆九霄不许陛下看孩子。 而陛下为了看孩子，这是拿他当挡箭牌呢。 啧，他还在这儿瞎担心半天，合着白担心了。 当然，现在这个时候，该为老皇帝托底还是要表现得殷勤一些，毕竟，身家性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于是，沈明诚立刻道:“是是是，就是这样。” 听完，穆九霄面无表情，只看了桂枝嬷嬷一眼:“嬷嬷，把孩子抱回去吧。” 就这样，在二人贪恋的目光之中，孩子被抱走了。 穆九霄站过去，生生截断二人追随孩子的目光，问道:“岳父大人，名字可取好了？” “名字？”这时候，沈明诚总算是想起自己之前忘记了什么，立刻道，“取了几个，在陛下那里呢。” 说完，沈明诚忙又加上一句:“是我取的，想请陛下帮着过过眼。” 刚才从勤政殿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陛下吩咐孙得福将那页写了名字的纸带着呢。 得到老皇帝的示意，孙得福立刻将那页纸拿了出来。 这时，老皇帝扯了扯沈明诚的性子。 沈明诚垂眸，看着陛下那只不安分的老手，隐约有些懂了:“名字尚未取好。九霄，你先回去。待取好名字，我让人送过去。” “行，此事岳父大人一人办就好，不必假手于人。” 至于这个假手于人的人是谁，那就很清楚了。 说完，穆九霄就走了。 这时沈明诚也终于明白，穆九霄何止是不让陛下看孩子啊，连名字都不许他取呢。 不过，老皇帝才顾不上想那么多，接过孙得福递过来的笔，就想把自己刚想出来的名字写在上面，但落笔的一瞬间，他把笔递给沈明诚:“来，沈爱卿，你写。写在这张新纸上。” 这是不想被看出字迹，担心穆九霄看出是他所写，从而不用他想的名字。 沈明诚立刻接过，按着老皇帝的吩咐写下了几个名字，之后，又把自己想的几个名字加了上去。 二人又斟酌许久，这才把这页纸交给孙得福，让他送到明月宫去。 名字已经取好，至于人家夫妇俩选择什么名字，他们就做不了主了。 …… 待这页纸送到沈悦薇面前，沈悦薇一看就乐了:“是父亲的字迹，没想到，他还挺上心的。” 穆九霄看了看，道:“名字是他写的，未必是他取的。” 沈悦薇笑了笑:“甭管是谁取的，只要取得好就行。到底是孩子的名字，能够集思广益，自然是最好的。” 说完，沈悦薇仔仔细细地看着纸上的名字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景熙二字上:“夫君，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景熙，和惊喜同音，又有如意吉祥，前程似锦的意思。夫君，孩子就叫这个名字，如何？” “你觉得好，便好。”说着，穆九霄忍不住笑了笑。 只要这个名字不是那个老东西取的，他就喜欢。 “大名叫景熙，小名就叫惊喜。至于字，你觉得哪个比较合适？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景熙的熙字，和言蹊的蹊同音。啊啊啊……” 沈悦薇气得直捶床，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又有这么完美的小名，结果居然有同音字。 沈悦薇表示:不能接受！ 见沈悦薇如此，穆九霄心疼坏了，忙把她抱进怀里，轻声哄道:“乖，不急，会有新的好名字的。”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这个。尤其是这个小名，可以根据大名的谐音叫惊喜。” 穆九霄若有所思，道:“若真喜欢这个名字，倒是可以换一个字。不如，叫景行，如何？小名依旧叫惊喜，也算是有些谐音的味道。” “景行？”沈悦薇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轻声念道，“景行，崇高的德行，可以。只是，穆景行，是不是读起来有点拗口呢。” 终究是没有景熙二字读着顺。 “倒也还好。孩子有小名，还会有自己的字，而且，以他的身份，没什么人敢当面叫他的名字，倒也不必顾虑这个。” 沈悦薇想了想，这倒也是。 于是，二人就接着给孩子选了字，就叫淮远。 大名穆景行，字淮远，小名叫惊喜，听起来也还不错。 确定了名字，沈悦薇也就停止了纠结。 尤其是孩子被抱过来之后，沈悦薇用指腹的位置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小脸，柔声道:“惊喜，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谁知，孩子还真就笑了起来。 “看来是喜欢啊。那就好。”说着，沈悦薇自己也笑了。 一旁，穆九霄看着孩子笑着的时候，有种想把他的脸捂住的冲动。 真是的，为什么就这么像啊？ …… 孩子的名字定下来的消息传到老皇帝那边，老皇帝就有点抑郁。 合着他苦思冥想的名字，是名没用上，字也没用上，一腔拳拳爱孙之心，真真是错付了。 正所谓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老皇帝不高兴，穆九霄就高兴了。 反正在他心里，他不想和老皇帝有任何的关联，现在这样，就很好。 沈悦薇又在宫里养了几日，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在她自己看来，住在宫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既然身体已经恢复，就得赶紧回府。 穆九霄显然也这样想。 但更多的，他担心沈悦薇的身体，如今恢复了这么些天，眼看着她面色红润，和之前别无二致，又让太医来诊过脉，确认沈悦薇的身体已经恢复之后，穆九霄才完全放下心来。 至于出宫的马车，他早已布置好。上面铺上了柔软的被子不说，就连马车四周也已经进行过严密的密封，足以保证连一丝风都透不进去。 做了充足的准备之后，穆九霄抱着被裹成粽子的沈悦薇，朝着停在明月宫门口的马车走去。 这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围绕着穆九霄和沈悦薇二人，却无人留意到，一旁的角落里，有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朝着马车慢慢靠近，阳光闪过，在她手心的位置映出一道凛冽的寒芒！ 第253章 胖熊版沈悦薇 沈悦薇今日被裹得如同粽子一般，全部是出自于穆九霄的手笔。 穆九霄问过太医，知道产妇在月子里是绝对不能见风的，故而把沈悦薇从头到脚武装了一番。 头上戴了帽子不说，外面还罩着狐裘披风的帽子，俨然是一丝丝风也别想钻进去。 这么一穿，显得沈悦薇整个人大了好几圈，看着跟头熊似的。 穿的这么厚，到外面被阳光一晒，沈悦薇就觉得有些热，想伸手把头上的披风帽子摘掉，然而因为穿的太厚，她一伸手，发现胳膊根本无法打弯，无奈之下，她只得轻声唤道:“夫君，热。” 穆九霄低头，见沈悦薇的确是热得脸都红了，就示意如意把沈悦薇头上的披风帽子取掉。 毕竟他现在是两只手抱着沈悦薇，腾不开手。 帽子取掉之后，沈悦薇只觉得整个人都凉快了。 不单单是凉快了，连视线都开阔了不少。 眼看着就要上马车了，沈悦薇不经意间往后看，就看到一个宫女在快速接近。 那宫女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寻常的宫女都是很守规矩的，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小心！”沈悦薇一脚踩上马车的边缘，顺便提醒穆九霄。 然而，那宫女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过是顷刻间就到了穆九霄的身后，手中寒芒击出，直奔穆九霄而去。 沈悦薇眼疾手快，借着高度的优势，一脚就直接踹向那宫女的脑袋。 那宫女瞬间改变方向，将手里锋利的匕首往沈悦薇腿上刺。 而这时候，穆九霄已经将沈悦薇稳稳地抱在怀里。 但，与此同时，那匕首也刺进了沈悦薇的腿上。 一瞬间，穆九霄只觉得目眦欲裂，抬脚将宫女踹飞。 下一瞬，如意上前，将那宫女控制。 穆九霄则紧张万分，去寻刺进沈悦薇腿里的匕首。 看着他这紧张的样子，沈悦薇也有些紧张，但细细地感觉过，并没有感觉到，于是，她立刻道:“放心，没刺进去。” 总之，穿的衣服多有多的好处。 那把匕首，只刺进了沈悦薇的第一层裤子。 没错，今天的沈悦薇，是穿着三条裤子的女人！ 因为穆九霄怕她见风，所以最外面的这一条裤子，是虎皮做的。 没错，就是虎皮做的，贼厚实。 当时穿的时候沈悦薇是拒绝的，但是现在她只想说，穿得好！ 这意外发生在转瞬之间，待众人围过来的时候，穆九霄已经将匕首拔出扔在地上，下一瞬抱着沈悦薇就上了马车。 此时，那行刺的宫女已经被禁军控制。文学一二 皇后震怒不已，她简直无法相信，就在她的明月宫外，居然会发生这样一起刺杀。 看样子，这起刺杀还是冲着穆九霄去的。 当即，她便下了令:“来人，将这宫女送到慎刑司去，严加拷打！务必要让她说出幕后主使！” 虽然恼怒，但是穆九霄并未停留。 因为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带着沈悦薇回府，至于其他的事情，都可以靠边站。 再者，宫里出现这样的刺杀事件，打的是老皇帝的脸，他一定急着找出真相。 所以，不用怀疑，这件事会以最快的速度查出来。 因此，穆九霄并不担心。 回府的路上，这偌大的马车硬是走出了牛车缓慢的速度，而且，还是最慢的牛车。 沈悦薇无语地看了穆九霄一眼，嗔道:“至于吗？” 现在小惊喜也就是不会怕，他若是会爬，只怕瞬间就能赶超这马车行进的速度。 “怕走得快了颠簸，你会有不适。” “不至于。让车夫把速度加快，不然以这个速度，只怕等中午也回不了王府。” “真没有不适？” “放心吧，真没有。” 待回到摄政王府，马车一路直接进府，来到主院前。 而沈悦薇，自然是直接被穆九霄抱进去的。 一进房间，沈悦薇就招呼如意解了自己身上厚厚的衣服。 没办法，实在是太热了。 如今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却还是在月子里，要继续卧床休息，不能大意。 沈悦薇自己就是大夫，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她刚回府没多久，秦湘就来了，还带了很多补品和小衣裳。 先前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秦湘已经送了许多小衣服到宫里去，现在则是把剩下的都送了过来。 这会儿，秦湘一来就抱起孩子，怎么也舍不得放下。 “悦薇，还是不能让这孩子见其他人么？” 沈悦薇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能。九霄和陛下那边有所部署，不能提前暴露。这也就是您过来，其余的人过来，是一概不能见孩子的。” “这倒也是。惊喜这张脸，实在是太扎眼了，但凡是见过陛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长相和陛下极为相似。不过如今我瞧着，孩子这几日大了，脸上的肉也多了，倒没有原先那么像了。” 沈悦薇点点头:“确实如此。母亲，您是不知道，原先的时候，九霄一看这孩子就皱眉。这几日，总算是好些了。” 说完，沈悦薇也忍不住笑了。 秦湘会心一笑，心里却踏实了许多。 以往对于穆九霄的处境，她是很担心的。 毕竟那时候的穆九霄，时时刻刻承受着来自于老皇帝的猜忌。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 但是现在，因为小惊喜的出生，一切都有了改变，至少在陛下心里，对穆九霄有了亲近的意愿。 虽然如今穆九霄并不愿意搭理老皇帝，但是至少，不用再承受来自于老皇帝的猜忌。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此时，外书房里，穆九霄已经收到了来自于宫里的消息，知道了今日在明月宫外，刺杀他的凶手是谁。 第254章 你也觉得我很棒是不是？ 明面上查到的信息是，刺杀他的宫女来自于浣衣局，最近才调到明月宫外当差，是个做洒扫的宫女。 这宫女自幼父母双亡，被卖进宫里之后省吃俭用，辛苦抚养幼弟长大，她这弟弟三年前从军，死在一场由穆九霄指挥的战斗里。 这宫女很是偏执，以为这一切都是穆九霄的过错，今日才会寻找机会，要杀死穆九霄报仇。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沈言蹊悠悠道:“这个理由，很难让人信服啊。” 穆九霄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你又知道了？” “姐夫，你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说着，沈言蹊单手背后，胸膛都挺了起来，颇有几分威仪，一本正经道，“我过了年就十二岁了，也已经是男人了。这不，我母亲来瞧我姐姐，都不许我去了，说不合规矩呢。” 穆九霄心道，你个傻子，那是哄你呢，怕你看到小惊喜的长相，出去乱嚷嚷。 但是眼下，他还是要配合这场戏的。 于是，穆九霄认真地点头:“嗯，不错，你如今的确是长大了不少，有了些男人的样子。” “姐夫，你真是慧眼识珠。罢了，我不与你多说，咱们就说宫里送来这消息，这很不符合常理啊。那场战斗虽然是你指挥的，但是战斗之中，死伤个把人原先就是很寻常的事情。她那弟弟虽然战死，可毕竟是为国捐躯，朝廷自然会有一份抚恤金给她。她怎能如此偏激地认为，这一切是你的过错呢？” 穆九霄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连沈言蹊这个愣头小子都能看出来的纰漏，他岂会看不出来？ 幕后指使者，必定是另有其人。 老皇帝如今让人送这么一道消息来，必定是尚无头绪，正在调查中。 事情发生在宫里，他能做的有限，这一切，老皇帝自然会去查。 而接下来，他也有要做的事情。 这时候，随风进来禀报:“主子，肃王妃和秦家那边的人前来探望，另外三皇子妃和六皇子妃尚且在来的路上。” 穆九霄神色淡淡:“肃王妃和秦家的人可以进内院，至于三皇子妃和六皇子妃，暂且挡一下，就说王妃娘娘刚刚生产过，身体虚弱，暂时不宜会客。” “是。”应了一声之后，随风随即退下。 沈言蹊却惊大了双眼:“姐夫，如今你竟然如此威风么？连皇子妃的探望也可以拒绝？” “不然，你希望你姐姐应付她们？这样，她会很累。” “那还是不要了。但是拒绝她们就是打皇家的脸，是不是不大妥当呢？”沈言蹊思忖道。 穆九霄淡淡一笑:“不错，你的确如你所说，是个男人了。如今，你很会思考。” 听穆九霄这么说，沈言蹊顿时来劲了:“姐夫，你也觉得我很棒是不是？哎呀，低调低调，咱们自家人，就不要这么夸我了。不然，我容易害羞。对了，姐夫，如今我的功夫已然十分好了，不如，今日你我切磋两招？” 原先，穆九霄派了人跟着沈言蹊住在书院，一来是保护他，二来是有时间可以教他练武，如今，沈言蹊的功夫又有所长进，故而，有了那么些微的小骄傲。 穆九霄点点头:“可以。” 说完，他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然而沈言蹊出其不意，化拳为掌，立刻朝着穆九霄击出:“姐夫，对不住了，兵不厌诈……啊啊啊，姐夫手下留情啊，疼，疼啊……” 一瞬间，整个外书房里，满是沈言蹊的求饶声。 穆九霄松开他的手腕:“兵不厌诈这句话，你并没有说错。不过，你既然选择突然出手，就应该出其不意，下一次，就不要嚷嚷那么大声了。另外，偷袭的时候，出掌的速度要快，你刚刚的速度，太慢了。” 只这一招，沈言蹊就知道，自己的身手和穆九霄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他顿时就有些羞愧:“姐夫，是我自大了。” “以你的年龄有这般身手，已经很不错了。我比你年长，你就算是输了，也不必太过气馁。来日方长，你还有诸多可能，莫要妄自菲薄。只要日日努力，便会日日精进，未来可期。” 一番话，说的沈言蹊热血沸腾，郑重地朝着穆九霄行了一礼:“言蹊谢过姐夫教导！” 穆九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肃王妃带着无忧郡主，连同秦家的人一道，已经见到了沈悦薇和孩子。 见到孩子的脸，大家都难以掩饰脸上的惊讶。 唯独无忧郡主，她年龄还小，没看出来那么多，只伸手轻轻地戳了戳小惊喜白嫩嫩的脸蛋，笑嘻嘻道:“小惊喜，你好呀，我是无忧姐姐。” 说完，无忧郡主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慌忙改口:“呸呸呸，不是姐姐，你要叫我无忧姨姨。千万别叫错了！” 看着无忧郡主可爱娇憨的样子，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肃王妃在，秦星彩也没有表现得太过跳脱，只坐在沈悦薇的床边，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身子没事了吧？” 沈悦薇会心一笑:“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这一次，可真是吓坏我了。”说着，一向大大咧咧的秦星彩，也忍不住落了泪。 那日听闻沈悦薇突然在宫里发动，她紧张不已，生怕出现什么差池。 想要进宫去探望，却去不了，她这一颗心，时刻都是揪着的。 好在现在终于见到了，才算是放了心。 沈悦薇忙拿帕子给秦星彩擦泪:“你这是要惹我哭不成？月子里是不能掉泪的。” “那你可千万别哭，我这是太激动了。”说着，秦星彩拿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再去看沈悦薇的时候，只有满脸的笑意。 肃王妃等人并未久留，主要是担心沈悦薇的身子，想赶紧走，也好让她好好休息。 众人离开之后，街角的马车上，三皇子妃阮碧云放下车帘，酸溜溜道:“看，人家来了就可以进，咱们就不可以。看来，这摄政王府的门槛，还真是高呢。不过，连廖飞羽也没能进去，我也就放心了。你是不知道，先前廖飞羽有多猖狂，不过是被沈悦薇把过脉，凑巧有了孩子罢了，你瞧她那个高兴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结果到现在，不是一样进不了摄政王府的大门么？她廖飞羽，也不过是热脸贴了冷屁股罢了，偏偏先前还那般高兴，今日这一幕，真真是打了她的脸……” 三皇子妃今日是和高月岚同坐一辆马车来的，现在她说了半天，见高月岚一句话也没有，她不禁冷了脸，不乐意道:“发什么呆？你怎么不说话？” 高月岚的身子猛地一惊，像是突然受到了惊吓似的，惊慌道:“怎、怎么了？” 第255章 怎么，你喜欢孩子？ 三皇子妃奇奇怪怪地看了高月岚一眼：“我不过是与你说句话罢了，你何须如此恐慌？弄得跟我把你怎么了似的。” 高月岚忙抱歉地笑了笑：“对不住，妾身今日身子有些不适。” 三皇子妃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高月岚那不由得放在肚子上的手：“怎么，你这肚子有动静了？” 运气这么好么？ 她的肚子还没动静呢。 高月岚慌忙挪开自己的手：“没、没有。” 三皇子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有孕了，你捂着肚子做什么？” 高月岚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回娘娘的话，只是有些不适罢了。” “哦。算了，反正这摄政王府的大门咱们也进不去，又何必在这儿耗着？各回各府吧，就这样。” 这话，就等同于下了逐客令。 高月岚缓缓起身：“妾身告退。” “嗯。”三皇子妃趾高气扬地冷哼一声，并没有别的话。 待回到自家的马车上，高月岚坐在那里，不像刚才那般平静无波，反倒是有些颓废的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贴身婢女阿欣有些忍不住：“小姐，三皇子妃对您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便是奴婢看着，心里都感到窝火。” “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今日又在摄政王府碰了壁，心里自然不爽快。管她呢，不过是几句难听的话罢了，我受得住。” “小姐，您……” 高月岚抬手，阻止了阿欣的话：“不必多说。我想安静一会儿。” “是。”瞧着高月岚眼底泛青，神色萎靡，阿欣忍不住落了泪。 “哭什么？”说着，高月岚把自己的手帕递给阿欣，让她擦泪。 阿欣打小便跟了她，在她心里，阿欣比她的那些个庶妹还要重要，实在是舍不得看她落泪。 阿欣接过帕子，并没有去擦泪，只放到一边，抽噎道：“奴婢是替您伤心。您嫁进来，少爷就有了顾姨娘。如今顾姨娘更是先您一步有了孩子，又得少爷看重。日后您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孩子？ 高月岚一时失神，右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是啊，孩子，她有孩子了。 只是，注定不是苏瑾瑜的。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的真正面目。 可想到房中不时出现的、偏偏还都是她喜欢的小物件儿，她的心里，突然又生出几分期待来。 可伴随着这期待而来的，却又是深深的厌恶。 那个男人听从苏瑾瑜的指示，这般侮辱她，又岂会是端方良善之辈？ 罢了，只怕接下来，她要想个稳妥的法子，才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这一日晚上，他来了。 依旧和每晚一样，差不多的流程。 漆黑的夜里，高月岚无声落泪，在他的手放在她腰带上的瞬间，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夫君，妾身今日有些不适。” 那只手顿时缩了回去。 那人开口，是和苏瑾瑜差不多的音色：“哪里不适？可曾请过大夫？” “劳夫君挂心，不过是些小毛病罢了，不值一提。” “无事便好。”说完，那人在她身侧躺下，再不多言。 高月岚看过去，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要告诉他，自己怀了孩子的事情。不管怎样，他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 或许，他会为了这孩子，放手一搏。 但下一瞬，理智回笼，高月岚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个人如此听从苏瑾瑜的命令，她若是把有孕的事情告诉他，只怕他转脸就会告诉苏瑾瑜，而她，将等来一碗堕胎药。 这孩子来的不对，也不该来，可他还是来了。 高月岚闭上眼睛，任由苦涩在心里流淌。 自从知道避子药的事情，她就刻意地没有去喝，谁曾想，月事推迟，她就这样怀上了孩子。 若是孩子的事情泄露了出去，这孩子就保不住了。 可再有几个月，就该显怀了，她能瞒住的时间，很有限。 她甚至，还没想出一个稳妥的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你有心事？” 高月岚想事情正想的入神，就听睡在旁边的男人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她心头微缩，收紧手指，立刻道：“并没有。妾身只是身子不适，有些想念家人罢了。” “嗯。”之后，那男人再没有别的话。 之后的几天，高月岚浑浑噩噩，直到这一日在后花园，遇到顾馨儿。 现如今顾馨儿容光焕发，乳母跟在她身后，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如今她母凭子贵，在苏云笙面前更加得脸，但凡是府里的好物件儿，必定会第一时间送到顾馨儿面前。 也正是因为如此，顾馨儿看到高月岚，神色就带了几分倨傲：“哟，你也在啊。” 高月岚淡淡一笑：“是。难得你今日有兴致，带着孩子出来走动。” 说着，高月岚的视线，从孩子的脸上掠过。 这都几个月了，这孩子还是这般清瘦，瞧着脸上也没多少肉，先前还一直在看大夫，说身子虚弱，须得小心看护。 到底是早产生下的孩子，身子弱也是正常。 如今瞧见这孩子能被抱出来走动，想必是已然大好了。 想到此处，高月岚为这孩子感到几分开心。 如此一来，她的脸上就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笑意。 顾馨儿却是微微皱眉，待意识到高月岚看的是孩子，她掩嘴一笑，嘲讽之意尽显无遗：“怎么，你喜欢孩子？你喜欢，有本事你也生啊。” 高月岚敛去脸上的笑意，语气淡淡：“顾姨娘，你僭越了。” 纵然顾馨儿生下了孩子，可也只是庶长子，有她这个嫡妻在，未来的苏府，还轮不到一个庶长子来做主。 只是现如今，她对苏府、对苏瑾瑜已经没了半分信心。 换言之，她已经不在乎了。 既然不在乎，哪怕顾馨儿是被苏瑾瑜放在手心里宠着的人，她也不惧，正好，可以拿正妻的身份压制一下她。 总之，现在她不想受委屈。 顾馨儿却是微微瞪大了双眼，不满道：“高月岚，你这是在教训我？” 高月岚神色淡漠：“你听得很清楚，不需要我再重复。” “来人，掌她的嘴！” 听到这话，高月岚只觉得可笑。 再不济，她也是苏瑾瑜的嫡妻，顾馨儿一个做妾的，哪里有资格对她动手？ 然而下一瞬—— 啪！ 第256章 高月岚，你竟敢威胁我？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痛。 高月岚捂着自己的脸，惊愕地看着那慢慢退到顾馨儿身后的婢女。 顾馨儿，一个妾室，竟指使婢女，当众打了她这个正妻的脸！ 一瞬间，高月岚心中悲愤交加。 她正要说些什么，阿欣已经从她身后跑出去，抓住那婢女的胳膊：“放肆！你怎敢打我家小姐！” 那婢女却是鼻孔朝天，不屑道：“我得了我家主子的吩咐，打了也就打了，怎样？” “你……”阿欣气极了，拽着那婢女不松手。 那婢女也不是个善茬儿，立刻去推阿欣。 顷刻间，二人厮打在一起。 见状，顾馨儿大怒，怒声吩咐身后的丫鬟婆子，去打阿欣。 不过是转瞬之间，阿欣就被她们拽到地上，拳打脚踢，发出阵阵惨叫。 “住手！”高月岚怒喝一声，冲过去。 可顾馨儿的人根本不理会她，甚至还将她推到一边，还有人按住她的肩膀，不许她动弹。 她看到阿欣头发乱了，衣服也乱了，嘴里有血流出来，她看起来很疼，可她却发不出任何惨叫声，只张大嘴巴，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有大滴大滴的眼泪，不断地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 “顾馨儿，你……”高月岚死死地盯着顾馨儿，可后面的话，她却说不出来了。 顾馨儿朝她走来，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高月岚，你这是何必呢？我原是不想跟你计较的，可你太讨厌了，为何偏偏要到我的跟前来找存在感呢？” 她恨高月岚，恨她轻而易举就有了正妻的身份。那个位置，原本就应该是她的！ 此刻，高月岚看着顾馨儿，眼神执拗：“放了阿欣！” 顾馨儿扬唇一笑：“若是我不放呢？” 高月岚抿唇，冷声道：“苏瑾瑜如今为三殿下做事，名声是不能出问题的。若是府中妾室压正室的消息传出去，怕是对他不利。” 顾馨儿面色一冷，上前一步，踩上高月岚撑在地上的手，狠狠碾压：“高月岚，你竟敢威胁我？” 高月岚看过去，面色平静，眼眸却带着几分阴狠：“是，就看你，敢不敢赌了。” 苏瑾瑜纵然宠爱顾馨儿，她就不信，他会拿自己的前途来宠。 男人的宠爱都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像顾馨儿这样的女人，对于苏瑾瑜而言，也不过就是一只讨巧的金丝雀罢了，喜欢的时候逗弄逗弄，可若是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也就没这份闲心了。 顾馨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些丫鬟婆子也都走了。 高月岚急忙扑过去，抱起阿欣：“阿欣、阿欣，你怎么样？” 阿欣的眼睛原本都已经闭上了，此刻听到高月岚叫她，还是虚弱地睁开，冲着她笑了笑。 但之后，阿欣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怎么也叫不醒。 高月岚好不容易才喊人过来，让人把阿欣抬回了她房里，找了大夫来。 大夫说阿欣这是受了严重的内伤，要将养一段时日。 平静下来之后，高月岚给自己的兄长去了封信，很快，高家来人，把阿欣接走了。 送走阿欣，高月岚坐在房中，面色平静如水。 这时候，外面有脚步声响起。 高月岚抬头，看到苏瑾瑜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你为何就是容不下馨儿？” 这声色俱厉的话，如疾风暴雨一般，就这么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夫君倒是说说看，妾身哪里容不下她了？” 苏瑾瑜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怒气，不悦道：“馨儿都已经告诉我了，你不必隐瞒。” “是么？夫君倒是说说看，顾姨娘都告诉你什么了。” 高月岚的态度始终很平静，这让苏瑾瑜有些挫败，他甚至觉得自己这满腔怒气犹如砸在棉花上一般，毫无用处，心头不禁生出几分颓败来。 “你虽无子，可我从未嫌弃过你。但是，你不能因为馨儿生了孩子就对她多有微词。她性情良善，从不与人争执，这些内宅妇人的手段，她一概不会。日后，你莫要为难她。否则……” 后面的话，苏瑾瑜没说，但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说完之后，苏瑾瑜看向高月岚，等着看她点头。 高月岚淡淡一笑，把自己被顾馨儿踩伤的手露了出来，语气平静：“是，夫君说得对。顾姨娘性情良善，从不与人争执。” 苏瑾瑜正要说什么，但看到高月岚红肿渗血的手，不禁有几分诧异：“你的手怎么了？” “不过是顾姨娘心情不好，踩了一下妾身的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瑾瑜很快收回自己的视线，语气平淡：“馨儿的性子虽然好强，但是，并不逞强斗狠。她这么对你，定是你惹怒了她。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定是你把她逼急了。” “是，夫君说的是。”高月岚垂下眼眸，平静地掩去眼底的所有情绪。 这时候，苏瑾瑜站起身来：“日后，你莫要与她起争执。” “嗯。” 说完，苏瑾瑜就走了。 高月岚坐在那里，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到最后，她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水。 如今她这个所谓的苏家少奶奶，真真是里子没了，面子也没了。 她最后的一点念想，也没了。 而这，恰恰给了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既然什么都没了，反倒什么都不怕了。 就在这时候，高月岚听到外面传来细微的响动。 似乎是有人，叩响了她的窗户。 如今阿欣走了，她把其他的丫鬟婆子都遣到了外院去，因此现在她这院子里，是没人的。 如此想着，高月岚顿时机警起来：“谁在那里？” 但，并无人回答。 高月岚戒备地走过去，打开窗户，发现外面的窗台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瓷瓶。 这瓷瓶，和往日她房中突然出现的瓷瓶并无二致。 猛然间，高月岚想到了什么，挥袖将瓷瓶扫落。 瓷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苏丹小说网 这时候，一张起初被压在瓷瓶下的小纸条被风吹了起来，落在高月岚脚下。 看到上面的字迹，高月岚猛然怔住…… 第257章 我就想抱抱你 下一瞬，高月岚把纸条紧紧攥在手心里，转过身去，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才找出火折子，把纸条点燃后丢进香炉里，待看到纸条一点点燃尽，才把香炉的盖子重新盖上。 之后，她坐回椅子里，眼眸中并无半分其他的情绪。 却无人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正翻起一场惊涛骇浪。 …… 相较于高月岚这边的纷繁复杂，沈悦薇的日子就轻松多了。 如今她还在坐月子，小惊喜也用不着她操心，可谓是乐得自在，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 现在回了王府四五日，穆九霄也不许无关人等来打扰她，连她想看会儿书都不许，非要亲自读给她听。 所以，现在的沈悦薇，真真是过上了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这不，才这么几天过去，沈悦薇觉得自己的脸都圆了。 穆九霄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哪有？刚刚好。肉多了手感好。” 沈悦薇打掉他的手，嗔道:“你当是什么呢，还手感好？” 穆九霄把手里的书丢在一旁，直接在沈悦薇身边躺下，习惯地把她搂在怀里。 沈悦薇推了他一下，脸也跟着红了:“不行。还没出月子呢。” “我就想抱抱你，你在想什么？”穆九霄促狭一笑，道。 沈悦薇在他腰上掐了一下:“我才没想。你少胡说。” “行行行，不胡说。”说着，穆九霄把沈悦薇抱得更紧了一些，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哦对了，孙太医送信来，说明日来给你诊脉，看你恢复得如何。” “师父要来？不用照顾他那个弟弟吗？” 如今孙太医好不容易找回孙思云，自然是万分小心，他这段时间已经向宫里告了假，什么也不做，一心陪着孙思云。 孙思云被找回来之后有些奇怪，时而糊涂，时而清醒。 清醒的时候看着挺正常的，但是糊涂的时候又是撒泼打滚，跟个疯子一样，让人招架不住。 这些日子，孙思云把孙府的人折腾的够呛，也就是孙太医在的时候，孙思云能老实一会儿，换了旁人，谁也控制不住他。 偏偏孙太医心疼孙思云，又不愿意在他糊涂的时候把他捆住或者是关在房间里，可孙太医自己也年纪大了，折腾了这么几日，身子实在是受不住。 听说，孙太医前几日病了，看着很严重的样子。 为此，沈悦薇还特意把廖思远叫来问了问情况，知道是劳累过度，没有什么大问题，才稍稍放了心。 这种情况下，孙太医倒是要来看她，着实让沈悦薇惊讶了一番。 穆九霄摇摇头:“我也不知，不过孙府传过来的消息的确是这么说的。” “那你派人去跟师父说一声，若是不方便，不必过来。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再说了，昨日师兄已经帮我诊过脉，并没有什么事，让师父不必担心。” 穆九霄点了头，让随风亲自去办这事儿。 但是随风回来之后却说，孙太医还是坚持要来。 这下，沈悦薇就猜到，师父这回过来，只怕是还有别的事情，并不单单是要来给她诊脉。 第二日，孙太医如约而至，只是，并没有带孙思云。 “没带师叔过来吗？” 孙太医捏了捏眉心:“他的情况不大稳定，怕会惊扰你。来之前我给他服了安神药，让他睡下了。” 说完，孙太医朝着沈悦薇伸出手，细细地为她诊脉。 诊完之后，孙太医如释重负:“已经算是恢复了。待出了月子，也就和之前别无二致。切记，月子里不可劳累，不可多思，只安养着就好。” “师父说的是。” 之后， 孙太医就没再说什么，但是，他也没走。 沈悦薇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道:“师父，当日您若是想动手脚，我这会儿必定已经是魂归黄泉。说白了，我这条命是您救的，既然如此，您在我面前，也不必藏着掖着。您有什么心里话，只管说。” “唉！”孙太医叹了口气，“若是还有别的法子，为师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来烦你。实在是思云的情况一天比一天不好，为师十分担心。为师是想着你一向聪慧，兴许会有法子。但你现在，实在是不宜多思。” “师父这话说得不对。我虽然是在坐月子，不可多思，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能想。如今既然师父有难题，我这个做徒弟的，自然是当仁不让。您只管说说看，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孙太医点点头，这才把孙思云回来之后的情况说了。 最开始的时候，孙思云还是清醒的时候多，至少，能认得他是谁。 可是越往后，清醒的时候反倒越少，发疯的时候也越来越吓人。 就在昨日，他发疯的时候，差点儿拿刀砍死一个下人。 听着孙太医的描述，沈悦薇凝神细思。 孙思云如今的状态，倒是和穆九霄那时候有点像。 “师父，您不觉得这像极了罂子粟中毒发作的样子吗？” “为师也这么觉得。中了罂子粟之毒，诊脉是无法诊出来的。你师兄也来看过，确认是中了罂子粟之毒。” 听完，沈悦薇若有所思。 孙太医的意思，她明白了。 之前穆九霄曾经中过罂子粟之毒，被廖知远所解。 这件事虽然隐秘，别人都不知道，但是，背后下毒的人必定是知晓的。 给穆九霄下毒和给孙思云下毒的，极有可能就是一伙人。 可既然如此，他们就该知道，廖知远可以解罂子粟之毒。 幕后之人让孙思云中罂子粟之毒，就是想让他的头脑变得不清醒，从而不能坦白这些年来的经历。 可问题是，廖知远能解此毒，幕后之人也知道，可为什么，还是偏偏给孙思远下了这个毒？ 孙太医分析道:“是不是当时事出紧急，他们来不及找别的药物，就找了罂子粟？” 沈悦薇摇摇头:“不像。此人心思缜密，绝非寻常。即便是再极端恶劣的情况，他也不会出这样的纰漏。细细想来，现在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孙太医迫切地问道。 第258章 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给九霄下毒的，和给师叔下毒的，不是同一拨人。但，给师叔下毒的人，必定是受到了蛊惑，或者是故意的诱导。而这个诱导他的人，就是给九霄下毒的人，也是真正的幕后凶手。”一层层抽丝剥茧后，沈悦薇如此推测道。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现在的局面。 沈悦薇若有所思:“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如今，师叔已经是一枚弃子。但这幕后之人心思缜密，即便师叔已经成为一枚弃子，他还是想榨取师叔最后的价值。他要利用师叔来栽赃嫁祸。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嫁祸的对象，就是三皇子。” 孙太医大为诧异:“这也就是说，待思云彻底清醒之后，也只会记得是三皇子一直在控制他，而非其他人。” “目前来看是这样。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的探查。不管怎么说，如今师叔中了罂子粟之毒，还是要尽快解毒，别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孙太医点点头:“有你这句话，为师也就放心了。为师这就回去，让知远开始为思云解毒。” “这样最好。不过，解毒之前，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给师叔仔细诊脉，看他的身体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尤其是要确认，解毒所用的东西，会不会给师叔的身体造成损害。” 说到底，刚才的论断只是她的猜测，既然要解毒，还是要谨慎行事。 孙太医深以为然:“放心，为师会谨慎一些的。” 说完，孙太医就回去了。 沈悦薇想着这件事情，有些入神，连穆九霄进来都不知道。 直到穆九霄在她身边坐下，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她才缓过神来，朝着穆九霄甜甜一笑:“夫君。” 穆九霄笑着为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悦薇笑笑，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穆九霄。 听完，穆九霄点点头:“你的推测大约是对的。之前我们查到孙思云和萧启泽有关，这个幕后之人必定是觉察到了。所以对于他而言，孙思云已经是一枚弃子。能用弃子来动一动萧启泽的位置，想必很值得。”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穆九霄淡淡一笑:“当然。萧启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借这件事拉他下水，正好。” 沈悦薇也笑了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涌起一股狠劲儿。 之前派来刺杀穆九霄的人，是三皇子所派，这件事，她还没忘呢。 既然如此，就来一出将计就计，除了迷惑这个真正的幕后真凶，顺便还可以捏死萧启泽这个上蹿下跳的败类，很值。 这下，新仇旧恨，要放在一起算了。 过了几日，孙太医那边传消息过来，孙思云已经日渐清醒，想必明日再解毒一次，就可以恢复往日的神志。 到时候，他会把孙思云带到摄政王府来。 隔日，孙太医果真把孙思云带了来。 沈悦薇现在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宜见外客，因而隔了一道屏风，与孙思云相见。 即便是隔着一道屏风，沈悦薇还是能看得出来，孙思云的身形极为瘦削，几乎是皮包骨头，一身长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因为这长袍空荡荡的，坐下的时候甚至有几分鼓起，要用手压一压才显得平稳。 “晚辈沈悦薇，见过师叔。”出于礼貌，沈悦薇隔着屏风，起身问了好。 问好归问好，沈悦薇是没打算听到孙思云回应她的。 毕竟他被囚禁二十余年，不知经历过多少惨痛的事情，心态很难摆正，人难免也会有些阴郁。 然而，让沈悦薇没想到的是，她的话音刚落，对面就传来一个嘶哑却爽朗的笑声:“你这女娃就是我大哥收的女徒弟啊，不错。不过，我今日来的仓促，没能给你准备礼物。待你出月子的时候，我这个做师叔的，必定给你备一份厚礼。” 这倒让沈悦薇感到意外，听起来，孙思云倒有几分开朗。 “多谢师叔厚爱。” “客气了。我今日过来，是依着大哥的意思，来说一说这些年的遭遇。那一年，我去东山之上采药，不慎遇到歹人。之前的时候，我也遇到过土匪之类的人，但是和那伙人一打照面，我就觉得他们不像是寻常的土匪。他们先是将我关起来，狠狠折磨了一番，之后，就让我开一些方子。至于所开的方子，则是各有不同。有给人调理气血的，有治疗肺热之症的，林林总总，很多。其中的大多数方子，我已经不大记得了。” 那时候，他开方子的初衷很简单。他是大夫，不管在哪里，只要能治病救人，他就愿意开方子。 沈悦薇想了想，说出了喂养小白鼠的时候发现的那几样东西，之后问道:“师叔可曾记得，开出的方子里是否有这几样东西？” “有。若妇人怀孕后，所怀的胎儿过于巨大，就可以将这三样东西在一起用，效果极佳，减缓胎儿的生长速度。如此一来，妇人生产的时候不至于太过辛苦。” 这一瞬，沈悦薇的手紧紧地攥住。 多年的谜团，今日终于解开了。 与她的猜想相符。 可是真的到了谜底揭开的这一刻，她却没有预想中的轻松，反而多了几分沉重。 沈悦薇接着问道:“那么，如果是正常所怀的胎儿，长期吃这三样东西之后，会怎样？” 孙思云突然起身:“依据药理来分析，生下的胎儿会很小，且因为养分不够，会呈现出早产儿的特征。” 说着，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一反刚才的爽朗，喃喃道:“我、我是不是害人了？” 沈悦薇看向站在一旁，神色淡然的穆九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孙思云的话。 这时候，孙思云抓住孙太医的手:“大哥，我是不是害人了？” 孙太医嘴唇翕动:“思云，这并非你的本意。” “可是，方子是我开的。”孙思云突然双手掩面，痛哭失声。 身为大夫，沈悦薇能理解他的痛苦。 因为作为一个大夫，始终希望能够救死扶伤，而非害人。所以，得知自己曾经开出的方子害了人，对于一个大夫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这时候，穆九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面色沉冷，一步步走到孙思云面前…… 第259章 她改变了他的一生 最终，穆九霄在距离孙思云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神色一如既往的冷静淡漠。 他面对外人的时候，一向如此。 他自年少时就开始征战杀伐，凛冽二字早已浸入他的身心。一旦他的脸色沉下来，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肃杀之气，让人不由得就生出畏惧之心。 孙太医知道穆九霄的脾性，突然脸色大变，把孙思云往自己身后拽了拽。 他看着面色平静却颇具威仪的穆九霄，颈部的喉结微微滚动，却没说出什么来。 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大约是明白了。 穆九霄的儿子和陛下极像，想必，穆九霄就是老皇帝的骨肉，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老皇帝并不知道这件事。 而这，恰恰是穆九霄此生困苦的来源。 他在穆家饱受欺凌，艰辛度日，可若是他的身份早已被坐实，他现在应该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皇子，自小金尊玉贵地长大。 可是这一切，穆九霄都没有享受到。 孙太医不是个糊涂人，通过沈悦薇刚才的问话，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想必，正是由于弟弟开的这个方子，才造成了当年的误会。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弟弟对这件事负有责任。 一时之间，孙太医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微微弯了双膝，想要给穆九霄磕头，求他饶弟弟一命。 然而，他的膝盖弯了一半，就被穆九霄单手托住手臂。 穆九霄并未看他，声音淡漠如初：“你是悦薇的师父，且悦薇生产那日，你面临艰难的抉择，最后还是选择了悦薇。无论如何，这份情，本王认。所以，本王不会做什么。” 孙太医如释重负。 孙思云也意识到了什么，怔怔地看着穆九霄：“你就是那个孩子？” 聪慧如他，自然知道若是生下的孩子呈现出早产的特征，会不被孩子的父亲所承认。 他只怕，耽误了穆九霄。 以穆九霄今时今日的地位，他甚至无法想象，穆九霄的生身父亲，会是谁。 可不管怎样，就是他耽误了穆九霄。 这不是寻常的耽误。 他耽误的，是穆九霄的一生。 在孙思云痛楚的目光中，穆九霄点了点头：“是我。” 孙思云的双肩突然垂了下去，神色也极为颓唐。 他想说自己不是有意的，但这样的话，和一个人的一生比起来，终究是太过苍白。 他垂下头，摆出了任凭穆九霄处置的姿态。 然而，穆九霄只问道：“这么多年来，是谁在控制你？” 孙思云猛然抬头，看向穆九霄。 他有些不敢相信，穆九霄竟然没有处置他的意思。 穆九霄看了他一眼：“本王还没有糊涂到分不清敌人是谁的地步。你不必恐慌。” 孙思云大为意外。 他被囚禁多年，对穆九霄一无所知，但是，单单从穆九霄周身凛冽的气质来看，穆九霄并不是一个脾性好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听到穆九霄这样说，孙思云才会这样意外。 他以为，以穆九霄的身份地位，会毫不犹豫地要了他的性命。 孙思云的心事，穆九霄一览无余。 他并不拆穿什么。 只微微侧过身，隔着屏风看向沈悦薇所在的位置。 他曾心硬如铁，凛冽如刀，可遇上她，一切都化成了绕指柔。 从此，他的心里有了温暖，也有了人情味儿。 她改变了他的一生。 此时此刻，虽然眼前隔着这么一道屏风，可穆九霄就是知道，这一刻，如他高高扬起唇角一般，沈悦薇也必定在对着他笑。 且，笑得极为开怀。因为她知道，他也在对着她笑。文学一二 再回过身来，穆九霄的脸上有着未隐去的笑意：“回答本王刚才的问题。” 孙思云掩去心底的讶异，如实道：“最初被关押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关押我的人是谁。最开始被囚禁的那一年，我开出了很多方子，后来，他们来找我开方子的次数就少了许多。这些年，他们一直在换地方关押我。虽然每次将我带走的时候都会给我蒙上眼睛，但是，每到一个新的地方，看到墙角生出来的野草，我就知道是什么地方。直到一年前，我在墙角看到了一株只有京城才会生长的野草，我就知道，我回到了京城。” 说着，孙思云的唇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回到京城，就意味着关押他的人要开始用他。 而他被囚禁多年，早已对医术有了更深的了解，心性也更加坚韧，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也就更加沉得住气，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医术传递出自己想要传递的消息。 后面发生的事情，倒是和沈悦薇查到的相差无几。 那天去苏府救治顾馨儿的，正是孙思云。 只不过先前他一直住在三皇子府，可从那之后，就被换了地方关押，直到断了一根手指之后，被解救了出来。 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当年，有人利用孙思云所开的方子，使得穆婉生下的孩子呈现出早产儿的特征，从而不被老皇帝所承认。 对于孙思云这样医术高超的人，藏在暗处的人并不愿意这样就放弃他，于是，一直将孙思云囚禁着，没有杀掉。 如今将孙思云推出来，则是因为沈悦薇原本也很快就会查到孙思云的下落，这个时候再藏着他，也就没什么用了。 至此，孙思云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只是，他只知道他曾被带去三皇子府，但至于当年最开始掳走他的人是三皇子还是其他人，他则是一无所知。 对于这个结果，沈悦薇和穆九霄并不意外。 如果孙思云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怕那个人也不会让他活着。 那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心智超乎寻常，是个真正的对手。 和那个人比起来，朝臣眼中年轻有为的三皇子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穆九霄把沈悦薇拥入怀中，歉疚道：“很抱歉，让你牵扯进这些事情里。” 沈悦薇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微微摇头：“不，我早已是局中人。” “局中人？”穆九霄微微皱眉，略有不解。 沈悦薇一时错愕，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第260章 不怕，我在 因为面对的人是穆九霄，所以哪怕是说错了话，沈悦薇也丝毫不慌。 她淡淡一笑，靠进穆九霄的怀里，脑袋紧贴着他心脏的位置，长长的睫毛垂落，掩去一切心事，声音平和温婉：“我曾做过一场极长又极真实的梦。” “梦？”穆九霄微微诧异。 “是，梦。一场很真实的梦。在梦里，你为救我而死，而我沈家全族，皆死于苏瑾瑜和三皇子之手。” 说完，沈悦薇闭上眼睛，眼角有泪珠滑落。 和穆九霄在一起，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了，可今时今日再次想起，还是会觉得伤心。 这心，是为她沈家全族而伤。 上一世，沈家全族因她而死，临死前，她悔，她恨，她痛，却无能为力。 所以啊，她早已是局中人，逃不开，躲不掉，亦不想躲，不能躲。 她无声落泪，又靠在穆九霄的怀里，为的就是不想让他发现她落泪了。 可不曾想，仿佛是感知到她的伤心一般，下一刻，穆九霄修长有力的手指扫过她的眼尾，嗓音愈发温柔：“不怕，我在。” 沈悦薇点点头，搂紧他的腰，重重道：“嗯！” 穆九霄也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声音和缓：“累吗？累了就睡一会儿。” 沈悦薇摇了摇头。 现在，她困意全无。 多年来，那个幕后之人安排一切，也左右一切，可时至今日，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种看不到对手，又被对手随时窥视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但，只要是狐狸，哪怕是再聪明的狐狸，只要他有所求，终究会露出狐狸尾巴来。 不急，且先等着就是。 自然，等着的同时，要集聚实力，不能懒怠。 接下来，倒是可以好好欣赏一下三皇子的惨状。 只是，想到三皇子，沈悦薇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抹灵光。 上一世，三皇子春风得意，多番算计之后登基为帝，而苏瑾瑜，则荣登首辅之位，可谓是风光无限。 可，一切果真如此吗？ 这个心思缜密的幕后之人，这一世存在，难道上一世就不存在吗？ 或许，她死之后，三皇子和苏瑾瑜也迎来了新的变数。 和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对上，三皇子和苏瑾瑜逃不过。 这么一想，倒是让她的心里稍稍松快了些许。 但，也仅仅是些许而已。 不管上一世发生了什么，终究是过眼云烟，不复存在。 重要的，是把握住这一世。 这一世，亲人尚在，爱人和孩子就在身边，她会守护好自己的一切，不容任何人破坏。 想到这些，沈悦薇心里就有了主意。 但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再深思下去，只紧紧依偎在穆九霄怀里，伸手摩挲他下巴上微微的胡茬，轻声唤道：“夫君。” “嗯？” 穆九霄低头看她，眉目温柔。 沈悦薇看着他，突然就笑了，眉目舒展，笑容明艳。 她清澈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他。 在旁人面前，他是不折不扣的冷面煞神，从不给人半分好脸色，可在她面前，他向来是这般的好脾气，俨然是这世间最温柔的男子。 此生有他，夫复何求？ 穆九霄喉结微动，似是咽了一下口水，之后他俯身，炙热的吻落在沈悦薇粉嫩的脸颊上。 之后，他偏过脸，脑袋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竟带了几分怨妇般的哀怨：“又来撩拨我。” 沈悦薇捧着他的脸，让他看她，轻笑道：“哪有撩拨？只是看你一眼而已。” 穆九霄微微闭上眼睛，嗓音依旧委屈：“你看我一眼，我便受不住。” 沈悦薇笑倒在他的怀里，与他十指相扣。 笑过之后，她仰脸看穆九霄，神色虔诚而温柔：“夫君？” “嗯。” “有句话，可能我已经对你说过。但是现在，我还是想再说一次。” “什么？”穆九霄低头看她，眉目温柔，眼神缱绻。 沈悦薇唇瓣微动，缓缓说出这世间最甜蜜的三个字：“我爱你。” 穆九霄整个人瞬间愣住，深邃的眼眸里有震惊闪过，继而是无限的欢喜，犹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一般，他大笑出声，之后身形一转，把沈悦薇放在身后的软榻上，吻了上去，炙热而温柔。 这一瞬，沈悦薇忘记了思考。 她只知道，重活一世，能够和穆九霄这般恩爱，已经足够慰藉她内心曾经的悲凉。 无需多言，这一刻，很好。 …… 沈悦薇和穆九霄自然是柔情蜜意，但是，对于三皇子而言，这会儿就有些水深火热了。 这一刻，他看着站在他面前，身形瘦弱、神色淡然的诸葛先生，急得声调都变了：“诸葛先生，现在这般境况，该如何是好？” “殿下稍安勿躁。”诸葛先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很沉稳的样子。 以往，诸葛先生这般沉稳的样子让三皇子心平气和，有一种将一切握在手中的踏实感。 可现在，他心急如焚：“稍安勿躁？本殿下现在要如何稍安勿躁？底下的人办事不利，已经救走了孙思云，原先先生给了药，匆忙之中喂下，说是会扰乱孙思云的心智，他什么都不会说出来。可现如今，听闻孙思云已经恢复正常，若是他供出本殿下来，本殿下的处境会很不利。”んttps:/ “殿下的顾虑，卑职自然知晓。只是如今您千万不能乱，您若是乱了，后面的事情也会跟着乱。” “那依先生的意思，本殿下该做什么？” “静观其变。” “现在这种境况，怎可静观其变啊？最不济，也该派人去，杀了孙思云，免得他乱说。” 诸葛先生的神色严肃了一些：“殿下，不可如此。那穆九霄甚是狡诈，定然派了人暗中保护孙思云。这个时候动手，非但杀不了孙思云，反倒容易留下把柄。” 三皇子捏了捏跳动的眉心：“难道本王就只能干等着？再等下去，只怕要等屠刀落到本王的脑袋上来。” “不至于。一个孙思云而已，撼动不了殿下的位置。且当日殿下让孙思云前去苏府，并未告知卑职。事实证明，这番举动，实在是不妥。” “本殿下自然知道不妥。但苏瑾瑜一心为本王做事，他的爱妾出了那样的事情，命悬一线，他又那般苦苦哀求，本殿下若是坐视不理，岂不是寒了底下人的心？” 说着说着，三皇子的语气就弱了下去。 时至今日，他也知道自己当初的举动太过妇人之仁。 可如今再去后悔，已经太迟了。 他问来问去，诸葛先生也不过是让他稳住，静观其变。 这话，三皇子实在是听得烦躁，拂袖而去。 偏巧回到书房之后，苏瑾瑜前来相见。 三皇子怒不可遏，抄起桌案上的砚台就朝着苏瑾瑜砸了过去，怒喝道：“都是因为你！” 那砚台砸中了苏瑾瑜的侧脸，带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苏瑾瑜顾不上去擦，忙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殿下息怒。” “息怒？你要本殿下如何息怒啊？苏瑾瑜，你口口声声效忠本殿下，可这么多年来，你做成过几件事情？偏生你死皮赖脸来求，本王不好拒绝，这才让孙思云去为你那小妾诊治。现在好了，孙思云被救走了，你与我，都等死吧！” 说完，三皇子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命人把苏瑾瑜架出去，丢出府外。 今日，苏瑾瑜可谓是颜面尽失，往日里，他帮着三皇子做事，又和三皇子是表亲，满府的下人，没有一个不敬重他的。 可现在，就是在这满府敬重他的下人面前，在那鄙夷厌弃的目光的注视下，他如此狼狈地被架了出去，丢在府外。 脸上的血已经凝固，可苏瑾瑜分明听到，他的心还在滴血，很痛。 他浑浑噩噩地回府，习惯地走进顾馨儿所住的院子，就见顾馨儿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似乎在看什么盆景，心情很好的样子。 一瞬间，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还好，哪怕他失去一切，还有他心爱的女子陪着他。 他们彼此相爱，那他就不算太失败。 不曾想，他却在这时候听顾馨儿说道：“这杏树做成盆景实在是难得，更为难得的是，还在这个时节结出了杏子。我最喜欢这般实用的东西，像那些花啊草啊的，我就喜欢不起来，见了就厌烦……” 听到这话，苏瑾瑜瞬间愣在那里，满面惊愕，怎么会？ 第261章 我装的，请勿过分脑补 怎么会这样呢？苏瑾瑜不解。 当年去沈府赴宴，他经过一道垂花拱门，瞧见那怒放的花前站着一个女子。 女子一身藕荷色轻纱裙，静静观花，温雅娴静。 虽是一个侧影，虽是惊鸿一瞥，他却在心中惦念了许多年。 他曾经以为那是沈悦薇，后来依据自己捡到的帕子，确认那并不是沈悦薇，而是客居在沈家的顾馨儿。 那时候，他的心里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 也正是因为如此，除了不能给顾馨儿正妻之位，他给了她最大的纵容和爱护，哪怕他自己也知道，他的很多举动都不合规矩。 可为了她，他愿意打破一切规矩，只为她眉间的一抹笑意。 可现在，为何顾馨儿却说，并不喜欢花花草草一类的东西？ 难道是他弄错了？当年温雅娴静地站在花前的女子，并不是她？ 不，不会。 苏瑾瑜很快摇头，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时候，顾馨儿和她身旁的嬷嬷并未留意到苏瑾瑜进来了。 那嬷嬷劝道：“夫人，这杏树盆景固然难得，可还是不宜摆在这里。杏寓意不好，若是少爷回来瞧见，怕是……” 啪！ 那嬷嬷话未说完，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是顾馨儿打的。 她似乎是发了怒，不依不饶道：“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奴、老奴并无他意。”那嬷嬷急忙跪在地上，惶恐道。 就在这时候，顾馨儿一个转身，看到了苏瑾瑜。 她满脸的愤怒顿时敛去，朝着苏瑾瑜挤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来：“夫君，你怎么回来了？” 看到心爱的女子朝着自己走来，苏瑾瑜的心里松快了几分，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但这么一笑，就牵扯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顾馨儿并未留意到他脸上的伤和反常的脸色，只竭力掩去眼底的慌乱，轻描淡写地问道：“夫君回来多久了？” “刚回。” 心底，仿佛有火焰在慢慢熄灭。 苏瑾瑜走上前去，熟练地握住顾馨儿的手：“怎的如此生气？” 说着，他故意将自己受伤的脸颊显露在顾馨儿面前。 但凡是她看一眼，就能看到。 顾馨儿却垂下眼眸，语气平淡：“没什么。只是因为嬷嬷说话不妥，惹了我不喜。夫君，不说这些，咱们回房中去。你今日还没见航儿吧，他今日可开心了。你去看他，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苏瑾瑜任由顾馨儿拉着他进去，并未闪躲，可心里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温暖。 聪慧如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顾馨儿是在转移话题。 可他又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好转移话题的？ 那嬷嬷口中关于杏的寓意，也没什么玄机。 不过是因为红杏出墙四个字，让杏也沾染了些许不好的名声罢了，故而大户人家不会在家里摆放和杏有关的东西。 既然如此，顾馨儿在生气什么？ 但是很快，被带到孩子面前之后，苏瑾瑜就顾不上想这些了。 这是他的长子，他亲自给他取名，苏清航。 孩子如今虽然依旧瘦弱，但眉眼已经显露了出来，长相很讨喜。 因为是他心爱的女子所生，所以，他极喜欢这个孩子，每每看到他，只觉得浑身的疲惫和烦躁都消失不见。 哪怕现在他的心底盘踞着厚厚的阴霾，可看到襁褓中的孩子在对着他笑，他便觉得那阴霾在一点一点散去。 对于顾馨儿的一点点疑心，也被他抛之脑后。 逗了一会儿孩子之后，孩子许是累了，闭上眼睛睡着了。 心头的烦心事卷土重来，苏瑾瑜捏了捏眉心，道：“馨儿，你先照看着孩子。我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待会儿就回来。” “既然夫君有正事要办，那我就不留你了。”顾馨儿笑意盈盈道。 苏瑾瑜看了她一眼，隐隐约约觉得她有松了一口气的意思，但是，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路过高月岚的院子门口，苏瑾瑜随意地瞥了一眼，却见高月岚从里面出来。 他的神色暗了暗，并不想和她说话。 高月岚却瞬间瞪圆了眼睛，诧异道：“夫君，你的脸怎么了？” 苏瑾瑜大为意外，他没想到，开口询问他伤势的人，居然是高月岚，这个一直被他忽视甚至漠视的女人。 这一刻，苏瑾瑜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他在意的人不在意他，可他不在意的人，却如此在意他的伤势。 高月岚：我装的，请勿过分脑补。 心里这般想着，苏瑾瑜不禁多看了高月岚几眼，随口道：“不小心碰到了而已，并无大碍。” “话虽如此。可到底是伤在脸上，夫君还是赶紧叫府医过来看一眼，上些药，不然若是留疤了就不好了。” “嗯，我会的。”说完，苏瑾瑜就打算走。 而高月岚，则走向另一边。 苏瑾瑜不禁停下脚步，问道：“你做什么去？” 高月岚回身，微微施了一礼：“先前母亲曾提起，让妾身为二少爷寻个合适的人选。之前一直没遇着合适的，最近倒是有了些眉目，妾身便想着去与母亲说一声，请她定夺。” “为苏澄说亲？”苏瑾瑜声音微顿。 “是。母亲的意思是，二少爷与夫君同岁，如今夫君已经有了孩子，总不好一直晾着他。” 高月岚言尽于此，其中的意思，苏瑾瑜自然懂。 苏澄是苏老爷最钟爱的柳姨娘所生，且苏澄与苏瑾瑜同岁，只差了一天。为此，苏母很是介意，没少暗地里磋磨柳姨娘，最后更是趁着苏老爷外出，当着苏澄的面，五十大板要了柳姨娘的命。 所以对于苏澄的婚事，苏母才不会上心呢，不过是为了名声好听，才说要为苏澄娶亲罢了。 这其中的蹊跷，苏瑾瑜自然知晓，他点了点头，道：“此事，你不必办的太过尽心。只管把人选奉上，让母亲裁夺也就是了。” 若是嫁给苏澄的人太好，母亲自然是不愿意的。 所以，这事儿不必认真去办。 “是。” 低眉顺眼地应付完苏瑾瑜，高月岚转身走上另外一条路，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她朝着路边的草丛呸了一口。 那气势恶狠狠的，竟带着几分市井泼妇的凶悍。 “小姐，您怎么……” 第262章 若无事， 不必来打扰我清修 发出这声疑问的，是高月岚的奶嬷嬷，袁嬷嬷。 袁嬷嬷上了些年纪，原本已经不再伺候谁，专心歇着。 这回阿欣被送回高府，袁嬷嬷不放心，这就又跟了来。 面对袁嬷嬷，高月岚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只笑了笑，道：“嬷嬷，我喉咙有些不舒服，这才有些失态了。” “原来如此。不过，幸好没人看到。您出身尊贵，是不好有这般粗鲁的动作的。下次您若是再喉咙不舒服，知会老奴一声，老奴替您遮掩着些。” 高月岚扯了扯她的袖角，含笑道：“嬷嬷待我真好。” “小姐这又是说的什么糊涂话？您是我奶大的，说句僭越的话，跟我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如今知道您在这苏府受了委屈，老奴心里实在是憋屈。”说着，袁嬷嬷就忍不住落了泪。 她可听说了，顾馨儿那个小贱人，踩烂了她家小姐的手呢。 她家小姐的手金尊玉贵，打小就是用牛乳养着的，最是细腻白皙，现在上面添了那样刺目的伤痕，怎不叫她伤心难过？ 高月岚忙拿了帕子为袁嬷嬷擦泪，嗔笑道：“嬷嬷，瞧您，我自个儿都不伤心，您倒是落泪了。您放心，我不会让人就这么欺负了的。” “那就成。”袁嬷嬷忙逼退那泪意，欣慰道。 到底是在苏府之中，她不可太过失态。 而且，自家小姐一向是个有成算的，就算是暂时吃了亏，也一定会找补回来。 她只需要跟着小姐，但凡是小姐需要做什么，她做个最顺心的老狗腿子也就是了。 她这把身子骨儿，硬朗着呢。 主仆二人边走边交谈，来到苏母所住的院子外面，齐齐噤了声，掸了掸衣服，自动错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最近，苏母已经很少出门，整日待在自己院里的小佛堂中，仿佛是在修身养性一般。 高月岚却知道，像苏母这样的性子，是养不出什么来的。 若真能养出什么，也一定是满满的戾气。 能在一个八岁的孩子面前将其生母活活打死，苏母也不算是什么好东西。 只可惜，这等秘辛，是她嫁入苏府之后才知道。 若是早早就知道，她绝不会纵容自己踏入这火坑中来。 可现在，既然她已经身入火坑之中，那就再加一把火，让这火坑也跟着一同毁灭吧！ 心里虽然鄙夷万分，可站在苏母面前的时候，高月岚的神色却极为恭顺，她俯身行礼，语气谦和而恭敬：“儿媳见过母亲。” 苏母捏着手里的佛珠，眼皮往上抬了抬，并不见丝毫其他的神色，淡淡道：“你来了。” “是。先前母亲曾经提起，让儿媳为二少爷择一门亲事。如今儿媳这里有了些人选，特意送过来让母亲过目。” 苏母嗤笑一声，眼角和唇角也跟着下垂，带出了更多的戾气，语气也极为不屑：“那等贱人所生的孩子，还妄想配得上什么好人家不成？罢了，我不欲多说，只管把你拟的人选拿来与我看。” “是，母亲。”高月岚应了一声，从袁嬷嬷手里接过那张名单，双手递给苏母。 苏母接过，脸上的嫌弃之色愈发浓重，最后，她丢开手里的纸，撇了撇嘴：“不必选太好的。但，家世上要过得去，不然，会被外人诟病。如今瑾瑜在外面做事，咱们不能拖累他的名声。不过，所选的女子家世上过得去，名声就不必太过苛责了。” 这话的意思是，要为苏澄选一个家世相当，但声名狼藉的女子。 高月岚低头应道：“是，儿媳遵命。” “反正是快要说亲了，你让人为那畜生做几件像样的衣服，免得带出门去，平白丢了我儿的脸面。” 高月岚心底轻哼一声，心道：你儿的脸面？你儿的脸面已经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你去瞧瞧去，脸皮都烂了，奇惨无比。 心里虽如此想，高月岚表面上却极为恭敬：“母亲说的是，儿媳这就去办。” “罢了，你去吧。若无事，不必来打扰我清修，免得佛祖介意我不够诚心。” “是。儿媳告退。” 出了苏母的院子，高月岚和袁嬷嬷齐齐舒了口气。 见左右无人，袁嬷嬷小声道：“也不知这苏夫人修的是哪门子的性，言辞之间竟是贱人、畜生的来回说，言语粗鄙至极，哪家的世家夫人是这样的？真是磕碜！” “谁说不是呢？”说着，高月岚的嗓音里，竟有了几分悲凉。 听闻苏母之前也是极好的一个人，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爱极了苏老爷。 因为太爱，所以不能容许任何的瑕疵，也就更加不能容许苏老爷会爱上一个小妾。 自那时起，苏母犹如入了魔一般，想要柳姨娘的性命。 如今，柳姨娘已经被她处死，但苏老爷却是不愿意再理会她，连带着在仕途上也不思进取，在礼部挂了个闲职了事。 且，自柳姨娘死后，他再未纳妾，对苏母也没了半分的好脸色。若不是因为要维护家族脸面，只怕二人连这最后的平和也做不到。 苏老爷如此做，苏母不气才怪。 所以啊，千万不要太爱一个人，会受伤，会失去自我，会成为情绪的奴隶，成为一个丑陋无比的人，就像苏母现在这样。 幸好，她永远不会成为那样的人。高月岚庆幸道。 回到自己的院里，高月岚发了话，说苏母要为苏澄说亲，让人去库房里选几匹好料子，为苏澄量体裁衣。 吩咐完这些，高月岚就坐在软榻上，拿了绣花的绷子，一边绣花，一边等着顾馨儿来。 第263章 没你的好果子吃！ 是的，高月岚料定，顾馨儿一定会来。 最近这段时间，顾馨儿的小动作很多，特别是那次占了便宜之后，隐隐有了几分想从她手里夺走掌家权的意思。 世家大宅，多的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如今顾馨儿被苏瑾瑜宠得无法无天，正是气焰繁盛的时候，府里多的是捧高踩低的小人，再加上先前顾馨儿在花园里那般欺辱她，所以哪怕是她的院子里，也有不少顾馨儿的眼线。 所以，她这里传出去的消息，顾馨儿很快就会知道。 而顾馨儿又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所以，她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高月岚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是顾馨儿，她来了，还带着不少人。 高月岚听到这声响，抬头看了袁嬷嬷一眼，袁嬷嬷则点了点头，示意她一切都准备好了。 该派出去的人已经派了出去，过不了多久，苏瑾瑜就会来。 因为，她派出去的人会告诉苏瑾瑜，关于苏澄的婚事她有几分拿不定主意，要请他定夺。 所以，苏瑾瑜没理由不来。 如此，高月岚就放了心。 既然如此，接下来这出戏，她可要唱好了。 顷刻间，顾馨儿就走了进来。 顾馨儿原本也算是面容姣好，不说话且微微一笑的时候，颇有几分世家女子的温婉。 可此刻她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神色竟有几分狰狞，说出的话也格外不客气：“高月岚，你为何要给苏澄说亲？” 高月岚坐着没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如今苏家内宅是我掌家，有道是长嫂如母，我为苏澄说亲，哪里不妥当？” “你不许为他说亲！”顾馨儿上前一步，气势十足。 “说亲的事情是母亲点头的，你若是心存不满，只管找她去说。” 想到苏母，顾馨儿的脸上不禁闪过几分厌恶。 这个苏母也是个讨厌的，也不知为何，对她从来没有半分的好脸色，若不是苏瑾瑜护着她，只怕她早就被苏母这个老不死的磋磨死了。 顾馨儿自然是不敢找苏母去说的，只瞪着高月岚，用命令一般的口吻说道：“你少拿她吓唬我！总之，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你不许为苏澄说亲。但凡是你敢阳奉阴违，当心上一次花园的事情再次上演！” 说着，顾馨儿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丫鬟婆子们，脸上满是得意。 如今苏瑾瑜对她万般宠爱，越来越多的人也都来讨好她，她可真是风头无两。 现在在这偌大的苏府之中，她可以说是横着走，不必在意太多。 任凭顾馨儿如何嚣张，高月岚的神色始终是淡然平和的：“顾姨娘这话就不对了。有道是礼不可废，你是妾，我是妻，你对我这般说话，就是于理不合。若是这事儿被哪个嘴碎的传出去，被朝中的御史知道，只怕会给夫君带来麻烦。” “我才不管那许多。总之高月岚你给我记着，但凡是敢惹怒我，在这苏府之中，没你的好果子吃！” “是么？那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不给我好果子吃！容我提醒你一句，苏澄是你小叔子，你这般在意他是不是说亲，图的又是什么？” “要你管……”说着，顾馨儿听到身后有些动静，再一看，竟是苏瑾瑜走了进来，不禁有几分诧异。 这一刻，苏瑾瑜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瞥了一眼顾馨儿身后的丫鬟婆子们，不悦道：“都退下！” 一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顾馨儿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不禁走到苏瑾瑜身边，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夫君，你为何如此生气啊？” 苏瑾瑜并未如往日那般对她和颜悦色，只冷着脸问道：“你这般关心苏澄的婚事做什么？” 顾馨儿接连眨了几下眼睛，眼眸之中就带了几分泪意：“夫君明鉴，我关心那苏澄做什么？我这样做，分明是因为在意您，关心您。” “哦？”苏瑾瑜有些不明白。 高月岚瞧见他的脸上，心里原本对他有的那些希望就都没了，这个男人，色令智昏，难成大器！ 女人的几句话就可以左右他的想法，可见他也不是个心性坚定的人。 刚才进来的时候还义正言辞，到了这会儿，脸色竟又和缓起来，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顾馨儿则是说道：“夫君，您如今在外头做事，名声最是要紧。我却听说，少夫人却要给苏澄挑个名声狼藉的女人。苏澄与您同是苏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因苏澄娶妻败坏了苏府的名声，终究是对您不利。” 顾馨儿言辞之间，满是对苏瑾瑜的恭敬。 脉脉含情的眼神，温柔浅淡的话语，向来是对爱人的必杀技。 苏瑾瑜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是。” 说完，苏瑾瑜看了高月岚一眼，语气平淡：“馨儿说的有理。就按馨儿说的办。母亲那边，我会为你遮掩的。切记，既然要为苏澄娶亲，要重家世，但是，名声也不可以忽略。” “是，夫君，妾身记下了。”这一刻，高月岚的姿态放得极低。 待苏瑾瑜和顾馨儿并肩离开之后，房中无人，而袁嬷嬷再也忍不住，吐槽道：“小姐，姑爷的耳根，怎的如此软啊？他说会在苏夫人面前为您遮掩，可他时常不在府里，若是苏夫人发难，受苦的还是您。” 高月岚笑了笑：“嬷嬷莫急，苏澄的亲事，是成不了的。” “为何？” “娶亲的礼节如此繁琐，前前后后最少也得几个月。而苏家，怕是撑不了那么久了。”说着，高月岚的语气，也带了几分怅惘。 袁嬷嬷顿时慌了神：“这、这话从何说起？” “苏瑾瑜今日回来，脸上带伤，且神色萎靡。他帮着三殿下做事，所以，他的脸上的伤必定是拜三殿下所赐。三殿下素来是个沉稳的人，他这般愤怒，想必是出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苏府依附于三殿下而存在，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怕苏府也长久不了。”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袁嬷嬷语无伦次，彻底慌了神。 高月岚伸手握住袁嬷嬷的手，示意她安心一些：“嬷嬷放心，我不会什么都不做的。等着看吧，好戏才刚刚开始呢。接下来这段时间，苏家一定会很热闹。” 说着，高月岚看向外面，娴雅的面容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只怕，此时此刻顾馨儿还不知道，她已经露馅了…… 第264章 可是，我想你了 原本，高月岚也想过，要把事实一一铺展在苏瑾瑜面前，也好让他知道自己一直护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是后来，她改主意了。 与其让苏瑾瑜亲眼看到那惨痛的事实，倒不如引导他，让他一步步去发现。 毕竟，只有自己去发现，感觉才足够真实，足够刻骨铭心。 而这，就是她对苏瑾瑜的报复。www.wenxue一二.Com 苏瑾瑜那么对她，毁了她的一生，她为什么不可以报复他呢？ 现在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在以后的日子里，苏瑾瑜会一点一点体会到，这锥心刺骨的痛楚。 刚才顾馨儿张口苏澄闭口苏澄，却忘了根据礼制，她一个妾室，是不能直呼小叔子的名字的。 至少，在二人生疏的情况下不能。 可顾馨儿刚才这般一口一个苏澄，还为苏澄鸣不平，明显是和苏澄很熟，且处处在为苏澄着想。 对于那样在意顾馨儿的苏瑾瑜而言，他怎么会不在意呢？ …… 不远处，苏瑾瑜唤出藏在暗处的暗卫，神色阴沉：“这几日你哪里都不要去，就盯着顾馨儿，看她平日里都和什么人接触。此事只你一人知晓，不可告诉任何人。” 暗卫点点头，又很快退下。 之后，苏瑾瑜回头，看了一眼顾馨儿的院子，眼神特别复杂。 馨儿，你别让我失望才好。 不然，我真的不明白，我这么久的坚持算什么？ 话说顾馨儿回了房中，却还是觉得不大放心。 说起来，自从生下航儿之后，她就知道苏瑾瑜很在意她，既然如此，和苏澄比起来，她更愿意和苏瑾瑜好好过日子。 但是，苏澄原先不怎么黏她的，最近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时不时的就找人过来给她送信，提出要见面。 碍于二人之前的情分，她不敢不去，却又拼命想甩掉苏澄。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今日听闻府中要为苏澄说亲，她才有了那么一些思路。 如果苏澄能娶到一个合适的妻子，一定会就此放过她的。 所以，她一定不能让高月岚给苏澄娶一个名声极差的妻子，不然到时候，苏澄肯定还是要粘着她。 那绝对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可是，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没多久，一个小丫鬟端来一碗安神茶，当她端起茶盏的时候，却发现底下压着一张叠起来的纸条。 顾馨儿连忙看了看左右，见无人注意，她才做贼一般把那纸条拿了起来，藏在手心里，迅速打开。 上面赫然是苏澄的字迹：馨儿，我想你了。今晚子时，请来我院中相见。我已遣退院中人，勿忧。 看完之后，顾馨儿迅速将纸条揉作一团，直到上面的字迹模糊不堪，她才丢进废纸篓里，心头却跟着烦躁起来。 现如今，她在府里的声势真是日益浩大，就连高月岚院中都有不少人来巴结她，假以时日，她一定可以做苏府的主母。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苏澄毁了她即将到手的一切。 看来，今晚少不得要去安慰安慰苏澄，也好稳住他，不让他乱来。 最开始的时候，她被苏澄温良无害的外表诱惑，可事实证明，苏澄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时时刻刻想着要将她拉入泥潭。 可她想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夜晚，子时，顾馨儿悄悄打开房门，溜出院子，轻车熟路地进了苏澄的院子。 果真如苏澄所说，他的院子空无一人，甚至，院子里连一盏灯都没有点，漆黑一片。 莫名地，顾馨儿有点害怕。 她转过身刚想走，却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下一刻，苏澄的声音传来：“馨儿，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顾馨儿拍掉他的手，转过身看他。 夜色之下，苏澄的嘴唇微微嘟起，表情很是可怜，跟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 顾馨儿知道，苏澄这个人最是危险，所以，硬话她是不敢说了，只得耐着性子说道：“苏澄，以后我们不能经常见面，这样很容易被发现。” “可是，我想你了。”说着，苏澄走上前来，伸手勾了勾顾馨儿的手指。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勾的顾馨儿开始心猿意马。 不知道为什么，苏澄总是会用一些小动作讨她欢心。苏瑾瑜就从来不会，他会说一些很好听的话，但是在动作上却很是规矩，从来不肯多做什么。 不像苏澄，他会使出浑身解数，只为讨她开心。 所以，苏澄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情人，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苏澄给不了她太多，也就只有这份新鲜感还让她有些惦记罢了。 见苏澄如此，顾馨儿的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也不是不想见你。实在是你也知道，我如今的身份也重了，不能总是这么出来。被人发现可就不得了了。” 苏澄松开顾馨儿的手，语气有些受伤：“我知道如今你的身份与往日大不相同，我不该阻着你的。是我不好，以后哪怕是我再想你，我都会忍着的。我会很拼命、很认真地忍着的。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说着，苏澄的嗓音里竟带着一些哭腔。 顾馨儿的心彻底软了下来，理智的时候，她也知道苏澄没那么简单，可一旦苏澄对她说这些话，她就全无抵抗力。 只因为，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也只有在苏澄这里，她才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是个女人，是个值得被时时刻刻在意、时时刻刻哄着的女人。 她伸手握住苏澄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苏澄，我的心和你是一样的。可是，我也身不由己啊。不过我听说，府里开始给你议亲了。一旦议了亲，你的处境就会好一点。到时候，就多了一个疼你的人。苏夫人和高月岚狼子野心，竟然想给你找一个家世相当，却声名狼藉的女人，你放心，我已经告诉苏瑾瑜，让他从中周旋，一定为你娶一个家世相当、名声极好的女人。以后，你就会有自己的妻子了。” “可我，只想让你做我的妻子。”说着，苏澄上前一步，把顾馨儿拉入怀中。 情人的怀抱，向来惹人迷醉。 顾馨儿嗓音飘忽：“澄哥哥……” 却不知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个人的脸色，早已阴得能滴出水来…… 第265章 他自然是比不上你的 站在那里的人，自然是苏瑾瑜。 得到暗卫的消息之后，他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怀疑，但是，亲耳听到苏澄和顾馨儿的对话，还是让他感到无比愤怒。 怎么可以？ 顾馨儿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他对顾馨儿捧出一片真心，可他换来了什么？ 苏澄不过是说了几句甜言蜜语而已，什么实际行动都没有，怎么就把顾馨儿迷成这个样子？ 论身份论容貌论家世地位，他哪里比不上苏澄？ 苏瑾瑜想不通，他很想立刻就离开这里，却又不甘心，想再接着听下去。 他想看看，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墙内。 顾馨儿也紧紧地抱着苏澄，而苏澄柔柔的话语，依旧在继续：“馨儿，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有没有想我？” “想了。” “有多想？” “很想很想。” “比如？” “想你的样子，想你的手指，想你温暖滚烫的胸膛……” 顾馨儿的声音渐渐变得迷离起来，因为苏澄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衣服里。 没多久，二人退到墙边，气息渐渐变粗。 这一刻，苏瑾瑜就站在墙的另一边，听着那暧昧而清晰的声音声声入耳，拳头已经攥得咯吱咯吱响。 可墙内的两人，却像是完全听不到一般，丝毫都没有停下来。 待云消雨歇之时，顾馨儿伏在苏澄身上，声音柔媚入骨：“澄哥哥，我好喜欢你……” “我也是。和苏瑾瑜那个正经人比起来，我怎么样？”苏澄吻着顾馨儿的耳垂，气息微粗。 “他自然是比不上你的。他不行。”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咔嚓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断了。 “什么？”顾馨儿惊道。 苏澄看了看面前的这堵墙，语气轻描淡写：“没什么。不过是有猫儿经过，踩断了树枝罢了。” “原来如此。”这一刻，顾馨儿的倾诉欲格外旺盛，“虽然他很早就把我纳了进来，但是一直没动我。就连那唯一的一次，也是我为了遮掩孩子的存在，故意给他下了药。但即便是下了药，他还是不行。之后，因为他忙，再加上我有孕，他也一直没再动我。哪怕是到了现在，他都没动我。他一直说顾惜我的身体，唯恐我生了孩子之后伤了元气，其实我知道，他就是不行。” 为了哄住苏澄，顾馨儿不由得说了这么多。 “原来如此。”暗夜里，苏澄看着眼前的这堵墙，得意地笑了，“原来，苏瑾瑜不行啊。” “嗯，他不行。所以，你放心了吧？他从来没有真正动过我，自始至终，我都是你一个人的。所以，你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也不要这么频繁地找我，你就要议亲了，如果事情被别人发现，你的日子会很难过。” “是，我明白的。馨儿，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说着，顾馨儿忙乱地收拾着自己的衣服，待收拾好之后，她踮起脚，亲了一下苏澄的脸颊，轻声道：“澄哥哥，我要回去了。不然出来的时间久了，会被发现。” “好。” 在苏澄眷恋的目光中，顾馨儿忙不迭地走开，心底也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幸好，她好说歹说，总算是稳住了苏澄。 如此，今晚就算是没有白来。 顾馨儿专心想着这些，悄悄地推开自己的院门，走了进去，却冷不防地，撞上了一个人。 她开口就要骂，可借着廊子底下的风灯，却惊愕地发现，这人是苏瑾瑜。 顾馨儿当即瞪圆了眼睛，吓坏了。 苏瑾瑜的脸色倒也还好，只微微侧过脸，问道：“这么晚，你做什么去了？” 顾馨儿稳了稳心神，柔声道：“我心情有些不好，去后花园走了走。” “心情不好？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瑾瑜哥哥今晚没有来找我。我很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但是，你有正妻，又不能不到她房里去。没事，我能理解的。”顾馨儿可怜巴巴道。 以往，只要她这么一说，语气再柔弱一些，苏瑾瑜就会服软。 今天，也一定不会有例外。 果然，苏瑾瑜的语气顿时就弱了几分：“原来是这样啊。可我曾对你说过，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成为我的正妻。怎么，你不相信吗？” “瑾瑜哥哥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是以后太远，我把握不住。我只希望瑾瑜哥哥能日日夜夜都陪着我。可我的希望，终究是太过贪心了吧。没事的，瑾瑜哥哥，就算是我再想你，我也一定可以忍住的。” 说着，顾馨儿猛挤了几下眼睛，落了泪。 苏瑾瑜却没有像往日一般走上前来，把她拥入怀中，只直勾勾地看着她，重复着刚才的话：“可你，就是不相信我啊。” 顾馨儿觉得有些奇怪：“瑾瑜哥哥，你怎么……啊，瑾瑜哥哥，你要做什么？你、你弄疼我了……” 苏瑾瑜冷笑着，渐渐把手上的动作收紧，欣赏着顾馨儿不禁张大嘴巴，大口呼吸的样子，冷声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啊？”www.wenxue一二.Com 他捧出一颗真心，可顾馨儿给了他什么啊？ 她和别人偷情，就连他视若珍宝的儿子，也是苏澄的种。她甚至还在苏澄面前说他不行。 他简直难以相信，这一切，竟然出自于他最爱的女人之口。 为了顾馨儿，他做了很多。 他甚至找一个暗卫代替他，去和高月岚行房事。 他为了救她，冒着被三皇子斥责的风险，去求他放孙思云前来。 他做这些，只是因为希望和顾馨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做了那么多，可到头来，他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什么啊？ 这一刻，苏瑾瑜的心里，一片悲凉。 这一刻，顾馨儿拼命拍带着他的手，却不知他左手的中指刚才被他生生捏断，她每打一下，他的手指上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可手上的疼再剧烈，却丝毫也比不上他心里的疼。 他苏瑾瑜，爱上了一个怎样荒唐的女人啊？ “你松开我，你松开我啊……” 耳边，顾馨儿的叫声越来越刺耳。 “闭嘴！”苏瑾瑜发了狂一般吼道，这一刻，他神色癫狂，宛如发疯的猛兽，“我问你，你当真从来没有喜欢过花吗？” 第266章 瑾瑜哥哥，你不要这样 苏瑾瑜的这句话，把顾馨儿问懵了。 但是，脖子被掐住，氧气缺失，面部充血，她已经不能过多的思考，只凭借本能驱使，如实道：“是，我、我不喜欢。” “为什么？” “比起花这种只能看不能用的东西，我更喜欢实用一些的。如果是金子银子做的花，我会很喜欢的。” 苏瑾瑜的心，在这一刻沉了下去。 他突然就松开了攥着顾馨儿脖子的手，双肩下沉，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顾馨儿重获自由，趴在地上，如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下一刻，苏瑾瑜冷厉的目光扫了过来：“那你、有没有认真地、入迷地看过花，哪怕就一次，有没有？” 说完，苏瑾瑜又补充道：“我要听实话。” 苏瑾瑜声音冷厉，已经是在威胁了。 “没有。” “一次都没有？”苏瑾瑜不死心，追问道。 “嗯，一次都没有。”在苏瑾瑜威逼的目光下，顾馨儿不敢说谎。 她总觉得，下一刻，苏瑾瑜就要杀了她。 苏瑾瑜再没说话，就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说话，顾馨儿也不敢多说，只屏息凝神，惧怕地看着苏瑾瑜。 就这样，到了天亮。 苏瑾瑜如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个死物。 直到天边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才像是终于活了过来一般，抬起眼眸看了顾馨儿一眼：“滚进去！” 顾馨儿早已冻得不成样子，此刻，她狼狈地抱着双臂，连说话都不敢，逃一般进了房间。 而苏瑾瑜的声音，淡漠至极：“来人，给顾姨娘沐浴，务必要、好好沐浴。洗去她身上的一切污垢。” 每说出一个字，苏瑾瑜的牙关便咬紧一分。 是真正的牙关紧咬，连脸上的咬肌都绷得紧紧的，微微颤抖。 苏瑾瑜如此吩咐，自然有人应下，立刻去照办。 之后，苏瑾瑜召来暗卫，低声吩咐了什么。 隔壁的浴房里，顾馨儿的身体被嬷嬷拿着木刷刷得发红发烫，疼的要紧，可她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待擦洗干净后，嬷嬷将一件裙子拿了出来：“少爷吩咐，让您穿上这件裙子。” 顾馨儿看了一眼，是极肃静的颜色，样式也很简单，她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衣服。 但是现在，即便是再不喜欢，她也不敢不穿。 就这样，她顺从地穿着这件衣服，被带到苏瑾瑜面前。 这时候，苏瑾瑜还站在院子里，位置都没有变。 只是在他面前不远处，多了一排花盆，花盆里，盛开着浅粉色的月季花。 “所有人，退下。” 苏瑾瑜一声令下，房间里院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顾馨儿和他两个人。 但不知何时，苏瑾瑜的手里，多了一把剑。 顾馨儿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苏瑾瑜：“你、你要做什么？” 苏瑾瑜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后退一步，指了指那排花盆，命令道：“站到那里去，赏花。” “为、为什么？” 苏瑾瑜扬了扬手中的剑，语气冷漠入骨：“记住，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我说，你做。否则……” 说着，苏瑾瑜做了一个挥剑就砍的动作。 他的功夫虽然不精通，但还是有些的。 至少，对付起顾馨儿来，绰绰有余。 顾馨儿怕极了，却又知道苏瑾瑜最爱听她撒娇，不禁软了语气，柔柔道：“瑾瑜哥哥，你不要这样，我怕……” 说着，顾馨儿上前来，想牵住苏瑾瑜的袖角。 以往，只要她这样做，哪怕是再过分的要求，苏瑾瑜也一定会答应。 今天，也不会有例外。 然而下一瞬，苏瑾瑜嫌恶地收回自己的袖子，手中长剑落下，差点儿砍断顾馨儿的手指。 这一刻，顾馨儿终于知道怕了。 也终于知道，苏瑾瑜这是对她动了杀心。 她很快就想到，苏瑾瑜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就是不知道，苏瑾瑜知道了多少。 这个瞬间，顾馨儿在心里拼命盘算着。 而苏瑾瑜已经没了耐心，再次重复道：“站到那里去！” 顾馨儿战战兢兢地站过去，身子直抖。 苏瑾瑜退开一些，静静地看着，直到找到一个最合适的角度之后，他再次吩咐道：“侧面对着我，不许抖。” 顾馨儿虽然不解其意，却又不得不照做。 而苏瑾瑜的吩咐，依旧在继续：“俯身看花。但，不要太低。对，维持现在这个高度，神情要再专心一些。脸上要有愉悦的神色，不要有恐惧，我不喜欢。” 顾馨儿只得照做。 终于，苏瑾瑜满意了：“维持现在这个动作，不要动。” 说完，他仔细地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曾经，这一幕在他心里记了许多年。 开得繁盛而热烈的花丛前，女子一身素色衣裙，侧身而立，那侧影极美。尤其是专心看花时，唇角微微扬起，那微笑的侧脸，拨动了他的心弦。 可现在再去看，只觉得分外蹩脚。 哪怕他提了长剑在这里威胁，可不是就是不是啊。 装是装不来的。 李鬼，终究变不成李逵。 就好像，东施效颦，哪怕学的再像，终究也不是西施。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一次他苏瑾瑜，终究是败了个彻彻底底。 他的在意，他的喜欢，他的偏爱，终究只是一场、错以为是。 他可真是白长了一双眼睛啊！ 他调查过，当时沈府之中，除了顾馨儿便是沈悦薇，不是顾馨儿，那就只能是沈悦薇。 原来那许多年，他心心念念的人是她啊。 他没有弄错，可到最后，他还是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她。 这一刻，苏瑾瑜的心里，竟又生出新的希冀来。 但，顾馨儿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断了他的幻想：“瑾瑜哥哥，我能站起来了吗？这样俯着身子，很累。” 说着，顾馨儿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她知道，往日里，苏瑾瑜最是受不得她哭。 只要她一哭，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她。 即便是他知道了什么，也一定不舍得对她怎么样。 然而下一刻，苏瑾瑜神色一变，手中的长剑，高高地举了起来。 手起、剑落、人惊…… 第267章 你们是亲兄弟，何至于此啊？ 长剑落下的瞬间，顾馨儿完全陷入震惊之中。 她瞪大了双眼，怎么也无法相信，苏瑾瑜会对她动手。 惊愕的瞬间，她甚至忘了开口呼救，只眼睁睁看着那森冷的剑尖朝着自己一点点靠近，瞳孔因恐惧而无限放大。 但下一瞬，苏瑾瑜的手突然一抖，他手里的长剑就应声而落。 那长剑锋利的剑尖几乎是贴着顾馨儿的衣服落下，划破了她的裙角。 一瞬间，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一般，顾馨儿没了半分力气，软软地倒了下去。 虽然倒了下去，她又不敢掉以轻心，只强撑着精神用双手扒在地上，努力地抬头望出去。 她这才发现，苏澄来了。 这一刻，苏瑾瑜瞥了一眼手腕上被石子击中的痕迹，冷冷地看了苏澄一眼。 现在虽然入了十月，天气还不是太冷，但是，苏澄已经穿上了狐裘披风。 莹白的狐狸毛映着他苍白的脸，显得他身上的病态愈发浓重。 他的步子很慢，说出的话也轻飘飘的：“大哥这是怎么了？顾姨娘是为你生下子嗣的女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你这是要杀了她？” 苏瑾瑜看了看这一刻才从门外追进来的侍从，冷冷一笑：“二弟倒是好本事。以往，为兄还真是小看你了。” 他派了那么多人在门外守着，可是苏澄还是进来了，还给了他意料之外的一击。 若非如此，他现在已经杀了顾馨儿这个贱人！ “大哥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我一直如此，大哥眼里没我，自然会小看我。”苏澄的态度不卑不亢，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但是自始至终，自打苏澄进来之后，都没有看顾馨儿一眼，仿佛她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一般。 这一刻，苏澄一直看着苏瑾瑜，目光冷淡，却又隐隐约约透出一股悲悯来。 苏瑾瑜很快被这样的眼神激怒。 凭什么？ 论才学论人品论地位，苏澄跪着给他提鞋都不配，可他偏偏却在他面前摆出这副悲悯的架势来，仿佛他苏瑾瑜是个可怜虫一般。 苏瑾瑜俯身，捡起地上的长剑，指向苏澄。 但是，苏澄并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朝着他伸出双臂，唇角微微翘起，带起一抹极灿烂的笑意来。 苏瑾瑜现在虽然在气头上，但是他并不傻，他很快就意识到，苏澄是在故意激怒他。 苏澄一定是在筹谋着什么，他不能上当，也不会上当。 想到这儿，苏瑾瑜朝着苏澄嘲讽地笑了笑：“苏澄，收起你拙劣的鬼把戏。” 跟他比心眼儿，苏澄还嫩了点儿。 谁知，听他这么一说，苏澄脸上的笑意反而又浓郁了几分：“鬼把戏？说起来有件事，大哥还没有谢谢我这个做弟弟的呢。” 说着，苏澄近前一步，低语道：“小弟我知道大哥不行，因此身体力行，亲自上阵帮你生了个儿子，不知这个礼物，大哥可还喜欢？” “我杀了你！”苏瑾瑜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怒气，手中长剑击出，直奔苏澄而去。 苏澄却早有准备，转身便逃，往门口而去。 苏瑾瑜提着剑，立刻去追。 跑出这院子没多远，苏澄突然朝着前方大喊：“父亲！父亲救我！大哥要杀我！” 是苏老爷，苏瑾瑜和苏澄的父亲。 苏老爷平日里除了去衙门，并没有什么交际，他的生活，过得和苦行僧没什么两样。素日里走路慢吞吞的不说，精神也是蔫儿蔫儿的，仿佛做什么都提不起半分兴致，宛如下一刻便会羽化登仙，离世而去。 然而这一刻，听到苏澄的呼救声，苏老爷却仿佛是被人点醒了一般，急速朝着这边奔来，还歇斯底里地大喊：“瑾瑜，你要做什么？放下手里的剑！” 话音落下，苏老爷几乎是跑出一道残影，飞速而至，把苏澄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提剑而至的苏瑾瑜，怒道：“瑾瑜，你要做什么？疯了不成？” 苏瑾瑜脸色铁青：“父亲问这句话之前，不妨问问苏澄，他都做了什么？” “便是澄儿做了何等过分的事情，你也不该如此对他！他是你弟弟！” 当年，他最心爱的女人被夫人下令杖打而死，他追悔莫及。 这么多年来，他苟延残喘的全部意义，不过是想看着他和心爱之人的骨肉慢慢长大而已。 可现在，他的两个儿子居然要自相残杀。 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 周围有下人围观，苏瑾瑜并不解释，只冷冷地看向苏老爷身后的苏澄，声音极冷：“父亲，今日苏澄的性命，我是一定会要的。他做了我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我是绝无可能放过他的。” “你们是亲兄弟，何至于此啊？”苏老爷痛心疾首，他实在是想不出，苏瑾瑜为何会这样做。 苏瑾瑜却不再解释，提剑朝着苏澄走去。 意识到苏瑾瑜这次是要动真格的，苏老爷极为愤怒，五官扭曲，唾沫横飞：“瑾瑜，你若是一意孤行，不妨先杀了我这个做父亲的！” 苏瑾瑜并不理会，只绕过苏老爷，去杀苏澄。 这会儿苏澄也不跑了，任由苏瑾瑜抓住他的袖子，也不反抗。 苏老爷却是急了，伸手去夺苏瑾瑜手里的剑。 苏瑾瑜伸手一扬，带出一抹血花。 生生削掉了苏老爷的两根手指。 当下，苏老爷痛得直吸冷气，牙齿打颤，却又极为敏锐地抓住苏瑾瑜的手腕，强忍着那股子痛意，苦口婆心道：“瑾瑜，听为父一句劝，便是天大的事情，你也不该做出兄弟阋墙的事情来。你跟着三殿下做事，是万万不能出这种丑事的。你冷静一些，为了你的前途，冷静一些！” “冷静？”听到这两个字，苏瑾瑜愣是被气笑了，“父亲不妨告诉儿子，该如何冷静啊？” 因为离得近，苏瑾瑜再无顾忌，直白地说道：“父亲想必还不知道，航儿是苏澄的骨肉。” “什么？”苏老爷的眼睛，瞪得犹如葡萄一样圆。 他猛地看向苏澄，质问道：“澄儿，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苏澄拢了拢自己的狐裘披风，语气很是委屈：“父亲，当日顾姨娘闯入我院中来，并未表明身份。我便以为她不过是府中寻常的丫鬟，这才与她有了夫妻之实，想着等她有了子嗣，抬她为妾也就是了。后来我知道了她的身份，但是已经太迟了。那时候她腹中，已经有了我的骨肉。我总不好再闹出来，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文学一二 苏老爷身子一晃，暗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可这事儿居然让苏家摊上了，就只能想办法去解决。 苏老爷定了定神，看向苏瑾瑜…… 第268章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不需要苏老爷说什么，苏瑾瑜就已经明白这个眼神的全部含义，他嗤笑一声，只觉得好笑：“父亲是要我妥协？” 苏老爷嘴唇翕动，艰难道：“并非是让你妥协，实在是这件事本不是澄儿的错。要怪，就只能怪那个顾姨娘不本分，闯入澄儿的院中还就罢了，居然还不表明身份，分明是故意让澄儿误会。” 苏瑾瑜看着苏老爷，看着看着就笑了。 真可笑啊，当初纳顾馨儿进来的时候，他就曾与父亲说过，顾馨儿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府中任何人都不可欺她辱她亦或是怠慢她。 父亲明明知道他对顾馨儿的心意，却还是与他说了这样的话，让他放过苏澄。 真以为他不知道，父亲这么多年来之所以一蹶不振，就是因为母亲杖毙了柳姨娘，换句话说，父亲知道情深为何物，却在这里劝他妥协，当真是可笑至极！ 就好像父亲曾经到过深渊，知道身处深渊是何等滋味，且一直没能从深渊中爬出来，却在他跌入深渊之后，站在深渊之中凝视他，轻描淡写道：“这深渊并不深，你可以爬出去的。” 真是可笑啊，他这个做父亲的都爬不出去，却觉得他能爬出去，只因为涉及到了心爱之人的儿子。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为了帮苏澄开脱，父亲居然说了这样一番话。 可见他这个做儿子的和苏澄比起来，在父亲心里真是半分地位也没有。 下一瞬，苏瑾瑜的目光变得犀利，他看向苏老爷，掷地有声道：“我、决不妥协。苏澄的命，我要定了！” 苏老爷把苏澄紧紧地拉在自己身后，戒备地看着苏瑾瑜：“不，你不能那么做。你不能杀了自己的亲弟弟。想想你的前途，想想你的名声，你若是做出这等事，你的名声和前途就全都毁了。你一直以来的抱负，也会全部付之东流，不复存在。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很努力，你一定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 苏瑾瑜脸上的笑，愈发癫狂。 到了这一刻，父亲居然拿他的前途和名声说事。 真是太可笑了。 一直以来，他之所以如此努力，就是想重振苏家的门楣，也好让世人知道，苏家并非一蹶不振，只要他想，就可以让苏家重回顶级世家。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付出了那么多，可他都得到了什么啊？ 父亲这样对他，顾馨儿这样对他，甚至他誓死追随的三皇子，也这么对他。 他还何谈前途和未来啊？ 不在乎，他统统都不在乎了。 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了苏澄，一定要杀了他！ 这一刻，他双目猩红，攥紧手中的长剑，直奔苏澄而去。 苏老爷犹如一只发狂的母鸡一般，将苏澄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后。 一时之间，父子三人竟像是在转圈圈。 不远处已经围了不少下人，他们虽然不敢靠近，却都朝着这边看过来，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当苏夫人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下人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而苏家父子三人如耍猴儿一般，正在团团转。 瞧见苏瑾瑜手拿长剑，神情激动，苏夫人嗷一嗓子就过去了。 她用力拉开苏瑾瑜，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瑾瑜并不说话，只怒视着苏澄。 看到苏澄，苏夫人只觉得比看到狗屎还恶心，说出的话也格外尖酸刻薄：“你这个短命的畜生，你做了什么，竟惹得我儿如此愤怒？” 苏澄并不说话，反倒是苏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夫人，还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 “老爷，我的言辞已经很客气了。”说着，苏夫人往周围看了看，面带嘲讽，“老爷不妨看一看，现如今，下人都可以看咱们主子的笑话了。若是再这样闹下去，我们苏家的颜面将荡然无存！” 周围的动静，苏老爷早就看到了，但是，他顾不上。 趁着这会儿大家都安静下来，苏老爷看向苏瑾瑜，沉声道：“瑾瑜，为父知道你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去我书房，将这件事仔仔细细地说个明白。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为父相信，你们之间的疙瘩，一定是可以解开的。” 苏夫人也跟着劝：“瑾瑜，不可如此动怒，会伤了自个儿的身子。且去你父亲书房，听听这个畜生如何说。若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是想杀了他，母亲绝不拦着你。” 苏瑾瑜没有说话，只转过身，快步朝着苏老爷的书房走去。 苏夫人唯恐出了什么岔子，疾步跟上。 而苏澄则在苏老爷的保护下，也朝着书房而去。んttps:/ 在书房聚齐之后，苏老爷立刻吩咐下去，让护院清场，院中不可留人，就算是护院，也得在院外候着，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府中最高的阁楼上，高月岚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明白，这清算，将在今日开始。 一旁，袁嬷嬷劝道：“小姐，这里风大，不可在这里久待。咱们先回房中去。” 高月岚却笑了笑：“嬷嬷，那院子那房间，我是不会再回去了。” “小姐？”袁嬷嬷不解。 高月岚上前一步，手扶在栏杆之上，看向高府的方向，脸上的笑意又灿烂了几分：“嬷嬷，我想回府了。” …… 书房之中，最初的沉默过后，苏夫人瞪了苏澄一眼，喝道：“说！你都做了什么？” 苏老爷再次出面，不悦道：“夫人说话也该客气些，你身为嫡母，怎可对庶子呼来喝去？也不怕传出去，丢了府里的脸面！” “脸面？老爷可真是想多了。如今这苏府若不是我儿撑着，哪里还有半分的脸面啊？说起来老爷您可真是做的出来，当年您在仕途上也是如日中天，就连陛下有差事，也是亲封你去办差。可那通天的前程，老爷硬是不要了。正是因为如此，府里才落得个如今的下场。我儿想出头，也只得苦读诗书，呕心沥血才夺得探花之位。这些年我儿走的有多难，你这个做父亲的可知道？” 苏夫人毒舌完，还狠狠地剜了苏澄一眼。 这一切，还不是拜这个小畜生那个狐媚子的娘所赐？ 苏老爷捏了捏眉心，很显然是不想和苏夫人掰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只看向苏瑾瑜，问道：“瑾瑜，你且说说看，今日这件事，要怎么才能过去？” 第269章 杀了苏澄！ 苏瑾瑜并不正面回答，只看着自己的父亲，缓缓道：“父亲，若是苏澄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是别人的儿子，今日，你当如何？你心里，又会是何等感受？” “此事断不可能！”苏老爷怒声道。 他决不允许有人诋毁他心爱的女子，决不允许！ “断不可能？呵呵，若是呢？若是如此，父亲可否会放过苏澄的亲生父亲？” 苏老爷牙关紧咬，他自是做不到的。 可纵然他做不到，却不得不要求苏瑾瑜做到。 苏老爷微微闭了闭眼睛，又很快睁开。 这一刻，他仿佛下定了决心：“瑾瑜，为父知道这件事在你心里是个坎儿。可顾馨儿如此性子，并不值得你如此。如今你在仕途上也算是闯出了一些名堂，你看这样如何，父亲可以帮你。以我的筹谋，一定可以让三殿下在一众皇子之中拔得头筹。而你的满腔抱负，也终将得以实现。为父做这些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饶过苏澄一命。你若能饶他性命，为父可以让他远离京城，此生都不出现在你面前，绝不碍你的眼，如何？”www.wenxue一二.Com 说完，苏老爷一脸期待地看着苏瑾瑜。 他以为，苏瑾瑜会答应。 因为，苏瑾瑜对于仕途，有着发疯一般的狂热。 苏瑾瑜静静地看着苏老爷，愈发觉得可笑。 从前，他对父亲也是有所期待的。 因为他知道，父亲聪慧、果敢、有智谋，只要父亲想，完全可以跻身一等权臣，睥睨朝臣。 这么多年来，他相助三皇子，并不是没有求过父亲，想请父亲为三皇子出谋划策，可父亲一直不肯。 他只以为父亲是心如死灰，无心在仕途上再有建树，所以在求过很多次之后，他也就死心了。 可现在，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苏澄，父亲居然主动提出来要帮他，还是这般谨小慎微的态度。 从前，如果父亲这样说，他会很期待。 但是现在，不会了。 前途、地位、名声，这些东西，他统统都不在乎了。 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苏澄！ 这会儿，哪怕是苏夫人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她怒目看向苏澄，质问道：“你这个畜生，到底对我儿做了什么？” 苏澄看着苏夫人，似乎很欣赏她急得跳脚的模样，徐徐笑了：“说起来倒是忘记告诉夫人，苏清航是我的骨肉。往日里，倒是要多谢夫人，对我的儿子这般爱护。只是我身无长物，注定没办法报答夫人这一番厚爱了。” 苏夫人的眼睛猛然瞪大，疯了一般扑向苏澄：“你这个畜生，我杀了你！” 她养尊处优，平日里什么事都用不着自己做，因此指甲留的极长，又是突然扑过去，苏老爷都没时间拦，而苏澄，则是没有闪躲，因此，她直接抓破了苏澄的脸。 瞬间，苏澄的脸上，显现出几道长长的血印儿。 殷红的鲜血犹如血色蚯蚓一般，爬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格外刺目。 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只直勾勾地看着苏夫人。 在这个瞬间，苏夫人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接连后退了两步：“不，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苏澄却是走上前来，任由脸上流着血，语气森冷入骨：“夫人，你抓伤的，不过是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畜生罢了。所以，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苏夫人却是急速后退，直到碰到椅子，才突然倒了下去，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挥着手，惊恐道：“不，不要过来……” 当年她命人将柳姨娘杖毙的时候，柳姨娘也是这样满脸是血地看着她，眼神极为不甘。 一个妾室而已，杀了也就杀了，当时苏夫人觉得没什么。 但，事情真的过去之后，苏夫人才发现，她想错了。 不知为何，每当午夜梦回，她总会想起柳姨娘那张布满鲜血的脸，还有和着鲜血的眼泪，从柳姨娘那双极美的眼睛里流出来，阴森又恐怖。 而苏澄的眉眼，像极了柳姨娘。 这一瞬，苏夫人以为，是柳姨娘来找她索命了。 苏澄居高临下，静静地欣赏着苏夫人此刻的窘态。 当年，他才八岁，可苏夫人当着他的面，杖毙了他的生身母亲。 那一刻，他歇斯底里，怒声嘶吼，如一头愤怒的野兽一般疯狂挣扎，一心想救下姨娘。可那时候他太小了，抓着他胳膊的下人力气又太大，他怎么都挣不脱。 后来，他跪下求夫人，求她放过姨娘。只要夫人能放过姨娘，他保证以后绝不在父亲面前讨巧卖乖，不再讨父亲欢心，也绝不再碍着夫人的眼，惹她不快。 那一刻，苏夫人的嘴脸，他现在都记得。 那一刻，苏夫人得意地笑了，声音高亢：“不，我绝不放过。你们这些贱人，本就该生活在阴沟里，偏偏想着入这等高门大户，还想与我、与我儿平分秋色，想都不要想！你那贱婢姨娘，必须死！” 这些话，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所以，九岁的时候，他设计，杀死了那两个当初按住他胳膊的下人。 之后他就沉寂下来。 他在等。 因为短暂的杀人经历让他明白，杀人算不了什么，甚至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报复的感觉。 总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一点儿也不痛快。 所以，后来他改主意了。 杀人算什么？ 他要等。 等苏夫人最重视的儿子长大，然后，再亲手毁掉。 而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苏瑾瑜，怕是成不了气候了。 这一刻，欣赏着苏夫人落魄可怜的模样，苏澄的心里，十分快意。 终于！ 他终于走到了这一天！ 哪怕过往的这些年，苏夫人明里暗里地折磨他，让他落得了如今的残躯病体，可只要他做到了，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苏夫人，你也有今天啊！ “哈哈……”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苏澄得意地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他突然觉得腹部一阵刺痛，低头一瞧，有一柄剑，已经没入了他的身体。 粘稠而炙热的鲜血，正从他身体里流出来…… 第270章 今日，怎会这般嘴甜？ 苏老爷疾步奔过来，把苏澄抱入怀中，朝着外面疯狂喊道：“来人！来人，快请大夫！” 刚刚松开剑柄的苏夫人却是直接撞入苏瑾瑜的怀里，语无伦次道：“儿啊，我、我又杀人了……” 苏瑾瑜抱紧苏夫人，说不出话来。 府上养着府医，很快就到了。 但，到了之后就发现太迟了，苏澄躺在苏老爷的怀中，已经没了半分气息。 他死了。 苏老爷却疯狂摇动着苏澄的身体，如困兽一般嘶吼着：“澄儿，澄儿，你醒醒，你醒醒啊！” 可不管他喊的再大声，苏澄都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 府医沉默着退下。 苏老爷一直抱着苏澄，直到苏澄的身体慢慢变冷，他才像是醒过来一般，抬头看向苏夫人，喃喃道：“你、你杀了澄儿。” 苏夫人拼命摇着双手：“不，不是我，不是我……” “呵！”苏老爷慢慢地把苏澄放在地上，然后起身，朝着苏夫人走过去，“夫人为何如此狠毒啊？” 苏夫人躲避着苏老爷的视线，一个劲儿地说道：“不，不是我……” 苏老爷却突然猛扑上去，双手死死地扣住了苏夫人的脖子，奋力握紧：“你个毒妇，你杀了柳儿还不算。现在，你连她唯一的骨肉都不放过。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 见状，苏瑾瑜大吃一惊，忙去掰苏老爷的手。 可这一刻，苏老爷的手竟犹如铁做的一般，怎么都掰不开。 “父亲，您冷静一些！”苏瑾瑜急了。 但，苏老爷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他神情癫狂，额头青筋暴起，双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咯咯作响。 终于，苏夫人脑袋一歪，断气了。 苏老爷这才收了手，丢开了苏夫人。 而苏夫人则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软哒哒地落在了地上。 苏瑾瑜跪地，一声悲鸣自胸腔中喷薄而出，泣不成声。 转瞬，他听到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扭脸去看，就发现父亲倒在血泊之中，而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长剑的剑柄。 而长剑的剑身，已经深深地刺入了父亲的身体。 “啊！”苏瑾瑜仰天大叫，表情狰狞，陷入执狂之中。 …… 这一晚，苏府起了好大的一场火。 那火光冲天而起，几乎照亮了大半个京城。 京城救火队的人忙活了大半宿，才将这大火扑灭。 这么大的动静，沈悦薇自然也知道了。 如今她即将出月子，身体早已恢复从前的样子，得知这个消息，她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只问来回禀消息的如意：“苏瑾瑜呢？” “苏瑾瑜放火之后，不知所踪。” “密切注意一下，他不是会寻死的人，一定还活着。” “是。”如意应道。 沈悦薇又问：“顾馨儿呢？” “起火的时候，苏府府中大乱。她趁着下人们都忙着救火，跑出去了，连自己的孩子都没带。听说现如今，那孩子在府中饿得哇哇大哭，可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奶娘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沈悦薇点点头，眼底没有太多的情绪：“高月岚呢？” “在出事之前，高月岚就已经回了高府。听闻起火之前，高月岚的兄长去苏府找到苏瑾瑜，让他写了和离书。如今高月岚和苏瑾瑜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沈悦薇微微颔首，到头来，苏瑾瑜也算是做了唯一一件好事，就此放过高月岚。 高月岚性子沉稳，人品也端正，她值得更好的。 回禀完这些事情，沈悦薇坐在软榻上，微微发怔。 上一世，苏瑾瑜为了顾馨儿那般待她，可到头来，他以为的深情，不过是一场笑话。 在一帆风顺的时候，爱情是锦上添花，是最好的点缀，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又兼具红袖添香的温雅。 可一旦落入人生的低谷，穷困潦倒，爱情反而是最难经受考验的。一场波折，一场冷落，一场不期而遇的风暴，就会让一切爱意消散，直至虚无，不复存在。 世间的情，莫过于如此了。 “在想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沈悦薇转过脸去，看到了穆九霄微笑的脸。 无论如何时候，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都笑得这般开心。 这一瞬，心头微微的阴霾被驱散，沈悦薇秀美的脸上笑意舒展，朝着穆九霄伸出手去，梨涡浅笑，声音甜甜：“在想你。” 一瞬间，穆九霄就激动起来，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径直过来，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今日，怎会这般嘴甜？” 沈悦薇冲着他笑笑，双唇微微嘟起：“甜不甜，你自己来尝。” 穆九霄当下便按耐不住，吻了过来。 炙热的吻裹挟着无尽的爱意，如狂风暴雨一般，倾泻而下。 这一刻，沈悦薇的心里犹如烟花在炸响，灿烂而欢喜。 是了，这世间一定存在第三种爱情。 而这第三种爱情，是在经历无数挫折、艰难险阻、甚至是生死攸关之后，却变得更加坚定，不离不弃。 犹如，她和穆九霄之间的感情，历久弥坚，历久弥新，历久、不变。 虽然情难自已，可穆九霄到底是记着孙太医先前的嘱咐。 女子坐月子，并非是一个月就可以。最好是历经四十二天，所以，他忍。 即使，忍得辛苦。 最终，他的脸埋在沈悦薇的颈窝里，闷声道：“娘子到时候，可要好好补偿为夫。” “夫君放心，一定。” 说话的时候，沈悦薇始终浅浅笑着。 穆九霄看了她许久，笃定道：“你今日，和往日有些不大一样。” “哪里不一样？是不是如今我生了孩子身材走样，夫君嫌弃我了？”沈悦薇故意道。 她今日，大概是多了些失而复得的欢喜。穆九霄，上一世我弄丢了你，那么这一世，就让我们好好相爱吧。 “哪有走样？我喜欢你任何时候的样子。”穆九霄严肃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了什么，惹你多想了？” “夫君想多了，并没有。” “那就好。娘子只需记得，我从前对你的承诺始终有效，我穆九霄此生，只你一个女人。你只需信我的话，除此之外，不管谁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听，不要信。” 这话，穆九霄说的分外坚定。 可沈悦薇却在这坚定之中，听出了一些别的内容…… 第271章 若是她对你情根深种，非你不可呢？ 沈悦薇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所以，是谁说要给你纳侧妃了？” “没、没有。” 这声音，多多少少有些心虚了。 沈悦薇并不多说，只捧脸看着穆九霄，神情专注。 穆九霄很快败下阵来：“是有人说纳侧妃的事情。” “哦。”沈悦薇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她这般轻描淡写，穆九霄反倒是慌了，急忙表态：“我没答应。我绝不会答应的。” “没事啊，答应也没关系。府里这么大，我正想找人陪着。你若纳了侧妃，平日里你不在府里，我也好有人陪着说话。”说着，她依旧直勾勾地看着穆九霄。 以她对穆九霄的了解，若是寻常人说纳侧妃的事情，穆九霄早已暴跳如雷。 可现在穆九霄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了。 看来，在他面前提出纳侧妃的人，对他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要不然，穆九霄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在沈悦薇的温柔注视下，穆九霄很快败下阵来：“是李老将军。” 李老将军的名号，沈悦薇听穆九霄提过很多次。 当年穆九霄初入军中，李老将军给了他不少关照。 换句话来说，当年要不是李老将军护着穆九霄，他很有可能活不到现在。 所以他对李老将军，有一种类似于父亲的感觉。 关于这个，穆九霄曾不止一次提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悦薇才对李老将军有了更多的了解。 李老将军镇守边疆多年，为人耿直，如今年事已高，在一个月前返回京城，颐养天年。 除了在军中任职的子孙之外，其他人已经全部跟随李老将军返回京城。 “既然是李老将军提的，总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沈悦薇酸溜溜道。 穆九霄急忙表态：“已经驳了。他老人家性情大度，不会因此就对我心存芥蒂的。” “哦，李老将军想让何人给你做侧妃？” “他的幼女，李飞英。” 巧了，关于这李飞英，穆九霄也是提过的。 话说李老将军这个最小的女儿，打小就是男孩的性子，还学了一身的武艺，满了十六之后，竟是瞒着李老将军当了小兵。 据说大战之后论功行赏，李老将军亲自赏赐东西，看到自家女儿穿着一身军服前来领赏，他的眼珠子差点儿瞪飞。 不过，事实已然如此，也就只好听之任之了。 但是，自此之后，李飞英男人婆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她自己也不在意，反倒是愈发潇洒落拓，竟和男子没什么两样，在军中很讨人喜欢。 “这李飞英今年多大年纪？” “有十八九了吧，我也不清楚。”穆九霄谨慎道。 哼，不要以为他没有察觉到沈悦薇话里的阴阳怪气。此等送命题，他是绝对不能胡说的。 “哦。”沈悦薇点了点头，“这样啊，倒也不是很大。给你做侧妃，倒也可以。” “不，不可以。”穆九霄求生欲极强，直接握住沈悦薇的手，“我与她虽然相识多年，但是只是兄弟，断不会有其他的情感。我说的话向来是作数的，我是绝不会纳侧妃的。” 沈悦薇细细地打量着他，意味深长道：“你一向不喜欢多说，今日倒是有些例外，一连解释了这么多。怎么，有些紧张了？” “没有，绝没有！”穆九霄疯狂表态。 “你有点心虚。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穆九霄顿时就泄了气。 娶个聪明的媳妇儿，心底是不能有秘密的，不然随时都会被看出来。 于是，穆九霄放弃挣扎：“是，有件事，我的确是瞒着你的。从前是觉得没必要说，现在却是不得不说了。” 一瞬间，沈悦薇的心有些沉，却还是镇定道：“无妨，你只管说。” “李飞英曾救过我一命。” “哦？仔细说来。” 穆九霄微微皱眉，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那一战十分凶险，敌人疯狂反扑，我们打得分外辛苦。当时我一连对付数十人，分身乏术，并未留意到有人从我侧面袭击，是李飞英赶到，挑落了敌将的长枪。可敌将也不是酒囊饭袋，那长枪挑到了她的脸，在她的脸上留了一道伤疤。当时只以为她是男人，并无其他太多想法。只想着战事凶险，日后有机会，救她一命还回去也就是了。后来知道她是女人，便觉得有些对不住她。把我的军饷全部送给她，她也不要，只说没事。” 这事，倒让沈悦薇有些意外。 对于女子来说，容貌很重要。若是李飞英因为脸上的伤疤嫁不出去，那穆九霄的罪过可就大了。 而且这件事是李老将军提起，想必李飞英也是知道并且默许的。 从道义上而言，穆九霄直接拒绝，的确是有些不够地道。容颜对于女子而言是极为重要的，若李飞英是因为脸上的伤疤而嫁不出去，那么，穆九霄对此事是负有责任的。 但是从情理上而言，她又很难接受穆九霄纳侧妃。 沈悦薇也没有料到，自己这随口一问，竟让自己举棋不定，陷入两难的境地。 “对于此事，你心里是如何考量的？”沈悦薇问穆九霄。 “不管怎样，我是断不会纳侧妃的。我可以出面为她择婿，并以摄政王之尊威慑，让那人对她好一辈子。”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若是她对你情根深种，非你不可呢？” “可我心里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若是这般强行凑在一处，也不过是徒生怨怼罢了，非我所愿。想必，亦非她所愿。” 穆九霄的态度极为明朗，总之，他是不会妥协的。 沈悦薇却陷入了沉思。www.wenxue一二.Com 不管怎么说，李老将军和李飞英对穆九霄都有恩，若是这事儿处理不当，会影响穆九霄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是穆九霄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她并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就毁掉。所以，还是要想个稳妥的法子。 可这种事，要如何想出一个稳妥的法子来呢？ 看到沈悦薇凝神细思，表情甚至显露出几分严肃来，穆九霄突然就后悔了…… 第272章 主要是想沾沾喜气 穆九霄觉得，自己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让沈悦薇也跟着烦恼。 可刚才她那般看着他，而他在她的眼神之下，一向是没什么克制力的，这才没忍住，直接将一切和盘托出。 他走近，把沈悦薇拥入怀中，低声轻哄：“不必烦忧。这件事，我会妥善解决的。” 这些烦心事，他一个人烦心也就是了。 “不。”沈悦薇摇摇头，“你处事粗放，怕是处理不了这样的事情。我来就行。放心，我知道李老将军对你而言非比寻常，所以，我会妥善处理的。” 至于要如何妥善处理，要等她先见见李飞英再说，探探李飞英的性子和意图再说。 眼看着小惊喜即将满月，府里要办满月宴，如今李家的人已经回到京城，那么小惊喜的满月宴，是一定要请李家人到场的。 想到满月宴，沈悦薇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如今小惊喜即将满月，小脸胖嘟嘟的，眉眼都长开了，脸型也和之前大不相同。 如此一来，那原先和老皇帝极为相似的相貌就有了几分改变，若是粗略一看，谁也不会把这刚满月的小婴儿和老皇帝扯上关系。 但是，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来。尤其是对老皇帝极为熟悉的人，更是能一眼就看出来。 先前老皇帝和穆九霄商议，不让外人看到小惊喜的脸，可若是办满月宴，势必是要将孩子抱出来，让众宾客看一看的。 这是必要的流程，不可省略。 对于自己的忧虑，沈悦薇如实说了出来。 穆九霄摇摇头：“不必担忧。对方很警觉，既然前段时间没有表露出来，想必就不会再有所动作。不过，就算是他要做什么，我也不惧。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文学一二 话虽如此，沈悦薇还是觉得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并不希望一切都让穆九霄自己来扛。 穆九霄去忙别的事情之后，沈悦薇就让奶娘把小惊喜抱了过来。 如今她瞧着这孩子，也是越看越喜欢。 虽然即将满月，但是小惊喜的体重已经有十多斤，现如今穿着沈老夫人做的小衣服，真真是娇憨可爱。 沈悦薇看了会儿孩子，就让如意从箱子里找出了祖母之前给小惊喜准备的满月服。 那满月服是红色的，上面绣着福字纹，很是喜庆。 甚至，祖母还给小惊喜做了一顶帽子。 帽子也是红色的，滚了一圈金边，正中间的位置镶了一块品级极好的绿玉，煞是好看。 沈悦薇和桂枝嬷嬷一道，给小惊喜换上满月服，就连帽子也一并戴上，之后试了好几个襁褓，最后确认用浅金色的。 只因为浅金色的襁褓搭配红色的满月服，两者都很惹眼，在如此惹眼的颜色面前，到场的宾客反而不容易去注意小惊喜的样貌。 再者，到时候由桂枝嬷嬷抱着小惊喜，把襁褓裹得严实一些，再微微侧身，就可以做到最大限度的遮掩。 届时她在一旁多说话，也可以吸引一部分注意力。 总的来说，这样稍稍做一些改变，效果极佳。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接下来，则是要拟定满月宴的宾客名单。 沈悦薇没有料到，她刚吩咐如意去拿纸笔，如意便笑道：“王妃娘娘，嬷嬷早就将名单拟好了，就想着看您什么时候有空，请您过目呢。” 一旁，桂枝嬷嬷不好意思地笑了：“如今世子甚是乖巧，也不需要老奴怎么照顾。故而老奴闲下来的时候，就想着为您分忧，拟了一份名单出来。老奴这就去把名单带来，请您过目。” “好。”沈悦薇含笑道。 桂枝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回房去拿名单。 沈悦薇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说起来，自打她生了孩子之后，老皇帝就让桂枝嬷嬷继续在摄政王府待着，毕竟，桂枝嬷嬷不仅擅长接生，带孩子也是一把好手。 有她在这里，老皇帝才放心。 不过，桂枝嬷嬷做事麻利，总是会找些事情来做，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她的心。 很快，桂枝嬷嬷就把她拟好的名单带了过来。 沈悦薇看了看，基本上该请的人都在名单上面，她提笔，在上面加上了李家人的名字也就可以了。 名单拟好后，直接送到府中的文房，自然会有人将帖子写出来，送到各个府上去。 忙完名单的事情，则是要拟定满月宴当日所需的菜单。 自然，这些事情有底下的人忙活，沈悦薇只需要最终过目一下也就是了。 府里的人都是经由穆九霄仔细调教过的，办事都极为利索，很多事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底下的人直接就办好，再来请她做最终的定夺。 如此一来，沈悦薇这个本该最忙的人，反倒是最闲的。 很快，就到了满月宴这一日。 因为考虑到摄政王府没有长辈操持满月宴，唯恐出了乱子，所以一大早，秦湘、舅母秦夫人就早早地来了，帮着确认各种细节。 过了会儿，就有宾客上门。 先来的，自然是平日里关系亲近一些的。 六皇子妃廖飞羽首当其中，挺着大肚子就来了。 她出手一如既往的阔绰，直接就是十箱金子，把在场的人都看傻眼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要是想沾沾喜气。” 说着，廖飞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也想像沈悦薇一样，一举得男。 倒不是因为她重男轻女，主要是因为她想让六皇子高兴。 之后，肃王妃带着无忧郡主也来了。 无忧郡主来了以后，就扒着桂枝嬷嬷的手看襁褓里的小惊喜，还一个劲儿地逗他。 出乎意料的是，七公主竟然也来了。 顺便，还带来了皇后赐给小惊喜的满月礼。 众人落座之后，自然要寒暄几句。 一众宾客正寒暄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爽利清朗的声音：“呀，穆九霄的儿子都满月了。在哪儿呢，快让我瞧瞧！” 第273章 你到底是何居心？ 说话间，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大步走了进来。 她一身红衣，行走间裙角浮动却并不扬起，脸上的笑容明媚而自信，虽然她的肤色和时下女子崇尚的白皙清透不同，显露出几分微微的小麦色，却显得愈发英气阳光，透出几分与其他女子不同的洒脱来。 她容貌生的不错，只是眉尾处有一道伤痕。伤痕的边缘有些浅淡，中间却有一块痕迹很深的凸起，有桂圆那么大，看起来有点吓人。 但她自己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笑容自信而明媚。 而且这个位置的伤疤，如果想要遮挡的话，是可以垂下一些头发盖住的，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 只一眼，沈悦薇就确认，这就是李飞英。 李飞英走路极快，犹如一阵风一般，顷刻间就到了跟前。 她直接到了桂枝嬷嬷跟前，探头去瞧襁褓中的小惊喜，满眼都是欢喜。 这会儿小惊喜许是乏了，已经睡熟。 但，瞧见小惊喜那憨态可掬的样子，她顿时就乐了：“这孩子的样子，倒是和穆九霄大不相同，怪可爱的。不像穆九霄，总是冷冰冰的。” 沈悦薇知道李飞英行事粗放，不拘小节，所以对于她说的这些话并不在意。 可她不在意，秦星彩却是坐不住了。 她瞪了李飞英一眼，不悦道：“你这姑娘怎么回事？进来了不先来拜见摄政王妃，反倒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到底是何居心？” 李飞英的视线从小惊喜身上收回，瞥了秦星彩一眼，歪着脑袋微微皱眉，带着眉尾的伤疤也跟着动了动，似有几分困惑：“我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吗？” 秦星彩也是个暴脾气，原本她有些忌惮今日肃王妃在，不想出这个头，原是想着若是李飞英说句软话，她也就就此揭过，不再追究，却没料到李飞英竟是这般油盐不进。 可她，也实在不愿意看到沈悦薇受委屈。 当下，她也是恼了：“说了错话还不自知，你真是不知所谓！” 李飞英却是乐了：“这位妹妹，我是真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你了。平日里，我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性子，若真是言辞之间冒犯了你，你莫要生气，可好？” 秦星彩也不是个爱找茬的，此刻听李飞英这么说，又见她一脸真诚，就觉得兴许真是她误会了。 就在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时候，沈悦薇起身，微微一笑，道：“表姐，这位便是我方才与你提过的李姑娘。” 瞬间，秦星彩的眼睛里迸射出光彩来，简直都要往外冒星星了，她看着李飞英，惊讶道：“传闻中的飞鹰小将军就是你啊？” “对啊，是我。不过这都是虚名，叫着玩儿的。”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冒犯了。”秦星彩急忙赔罪。 身为一个以上战场抡大锤为最终目标的人来说，秦星彩对李飞英真真是佩服极了。 李飞英却是朗声大笑：“这算什么？不值当的。哎呀，你快告诉我，我刚才哪里说得不对。我这人总是这样，说错了话自己却不知道，你得提点提点我才好啊。” 这下，秦星彩反倒是不好说什么，只压低了声音说道：“待会儿再告诉你。” 这会儿这么多人呢，她刚才跳出来，又和李飞英这一番互动，当真是扎眼极了。 这一刻，她甚至不敢去看肃王妃。 见秦星彩羞答答地溜回去，李飞英笑了笑，之后走到沈悦薇面前站好，原是想行抱拳礼的，但行了一半醒悟过来，转而行了个不大标准的万福礼，声音清脆：“见过王妃娘娘。” 沈悦薇起身将她扶起：“你太客气了。” 李飞英冲着她笑了笑：“你长得真好看。” 之后，她又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穆九霄能娶到你这样的美娇娘，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沈悦薇抿唇一笑。 怎么说呢？目前来看，她对李飞英的感觉还不错，至少，这姑娘不扭捏，性子爽利。 因为李飞英的母亲早早地就去世了，小时候是她长姐将她抚养长大的，后来长姐也嫁人了，所以今日她来赴宴，并无其他女眷陪同，只她自己一人。 一场满月宴，中规中矩，因为事先准备妥当，也没出什么岔子。 只是满月宴过后，其他的客人都走了，李飞英却是留了下来，没走。 沈悦薇猜出她是有话要说，就提议道：“茶室就在隔壁，不知李姑娘可介意去喝杯茶？” “自然是不介意的。”李飞英一开口，脸上就带了几分笑意。 看到她的笑脸，沈悦薇很难生出讨厌的心思。 即使知道李飞英想要成为穆九霄的侧妃。 因为这个爱笑的姑娘，真的很讨人喜欢。 在茶室落座之后，小丫鬟奉上茶水，李飞英直接端起来，犹如饮酒一般直接干了。 沈悦薇瞧着，只觉得满眼都是新奇。 她此生还从未遇见过李飞英这样的女子，今日见了，就觉得十分喜欢。 喝完茶水，李飞英把杯子放下，见沈悦薇看她，又乐了：“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粗鲁？” “没有。很洒脱，是寻常女子羡慕不来的洒脱。” 李飞英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你说话真好听。罢了，我瞧着你也是个爽利的性子，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说吧。”文学一二 “好。我也喜欢直来直去。” 直来直去，总好过背后捅刀子。 “我爹来过了，是吧？” 终于入正题了。 沈悦薇点点头：“是，直接找的九霄。” 一听这个，李飞英顿时就有些气馁，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穆九霄不会同意的。唉，终究是我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听到这话，沈悦薇有些想笑。 即使知道李飞英口中的天鹅肉是指穆九霄，可她却没觉出半分的别扭和醋味儿来，只觉得李飞英这番言辞可爱极了。 若她是男子，也想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若不是弟弟不合适，她倒是想让弟弟娶了李飞英。 只可惜，李飞英看上的，却是穆九霄。 沈悦薇斟酌了一番，谨慎地问道：“这天鹅肉，非吃不可吗？” 第274章 穆九霄这块天鹅肉 听到沈悦薇这样问，李飞英认真地看着沈悦薇，郑重地点了点头：“嗯，非吃不可。这天鹅肉，我惦记好多年了。可以说，从我开始上战场，就是以此为目标的。如今努力了这么多年，我不想放弃，总想着再争取一下。” 这话，可以说是十分诚恳了。 若是李飞英肖想的对象不是穆九霄，沈悦薇倒是很想成人之美的。 但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已经是极致了。 若是再问下去，难免会有些尴尬。 她尴尬，李飞英也尴尬。 沈悦薇斟酌了一下措辞：“我知道你意志坚定，不愿改变目标，可你是否想过，那块天鹅肉，或许并不适合你。” “适合不适合，总要吃过了才知道。现在我都没有吃过，就告诉我不合适，我不甘心。” 沈悦薇咬了咬下唇，心道，穆九霄这块天鹅肉，竟是如此诱人吗？ 心里如此想，沈悦薇还认真回味了一下：好吧，就是挺诱人的。 之后，李飞英不死心，竟朝着沈悦薇拱了拱手：“我听说穆九霄最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我走到这一步，真的没别的法子了。” 看着她那小可怜一般的样子，沈悦薇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不许反悔！”说完，仿佛是怕沈悦薇后悔一般，李飞英快速起身，飞一般地跑了。 这战场上摸爬滚打换来的飞鹰将军之名，果真是不假啊。 沈悦薇看着李飞英的背影，甚至有些羡慕。 这时候，如意在一旁唤道：“王妃娘娘？” 沈悦薇回身，冲着她笑了笑：“怎么了？” “您刚才答应了。” “答应什么？” 如意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李飞英离开的方向：“这个李姑娘该不会是会什么幻术吧，居然连您都迷惑了。刚刚她那么一顿叭叭，您就同意帮忙劝说王爷，同意纳她为侧妃。” “啊？我答应了吗？”细细回想之后，沈悦薇点了点头，“嗯，我是答应了。” 可是刚才那种情况下，她很难不答应啊。 要怪，就只能怪李飞英笑得太真诚了。 待沈悦薇回到房中，穆九霄也送走了所有的男客回来，走上前来，温柔地为她捏着肩膀：“累吗？” 沈悦薇摇摇头，看着穆九霄俊美的容颜，嘴唇微微嘟起：“我想吃天鹅肉。” “天鹅肉？”穆九霄愣了一下，他记得，沈悦薇并不会吃这些奇奇怪怪的肉类，但，既然她提了，他总不好反驳，“你若是喜欢，我让人去买。” 沈悦薇扑哧一声笑了，她细细地打量着穆九霄，不得不承认，这块天鹅肉，的确是上上之品。 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偏偏身材比例还这么好，身材比例好也就算了，偏偏又这么有能力。 当然，这能力包括很多方面。 总之，穆九霄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好，远远超过其他人。 这一刻，沈悦薇不得不承认，她就是犯了花痴。 她伸手搂住穆九霄的脖子，直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撒娇道：“可我现在就想吃。” “现在？可并未听闻京城之中有哪家酒楼做天鹅肉。这样吧，我让随风去问问，如果有，立刻就买回来。”文学一二 沈悦薇乐了：“算了，此天鹅肉非彼天鹅肉，我现在，就想吃你这块天鹅肉。” 穆九霄这才领悟出沈悦薇话里的意思，他低声笑了笑：“明知我现在不会动你，你还这样放肆，找打。” 说着，他伸手，在沈悦薇的背上打了一下。 说是打，其实也就是摸了一下。 沈悦薇甚至怀疑，若是那里有灰尘，只怕穆九霄打这一下，连灰尘都打不掉。 他的动作，真是太轻了。 这个男人，真是可可爱爱。 沈悦薇伸手，食指轻轻抚过他的嘴唇：“你这人，怎么就长得这么招人喜欢呢？” 穆九霄也是乐了：“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他最烦有人拿他的容貌说事儿，但如果说的人是沈悦薇，那就不一样了。 他对人有两套标准。 对于其他人，若是出现错误，那一定是别人错了。 可面对沈悦薇，若是出现错误，那就一定是他的错。 而他的薇薇，他的娘子，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永远都不会出错的。 见穆九霄问了，沈悦薇就把今日和李飞英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这下，穆九霄终于明白，沈悦薇口中的天鹅肉是什么意思。 他哑声低笑：“罢了，这件事还是交给我解决吧。你那种春风化雨般的处事方法，不适合李飞英。还是我来，直接狂风暴雨。” 沈悦薇摇摇头：“别这样，到底是姑娘家。我想着，兴许是她自幼长在军中，见过的男人不够多，所以才觉得你就是人中龙凤。好吧，虽然你真的是人中龙凤，但是我觉得吧，还是要让李飞英见识更多的男人。见识过之后，她兴许就不喜欢你这块天鹅肉了呢。” “是个法子。这样吧，我让随风整理一份京城之中适龄男子的名单，好给你过目。不过，若是将他们聚到一处，怕是不大容易。” “为何要聚到一处呢？找几个稳妥的，重点考察。若是觉得合适，就安排李飞英和他们私底下接触呗。” 穆九霄点点头，这倒也是个法子。 真希望李飞英能喜欢上别人啊。 烦心事暂时得到缓解，穆九霄心情大好，眼神肆无忌惮地落在沈悦薇的身上，片刻后，他耳尖微红，叹道：“娘子，你长大了。”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沈悦薇不禁瞪了穆九霄一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今天才长大了。” 穆九霄的视线凝聚在一处：“我说的是，嗯，长大了。” 沈悦薇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顿时瞪了回去，嗔道：“穆九霄，如今你真是愈发不正经了。” “在自家娘子面前，还要什么正经啊。”说着，穆九霄把沈悦薇抱到床榻上。 虽然现如今还有些事情不能做，但是亲亲抱抱还是可以的。 然而，不凑巧的是，这时候，随风的声音自外面响起：“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第275章 你最好有要紧事 穆九霄暗暗咬牙，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随风打断了。 他起身，神色狰狞地走到门口，冷冷地盯着随风：“你最好有要紧事。” 随风低着头，并不看穆九霄，只回禀道：“回主子的话，发现苏瑾瑜的踪迹。” “在哪里？” “就在咱们府外。” 穆九霄顿时警觉起来，虽然一个苏瑾瑜不足为惧，但是，如今的苏瑾瑜怕是有些疯魔，他这样的状态下，不得不警惕。 当下，他冷冷地看了随风一眼：“在王府外发现他的踪迹，你该如何做，还用本王来教你吗？” “属下已经将人抓到，但，苏瑾瑜声称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当面告诉王妃娘娘。” 穆九霄冷笑一声：“还想见本王的王妃？告诉他，门儿都没有！至于他说的重要的事，本王也不稀罕，直接杀了，尸体丢去乱葬岗喂狼！” 说完，穆九霄转身走进房间。 正当随风要按着穆九霄的吩咐去做的时候，沈悦薇走了出来，朗声道：“慢着！” 之后，她伸手抓住穆九霄的胳膊，劝道：“且先看看他要说什么。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单枪匹马地出现，未必是要害我。再者，有你在，我相信谁也伤不了我。” 这世上若只有一个人能说服穆九霄，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沈悦薇。 对于沈悦薇提出的要求，穆九霄很难说出反对的话。 最终，他点点头，同意了。 不过，他也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个帷帽，那帷帽的边缘垂落下来，将她整个上半身都罩着了。 对此，沈悦薇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大概，这已经是穆九霄这个大醋精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苏瑾瑜被关在后院的柴房里，为了避免他用毒，所以穆九霄直接让人把他带到距离柴房最近的小花园。 这样不在房间里审他，就可以避免在密闭空间里被投毒。 苏瑾瑜这个人阴着呢，不能不防。 等着苏瑾瑜被带过来需要一段时间，沈悦薇闲来无事，就欣赏起旁边的花来。 现在虽然已经入秋，但小花园里还是有一些月季在开着。 这月季被府里的园丁养的极好，盛开的时候，有碗口那么大，还散发着一股甜香，十分好闻。 沈悦薇微微撩开帷帽，俯身闻着花香，满眼都是陶醉。 这一幕，不仅看呆了穆九霄，连带着，也看呆了苏瑾瑜。 这几天，他一直过得浑浑噩噩，藏在一个破庙的角落里，想着这些年发生的所有，只觉得如今的自己，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听到有人喊，说今日摄政王府办满月宴，在京城各处还设了粥棚施粥，苏瑾瑜才清醒了几分。 是啊，沈悦薇已经生下穆九霄的孩子，今日，便是那孩子的满月宴。 鬼使神差地，他来到摄政王府外面。 今日的摄政王府，当真是宾客云集，往来无白丁。 可他看来看去，都并未看到沈悦薇的身影。 看到最后，他自己也笑了。 是嘲笑。 嘲笑他自己。 沈悦薇是内宅妇人，怎么会到门口来送客呢？ 如今，他真是痴心妄想了。 曾经，他那样伤害过沈悦薇，可现在，他却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她一面。 近年来，他竟是鱼目混珠，不知沈悦薇才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如今再看到她侧身站在花前，俯身闻着花香，神情专注，他甚至有一种重回当年的感觉。 真不知，他为何如此糊涂，竟然弄丢了对他这么重要的人。 可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一瞬间，有泪意喷涌而出，又被苏瑾瑜生生忍下。 不哭，他不能哭。 这时候，看到苏瑾瑜过来，穆九霄立刻挡住他的视线，把沈悦薇挡在自己的身后，且顺手，把沈悦薇的帷帽拉了下来。 随即，他看了苏瑾瑜一眼，很不客气道：“你要说什么？现在就说。若是再拿乔，本王不会容你。” 苏瑾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见那靴子上已经沾染了不少灰尘，他立刻把鞋子往衣服底下藏了藏。 之后，他低笑出声。 只藏靴子有什么用呢？他已经好几天没换衣服了，衣服上满是灰尘和污渍，也没有熏香，真抱歉，让沈悦薇看到这样难堪落魄的他。 他低头，再未抬起来，只说道：“穆九霄，如今你可以如愿了。你的孩儿像极了陛下，所以你什么都不不用做，日后自然有无限的前程。” “如果你是要说这些，那么你现在就可以死了。”穆九霄声音淡漠，不带有丝毫的感情。 苏瑾瑜仍未抬头，继续道：“当日沈悦薇在宫中的事，一环扣一环，安排的十分精妙。但是事后盘查，我却发现，这些并非是三皇子能办到的。说白了，他虽然有些能力，但，还达不到这个地步。” 他这是在告诉穆九霄，还有人藏在幕后，鬼鬼祟祟地谋划着什么。 这一点，他和沈悦薇自然是早就猜到了。 如今见苏瑾瑜如此说，穆九霄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苏瑾瑜笑了笑，仍旧没有抬头：“入局的统共就那么些人，查起来不难。王爷若是有心查，自然能够查出来。用不着我多说。” “这就是你要说的？” “是，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不过，三皇子身边那位诸葛先生，还是要注意一下。恕我直言，无论是孙思云还是诸葛先生，都不是一开始就被三皇子掌控的。而你们真正的对手，不是三皇子，而是曾经掌控孙思云和诸葛先生的人。” 说完，苏瑾瑜席地而坐，他仍旧低着头，没有抬起，只低低地笑了：“就这些吧。我可以死了。” 说完，他似乎咬破了嘴里的什么东西，转瞬之间，有黑血从他的唇角流出来。 他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他的眼睛还是睁着的。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去沈府做客的那一年，清丽淡雅的花丛前，着素色衣裙的女子侧身而立，那天阳光极好，铺洒在她的周身，一如今日这般。 可他注定，看不到她转过脸，朝着他欢喜地跑来。 最后的一刻，苏瑾瑜朝着沈悦薇，艰难地抬起自己的手…… 第276章 苏瑾瑜，你就这么恨我？ 只是，那手不过抬高了一点点，就颓然地落下。 苏瑾瑜的脸朝着沈悦薇所在的地方，双眼慢慢闭上，唇角微微勾起，带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 最后，他朝着沈悦薇伸出的那只手缓缓松开，一个竹筒从里面滚了出来。 之后，苏瑾瑜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极轻极轻，像是没什么重量。 可他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一般，什么也看不清楚，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身处一片虚无之中。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眼前的雾气渐渐消散，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极高大的府邸。 那府邸所处的位置，竟有些眼熟。 他仔细去辨认，发现那是苏府，但，比原先的苏府要更加巍峨。 而且，那宅子前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首辅府。 然后，他看到了身穿首辅服的自己，看到了依旧穿着一身素色衣裙，却已经做了妇人打扮的沈悦薇。 他看到顾馨儿依偎在他的怀里，笑得分外开怀，最后，他又看到自己，亲手把一把锋利的匕首送入沈悦薇的心口。 瞬间鲜血涌出，沈悦薇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听到沈悦薇唤穿首辅服的自己，夫君。 一瞬间，苏瑾瑜有点弄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不明白自己怎么成了首辅，更不明白为何沈悦薇成了他的妻子，而他却不知道珍惜，亲手杀了她。 没错，成为首辅是他曾经的目标，但现在不是了。 再然后，眼前的场景飞速转换，他看到朝堂之上，三皇子高坐在龙椅之上，发号施令，而站在群臣之首的，正是穿着首辅服的自己。 三皇子为帝，他为首辅，这是他多年来的夙愿。 所以，这是梦么？ 后来，他看到自己八抬大轿，迎顾馨儿入门，也看到了喝多了酒之后脸颊通红的自己。 再然后，朝中出了乱子，三皇子穷兵黩武，渐渐不得民心，而这个时候，却有另外一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只是，这人的形象有些模糊，令人看不分明。 渐渐地，此人的声望极高，甚至超过了三皇子。 再后来，此人率军逼宫，亲手砍掉了三皇子的脑袋，而穿着首辅服的自己，也开始惊慌失措。 之后，新君继位，开始清算。 顾馨儿拿出他和三皇子往来的书信，证明三皇子许多错误的决定都是出自于他的建议，因此，新君将他赐死。 那一刻，他看到穿着首辅服的自己一脸的震惊，他质问顾馨儿，为何要这般对他。 谁知，顾馨儿说，他一开始就弄错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不是她，而是沈悦薇。 是他，亲手杀死了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女人。 那一刻，浮现的光影里，他看到沈悦薇临死前的画面，她的衣服被鲜血染透，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遍遍问道：“苏瑾瑜，你就这么恨我？为何？为何啊？” 那一刻，苏瑾瑜只觉得自己和光影里穿着首辅服的自己融为一体。 那一刻，他痛彻心扉。 再然后，他坠入一片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沈悦薇那张爬满了泪痕的脸，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重现。 …… 后花园里，随风很快捡起掉落在地的竹筒，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写得密密麻麻。 随风看了一眼，把纸条交给穆九霄。 穆九霄看了看，把纸条捏在手里，看了看已经失去呼吸的苏瑾瑜，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找个地方，把他葬了吧。”衛鯹尛说 在纸条之中，苏瑾瑜给出了很多和三皇子有关的秘密，只是在纸条的最后，他写了两个字：悦薇。 所以，苏瑾瑜来这一趟，并非是为了说什么秘密，他只是想找一个理由，见沈悦薇一面。 因为他所说的，早已写在纸条之上。 之后，穆九霄转过身去，去拉沈悦薇的手。 这一刻，他才发现沈悦薇的手有些凉。 “悦薇？” 沈悦薇回过神，隔着轻纱帷帽看向穆九霄：“怎么了？” “你的手很凉。” “许是在这里站的有些久了。我们回去吧。” “好。” 这一刻，沈悦薇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 痛快吗？有，但是，并不是很多。 伤心吗？并没有。 上一世的事情已经过去，不管发生的时候如何的惊心动魄，都已经是虚无缥缈的镜花水月，早已如轻烟一般，随风而逝。 这一世，苏瑾瑜对她做了许多恶劣的事情，所以，她对苏瑾瑜只有无尽的恨意。 可最后这一刻，苏瑾瑜做了这么一件事，她反倒是有些恨不起来了。 但，人都死了，恨与不恨都不再重要。 回到房间，沈悦薇释然一笑，转身抱住了穆九霄。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厚、妥帖、有力。 听着穆九霄稳健有力的心跳声，沈悦薇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她仰脸看他，轻声唤道：“夫君。” 穆九霄低头，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如水：“嗯。” “夫君。”沈悦薇又唤道。 “嗯。”穆九霄的嗓音，比刚才又温柔了几分。 “夫君。” “嗯。” …… 一连数十次，沈悦薇接连不断地唤着穆九霄，穆九霄不厌其烦地应着，声音低缓，目光宠溺而温柔。 最后，沈悦薇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傻瓜，我若是一直叫，你是不是要一直应下去？” “自然，你愿意叫一辈子，我就应一辈子。”说着，穆九霄把沈悦薇抱在怀里，走到美人榻上坐下，轻轻地为她捏着肩膀，“今日迎来送往，累着了吧。为夫给你捏一捏，保准你能好好歇一歇，再睡上一觉。” 今日府里办满月宴，所以接下来，穆九霄没什么事。 他专心给沈悦薇捏着肩膀，力道把握得很好，不多时，沈悦薇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穆九霄缓缓起身，把沈悦薇抱到床上，细心地为她盖上被子。 之后，他在她身边躺下，静静地欣赏着她的睡颜，唇角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一觉，沈悦薇睡得十分安稳，再醒来的时候，她看到穆九霄躺在她身边，已经睡着了。 第277章 夫君，我爱你哦 穆九霄侧着身，正脸朝着她。 沈悦薇的脸上瞬间就有了笑意，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时候，就是忍不住想笑。 她轻轻伸出手去，隔空描摹着他的眉眼，生怕惊醒了他。 最近这段时间，她坐月子，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操持着。 除此之外，还要忙着监督朝中六部，十分繁忙。 幸好，她这就要出月子了，可以为他分担一些。 沈悦薇正想的入神，却听耳边传来穆九霄清朗的声音：“做什么？觊觎我的美色？” 穆九霄很少说这样的话，沈悦薇忍不住乐了：“对啊，觊觎你的美色。” 说着，她的手就落在了穆九霄的脸上，动作很轻。 穆九霄捉住她的手，很有怨气：“别乱动。” 真当他坐怀不乱么？ 在她面前，他可做不了什么君子。 沈悦薇笑笑：“小气，脸都不给摸。” 穆九霄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是我定力太差。” 沈悦薇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出门？” 穆九霄又补上一句：“只在你面前定力差。” 这一刻，沈悦薇凝视着穆九霄，乐不可支。 这个男人，总是愿意配合她，哪怕只是一些小小的玩笑话。 甚至有些犯傻，可他都愿意为她做。 “夫君，我爱你哦。”说着，沈悦薇极快地在穆九霄的脸上亲了一下。 穆九霄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转瞬却是坐起身来，动作干脆而麻利。 沈悦薇有些疑惑：“做什么去？不是说接下来没事吗？” “洗冷水澡。”穆九霄懊恼道。 沈悦薇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小惊喜已经满月了。” 而她，也已经出了月子。 然而，穆九霄认真道：“不可以。孙太医说了，女人生孩子对身体的损耗最大，最少要四十二天才能恢复。” 这一瞬，沈悦薇的眼眶微微湿润。 这个男人，总是把对她好的事情做到极致。 穆九霄，我何其幸运，在这一世遇到了你。 待穆九霄洗完冷水澡出来，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毕竟马上十月就过完了，天气已经冷了下来，这个时候洗冷水澡，还是需要很大的毅力的。衛鯹尛说 他进来的时候，沈悦薇也已经梳洗好，此时太阳已经向西沉落，洒下一片金黄，把院子里的一切都镀上了淡淡的金粉色。 二人吃过晚饭，在花园里随意走着。 现在月季还在开，菊花正怒放着，行走间闻着淡淡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二人的手紧紧牵着，并未分开。 这一刻，沈悦薇满心欢喜，一路走来，虽然有很多艰难险阻，但，只要是他们两个人一起面对，她就什么都不怕。 第二日，穆九霄依旧去衙门里忙碌，沈悦薇则看了看韩绝派人送来的消息。 近段时间，三皇子府那边一直很安静。 大约是知道已经暴露，三皇子隐隐有了听之任之的架势，开始什么都不做了。 尤其是苏家出事以后，他更是闭门不出，很少露面。 乍一看，三皇子似乎是灰心了。 但是，依据她上一世对三皇子的了解，他情绪稳定，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尤其是现在虽然一切都已经发生，但是老皇帝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三皇子或许会暂时失态，但绝不会一蹶不振。 这不符合他的风格。 联想到上一世三皇子为了登上皇帝的宝座，做了许多小动作，电光石火间，沈悦薇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念头被沈悦薇很快抓住，她隐隐约约觉得，三皇子并非灰心丧气，而是在暗中筹谋一件大事。 颓废和听之任之，不过是表象罢了。 换句话来说，三皇子隐藏了自己真正的意图。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做什么呢？ 再做什么，也已经是困兽犹斗了。 除非，他有一个特别好的契机。 可这个契机，究竟是什么呢？ 沈悦薇对朝中的事情了解不多，就派人给穆九霄送信，让他中午回来吃饭。 沈悦薇的要求，穆九霄向来是最配合的。 回来吃过饭后，沈悦薇问出了自己的意外。 “再过半个月，有一次祭天仪式。” “祭天？可祭天一般不都是在春天进行吗？” 按照祖制，在春天举行祭天仪式，可以向上天祈祷，新的一年能够风调雨顺。 “没错。不过如今正逢秋收，今年各地又都风调雨顺，因此陛下想另设一场祭天仪式，以告慰上天庇护。” 原来如此。 接下来，沈悦薇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穆九霄。 听完，穆九霄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过往的许多时候，沈悦薇的很多想法都是对的。 因此，不得不防。 “这一次祭天的所有事宜，全都由我来负责。再者，陛下祭天之时，想让我伴在左右。” 这倒是让沈悦薇有些意外。 按照惯例，皇帝祭天的时候，只有皇子可以陪在左右。 老皇帝这番举动，只怕不知要引出多少人的猜想。 但转瞬之间，沈悦薇就察觉到了老皇帝的意图。 幕后之人先是对穆婉下手，之后又想在她生孩子的时候对她下手，严格来说，他们都是在针对穆九霄。 从这幕后之人的实力来判断，他一定已经知道，小惊喜和老皇帝的容貌极像。 如此，就是对穆九霄身份最好的证明。 可这幕后之人明明知道，却又什么都不做，很明显是包藏祸心。 又或者是这幕后之人一向沉稳惯了，无法一击即中的时候，就会选择不出手。 而老皇帝祭天的时候让穆九霄陪同在侧，为的就是表明，他对穆九霄已经深信不疑。 而这，恰恰是幕后之人最惧怕的。 因为，这人忙活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不希望老皇帝对穆九霄表现出信任来。 一旦老皇帝对穆九霄表现出了足够的信任，这个幕后之人是一定坐不住的。 顺着这个角度去想，沈悦薇突然有了几分启发。 当年，老皇帝对穆婉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喜欢，而且，穆家共有六个儿子，还都是人中龙凤，甚至有一年的科考，状元和探花都出自穆家。由此可见，穆家的这几个儿子，都是能力俱佳之辈。 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成为朝堂之上的股肱之臣。 再加上老皇帝对穆婉的喜爱，可以预见的是，若是教养得当，穆婉所生下的儿子必会成为下一任太子。 出现这样的事，当然有人会坐不住。 只是照这样去推测，怀疑的范围就少了许多。 可是，在余下的几个皇子里面推测来推测去，却没有推测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些年，唯一有些建树的皇子，也不过一个三皇子而已。 其他的不是资质平平，就是身体有残疾，或者是身体不好。 想来想去，沈悦薇也没有一个具体的怀疑对象。 于是，沈悦薇把所有皇子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之后，她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个名字上。 第278章 当时，疼吗？ 大皇子，萧祁佑。 他是最有可能的。 因为当年穆婉怀孕的时候，大皇子已经出生。 从继位的角度去考虑，大皇子的外祖家的确有可能会做些什么。 而大皇子后来的跛脚，只怕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的。 或许，这也是他们那时候没有选择暗中杀掉年幼的穆九霄，一了百了的原因。 可现在他们再次出手，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个跛脚的皇子，是没办法继位的。 做皇帝的人，不能有任何身体上的瑕疵。 毕竟做皇帝的人是真龙天子，得上天庇护，怎么能是一个身体有残缺的人呢？ 除非，大皇子后继有人。 想到这一点，沈悦薇立刻找出之前让韩绝收集的各个皇子的信息，从中挑出了大皇子的。 大皇子今年二十四岁，七年前娶皇子妃，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六岁的儿子。 只不过大皇子的儿子很少出来露面，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对他也不怎么了解。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大皇子暗中搞的鬼，那么，大皇子的这个儿子必定十分聪慧，至少，要聪慧到让大皇子甘愿去放手一搏的地步。 而这，恰恰也可以解释，为何表现突出的皇子只有三皇子一个。 那是因为大皇子在等，等他的孩子长大。 那么，在他的孩子长大之前，他是不介意三皇子在朝中上下蹦跶的。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他不慌。 原本这只是沈悦薇随意的一个猜想，但是越往后想，沈悦薇越觉得有可能。 只是，据说大皇子的母妃出身低贱，穆婉有孕的时候大皇子也就三岁，那么，必定有那么一个人，暗中筹谋了这一切。 这个人，会是谁呢？ 新的猜测，又导致了新的谜团。 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沈悦薇正想着这些事情，就见如意走近，轻声道：“王妃娘娘，李姑娘求见。” 是李飞英。 想到李飞英，沈悦薇忍不住笑了笑，不得不承认，李飞英很讨喜。 “请她进来吧。” 大概，是来问结果的。 刚好，穆九霄那边也筛选出了几个青年才俊，正好可以看看李飞英的意思。 毕竟，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有时候换棵树吊吊，也未尝不可。兴许，还能看到新的风景呢？ 李飞英走路快，很快就来了，脸上仍旧满是笑意。 一进来，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穆九霄答应没？” “暂时还没有。来，飞英，你坐下，咱们聊聊。” “好。”李飞英爽快地坐下，两只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沈悦薇。 她眸子清澈，看人的时候无形中就带着一股真诚，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沈悦薇的视线落在李飞英眉尾的伤疤上，每看一次，她的心里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严重的伤，还是伤在脸上，当时该有多痛啊。 剧烈的痛楚过后，伤口凝结成伤疤，每个人落在伤疤上的视线，对她来说又是另一种伤害。 而这一切苦楚，都是为了穆九霄受的。 沈悦薇想了很久，最后只说道：“当时，疼吗？” “疼是有点疼的，不过，还可以忍受。只要穆九霄能答应，我就算是再受伤十次也愿意！” 李飞英的话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真是个情真意切的姑娘！ 如此一来，沈悦薇反倒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设身处地地去想，如果她是李飞英，她是做不到这么洒脱的。 而且，现在就算是李飞英嫁进来，也是做侧妃，说白了就是妾，这对李飞英而言，并不公平。 恰逢这时候，穆九霄回来了。 李飞英蹭的一下站起身，嗖的一下就窜到穆九霄跟前，笑得十分狗腿：“呀，原来是王爷啊。您回来了？饿不饿，渴不渴，小的给您端茶倒水，怎么样？” 穆九霄立刻退开五步远，保持着绝对的安全距离，戒备道：“李飞英，你正常一点。” “我哪里不正常了？你少在这里装正经，以前都一起搂着肩膀喝酒，喝醉了在草地上滚来滚去了，你这会儿扭捏啥？” 听闻此言，沈悦薇嘴巴微张：所以，这是只有她一个人受伤的世界？ 而穆九霄却是吓白了脸：“不要胡说。再说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这个时候拿出来说，真的没意思。” 这时候，李飞英瞪了穆九霄一眼：“过去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是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做了摄政王，就可以不认账。那时候你明明说过，单凭我脸上这伤疤，可以对你提任何要求。你还保证过，一定会答应的。我信了，所以现在我提要求了，你赶紧答应！” 穆九霄偷偷去看沈悦薇的脸色，见她都已经开始吃点心喝茶，俨然是看戏般的闲适，他反倒想不通沈悦薇这会儿心里在想啥了。 但，他心里很慌。 一旁，李飞英还在催促：“到底行不行，你给句准话！” “不行！”穆九霄语气坚决，斩钉截铁道。 “你这是说话不算数！好哇，既然你说话不算数，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不行咱们就打一架，用拳头说话。” “别不自量力。”说着，见李飞英上前，穆九霄再次后退一步，警惕道，“总之，这件事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你趁早死了这个心。你若是看上别的青年才俊，我可以给你介绍。”衛鯹尛说 “男人？”李飞英的表情有些疑惑，她微微皱眉，带着眉尾处的伤疤都跟着动了动，“你要给我找男人？” 穆九霄按了按眉心，无语道：“你注意一下用词。不是找男人，是给你找个夫君。总之，你的要求，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谁知这时候，李飞英的眼神瞬间就变直了：“什么样的男人？多高？脸白不白？身手有我好吗？知道疼人不？还有还有……” 此时此刻，看着李飞英那一脸花痴差点儿流口水的样子，穆九霄和沈悦薇极快地对视了一下：这事情的走向，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啊…… 第279章 听说，穆九霄很听你的话？ 沈悦薇和穆九霄对视一眼后，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先出去一下。 穆九霄立刻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李飞英急了:“喂喂喂，话还没说完，你先别走啊！” 沈悦薇叫住她:“别急，严格来说，这些青年才俊的资料都在我这里。你若是想了解他们，我比穆九霄知道的多。” 她这么一说，李飞英立刻就凑了上来:“有画像吗？先让我饱饱眼福。” “画像倒是有，不过，现在倒是不急着让你看画像。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好啊，你问。只要让我看画像，我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一言为定。你之前说你父亲请九霄办的那件事，也就是你所说的一直为之努力的天鹅肉，是什么？” 听到沈悦薇这样问，李飞英的神色有些迷茫:“我爹不是求过穆九霄了吗？他没告诉你？” “他说了，不过说得不太清楚。所以，我想听你再说一遍。兴许，这话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呢。” “哦，这样啊。”说着，李飞英反倒是有些扭捏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块天鹅肉有点诱人，但是，又有点惊世骇俗，你听了，不要笑话我才好。” “放心，不会的。” 只要李飞英的愿望不是嫁给穆九霄，那么，即使她想上天摘月亮，她也不会笑话的。 “行，那我可就说了。其实吧，我在军中这么多年，也待烦了。如今回到京城若是什么都不做，反倒是有些无趣。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有一个地方很适合我。到了那里，我一定会有所作为。” 听到这儿，沈悦薇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 因为，李飞英说的是一个地方，而不是一个人。 那就好了。 别说李飞英想去一个地方，就算是想去十个地方，她也能立刻答应下来。 这时候，李飞英叹了口气:“但是吧，那个地方不让女子去呢。” 但是，说完之后，她还颇为期待地看着沈悦薇。 她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沈悦薇自然是明白的。 “听说，穆九霄　　很听你的话？”李飞英直白地问道。 沈悦薇笑了笑:“倒也不是说他听我的话，如果我能说服他，他就会听。” 瞬间，李飞英的两只眼睛眨啊眨，简直都要往外冒星星了，两只手跟苍蝇腿似的搓来搓去，满脸的期待:“我想去大理寺做捕快！”x 听到她的回答，沈悦薇立刻就笑了。 她喜欢这个答案。 “所以，去大理寺做捕快，就是你的天鹅肉？” “对！你想啊，去大理寺做捕快，可以帮着查案，抓贼，多有意义啊！从前我在军中冲锋陷阵，护佑边疆百姓的安宁，如今我回到京城，也可护一方百姓平安，我喜欢那样的生活！” 听到这番言辞，沈悦薇不由得肃然起敬。 眼前的女子，颇有侠义之气。 这份胸襟，只怕很多男子都比不过。 “那你可曾想过，大理寺的捕快向来只有男的。若你去了，就不能表明自己身为女子的身份。而且，对你日后议亲也有影响。所以，去大理寺做捕快，你一定要考虑清楚才好。” “不能表明女子的身份就不表明，只要我能认真做事就好了。至于议亲的事情，我原先在军中多年，早就议不了亲了。再说了，我遇见的男人除了穆九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嫁给他们，还不如嫁给我自个儿呢。” 听闻此言，沈悦薇心里的警铃又敲响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嫁给穆九……” 怎料，沈悦薇连穆九霄的名字都没说出来，嘴巴就被死死地捂住了。 是李飞英捂的。 此刻，李飞英满脸惊恐:“我的天呐，是不是我说的话太多，居然让你如此诅咒我？” 说完，她松开自己的手，显然是想给沈悦薇解释的机会。 听到李飞英用了“诅咒”两个字，沈悦薇更乐了:“不是说他比你能打吗？怎么，你不喜欢他？” 沈悦薇的话，多多少少带着点儿酸味。反正，今天她是要把话问个明白的。 顿时，李飞英的脑袋摇得犹如拨浪鼓一般，满脸都写着拒绝。 见她这样，沈悦薇心里有几　　分不服气:“直说。” 怎么能不喜欢穆九霄呢？他那么好。 “这么一座冰山，也只有你能受得了。反正我是受不了，我怕他把我冻死。再说了，我拿他当兄弟，哪能对自己的兄弟有非分之想呢？” 知道李飞英没有这个心思，沈悦薇就放心了。 但是，李飞英虽然有点虎，但是又不傻，见沈悦薇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不禁狐疑道:“你怎会有这个反应？莫非，你觉得我喜欢穆九霄？” “怎么会呢？”说着，沈悦薇虚伪地笑了笑。 心中却想:谢谢你的不喜欢！ 这样，她和穆九霄都不用纠结了。 见状，李飞英没有再问下去，只满脸期待地问道:“您觉得我能去大理寺不？” 沈悦薇立刻拍板:“只要你自己做好准备，穆九霄那边，我来想办法。” 李飞英顿时激动起来:“只要你点头，那这事儿就妥了。穆九霄如今是摄政王，统摄六部，就算是大理寺的人，也要卖他几分面子。总之，这事儿妥了，我马上就能去大理寺当捕快啦！” 说着话，李飞英脸上的笑始终都没有消失，可见是真的开心。 看到她如此开心，沈悦薇也跟着笑了笑。 原来李飞英的天鹅肉是去大理寺当捕快，这真是太好了！ 但，看到李飞英眉尾的伤疤，沈悦薇又有几分担忧。 李飞英出现在满月宴上，脸上又有伤疤，所以如今几乎京城中的所有人家都知道，李家的小女儿脸上有疤。 若是她顶着这疤痕去大理寺做捕快，必定会被人认出来。 到时候，李飞英就算是想女扮男装，也是会露馅的。 所以，为今之计，是要先把她脸上的伤疤去掉。 她招招手让李飞英靠近些，仔仔细细地检查了那处疤痕，发现这处疤痕很深，不好处理。 而且这么大的伤疤，也不是通过涂抹药膏就能淡化的。 尤其是这伤疤极深，并非只有表层那些，用药膏根本就行不通。 想到这些，沈悦薇又犯了难。x 不过这时候，她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第280章 比如呢，谁愿意娶我？ 沈悦薇想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孙思云。彡彡訁凊 说起来，孙思云如今在医学上的造诣不亚于孙太医，只不过孙太医在宫里做太医，平日里需要遵守的条条框框太多，行医会更中规中矩一些。 但是孙思云就不同了，他的心思极为跳跃，总是会有一些大胆的想法，偏偏这些大胆的想法还很奏效。 沈悦薇不愿意等，于是，她立刻带着李飞英，前往孙府。 如今孙思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自己就是大夫，最是懂得怎么保养身体。 如今重获自由，他有足够的时间给自己准备药膳之物。 所以这一次见到孙思云，沈悦薇发现他比原先胖了些。 看到沈悦薇，孙思云立刻就笑了:“这是出月子了？” “算是吧。”说着，沈悦薇甜甜一笑，“数日未见，师叔可好？” “好，好得很。吃得好睡得好。不过，你家王爷说要让你坐四十二天的月子，你这会儿跑出来，他可知道？” 沈悦薇嫣然一笑:“他不知道，所以，我得尽量赶在他之前回府。不过，在回去之前，想请师叔帮忙解决一个难题。” “只要是医术上的难题，就不难解决。不过，现在先不说这难题，等着，我去给你拿礼物。” 说完，孙思云转身，以极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间，再回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 这布袋子极为粗陋，有些地方已经破了洞，显得破败不堪。 就算街上要饭的乞丐拿的布袋，也比孙思云手里这个好。 孙思云也意识到自己这布袋子有些磕碜，他笑了笑，道:“别看袋子不好，但是里面装着的，却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原先我就说过，要给你准备一样大礼。大话早早地放了出去，这东西却是一直没给你。” 说着，他在一旁抖了抖袋子上的灰尘，从里面拿出一块琉璃一样的东西，递给沈悦薇。 布袋子虽然脏，但里面这块东西却极为通透，纤尘不染。 “不过是一块透明的石头罢了，有什么用？”李飞英凑过来，有些不解。 沈悦薇　　细细打量过之后，却极为震撼:“此物我在书上看到过，叫金刚石，硬度极高，甚至可以切割琉璃。听闻北戎皇帝曾得到过很小的一块金刚石，并将其镶嵌在铠甲的护心镜上。有一次意外遭遇刺杀，那极小的一块金刚石竟然没被利箭穿透。因此，说这块金刚石救了北戎皇帝的性命，一点儿也不夸张。” 李飞英惊讶道:“这东西竟有这样的本事，那可真是太神了！” 孙思云附和道:“没错。此物是我原先的珍藏，不过我留着没什么用，就送给你，充作谢礼吧。” 说着，孙思云的视线在李飞英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冲着沈悦薇笑了笑，道:“悦薇，你今日来这儿，是找我的吧？” “是。”沈悦薇开门见山道，“师叔，你有办法去掉她脸上的伤疤吗？” 李飞英脸上的疤痕，孙思云早就注意到了。 毕竟那么大的一块伤疤，想不注意到都难。 不过，到底是女子，他刚才并未盯着仔细看。x 现在听沈悦薇这么说，孙思云就凑近了一些，去看李飞英脸上的伤疤。 仔仔细细地看过，并且真真切切地摸过之后，孙思云有了自己的判断:“有办法。不过，有些受苦。” 李飞英立刻就笑了:“没事的，师叔，我不怕受苦。” 被她的笑意所感染，孙思云也忍不住笑了:“你这丫头的性子，我很喜欢。既然你话说到这里了，那我也就直说。你这疤痕时间长了，单单是靠抹药膏是不行的。须得在你这里切一道口子出来，把伤疤这一处完全割掉，再重新让它愈合。” 这话说得简单，却显得血淋淋的。 毕竟是在脸上动刀子，还是有几分吓人的。 李飞英却是笑得更大声了:“没事，我不怕疼。” 她自然明白，脸上顶着这么大一块伤疤，她去大理寺做捕快的理想会很难实现。 毕竟因为这块伤疤，她在京城里的名声极为响亮，已经到了见伤疤就知道是她的地步。 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因为一道伤疤成了京城之中的红人，也是李飞英没　　有预料的。 总之，只要是能让她去大理寺，她愿意承受任何痛苦。 别说是在她脸上动刀子，就算是在她心口上动刀子，她也没有丝毫怨言。 见李飞英的态度这般坚决，孙思云笑了笑，道:“在脸上动刀子是一件大事，须得仔细想过之后再做定夺。倒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回去之后，可以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若是都同意，咱们随时都可以做。” “好！”李飞英一口应下。 这件事，毕竟还是要让父亲知道的。 不然若是事后才告诉他，只怕他会气得跳脚。 从孙府出来之后，李飞英和沈悦薇道了别，就匆匆回家去。 回去的路上，她心里盘算着不少事情。 故而回府再看到李老将军的时候，李飞英向来笑容明媚的脸上就多了几分刻意伪装的惆怅，还未说话，她反倒是先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正在擦剑的李老将军放下手里的布和宝剑，走过来问道。 李飞英“难过”地搓了一下脸:“爹，您说穆九霄为什么就不能答应呢？” “小英啊，九霄不能答应，是因为他对他的王妃情深意重。也怪爹刚回来，不大知道他和王妃之间的敢情。不过，他既然没这个想法，咱也就歇了这个心思。你虽然在军中多年，还杀过人，但是仔细扒拉扒拉，还是有人愿意娶你的。” 李飞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话安慰的好，以后就不必再这么安慰她了。 “比如呢，谁愿意娶我？”李飞英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虽然暂时还没有，但这个人早晚会出现的。”说完，李老将军着实是犯了难。 就因为女儿脸上的这处伤疤，他吃了很多闭门羹。 这一刻，他没忍住，不禁在心底苦笑一声:我家飞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受尽苦头，受伤无数。这些受了她保护的、所谓京城的贵夫人和小姐们，凭什么来嫌弃他家飞英呢？ 这一瞬，李老将军想的有点多，却在这时候听到李飞英悠悠开口:“爹，所以你就去问穆九霄，愿不愿意纳我为侧妃？” 第281章 您这脑子，莫非是被驴踢了？ 李飞英问的是事实。 李老将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多想，随口就应道:“是。我问了。” “嘶——”李飞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亲娘哎，怪不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悦薇跟她说了那么多。 原来是以为她想嫁进摄政王府做侧妃。 这个误会，实在是闹得太大了。 纵然李飞英向来洒脱不羁，此刻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仿佛是把自己的魂儿都吐出去了，之后她凉凉开口:“爹，你为什么会去问这个呢？” 您这脑子，莫非是被驴踢了？ 要不是看在这是自己亲爹的份儿上，李飞英简直想咆哮着把这句话吼出来。 这时候，李老将军认真地看了看李飞英，表情有些怅惘:“也怪爹，这么多年来粗枝大叶的，竟未发现你喜欢穆九霄。” 李飞英瞬间瞪圆了眼睛:“爹，你搁这儿造谣呢？我什么时候喜欢穆九霄了？” 当下，李老将军的表情有些疑惑:“前阵子你喝醉了酒，在自己房里喊叫。丫鬟怕你闹出事情来，就过来请我。我过去的时候，就听你反反复复地说着穆九霄和天鹅肉怎样怎样。我顺着这个思路一想，还能有别的可能吗？无非是你这个癞蛤蟆，盯上了穆九霄这块天鹅肉呗。” 听罢，李飞英毫不客气地朝着自己的老父亲翻了个白眼:“爹，你可真会说话。” 这么会说话，以后就别说了吧。 “一般吧。若不是嘴巴巧些，当年也娶不到你母亲。”说着，李老将军还十分自豪的样子。彡彡訁凊 此时此刻，李飞英已经放弃了追问，只说道:“爹，你搞错了。我说穆九霄和天鹅肉，并非是说我和穆九霄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我想吃的那块天鹅肉，只有穆九霄能够给我。” “扯什么呢？既然有天鹅，那肯定就有天鹅肉。就算是这天鹅肉贵些咱也不怕，没　　道理只有九霄才能给。丫头，自信点儿，咱老李家不缺吃天鹅肉的钱！” “别，爹，我谢谢你。我说的天鹅肉，是想进大理寺做捕快。”接下来，李飞英一顿叭叭叭，总算是让李老将军知道，她所说的天鹅肉并不是什么人，更不是穆九霄，而是大理寺捕快的位置。 李老将军深感意外:“你想去大理寺做捕快？” 李飞英点点头:“没错。爹，我是认真的。” 李飞英是李老将军的爱女，他对她向来是疼爱有加。现在虽然觉得女儿的想法太过大胆了些，但仔细运作一番，也不是很难做到。 于是，李老将军立刻表态:“你若是想，倒也未尝不可。” 大不了，豁出去这张老脸呗。 反正又不是没豁出去过。 李飞英却是潇洒地甩甩手:“爹，这事儿就不用您操心了。我就是告诉您一声，我打算女扮男装去大理寺做捕快。有穆九霄替我遮掩，保准没什么事。” “既然你想，那就去吧。只是你脸上这伤疤……”说着，李老将军回想起李飞英当日受伤的情形，眼底的老眼泪差点儿飚出来。 那时候，女儿满脸是血，他只以为女儿是不行了，吓得走路都开始打摆子。 后来女儿无事，李老将军对女儿就愈发宠溺了些。 在他看来，什么也没有女儿的开心重要。 所以往日里，哪怕李飞英的要求再过分，李老将军也会想方设法地满足。 “爹，伤疤的事情你就不必担心了。” 说着，李飞英又把孙思云的话告诉了李老将军。 “既然是孙太医的亲弟弟，想来不会胡说。他既然说了，就说明有办法。小英啊，不怕，想去什么就去做。就算是到最后嫁不出去，还有你爹、几个姐姐和兄长呢。你说得对，人未必要成婚。只要你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就好。” 一番话，说得李飞英热泪盈眶。 好家伙，她原本是来兴师　　问罪的，结果到最后，硬是被这老头儿说哭了。 “哎呦，我的老爹爹，我的老宝贝，既然你说这话，那我可就要嚣张一点了。给我涨点月钱，要请孙大夫给医治，怕是要不少钱呢。”x “去找管家，就说我说的，给你支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李飞英的眼睛瞪得溜圆，“爹，你这是抢钱庄了，这么大方？” “说了给你你就只管拿着花去，这么多嘴做什么？” 李飞英笑嘻嘻道:“那就谢谢老宝贝啦！行，您老人家赶紧歇着，我要出去找管家支银子啦！” 说完，李飞英飞一般地朝着外面跑去。 看着她那欢快的背影，李老将军也忍不住乐了。 这丫头，要一直这样没心没肺地过下去才好啊。 如今京城里的这些个贵夫人们，就因为飞英脸上有这么一道疤痕，对她颇为嫌弃。 甚至有的人还大放厥词，说什么就算是娶个女妓子回家，也比娶李飞英好。 听到这话的时候，他可真是要被气死了。 但愿，那些不堪的话语，落入他的耳中就好，千万不要让女儿听到。他怕她受不住。 所以，她愿意花钱就让她花去，如果钱能够买来女儿的欢喜，那么，他宁愿家财散尽，只为女儿能够日日欢喜。 一瞬间，李老将军浮想联翩，另一边，李飞英如愿拿到了银子，立刻去她喜欢的酒楼点了一大堆菜，准备大吃一顿。 事实上，她还真是大吃了一顿。 倒也不是因为府上的饭菜不好吃，主要是酒楼里做的饭菜有酒楼里的味道，府上的饭菜也有府上的味道，各有千秋。 吃过饭，李飞英隔着衣服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笑了。 吃饱喝足之后的快乐，才是真的快乐啊。 这时候，李飞英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不禁伸了伸胳膊。 可胳膊刚伸了一半，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疾呼:“别跑，停下！” 第282章 嘿，我这暴脾气！ 李飞英心道，我也没跑啊，怎么就让我停下？ 心里刚这么想，还没等回过头去一问究竟，就觉得身旁有人跑过，速度之快，还带起了一股风。 李飞英本能地看了一眼，谁知，她才刚看了一眼，连那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就听那人恶狠狠道：“看什么？找死啊你！” 嘿，我这暴脾气！ 李飞英顿时就来气了，二话不说，飞起一脚直接踹过去，躺地上吧你！ 瞬间，那人撞上栏杆后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之后，后面有人呼呼啦啦地跑过来，把那人给捆上了。 看到后面跑过来的人，李飞英的眼睛顿时就直了。 因为这些人都穿着大理寺的捕快官服。 天呐，天鹅肉，都是天鹅肉啊！ 这时候，大理寺的捕快押着那人从李飞英跟前走过，那人恶狠狠地瞪了李飞英一眼，那眼神无比凶狠，带着嗜血的冷意，仿佛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才解恨。 李飞英看了一眼，并不搭理。 这等小角色，还不值得她放在眼里。 她在战场上拼杀多年，这样的狠角色她看得多了。 就眼前这人，连她一脚都受不住，还装什么狠呢？ 所以，李飞英是丝毫也没这人放在眼里。 不成想，这时候有个穿青色锦袍的人走来，朝着她拱了拱手：“今日之事，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李飞英看了一眼，见眼前这人浓眉大眼，容貌端方，虽然举手投足间看起来有些书卷气，但眼神坚定，一看就是个好人。 她笑了笑，回了一礼：“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笑话，这人肯定是大理寺的人，等她进了大理寺，指不定这就是她顶头上司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可得给人留个好印象。 “在下大理寺少卿秦知言，方才抓捕的是一名恶贼。这恶贼方才离开的时候，看向姑娘的眼神十分不友好。此恶贼穷凶极恶，平日里集结了不少的帮手，在下担心他的手下对你动手。所以，为了安全考虑，在下护送姑娘回府，如何？” 李飞英愣了愣，派人护送她回家？ 扯啥呢？ 见李飞英迟疑，秦知言耳尖微红，低下头，抱歉道：“对不住，是在下考虑不周。男女授受不亲，在下这般送姑娘回府，着实是毁了姑娘的清誉。不知可否请姑娘稍等片刻，在下派人回府，叫在下的妹妹前来，她有些身手，可以护送姑娘回府。” “不不不。”李飞英连连摆手，“公子误会了。我身手尚可，自己回府即可。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んttps:/ “姑娘，这恶贼党羽甚多，在下担心……” 秦知言还没说完，李飞英淡淡一笑，一跃而起，手在栏杆上撑了一下，之后整个人跃起，顷刻间就稳稳地落在了一楼的地面上。 之后她回头，冲着秦知言灿烂一笑：“现在，你还担心吗？” 秦知言还没说完的话顿时咽了回去，甚至有些结巴：“不、不担心了。” 李飞英冲他笑了笑：“秦少卿，我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丝毫也没给秦知言反应的机会。 直到看到李飞英出了酒楼的门，秦知言才反应过来，急忙追出去。 那恶贼有不少手下，纵然这姑娘身手高强，可若是对方人多，只怕她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还是要提防着些。 然而等他追出去，哪里还有李飞英的身影？ …… 另一边，沈悦薇把李飞英的愿望告诉了穆九霄。 听完，穆九霄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要不是想嫁给他当侧妃让他难做，别说是去女扮男装去大理寺做捕快，就算是李飞英想进宫去当太监，他也会助她一臂之力。 如今不过是去大理寺做捕快，不费什么事儿。 唯一需要担心的也不过是李飞英的身份被人发现之后，恐会有欺君之罪。 不过这欺君之罪别人怕，他却是不怕的。 既然如此，这事儿等李飞英祛除了脸上的伤疤，立刻就可以开始办。 隔日，李飞英就找了来，兴冲冲地拉着沈悦薇，要去找孙思云。 沈悦薇看着她，认真地问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这事儿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用想。若真让我像其他女子一样在家里绣花，然后等着嫁人，我会闷死的。我想找点事情做。既然我想做一件事，那么，就算是会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沈悦薇赞赏地笑了笑：“飞英，你真的很特别，是我平生所遇见的女子之中，最独特的那一个。” 李飞英狡黠一笑：“您这话，敢当着秦星彩的面说一声不？” 看着她那促狭的笑意，沈悦薇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飞英的性子，着实可爱。 俩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孙太医的府上。 今日孙太医不在，但是孙思云在。 看到二人相伴而来，孙思云立刻就乐了：“东西都准备好了，立马就可以开始做。” 李飞英惊讶坏了：“您知道我会来？” “自然，我看人很准。”说完，孙思云朝着沈悦薇抬了抬下巴，“丫头，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叔，我也得教你一些本事。走吧，一起进去。” “好。”沈悦薇欣然应允。 孙府有专门给人看病的房间，房间内的摆设很简单，但地面和墙壁都很干净，一眼看过去，就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李飞英很快在床上躺了下来，为了忍住预想中的疼痛，她的手里抓了一根棍子。 甚至，她还朝着孙思云笑了笑：“孙师叔，您只管做您的，我绝对不会叫出声来，分散您的注意力。” “傻姑娘。”孙思云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一个小坛子，拔了塞子递给她，言简意赅道，“喝了。” 李飞英起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还是立刻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她还赞道：“啧，好酒！” 孙思云被逗笑了：“你这丫头倒是海量。这是烈性酒，喝了之后很快就会醉，这样你就不知道疼了。”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李飞英就一头倒在床上，醉过去了。 沈悦薇把李飞英脸上的疤痕线显露出来，之后就瞧见孙思云拿布擦了擦一个刀片。 那刀片极薄，做成了柳叶的形状，但是从刀锋来看，极为锋利。 孙思云用金针封住了李飞英的几处穴位，之后才开始下刀。 他下刀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怎么流血，顷刻之间，将那块伤疤从底下一并割掉之后，又撒了一些止血粉，又迅速缝合。 孙思云不愧是一个天生的医者，下刀稳，速度快，前前后后所用的时间也没超过半刻钟。 而且整个过程中，出血的量极少。 沈悦薇叹为观止。 孙思云却是一笑，问道：“丫头，我这手法如何？” “世间少有。” “我曾荒废了许多年，如今可以重新做回自己，我很喜欢。” “师叔可曾考虑过收徒弟？”沈悦薇认真道。 以孙思云这样的手法，若是能够收徒，就可以将自己的所学传授给更多的人。 更多的人再去行医救人，就会帮助更多的人。 听闻此言，孙思云眼前一亮：“当然。” 但，话刚出口，孙思云深邃眼眸里的亮光就突然沉寂了下去，反倒是带上了深深的仇怨…… 第283章 师叔觉得我柔弱？ 沈悦薇约莫猜出孙思云在担心什么，立刻道：“师叔放心，当年算计您的人终究会浮出水面。您若是信我，只管将身子养好，过不了多久，您就可以出面收徒，做任何您想做的事情。” “此话当真？” “当然。我从来不说谎话。” 孙思云立刻就笑了：“看来，我大哥这个徒弟收得值。不过……” 说着，孙思云看了看躺在床上，还没醒来的李飞英，缓缓道：“这姑娘对你很重要？” “是。她脸上的伤疤，是为了救我夫君而受。” “怪不得。”说着，孙思云坐下，也拉了把椅子给沈悦薇，示意她也坐下。 “如今京城之中的传言，你听说了没？” “什么传言？”沈悦薇有些疑惑。 她这两日没怎么出门，不过韩绝递给她的消息里，也没有涉及到什么传言。 想来，这传言应该和她、和王府无关。 “是一些私底下的传言，如今还没拿到明面上说。不过据我所知，这传言着实是恶劣了些。” 见孙思云时不时看向李飞英，沈悦薇猜测道：“这传言，和飞英有关？” “是。你府上满月宴那日，李飞英露了面。因为她脸上的伤疤，那些贵夫人们私底下说了很不好的话，也不知哪家的下人嘴没个把门的，竟将这些话传了出去。这一传十十传百，传言就变了味儿。如今不少茶楼里都有人在说这事儿，甚至离谱到，说就算是娶一个妓子，都比娶李飞英这种脸上带疤的好。这话对于一个女子而言，着实是恶劣了些。” 听到这儿，沈悦薇的暴脾气立刻就上来了。 她招手叫过如意，吩咐道：“让韩绝去查关于飞英的流言，有了消息，立刻告诉我。” 如意离开后，孙思云叹道：“丫头，我见你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没想到你竟然也是个性情中人。” 沈悦薇笑了笑：“师叔觉得我柔弱？” “有那么一点儿。” 沈悦薇立刻收了脸上的笑意：“过了今日，想必师叔对我的印象会有所改观。” 不好意思，今天她不开心，所以，准备大开杀戒。 说起来，因为怀了孩子，她已经好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 刚好她现在也出了月子，体力也恢复了，既然如此，那就揍一两个人玩玩儿，就当是活动拳脚了。 如意速度快，韩绝那边的速度更快，这边李飞英还没醒过来，消息就已经送了过来。 如今京城里几个大的茶楼之中，都有人在说李飞英的传言。 沈悦薇回府换了身男装，直接去了京城之中最大的酒楼——出云楼。 这出云楼共有三层，极尽奢华，平日里是文人雅客聚集之地，颇为繁盛。 里面的茶水也价格昂贵，并非是寻常人可以消受得起的。 沈悦薇直接去了三楼，据韩绝的情报，三楼的人聚在一起，议论得最多。 再者，三楼的位置最好，出现在这里的人也是非富即贵。因为地位高，所以他们说的话，流传度最广。 既然如此，就先拿他们开刀，杀鸡给猴儿看。 沈悦薇寻了个空位坐下，点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和同样穿了男装的如意相对而坐。 隔壁的桌子上坐着几个公子哥儿，此刻正说的起劲儿。 沈悦薇不动声色，边喝茶边听。 “哎呀，那李飞英我见过，看着凶巴巴的，满脸横肉。她长得凶悍还就罢了，偏偏还长得极高。整个人往你跟前一站，犹如铁塔一般，谁要是娶了这样的女人，真是半夜瞅一眼都能吓个半死！” “谁说不是呢？脸上还有那么大一块疤，谁看了不慎得慌啊。” “啧，这上过战场的女子就是不一样，单单是听一听，就把人吓软了。” …… 这话，越说越离谱儿了。 这时，一个面容白净的公子哥儿夸张地笑道：“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嫁得出去？就算是娶个母猪，也比娶李飞英强！哈哈哈……” 沈悦薇瞧了那人一眼，手中的茶盏飞出一道弧线，冲着那公子哥儿的面门就去了。 啪！ 杯盏打得那公子哥儿的脑袋向后一仰，下一瞬，茶水倾泻而出，流了他一脸。 他立刻就恼了，朝着沈悦薇看过来：“你他娘的找死！” 说完，他直接掀了桌子，朝着沈悦薇这里走来。 公子哥儿出门，自然是带着护卫的。 顷刻间，七八个护卫拿着棒子就跟了过来。 这些人很快围堵在沈悦薇面前，面色凶狠。 那公子哥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茶水：“来人，把他给我弄死，从这里扔下去，生死不论！” 说完，他手底下的护卫扬起棒子，直接朝着沈悦薇砸去。 沈悦薇直接起身，拎起旁边的板凳，直接就朝着这些人砸了过去。 能做护卫的人，自然是有些身手的，但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受住沈悦薇这一砸，瞬间就倒了好几个。 余下的几个人虽然有些防备，但是根本受不住沈悦薇疾风暴雨般的打法。 很快，她解决了这些护卫，朝着那公子哥儿走过去。 那公子哥儿有些胆寒，忙后退一步，大声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是定……” 沈悦薇根本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直接踹过去，把人踹倒在地之后直接踩上去，冷声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我……” 这会儿，公子哥儿吓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倒是他旁边的人惊恐道：“你、你可别胡来，他是定国侯的独子冯越，他若是有了闪失，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我好怕啊。”话是这么说，但沈悦薇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反倒是带了一些笑意。 任是谁都看得出来，她根本就不怕。 定国侯的侯爷之位虽然是世袭来的，但毕竟有侯爷之尊，放眼整个京城，定国侯需要怕的人，还真不多。 眼下见沈悦薇面无惧色，在场的人都在猜测她的身份。 沈悦薇踩着定国侯独子冯越，在如意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听着好热闹啊。再说说呗，我喜欢听。” 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清沈悦薇的意思。 沈悦薇拿起桌子上的杯盏，在手里把玩着，眼神在几人身上极快地掠过，暗带威胁之意：“怎么，不想说吗？” 第284章 啧，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要是不想说的话，她不介意再踩一两个人玩玩儿。 余下几人见状，立刻道：“说。” “对对对，我们说。” 能不说吗？瞧瞧这可怜的定国侯独子冯越，如今被人踩在地上，跟踩王八似的，全然没了先前的嚣张劲儿。 他都跟着怂了，他们要是不怂，也等着被人当王八踩吗？ 沈悦薇点点头，语气淡淡的：“哦，先报一下府上的名号吧。万一我跟你们府上有交情，我还能放你们一马。” “鸿安伯府第三子，齐亮。” “兵部侍郎嫡子，李飞。” “临安伯府第五子，岳刚。” …… 这一圈听下来，沈悦薇撇了撇嘴，啧，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还说出入这出云楼三楼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传言果然是传言，当不得真。 一群垃圾！ 没有大角色，沈悦薇也懒得理，依旧踩着定国侯独子冯越当脚垫，之后看了如意一眼：“让底下的人准备东西，还没准备好吗？” “正准备着呢，想必马上就好。您若是急，属下再下去催催。” 沈悦薇摆了摆手：“不急。毕竟现成的母猪不好找，再说了，谁会像定国侯独子这般口味独特呢，竟然要娶母猪为妻。不过，既然他娶母猪的愿望这么强烈，那本公子也就只好如他所愿。毕竟相见即是有缘，总不好辜负了这莫大的缘分。” 说完，她看了冯越一眼：“你也别太激动，不用急着谢我。不过这母猪的钱，回头得让你们府上送过来。毕竟一头母猪，也是不怎么便宜呢。” 遭受如此大辱，就算是心里再怕，冯越这会儿也是来了脾气：“你找死！等会儿我父亲来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吗？我好怕啊。” 真以为她没瞧见定国侯府的下人偷偷溜走了一个吗？ 呵，不溜走，下面的戏可还怎么唱啊。 说完，沈悦薇踢了踢冯越的脑袋：“瞧你，算什么玩意儿？这么大个人了，在外面打架打不过，还让人哭着回家找爹，磕碜不？” 冯越暗暗咬牙，却又不敢多说，只朝着旁边一人打了个眼色。 那人鸿安伯府第三子，齐亮。 他立刻朝着沈悦薇拱了拱手：“不知道阁下是哪个府上的？还请阁下告知，免得冲撞了您。” 沈悦薇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带着些许的冷意：“本公子是哪个府上的我就不说了。因为，你们已经冲撞我了。既然冲撞了，等着承受后果就好。至于我是哪个府上的，你们不配知道。” 这话，不可谓不嚣张。 但那几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没办法，嚣张的人谁不怕啊。 这会儿，有店小二上来说道：“哪位客官要的母猪？已经备好，放在下面的展示台上了。” 所谓的展示台，就是这出云楼的一个特色。 这展示台类似于戏台子，有时候会有歌女表演舞蹈，抑或是有说书人说书，今日虽然没有，但，有母猪啊。 母猪已经清洗过，这会儿脖子里还戴上了大红花，可谓是膘肥体壮，十分壮硕。 这时候，沈悦薇看了那几个公子哥儿一眼：“还请诸位移步，到那边就坐。” 到那边就坐，就可以将展示台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几个公子哥儿不得不从，不过，起身之前，他们都同情地看了冯越一眼。 冯越瞬间清醒过来：“你是在为李飞英出头？” “是又怎样？我今日还就为她出头了，你、能奈我何？” “呵，一个退下来的老将军之女罢了，能有什么靠山？现在你也不要在这里虚张声势，你若是尽快放了我，兴许我还能饶你一命。可你若是这般不依不饶，等会儿我爹来了，你可就走不了了！” “我走什么？你爹来了，连你爹一块打！” 说完，沈悦薇踩着冯越起身，把刚才坐的椅子往旁边一踢，下一脚，直接踹在冯越的腰上。 下一瞬，冯越就在地面上飞了起来，直接到了栏杆那边才停下。 因为撞到了栏杆，冯越疼得发出惨叫声。 他抓着栏杆，挣扎着起身，朝着旁边几人喊道：“齐亮、李飞、岳刚，咱们四人联手，一定可以打败他们。来！” 谁知，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那三人跟躲瘟神似的，纷纷朝着一旁退开。 冯越：？？？んttps:/ 这时候，沈悦薇已经到了冯越跟前，她手里拿着一个竹板，照着冯越的脸，哐哐就是两下。 打完之后，沈悦薇退后，满意地打量着：“嗯，不错，既然你想娶母猪，就得有个猪样儿。现在你这脸，倒是很像猪脸，足以和下面的母猪相配。” 说完，她提起冯越的后衣领，往上一扬，瞬间，冯越的腰抵在栏杆上，整个人就腾了空。 从栏杆上往下，就是位于一楼半人多高的展示台。 沈悦薇淡淡一笑：“既然你的口味这么独特，我就成全你。” 说完，沈悦薇使了巧劲儿，顺手一动，直接让冯越的整个身体落在栏杆外面。 冯越往下看了一眼，脸都吓白了。 沈悦薇冲他笑了笑：“别急啊，马上让你下去。” 冯越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别……” “晚了。”说着，沈悦薇就准备松手。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干什么？赶紧把冯越给我放下！” 第285章 就你，还想要我的命？ 听到这个声音，沈悦薇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松绿色锦袍的男子手里甩着折扇，朝着这边走来，脸上的表情颇为愤怒。 大男人，穿着这么一件颜色扎眼的衣服还就算了，腰间还佩戴着一串长长的玉佩，头戴金冠，手上戴着硕大的玉扳指，乍一看，就跟个移动的首饰架子似的。 又像是个大孔雀，拼命地展示着自己，恨不得把家里最值钱的东西都戴在身上。 见沈悦薇看过来，那男子不悦道：“看什么看！我说让你放了冯越，你没听到吗？” 沈悦薇瞥了他一眼，不屑道：“我若是不放呢？” “那你可就是太岁头上动土——找死了！”说着，男子停下来，坐在手底下的人搬过来的椅子上，身子往后一仰，两只胳膊直接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摆出一副大爷的架势，之后哗啦一下展开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沈悦薇倍感无语，这个季节摇折扇，是要把自己冻死吗？ 沈悦薇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了看此刻悬空的冯越：“怎么，等着他救你啊？” 冯越瞪了她一眼：“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是三皇子妃的亲弟弟，三皇子的小舅子阮云翔阮少爷！你还不快听了他的话，将本世子放了？” “啧，冯越，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定国侯府世子吧，现如今居然要借这么一个小瘪三的势，你说，这究竟是世风日下呢，还是你们侯府一日不如一日了呢？” 一番话，说的冯越气愤不已。 他爹如今的侯爷之位是世袭来的，本身又没什么职权，早就没落了。 可阮云翔就不一样了，虽然阮云翔自己家的家世不怎么样，但是他姐夫是三皇子，如今所有的皇子之中，只有三皇子的势头最盛，假以时日，三皇子一定可以问鼎东宫，成为大齐的下一任皇帝。 到那时，阮云翔就是不折不扣的国舅爷。 所以，他料定，沈悦薇一定会放了他。 然而，沈悦薇恶劣一笑：“冯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出去的话负责。现在，该是你负责的时候了。” 说完，她的手故意一松。 虽然那一刻很短暂，但冯越还是吓坏了，他伸手去抓沈悦薇的手，想借势爬上去，被如意用竹板狠狠打掉。 惊慌之余，冯越朝着阮云翔大喊：“阮少爷、阮大哥，您快救救小弟！快救救小弟啊！” 他们这一伙人，向来是以阮云翔为首。 此刻见沈悦薇丝毫也不给他脸面，还这般戏弄冯越，仿佛真的要把冯越扔下去一般，阮云翔也是恼了，他哗地收起手中的折扇，用折扇指向沈悦薇，怒道：“本少爷让你放了冯越，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沈悦薇轻描淡写道。 “听到了还不照做？你找死！” 沈悦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你，还想要我的命？” 说完，她顺手一扬，把冯越提了起来，又狠狠地向下扔去。 冯越大惊，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 程云翔愤怒地起身：“你在这儿比划这么久都没动作，不就是不想把他扔下去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里装腔作势？” “装腔作势？”沈悦薇重复着这四个字，淡淡一笑，之后，她抓着冯越的手微微松开。 之后，冯越就犹如一个破布娃娃一般，掉了下去。 见状，在场的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里可是三楼！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哪里还能活命？ 如今定国侯府虽然没落了，但是，到底还是侯府啊，就这么把侯府世子扔下去，不要命了？ 片刻后，底下一声闷响传来，之后，就是那母猪的叫声。 齐亮等人忙趴在围栏上，战战兢兢地看下去，就发现冯越掉下去之后刚好砸在母猪的身上，他这会儿被砸晕了，但是那母猪被他这么一砸，不乐意了，正吭哧吭哧地拱着他。 见拱不醒，母猪直接去啃。 因此，等冯越痛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硕大的猪嘴，里面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他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受过这个？ 瞬间，他的脸扭向一边，吐了出来。 母猪却是个记仇的，依旧在拱他。 冯越气坏了，拼命推着那头母猪，气急败坏道：“你走，你走啊你！”www.wenxue一二.Com 可冯越这小身板，连惊带吓，早就没什么力气了。刚才若不是摔在母猪身上，只怕他的性命都交代了。 可这母猪却是实打实的母猪，怎么着也得在二百斤往上，所以，冯越虽然很用力地去推，但这对于母猪而言，跟挠痒痒没什么两样，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儿。 就在这时候，有笑声接连不断地从各个方向传来。 冯越往上面一看，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出云楼一共有三层，此刻二层和三层的栏杆边，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一眼看过去，全是黑压压的脑袋和一张张扎眼的笑脸。 平日里，这些人对他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可是现在，他们却站得高高的，对着他指指点点。 冯越一向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个？ 他立刻起身，愤怒地吼道：“笑什么？一个个的都找死是不是！” 真当他定国侯府彻底没落了不成？ 可他的怒吼，也不过是换来一阵更大的哄笑声而已。 沈悦薇站在三楼，居高临下地看着无能狂怒的冯越，戏谑道：“冯少爷，如今你心愿达成，不知心情如何呢？” 冯越仰头，看着沈悦薇这个始作俑者，气得不打一处来。 从小他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凡是他想要什么，伸伸手也就得到了。 他这辈子，还不曾被人如此羞辱过。 当下，他看向沈悦薇的眼神，犹如淬了毒一般，只恨不得将沈悦薇生吞活剥，如此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朝着沈悦薇大喊：“你等着，我杀了你！” 但，就在他准备冲上去的时候，却看到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正朝着沈悦薇所站的地方移动，而那人的手里，赫然拿着一把锃亮的尖刀…… 第286章 有种你别走，等着我去杀了你！ 见状，冯越灵机一动，朝着沈悦薇大喊：“有种你别走，等着我去杀了你！” 他要转移这混小子的注意力，也好为刺杀他的人争取时间。 “好啊，你来。”说完，沈悦薇嘲讽地笑了笑。文学一二 冯越眯了眯眼睛，心道，笑吧，最后再笑几声，很快你就是一具尸体，再也笑不出来。 因为这时候，冯越看到那人已经站在沈悦薇的身后。 他认出，这人是负责保护阮云翔的高手，听闻是三皇子给他的，身手极好。 如此，此人定能一击而中，杀了这个碍眼的小子！ 甚至，冯越已经看到那人将手里的尖刀朝着沈悦薇刺去。 瞬间，一个“好”字差点儿冲破冯越的喉咙，甚至，他的双手已经抬起来，准备鼓掌庆贺。 但就在这时候，他看到沈悦薇的身形诡异地往旁边一闪，之后一个下腰，也不知是怎么动作的，只看到下一瞬，那个男人就被沈悦薇扔出栏杆，朝着他飞了下来。 而那人手里的尖刀，不知何时已经落在沈悦薇的手里。 冯越来不及多想，慌忙往旁边躲去。 只可惜，他的动作不够迅速，躲的时候被母猪绊倒，而上面那人落下来，上半身直接落在他的腿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冯越也疼晕了过去。 三楼之上，沈悦薇懒得再去看晕死过去的冯越，只把玩着手里的尖刀，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阮云翔：“刚刚掉下去的，是你的人吧？” 阮云翔被沈悦薇刚才的动作吓到，却强打精神道：“不是。” 沈悦薇扑哧一笑：“不是？呵，你姓阮，还真就是个软蛋啊。现如今，连自己的手下都不愿意承认了？” “你胡说什么？那根本就、就不是我的人！”阮云翔嘴硬道。 “不是吗？”说着，沈悦薇一步步走向阮云翔。 阮云翔则立刻后退，满脸写着六个字：你不要过来啊！ 沈悦薇冷冷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把冯越扔下去吗？” “为、为什么？” “因为他出言不逊，说话难听，我很不喜欢。” “冯越这小子就是这样，口无遮拦，不过，我跟他不一样。我嘴上有把门儿的。”说着，阮云翔看向沈悦薇，一脸的真诚。 沈悦薇看着他笑了笑，话锋一转：“但是，你指使人对我动手，我就更不喜欢了。” “不，那不是我的人！”阮云翔疯狂撇清自己。 “欺骗我的人，我最最不喜欢。” 阮云翔这回彻底没招儿了，结结巴巴道：“是、是我的人。不过，不是我下令让他刺杀你的，是他、是他自作主张！你怕是不知道吧，我姐夫是三皇子，刚才那人是他给我的，到现在都不肯听我的话。” “哦。你抬出三皇子来，是想吓唬我吗？”说着，沈悦薇拿着手里的尖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自己的掌心上敲着。 看着那明亮的刀锋，阮云翔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 “真没有？” “真没有！”阮云翔立刻道。 沈悦薇笑了笑，扔了手里的尖刀：“其实吧，我也不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主要是今天冯越惹到我了，我很不开心。不过，如果你们做些事情让我开心，想必我就开心了。” “你、你想做什么？”阮云翔问道。 “你去问他们，冯越说了什么。”说着，沈悦薇顺手指了指齐亮等人。 有沈悦薇在这儿盯着，阮云翔不敢不从，忙走到齐亮等人身边，毫不客气道：“他娘的，你们几个到底说了什么？” 今日他受这无妄之灾，全都是因为他们！ 碍于阮云翔的威势，齐亮等人忙把刚才议论的话说了出来。 阮云翔又不傻，立刻猜到沈悦薇是在为李飞英出头。 他忙脸上带着笑，陪着小心到了沈悦薇跟前：“您是李家的人？” “不是。” 没套出什么话，阮云翔有些泄气，不过，他还是顺着自己原先的思路说道：“他们几个这般议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着实是不太妥当。对此，我深感不齿。” 沈悦薇仿佛极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的觉悟还挺高的。” “还、还行吧。” “那你说说看，他们这般议论，有何不妥？” 阮云翔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在这儿等着他，忙绞尽脑汁道：“他们错就错在，不该在背后议论人。尤其是像李飞英这般上过战场的人，大齐所有的百姓都应该记住她的功劳。如今，他们不记得她的功劳还就罢了，反而这般诋毁她，简直是猪狗不如！像冯越这样的，就该把他和母猪关到一处去！” 听完，沈悦薇赞许地点点头：“阮少爷这番话，深得我心。眼下我有一件事，刚好要交给你去做。” 阮云翔心里暗暗叫苦，谁要帮这个疯子做事啊？要怪，只能怪姐夫那边的人来的太慢，不然，他至于这样吗？ “怎么，不愿意吗？”这时候，沈悦薇的声调陡然拔高。 “不不不，愿意，愿意的。”阮云翔急忙道。 沈悦薇甩甩手，轻描淡写道：“不不不，你若是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你。我这个人吧，一向不喜欢勉强别人。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嘛。” 这话，阮云翔很难不赞同，他连连点头。 这时候，却听沈悦薇继续道：“不过，这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多多少少还是能解渴的。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西瓜好扭，还是阮少爷这颗脑袋好扭？啧，好想试试啊……” 说着，沈悦薇认真地打量着阮云翔的脑袋，仿佛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阮云翔吓得立刻缩了缩脖子，急忙表态：“不知您有什么吩咐，我，啊不，小的立刻去办。” 呜呜呜，这人家里到底是什么背影啊，怎么就这么横？ 还有啊，为何去找姐夫求助的人还不回来？要是姐夫的人来了，他至于受这个气吗？ 阮云翔的打算，沈悦薇何尝不知？ 不过，只怕阮云翔这个酒囊饭袋并不知道，如今三皇子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舅子？ 总之，这一回，阮云翔是彻底怂了。 之后，沈悦薇眸光幽幽，看向站在栏杆旁的齐亮三人。 觉察到沈悦薇的视线，阮云翔立刻朝着三人不悦道：“赶紧过来！” 要受苦大家一起受，别想让这苦落到他一个人头上来！ 没办法，齐亮三人只得苦哈哈地过来，站到阮云翔身后去。 沈悦薇认真地打量着他们四人，道：“平日里，你们都在京城哪里活动？” 阮云翔立刻道：“平日里我们几个多去酒楼、茶楼、花楼。” 总之，但凡是纨绔子弟常去的地方，肯定是少不了他们几个。 “哦，那现在接着去。不过，你们要带着我给你们的任务去。” “您、您吩咐！” 动不动就把人从三楼往下扔的疯子，谁不怕啊？ 谁知这时候，沈悦薇反倒是不说了，只微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几人，幽幽道：“我怎么觉得，你们几个不是真的愿意听我的话呢？” 第287章 来啊，拿权势来压我！ “谁说的？这不可能！我们几个肯定是真的愿意听您的话！”阮云翔立刻表态，还不忘看向其余三人，“你们几个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齐亮三人忙不迭地点头。 沈悦薇却是认真了：“别，我不喜欢强迫别人做事。” “不不不，我们不勉强，我们是真心的！” “嗯嗯嗯，真心的！”齐亮等人也急着附和。 “若你们是真心的，那就好办了。其实我让你们办的事并不复杂，就是你们四个各自分工，去平常喜欢去的地方说件事。” “不知是说什么事。”阮云翔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只需要把今日发生在冯越身上的事情如实说出去也就是了。不过，要重点强调，他是因为诋毁李飞英才被我这么对待的。”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说着，阮云翔急忙朝着齐亮等人使了一个眼色。 笑话！现在先假意答应，等他们出了这个门，谁还能把他们怎么样？ 沈悦薇点点头：“既然你们答应了，那就好办了。不过，你们真的老实？” “真的。”四人异口同声道，生怕说的晚了一步，就会被沈悦薇区别对待。 “既然你们的态度这么诚恳，那你们就走吧。记得按我的吩咐办，否则……” 后面的话，沈悦薇没说，但是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很快，阮云翔四人领了任务走了。 只不过，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们又被提溜回来了。 没错，就是提溜。 把他们提溜回来的，是四个高大威猛的黑衣人。 这几个，是穆九霄平日里专门派在沈悦薇身边，保护她安危的。 此时，四暗卫齐齐把人丢下，就跟丢小鸡仔一般，之后从窗户一跃而出，不见了踪迹。 沈悦薇微微皱眉，脸上带着几分疑惑：“怎么，你们几个想跑？” 阮云翔顿时苦了脸，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个疯子居然还留了后招儿，他们刚跑出去没两步，就被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提溜着衣领子，重新回到了这个令人恐怖的地方。 但，此刻面对沈悦薇的问题，阮云翔立刻为自己辩解：“没有，我、我只是想去茅房。” 齐亮三人也忙说道：“我、我们几个也想去茅房。” “哦，那赶紧去。去完赶紧按我说的办。友情提醒你们一句，刚才那些黑大哥们脾气不好，若是你们下次再被他们逮到，若是被他们撕了，我可不管。” “不，不会。”阮云翔立刻表态。 这一次，他是再也不敢跑了。 不就是去传冯越的闲话吗？他去！ 这下，四人乖乖地出去，按沈悦薇的吩咐办事。 耳边终于清净之后，沈悦薇朝着下面看了看。 此刻那个刺杀她的人在底下躺着，看来是受了重伤，动弹不得。 至于冯越，被砸断了腿，此刻正蜷缩在角落里，被母猪拱来拱去，当真是凄惨极了。 此时，一楼的展示台旁，已经围了不少的人。 毕竟，定国侯府世子的热闹，还是很好看，且很少见的。 今天若是不看，只怕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这时候，有一人分开围观的人群，朝着展示台上的冯越望去。 这一看，他那沉毅的脸上便翻滚着怒意，朝着身旁的人吩咐道：“去，把少爷送去医馆！” 冯越听到声音，立刻就哭了出来：“父亲！父亲！儿子的腿断了，好疼啊，呜呜呜……” 想必，来的便是定国侯，冯璋。 冯璋并未多言，只命人将冯越抬走，之后朝着上面望了望，正好和沈悦薇的视线撞上。 沈悦薇不卑不亢，任由他打量。 很快，冯璋往三楼而来。 这时候，不少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现下定国侯冯璋出手，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冯璋来到三楼之后，打量了一下沈悦薇，不悦道：“是你伤了本侯的儿子？” “没错，他活该！” “不知我儿犯了什么错，竟惹得你这般不喜？” “他出言诋毁于国有功之人，我自然不喜。怎么，冯家的家教就是可以随意诋毁于国有功之人吗？” “于国有功之人？”冯璋重复着这三个字，发出一声嗤笑，“区区一个女子，也敢说是于国有功之人，真不怕外面风大，闪了阁下的舌头！” “侯爷的意思，区区女子，便不能于国有功？” “自然。这天下，是靠男人来撑着的。” “哦？”沈悦薇嘲讽一笑，“七年前，清河口一战，李飞英一人斩杀敌将九人，敌兵百余人。六年前，官渡河一战，李飞英挑杀敌将三人，于乱军之中所向披靡，救下当时尚且不是摄政王的穆九霄。四年前黑山大战，李飞英斩敌将二十余人，敌兵数百人……” 李飞英的功绩，沈悦薇信口拈来。 最后，她发出一声冷笑：“七年前，李飞英尚且不过十一岁。侯爷那不肖子，如今也十七岁了吧。说来真是可笑啊，一个十一岁的女子所向披靡，上阵杀敌，一个十七岁的男子在这边喝茶听曲儿，出言不逊。若依着侯爷的意思，女子不能于国有功，那么，侯爷那不肖子，怕是都能说是猪狗不如了吧。” 定国侯冯璋瞳孔微缩：“你到底是谁？” 沈悦薇淡然一笑：“怎么，侯爷如今说不过我，便想着拿权势来压人吗？” 来啊，拿权势来压我！ 此时此刻，冯璋看着沈悦薇的脸，心里迅速盘算着。 几个皇子之中，没有这样一张脸。 可朝中几位重臣的家里，也不曾听闻有这样一位青年才俊。 几乎在这个瞬间，冯璋断定，沈悦薇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他阴冷一笑，朝着自己身后十余个手下吩咐道：“来人，将此人拿下！” 这时候，他瞧见沈悦薇笑了笑，不禁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第288章 笑你蠢 “笑你蠢。”沈悦薇声音淡漠，笑意不达眼底。 冯璋很快就会明白，在她面前摆弄权势，绝对是他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 冯璋冷冷一笑：“如今的年轻人，可真是愈发张狂了。来人，拿下！” 顷刻间，冯璋的十余个手下就围了上来。 这十余人身形干练，一看就是练家子。 十余人迎面而来，很有威慑力。 这一幕，看得一旁围观的人都为沈悦薇捏了一把冷汗。 虽然定国侯这侯爷之位是世袭而来，可到底是历代侯府之家，底蕴还在。似这等人家，都会豢养护卫，护卫的身手只怕也不低。 就在这时候，四个黑影神出鬼没地出现，挡在沈悦薇面前。 冯璋面色一凛，本能地想把自己的人叫回来，可是，已经太迟了。 只见那四人速度奇快，身法极其诡异，宛若游龙一般在他那十几个手下中间转了那么一次，那十几人就跟中了邪一般，全都倒了下去。 之后，四人齐齐收手，如来时一般迅猛，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身影也化作一道道残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冯璋面色惨白，止不住地后退了几步，他看着沈悦薇，再没了刚才的嚣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要紧吗？我做事，向来是对事不对人。今日令公子的举动，惹到我了。” 她没说出来的是，既然惹到了她，那就等着付出代价。 但是这潜台词，冯璋很显然是猜到了。 虽然他这侯爷之位是世袭来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酒囊饭袋。 他的心里很快有了考量，立刻朝着沈悦薇拱了拱手，客气道：“犬子顽劣，出言不逊惹了您，实在是他的过错。老夫在这里，代他向您道歉。” “道歉这种事，还得他自己来才行。毕竟令公子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吗？” 冯璋忍着胸中的怒气，道：“犬子断了腿，现在已经送去医治。” “只是断了腿而已，又不是送了命，不至于连道歉都来不了吧？”沈悦薇声音戏谑，带着几分玩味。 今天，她原本还以为能钓到什么大鱼呢，谁知道，不过是钓到了一个定国侯，虽然这鱼不怎么大，但是，凑合凑合也能用。んttps:/ 冯璋眼底怒意浮现，却并未显露出来，竭力强压下去，表面上仍耐着性子，维持着原先的平静：“到底是断了腿，若是医治不及时，只怕会落下腿疾。” “哦。” 沈悦薇轻描淡写，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冯越会不会落下腿疾，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这般嘴贱，在这等公开的场合胡乱议论人，还那般出言不逊，就该付出代价。 如今关于李飞英的传言甚嚣尘上，她刚好可以出手，杀鸡给猴看。 很不巧，如今冯越就是那只鸡。 一时之间，冯璋陷入沉默。 沈悦薇也不着急，端着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 这时候，出云楼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这里的一切，他们都看到了。 现在沈悦薇坐着，而身为定国侯的冯璋却在那里站着，姿态也十分谦恭，故而不少人都在猜测，沈悦薇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啧，这个年轻人也太狂了。” “呵，不狂能叫年轻人吗？” “这股子狂劲儿，简直可以和摄政王媲美！” “谁说不是呢？此人之狂，简直可以称之为摄政王第二！” …… 这议论声隐隐约约传入沈悦薇的耳中，沈悦薇听的十分开心。 出来撒个泼还能和穆九霄扯上关系，她很高兴。 不过，冯璋这么墨迹，她不喜欢。 看来，还是要再添把火。 于是下一瞬，沈悦薇直接扔了手里的杯盏，杯盏落在地上，炸裂开来。 有那么一点碎瓷片溅落在冯璋的脚边，他抬头看向沈悦薇，神色阴冷：“阁下未免也太咄咄逼人了。” “咄咄逼人？啧，你才知道我是在咄咄逼人吗？话说起来，令郎这么大的人了，若是还不懂祸从口出的道理，实在是不应该。既然侯爷之前没有好好教导他，那么刚好，我来。”说完，沈悦薇看向楼梯口。 这时候，有人将冯越抬了过来，丢在地上。 现在的冯越可谓是狼狈至极，脸肿得如面盆还就算了，身上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又因为断了腿，他疼得要紧，面色早已惨白，偏偏惨白之中又带着那么一些红肿，看起来分外可怜。 看着向来宠爱的儿子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冯璋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疾步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越儿，你感觉如何？” 见冯璋过来，冯越急忙拉住他的袖子，拼命忍着那疼，低声哀求道：“父亲，我疼，救、救我……” 儿子的呼救让冯璋无形之中多了几分勇气，他安慰了冯越几句，起身看向沈悦薇：“若我儿道歉，今日这事便算是结束了？” “没错。只要他大声喊出他错了，不该对李飞英那般出言不逊，我便饶了他。” “好。” 之后，冯璋转身回到冯越身边，蹲下去对他低语几句。 说话的时候，二人靠得很近。 冯越似乎是不大高兴，有些反抗：“父亲，为何要让我跟他道歉？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闭嘴，让你道歉你就道。” 之后，冯越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很快，在冯璋的搀扶下，冯越一步步到了沈悦薇跟前。 此时，沈悦薇依旧坐在椅子里，她看着慢慢走近的冯家父子，唇角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终于，冯越在距离沈悦薇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站得十分艰难，却又强打精神，朝着沈悦薇看过去，硕大红肿的脸上满是诚恳：“这位公子，今天这事儿是我的错，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 说完，冯越看着沈悦薇，仿佛是在等着她说出原谅的话。 沈悦薇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这时候，冯越像是站立不稳，身子直直地向着沈悦薇倒来。 但，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冯越伸手摸向自己左边的袖子，很快，他的手里多了一把短剑，剑尖直奔沈悦薇的心口而去！ 第289章 敢伤我者，死！ 几乎是在摸到短剑的瞬间，冯越的唇角就勾起一抹笑意来。 去死吧！ 你个嚣张的蠢货！ 笑话，真当他冯越是软蛋，可以随意拿捏不成？ 既然伤了他的腿，那么，就拿命来赔吧！ 他这般出其不意，眼前这人肯定是要死的。 然而下一瞬，他的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手里的短剑立刻就飞了出去。 而下一刻飞出去的，则是他自己。 倒地的瞬间，剧痛袭来，冯越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悦薇，此刻，沈悦薇正收起自己的脚，明净的面容上不见丝毫的慌乱。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怎么会？ 他拿出短剑的时间极短，为何还是被察觉了？ 但是很快，冯越就没时间想这些了。 因为这时候，他的身旁出现了四个黑衣人。 四人皆是一身黑衣，面相平平无奇，但是，他们看向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不曾对他动手，他却察觉到一种无以言说的压迫感。 一瞬间，冯越的心头闪过两个字：完了！ 这时候，沈悦薇的冷笑声传来，她的话，是说给冯璋听的：“侯爷，令郎的道歉，倒是别具一格。” 冯璋低下头，胆寒不已。 他原本以为，这么近的距离，是可以一击而中的。 却没想到，眼前这个面容白净的年轻人，竟有着如此恐怖的一面。 他的手下身手高强也就罢了，就连这个年轻人自己，身手竟是如此的恐怖。 刚才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几乎是在冯越拿出短剑的瞬间，这年轻人就已经有所动作。 此人的洞察力、敏锐度，都远超常人。 这一刻，冯璋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惹不起。 原本，他的打算是，让儿子伤了这个年轻人。 就算是这年轻人身份显赫，后面还是可以自圆其说，就说是两个年轻人起了争执，毕竟他的儿子也断了腿，眼前这年轻人就算是伤了死了，儿子也不至于付出太大的代价。www.wenxue一二.Com 毕竟各有损伤，不是吗？ 可现在，阴谋落空，冯璋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他扭脸看向站在儿子身旁的四个黑衣人，心头的不安愈发加剧。 冯璋暗暗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阁下准备如何？” “敢伤我者，死！” 沈悦薇的话，极其简单。 冯璋的双眼瞬间瞪大：“我儿罪不至死！” 想必，他要请的救兵也快到了。 他就不信，等他的救兵来了，这年轻人依旧这般无动于衷。 “他死不死，我说了算。” 说着，沈悦薇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冯越的身上。 这时候，冯越已经吓坏了，他透过四个黑衣人身体之间的缝隙，朝着冯璋投去求救的视线。 “阁下非要置我儿于死地吗？” “我本不想要他的命，是他自己作死。” 冯璋深吸一口气，正要辩解什么，眼角的余光里，却瞧见一人分开众人，走了过来。 他的救兵，到了。 察觉到冯璋欣喜的目光，沈悦薇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呵，还是个熟人。 吏部侍郎，高侍郎。 说起来，这高侍郎还是苏瑾瑜的岳父，高月岚的父亲。 只不过，高侍郎是个好色之徒，人品也不怎么样。 上一世的时候，高侍郎是帮着三皇子做事的，只不过后来高侍郎的胃口越来越大，惹了三皇子不喜，所以，三皇子才决定要了高侍郎的命。 又因为不想落人以柄，当初杀高侍郎，是她亲自去的。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时至今日，沈悦薇依然记得，她杀了高侍郎回去之后，走在漆黑的路上，心里有多么的无助。 因为高侍郎临死前，血溅在了她的身上，她回去之后，洗了很长时间，却还是觉得那血迹没有被洗掉，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黏腻感。 没想到，这一世第一次见到高侍郎，竟然是在这里。 这时候，高侍郎大腹便便地走了进来，他看了冯璋一眼，带着几分不悦：“怎么回事？还非得让我过来一趟。” 冯璋立刻上前赔着小心，谦卑道：“高大人，实在是这事儿有些棘手，不得不请您来一趟。” 说完，冯璋低声耳语，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高侍郎。 听完之后，高侍郎冷哼一声：“冯璋，亏你还是个侯爷，怎么连这点骗术都看不清楚？此人一直不肯表明身份，可见是无名之辈。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你罢了。” 冯璋原本还想多说几句，提醒一下高侍郎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不寻常，可转念想到高侍郎在他面前一向这般趾高气扬，心里不禁有了几分怨怼。 说起来，他是侯爷之尊，身为吏部侍郎的高侍郎本该对他客客气气，可高侍郎手里有实权，便是他这个侯爷，也得对高侍郎客客气气。 可高侍郎的胃口极大，平日里好色还就罢了，胃口还大，每年他不知要孝敬多少女人和金子给高侍郎，心里早就厌烦了。 今日之事，他原想着让高侍郎来出头，可几乎就在刚才，他已经可以确认，这件事，高侍郎解决不了。 既然如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让高侍郎吃些苦头。 冯璋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高侍郎已经不悦地看向沈悦薇，厉声喝问道：“你父亲是谁？只管说来。你若是说实话，兴许我还可以放过你。” “就凭你，还不配知道我父亲的名字。” 若不是高侍郎提起，沈悦薇反倒是忘了。 单单是她父亲这个户部侍郎的名号，已经足够唬人了。 所以啊，她还可以拼爹呢。 只不过，今日她主打一个故弄玄虚，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 对于她的真实身份，只管让他们猜去，猜的越玄乎越好。 沈悦薇这么一说，高侍郎愈发觉得，沈悦薇这是在故弄玄虚。 他朝着自己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解决掉沈悦薇。 高侍郎身为吏部侍郎，平日里主要负责考评官员的政绩，决定他们的升迁，再加上他平日里收敛了许多钱财，因为爱财惜命的缘故，他手里，高价养着几个高手，为的就是关键时刻能保命。 平日里但凡是需要出门，他必定会带着这几个人。 同样的，今天也不例外。 这时候，高侍郎一个眼色，他身后就有一人站了出来。 见状，沈悦薇捏了捏眉心…… 第290章 你是真嚣张啊！ 看到沈悦薇的动作，高侍郎立刻就笑了：“现在才知道怕，未免太晚了些。” 沈悦薇放下手，淡笑着看过去：“高侍郎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让你的人全都上吧，别墨迹了。” 平日里负责保护高侍郎的高手，一共有六个。 但以往的时候，即便是面对再棘手的人，也只需要出动一个人去解决。 余下的五人，高侍郎一般喜欢让他们待在自己身边。 毕竟，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此刻，听沈悦薇如此说，高侍郎轻蔑地笑了笑：“对付你，还用不着他们全都出手。” “是么？”话音落下，沈悦薇打了个手势。 瞬间，黑衣人迎面而至，和高侍郎带来的高手对上。 高手过招，可谓是步步凶险。 但，也不过是七八招之后，高侍郎带来的高手全都被踹倒在地。 而那黑衣人，则云淡风轻地退到沈悦薇身后站好。 高侍郎大吃一惊，他看向倒在地上的高手，只觉得难以置信。 这个高手的身手他再清楚不过，曾经，他遭遇刺杀，这高手一人便可击杀十几人，实力强劲，绝非寻常人可比。 可现在，不过是七八招，他就被人打倒在地。 隐隐约约的，高侍郎觉得自己这是遇到了硬茬子。 但是，就这般收手，着实不是他的风格。 尤其是在冯璋面前，他想为自己找回一些脸面。 而沈悦薇，却不打算给他这个脸面：“不知接下来，高侍郎有什么打算？是一个个来，还是让他们一起上？” 高侍郎看向沈悦薇，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年轻人不要总想着逞勇斗狠，有时候也须得想一想，自己的行事举止，会不会影响家中的长辈？” 这话，是威胁。 也是警告。 沈悦薇乐了：“就凭高侍郎的职位，还影响不了我家中的长辈。” 高侍郎狞笑一声：“你是真嚣张啊！” 他是吏部侍郎，平日里除了他的顶头上司，他是谁也不放在眼里。 毕竟，他手里是有实权的。 只要是他不愿意，有些人一辈子也别想升迁。 而大家族之中，往往关系复杂，就算是有个别位高权重的人不必上赶着求他，可家族里的人却需要。 所以，很多世家大族，哪怕表面上看起来风风光光，也都得对他这个吏部侍郎客客气气的。 这时候，沈悦薇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嗯，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毕竟算算时间，该是穆九霄回去的时候了。她还想和他一起吃饭呢。 既然如此，那就接着闹一出大的，之后，就该是收场的时候了。 于是，她故意激怒高侍郎：“高侍郎，你现在是认栽了吗？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高侍郎环视左右，心头怒意更甚。 这么多人看着，他的人却被打倒在地，今天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什么威信可言？ 若无威信，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和娇滴滴的女人，他去哪里找？ 于是，高侍郎挥了挥手，直接让身后的人出手。 这一次，是五人全部出动。 对于他们五人联手，高侍郎极其自信。 毕竟，对方除了这个嚣张的年轻人和他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手下，也就只有四个黑衣人而已。 至少在人数上，他的人还是有一定的优势的。 五人迎面而来，沈悦薇却是张嘴，打了个秀气的呵欠，朝着几个黑衣人摆了摆手：“速战速决吧，我想回去吃晚饭了。” 黑衣人点头应下，立刻迎了上去。 这些奉命保护沈悦薇的黑衣人，是经由穆九霄的手，亲自调教过的。 平日里，他们跟在沈悦薇身边，并没有什么事情做，早就闲得抠指甲抠墙皮了。 今天千载难逢，有了这个活动筋骨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一刻钟后，站着的，便只有他们四个。 高侍郎终于知道怕了，他咽了一口唾沫，急忙问身后的人：“去报官的人还没回来么？” 他就不信，这个年轻人再嚣张，还敢对付官府里的人不成？ 只要官府里的人出手，甭管这年轻人如何嚣张，也是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候，沈悦薇问如意：“大理寺的人怎么还没到？” “想必马上就会到。” 这话，却让高侍郎大吃一惊。 他去报官，也只敢去京兆府。 毕竟，京兆府是掌管京城治安的。但凡是发生在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京兆府都可以管。 可是，大理寺的人却是轻易请不动的。 如今放眼整个大齐，谁不知道大理寺那帮人是最难缠的。衛鯹尛说 若是被他们缠上，非得脱下一层皮不可。 这些年也就是他藏的好，做事做的隐秘，不然，早没命了。 故而听到沈悦薇请了大理寺的人，高侍郎有些胆寒。 但是等了一会儿，大理寺的人并未赶到，反倒是京兆府的人来了。 京兆府的捕头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来了之后环视全场，点头哈腰地到了高侍郎跟前，赔笑道：“高大人，您命人叫小的来，有何吩咐？” 高侍郎看了看这捕头带来的一众捕快，立刻就安心了，他扬手指向沈悦薇，道：“此子嚣张至极，伤了定国侯世子不说，竟还出手打伤本官的人。刘捕头，你看这事儿，该如何办？” 刘捕头斜瞥了沈悦薇一眼，见沈悦薇坐在那里丝毫未动，立刻就动了怒：“你什么身份，怎敢在高大人面前站着？你、站起来！” 沈悦薇纹丝未动。 刘捕头一见，立刻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蔑视，当下就拔出腰间的佩刀，提着刀朝着沈悦薇走去，面上的表情十分阴狠。 他手底下的捕快见状，也一一拔出佩刀，跟在刘捕头身后，直奔沈悦薇。 见状，沈悦薇无语地叹了口气，要对付的人越来越低级，也是一件很令人惆怅的事情。 “给他们点教训。”沈悦薇言简意赅地吩咐。 于是，半刻钟的时间都不到，所有的捕快连同刘捕头一起，都在地上躺着。 而他们的佩刀，则被丢在一旁。 见状，高侍郎心头暗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居然敢打京兆府的捕快，这一次，这人铁定是要栽了。 就在他打算义愤填膺地痛斥一番的时候，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人正朝着这边来。 等看清楚来的人是谁，高侍郎立刻就乐了。 第291章 呵，这问题还真是新鲜啊！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少卿，秦知言。 如今放眼整个京城，谁人不知，秦知言在科举中脱颖而出后，直接就入了大理寺，担任少卿一职。 此人兢兢业业，平日里向来是以冷脸示人，最是铁面无私，不讲情面。 平日里，高侍郎自然是怕秦知言盯上他。 偶然间在路上遇见，他都得吩咐车夫赶快走，生怕秦知言注意到他，招来无妄之灾。 但是今天，他看到秦知言，只觉得分外亲切。 刚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指使手下打伤了京兆府的捕快，这等蔑视朝中法纪的事情，秦知言一定是忍不了的。 只要秦知言出手，定能将这个嚣张的年轻人打成原型。 心里有如此打算，高侍郎立刻迎上去：“秦少卿，远远地瞧见您过来……” 只可惜，高侍郎拍马屁的话还没说完，秦知言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是谁？” 高侍郎怔了一瞬。 他是谁？ 呵，这问题还真是新鲜啊！ 不是他自夸，自从他升任吏部侍郎以来，就已经不需要再向别人介绍他是谁。 可现在，秦知言居然问，他是谁。 若是在往日，高侍郎还会不大乐意，但是今天，他忍住心底的怒气，客气道：“本官乃吏部侍郎，高……” “哦，高侍郎，有事吗？” 话音再一次被打断，高侍郎咬了咬牙，之后耐着性子，把沈悦薇的手下打伤京兆府捕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然，最后他又添油加醋道：“这年轻人着实是猖狂了些，竟做出如此枉顾法纪的事情。京兆府的捕快便等同于朝廷的脸面，他居然敢纵容手下打伤捕快，可见是目无法纪，应当重惩。” 终于把话说完之后，高侍郎迫不及待地等着看秦知言是个什么反应。 但就在这时候，他却发现秦知言在盯着那个年轻人看。 顿时，高侍郎的心底闪过一丝疑虑：莫非这二人是认识的？ 但，这丝疑虑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绝无可能。 秦知言那是什么身份？ 虽说秦家是武将，于仕途上对秦知言没什么助益。 但是秦知言的姑父就不一样了，那是妥妥的二品大员，户部尚书沈明诚。 沈明诚户部尚书的身份就已经足够显赫，至于他的女婿穆九霄，那可就更吓人了。 这冷面无情、动辄就要人性命的摄政王，谁人不怕？ 所以，似秦知言这样的身家，绝对不可能惧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看到这年轻人被秦知言处置，高侍郎的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快意。 就连冯璋和冯越父子俩，脸上也流露出几分喜色。 欣喜之余，冯璋上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强调沈悦薇行凶，断了冯越的腿。 听完之后，秦知言脸色未变，只看向沈悦薇，眸光在不知不觉中温柔了些许：“此事可属实？” 想着要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恭敬的态度来，沈悦薇就打算站起身来。 但，她刚刚做出站起来的姿势，便听秦知言说道：“你想必是累了，如此，便不必起身。” 沈悦薇在心底暗自发笑，看来，大表哥是觉得她刚出月子，这才不愿意她累着。 于是，她就坐了下来。 此举，却是惊呆了高侍郎等人。 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这时候，沈悦薇坐着说道：“少卿大人，今日我来此喝茶，却听到冯越出言不逊，诋毁飞鹰将军。想必您也知道，飞鹰将军乃是陛下亲封的三品将军，是有品级的。冯越这般以下犯上，难道不该打吗？” 听罢，秦知言眸色微凛，冷冷地看向已经被扶到椅子上坐下的冯越，质问道：“你竟敢诋毁飞鹰将军？” “什么飞鹰将军？”冯越一头雾水，“我只是说了李飞英几句而已。” 秦知言冷笑一声：“难道你不知，飞鹰将军便是李飞英？” “这怎么可能？她只是一介女流。” “一介女流？”说完，秦知言幽幽地看了冯璋一眼，“这便是定国侯府的家教？” 冯璋不由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敢回话。 秦知言的眼神冷厉地扫过在场的众人，缓缓开口：“三年前，飞鹰将军带队杀入敌营，斩杀敌将数十人，于万军之中拿到敌军的布防图，功劳卓著。因此，陛下特意封她为飞鹰将军。她虽是女子，可陛下仍然赐下如此荣耀，就表明对她已经足够肯定。只不过李家并不想声张此事，故而知晓此事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但，即便少有人知，这也绝不是你们诋毁飞鹰将军的理由。再者，即便她没有飞鹰将军之名，单凭她在战场上为国拼杀多年，身为一个有良知的大齐人，便不该对她有丝毫的诋毁之词。” 瞬间，冯璋和冯越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李飞英居然是有品级的将军。 只是，一个女人，怎么能够成为将军呢？ 秦知言并不再解释，只冷冷地逼视着冯越：“你都说了什么？” 冯越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此事并不难查，你是想等本少卿查证之后，直接对你定罪么？” 冯越慌了神，从椅子上滚落在地，惊慌失措道：“我说，我说。我说她看着就令人生厌，还说就算是娶一头母猪，都不会娶她……” 说到最后，冯越的声音越来越小。 秦知言冷哼一声，看向自己带来的大理寺捕快，吩咐道：“来人，此人出言不逊，诋毁朝中四品飞鹰将军，将其押入大理寺监牢，从后发落。” 大理寺的捕快迅速上前，提起倒在地上颤抖不已的冯越，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即便冯越连声喊疼，大理寺的捕快统统都不管，还寻来破布条子，把他的嘴堵上了。 冯璋立刻就想为儿子求情，但，察觉到秦知言冷漠至极的视线，那些求饶的话顿时又被他咽了回去。 好在越儿只是顶着一个诋毁四品将军的罪名，这罪名不算大，顶多关几天也就出来了。 若是他忤逆秦知言的意思再次求情，反倒会惹得秦知言不喜，不划算。 却不成想，这时候沈悦薇悠悠开口：“少卿大人，我要状告冯璋和冯越父子，意图刺杀我。” 第292章 她是本王护着的人 秦知言周身的气息立刻变得恐怖起来，他面色阴寒地看向冯璋和冯越父子，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冯璋和冯越顿时吓得心胆俱裂。 纵然是沈悦薇，看到这样的秦知言，也吓了一跳。 记忆中，表哥向来是温文尔雅的，没成想他做了大理寺少卿之后，行事居然是如此的老练。 单单是这个眼神，就已经饱含威慑力。 当然，若无这样的威慑力，只怕平日里也无法审理案子。 毕竟送到大理寺的案子，都是十分棘手的。 但，转脸看向沈悦薇的时候，秦知言的脸上就带了几分柔和：“此事详情如何，你只管一一说来。有本少卿在，自会为你做主。” 沈悦薇点点头：“谢少卿大人！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冯越诋毁飞鹰将军，我气不过，就教训了他一顿。他心生不服，假意对我道歉，暗地里却从冯璋手里拿到短剑，准备杀死我。” 沈悦薇的话简简单单，秦知言却听得攥起了拳头。 他竟不知，刚才还有这般凶险的时候。 这时候，冯璋硬着头皮辩解道：“此人与小儿起了争执，当时小儿已经断了腿，自然是气不过。如此一来，二人只能算得上是有来有往，没什么大的过错。” “没什么大的过错？”秦知言重复着这句话，愣是笑了，“你儿子胆敢刺伤她，却还觉得没什么大的过错？” “她本就是寂寂无名之辈……” 就在这时，一声阴寒的、仿佛从极寒之地发出的声音冰冷地传来：“寂寂无名之辈？你们冯家人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啊。”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不由得循声望去，这一看，却是齐齐缩起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天呐，居然是当朝摄政王，穆九霄！ 此刻他一身黑色烫金王服，阔步而来，却无一人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拼命缩脖、低头、收回脚尖、屏息凝神，生怕呼吸声大一点，就会招来这位阎王的不喜。 高侍郎和冯璋立刻上前行礼，统统被穆九霄无视。 他扫了冯璋一眼：“你说她是籍籍无名之辈？” 冯璋吓坏了，双膝一软，整个人就倒在地上：“下官、下官愚钝……” 多余的字，他一个都说不出来，着实是吓坏了。 “她是本王护着的人。”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表明了穆九霄的立场，却也并未泄露沈悦薇的身份。 但，仅仅是这八个字，却让高侍郎和冯家父子悔断了肠子。 若早知道这年轻人是摄政王穆九霄护住的人，就算是给他们一千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胡来。 但，千金难买后悔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高侍郎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自然是个人精，见情况不对，他立刻表态：“王爷，此事都是冯家父子在其中捣的鬼，下官只是路过。” “路过？”穆九霄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冷冷地落在高侍郎身后的几个高手身上。 这几个高手多多少少都受了伤，虽然不致命，可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你带人来，不就是想伤本王护着的人么？亏得是本王派了人保护，否则，本王当真不敢设想，后果会如何。”んttps:/ 高侍郎顿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传闻，摄政王穆九霄寡言少语，但，一旦他话多的时候，就是有人倒霉的时候。 他怎么就觉得，他是那个倒霉蛋呢？ 这时候，穆九霄看向冯璋，声音极轻极淡：“侯爷，高侍郎当真是路过么？” 冯璋惊愕地抬头，看向穆九霄。 然而，穆九霄神色平淡，看不出别的表情来。 一旁，秦知言却激动起来。 事实上，关于高侍郎，他之前也收到了不少线报，奈何高侍郎这个人太过狡猾，做过的很多事情都不留痕迹，又无人指认，因此，虽然他极度怀疑高侍郎收受贿赂、卖官鬻爵，却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因此，多日以来，此事毫无进展。 但这一刻，秦知言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的突破口，就在今日，就在冯璋身上。 冯璋这侯爷之位虽然是世袭而来，但，他本身还是有点小智慧在身上的。 他又怎会听不出来？ 穆九霄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分明是在让他供出高侍郎来。 换句话说，如果能够提供高侍郎卖官鬻爵的线索，那么，摄政王便会对他们父子俩从轻发落。 在儿子和高侍郎之间，是很好选择的。 几乎是在一瞬间，冯璋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回王爷的话，高侍郎并非路过，而是受下官邀约前来。” “哦？受你邀约前来？”此刻，穆九霄显然是有些不相信。 至少，他表现出了不相信的样子。 冯璋急了，立刻把他之前数次给高侍郎送礼、送女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说的十分详细，具体的日子，送了什么，送了多少都记得清清楚楚。 高侍郎立刻就恼了：“冯璋，你血口喷人！” 冯璋暗暗咬牙，拿出了杀手锏：“王爷明鉴，下官给高大人送的女人，身上都是带着些痕迹的。下官将那些女人身上的痕迹说出来，王爷只管派人去高府查看，自然就能知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高大人如今最宠爱的如夫人，便是下官送去的。” 高侍郎的眼睛顿时就瞪圆了：“冯璋，你个老匹夫！” 送给他的女人，冯璋居然敢先一饱眼福，真是岂有此理！ 但即便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高侍郎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 不，他不能自乱阵脚。 就在高侍郎绞尽脑汁，想要寻找对策的时候，穆九霄却已经看向秦知言：“秦知言。” “下官在。” “本王命你即刻将高忠义下狱，彻查定国侯冯璋所举报之事。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下官遵命。” 说完，秦知言立刻吩咐自己的人去抓高侍郎。 高侍郎慌了，一旦他进了大理寺的监牢，只怕就出不来了。 他急得大喊：“王爷，下官乃是朝中从三品大员，您不能这般轻易处置。” 穆九霄冷笑一声，并不理会。 高侍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穆九霄这个摄政王，统摄六部，但凡是六部中人，都在他的处置范围之内。 不，他绝对不可以坐以待毙。 这一刻，眼角的余光里，他看到了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沈悦薇…… 第293章 知我者，夫君也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高侍郎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虽然他的手下打不过那几个黑衣人，可如果他们全部去进攻这个年轻人，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以穆九霄对此人的重视程度，若是他能够挟持此人，或许还能赢得一线生机。 于是，他立刻看向自己身后的几个高手，对他们使了一个眼色。 到底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高手，就这么一个眼神，他们就懂了他的意思。 下一瞬，六个高手如大鹏展翅一般朝着沈悦薇迅疾而去。 秦知言暗道不妙，但，在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口之前，只觉得眼前一阵疾风掠过，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高侍郎那六个高手已经全部倒在地上。 而穆九霄站在沈悦薇跟前，神色阴寒如冰。 高侍郎已经吓得腿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六位高手一起出手，居然也不是穆九霄的对手。 很快，高侍郎被秦知言带人擒住。 这一刻，他已经无话可说。 而穆九霄则步步近前，一脚将高侍郎踹飞。 高侍郎跌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穆九霄神色淡漠，单手背后看了秦知言一眼：“人是我打的，有任何后果，本王一力承担。” “也算下官一份。”说完，秦知言也上前，狠狠地踹在高侍郎的心口。衛鯹尛说 秦家是武将出身，虽然秦知言的身手不怎么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这里发生的一切，围观的人尽收眼底。 他们实在是想不出，沈悦薇到底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够让穆九霄和秦知言这两个冰山派男神齐齐维护。 他们想不出，正是沈悦薇所期望看到的。 她今天主打的就是一个故弄玄虚，今日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只要她的身份越神秘，这些人就越不敢说李飞英的闲话。 尤其是，经过阮云翔等人的刻意传播，相信到不了明天，京城里所有人都会知道，冯越之所以被针对，就是因为说了李飞英的闲话。 到那时，看谁还敢再嘴碎。 目的达到之后，该带走的人已经被秦知言全部带走，而沈悦薇则站起身来，冲着穆九霄甜甜一笑：“我饿了。” “回家吃饭。”穆九霄宠溺一笑，很想牵起她的手，又碍于她现在身着男装，又刻意要营造神秘的身份，这才作罢，忍得十分辛苦。 沈悦薇下楼的时候，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了阮云翔等人的身影。 看到沈悦薇看过来，阮云翔、齐亮等人立刻围过来，态度比原先客气多了：“公子，我们已经按您说的办了，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笑话，他们敢不恭敬么？没看到定国侯和高侍郎都被带走了，由此可见，这人的背景深不可测。 沈悦薇淡淡一笑：“办到就好。” 阮云翔还想说什么，但察觉到穆九霄冷得要吃人的眼神，顿时作罢。 没有牵到手的男人，怨气颇大。 直到坐到马车上之后，穆九霄才如愿牵到了沈悦薇的手，方才还冷着的脸上浮现出丝丝笑意来。 那丝丝笑意在沈悦薇靠过来的时候无限扩大，终成燎原之势，怎么也收不住。 沈悦薇环住他的腰，娇俏一笑：“多谢夫君来帮我撑场子。” 说完，她凑过去，在穆九霄的脸颊上印下浅浅的一吻。 “只有这些？”穆九霄很不满意。 “不然呢？”说着，沈悦薇狡黠一笑。 穆九霄按住她的后脑勺压向自己，将这个吻无限加深。 长长的一吻过后，沈悦薇有些累了，安心地窝在穆九霄的怀里，玩着他的手指。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话刚说完，沈悦薇自己就笑了。 有暗卫跟着她，她在哪里，穆九霄自然是知道的。 “我还知道，你今日这样做，除了为李飞英出头，还有别的用意。” “哦？我家夫君这样聪明啊。那你说说看，我还有什么用意？” “转移注意力，故意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 沈悦薇灿然一笑：“知我者，夫君也。” 没错，她这边足够高调，才能让对方放松警惕，对方才会有所动作。 而且，祭天的时间近了，三皇子那边看似平静，其实一直在紧张地忙碌着。 原本穆九霄还在发愁怎么转移各方的注意力，但，今日沈悦薇这么一闹，他的难题就迎刃而解。 “这话，该我说才是。知我者，娘子也。” 沈悦薇依偎在穆九霄怀里，笑得愈发开怀。 她和穆九霄之间，从来都不是依附，他们是相互依存的陪伴，是势均力敌的相守。 她喜欢这样的关系。 当然，她并非不可以做一个小女人，什么都不做，专心等在家里，盼着他回来。 可她，更希望自己是一个可以与他站在一处，共担风雨的人。 你很好，但是我也不差。 当我们携起手来，就可以战胜一切困难。 这一刻，二人紧紧相拥，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入耳。 第二日一早，看到韩绝送来的最新消息，沈悦薇拟了一份名单，让人送去府中的文房，尽快将帖子送出去。 后天，她要办个宴会。 这件事刚办完，沈悦薇就听如意禀报，说李飞英来了，想见她。 沈悦薇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不多时，李飞英就到了跟前，这时候，她的脸上还包着纱布，却难掩喜悦：“出云楼的事情，你听说了没？” “听说了。”沈悦薇含笑道。 不仅听说了，还亲自参与了呢。 “那位公子是谁？竟然这般为我出头。”李飞英问着，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知道李飞英性子豪爽，沈悦薇索性就和她开起了玩笑：“怎么，你要找到那位公子，以身相许？” “那哪行？人家那样帮我，我怎能恩将仇报？” 沈悦薇愣了一瞬：“怎么就是恩将仇报了？” 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 李飞英大大咧咧地一笑：“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男人什么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这一生，注定没男人缘。所以，我也就不祸害人家了。他是谁，您一定是知道的吧。替我告诉他一声，谢了！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让他只管开口，我必定全力以赴！” 这倒是个真性情的姑娘。 还不等沈悦薇解释什么，她就已经转身跑走，只在到了门口的时候回过身来，看向沈悦薇，欢喜道：“师叔说后天伤疤便会好，大后天我就能去大理寺了。待我穿上大理寺捕快服，必定来让你看看！” 说完，她就飞一般地跑走了。 转眼间，就已经到了第三天。 沈悦薇接下来的这一步大棋，将在这一天开启…… 第294章 若本王妃，偏偏要计较呢？ 沈悦薇这一次，是要在摄政王府宴请当日来府中参加满月宴的各府夫人。 当然，她请的只是一部分。 这一部分，恰恰是在暗地里说李飞英坏话的人。 当日，若不是她们回府之后大肆说李飞英的坏话，那些关于李飞英的传言也不会传得这般肆无忌惮。 说白了，她们就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所以，沈悦薇不打算放过她们。 舌头最软，却能做出这世间最恶毒的事情。 要知道人言可畏，流言也是能杀死人的。 若不是李飞英心性坚定，那样恶毒的流言，足以杀死一个人。 尤其是现在，她原本就打算把事情闹大，也就更加不会顾及什么。 知道是摄政王妃邀请她们前来，这些夫人们一个个皆是喜上眉梢，盛装打扮，早早地就来了，只求能入了沈悦薇的眼，日后能时常走动才好。 毕竟如今穆九霄摄政王的身份还是很能唬人的，尤其是她们听闻过几日要祭天，行祭礼的时候，穆九霄这个摄政王会站在陛下的身侧，这就说明，日后穆九霄必定会得到重用，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她们今日来，是要想尽办法接近沈悦薇的。 …… 沈悦薇到的时候，今日所邀请的各府夫人都已经来了。 看到沈悦薇过来，她们齐齐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沈悦薇微微点头：“都坐吧。” 等她话音落下，各府夫人才敢坐下，不过，也只敢坐半边椅子，脊背挺得很直，做足了谦卑的姿态。 沈悦薇淡淡一笑：“只是寻常的宴会，各位不必拘谨，各自随意就好。” 这一刻，沈悦薇微微笑着，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见状，众位夫人紧张的情绪才有所收敛，表现得自然了一些。 这倒也是。 虽然摄政王穆九霄为人阴狠，脾气也不好，但是，瞧摄政王妃这般年轻，看起来性格很好的样子。 说起来到底是个年轻的女子，有多难缠呢。 如此说来，她们刚才那般谨小慎微，反倒是显得过于小心了。 其实何必紧张呢？摄政王妃年纪小，没什么阅历，平日里又很少办宴会，想必心里也是有些胆怯的，今日请她们来，必定是想混个脸熟，日后也好混迹于各府的宴会之中，挣个脸面。 这么一想，在场的不少人就放松了不少。 这时候，沈悦薇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语气依旧如刚才那般和善：“本王妃近日没怎么出门，不知如今京城中可有什么乐子？终日待在府里，着实是烦闷透了。” 听沈悦薇这样说，立刻就有一位刘夫人站了起来，满脸是笑：“王妃娘娘有所不知，若说如今京城里最大的乐子，莫过于李家那姑娘李飞英了。” “哦？你说李飞英啊。是脸上有疤的那个吧？那日我儿满月宴，倒是见过她一次。她怎么了？” 刘夫人笑道：“她倒是没怎么着。不过身为女子，容貌是第一位的，她脸上顶着那样大的一块疤，却还是出来走动，着实是可怖了些。” 沈悦薇听着，并未说话。 这时便有另外一位姓黄的夫人站出来说道：“岂止是可怖啊？这要是换了别的女子，只怕早就龟缩在家里不肯出门了。你再看看李家那姑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脸上顶着那样大的一块疤，连个帷帽都不戴就出门了。听闻李家还想给她说亲，依我看，放眼偌大的京城，便是贩夫走卒，也不愿意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谁说不是呢？”见沈悦薇仿佛听得入迷的样子，立刻又有人附和道，“原先我还想着李家镇守边疆多年，到底是有些底蕴在，若是让我儿娶了李飞英，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把这事儿给我那不肖子说了之后，他愣是绝食抗议，说什么都不同意。” 说这话的，不过是个家世极低的夫人。 沈悦薇瞥了她一眼：“如此说来，你那儿子的确是挺不肖的。” 那夫人一愣，惊愕地看着沈悦薇。 沈悦薇并不看她，只看向其他人，面色仿佛有些疑惑：“说来说去就是这些，没别的了么？” 黄夫人一见，立刻点头应声：“有！怎么会没有呢？只不过这话说出来，倒怕污了王妃娘娘的耳朵。” “无碍，且先听听是什么。” 黄夫人立刻应下，眉飞色舞道：“王妃娘娘有所不知，这李飞英常年混迹在军中，和一群大男人整天待在一起，听闻她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若是脸上有疤还就算了，可若是失了清白，那可就真没男人敢娶了。” 说完，她还拿着帕子掩住嘴，低低地笑出了声。 沈悦薇看了如意一眼，如意立刻会意，走上前去，不由分说，直接左右开弓，甩了黄夫人两个耳光。 原本黄夫人脸上还带着笑呢，此刻完全被打蒙了，她惊愕地看向沈悦薇：“王、王妃娘娘？” 如意立刻斥道：“如此污言秽语也敢在王妃娘娘面前说，你真是活够了！” 黄夫人吓坏了，立刻跪下，连连磕头：“王妃娘娘恕罪。都怪臣妇亦是口无遮拦，才说了这些话，求王妃娘娘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她认错的态度，倒是足够快，也足够诚恳。 沈悦薇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只淡淡地看着她：“你刚才所说，有依据吗？若有，拿出来。” “别人都这么说，想必确有其事。” “想必确有其事？”沈悦薇被气笑了，“你这般诋毁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到头来竟是毫无依据，只是觉得想必确有其事？呵，那本王妃是否也可以以为想必确有其事，认为你和别人有染，不清白么？” 黄夫人微微白了脸色：“王妃娘娘，这话不好乱说的。” “不好乱说？你说别人的时候，倒是说的绘声绘色。如今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反倒说不好乱说。果然啊，刀子不戳在你自己身上，你是不知道疼的。” 黄夫人是个人精，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地认错：“是臣妇识人不明，这才听信了这些话，求王妃娘娘开恩，莫要与臣妇计较。” 沈悦薇秀眉微挑，唇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若本王妃、偏偏要计较呢？” 第295章 王妃娘娘在此，谁敢放肆！ 黄夫人慌了神，不知道沈悦薇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平日里并未听闻王妃娘娘和李飞英有什么交集，今日她为何要替李飞英出头呢？ 在场的人倒也有一些消息灵通的，知道三日前在出云楼，摄政王亲自出面，为李飞英正名。 如此说来，沈悦薇今日这般举动，想必是受了摄政王的命令。 有人在最先开口提及此事的刘夫人身边耳语几句之后，刘夫人立刻就受到了启发：“王妃娘娘，此事的确是我们错了，不该如此说的。听闻三日前王爷在出云楼，已经为李飞英正名。如此说来，倒是我等消息不灵通了。” “消息不灵通？如今不灵通尚且如此，若是灵通了，你们只怕是谁都敢编排。”沈悦薇嗤笑一声，不屑道。 “哪能呢？”刘夫人陪着笑脸，继续道，“王妃娘娘有所不知，听闻当日在出云楼，王爷发了好大的火呢。再者，臣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王妃娘娘，听闻李飞英脸上那道疤痕，是为了救王爷才落下的。如今王爷又这般维护她，您不得不防啊。” 刘夫人话里话外，全都是在为了沈悦薇考虑。 沈悦薇深感无语。 看吧，这些深宅妇人，平日里就爱琢磨这些事情。 现如今，竟然想着挑拨她和李飞英之间的关系，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沈悦薇耐着性子看了那刘夫人一眼，仿佛把她刚才说的话听进去了：“依你看，本王妃该如何防备呢？” “王妃娘娘有所不知，烈女怕缠郎，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尤其是，李飞英脸上的伤是为了救王爷所受，若她挟恩图报，王爷那边，只怕还真难以拒绝。到那时候，您这王府可就不安宁了。” 沈悦薇垂眸，静默不语。 这个刘夫人，到了现在还想着套她的话呢。 如今穆九霄的身份日渐稳固，众人又都知道如今摄政王府之中，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主子，所以有不少人都生了心思，想着送女人入府，也好早日谋下侧妃的位置。 现在刘夫人这样说，就是在探她的口风呢。 若是她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只怕到不了明日，刘夫人就会将家中的女儿送到王府来。 这点儿小心思，自然瞒不过沈悦薇的眼睛。 片刻后，她淡淡一笑：“有本王妃在，王府不会不安宁。再者，王府之内的事情，就不劳刘夫人担心了。说起来，刘夫人倒是要担心另外一件事。” 刘夫人面色疑惑，不知道沈悦薇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悦薇淡淡地看了黄夫人一眼：“平日里你和黄夫人经常走动？” “是。臣妇与黄夫人一见如故，平日里多有往来。” “多有往来是好的，就怕有人包藏祸心。刘夫人不妨看看，你家老爷的汗巾儿，是不是在黄夫人的腰里缠着。” 刘夫人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本能地看向黄夫人。 黄夫人却条件反射一般，按向自己的腰间。 看到这一幕，刘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当即就怒了：“黄娇娇，你竟敢做下这等腌臜事，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刘夫人就要冲过去。 如意冷脸喝道：“王妃娘娘在此，谁敢放肆！” 刘夫人只得停下，可那看向黄夫人的眼神，却满是怨毒。 沈悦薇环视众人，缓缓开口：“身为女子，最该知道名声对于女子而言，是最最要紧的。诸位议论他人之时，也该想想若被人议论的是你府中的女儿，你心里会如何想？今日本王妃的话，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可日后，本王妃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李飞英的传言。若再听到，本王妃便不会如今日这般和善了。” 沈悦薇言尽于此，却吓得在场的众位夫人大气也不敢出。 她们都是传过李飞英闲话的人，可虽然说了闲话，却都是私底下说的，极为隐秘。 可今日，王妃娘娘却把她们都请来了，可见得到的消息极为准确，确认她们说了李飞英的闲话。 再者，黄夫人和刘老爷不清白，这事儿必定十分隐秘，毕竟连刘夫人都不知道。 可就连刘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王妃娘娘却知道，还知道那汗巾子现在就藏在黄夫人的腰间，可见王妃娘娘已经掌控了许多消息。 要想掌握这么多消息，就需要足够多的人手，这也就说明，她们平日里说什么做什么，只怕早就被王妃娘娘知道了。 如此一来，她们以后还怎么敢胡说？ 对于她们的反应，沈悦薇还算满意。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故弄玄虚，然后让她们心生忌惮，再也不敢胡说。 不过，她还是没忘记再添一把柴：“今日不妨告诉诸位，李飞英的伤疤是为了救我家王爷而受，所以，李飞英是我摄政王府护着的人。日后若再有人传她的闲话，就是和我摄政王府过不去。” 后面的话，沈悦薇没再说下去。 现如今，得罪摄政王府是个什么下场，谁心里都清楚，不需要她多说。 说完，沈悦薇就离开了。 在出云楼，她虽然阻绝了外面的传言，却还是觉得不妥，因为没能解决流言的源头。 若是这源头不解决，只怕日后这传言还会再次兴起，防不胜防。 因此，根据韩绝派人探查到的信息，今日她宴请了这些夫人，为的就是让她们知道，李飞英是由摄政王府护着的，如此，也好让她们有所忌惮。 至于黄夫人和刘老爷的事情，只是想让她们产生一些联想罢了。 做完了该做的，沈悦薇自然不愿意在这里久留。 说起来，如今祭天的日子即将临近，虽然有很多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但，只怕那个幕后黑手也会出招，所以有很多地方，沈悦薇不得不防。 因此，她需要在府里做一些部署，以便保证自己和孩子的安全。 沈悦薇忙着的时候，有人也没闲着。 这一日，在高府的后门，缓缓驶出一辆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马车…… 第296章 真是个傻丫头 无人知晓，这马车里坐着的，却是高府的大少爷高灿成和高府的大小姐，高月岚。 马车上，高月岚忧心忡忡道：“哥哥，我不想走。” 高灿成淡淡一笑：“傻丫头，你原本就是要走的。如今怎么反倒是反悔了？” 高月岚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原先想走，是因为想护住肚子里的孩子，不愿意让他被人非议。可如今父亲进了大理寺的监牢，生死不知，现在这种时候，我怎么能走呢？” “多行不义必自毙，父亲做了那些事，如今也是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以往我劝过他那么多次，他都不肯听。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高月岚皱了皱眉：“不管怎样，我也该留下来，和哥哥一起承担。” “何必要这样呢？现在这种时候，走一个是一个。就连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来父亲具体都做了什么，可我隐隐约约觉得，不会是小事。事已至此，我身为长子，自然要留下来支撑门楣。而你，尽可以去过你想过的日子，不必将一生都困守在这里。” “可是……” 高灿成打断她的话：“小妹，没有那么多可是。当初父亲让你嫁给苏瑾瑜，我原本是不同意的。可婚姻之事，须得由父亲做主，哪怕我那般反对，他还是一意孤行。正是因为当初他错误的选择，才让你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所以，他如何，你也不必多虑。毕竟过往这许多年，他对你，也算不上好。既然如此，你要离开，心里也不必有太多的牵挂。前路漫漫，只管安心去走。安定下来之后，给为兄来个信也就是了。” 说完，高灿成背过脸去，没看高月岚。 高月岚知道大哥这是难过了，她低头，满腹歉疚：“是我不好，让大哥跟着担忧了。” “不，不是你的错。女子一生都是浮萍，一生为家族所累，怪不得你。给你的银票你收着，不管到哪里去，都少不了银子。我虽派了人保护你，但你凡事还是要小心，出门在外不可轻信他人。” 高月岚有些哽咽：“是，大哥。” “傻丫头，哭什么？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爱哭鼻子，不过，这一次不用哭鼻子。你只管去你喜欢的地方，好生安定下来。改日为兄若是在京城待不下去，还要去投奔你呢。” 一句话，说得高月岚破涕而笑。 她看向高灿成：“大哥，父亲的事情，不会连累到你吧？” “到底是父子一场，说完全不连累是不可能的。不过，应该是无性命之忧。” “若事情不妙，大哥不妨去拜见摄政王，向他陈情。他虽性情乖张，却绝不是不讲理的人。若知道大哥没有参与进父亲的那些事情，他定会网开一面。” 高灿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就别操心这些事情了。如今查父亲这桩案子的，是大理寺少卿秦知言，他最是铁面无私。想必，他一定会将这件事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不该冤枉的人。” “秦知言处事公允，的确不会冤枉人。” 兄妹二人又说了些话，这时候，马车已经出城了。 高月岚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大哥，就此别过吧。你不必再送了。” 如今父亲被抓，府里不少人都有了别的心思，若是大哥出来的时间久了，只怕府里会生出乱子来。 虽然大嫂在府中坐镇，可毕竟是女流之辈，她怕…… 高月岚的担忧，高灿成自然是知道的。 他掀开车帘看了看，见已经到了城外的十里长亭，他沉默片刻，之后才说道：“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嗯。”高月岚重重点头，“大哥放心，我会过好自己的生活的。待安定下来，立刻给大哥送信来。” “好。此去天高水阔，你凡事要以自己为重，不可委屈自己。若遇到困难，便看看为兄给你的名单，去向他们求助。他们是为兄的同窗，如今虽然分散各处，可往日的情分还在，他们应该会相帮一二。” 高月岚连连点头。 因为她要离开京城，大哥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给她准备了足够的银两不说，还给了她一张名单，说若是遇到难处，可以去向名单上的人求助。 途中会遇到什么困难，大哥也一一设想到了，也都告诉她，该如何去做。他一遍遍地叮嘱，不厌其烦，仿佛她是小孩子一般，转脸就会将那些全都忘掉。 大哥的贴心驱散了高月岚心底的阴霾，分别之际，她抬起头，朝着大哥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大哥，不必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的。” “嗯。”高灿成伸手，原本想摸摸高月岚的发顶，转念想到如今妹妹已经长大，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手就去摸她的发顶。 高月岚却主动把脑袋往上顶了顶，刚好顶住高灿成的手心，轻笑道：“大哥的掌心，还像从前那样暖。” “真是个傻丫头，我下去了。”说完，高灿成跳下马车，转身后却执着马车帘子没撒手，静静地看着高月岚。 片刻后，他微微红了眼眶：“往日之事，是大哥无能，才让你小小年纪就经受了这些事。日后，大哥只愿你活得随心所欲，单纯快乐。其他的，你什么都不要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家里这边，出不了什么乱子。” “大哥放心，我不会被前事所扰。往后的日子，我会努力经营，不负大哥所望。” “如此甚好。”说完，虽然不舍得，高灿成还是放下手中的帘子，吩咐车夫，“走吧。” 马车开始往前走，很快就把高灿成丢在后面。 高月岚没敢回头去看，只默默流泪，任由那泪水流了满脸。 今日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大哥了。 不过片刻，她手里的帕子就被泪水打湿了。 然而这时候，有一个帕子伸到了她的眼前。 高月岚微微皱眉，顺着那帕子看过去，看到了一只略有茧子却骨节分明的手…… 第297章 放心，我不会胡来 “莫哭。”马车外面，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高月岚猛然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这才发现递帕子进来的，是大哥为她寻来的车夫。 大哥说这车夫会些功夫，人也比较可靠。 此时这车夫一身灰衣，头上戴着斗笠，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的肤色有些黑，一张脸隐在斗笠之下，看得并不分明。 “多谢。”高月岚接过帕子，放下了车帘。 马车继续前行，高月岚的心里升起一股担忧，又隐隐生出些期待来。 担忧是因为从未离开过家，不知道前方等着她的，会是怎样的生活。 期待则是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每一天对于她而言，都是新的开始。 这新的开始，总让人生出些许的期待来。 无论如何，走下去也就是了。这以后的生活，总不会比原来更差。 …… 高月岚离京的消息，沈悦薇很快就知道了。 在一定程度上，她是同情高月岚的。 这个时候选择离开，对高月岚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苏瑾瑜已死，而高月岚也已经和他和离，这个时候若是不走，等她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只会平添争议。 愿她此后山高水长，能够拥有人生的另一重风景吧。 至于顾馨儿—— 苏家大火那日，惟恐苏瑾瑜会杀了她，顾馨儿趁乱跑了出去。 大约是太过慌张的缘故，她慌不择路，竟然一路跑到一个破庙里，和一股流民撞上。 等顾家那边来人找到的时候，顾馨儿衣衫凌乱，精神也已经有些失常了。 现在，顾馨儿已经被带离京城，去她父亲任职的地方了。 知道这些关于顾馨儿的消息，沈悦薇很平静，心情也没有什么波澜。 就好像，在听陌生人的事情一样。 这些前尘往事，终究也只是前尘往事了，再也不能让她的思绪有任何的波动。 重要的，是现在。 心里想着这些，沈悦薇的视线落在摇篮里的孩子身上，满眼都是笑意。 如今孩子越来越大，从直观上倒是觉不出孩子长得有多快，只瞧见这衣服一天比一天小。 往往十天前穿着还很大的衣服，到现在已经紧紧地贴在身上，连上面的带子都系不住了。 幸好祖母和母亲那边也在马不停蹄地做着衣服，不然，还真是要让这孩子光着了。 见沈悦薇笑得开怀，桂枝嬷嬷在一旁笑道：“小世子是个有福气的，您瞧他这小脸，圆圆的，处处都透着一股富态劲儿。” 听着，沈悦薇也忍不住笑了。 祭天的事情，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因为忙着这件事情，穆九霄这些天一直很忙。 沈悦薇算了算日子，心里就有数了。 这一日傍晚，她特意让桂枝嬷嬷把孩子抱走，而她，则沐浴更衣，换好了衣服等着穆九霄。 待穆九霄回来，一开门就看到沈悦薇坐在灯下，三千发丝随意地披散而下，正笑意盈盈地看向他。 “回来了。”她说。 “嗯。”穆九霄应了一声，缓步走近，待闻到空气里淡淡的馨香，他倏然而笑：“洗头发了？” “嗯。” “很香。” 沈悦薇起身，往他跟前走了一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微微踮脚吻了吻他的唇，低声道：“比起这里如何？” 顷刻之间，穆九霄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只伸手把沈悦薇搂入怀中，喉结剧烈地动了几下，之后才恢复些许的平静：“更香。” 沈悦薇伸手勾住穆九霄的腰带，唇瓣微启：“所以……” 穆九霄抓住沈悦薇的手：“不行，孙太医说……”www.wenxue一二.Com 沈悦薇径直打断他的话：“你自己算算，是不是到日子了？” 穆九霄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这才发现日子已经到了。 但转瞬之间，他心里又有些愧疚：“对不住，我……” 他这段时间需要顾忌的太多，因而忘了这日子。 “你确定要在这里说这些，而不是去沐浴？” 穆九霄身体力行，立刻去沐浴。 夜色阑珊，当穆九霄再次回来，沈悦薇已经在床上躺好，满头青丝铺展在一旁，映着橘色的烛光，妩媚而动人。 穆九霄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走近，一把扯下床幔。 厚厚的帘子落下，将一切旖旎隔绝在外。 这一夜，足足送了好几次水。 待云消雨歇，天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 沈悦薇俏脸微红，声音低哑：“说了让你克制一些，你偏不听，你瞧，现在都到了这般时候。一会儿你还要去上早朝呢。赶紧的，趁着这会儿，好歹再睡片刻。” “不急，我不困。”说完，他单手支着脑袋看向沈悦薇，只觉得眼前的人，是怎么都看不够的。 秀色可餐这个词，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沈悦薇伸手去捂他的眼睛，嗔道：“不许看了，就算是睡不着，闭上眼睛养养神也好。” “娘子这般说，是觉得为夫身子不行么？” “没，我没有。”对于这等危险的问题，沈悦薇反应极快。 她累极了，嗓子都哑了，实在是不想再经受一次。 穆九霄淡淡一笑，把她整个人搂入怀中：“放心，我不会胡来。睡吧，我抱着你，我们一起睡。” “嗯。”沈悦薇含糊地应了一声，只觉得眼皮很重，很快就合上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天色大亮，穆九霄已经不再身边。 沈悦薇朝着外面叫了一声，如意就进来了。 “王爷走之前吩咐，不许叫您。您这会儿是要起吗？” “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沈悦薇按了按眉心，没成想，竟然已经是午时了。 沈悦薇起身梳洗，简单地吃了点饭，就开始看韩绝今日命人送来的消息。 这段时间韩绝送来的消息不太多，也没什么大事。 不知道为什么，沈悦薇觉得不大对劲儿。 就好像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但是又不太确定是什么事情。 而且，也没有超出掌控的大事即将发生的征兆。 这件事，很奇怪。 在沈悦薇隐隐的担忧之中，祭天这一日，来了…… 第298章 朕不会有事 按照流程，在祭天这一日，所有随行的官员在宫门口集合，待老皇帝的龙辇出来之后，再一同往东城外的祭天台而去。 这等场合，沈悦薇自然是不能去的。 临行前，穆九霄再次叮嘱：“祭台里里外外已经全部检查过，就连建造祭台所用的青砖都一一确认过，没什么问题，你不必担忧。” 沈悦薇笑了笑，道：“你也不必担忧我。家里有我，你只管顾好外面的事情。” “嗯。”穆九霄重重点头，深深地看了沈悦薇一眼之后，大步离开。 但，穆九霄走后，沈悦薇只觉得心神不宁，仿佛将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这样的心绪折磨得她坐立难安。 沈悦薇的心里，立刻就有了决断。 她把如意和桂枝嬷嬷留下，让她们带着小惊喜进密室。 密室外面再派人保护，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而她自己则换上一身男装，匆匆出府而去。 她出府，暗中自然有暗卫跟随。 祭天的流程，沈悦薇已经听穆九霄讲过。 算算时间，这会儿祭天的队伍已经出城了。 沈悦薇一路出了东城门，往城外的祭天台而去。 这会儿祭天台附近，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祭天是大事，又是天子亲临，所以很多人都想一睹为快。 只不过，最靠近祭天台的位置，由禁军把守，任是谁，也别想靠近。 这会儿，沈悦薇看到，穆九霄跟在老皇帝身后，正缓步走上祭天台。 祭礼要在祭天台的最上面举行，一应的香案已经准备齐全。 沈悦薇仔细地看着这座祭天台，这祭天台里里外外，穆九霄都是检查过的。 他亲自检查过，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如果，问题不会出在祭台上呢。 心头的不安始终盘踞着。 此时，礼乐声响起，祭礼已经开始。 悠扬肃穆的礼乐声中，老皇帝缓步上前，穆九霄和一众皇子紧随其后。 但，只有穆九霄距离老皇帝最近。 沈悦薇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很快，老皇帝跪下，接过礼官递来的香，恭敬地点燃，插入祭炉之中。 之后，是穆九霄和一众皇子。 所有的香点燃之后，有袅袅烟气升起。 就在这时候，有人惊叫道：“咦，那是什么？” 沈悦薇随即向更高处看去，发现一只大鸟正朝着祭台的位置飞来。 隐隐约约间，大鸟飞来的时候有亮光闪烁。 沈悦薇暗觉不对，朝着靠得最近的禁军喊道：“快，快射下那只大鸟！” 但，禁军并不听从她的话。 而她距离穆九霄的位置很远，即便是她吼破喉咙，穆九霄也听不到。 就在这顷刻之间，那大鸟已经到了祭台上方。 这时候，穆九霄也注意到了头顶的大鸟。 他微微皱眉，看了上去。 这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大鸟的嘴里落了下来，带着隐隐的光亮。 穆九霄立刻出手，将老皇帝拉到一旁。 下一瞬，大鸟口中的东西落在老皇帝刚刚站着的位置上。 若不是穆九霄拉得快，此刻这东西就会落在老皇帝的头上。 祭台之上，是铺了红毡的。 当红毡上有烟气生起，众人才发现，方才从那大鸟口中落下的，居然是一根带着火星的枝条。 火星遇上红毡，立刻就烧了起来。 但，随行的禁军立刻将其扑灭。 起了这么一点火，本就不足为惧。 但，不过是转瞬之间，有大鸟黑压压地飞来，它们仿佛是经受过训练一般，齐刷刷地停在祭台的最上方，训练有素地把口中带有火星的枝条丢下。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快到禁军都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而祭台上的着火点，已经多不胜数。 穆九霄护着老皇帝退到一旁，小心戒备着。 三皇子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神色颇为焦急：“父皇，儿臣护送您下去。” 老皇帝神色淡淡：“不必，禁军会救火，朕不会有事。” 一瞬间，三皇子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 为什么？ 明明他才是父皇的儿子，为什么父皇现在反而对穆九霄更信任一些？ 他咬牙，逼退心底的酸涩：“父皇，这些大鸟似乎是被人驯化的。有人驯化这些大鸟，想必还会驯化一些别的东西，实在是不得不防。” “有禁军在，朕不会有事。”说着，老皇帝冷厉的眸子扫过周围的一切，不动声色。 周围，着火的地方不少，虽然禁军的速度足够快，但红毡是干燥的，一烧起来，速度也不慢。 尤其是往下走的路，此时已经是一片火光。 要想从这里下去，是不可能的。 至少，现在不可能。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被困在祭台之上。 穆九霄朝着祭台下看了一眼，高度尚可。 他看了看站在他身侧的老皇帝，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陛下可信我？” “信，我自然是信你的。”说着，老皇帝的脑袋点的犹如小鸡啄米一般。 穆九霄不爱看他这般不值钱的样子，只别过脸去：“以我的身手，可以带着你从这里下去。” “下去？直接这么跳下去？”老皇帝声音微颤，带着那么一丝不可置信。 “没错。” 老皇帝探头看了一眼，这祭台极高。 若是他自己，是绝对不敢就这么跳下去的。 但，此时此刻，注视着穆九霄那与穆婉相像的眉眼，他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道：“好。” “父皇，不可！”三皇子立刻阻止。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朕意已决。” 说完，他看向穆九霄，问道：“朕需要做什么？” “放松，其他的，微臣自会掌控。” 老皇帝点了点头，一副对穆九霄全然信任毫不怀疑的模样。 穆九霄迅速跳上祭台边缘，以极快的速度将老皇帝拉了上去，之后，虽然有些嫌弃，他还是伸手扣住老皇帝的腰，带着他一起，运起轻功，如大鹏展翅一般，朝着祭台之下急速落下。 但，就在这时候，三皇子朝着底下的禁军大喊：“来人，护驾！穆九霄要对陛下不利！快，快护驾！” 第299章 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当时我怕极了 祭台之下，是有禁军负责警戒的。 此刻听到三皇子这样说，又的确看到穆九霄和老皇帝一起极速下落，下面的禁军立刻将手里的刀剑举起，对准穆九霄。 而穆九霄一心想着要稳稳落下，却不曾想遇到了这样的变故，但，此时此刻，他根本不能分心。 否则气息乱了，他和老皇帝都会受伤。 若是受伤，那可就更说不清楚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陛下和穆九霄在一处，决不可对他出手，否则，会伤及陛下。” 不用去看，穆九霄就听得出来，这是沈悦薇的声音。 她来了。 她这么一说，禁军就会有所顾忌，与此同时，也会为他争取时间。 果然，禁军迟疑片刻，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穆九霄已经稳稳落地。 待落地之后，穆九霄立刻将老皇帝调转方向，对准禁军举起的刀剑。 老皇帝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当时我怕极了。 这儿子，还真是虎啊。 一看到手里的刀剑对准的人变成了老皇帝，禁军立刻后退，不敢造次。 老皇帝伤心之余，还不忘虎着脸，冷声喝道：“还不快退下！穆爱卿分明是在救朕！他是绝对不会对朕不利的！” 相对于三皇子的话，禁军更相信老皇帝亲口所言。 禁军立刻退下，在穆九霄的建议下上去救火。 此刻，龙辇就在一旁。 朝中的重臣也守候在侧。 老皇帝缓步坐上龙辇，凝眸看向祭台上方，微微出神。 好在禁军的速度足够快，终于在半刻钟后将祭台上的大火扑灭，护送着上面的人下来。 大皇子跛着脚，又受了这么一番惊吓，走路的姿势极为狼狈。 五皇子本就文弱，下来的时候连路都走不稳，大半个身子都挂在禁军的身上。 相比之下，六皇子反倒是从容些，只是衣服的一角被烧掉一些，看起来不如往日那般淡然。 皇子们下来之后，老皇帝沉声道：“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微臣在。” “今日之事，彻查。” 今日这大火，很显然是有人想将他置于死地。 若不是穆九霄当机立断，今日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不管怎样，今日这祭礼是被破坏了。 老皇帝心情不悦，脸色也不怎么好，在看到三皇子下来之后，立刻瞪着眼睛质问道：“你刚才为何那般胡说？” 三皇子立刻跪下，带着些许黑灰的脸上写满了惶恐：“父皇，儿臣一时慌乱，这才说错了话。” “此话当真？”老皇帝反问道。 三皇子对答如流：“回父皇的话，儿臣绝不敢说谎。” “但愿，你是真的不敢。” 这祭礼，也只能到此为止。 老皇帝立刻宣布返程。 来的时候，这队伍浩浩荡荡，回去的时候队伍依旧庞大，但因为祭台上的事情，气氛多少有些低迷。 穆九霄并不敢掉以轻心，现在他已经找到了沈悦薇，让她骑着一匹马，走在他的身侧。 队伍庞大，无人注意。 再者，原先就有随风跟在他的身侧，如此，倒也不算太过引人注目。 队伍缓缓而行，速度并不快。 但就在这时候，穆九霄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大声道：“停下！” 今日祭礼之事，由穆九霄全权负责。 因此他这么一说，在无人反对的情况下，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片刻后，他给了沈悦薇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策马到了老皇帝的车辇前，如实道：“启禀陛下，此处太过安静，怕是有些不寻常。” 穆九霄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敏锐度非同寻常。 老皇帝立刻有了决断：“原地休整，派人去前方查看。” 队伍立刻停下，穆九霄则带着人，去前方查看。 前方的官道旁，是一片极为宽阔的地带。 有些微的灌木丛，但是并不多，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若是大的树林，还有可能藏匿一些人。 但是像这样的灌木丛，是藏不住人的。 这时候，留在队伍里的三皇子嗤笑道：“穆九霄就是爱故弄玄虚，这么小的灌木丛能藏得住什么？” 六皇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三皇兄此言差矣。摄政王是上过战场的人，他的经验，远在你我之上。” 对此，三皇子嗤之以鼻：“六皇弟，你不能因为沈悦薇治好了你的病，就偏帮穆九霄吧？” “三皇兄之前说话，并没有这般刻薄。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然乱了三皇兄的心？” “你……”三皇子指着六皇子，神色有些狰狞，可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老皇帝低沉的嗓音从车辇里传来：“老三，你心乱了。” 三皇子心神一震，恭敬道：“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儿臣念及父皇的安危，实在是心神难安。” 这话，倒是在影射六皇子心绪平静，丝毫也不担心老皇帝。 六皇子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前方传来一声惊叫：“蛇！蛇，好多蛇！” 果不其然，那灌木丛里，竟如同变戏法一般，爬出来许多长着三角脑袋的蛇。 它们一个个高高昂起脑袋，细长的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最近的人爬去。 按理说现在天气冷了，蛇即将开始冬眠，不怎么爱出来。 至少，不会像这样大规模聚集。 可这些蛇却表现得极为亢奋，速度极快地朝着先行的禁军而去。 “备火！”穆九霄当机立断，如此吩咐道。 而他则和禁军一道，挥剑打退靠近他们的毒蛇。 但，毒蛇越来越多，仿佛杀不完似的。 这时候，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大皇子提议道：“父皇，看样子，毒蛇的数量不在少数，儿臣以为，应当迅速后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谁人不知，长着三角脑袋的蛇是最毒的。 若是被咬到，只怕性命堪忧。 而毒蛇这种东西，速度快还就罢了，身量还小，又无孔不入，令人防不胜防。文学一二 听到大皇子的提议，沈悦薇的心里止不住地一沉…… 第300章 朕就守在这里 若是听从大皇子的建议，所有人迅速后退的话，等同于把所有的毒蛇全部交给穆九霄等人去解决。 眼见着那毒蛇如雨后春笋一般从灌木丛中涌出来，当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这么多的毒蛇，根本就不是穆九霄所带的那几十个人能解决的。 穆九霄连同那几十个禁军纵然是精锐中的精锐，可说到底，他们也都是肉体凡胎，可毒蛇的数量这么多，一旦他们体力不支或者是稍有松懈，那些毒蛇就会在不经意间咬到他们。 而一旦被毒蛇咬到，再处理不及时，是很有可能会送命的。 所以，大皇子现在这样建议，就等同于宣判了穆九霄等人的死刑。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任是谁，也想不出任何反驳的借口来。 因为，皇帝出行，自然以他的安危为重。 所以，大皇子这样说名正言顺，还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好在，禁军已经用火开始攻击毒蛇。 水火无情，再毒的毒蛇，也不敢跟烈火对着来。 就在沈悦薇打算想个法子的时候，就听老皇帝说道：“不，朕就守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被毒蛇包围的穆九霄，眸光中满是坚定。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后退的。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他若是下令后退，对于穆九霄而言，意味着什么。 在面对穆婉的问题时，他曾经后退过，那让他抱憾终生。 所以现在，他绝不后退。 听到老皇帝这样说，大皇子再次劝道：“父皇，如今还不知道这些毒蛇从何处来，又为何发狂，您若是继续待在这里，实在是不妥。以儿臣之见，现在这种时候，您还是以龙体为重。” 大皇子话音落下，直接就跪了下去，恳求道：“儿臣恳求父皇，以龙体为重，以黎民百姓为重，以天下社稷为重！” 他这话是在告诉老皇帝，也是在告诉在场的诸位朝臣，老皇帝一人的安危事关天下百姓，事关江山社稷，是绝对不能草率的。苏丹小说网 他这么一跪，三皇子等人也只好跪了下去。 诸位皇子跪下之后，宗亲连同这次跟来的朝臣也一并跪下，求老皇帝退后，躲避毒蛇。 一瞬间，除了负责警戒的禁军，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老皇帝眸色微沉，静静地看着此刻跪下的所有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与毒蛇搏杀的穆九霄身上。 这一刻，这里的动静很大，穆九霄不会听不到。 但是，他并没有心思顾及这里的事情，只挥动手里的宝剑，将靠近他的毒蛇一一斩杀…… 跟随穆九霄的众位禁军也是丝毫也不退让，一个个攥紧了手里的宝剑，奋力砍杀着不断涌出的毒蛇。 这一刻，他们英勇、无畏、不知惧怕为何物！ 下一瞬，老皇帝冷哼一声：“朕继位多年，从不知惧怕为何物。今日莫说来的是毒蛇，便是毒虎、毒狼，朕也丝毫不惧。来人，传朕的旨意，所有禁军都去截杀毒蛇。至于禁军的空缺，让会功夫的朝臣、皇子补上！” 就这样，老皇帝一声令下，禁军全部出动，去协助穆九霄等人截杀毒蛇。 而朝中的诸位将军和会功夫的皇子，则代替禁军，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这一刻，可谓是全民皆兵。 但是，沈悦薇没有动，依旧骑在马上，停留在原地。 直到这一刻，她心里的不安也并未消散。 大皇子跛脚，所以即便他会功夫，也只是守在老皇帝的车辇旁，没有远离。 而三皇子则在外围负责警惕。 沈悦薇的视线，一直落在大皇子的身上。 就在这时候，大皇子突然朝着她看了过来。 虽然跛了腿，大皇子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也很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但是，但凡是他露面的时候，脸上必定是带着笑容的，总给人一种宽厚温和的表象。 他那笑容明媚，仿佛能驱散人心底的阴霾。 所以见过大皇子的人，多半都是说他好，没有皇子的架子，很是平易近人。 但沈悦薇却觉得，大皇子温和淡然的表象之下，藏着一颗比毒蛇还要阴毒的心。 甚至于，大皇子看向她的时候，虽然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但沈悦薇却觉察到了一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看来，大皇子认出她了。 大皇子的视线，一掠而过。 若是不刻意留意，还会觉得他并未看任何人，不过是随意一瞥罢了。 但沈悦薇就是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大皇子的目光就是落在了她的身上，而且，还带着满满的恶意。 老皇帝的身边或者暗中都有高手保护，沈悦薇并不以为大皇子会趁着这个时候对老皇帝动手。 这会冒很大的风险，且无法判断结果如何，所以，大皇子不会冒险。 于是，沈悦薇不再留意大皇子，径直看向前方。 想必，按照对方的预测，当祭天的队伍经过前面的官道之后，毒蛇就会蜂拥而至。 如果是那样的话，马匹一定会受惊。 马匹一旦受惊，坐在马车上的人就危险了。 想必，这就是对方的主意，让祭天的队伍乱起来。 毕竟，浑水才好摸鱼。 可是，为什么对方能够断定，队伍经过前方的时候，毒蛇一定会出来攻击人呢？ 毒蛇是早就准备好的，这毋庸置疑。 但，在这个天气已经变冷，蛇需要冬眠的时候，毒蛇怎么会显得这么亢奋呢？ 一定是有什么气味刺激了它们。 会是什么呢？ 如此想着，沈悦薇的目光落在前方的官道上。 可是，那官道之上，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沈悦薇翻身下马，走到老皇帝的车辇前。 立刻有人上前来拦。 沈悦薇急中生智，道：“陛下，属下靳桐，求见陛下。” 靳桐是之前老皇帝派给她的那一小队飞龙卫的首领，知道他名字的人很少。 而且，像今天这样的场合，靳桐一定是在暗中保护，不会这般主动出现。 但，老皇帝却知道，关于靳桐的名字，沈悦薇是知道的。 所以沈悦薇提到靳桐，是在暗示老皇帝，她来了。 毕竟她现在一身男装，若是不这么提醒的话，老皇帝只怕认不出她是谁。 果然，听到靳桐的名字，老皇帝的眼睛眯了眯。 沈悦薇则抬起头，任由老皇帝打量。 片刻后，老皇帝开了口：“哦，是靳桐啊。何事求见朕？” “启禀陛下，属下有一计，可退毒蛇。” 第301章 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这一笑之中 纵然知晓沈悦薇聪慧，有时候能剑走偏锋，想出别人想不到的法子，可这一刻，老皇帝还是觉得，沈悦薇是没法子解决眼前这个难题的。 因为毒蛇太多，也太凶猛，身体又小又灵活，随便一点空子都能被它们钻进去，简直是防不胜防。 虽然这会儿禁军全部出动，暂时压制住了毒蛇的进攻，但是形势仍然不是很乐观。 毒蛇出现的速度虽然减慢，但还是有很多毒蛇在接连不断地出现，数量还是很多，不容小觑。 但，虽然觉得不是很乐观，老皇帝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不知你有什么法子？” “回禀陛下，属下以为，毒蛇在这个时候出动很是反常。属下有理由怀疑，这附近被人动了手脚，利用气味来吸引毒蛇，从而使毒蛇发狂，做出攻击人的举动。” 蛇对气味敏感，这番说辞是很好理解的。 “依你之见，现在该如何做？” “泼水，让这种气味淡化。属下发现，刚才经过的地方有一条大河，可以从那里取水。” 老皇帝暗暗点头，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若是可以驱散气味儿，至少可以保证毒蛇不会像现在这样兴奋。 这样的话，毒蛇对人的威胁就会大大降低。 但是，朝臣之中立刻有人站出来反对：“陛下，微臣以为，此计不妥。陛下且看，官道之上土质较硬，可旁边的空地上泥土却很是湿软，若是泼水之后，踩在如此湿软的泥土上，人是很容易行动困难，甚至还会摔倒。” 老皇帝凝神细思，的确是有这种可能。 沈悦薇亦是微微皱眉，这一点，她倒是没有考虑到。 这时，沈悦薇灵机一动：“陛下，可以先用火攻，待王爷带人退到官道上之后，再迅速泼水，将气味对毒蛇的影响降到最低。” 老皇帝微微点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 又有人说道：“陛下，若用火攻，必定会用到火油。可若是用到火油，这附近的山林只怕是保不住了。” 老皇帝看了那人一眼，向来沉肃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这不行，那不行，前怕狼后怕虎，不如朕派你上去喂毒蛇，可好？” 一句话，说的那人再不敢言语。 老皇帝眼睛微眯，看了看前方的情况。 此时，已经不容许他再想更多。 于是，他立刻下令：“来人，迅速准备火油之物，准备用火。同时，迅速调派人手去方才经过的那条河里取水，速度要快。” 吩咐完这些，老皇帝又看向其中一名亲信，吩咐道：“你速去通知九门提督，让他即刻带人，来此地救火。” 为了解决眼前的毒蛇，火是不能不放的。 但放火之后的问题，也不得不防。 如此，自然要做两手准备。 一切安排下去之后，老皇帝看了看沈悦薇，吩咐道：“靳桐，你就在这儿候着。” “是，陛下。” 说完，沈悦薇站在车辇的旁边，和大皇子所站的位置相对。 这时候，沈悦薇淡淡地瞥了大皇子一眼，发现他站在那里目不斜视，仿佛心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沈悦薇微微皱眉，莫非，她想出的计策对毒蛇无用？ 又或者，她之前的猜测出了错误，那个幕后黑手并不是大皇子，而是另有其人？ 转瞬之间，沈悦薇想了许多。 很快，火油已经准备齐全。 穆九霄也已经知道了先用火再用水的计划，于是，在火油倒好的瞬间，他迅速带着人后退，退守到官道之上。 与此同时，一支带火的箭射在火油的中间，顿时，枯黄的野草被点燃，以最大的速度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其中，还夹杂着皮肉被烧焦的气味儿，很是难闻。 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小部分毒蛇从大火中跑了出来，直奔官道上的众人而来。 就在这时，一桶桶水贴着官道的地面泼了下来，直奔那些毒蛇而去。 沈悦薇一直盯着这一切。 她很快就发现，水泼下去之后，毒蛇行进的速度减慢，表现得也不像之前那般亢奋，所以，她猜对了。 这一处的官道上被人做了手脚，会散发出人闻不到，但，对毒蛇又极为敏感的气味儿。 而水，是可以让气味儿消散甚至是消失的。 火攻加上水攻，再加上穆九霄等人的默契配合，很快，毒蛇就被控制住。 那灌木丛也已经烧了起来，没有毒蛇再爬出来。 如此，算是取得了胜利。 参与的禁军一个个精疲力尽，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穆九霄则单手以剑支地，遥遥地看向沈悦薇所站的地方，笑了。 沈悦薇也回之一笑。 他笑，是想告诉她，他没事。 她笑，是想告诉他，她也没事。 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这一笑之中。 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需要这么一个笑容，对方就能懂得。 笑过之后，穆九霄微微喘息。 方才与毒蛇的对抗，不亚于一场苦战。 很快，老皇帝下令，队伍暂时休息，原地休整。 一刻钟后，队伍继续行进。 只不过这时候，连续经过两次意外，众人的情绪有些低迷。 但，就在队伍重新开始行进之后，沈悦薇惊愕地发现，三皇子不见了！ 第302章 你怎知，穆婉是本王的母亲？ 沈悦薇和穆九霄并驾齐驱，发现这一点之后，她立刻用眼神示意穆九霄。 穆九霄没有多余的话，只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今天已经出现了两次意外，偏偏三皇子这一次，不是意外。 三皇子将要在今日有所动作，这是穆九霄早就预料到的。 所以，三皇子的消失不是意料之外，而是意料之中。 看到穆九霄这般胸有成竹，沈悦薇就知道，这一切，都在穆九霄的掌控之中。 如此，她也就不担心了。 队伍继续往前，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树林。 这时候，穆九霄看了老皇帝一眼。 而老皇帝，也给了穆九霄一个眼神。 穆九霄迅速策马上前，待行到最前方之后，距离树林已经很近，这一刻，他将手里的剑高高扬起：“众将士，杀！” 看到穆九霄突然有了这样的举动，众人都有些纳闷儿。 按理说，穆九霄虽然是摄政王，但是，他是无法号令禁军的。 而且，他若是想指使禁军做事，也不该用将士二字。 这一刻，甚至有人猜疑，穆九霄莫不是被刚才的毒蛇吓坏了，以至于说话都不利索了。 但是下一刻，当喊杀声在密林深处响起，众人就不这么想了。 穆九霄号令的，只怕是藏在密林中的将士。 只是，密林之中为何会藏着将士们？ 众人满腹狐疑，不知道密林之中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喊杀声不断传来，还有刀剑撞击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凄惨的叫声。 一瞬间，众人恍然觉得，眼前的树林不是树林，而是一片人间炼狱。 没过多久，有人浑身是血从密林里跑出来，又很快被扑杀在地，动弹不得。 在场的很多朝臣都是文臣，一辈子没见过血腥，亲眼看到这样的场面，他们着实是吓坏了。 有人忍不住问道：“陛下，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啊？” 老皇帝沉默着，并没有说话，但表情明显是不悦的。 如此，也就无人敢再问什么。 很快，林子里的喊杀声渐渐小了许多，直到再也没有。 这时候，一个身穿铠甲的人从树林里跑出来，径直跑到穆九霄跟前，禀报道：“禀王爷，乱贼已被诛杀殆尽。” “贼首呢？” “已被捉拿。” “押送回京。”穆九霄吩咐道。苏丹小说网 “是。” 之后，穆九霄重新返回队伍之中。 而队伍，也继续向前行进。 只是这时候，并无人注意到，老皇帝的脸色难看了许多。 老皇帝的脸色这么难看，其实并不难理解。 任是谁出门之后遇到这么多变故，只怕也不会很开心。 而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方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让人看不分明的戏码，模模糊糊，一点儿也不明了。 甚至有人觉得，树林里的喊杀声是假的，惨叫声也是假的。 但，当他们从树林旁边经过的时候，却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儿，甚至有胆大的人朝着树林里看去，看到了殷红的鲜血，以及一具具被堆叠起来的尸体。 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就在刚刚，这密林之中，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搏杀。 在看过一眼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往林子里看。 但，沈悦薇看了好几次。 她心里很清楚，这一次若不是穆九霄运筹得当，只怕今天会出大乱子。 幸好，因为早有准备，一切解决的很快。 至于穆九霄口中的贼首，除了三皇子还能是谁。 如此，也无怪老皇帝的脸色会如此难看了。 祭天的队伍在入城之前，要再休整一次。 不管之前祭天的队伍经历了什么，但是，因为即将入城，还是要向百姓们展示出威武昂扬的一面，这不仅事关朝廷的尊严，也事关百姓的稳固。 在休整的营帐里，老皇帝沉着脸，看向被押上来的三皇子。 此刻，三皇子面色灰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走到这一步，他也不想。 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因为孙思云的暴露，也暴露了他刺杀穆九霄的事实，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就真的完了。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今日的一切，他明明仔细筹谋过，可到头来，在穆九霄那里，却仿佛是一场闹剧。 甚至于，穆九霄自己都没现身，仅仅是让他的手下出手，就已经让他这般狼狈。 果然，对上穆九霄，就是他失败的开始。 这一刻，三皇子看向站在老皇帝身侧的穆九霄，神色无比颓唐。 老皇帝看向三皇子，痛斥道：“逆子，你怎敢走这一步？” 三皇子呵呵一笑：“父皇，您眼里，有我这个儿子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儿臣说的不对吗？您眼里只有穆九霄，从前是，现在也是。所以，无论儿臣做什么，您都看不到。事实上，您是对的，儿臣就是比不上穆九霄。”说着，三皇子低低地笑出了声。 老皇帝怒了：“若你持心中正，坚持做好自己，怎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明明是你包藏祸心，想着害人，贪欲又太大，这才一步步走到今日这般田地！如今你还在这里指责朕，仿佛这一切都是朕的不是。你这心肠，到底是怎么长的？” “难道不是吗？父皇宠爱穆婉，连带着爱屋及乌，对穆婉所生的穆九霄也格外看重。以前父皇不知道穆九霄是您的骨肉尚且还那般维护，如今知道了，自然是爱护有加。如此一来，父皇眼里，哪里还会有儿臣啊？您这个做父亲的看不到儿臣的付出，儿臣只好自己去努力。” “混账！你的付出、你的努力就是要送朕去死吗？”老皇帝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歇斯底里地吼道。 “儿臣没办法，儿臣没办法啊。儿臣也想像您一样成为天子，可既然正常的道路走不通，儿臣只要剑走偏锋。如今失败了，也只能怪儿臣不够聪慧。” “聪慧？你若是足够聪慧，朕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吧！” 不管怎么说，儿子想要自己的性命，老皇帝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虽然穆九霄曾经提示过他，老三很有可能包藏祸心，但是，他心里始终存着一丝希望——那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儿子，绝不会对他拔刀相向！ 但，事情的发生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他的儿子，还是对他挥起了刀剑。 只是那刀剑，终究是没逼到他的跟前来。 最终，老皇帝怒视着三皇子，质问道：“事到如今，你可知错？” 三皇子梗着脖子正要说话，却看到穆九霄越过桌子，径直朝他走来。 这一刻，穆九霄的眼神仿佛是下山的猛虎，久饿的孤狼，带着嗜血的狠意。 那眼神，仿佛是要将他生吞活剥才肯善罢甘休。 三皇子不禁后退一步，眼神里写满了惊骇。 下一刻，穆九霄直接把三皇子从地上提起，冰冷的眸子里不带有丝毫的温度，他开口，语气森寒如冰：“你怎知，穆婉是本王的母亲？” 第303章 你很早就知道，穆婉是本王的母亲？ 老皇帝微微迟疑，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穆婉就是穆九霄的母亲，这一点他知道，当年的很多人也都知道。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二十余年，到如今，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尤其是三皇子，他是不应该知道的。 先前，穆婉去世之后，他就下令，严禁在宫中议论和穆婉有关的所有。 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顶风作案，背地里议论此事，他用了强硬的手腕解决这件事，杀了几个人之后，宫中无人敢议论。 那么，老三是如何知道的？ 这一刻，老皇帝也看向三皇子，质问道：“说，你是如何知道的？是听你母妃说的吗？” 淑嫔看起来乖乖巧巧，背地里竟是这般心思狡诈么？ 同样的问题被接连问了两次，就连三皇子自己也有些恍惚。 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是母妃说的吗？ 不，母妃从未在他跟前提过这件事。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好像很早就知道了。 至于是谁说的？他反而没什么印象。 总之，他就是知道。 这时候，穆九霄的质问接着传来：“你说，在陛下不知道穆婉是我生母的时候，尚且对我那般维护。怎么，你很早就知道，穆婉是本王的母亲？” 老皇帝也细细回味三皇子刚才说的话，也反应过来：“此事是谁告诉你的？” 为何会有人早就确认穆九霄是他的儿子？ 除非，这个人就是当年对穆婉做手脚的人。 这是唯一的可能。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可能。 所以在这个瞬间，老皇帝急于知道这个人是谁。 知道这个人是谁，就可以确认对穆婉动手的人是谁。 但，这一刻，三皇子的表情却有些疑惑。 他知道，但，他忘了自己是如何知道的。 无论他如何去回想，都想不起这件事是谁告诉他的。 这一切仿佛只有一个声音，有那么一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说着这件事，说穆九霄其实就是穆婉的儿子，而父皇深爱穆婉，若他知道穆九霄就是穆婉的儿子，就一定会将他立为太子。 而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成为太子了。 那可是太子之位，日后是可以登基为帝的，他是皇子，自然以做皇帝为最终目标。 所以，他怎么可能让穆九霄来堵他的路呢？ 这一刻，老皇帝的质问在他耳边炸响。 三皇子回过神来，发现父皇代替了穆九霄，此刻正抓着他的衣领，怒声质问道：“说，是谁告诉你这一切的？只要你说出来，朕可以饶你不死。”文学一二 “饶儿臣不死？”三皇子重复着这五个字，低低地笑出了声。 说到最后，也仅仅是饶他不死。 呵，他是皇子，自有身为皇子的骄傲，若只能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他绝不要。 若生，便要轰轰烈烈。 若死，同样也要轰轰烈烈。 他、萧启泽，绝不苟活！ 这一刻，他看着明显陷入暴怒状态的老皇帝，再次笑出了声：“父皇，您对儿臣，还真是好啊。哪怕儿臣做出如此忤逆之举，您还是说，会饶儿臣不死。可儿臣起兵，是要将您置于死地，取而代之的啊。您这心肠，未免太柔弱了些。哦不，不不不，您不是心肠柔弱，您是想到了穆婉，你想知道是谁害了穆婉。可您，注定别想知道。儿臣知道就是知道，至于如何知道的，儿臣是绝对不会说的。” 笑话，他怎么会说呢？ 他要带着这个秘密死去。 因为，暗中引导他知道这件事的人，可比他聪明多了。 一想到还有一个幕后之人掌控着这一切，三皇子就觉得无比安心。 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穆九霄，想要将他置于死地，且那人的手段比他高明，心思比他狠辣且沉稳，也比他藏得更深藏得更久，三皇子就感到无比快意。 他可以死，但，他必须要带着这个秘密去死。 如此，他就可以保护那个幕后之人。 就让穆九霄以为他已经解决了一切吧，轻敌，绝对是失败的开始。 哪怕是死了，他也会变成恶鬼守在天上，他要等着看，等着看穆九霄被那幕后之人算计得生不如死！ 他要看穆九霄失去一切，再凄惨无比地死去！ 唯有如此，他多年来所承受的折磨才算是有了回报。 他要穆九霄死，以最惨烈的方式去死，所以，他什么都不会说。 因而这一刻，三皇子紧咬牙关，一个字都不说。 直到有黑血从三皇子的嘴里流出来，老皇帝才意识到不对，他急忙松开三皇子的衣领，急声道：“你吃了什么？吐出来！朕命令你吐出来！” 但，已经太迟了。 三皇子张开嘴巴，一口黑血涌了出来。 哪怕这会儿他很痛，很难受，却还是看着老皇帝笑出了声：“父皇，您什么都别想知道，什么都别想……” 他是决不会说的。 可是若是被这般押解回京，被送进大牢之中，大牢里有的是对付人的手段，他是皇子，从未吃过什么苦头，他是受不住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死的干脆利落些。 “太医！太医！”老皇帝朝着外面大声喊道。 三皇子剧烈地笑了几声，突然就倒在地上，他伸手抓住老皇帝的衣角，努力抬头看他，挤出一个很难看很难看的笑容，嘶哑的嗓音里带上了几分撒娇般的痛楚：“父皇……” 老皇帝蹲下身捧起三皇子的脸，满目痛楚：“启泽，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三皇子没有回答，只捏紧了老皇帝的衣角，喃喃道：“父皇，若有来生，儿臣绝不要生于帝王家，绝不要……” 说完，三皇子的手陡然落了下去，摔到地上颤了几颤，之后，就再没了任何动静。 等太医提着药箱跑进来的时候，三皇子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气息。 他死了，不甘却又甘愿地死了，在所有关于未来的设想全部破灭之后，在奋力拼杀却又无果而终之后，在终于无计可施之后，绝望地死了。 偌大的营帐中，一声惨痛的悲鸣自老皇帝的胸腔之中喷薄而出…… 第304章 一旦他开始慌乱，那就危险了 老皇帝这边的情况，沈悦薇并不知道。 因为，队伍已经在城门口休整，料想这边再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她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王府。 虽然离开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却还是难免会担心。 毕竟，孩子还在府里待着。 沈悦薇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王府，看到王府之中如往常一般秩序井然，沈悦薇也就放心了。 但是，这股放心在她看到密室的时候彻底化为乌有。 按理说，密室的门应该紧紧闭着才对。 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密室的门并非是紧紧闭着，而是边缘有一条缝隙。 这密室设计精巧，如果从容不迫地去关，不会出现这样的缝隙。 可现在偏偏出现了这样的缝隙，这就说明，密室被关上的时候，关门的人是有些慌乱的。 王府之外安静如常，按照常理推测，这里是不会出岔子的。 一瞬间，沈悦薇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她迅速上前，推开密室的门，以最快的速度闯了进去。 密室之内，一切如旧，却并不见桂枝嬷嬷和小惊喜的身影，只看到如意倒在密室里的小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不好！ 沈悦薇立刻去探如意的鼻息，发现她昏迷之后，她迅速取出放在袖袋里的银针，扎了如意的几处穴位。 很快，如意醒了过来。 醒来的瞬间，如意有些迷惑：“王妃，您回来了？” “小惊喜和桂枝嬷嬷呢？” “就在这儿啊……”话未说完，如意的神色陡然一变，想到了什么，“我喝了嬷嬷倒的茶，然后就……坏了，是不是她把世子带走了？可是，为什么啊？” 桂枝嬷嬷是老皇帝派来的，应该是极为信任的人才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尽快找到桂枝嬷嬷的下落。 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抱着孩子走不远，再者，府中有那么多的人明里暗里地保护着，若是桂枝嬷嬷要抱着孩子出去，一定会有人注意到的。 沈悦薇迅速到了外面，想要唤出藏在暗处的暗卫。 但，她喊了几句暗号，却没有暗卫出来。 “如意，你去看看。” 暗卫在府中暗中保护，都有藏身的地方。 这些地方，如意都是知道的。 但，如意看了一圈，发现本应该守在这里的暗卫全都不见了。 可周围，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再去问其他人，却都说没看到桂枝嬷嬷的下落。 如意有点慌了：“嬷嬷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她平日里待人温和，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再者，她走了也就走了，为何要带走小世子，为何连同暗卫也一起走了？” 沈悦薇微微皱眉，并未说话。 这件事是有些反常的。 她当机立断：“立刻派人把这件事告诉穆九霄。另外，也让他问问陛下，桂枝嬷嬷这些年来的履历。” 如意应声，立刻去办这件事。 沈悦薇所住的主院中有暗卫守着，外院同样也有。 但，外院的暗卫也都不见了。 但是侍卫还在。 相对于暗卫来说，侍卫的身手虽然不错，但是隐匿性和敏锐度要差一点。 可是，询问过所有的侍卫，却都说不曾发现有什么异常。 而且，府中的前门和后门，也没有人出去过，更没有见过桂枝嬷嬷的下落。 这就有点奇怪了。 沈悦薇依次查看了府中暗卫暗中警戒时的藏身地，结果，在一块瓦缝处，她发现了一滴尚未凝固的血迹。 血迹尚未凝固，就表明留下血迹的时间还不是很久。 这一刻，沈悦薇站在屋顶上，神色有些茫然。 直到肩膀被人按住，沈悦薇本能地想要反击。 可出手之后，才发现是穆九霄。 这一刻，穆九霄面色沉肃，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放心，我会把孩子找回来的。” 沈悦薇点点头，也攥紧了穆九霄的手。 这时候，随风来禀报：“主子，有高手闯入的痕迹。发现兄弟们留的记号，已经派人去追。” “好。”穆九霄沉声应道，他紧了紧沈悦薇的手，叮嘱道，“我亲自去一趟，你暂且留在府中。不要慌，我会处理好一切。” 沈悦薇点了点头，目送穆九霄远去。 她的身手固然不错，但是和穆九霄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所以外面的事情交给穆九霄来办，她很放心。 虽然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涌出了很多不好的念头，但是她拼命告诫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乱。 她要稳住，一定要稳住。 一旦她开始慌乱，那就危险了。 可问题是，如果对方的目标是小惊喜，为何桂枝嬷嬷也一同消失了？ 再者，对方选择将小惊喜带走，而不是直接对他下手，这就意味着，他们只是想拿小惊喜要挟他们， 照此说来，现在小惊喜不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儿，沈悦薇微微放心了些许，却又不敢真的放心。 孩子被带走，终究还是很危险。 这时候，如意引着靳桐进来。 进来之后，靳桐拱手道：“王妃娘娘，陛下命属下前来。关于桂枝嬷嬷，不管您有任何疑问，属下都可以解答。” 沈悦薇的心思沉了沉，随即问道：“桂枝嬷嬷和大皇子之间，有没有什么交集？” “当年，大皇子出生的时候，是桂枝嬷嬷伺候的，且一直带到大皇子一岁。” 沈悦薇微微皱眉，是那个时候结下的缘分么？ 莫非桂枝嬷嬷对大皇子，有着不一样的心思？ “不过……”说着，靳桐戛然而止。 “不过什么？”沈悦薇追问道。 “属下是想说，相对于大皇子而言，桂枝嬷嬷带三皇子的时间要更久一些。如您所知，桂枝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最是擅长接生孩子。几乎宫里的所有皇子出生，都要经过他的手。不过，在所有的皇子之中，她带三皇子的时间最长，一直带到三皇子六岁。” 原来如此。 想到三皇子已经被抓，沈悦薇想了想，说道：“可否审问三皇子，看这件事是否是他所为？” 虽然她觉得这件事未必是三皇子做的，但是，问一问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靳桐应道：“回娘娘的话，三殿下已经去了。” “去、去了？” 第305章 用穆九霄，换你儿子的命 在这一刻听到三皇子死了的消息，沈悦薇有些意外。 三皇子居然就这么死了。 先是苏瑾瑜，后是三皇子，他们都死了。 他们曾是她上一次临死前最痛恨的人，也是她重活一世想要解决的人，可现在，他们都死了。 可她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快意，因为他们虽然死了，却又牵扯出了更为棘手的人。 不过，三皇子死了，反而表明，桂枝嬷嬷的事情，和他无关。 因为从三皇子死到现在，时间很短，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桂枝嬷嬷是不会知道三皇子已经死了的消息的。 所以真正掌控桂枝嬷嬷的，另有其人。 沈悦薇又问：“桂枝嬷嬷有没有什么亲人？” 如果亲人被控制，或许可以解释桂枝嬷嬷这一次的所作所为。 “没有。桂枝嬷嬷很早就入宫了，这么多年来，和外面并没有任何联系。”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桂枝嬷嬷原本就是大皇子的人，之前一直隐忍不发，不过是因为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罢了。 而现在，这个契机来了。 “娘娘放心，陛下已经命令飞龙卫彻查此事，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这样的话，并不能安慰沈悦薇。 现在，除非能看到小惊喜出现在她面前，否则，任何话语都安慰不了她。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不管是穆九霄那边还是老皇帝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沈悦薇坐不住，径直上了屋顶。 对方出动高手前来，为的就是带走小惊喜吗？ 可这个时候带走小惊喜，对方为的是什么呢？ 原本三皇子虽然死了，可那幕后之人却并未暴露，那么，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个时候，他做的越多，反而暴露的越快。 这幕后之人心思缜密，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既然如此，蛰伏不动才是上上策，为何他却如此着急呢？ 这不像那人的行事作风。 可是，若是其他人，又有什么理由在这个时候带走小惊喜呢？ 一瞬间，沈悦薇的心里，涌出了太多太多的疑问。 可这些疑问，却又找不出答案。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叫。 沈悦薇抬头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只喜鹊。 几乎就在她看上去的瞬间，一个竹筒从喜鹊的爪子里掉下来。 沈悦薇稳稳接住，她迅速打开竹筒上面的小木塞，取出里面的纸条。 纸条上面的字很小，内容也不复杂，只有一句话：城西老秦棺材铺见，不得让其他人跟随，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儿子。 这一刻，沈悦薇反倒是放松下来。 这个时候她最怕没有消息，有消息来，不管是好坏，反倒是好事。 总之，不可能更坏了。 沈悦薇的心里很快就有了决断，她立刻出府，没让任何人跟随，直接往城西的老秦棺材铺而去。 相对于城东而言，城西住的都是一些贫苦的人家，故而这棺材铺的铺面也不大，看着灰扑扑的，很是寒酸。 沈悦薇径直走了进去，小心戒备着。 这时候，有人从二楼走下来。 这楼梯想必是年久失修，走路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故而人还没下来，反倒是先听到了声音。 沈悦薇向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儿。 和他瘦小的身形极不搭调的是，这老头长着一双极为透亮的眼睛，那仿佛是鹰的眼睛，锐利、透亮，带着一股子其他人没有的敏锐和犀利。 对比身形，再对比这样的眼神，沈悦薇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位，就是诸葛先生。 这位诸葛先生曾经出现在三皇子身边，为他出谋划策，解决难题，但是沈悦薇觉得，他和那位幕后之人是有些牵扯的。 这一刻，沈悦薇毫无顾忌，直接道：“诸葛先生，我儿子呢？” 对于沈悦薇认出他来，诸葛先生一副并不意外的样子，他笑了笑，道：“不急。不过，老朽倒是佩服王妃娘娘这女中豪杰的架势。寻常女子，可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孤身一人走进棺材铺来。”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诸葛先生让我来，想必不是为了和我聊天吧？” “自然不是。不过，王妃娘娘这话说得不对。女子本弱？呵呵，王妃娘娘您，可不是一个弱女子啊。” 沈悦薇的手指紧了紧，看来，这幕后之人注意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必，他注意她，远在她注意他之前。 “弱与不弱，不过是相对而言。就好比诸葛先生原先一直跟着三殿下做事，如今三殿下已死，你却有了这样的举动，真的很让人费解啊。” 诸葛先生看了看外面并不明朗的天色，缓缓道：“就当是，为旧主做最后一件事吧。三殿下对穆九霄恨之入骨，如果知道穆九霄的儿子和他一同死去，想必，他会很开心。” “费尽心力将我儿子从府中带走，到最后，只是为了杀了他？” “不然呢？王妃娘娘不会以为，老朽还会以此要挟你和摄政王吧？”说着，诸葛先生的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悦薇看了看他，反问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若是在摄政王府杀人，未免不大容易。把人带出来杀，反倒是容易些。” “诸葛先生竟是这般不讲契约么？我如约前来，你却要杀了我儿子？”说着，沈悦薇的身形猛地一动，右手张开为爪，径直抓向诸葛先生的肩膀。 却没料到，诸葛先生身形一转，竟是躲开了。 他速度很快，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沈悦薇倏然而笑：“没想到，诸葛先生还是一位高手。” “高手算不上，勉强保命罢了。” “所以诸葛先生让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时候，诸葛先生跳上一具漆好的棺材，在上面盘腿而坐，微微笑道：“很简单。明天这个时候，把穆九霄装进这具棺材里。然后，你就可以见到你儿子。那么胖乎乎的儿子，若是死了可就太可惜了……” 第306章 你尽力了，我明白 沈悦薇的脸色变了变：“诸葛先生的胃口，还真是大啊。” “一般吧。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想必王妃娘娘也不想看到，您那才两个月不到的儿子就此夭折吧？” “你最好说话算数。”这话说出来，沈悦薇的语气恶狠狠的。 “王妃娘娘放心，只要明天这个时候，穆九霄咽了气躺在这棺材里，老朽一定会如约放了小世子。不过，老朽到时候自然会确认，放进这棺材里的是穆九霄的尸体。所以，还请王妃娘娘不要耍花招。” 沈悦薇没说话：“我儿子呢？至少让我看他一眼。不然，我很难相信你的话。” “王妃娘娘放心，现在小世子安然无恙。” “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想必诸葛先生也是听过的。你若是不让我见到孩子，只怕我很难听话。毕竟，去杀穆九霄要冒着很大的风险。” “不，王妃娘娘多虑了。穆九霄对您全然信任，若是换了旁人出手，要杀穆九霄难如登天。可若是换成是您，那就容易多了。” 这一刻，沈悦薇的神色有些冰冷：“你背后的主子就这么怕穆九霄？” “怕，怎么能不怕呢？他是陛下最心爱的女子生下来的，现如今，陛下已经确认穆九霄就是他的亲生儿子，我家主子自然会怕。既然怕，就该解决掉碍眼的人。” “我有个疑问，不知今日诸葛先生能否替我解答。” 诸葛先生坐在棺材盖上，笑了笑：“王妃娘娘请说。” “当年穆婉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大皇子还很小。所以穆婉的事情，是谁主导的？” 这一刻，诸葛先生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王妃娘娘这是想套老朽的话不成？这件事，和大皇子有什么关系呢？” 沈悦薇笑了笑：“没关系吗？那兴许是我料错了。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要事先做一下准备。毕竟杀穆九霄，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这个诸葛先生心思敏锐，继续说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既然王妃娘娘要走，那老朽就不送了。愿明日这个时候，能看到王妃娘娘如约前来。” 沈悦薇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出棺材铺。 她所不知道的是，此时城东的一个院子里，出现在穆九霄面前的人，俨然和诸葛先生一模一样，矮小、干瘪，却有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文学一二 穆九霄是一路查探查过来的，然后就看到了这位诸葛先生。 因为以前查过，所以，穆九霄是知道诸葛先生的。 “本王的儿子呢？”穆九霄直接问。 这时候，躺在躺椅上晃来晃去的诸葛先生笑了笑，道：“王爷是要找儿子啊，这简单。老朽知道您儿子在哪里。” 穆九霄神色一凛，手已经放在剑鞘上。 诸葛先生的脸上有着伪装的慌乱，他连连摆手：“王爷，您还是不要拔剑。毕竟见血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您那儿子还在老朽的手上。老朽不喜欢见血，若是老朽一个不小心，伤了您的儿子，那岂不是天大的过失？” 穆九霄眉目冷峻：“你威胁本王？” “算是吧。还请王爷认清形势，您儿子如今在老朽的手上。” “你的条件。”穆九霄直接问。 诸葛先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带走小惊喜之后又在这里出现，很明显是要给他讲条件。 这时候，诸葛先生起身，坐直身子，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说起来也并不复杂。那边墙根处的棺材想必您也瞧见了。老朽的要求很简单，明天这个时候，老朽要看到沈悦薇的尸体出现在那具棺材里。只要王爷能办到，老朽就一定会说话算数，放了小世子。” 随风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一刻，他就站在穆九霄身后。 听到诸葛先生的要求，随风心如死灰。 他跟随穆九霄多年，自然知道对于穆九霄而言，沈悦薇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换句话来说，哪怕是自己去死，穆九霄都不会希望沈悦薇掉一根头发。 至于杀了沈悦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诸葛先生的要求，穆九霄注定无法办到。 这也就意味着，小世子依旧要处于危险之中。 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这时候，随风却听到穆九霄应道：“好。本王会办到。但是，你要说话算数，放了本王的儿子。” 随风立刻低头，掩去眼底的惊讶。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好像并不简单。 从这里回去，穆九霄直接回了摄政王府。 走到沈悦薇身边的时候，他满目痛楚：“悦薇，对不住，我没有把孩子带回来。” 沈悦薇径直走上前来，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你尽力了，我明白。” 抱住彼此的瞬间，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先松开了谁。 这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沈悦薇的嗓音有些低沉：“天黑了，也不知道小惊喜有没有奶吃，有没有饿着。” 穆九霄握住沈悦薇的手：“放心，小惊喜不会有事的。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陪你吃点儿吧。” 沈悦薇抬头，看了看穆九霄的眼睛，然后说道：“好。” 站在一旁的随风却是不禁瞪大了眼睛：这二位到底是在搞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吃饭？不应该是互相交流知道的信息，然后想出一个稳妥的计策来吗？ 甭管随风怎么想，饭菜很快就送了上来。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二人几乎是同时坐下，同时动筷子，吃完之后，又同时放下筷子。 穆九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不早了，歇息吧。” “好。”沈悦薇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之后，二人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就进了内室。 这一回，随风彻底懵了，他甚至想问，到底是他不正常还是他们不正常？这二位，居然都这么淡定的吗？ 这一刻，他的心里突然兴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第307章 要不你委屈委屈，娶了我算了 莫非，主子是打算杀了王妃娘娘？ 不会吧。 以往，主子对王妃娘娘有多在意，他这个做属下的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在他看来，主子是绝对不会对王妃娘娘下手的。 放在以往绝对不会，但是现在小世子被抓，莫非，主子的心思就变了？ 一边是深爱的女子，一边是承袭着自己血脉的年幼的儿子，对于任何人而言，这个选择都是很难的。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主子这是放弃了王妃娘娘，要选择小世子吗？ 一瞬间，随风的心情特别低落。 他沉默地走了出去，靠在墙上，仰脸看着此刻显得格外黑沉的天色，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这时，院墙上传来如意的声音：“大半夜不睡觉，你在这儿叹什么气？” 随风扭脸看了看如意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无力道：“你不是也没睡？” “你管我睡不睡。”说着，如意戳了一下随风的肩膀，“你们那边，有没有查到小世子的下落？” “查到了，但不多。”对此，随风没有透露太多。 他知道，虽然如意之前是他们的人，但是现在如意一直跟着沈悦薇，想必心也是向着她的，既然如此，有好多话就不能对如意说了。 唉，主子各有心思，真是苦了他们这些做属下的。 偏偏这会儿如意却有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又戳了他一下：“都查到什么了？就算是不多，也拿出来说说啊。彼此的信息凑一凑，兴许就多了。” 随风抱紧双臂，冷酷道：“别想套我的话，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如意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行，你牛，不说就不说！” 随风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意啊，我的伤悲你不懂。” “滚吧你！”说着，如意推了随风一下，沿着墙头跑了。 但跑了没多远，她回过头看随风，见他还是站在原地，并没有追她的意思，不禁觉得不大对劲儿，随即又折返回来：“你怎么了？” 随风依旧抱着双臂，有气无力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的伤悲你不懂。” 唉，那么大的悲伤，又不能说出来，憋死他算了。 “你不说我肯定不懂。你说出来，兴许我就懂了。” “唉……”随风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是他不说，是因为不能说啊。 如意又问了几次，随风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她也就作罢了。 夜深了，随风没去睡觉，依旧守在外面。 他总觉得，今天晚上会发生点儿什么。 殊不知，屋子里的两个人，睡得很沉。 不过睡着睡着，二人几乎是同时醒了过来。 短暂的养精蓄锐之后，二人的精神都恢复了，也交流了各自掌握的信息。 “所以，有两个诸葛先生。”沈悦薇确认道。 “兴许，是孪生兄弟。” 这倒是有可能。 这就有意思了，同时出现两个诸葛先生，一个让她杀了他，一个让他杀了她。 沈悦薇分析道：“所以，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让我们俩自相残杀，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毕竟，不管他们之中是谁受伤或者死掉，对对方都是有好处的。 穆九霄死了，自然是天大的好处。 可若是她死了或是伤了，他们就会动用人手诋毁穆九霄，说他杀妻。 一个杀妻的人，是再没前途可言的。 可只怕这幕后之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宁愿杀死自己，却也不愿对对方动手。 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做。 于是，沈悦薇问：“所以，是我杀你，还是你杀我？” 穆九霄想了想：“你杀我吧。他们肯定是要检查尸体的，他们若是在你身上动来动去，只怕我会发狂。” “什么尸体？你赶紧呸呸呸。” 穆九霄把沈悦薇搂得更紧了一些：“放心，我不会有事。我记得你那里，有可以让人陷入假死状态的药。” “是，我有。” “那就好办了。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嗯。”沈悦薇应了一声，在被子底下握紧了穆九霄的手。衛鯹尛说 真好，哪怕面临此等难题，他们都没想过要对对方动手。 第二天，天色渐亮。 沈悦薇看了看躺在她身侧，双眼紧闭的穆九霄，把他的衣服穿好。 之后她起身，简单地梳洗过之后，叫如意进来。 待如意进来之后，她直接吩咐道：“你和随风的身手，谁的好一点？” “他。” “那，你能不能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拿下他？暂时让他丧失行动能力就好，不可要他的命。” 如意歪着脑袋想了想：“行，那就要用美人计了。” 看着自诩为美人的如意，沈悦薇点点头：“你加油。” “你放心。”说完，如意就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里，她没换衣服，只略施粉黛，去寻随风。 恰好随风也过来，半道儿上俩人就遇见了。 “随风。”如意叫住他。 随风看了如意一眼：“你拱面缸了，脸这么白？” 如意瞪了他一眼：“这叫脂粉。” “你有病吧？这个时候还用脂粉，香的腻人。”说着，随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如意故意靠近，装作不经意地碰了一下随风的胳膊：“随风，这么多年来，你就没想着成家吗？” “没。”说着，随风护紧自己的心口，“如意，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我警告你，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 如意忍住爆粗口的冲动，拳头渐渐攥紧，又慢慢松开：“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但是昨晚我想了一宿，若是现在不告诉你，只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也知道，如今咱们王府遇上了难题。这难题，只怕是不好解决。” “所以呢？”随风下巴微挑，神情中带着几分骄傲。 “所以，要不你委屈委屈，娶了我算了？”说着，如意仰脸看着随风，满脸的期待。 少女面颊粉嫩，饱满的唇瓣微微翘起，带着几分蛊惑。 随风却是瞥了她一眼：“别，我从小就告诫自己，绝不让自己受委屈。” “是么？”如意一把抓住随风的腰带，把他拉向自己，朝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如意，你昨晚是不是吃了大蒜？” 第308章 你、你杀的？ 如意满腹的心思顿时化成拳头，直接砸向随风的心口：“去死吧你！” 这美人计谁爱用谁用，她不用了！ 憋屈死她算了！ 用美人计还不如用拳头来得快！ 偏巧随风没留意如意突然进攻，硬生生受了这一拳，又因为昨晚心思太多，没怎么睡觉，体力就有几分不支，被如意突如其来这么一揍，翻了个白眼就倒下了。 “这么弱！”如意吐槽了一句，之后见左右无人，立刻俯身扛起随风，把他丢到自己的房里，然后去找沈悦薇复命。 沈悦薇点点头：“解决了就好。这样吧，你去府里寻一辆马车来，直接停在咱们院门口。” “好。”如意立刻去照办。 马车准备好之后，如意再次进来。 “清人。”沈悦薇言简意赅地吩咐道。 如意又立刻出去，把院子里的人都清了出去。 再一扭脸，她就看到沈悦薇扛着穆九霄从里面走了出来。 而穆九霄的身体直挺挺的，看着很硬，跟死了一样。 如意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不会吧？ 以沈悦薇的小身板，扛起穆九霄还是有点难度的，故而她这会儿只顾着扛人，也顾不上说话了。 到了马车上，沈悦薇把穆九霄放好，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如意上了马车，伸手戳了戳穆九霄的手，好硬，好冷。 吓得她顿时缩回自己的手：“死、死了？” 沈悦薇看了她一眼：“嗯，死了。” 如意顿时瞪大双眼，惊愕地看着沈悦薇：“你、你杀的？” “不然呢，还能是你杀的？” 如意吓得身子蜷缩在一起，好半天没敢说话。 马车缓缓出府，一路往城西而去。 一直到外面的街道上，如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突然朝着穆九霄跪下，痛哭流涕，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 她絮絮叨叨，多半是说对不起穆九霄这个前主子，吧啦吧啦。 沈悦薇原想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但是转念一想，她表现得太过镇定，若是身边人也这么镇定，只怕会露馅。 那位诸葛先生，并不好糊弄。 所以，也就随如意去了。 城西的老秦棺材铺，很快就到了。 沈悦薇和如意一道，刚把穆九霄抬进去，就看到诸葛先生从二楼走了下来。 看着被放进棺材里的穆九霄，诸葛先生意外地看了沈悦薇一眼。 沈悦薇面无表情：“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我儿子呢？”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居然舍得杀了穆九霄？你可知，你日后的全部荣耀，都系于他一人之身？以他对你的重视，你日后自可享尽无限荣宠。” “我知道。可儿子是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若是儿子没了，我要穆九霄干什么？少废话！把我儿子交出来！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惹怒我，一个胆敢杀夫的女人，现在和魔鬼没什么两样。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んttps:/ “放心，确认之后，我自然会把你儿子交出来。” 说着，诸葛先生走近棺材，伸手捏了捏穆九霄的脸，发觉他的脸很硬，很凉，他甚至有些意外。 他回头看向沈悦薇：“你是怎么办到的？” “你废话真多。我儿子呢？”沈悦薇催促道。 诸葛先生没说话，只看了看沈悦薇身后的如意，见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不禁问道：“你哭什么？” 如意对其他人可没什么好脸色，径直道：“你是谁啊，长得跟枯树皮一般，难看死了。你管我哭什么？赶紧的，把我们家世子交出来！” “不急。”诸葛先生说了一句，之后伸手入袖，取出一把匕首。 取出匕首之后，他特意看了一眼沈悦薇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便说道：“不是老朽信不过你，实在是因为你医术了得。老朽听闻，是可以配制出假死药的。人服下假死药之后，看起来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既然如此，老朽不得不防。” 沈悦薇秀眉紧蹙，显露出几分不耐烦来：“你要试就尽快。赶紧试过赶紧把我儿子交出来，我没什么耐心。我儿子已经失踪近一天了，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放心，试一下而已，很快。”说着，诸葛先生走近棺材，毫无征兆地把手里的匕首刺向穆九霄的手，刺了个对穿。 刺穿之后，他甚至还挑了一下，确认穆九霄的皮肉泛白，但是并没有多少血流出来。 这一点，倒是符合人死之后的特征。 人死之后，血液停止流动，是没什么血的。 之后，诸葛先生拿着手里的匕首往上，在穆九霄的心口比划了一下，之后，猛地将手里的匕首送了上去。 这一次，仍然是只有少量的血。 终于，诸葛先生信了。 因为，单单是心口这一剑，即便是穆九霄现在还活着，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瞬间，笑意爬上诸葛先生干瘦的脸庞，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舒畅：“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你废话真多。我儿子呢？” 诸葛先生把手里的匕首放好：“小世子身份尊贵，怎么能屈尊来如此破败的棺材铺呢？” 沈悦薇的脸色陡然一变：“我奉劝你不要耍花招。半个时辰之内，我要在这里看到我儿子，否则，我就告诉世人，是你杀了穆九霄。想必你现在也知道，陛下对穆九霄有多看重。若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陛下一定会让飞龙卫倾巢而出，彻查此事。到那时，我倒要看看你背后的主子还能不能坐得住！” 诸葛先生眯了眯眼睛：“王妃娘娘果然是女中豪杰，只可惜选错了人，您若是选了我家主子，日后一定能够成就一番霸业。罢了，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王妃娘娘稍等，老朽很快就让人把小世子送过来。” 说完，诸葛先生朝着二楼走去。 这楼梯年久失修，一旦踩在上面，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声音，让人听起来很烦躁。 但，走着走着，诸葛先生猛然回过头来，锐利如鹰隼一般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沈悦薇！ 第309章 王爷不会有事吧 沈悦薇径直望过去，不耐烦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儿？” 诸葛先生笑了笑：“没什么。王妃娘娘稍候片刻。” 沈悦薇点点头，没再搭理他。 沈悦薇心里明白，诸葛先生之所以猛然回头，就是为了看她的反应。 但凡她表现出丝毫的慌乱或是心不在焉，就会引起他的怀疑。 不过，即使诸葛先生已经走了，沈悦薇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可不会天真到以为，诸葛先生没在这里留下任何人手。 这时候，如意悄悄凑到沈悦薇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不会有事吧？” 镇定下来之后，如意觉得，沈悦薇是一定不会对穆九霄下手的。 所以，这多半是假的。 而沈悦薇微微侧过脸，给了如意一个凌厉的眼神。 那眼神暗含警告，示意她不要再有任何动作，哪怕是声音这么低的交谈也不可以。 在别人的地盘上，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穆九霄有事，但不至于送命。 假死药会让他的身体处于一种近乎睡眠的状态，甚至，连血液的流动都会变慢。 手上的伤口虽然是贯穿伤，但，问题不大。 而在穆九霄的心口处，她放了孙思云给的金刚石，而金刚石上，放置了棉花和血袋，这样用匕首刺上去，就有了刺入身体一般的感觉，且会少量出血。 自然，这些都是她的推测，至于诸葛先生刺入的位置有没有偏，她并不知道。 若是偏了，那就会很危险。 但是，哪怕这一刻她的心里有再多的担忧，却也丝毫不能表露出来。 她不能让一切功亏一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假死药会减慢血液流动的速度，所以总体来说，即便穆九霄真的受伤，事后再进行医治，也是不晚的。 可这，同样是她的推测。 这一刻，沈悦薇心如刀绞，藏在袖子里的手握得很紧。 她担心穆九霄，也担心儿子，这两股担心在她的心里撕扯不休，几乎让她整个人都陷入疯狂之中。 可她又如此清楚地明白，到现在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能陷入疯狂的，她必须要保持足够的清醒和理智，否则，她谁都救不了。 时间在慢慢流逝，沈悦薇的心里始终是焦灼的。 终于，在她焦灼的等待中，二楼传来些微的动静。 诸葛先生回来了。 但，他手里并未抱着孩子。 沈悦薇的脸色陡然一变：“你耍我？” “怎么会呢？实在是因为小世子偶感风寒，不宜被抱出来。因此，为了小世子的安危考虑，请王妃娘娘移步，前往距此不远的桔园。小世子就在那里。” 沈悦薇深深地看了诸葛先生一眼，道：“在来之前，我已经告诉手底下的人，若我两个时辰没有回去，即刻入宫面圣，将一切告知陛下。同时，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在各大茶楼酒肆传播。你家主子若禁得住这个后果，只管来算计我！” “王妃娘娘多虑了，此行绝不会有诈。” 说白了，穆九霄死了，沈悦薇守着一个吃奶的孩子，能做出什么来？ 沈悦薇即刻前往桔园，甚至，临走前，都没看穆九霄所在的棺木一眼。 就好像，已经完全不在意一般。 但，就在她前往桔园的时候，桔园里正在经历一场纷争。 桂枝嬷嬷站在廊子的尽头，抱着怀里的孩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她怒目看向来人，质问道：“你撒谎，此事不是他吩咐我做的。” 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可似乎，已经太迟了。 此刻站在桂枝嬷嬷面前的人，和诸葛先生一模一样，也自称是诸葛先生。 这一刻，诸葛先生笑了笑，道：“嬷嬷，事情您已经做了，如今再纠结是谁让您这样做的，不觉得已经太迟了么？” “不，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他不会对一个襁褓里的孩子下手。他不会这样做。”桂枝嬷嬷抱紧怀里的孩子，语气十分坚定。 然而，诸葛先生却是没了耐心，直接吩咐道：“来人，把孩子抢过来。” 他已经打算好了，直接把孩子摔死。 待沈悦薇前来，看到摔死在地上的孩子，那是一定会发狂的。 斩草就要除根，不然后患无穷。 沈悦薇那个女人看似柔柔弱弱，实则不好对付。 留着她，始终是个祸害。 设计让穆九霄和沈悦薇自相残杀，而沈悦薇胜出，这就足以说明，这个女人本事不小。 既然如此，就更没有留着她的必要。 只是，不能简单地杀死沈悦薇，若是让她就此疯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一个疯子的话，没人会相信。 再者，一个丧失理智的疯子，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也就不足为惧。 这一刻，面对靠近的、虎视眈眈的下人，桂枝嬷嬷取出袖子里的一枚令牌，显露在众人眼前。 看到令牌上的亲临二字，无人敢造次。 就连诸葛先生自己，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即使他早就知道桂枝嬷嬷在主子心里十分重要，却并不知道，她已经重要到这个地步。 这令牌是主子亲手所做，这亲临二字，则表明见令牌如见主子本人，而持有令牌之人，是可以发号施令的。 而他们这些做属下的，绝对不可以违抗。 见桂枝嬷嬷突然亮出这块令牌，诸葛先生震惊不已。 而他的手下也立刻止步。 他们都认识这块令牌，知道这块令牌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个稚嫩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令牌是假的，来人，把孩子夺过来，直接摔死！” 第310章 把孩子抢过来 桂枝嬷嬷立刻看过去，发现那半大的孩子站在影壁处，隐约可以看出身影，但是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她立刻意识到这少年是谁，也愈发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抓紧手里的令牌。 诸葛先生固然忌惮令牌，可此刻听到这半大的孩子如此说，他立刻吩咐底下的人：“把孩子抢过来。” 他手底下的人顿时蜂拥而上，朝着桂枝嬷嬷扑去。 桂枝嬷嬷迅速倒在地上，把孩子护在自己的身子底下，任凭那些人拳打脚踢，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见她如此，这些人便愈发用了力气，去踢打桂枝嬷嬷，想把孩子从她手里抢过来。 很快，桂枝嬷嬷的嘴里就流出血来。 然而，哪怕她很疼，却还是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有人去拽她的胳膊，她紧咬牙关，怎么也不肯松手。 这时候，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喀嚓声，继而一阵剧痛袭来，几乎让她昏厥过去。 她的胳膊，断了。 这一刻，绝望浮上桂枝嬷嬷的心头，她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抢走，只觉得目眦欲裂。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啊！ 这时候，那半大的孩子再次发号施令：“直接摔死！” 待他的话音落下，立刻就有手下把孩子高高举起。 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浮上桂枝嬷嬷的心头，她歇斯底里地大吼：“不……” 但，孩子已经被高举起来。 她闭上眼睛，不敢看这可怕的一幕。 但是很快，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迅速睁开眼睛，就看到她思慕了许久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而他，已经把孩子抱在手里。 一瞬间，桂枝嬷嬷喜极而泣。 还好，他来了。 这一刻，那男人的面容上满是冷厉，他朝着影壁墙看去，冷斥道：“滚回去，面壁思过！” 那孩子似有不甘，带着几分不满说道：“父……” “闭嘴！滚回去！”男人一边如此怒斥，一边快速走到桂枝嬷嬷身边，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把孩子递到她的手里去，柔声道，“放心，我保证，孩子不会有事。” 一瞬间，桂枝嬷嬷脸上的泪水更汹涌了一些，她满脸都是泪水，用完好的手臂抱住孩子之后，她痴痴地望着他，喃喃道：“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的。” “你知道，却还是把孩子带了出来。”说着，男人向来淡漠疏离的眼眸里，带着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柔情。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他，只是想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说着，桂枝嬷嬷微微摇头，“不，不是你。是他们假借你的名义，让我做了这件事。” 男人冷厉的眸子扫过桂枝嬷嬷不再年轻的脸庞，那眸子中的冷漠瞬间就化为乌有，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柔情：“是我的错，让你跟着担惊受怕了。你放心，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护着这孩子，你不会生气吧？” 男人摇摇头：“不会。我知道你喜欢孩子。” “嗯，我喜欢。”说着，桂枝嬷嬷看着襁褓里的小惊喜，此刻他安稳地睡着，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就处在生死之间。 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真好。 看到这样娇憨的小惊喜，桂枝嬷嬷的唇角带了些笑意。 男人拿出帕子去擦桂枝嬷嬷的唇角，垂下眼睛的时候，眼眸里却有着深深的冷意。 “大夫很快就来，你安心去医治。我这就命人把孩子送回摄政王府。放心，你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好。”对于他的话，桂枝嬷嬷深信不疑。 待底下的人把桂枝嬷嬷送走之后，男人眸中的柔情彻底化为乌有，他冷眼扫向诸葛先生，责问道：“是谁的主意？” “属下以为，是、是您的主意。” “诸二，你的脑子是豆腐做的吗？单论脑子而言，你一辈子都比不上你哥哥诸大。” 诸葛先生低头：“主子教训的是。” “对于这孩子，原先是怎么安排的？” “先设计让穆九霄和沈悦薇自相残杀，再当着活着的人的面，摔死这孩子。亲生子被当面摔死，无论活着的人是谁，都无法承受。” “这主意真蠢。如今萧启泽死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推到他的头上去。可你们这会儿自诩聪明跳出来，还做了这么一件显眼的事，实在是蠢笨至极！立刻将这孩子送回摄政王府，不可再横生枝节！如有违抗着，格杀勿论！” “是。”说着，诸葛先生去接男人手里的孩子。 男人却在这个瞬间改变了主意，冷声道：“镜一，你将孩子送回去。” 很快，有一个男人从暗处出现，自男人手里接走孩子，又迅速消失不见。 “镜二，剑。”男人冷酷地吩咐，片刻之后，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剑。 这把剑看起来平常无奇，但是，剑身锃亮，散发出幽冷的光芒。 “刚才，都有谁动手了？”说着，男人冷然的目光扫过诸葛先生的几个手下。 那几人拼命低头，不敢言语。 “没人说话，就是都动手了。”话音落下，男人身形一转，转瞬之间，那几人的头颅齐齐落地。 诸葛先生终是怕了，急忙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主子，属下一时糊涂办下错事，还请您……” 只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有血从他的脖子里喷涌而出，他伸手去捂，发现根本就捂不住。 这一刻，绝望把他整个人完全覆盖。 意识尚存的时候，他听到眼前冷漠的男人悠悠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在动了她之后还活着，没有人……” 他这一生活得冰冷而自私，唯有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暖色。 杀了对桂枝嬷嬷动手的人之后，男人扔掉手里的剑，拿帕子擦了擦手，丢在地上，转过身，漠然地离开。 直到在靠近桂枝嬷嬷所在的房间之后，他的脸上才带上了些许的柔情。 但，就在他准备推门而进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有药童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不好了，病人吞金了……” 第311章 你刚刚，是在对我撒娇吗？ 病人吞金了。 一瞬间，男人甚至有些不明白这五个字的意思。 直到一阵凉风吹过，他忍不住一激灵，大步走了进去。 床边，大夫手足无措，在看到他的瞬间就跪了下去：“主子，属下……” “滚！”男人直接怒斥，冰冷的眸子扫向此刻躺在床榻上、明显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桂枝嬷嬷，眸子沉痛，“为什么？” 桂枝嬷嬷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接生了他，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任由这被世俗不容的情愫在心里疯狂滋长。 偶然的机会，她知道了他的心思，她欢喜，却也惶恐。 欢喜彼此心意相通，却又惶恐于这段感情终究无法大白于天下。 而现在，她要亲手斩断所有的希望。 “在摄政王府的这段时间，是我此生最欢快的时光。”说着，笑意浮上桂枝嬷嬷的脸庞，“他们真的很相爱。是我见过的、对神仙眷侣最好的注解。我曾想，若是你早生一些年，或是我晚生一些年，兴许我们之间也可以那样。但，终究是没机会了。” 这一刻，男人扣紧桂枝嬷嬷的手腕：“你可知、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 为了和你一起，光明正大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可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太迟，太迟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太难了。而我，也不希望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收手吧，不要再心存执念。他们都是很聪慧的人，我不希望你有朝一日死在他们的手上。” “你在以死说服我。”说着，男人眸子沉痛。 “是，却也不全是。日后，或许我还会面临现在这样两难的选择，但我不愿意再这样了。我的心不能全然偏向你，这是我的不对。既然如此，就该是我离开的时候。” 她死，并非毫无眷恋。 偏偏是因为，眷恋的太多。 而她终究，无法平衡这所有的眷恋。 这一刻，她握住男人的手，很用力却又很无力地握住，她喃喃开口：“你对我表明心意的时候，是我此生最开心的时刻。若有来生，愿我正青春，而你，也正年少。” 说完，桂枝嬷嬷眼眸里的光彩渐渐散去，终于消失。 男人向来倨傲的头颅狠狠低下，发出绝望的悲鸣。 …… 另一边，沈悦薇尚未到桔园，就得到了孩子已经被送回摄政王府的消息。 消息是足够可靠的人送来的，故而沈悦薇并不怀疑。 她看了看诸葛先生，面带疑惑：“怎么回事？” 诸葛先生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错误，却并未言明，只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既然孩子已经送回去，王妃娘娘就不要纠结于这些细节了。” 沈悦薇深深地看了诸葛先生一眼：“你们内部出问题了。” 诸葛先生依旧面带笑容：“王妃娘娘确定这会儿不赶紧回去确认小世子的安全，要在这里与老朽探讨这个问题吗？” 沈悦薇淡淡一笑：“再会。” 说完，沈悦薇策马，迅速往摄政王府的方向而去。 待回到府中，看着襁褓中刚刚喝过奶，一脸满足的小惊喜，沈悦薇那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下了些许。 却，又不敢真的放下。 她仔仔细细地把孩子检查了一遍，确认孩子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一颗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这时候，穆九霄也被送了回来。 事实上，在孩子被送回摄政王府之后，暗中保护穆九霄的人就立刻动手，给他喂下解药。 当然，有人阻拦。 能把穆九霄送回来，也折损了几个人。 幸好，最终把人送回来了。 沈悦薇迅速查看穆九霄的心口，还好，这里没事。 但，手掌心的伤却是实打实的。 沈悦薇仔细地为他清洗伤口、缝合、包扎。 自始至终，穆九霄温和的眸光始终追随着她，脸上带着浅淡而满足的笑意。 但，为穆九霄处理好伤口之后，沈悦薇却上前抱住穆九霄，抱得很紧，很久都不愿意松开。 “我真的没事。”穆九霄一边用一只手抱住沈悦薇，一边说道。 沈悦薇心潮涌动：“为什么你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我，诸葛先生要对我动手？” “你不是也告诉我了？” “那不一样。”沈悦薇摇摇头。 对于男人而言，子嗣始终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换句话来说，女人可以再娶，但是儿子，却是无法替代的。 “我说过，你是我的命。无论到了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舍弃自己的命。” 沈悦薇的心里，大受震动。 虽然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犹如儿戏一般，可对于许多人来说，这都是难以办到的。 如果不是他们对彼此足够深爱，足够全然信任，那么他们之中，必定有人被对方所杀。 可他们，都没有这个心思，一丝一毫都没有。 孩子他们会奋力去救，但，他们绝不会对对方下手。 可这一点，很多人都是办不到的。 而他们，做到了。 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之后，沈悦薇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把小惊喜放在他们二人中间。 此刻，小惊喜胖乎乎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不时看看她，不时又看看他。 见他这般惬意，穆九霄心里有点不平衡：“这个臭小子，他老子累死累活，他倒好，就知道在这儿咧着嘴笑。” 沈悦薇嗔了他一眼：“孩子还小，能知道什么？” 穆九霄把受伤的手微微抬高，语气有些受伤：“你凶我。你为了这个臭小子凶我。” 这语气，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沈悦薇再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不许笑。”说着，穆九霄去捂她的嘴。 甚至还觉得小惊喜碍事，把他提到了别处去。 “你刚刚，是在对我撒娇吗？”沈悦薇环住穆九霄的腰，轻声问道。 “不是，我没有。”穆九霄收敛了脸上的喜色，竭力装出淡定冷漠的样子来。 可是，在沈悦薇的面前，他向来是稳不住的。 只大力把她按进自己怀里，低声威胁道：“不许多说。再敢多说，你今晚会很累。” “你手伤着呢，不许胡来。” “你知道，这不关手的事。” 沈悦薇在他腰上拧了一下，无语道：“闭嘴，不许再说。孩子还在呢。” 穆九霄低笑道：“无妨，他听不懂。” 这一次，沈悦薇着实是拿他没办法，只轻声哄道：“我有些累，咱们歇歇。” “不。”穆九霄拒绝。 “那我也对你撒娇，咱们扯平，好不好？” “嗯。” 说完，穆九霄冷着一张脸，等着沈悦薇来撒娇。 沈悦薇苦思冥想之后，趴在穆九霄的心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夫君，求求你了，饶过我这一次，好不好？” 美人在怀，温言软语。 穆九霄只觉得喉间一紧，下一瞬天旋地转，他撑着身子看向沈悦薇，嗓音低哑：“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312章 真男人，绝不说疼 看着穆九霄撑着身子在她上方，沈悦薇担忧地看向他的手：“快下来，手还伤着呢。” “伤到一只手而已，小伤，一点儿也不疼。”说着，穆九霄一副无所谓的语气。 “小伤？”沈悦薇重复着这两个字，清丽的眸子里染上几分身为医者的疑惑，“真的不疼吗？可书上说，手上受伤是最疼的。” “不疼。”穆九霄嘴硬道。 沈悦薇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按理说应该是很疼的，可他偏偏说不疼，是不是因为诸葛先生用的那把匕首上动了什么手脚呢？ 因为事关穆九霄，沈悦薇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强硬地推开穆九霄，把他按在床上，隔着纱布戳了戳他手掌上伤口的边缘，认真地问道：“疼不疼？” 穆九霄暗暗地吸了一口气，嘴硬道：“不疼。” 不疼的话，情况很不妙啊。 沈悦薇的表情愈发严肃，她托起穆九霄的手，把伤口上面的纱布揭开，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伤口。 从伤口上来看，是没什么问题的。 再把脉，也没瞧出什么问题来。 “真的不疼？” 穆九霄面无表情：“不疼。” 真男人，绝不说疼。 更何况，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这么点儿伤就喊疼，看不起谁呢。 他才没有那么弱鸡…… 然而，下一瞬，穆九霄：“啊……”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听到穆九霄的惨叫，沈悦薇缩回戳进穆九霄伤口里的手，表情有几分茫然：“不是说不疼吗？” 这是什么独门秘药不成？还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的？ 真让人费解啊。 “到底疼不疼？”沈悦薇问。 穆九霄抬袖擦去额头上疼出来的冷汗，无所谓道：“有点疼，但、不是很疼。” “这样啊？”说着，沈悦薇伸出一根手指，跃跃欲试。 穆九霄急忙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沈悦薇的手，眼睛眨了又眨：“其实，狠戳的话，还是很疼的。” “狠戳了才疼，不戳就一点儿也不疼吗？” 这一次，穆九霄再不敢胡说，如实道：“还是有点疼的。” “那你刚刚说不疼？”沈悦薇不解。 穆九霄一边掀起被子缓缓盖住自己的脸，一边轻声道：“别问，问就是男人的尊严。” 沈悦薇愣了愣，紧接着就懂了。 她哑然失笑，掀开被子抱住他的腰，嗔道：“你这人，逞什么能啊？我刚刚是不是戳疼你了？” “没，不疼。”生怕沈悦薇会自责，穆九霄急忙道。 “不疼吗？”沈悦薇拉长了语调，故意问道。 穆九霄注视着她清亮的眸子，悠悠道：“娘子，你如今学坏了。” 沈悦薇娇俏一笑，在他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轻声道：“忙了这许久，该歇歇了。睡会儿吧，养精蓄锐。” 需要查探的内容已经吩咐下去，如今反而没什么事情是需要他们俩做的。 二人便偷得这浮生半日闲，美美地睡了一觉。 直到，二人被一阵哭声惊醒。 沈悦薇睡得有些迷糊，没睁开眼睛就问：“谁在哭？” 穆九霄换了个姿势，把沈悦薇抱得更紧了一些，喃喃道：“似乎是孩子在哭。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听着挺闹心的。” 沈悦薇猛然睁开眼睛，看了看此刻闭着眼睛的穆九霄，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你说，这孩子有没有可能是咱们的？” 穆九霄也睁开眼睛：“好像还真是。” 他起身找了一圈，总算是在床角找到了小惊喜。 这会儿，他终于想起来，那会儿他想抱沈悦薇，觉得小惊喜躺在二人中间太过碍事，就顺手把他提起来，不知放到了什么地方去。 后来，他也就没顾得上孩子。 当然，后来的后来，他娇妻在怀，也没顾得上。 这会儿，小惊喜咧开小嘴，哭得可伤心了。 瞧那胖乎乎的小脸上，泪水都哭出来了。 见他哭得这般伤心，穆九霄有些不大乐意：“你把我吵醒了，你哭什么？” 沈悦薇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他这是饿了？” “不是还没到饭点儿吗？” 沈悦薇嗔了他一眼：“小孩子要什么饭点儿？都是饿了就吃的。” 说着，她从穆九霄怀里抱过小惊喜，打算去找奶娘。 这时候，她的心里突然有些失落。 往日里，孩子喂奶的事情都是由桂枝嬷嬷管着的，根本就不用她操心。 这次小惊喜失踪，虽然是桂枝嬷嬷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桂枝嬷嬷恨不起来。 而且，小惊喜失踪的这段时间，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其中桂枝嬷嬷功不可没。 只是不知道，现如今桂枝嬷嬷如何了。 …… 这时候，桔园之中，沈悦薇所惦记的桂枝嬷嬷，此刻依旧躺在床上，但是那双眼睛，却再也不会睁开了。 那男人坐在她的床边，没让任何人进来。 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屋子里的一切都染上了淡淡的金粉色，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但，男人心中，终究有一些东西已经碎裂了。 他注视着桂枝嬷嬷的遗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破碎感，似乎被人轻轻一戳，他整个人都会碎掉。 夜，渐渐降临。 当夜色把房间内的一切笼罩住，男人在桂枝嬷嬷的身侧躺下去，小心翼翼地去碰她的手。 这一刻，她的手不再温热，他触到的，只有一片冰冷。 他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水无声地滑落。 记忆里，每次看到她的时候，她都会那样柔和地注视着他。 他喜欢那样的目光。 后来他长大了，就问她为何那样看他。 她说，他是她接生的第一个孩子，对她而言有着别样的意义。 他喜欢被她那样看着。 他的母妃出身低贱，平日里只想着拿他争宠，巩固地位。 又因为知道父皇在意他这个长子，故而总是让他装病，来诱使父皇来看他，从而获得与父皇相见的机会。 但是一次又一次，父皇想见的，也只是他这个儿子而已。 不知怎的，母妃竟将这股子怒气发泄在他的身上，最开始只是轻微的打他几下，但是到后来就严重多了，比如在大冬天往他身上淋冰水让他染上风寒，比如用剪刀刺伤他的手，再到后来，是硬生生拿棒子敲断他的腿…… 后来，父皇查明一切，直接将母妃处死。 而他断腿卧床的时候，是她来照顾他。 那时候他已经十一岁，整个人过得却是担惊受怕，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温柔和善的眼神，他惶恐不安的心总能在瞬间就安静下来。 在她的照顾下，他的伤势一天天好转，却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他是没多少伤心的，只觉得日后没了母妃的虐待，生活也变得有了希望，她却哭成了泪人，担心他以后再也没有问鼎皇位的可能。 可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他的心里并不为此感到忧虑，只希望能天天见到她就好了。 后来的后来，他所做的一切，是希望能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这一刻，他想着这些，抱紧了身侧的尸体，低声呜咽着。 第二天，当底下的人踏入这个房间，顿时惊叫出声。 第313章 要时刻小心身边的人 跟在后面的诸葛先生压低了声音，不悦道：“怎可这般大呼小叫？主子若是听到，必定会罚你。” “先生，您看，都不见了。” 诸葛先生疑惑地看过去，这才发现那张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桂枝嬷嬷的尸体，连同他们的主子，都已经消失不见。 诸葛先生顿时就慌了：“镜一！镜一！” 镜一是主子身边最得力的暗卫，身手也是最好的，如无意外，都会贴身保护主子。 但是现在，无论他如何叫，镜一都没有出现。 这一天，桔园里的人，都在寻找男人的下落。 沈悦薇也安排了人注意桔园这边的动静。 从而知道，桂枝嬷嬷没了。 但更多的消息，却打探不出来。 想到向来和善的桂枝嬷嬷没了，沈悦薇心里有些难受。 她本不应该难受的，桂枝嬷嬷虽然一直很好，但，也恰恰是她让小惊喜身入险境。 她应该去恨桂枝嬷嬷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恨不起来。 沈悦薇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恰逢穆九霄回来，沈悦薇直接抱住他，让自己在他强劲稳健的心跳声中，渐渐将心情平复下来。 “怎么了？”穆九霄一边为她理着额前的碎发，一边轻声问道。 沈悦薇把自己的困惑说了。 穆九霄抱着她坐下：“不必归责于自己。至少嬷嬷在府里的这段时间，没做什么对不起咱们的事情。哪怕是到最后，她也没有伤害小惊喜。大约，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得已的苦衷，不必再纠结。” 穆九霄的话，总能在瞬间安慰沈悦薇躁动不安的心。 她抱住他，问道：“你不觉得我对她恨不起来是烂好心？” “不觉得。” “可你因为这件事受伤了。”说着，沈悦薇看了看穆九霄的手。 那上面的伤口，还没好呢。 虽然他不说，可那伤口必定还是疼着的。 若不是桂枝嬷嬷把小惊喜带走，穆九霄本可以不用受伤的。 “这是两码事。不是桂枝嬷嬷，还会是其他人。可若是其他人，只怕没这么顺利。至少这一次的事情，已经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要时刻小心身边的人，不可大意。” 沈悦薇点点头，觉得有被安慰道。 “朝中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忙？” “是。萧启泽死了，他身后的势力要一一清算。如今细查起来才发现，他暗地里居然收买了那么多人手。这些人手分布在朝中六部，盘根错节，很是麻烦。” 换言之，有些人是毒瘤，要清除掉。 但，清除掉毒瘤的同时，对朝廷而言，则是元气大伤。 所以，要妥善处理。 “三皇子妃那边，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现在还没有进一步的旨意。我现在，只负责朝中的事情。” 知道穆九霄很累，沈悦薇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谁曾想第二日，老皇帝竟然命人宣她入宫。 这次见老皇帝，是在勤政殿。 拜见之后，老皇帝看了看她，直接问道：“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三皇子妃？” 沈悦薇有些意外，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关于这件事，老皇帝竟然来问她的意见。 “臣妇不知。” “平日里，你不是这么胆小的人。” “并非是胆小。实在是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随意处置。” 老皇帝微微眯了眼睛：“为何不能随意处置？” “听闻这一次三殿下的事情，实在是牵连甚广。若是人人都严查，只怕到最后反而会适得其反，人人自危。这对于朝廷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没想到，你竟有这般见识。可这么大的事情，若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怕到最后，皇权在世人眼里，也就不值一提了。” “臣妇以为，此事自然不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去处罚罪孽深重的人就好，不必将牵连其中的人都重拳惩治，这样一层层查下去，只怕也并非是陛下的本意。” 老皇帝笑了笑：“九霄有你这样的媳妇儿，是他的福气。” “陛下谬赞了。” 这时候，老皇帝朝着屏风后面说道：“出来吧。” 很快，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 沈悦薇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三皇子妃。 进来之后，她就知道屏风后面藏了人，可并不知道藏在那里的人是三皇子妃。 此刻，三皇子妃的脸上全无往日的盛气凌人，她走到沈悦薇身边，神色有些落寞，动了动嘴唇，却并未说出什么来。 这么一瞧，沈悦薇就知道，她这是被老皇帝给算计了。 老皇帝是故意要这样做的，大约是早就猜出来，她会说出上面的一番话。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让人防不胜防。 只是，为什么故意安排三皇子妃在这里呢？ 莫非，是为了让三皇子妃记住她的好？ 可是，为什么要让三皇子妃记住她的好呢？ 更何况，这份好，她并不需要。 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反倒让她多了几分不适。んttps:/ 老皇帝并没有多余的解释，只说道：“都回去吧。” 沈悦薇行礼告退，而三皇子妃跟在她的身后，也出了勤政殿。 沈悦薇没打算和三皇子妃多说，径直往前走。 没成想这时候，三皇子妃竟然叫住了她：“沈……摄政王妃，请留步！” 第314章 娘娘，救命啊 沈悦薇回头，看着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的神情有些尴尬，却看向沈悦薇，努力道：“今日的事情，谢谢你。” 沈悦薇摇摇头：“不必谢我。是陛下没打算处置你。” “父皇或许没打算处置我，但你说的话，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你可以不在意这件事，但是我不能。当然，我记得或是忘记这件事，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沈悦薇淡淡一笑：“对，我并不看重这些。所以，你也不必记得什么。” 三皇子妃走近了一些，语气讷讷的：“以前我对你多有不敬之词，对不起。” “不敬之词？我并未听说过。” “都是我暗地里说的。” 沈悦薇顿时就乐了，觉得三皇子妃这话实在是有些可爱：“谁背后没说过别人的坏话呢？若我连这些事情都要纠结，只怕日日都要不得安眠了。” “你和其他女子，真的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说不上来。就好比是在寻常女子眼里无比重要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玉器首饰，在你眼里，根本就看不上。你似乎，有另外的追求。至于这追求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只知道你与她们，是不一样的。” 沈悦薇笑了笑，没说什么。 如果可以有别的选择，她也希望自己在意的是那些东西。 毕竟相对来说，那些东西是很容易得到的。 可如今重活一世，她要的，已经不仅仅是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了。 回去的马车上，沈悦薇陷入了沉思。 重活这一世，她的目标原本是弄死苏瑾瑜和三皇子，为自己报仇，为沈家满门报仇，为所有枉死的人报仇。 可现如今，苏瑾瑜和三皇子都死了。 她也算是大仇得报。 可是，从穆九霄口中，她得知一直有人在三皇子身边蛊惑他，让他与穆九霄为敌。 这个人是谁，暂时还不确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有这样一个人在，危险就始终存在，不可掉以轻心。 而且，暗中蛊惑桂枝嬷嬷抱走小惊喜的，只怕也是这个人。 潜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这个人，对穆九霄抱有极大的恶意，不得不防。 隔日，关于三皇子的处置下来了。 到底是念着父子之情，老皇帝并未将实情公布出来，只说三皇子是因为救驾而死，给了他死后的哀荣。 如此一来，原先被三皇子收买的人还是要彻查，但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则可以从轻处置。 至于查处的力度，则由朝廷把握。 如此一来，可以保证将影响降到最低。 而三皇子妃那边，除了成为遗孀之外，也不会有其他的影响。 这件事盖棺定论，三皇子的尸体就被送回了三皇子府，停灵三日后下葬。 直到这时候，众人才发现一个人没来。 这个人就是大皇子。 起初，礼官只以为大皇子跛了腿行动不方便，派人去请。 可大皇子府的人回复说，大皇子身染重疾，无法出门。 这个理由还算可以，但，并没有什么可信度。 因为一直以来，大皇子虽然腿不好，但身体一向还是很好的，如今怎么会突然就染了重疾？ 消息很快传入老皇帝耳中。 他也觉得有些奇怪，让孙得福亲自去查探。 这一查才发现，大皇子并非是身染重疾，而是消失了。 找遍整个大皇子府，都没有发现他的下落。 堂堂大齐的大皇子，竟然就这么不见了。 老皇帝立刻出动飞龙卫的人去查。 而穆九霄这边，也得到了消息。 起初那几日，他们的视线都在三皇子的事情上，如今三皇子的事情告一段落，才留意到大皇子的下落。 如今回溯着查过去，才发现大皇子失踪的时间，和桂枝嬷嬷的尸体失踪的时间是一致的。 “莫非，是大皇子带走了桂枝嬷嬷的尸体？可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也跟着失踪了呢？”如意不解道。 任是沈悦薇，也猜不出其中的缘由。 如果那个幕后之人真的是大皇子，他会甘愿就这样舍弃一切，从此离开吗？ 总之，大皇子那边不得不防，而大皇子的失踪，也透出一些不寻常来。 而且，现在重新去审视小惊喜失踪这件事，总觉得不大对劲儿。 以那幕后之人的稳妥劲儿，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的。 他应该蛰伏起来，毕竟三皇子死了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推到三皇子的头上去，而他那边，则可以摘得干干净净。 那么这个时候，最稳妥的法子自然是按兵不动。 可小惊喜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踪。 就好像，对方内部出现了纷争，有了分歧一样，从而有了不同的举措一样。 至于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如今倒是不得而知。 不过，沈悦薇并不着急。 事情要慢慢去查，急不得。 她正想着这些，却发觉袖子被人拽住，一扭脸，如意惊恐的眼神落入她的眼中：“娘娘，救命啊。” 说着，如意几乎要哭出来。 沈悦薇看着刚走进来的穆九霄，略有不解：“你得罪王爷了？” “没。”如意扁扁嘴，带着哭腔道。 “那是怎么了？” 如意努努嘴，看向了门外。 门外，随风站在那里，正朝着如意挤眉弄眼。 “你们俩怎么回事儿？”沈悦薇纳闷儿道。 看起来，这是一出她逃，他追的戏码。 可是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然一无所知。 这时候，穆九霄坐在一旁，不悦的眼神落在如意的身上，甚至还剜了她好几眼。 他都回来了，她还不走吗？ 如意实在是受不住，只得逃一般出去了。 但是她一出去，就被随风这块狗皮糖黏上了。 “如意，你出来了。” “嗯。”说着，如意飞一般往院外走。 但，随风这个做暗卫统领的，腿脚自是不差。 对于他而言，追上如意简直是轻而易举。 故而，哪怕如意的双腿犹如上了马达一般飞速行动，但，随风却是游刃有余地跟上，甚至还冲着如意嘿嘿一笑：“如意啊，这么躲着你未来夫君，真的好吗？” 第315章 等着嫁人吧 如意一脸惊恐地看着随风，抱紧双臂：“随统领，你这么欺辱手下，不好吧？” “不好吗？”随风歪着脑袋看如意，摩挲着下巴，面带戏谑，“不是说非我不嫁？没事，既然你已经非我不嫁，我这个做统领的总不好拒绝你的好意。再者，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这地狱，我来入就刚刚好。” 如意勉强忍住想吐槽的冲动，弱弱道：“那天我脑子不太好，胡说的。” “这怎么能行呢？药可以乱吃，话不能胡说。” 如意眨眨眼睛：“随统领，您这话说的不对吧。药是不可以乱吃的。” “怎么不能？就算是吃错了药，再不济也就是把人吃死罢了。可这话若是说错了，那是要出大事的。” “比如呢，什么大事？” 随风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咔嚓作响，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狰狞：“你说呢？” 一瞬间，曾经被随风训练的痛苦记忆浮上心头。 那时候，随风可谓是极其凶残的存在。就因为她躲闪的速度不够快，随统领居然凶残到放了十只野狗来追她。 那可是在山林里，荆棘丛生，杂草遍布，她跑得比野狗都快，可到最后，一双腿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就算了，就连脸上都被树枝刮得鲜血淋漓，偏偏那时候随统领还把她按到水边让她看她自己的脸。 天知道她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有多绝望。她觉得，就算是鬼来了看到她那张脸，都得吓得嗷嗷哭。 可随统领呢，没有半点同情心也就算了，居然直接把她的头按进水里，还在一旁吐槽她躲闪的速度依旧很慢。 想到往日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如意苦着脸道：“随统领，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听我的，你先别生气。”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叫知道他很生气，但是，请他先别生气？ 这是什么品种的废话？ 他一个暗卫统领，平日里那是威风八面的存在，可那天，这小妮子跟他说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不说，更过分的是还趁他不注意把他打倒在地，扛进了她的房间。 等他醒过来，小世子都救回来了。 这让他这个本应该冲锋陷阵的暗卫统领很没面子好吗？ 原本随着主子出去大杀四方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可就因为如意这个小妮子，他失去了这个机会。 而且，他绝对有理由怀疑，自家主子受伤，绝对是因为他不在的缘故。 如果他在，主子是一根汗毛都不会掉的。 给主子做了多年的暗卫统领，他是绝对有这个自信的。 想到这儿，随风不禁有些心酸。 这么多年来，他跟着主子从来没出过差错，这是第一次出现失误，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于是，他笑眯眯地看着如意，语气却是恶狠狠的：“等着嫁人吧。” “随统领，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巧了，我从不开玩笑。”说完，随风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起来。 说起来，随风算是一个别具一格的暗卫统领，平日里在他们这些属下面前，他表现得很和善，不是一个动不动就板起脸来教训人的人。 但是，一旦随风板起脸来，那是很吓人的。 毕竟，能够在高手如云的暗卫之中荣任暗卫统领，随风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至少在身手上，是首屈一指的。 如意瞪着眼睛看了随风好几眼，终于确认随风不是在开玩笑。 她吓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得鼻涕泡儿都出来了，肩膀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随风瞥了她一眼，见她这么惨，随即心满意足地走开。 这样很好，总得让如意知道，惹到他的代价是什么。 很快，沈悦薇就发现，如意有些心不在焉的。 原先活泼好动的姑娘，现在动不动就唉声叹气，还一脸惆怅地看着窗外，仿佛有什么天大的烦心事一般。 在如意又一次叹气之后，沈悦薇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 如意眨巴眨巴眼睛，心道，我在您跟前叹了这么多次气，您总算是察觉到不对了。 她故作哀伤道：“算了，不说了，就怕您帮不上忙。” 沈悦薇点点头，懂了。 激将法呗。 于是，她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我如今虽然是摄政王妃，但是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管。既然我帮不上忙，那我也就不问了。” 如意顿时就急了，这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她急忙抓住沈悦薇的胳膊：“别，您还是问问吧。” 沈悦薇认真道：“不是怕我帮不上忙吗？那还不如不问，问了也给我自己添堵呢。” “不不不，奴婢这会儿改变主意了。奴婢觉得，只要您出手，这件事一定可以迎刃而解。” 嗯，高帽子一顶，您请戴好。 沈悦薇淡淡一笑，不再跟如意计较，只说道：“说吧，什么事儿？” 如意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最后特意强调：“当时为了制服随统领，奴婢不得已，用了美人计。谁知道如今事情过去了，随统领记仇了，要找奴婢算账呢。” 听完，沈悦薇淡淡一笑，好吧，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 当时因为要让穆九霄呈现出假死的状态，可如果随风清醒着的话，以他对穆九霄的爱护，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如果要假装，随风也很难装的出来。 因为她看得出来，随风对穆九霄是极为维护的。 如果当时随风在，哪怕是在暗中看着，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诸葛先生刺穿穆九霄的手掌。 随风是一定会出手的。 在他眼里，穆九霄是最重要的，大局其次。 所以，出于这个考虑，是绝对不能让随风出现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如意对随风做的这些事情。 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沈悦薇直接道：“这样吧，等随风回来，你让他来找我。我亲自把这件事跟他说明白。” “好。”说着，如意欢蹦乱跳地出去了。 谁曾想这一出去，刚好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第316章 刚刚是什么玩意儿攻击我？ 如意起步快，窜出去的时候爆发力惊人，这么一撞，竟硬生生把来人撞飞了出去。 她自己也捂着脑门儿疼得龇牙咧嘴，很想骂人。 但是看到来者的惨状，她那骂人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因为，这人好像是嗝屁了。 只见来者仰面躺在距离她两丈远的地方，跟死了一样，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天呐！”如意顾不上喊疼，忙飞奔过去查看。 “廖、廖大夫？” 是廖知远。 然而，此刻廖知远并不能给她任何回应，只见他仰面躺在地上，俨然是失去了知觉。 沈悦薇迅速赶到，先是给廖知远把了把脉，然后施针，终于，廖知远悠悠醒来，看着沈悦薇疑惑道：“刚刚是什么玩意儿攻击我？” 沈悦薇无力扶额，心道，有没有可能，袭击你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你口中的什么玩意儿。 如意急忙道歉：“廖大夫，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把你给撞飞了。” 刚刚廖知远还疼得龇牙咧嘴，这会儿却是咧开嘴笑了：“原来是如意撞的啊。没事，你这力气挺大，说明你身体健康，身手也好。” 沈悦薇无语地看了廖知远一眼，算了，他还是走吧。 没曾想，这时候如意惊叫道：“哎呀，廖大夫，你流血了。”www.wenxue一二.Com “流血了？”廖知远顺手摸了摸后脑勺，好吧，还真是见血了，“没事没事，这都是小伤。” “伤到脑袋了还是小伤？” 廖知远大度地笑了笑：“自然。之前去山上采药，不小心从山顶上摔了下去，那次摔的才真是惨呢。” “啧，很疼吧？” “是很疼。” 如意想了想，认真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就抱紧脑袋，蜷缩成一团，就跟个球儿似的，滚啊滚啊的就下来了。那样就不疼了。” 廖知远听了，也极认真地回答：“嗯嗯，如意姑娘，在下受教了。” 沈悦薇看了看廖知远流血的后脑勺，又看了看此时认真对话的二人，直白道：“你们俩没事儿吧？不过，要是你们俩都不急的话，那我也不急了。” “急什么？”廖知远疑惑道。 此时此刻，他说这句话时表情带着几分天然的呆滞，再加上他那因为摔倒而乱糟糟的头发，衬得他很像一个傻子。 “摸一下你的后脑勺。” 廖知远听话地摸了摸，然后摸到了一团黏腻。 好吧，他后脑勺流血了，而且，还很多。 这时候，见如意看过来，廖知远的脸上立刻就带了笑：“如意姑娘，不要怕，一点儿也不疼。” “哦哦哦。”如意绕到廖知远背后，看了看他那惨烈的后脑勺，实在是很难相信这句话，忙一溜烟似的跑进房间，把沈悦薇惯常用的药箱取了出来。 沈悦薇仔细查看过之后，对廖知远如实道：“师兄，你这伤势还是有些严重的。” “啊？” 沈悦薇也不多话，直接让如意取来一面镜子，让廖知远自己看。 看完之后，廖知远很快就有了判断：“无妨，这道裂口也就食指那么长，并不深，先用止血粉止血，然后缝合也就行了。小师妹，你怕不怕，你怕的话要不我自己来？虽然医者不自医，但是，我可不是寻常的医者。” 沈悦薇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看来，你是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什么严重性？”说着，廖知远还不忘飞快地看了如意一眼。 留意到他的小动作，沈悦薇恶趣味地笑了笑：“因为伤在这里，所以，要先清理头发。” “啊？”廖知远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伤在后脑勺，那里有头发，若是头发还在，上药的时候会有很大的影响，很有可能药粉混着血，再加上头发的缠绕，最后会凝结成一大块，对于伤口的恢复很是不利。 所以，伤在这里，头发是要剃掉的。 廖知远顿时苦了脸，但是，他实在说不出不剃的话。 因为，在要脑袋还是要头发之间，还是很好选择的。 “那、剃的好看一些？”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行吧。”沈悦薇答应了，支使如意出去，寻了个剃头匠回来。 谁知这剃头匠也是个精益求精的人，最初只是沿着伤口的边缘把头发给剃掉了。 但是，剃了这么一些之后，剃头匠退后看了看，觉得现在剃出来的形状实在是不符合他一贯的水准，跟被狗啃过似的，所以，他就又补了几剃刀。 最终，看着廖知远后脑勺上圆润的圆形，剃头匠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而进去拿东西刚刚出来的沈悦薇和如意，则齐齐地陷入了沉默。 怎么说呢？ 此刻除了伤口边缘，廖知远的后脑勺油光锃亮，搭配着一个大大的圆。 巧合的是，伤口刚好在这大大的圆中间，乍一看，跟廖知远的后脑勺上长出一只血色的大眯缝眼一般，偏偏还是睁的不太开的那种。 这就有点诡异了。 察觉到二人的异常，廖知远纳闷儿道：“你们在看什么？” 说着，他去拿镜子，想看看自己的后脑勺到底被剃成什么样子了。 如意反应多快啊，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把廖知远刚到手的镜子凌空夺走，甚至，她还板着脸，严肃道：“廖大夫，我家王妃娘娘说了，您现在还伤着，动作幅度不可过大，免得扯到了伤口。” 廖知远温和一笑：“净听她胡说。这伤口在后脑勺上，我拿镜子用的是胳膊又不是后脑勺，怎么会扯到那里的伤口？” “廖大夫，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常听女人言，享福在眼前。” 没料到如意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廖知远愣了愣，之后就笑了：“这话倒是没听说过，怪新鲜的。” “没事，那你从现在开始听说，还不晚。” 说着，如意飞快地把镜子塞进腰里，开始给沈悦薇打下手。 偏巧这时候那剃头匠说道：“这头也剃完了，请问各位，这钱谁出？” “我出！”如意立刻拿出钱袋子，数出足够的钱给了剃头匠。 剃头匠眉开眼笑，多少有些得意：“多谢姑娘，小的没剃过这样的头，但今天这么一剃，小的觉得自个儿还是有点天分在身上的。您瞧这个圆……” 只可惜，他那得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如意啪叽一下，给堵住了…… 第317章 空间留给他们，爱咋咋吧 如意是拿手堵的剃头匠的嘴，还用眼神恶狠狠地看着他，恐吓他不要多说。 剃头匠吓坏了，不明白为何刚才还和善客气的姑娘这会儿为何变成了女魔头？ 廖知远也好奇地看过来：“他刚刚说什么圆？” 沈悦薇扯着廖知远的耳朵让他转过来：“师兄，你专心一点，我给你处理伤口呢。往日里你还跟我吐槽病人不配合，现如今你做了病人，不是也不配合吗？” “哦哦，是要配合的，那我不乱看了。” 待廖知远转过头来，如意急忙把剃头匠打发走了。 过了那边的拱门，剃头匠疑惑道：“姑娘，你刚才那般凶狠，是因为我剃的头不好看吗？” 如意急忙摇摇头：“不不不，你剃的头非常好。” “那您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喏，再多给你十文钱，赶紧走。” 拿了钱，剃头匠开开心心地走了。 待回到廖知远身边，沈悦薇已经开始缝合伤口。 廖知远见到如意回来，立刻问道：“如意姑娘，刚才那个剃头匠，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是，怎么了？” 廖知远的脸上染上了几分落寞：“你亲自送他出去，我还以为，那是你熟悉的人呢。” “没。主要是王府太大，怕他走错，我才把他带出去的。” “嗯，如意姑娘一向是这般善解人意。” “对对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沈悦薇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三下五去二给廖知远缝合好伤口，之后就拿着药箱走了。 空间留给他们，爱咋咋吧。 沈悦薇走了，廖知远反倒是放开了，他看着如意，笑了笑：“真的不考虑嫁给我吗？” “啊？”话题突然转的这么快，如意惊着了，但是转念想到廖知远之前就有这个意思，她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倒也不是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一声冷斥：“如意，你如今是愈发没规矩了。前脚说了非我不嫁，现在又在这里招引男人，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不用回头，如意就知道说话的人是随风。 她伸着脑袋看沈悦薇，奈何就是看不到沈悦薇出来。 无奈，她只得自个儿上：“随统领，之前那件事，实在是事出有因。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您大可去寻王妃娘娘，她一定会给您一个让您满意的答案。就请您不要为难我这个小人物了，可好？” “不好。”说着，随风不悦的目光落在廖知远的身上，最后落在廖知远的后脑勺上，这一看，他这个自恃自制力强的人竟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这剃的是什么头？猴屁股剃头上去了？” 如意伸手想捂随风的嘴，奈何随风的嘴不是她想捂就能捂的。 这话，廖知远自然也听到了，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啥？ 脑袋上多了一个圆圈？ 我的天，这要是从后面看，得有多难看啊。 再配上那血呼啦的伤口，可真是像极了猴屁股。 瞬间，廖知远捂着后脑勺，本能地想逃。 身为把廖知远害成这个样子的始作俑者，如意心虚急了，急忙劝道：“廖大夫，您不要太在意这些细节。您还年轻，这头发很快就能长出来的。真的，虽然我知道您很急，但是，您先别急好不好？” 在心仪的女子面前如此失态，廖知远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一只手捂着后脑勺，一只手捂着眼睛，真真是尴尬极了。 随风还不忘在一旁添油加醋：“如意，你那手往哪儿放呢？都是要嫁给我的人了，怎可如此放肆啊？” 如意忙丢开廖知远的袖子，可看着廖知远这般惨状，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她实在是于心不忍，壮着胆子怼了随风一句：“随统领，您说话不要这么刻薄好吧。我都说了之前的事情是事出有因，你为何还要这般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比你把我打倒在地，再把我扛到你的床上还咄咄逼人吗？” 一瞬间，廖知远顾不上捂后脑勺，也顾不上捂眼睛，只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随风和如意二人，表情陷入呆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整个人犹如呆子一般。 他心仪的女子，已经是别人的人了？ 如意也急了：“随统领，事情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好不好？” “我说错了吗？”随风反问道。 “您是没说错，可是，事情的真相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这一次，如意真的急了。 可有些话她现在说出来，反而是越描越黑，非得沈悦薇出来说才有说服力。 偏偏这会儿人又不在，如意就很急。 看到她急，随风自个儿就不急了，只故作惊讶地看向廖知远：“呀，廖大夫，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流血太多，伤到了脑子啊？”www.wenxue一二.Com 如意看过去，发现廖知远的脸色的确是不大正常。 表情也有点奇怪，乍一看，真像个傻子。 如意顿时就慌了。 不会吧，她撞那一下，把廖知远撞成傻子了？ 要真是这样，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急忙走到廖知远身边，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试探着喊道：“廖大夫？” 然而，廖知远的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如意慌了神：“别，廖大夫你别这样。” 她连自己的人生都负责不了，也担不起负责另一个人人生的重任啊。 尤其是，廖知远原本是一个聪慧的医者，若是因为她变成了一个傻子，她只怕要内疚死的。 她伸出手，抓着他的肩膀来回晃：“廖大夫，廖大夫，您倒是给个回应啊……” 只可惜，她晃了好几下，廖知远都没给出什么反应，直到，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扣住，下一瞬，她被拉入一个稳健的怀抱里。 一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了如意的全身，让她有些惶恐，就在这一刻，她听到一个低哑深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如意，我……” 第318章 当着我的面轻薄我的女人 是廖知远。 可刚说到这里，他的话就戛然而止。 这时候，随风在一旁冷幽幽道：“廖大夫，你当着我的面轻薄我的女人，不好吧？” 仿佛是大梦初醒一般，廖知远忙松开如意，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有些落寞：“对、对……” 他很努力了，但是对不起三个字，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痴痴地看着如意，仿佛看一眼就少一眼。 之后，他看向随风，眼神里毫无畏惧：“随统领，往日里我对你多有敬意，并不曾说过什么过分的话。但是今天的事情，让我很看不起你……” 随风并没有多余的话，只随手夹住一片飘落的黄叶，之后随意地用手一扬，看似并未费什么力气。 然而顷刻间，那黄叶如一柄黄色飞刀一般朝着前方击出，直直地刺进矮墙之中！ 这等力道，非寻常人所有！ 但，廖知远的眼神依旧无比坚毅：“随统领，或许你武功高强，但是，即便你的武艺再高强，也不能这样欺辱一个女子。如意的态度很明显，她不喜欢你那样说。所以，请你以后不要说。”www.wenxue一二.Com 随风瞪了廖知远一眼：“你凭什么对我说这些话？凭你的脖子够硬还是命够长？” 廖知远并未被吓到：“勇者无惧。若我一死可以让随统领放弃对如意的针对，那么，我死得其所。” 猛然间听到这样的话，如意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这时候，沈悦薇出现，她看向随风，语气不疾不徐：“随风，你来，我们谈谈。” 随风点点头，并未再和廖知远说什么，只跟在沈悦薇身后离开。 廖知远则转身看向如意，宽慰道：“你不要怕，这件事我会管的。” 如意走近，略有不解：“随风的身手出神入化，如果他想要你的命，你根本躲不过。你为什么不怕？” “我怕，但如果是为了你，好像就没那么怕了。”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落入如意的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 想明白之后，她甜甜地笑了：“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你中意我？” “确有其事。”说着，廖知远低下头去，耳尖微微发红，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紧张了。 如意笑着，又走近了一些：“既然如此，以后就试着多了解一下。” “嗯？”大约是惊喜来的太突然，一瞬间，廖知远竟然没明白如意话里的意思。 “真是个呆瓜！行了，你伤着脑子了，我不与你计较。总之就是一句话，你想娶我可以，但是，我得先看看你的人品。可若要了解你的人品，就得和你多接触。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你可愿与我多接触？” “愿意，我愿意！”瞬间，廖知远的脑袋点的犹如小鸡啄米一般。 “呆子！”如意嗔了一句，突然就笑了。 …… 另一边，在院中的凉亭里坐下之后，沈悦薇看着坐在对面的随风，认真道：“其实，你心里的怨气不是针对如意，而是冲着我来的，对吧？” 随风看向别处，平静的嗓音里不带丝毫感情：“属下不敢。” 沈悦薇看得出来，他嘴上说不敢，心里却不这么想。 “我知道，在你心里，九霄是第一位的。所以这次他受伤，最难过的那个人是你。” 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一般，随风的身子动了一下，之后低下头，揉了一下眼睛。 “很抱歉，在这件事上，当时我考虑的是小惊喜的安危，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但是……” 随风接过沈悦薇的话，继续道：“但是，如果有再次选择的机会，您还是会这样做。” “没错。”沈悦薇点点头。 这是毋庸置疑的。 为了小惊喜，哪怕是要她的命，她也可以奉上。 相信在穆九霄看来，也同样如此。 随风低着头没说话，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一时之间，沈悦薇想不出安慰他的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最终还是要交给穆九霄来做。 好在，她已经安排好了。 “去西苑吧，他在那里等你。” 随风瞬间抬起头来，向来坚毅果敢的眸子里，染上了细碎的晶莹，仿佛是突然之间，并不怎么明白沈悦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他回来，并未让你跟着，对吧？” “是。”说着，随风的神色很是落寞。 之前，无论在任何时候，主子都绝不会赶他走。 但是今天，主子说，有别的事情要办，让他不必跟着。 那一刻，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所以，他的心情很不好。 哪怕是知道这件事和如意没什么关系，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针对如意。 似乎，只要欺负了别人，他自己心里的难受就会少一点。 可真的欺负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心里那难受的感觉，好像更多了。 同时，又多了一份对如意的歉疚。 “没让你跟着，是因为他在给你准备东西，想给你一个惊喜。去吧，西苑有酒有菜还有他，就差一个你了。” 随风突然就明白了。 是主子在那里等着他，且给了准备了酒菜。 他猛然站起身，这就要往外走。 沈悦薇叫住他，道：“那日故意让如意留下你，是我的不对。如果这件事给你造成了困扰，那么，我很抱歉。你曾陪伴九霄多年，我并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和你有什么芥蒂。” “不会，绝不会。”随风重复道。 他知道，对于主子而言，王妃娘娘是很重要的。 既然如此，他就绝对不会对她有任何微词。 因为他知道，如果那样的话，主子会不开心。 所以，即便他心里再生气再介意，也只针对如意，并不针对她。 如意：合着我就是大冤种呗？ “去吧。”沈悦薇含笑道。 随风应了一声，转过身，拔腿就想跑。 却因为转身转得太急，左脚绊到右脚，身子猛然趔趄了一下，不过，随风这个暗卫统领到底不是浪得虚名，往前踉跄了几步之后，他很快稳住身子，飞一般朝着西苑跑去。 沈悦薇看着随风那急吼吼的背影，心里有些纳闷儿：莫名有一种抢了人家夫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319章 所以，不生气了好不好？ 西苑。 现在已经是落日时分，秋日的阳光，总归是有些温柔的。 这西苑在摄政王府最西边的位置，一向是用来做演武场的。 这里面的摆设不多，很是空旷，平日里是侍卫和暗卫练武的地方。 可今日，这里除了穆九霄之外，并无其他人。 此刻，穆九霄眼前燃着一堆炭火，炭火之上，一只羊被架在上面。 他手法娴熟，不时转动着，偶尔，也会往门口看一眼。 当随风飞速而来，刚好穆九霄也往门口看过来。 看到彼此的一瞬间，二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但，看到穆九霄在烤羊，随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甚至，他的腿比大脑反应更快，本能地就想后退。 这时候，穆九霄叫住他：“怎么刚来就想走？赶紧的，进来！” 无奈，随风硬着头皮进来，紧挨着穆九霄坐下，只是，看着那现在仍然往下滴血水的羊，他的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不适感，差点儿要吐出来。 “怎么，这是有了？”穆九霄打趣道。 随风看了他一眼：“你说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穆九霄笑了笑，道：“还记得那一次大战获胜吗？咱们俩都差点儿死了，要不是互相搀扶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只怕如今坟头草都有几丈高了。” 随风也跟着笑了笑：“是啊，那一战打得很是艰难。不过好在最后是获胜了。” “是啊。那一次获胜，我就想着你说过喜欢吃烤全羊，就想烤一只给你。谁知道第一次做，没掌握好火候儿，外面的肉焦了，里面还淌着血水儿。” “那次我直接吃吐了。” 想到随风刚才的反应，穆九霄笑了笑：“所以，你刚才本能地想逃，是因为想起了那一次的经历？” “没有。”随风嘴硬道。 “你这人，惯会嘴硬。不过你放心，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我有了经验，必定烤一只美味的烤全羊给你。你就等着吧，我这次很有信心。” 这一刻，穆九霄的话格外多。 随风的心里暖暖的，对此充满了期待。 然而，当烤全羊终于烤好之后，在主子期待的目光中，他咬了一口，然后，那熟悉的血腥味儿直冲脑门儿，一张嘴，血水就跟着流了出来。 真是、熟悉的感觉啊！ 一旁，穆九霄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这才夸下的海口，这一刻倒是成了打脸的利器。 “再烤！”穆九霄着实是急了。 随风按住他的胳膊：“不必。” “这生的怎么吃？”穆九霄懊恼道。 “让厨房的人做就可以。” 穆九霄皱皱眉：“那怎么行？我说过，要给你做一只美味的烤全羊。我总不好食言。” 随风心道，您还是食言吧。吃一口肉咬一口血水的感觉，我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了。这样的经历有一次就足够了，谁曾想如今又经历了第二次。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随风斟酌了一下措辞：“主子，您心意到了就行。这烤全羊谁做都一样。总之，您的心意，属下已经知道了。” “不必说这些。今日没有主子和属下，只有兄弟。来，你我共饮此杯。” 说着，穆九霄给随风倒了一杯酒，递进随风手里。 随风接过，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的瞬间，二人相视一笑。 趁着这个时候，随风忙朝着外面叫了一声，让人赶紧把这烤全羊送到厨房去，让厨房的人看看还能怎么补救，总之，不能糟蹋了东西。 看着随风那急不可耐的样子，穆九霄故意道：“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做的东西？” “没有。” “可你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 随风转脸，认真地看了穆九霄一眼：“你今天的话，似乎格外多。” “你生气了，我总要多解释一些。就好像是媳妇儿生气了，要多哄一哄。” 随风淡淡一笑：“如今你说起这些来，竟然也驾轻就熟。曾经，你是不屑于谈这些的。”んttps:/ “有些事，总要经历过才有更深的感受。随风，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可以成家。如今京中的女子，但凡是你看得上的，我都可以为你安排。” 随风虽然跟在他身边，但是官职并不低，随风在军中，也是有职位的。 随风摇摇头：“不必了。我没这个心思。” “或者，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觉得如意怎么样？” “别，我不喜欢。”随风一口回绝。 见他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穆九霄也就没有再提。 当视线落在自己受伤的手上，穆九霄扬起手给随风看：“一点儿小伤而已，不算什么。” 随风觉得眼睛有些涩，忍不住揉了一下：“伤是小伤，经历却足够惊险。” “但，你最介意的是，当时你不在。” “是。”随风直白道。 “即便你在，还是什么都不能做。也只是干着急罢了。其实，在那一天留你在府里，是我的意思。” 随风惊愕地看着穆九霄。 “只是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你如此介怀。若不是悦薇提醒，只怕我现在还意识不到这件事给你带来的影响。怪我考虑不周了。” 随风眼眶发热，口中喃喃道：“不、不……”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在这件事里，任何人都没有做错。 如果真的要有一个人做错了，那这个人只能是他。 是他太介意了。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当时那样的选择是最好的，根本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但是，他心里就是无法接受。 毕竟，他最在意的人受伤了。 而且，他醒来后听兄弟们说，当时，那个诸葛先生还把匕首戳进了穆九霄的心口。 那一刻，即便知道穆九霄最后安然无恙，可是他的心里还是很慌。 那股慌乱将他整个人裹挟在里面，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所以，不生气了，好不好？”说着，穆九霄凑近，对随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随风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张笑得过分灿烂的脸，突然就想起如今京城之中小范围流传的一个传言，不禁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不会吧，您真是、真是……” 第320章 你真是断袖啊 “是什么？”看着随风夸张的表情，穆九霄困惑道。 随风挪远了一些：“断袖？” “什么？”穆九霄略有不解。 “您真是断袖啊？” 穆九霄直接一脚踹过去：“滚！我是不是，你还不知道？” “原先是知道的，但是现在，有点不确定了。”说着，随风把自己的脚也从穆九霄那边挪过来，仿佛生怕穆九霄轻薄了他一般。 穆九霄的眼睛被这一幕刺到，他径直起身，朝着随风就是一脚。 随风自然不会白白挨打，起身撒腿就跑。 于是，就在这偌大的西苑之中，二人犹如孩童一般，你逃，我追。追到了之后就换，你追，我逃。 也不知跑了多少圈，到最后，已经是月上中天，两个人都累了，几乎是同时仰面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平日里，他们俩是绝对不会如此狼狈的。 奈何两个人的身手都极好，故而刚才的这一番你追我赶我赶你追，一个个都是用了全力，所以到了这会儿，还真有些体力不济了。 把气喘匀之后，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说着从前一起打过的仗，说着行军的途中饿了，去地里扒人家的红薯，又在扒红薯的地方放了铜钱，又说起过往那些惨烈的战斗是如何的惊心动魄…… 这一晚，他们说了很多很多。 等到厨房的人把做好的羊肉送过来，二人都有些饿了，一口肉一口酒，时而相视一笑。 在彼此的笑意之中，时光仿佛无限回溯，又回到朝夕相处的那些时光。 吃饱喝足之后，随风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回吧。” 穆九霄眯缝着眼睛，带着些微的醉意：“不如一起睡啊？” “你个死断袖！”说完，随风飞一般地跑了。 看着随风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穆九霄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闻了闻身上的酒味儿，怕熏到沈悦薇，沐浴了一番才回房。 回房之后，沈悦薇还没睡，她穿着一身里衣坐在灯下，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唇角还带着一抹笑意。 穆九霄走过去，从后面把她拥入怀中，轻笑道：“在看什么？” 沈悦薇合上手里的东西：“在看一个关于你的消息。” “关于我的？” 沈悦薇点点头，把手里的纸条递给穆九霄。 穆九霄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居然有传言说我是断袖？” “对，就是因为出云楼那一次。我穿了男装，那日你又对我多有维护。所以，好多人都以为，你对一个俊俏的男子情根深种，这不是断袖是什么？” 穆九霄哑然失笑，刚才随风那般说，他还以为随风就是随口说说。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随口说说，而是事出有因。 穆九霄的下巴在沈悦薇的肩膀上蹭了蹭，带着几分娇嗔的语气说道：“我不管，我因为你成了断袖，你要补偿我。” “怎么补偿？” 穆九霄不说话，只站直身子，朝着沈悦薇张开双臂，俊美的脸颊上，笑容如春日的阳光一般灿烂。 沈悦薇莞尔一笑，起身解了他的腰带，顺带着，把蜡烛也吹灭了。 帐幔落下，掩去春光无限。 …… 第二天一大早，随风早早地守在如意的门外，把刚开门的如意吓了一跳。 随风朝着如意扬起一张大大的笑脸：“如意，前两日的事情是我不对。你不要放在心上。” 一时之间，如意摸不清楚随风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不过，人家随统领主动示好，她总不能不知好歹。 于是，如意忙笑了笑：“您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随风摸了摸袖袋里的银子，顿时就放心了。 原本还以为要破财消灾，谁知道如意还挺便宜，不计较。那就好，省钱了。 “那、改日你和廖大夫成亲，我一定备一份大礼。” “再说吧。”说着，如意的脸上带着几分羞红，跑走了。 随风一脸恶寒，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猛女突然的娇羞，果然是最吓人的。 白天，穆九霄去衙门里忙活。 沈悦薇则待在府里，除了处理府中的事务之外，还要留意一下外面的动向。 如今三皇子已经下葬，可大皇子还是音讯全无。 他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听说大皇子府的人也一直在找他，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老皇帝那边派了飞龙卫的人也在找，可也没有找到。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大皇子是和桂枝嬷嬷的尸体一起消失的。 不过，虽然大皇子失踪了，但是，沈悦薇对大皇子府的戒备却一直没有消失。 她一直怀疑大皇子是那个幕后黑手，可现在他突然失踪，倒是让她的心头染上了几分疑虑。 因为，依着幕后之人的城府，现在按兵不动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现在，大皇子的失踪是很显眼的。 若他真的是那个幕后之人，他就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所以，很奇怪。 但是关于大皇子府，也没查出更多的消息来。 这时候，沈悦薇再次看到了一则说穆九霄是断袖的消息。 如今这消息，仿佛愈演愈烈。 沈悦薇心里很清楚，有些事虽然是假的，但是说的次数多了，就跟真的一样。 大约，这就是三人成虎吧。 这虽然不是一件大事，但是，却也不能置之不理，不然，也会惹出一些乱子来。 主要是因为这件事事关穆九霄，沈悦薇实在做不到放手不管。 她心里略略一想，就有了主意。 “如意，如今飞英在大理寺如何了？” 说到这个，如意的脸上就不由得带了些笑意：“李姑娘身手了得。最初的时候进大理寺虽然是捕快，但是她一连抓到了几个悍贼，如今这才短短几天，她就已经是个小捕头，手里管着十个捕快了。听说这十个捕快，都很服气她呢。” 沈悦薇会心一笑：“她那样的性格无论是到了哪里，都是讨人喜欢的。走吧，跟我出去一趟，顺便找她。” 就这样，沈悦薇出了府，主要是想实地看看，如今关于穆九霄的传言，到了什么离谱的地步。 自然，还是要以男装出门。 出门的第一站，照样是出云楼。 没办法，谁让这里红火呢。 谁曾想，她刚进去，就听到有人提起了穆九霄…… 第321章 这俩人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一旁，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喂，你们说，摄政王真的是断袖吗？” “应该、不会吧。” “这可说不好。当初摄政王还是将军的时候，他那名声多差啊。而且也没听说过他和谁家的小姐有什么牵扯，结果突然就娶了户部尚书家的姑娘，这事儿很奇怪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些世家大族之间的利益牵扯，不是咱们这些人能想象得到的。兴许，户部尚书家的姑娘只是为了替摄政王遮掩罢了。如今摄政王儿子也有了，可能是不想再装下去了呗。说起来这户部尚书家的姑娘倒是可怜，满心以为嫁了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谁知道竟然是这个样子，唉……” …… 听到这儿，如意忍不住看了沈悦薇一眼，原本以为她会生气的，谁知道她手里捧着一杯茶，喝得正开心，就连唇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完全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 “您不生气？”如意诧异道。 沈悦薇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好气的？嘴长在别人身上，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 如意的眼睛微微瞪大，心道，如果真的这样以为，那之前为何又重惩定国侯父子？ 沈悦薇笑着看她：“你是不是在想，既然我不在乎这些事情，为何之前又重惩定国侯父子？” “没，我没有。”如意连连摆手，力求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看到沈悦薇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她立刻就改口了，“好吧，是有点儿。” “飞英的事情和这次不同。说白了，这一次他们说穆九霄，我虽然不开心，但，也只是私人方面的事情。但是，他们那时候说李飞英，是诋毁她身为一个女将军的尊严，这是我说不能容忍的。她和穆九霄一样，曾为大齐征战，说白了，那些议论她的人受着她的保护，却跟个白眼狼一样，这才是真正让我生气的地方。” 如意点点头，懂了。 也就是说，私事可以不怎么计较。 但，如果是公事的话，就不能不计较。 有些事，是必须要上纲上线的。 那边，议论声还在继续。 谁曾想，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声音听着有些悠闲，却散发着一股冷意：“你们几个这嘴，还真是没把门的啊。” 不用看，沈悦薇就知道说话的人是三皇子妃的弟弟，阮云翔。 在出云楼，阮云翔一向是引人注目的。 这会儿见他过来，旁边的人立刻给他让出位置来：“阮少，您来了，快请坐。” 阮云翔看了看他们几个，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家都是哥们儿，我奉劝你们几个，以后摄政王府的闲话，还是少说为妙。若是实在想说，不妨想想定国侯父子的下场。” 直到现在，定国侯父子还被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里没出来呢。 有消息灵通的打探到，说定国侯父子这回只怕是出不来了。 阮云翔话音一落，有人讪笑道：“阮少，这不是只有哥儿几个，才随口说几句嘛。” “屁话，隔墙有耳的道理你们不懂？罢了，这摄政王府的闲话，以后不准说。” “是是是，阮少说得对。” 几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的时候，沈悦薇透过屏风看到，阮云翔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刚进来的一个人点头哈腰道：“李哥，你来了。” “云翔兄，客气啥？坐坐坐。” 听到这个声音，沈悦薇乐了。 这不是李飞英吗？ 这俩人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话说李飞英来了之后，阮云翔可谓是殷勤至极，又是给她搬椅子，又是亲自给她倒茶，忙得跟孙子似的。 这时候，有人偷偷地拉了拉阮云翔的袖子，好奇道：“阮少，这谁啊？” 阮云翔的声调顿时就拔高了几分：“你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混的？来，让本少爷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理寺新晋捕头，李捕头。” 余下的几人顿时起身行礼。 没办法，他们几人家中虽然还算显赫，但如今都已经边缘化了，也无人在朝中任职。 所以，看到在朝中任职的，又是大理寺的人，虽然捕头的官职不算大，但是，因为这个位置比较紧要，还是很能唬人的。 李飞英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坐坐坐。” 之后，又闲聊了几句之后，李飞英说道：“你们听说了没？穆九霄是断袖。” 阮云翔几人对视一眼，谨慎道：“倒是有所耳闻。” 李飞英顿时就乐了：“你们要是信了这个你们就是傻子。” “李哥，这话怎么说？” “穆九霄绝不可能是断袖。我二大爷的孙子的表哥之前是和穆九霄一起从军的，俩人关系很铁，所以我很确定，这个消息是假的。说起来真是可笑，居然有人敢传摄政王的闲话。要是这事儿是真的还就罢了，偏偏还是谣言。这要是传到摄政王耳朵里去，只怕是要掉几个脑袋。” 余下几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有个人嘴硬道：“不会吧，这么严重？” “大兄弟，你是真年轻啊。你要是闲着没事儿，不妨打听一下穆九霄的为人。在军中，谁不知道他的性子最是暴戾，稍有不慎就要人性命。但是人家会打仗，又懂计谋，军中也离不开他。如此一来，他的性子反倒是被遮掩了。不过，我好心奉劝你们一句，千万别作死，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听李飞英这么一说，余下几人顿时就沉默了。 沈悦薇隔着屏风听到这些，不禁笑了笑。 这李飞英唬人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麻烦了。 很快，那边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没多久，阮云翔几人就被李飞英打发走了。 先前给李飞英送了信儿，说在这里相见，于是，沈悦薇就让如意去叫她进来。 落座之后，李飞英笑嘻嘻道：“你穿着男装还挺好看的。”んttps:/ 沈悦薇故作不解：“你认识我？” 第322章 我表哥还没成亲呢 李飞英笑了笑：“最初的时候，我还挺纳闷儿的。到底是哪个男的在出云楼帮我说话，还能被穆九霄那般维护。我与他相识多年，自然知道他身边除了一个随风，断然是没有这号人的。所以我思来想去，那个人只可能是你。女扮男装这种事，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做。” 听罢，沈悦薇会心一笑：“你很聪明。” “要说这聪明，也得分跟谁比，要是跟你比，那可就差远了。”说完，李飞英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的动作极为洒脱，仿佛真的是个男人一般，处处都透着潇洒。 “近日在大理寺如何？” “如鱼得水。我喜欢这里，抓贼、协助大人们破案，除暴安良，我很喜欢。”说话的时候，李飞英一直笑着，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衬得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几分。 如今她脸上的伤疤已经尽数消除，完全看不出原先的痕迹。 照这么看，她倒俨然是一个俊俏的美男子了。 “再这么在大理寺待下去，当心有人给你说亲。” “哈哈，那我倒是不怕。到时候我就说我是断袖呗，怕啥？” 沈悦薇莞尔一笑：“如今你脸上的伤疤已经没了，你就真没想过嫁人？” “没。嫁人有什么意思？待在府里等着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他端茶倒水？再不济是给他生儿育女，还要张罗着给他纳妾？还是算了吧，我这个人自由惯了，做不来这样的事情。要真是那样，还不如杀了我！” “无妨。若是什么时候想嫁人，就告诉我。说起来，我表哥还没成亲呢。” “哈哈，那就不必了。人家造了什么孽，要娶我这么一个媳妇儿进门？我现在这样就挺好，我父亲也支持，所以，我现在真真是没什么烦恼。”说着，她朝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见她这般洒脱，沈悦薇心里的担忧也就随之消散。 又闲聊几句之后，二人就分开了。 李飞英是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出来的，这里结束之后，还要立刻回大理寺衙门里去，免得有案子了找不到她。 不曾想，走到一个花楼门口的时候，她看到秦知言走了进去。 顿时，李飞英的眼睛就瞪圆了。 之前没进大理寺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过这位顶头上司，有了一面之缘。 反倒是进了大理寺之后，没再见过他。 毕竟秦知言贵为大理寺少卿，不是她这等小喽啰能见的。 要知道，在大理寺，秦知言冷漠不讲情面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故而这会儿看到秦知言走进花楼，李飞英还是很诧异的。 她看了看天色，想着这会儿回去还算早，既然如此，她就打算看看秦知言这是进去干什么。 她真的很好奇，秦知言这么一张冷脸，抱着姑娘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 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李飞英跟着秦知言走进了花楼。 像秦知言这般衣着富贵的人，一进门自然就被老鸨围住了。 秦知言依旧冷着一张脸，直接说了自己的要求：“我找青柳姑娘。” 老鸨掩嘴一笑：“客官真是好眼光。青柳姑娘是我们店里的头牌。不过，青柳姑娘心高气傲，只怕……” 秦知言人冷话少，直接递了一锭银子过去。 顿时，老鸨眉开眼笑，把秦知言迎到了二楼去。 李飞英身手好，很快就跟了上去。 眼见着秦知言进去之后，那个叫青柳的花魁也走了进去。 但是，她想靠近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 今日这花楼之中，实在是太安静了。 虽然像花楼这种地方，一般要到晚上的时候才热闹。 但是，这般时候这么安静，也是有些不寻常的。 没办法，身为一个和军中的哥们儿一起去过青楼的人，李飞英还是很懂的。 而且，诡异的是，隔壁两个房间都有人，却没什么动静，这就有点奇怪了。 察觉到不对之后，她留了个心眼，很快就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在无人留意的情况下上了屋顶。 掀开屋顶的瓦片之后，李飞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下面，秦知言坐在椅子上，而那位青柳姑娘就坐在他的腿上，正笑意盈盈地捧着他的脸。 看到这一幕，李飞英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啧，真是看起来越正经的人玩得越花啊。这秦知言平日里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谁知道私下里居然如此豪放？这还是大白天呢，就忍不住来找花魁，可见是憋急了。 眼见着那花魁去挑秦知言的衣服，李飞英急忙别开了眼，没再去看。 就在她把瓦片盖好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底下的房门开了。 她留了个心眼，侧耳去听，却听到那个叫青柳的花魁说道：“人已经被我放倒，去请老大过来看看这位是何方神圣。确定了我才好走下一步。” 不对劲儿！ 李飞英再次挪开瓦片往下看，这一次，她果然发现了不对。 刚才虽然看到秦知言双眼紧闭，可她只以为他是太过享受，以至于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样。 他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被迷晕了。 不过，像秦知言这么警惕的人，他来这里不为寻欢作乐，就是为了查案子，可就连他也被算计，就说明底下这房间很不对劲儿，只怕是点了迷药。 再一看，李飞英果然发现那香炉里燃着东西，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飞英原想立刻就冲下去解救秦知言，可转念一想，秦知言来此查案，想必是发现了什么。 既然如此，她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这帮人想做什么。 没过多久，下面就有了动静，有一个戴着灰帽子的男人进来，围着秦知言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就爆发出一声怪笑。 那花魁青柳不解道：“老大，您在笑什么？” “你可知道这是谁？” 青柳看了秦知言一眼：“这人瞧着气度不一般，想必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富贵人家的少爷？不止。这一次，我们要发了。” “那老大，接下来咱们做什么？” “不急，我要好好准备准备。这可是一条大鱼，要是能吃下这条大鱼，咱们可以就此收手，再也不必担惊受怕。” “那老大，您快想主意。” “有了！”突然，那被称作老大的男人兴奋道。 “老大，您什么主意？” “别问，问出来就不灵了。等着看吧，这会是非常完美的一局。” 屋顶之上，李飞英叹服地点了点头，嗯，不错，是很完美。 第323章 怎经得住您这狠狠一推啊？ 这一局是很完美，但至于这入局的人是谁，就不一定了。 很快，李飞英听到下面那人说道：“现在，立刻和他同房。待会儿有人进来的时候你该怎么说，心里有数吧？” “老大放心，又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我心里有数。” “行，这里就交给你了。放心，我就在隔壁。” 之后，房门关上，这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下秦知言和那位花魁青柳姑娘。 这时候，青柳姑娘走到秦知言跟前，直接就去解他的腰带。 而秦知言依旧闭着眼睛。 很快，秦知言的身上就剩了一件里衣。 而青柳姑娘，也已经脱了自己的衣裳，正准备往秦知言身上坐。 怎料这时候，秦知言突然睁开眼睛，抓住了青柳姑娘正准备脱他衣服的手。 谁曾想，青柳姑娘这时候反倒是笑了：“秦大人，您之前果然是装的。” “何以见得？” “奴家阅人无数，自然知道男人什么时候该是个什么反应。如此，也算是术业有专攻了。” 秦知言冷冷一笑：“术业有专攻这五个字被你用在这里，可真是辱没了。” 说完，秦知言甩开青柳姑娘的手，径直把她推了下去。 青柳姑娘倒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向秦知言：“秦大人，您为何如此对待奴家？奴家一个弱女子，身子柔弱，怎经得住您这狠狠一推啊？” 秦知言抿着唇，不发一言，只起身穿衣。 谁曾想这时候，他正在穿衣服的手突然一顿，之后，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而青柳姑娘则迅速站起身来，得意一笑：“到了这里还要猖狂，真真是不知所谓！” 很快，她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泼在秦知言的脸上。 这一次，秦知言醒了过来，但是，李飞英敏锐地发现，这时候秦知言的表情不大对。 至于哪里不对？ 李飞英有点说不上来，就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平日里犹如神祇一般高高在上无悲无喜，可这会儿却像是有了七情六欲一般，有了几分人间的样子。 更为诡异的是，当青柳姑娘朝着秦知言伸出手去，秦知言瞬间就握住了她的手，借着那股劲儿，把青柳姑娘拉进怀里。 甚至，他的手还放在了青柳姑娘的肩膀上。 事儿大了！ 李飞英顿时翻身而下，怎料，她刚落地，旁边就有一把剑刺了过来。 她一个下腰躲过，又一个扫堂腿过去，将袭击她的人踹翻在地。 之后，隔壁的房间里跑出几个人来，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 若是在往日，李飞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可想到秦知言还在房间里，她就有了几分忌惮。 不管怎么说，今天她既然在这里，就一定不能让秦知言有什么闪失。 这位清冷淡漠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少卿，若是染上了什么桃色事件，前途堪忧不说，只怕他自己就会受不了。 这样的世家公子，一般对自己的要求都很严，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人命就不好了。 于是，李飞英不再恋战，直接踹门而入。 这会儿，秦知言显然是已经丧失了理智，眼尾发红，眼底满是欲色，身上的衣服也松了。 李飞英来不及想更多，一手把青柳姑娘从秦知言身上提起来，另一只手拢住秦知言的衣服，拉着他到了窗口去。 刚才她已经看过，这房间在二楼，这窗口下面正对着一条小巷。 若是从这里下去，尚且有逃脱的可能。 若是从门口，那就没什么可能从这里出去。 毕竟这花楼之中，都是对方的人。 她一个人倒是好说，但是再带上一个神志不清的秦知言，那就不好说了。 于是，李飞英当机立断，这就打算从窗口下去。 谁知这时候，她整个人突然被秦知言从身后抱住了。 而且，他的手还很不老实。 李飞英急了，她回头去看，看到有几人已经追了过来。 李飞英暗暗道：“得罪了。” 说完，她反手，一记手刀打在秦知言的后脑勺上，见秦知言晕了之后，则迅速把他抓到肩膀上扛着，在后面几人就要抓到她的时候，从窗口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下面的小巷子里。 她刚在地上站稳，就听窗口处传来一阵喊叫：“人在下面，让老四快去追！” 李飞英来不及多想，迅速辨认了一下位置之后，扛着秦知言就往前飞奔而去。 这一次，她往日里在山林间作战的经验算是派上了用场，虽然肩膀上扛着一个人，但是她的速度仿佛丝毫也不受影响。 这一刻，她整个人仿佛一只敏捷的豹子一般，在巷子里游刃有余地奔跑，将身后的人稳稳地甩在后面。 眼见着身后的人越来越远，李飞英也在琢磨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这会儿秦知言衣衫不整，她若是就这么带着他出现在大街上，对于秦知言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人家是大理寺卿，需要考虑声誉。 不然，只怕秦知言清醒之后，要杀了她呢。 但，就这么把他丢在这里，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他现在只怕是中了药，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好了。 一时之间，李飞英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李飞英很是警觉：“你干什么？”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韩绝。 此刻，韩绝看了看被李飞英扛在肩膀上的秦知言，如实道：“李捕头，在下韩绝，是摄政王妃的人。留意到您这边的动静，故而想相帮一二。” “你是摄政王妃的人？有何证据？”现在这种情况，李飞英不敢随意相信别人。 韩绝想了想，道：“小世子的小名，叫惊喜。” 孩子的小名一般只有家里人才知道。 李飞英立刻就信了，说了自己的难处。 韩绝立刻道：“前方便是我的落脚地，暂且先去那处，之后我再通知王妃娘娘，您看如何？” “行。” …… 另一边，沈悦薇刚刚回到摄政王府，打算亲自照料小惊喜沐浴。 刚吩咐人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就见暗卫进来禀报：“娘娘，韩绝送来消息，说是秦家表少爷出了事，请您亲自过去一趟。” 第324章 暴露了 听完暗卫的禀报，沈悦薇微微皱眉：“大表哥出了事，为何是韩绝来送消息？” 说完，她顿了顿，又问道：“来的是韩绝本人吗？” “不是，但送来的消息上面，有您与韩绝定下的标记。” “把送消息的信件拿来。” 很快，这信件到了沈悦薇的手里。 但是看过之后，沈悦薇却发现，乍一看，这标记和她与韩绝定下的标记一般无二，但实际上，却有着些微的差别。 只不过这差别很小，若是不认真去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可韩绝向来细心，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错的。 所以这消息并不是韩绝送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沈悦薇将信将疑，立刻赶到韩绝的落脚点。 见面的瞬间，韩绝诧异道：“主子，您怎么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证实了沈悦薇的猜测。 刚才传到摄政王府的消息，的确不是韩绝送过去的。 沈悦薇缓缓坐下，思考着这整件事情。 有人冒充韩绝给她送消息，这也就意味着，韩绝是她的人这件事，已经暴露了。 平日里，他们之间的来往一直是很隐秘的，但，即便如此隐秘，还是被发现了。 这就说明，对方是一直盯着她的。 而这一次，也是在故意告诉她，她暴露了。 但，为何又牵扯到了大表哥呢？ 依着对方行事谨慎的作风，只怕故意提到秦知言的名字，并不是空穴来风。 但，韩绝已经暴露，这个时候再让韩绝去做事，很不妥当。 于是，沈悦薇立刻吩咐暗卫，让暗卫拿着她的印信，去一趟大理寺，看秦知言在不在。 在的话固然是好，可若是不在的话，只怕就有些不妙了。 暗卫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说秦知言并不在大理寺之中。 据说，是去查一桩什么案子，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让其他人跟随，而是独自行动。 这就有点棘手了。 按理说，依着韩绝庞大的关系网，要查证秦知言今天的下落并不是一件难事。 可问题是，韩绝已经暴露，如果这时候再让韩绝利用关系网去查这件事，这整个关系网都有暴露的可能。 很有可能，这才是对方最根本的目的。 这个关系网是她所有重要情报的来源，是绝对不能被打破的。 所以，这个关系网，不能暴露。 那么问题来了，在不暴露这个关系网的情况下，想要查出秦知言的下落是很难的。 这一刻，沈悦薇面临着两难的选择，要么暴露这整个查证消息的关系网，要么，将秦知言置于危险的境地。 可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沈悦薇不愿意看到的。 她一定还可以想出第三种方法来。 片刻后，沈悦薇吩咐暗卫，去请穆九霄来此相见。 穆九霄来的匆忙，甚至手指上还有一处未干的墨点。 平时，沈悦薇是绝不会派人去找他的，如果有，就说明有大事发生。 这一刻，听完沈悦薇所说，穆九霄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来，是那个幕后之人开始行动了。 穆九霄立刻有了决断：“让你的人按兵不动。这件事，交给我来查。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把秦知言救出来。” 听到穆九霄的话，沈雨薇的心里获得了最大的安宁。 她点点头，把这件事全权交给穆九霄去办。 就在这时，有暗卫来禀报，说起秦知言最近在查的案子，是和雪月楼有关。这雪月楼，则是一个青楼。 因为近日不少人去报案，说在雪月楼消遣的时候，被强买强卖不说，还折损了不少银子。 这事儿虽然不大，但是受害的人足够多。 又因为事情发生在雪月楼，很多人都羞于启齿，所以，去报案的人只是少数，暗地里，不知这雪月楼又祸害了多少人。 因此，在解决完上一桩大案之后，秦知言无事可做，就着手查这件事。 知道雪月楼的位置之后，沈悦薇的神色顿了顿，问道：“九霄，有没有查到表哥去雪月楼的时间？” “午时三刻。” 因为秦知言是在大理寺吃过午饭后走的，所以时间上很好确定。 “午时三刻。”沈悦薇重复着这个时间，不禁想到她和李飞英在出云楼聊完之后分开，是在午时三刻之前。 当时，李飞英说了她要回大理寺衙门，那么，从出云楼回大理寺，她是肯定会从雪月楼门前过的，既然如此，二者有没有可能有什么交集呢？ 想到这儿，沈悦薇立刻让人去问，李飞英现在在何处。 很快消息传来，说自从李飞英中午出来之后，就没再见过她。原本已经到了下午当值的时间，可李飞英却迟迟没有出现，很是反常。 沈悦薇推测道：“九霄，你说有没有可能，李飞英和大表哥遇上了？” “有可能。李飞英做事一向认真，如果不是中途出了什么事，她是一定会回到大理寺衙门继续做事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懈怠的人。” 沈悦薇点点头，心中稍安。 说起来，若是大表哥和李飞英一同失踪，反倒让她的心里安稳了一些。 毕竟表哥虽然出自武将之家，但是他的身手实在是不怎么好。可，李飞英身手极高，若是他们二人在一处，反倒是安全些。 但，即便是再安全，和这个幕后之人对上，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个幕后之人太过聪慧，也太过诡异，而且哪怕是到了现在，这个人都没有显露出庐山真面目，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而今日这件事，只怕就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正面较量。 沈悦薇定了定神，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穆九霄点了点头，表示心里有数了。 穆九霄立刻去忙，沈悦薇回了摄政王府，却也没闲着。 她综合分析各方面的信息，希望能够从中找出突破口。 可她实在费解，如果对方是想弄清楚她获取消息的关系网，为何不暗中进行，反倒是如此大张旗鼓呢？ 若是对方悄悄地在暗中观察，获得的消息岂不是更多？ 莫非，这个幕后之人也乱了阵脚，不再如最开始的时候那般自在从容？ …… 一瞬间，沈悦薇想了很多，却没什么清晰的头绪。 就在这时候，穆九霄大步走进房间，神色有些凝重：“有线索了。” 第325章 她还是无法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吗？ 看到穆九霄的表情，沈悦薇心中暗道不妙：“什么线索？” “在一条巷子里，发现了秦知言掉落的玉佩。那条巷子在雪月楼后门的位置，玉佩掉落的位置偏西。从那西巷子口出去，酒楼、客栈、私人宅院有很多，找起人来难度有些大。不过，已经安排人去排查。” 沈悦薇点点头，对方弄这么一出，目的是她，所以相对来说，大表哥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这到底是她的推测，若对方突然变了性子，未必不会伤害秦知言。 所以，任何可能都有，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 此时，一所深深的宅院里，李飞英终于醒来。 她想伸手揉揉自己发酸的眼睛，却发现手被人捆住了。 一瞬间，记忆袭来。 当时她背着秦知言逃跑，一个叫韩绝的人出现，说是沈悦薇的亲信。且这个叫韩绝的人还说出了沈悦薇儿子的小名，所以，她对这个叫韩绝的人深信不疑。 再加上当时她需要带着秦知言有个落脚地，所以，她没什么怀疑，直接跟着韩绝走。 那个叫韩绝的人带着他们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直到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宅院。 但，推门进屋的瞬间，她突然觉得有些眩晕，再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就是现在。 此刻，周围一片漆黑。 李飞英侧耳去听周围的动静，却发现周围静的出奇，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试着去活动手腕上的绳索，发现绳子很紧，几乎没有活动的空间。 但，李飞英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她试了好几次，终于找好角度，到最后，她气沉丹田，终于挣脱了手腕上的绳索。 这时候，手腕被磨破，很疼。 但是，李飞英顾不上这个。 双手重获自由之后，她很快解了双腿双脚上的绳子，放慢步子往门口走去。 她捅开窗户纸，迅速辨认了一下外面的布局，发现这就是她被那个叫韩绝的人带进来的院子。 可问题是，她在这里，那秦知言去哪里了？ 当时秦知言被她敲晕，完全是任人摆布的状态，若是他因此出了什么事，她岂不是要抱憾终生？ 当下，李飞英来不及想更多，只推开门，屏息凝神，出了房间。 她很快找完整个宅院，发现这宅院之中，空无一人。 秦知言早已不知去向。 李飞英飞身上了屋顶，有些茫然。 若论拳脚功夫，她自然是不怕的。 可若是论智谋，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这脑子是有些不够用的。 所以像现在这种情况，她自己是没办法解决的。 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叫韩绝的人是假冒的。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让穆九霄和沈悦薇知道这件事。 他们都是聪明人，一定比自己更有办法。 李飞英在高处辨认了一下位置，立刻沿着屋顶，往摄政王府的位置而去。 刚往东走出没多远，她突然看到前方有人影掠过，那身形，极为熟悉。 “随风？” 她试探着问道。 前方那人果然停下：“李飞英？” “是我。” 很快，随风飞速前来。 再然后，她见到沈悦薇和穆九霄，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 沈悦薇则亲自看了看那个小院。 把整个小院照亮之后，沈悦薇很快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发现了血迹，但，血迹的范围并不大，也不确认是不是秦知言的。 除此之外，这整个院落之中，几乎没发现什么线索。 对方，果然是个高手。 最后，沈悦薇站在院子里，陷入了沉思。 就在刚才，她已经和穆九霄兵分两路，穆九霄去找人，而她，则留在这里找线索。 可现在，可谓是线索全无。 这一刻，沈悦薇不禁在想，她身边的人那么多，对方要对付她，为何选中的人是秦知言？ 若论亲疏，怎么也得是去找父母和弟弟的麻烦，为何对方盯上的，却是秦知言？ 对方做事，不会这么毫无章法。 在这其中，定有猫腻。 很快，沈悦薇就有了决断。 “飞英，可否带我去大理寺一趟？我想看看表哥最近在查什么案子。” 几乎就在这个瞬间，沈悦薇突然想起，上一世，秦知言在查一桩案子的时候，涉及到了三皇子，因此，三皇子和苏瑾瑜筹谋，将他生生害死。 这一世，三皇子和苏瑾瑜都已经死了。 可若是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这二人在这个时间都还是活着的，细细算来，现在差不多正是秦知言遇害的时间。 想到这儿，沈悦薇的心忍不住跟着揪了揪。 难道重活一世，她还是无法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吗？ 在去大理寺的路上，沈悦薇很快想到，三皇子能落到那样的地步，背后一直有人暗中指引他。 那个人，会不会接手了三皇子的一些什么东西，而秦知言要查的案子，则涉及到了此人的利益，所以，他才选中了秦知言？ 好在刚刚她已经让人去通知穆九霄，让他派人去秦知言上一世遇难的悬崖边去看看。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彻查秦知言现在所查的案子之中，有没有和三皇子有关联的。 很快，沈悦薇就在李飞英的指引下，到了秦知言在大理寺的办公房。 大理寺自然是戒备森严，好在沈悦薇亮出了摄政王妃的腰牌，并无人阻拦。 进入秦知言的办公房之后，很快就找出了秦知言正在处理的案子。 秦知言是个办事有条理的人，正在处理的案子就在他的案头放着。 这些案子之中，有官员贪腐的案子，也有恶贼横行的，其中一个，则是关于雪月楼敲诈一案。 沈悦薇的目光，在雪月楼三个字上面顿了顿：“飞英，今日你也去雪月楼了？” “是。” “依你之见，雪月楼之中是否繁华，人多不多？” “我去的时候是白天，人不太多。但里面的装饰倒是十分豪华，以我往日逛花楼的经验来看，还是很豪华的。” 沈悦薇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 毕竟，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在一定程度上，装饰豪华就意味着此地的生意是极好的，不然，在没有金钱支撑的情况下，很难将店面装饰的如此豪华。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雪月楼这个地方，是很能赚钱的。 而且，从现实的角度来说，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离不开钱的。衛鯹尛说 即便是她现在与之对抗的这个人，即便他的计策再高明，也需要找人去做事。 而让人去做事，则需要钱。 说白了，钱财是一切的支撑。 所以，很有可能是秦知言查到了雪月楼，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那么，问题的症结，就在雪月楼。 很快，沈悦薇就知道该如何办了。 第326章 六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刻，看到沈悦薇的表情，李飞英迅速意识到了什么：“咱们接着去雪月楼？” “不。”沈悦薇摇了摇头。 问题的症结在雪月楼，可他们现在要去的，却不是雪月楼。 对于对方而言，还需要靠着雪月楼赚钱，既然如此，他们是绝对不会把人藏在雪月楼的。 因为，无论秦知言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都会影响雪月楼的生意。 所以…… 沈悦薇立刻吩咐暗卫：“去查一下，看雪月楼和谁是死对头。” 在这个时候，去让对方倒霉，当然是最明智的做法。 在京城这个繁华之地做生意，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毕竟京城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你有靠山，别人也未必就是泛泛之辈。你有经商妙计，对方也未必就是庸碌之人。所以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开店做生意，竞争还是很大的。 即便是像雪月楼这样的地方，也有自己的竞争对手。 消息很快送了过来，雪月楼的死对头是位于它斜对面不远处的风华楼。 一直以来，风华楼之中的姑娘都是最俊俏最善解人意的，在这一点上，雪月楼的姑娘们自然是比不上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风华楼的生意比雪月楼要好上几分。 查到这个，沈悦薇的心绪渐渐安定下来。 到目前为止，穆九霄那边还没有传回什么消息来。 而且，以她对对方的了解，此人绝对不希望现在出什么岔子，所以，按照常理来推测，他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杀了秦知言的。 毕竟，大理寺少卿被人杀死，动静还是很大的。 上一世的时候，为了平息杀死秦知言而引起的动荡，苏瑾瑜和三皇子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所以，很大程度上，对方这一次的目的，是要让秦知言出丑。 而让一个清冷、家世好且身居要职的男人出丑，最好用的法子不过是让他身败名裂。 现在，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在这条以花楼著称的街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不少花楼前都站着许多花枝招展的姑娘，在门口热情洋溢地招揽着客人。 一眼望去，宝马香车，数不胜数。 在这其中，要数风华楼门前停的马车最多。 风华楼极大，足足有三层。 若是这么直接找下去，只怕要找好久，而且，在这段时间内，很容易出意外。 这意外，是不可控的。 猜测对方是要闹出什么动静来败坏秦知言的名声，沈悦薇心里就有了打算，她招手叫过一名暗卫，吩咐道：“你偷偷潜入风华楼后院，找个没人的地方放把火，动静要大，但最好不要伤着人。” 暗卫领命，立刻去办。 闹出大动静来，才好遮掩一些其他的动静，也为她找人争取时间。 而且，起火的时候，因为性命攸关，大多数人都会从房间里出来。 若是有人在房间里却不出来，那就很说明问题了。 沈悦薇、李飞英、如意皆是一身男装，进了风华楼。 风华楼的外面瞧着就已经十分豪华，再往里走，更显得富丽堂皇。 往里走了没多远，沈悦薇就碰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很显然，那人也看到了她，只是神色有些疑惑，似乎想认，却又不敢确认是不是她。 沈悦薇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六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这六殿下未免也太不靠谱了，如今廖飞羽为他怀着孩子，他可倒好，在这里找乐子！ 沈悦薇并未隐藏自己的声音，六皇子立刻确认了沈悦薇的身份，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这话，只怕应该是我问王妃娘娘吧。” “我来找人。”沈悦薇直言不讳。 现在，她不介意多六皇子这个帮手。 而且，六皇子这个人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可见也不是个蠢笨的人，有这么一个帮手在，未尝不错。 “来这里找人？找王爷吗？他不在。” “你怎知他不在？”沈悦薇反问道。 “进出这里的每个客人我都留意了，所以我很确认王爷不在这里。而且，还请王妃娘娘放心，王爷从不会出入烟花之地。这一点，我可以作保。” 沈悦薇的眼睛滴溜一转：“这风华楼是你的？” 六皇子点点头，并不隐瞒：“是。” 沈悦薇嘴巴微张，一个皇子开青楼，也的确是耸人听闻了。 不过，这不重要。 沈悦薇很快说出秦知言的体型特征，以此询问六皇子。 听完，六皇子微微皱眉：“你说此人无法行走？” “是。应该是无法行走。” “倒是进来过几个无法行走的客人，同行的人说是喝醉了。” “你可知道他们在哪个房间？” “自然是知道的。”六皇子很快给出几个房间的位置。 沈悦薇点点头，立刻去查。 这一刻，沈悦薇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直到，后面传来“着火啦着火啦”的声音，沈悦薇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快让人去救火。”六皇子的反应倒是很快，立刻吩咐自己身后的人。 沈悦薇则招手叫过一名暗卫：“快去告诉十九，停止放火。” 听到沈悦薇的话，六皇子先是一怔，继而就笑了。 沈悦薇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为了吸引这边的注意力。若是因此给你造成什么损失，我来赔。” “那就不必了。王妃娘娘救了我的命，若能因此为你做些什么，我甘之如饴。”说完，六皇子指了指隔壁的房间，“在此处交谈未免太过显眼，先进去，再细说。” 沈悦薇点点头，随着六皇子走进去。 这个房间极大，里面的摆设也极为清雅。 六皇子介绍道：“这是我平时休息的地方，并不会让其他人进来。” 怪不得。 落座之后，沈悦薇简单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听完，六皇子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看来，他也被人盯上了。 这倒也难怪，如今他这风华楼是京城中的独一份儿，被人盯上也是在所难免的。 他早有预料，却并未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说起来，王妃娘娘倒是我的福星。改日，必定要再备厚礼，聊表谢意。” 沈悦薇淡淡一笑：“这就不必了。往日飞羽送去的谢礼，已经足够丰厚。” 就在这时候，有暗卫进来禀报道：“娘娘，已经找到秦公子的下落。” 第327章 怎的这般残暴？ “接着说。” 暗卫立刻道：“秦公子在楼上最中间的房间。现在神智不怎么清醒，有一个姑娘在里面陪着，隔壁的两个房间里都有人。属下打探到，他们是想让那女子出去喊人，污蔑秦公子癖好特殊，从而坏他名声。” 秦知言是大理寺少卿，自从他进了大理寺之后，办案勤恳且不徇私情，渐渐地，已经在百姓中有了秦青天的美名。 可若是这在青楼之中癖好特殊的恶名传了出去，对于他而言，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毕竟，如果一个人最开始的时候名声就不好，那么即便他后来的名声变得很差，也不会太过惹人注意。 但，如果一个人最开始的名声极好，却突然染上了污名，这污名就会被无限扩大。 就好比一块破布，再沾染一些泥点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可如果是一张洁白的新布，但凡是沾染上那么些微的泥点，对于这块布而言，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对方这一招，可谓是杀人不见血。 此举一箭双雕，先败坏秦知言的名声，之后事情传开之后，必定和风华楼扯上关系。 又因为涉及到秦知言这个大理寺少卿，他职位特殊，尚且在风华楼里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很容易让人想到是有人陷害。 再者，来风华楼寻欢作乐的人，未必希望别人知道他来过，若是风华楼里这般不安全，那想必很多人会不愿意来这里。 更何况，若是连秦知言这样的人都能在风华楼被算计，那么，他们这些寻常人日后来这里，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到那时，风华楼的生意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沈悦薇很快就想清楚了。 她点点头，看了看六皇子：“秦知言房里的姑娘，是你们风华楼的吗？” 六皇子点点头：“是。风华楼之中，并不会有别的楼里的姑娘。不过，风华楼里的姑娘极多，在不涉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也不排除有人见钱眼开，会被收买。不过，我确信，若那姑娘知道实情，是绝对不会被收买的。” 往日里，他待底下的人极为宽厚，所以现如今，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沈悦薇思虑一番，打算将计就计：“你能在不惊动周围人的情况下，把那姑娘叫出来说几句话吗？” “自然可以。” “行。”之后，沈悦薇压低声音，对六皇子说了几句话。 听完，六皇子抬头，眼底满是惊讶。 不得不说，沈悦薇这一招祸水东引，用的极其漂亮。 在短时间内想出这样的计策，当真是难能可贵。 他甚至已经可以想到，穆九霄得此贤妻，日后定是前途无量。 再想到自己无意中探听到的那个传言，六皇子更是觉得，沈悦薇和穆九霄的未来，定是需要他仰视的存在。 紧接着，六皇子立刻按照沈悦薇说的去办。 自然，身为风华楼的东家，他是不需要自己出面的，只需要对下面管事的交代几句也就是了。 否则，他这个东家亲自出面，倒是要惹人怀疑了。 事情很快就交代了下去。 当那和秦知言共处一室的姑娘得知自己差点儿陷入了一桩阴谋，而且这场阴谋还会让整个风华楼都陷入动荡之中，她真是肺都要气炸了。 若不是管事拦着，她都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就因为贪财，她差点儿酿下大错。 因此，她义愤填膺地表示，接下来这出戏，她一定会好好配合。 为了近距离旁观这出戏，六皇子安排了另外的一个房间，那房间刚好在秦知言的房间对面，一会儿不管对面发生什么，都可以尽收眼底。 没过多久，对面的房门打开，那姑娘香肩半露，从房间里跑出来了，大声哭着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我受不了了，呜呜呜……” 这会儿风华楼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到处都是欢快的笑声，因而这个哭号的声音一出来，就最大限度地引起了足够的注意力。 很快，不少人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姑娘叫春桃，此刻正哭得梨花带雨。 很快，管事的带着人赶了过来，关切道：“春桃，这是怎么了？” 春桃痛哭流涕，把自己肩膀上血红的伤口指给管事的看：“刘哥，我是李妈妈手下的春桃。你快瞧，这客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才喝了几杯酒就拿鞭子抽我不说，还随身带了锤子，说等会儿要给我松松筋骨。刘哥，往日里伺候人也没这样的啊。这客人我要是再伺候下去，只怕命都要没了。”苏丹小说网 众人的视线顿时落在春桃的肩膀上，果然发现那雪白的肌肤之上，有一道手指宽的伤口，伤口流着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说来也是，怎好对这般娇滴滴的姑娘下这样的毒手呢？ 管事的诧异道：“这客人什么来头？怎的这般残暴？” 春桃这才停止了哭泣，颤抖着身子，带着几分惧怕说道：“他、他说他是大理寺少卿秦知言，但凡他动动手指，都会要人性命。刘哥，我刚才实在是受不住，一不小心把他打晕了。你说等他醒过来，会不会要我性命啊？” “应该不会。秦少卿素有秦青天的美名，他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可他一直说自己就是秦知言，还给我看了他的腰牌。那腰牌是铜的，上面还有大理寺的字样。刘哥，怎么办啊，我是不是闯祸了？” 说着，春桃哭得不成样子。 听到春桃这样说，探头看热闹的人彼此一对视，就嚷嚷开了。 秦知言这个大理寺少卿，他们还是知道的。 只不过，往日里，在他们眼里，秦知言那是俨然如高岭之花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是他们这些人根本接触不到的，可是现在，谁曾想，他们竟然看到了秦知言的热闹。 而且，还是如此劲爆的热闹。 谁曾想，平日里清冷淡漠人模狗样的秦知言，私底下玩得居然这么花。 传闻说秦知言不畏权贵，秉公办案，今日却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可见他也不是个好人，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就这样，周围人的议论声，愈发大了些。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他出来，周围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有人顿时缩回脑袋，却还是忍不住留了一条门缝，朝着这边看过来，想看看在这等情况下，秦知言是个什么反应…… 第328章 就凭你，也敢造本少卿的谣？ 突然，秦知言一手抓过春桃的脖子，森冷的语气里满是不悦：“就凭你，也敢造本少卿的谣？” 突然被人抓住脖子，春桃吓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朝着管事的无助地伸出手去，想要求救。 自己楼里的姑娘，管事的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微微变了脸色，朝着秦知言拱了拱手，言辞之中很是客气：“少卿大人，都怪草民没有管教好楼里的姑娘，这才惹得您如此生气。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回。” “原谅？本少卿的字典里，从未没有这两个字。她这般诋毁本少卿，本少卿若是轻巧地放过，那么，本少卿威严何在？”最后，秦知言音调拔高，颇具威严。 如今放眼整个京城，谁人不知秦知言在大理寺的分量极重，甚至有人断言，秦知言会是下一任大理寺寺卿，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见他突然这般发怒，不少人连那仅有的门缝都不敢留，慌忙关上了。 管事的见春桃都已经开始翻白眼，又劝道：“少卿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们风华楼的错，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这姑娘。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不过是在这艰难的世道里求生活罢了。” “放过她？她这般诋毁本少卿，本少卿如何能放过她？” “少卿大人，我们风华楼里的姑娘一向本分，今日闹出这样的事情，兴许是误会。” “误会？既然如此，本少卿就把你带到大理寺的监牢里住上几日，到时候你就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误会？” 说着，秦知言剑眉倒竖，俨然是发怒了的模样。 这一刻，虽然暗中听热闹的人不敢说话，却也对秦知言的印象大打折扣。 身为大理寺少卿，本该是执掌法度的人，可秦知言话里话外，俨然是把大理寺当成了他自己府里的私牢，动不动就说要抓人回去，可真是嚣张至极！ 这人真真是私德有亏，官声也如此不堪，当真是一无是处！ 这一刻，往日里众人对秦知言的印象有多好，此刻对他的印象就有多差劲儿！ 但，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说到底，他们还是不敢惹上秦知言。 不管怎么说，这个大理寺少卿的职位，足够唬人，让人不寒而栗。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只要秦知言说要抓人，那是一定会抓的。 因此，他们不敢出头。 但，就在这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少卿大人真是好生威风啊！” 管事的这会儿正担忧春桃的安危，瞧见有个不怎么高大的年轻人过来，即便听他说了这么一番话，心里却没生出多少希望来。 这年轻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李飞英，她阔步来到秦知言面前站好，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眼，似是不信道：“你真是秦知言秦少卿？” 秦知言瞥了她一眼，神情里满是倨傲：“自然。” “你是个屁啊你是！一个冒牌货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谁给你的胆子！赶紧的，把这姑娘给放了！”说着，李飞英窜起来，给了秦知言一个耳光。 确切地说，是给了假秦知言一个耳光。 没错，真的秦知言已经被换走了。 现在这个假的秦知言，是一个和他身高相当的暗卫假扮的。 突然挨了这么一个耳光，走嚣张人设的假秦知言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冷笑一声，丢开手里的春桃，化拳为掌，一个饿虎扑食，朝着李飞英猛抓过来。 李飞英却是不惧，闪身躲过之后，一脚踹在假秦知言的后腰上，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之后，她飞身而上，把假秦知言踩在脚底下，冲着那管事的说道：“来，给我个绳子，我要把他绑起来，送他去见官！” 管事的畏畏缩缩，一副惧怕的样子：“这不好吧？这是大理寺少卿，若是把他绑了，怕是他日后要寻仇的。” “狗屁的大理寺少卿！说起来不怕你知道，我是大理寺的捕头，往日里见过秦少卿。”说着，李飞英抓起假秦知言的发髻，让他的脸显露出来，不屑道，“这货虽然和秦少卿一般高，可秦少卿长得比他俊多了。这货也不知道是哪里出来的阴沟里的老鼠，居然敢假冒秦少卿，我看他真是活腻歪了！我这就把他抓回大理寺去，好好审问一番。我倒要看看，这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居然敢假冒秦少卿，我看他真是活够了！” 管事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假冒的！” “自然。”说着，李飞英瞪了那管事的一眼，“秦少卿日理万机，哪里会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再者，秦少卿平日里最是勤勉不说，待人也温和，更不会拿出自己的官职吓唬人。这厮动辄就说要把人抓到大理寺的监牢里去，换做秦少卿，他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他高风亮节，是这世间第一等高贵的男子，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能说出这番话，李飞英可谓是绞尽脑汁，说完，她朝着沈悦薇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心道，这种可以了吧？ 察觉到李飞英的视线，沈悦薇看了看站在她身侧，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秦知言，问道：“表哥，你觉得她说的如何？” 秦知言侧过身，看了沈悦薇一眼：“过誉了。” 沈悦薇抿唇一笑，并不多言，仍朝着那边看过去。 经李飞英这么一说，围观的人终于相信，这个自称是秦知言的人，是个冒牌货。 咳，他们吃了半天的瓜，合着这瓜根本不保熟还就算了，居然还是个假瓜。 一时之间，众人的心思倒是五味杂陈。 而终于获救的春桃也尽了自己的最后一分余热：“可他手里的确有大理寺的腰牌。” “大理寺的腰牌？”说着，李飞英在假秦知言的身上摸索一番，很快找到了那枚写有大理寺的腰牌，她夹在两指之间轻轻一折，那腰牌就断了，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芯。 春桃如梦初醒：“呀，原来是面粉做的腰牌。这个冒牌货，可真是坑苦我了！” 李飞英爽朗一笑，抓着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假秦知言，出了风华楼。 嗯，她的戏结束了，接下来，第二出戏马上上演！ 第329章 一个大男人，岂会连这个都承受不住？ 李飞英把假秦知言带走之后，春桃见无人注意，这就要溜走。 这时候，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走过来，扭着腰肢甩着手绢问管事的：“老刘，这是谁啊？居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管事的朝着这老鸨笑了笑：“李妈妈，是您手底下的春桃。不过，今天这事儿，并不是春桃的错。您可别错怪了她。” 顿时，李妈妈的声调拔高了几分：“春桃？这怎么可能？春桃今日病了，我方才才去看过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病了？”说着，管事的看向正捂着脸打算溜走的春桃，立刻吩咐手底下的人，“来人，把她给我抓过来！” 春桃被抓过来之后，李妈妈也纳闷儿了：“呀，怎么又来一个春桃？咦，不对，这个春桃要瘦一些。来，给我洗了她脸上的脂粉，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居然敢假冒我的春桃！” 很快，春桃脸上的脂粉被洗掉，奇怪的是，当脸上的脂粉被洗掉之后，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俨然是另一张脸。 “这根本就不是春桃！” 这时，有人惊讶道：“咦，这不是雪月楼的碧溪姑娘吗？怎么到这里摇身一变，就变成春桃姑娘了？” 春桃似是受了惊，站在那里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不发一言。 这时候，李妈妈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呀，我知道了！定是雪月楼的人做的，想着冒充咱们风华楼的人，惹怒大理寺少卿！天可怜见，他们雪月楼的人，可真是阴损至极！他们一个个的想出这么一个损招儿，就不怕日后生孩子没……” 李妈妈之所以是李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是在大风大浪里扑棱过来的，因而这会儿骂起人来，真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 好在沈悦薇那边目的已经达到，很快就把门彻底关上，如此一来，也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刚把秦知言救过来的时候，沈悦薇已经为他把过脉，这会儿为了谨慎起见，她再次给秦知言把脉，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脉象显示，他是中过那种药的。 可现在，他却安然无恙。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推测，本不应该这样。除非…… 这种话不大好说，于是，沈悦薇换了一番说辞：“表哥，你有没有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对？” 秦知言微微皱眉：“除了腰有些酸，倒也没有哪里不对。为何这么问？” 为了避免秦知言尴尬，沈悦薇让其他人先出去，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那种药？”说着，秦知言耳尖发红。 在沈悦薇面前说起这些，当真是让他难为情。 他仔细回忆了几番，当时进了那青柳姑娘的房间，最开始的时候他假装被迷晕，但第二次的时候，却是真的被算计了。 当时，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无法自控，后来，是那位李捕头出现，搭救了他，在适当的时候给了他一记手刀，把他给敲晕了。这才没酿出什么大事来。 将这些和盘托出后，秦知言的脸也跟着红了。 沈悦薇倒没在意这些细节：“其他的事情，表哥都不记得了吗？” 秦知言摇了摇头。 再往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恢复知觉的时候，就是刚刚醒来的时候看到沈悦薇，最初，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浑然不知自己方才陷入了一桩巨大的阴谋之中。 终于知道的时候，他除了后怕，就是愤怒。 怎料这时候，沈悦薇的眉却是皱的更紧了一些：“表哥，你我是一家人，我有事便也不瞒着你。实不相瞒，你中的药极为霸道，若是没有……过，你的脉象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沈悦薇的话说得隐晦，秦知言却是明白了。 她的意思是说，他必定已经和谁有了亲密接触，不然，他身上的药劲儿不会解。 一瞬间，秦知言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可我，并无丝毫印象。” 沈悦薇想了想：“为了谨慎一点，我送表哥去孙太医那里检查一番。” 她担心，对方会借此让秦知言染上不干净的病。 若是那样的话，对于秦知言而言，同样是毁灭性的打击。 秦知言并不是讳疾忌医的人，立刻随着沈悦薇去了孙太医的府上。 孙太医年纪大了，睡得早，故而这一次，沈悦薇选择打扰孙思云。 瞧见沈悦薇深夜前来，还带了一个年轻的后生，孙思云不禁眉开眼笑。 沈悦薇把他拉到一旁，长话短说，之后自己就退了出去。 检查一番后，孙思云冲着沈悦薇摇了摇头：“暂时没发现什么。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得配副药，还是吃了比较稳妥。” 这话，自然是避着秦知言说的。 沈悦薇想了想，带着几分不安说道：“师叔，像这种情况下，会让姑娘怀上身孕吗？” “一般来说是不能的。毕竟他自己都毫无知觉。不过凡事并不绝对。” 沈悦薇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 这个对手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处处都是算计。 照着这件事发展下去，或许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姑娘出现，自称怀了秦知言的孩子。 到那时，对于秦知言而言，名声还是会受损。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秦知言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离开孙府，沈悦薇把这件事如实告知。 听完，秦知言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开口：“所以当务之急，我需要尽快成亲，以免有人来拿这件事做文章。” “是这个道理。不过，到底是表哥的人生大事，事关你的一生，还是需要谨慎考虑。” “不重要。我会尽快办好。”秦知言面无表情道。 这时候，前方有马蹄声传来。 是穆九霄，他们找来了。 彼此见过面后，秦知言很快提出告辞。 但，他骑马驶向的并不是秦府的方向，而是大理寺的方向。 看着他的背影，穆九霄缓缓道：“暗中在风华楼盯梢的人已经送到大理寺了吧？” “是，除了故意放走的几个，其余的都已经送到大理寺去了。表哥说，这件事他要亲自过问。” “想来，他们的下场不会很好。”穆九霄断言道。 沈悦薇担忧道：“明日你若是有空，能不能和表哥谈一谈？他还没经历过这样的挫折，我怕他承受不住。” “一个大男人，岂会连这个都承受不住？”穆九霄不屑道。 但，转脸看到沈悦薇脸上的表情，他顿时卡了壳：“嗯，这种事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而言，还是很难承受的。” 家有悍妻，不得不改口。 沈悦薇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话里有话。” “没有。” 沈悦薇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与她对视：“说实话。” “真没有。”说着，穆九霄立刻选择转移话题，脸色也跟着凝重了几分，“你让我派人去那悬崖边，我派人去了，还真发现了一些东西……” 苏丹小说网 第330章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什么东西？”沈悦薇问。 “那悬崖边的土层被人动过。原先的土层质地较硬，但是现在的很软。若是有马车过去，在这种松软的土层上，速度一快就很容易出事。” 沈悦薇微微皱眉，所以，对方原本的打算是在秦知言声名狼藉之后，再设计让他出事，伪装成不堪为名声所累自寻短见的假象？ 第331章 昨日，是你救了我 “你只管说。” 秦知言从容不迫道：“寺卿大人，下官初次遇险是在雪月楼。因而下官请求，彻查雪月楼。” “彻查雪月楼？”李寺卿微微诧异。 一般情况下，能在京城之中开起这么大的青楼来，自然是有后台的。 只怕这后台，是他得罪不起的。 但是，看到秦知言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李寺卿狠心点了点头：“行。本寺卿即刻签发搜查令，允你即刻带人去彻查。” 罢了，比后台，大约也是比不过秦知言的。 毕竟，秦知言的表妹夫是摄政王。 单单是这一尊神，就胜过所有的靠山。 如今放眼整个京城，谁敢不给这尊神面子，那是铁定要付出代价的。 有了搜查令，秦知言立刻集结大理寺中的所有捕快，带上他们一道，往雪月楼而去。 李飞英今日没有外出巡逻，也在去往雪月楼的捕快之中。 看到最前方骑在马上的秦知言安然无恙，挺直脊背坐在马背上，气宇轩昂，神采气度更胜从前，李飞英心里的担心就少了一些。 原本她还担心秦知言会不会在遇到这样的挫折后一蹶不振，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与此同时，察觉到身后有人看他，秦知言转过身，朝着李飞英看过来。 李飞英尚未来得及收回自己的目光，因而和秦知言探寻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李飞英急忙笑了笑，全当是对顶头上司的好意。 秦知言微微皱眉，招了招手，让李飞英过去。 李飞英自然不敢怠慢，忙快步走到秦知言的骏马旁边。 秦知言打量了一下李飞英：“昨日，是你救了我。” “回少卿大人的话，是。” “昨日你为何去雪月楼？” 李飞英一时卡了壳，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看到秦知言进去，所以想进去看看他去雪月楼干嘛吧。 慌乱中，李飞英急中生智：“小的是在抓贼，见一个贼突然跑进雪月楼，就进去抓贼。” “贼抓到了吗？”秦知言紧接着又问。 “回少卿大人的话，没有。那小贼十分狡猾，被他给逃了。” “哦。”秦知言收回自己打量的视线，朝着前方看了看，仿佛不在意一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李，单名一个英字。” “李英？年少无畏，英勇顽强。倒是一个极好的名字。”说着，秦知言握着缰绳的手顿了顿，“你身手不错，日后就跟着本少卿吧。” “哦，好。”李飞英随意地应了一声，在意识到秦知言话里的意思之后，忍不住“啊”了一声，很是疑惑。 秦知言的视线再度落到李飞英的身上：“怎么，你不愿意？” “不，并没有不愿意。只是，我是隶属高大捕头手下的，这事儿……” 秦知言语气淡淡：“无妨，此事本少卿会与他说。从现在开始，你就跟在本少卿身边，若无本少卿的命令，你就不许到别处去，务必贴身跟随。” “是，大人。” 虽然答应得很爽快，但李飞英的心里却犯了嘀咕：据她所知，秦知言身边是有高手保护的，既然如此，为何要让她贴身跟随呢？ 而且这贴身跟随，怕是不大方便啊。 眼角的余光里，秦知言同样在注意李飞英的动静，见她微微皱眉，眉宇之间似有困惑之色，他心里的怀疑反倒是多了几分。 说起来，这李英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些，昨日他出现在雪月楼，本就是临时起意去查案，可李英为何刚好也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雪月楼？ 李英自己说是因为抓贼才进入雪月楼，可据他观察，雪月楼门口是有人把守的，寻常的小贼根本就进不去。 第332章 少卿大人，你快走 李飞英看着眼前被浓烟呛得直咳嗽的姑娘们，心里担忧不已。 她心里很清楚，秦知言是撑不了太久的。 哪怕此刻他言之凿凿，表现出心硬如铁的样子，怎么也不肯放人进去，但，一旦这些人之中有一个人倒下，他就无法坚持。 老鸨的话说的没错，虽然这些青楼女子为人低贱，平日里也被人看不起，可说到底，她们的命也是命，若是因为秦知言的一句话白白送了这些女子的性命，只怕御史台那帮人，是绝对不会放过秦知言的。 说到底，这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可同时她也明白，秦知言之所以不肯放人出去，就是因为担心这里面会混出去什么人。 一时之间，倒是没什么稳妥的法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姑娘咳的受不住，竟是身子一歪，晕倒了。 其他的姑娘顿时乱作一团。 当一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说出的话也就格外的不客气。 哪怕这些青楼女子往日里做的是陪笑的生意，处处谨小慎微，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一个个竟是硬气起来。 “大人，您还是不肯放我们出去吗？您看，已经有姐妹晕倒了，若是不及时医治，她会死的。” “就是啊，大人。您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大人这是要让我们都被困死在这里吗？” …… 听到这些，秦知言执剑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手背上青筋暴起。 李飞英知道，此时此刻，秦知言的心里正在经历着一场巨大的心理斗争。 他在权衡利弊。 突然，秦知言握剑的手松了一下，似乎是要妥协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暴喝：“巡街营南营到！闲杂人等退下！” 巡街营的人来了！ 秦知言刚刚松开的手顿时握紧，他转身看向李飞英，吩咐道：“守好这里。” 说完，他大步而出，与巡街营的人交涉。 让他意外的是，巡街营的人声称是受了摄政王的指示，来此相助于他。 有了人手，事情就好办多了。 毕竟，巡街营的人足够多。 因此，待秦知言一声令下，但凡是从楼里跑出来的人，一个个全都被巡街营的人控制。 大约是因为穆九霄交代过的缘故，一向懒怠的巡街营，此时竟是训练有素，反应的速度很快。 和巡街营的人交涉过之后，秦知言立刻返回雪月楼。 此时，雪月楼里的能见度已经很低，若不是凭借着昨日的记忆，秦知言只怕要迷乱在这浓烟之中。 这时候，李飞英忙抓住秦知言的胳膊，劝道：“大人，您在找什么？” 秦知言微微侧过脸，冷冽的目光落在李飞英的脸上，语气格外不客气：“本少卿做什么，需要跟你有所交代吗？” “大人，小的没有这个意思。实在是现在这里太过危险。您若是……大人，小心！”说着，李飞英撞开秦知言，握紧手里的长剑，与突然出现的刺客打斗起来。 这一刻，她手里的剑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直往刺客身上的要害招呼。 但，刺客并非只有一人。 看到过道尽头有刺客接连不断地涌过来，李飞英顾不上回头，只冲着秦知言大喊：“少卿大人，你快走，小的顶在这里！” 秦知言原本就是来找证据的，此刻有刺客出现，恰恰说明这雪月楼之中还有猫腻，恰好证实了他的判断。 所以，他心中并无惧怕之意，反倒是有几分兴奋。 他单手执剑，与李飞英战在一处。 顿时，李飞英有了一种再度回到战场上，与战友共同杀敌的感觉。 然而过了几招之后，她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别看秦知言为人清清冷冷的，看起来深不可测的，但是他的身手，实在是太菜了啊！ 说起来还是出身于武将世家，可他这一招一式，跟花拳绣腿也差不了多少。 若是在街上遇到个把小毛贼或可一战，但要是遇到像现在这样的高手，那可就有点不够看了。 所以，李飞英在跟刺客对战的同时，还要兼顾秦知言。 很快，秦知言也意识到，现在自己好像不是很有用。 但是，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他很善于发挥自己的优势，就那么躲在李飞英背后，趁着对面的刺客不注意，时不时往外戳冷剑。 因为他足够冷静，手就比较稳，所以准头倒也挺好。 就这样，两个人也算是打着配合，一连解决了七八个刺客。 但是，刺客却是如潮水一般，接连不断地涌过来，越来越多。 李飞英当机立断，再度推了秦知言一下：“你快走！” 因为着急，所以李飞英的声音有点大。 有那么一个瞬间，秦知言有点懵，他吼我？ 见秦知言这般不配合，李飞英有点恼，声调又拔高了几分：“赶紧走啊！不然我们两个人都得死在这里！” 秦知言迅速往左右看了看，他的亲信都被派出去了，这会儿都不在，根本无法寻找帮手。 原本，他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李飞英是否值得信任，可真到了这一会儿，确认了李飞英并没有想要动他的意思，他的心里，反倒多了些别的念头。 莫非，这是对方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这一刻，眼看着李飞英同时被三个刺客围攻，有些招架不住，秦知言再次提着剑上前，准备继续往外戳冷剑。 但这一次，刺客也学聪明了，闪身躲过之后，一剑朝着秦知言的心口刺去。 看到这一幕，李飞英心中暗道不妙，以秦知言的身手，刺客的这一剑，他是躲不过的。 第333章 能不能把手拿开啊 秦知言也看到了这一幕，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刺入李飞英的心口。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就算是他想做什么，也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迅速抱住李飞英的身体，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带着她往后退了退，让这把剑对李飞英的伤害降到最低。 可此时，那把剑已经刺入李飞英的心口。 有血流了出来，鲜红而刺目。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李飞英仍然在咬牙强撑，她甚至还推了秦知言一把，大声道：“你快走！这里交给我！” 一瞬间，秦知言说不清楚心里的滋味儿。 他出身于武将世家，却从未认真地习过武，自打记事起，他一心从文，在学武这件事上一向表现得很消极。 他以为，那是他对抗成为武将的唯一方式。 可现在，此时此刻，他无比悔恨自己没有好好学武，以至于在想去保护别人的时候，偏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眼见着眼前的刺客越来越近，秦知言握紧了手里的剑，做出了豁出去的准备。 大不了，不过一死而已。 就在这时，有人在身后同时拉了他和李飞英一把。 他回头，看到了穆九霄身边的暗卫统领，随风。 “这里交给我们。”随风一扬手，他身后的暗卫就一拥而上。 秦知言则俯身抱起李飞英，在退到角落里，确认安全之后，他伸手，直接捂住李飞英的心口，低头安慰她：“你别怕，我这就让人带你去看大夫！” 李飞英被这突然的袭击弄懵了，天可怜见，她行走江湖这许多年，前面竟然失手了。 啊啊啊，这个臭男人，能不能把手拿开啊。 然而，她刚这么一想，秦知言放在她心口上的手反而更用力了一些。 “我表妹是大夫，她跟我说过，若是受了伤，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止血。你别怕，别怕。”秦知言一个劲儿地说道。 李飞英心道，我不怕受伤，但是大哥，我有点怕你。 她稳了稳神，觉得自己的伤口不太要紧，就一把拽开秦知言的手，换了自己的手去捂住：“大人只管去查案，不用管我。” “你……” “小伤，不碍事的。”依据这么多年受伤的经验，李飞英很快判断出，她这伤虽然在心口的位置，但是因为当时被秦知言抱着往后退了那么一点，所以，剑刺入的并不深，因而她这会儿并无呼吸急促的症状，所以，问题不大。 既然问题不大，那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耽误事儿。 秦知言却有些迈不动步子，虽然他很想趁着现在这个时候去寻找线索，但是，就这么把救了他的人丢在这里，有违他的行事准则。 虽然他怀疑这个叫李英的人是别有用心，但现在到底是没有确认，若是因此冤枉了李英，又让他为他送了命，那么，他只怕是要悔恨万分的。 看着李飞英身上被鲜血浸湿的衣服，秦知言不安道：“不如把衣服解开，细细地看下伤口？” 李飞英顿时瞪大了眼睛，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不要！” 她虽然有点平，但是到底还是有点的。 而且，今日这伤口之所以不深，大概也有裹胸布的功劳？ 所以她这衣服，是绝对不能被解开的。 见李飞英如此坚持，秦知言皱了皱眉，不大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 李飞英挣扎着站起来：“不如，我与大人一起去查？我真的没事。” 恰好这会儿秦知言的亲信找了来，秦知言直接拒绝，让亲信带李飞英去看大夫，而他则带着另外的亲信，去查这雪月楼里还有没有什么余留的线索。 从昨日事发到现在，雪月楼外面一直有人看着。 所以，他们若是想转移什么东西，只能趁着放火的时候趁乱转移，所以这会儿，必定还有些什么东西是藏在这里的。 秦知言一番查找，还真找到了一些证据。 单凭这些证据，至少可以证明之前雪月楼的人，的确存在威胁客人，并从客人身上恶意敲诈、谋利的事实。 之后，他可以以这件事为切入口，彻查雪月楼。 不然若是一点儿证据都找不到，也就没有由头去查。 这时候，京城救火队的人也已经赶到，扑灭了雪月楼后院的大火。 但，即便大火扑灭，雪月楼里也已经被大火摧残得不成样子，不复往日的富丽堂皇。 好在，大理寺相关人员赶到，秦知言可以暂时抽身，去看大夫。 因为他在寻找线索的时候吸入了大量的浓烟，所以这会儿咳嗽不止。 看了大夫之后，他遵医嘱喝了一剂药，之后他缓了缓神，问自己的亲随空竹：“那个叫李英的捕头呢？” 空竹往旁边看了看，应道：“说是也送到这个医馆来了，可属下刚才并未看到。” “去找找。” “是。” 空竹找了一圈，无功而返：“他不在。” 秦知言皱了皱眉：“怎么会不在？我吩咐了刘通，要送他来医馆看诊的。” “刘通在那边忙活，说是李英看诊之后，大夫确认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心肺，所以开了点药就让他回去了。” 秦知言不禁瞪了瞪眼睛：“怎可这般让他回去？虽然并未伤及心肺，但到底是伤在了心口的位置，这个位置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会要人性命的。快去查李英住在何处，当务之急，是要速速找到他，确认他的安全！” 空竹微微诧异，因为往日里，自家少爷是不会去关心手底下的捕头的，今日倒是反常了些。 就他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秦知言已经急了：“还不快去？” 空竹急忙应了一声，去查李飞英的住处。 但是，李飞英进大理寺的时候，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因而在大理寺的登记簿上，她随意填了一个假的地址。 按照这个地址去查，自然是查无此人。 这事儿，很快就被秦知言知道了。 当下，秦知言心里刚压下去的、怀疑的小火苗，顿时又窜了起来。 莫非，这是一出专门演给他看的苦肉计？ 第334章 怎么连晚上都要和她住在一处？ 可，即便这是一出专门演给他看的苦肉计，他也可以将计就计。 一瞬间，秦知言打定了这个主意。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把这个叫李英的人困在自己身边。 若李英要耍什么阴谋诡计，只管在他的跟前耍，别想背地里搞小动作。 他倒要看看，这个李英，究竟要做什么。 于是，李飞英第二日到了大理寺之后，直接被带到了秦知言面前。 秦知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李英几眼，发现这小子虽然长得不高，但是看着就是个机灵的人，身手也不错。 看在李英昨日救了他的份儿上，秦知言的话说的还算是比较客气：“你伤势如何？若是严重的话，不妨在家中休息。” “回少卿大人的话，小的……” “不必自称小的，日后以属下相称即可。” “是，大人。”说完，李飞英规规矩矩地低头站着。 但，等了好半天也没听到秦知言说话，她就抬起头来，看了秦知言一眼。 却发现，这一刻，秦知言也在看她。 那眼神，直勾勾的。 “大人？” 秦知言面无表情道：“你还没有回答本少卿的问题。” “啊？什么问题？”李飞英冥思苦想，终于记起，“哦，您问我伤势如何。无碍，说起来，还要多亏大人拉了小、属下一把，不然属下这一次，还真是要为此送命了。” 这话，李飞英说的极为客气。 毕竟，以后眼前这位爷就是她实打实的顶头上司，对于上司，自然要和颜悦色一些。 千错万错，拍马屁的话，那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但，奇怪的是，秦知言的表情并没有好看多少，反倒是又添了几分阴霾：“昨日之事，本少卿还未对你说一声谢谢。且……” 说到这儿，秦知言的话戛然而止。 李飞英则等着他的下文。 可谁知道，他说到这儿，竟是不往下说了。 李飞英等得着急，且，且什么啊？ 于是，李飞英眨巴着眼睛，认真地看着秦知言，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这说话说一半，真的很烦人啊。 片刻之后，秦知言喉结滚动，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道：“且、日后若有闲暇，你可否教我几招防身的功夫？” “啊？”李飞英惊讶不已。 都已经活到这般年岁了才开始想着练功夫，不觉得太迟了吗？ 但，到底是顶头上司的命令，李飞英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能有这个机会教大人功夫，是属下的荣幸。” “日后你便跟着本少卿，负责本少卿的安全。” “是，大人。” 李飞英答应得极其爽快，她知道秦知言最近在办一件大事，既然如此，他的安全还是很重要的。 而且她已经打听过，秦知言是一个好官，能够保护这样的人，在她看来是很有意义的。 因为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如果能在这有限的能力之中帮助更有能力的人，她绝对是愿意做的。 既然如此，她自然答应得爽快。 但是，答应完之后，却听秦知言说道：“既然如此，今晚就带着你的家当，住到本少卿的府上去。若有事需要住在大理寺，你也随本少卿一起。” “啊？”李飞英惊呆了。 保护就保护，怎么连晚上都要和他住在一处？ 若不是知道秦知言不是那样的人，她都要上前给他两个耳刮子了。 “有困难？”秦知言问道。 “属下家中……” 然而，李飞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知言打断：“你登记在册的住处，查无此人。” 李飞英眼睛微瞪，好吧，这还开始查她了。 既然如此，她也只好暂时答应，不然，还真要被这位少卿大人抓着小辫子了。 闲话说完，秦知言就开始办正事。 昨日从雪月楼里出来的人，已经全部关押进大理寺的监牢之中。 如今这监牢之中，可谓是人满为患。 这些人之中，兴许有无辜之人，但，也必定有知道一些真相的人。 如此一个一个去查，任务很重。 好在秦知言最近这段时间已经培养出了几个得力的手下，一个上午的时间，已经初步筛选出了几个嫌疑人，以便秦知言亲自审问。 秦知言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沈悦薇和穆九霄也没闲着。 昨天刺杀秦知言的那些刺客，倒是抓到了几个活口。 但毫无意外，什么也没问出来。 这些人俨然如死士一般，嘴巴很紧，即便是用了很多刑罚，还是没能撬开他们的嘴。 对此，随风气恼极了。 沈悦薇的注意力，却落在他们所穿的衣服和所用的武器上。 首先，他们所穿的衣服布料极好，既轻便又透气，这样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减少在打斗的过程中衣服所带来的影响。 其次，他们所用的武器也十分精良，一看就不是凡品。 “京城之中，能做出这等武器的人，不多吧？”沈悦薇问随风。 今日穆九霄去办别的事，把随风留给了她。 随风点点头：“的确不多。做武器的铺子统共就那么几个。不过，若是要大规模做武器，只怕会自己豢养铸剑师傅。这样的话，就很难查了。” “可，有名的铸剑师傅凤毛麟角。若把这些剑拿去让有经验的铸剑师傅看看，兴许就能知道铸剑的人是谁。再者，铁矿被严格管控，谁用多少都是有限额的。接下来，不妨朝着这个方向去查一查。” 随风茅塞顿开，立刻安排下去。 衣物精良，武器考究，这也就说明，这个对手是不差钱的。 既然不差钱，那么，他一定有着极其稳定的财产来源。 在京城之中，一个人若要隐藏起来是很难的，可一个有钱的人若想要不被任何人知道，那可就太难了。 于是，沈悦薇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六皇子。 毕竟他私下里一直在经商，且一直没被什么人知道，这就说明六皇子也不是酒囊饭袋，既然如此，兴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但，再度见到六皇子，沈悦薇敏锐地发现，今天的六皇子，似乎和往日不同。 第335章 有个地方，需要去一下了 自从六皇子的肺弱之症被治好之后，他整个人就一扫之前的萎靡，变得愈发容光焕发。 但今日再见，沈悦薇就发现，六皇子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和那日在风华楼见他，完全是两个样子。 “六殿下，你怎么了？” 起初，六皇子没什么反应，直到沈悦薇盯着他看了很久，他才像是刚刚听到一般，诧异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沈悦薇笑着说道：“六殿下今日，似乎不在状态。” 六皇子捏了捏眉心，儒雅清俊的脸上带了几分抱歉的笑意：“大约是昨晚睡得太晚，没休息好。” “在我面前，六殿下就不要说谎了。” 六皇子一怔，继而苦笑了一下：“有人找我了。” “怎么说？” “威胁我，让我不要乱说话。否则不单单是我，连同飞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有生命危险。” 如今廖飞羽就快生了，他赌不起。 沈悦薇立刻就意识到了那个人是谁。 “是谁来威胁你的？”她问。 “没有人。只有那么一封信，用利箭射在了我府邸的大门上。”说完，六皇子看向沈悦薇，“威胁我的人，是雪月楼幕后的东家吗？” “是。”沈悦薇直言不讳。 “他想做什么？” 沈悦薇言简意赅，把当年穆婉被害，以及穆九霄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六皇子。 听完，六皇子嘴巴微张。 这些事，他今日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此人是我的皇兄或皇弟。” 毕竟只有皇家人，才有去争一争那个位置的可能。也只有皇家人，才会去忌惮穆九霄的存在。 “可以这么理解。” 六皇子深深皱眉：“可三皇兄和四皇兄都已经去了，大皇兄现在也失踪了，余下的不过是一个五皇兄。可五皇兄生来便是体弱之相，平日里连走路都十分艰难，不大像是能运筹帷幄的人。至于余下的几位皇弟尚且年幼，且母族的势力也十分低微，只怕没有筹谋此事的可能。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若是这个人这么容易被我们猜到，也就不会潜藏这么多年不被我们知道了。我想，他的狐狸尾巴，就快露出来了。他沉寂了许多年，可最近，他的动作很多。我有预感，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他是谁。” “王妃娘娘为何对我说这么多？” 沈悦薇淡淡一笑：“我的处世准则很简单，别人待我以诚，我必回报以同等的诚意。既然六殿下直言不讳，说了自己目前遇到的困境，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身为局中人，你有必要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 “局中人？”六皇子品读着这三个字，苦笑了一下。 是啊，现在的他，已经是局中人了。 别的且不说，单单是他皇子的身份，只怕就会成为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以前他有肺弱之症，命不久矣的时候自然不足为惧，可现在的他已经痊愈，只怕就会碍了那人的眼。 所以，他是躲不过的。 再者，风华楼一事，他已经得罪了对方。 而且，他钱财丰厚，只怕也会因此入了对方的眼。 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早已入局。 既然已经入局，那么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破局。 六皇子定了定神：“接下来，我能做什么？” 沈悦薇直接说出自己的疑问：“据你所知，京城乃至整个大齐，能说得上名号的富商都有哪几位？” 六皇子立刻明白过来。 对方这么多年来收买人手，暗中筹谋，其中必然离不开金钱的支持。一个能赚很多钱的人，是很难隐藏的。 六皇子立刻梳理了自己所知的关于富商的信息，在面前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名字。 待墨迹干透，如意上前收了名单。 沈悦薇则拿出刺客所穿的衣物，递给六皇子，请他辨认这布料的来源。 六皇子开的有绸缎庄子，所以，对于布料，他很有研究。 很快，他就确认，这布料出自于他的绸缎庄子。 “这布料来自于江南地区，是一家织造坊的独门秘技。这种布料穿起来干爽透气，且极轻，不少人家都会买这样的布料回去，给家中的侍卫或暗卫做衣服。” “那，你能认出这布料是什么时候买走的吗？” 若是能知道是什么时候买走的，或许，会对买走布料的人有一个初步的印象。 “我即刻命人去查。” 很快，六皇子吩咐自己的手下，去查证这件事。 “若对方当真如你所言，是个极警惕的人。只怕顺着布料去查，也查不到他。” 沈悦薇点点头，认可六皇子的判断：“的确没那么容易查到他。但，既然是人，平日里就需要吃喝拉撒，总会因此留下蛛丝马迹。只要一点一点去查，不遗余力，终究是会查到的。而这些细微的信息拼凑出来，就可以知道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这一刻，看着沈悦薇脸上淡然自若的笑意，六皇子不禁心生佩服之意。 遇上这样的事情，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只怕已经开始哭了。 可沈悦薇却是这般的淡然，仿佛那可怕的对手在她看来，也很好对付一样。 单单是这样的心境，就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 “既然六殿下帮了我的忙，那么，我与王爷也不会对王爷的事情坐视不理。若殿下有需要，摄政王府这边可以派人保护你和飞羽的安全。” 六皇子点点头：“多谢王妃娘娘的好意。目前，六皇子府尚有自保的能力。” “也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这个对手心思缜密，这么多年来，不知安插了多少人手，不得不防。当然，若六殿下有任何需要，只管派人来摄政王府告知一声。” “自然。” 说完该说的，沈悦薇就告辞离开。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她出来的时候，也是穿着一身男装。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沈悦薇思考着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把所有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很快，她睁开眼睛，有了决断。 有个地方，需要去一下了。 第340章 仅仅是三皇子府的人吗？ 姓费的需要管理好几家铺子，又深得对手的信任，应该是一个极为稳重的人。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明显是有些胆怯的。 这个对手老谋深算，怎么会找一个胆怯的人来做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所以，不对。 从柴房出去，沈悦薇看了看跟来的暗卫，笃定道：“抓错人了。” 这暗卫是穆九霄留给她的，叫栗成。 是栗成带人盯着姓费的，最终也是他抓的人。 这一刻，栗成满腹不解：“可自从跟着他之后，属下亲自盯着，且属下以性命担保，中间绝对没有换过人。” 沈悦薇回身，再度看了一眼那柴房里的人。 蓦然间，她想起了曾经同时在她和穆九霄面前出现过的两位诸葛先生。 莫非，是双生子？ 如果是双生子，那就说得通了。 一个人出来顶事，那么另一个人就可以隐藏起来，做更多的事情。 所以，柴房里的这个姓费的，是个替身，是被拉出来顶事的。 这倒也是，对手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既然如此，雪月楼一出事，他就应该想到，这雪月楼在姓费的名下，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不早做行动呢？ 可是现在，把这个替身推出来，是要麻痹她吗？ 让她觉得已经抓到了人，从而放松警惕？ 这也就是说，目前对手还是很需要这个姓费的。 沈悦薇的心里，立刻有了决断。 她重新走进柴房，看了看那个替身。 替身抬头看她，看着很镇定的样子，但是那拼命想躲闪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哪怕是孪生兄弟，性格也不会完全一样。即便，他们顶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你在为谁做事？”沈悦薇问道。 替身看着她，竭力装出不害怕的样子：“我、我是三皇子府的人。” “仅仅是三皇子府的人吗？最开始的时候，是谁让你去三皇子府的？” “没有人让我去。是我家里太穷了，家人把我卖了，是三皇子府的人买了我。” 这些回答，倒是滴水不漏。 第343章 不过是单相思罢了 听到这个声音，沈悦薇正要说的话顿时停住。 她打了个手势，让暗卫噤声，自己则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 那女子口中的王爷，是穆九霄吗？ 很快，一个丫鬟的声音响起：“小姐，您往日从不下厨，这些时日却为了王爷日日下厨，也不知您这一番心思，能不能引得摄政王对您刮目相看？” “做与不做在我，至于其他的，并不是我所能左右的。再说，能够为所爱之人洗手作羹汤，就是我的福分。好了，阿苏，莫要再多话，只管把饭菜送进去。” 很快，那边的马车里走出一个丫鬟，提着食盒走向礼部衙门门口。 衙门门口守门的人似乎认识这个丫鬟，对她还很是客气，没有盘问直接就放她进去了。 从二人的谈话之中，可以确认她们所提及的王爷就是穆九霄。 因为放眼整个大齐，也只有穆九霄这一个摄政王。 她倒是不知，平日里，竟是有人给穆九霄送饭。 不过，以她对穆九霄的了解，别的女子送的饭，他是绝对不会吃的。 所以这女子的一腔单相思，终究是要付诸东流了。 然而过了没多久，那个叫阿苏的丫鬟从里面出来，手里已经没了刚才提着的食盒。 这时候，她步履轻松，才刚靠近马车就嚷嚷道：“小姐，王爷夸您今日做的菜色好呢。奴婢亲耳听到了。” “阿苏，说话不可如此大声，莫要让别人听下去。” “是，小姐。” 之后，那个叫阿苏的丫鬟上了马车，二人的声音虽然小了很多，但是沈悦薇的耳力好，还是听到了。 “小姐，说起来奴婢都替您觉得委屈。王爷已有王妃，您这一腔真情，只怕当真是要错付了。” “那又如何？我并不在意名分，只要能让我待在她身边，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我也心满意足。” “小姐这一番真情当真是感天动地。奴婢若是王爷，只怕听到您这番言辞，立刻就会回府休妻，八抬大轿迎您入府。” “阿苏，不可胡说。我虽爱慕他，却并不希望他做下背弃他人的事情。换句话说，若他真是那般无情无义之人，也不值得我喜欢……” 说话间，二人的马车往前动了动，声音也就渐渐听不到了。 待二人的声音远去，如意偷偷地看了一眼沈悦薇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却还是忍不住劝道：“娘娘，您莫要生气。属下倒是觉得，刚才那位小姐，不过是单相思罢了。” 沈悦薇淡淡一笑：“不过是一些不相干的人罢了，不值一提。走吧，进去看看王爷这顿饭吃的如何。” 说完，沈悦薇起身，下了马车。 见状，如意不禁在心里替穆九霄捏了一把冷汗。 下了马车后，沈悦薇看了栗成一眼：“王爷把你安排在本王妃身边的时候，可曾交代过什么话？” “王爷交代，日后属下几人只需听从您的命令即可。平时行事，也是以您的吩咐为先。” 沈悦薇点点头，接着又问：“那么，像今日这种状况，你是否需要先进去告知王爷一声呢？” 这关系到，栗成几人的心里，是向着她，还是向着穆九霄。 栗成立刻道：“回王妃娘娘的话，不必。王爷交代过，属下日后只听从您的命令。您并未吩咐属下去将今日之事告知王爷，那么，属下一个字都不会多说，更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如此甚好。” 说完，沈悦薇抬步上了礼部衙门门口的石阶。 守门的人伸手阻拦，如意直接亮出沈悦薇摄政王妃的令牌，那守门的人确认令牌是真的之后，立刻点头哈腰请沈悦薇进去。 他要派人去通知穆九霄，被沈悦薇回绝。 而且，沈悦薇还无意间问起：“刚刚进来的那个丫鬟，是哪个府上的？” “您说阿苏啊，她是尚书大人府上的丫鬟。” 当朝礼部尚书，姓关。 所以，刚才那位小姐，是关家的人。 沈悦薇垂眸，掩下眼底的心事，朝着穆九霄办公的房间走去。 如今穆九霄身为摄政王，统摄朝中六部，因此六部的每个衙门之中，都给穆九霄设置了一间办公房。 沈悦薇很快到了穆九霄的办公房外，这时候，她听到了随风吃着东西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道四喜丸子真是太好吃了。而且用这个汤汁拌饭，真是一绝。” “吃你的！真是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听到穆九霄的声音，沈悦薇含笑走了进去。 进去之前，她用眼神示意如意和栗成，不必跟进去。 沈悦薇进去之后，穆九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立刻放下筷子起身，眼神中满是惊喜：“你怎么来了？” “没事，刚好路过礼部衙门，想着你说今日会在这里，就想着来看看你。原本想着和你一起吃个饭的，没成想，你已经吃上了。” 说着，沈悦薇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桌上的饭菜。 酱肘子、四喜丸子、清炒虾仁、素三鲜、杂粮米饭，外加一份凤凰玉米羹，可谓是有荤有素，搭配得极好。 “要不坐下一起吃？这饭菜味道不错。”说着，穆九霄坐下，给沈悦薇递了一双筷子。 沈悦薇伸手接过，又放在桌子上：“刚才去探望表姐，在她那里吃了许多点心，这会儿倒是不饿了。你吃吧，我看着你吃。” 穆九霄点点头，随即又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他吃得很香，大概是忙活了这大半天，饿极了。 也有可能是这饭菜过于美味，让人食指大动。 再要不然，就是冲着做这饭菜的人。 客观来说，这些饭菜的确不错，色香味俱全。 穆九霄很快吃完，放下筷子。 “好吃吗？”沈悦薇问。 穆九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给她倒了一杯，含笑道：“还可以。” “嗯。” 这会儿，随风早已识趣地退了出去。 沈悦薇言简意赅，把萧成俊的事情告诉了穆九霄。 听完，穆九霄摇了摇头，一口否认：“不可能，成俊不是这样的人。再者，军中禁止狎妓，如今他在西疆执行换防的任务，事关重大，身边是绝不可能跟着女子的。”www.wenxue一二.Com “兴许，是附近青楼里的女子呢？” 穆九霄摇摇头：“那就更不可能了。那边的青楼都比较简陋，并不会备着纸笔一类的东西。所以，成俊是绝对不可能在青楼之中写信的……” 说着说着，穆九霄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第344章 你在试探我，对吗？ 起初，穆九霄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他听到沈悦薇重复：“那边的青楼都比较简陋？” 瞬间，穆九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如果他没有去过青楼，怎么会知道那边的青楼比较简陋呢？ 所以，他说的话，暴露了他曾经去过青楼的事实。 他立刻解释道：“我是去过，但是，我什么都没做。” 说起来，他是和李飞英，连同几个军中的兄弟一起去的。 那时候大家血气方刚，总是听军中的老兵说青楼是如何如何的美妙，几个兄弟一时兴起，非要拉着他也去瞧瞧。 他去看了看，并不感兴趣，很快就走了。 听完穆九霄的解释，沈悦薇点了点头：“没事，就算是做了什么也没事。那是你在遇到我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就算是再霸道，也不能和你追究过去的事情啊。” “真的没有？” “嗯。”沈悦薇应了一声，问道，“那、这件事你打不打算帮忙？当然，我知道你和成俊哥哥关系很好，如果你为难，我可以想别的办法。” “无妨，我可以办。我立刻给军中的兄弟去信，让他们查查看，萧成俊的身边是不是有了别的女子。不过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这件事，兴许有别的隐情。” 沈悦薇补充道：“但是，这事儿莫要惊动了他。” “放心，我明白。” 说完了该说的，沈悦薇的目光落在桌子上吃剩下的菜盘里，问道：“这是哪个酒楼送来的饭菜，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这不是酒楼里送来的。是关尚书家里的厨子做的。” “关尚书家里的厨子？谁跟你这么说的？” “关尚书说的。怎么，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吗？” 沈悦薇笑了笑，道：“没有。” 看起来，穆九霄并不知道来送饭菜的人是谁。 可她今日这么一提，穆九霄就会派人留意。 如果他知道这饭菜是谁做的之后还会吃，那才说明问题呢。 果然，隔日中午，穆九霄破天荒地回去，一回去就开始表态：“我并不知道那饭菜是关府的表小姐做的。我若是知道，是绝对不肯吃的。” 短短一天的时间，沈悦薇已经查明，那位送饭菜给穆九霄的，是客居在关府的容小姐，容落雪。 容落雪是关尚书的外甥女，因为容落雪父母双亡，而关尚书又没有女儿，所以把容落雪接回府里，当亲生女儿一般照顾。 这位容落雪，平日里也是养尊处优，因为容貌和才情俱佳，平日里有不少青年才俊上门提亲，只可惜，都被她一一回绝。 世人皆说这位容小姐心高气傲，竟不知，她是看上了穆九霄。 对于穆九霄的解释，沈悦薇还算满意，她点了点头，没说别的。 穆九霄却是急了：“昨日你是不是就知道这件事了？” “是。” “为何没有与我明说？”问出口之后，穆九霄的表情有些受伤。 “有些事，总得你自己发现才好。” 穆九霄抓着沈悦薇的手，静静地看着她：“你是与我生分了吗？之前的时候，但凡有什么话，你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但是这一次，你瞒着我。” 沈悦薇抬头，凝视着穆九霄的眼睛。 这一刻，他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赤诚。 她不得不承认，昨日，她的确有想要把一切告诉穆九霄的冲动，但是最后，她忍住了。 “你在试探我，是吗？”穆九霄又问道。 “是。”沈悦薇直截了当道。 这一点，她并不想瞒穆九霄。 她就是在试探他。 穆九霄扣住沈悦薇的双肩，眼睛微微发红：“我早就与你说过，今生今世，我只有你这一个女人。为何你不肯信我？” 沈悦薇亦是红了眼眶。 为何？ 说白了，她是被上一世狠狠伤过的女人。 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残留着一道无法愈合也不可能愈合的伤口。 她想要相信，可世事纷杂，身处这繁杂世界里的人，也是各怀鬼胎。 你今日说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与我恩爱如初白首不相离，与我共度今生无怨无悔，可等过了十天，十个月，甚至是十年，彼此的境遇变了，那时候的你，自然要以当时的情况去考量当时的感情。 世事变迁，我怎能奢望你能如最开始的时候那般赤诚呢？ 人活一世，终究是要贪图一些新鲜感的。 最初的时候总是很美好，可人生若只如初见，终究是太美好的奢望。 我敢赌吗？我不敢的。 因为赌输了，最后受伤的那个人，一定是我。文学一二 所以，在我不确定你对我的爱的时候，我会一遍一遍地试探，直到，试探出我想要的结果。 因为我始终无法确定，在岁月的流逝之中，你对我，是否一如初见？ 只可惜，这些话，沈悦薇并不能说给穆九霄听。 她先是红了眼睛，继而泪珠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看到沈悦薇哭，穆九霄立刻就慌了。 他立刻上前一步，把她按入自己怀中，语无伦次道：“别哭，是我说话太大声，吓到你了。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查明情况，以至于有了今日的事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服软了。 沈悦薇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软了下来。 他总是这样，时时刻刻照顾着她的情绪。 哪怕他现在心中有怨气，可看到她哭，他做的第一件事，还是认错。 哪怕，并不是他的错。 他无条件宠着她，始终如一。 是她错了，是她不该试探。 这一刻，沈悦薇伸手搂住穆九霄的腰，搂得很紧很紧。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之后，她抓住穆九霄的衣襟，抓得很紧，以至于骨节都微微泛白。 之后，她抬头看他，朱唇微启，眼底有着豁出一切的勇气：“有一件事，我从一开始就在瞒着你。你问过许多次，但每一次我都在骗你。但是现在，我不想再瞒下去了……” 第345章 谁敢传，嘴剁烂 这一刻，沈悦薇打定了主意，她要把自己是重生而来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穆九霄。 以前，她总是有很多顾虑，担心他知道上一世她和苏瑾瑜有那样的渊源会生气，更担心他把她看成怪物，从此对她敬而远之。 可是现在，她什么顾虑都没有了。 她只想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个她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这一次，她要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再无丝毫保留。 这一刻，穆九霄的眼睛里有诧异闪过。 他并不知道，沈悦薇的心里，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突然间，他心里有些慌：“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既然她不说，就意味着她有自己的考量。 那么即便到了现在，她也可以选择不说。 想到这些，穆九霄补充道：“我已经不生气了，真的。你不要多想。” 沈悦薇摇摇头：“不，我已经决定了。其实，我为何要那么对苏瑾瑜，为何知道那个悬崖，都是有原因的。这件事，要从头说起……” 说完，沈悦薇把自己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穆九霄。 她每说一点，穆九霄抱着她的手就紧了一分。 到最后说完的时候，穆九霄前襟的衣服已经被沈悦薇的泪水浸透。 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洒下一片金黄。 这光洒落在沈悦薇的脸上，落入穆九霄的眼中，只觉得对她更加疼惜。 “是我这个做夫君的失职，多日以来，竟不知你心里藏着这样的大事。” “不。”沈悦薇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一直以来都不敢说。怕你会把我看成怪物。” “不会。你怎么会是怪物呢？你是我的妻子，我的王妃，我生生世世都要与之相伴的人。我想，上一世的我之所以选择一直默默守候而不是打扰你的生活，也一定是因为我自己的处境不好，担心我的出现会给你带去危险。但是这一世，一切都有所不同。所以，你的出现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是拯救。是你拯救了我的生活，若不然，我还会像上一世那样不明不白地活着，连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表明爱意都做不到。所以，你怎么会是怪物呢？你是来拯救我逃出苦海的仙女，独属于我一个人的仙女。” 说完，穆九霄情之所至，低头吻住了沈悦薇的唇。 这一吻，吻了很久。 没有丝毫的技巧，全是感情。 多日来，他并不知道她的心里隐藏着这样的大事。 一想到过往的许多个日夜，她的心里这样煎熬，思考着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他的心里就特别疼。 为她心疼。 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会惹得沈悦薇这般瞻前顾后。 同时，他下定决心，以后要做的更好。 炙热的吻和着滚烫酸涩的泪滴，在彼此的心里刻下爱的烙印。 他们从未觉得彼此是这么的亲近，这么的坦诚，这么的、无所保留。 夕阳落下，夜晚来临，之后晨光熹微，太阳升起，又迎来新的一天。 沈悦薇累极而眠，却在第二日日上三竿醒来时，发觉自己仍在穆九霄的怀里。 她诧异不已：“你今日不用去上早朝吗？” “不用。我告假一日，今日不做闲事，只陪娘子。”说着，穆九霄看着沈悦薇，目光温柔。 沈悦薇轻笑着环住他的腰身：“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绝不哄骗娘子。” 沈悦薇安心地把自己托付在他的臂弯里，重新又闭上了眼睛。 她真的很累，也很困。 爱人的怀抱，是最好的安神药。 再醒来时，看到外面已经变成金粉色的夕阳，沈悦薇懊恼不已：“我就这样睡了一天？” “那又如何？”穆九霄反问。 沈悦薇埋在他的胸前，脸颊都羞红了：“幸亏是没有公婆，不然若是被公婆知道，怕是要给我立规矩了。” 话一出口，沈悦薇就后悔了。 她不该这样说的。 她这样说，就是在穆九霄的伤口上撒盐。 她立刻抬头，语无伦次道：“对不起，我……” 只可惜，她道歉的话还没说完，整个身子就被穆九霄向上提起，嘴唇被牢牢地吻住。 他永远不需要她觉得抱歉，如果她觉得抱歉，他就吻她，封住所有她想说的话。 这个男人的精力，沈悦薇当真是领教了。 很快，天又黑了。 沈悦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痕迹，又看了一眼穆九霄身上的，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谁敢传，嘴剁烂。” 沈悦薇轻轻地打了他一下：“那我们还起不起？” “天已经黑了，还起什么？接着睡吧。” 沈悦薇没说话，只摸了摸穆九霄那扁下去的肚子：“你不饿吗？” 一个无肉不欢，每顿饭要吃掉两斤肉两碗大米饭的男人，一天不吃饭，真的不饿吗？ “不饿，娘子秀色可餐。” 沈悦薇索性躺好：“那行，你不饿，我就不饿。” 穆九霄却是咽了一口唾沫：“不行，我不饿，但是你得吃。我怕你饿着。” 沈悦薇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到底是谁饿了？” “是我，我饿了。”穆九霄轻笑着投降。 沈悦薇轻笑出声。 这个男人在她面前，还真是可可爱爱。 二人很快为对方穿好衣服，手法娴熟。 坐在梳妆镜前梳头的时候，穆九霄从她手里接过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 沈悦薇透过梳妆镜看他，见他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梳子，眉目温柔。 这一刻，他很专心地为她梳着头发，神情极其认真，仿佛此刻他做的不是梳头发这件小事，而是在处理什么军国大事一般。 笑意，在这一刻慢慢爬上沈悦薇的唇角。 这个男人，是她的呢。 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只怕是在睡梦中都要笑出声来。 真好啊，这个男人是她的。 已经天黑，今晚不用出门，所以沈悦薇并未挽发，只任由穆九霄用一根红色丝带，把她的头发轻轻绑住。 待头发束好，饭菜也已经备好。 担心沈悦薇会在其他人面前觉得不好意思，穆九霄没让其他人进来，亲自出去，把饭菜端了进来。 二人坐得很近，享用着丰盛的晚餐。 一旁，蜡烛的光摇摇曳曳，静静地照在二人的脸上，生动地诠释着岁月静好佳人相伴，究竟是何等模样。 吃完饭，二人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看着窗外的星星。 沈悦薇靠在穆九霄的怀里，轻声问道：“关于我上一世的事情，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第346章 这个男人也太难伺候了 穆九霄摇摇头：“没有。” 那些让她痛苦的记忆，他一点儿都不希望她再次想起。 “都过去了。”他安慰道。 沈悦薇浅浅一笑，在他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一刻，她的脸颊贴着他下巴上微微的胡茬，有些扎，但并没有让她觉得有任何的不适，只觉得特别安心。 二人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星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不想说话的时候，周围一片安静，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和难堪。 直到最后，夜色渐深，穆九霄抱起沈悦薇到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重新将她揽入怀中。 这一晚，他们没做什么，只静静地拥抱着彼此，双双陷入甜美的梦境之中。 第二日，穆九霄要起来上早朝，那细微的动静，惊醒了沈悦薇。 她揉揉眼睛想要起来，被他按了下去：“外面凉，时候也还早，你接着睡。” 沈悦薇含糊地应了一声，半睁着眼睛看穆九霄穿戴整齐，临走前，他走过来，在她的脸颊上印下浅浅的一吻：“安心睡，我会吩咐好，不会让任何人过来打扰你。” “嗯。” 穆九霄走后，沈悦薇又睡了一会儿，天色亮起时，她就醒了过来。 知道她醒来，如意进来，说昨日秦知言曾来找她，又被打发走了。 沈悦薇脸颊微红，料想大表哥过来，兴许是之前查探的事情有了眉目。 吃过饭，沈悦薇原本打算去大理寺找秦知言，却不料，正准备走的时候，却见底下的人过来禀报，说秦知言来了。 “请他去正厅。” 沈悦薇立刻往正厅去。 她过去的时候，秦知言已经在了，李飞英腰带佩剑，站在他身后。她一身朱红色镶黑边的捕头服，显得格外英武。 见沈悦薇过来，秦知言把桌案上厚厚的一摞卷宗往她跟前推了推，说道：“这是我让人誊抄的卷宗，你可以看一看。这些都是各个州县呈送上来的关于丢失双生子的案件，因为这些案件发生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州县，彼此之间又没有任何的联系，所以多年以来，并未引起重视。若不是你这次提起，我也想不到去查这些案子。把这些汇总起来之后，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这么多年来，各个州县呈送上来的关于双生子丢失的案子，竟多达二百多件。” 二百多件，就意味着有二百多对双生子。 就这，还不包括没有呈送上来的。 “这是一桩大案。”最后，秦知言补充道。 沈悦薇点点头：“确是如此。只不过，我隐约觉得，这件事只怕会牵扯到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你查证这件事情的时候，务必要隐秘行事，免得打草惊蛇。” “放心，我会的。”说着，秦知言看了看沈悦薇的脸色，“昨日，是否身体不适？” “嗯？”沈悦薇不解。 主要是她不知道，昨日府中的人是如何回绝秦知言的。 不然，容易说漏了，所以，要装傻。 “昨日我来府上，府上的人说你不见客。我还以为你是生病了。” “表哥放心，我并未生病。” 至于多余的，她也不好意思多说。 “不是生病了就好。”说着，秦知言起身告辞。 出了摄政王府，秦知言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李飞英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个男人也太难伺候了。 刚才还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现在却跟丢了万八千两银子一般，脸色臭极了。 “你很闲吗？”秦知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李飞英立刻低头：“属下并不闲。现如今，属下要时时刻刻保护大人的安全，可不敢闲着。” 唉，为了实现她匡扶百姓的梦想，还要天天拍这个男人的马屁，唉，心累！ 秦知言扑哧一声笑了，转瞬又冷了脸，斥道：“你话真多。” 你真难伺候。李飞英腹诽道。 从摄政王府出去，二人又去了一趟雪月楼。 如今的雪月楼已经被大理寺查封，门口贴着封条，有人专门把守。 秦知言进了雪月楼，静静地看着这里面的一切。 当日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早已让人守住雪月楼，可以确认当时并无人跑出去。 可案子查到现在，竟是没有太大的线索。 他那日在雪月楼见过的那个青柳姑娘，也不知所踪。 所以，一定有人跑出去了。 可是，在那样严密的监视之下，怎么会有人跑出去呢？ 是大理寺的人被收买了，还是这些人有别的逃跑方式？ “李英，你说这里会不会有暗道？”秦知言冷不丁问道。 “兴许会有吧。暗道一般会挖在干燥的地方，大人若是有此疑虑，属下可以去查探一番。” “一起吧。”说着，秦知言朝着里面走去。 暗道要保证安全，必须远离水井、茅厕一类的地方。 如此判断过之后，寻找的范围也就降低了。 一番查找之后，秦知言终于在库房的位置发现了端倪。 这是一个堆放蔬菜的库房，如今因为雪月楼被查封已有几日，有不少蔬菜已经腐烂变质。但，奇怪的是，库房里蔬菜腐烂的气味并不是很浓。 这就意味着，这些气味，有别的走向。 二人捂着口鼻，在库房里来回走着，终于，二人同时在一口大缸前停下了脚步。 秦知言立刻伸手去搬，但真的上手之后，却发现这口大缸竟是格外的重。 “来，我们一起抬。”秦知言招呼李飞英。www.wenxue一二.Com “无须大人出手，我来就好。”说着，李飞英上前一步，气沉丹田，双手用力，稳稳地把那口大缸搬了起来，放到了别处去。 秦知言暗暗摸了摸鼻子，羡慕这两个字，我已经说倦了。 真的。 但凡是早年间习武的时候用心一些，他也不必如此丢脸。 什么叫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他今日算是知道了。 幸亏他和李英都是男人，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从文，力气不大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在心里安慰好自己之后，秦知言心里就轻松多了。 大缸挪开之后，地面上铺着青砖，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李飞英人狠话不多，直接拔出佩剑，用剑尖挑开上面的青砖，又刮去上面的浮土，这时候，一扇小小的铁门出现在二人的视线里…… 第349章 你是我的夫君，我愿意夸你 “什么规律？”沈悦薇迫不及待地问道。 穆九霄指了指上面的几个地点：“你看这几个地方，虽然离得很近，却是几个州县的交界处，这也就意味着，一个地方丢失婴儿，只会上报给当地的州府。如此一来，各个州府的官员知道的，也只有自己这个州府的信息。再者，丢失孩子的数量并不是很大，他们可能不会太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不会去细究。这样的话，就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沈悦薇点点头，认可穆九霄的判断。 之后，她皱了皱眉：“可是这么多年来，事情并未上报上来。难道这些州县的地方官，就没有一个负责的吗？” “并非是这些地方的地方官不够负责。看你这里的记录，对方偷盗双胞胎婴儿，三年内在一个地方只偷盗一次。而根据大齐官员的任期制度，一个地方的地方官，三年一换。如此一来，新上任的地方官对三年前发生在此地的案子就不是足够的了解，因此，也就不会引起重视。” “这也就是说，对手对每个官员的任期十分了解，精准地把握了这个时间。” “没错。”说着，穆九霄的神色凝重了一些，“一次能把握住容易，可次次不失手，还是有些难度的。我怀疑，此人或此人的亲信可能在吏部任职，知道不同州县各个地方官的任职周期。再者……” 说着，穆九霄停了下来，仔细地看着舆图上的某个地方，之后，他用手指点了点，分析道：“这里叫滕州，曾经出过一个刚正不阿的地方官，他处事公允，且任职期间兢兢业业，但凡是在他的任下，绝不会有悬案。他在元丰三年任职滕州知府，在他任职滕州知府的时候，在他的治下，没有一例丢失双胞胎婴儿的事件发生。” 沈悦薇看了看上面的记录，果真如此。 “而且……”说着，穆九霄的手指在舆图上滑动，“在滕州任职结束后，他去了宁州。在他任职宁州期间，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绝不是巧合。” 第352章 所有人，也包括朕么？ 这会儿周围很乱，吵醒了小惊喜。 此刻他躺在如意的怀里，正揉着惺忪的睡眼，似乎是没弄清楚周围的状况。 如意怕他哭，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这时候，沈悦薇也看向小惊喜，想从如意怀里把他接过来，却在这时候，在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一个头发繁乱的女子朝着这边直扑过来！ 来不及想更多，沈悦薇立刻上前，把小惊喜挡在自己身后，下一刻，她朝着这乱发披面的女子狠狠地踹过去！ 变故，发生在突然之间。 老皇帝很快就看到了这里的动静，当即怒发冲冠：“禁军！禁军呢？一个个的，都死了不成？” 禁军很快一拥而上，将那女子牢牢地控制住。 女子脸上的乱发很快被拨开，她的庐山真面目终于显露出来。 女子的脸上满是脏污，看着就令人作呕。 沈悦薇却眯了眯眼睛：“苏轻轻？” 眼前的女子，是苏轻轻。 双臂被禁军控制，苏轻轻却努力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沈悦薇：“沈悦薇，没想到我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你居然还认得我？” 沈悦薇并不说什么。 四皇子死了，身为四皇子的遗孀，苏轻轻却想着再去找个男人，她做下这样的错事，四皇子的母亲贤妃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贤妃以孝道压人，把苏轻轻留在宫里伺候她。 沈悦薇料想苏轻轻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可今日看到苏轻轻这副惨样，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没想到，贤妃看似温和端庄，背地里居然有这样狠辣的手段。 客观来说，苏轻轻的容貌并不差，稍稍打扮一番，只要不说话，就很有身为大家闺秀温婉的气质。 但是现在的她，头发枯黄无光、如一堆乱麻还就算了，就连她脸上都脏污一片。文学一二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乱泥坑里滚了一圈呢。 原先苏轻轻是有些丰腴的，可现在的她，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 她的眼窝深陷下去，眼睛周围带着不正常的青紫，看人的时候眼神满是怨毒，如同从地狱里走来的恶鬼一般。 这时候，苏轻轻开口，声音嘶哑如同老妇人：“沈悦薇，我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全都是拜你所赐！” 沈悦薇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你若无害人之心，也走不到今日这一步。怎么，你害了人，却不许人反抗么？” “你总是有你的道理，总是像现在这样高高在上，沈悦薇，我讨厌你这副样子！”说着，苏轻轻奋力挣扎，想要摆脱禁军的控制。 然而，禁军训练有素，岂是她这个骨瘦如柴的弱女子可以逃脱的？ 她挣扎得太过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她的胳膊断了。 苏轻轻疼得冷汗直流，却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仍瞪着两只眼睛，怨毒地看着沈悦薇。 沈悦薇皱着眉，看了看苏轻轻手背上的脓包，这痕迹，倒是像极了…… 她正这样想，就看到一个太医迅速上前，抓住苏轻轻的手腕后迅速把她的袖子往上一撸，看明白上面的痕迹之后，他向后一步跌坐在地，失控地大叫道：“天花！是天花！” 听太医如此说，在场的人无不胆战心惊。 天花的传染性极强，若是感染了天花，他们在场的这些人岂不是全都会被传染上？ 而且，感染天花之后，十有八九是要送命的。 听到这个消息，老皇帝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 幸亏孙得福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这时候，将苏轻轻控制住的禁军则迅速将她拉到一旁。 沈悦薇迅速拿出自己的帕子，蒙在小惊喜的脸上。 不管怎样，孩子不能有事。 今天这计策，当真是一环扣一环。 先让大黄蜂出现，若是大黄蜂出现之后没有解决问题，还有苏轻轻。 但，沈悦薇留意到，苏轻轻听到天花二字的时候，表情十分意外。 这就意味着，感染天花这件事，她完全不知情。 所以苏轻轻今日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受人摆布。 但是现在，她顾不上去理会苏轻轻。 她自己就是大夫，自然知道遭遇天花的疫情之后该如何做。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处理这件事。 如此想着，沈悦薇上前一步，朝着老皇帝躬身施礼，道：“陛下，臣妇略通医术，跟随师父学习的时候，也听他说起过医治天花的方法。臣妇以为，应迅速将此地的所有人集中在一处，莫要再接触其他人。” 老皇帝微微诧异：“所有人，也包括朕么？” 沈悦薇神色凝重：“是。” 很有可能，对方今日这一招，是把老皇帝也算计在内了。 老皇帝也在场，那么，他也是有可能感染天花的。 若是他一意孤行，坚持和往日一样上朝、见朝中的大臣，那么，这天花有可能会传染给满朝的文武大臣。到那个时候，等同于整个朝廷都崩溃了。 若是老皇帝以身作则，把自己关起来，那么，国不可一日无君，大齐同样会出乱子。 对方的这一招，可谓是一箭双雕，狠辣至极。 老皇帝亦是神色凝重，但是，他并没有思考太久，很快就有了决断：“孙得福！” “老奴在！”说着，孙得福扶了扶额头上的大包，不至于让那大包影响了视线。 “立刻传朕口谕，就说朕身体不适，由摄政王代为监国。你速去传旨，另外……”说着，老皇帝停顿了一下。 孙得福忍着痛，扶着额头上的大包，等着老皇帝的下文。 片刻之后，老皇帝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掷地有声道：“另外，将传国玉玺一并送去给摄政王，同时告诉诸位朝臣，朕不在的这段时间，见摄政王犹如见朕。一切疑难杂事，以摄政王的决断为准！” 孙得福惊呆了：“陛下，这……” 不止是孙得福，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陛下这么做，简直是给了摄政王莫大的信任。 若是摄政王狼子野心，想趁着这段时间为非作歹，那么，他是极有可能更进一步，坐上这皇帝之位的。 换句话来说，陛下做这样的决定，冒着很大的风险。 然而，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之中，老皇帝坚定道：“立刻、按朕吩咐的去做！” 第353章 沈悦薇，你以为你就永远聪明吗？ 见老皇帝的态度如此坚决，孙得福不敢再说什么，忙扶着额头上的大包，去宫外传口谕。 大事解决，接下来就是解决不那么大的事情。 老皇帝看了看周围，然后指了指南边不远处的一个极大的宫院，朝着禁军统领吩咐道：“迅速将这里的所有人转移到秋月宫去。另外派重兵把守秋月宫，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秋月宫极大，前前后后好几个院子，房间也有几十间，足以住得下这么多人。 说完，老皇帝看向沈悦薇：“最近，要委屈你和小惊喜在宫里待几日了。” 沈悦薇点点头，道：“陛下，您带着小惊喜先过去歇息。臣妇有几句话，要问问苏轻轻。您放心，臣妇是大夫，知道怎么做好防护，保护好自己。” 知道沈悦薇一向是个有主意的，老皇帝就不再多说，带着人先行离去。 沈悦薇则撕下一片衣服，做了一个桂枝嬷嬷以前教过她的面纱戴上，之后，她走向仍被禁军控制着的苏轻轻，在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以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苏轻轻，你马上就要死了。” “死就死，我这段时间过得生不如死！沈悦薇，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是我让你在四皇子死了没多久就去找男人的吗？” 苏轻轻怒了：“就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与四殿下怎么会到幽州去！四殿下若是不去幽州，怎会在那里丧命？说到底，都是因为你！” “自作孽，不可活！苏轻轻，你们苏家败了，现在你也染上了天花，以你现在的状态来看，你活不过两日。” “两日？”突然听到这样的论断，苏轻轻的神色明显慌乱了一下，她眼睛瞪得极大，满是惊愕，语无伦次道，“我、我只有两日可活了吗？” “不然呢，你以为你感染了天花，还可以长命百岁吗？” “哈哈哈……”苏轻轻突然大笑起来，“我活不了，你也活不了。沈悦薇，黄泉路上，有你陪着我，我不亏！” “黄泉路？只怕这黄泉路，要你自己去上了。我是大夫，宫里又有最好的药。这天花之症虽然凶险，但若是处理得当，还不至于送命。倒是你，感染天花已久，已然是回天无力。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在宫里，怎么会染上天花？” 说到这个，苏轻轻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沈悦薇趁热打铁，继续让苏轻轻崩溃：“苏轻轻，你真可怜。你马上就要死了，却还不知道害死自己的人是谁。你真可悲，说起来，你是我见过最可悲的人了。” 苏轻轻立刻看向沈悦薇，神情激动：“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事情是你自己做的。如今你做都做出来了，还不让我说吗？”沈悦薇如此反问，神色无比轻蔑。 苏轻轻气坏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就这，她还不忘怒目看向沈悦薇，眼神无比怨毒。 这眼神若是有毒，只怕沈悦薇早就死一万次了。 “算了。”沈悦薇笑着，嘲讽地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都是要死的人了。罢了，苏轻轻，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活的时候活不明白，如今你就要死了，死也死不明白。你这一辈子啊，就是个糊涂鬼，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蠢货！” 对付苏轻轻这样的人，是一定要抓住她的软肋。 唯有让她发怒，她才能暴露出更多的信息，说出更多的实话。 这一刻，沈悦薇突然意识到，今天苏轻轻的出现，一定有贤妃的手笔。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想知道四皇子的死因，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贤妃。 她折磨了苏轻轻这么久，却还没把苏轻轻弄死，这就说明，四皇子的死因，她还是没弄明白。 苏轻轻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她心里很清楚，哪怕贤妃再怎么折磨她，只要无法确定四皇子的死因，就还是会留她一条命在。 可若是贤妃确定了四皇子的死因，只怕就不会留着她的性命。 而贤妃是个聪明人，这么久都没能撬开苏轻轻的嘴，想必，她也有些心灰意冷。 但是，若是贤妃对苏轻轻的过往足够留意，那么她就会知道，苏轻轻最看不惯的人，就是沈悦薇。 唯有在最恨最讨厌最看不惯的人面前显露出狼狈不堪的一面，才会最大限度地激起一个人心中的愤怒。 当愤怒达到一定的程度，人完全崩溃，就会在这个时候吐露隐藏在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秘密。 而激怒苏轻轻，只有她沈悦薇才可以做到。 面对贤妃，苏轻轻更多的只是恐惧。 有时候，恐惧反而会让人更加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而愤怒的时候，则完全不同。 愤怒会让人完全丧失理智，做出一些事后在自己看来都匪夷所思的举动。 这一刻，苏轻轻狠狠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否认沈悦薇对她的论断。 但是很快，她哭出声来。 她的双臂被禁军控制，她甚至，连给自己擦眼泪都做不到。 就那样任由眼泪不断地流下，冲击着脸上的泥污。 泪水混着泥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横流，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更狼狈了一些。 沈悦薇则拿了一面镜子过来，让苏轻轻看看她自己此刻的模样。 苏轻轻缓缓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吓得她立刻大叫一声。 镜子里那个骷髅一样的女人是谁？她怎么那么丑，那么难看？ “那就是你啊，苏轻轻。” “不，那不是我，不是我。” “苏轻轻，直面现实吧。这样吧，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等你死了，我就让人把你埋了。棺材就不用买了，你不配。不过，虽然用不着棺材，可到底是要立个碑的。石碑就算了，你不值，随便找块木头也就行了。不过，这木头上写什么呢？不如，就写、蠢妇苏轻轻之墓，如何？” “呵呵……”苏轻轻看着沈悦薇，发出几声诡异的笑声，她开口，带着几分得意，“沈悦薇，你以为你就永远聪明吗？不，我曾经办过一件事，直接把你蒙在鼓里了呢……” 第354章 恭喜你，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眼看着苏轻轻就要吐露实情，沈悦薇却没显露出丝毫的破绽来，只撇了撇嘴，不屑道：“苏轻轻，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以你的能力，做不到这样的事情。再说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你还想着粉饰自己，觉得自己如何如何的厉害，真的没这个必要。”m..Com “沈悦薇，你不信我？” 这时，沈悦薇脸上的笑意更轻蔑了一些：“就凭你，有值得本王妃信任的地方吗？如今本王妃贵为摄政王妃，刚才你也听到了，陛下直接下令，让我家王爷代为监国。就连那传国玉玺，都给了我家王爷。这是何等的信任啊，日后本王妃定会享尽荣华富贵。而你苏轻轻，只能待在黑暗的地下，日日饱受万虫啃食之苦。啧，苏轻轻，你真是惨啊！” 苏轻轻冷冷地看着沈悦薇，笃定道：“沈悦薇，你这是在套我的话！” 沈悦薇笑了笑：“你看，就连到了现在，你都要找些存在感。可你苏轻轻，注定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啊。你蠢笨可悲，却还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其实，你若是蠢，知道自己蠢还就罢了。最怕的是，你明明蠢笨无知，却觉得自己绝顶聪明。这才是你最可悲的地方。” “沈悦薇，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告诉你，四殿下是被我害死的，是被我、苏轻轻害死的！”说完，苏轻轻得意地笑了起来。 沈悦薇的脸上出现了恰到好处的诧异，但很快，她就嘲讽地笑了笑：“苏轻轻，你没这个本事。” “我怎么没有？他抓着我的错处，怎么都不肯放了我，一棒子下去，就直接敲断了我的腿。到了幽州后，还日日威胁我要拿我去喂毒蛇。他不但威胁我，还按着我的脑袋，让我去看人是怎么被毒蛇咬死的。被毒蛇咬死后，死状奇惨无比。没办法，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于是我给我哥哥写信，然后我哥哥出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了他。”说着，苏轻轻得意无比。 那是她的得意之作。 只有四皇子死了，她的生活才能好起来。 幸好她哥哥对她还算好，终于成全了她。 曾经他们做过约定，要把这件事永远埋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但是今日，为了让沈悦薇知道她苏轻轻也不是这么蠢笨的人，于是，她全都说出来了。 但这时候，看到沈悦薇唇角的笑意，苏轻轻突然明白过来：“你、你在套我的话？” “恭喜你，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瞬间，苏轻轻如坠冰窖。 他们苏家已经够惨的了，可若是她和哥哥谋害四皇子的消息传出去，只怕那些已经下葬的家人的尸体要被挖出来鞭尸不说，就连苏家旁支的其他人，也要因此而送命。 如此一来，她就是整个苏家的罪人。 就算是死了到了地下，她也要承受苏家列祖列宗的指责。 这一次，她真是死了都不能安心。 这一刻，苏轻轻恨不得把满口的白牙都咬碎：“沈悦薇，你骗我！” 沈悦薇冷冷地看了苏轻轻一眼：“自作孽，不可活。” 说完，沈悦薇转身就走。 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然不会在这里久留。 若无必要，她不会跟苏轻轻多说一个字。 见沈悦薇不再理她，苏轻轻却是急了：“沈悦薇！沈悦薇，你站住！” 然而，沈悦薇连停顿一下都没有。 “沈悦薇，别走！你不是想知道我身上的天花是怎么染上的吗？你停下，你停下我就告诉你！” 沈悦薇轻蔑一笑，并未停留。 苏轻轻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染上的天花，又如何能告诉她呢？ 见沈悦薇的背影终于消失，一种难以言说的绝望袭上苏轻轻的心头，她努力仰起头，大哭起来。 她这一辈子，终究是败了啊！ 这时候，有禁军前来：“传陛下口谕，即刻将此女焚烧，分毫不留！” 很快，苏轻轻整个人被绑住，身上也被泼了火油，之后，有火把扔在她的身上。 大火，在这个瞬间冲天而起。 苏轻轻在烈火中发出绝望的惨叫，最初，那惨叫的声音极为凄厉，但是到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半分也听不到。 …… 秋月宫中，此刻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秋月宫内分为东西两院，老皇帝住在东院，沈悦薇带着小惊喜住在西院。 东西两院之间隔着一个小花园。 其余的地方，则供禁军、太医和内侍们居住。 此时，禁军已经守在秋月宫外，不许任何人进出。 而秋月宫内，太医们正忙着熬煮药汤。 要想对抗天花，无疑需要固本培元，若是人体足够强壮，就可以抵挡来自于天花的侵袭。 所以，在这里住下的人，都是要日日饮用药汤，以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 除此之外，还要里里外外对这里进行消毒。 但是，太医们聚在一处，心里却有些没底。 毕竟，这一次涉及到老皇帝，事关重大。 若是因为他们处置不当发生了什么问题，惹得陛下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闪失，那么，他们就会是整个大齐的罪人。 这里面的罪过，着实不小。 不巧的是，首席太医孙太医今日并不在宫里，若是有他在，大家还会有主心骨。 可他不在，众位太医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没底。 再者，他们大都上了年纪，要对抗天花，实在是有些无力。 众位太医脸上的愁容，沈悦薇看在眼里。 这倒也怪不得他们，实在是因为在宫里当差，日日和贵人们打交道，不能出半分差错。 长久以来，也养成了他们事事以求稳妥的性子。 可这回碰上的是天花这样严重且传染性极强的病症，他们心里慌乱也是正常的。 这无可厚非。 可是，论及实际经验，她之前并没有治愈天花的先例，所以，即便是她出现，也有些无法服众。 就在沈悦薇为此事忧虑不已的时候，老皇帝那边命人过来传话，说秋月宫外有两个人求见，问她有没有必要让他们进来。 问明这两个人的名字之后，沈悦薇就乐了。 第355章 愿你一切安好，吾心念之 问题，解决了。 只要他们二位能进来，这一次的难题就解决了大半。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孙思云和廖知远。 若他们二位联手都无法解决这一次的难题，只怕是神仙来了，也只有叹气的份儿。 看到他们二位过来，沈悦薇含笑道：“师叔、师兄，这一次，就拜托你们二位了。” 孙思云淡淡一笑，没有多余的话，只用眼神示意沈悦薇，让她把手伸过来，他要把脉。 为沈悦薇把脉之后，孙思云含笑道：“目前来看，没什么问题。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太医开出来的药方我看了，服用之后可以补充气血，对身体只有好处。” “是，师叔。” 见沈悦薇这会儿还笑，孙思云嗔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还笑得这么开心，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 “有师叔在，我是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孙思云点点头，煞有介事道：“嗯，你是该有这个自信。本师叔值得。” 一句话，逗得沈悦薇乐不可支。 孙思云又为小惊喜诊了脉，为他开出单独的药方，之后，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一会儿要过去给那位把脉，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沈悦薇想了想，道：“你表现得专业一点，严肃一点，他应该比较会信你。” 孙思云点点头，懂了。 “师叔，你若是实在紧张，不如，我与你同去？” 顿时，孙思云的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用。他比你年纪大，说起来，若真是感染上天花，也是他感染上的可能大一些。所以啊，你犯不着过去。” “师叔，你这话说出去，可有点大逆不道啊。” “哈哈，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说。”说完，孙思云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走了出去。 廖知远落后了一些，却一转身，往她手里塞了一封信，低语道：“王爷给你的。” 沈悦薇惊喜地接过，立刻将信打开。 说起来，她的心态倒还好，但是她比较担心穆九霄会稳不住。 有时候穆九霄是有些任性的，若知道她和小惊喜不大好，他是一定会进来陪着他们的。 可是这一次的事情，终究是有些特殊。 就连穆九霄自己身上，也是重任在肩。 所以，不能任性。 信很快被打开，穆九霄苍劲的字体出现在沈悦薇面前：“悦薇吾妻，见字如面。愿你一切安好，吾心念之。”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看得沈悦薇几乎要哭出来。 可以看得出来，这信是匆忙之间写的。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刻，穆九霄就站在秋月宫外，正遥遥看向她所在的院子。 禁军上前阻拦：“王爷，您不可近前。” 穆九霄没说话，只看着秋月宫的牌匾出神。 若是换做以往，他是一定会进去的。 无论怎样，无论谁来阻拦，他都要陪着她。 他要让她明白，即便是天塌下来，她也有他。 这一切的风雨，都由他来为她阻挡。 当孙得福冷不丁来传旨，当他得知沈悦薇有可能感染天花的时候，他的确有这样的冲动。 他甚至已经策马扬鞭，到了宫门之外。 但是到最后，他忍住了。 他知道，他不能。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若是他这么一冲动，很有可能让整个大齐陷入混乱之中。 所以，他不能冲动。 他要做到自己能做的一切，让大齐如往日一般安宁。 因为他听她说过上一世的遗憾，而这一世，他要让诸事安宁，让她长乐无忧，让她再无遗憾。 所以，在她不在的时候，他会为她守护好一切。 为她。 也只为她。 但，转身的瞬间，穆九霄的手微微颤抖。 天花，何其霸道？ 稍有不慎，就会为此送命。 他心里怎能不担心呢？ 可当这担心无用的时候，他只能强忍担心，把一切的恐惧和无能的担忧压在心底，然后抬起头来，大步向前，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一刻，穆九霄攥紧了拳头，大步往前走。 却在这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夫君！” 穆九霄惊讶地回头，朝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 只见被阳光照耀着的金色屋顶之上，沈悦薇站在那里，正冲着他招手：“夫君！” 她开口，声音很甜。 他甚至能看到，她满脸的笑意。 满腹的担忧，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她的笑容，是他所有的治愈。 此刻，哪怕有很多禁军在一旁看着，穆九霄还是旁若无人地朝着沈悦薇挥了挥手：“娘子！” 沈悦薇大感意外，紧接着脸就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完信的时候，她就觉得穆九霄一定就在附近。 她有很强烈的、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于是，她爬上了屋顶，想着朝远处看一看。 没想到，她真的看到了他。 “不用担心我，我很好。”沈悦薇摸着滚烫的脸颊，大声道。 穆九霄点点头，同样大声道：“也不必担心我，我会做得很好。” 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少是有些幼稚的。 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没什么其他的原因，就是想让她放心，想让她知道，他不会冲动，他会做好该做的一切，然后，等她平安归来。 “去忙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穆九霄点点头：“好，我看着你下去。” 到底是在屋顶上，他有些担心他纤弱的小娘子。 却不知，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娘子，一个鹞子翻身就下了屋顶，看得过来送药汤的小药童都惊得停在了原地。 沈悦薇没留意这些，只转身进了房间，看着手里的信件傻乐。 想必，开心就是如此容易吧。 当你知道你在意的人也在在意你，这种开心，就如约而至，且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这种感觉，很好。 简简单单的一页信纸，简简单单的两行字，沈悦薇却看了很久很久，脸上的笑意也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 哪怕她此刻的境遇不是很好，但她还是觉得开心。 正当她看着信纸持续性傻乐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传来内侍因为受惊而显得有些慌乱的禀报声：“陛下，贤妃娘娘、没了！” 第356章 隔这么远，说话靠喊？ 贤妃，死了。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却也是在意料之中。 当一个人没了活着的意义，自然会选择死去。 尤其是像贤妃这样的聪明人，她没了儿子，如今又了却了所有的心愿，如此一来，也就没了继续活下去的必要。 这漫漫人世，若是没了心里惦记的人，活着也就毫无意义，不过是徒增年岁，徒增新愁罢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一了百了。 有时候，死，反倒是一种解脱，尤其是，对于贤妃如今的处境而言。 贤妃死了，丧礼的事情很快就安排下去。 当然，对外发丧，只能说是贤妃得了急病。 但是，人虽然死了，该查的还是要查。 苏轻轻今日的举动，和贤妃脱不了干系。 只是，贤妃这么一死，事情再怎么查下去，也终究是死无对证。 但是，对于贤妃的死，沈悦薇却觉察出另一种意思来。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贤妃的死，何尝不是在为她背后的人遮掩呢？ 今天这计策，一环扣一环，单凭贤妃一人是完不成的，在这件事的背后，定然有人助她一臂之力。 她死了，也就保护了她身后的人。 这一刻，沈悦薇再次意识到，这个幕后黑手，是一个擅长蛊惑人心的人。 起初是三皇子宁愿一死，却不肯吐露分毫。 如今，贤妃也是这样。 沈悦薇闭上眼睛，细细思索自己对这个对手的所有印象：心思缜密、擅长蛊惑人心、有一定的地位、擅长经商、极有可能是在吏部任职且官位不低。再不济，也是和在吏部任职的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而且这个人的年龄不会很低。 综合这所有的因素，放眼整个大齐，只怕符合条件的人并不多。 沈悦薇思来想去，隔着八丈远和老皇帝见了一面。 就这，俩人还都戴着太医特制的面纱。 看着中间这几十步远的距离，老皇帝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隔这么远，说话靠喊？” 沈悦薇措辞严谨：“请陛下体谅。臣妇与苏轻轻接触的时间有些久，惟恐感染了天花，若是将这天花传染给您，臣妇岂不是罪大恶极？” 老皇帝瞥了她一眼：“难道不是怕朕传染给你？” 沈悦薇神色坦然，立刻站起身来：“臣妇绝无此意，若是陛下执意这么以为，臣妇这就过去。” 说完，沈悦薇就往老皇帝那边走。 老皇帝却是被吓着了：“停下！谁让你过来了？坐回去！” 沈悦薇疑惑道：“陛下不怀疑臣妇了？” 老皇帝瞪着眼睛，可凶了：“你坐回去！” 沈悦薇应了一声，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哼，她才不会过去，她就是客气客气。 她知道老皇帝不会让她过去，因为她还要照顾小惊喜，老皇帝在意小惊喜，自然不会让她过去。 所以啊，人千万别有软肋。 一旦有了软肋，就被会狠狠地拿捏住。 闲话说完，沈悦薇就开始说正事儿。 听完沈悦薇对那个幕后对手的描述，老皇帝皱了皱眉：“据朕所知，并没有这样的人。如果有这样特点明显的人，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但是朕对此没有丝毫印象。” “但是，擅长蛊惑人心、有经商的才能，这些都是可以隐藏的。若是隐藏得当，也就很难被发现。但有一点是瞒不了人的。陛下不妨想想看，能在吏部了解到官员任职信息的人，这么多年来都有谁。” 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先问问老皇帝的意思，回头再和穆九霄查到的信息对比一下，若是查到的名字有重合，那么重合起来的这些人，就有极大的嫌疑。 老皇帝的记忆力还不错，他想了想，很快就给出了几个名字。 给出名字之后，老皇帝补充道：“这是自婉儿出事前后，历任吏部尚书的名单。各级官员的调动，都会在吏部有存档，但能看到这存档的人除了朕，也就只有吏部尚书还有他的亲信。但是，但凡是查阅存档，都要经过吏部尚书的允许。所以，先从吏部尚书查起，会比较省力。”尒説书网 沈悦薇点点头：“那就请陛下命人，整理一下这几位吏部尚书的阅历和关系网给臣妇。” 只有知道了他们的关系网，才能更好地知道一切。 对于老皇帝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立刻就应允了。 说完正事，老皇帝问起了小惊喜：“小惊喜没事吧？” “谢陛下关心，孩子很好。” “那就好。不过，给他喂养的乳母也要特别留意，若是乳母感染了天花，小惊喜吃了她的奶，只怕也有危险。” 沈悦薇点点头：“臣妇明白。今日抱小惊喜出去喂奶的时候，他身上沾染的气味，陛下可查明白了？” “查明白了。是一种花香，前几日这株花被人移植到暖阁之外。而小惊喜今日所穿的衣服是纯棉的，比较能吸附气味儿，也就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听完，沈悦薇皱了皱眉：“但是，臣妇今日进宫，本就是得了陛下的宣召而来。旁人怎会在几日前就开始准备？莫非，陛下曾向人透露过，今日要宣召臣妇入宫吗？” “没有。朕并未跟人说过。” 听完，沈悦薇微微皱眉。 既然老皇帝没跟人透露过，那么，就是有人察觉到了老皇帝的意图。 看来，老皇帝身边的人，也不大干净。 很显然，老皇帝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看来，朕该好好查查身边的人了。” 说完，他还看了沈悦薇一眼：“小惊喜今日所穿的衣服是谁准备的？” 这一点，沈悦薇早就想到了。 故而老皇帝一问，她直接就答道：“可问题并不在准备衣服的人身上。小惊喜从小到大所穿的衣服，都是我祖母和母亲做的。因为孩子还小，需要柔软一些的衣服，所以她们给孩子选取布料的时候，都是选的纯棉的。所以……” 所以问题不在准备衣服的人身上，而她当然也不会去怀疑祖母和母亲，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们家里，也不大安全了。 想到这儿，沈悦薇的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第357章 臣妇没有翅膀，上不了天 也再一次地，感觉到了对手的可怕。 她是局中人，但这个对手，却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 二十年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往各个府中去安插人手，以便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想到这个对手藏在暗处，却在无形中掌控一切，沈悦薇的心里，就生出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迅速抬头，看向老皇帝。 这一瞬间，老皇帝也朝着她看了过来。 这一刻，二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个对手既然要安插人手，就不会只在宫里和沈家安插人手，换句话来说，只怕朝中各个重臣的府邸里，都已经有了此人安插进去的人。 此时尚且不知，对手安插进各个府邸的人手，到底在各个府邸之中有了怎样的地位，也就无法去估量其中的影响。 而现在，老皇帝不得不待在这里，无法上朝，朝中的一切政务都交给穆九霄去处理。 穆九霄虽然雷厉风行，处事果决，但是朝中还是有几个威慑力十足的老臣在的，除了这些老臣重臣之外，还有各位举足轻重的宗亲。 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老皇帝突然不能出面，朝臣自然会多想，这样一来，穆九霄很难服众。 想到这一点，老皇帝如坐针毡：“不行，朕得出去。” 他担心穆九霄会稳不住朝堂。 沈悦薇坐着没动，只说道：“行啊，您出去，接见朝臣。然后大家一起感染天花，一起玩儿完。” 一句话，惹得老皇帝坐了下去。 他两手一摊：“照你这么说，朕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待在这里干看着？” “依照现在的情形，陛下只能相信穆九霄了。还请陛下相信，穆九霄不会令人失望的。再者，是否感染天花要等十天后才能知道。所以这段时间，还请陛下静养，放宽心，莫要为此事焦虑。要知道忧思过多，对人的身体不利。若是您因此出了什么事，那才真是进了对方的圈套。不对……” 说着，沈悦薇猛然看向老皇帝：“您身边，有飞龙卫暗中保护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悦薇皱了皱眉：“想想看，您若是在这里被人杀了，再被人伪装成是我杀的，会发生什么？” 瞬间，老皇帝整个人都不好了。 会发生什么？ 到那时，皇族宗亲会对穆九霄群起而攻之，而只有死人才不会辩驳，所以沈悦薇也会被杀死，到那个时候，穆九霄心灰意冷，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想到这些，老皇帝更坐不住了。 “陛下，恕臣妇直言，您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您只能待在这里，好好护着您自个儿，顺便再让您的人护着臣妇和臣妇的孩子，这些，才是您现在需要做的。” 老皇帝定了定神，道：“没错。朕不能慌。只要朕稳住了，大齐才能稳住。你只管放心，朕会加派人手，不会让人有机可乘。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九霄那边。” “陛下，您又忘了。做自己该做且能做的，对于不能做的事情，不要想太多。因为，想了也没用。” 老皇帝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为何这般淡然？” 一个弱女子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不该慌乱不已、痛哭流涕吗？ “臣妇只是看起来淡然，实际上，臣妇心里可慌了。” “不可能！”老皇帝狠狠反驳，“沈明诚这女儿是怎么养的，竟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这要是个男儿，岂不是要上天？” 沈悦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臣妇没有翅膀，上不了天。” 老皇帝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很快却又板起脸来：“行了，照顾孩子去！朕知道，你是想哄朕开心！放心，朕还没有老糊涂，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至于遇到这么一点小场面就乱了心神，总之，稳住。” “那、您加油。”沈悦薇笑道。 “没大没小。”老皇帝板着脸吐槽道，但话音落下之后，唇角却带上了一些笑意。 …… 住在这秋月宫，没什么事情好做，唯一的乐趣就是和孙思云、廖知远探讨医术。 如今太医们被分成了好几拨，每个人负责不同的人。 最后，所有人的身体状况都会汇总到孙思云和廖知远这里来，再进行分析，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办。 根据以往的经验，天花的潜伏期是十天，也就是说，哪怕是和患上天花的人接触过，起初的时候身体还是没有任何的不适，就算是感染了，也要等十天之后才会在身体上出现病症。 可潜伏期的这十天，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人的身体神秘而复杂，如果身体足够强壮，就可以抵挡一切病症。 所以，这十天之内，还是要服下汤药，以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 同时，根据把脉的情况，再把不同体质的人进行区分，不至于引起交叉感染。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就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 正所谓尽人事而听天命，不过如此。 如此，三五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天，沈悦薇忍不住问孙思云：“师叔，您对这次的天花之症，有几分把握？” “没把握。” “啊？” 孙思云淡淡一笑：“身为一个大夫，在没有确认最终的事实之前，永远不要说自己有几分把握。会显得很自负，也会显得很不谦虚。” “原来如此。那您不谦虚地说一说，您有几分把握？” 孙思云顿时就乐了：“你这丫头，如今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沈悦薇狡黠一笑：“跟您学的。” “不要脸地说，我有九成的把握。剩下那一成，要考虑到体弱之人。他们是变数。”说到正事儿，孙思云的神色严肃了不少。 “这么大的把握？”沈悦薇惊呆了。 若是换做旁人，能有五成的把握已经是最大胆的设想了。 孙思云抬起手腕，让沈悦薇看：“我最初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人的身体是最难养的，但只要方法得当，也是可以养回来的。” 沈悦薇点点头，深以为然。 孙思云最开始回来的时候，可谓是瘦骨嶙峋。 可是现在再看，体型匀称，面色红润，俨然和正常人没什么分别。 这要是换做旁人，没个两三年的时间是办不到的。 可孙思云就做到了。 不得不承认，他在医术上，真的很有天赋。 有天赋，又肯努力，又能大胆求证，真的很难得。 这一刻，沈悦薇的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惋惜来，若不是当年被掳走，只怕孙思云会有更大的成就。 只是，往日已经发生的事情已成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她正要劝劝孙思云看开一些，却在这时候，对上孙思云含笑的双眸：“傻丫头……” 第358章 穆九霄，你倒是好大的口气！ “这世上最无用的事情，就是惋惜过去。因为，没有任何用处。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孙思云脸上的神情极轻极淡，甚至还带着些微的笑意，仿佛过往被耽误被囚禁被无尽磋磨的二十年，也不过是等闲罢了。 孙思云的这份从容，让沈悦薇深感意外，却又无比佩服。 不管怎么说，以她如今的心境来看，她是万万做不到这一点的。 因为那不是两天，不是两年，而是二十年，人生最好的二十年。 当然，这些丧气话是不能说的。 沈悦薇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笑道：“师叔，若是您这一次给出的药方有效，是可以推广下去的。以往，所有人都认为天花是绝症，如果您的方法有效，您就会成为天下人人敬仰的名医。师叔，苟富贵，勿相忘啊。” 孙思云立刻板起脸来：“哎呦，肩膀怎么有点酸呢？” 沈悦薇顿时笑着上前：“来，我给您捏捏。” 说完，她真的上手，给孙思云捏肩膀。 孙思云很受用，却又瞥了一眼坐在一旁捣药的廖知远。 廖知远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也给孙思云捏肩膀。 顷刻间，三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他们这边轻松愉快，但穆九霄那边，就有些棘手了。 老皇帝的口谕是突然下达的，因为要稳住朝臣，又不能说他有可能染上了天花这样的绝症，只含糊其辞地说身体不适，才让穆九霄代为处理政事。 皇帝有事，又不曾立下太子，那么，由摄政王代为处理政事，也是有先例的。 因为有先例可循，所以最初的几日，倒是没人说什么。 毕竟穆九霄一向是个不怎么好说话的，如今又贵为摄政王，所以朝臣自然对他有一份惧意在。 也因为这股子惧意，朝臣们也不敢说什么。 但是，虽然他们表面上不敢说什么，私底下却议论纷纷。 甚至有人开始猜疑，是不是穆九霄控制了陛下，想要取而代之。 这些流言第一日就开始发酵，到今天是第五日，已经呈现出沸腾之势。 因为老皇帝不在，朝臣也就不再上朝，若有要事，便在勤政殿外的外书房和穆九霄面谈。 这几日，穆九霄就是在这个外书房中处理政务。 这一日，虽然不用上朝，但朝中半数的臣子都来了，其中还不乏一些举足轻重的重臣。 平日里穆九霄统摄朝中六部，六部中人都知道他行事果决，并不敢多说。 所以今日发难的，多数是宗亲。 这几位宗亲还都上了年纪，是老皇帝的叔叔辈儿，平日里他们待在各自的府邸里颐养天年，遛弯儿逗鸟，很少出来。 今日一起过来，想必也是私底下商量好的。 最先开口的是年纪最大的明亲王，他拄着一把紫檀色的拐杖，头发、胡须、眉毛全都白了，脸上皱纹遍布，还没开口说话，倒是先猛咳了一阵子。看他那样子，总觉得他这副骨架都要被咳散架了。 好在，咳了那么一阵子之后，明亲王总算是开口了：“你、你就是穆九霄啊？” “嗯。” “真是不懂规矩！本王这年岁大你许多，你也没对本王行个礼什么的，真是没规矩。” 穆九霄坐着没动：“您是王爷，本王也是，品级相同，不必跪。再者，如今本王是代陛下处理政事，也就更加不必跪。当然，你若是有这个需求，待陛下病愈，本王便上奏陛下，请他去您府上给您磕一个，如何？” “本王……咳咳咳……”明亲王气坏了，这一次他咳嗽不止，说不出话来，却不忘腾出一只手来，扒拉了一下站在他旁边的礼亲王。 礼亲王得到明示，立刻上前一步，眼底写满了不屑：“穆九霄，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今日即便是陛下在此，也得对本王客客气气的。你可倒好，不过是个外姓的摄政王罢了，居然也在这里发号施令，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穆九霄不慌不忙，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传国玉玺，放在了桌案的正中央。 礼亲王顿时语结。 旁的东西能作假，但是，这传国玉玺是做不了假的。 而且，据说这传国玉玺平日里放得极为隐秘，若不是陛下自己愿意交出来，旁的人是绝对找不到玉玺所在的位置的。 当然，也不排除穆九霄这个人阴险狡诈，用了别的法子，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传国玉玺的藏身处，这才拿到了传国玉玺。 毕竟孙得福也没在，若是他被穆九霄收买，也是极有可能知道传国玉玺放在哪里的。 短暂的怔愣之后，礼亲王很快说道：“据本王所知，陛下的身体一向很好，如今怎会突然病倒，连同传国玉玺也一并交了出来。这其中，必有猫腻。”苏丹小说网 在诸位宗亲之中，明亲王和礼亲王的年龄最大，因此在皇室宗亲之中，二人说话是很有分量的。 故而礼亲王的话音落下之后，其余的诸位宗亲立刻开始附和。 穆九霄抬眼看了看他们：“二位王爷就这么信不过本王？” “是！”礼亲王厉声道。 “唉！”穆九霄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少不得要送二位去见见陛下了。不过二位这身体，能行吗？” 礼亲王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穆九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王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陛下是因为需要养病，这才暂时让本王代为处理政务。太医说了，这病可能会传染，所以陛下才不许人前去探望。当然，若是二位王爷实在想去，也是可以的。现在，就看您二位的意思了。” 礼亲王和终于不再咳嗽的明亲王对视一眼，略微有些犹豫。 说白了，如今他们年纪大了，是经不起一场病的。 于是，两个老头儿凑一起嘀咕了一阵，之后，他们一致以为，穆九霄是在虚张声势，想着要骗他们。 而他们身为皇室宗亲中最年长、最德高望重、最明察秋毫的长辈，是绝对不能轻易就被穆九霄给蒙混过关的。 于是一刻钟后，俩人出现在秋月宫，看着坐在他们面前喝茶的老皇帝，顿时老泪纵横：“陛下，你、你受苦了啊……” 第359章 好奇，真是太好奇了啊 此刻，老皇帝正在喝茶，听到这二位如此说，顿时就乐了：“二位王叔，你们在说什么啊？朕哪里就受苦了？” 明亲王如今年纪大了，眼皮松弛，听老皇帝这么一说，那泪水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飚：“哎呀我的陛下啊，我的大侄子，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外面那么多禁军把守着，我都瞧见了啊。哎呦喂，这是什么世道哎，一个臣子居然连宫里的禁军都能使唤得动？这是上天要亡我大齐不成？”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明亲王有些支撑不住，好在礼亲王扶了他一把，但左右看了看，又没有地方可坐，他又有些扶不动，索性慢慢松手，让明亲王慢慢滑坐到了地上去。 这么一活动，他自己也有些体力不济，也没能再直起腰来，顺势也挨着明亲王，直接坐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他们这一进来，铁定是出不去了。 这个穆九霄，还真是阴险毒辣啊！ 于是，礼亲王也开始絮叨：“陛下啊，你现在怎么还有心情喝茶呢？得赶紧想个法子，不能让穆九霄那厮窃取了咱们大齐的江山啊？” 看到这二位老人家如此真情流露，老皇帝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二位王叔，您二位是认真的么？” 明亲王和礼亲王对视一眼，然后开始抱头痛哭：“哎呦喂，这可怎么办啊，陛下糊涂了啊，都这个时候了还笑。这怎么笑得出来啊，这肯定是失心疯了啊，呜呜呜呜呜呜……” 一瞬间，原先清静得能听到落叶声的秋月宫，此刻显得特别热闹。 孙得福怕这二位扰了老皇帝的清净，就想上前劝劝，被老皇帝伸手阻止：“不用管。朕看着还挺乐呵的。” 平日里这二位王叔都是最正经的，小时候还教过他学问，怎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反倒是显出几分蠢笨来，看着还怪有趣的。 就这样，老皇帝笑得越开心，明亲王和礼亲王哭得越伤心。 最后，老皇帝搓了把脸，忍不住吐槽道：“唉，脸都笑僵了。行了，不笑了。” 他是找乐子找够了，但是底下那两位老人家，因为哭得太过伤心，太过投入，以至于先后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了。 老皇帝一看找乐子找大了，立刻嚷嚷着找最好的大夫过来。 如今在整个秋月宫中，最好的大夫自然是孙思云。 于是，孙思云很快被请了过来。 这两位老王爷都上了年纪，身体欠佳，若是让旁的太医来医治，怕是会觉得棘手。苏丹小说网 但如果是孙思云来，就简单得多了。 只见他几针下去，两位老王爷先后长出了一口气，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过，看到对方的老脸之后，想到刚才的伤心事儿，二人不禁悲从中来，眼看着又要哭。 这时候，孙思云拿出自己珍藏的特大号针，一本正经道：“二位若是再撅过去，就得用这头号大针了。” 二人掀开眼皮一瞧，好家伙，这哪里是针，分明是个大锥子吧，这要是被戳一下，肯定是一戳一个血窟窿。 到那时候，他俩稍稍一动，身上就噗嗤噗嗤往外冒血，跟被人戳破了的木桶似的。 于是，俩人的泪意顿时就憋了回去。 但是，转脸再瞧见老皇帝，二人还是想哭。 大齐都要亡了，祖宗打下来的江山都要没了，他们不哭才怪。 老皇帝这会儿笑够了，也没了逗弄他们的心思，却也没上前来，仍旧戴着太医特制的面纱同他们二位说话：“您二位也别哭了。不妨看看这周围，像是把朕软禁的样子吗？” 两个老人家听话地往周围看了看，很快他们就发现，虽然秋月宫外有禁军层层把守，可是这秋月宫内却连个禁军的影子都看不到。 看不到禁军的影子还就罢了，偏偏这来来往往的人还都穿着太医的衣服。 “陛下，这是怎的了？”礼亲王年纪稍小，脑子反应得快一点，先一步问道。 老皇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此事穆九霄是怎么说的？” “说陛下龙体抱恙，暂时无法处理政事，由他代为处理。” “唉！”听完，老皇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礼亲王顿时找到了证据：“他这是在说谎，对不对？” “非也。”老皇帝摇了摇头，“他没说错，朕的确是龙体抱恙。” “啊？不可能吧。陛下看起来面色红润，不像是染病的样子。”还有句话礼亲王没说，主要是这皇帝这会儿还能优哉游哉地喝茶，这就说明问题不大。 真要到了紧要关头，别说喝茶了，只怕连吃饭他都嫌浪费时间，光着脚丫子就得往外跑。 可现在再看，只见他们这位陛下坐姿悠闲，身上的衣服也都完好，仍旧是往日那般养尊处优的模样，尤其是那脸上的神情，要多悠闲有多悠闲，细看之下，陛下好像比前几日还胖了一些，白了一些。 这就很奇怪了啊。 老皇帝微微一笑：“二位王叔是觉得本王既然身体抱恙，为何却这般闲适自在，看起来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对吗？” “对！”二位老王爷忙不迭地点头。 这会儿他们心里止不住地往外冒问号，都快把他们二位给淹没了。 说话之前，老皇帝特意看了孙思云一眼，暗示他做一下准备。 因为他说完之后，这二位老人家只怕是要再晕一回。 孙思云得到暗示，立刻点了点头。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而且他看得出来，老皇帝打算给这二位老人家一个教训，既然如此，他也很期待这二位老人家一会儿是个什么表情。 好奇，真是太好奇了啊！ “朕现在看起来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是因为朕有可能染病。” “有可能染病？”这下，两位老王爷更困惑了。 既然有可能染病，为何要这般大张旗鼓呢？到底是多大的病啊，怎么就谨慎成这个样子？ 这时候，老皇帝俨然是有了老顽童一般的心思，他的眼神在二位老王爷身上直瞄，然后道：“二位王叔，实不相瞒，朕有可能染上了天花……” 第360章 憋住，不许晕过去！ “咯……”眼看着明亲王要晕过去，孙思云眼疾手快，忙去掐他人中。 这边刚掐上，就听礼亲王嘴里也发出一声怪叫，于是，他另一只手也派上了用场，去掐礼亲王的人中。 总之，两只手是各忙各的，忙得不可开交。 好在，两位老王爷终究是缓过来了。 但，缓过来之后，气息就有些不顺了。 俩人也没了力气，互相靠在彼此的身上，互相为对方拍着背，拼着最后的一点希冀问道：“陛下，您、您是在开玩笑吧？” “没，朕没开玩笑。”这一刻，老皇帝一本正经，看着很是严肃。 他也很希望这是一场玩笑啊，可是没人同他开玩笑，所以，他也不和别人开玩笑。 不开玩笑，玩就玩真的。 眼看着俩人要翻白眼，老皇帝立刻道：“憋住，不许晕过去！” 礼亲王这会儿简直要哭出声来：“陛下，既然您有可能染上天花，那为何还要放我们二位进来啊？” “怎么，不是你们自己非要来的吗？” 两位老人家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想了想，好像还真是他们自己要来的。 但是，他们那是以为陛下被穆九霄软禁了，绝不是真心想来的啊。 要知道陛下有可能是染上了天花，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来。 但是现在，来都来了，再想走可就难了。 一想到自己这条老命指不定要丢在这里，二人忍不住悲从中来。 这时候，老皇帝敲了敲桌子，道：“来吧，二位老王叔，您二位来说说看，今日怎就这般激进？往日里，您二位是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儿，今日怎么就带头闹事儿了？” 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有歹人在二人府中兴风作浪。往日里，这二位并不是多事的主儿。 明亲王和礼亲王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都有些迷茫：“闹事儿？没有啊，我们二位就是担心您的安危。” “别介，您二位不是这么消息灵通的主儿，定是有人在你们跟前说了什么。来，仔细想想，是谁说了什么话。不要遗漏，一一说给朕听。” 两位老人家仔细想了想，最先开口的是年纪稍轻的礼亲王：“原本我在院子里遛弯儿，听洒扫的仆人说起此事，我心里就有些犯嘀咕，找来我那老儿子一问，还真有这事儿，我就觉得不大对。你呢，明王兄？” 明亲王应道：“我是我大儿子说的，他回来跟我念叨这件事，说怕是不大寻常，里面像是有猫腻。说了几次，我就有点留意了。” 听完二人的话，老皇帝若有所思。 说白了，穆九霄代为处理朝政这件事是极为隐秘的，明亲王那老世子知道不足为奇，可礼亲王府上的仆人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处处透着不寻常。 正如他和沈悦薇猜测的那样，那个幕后黑手，只怕在许多人家的府邸里都安插了人手。 只要那个幕后黑手一声令下，这些人就可以忙活起来。 而且这些人布局已久，简直是令人防不胜防。 知道了想知道的，老皇帝就扬了扬手：“既来之则安之，您二位就在此住下吧。” 明亲王顿时苦了脸：“陛下，能让我们老哥俩回去么？这里看着太吓人了啊。” 老皇帝的表情稳得很：“可以啊。但明王叔您可得想好了，这天花易传染，且一传染就是一窝。” 瞬间，明亲王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回，我不回了。” 他那重孙子才刚会跑没多久，长得虎头虎脑的，瞧着就让人稀罕，这要一传染就是一窝，还不如让他死了。 礼亲王念及家人，自然也不愿意回去。 于是，这秋月宫里，又多了两位老人家。 但，临走前，出于一位宗亲的自觉，礼亲王忍不住问道：“陛下，我们老哥俩进来了，了解了这里的情况，但是朝臣们不了解啊。而且我们二位又回不去，只怕这朝中还会接着出乱子啊。” 老皇帝看了二人一眼，心道，您二位这刺头儿一解决，后面的事儿就好办了。 再不济，进来陪他呗。 组个局，就叫死犟死犟的一群人。 想到这儿，老皇帝甚至有点好奇，现在犟种一号犟种二号已经来了，这三号四号五六号是谁呢？ 于是，老皇帝在心里玩起了猜猜猜的游戏。 当然，面对礼亲王，他就说的很客气了：“应该没有这么犟的人吧？” 听完，两个老犟种对视一眼，齐齐发出一声叹息，无比哀伤地走了。 唉，来的时候好好的，这下好了，回不去了。 目送这二位老犟种离开之后，老皇帝让孙得福去请沈悦薇过来说话解闷儿。 依旧戴着特制的面纱，依旧是很远很远的距离，依旧是说话纯靠喊。 老皇帝把两位老亲王进来的事情说了，还不忘评价道：“九霄这一招儿虽然损了些，但是，还挺好用的。至少这么一半，接下来三两日是没人敢再为这事儿出头了。” “损了些？”沈悦薇重复着这三个字，表情不是很美妙。 她不许别人这么说穆九霄，就算是老皇帝也不许。 老皇帝立刻摇头，改口：“不，不能说是损，这叫聪明睿智，技高一筹。这两位老王爷毕竟是年龄大了，若是不这么办，只怕他们还是不肯消停。他们的辈分在那儿摆着，家里的子嗣又多，九霄又不能真的揍他们一顿。再说了，他们这个年龄也挨不了揍了。你刚刚是没瞧见，还没说几句话呢就要撅过去，看着可真是太闹心了。” “陛下只想到这么多？” 瞧着沈悦薇那有些鄙夷的小眼神，老皇帝好胜心爆棚：“怎么会呢？朕自然知道，九霄把这二位送到这儿来，让他们有去无回，如此一来，就可以震慑其他人。这也算是杀鸡儆猴了。唉，朕那可怜的两位老王叔，老了老了，做了一回鸡。” 沈悦薇被这个说法逗笑，但是笑过之后，她提醒道：“陛下，您难道就不觉得，九霄这是在救这两位老王爷吗？” 第361章 能做皇帝的人，哪里有简单的呢？ 老皇帝深深皱眉：“救他们？这话从何说起？” “陛下想想看，若是这二位老王爷今日公然指责穆九霄，紧接着今晚就先后死去，会怎样？” 听完，老皇帝的神色不禁严肃了几分，连腰杆儿都忍不住挺直了。 若是这两位老王爷死了，旁人自然以为这件事是穆九霄捣的鬼。如此一来，穆九霄挟持他的传言就会被世人想当然地证实，到那个时候，穆九霄的处境才是真的艰险。文学一二 毕竟，这二位老王爷在皇室宗亲中是德高望重的存在，要是他们死了，定会掀起惊天巨浪。 之前或许还有皇室中人会选择观望几天再说，但是要是这二位前脚质疑完穆九霄后脚人就死了，那么，还在观望的皇室中人就会立刻团结起来，对穆九霄群起而攻之。 整个皇室宗亲的力量，几乎改变一切。 更何况，宗亲之中，也有能力出众，在朝中担任要职的。 如此一来，就等同于皇室宗亲和朝臣结合了起来，这样的话，几乎可以牢牢钳制住穆九霄，让他什么都做不成。 这其中的危险，自然是不言而喻。 想到这些，老皇帝终于想明白沈悦薇话里的意思。 惊愕之余，他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沈悦薇的脑袋，忍不住问道：“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多弯弯绕呢？” 沈悦薇低头，态度谦逊，话里话外满是对穆九霄的仰慕和敬佩：“臣妇原本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臣妇深知，夫君做事虽然看似毫无章法，却是内含深意。臣妇就是觉得夫君不会做糊涂事，这才多想了一些。” 任何时候，都不可锋芒毕露。她始终牢记这一点。 尤其是在这位老皇帝面前。 能做皇帝的人，哪里有简单的呢？ 现在，他可以对她笑脸相向，就同样可以对她横眉冷对。 所以这些表象看看也就罢了，该隐藏的，还是要接着隐藏。 老皇帝想了想：“这二位不回去，只怕朝中紧接着还是会有人提出异议。但凡是有人提出异议，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以九霄的人手，只怕是防不胜防。” 沈悦薇点点头，认可这一点：“陛下英明。” 听完，老皇帝没说话，陷入了沉思。 沈悦薇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是她心里明白，这一刻，老皇帝是动了调用飞龙卫给穆九霄的心思。 但是同时他也在担心，现如今他和穆九霄的关系不算和睦，一旦他把飞龙卫调用过去，就等同于把身为皇帝最核心的力量双手奉上。 他可以发出让穆九霄代为理政的口谕，他可以在口谕中向朝臣言明，见穆九霄就如同见他，他甚至还可以把传国玉玺给穆九霄，但是，这都是因为他有飞龙卫在手。 只要他手里有飞龙卫，但凡是他想收回给出去的东西，立刻就可以收回来。 但是，若是连飞龙卫也交给穆九霄调用，那么，只要穆九霄想，他随时都可以反，可以坐上这高高在上的皇位，将老皇帝取而代之。 在沈悦薇看来，老皇帝的犹豫无可厚非。 原本，这就是一个很难做的决定。 但是，老皇帝的犹豫只是片刻，转瞬间，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紧接着，有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老皇帝身边俯下身去。 老皇帝对他耳语几句，之后，那个黑影就消失不见，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做完这些，老皇帝喃喃道：“朕相信，九霄可以做到。他一定能稳住朝局。” 事情如何，就看接下来的五日了。 再过五日，他们是否感染天花就可以清楚地看出来。 若是感染了天花，他们身上该出现红点了。 若是没有，那就什么也不会表露出来。 虽然后续还是要观察一段时间，但毕竟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 这五日不管对于他们而言还是对于穆九霄来说，都是极难度过的。 但，再难度过的日子，还是要接着度过。 因为他们都没有退路，只能步步向前。 老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道：“小惊喜现在的状况还好么？” “师叔和师兄每天都会给小惊喜诊脉，并无问题。” 老皇帝的身子向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你口中的这位师叔，就是孙太医的弟弟孙思云吧？也就是他，给出了让婉儿生出的孩子像早产儿的方子，是吗？” 这一刻，老皇帝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发狠。 沈悦薇知道，老皇帝这是疑心病犯了。 她立刻回答道：“陛下明鉴，师叔当时被挟持，也并不知道自己开出的方子会被人拿出去害人。就如同剑一样，剑自己没有意志，被人掌控之后却可以杀人。他本就是无心之过，而且，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也颇为自责。” “可即便他再自责，朕的婉儿也回不来了。” “陛下，凡事都要去追究始作俑者的责任。臣妇心想，若是臣妇的婆婆还在世，也不希望您因此大开杀戒。做长辈的，总要为晚辈积攒一些功德，您说呢？” 老皇帝看了沈悦薇一会儿，没说什么。 但，沈悦薇看得出来，自己的这一番说辞，并没有打消老皇帝心中的念头。 往日里，他或许明白罪不在孙思云，但是这几天，孙思云日日给他诊脉，也就等同于日日提醒他这个事实。 有些事在心里被提醒的次数多了，难免会介意。 这都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他还是皇帝，历来是养尊处优，他可以做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但是别人却不能对不起他。 因此，重重因素叠加起来，也就引起了他对孙思云的杀心。 这杀心一旦生起，就没那么容易消除。 沈悦薇心中暗道不妙，也在思索着如何让老皇帝打消这个心思。 只是突然之间去想，始终想不出稳妥的法子。 以至于回到自己所住的房间之后，沈悦薇仍然在思考着这件事，甚至想的入了神。 这时候，她突然听到奶娘的一声惊叫。 这奶娘素来稳重，绝不会突然发出这样的声音。 沈悦薇知道这一点，心知不好，忙起身朝着摇篮边走过去，这一看，她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 第362章 我这个做母亲的，要利用你一次 这一刻，沈悦薇只觉得无比刺目。 只见孩子背部白皙稚嫩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个个的红色斑点。 那红色斑点星星点点的，落在沈悦薇的眼里，却只觉得触目惊心。 莫非，是天花？ 虽说一般情况下，天花之症要等过了十天才会显露出来，可小惊喜毕竟是个孩子，早些出现症状也是有可能的。 再者，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病症也会有所不同。 换句话来说，在病程还在发展的时候，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一瞬间，沈悦薇只觉得双腿发软。 他就这样软着腿，踉踉跄跄地到了小惊喜的跟前。 她伸手去摸小惊喜的脉搏，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抖得厉害，根本摸不下去。 好在，她还算冷静，很快收回自己的手，吩咐道：“去请孙师叔前来，要快！”尒説书网 沈悦薇这般着急地让人去找孙思云，故而，他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进门看到小惊喜身上的红色斑点，他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稳住，几步到了小惊喜身边，一边把他抱在怀里，一边去摸他的脉搏。 孩子的脉搏很微弱，要仔细去摸才行。 这一次摸脉，孙思云摸得极为认真。 很快，他冲着沈悦薇摇了摇头。 “不是？” 孙思云立刻点头。 沈悦薇这才松了一口气，之后整个人就跌坐在地。 大约是心里的那根弦绷得太紧，这会儿突然松掉，沈悦薇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软了，没了半分力气。 如意急忙过来，把她扶到软榻上坐好。 一瞬间，沈悦薇想到了什么，立刻抓住如意的手，吩咐道：“如意，去守在门口，别让任何人进来！记住，我说的是任何人！” 如意点头，立刻去门口守着。 此时，房间里只有奶娘、小惊喜、她和孙思云四人。 孙思云很快为小惊喜把完脉，他是个聪明人，看到沈悦薇神色严肃，就没多说。 之后，沈悦薇看向奶娘，吩咐道：“带小世子去里间喂奶，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是，娘娘。”说完，奶娘小心地抱起小惊喜，到里屋去了。 见沈悦薇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孙思云只以为她是关心则乱，再次重复道：“放心，不是天花。是婴儿急疹。” 沈悦薇皱了皱眉：“师叔，您可别瞒我。我记得，若是婴儿急疹的话，在红疹出来之前，会有几天的持续性高烧。但是小惊喜并未显示出高烧的症状。” 她日夜照顾小惊喜，自然知道小惊喜的身体状况。 “这几日奶娘一直在服用药汤，药汤里面有散热的成分，故而小惊喜并未显现出高烧的症状。” 沈悦薇这才放了心，坐直身子说道：“师叔，这件事，我希望您暂时保密。” 孙思云略有不解：“若是天花，你怕有人恐慌有所隐瞒尚且可以理解，但是小惊喜的症状并不是天花，还有什么好瞒的？” 沈悦薇心道，我是为你瞒的。 不过，现在这种防治天花的关键时刻，她并不希望给孙思云添堵，平白给他增添压力，只说道：“我有件事要做，现在不方便告诉您，还请您暂时保密。您放心，我不会为这事儿伤害任何人。” 孙思云立刻便笑了：“你这丫头，跟我说这样的话作甚？以你这副心肠，也做不出害人的事情来。若真是害人，也是去害那些坏人，便不算是害人，只能算是替天行道。” “多谢师叔这般相信我。” 孙思云淡淡一笑：“跟我还客气什么？这婴儿急疹一旦出了红疹，就是病已经好了，你无须忧虑。不过还是要注意，如今虽然天气渐冷，但还是要留意不要给孩子穿得太厚，要注意疏松透气。” “是，师叔，我记下了。” 孙思云点点头：“今天的脉案我还没看，你先忙，我回去看看。” “好。师叔慢走。” 孙思云微笑着点点头，走了出去。 沈悦薇坐在房间里，看着刚刚被奶娘抱回来的小惊喜，却是忍不住落了泪。 她把小惊喜抱在怀里，低声道：“孩子，对不住，这一次，我这个做母亲的，要利用你一次。” 她的声音极小，没让任何人听到。 之后，沈悦薇吩咐如意：“去请陛下前来，就说小惊喜想他了。” 这个理由有点扯，但是，老皇帝听了，却一定会来。 果然，没过多久，老皇帝就来了，依旧戴着他那厚厚的特制面纱。 不过，他很谨慎，并未走进房间来，只远远地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说道：“朕来了，何事？” 沈悦薇疾步出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立刻在门口跪下，结结实实地朝着老皇帝磕了三个头。 老皇帝惊讶不已：“这是怎么了？” 沈悦薇抬头，已经是满脸泪痕：“陛下，臣妇无能，没能护好小世子，他……” 说着，沈悦薇已经泣不成声。 沈悦薇向来镇定，鲜少有这般慌乱不已的时候。 老皇帝瞬间就慌了神，疾走几步到了沈悦薇跟前，厉声道：“你说清楚，小惊喜他怎么了？” 沈悦薇看了看左右，很是谨慎的样子。 “你快说！朕没让其他人跟着，飞龙卫的人嘴巴很紧，不会乱说。” 沈悦薇这才咬着下唇说道：“陛下，小惊喜的身上，起了红点。” “什么！”老皇帝惊叫一声，这就要进去，沈悦薇拦住他，“陛下，您不能进去。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 老皇帝停下脚步，脸上的焦灼之色却没有减退分毫：“可让人来看过？怎么说？” “臣妇已经请孙师叔来看过，但是孩子太小，脉搏不清，看不分明。” “再请那位廖大夫过来看看。” 很快，廖知远就被请了过来。 他很机灵，说辞和沈悦薇刚才说的一般无二。 老皇帝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问道：“现在还能做什么？” 廖知远说道：“情况未明，也有可能是婴儿急疹。不过并不确定，要接下来再观察看看。” 这时候，沈悦薇却突然跪下，朝着天空双手合十，神色无比虔诚：“诸天神佛在上，信女沈悦薇，今日在此起誓，愿折损二十年的寿命，保佑我儿逢凶化吉。信女给您叩头了。” 看到这一幕，老皇帝的手，微微一缩。难道…… 第363章 只是这缘分，竟然这么浅薄么？ 沈悦薇起誓之后，立刻转向老皇帝跪着：“陛下，还请您下令，将臣妇与小惊喜关在这里，在情况未明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这里。” 老皇帝微微闭上了眼睛。 沈悦薇的提议，是现在最稳妥的做法。 如果小惊喜真的是染上了天花，那么这样的话，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传染。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将小惊喜关在这里，他这个做祖父的，实在是于心不忍。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老皇帝点了点头，只得如此做。 沈悦薇神色慌乱，有些语无伦次的样子：“我这样，终究是临时抱佛脚了。若小惊喜无碍，我定要去寺里捐香油钱，再去城外施粥。但愿我多积德行善，诸天神佛就能将福气降在小惊喜身上。是啊，做长辈的，要多做善事，才能对晚辈好啊……” 之后，沈悦薇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一副心思繁乱的模样。 其他的话，老皇帝听得不太分明，唯独记住了那句，做长辈的多做善事，才能对晚辈好。 莫非，小惊喜有今日的劫难，是因为我对孙思云下了杀心？ 转瞬，老皇帝摇了摇头。 不会。 朕是真龙天子，遇上朕，一切邪佞都要退散，也绝对伤不了朕。 如此想着，老皇帝走出沈悦薇和小惊喜所住的院子，回了自己所住的地方。 一回去，他就让人把孙思云叫了过来。 看到孙思云，老皇帝是有些生气的。 虽说始作俑者并不是孙思云。 但，若不是孙思云开的那服药，穆九霄降生的时候就不会显露出早产儿的症状，而他，也不会错失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 这一切，都怪孙思云。 但，为了问小惊喜的情况，他强压怒气，问道：“摄政王府小世子的情况，如何？” 孙思云垂首，恭敬道：“回陛下的话，小世子年纪尚小，脉搏不是很清晰，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有可能是婴儿急疹，但是，也有可能是天花的初期症状。如今情况未明，尚且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听完，老皇帝只觉得烦躁无比，甩甩手，让孙思云退下。 见老皇帝神色不佳，孙得福上来劝道：“陛下，您也别太忧心了。兴许，还真就是婴儿急疹呢。” “如果不是呢？”老皇帝叹了口气，悲观道。 若不是，让他如何能承受得住这个后果？ 历来，这个小的孩子染上天花，铁定是没命的。 这孩子最初生下来的时候如此像他，这就证明他和这个孩子之间是很有缘分的。 只是这缘分，竟然这么浅薄么？ 一瞬间，老皇帝的心里犹如有一把刀在搅来搅去，惹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转瞬，似是想起来了什么，老皇帝问道：“得福，你说这求神拜佛，真的管用么？” 孙得福谨慎道：“老奴不知。不过民间的百姓历来有求神拜佛的说法，想必，也是管些用的。” 老皇帝嗤之以鼻：“人只有在没有希望的时候才会去求神拜佛，朕是真龙天子，有真龙之气护佑，还怕什么？” “是，陛下有真龙之气护佑，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这话，听得老皇帝心里咯噔一声。 是啊，他有真龙之气护佑，可小惊喜没有啊。 那他这个做长辈的，是不是要做些什么，才给晚辈增加福气呢？ 这一晚，老皇帝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犹犹豫豫地想了许多。 但，就在刚刚睡着的时候，他却看到前面坐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满头青丝垂落，头上戴着一顶野花所做的花环，正背对着他，坐在小溪旁。 周围，溪水叮咚，清风拂面。 但，这所有的一切，老皇帝都顾不上去看，只痴痴地看着这背对着他的女子，出了神。 “婉儿？”看了许久之后，他才颤抖着嘴唇，轻声唤道。 哪怕到了这一刻，他依旧很清楚。尒説书网 他知道，这是梦。 只是，穆婉去世多年，从未入过他的梦。 这是第一次。 她居然、入了他的梦。 就算是在梦里，他也怕这只是一场虚妄。 他不想惊动她，可她背对着他，他真的很想看一看，这是不是他日夜思念的人儿？ 话音出口的瞬间，他突然心如死灰，觉得大概是没什么可能了。 这不会是他的婉儿。 他的婉儿大概是怨他的，怨他没有保护好她，故而这许多年来，从未来梦里看过他。 但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那头上戴着花环的女子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竟是转过身来，待看到是他，那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灿烂的笑意。 下一刻，她一跃而起，竟是直接跃进了他的怀里。 “婉儿！” 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神情如多年前那般灵动诱人。 这是婉儿，他的婉儿！ “你哭什么？”眼前的女子问道。 老皇帝瞬间摇了摇头：“没哭，朕不哭。” “你竟是这般老了。咱们的儿子如何了？” “儿子挺好的。” “那就好。你也要好好的。”说完，他的婉儿摸了摸他的脸，之后就在他的眼前急速后退，变得越来越模糊。 “婉儿！”老皇帝急得大叫，急得向前跑去。 但，无论他怎么去追，只能看到他心爱的女子离他越来越远，不再给他任何回应。 “婉儿，咱有孙子了！” 之后，他听到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一个欢喜的声音：“嗯。” 那是婉儿的声音！ “婉儿！”睡梦中，老皇帝的手拼命向前抓去，之后，他的双眼猛然睁开，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是梦。 只是梦而已。 这时候，孙得福听到声音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关切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老皇帝一把抓住他的手：“得福，朕梦到婉儿了！朕梦到婉儿了！” 说完，老皇帝已经是老泪纵横。 看到这样神色癫狂的老皇帝，一时之间，孙得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候，老皇帝却是掀开被子，连鞋都没穿，直接就跑了出去。 孙得福暗道不妙，不知道老皇帝接下来要做什么，唯恐他有什么闪失，急忙跟上去！ 第364章 一旦有任何消息，即刻来告知朕 等孙得福追出去，就看到老皇帝已经在院子里跪了下来。 他惊讶不已，慌忙去扶老皇帝。 老皇帝却丢开他的手，端端正正地跪好，双手合十，口中喃喃道：“诸天神佛在上，朕……不不不，不能自称朕，重来。” 说完，老皇帝跪得更端正了一些，再次开口：“诸天神佛在上，老信男在此立誓，日后愿行好事，做好人，大赦天下，广济万民，只求我那小孙儿能度过此劫。拜托，拜托……” 之后，老皇帝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目瞪口呆之余，孙得福急忙跪下，学着老皇帝的样子磕头。 之后，见老皇帝想起来，孙得福急忙凑上去，扶起老皇帝。 待回到房间里，老皇帝在床上盘腿坐好，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来，得福，坐这儿。” 孙得福惊道：“陛下，老奴……” “少废话，让你坐你就坐，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孙得福急忙坐上去，却也只敢坐半边。 老皇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叹了口气：“朕年轻的时候，是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如今老了老了，反而开始相信了。” 孙得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赔着笑脸。 老皇帝并没看他，仍自顾自地说道：“朕这大半辈子，于国事上算是尽心尽力，励精图治，可说到底，终究是内心孤苦。如今才算是迎来了这么一些喜悦，为了如今的这些喜悦，朕什么都甘愿付出。得福啊，今日小惊喜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你说，他这个样子，是不是因为朕这个做长辈的做错了事呢？” 这话孙得福可不敢应，只谨慎道：“老奴以为，陛下英明睿智，您的决策是万万不会出错的。” “你这人就这点不好，惯会拍朕的马屁。朕不瞒你，朕对孙思云下了杀心。一想到是他开的药方让朕误会了婉儿、误会了九霄这么多年，朕只觉得那股子怒火直接从心里一直窜到了脑门儿上，只想将他杀之而后快。但，朕才对他下了杀心，小惊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着实让朕心生愧疚。得福，你说这冥冥之中，是上天在惩罚朕吗？” 听闻此言，孙得福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道，陛下今晚的问题，很刁钻啊，一个比一个难回答。 但，陛下问了，他若是不回答，也不太好。 孙得福绞尽脑汁，道：“陛下身为真龙天子，您的决断自有您的道理，想必上天必不会责罚什么。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您是小世子的长辈。长辈的做了好事，必会福泽给自己的晚辈。” 老皇帝蓦然一笑：“你这个老滑头，总会说这些话哄朕。罢了，偏偏朕还爱听你这个老滑头说话。你去那边走一趟，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形，小惊喜的病症，是否分明了。若得了消息，尽快回来告知朕。” “是，陛下。”孙得福应了一声，急忙去了。 一刻钟后，孙得福去而复返，神色有些凝重：“陛下，现在小世子已经睡着，只是身上的红疹还没褪去。孙大夫和廖大夫都守在那里。王妃娘娘还在院子里跪着，说是在小世子的病症没有出现转机之前，她会一直跪在那里，祈求上天怜悯。” 听完，老皇帝不禁红了眼睛，好半天才说道：“派人时刻守着，一旦有任何消息，即刻来告知朕。” “是，陛下。夜已深了，您也歇息吧。若有了消息，老奴一定会告诉您的。” “不，朕也守着。” 孙得福劝道：“陛下，您自个儿得保重身子啊。” “行吧，朕就睡一会儿。不过你记着，但凡是有任何关于小世子的消息，即刻告知朕，不可拖延。” “陛下放心，一旦有了消息，老奴定会将您叫醒，将消息告知于您。” “好。” 如此，老皇帝才安心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另一边，沈悦薇依旧跪在院子里。 这时候，廖知远凑过来，低语道：“师妹，人都走了，你还要接着跪？” “孙得福虽然走了，但暗地里，少不得有飞龙卫的人。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套。” 其实，沈悦薇没说的是，她是真心跪在这里的。 虽然她设下今日这计策是为了让老皇帝有所触动，从而打消对孙思云的杀心。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这个计策里，她利用了自己的儿子。 身为一个母亲，去利用自己儿子的病症去算计些什么，终究让她心里不舒服，为此，她愿意跪在这里，祈求上天免去她的罪责。 第365章 如意，快出去看看！ 听到这个声音，沈悦薇的心里止不住一惊。 历来，宫中都是禁止喧哗的。 现在外面这么热闹，肯定是不正常的，定是出了什么事。 “如意，快出去看看！” 话音落下，沈悦薇才想起来，如今他们这个院子是封着的，除了孙思云和廖知远，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她很快改了口：“去门口问问守门的人，外面发生了什么。” 说完，她看向勤政殿外书房的方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如今穆九霄也不回王府，日日住在勤政殿外书房，处理政务，同时指挥一切。 现在这里这般嘈杂，定和穆九霄那边的状况脱不了干系。 不知道他那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很快，如意打探消息回来，说是今日在外书房反对穆九霄的官员们，今晚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刺杀，官员之中倒是没死人，但是死了两个家眷。 听到这个消息，沈悦薇的手指止不住一缩。 她料到了这个情况，老皇帝也让飞龙卫出动，暗中保护这些人。 可这些人晚上回府之后，府中又有各自的家眷，因为人数太多，根本保护不过来，才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但，官员们白天才反对过穆九霄，晚上就在府里遭遇了刺杀，他们很容易就怀疑，这一切都是穆九霄搞的鬼。 尤其是还出了人命，官员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以至于天还没亮就闹了起来。 往日这个时候，宫门大开，正是上早朝的时候。 如今老皇帝无法上朝，官员们若是有事，就到外书房找穆九霄，请他决断。 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官员们群情激愤，才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么大的动静，老皇帝自然也听到了。 他本就睡得不安稳，故而听到这声音，立刻就醒了。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老皇帝的眉皱的很深。 不得不说，幕后之人的心思极为缜密。 这么一番刺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穆九霄做的。 原本，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暴虐嗜杀的人。 尤其是，在官员们的印象中，穆九霄还把明亲王和礼亲王给弄没了。 如今他们又遭遇了刺杀，惊魂未定，尤其是还有两个官员死了家眷，更是心生愤懑。 今日这些官员的惨状，自然会让其他人心里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所以，他们也同仇敌忾，一起闹了起来。 因为在他们看来，如果穆九霄真的狼子野心，那么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他们。 所以，他们绝对不可以坐以待毙。 唯有奋起反抗，才是唯一的出路。 因此，这事儿就这么闹了起来。 这会儿，外面的确很乱。 但，穆九霄稳如泰山。 他站在高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随风站在一旁，拿着一个小本本，正在记着什么。 而穆九霄则不断在吩咐：“那是吏部侍郎蔡铁成，他今日不大寻常，查查看，他府中是否有人作祟。还有那边那个，户部员外郎吕进、京兆府按察使高明……还有那边那个……”苏丹小说网 总之，穆九霄说什么，随风就舔舔笔尖，记在手里的小本本上，忙得很。 这些人都是表现得太过突出的，按照穆九霄的推测，这些人的府里，只怕是有人在蛊惑他们。 而这些蛊惑他们的人，有可能就是对手的人。 所以，要一一查下去，不能大意。 穆九霄这边不慌不忙，可朝臣那边，却是炸开了锅。 “距离陛下失踪到现在，已经是第六日。若是摄政王再不给我等一个说法，我等今日就不走了。” “是啊，摄政王未免也太霸道了，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就安排杀手刺杀，要人性命，当真是草菅人命！”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沈明诚、肃亲王和秦知言虽然也在其中，但是，在如今群情激奋的情况下，他们能做的也有限。 就在这时候，六皇子走了过来。 看到六皇子，众人犹如看到了主心骨儿一般，纷纷迎了上来。 “六殿下，如今这等情况，您得做主啊。” 毕竟，如今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没了，大皇子失踪，唯一能挑起大梁的，唯有六皇子。 至于五皇子，他久病缠身，出门都要人搀扶，是办不了什么事的。若真要请他出来，只怕他从五皇子府走不到这里，人就先去了。 所以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六皇子身上。 故而他一来，朝臣们就嚷嚷开了。 “六殿下，如今陛下已经失踪六天了，您得拿个主意啊。” “是啊，六殿下，如今臣等只能指望您了。” “就是。就算是陛下身体有恙，也得是六殿下代为处理政事，哪有让一个外姓王爷代为处理政事的？” …… 看着眼前这叽叽喳喳的人，六皇子无奈地按了按眉心。 之后，他扬起手臂，示意众人不要喧哗。 待朝臣安静下来之后，他大声道：“各位大人，诸位不要着急。摄政王代为处理政事，古来有之，并非是今日才有。再者，本殿下从未处理过政事，实在是无法胜任。父皇既然有此安排，定然有他的道理。至于刺杀一事，摄政王定会有所举措，请各位大人不要在这里僵持下去，这于大齐无益。” 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话已经无法安慰到诸位朝臣。 朝臣立刻不安起来，甚至还有人怀疑，就连六皇子也被穆九霄吓破了胆。 六皇子经商是把好手，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那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无奈之下，他看向穆九霄。 却在这时候看到，一个黑衣人快速到了穆九霄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之后，穆九霄就朝着这边走过来。 刚才他离得远，朝臣们还敢咋呼几句，这会儿见他沉着脸走过来，反而都噤声不言。 不管怎么说，如今穆九霄冷血弑杀的名声，依旧响亮。 在有可能被刺杀而死和现在就被一剑刺死之间，还是很好选择的。 来到朝臣们面前之后，穆九霄站定，环视众人，声音不疾不徐：“听说，你们之中有人提议，想去看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