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小太监》 第1章 锋利的月牙刀 一幅假的吴道子画作能卖多少钱？在普通人手中，兴许只能卖个一两千块。 但在裴凌手里，却一下卖出了一千两百万美金的天价。 裴凌十七岁出道，至今已是古董行业最顶尖的造假专家。 并且在所有古董当中，裴凌最擅长的就是伪造书法字画。 就拿他刚刚伪造的吴道子画作来说，拿去给专家验，对方也没察觉出任何问题。 刚赚了这么大一笔钱，裴凌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他特意在本市找了家最好的私人养生会所，准备好好体验一下传说中的泰式帝王套餐。 迷迷糊糊之间，裴凌感觉正戏好像来了。 有人在触碰他最引以为傲的长处。 裴凌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地问:“怎么样？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 “你还别说，老夫在这净身房干了三十多年，还真没见过你这么雄壮坚硬的。” 嗯？ 裴凌一听这竟然是个老头的声音，赶紧一下将眼睛睁开。 等到裴凌想坐起身来时，他才发现。 自己手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人捆在一张木板上了。 “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裴凌努力抬起脑袋这才发现。 一名身着古装的老者，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他那个地方比划。 老者见裴凌情绪激动，于是笑着安慰:“放心吧小伙子，我在这净身房干三十多年了，是这净身房内最好的净身师傅。 你只需稍微忍耐一下，我保证你半个月就能下床走路。 要是别的师傅给你割，你可能在床上躺一两个月呢。” “我割你妈！你们‘神女会所’在搞什么名堂？ 赶紧把老子放开，否则老子打电话叫人来把你们店给砸了！” 裴凌话刚说到这儿，耳边立刻响起一声凄厉地惨叫。 他扭头一看，只见一名年轻男子的蛋蛋，刚被另外一个净身师傅一刀割掉。 如果那年轻男子原本的状态用“器”字形容，那他现在已经变成了“哭”字。 这两个字放在一起对比，究竟缺了什么，想必已经很形象了。 裴凌被这真实而又血腥的一幕，直接吓愣住了。 这时那个完成净身的年轻人，被两名小太监给抬了出去。 坐在裴凌身前的老者，一脸温和地笑道:“好了好了，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咱们也别耽搁时间了，早点儿割了你早点儿去养伤。” “等……等一等！” 裴凌见识过刚刚那一幕后，他再也不敢大吼大叫了。 这时的裴凌福至心灵，试探着问老者:“老人家，您能不能先告诉我，咱这是在什么地方？” “汴京皇宫，西华门外的净身房。” 老师傅耐心地回答。 “汴京皇宫？” 裴凌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知道只有北宋的皇宫才是在汴京。 “老人家，麻烦再问一句，现在是哪一年？” “年轻人你刚刚睡糊涂了是吧？眼下是元符三年四月初八。” 砰！ 裴凌听完老师傅的回答，脑袋一下倒回到木板床上。 完了！全完了！ 裴凌知道如无意外的话，他应该是……穿越了。 穿越就穿越嘛，为什么要让我穿过来当太监？ 还他妈是即将被阉的太监。 眼看见老师傅拿刀在皮子上褙了几下，随后逮住裴凌的长处就准备动手。 裴凌最终还是忍不住激烈地挣扎起来。 “师傅不要！我家九代单传就剩下我一个，要是把我阉了做太监，我家就绝后了。” “我求求您了师傅，只要您肯放我一马，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啊！爸爸！爸爸！您缺不缺儿子？我精通诗词歌赋，尤其擅长笔墨丹青。 您今天放我一马，我一定把您当亲生父亲一样孝敬。” 裴凌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求老师傅放他一马，但老师傅最终还是不为所动，高高地举起了他手中月牙形的小刀。 只见小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白痕。 裴凌悲恸万分，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第2章 皇太后的考题 “刘师傅！”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突然叫了一声。 老师傅的手稳稳地停了下来。 裴凌吓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那刀锋的寒冷和锐利。 裴凌努力偏着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名穿着灰色圆领长袍，带着黑色卷曲幞头的中年男子进入净身房。 中年男子一边跟准备给裴凌净身的老师傅打招呼，一边偷偷观察裴凌。 也不知道这中年男人看到什么了，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之色。 随后震惊又转为暗喜。 姓刘的老师傅见到这位中年男人，连忙起身行礼:“小人刘有福，参见王公公。” 王公公微微一笑，从衣袖中取出一串铜钱塞到刘师傅手中。 “刘师傅，这个年轻人咱家有别的用处。还望你刀下留人，把他交给咱家带走。” 刘师傅一听，立刻明白王公公的意思。 “公公请放心，这个年轻人我就当从来没见过，您尽管带走便是。” “如此那便多谢刘师傅了。” 王公公随后叫了声:“来人！” 很快四名小太监抬着一个大木箱子跑进来。 他们解开捆住裴凌手脚的绳子，然后往裴凌嘴里塞了一大坨棉布。 接着这四名小太监把裴凌强行塞进木箱里，直接抬着离开了净身房。 裴凌在箱子里没呆多久，箱子就被人打开了。 四名小太监把他从箱子里面架出来，直接丢进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木桶中。 这时那位王公公收敛了笑容，语气中充满威严道:“都给咱家擦洗仔细点儿，身子得擦洗干净，但也不能给他擦破皮咯。 这人一会儿是得送去给太后享用的，万一卖相不好，惹得太后不满。 咱家遭太后责罚，你们几个也得脑袋搬家！” “是。” 四名小太监整齐地应了一声。 然后一起上手脱掉裴凌身上的衣服，拿着大大的猪鬃刷，擦洗着裴凌的身体。 裴凌蹲在浴桶里没有反抗。 他一个只懂得伪造古董字画的骗子，一点儿功夫都不会。 怎么可能反抗得了四个孔武有力的小太监？ 裴凌回忆着自己对北宋历史的了解。 他记得元符三年这会儿，北宋皇宫中应该有两位太后。 一位是支持当今皇上徽宗赵佶继位的向太后。 另外一位是上任皇帝哲宗的生母朱太后。 裴凌不知道王公公准备把他送去给哪一位太后。 但裴凌很清楚，王公公敢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出一会儿会送他去“伺候”太后。 那么等裴凌伺候完太后，他的下场估计就只有一个。 就是……死！ 四个小太监把裴凌洗干净后，特地给裴凌找了身全新的太监衣服换上。 临出门前，王公公冷冷地跟裴凌叮嘱。 “一会儿出了门，记得紧紧跟在咱家身后。 要是你敢有别的什么举动，咱家弄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我记住了。” 裴凌表面上恭敬地回答着，心里实际却在计划各种自救的办法。 皇宫很大，宫墙很高。 裴凌跟在王公公身后，紧挨着右手边的墙壁低头行走。 途中有两次，裴凌遇到了乘坐轿子在宫中行走，并且还有宫女、太监随行的贵人。 遇到这样的队伍，王公公就立刻停下来，带领裴凌躬身行礼。 等队伍过去了，他们再继续行走。 裴凌路上还偷偷庆幸，幸亏自己穿越的是宋朝，不用行那么多跪拜之礼。 否则单纯在这皇宫里走一圈，他膝盖骨怕是都得跪碎。 “小人王海恩，参见皇太后。” 王公公喊了一声后，赶紧带头跪到地上。 裴凌能够听得出来，王公公在喊“参见皇太后”时，声音显得非常紧张。 看来这个皇太后，不是我要“伺候”的那个 裴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下意识抬头看了那皇太后一眼。 只见这位皇太后头上戴着诸多发饰，身上穿着暗紫色配红边的交领阔袖直身长袍。 她年岁应该不小了，但皮肤保养得很不错，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华贵，威严却又俏丽。 不用猜都能知道，这位年轻时肯定是个大美人。 皇太后身后站了很多人，她身前摆了一张长长的书桌。 书桌上放了笔墨宣纸，以及一副装裱好的草书。 看样子这位皇太后应该是在临摹那副草书。 裴凌记得徽宗时期的两位太后中，只有向太后特别喜欢草书。 为此向太后去世后，徽宗特意命擅长写草书的米芾，给向太后写的挽词。 那么这样看来，眼前这位很有可能就是向太后。 裴凌心里刚捋清这些，皇太后突然开口道:“王海恩，既然你今天碰巧撞上哀家，那哀家就简单地考校你一下。 你看看官家这副墨宝写的内容是什么？” 第3章 致命考题 皇太后说话间，四名宫女将那副草书立起来，展示到王海恩跟前。 王海恩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如纸。 皇太后口中的“官家”，指的就是当今皇上徽宗赵佶。 后世人大多听说过，赵佶自创的瘦金体是书法中一绝。 但很少有人知道，赵佶的狂草更是龙飞凤舞，潇洒飘逸。 王海恩只是一个太监，文化见识有限。 别说让他辨认赵佶的狂草了，就算是赵佶写的瘦金体书法，他也不见得能把字认全。 可要知道的是，现在是皇太后亲自点名考王海恩。 王海恩不答，皇太后可以用“大不敬”的罪名处死王海恩。 另外这副墨宝是皇上所写。 要是王海恩念错一个字，皇太后同样可以用“妄议圣言”的罪名处死王海恩。 裴凌这时也大概猜出来了。 皇太后根本就是故意在这里等王海恩经过，她是今天应该是铁了心要杀掉王海恩。 至于皇太后为什么除掉王海恩，裴凌估计多半和这家伙喜欢给朱太后找男宠有关。 裴凌一想到这儿，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王海恩死后，皇太后会不会连他一起解决掉？ 裴凌心里正担忧的时候，王海恩扛不住压力，对着皇太后用力磕头。 “皇太后恕罪，小人学识浅薄，实在无法识得此等官家墨宝……” 王海恩话刚说到一半，便被皇太后冷冷地打断。 “哀家亲自考校于你，你却托词不答，你心中对哀家可还有半点儿敬意？” “来人，将这目中尊卑的混账拖到一旁绞了。” 皇太后一声令下，立刻有四名孔武有力的太监应声站出来。 这四名太监连用来勒死的人绳子，都是早已经备好的。 所以任凭王海恩如何求饶，四名太监还是把他拖到一旁的草丛中，强行将他勒死。 王海恩死后，两名太监抬着他的尸体迅速离开。 这时皇太后从另一头开始问。 刚刚被裴凌洗过澡的四名小太监，很快又有两个被拖下去勒死。 裴凌作为一个现代人，哪里经历过这种说杀人就杀人的场面。 他吓得脸色发白，心肝微微发颤。 但同时裴凌也在心中偷偷发狠，如果这个皇太后敢下令勒死他。 那他拼个同归于尽，也要扑上去先咬断这皇太后的喉管。 刚刚裴凌他们一行是六个人。 很快这会儿就只剩下裴凌和另外一个小太监两个人了。 皇太后的目光，在裴凌和那小太监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 最终皇太后对裴凌道:“你给哀家抬起头来，看看官家这副墨宝写的是什么？” 裴凌咽了口口水，满头大汗地抬起头来。 他稍微地瞥了一眼。 其实瞥这一眼对裴凌来说，都是多余的动作。 赵佶这副《绛霄紫庭帖》的狂草，裴凌穿越前不知道仿造过多次。 里面的内容他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绛霄紫庭。金书赤字。乃以甲夜。下於艮岳。如凤飞龙跃……” 裴凌把《绛霄紫庭帖》的内容，一字不错地念出来以后。 皇太后细长的眉毛轻轻挑了挑，眼中深藏的杀意似乎淡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来宫中多久了？” “回皇太后的话，小人名叫裴凌。上个月刚净完身，今天是第一次入内廷。” 裴凌心中暗道一声好险。 他差点儿就脱口回答，说自己是今天刚被王海恩带进宫的。 要真这么回答，裴凌没净身的事立刻就会暴露。 裴凌有注意到，跪在他身边的小太监，这会儿也偷偷松了口气。 显然裴凌没净身的事暴露了，他也得跟着死。 “官家这副墨宝，你看一眼就能认出全文，并且还将内容全部记住。 看来你不仅识文断字，并且记性也很不错对不对？” “皇太后英明，小人的记性确实从小就比一般人强些。 所以小人父母双亡后，就被一名落魄书生收养，在那书生的指导下专门学习书法，靠帮忙给人代写家书赚钱养家。 直到那位书生在赌场输了大钱，把小人抵给赌场还债为止。” 裴凌深知，这个时候自己千万不能谦虚或者藏拙。 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才有可能保住一条性命。 另外为了打消皇太后对他身份的怀疑，他还顺带给自己编了个父母双亡的经历。 毕竟皇太后是女人，万一她听了这悲惨身世后，一时心软了呢？ “哦？这么说你还会书法？” 皇太后身子侧到一边，指着那书桌道:“你来写几个字给哀家瞧瞧。” “是。” 裴凌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边。 他一开始想要临摹徽宗那副《绛霄紫庭帖》，让皇太后看看他的能力。 但很快裴凌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可是皇帝墨宝，是一个小太监可以随便临摹的吗？ 于是裴凌改用董其昌的行草风格，写了两句话。 董其昌是晚明时期的书法大家。 他的行草飘逸空灵，融合了颜真卿、王羲之、米芾等人的书法之长。 皇太后看了裴凌的字后，眼睛闪过惊讶之色。 “你这字学的是哪家风格？” “回皇太后的话，小人的书法所学较杂，所以写出来的字很难说清是哪位大家的风格。” 皇太后是精通书法的行家，她听了裴凌的话后，当即微微颔首。 确实在裴凌的字中，皇太后看出了好几种名家的痕迹。 但裴凌将这些各家的风格融合得非常好。 隐约间让皇太后觉得，裴凌的字好像已经自成一脉了。 看完字后，皇太后又辨认了一下裴凌所写的内容。 这下皇太后的脸色彻底变了。 第4章 首领太监 质地上乘的江东宣纸上，裴凌只写了十二个字。 皇太后出神地看着裴凌写的那十二个字，口中轻声念了出来: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裴凌这两句话，简直完美击中了皇太后的内心。 要知道徽宗赵佶是皇太后支持继位的。 为了表示对皇太后的尊重，赵佶登基后立刻宣布皇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 “权”是“暂时”的意思。 所谓“权同处分军国事”，就是指让皇太后“暂时处理军国大事”。 换而言之，眼下执掌大宋朝政的人不是皇上赵佶，而是眼前这位皇太后。 皇太后早在神宗时代，就是有名的守旧派。 她如今执掌朝政，任命的核心官员自然也全都是守旧派。 所以外面不少士大夫都攻讦皇太后，说她霸道专政，不肯交出朝政大权。 实则是想学武周的武曌，罗织党羽，最后自己当皇帝。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向太后心里就感觉委屈不已。 她之所以迟迟不还政给赵佶，其实是因为赵佶性格轻浮软弱，实在难堪大任。 皇太后想把朝廷局势稳定住后，再还政给赵佶。 然而这些理由，皇太后没办法跟任何人解释。 她只能自己默默承受士大夫对她的攻讦。 此刻看了裴凌写的这句“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后。 皇太后感觉自己心里凭空涌出了一股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指着裴凌写的那两句道: “把这副字送到翰林图画院，让他们装裱好后送到慈德宫来。” “喏。” 一名年纪稍长些的灰衣太监走出来，吩咐人把裴凌这副字收好。 在拿走裴凌那副字时，那灰衣太监还特意偷偷看了裴凌一眼。 裴凌站在一旁没有做声。 皇太后略作沉吟后对裴凌道: “你的字哀家很喜欢，当然哀家也不会白要你的字。 哀家的慈德宫，尚缺一名打理书房的首领太监。 从现在起，这慈德宫书房首领太监一职，就是你的了。” 裴凌心中大喜。 他虽然不知道这慈德宫书房首领太监，究竟是什么品级。 但裴凌至少可以肯定，一时半会儿他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裴凌赶紧行礼谢恩。 这时皇太后把目光放在最后一名小太监身上，她摆摆手道:“把这个也拖下去绞了吧。” 小太监一听皇太后这话，顿时吓得瘫软在地。 裴凌见此情形，鼓起勇气对皇太后道:“皇太后，小人刚入宫不久，对宫中许多规矩尚不熟悉。 所以小人想恳请皇太后，饶过这位小公公一命，让他跟在小人身边当个助手。 以便小人能更好的为皇太后服务……哦不对，是更好的为皇太后效命。” 皇太后听了裴凌的话后，目光淡漠地看着裴凌。 裴凌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干嘛要多管闲事？ 不过裴凌之所以开口，也不是一点儿考量都没有。 这个小太监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裴凌没净身的人。 万一他见自己要死了，干脆把心一横，直接将裴凌没净身的秘密说出来，那裴凌就死定了。 另外裴凌对于这皇宫内的一切完全不了解，他也确实是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来搞清楚皇宫内的各种规矩和内幕。 皇太后沉吟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你开口求情了，那剩下这个小太监，以后就归你差使吧。 当然你要是哪天不想再留他在你身边的话，你随时可以杀了他。 总之从现在起，他这条命归你了。” 皇太后在裴凌的谢恩声中，直接带人离开。 裴凌目送皇太后一行人离去后，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个幸免于难的小太监，更是整个人瘫软在地，浑身被汗水湿透，仿佛掉进河里刚捞上来一般。 小太监很快缓过神来，扭头看向裴凌。 没等裴凌开口，小太监赶忙爬到裴凌跟前磕头:“小人鲁初学，感谢裴公公救命之恩。” “撸出血？” 裴凌表情怪异地看了这小太监一眼，心想你丫都被阉了，还能撸个屁。 “小鲁你用不着跟我客气，你知道我最大的秘密，而我可以随时要你的命。 这样算起来，我们两个现在就等于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所以只要你以后不做任何对我不利的事，那我一定跟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裴公公，小人身份卑贱，何德何能……” “好了好了，客套的话咱们就别说了。 现在你先告诉我，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裴凌直接打断了鲁初学的煽情，他自己本身就是行骗的高手，最不信任的就是眼泪。 不管鲁初学是真的感激他，还是假装的，裴凌都不关心。 只要鲁初学能够体现出他的价值，这对裴凌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鲁初学抹了抹眼泪，赶紧回答裴凌的问题:“裴公公，您现在已经被皇太后钦点为慈德宫书房首领太监。 按照规矩，您应该先去内东门司办理籍属归档，然后领取新的腰牌和服制。 接着您得准备一些礼物，去慈德宫总管太监魏公公那里拜会。 到时候魏公公会告诉您，在慈德宫书房当差应该注意些什么。” 裴凌点点头，伸手拍了下鲁初学的肩膀:“既然这样，那咱们也别耽搁了，先去那个内什么司。” 第5章 灭九族的大罪 内东门司是宫中的实权部门之一。 宫里面人和物的出入，各房各库货物数量和价值的登记，各嫔妃及皇亲大臣们的福利发放等等…… 全是由这个部门负责。 裴凌和鲁初学一边走一边聊，在鲁初学的讲解中，裴凌这才确定。 皇太后就是他所知的向太后，因为她身份比朱太后尊贵，所以她被尊为“皇太后”。 而朱太后就只能被称为“太后”。 闲聊间，裴凌和鲁初学很快来到内东门司的官署外。 这时裴凌正好奇地问鲁初学:“我这首领太监在宫里是几品官？” “没品。” 鲁初学刚回答这两个字，就听见内东门司的官署内，有人用尖锐的声音大喊:“公主不要啊！” 下一秒“砰”的一声闷响。 裴凌感觉眼前一黑，好像有什么东西恰巧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裴公公您没事儿吧？裴公公……” 裴凌被这不知名的东西砸得额头鲜血直流，脑袋发昏。 幸亏鲁初学眼疾手快一下扶住裴凌，不然裴凌非晕倒在地上不可。 “我草你个……” 裴凌一句咒骂刚说到一半，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宽袖薄衫，内搭粉色一片式抹胸的年轻姑娘，气呼呼地冲内东门司跑了出来。 这年轻姑娘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长得非常精致，皮肤更是白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不过对于裴凌这种经常出入不正经保健场所的人来说，这姑娘最吸引他的地方，是她抹胸的领口处，那一片诱人的雪白，以及那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类似的装扮，同样的沟壑。 裴凌以前只在《满城尽带黄金甲》这部电影里看到过。 现在亲眼目睹，这震撼感和诱惑力，完全不是看电影能有的体验。 “参见公主殿下！” 鲁初学一边下跪行礼，一边拉了下裴凌的衣袖。 公主？ 裴凌打了个激灵，赶紧学做鲁初学那样准备跟这位公主行礼。 “你别动！” 公主一声令下，直接让裴凌僵在原地。 这时公主从地上捡起一方带血的大印，这方大印用玉石雕刻而成，玉质晶莹剔透，仿佛里面不带一点儿杂质。 但是在阳光的照射下，这方大印内部似乎又好像有五彩光芒在流转。 裴凌看清楚这方大印的模样时，眼睛一下瞪圆，口中下意识喃喃一声:“和氏璧？” “居然没摔坏？” 公主拿着带血的和氏璧，小声嘟囔一声后，脸上露出浮现出恼怒之色。 她一把将和氏璧塞到裴凌手中，语气骄横道:“都怪你把它挡住，我才没能把它摔碎。 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立刻给我摔碎它！” 裴凌拿着和氏璧，只感觉有一股暖流顺着掌心，进入到了他的身体中。 这时一名面白无须，身材颇为魁梧的中年太监冲裴凌大喊:“小兄弟，把你手中的东西拿稳咯。 那可是西夏王子进贡的绝世珍宝！ 它在你手里磕坏一个角，你就得被灭九族！” “蒲志勇你什么意思？我命他把和氏璧摔了，你却让他把和氏璧捧好。 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你是不是认为我母后一定会让我嫁给那个李仁友？所以你敢我对着干？” 蒲志勇见公主发怒，连忙跪倒在地，不断磕头。 “公主殿下明鉴，这件至宝已经被内东门司登记在册。 殿下您未得皇太后或者官家手令，便强行将其取出，这无疑是内东门司看管不严之责。 若此物接下来有任何损伤，内东门司上下四十八人，纵算万死也难担其罪。 所以还请公主殿下可怜我等贱命之人，饶过我等一命。” 蒲志勇这番话软中带硬，在情在理，即便是赵宁儿是公主，一时间也没办法再继续任性。 不过赵宁儿压不过蒲志勇，并不代表她压不过裴凌这个新入宫的小太监。 赵宁儿微微眯着双眼，冷冷盯着裴凌:“你还不把这破石头摔了在等什么？难道你还敢违抗我的命令不成？” 裴凌手捧着和氏璧，彻底陷入到了两难之境。 他通过蒲志勇和赵宁儿的对话，已经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西夏王子李仁友，亲自来汴京进贡和氏璧，同时求娶公主赵宁儿。 赵宁儿不想嫁去西夏，于是想把象征着求婚信物的和氏璧给摔了，借此显示自己拒婚的决心。 好巧不巧，赵宁儿摔和氏璧时，裴凌赶到拿脑袋接了一下，导致和氏璧没有摔碎。 现在赵宁儿让裴凌把和氏璧摔了，裴凌不摔就是违抗公主的命令，他可能得死。 可他要是摔了，那正如蒲志勇所说，他得被灭九族。 虽然裴凌在这北宋没有什么九族可灭，但哪怕仅灭掉他一人，也是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裴凌心思急转，努力想着两全之策。 可就在此时，裴凌手中的和氏璧竟然……裂……裂开了！ 第6章 惊天的大阴谋 簌簌簌簌…… 和氏璧化作白糖般细小的碎渣，从裴凌手中掉落在地上。 一时间之间裴凌呆住了，蒲志勇呆住了，鲁初学和赵宁儿也呆住了。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赵宁儿。 她如同一只刚吃到鱼儿的海狮，两只手兴奋不已地鼓着掌。 “太好了！太好了！和氏璧都毁了，我看那李仁友还拿什么求娶我！” 蒲志勇脸色苍白，身体抖得像筛子在筛东西一般。 “来……来人！给咱家……给咱家抓住这个胆大包天的混账东西！” 蒲志勇跳着脚指向裴凌。 跟在蒲志勇身后的几名太监，这时一涌而出扑向裴凌。 裴凌连忙大喊:“等一等！你们难道没发现这里面有惊天的大阴谋吗？” 裴凌这样一喊，扑向他的几名太监当即下意识愣了一下。 这时赵宁儿也不禁好奇起来，疑惑地看着裴凌问:“什么惊天的大阴谋？” “呃……” 裴凌心想鬼知道有什么惊天的大阴谋？老子是怕死，所以随便乱喊的一句而已。 蒲志勇似乎看出了裴凌的心思，立刻扯着尖锐的声音大喊:“这小子胡言乱语，想拖时间耍花样，先把他拿下再说！” “这和氏璧是假的！” 裴凌情急之下，只好胡诌这么一句。 然而这一句话喊出来后，裴凌的思路立刻就通了。 “对！这和氏璧必然是假的，否则它好端端在我手中，怎么会突然化作砂砾落在地上？ 如果这是真的和氏璧，恐怕我们用力摔，也没办法把它摔成如此大小一致的砂砾吧？” 赵宁儿等人听裴凌这么一说，全都下意识看向地上碎成砂砾状的和氏璧残渣。 “你们仔细想一想，这位西夏王子的用心何其歹毒？ 他先用假的和氏璧当信物，求娶我们高贵善良，绝美无双的公主殿下。 可我们冰雪聪明，貌若天仙的公主殿下，可能下嫁给一个小小的西夏王子吗？ 公主殿下，您说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赵宁儿十分坚决地回答，她这时看向裴凌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和赞扬。 没想到这小太监长得不错，眼光竟也挺好的。 不仅看出我高贵善良，还看出我冰雪聪明…… 赵宁儿想到这儿，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傲娇的笑容。 啪！ 裴凌用力拍了一下手掌，“对嘛！正如公主殿下所说，她肯定是不会下嫁给一个小小西夏王子的。 那么大家开动脑筋好好想一想，公主如果拒绝嫁给那位西夏王子，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众人听裴凌这么一说，立刻陷入了沉思。 这时鲁初学小声说了句:“公主如果不嫁给那位西夏王子，那是不是我们得把和氏璧还给那位西夏王子？” “恭喜你撸出血，你答对了！” “没错！公主如果不嫁，那我们就得还和氏璧。 然而这假的和氏璧一到时间，哪怕无人碰它，也肯定会碎成这种细小的砂砾。 届时我们还不出和氏璧，就只能硬着头皮把公主嫁给那位西夏王子。 你们说那西夏王子的用心，是不是十分歹毒？” “哇！真的好歹毒！” “我操他姥姥的李仁友，竟然敢如此算计我们大宋！” 鲁初学和蒲志勇已经完全相信了裴凌的分析，两人一个感叹，一个破口大骂。 唯独赵宁儿脸色苍白，绝美的俏脸上满是紧张和恐惧。 “那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嫁定那个李仁友了？” 赵宁儿颤抖着声音问裴凌。 裴凌抿了抿嘴，一脸凝重地点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不过公主您放心，既然我们已经提前识破了那个李仁友的阴谋，那么我们肯定不会让那卑鄙小人奸计得逞。” “你难道有办法让我不嫁给那个李仁友？如果有的话你赶紧说出来，只要办法可行，事成之后我一定重重有赏！” 赵宁儿下意识抓着裴凌的手，激动地说着。 哇！不愧是公主的手，确实够滑。 要是这双手给我做泰式大保健，那感觉…… 裴凌打了个冷颤，赶紧回过神来。 “公主殿下，我只是刚入宫的一个小太监而已，光靠我一个人想要算计那位西夏王子，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除非有蒲公公这等老成持重，对大宋又忠心耿耿之人相助，这件事或许有几分成功的希望。” “蒲公公……” 赵宁儿听裴凌这么一说，立刻泪眼婆娑地看向蒲志勇。 蒲志勇胸膛一挺，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道:“请公主殿下放心，小人拼死也不会让那个李仁友奸计得逞！” “好！蒲公公高义，在下裴凌佩服！” 裴凌对蒲志勇抱拳行了一礼。 算计李仁友的事能不能成，对于裴凌而言并不重要。 但是能够拉内东门司一个实权人物下水，这对于裴凌来说，好处就太多了。 至少裴凌以后在宫中有什么事找到蒲志勇，蒲志勇肯定不可能袖手旁观。 其实蒲志勇趟这浑水，也不完全是因为被裴凌忽悠昏了头。 毕竟和氏璧现在已经坏了，蒲志勇要是不破坏掉“李仁友的阴谋”，这件事他迟早还是得背责任。 裴凌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让蒲志勇把那碎成砂砾的和氏璧好生收好。 等破坏掉“李仁友的阴谋”后，再让公主殿下自己去找官家，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跟官家说清楚。 这样官家到时候或许不仅不会责怪蒲志勇他们，反而有可能嘉奖蒲志勇他们。 蒲志勇听了裴凌的分析后，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一下。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如果官家的心思真这么好猜，那皇宫内每年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蒲志勇感叹一番后，带着裴凌、赵宁儿、鲁初学三人进了内东门司。 在往内东门司后衙走的时候，裴凌这才听从鲁初学口中得知，蒲志勇竟然就是这内东门司的都知。 通俗点儿说，就是内东门司的部门总经理。 蒲志勇在内东门司有独立的书房，他带着裴凌、赵宁儿、鲁初学三人进入书房后。 裴凌神神秘秘地看着蒲志勇、赵宁儿、鲁初学三人道:“各位！现在我正式跟你们宣布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第7章 行动代号：凤凰传奇 赵宁儿他们一听裴凌说有大事要宣布，立刻都坐直了身体。 裴凌似乎很满意他们三人的反应，一脸赞赏地点了点头。 随后裴凌才严肃认真地说道:“好了，现在我宣布，保护公主行动小组，此刻正式成立！” 说完，裴凌带头鼓起掌来。 鲁初学愣了愣，下意识跟着裴凌鼓掌。 蒲志勇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裴兄弟，这就是你要宣布的大事？” “怎么了蒲大哥？难道这件事还不够大吗？” “这……好吧，确实这件事也很大。” 蒲志勇无奈地点点头。 仪式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它总是能将一些看似普通的行为和事物，赋予其特别的意义。 从而让人对这个行为，或者是对这件事，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认真和庄重。 正如裴凌神秘而又严肃的成立了“保护公主行动小组”。 并且还给接下来的行动，取了一个让赵宁儿他们不明觉厉的行动代号——凤凰传奇！ 赵宁儿他们对裴凌接下来要说的话，立刻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裴凌算计李仁友的计划，对于整天看职场剧、宫斗剧的现代人来说，基本等于小学生水准的阴谋。 但对于蒲志勇、赵宁儿他们这些北宋土著来说，裴凌的计划简直就是阴狠毒辣，刁钻至极。 首先裴凌让赵宁儿口述一封书信，由他代为书写，然后交给鲁初学出宫送到李仁友手中。 这封书信的内容，是约李仁友到宫外的一处宅院见面。 裴凌说完扭头看向蒲志勇问:“蒲公公，内东门司可有‘方塔纸’？” 赵宁儿不解:“方塔纸是什么？为什么一定用这种纸？” “公主殿下，方塔纸是西夏中兴府特产的一种纸。 这纸在制造过程中加入了‘黄泊汁’，所以看上去纸张偏黄。 但它质量上乘，能防虫蛀，是一等一的好纸。” 蒲志勇不愧是执掌内东门司的人，见识确实广博。 他仔细给赵宁儿讲解了一下“方塔纸”的来历后，还不忘回答裴凌，内东门司存放有一些“方塔纸”。 裴凌点点头，这才跟赵宁儿解释。 “公主殿下您想，如果我们算计李仁友成功了，那李仁友肯定会拿着您的书信来找我们算账。 届时我们跟他对质时，有两个‘铁证’可以让我们摆脱嫌疑。 一个是书信的字迹与公主殿下的字迹不同； 另外一个就是写信用的纸，不该是西夏产的‘方塔纸’。” “哦！我懂了！” 赵宁儿恍然大悟。 “到时候李仁友经我们一提醒，发现那信纸是西夏特产，他就会怀疑是他们西夏国内有人不愿意看到他和我联姻。 如此一来问题出现在他们西夏，他也就没脸继续跟我们闹了。” “公主殿下果然不愧是冰雪聪明，睿智无双啊，一下就看出了这计划的关键所在。” 裴凌鼓着掌，马屁给不要钱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拍给赵宁儿。 赵宁儿心中窃喜，感觉裴凌真是越看越顺眼。 给李仁友送信，约他到外宅见面，只是裴凌计划的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蒲志勇要负责的部分了。 蒲志勇得在宫外找一处宅子，再找一个最好是有官身的人，去青楼赎一个头牌放进去。 到时候等李仁友进入那处宅子，就让那个青楼头牌勾引李仁友。 李仁友如果和那个青楼头牌睡了，那接下来就带人捉奸在床。 如果没睡，那就让那个青楼头牌自己把衣服撕烂，诬陷李仁友企图对她不轨。 计划的最后就是在那外宅抓住李仁友，将他扭送开封府，把事情闹大。 “事情只要一传开，公主殿下就去找皇太后哭诉，说李仁友人品低劣，自己宁死也不要嫁给他。” 啪啪啪啪…… 赵宁儿兴奋地鼓起掌来，忍不住称赞裴凌:“裴凌，你这计划太好了，事成以后我一定重重赏你！哦不对，是赏你们！” “计划大概就是这样的，各位对于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计划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 裴凌说着，目光在蒲志勇和鲁初学身上扫过。 蒲志勇沉思片刻后开口:“裴凌兄弟，你这计划里面好像做事儿的全是我们，你自己难道就一点儿事都没有吗？” “蒲大哥，您这话就把兄弟的心给伤着了。” “我辛苦您仔细想一想，兄弟我刚刚进宫不久，并且今天才被皇太后钦点为慈德宫的书房首领太监。 明天是我走马上任的第一天，难道我还敢擅离职守，偷偷出宫办事不成？ 再说了，计划是我想的。 如果出了问题我责任最大，这还算我什么事都没做？ 最让我难受的是，蒲大哥您难道就没看见，我其实还是一名伤员吗？” 裴凌说着伸手指向自己早已经没有流血的额头。 赵宁儿看了裴凌额头一眼后，尴尬地讪笑了两声:“对不起裴凌，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公主殿下，如果不是您意外砸中了我，那我又怎么会识破那个李仁友的阴谋呢？ 如果我没识破李仁友的阴谋，我们这个‘保护公主行动小组’又怎么会成立呢？ 所以这是上苍在庇佑公主您不被奸人设计陷害，而我被公主砸到，应该也是上苍的主意。” 裴凌这一通胡扯，让现场听的三人各自生出了不一样的反应。 赵宁儿心跳有些异常，她从裴凌这番话中只听出一个信息。 她和裴凌竟然有上天注定的缘分。 蒲志勇看裴凌的眼神，则逐渐变得郑重起来。 这年轻人头脑灵活，能言善辩，并且刚入宫就能得到皇太后赏识，成为慈德宫书房首领太监。 这个裴凌未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咱家得提前和他打好关系才是。 不同于赵宁儿的娇羞，蒲志勇的郑重。 鲁初学完全是一副高山仰止的模样在看着裴凌。 这年轻人此刻的心里，充满了激动和与有荣焉。 因为在鲁初学眼中，如此厉害的裴凌先前竟跟他说过，他俩现在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鲁初学偷偷捏紧了拳头。 他十四岁时，母亲因为偷人被浸了猪笼，他父亲怀疑鲁初学不是他亲生的。 于是强行把鲁初学阉了，以两贯钱的价格把他卖给了人牙子。 鲁初学自进宫以来，从没觉得有人拿他当人看过。 更别提和他做生死与共的兄弟。 鲁初学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拼尽全力，办好裴凌大哥交给他的每一件事。 只有这样才不愧对裴凌大哥拿他当生死与共的兄弟！ 裴凌根本不知道，他一通胡诌能引来这三个人如此复杂的念头。 见三人似乎没什么问题要问，裴凌直接让蒲志勇拿“方塔纸”来，他现在就开始仿造赵宁儿的笔迹给李仁友写信。 西夏这时的皇帝是李乾顺，这人是个狂热的汉学爱好者。 他自己不仅精通诗词歌赋，并且在国内推行汉学。 李仁友作为李乾顺的儿子，肯定对汉学不会陌生。 裴凌为了避免引发李仁友的怀疑，在模仿赵宁儿笔迹时，特地来了个似是而非。 就是那种乍一看，好像就是赵宁儿写的。 但仔细一对比，就会发现细节上有诸多不同之处，一眼就知道是有人模仿的赵宁儿笔迹。 写完书信后，裴凌拿给赵宁儿亲自看了看。 赵宁儿再度连连惊叹，对于裴凌模仿笔迹的能力赞赏不已。 裴凌心里暗自冷笑。 老子连王羲之的《兰亭序》都能仿得连专家都认不出，更别提仿你这么个小丫头的笔迹了。 写完信后，裴凌拜托蒲志勇，把他慈德宫书房首领太监的腰牌、服制给他。 蒲志勇立马答应下来，并亲自去给裴凌取东西。 趁着蒲志勇离开这会儿，裴凌长叹一声坐到了赵宁儿身边。 赵宁儿见裴凌唉声叹气的模样，立刻关切地问:“怎么了裴凌？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第8章 疗伤 “公主您别问了，小人不过是因为刚刚进宫，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所以正在烦恼接下来该如何去拜会慈德宫的魏总管而已。 这等小事公主您千万别为小人操心，真真是太不值当了。” “哎呀，原来就这么点儿事啊。放心，这些事我帮你处理！” 赵宁儿大包大揽地拍了拍胸脯，那震撼人心的微颤，让裴凌眼睛都看直了。 裴凌看得实在是有些过于肆无忌惮，导致赵宁儿也有了觉察。 她俏脸微红，心中没有恼怒，但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娇羞。 赵宁儿偷偷掐了裴凌大腿一把，没好气地白了裴凌一眼。 “幸亏你做了太监，不然你肯定是个到处祸害小娘子的色中饿鬼。” 赵宁儿说这番话时，为了避免被一旁的鲁初学听见，她特意压低声音往裴凌这边靠了靠。 裴凌这种花丛老手，一看赵宁儿这娇羞的模样，立刻就知道这姑娘对他的第一印象绝对不差。 出于往日油嘴滑舌的习惯，裴凌几乎不假思索地就问赵宁儿:“公主殿下，你知道你和天上的星星有什么区别吗？” “我和天上的星星？有什么区别？” 赵宁儿一脸疑惑问。 裴凌压低声音，将脑袋靠近赵宁儿的左耳:“星星在天上，而公主殿下在我心里。” 咚咚咚咚咚…… 赵宁儿心跳迅速加快！加重！ 她吹弹可破的水嫩小脸，这会儿像熟透的红苹果一般，一下红到了耳根处。 赵宁儿虽然贵为公主，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这种直白的土味情话，赵宁儿长这么大绝对是第一次听。 此刻她心里既感觉到了甜蜜和幸福，又感觉到了紧张和慌乱。 咕噜。 裴凌忍不住看着赵宁儿咽了口口水。 天知道一脸娇羞慌乱的赵宁儿，究竟有多么诱人。 裴凌感觉自己身上某个特别的长处，似乎已经快忍不住要表现出来了。 他赶紧站起身来，背对着赵宁儿在书房来回踱步，同时不断在心里劝自己一定要冷静。 这可是皇宫，有些长处显露出来是会没命的！ 书房内的氛围，这会儿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赵宁儿低着头，两根食指的指尖不断轻轻对点。 偶尔趁着裴凌不注意，赵宁儿会偷偷抬头看裴凌一眼，看完以后立马又把头低下去。 接着心跳快速加速，脸颊发热，活像一个偷吃糖果后害怕被抓住的小丫头。 “裴凌，你……你额头上的伤还疼吗？” 赵宁儿有些没话找话地问。 裴凌摇摇头，原本想回答已经没事了。 结果就在这时，他眼前突然一黑，一道模糊的人影竟然凭空出现在眼前。 裴凌甩甩头，赶紧指着书房内的软榻喊道:“快！扶我过去休息一下，我头好晕！” 赵宁儿见裴凌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突然就头晕起来了，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故意在装。 但紧接着赵宁儿看见裴凌摇摇欲坠的模样，立刻明白他是真的头晕。 赵宁儿赶紧起身，抢在鲁初学前头跑过来扶住裴凌。 裴凌在赵宁儿的搀扶下，去到软榻上躺好。 这时赵宁儿看着裴凌道:“你先躺一下，我去叫御医来给你看看。” “别！”裴凌一把抓住赵宁儿手腕，“这个时候不能让人知道和氏璧被毁的事，所以还是别叫御医了。” “不叫御医那你额头上这伤怎么办？” 赵宁儿又急又愧疚，她在屋里转了转后，扭头看向鲁初学道:“你去找蒲志勇要一些最好的疗伤药来，我亲自给裴凌处理额头上的伤。” “喏！” 鲁初学不敢违抗公主的命令，立刻出去找蒲志勇要疗伤药。 很快鲁初学跑了回来，赵宁儿接过疗伤药后对鲁初学道:“你到门外守着，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来。” “喏。” 鲁初学应了一声后，立刻告退离开。 赵宁儿毕竟是公主，她给一个太监处理伤口的场面是绝不能让外人看见的。 所以赵宁儿一直等到鲁初学把门关上后，这才朝着裴凌躺着的软榻走来。 裴凌看着赵宁儿款步走来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想到了技师上钟的过程。 他这一想，原本稍微消减些的火气，这会儿又腾得一下升了起来。 裴凌大惊！ 这站着的时候，还能借着衣服宽大来遮掩自己本不该有的长处。 现在整个人平躺着，这不全都暴露了吗？ 裴凌正想侧过身体背对着赵宁儿时，赵宁儿恰好一脚踩到自己的裙子，整个人一脑袋撞到裴凌左腿边上。 “哎哟。” 赵宁儿痛呼一声，随后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裴凌一见赵宁儿这模样，心里暗道一声:“完了，这下才是真的全完了。” 赵宁儿小脸有些苍白，紧张无比地看着裴凌道:“裴凌，你……你这里肿了，肿得好大啊。” 肿了？ 裴凌怔了怔后，赶紧顺着赵宁儿的话往下说:“对对对，公主殿下果然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小人淤血堆积，伤势严重。” “啊，那你淤血堆积成这样，怕是有生命危险吧？不行！我还是得给你叫御医来！” 赵宁儿说着当即准备起身离开。 裴凌赶紧抓住她，慌乱间只好随口胡编道:“不用不用，公主殿下多虑了，其实淤血堆积很好医治的，想办法把淤血排出去就行了。” “把淤血排出去？” 赵宁儿目光低垂，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 很快她眼睛一亮，一脸兴奋地叫道:“我知道了！小时候我在御花园玩儿，无意间被一条毒蛇给咬了。当时我那伤口也是肿了起来，然后是我的贴身侍女蓝儿用嘴帮我把淤血吸了出来。 行！那我今天也帮你把淤血吸出来吧！” “你帮我……把……把淤血吸出来？” 裴凌全身都止不住地抖了起来，他有些犹豫，自己这样骗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哎呀裴凌，你怎么身体都在发抖啊？不行不行，肯定是受了淤血的影响，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赵宁儿一脸焦急，直接开始上手。 裴凌嘴里喊着:“哎呀，这不太好吧。” 整个人却下意识配合着赵宁儿的动作。 很快那淤血堆积的地方显露出来，赵宁儿看了一会儿后，深吸一口气俯下了身子。 第9章 抱朴功 呕…… 呕…… 赵宁儿忙活了近半个小时，总算是帮裴凌把淤血吸干净了。 她按照裴凌的提醒，将吸到口中的淤血吐在随身携带的丝巾中。 但因为那淤血涌出来那一刻，量实在有点儿太大了，所以赵宁儿起初还是被迫吞掉了一部分。 淤血的味道实在让人感觉有些恶心，同时赵宁儿也害怕那淤血有毒，所以一直在干呕。 裴凌有些心疼地看着赵宁儿，温柔地问道:“公主殿下，你没事儿吧？” 赵宁儿摇摇头，伸手揉了揉自己自己发酸发痛的脸颊。 “我没事儿，就是那淤血的味道太难闻了，还有那颜色……” “没错，淤血堆积在体内，颜色和味道都会发生改变。像这种颜色的淤血，其实就属于伤势比较重的表现了。 多亏公主殿下不辞辛劳帮小人吸出淤血，否则小人恐怕是性命难保啊。” 裴凌说着，一脸认真地冲赵宁儿道谢一声。 赵宁儿笑着摆摆手:“好了好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先在蒲志勇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出宫去把该办的事情给办了。 等我回宫后我再找个机会来看你，到时候要是你淤血还没完全排出的话，我再帮你排一次。” “呃……好的，那有劳公主了。” 裴凌有些尴尬地躺回到床上，他确实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并且眼前一直有个虚幻的人影不停浮现。 在昏昏沉沉之间，裴凌当真香甜地入睡了。 睡梦之中，他感觉有一道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回响:“天之韵，地之灵，聚万物之所想，显人灵之所思……” 裴凌并不知道，在他香甜入睡后不久，他的身体就开始绽放五彩华光。 这光芒持续绽放了近一盏茶的时间，然后才慢慢散去。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凌悠悠醒来。 他伸了一个懒腰，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十足。 裴凌脑海中浮现出赵宁儿给他“疗伤”的过程，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果然淤血堆积在体内对身体不好啊，排出去以后这精神都好了很多。” 裴凌目光一扫，发现床边摆了很多新的衣服、鞋袜、腰带之类的东西。 上面留有一张纸条，是蒲志勇写给裴凌的。 纸条内容告诉裴凌，这些就是裴凌的服制。 皇宫里面规矩森然，不同的身份穿什么颜色和款式的衣服，系什么样的腰带，穿什么样的靴子等等…… 这些都是有规定的，不能随便乱穿。 乱穿就是逾制，轻则杖责二十，重则身首异处。 这一系列的规定，在宫中就叫做“服制”。 裴凌就在蒲志勇这书房把衣服换了。 当裴凌穿戴整齐从书房出来时，蒲志勇的一名下属立刻迎了上来。 他告诉裴凌，赵宁儿、蒲志勇、鲁初学他们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随后这人将厚厚一叠交子和一块令牌递给裴凌。 “裴公公，这些东西是公主殿下让小人转交给您的。 公主殿下说如果魏公公敢为难您，您就拿着这块令牌去淑怀宫找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说她会给您撑腰。” 裴凌接过交子和玉佩，向这位公公道谢一声。 顺带着裴凌问了一下赵宁儿的具体身份。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了裴凌一跳。 赵宁儿竟然就是延禧公主，也是向太后唯一的女儿。 大宋公主很多，但论地位之高，身份之尊贵，没人有资格和赵宁儿相提并论。 因为赵宁儿还没出阁，所以她现在也是住在慈德宫的。 整个慈德宫西面的偏殿，被向太后划分出来，单独改建成了赵宁儿居住的淑怀宫。 赵宁儿身份如此尊贵，倒让裴凌心里生出了些许警惕。 “看来以后不能再跟赵宁儿口花花了，不然真把这丫头撩得春心萌动，恐怕我死不知道怎么死的。” 裴凌想着这些，顺手把交子和玉佩揣好，走出了内东门司。 交子其实就是银票，元符三年这会儿，交子贬值的还不算严重。 因为神宗皇帝赵顼，对于交子的发行还算比较克制。 他规定交子只有一贯和五百文两种面额，并且发行的数量也有限制。 不像赵佶这崽种，亲政三四年就把交子搞得跟废纸没什么区别。 然后他废止交子，开始推行“钱引”，没过多久“钱引”的价值也变得和废纸相差无几。 裴凌不知道赵宁儿究竟给了他多少交子，但估摸着最少也有大几十贯。 由于裴凌对北宋现如今的物价不是很了解，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兜里的交子究竟有多大的购买力。 不过赵宁儿身份那么尊贵，想来出手应该不会太小气才对。 裴凌脑子里想着这些，突然他感觉自己身后好像有人。 正当裴凌想要回头时，一道劲风朝着他脑袋袭来。 裴凌脑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闷棍，然后有人拿麻袋将他套上，迅速把他塞进了一个木桶中。 木桶里面，挨了一闷棍的裴凌并没有晕过去，相反他的意识还极为清醒。 不过即便如此，裴凌也没打算反抗。 因为他已经猜到派人来打他闷棍的人是谁了。 除了那位朱太后，还能有谁？ 把裴凌带进宫的王海恩，是朱太后的人。 现在王海恩和他带在身边的三个小太监都被向太后下旨绞死了。 唯独裴凌不仅没死，反而还被向太后钦点为她慈德宫书房的首领太监。 但凡朱太后智商正常一点，也肯定会把裴凌抓回去仔细拷问一番。 倘若裴凌这个时候反抗，那抓他的这几个人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拼尽全力把他杀了。 所以裴凌干脆坐在木桶里，认真思考了接下来的对策。 想了一小会儿后，裴凌心里有些烦躁。 这种生命被别人随意予取予夺的感觉，真的让裴凌很不舒服。 裴凌心里暗自嘀咕:“也不知道这古代有没有什么绝世武功，如果有的话，老子不择手段也要学一门最厉害的。 到时候谁他妈再敢招惹我，男的老子剁成肉酱喂狗，女的老子先煎再杀，然后再煎再……” 裴凌心里正叫嚣时，突然之前那道若隐若现的人影，这次再度出现了。 这次与这道虚幻人影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道信息——《抱朴功》第一层。 裴凌眼前浮现出的人影，看上去好像还在腹中的婴儿一般，整个人抱成一团，用一种特殊的呼吸节奏，缓慢而又悠长地呼吸着。 受眼前那道虚幻人影的影响，裴凌在木桶中做出了同样的姿势，然后用一样的节奏进行呼吸。 最开始这种姿势，和这种呼吸节奏让裴凌很痛苦。 但在坚持十多个呼吸之后，裴凌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流转。 伴随着这股力量在裴凌体内各个角落经过一次。 裴凌隐隐约约发现，他身体外包裹了一层淡淡地五彩光芒。 这五彩光芒裴凌记得，他刚接过和氏璧时，曾经在和氏璧内部隐约看到过。 卧槽！那和氏璧是真的！ 裴凌心中暗自庆幸。 还好小爷我反应快，把他们都忽悠住了，不然这次岂不是死定了？ 庆幸过后裴凌在心中默默分析，那和氏璧内应该蕴藏着某种奇异能量。 机缘巧合之下，那股能量被他给吸到自己体内了。 所以那和氏璧才会突然碎成砂砾状。 裴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继续按照眼前这道人影的姿态，学习他的呼吸节奏。 一道运木桶的马车停下，裴凌脑海中凭空浮现出一道信息。 “《抱朴功》第一层，功成！” 第10章 又逃过一劫 裴凌在木桶内捏了捏拳头，他感觉自己的力气比以往大了很多很多。 但具体大了多少，裴凌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再验证。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渡过朱太后的这一关。 “都来搭把手，把那家伙从木桶里弄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招呼了一声，几名太监合力将裴凌从木桶里弄出来。 裴凌全程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任由几个太监把他们抬进一座宫殿之中。 进宫后，裴凌被丢在地上。 这时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在猛烈摇晃，同时有挠人心窝的声音不断响起。 裴凌禁不住好奇，眼睛偷偷虚开一条缝隙，目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张宽大的床榻上，一名美妇人狠狠地扇了一个身材强壮的男人一耳光，冷声怒骂:“没用的东西，这么快就不行了！给哀家把他丢去喂狗！” “喏！” 两名太监将那男人从床榻上拉下来，当场拧断脖子，然后抬着尸体离开。 裴凌心中微微一紧。 如果今天不是先遇见了皇太后，恐怕这会儿被拧断脖子喂狗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美妇人自称“哀家”，那自然就是朱太后无疑。 朱太后从床榻上下来，全身就穿了一件绿色绸缎的肚兜。 当她走向裴凌时，两名宫女给朱太后穿了一件近乎透明的薄纱长衣，以及一条丝绸亵裤。 “咦？这狗东西还没醒？是不是你们下手太重把他给打死了？” “算了算了，既然人已经不行了，直接把他丢去喂狗吧。” 朱太后不耐烦地摆摆手，随后准备转身离开。 裴凌这时赶紧睁开眼睛，激动地大喊:“太后！是您吗太后？” “天呐！上苍怜悯，小人终于活着见到太后您了！” 裴凌一脸激动地大喊着。 这把准备将他抬出去喂狗的两名太监给搞愣住了。 二人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看向朱太后。 朱太后淡淡地扫了裴凌一眼，显然她并不吃裴凌这一套。 “你活着见到哀家了又如何？ 难道你还想跟哀家炫耀一下，你是如何用花言巧语讨得皇太后开心。 然后大难不死，反倒成为慈德宫书房首领太监的吗？” “太后！您这样说，小人真的太惶恐了。 小人一年前与王叔相识，王叔特意找了精通书法的高手，教小人读书写字。 小人一开始还不知道王叔的用意，直到前不久王叔让小人入宫当差时小人才知道。 原来王叔是想让小人去慈德宫当差，以便给太后您传递消息，谨防有人暗中算计太后您。 本来今天王叔说，要先带小人来面见太后，跟太后您说清楚小人身份的。 结果没想到半路王叔遇上了皇太后，皇太后竟把王叔给……” 裴凌一脸悲伤，努力想让自己挤出两滴眼泪出来。 无奈他演技还没到达可以将泪眼收放自如的地步，所以努力半天也只是把自己眼眶弄红了而已。 “你说你是王海恩准备特意培养的暗子？” 朱太后一脸狐疑地打量着裴凌。 裴凌见朱太后仍旧不信任他，赶紧故作神秘地问朱太后:“太后您英明睿智，想必一眼就能看出小人暗子的身份对不对？ 不然以小人这一手书法造诣，又何至于要入宫当一名小太监？” 朱太后听裴凌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裴凌说得有道理。 皇太后对于书法的鉴赏能力，朱太后十分了解。 不是书法造诣已经登峰造极，皇太后怎么可能会如此欣赏一个小太监？ 然而正如裴凌所说，一个书法造诣登峰造极的人才，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进宫做太监呢？ 朱太后此时对裴凌的话，已经信了七八成。 不过表面上她仍旧保持着冷淡的模样。 “行吧，哀家就当你说的话全是真的。 现在王海恩已经死了，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太后！王叔对小人恩同再造，小人也视他犹如亲父。 王叔临死之前唯一叮嘱小人的事，就是要拼尽全力效忠太后。 如果太后您不嫌弃小人身份卑微，小人仍愿意继承王叔的遗志，誓死效忠太后！” 说着，裴凌还主动提出愿意给朱太后写一封《效忠书》，以表明他效忠朱太后的决心。 朱太后这会儿也有些被裴凌的“真诚”给打动了。 其实朱太后根本不知道，裴凌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伪造笔迹。 只要裴凌愿意，他可以用上百种不同的笔迹写《效忠书》。 所以《效忠书》这种东西对裴凌来说，根本毫无约束力。 在朱太后寝宫的书房内，朱太后亲自研磨，看着裴凌用颜体书法给她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效忠书》。 写完以后，裴凌将《效忠书》吹干交给朱太后。 朱太后拿着《效忠书》默念了一遍，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这书法造诣，确实非同一般，难怪皇太后会赏识你。 既然你以后在慈德宫当差，那就得尽心竭力服侍皇太后，不要随便露出别的心思来。” “是，太后您放心，小人一定小心谨慎隐藏好自己的身份，等待太后您启用小人的那一刻。” “嗯，你这脑子倒也还算聪明。” 朱太后拉起裴凌的右手，将一块玉质晶莹剔透的玉佩放在裴凌手中。 “这玉佩是神宗皇帝生前赐给哀家的，见它如见神宗皇帝。 你好生把它带在身边，如果有一天你像王海恩一样暴露了身份，可以亮出这块玉佩救你一条性命。” 裴凌没想到朱太后初次跟他见面，竟然就给他这么珍贵的东西。 他当即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对着朱太后连连谢恩。 其实裴凌清楚，朱太后之所以这么看重他，多半是因为在皇太后身边安插眼线实在太困难了。 朱太后不愿意裴凌这个眼线，再像王海恩那样随随便便就折损掉。 “马敬！” 朱太后朝着书房外喊了一声。 一名年纪较大，两鬓斑白的太监立马躬身进入书房:“小人在！” “哀家记得王海恩自幼入宫，在这世上并没有子嗣族亲。 既然裴凌叫他一声‘王叔’，还把他当父亲一般看待。 那你就整理一下王海恩的遗物，将它们全部交给裴凌吧。” 裴凌来慈宁宫的时候，是被人打晕了藏在木桶中运来的。 为了避免裴凌身份暴露，所以他离开时，朱太后同样派人把裴凌藏在木桶中运走。 只不过这一次裴凌没有再被打晕，并且走的时候，还带了一个重重的包裹走。 包裹里面装着的全是王海恩的遗物。 这些遗物究竟值多少钱，裴凌并没有打开查看，所以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王海恩的遗物是朱太后亲自开口，让冯敬交给他的。 想来冯敬他们即便会吞掉一些，也不至于太过分。 慈宁宫的人重新把裴凌送回内东门司，然后裴凌从内东门司一路问下来，终于在黄昏的时候找到了慈德宫。 慈德宫的宫门外，两名太监把守着。 裴凌跟他们表明身份后，两名太监立刻带着裴凌去了总管太监魏朝喜魏公公的房间。 慈德宫的太监和宫女，按照身份地位的区别，分别住在不同的房间内。 就拿魏朝喜来说，他在慈德宫的住处，竟是后殿东配殿旁边的耳房。 这耳房比正殿和配殿都要矮上一些，但它依旧是面阔三间，进深两间的一个套房。 房间内除了堂屋、卧室、书房以外，甚至还有独立的浴室和净房。 “净房”是宫里的叫法，实则就是茅房。 一名年轻的小太监，帮裴凌去跟魏朝喜通禀了一声。 很快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屋内传出来。 “裴凌兄弟，咱家可等你好半天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魏朝喜从耳房中走出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热情。 裴凌看清楚魏朝喜的模样后，这才发现他先前碰到皇太后时，已经和魏朝喜见过了。 当时把裴凌那副字拿去翰林图画院装裱的那位灰衣太监，就是魏朝喜。 “哎呀，让魏公公久等，小人真是罪过大了。” “裴凌兄弟这话言重了，咱们可一点儿怪你的意思都没有啊。” 魏朝喜一口一个“裴凌兄弟”，还拉着裴凌进屋，说是给他准备了接风的酒菜。 裴凌也没跟魏朝喜客气，进屋以后直接坐下开吃。 两人互相敬了几杯酒后，立刻变得好像失散多年的兄弟突然重逢一般。 由于魏朝喜晚上还要当值，所以他没敢和裴凌多喝。 在浅尝几杯后，魏朝喜将酒杯倒扣在桌上，开始跟裴凌讲在慈德宫当差的各种规矩。 裴凌认真听着，直到魏朝喜说完，他这才掏出一叠交子塞到魏朝喜手中。 魏朝喜对此也没推辞，顺手就把那一叠交子塞进腰间挂着的钱袋里。 酒足饭饱以后，魏朝喜把裴凌送出屋，然后召来一个叫郭顺的小太监，让他送裴凌回屋歇息。 郭顺点头哈腰地应下来，直接将裴凌送到了西偏殿旁边的耳房。 之前就说过，慈德宫的西偏殿被皇太后单独划出来，直接改建成了赵宁儿居住的淑怀宫。 这也就意味着，魏朝喜给裴凌安排的耳房，实际是在淑怀宫边上，与淑怀宫的后殿是紧挨着的。 裴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一个新人刚进慈德宫就住这么好的地方。 他连忙问郭顺:“小郭，你确定魏公公是安排的我住这里吗？” 郭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裴公公您有所不知，皇太后最常呆的地方就是书房。 自从上一任书房首领太监病逝后，皇太后就一直没找到适合在慈德宫书房长期伺候的人。 所以这书房首领太监一职，一直都是空缺着的。 现在您既然补书房首领太监这个缺，那自然得住上一任书房首领太监的住处。 而这里，就是上一任书房首领太监住的地方。” 裴凌听了郭顺的解释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走进耳房逛了一圈。 这套房屋的面积和布局，都跟魏朝喜那边相差无几。 房间明显是刚打扫过的，各种日常用品也很齐全。 郭顺在询问过裴凌没有别的要求后，当即准备告退离开。 裴凌叫住郭顺，赏了他一张一贯面额的交子。 郭顺连连致谢，随后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裴凌看着郭顺兴奋的模样有些不解，在他印象中北宋的太监一向是品级低，待遇高。 区区一贯钱，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其实裴凌并不知道的是，像郭顺这种洒扫太监，一个月的俸禄只有两贯钱。 而这两贯钱一般只能到手一贯零五百文，然后郭顺还得拿出一贯钱孝敬上级。 所以裴凌随手赏他的这一贯钱，确实值得他如此兴高采烈。 裴凌打发走郭顺后，开始在床上清点王海恩的遗物。 包裹一打开，首先映入裴凌眼帘的，就是厚厚一大叠交子，以及银锭、金锭、金叶子等等…… 除了这些金银之物外，裴凌还翻出了一份房契。 这房子位于闾阖门边上，似乎是一栋三进的大宅子。 裴凌看到这份房契后才想起来，宋朝的太监不仅可以在宫外买房子住，并且他们还能娶妻纳妾。 “也不知道老王在宫外娶老婆没有，要是娶了……嘿嘿嘿嘿。” 裴凌笑了两声后，突然发现王海恩还收集了不少拳脚刀剑类的功夫秘籍。 他拿着这些秘籍翻了翻，并没有觉得这些秘籍有什么高深之处。 不过当裴凌认真翻看其中一本《太祖长拳》的拳谱时，他发现自己眼前再一次出现了虚幻的人影。 那人影似乎正在演练《太祖长拳》的招式。 并且伴随着那虚幻人影的每一次演练，裴凌对于《太祖长拳》理解和感悟，似乎就会加深一些。 裴凌从床上下来，准备跟着那虚幻人影练一练《太祖长拳》的招式。 这时屋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裴凌用被子将床上的东西盖好，然后冲着屋外问了句:“谁啊？” “我！” 一道甜美悦耳的声音，小声回应裴凌。 裴凌一听就辨别出来，是赵宁儿的声音。 眼下天色已经黑尽，这丫头跑来敲我房门干嘛？ 裴凌心中疑惑，但还是快过去拉开了门栓。 裴凌刚将房门打开点儿缝隙，装扮成小太监模样的赵宁儿一下冲了进来。 赵宁儿一下搂住裴凌的脖子，兴奋地跳来跳去。 “裴凌成了！你的计划成了！李仁友被开封府衙的官差抓起来了！ 现在李仁友留在鸿胪寺的那些随从都快急疯了，他们正在要求鸿胪寺的官员派人寻找李仁友。 等鸿胪寺的人找到李仁友时，他们就会发现李仁友因为通奸，已经被开封府的人抓起来了！” 赵宁儿兴奋地大笑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搂住裴凌蹦蹦跳跳，究竟给裴凌带来了多大的诱惑和冲击。 就在裴凌想赶紧推开赵宁儿时，赵宁儿突然脸色一滞。 她呆呆地看着裴凌:“裴凌，你……你是不是带了什么武器在身上？” 第11章 东窗事发 赵宁儿根本不知道戳痛她的是什么东西，她直接伸手在裴凌伸手摸索起来。 裴凌大惊失色，连忙大喊:“公主殿下不要……” 可惜！ 裴凌喊的时候，赵宁儿已经摸到那东西了。 是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 赵宁儿将匕首从裴凌身上摸出来，好奇地问:“裴凌，你随身带把匕首干嘛？” 呼…… 裴凌长松了一口气。 这匕首也是王海恩的遗物之一。 裴凌清点的时候发现这匕首做工不错，并且还很锋利，于是就顺手将它带在了身上。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这皇宫之中危机四伏，像我们这种小人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丧命。 所以我特地带把匕首在身上，以便在面对生死危机时，能够拼命一搏。” 赵宁儿听了裴凌的解释后，直接将匕首还给了裴凌。 “裴凌你放心，以后在皇宫之中有我照顾你，谁要是敢欺负你的话，我一定帮你出头！” 赵宁儿说完还特意提醒裴凌，当值的时候千万不能把匕首带在身上。 不然有刺王杀驾之嫌，被抓住后是要凌迟处死的。 裴凌回应两句后，把赵宁儿他们的行动过程仔细问了一遍。 大体上来说，赵宁儿他们的行动过程没有任何问题，基本都是按照裴凌的计划在执行。 不过裴凌今天和朱太后见过面后，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像太后、皇上这等身份的人，很多事情是瞒不了他们的。 不然朱太后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知道，他是靠着一手书法讨好了向皇太后，成功当上慈德宫书法首领太监的。 可见当时向皇太后带在身边的人里面，肯定有朱太后的人。 从朱太后那里离开时，裴凌就已经意识到，算计李仁友这件事他想得太简单了。 不过眼下事情已经发生，裴凌就算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当务之急是得想清楚，东窗事发后该如何补救。 赵宁儿见裴凌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得好奇问:“怎么了裴凌？咱们的计划成功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裴凌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公主殿下，我高兴得很。 只是目前计划只成功了第一步，要等那个李仁友真的放弃求婚，带人回西夏，计划才算是完全成功。 我也只有到那个时候，才能真正地放下心来。” 裴凌的话让赵宁儿大为感动，她目光有些迷离地看着裴凌:“谢谢你裴凌，没想到你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傻瓜，你的事在我心里比我的命还重要，我怎么会……” 裴凌话说到一半立马停住。 他有种想扇自己一耳光的冲动，怎么就改不了这喜欢撩人的臭毛病呢？ 骗小姑娘的情话，就好像刻在裴凌基因中的习惯一般。 完全是张口就来，顺溜无比。 “对不起公主殿下，我……我脑袋受伤了，所以头脑不清醒，容易胡言乱语，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裴凌根本不知道，如果刚刚他那番话完整地说完，赵宁儿或许还会认为裴凌是故意在说好听的话讨好她。 可偏偏就是裴凌话说一半，然后猛然间回过神来停住。 这表现在赵宁儿看来，完全就像是裴凌无意间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一般。 赵宁儿俏脸绯红，低着头轻声呢喃:“你这么紧张干嘛？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要怪罪你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要是让别人看见我这么晚还在你屋里呆着就麻烦了，我先走了。” 赵宁儿说完直接跑出裴凌的房间。 裴凌看着赵宁儿羞涩跑走的背影，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他走过去把门栓重新插上后，他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悔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不对啊，不是说好要再帮我吸一次淤血的吗？果然张无忌他妈说的对，女人都是骗子，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宁儿没帮忙吸淤血的缘故。 这一夜，裴凌感觉自己精力旺盛无比，完全没有一丝睡意。 无奈之下裴凌只好翻出《太祖长拳》的拳谱，借着月光认真翻看。 在看了几页后，裴凌眼前再度浮现出演练《太祖长拳》的人影。 就这样，裴凌跟着这人影练了一晚上的《太祖长拳》。 次日清晨，裴凌脑海中冒出一道信息。 “《太祖长拳》，初成！” 铛！铛！铛…… 悠远的钟声，从宣德门城楼传入整个皇宫。 古人讲究“晨钟暮鼓”，这钟声响起代表着寅时到了。 寅时就是凌晨的三点到五点，这时间又被称为“平旦”，或者黎明、日旦等。 在这个时候宣德门城楼敲钟，就叫作“亮更”。 意思是大家可以起床开始准备一天的劳作了。 裴凌不太懂这钟声的意思，他还好奇地打开房门，朝钟声传来的方向张望了一番。 此时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五名小太监一起来到裴凌的屋外。 “参见裴公公。” 五人一同向裴凌行礼，其中有一个正是昨天被赵宁儿带走的鲁初学。 “小鲁！” 裴凌见到鲁初学，心里觉得亲切。 他朝鲁初学招招手，示意鲁初学到他跟前来。 鲁初学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他连忙起身躬着身子走到裴凌身边。 裴凌低声问鲁初学:“这些是什么人？” “回裴公公的话，这四位连带着小人，都是在慈德宫书房当差的内侍。 由于裴公公您今天是第一次当值，所以我等特来拜会。 同时伺候您洗漱更衣，享用早膳。” “哦，原来是这样。” 裴凌摆摆手，让那四名小太监起身做了个自我介绍。 四名小太监自我介绍完后，各自拿了五张一贯面额的交子递给裴凌。 鲁初学在一旁低声告诉裴凌，这些钱是他们给裴凌的见面礼。 宫中规矩一向如此，新官上任，手下人哪怕去借利钱也得送见面礼。 裴凌听后直接把钱收下，四名小太监很明显地长松了一口气。 如果裴凌不收这个钱，四名小太监不会觉得裴凌仁慈，而是会认为裴凌胃口大，嫌五贯钱太少了。 那么接下来他们只能想办法借更多的钱来送给裴凌。 裴凌收下见面礼以后，四个小太监在鲁初学的带领下给裴凌打水洗脸，用柳枝沾盐漱口，然后给他梳头，穿衣服和靴子。 裴凌忍不住感叹，难怪古往今来人人迷恋权力。 区区一个书房首领太监而已，就能有这样的享受，真不知道当了皇帝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慈德宫有独立的膳房，裴凌的早餐是几名小太监去膳房给他端到房间来吃的。 吃完早饭后，鲁初学告诉裴凌，这时他应该带着他们五个人去书房洒扫，等待皇太后回慈德宫。 裴凌依例行事，洒扫时他一开始还准备帮忙，结果把那四名小太监吓得脸都白了。 因为裴凌亲自动手，代表他对那四个小太监的洒扫工作不满意。 这事儿往魏公公那边一报，他们可是要挨鞭子的。 好在鲁初学及时给裴凌解释，裴凌这才坐在一边没再插手。 卯时末，辰时初。 垂帘听政的皇太后，结束早朝回到慈德宫。 她一回慈德宫就进了书房。 在书房当值的裴凌等人，赶紧给她行礼问安。 这时皇太后抓起书桌上砚台狠狠摔在地上，冷声低喝:“来人！把延禧公主那个混账给哀家带过来！另外还有内东门司的蒲志勇，直接给哀家绑过来！” 第12章 有担当的男人 赵宁儿是向皇太后唯一的女儿，她现在用“混账”这两个字来称呼赵宁儿，可见向皇太后现在究竟有多生气。 除了赵宁儿，向皇太后还让人把蒲志勇绑过来。 毫无疑问这是算计李仁友的事情败露了。 鲁初学跪在裴凌身边，整个人抖得像羊癫疯发作了一般。 裴凌则是神情肃穆，好像整件事完全与他无关一样。 赵宁儿和蒲志勇，几乎是同时被带入慈德宫书房的。 二人进屋后，大概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蒲志勇面如死灰，脸上满是颓然之色。 赵宁儿嘟着嘴，整个人表现出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向皇太后端坐在一张坐榻中间，面色冷然地盯着蒲志勇:“蒲志勇，哀家问你，昨日你出宫都做了些什么？” 蒲志勇不敢对向皇太后有丝毫隐瞒，立刻以头抢地，羞愧难当地大喊:“皇太后，微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砰！砰！砰！ 蒲志勇喊完以后，既不说自己昨天做了什么，也不替自己辩解。 只是不断用脑袋砸着地面。 向皇太后冷哼一声，目光移向赵宁儿:“赵宁儿，哀家再问问你，昨日你出宫都做了些什么？” 赵宁儿扭头看了一眼已经满脸鲜血的蒲志勇，她微微皱眉道:“好了蒲公公，你不用再磕头了，一切自有本宫承担！ 你奉本宫的命令行事而已，对错与你无关。” 赵宁儿以“本宫”自称，这是把她公主的身份抬了出来。 蒲志勇不可以违逆公主的命令，所以他身子一顿，整个人匍匐在地上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向皇太后气得身子微微发抖，脑袋缓缓轻点:“好！好啊！” “赵宁儿，看来哀家确实是把你给宠坏了，以致你现在胆大妄为，竟敢构陷友邦王子。 你以为你污了西夏王子的名声，你就能避免出嫁和亲吗？ 现在哀家明确地告诉你，这绝不可能。 哀家已经决定了，明天便下懿旨，让你和西夏王子李仁友和亲！” “母后！你难道要逼死儿臣吗？那李仁友本就居心不良，现在更是声名狼藉。 即便是这样您还逼儿臣与他和亲，儿臣宁死也不受如此屈辱！” “你就算是死，你也得和亲以后再死！” “来人！把延禧公主带回淑怀宫，好生看押起来，没哀家旨意不得让她踏出淑怀宫半步！ 另外把蒲志勇交由皇城司审问，待问出他有何同党之后，再将他凌迟处死！” “喏！” 几名慈德宫的太监，当即准备上前带走赵宁儿和蒲志勇。 蒲志勇此刻也绷不住了，整个人不停地颤抖起来。 这时裴凌深吸一口气，直接走到蒲志勇和赵宁儿身边，朝着向皇太后行了一礼。 “皇太后容禀，构陷西夏王子李仁友一事，从头到尾都是小人设计主使。 此事与蒲公公无关，更加与公主殿下无关。 他们都是受小人蛊惑，这才参与其中的。 如果皇太后要处罚，还请只罚小人一个，不要牵连蒲公公与公主殿下。” “裴……裴凌你……” 赵宁儿傻呆呆地看着裴凌，她怎么都没想到裴凌会站出来承担一切。 他为什么要这做？他不知道这样做会被凌迟处死吗？ 难道他……难道他只是不想看到我被母后责罚？ 赵宁儿看着裴凌优越的侧颜，内心乱做一团。 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一个有担当的男人，究竟拥有何等令人心折的魅力。 同样大受震惊的还有蒲志勇。 说实话，早在蒲志勇被绑来慈德宫的路上，他就已经恨死裴凌了。 就在刚刚蒲志勇已经准备将裴凌供出来，拉他一起下水。 可没想到裴凌竟然自己主动站出来，想要一个人扛下一切。 蒲志勇一生很少佩服人，但此刻他对裴凌却是真正的心服口服。 如果易地而处，蒲志勇自己绝不可能有裴凌这样的勇气和担当。 蒲志勇在心中暗暗决定，倘若这次他能侥幸不死，他一定好好帮裴凌料理后事，给他风光大葬。 没错，在蒲志勇心中，裴凌已经死定了。 向皇太后微微眯着眼睛，目光如利剑一般看着裴凌。 “是你主使的一切？你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能够指使公主和内东门司的都知为你办事？” “是的皇太后，小人花言巧语蒙骗了公主和蒲公公，小人愿受千刀万剐以赎自身罪孽。” “裴凌！你别说了！” 赵宁儿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情绪崩溃，泪眼瞬间夺眶而出。 蒲志勇咬咬牙，心里也涌出了一股帮裴凌解释几句的冲动。 不过裴凌却在这个时候沉声对向皇太后道:“皇太后，小人在临死之前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想说，不知道皇太后可否屏退左右，给小人一个说话的机会？” “大胆！你什么身份，竟妄想跟皇太后单独对话？” 魏朝喜一改昨日的亲热态度，指着裴凌厉声低喝。 裴凌不为所动，直接目光坚定地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沉默良久，最终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哀家想单独听听，他口中天大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皇太后，万一这贼子对您不利……” “哀家说了，所有人退下！” “喏！” 众人领命退出书房。 在离开时，鲁初学几次想要留下来和裴凌一起面对。 但他终究没办法克服自己畏死的本能，最终选择了含泪离开。 一众人退出书房后，魏朝喜把房门关上。 裴凌长松一口气，这才对向皇太后道:“皇太后，事到如今小人不能再隐瞒您了，小人其实是太后派到您身边的暗子！” 第13章 冒死谏言 向皇太后的眼睛再度眯了眯。 “哦？” “你说你是朱氏的暗子？你可证据能够证明？” 裴凌将手伸入怀中，取出朱太后给他的那块玉佩，双手递给向皇太后。 向皇太后接过去一看，当即冷笑了一声:“朱氏对你倒是挺舍得的，竟然将神宗赐给她的这块元丰玉佩给了你。 怎么？你是觉得有这块玉佩在手，哀家便不敢杀你吗？” “皇太后，小人从未这样想过。” “小人之所以坦白自己暗子的身份，乃是因为太后命小人尽全力促成公主殿下与西夏王子李仁友和亲一事。 小人深知，这件事万万不可促成，所以才冒死向皇太后您暴露自己的身份。” 向皇太后这下有点儿被裴凌给说糊涂了。 她眼中闪过疑虑之色，微微皱眉问:“你说朱氏命你促成宁儿和李仁友和亲一事？而你认为这件事万万不可促成？这是为何？” 裴凌心中再度松了口气。 向皇太后既然问出这个问题，那代表他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剩下一半，就得看向皇太后信不信他接下来的这番说辞了。 “禀皇太后，想必您应该清楚，西夏现如今的太子是李仁爱。 而李仁爱的生母，是辽国的成安公主耶律南仙。 西夏皇帝李乾顺崇尚汉学，所以李仁友特意来咱们大宋求娶公主殿下。 毫无疑问，李仁友有争夺西夏帝位之心。 倘若李乾顺有朝一日驾崩，李仁爱和李仁友必有一战。 届时若李仁爱胜，那西夏与辽国必将紧密合作，届时我大宋要面临的压力将无比巨大。 所以皇太后您执意让公主殿下嫁给李仁友，是希望李仁友能够夺得帝位，从而与大宋合作，一起对抗辽国对不对？” 向皇太后眉头一下皱紧，迟疑着回答:“是又如何？” 向皇太后回答完这四个字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难道哀家这样想有问题？” “有问题，并且问题非常大！” 裴凌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也陡然间变得有些高亢和激动。 “皇太后您仔细想一想，哪一位君王愿意把江山拱手让出？ 没有！天底下绝对没有这样的君王！ 同样的道理，西夏太子李仁爱一旦即位，他是绝不可能跟辽国一起攻打大宋的。 因为西夏也需要大宋去牵制辽国，否则大宋一灭，西夏迟早都是辽国的囊中之物。 尤其是对李仁爱而言，他母亲本来就是辽国公主，如果他再和辽国过于亲近，那么辽国兵不血刃就能吞掉西夏。 所以李仁爱即位，首先要防的不是大宋，而是辽国。 但如果皇太后把公主殿下许配给李仁友，那等于是逼迫李仁爱跟大宋结仇。 届时一旦李仁爱成功即位，大宋才是会迎来真正的灭顶之灾。 退一步讲，如果即位的是李仁友，辽国为了阻止西夏与大宋联手，肯定也会逼迫李仁友跟大宋开战。 所以皇太后让公主殿下到西夏和亲，最终结局都是把大宋推下火坑！” 咚！咚！咚！ 向皇太后感觉自己心跳跳得很快。 她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甚至有些紊乱。 裴凌的分析向皇太后不敢说他全对，但却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这样的可能。 向皇太后咽了口口水，强撑着对裴凌道:“裴凌，你敢危言耸听惑乱哀家心智，你可知罪？” “皇太后，小人是不是危言耸听，您难道还不清楚吗？ 先帝两度发起平夏城之战，险些一举将西夏灭国，可为何他最终接受辽国调停，准允西夏求和？ 难道单纯只是因为先帝忌惮辽国强盛吗？ 不！先帝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大宋、西夏、辽三国，早已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辽国势强，但已经有了盛极而衰之相。 倘若这个时候大宋和西夏联手，或者大宋彻底灭了西夏，反倒会给辽国开战的理由。 所以大宋和西夏，只能相互敬而远之，万万不可能轻易钩联。 一旦联合，必起战乱！” 裴凌提到的第二次平夏城之战，其实去年秋天才正式结束。 从那开始哲宗赵煦就一直病重，到今年正月终于扛不住驾崩了。 正如裴凌所说，第二次平夏城之战，大宋只要再莽一下说不定就把西夏给灭了。 至于后来赵煦为什么接受辽国调和，选择在最后关头放西夏一马，个中缘由就只有赵煦自己清楚了。 向皇太后也拿不准赵煦当时是怎么想的，不过向皇太后还是认为，裴凌的分析很有道理。 事到如今向皇太后已经在心里承认，她想让赵宁儿和西夏和亲的想法，确实有欠考虑。 不过向皇太后并没有将心中所想暴露出来，她仍旧保持着一副冷淡威严的模样，平静地看着裴凌问:“你说朱氏想促成宁儿和李仁友和亲，这又是为何？” 裴凌见向皇太后这样问，知道自己的忽悠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剩下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 裴凌对于这些问题，早就有所准备。 所以向皇太后一问起，裴凌便故作高深地回答:“皇太后又何必明知故问呢？难道真要小人说出那句‘均是神宗子，何必然’？” 嘶…… 向皇太后倒吸一口凉气。 她现在对裴凌的身份再也没有半分怀疑，这小子绝对是朱氏的暗子，否则他断然不可能知道“均是神宗子，何必然”这句话。 这句话其实向皇太后自己说的。 哲宗赵煦病逝后，宰相章惇提议立哲宗赵煦的亲弟弟，也就是朱氏第二个儿子赵似为帝。 而向皇太后正是担心赵似即位后，她将再也压不住朱氏。 所以向皇太后强势支持当时还是端王的赵佶为帝。 也是那个时候，向皇太后说了这句“均是神宗子，何必然”。 意思是“赵佶和赵似都是神宗的儿子，没有哪个一定拥有即位的资格”。 裴凌提到这句话，向皇太后便明白了，朱氏是故意想让她犯错，看她把赵宁儿许配给李仁友。 届时战乱一起，朱氏就利用这一点攻讦她，届时赵似就有机会再谋帝位。 好狠的算计啊。 向皇太后心中暗自后怕。 其实向皇太后不担心赵似登基称帝，她真正担心的是因为她的判断失误，当真给大宋引来灭顶之灾。 这样她死后怕是没脸再见神宗皇帝了。 向皇太后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好奇地看着裴凌问:“裴凌，你既然是朱氏的暗子，那你为何要帮哀家。” 裴凌听到这个问题，立刻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向皇太后。 神宗皇帝驾崩后，向皇太后还是第一次遇到有男人敢拿这种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这把向皇太后看着内心莫名一慌。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竟悄然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羞红。 裴凌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此刻心里正在播放各种热血的bg。 “皇太后可有兴趣知道，小人真正的身世是怎样的？” 第14章 身世之谜？ 二零一九年的时候，裴凌曾经在京都一个四合院内，参加过一场小规模的拍卖会。 一般这种拍卖会，拍卖的东西都是倒斗那些人，从墓里弄出来的。 裴凌记得当时拍卖会上有件商品，是一把北宋时期的横刀，那横刀的刀鞘之中还藏有一封油纸包裹的血书。 血书内容是永乐城之战，西夏大军即将破城时，虎翼军的营指挥使裴武给自己妻儿写的绝笔书。 倒斗的人发现那座墓时，里面一共有三具尸体，似乎是一家三口。 当时大家推测，裴武的妻儿应该是随裴武一起在戍守永乐城。 永乐城破后，他们一家三口最终全都遇害了。 事后估计是裴武的部下，将他们一家三口偷偷葬在了一起。 裴凌之所以对这件事印象比较深刻，就是因为裴武跟他同姓。 昨晚裴凌在准备说辞时，就想到了这件事。 此刻向皇太后疑惑地看着裴凌问:“你真正的身世是怎样的？” 裴凌一脸悲怆，昂头挺胸道:“不瞒皇太后，小人的父亲名叫‘裴武’，曾经戍守永乐城，战至力竭而亡。 虽然父亲战死沙场时，小人年纪尚幼，但父亲的教导小人从来没有忘记过半分。 父亲曾经跟小人说过一句话，‘苟利国家生死以，不因祸福避趋之’。” 裴凌说完，不再言语半句，似乎整个人还沉浸在对父亲的追忆之中。 其实在穿越之前，裴凌本就是个孤儿。 亲生父母遗弃他时，连个名字都没留给他。 裴凌这个名字，还是教他制作假古董的那位师父给取的。 所以裴凌说起谎来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毕竟为了生存，他说过的谎话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了。 “苟利国家生死以，不因祸福避趋之……” 向皇太后轻声喃喃，随后忍不住看向裴凌感叹:“你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汉，也是个值得人敬佩的大英雄。” “是的，所以小人一向以父亲为傲。 之所以小人冒死也要阻止大宋与西夏和亲，就是为了不让大宋再遭兵祸。” “皇太后，小人想说的已经全部说完了，请皇太后赐小人一死！” 裴凌说完最后这番话，心脏剧烈跳动着。 能不能蒙混过关，就在此一举了！ 向皇太后看着裴凌，整个人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最终向皇太后开口:“罢了，哀家相信你是为大宋着想，所以才主使了这一切。 你出去告诉延禧公主，她跟李仁友的婚事就此作罢。 不过这一次她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必须在淑怀宫禁足七天，好好反思。 另外蒲志勇这次也算是听令行事，就免于责罚，让他回内东门司继续当差吧。” “是！小人谢皇太后不杀之恩！” 裴凌谢完以后没急着起身，他知道向皇太后肯定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果不其然，向皇太后看着裴凌问:“裴凌，你这次阻止了大宋与西夏和亲，在朱氏那边你可想好了该如何交代？” 裴凌一脸凝重地摇摇头:“回皇太后的话，小人自决定阻止和亲这事起，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无论是谁最后取小人性命，小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不！你现在是哀家慈德宫的人，没有哀家同意，任何人都没资格取你性命！” 向皇太后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纯金令牌丢给裴凌。 “这是太皇太后当年赐给哀家的令牌，见这令牌如见哀家。 你把这令牌好生带在身上，皇宫之中若有人想要加害于你，你可拿出这令牌震慑宵小！” “是！小人谢皇太后恩典！” 裴凌将令牌收好后，向皇太后还把朱太后那块元丰玉佩也还给了他。 接着向皇太后摆摆手让裴凌退出书房。 裴凌早就想走了，赶紧告退行礼，然后用最小的动静退出书房。 裴凌前一步刚把书房的房门关上，紧接着一名头发花白，身着灰衣的老太监便从屏风后面的密室中走了出来。 老太监冲向皇太后拱手行了一礼。 向皇太后摆摆手问:“徐芳，刚刚那个裴凌所说的话，你觉得有几分真几分假？” 名唤“徐芳”的老太监想了想，谨慎地回答:“裴凌对于我大宋、西夏、辽三国之间互相制衡的关系，微臣觉得他分析得有道理。 至于裴凌所说的身世，这个微臣得让人再仔细核验一番，才能给出结论。 不过微臣记得，虎翼军当年确实有一位营指挥使姓裴，此人刀法精湛，随身兵器是一把横刀。 其妻子姓向，是往任皇城司司使向传范的亲孙女。” “向传范？曾经的密州观察使向传范？” 向皇太后震惊地看着徐芳，徐芳笃定地点了点头。 这下向皇太后是真的惊着了。 要知道向传范有个亲侄子名叫“向经”，而向经的女儿……就是向皇太后。 如果徐芳说的那个裴姓营指挥使，真是裴凌的父亲，那等于裴凌是向皇太后没出五服的亲外甥！ 古人对于宗族和亲情本就看得很重。 尤其向皇太后一生无子，此刻突然发现可能有个亲外甥在自己身边，她立刻变得重视起来。 “徐芳，赶紧去仔细地查一查，哀家要知道裴凌的身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喏！微臣一定尽早查清一切！” 慈德宫后殿，殿门外的院子里。 赵宁儿瘪着小嘴，泪眼婆娑地站在一边。 她现在一想到自己要出嫁西夏就想哭，再一想到裴凌可能会被凌迟处死，眼泪更是会止不住地往下流。 就在这时，裴凌从大殿内走了出来。 鲁初学一直盯着殿内的情况，见到裴凌出来，他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裴大哥！” “放肆！竟然在慈德宫重地大声喧哗，你可是活腻了？” 魏朝喜冲着鲁初学厉声呵斥。 鲁初学被魏朝喜这声喝斥吓了一跳，他正准备认错的时候，赵宁儿走过来狠狠给了魏朝喜一记耳光。 “你算什么东西？本宫在这里站着，你竟然敢大声喧哗，你是不是活腻了？” 魏朝喜挨了这一耳光后，赶紧跪在地上认错。 赵宁儿不再理会魏朝喜，直接和蒲志勇、鲁初学等人围到裴凌跟前。 “裴凌，我母后怎么说的？她是不是决定饶你一命了？” 裴凌没有在这个时候卖关子，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公主殿下，皇太后不仅免了我的死罪，并且还让我转告您，您和李仁友的婚事就此作罢。 不过皇太后命您在淑怀宫禁足七天，好好反思。 另外蒲公公也免于处罚，可以继续回内东门司当差。” “天呐裴凌！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竟然说服了我母后！” “我跟你说，我长这么大，就没看见我母后被人说服过。 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我母后那是出了名的固执，她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 赵宁儿话刚说到这儿，就听见向皇太后的声音从大殿内传出来。 “是吗？哀家当真有你说的这么固执吗？” 第15章 遭人妒忌 向皇太后冷着脸从大殿内走出来，这时裴凌、蒲志勇、鲁初学三人脸都吓白了。 这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难道会在这最后关头翻船吗？ “哎呀母后，您听错了，我说的是您……是您……” 赵宁儿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话来挽回，所以赶紧用右手偷偷给裴凌做手势，让他来帮忙弥补。 裴凌连忙向前站出一步:“公主殿下的意思是，皇太后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所思所想无不面面俱到，格局高远。 所以一般平庸之辈的建议，皇太后自然不会听从，这也就使得外人老是误解皇太后，认为皇太后固执己见，不肯听从他人谏言。 然而事实绝非如此，至少在公主殿下的心里，皇太后绝不是这样的人。” “对对对对……裴凌说出了我的心声，我就是这样想的。” 赵宁儿附和一番后，整个人腻在向皇太后怀里撒娇。 向皇太后心里其实也是愧疚不已，她这次差点儿就把唯一的女儿推进火坑，现在想起来还心里还有些后怕。 眼见女儿完全没有记她的气，向皇太后的内心瞬间就变得柔软起来。 “行吧，哀家暂且相信你。不过七天的禁足期，你别指望哀家会收回成命。” 向皇太后说完，目光落在裴凌身上。 她想到裴凌有可能是她的外甥，心里不由得感到有些可惜。 这个年轻人明大义，识大体，通晓天下格局，并且还练有一手好书法。 如此人才却当了太监，真是天意弄人啊。 “裴凌，你刚来慈德宫，吃住都还习惯吗？” 向皇太后柔声询问裴凌。 裴凌微微一怔，没想到向皇太后会当众这么关心他。 “习惯习惯，小人能够住在慈德宫伺候皇太后，这是小人几世修来的福分。 对于在慈德宫的吃住，小人绝不敢有半点儿挑剔之心。” “魏朝喜。” 向皇太后叫了一声，魏朝喜连忙躬着身子来到向皇太后身前跪下。 “微臣在。” “你抽空去后苑造作所，给裴凌选一套上好的家具送到他屋里。 另外给膳房打声招呼，把裴凌的膳食提升到跟你一样的水准。” “喏！” 魏朝喜心里既震惊又妒忌。 那后苑造作所打造的家具，可都是给后宫贵人们使用的。 裴凌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太监，凭什么能用这样的家具？ 最让魏朝喜感觉心里不平衡的，是裴凌刚来慈德宫一天，膳食水准竟然就能跟他一样。 要知道魏朝喜为了爬到今时今日的位置，可是整整用了二十七年时间。 他想不通凭什么裴凌这小子刚来慈德宫一天，就能获享跟他一样待遇。 这让魏朝喜感觉自己二十七年时间，好像活到了狗身上一般。 向皇太后当然觉察不出魏朝喜这些鬼祟心思，她冲赵宁儿招招手，让赵宁儿陪她去御花园逛逛。 赵宁儿欣然答应，立刻走过去挽住向皇太后的胳膊。 向皇太后离开后，蒲志勇抱拳拱手对着裴凌行了一礼:“裴兄弟，你今日的恩情我蒲某一定铭记于心，他日如果你有用得着我蒲某的地方，请一定不要跟我客气。” “蒲大哥这话就说得见外了，你既然叫我一声‘兄弟’，那我自然与你祸福同享，生死与共，否则我又怎么配当你的‘兄弟’呢？” 蒲志勇大为感动地点点头，随后告辞离开。 按照规矩，只要向皇太后没在慈德宫，裴凌就不用在书房守着。 他给魏朝喜打了声招呼，随后带着鲁初学离开。 魏朝喜毕竟是皇宫里混迹多年的老人，即便他心里再嫉妒裴凌，甚至忌惮裴凌有一天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但他表面上也不会表露出半分真实情绪，反倒对裴凌十分客气，连连跟裴凌保证，黄昏之前一定把新家具送到裴凌屋里安置好。 裴凌带着鲁初学回到自己屋里后，立刻跟鲁初学叮嘱:“阿鲁，以后你记得一定要防着点儿魏朝喜这个人，以我的经验判断这家伙绝对是个老阴货。 今天他因为你挨了延禧公主一耳光，要是以后你落到他手中，他肯定会往死里整你。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万事有我在，我一定会罩……” 砰！ 裴凌话刚还没说完，鲁初学已经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裴大哥我对不起你！我胆子小，我怕死，我今天没能鼓起勇气跟你一起站出去承担一切，我不配做你的兄弟！” 鲁初学这羞愧难当的模样把裴凌给弄愣住了。 “哎呀，我当什么事呢。” 裴凌一把将鲁初学拉起来，让他赶紧把眼泪擦了。 “阿鲁你记住，人最宝贵的东西就是这条命，所以白白送命那是白痴才做的事。 我当时之所以敢站出来承担一切，是因为我有把握可能死里逃生。 你没这样把握，当然不应该站出来。 所以你别责怪自己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因为这件事怪过你。” “裴大哥！” 鲁初学根本不相信，裴凌能提前算到皇太后会大发雷霆，并且还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 他只当裴凌是故意这样说，好减轻他内心的愧疚感。 想到这里，鲁初学内心更加愧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弥补，只希望未来有机会的话，自己能好好报答处处替他着想的裴凌。 砰砰砰。 裴凌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他走过去打开房门一看。 门外没有人，但地上留下了一团纸条。 裴凌捡起纸条，进屋后将鲁初学打发走，然后才取出纸条看上面的内容。 “黄昏之前，慈宁宫见驾。” 裴凌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立刻一把将纸条握紧。 等裴凌将手掌张开时，纸条已经碎成细渣了。 裴凌看着散落一地的纸条碎渣，心中大为震惊。 凭空用手将纸条捏碎成这种状态，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 看来通过和氏璧学到的那什么《抱朴功》，还真有几分门道。 毫无疑问，纸条是朱太后派人送来的。 虽然朱太后让裴凌黄昏之前去慈宁宫见驾，但现在恰好向皇太后没在慈德宫，裴凌这个时候去慈宁宫见朱太后反倒是最佳时机。 所以裴凌没有耽搁，直接出了门。 只是裴凌没有想到的是，他前脚刚出门没多久，紧跟着魏朝喜就带人进了裴凌的房间。 原本魏朝喜是带人来测量裴凌房间的尺寸，然后根据尺寸去后苑造作局帮他挑选家具。 但魏朝喜进入裴凌房间没多久，就发现了地上那一滩细碎的纸屑。 魏朝喜是何等精明的人，他一看那纸屑就知道，那纸屑上原本写了字。 魏朝喜将那堆纸屑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内，开始耐心地进行拼凑。 第16章 再入慈宁宫 北宋皇宫是出了名的小而精。 它占地不广，但处处透露着山水之灵动，布局之巧妙。 裴凌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没走多久就来到了慈宁宫的北宁门外。 众所周知古代的房屋建筑正门都是朝南开，只有后门才是朝北开。 所以很明显，裴凌走的是慈宁宫后门。 像慈宁宫这种地方，即便后门也有内侍把守。 裴凌亮出朱太后给他的玉佩，内侍立刻将他带入慈宁宫内，让他在后门院子里站着等，其中一名内侍跑去给朱太后通禀。 很快前去通禀的内侍跑出来，示意裴凌跟他走。 裴凌七转八拐，被带入一间暖阁候着。 暖阁就是与卧室相连的一个小房间，所以裴凌站在这暖阁内，能够很清楚地听见朱太后在卧室里的动静。 不得不说，这朱太后是真的生猛，裴凌分辨出她那卧室里至少有三个男人。 卧室里的动静由大变小，很快朱太后穿着清凉的从卧室内走出来。 她暖阁内的软榻上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凌问:“裴凌，哀家听说你刚做了一件大事，延禧公主和西夏王子和亲一事，被你给破坏了。” “是的太后，小人侥幸得知此事，总算拼尽全力为太后您分忧些许。 太后不必嘉奖小人，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裴凌一副立了大功，但又努力让自己保持谦逊的模样。 朱太后漂亮的柳叶眉微微一挑，笑吟吟问:“为哀家分忧？你且说说延禧公主不跟西夏王子和亲，对哀家有何好处？” “太后既然考校小人，那小人就斗胆直言了。” “第二次平夏城之战，咱们大宋差点儿把西夏打到亡国，这等功绩对于帝王来说，绝对是可以青史留名的不世之功。 所以当今官家一旦亲政，肯定也会继续派兵攻打西夏。 届时一旦大军开拔，国内兵力空虚，蔡王……” 裴凌话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裴凌口中的“蔡王”，就是朱太后的二儿子赵似。 如果大宋国内兵力空虚，赵似就有机会发动兵变，再争帝位。 这样的话，裴凌自然是点到为止，不会真的将它说出来。 朱太后深吸一口气，整个身子立刻坐直，一双媚意十足的桃花眼，此刻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 原本朱太后把裴凌叫过来，只是想问问裴凌，为什么他要主使延禧公主构陷李仁友，破坏他们和亲一事。 当然朱太后更想知道的，是裴凌犯下如此大过，为什么还能从向皇太后手下死里逃生。 结果裴凌方才这番话让朱太后瞬间醒悟，原来赵宁儿和李仁友和亲，竟然对她的“大计划”有如此大的影响。 难怪那个姓向的老女人，先前铁了心要把赵宁儿许配给李仁友。 原来她早就看穿了这一切，所以想借着和亲一事，稳固大宋和西夏的关系。 到时候赵佶亲政，也就找不到借口再对西夏用兵了。 朱太后想到这儿，看向裴凌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欣赏。 她没想到裴凌这么个小太监，竟然能够有这么大的格局，并且还有这么强的能力。 他不过刚入宫一天而已，却可以把一位公主和一个内东门司的都知给指使得团团转，这样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朱太后暂时压下自己对裴凌的欣赏，颇为好奇地问裴凌:“哀家听说你在皇太后面前承认，是你教延禧公主构陷的李仁友，你犯下如此大错，为什么皇太后没有要你的命？” “因为小人跟皇太后说，如果皇太后执意让延禧公主出嫁西夏，全天下的人都会认为，皇太后有效仿武周之心，包括官家也难免会这样想。” 咳咳咳…… 朱太后被一口口水呛着，不由得接连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她止住了咳嗽，整个人开始拿一种像看怪物般的眼神，细细打量裴凌。 “裴凌，你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也得亏皇太后吃你这一套，不然你现在恐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小人这条命是王叔救的，王叔临终前让小人一定要拼死效忠太后，所以只要小人所做的事对太后有利，就算被千刀万剐小人也绝不后悔！” 对于像皇太后，太后这些皇宫里的人精来说，语言是苍白无力的。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甚至她们听各种奉承，各种表忠心的话，早就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 所以这些“人精”看一个人，不会看这个人说了什么，而是会看这个人做了什么。 在朱太后看来，裴凌的确是拿命去拼了一把。 所以裴凌此时表的忠心，她即便不全信，也至少信了一半以上。 对于上位者来说，一个甘愿拿命为你办事的人，绝对是值得好好培养的人。 要是这个人还胆大心细，能力出众，那简直就是完美的下属。 此时此刻的裴凌对于朱太后而言，多少有点儿这样的感觉了。 朱太后深吸一口气，一脸欣赏地看着裴凌道:“好！既然裴凌你肯舍了命为哀家办事，那哀家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朱太后沉吟着想了想，似乎是在思索该如何赏赐裴凌。 思索片刻后，朱太后眼睛微微一亮。 “哀家为了方便收集消息，特命人在汴京城内开了一家春风楼。 无奈这春风楼几任管事之人全都能力平庸，以至于这春风楼的经营状况月月亏损，难以为继。 现在哀家把这家春风楼赏赐给你，无论你是准备把它出兑换钱，还是继续经营，都任凭你自己做主。” 朱太后说完，立刻命人把春风楼的地契和房契拿过来，一并交给了裴凌。 裴凌扫了一眼那地契和房契的内容，发现这春风楼的占地面积竟然高达二十五亩地，并且楼高五层，还坐落在金水河边上。 以裴凌对汴京浅薄的了解，他也知道这春风里所处的位置，是汴京最繁华的黄金地带。 这样的一家青楼，怎么可能月月亏损？ 裴凌收下地契和房契，对朱太后谢恩一番。 为了防止裴凌身份暴露，朱太后没让裴凌在慈宁宫多做逗留，而是让他赶紧回慈德宫去。 裴凌这边刚从慈宁宫出来，在屋里拼碎纸屑的魏朝喜，还当真拼出了名堂。 魏朝喜看着他拼凑齐全的纸条，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他知道自己抓住了可以要裴凌小命的把柄，但他没急着拿这些碎纸屑去找向皇太后禀报。 因为他知道，单凭这一张纸条，并不足以把裴凌整死。 魏朝喜仔细思量一番后，最终想到了鲁初学。 鲁初学原本也是慈宁宫那边的人，魏朝喜笃定鲁初学和裴凌走得那么近，肯定知道裴凌不少秘密。 想到这里，魏朝喜立刻走出房屋，唤来几名下属:“你们几个去把鲁初学给咱家绑到景阳宫去！” 第17章 严刑拷打 皇宫里面并没有一座宫殿，是专门用来圈禁妃嫔的冷宫。 所谓的“冷宫”，其实就是位置比较偏僻，常年没人住，一般用来堆放杂物的宫殿。 景阳宫就是这样的一座宫殿。 魏朝喜显然不是第一次在景阳宫私设刑房，景阳宫的偏殿内，不仅有十字木桩、铁链镣铐。 甚至还有带着倒刺的铁鞭，烧红的烙铁，以及沾染着凝固血污的钢针。 哗啦！ 一盆冷水泼在鲁初学脸上，被打晕的鲁初学一下惊醒过来。 “魏……魏公公？魏公公，小人知道错了，还请魏公公高抬贵手，别跟小人这等不入流的小角色一般见识。” 鲁初学在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后，立刻向魏朝喜求饶。 魏朝喜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他拍了拍手，手下人立刻端着一个木盘走过来。 木盘内整齐摆放着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金锭。 魏朝喜指着金锭道:“小鲁啊，咱家知道裴凌身上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只要你把他那个秘密说出来，这些金子就都是你的。” “裴大哥的秘密？” 鲁初学低声喃喃，心中一下想到裴凌没有净身的事。 鲁初学知道这个秘密一旦泄露，裴凌必死无疑。 他赶紧摇头，脸上露出僵硬地笑容:“魏公公您说笑了，小人和裴公公也是昨日刚刚才认识而已，他的秘密又怎么会让小人知道呢？” “哦？真不知道？” 魏朝喜皮笑肉不笑地问。 鲁初学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行，既然你一时间想不起来，那咱家就帮你回忆回忆。” 魏朝喜招招手，随后整个人后退了几步。 两名太监各自拎着一桶盐水走过来，他们挽起衣袖，将鞭子放在盐水里浸泡。 鲁初学见状，整个人立刻吓得脸色苍白，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魏公公饶命……魏公公饶命啊！小人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就算打死小人也没用啊！”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货！” 魏朝喜冷冷地骂了一句，两名太监各自抡起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鲁初学身上。 带着倒刺的铁鞭抽打在人身上，一打就是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鞭子收回时更是连带着撕扯下一大块血肉来。 而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盐水与伤口混合，那伤就会像硫酸腐蚀血肉一般，令人痛不欲生。 这样的鞭笞，普通人根本挨不了几鞭。 所以两名太监在抽打了鲁初学几鞭子后，立刻停下来看向魏朝喜。 魏朝喜走到鲁初学跟前，语气阴冷地问:“怎么样小鲁？现在想起来裴凌身上的秘密了吗？” “魏……魏公公……小人……小人真的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贱皮子！咱家看你究竟能扛到什么时候！” “来人！换几种花样让他尝尝！” 魏朝喜带在身边的这些人，明显都是经常干这种事的老手。 伴随着魏朝喜一声令下，拿烙铁的，拿钢针的，各自朝着鲁初学走去。 “小妹妹送我的郎啊，哟哟……送到了大门东啊……” 裴凌哼着小调回到慈德宫，刚进慈德门就感觉到一道劲风朝他面部袭来。 裴凌一把抓住袭向他面部的东西，发现是一张纸条包裹着的小石子。 纸条上写着一句话:“鲁初学被魏朝喜带去了景阳宫。” 裴凌一眼辨认出纸条上的字迹，和先前通知他去慈宁宫见朱太后那张纸条的字迹是一模一样的。 可见这是朱太后安插在慈德宫的人，在暗中提醒裴凌。 裴凌没想太多，赶紧跑去慈德宫书房，抓住正在当值的杨安。 杨安是裴凌的下属之一，裴凌让杨安给他带路，以最快速度赶去景阳宫。 杨安不敢有丝毫耽搁，一出慈德宫就甩开步子狂奔起来。 哗啦！ 又是一盆冷水泼在鲁初学脸上，已经被折磨到不成人样的鲁初学，奄奄一息地苏醒过来。 魏朝喜也没想到，鲁初学的嘴竟然这么硬，被折磨成这样居然都没透露裴凌半点儿秘密。 其实以魏朝喜的毒辣目光，早在他第一次问鲁初学时，鲁初学那下意识的反应就已经让魏朝喜笃定，这个鲁初学一定知道一个对裴凌非常重要的秘密。 可这么一番折磨下来，鲁初学竟然没说半句对裴凌不利的话，这让魏朝喜心中恼怒不已。 魏朝喜暗暗决定，自己再问这个鲁初学最后一次。 问完以后，如果鲁初学还是扛着不说，那就把他处理掉。 “小鲁，咱家问你最后一次，裴凌身上的秘密，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我……我说……我说……” 鲁初学含糊不清地回答，魏朝喜微微一笑，立刻朝鲁初学走近了两步。 “算你识相！说吧，裴凌身上的秘密是什么？” “裴凌的秘密就是……就是……就是他睡过你娘亲，或许是你亲生的爹！” 噗！ 鲁初学用尽全身力气大吼完最后一声，然后将满嘴的鲜血混合口水，全部喷在魏朝喜脸上。 魏朝喜没想到鲁初学竟然敢跟他来这么一手，他气得浑身发抖，跳着脚怒吼:“弄死他！给咱家弄死他！” 生死关头，裴凌终于赶到了。 他人还在正殿时就听见了鲁初学最后那声嘶吼，裴凌顿时明白鲁初学没有出卖他。 当裴凌来到偏殿门外，看清楚鲁初学那不成人样的悲惨模样时，裴凌立刻红了眼。 此刻他才不管什么身份尊卑，官职高低。 他只想弄死魏朝喜，给拿命替他保守秘密的鲁初学报仇！ “魏朝喜！我草你亲妈！” 第18章 中和堂对质 裴凌怒吼着冲进偏殿。 魏朝喜看见裴凌这番模样，也只能跟他撕破脸了。 “来人，给咱家把这姓裴的小兔崽子拿下！” 几名太监大喊着冲向裴凌。 裴凌下意识地挥舞拳头，只感觉自己挥拳的速度奇快，力量感和打击感全都十分强劲。 噗噗噗噗…… 四个靠近裴凌的太监，没有一个人能接下来裴凌一拳。 只见四人各自挨了一拳后，整个人就犹如是被飞驰的汽车撞飞了一般。 嘴里一边吐着鲜血，身体一边倒飞出去。 轰隆隆！ 四名太监的身体各自将偏殿内堆放的杂物砸坏，然后他们躺在杂物堆中，生死不知。 魏朝喜震惊地看了裴凌一眼，脸上浮现出忌惮之色。 “好小子，你果然不是普通人，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竟然能有这样的身手，你还敢说你不是居心叵测？” “我居你妈，你个死太监！” 裴凌大步流星朝着魏朝喜冲过去，结果魏朝喜不退反进，竟然硬生生和裴凌对拼了几手。 在这几手对拼之中，裴凌虽然没有吃亏，但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裴凌这下明白了，原来魏朝喜这老东西也会功夫，并且功夫多半还不弱。 你他妈会功夫又怎么样？ 老子年轻力壮，凭体力硬耗也耗死你！ 裴凌根本没觉察到，他从出手开始，每一招都用的是《太祖长拳》里的招式。 如今裴凌发了狠，这拳法顿时使得更加凌厉了。 魏朝喜招呼几手后，强行用擒拿手扣住裴凌双手手腕的关节。 “够了裴凌！你区区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太监，敢对咱家正六品的右班都知动手。 你可知此乃以下犯上之罪，咱家可以上报皇城司，将你拖出宣德门当众杖毙！” he！tui！ 裴凌一口浓痰恰好吐在魏朝喜的眼睛上。 魏朝喜哪里想得到，裴凌这浓眉大眼的英俊后生，堂堂正正的练武之人，竟然会使出如此卑鄙无耻且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他条件反射般闭上眼睛，并且下意识想要拿手去擦眼睛上的口痰。 裴凌趁着这机会，一招《太祖长拳》的冲拳瞬间使出。 拳头狠狠砸在魏朝喜胸口，魏朝喜狂喷一口鲜血，身体倒飞出去。 裴凌原本想趁机追上去补刀，结果魏朝喜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后，竟然转身逃走了。 那老阴货一边跑还一边喊:“裴凌！你卑鄙无耻，你简直不配习武！” 依着裴凌的脾气，他肯定是要追上去弄死魏朝喜的。 但无奈鲁初学伤得太重，裴凌害怕自己再耽搁下去，会连累他把小命葬送掉。 所以裴凌只能先放魏朝喜一马，让站在偏殿外的杨安进来帮忙，先把鲁初学送到太医院去疗伤。 去往太医院的路上。 杨安在前头带路，裴凌背着鲁初学在后面跟着。 鲁初学因为伤得太重，意识已经彻底迷糊，他犹如一滩烂泥趴在裴凌后背上，全程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裴大哥没有秘密……我不知道他的秘密……” “阿鲁！挺住啊！我他妈还要和你做一辈子好兄弟的！” “杨安！你他妈给老子跑快一点！快！” 裴凌背着鲁初学到太医院后，他直接亮出向皇太后给他的令牌，让太医院的人安排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给鲁初学医治。 太医院的人见到向皇太后的令牌，顿时不敢有丝毫怠慢。 太医丞顾仁术亲自给鲁初学治伤，裴凌把杨安留在太医院，让他帮忙照顾鲁初学。 安顿好鲁初学后，裴凌没在太医院耽搁，他直接离开太医院朝着慈德宫方向狂奔。 慈德宫前殿，中和堂内。 受伤不轻的魏朝喜，强忍着伤势跪在向皇太后跟前。 他把自己如何发现裴凌和慈宁宫暗中勾结，又如何审问鲁初学，全都一五一十跟向皇太后讲述了一遍。 “皇太后，整件事的原委就是这样。 那裴凌身份十分可疑，并且他胆大包天，竟敢在皇宫之内公然行凶。 如此恶徒如果不严惩，恐怕他日此子必成祸患！” 魏朝喜把所有的话说完后，还将他拼凑起来的纸条呈递给了向皇太后。 向皇太后接过那粘在宣纸上的纸条，淡淡地扫了一眼。 随后便将纸条放在了一边。 “裴凌人呢？” 向皇太后看向身边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官，语气淡然地询问。 这名女官名叫辛芩，是向皇太后的凤仪女官。 论身份和地位，辛芩的地位比魏朝喜更高，甚至连品级都在魏朝喜之上。 所以严格说起来，辛芩才是慈德宫内真正的大总管。 “回皇太后，臣听说裴凌背着一位受伤极重的内侍，往太医院方向去了。” 向皇太后听后微微颔首，轻声感叹:“这孩子确实重情义。” 嗯哼？ 向皇太后这句话声音虽然很轻，但在场众人几乎都听见了。 一股凉气从魏朝喜的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不敢相信向皇太后到这个时候，竟然还对裴凌抱有这样的欣赏。 尤其向皇太后对裴凌的称呼，更是让魏朝喜的内心如坠冰窖。 孩子？ 那他妈是个太监！怎么有资格当您的“孩子”啊？ 皇太后您是不是老糊涂了呀？ 那裴凌极有可能是慈宁宫那位安插在您身边的暗子啊！ 魏朝喜心中激动大喊着。 如果不是尊卑有别的话，他真想过去给向皇太后一巴掌，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这时一名宫女走进中和堂，对着向皇太后行礼道:“启禀皇太后，裴凌求见。” “让他进来吧。” 向皇太后语气淡然道。 魏朝喜在向皇太后身边侍奉多年，他对向皇太后的脾气性格十分了解。 就向皇太后宣裴凌觐见的这语气，魏朝喜敢肯定，向皇太后对裴凌是一点儿怒意都没有。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魏朝喜想不通。 而越是想不通，他内心就越是不安。 裴凌步伐稳健地走进中和堂，他神色冷肃的冲向皇太后行了一礼，随后沉声道:“皇太后，小人实名举报魏朝喜，他受人指使企图谋害小人，请皇太后为小人做主！” 第19章 倒打一耙 裴凌话刚说完，魏朝喜立刻想要反驳。 不过这时向皇太后下令，先让不相干的人退出了中和堂。 等所有人退下后，魏朝喜再也忍受不住，指着裴凌大声质问:“裴凌！你敢不敢承认，刚刚你在景阳宫杀了咱家四名手下，并且你还企图连咱家一起杀！” “没错，这些事我有做过，我认！” 裴凌十分干脆地回答。 “好，算你小子还要点儿脸。” “那咱家再问你，你是不是慈宁宫那位派到慈德宫的暗子？” 魏朝喜死死地盯着裴凌，似乎企图用目光震慑裴凌，让他不敢说谎。 裴凌再度点点头:“没错，我就是太后派来慈德宫的暗子，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我……” 魏朝喜被裴凌的耿直给弄懵了。 他愣了两下才反应过来，整个人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皇太后明鉴，裴凌已经承认了自己暗子的身份，微臣恳求皇太后恩准，让微臣亲手处置这个贼子！” “急什么？一直都是你问裴凌问题，人家裴凌还一个问题都没问你呢。” 向皇太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本以为胜券在握的魏朝喜，内心再度变得忐忑起来。 裴凌先冲着向皇太后行了一礼，感谢她给予自己这个对质的机会。 然后裴凌看着魏朝喜问:“魏公公，请您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是太后派到慈德宫的暗子？” “因为咱家在你的房里发现了一些碎纸屑，咱家将那些碎纸屑拼凑起来，发现上面写的是‘黄昏之前，慈宁宫见驾’。 仅凭这一点，咱家就能确认，你必然是慈宁宫派来的暗子！” “哦！那真是好巧啊。”裴凌一脸嘲讽地冷笑一声。 “刚好我不在屋里，魏公公就不经过我同意，直接闯进我家。 刚好我还接到了一张慈宁宫那边派人送来的纸条。 刚好我还傻乎乎的不把那性命攸关的纸条烧掉，而是费一大把力气将它撕成碎屑，还将它丢在显眼处。 刚好魏公公还未卜先知，见到我屋里的碎纸屑，就知道那肯定是可以证明我暗子身份的证据。 然后魏公公费老大劲把那些碎纸屑拼凑好，都不想着先审问我一番，而是直接把我身边的人抓走，把他往死里折磨。 怎么？魏公公是不是自己也觉得，单凭一张纸条就说我是慈宁宫的暗子，这未免有点儿太牵强了，所以你想再弄个人证出来，把我暗子的身份钉死对吗？ 结果鲁初学那傻瓜宁愿死也不愿意跟你同流合污，所以你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一个人证对吧？” 裴凌一番话，把魏朝喜说得心里慌张无比。 有那么一瞬间，魏朝喜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像是在故意陷害裴凌了。 并且这陷害的手法，还十分牵强和拙劣。 魏朝喜忍不住看了一眼向皇太后，只见向皇太后脸色阴沉，也正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 魏朝喜心中一慌，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道:“就算咱家没有人证又怎么样？你已经承认了你是慈宁宫派来的暗子，你同样难逃一死！” 啪啪啪啪！ 裴凌满意地鼓起掌来:“魏公公，你终究忍不住露出马脚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咱家露出什么马脚了？” 魏朝喜额头直冒冷汗，心里没由来的感觉很心虚。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明明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错，怎么却感觉自己处处被裴凌这家伙牵着鼻子在走？ 裴凌冷笑一声:“魏公公，我俩昨天黄昏还坐在一起喝酒吃菜。 当时你叫我‘裴兄弟’，我叫你‘魏大哥’，我更是拿了五十贯交子当见面礼送给你。 按理来说你应该不会恨我，更加不会想要我的命对吧？” “当然！咱家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会想要你的命？” 魏朝喜这话显然不是出自真心的。 事实上他就是想要除掉裴凌，因为这小子太邪门儿了，刚进慈德宫一天就得到太后和公主的赏识。 照这个速度下去，魏朝喜感觉自己的地位迟早会被裴凌取代。 所以他才要趁裴凌根基未稳的时候，一举除掉裴凌。 当然这些想法魏朝喜说什么也不会当着向皇太后的面说出来，所以就有了他刚刚那番言不由衷地回答。 裴凌对向皇太后行了一礼:“皇太后，魏公公已经招认了一切，请您为小人做主。” 魏朝喜这下彻底糊涂了，他忍不住拉了一把裴凌的胳膊:“裴凌你胡说八道什么？咱家……咱家招认什么了？” “哦，魏公公原来还没反应过来啊？那行，我就当着皇太后的面，帮你复盘一下整件事的原委。” 裴凌甩开魏朝喜抓着他胳膊的手，一脸自信道:“正如魏公公你所说，我是太后派来慈德宫的暗子没错。 但同样的，你也是太后派来慈德宫的暗子！ 昨天我当众承认，是我主使破坏了公主殿下和西夏王子李仁友的和亲，这消息应该很快就被你传到了太后耳中。 太后原本给我的命令，是让我尽全力促成和亲。 现在我扛令不从，太后自然要处死我。 现如今我表面上的身份是慈德宫书房首领太监，太后不方便直接派人将我处死。 所以她只能命人曝光我暗子的身份，然后借皇太后的手处死我。 所谓撕碎又重新拼凑的纸条，不过是魏公公你为了曝光我暗子的身份，随便炮制的一个证据而已。 不然以你魏公公的身份，你会无聊到去故意拼凑一堆碎纸屑吗？ 退一步讲，就算你有这么无聊，就算那撕碎的纸条真是我遗落在房间里的。 你拼凑出纸条内容后，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先禀报皇太后，让皇太后定夺接下来该如何处理吗？ 你一反平日里沉稳谨慎的行事风格，看到纸条后就立刻把鲁初学抓到景阳宫，对他进行严刑拷打。 难道你不觉得，你想弄死我的态度，表现得有些太明显了吗？ 并且我只身一人到了景阳宫后，你的第一反应就是让手底下的人来围攻我。 我倒想问魏公公您一句，您到底在急什么？ 请允许我大胆猜测一下。 是你身后的人给你下了死命令，让你今天之内务必弄死我对吧？ 不然你没道理这样针对我呀，毕竟刚刚你自己都说了，你和我无冤无仇，根本不会平白无故地想杀我。” 第20章 被忽悠瘸了 魏朝喜懵了，他彻底懵了。 如果魏朝喜不是当事人，他都快要被裴凌的话给说服了。 裴凌攻击魏朝喜的点，全都可以用三个字来总结，那就是“不合理”。 魏朝喜一个慈德宫的总管太监，看到地上的碎纸屑，竟然会想到把它拿去拼凑起来。 这如果没有一个特别的原因，那显然不符合常理。 裴凌一个聪明人，会把性命攸关的纸条随意扔在屋里不收拾，并且宁愿耗费时间把它撕碎，也不愿意把它烧掉或者藏起来。 这显然也不合理。 魏朝喜发现裴凌是慈宁宫的暗子后，不想着上报皇太后，而是准备凭空捏造一个人证，将其屈打成招。 这无疑是更加的不合理。 其实这些“不合理”，原本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解释就是……魏朝喜本就想弄死裴凌，所以他的一切行为就是在故意针对裴凌。 可这样的话魏朝喜是不会说出来的。 甚至在裴凌一通分析和推理后，魏朝喜自己都忘了，原来一切还能这样解释。 “魏公公，我说的这些你都承认吗？”裴凌冷冷地看着魏朝喜问。 “认……认什么？咱家不是慈宁宫派来的暗子！你……你诬陷咱家！” 魏朝喜慌乱不已地跪倒在地，他冲着向皇太后连连磕头道:“皇太后，微臣侍奉您已经快十三年了，微臣究竟是不是慈宁宫派来的暗子，您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求您一定要为微臣做主啊！” “魏公公，你侍奉皇太后十三年，不代表你就做了十三年的暗子。 或许以往十二年多你确实对皇太后忠心耿耿，但最近突然因为某个原因，你就成了慈宁宫的暗子呢？ 所谓人心隔肚皮，你是不是暗子，不是要让皇太后给你做主。 而是要你自己给你今天这些反常的行为，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解……解释……” 魏朝喜心乱如麻，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难道说我就是妒忌你一进慈德宫就被皇太后和公主赏识，所以我想弄死你？ 这种丢人的话即便杀了魏朝喜，魏朝喜也说不出来。 “怎么？魏公公现编都编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裴凌步步紧逼，不断追问魏朝喜。 魏朝喜咬咬牙，当下把心一横，大声冲着裴凌吼道:“好！就算咱家也是慈宁宫的暗子又怎么样？ 反正你也是暗子，你跟咱家都得死！ 咱家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跟你一起死咱家也不亏！” 魏朝喜说到最后时，已经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了。 裴凌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魏朝喜，“小傻瓜，我早就跟皇太后承认过，我是慈宁宫的暗子了。 所以要死的人……只有你一个。” 魏朝喜瞪大眼睛看着裴凌，嘴唇不断颤抖:“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为了验证裴凌的话，魏朝喜看向向皇太后。 向皇太后看魏朝喜的眼神，带着疑惑，愤怒，以及些许悲悯。 魏朝喜看了向皇太后的神情后，终于相信裴凌真的早就跟向皇太后承认了自己慈宁宫暗子的身份。 这一刻魏朝喜内心崩溃了。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可以将裴凌置之死地的把柄，结果这个把柄在人家眼中，根本就是个笑话。 然而更加可笑的是，人家三言两语还把他自己给忽悠瘸了。 导致魏朝喜当着向皇太后的面亲口承认，他自己是什么慈宁宫的暗子。 可笑！可笑啊！ 魏朝喜整个人颓然无力地坐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突然魏朝喜猛然暴起，怒吼着扑向裴凌:“裴凌！咱家死也要拉你垫背！” 裴凌早就防着魏朝喜这一手了，所以在魏朝喜暴起时，他已经一拳挥了出去。 轰隆！ 魏朝喜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 他本来身上就有伤，这下再挨裴凌这么重的一拳。 魏朝喜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向皇太后看着犹如死狗一般的魏朝喜，心中感触良多。 一个跟在她身边侍奉十多年的老人，最后居然当了朱氏的暗子。 这对向皇太后来说，实在是太讽刺了。 向皇太后收回目光，看向裴凌道:“裴凌，看来你破坏和亲这件事，确实是触碰到了朱氏的逆鳞。 朱氏不惜暴露魏朝喜这个重要暗子，也要将你置于死地，今后你在宫中的处境恐怕是真的危险了。 不过你放心，哀家不会不管你的。 这两日你屡立大功，哀家就擢升你为慈德宫总管太监，负责打理慈德宫一切事务。 另外这个魏朝喜也交给你处置，尽量盘问清楚，看看哀家这慈德宫内还有没有别的暗子。” “喏！” 裴凌领命谢恩后，立刻叫了两名内侍进中和堂，让他们把魏朝喜送去太医院治伤。 魏朝喜在向皇太后身边呆了近十三年，他究竟掌握了多少隐秘，暗地里存有多少积蓄，这些都是财富。 裴凌准备等这老东西伤势好一些后，再慢慢跟他玩儿。 魏朝喜被带走后，向皇太后脸上露出疲倦之色。 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裴凌见状，试探着对向太后道:“皇太后，小人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无论对错哀家都恕你无罪。” “谢皇太后恩典。” 裴凌谢恩后，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皇太后，小人认为魏公公这件事，我们应该引起重视。 别人既然如此疯狂的往咱们慈德宫安插暗子，那咱们慈德宫也不能只守不攻。 小人认为咱们慈德宫也应该暗中培养一批暗子，时刻监视着各路宵小之辈的一举一动。 不然迟早有一天，对手往我们慈德宫安插的就不是暗子，而是伺机而动的刺客。” 向皇太后听了裴凌的话后，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培养属于自己的暗子，这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其实非常不容易。 尤其哀家掌控着朝政，一举一动都受百官监督。 倘若哀家动用国库或者内藏库的钱财给自己培养暗子，那不仅文武百官不会答应，官家肯定也会对哀家有意见。 可若是没有丰足的钱财，又有谁愿意拼死效命呢？” “皇太后，没钱咱们自己赚就是，不瞒皇太后您说，小人最擅长的就是赚钱。 如果皇太后相信小人的话，小人想向皇太后请一份差事。 只要小人有这份差事在身，保证皇太后您再也不必为钱财之事烦恼。” 裴凌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道。 第21章 赚钱大计 但凡上位者，每一个都希望拥有只听命于自己的情报组织。 但要想创建这样的情报组织，必须具备一个先决条件。 就是足够有钱。 没钱谁会替你打探消息？没钱谁会为你出生入死？ 就算有人看在你皇太后的身份上，愿意不拿钱白干活。 可我要从别人嘴里打探消息，至少也得需要活动资金吧？ 但向皇太后面临的问题就在于，她身份地位实在是太高了。 如果向皇太后让娘家人去经商，那百官会说她以权谋私，与民争利。 要是她动用国库的银子，养自己的情报组织，那她更是会被说是在网罗鹰犬，居心叵测。 所以向皇太后是真的没钱。 她现在听裴凌说，只要给他一个差事，他就能让她再也不必为钱烦恼。 向皇太后是真的有些心动了。 不过这位毕竟是执掌朝政大权的皇太后，就算再心动，保养得宜的脸上依旧显得云淡风轻，镇定自若。 “你且说说，想找哀家请一份什么样的差事？” “禀皇太后，小人在入宫之前，发现汴京城内到处都是青楼妓馆，赌场赌档。 这些产业的泛滥，极大地影响了汴京城的安定与和谐。 小人见过太多因为赌钱倾家荡产，最后家破人亡的例子。 也知道汴京城的人牙子，最大的赚钱路子就是去外地拐骗良家女子，将她们带到汴京城后卖给青楼娼馆等地方。 所以小人想找皇太后讨一个‘城市管理专项行动总负责人’的差事。 简称……城！管！” “城管？” 向皇太后沉吟片刻，随后让裴凌仔细说说，他到底准备怎么做。 裴凌精神一振，当即侃侃而谈起来。 首先是部门架构，裴凌想从宫中挑选一批小太监，组成核心领导团队。 然后再去禁军挑选两三百人，充当行动队员。 完成部门架构以后，接下来就是颁布禁令。 要求所有的青楼和赌场，都必须办理特别营业执照。 这营业执照限量颁发，并且对经营的场地大小，人员数量，人员来历等等……全都要进行严格的要求与核查。 另外拥有营业执照的场地，虽然可以对外营业，但必须定期接受检查。 一旦有问题，营业执照立刻收回。 要是碰上了无照经营的场地，第一次处大量罚金，第二次直接对主要负责人进行关押。 最后是针对从业人员的管理，例如赌场不得聘请老千，不得指使打手欺负赌客。 青楼里的从业人员，必须定期接受身体检查。 同时裴凌的部门也会对这些特殊从业人员，提供一定的庇护。 一旦有人强迫他们做违背意愿的事，或者欺辱他们，裴凌的部门会站出来为他们做主。 裴凌把基本构想跟向皇太后说了以后，向皇太后有些好奇地问:“那你这个差事怎么才能赚到钱呢？” “皇太后，这里面赚钱的门道可太多了。” 裴凌捋起宽大的衣袖，掰着手指头给向皇太后计算。 “首先咱们说罚金，凡是无证经营的场所，一被发现就重罚，光这一点儿就得赚多少钱？ 其次是卖营业执照的钱，咱们限量颁发营业执照，等于给这些青楼和赌场剔除了竞争对手。 届时但凡拿到营业执照的正规场所，生意必定火爆无比。 所以我们哪怕咱们一个营业执照要他两三万贯钱，他们也会打破头来抢。 然后还有管理费，咱们这么辛苦对行业进行整顿和管理，那收管理费也是理所应当。 到时候咱们按照每个店的规模大小，额定一个管理费，月月进行收取，这钱岂不是源源不断进入咱们囊中吗？ 最后还有食品经营许可证，酒水销售许可证，这些咱们也可以开发出来。 不然客人在青楼吃坏肚子，或者喝到假酒，这算谁的？” 裴凌一番话把向皇太后说得两眼放光，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钱还可以这样赚！ 向皇太后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一脸严肃的对裴凌道:“裴凌，关于你说的这个什么‘城市管理’，哀家觉得甚有道理。 这几日你暂时把别的事放在一边，专心致志给‘城市管理’这件事写一个具体的章程出来。 等你把章程弄好以后，哀家再决定是否允你这个差事。” “喏！” 裴凌沉声领命。 向皇太后让裴凌专心弄“城市管理专项行动”的章程，这等于是给裴凌放了假。 裴凌从中和堂出来以后，立刻去膳房要了两坛好酒，以及几个下酒菜。 原本这些东西裴凌是准备给钱的。 但现在他已经慈德宫总管太监了，膳房的人都巴不得多多讨好裴凌，哪里敢收裴凌的钱？ 裴凌拎着酒菜，哼着小曲，直接去了内东门司。 昨天裴凌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刚进宫的小太监。 而今天他已经是慈德宫总管太监了。 论太监的升职速度，裴凌说自己第二，恐怕古往今来没几个人敢说他是第一。 “哎呀，裴公公！恭喜裴公公荣升慈德宫总管太监，裴公公这升迁速度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裴公公如此年轻就得享如此尊荣，想必他日前途更是繁花似锦，不可限量啊。” “裴公公少年英才，屡立奇功……” 裴凌刚走到内东门司的大门外，就发现这里早就有一大批太监在这儿等着他了。 他刚一靠近，这群人立刻迎上来，马屁跟不要钱似的使劲儿往他身上拍。 裴凌有些震惊，他升任慈德宫总管太监一职这才多少时间？ 宫里面竟然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围着裴凌拍马屁的这些太监，也不是光说话不给实际的表示。 他们各自拿了一份礼单给裴凌，说明礼单上的东西都已经放在内东门司了，一会儿裴凌可以自己叫人把东西带走。 裴凌正犹豫着要不要收这些礼物时，蒲志勇终于走了出来。 “好了好了，礼单给了我家裴兄弟后就可以滚了，我和裴兄弟还有事情要谈，你们是不是也准备坐下来一起听？” “啊，不敢不敢。” “那裴公公，蒲公公，小人告辞。” “裴公公有空到翰林院来玩儿……” 一众太监纷纷告辞离开，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没跟裴凌说清楚。 裴凌怔怔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忍不住问蒲志勇:“蒲大哥，这些公公都是哪个单位的？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升任慈德宫总管太监的事？” “这些人都是前省和后省各司各院的都知、监官、勾当官等…… 原本你一个慈德宫总管太监的名头，还不值得他们对你如此客气。 可就在刚刚，皇太后派人到后省通知，你除了慈德宫总管太监一职外，还获封一个官身。 你这官身可不简单啊……” 第22章 两头骗 “入内内侍省都知？这是个什么官？” 裴凌有些好奇，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官应该不小。 蒲志勇笑着摇摇头，干脆仔细跟裴凌讲解了一下大宋的官职制度。 学历史的人都知道，宋朝历史最大的坑，就在于“官制”。 因为宋朝的官制往复杂了说，足足有六个要素，分别是:散官阶、寄禄官阶、职、差遣、勋、爵。 这六个要素决定了你是几品官，该穿什么样的服制，你每个月能领到多少俸禄，你拥有哪些职权和福利等等…… 元丰年间，神宗皇帝赵顼对大宋官制进行了改革。 改完以后，大宋的官制依旧很复杂，但相比以前要好了很多。 为了方便理解，元丰改制后的官制，主要就说三个要素。 分别是官、职、差遣。 就拿裴凌来说，他现在的“官”是:正六品入内内侍省都知。 这入内内侍省，也就是蒲志勇口中的“后省”。 与之对应的“前省”，真正官方称呼其实是内侍省。 在皇宫之中，入内内侍省的地位高于内侍省。 按照正常的理解，裴凌现在是“入内内侍省都知”，那是不是代表他接下来要去入内内侍省上班？ 不是的，“官”只决定了裴凌的品级和待遇。 他真正的工作，也就是“职”，是慈德宫总管太监。 如果裴凌只有“职”，没有“官”。 那他其实仍旧是个没品级的小太监，只是在宫中的实权和地位提升了很多而已。 现在裴凌既有“官”，又有“职”。 那就不一样了，这代表着裴凌已经是皇宫宦官里的二号人物。 能够排在裴凌前面的宦官，仅有入内内侍省的都都知。 入宫不到两天时间，直接成为宦官里的二号人物，这除了用“传奇”二字来形容以外，蒲志勇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裴凌了解完自己的身份变化后，立刻端起酒杯对蒲志勇道:“蒲大哥，别管兄弟我现在是什么官职，总之你一日是我大哥，就永远是我大哥。” “来，大哥！兄弟再敬你一杯！” 蒲志勇感动地点点头，端起酒杯跟裴凌碰了一下。 “裴兄弟，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你绝不是那种得了势就变嘴脸的人。”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裴凌开始跟蒲志勇讲“城市管理衙门”的事。 蒲志勇听裴凌说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难怪皇太后让兄弟你做了慈德宫总管太监以后，还特地给你个‘入内都知’的官身，原来玄机在这儿。” 前面说过宋朝目前的官制，主要元素是:官、职、差遣。 这“差遣”不是一定会有的，但如果裴凌真成为“城市管理衙门”的负责人，那这就是他的“差遣”。 也就是主要的工作内容。 裴凌成立“城市管理衙门”，必定会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 如果他官阶不够高，必定很难行事。 所以向皇太后紧急给裴凌加封一个官阶，这意味着向皇太后其实已经决定，要成立这个“城市管理衙门”了。 裴凌听完蒲志勇的分析后，立刻提出让蒲志勇也加入。 这其实也是裴凌今天来内东门司找蒲志勇的主要目的。 裴凌刚进皇宫，根本没有什么个人威望可言。 但他的城市管理衙门却是以太监为核心架构，所以裴凌必须找一个镇得住的人来给他当二把手。 毫无疑问，蒲志勇就是最佳人选。 蒲志勇听完裴凌的邀请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点头答应。 他拿着酒壶给裴凌倒了杯酒，然后一脸忧虑地摇摇头:“裴兄弟，如果你说的这个城管衙门真能成，那当哥哥的自然没二话，肯定拼尽全力支持你。 但兄弟你想过没有？汴京城内稍微上点儿规模的赌场和青楼，哪个背后不是有强硬的靠山在撑着？ 你这个衙门要想真的成立，哥哥认为有点儿不太可能。” “哪怕我们有皇太后全力支持，也不可能吗？”裴凌微微皱眉问。 蒲志勇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兄弟你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伸直脖子看了看屋外，然后压低声音对裴凌道:“大宋现在确实是皇太后在把持朝政，但皇太后并不能做到一手遮天。 首先官家和新派跟皇太后就不完全是一条心，其次还有太后朱氏也不可能让皇太后顺利建成这个城管衙门。 有他们两方掣肘，我想这个衙门应该是没机会建立起来。” 裴凌端着酒杯沉吟片刻，脸色慢慢浮现出狡猾的笑容。 “蒲大哥你放心，这个衙门它一定能够成立，并且很快就能成立。 你耐心等着消息便是，只要这衙门成立了，你就来给兄弟帮把手！” “这好说，只要这衙门真能成立，哥哥我义不容辞！” 裴凌在内东门司和蒲志勇喝完酒后，顺便领了新的服制。 离开内东门司的时候，裴凌并没有把那些宦官送的礼物带走，而是拜托蒲志勇帮他代为保管。 从内东门司出来以后，裴凌先去太医院看了一下鲁初学的情况。 确认鲁初学没有生命危险以后，裴凌立马离开太医院，直奔朱太后的慈宁宫。 “这衙门一旦成立，对哀家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慈宁宫东暖阁内，朱太后听完裴凌对城市管理衙门的讲述后，整个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裴凌有些激动地拍了大腿:“太后！您怎么可能没听出来这里面蕴含的巨大好处呢？” “您想想，您之前命人开的春风楼，为什么屡屡亏损？” “因为竞争压力太大了呀！” “如果城市管理衙门成立，小人第一件事就是把其他竞争对手全部踢出局。 到时候太后您开的店独享整个汴京城的市场，难道还怕钱财不滚滚而来吗？” “再说了，这城市管理衙门一开始虽然不起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咱们可以扩招多少闲散人员到麾下？ 只要咱们平日里对这些闲散人员进行严格训练。 有朝一日太后您需要用人的时候，这些人未尝不是一股助力啊太后！” 第23章 都在预料中 临近黄昏，裴凌再去太医院绕了一圈后，这才往慈德宫方向走。 一路上见到裴凌的宫女和内侍，全都主动跟他行礼。 裴凌心里虽然觉得有点儿小爽，但同时也惊叹，这皇宫里的消息传播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其实大部分跟裴凌行礼的宫女、内侍，都不认识裴凌。 他们之所以能猜出裴凌的身份，只是因为裴凌换了六品入内内侍省都知的服制而已。 这就是古代官场对于服制有严格要求的原因。 回到慈德宫，宫里的内侍和宫女，对裴凌更加热情到不像话。 他们跟着裴凌来到西耳房外的院子里，挨个向裴凌行礼，然后送上自己的贺礼。 裴凌双手虚压，找了个高处站上去:“兄弟姐妹们，请大家安静下来，先听我说两句。” 慈德宫众人听裴凌这样一说，立刻整齐划一地应了声:“喏。” 裴凌道:“兄弟姐妹们，我知道宫里有很多约定俗成的破规矩。 比如新的上司到任，底下人就必须送见面礼或者贺礼之类的东西。 但是我裴凌不喜欢这些破规矩。 我现在正式宣布，以后只要我在慈德宫总管太监这个位置上一天，这些破规矩就不准再有。 我希望我们慈德宫所有人都能相亲相爱，大家齐心合力把皇太后伺候好。 让她老人家健康长寿，万事如意，我裴凌就心满意足了。” 裴凌说完还当着众人的面，把昨天书房那几个小太监送的见面礼，给退了回去。 慈德宫众人见裴凌这番作态不像是在伪装，于是纷纷叫起好来。 裴凌一高兴，干脆自己拿出一叠交子，给每个人都发了五百文的红包。 入夜。 向皇太后坐在书房内，正在研究裴凌所说的那个城管衙门。 她并不是在研究这个城管衙门的规章条令，而是在研究自己究竟有多少把握，可以将这个城管衙门建立起来。 算来算去向皇太后终究认为，自己成功几率恐怕不足五成。 不过即便如此，向皇太后也没打算就此放弃。 她的性格就是如此，不努力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辛芩。” 向皇太后突然抬头，朝着书房门口叫了一声。 守在书房外的辛芩立刻进屋，对着向皇太后行了一礼。 向皇太后指了指书桌前的紫檀圈椅:“坐下陪哀家聊聊。” “喏。” 辛芩谢恩之后，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 向皇太后问辛芩:“你觉得裴凌这孩子怎么样？” 辛芩秀眉低垂，略微想了想道:“微臣和裴凌接触比较少，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但从目前的印象来说，微臣觉得裴凌聪明、重情义、有担当，是个非常不错的人才。” 辛芩说完，还把黄昏时他当众宣布不收升官贺礼，只希望大家一起好好伺候向皇太后的事，给向皇太后讲述了一遍。 向皇太后听完后，脸上流露出感动的神色。 “这孩子倒也算有心了，不枉哀家如此提拔他。” 说话间，向皇太后随手拿着左手边的一封折子。 折子是皇城司都知徐芳送来的，当时裴凌刚拎着酒菜去内东门司找蒲志勇。 根据徐芳的初步调查，当年永乐城之战，虎翼军的阵亡名单中确实有位营指挥使叫“裴武”。 并且裴武戍守永乐城时，他的妻子向氏，也的确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去了永乐城陪伴。 永城在被破以后，裴武确实战至力竭而亡，向氏和她儿子则下落不明。 单从目前已经查到的消息来看，裴凌确实很有可能是裴武的儿子。 所以裴凌会被向皇太后加封一个正六品的入内内侍省都知官衔，其实是他自己瞎编的身世占了很大一部分缘由。 元符三年，四月十二。 早朝刚刚开始，鸿胪寺卿便从站出来上奏，说是西夏王子李仁友，向鸿胪寺表达严正抗议。 他认为他被捉奸在床的事，是有人故意设计他的，而设计他的这个人正是延禧公主。 之所以李仁友如此肯定，正是因为他手里有延禧公主约他出去见面的书信。 李仁友现在的态度很很强硬，和亲一事可以作罢，但大宋必须恢复他的名誉，延禧公主必须当面给他道歉！ 众所周知，北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本身就是武将造反获得的帝位。 他登基称帝后为免重蹈覆辙，就有意提高文臣地位，压制武将权力。 所以北宋可以说是文臣地位最高的朝代，甚至在北宋时期有种说法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可见这文臣的地位，在北宋是有多么超然。 因此鸿胪寺卿将李仁友的“严正抗议”说出来后，文臣中立刻有人站出来开喷。 这些人里面一部分是御史台官员，御史台的职责就是纠察官员之奸邪，风闻奏事，肃正朝廷纲纪。 说得直白一些，他们就是职业喷子。 有证据他们要喷，没证据他们靠着道听途说的一些传闻，也可以站出来喷。 现在公主殿下为了不外嫁和亲，竟然构陷西夏王子。 这么离谱的事居然都有，御史台官员当然不会放过喷赵宁儿的机会。 一时间赵宁儿被御史台喷得一无是处，什么不成体统，有失国体，愧对先祖，缺乏教养等等…… 各种贬义词一股脑地隔空砸向赵宁儿。 坐在帘幕后面的向皇太后，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向皇太后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有一群人站了出来。 这群人同样是逮着赵宁儿一顿猛喷，并且用词之恶毒，比御史台的那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这群人还希望官家能够严惩赵宁儿，褫夺她公主的身份，将她贬为庶人，以儆效尤。 这群人之所以如此针对赵宁儿，就因为他们是新派。 朝堂之上的这些文武官员，大致可以分作四派。 一派是以向皇太后为代表的守旧派，毫无疑问这一派目前势力最强，底蕴最厚。 另一派就是一直催促向皇太后早日还政于赵佶，让赵佶早日亲政的新派。 他们有赵佶在背后撑腰，势头也不算小。 还有一派是不怕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清流，这群人乍一看势力最小，但一旦招惹到他们，就会发现他们的战斗力绝对是最强的。 最后一派是以朱太后为代表的哲宗旧人。 这群人一直认为朱太后是哲宗生母，哲宗过世后理应由哲宗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蔡王赵似继位。 所以这群人团结在朱太后身边，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一直在等待机会帮赵似重争帝位。 如今逮着赵宁儿攻击的，是清流和新派。 守旧派的人正蠢蠢欲动，想要站出来帮赵宁儿说话，不过他们不太清楚具体状况，尤其拿不准李仁友手里那封书信的具体情况。 所以守旧派的人还在等向皇太后的信号。 向皇太后强忍着怒气，等这些人喷得差不多了以后，这才开口:“西夏王子李仁友既然说有延禧公主的书信为证，那就宣李仁友入宫觐见。 众卿先一起看看那封书信究竟是不是延禧公主所写。 如果是，那再商议如何处置延禧公主也不迟。 官家认为哀家这个决定如何？” “皇太后说的极是，朕也是这样认为的。” 端坐在龙椅上的赵佶回应一句后，向皇太后立刻下令让人宣李仁友入殿觐见。 李仁友早就在大殿外等着了，得到召见后，他立刻带着几个随行使官一同进入大殿。 多余的废话暂且省去，直接来到验证书信的环节。 向皇太后让人取来赵宁儿的墨宝，然后让群臣一起对比，看看那李仁友那书信究竟是不是赵宁儿所写。 起初赵宁儿的墨宝和李仁友手里那封书信一亮出来，立刻有人惊呼:“这字迹不就是一模一样的吗？” “对啊！铁证如山，这还对比什么？” 不过很快，群臣中便有精通书法的人大喊:“不对！这封书信有问题！” “大家仔细看看，这封书信的字迹乍一看确实很像延禧公主的笔迹。 但实际上它只是刻意在模仿延禧公主笔法，徒有形似而非神似。” “还有还有，这信纸也不对啊！ 宫里所用的纸，一般是白如春云的江东宣纸，而这信纸颜色蜡黄，实在不像是大宋的纸张。” 裴凌在炮制书信时，故意留下的两个破绽，终究开始被人发现了。 李仁友一听那信纸颜色蜡黄，整个人立刻反应过来。 他赶紧将信纸夺过去仔细查看，最终确定，这信纸就是他们西夏特产的方塔纸！ 一切如同裴凌预料的一样，李仁友一察觉这信纸是西夏特产的方塔纸，心中立刻开始怀疑真正设计陷害他的人，是他那位已经被封为太子的皇兄。 李仁友不再死扛着，当即下跪认错。 这下刚刚喷过赵宁儿的那些大臣也不禁感到尴尬起来，他们赶紧重新列成方阵站好，假装先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向皇太后忍了他们半天，怎么可能就这样把这件事轻轻揭过？ 要知道早朝的时候，大殿边上站了一大排内侍，这些内侍会把每一个大臣的言行举止都记录下来。 谁刚刚喷过赵宁儿，向皇太后如果想要追究，那必定一个都跑不了。 当然御史台的人除外，毕竟他们是职业喷子，有特权在身，可以不讲证据直接开喷。 向皇太后直接从帘幕后走出来，目光锐利地看着大殿上的群臣。 群臣低着头，不敢与向皇太后目光对视。 向皇太后冷冷道:“这就是我大宋的文武百官吗？没弄清事实之前，就对我大宋的公主群起而攻之。 你们到底是我大宋的文武百官，还是西夏的文武百官？” 向皇太后罕见地发出怒喝，大殿上的文武百官这下是真的有些被吓着了。 他们赶紧跪在地上，齐声高喊:“微臣惶恐！” 向皇太后见文武百官这副模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接下来该说正事了。 第24章 城管司 为了引出城市管理衙门的事，向皇太后用了一个很生硬的转折。 她说自己相信西夏王子李仁友，不会真的与风尘女子勾搭不清，所以多半是那风尘女子主动招惹的李仁友。 这话虽然与事实不符，但李仁友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随即向皇太后提出，要成立一个城市管理衙门，好好管理汴京城内的赌场和青楼。 说完以后，向皇太后内心有些忐忑。 她故意暗示了群臣一句:“哀家觉得此事甚有必要，不知众卿家觉得如何？” 朝堂上一众群臣先是沉吟了片刻，大家速度用眼神相互交流了一番。 很快四个派系的人，各自有了明确的态度。 首先清流一派肯定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他们对青楼和赌场这种乌烟瘴气的场所，素来没有好感。 现在向皇太后要专门成立一个衙门来管理这两个行业，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其次是守旧派，他们的态度自然不必多说。 向皇太后想做什么，他们就支持什么。 唯独新派觉得这件事必须坚决反对，否则向皇太后对汴京城的掌控度将会进一步提升，这对官家亲政有害无益。 新派的人对于清流和守旧派的态度，多少也能猜到一二。 所以新派的人赶紧去跟哲宗旧人那一派的官员使眼色，意思大家一会儿并肩子上，绝不能让向皇太后把这什么城市管理衙门建成。 哲宗旧人里的代表人物，毫无疑问是宰相章惇。 几个月前哲宗去世，章惇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赵似继位的。 后来因为向皇太后的支持，赵佶成了当今皇上。 章惇对此大为反对，甚至公开说过“端王轻佻，不可以君临天下”这等话。 可见章惇和向皇太后矛盾有多深。 如今向皇太后想建立城市管理衙门，章惇听后立刻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新派的官员们心中大为振奋，心想有章相带头反对，那这个什么城市管理衙门肯定是不可能成功了。 结果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章惇朝着向皇太后和皇上行了一礼后，高声道:“微臣认为皇太后所言有理，汴京城中的青楼、赌档，的确需要好生管理，以肃清汴京城内的靡靡之风。 不过微臣认为若是普通人执掌这城市管理衙门，恐怕主管之人会被钱财女色引诱，最终堕落其中，沆瀣一气。 所以微臣建议，此城市管理衙门最好委任官宦执掌，从严执法。” 章惇话音一落，以他为代表的哲宗旧人纷纷站出来附和。 “章相所言有理，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哲宗旧人旗帜鲜明地投出赞同票后，守旧派的官员也赶紧跟上。 如此一来朝堂之上就只有新派的官员还没有表态。 新派的官员全都傻眼了，他们想不通章惇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支持向皇太后的提案。 难道章惇他们已经和向皇太后他们联手了？ 新派的官员对此担忧无比，相比之下这城市管理衙门的事反倒不重要了。 反正就算他们现在全部投反对票，对于目前的局势来说也是于事无补。 所以新派的官员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一起投出赞同票。 慈德宫，后殿。 裴凌扶着伤势已经好了不少的鲁初学回来，刚一进后殿就有一大群慈德宫的人涌了出来。 “恭喜鲁公公伤愈归来！” “祝鲁公公早日完全康复！” “鲁公公您辛苦啦！” 慈德宫的宫女、太监们，纷纷按照裴凌的要求，整齐而又热情地说出裴凌给他们设计的台词。 鲁初学长着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有这么多人给他说恭喜和祝愿，他有些紧张地看向裴凌。 裴凌笑着说道:“没事的阿鲁，现在咱们慈德宫上下所有人，都是团结友好的兄弟姐妹。 大家看见你伤愈归来是真心替你高兴，你不用感动紧张。” “大家说是不是？” “是！” 慈德宫众人应了一声后，一起围上来询问鲁初学的身体状况。 鲁初学感受到这多人的关心，最终没能忍住流出了眼泪。 按照鲁初学的身份，他理应和那些洒扫小太监一起住大通铺。 但裴凌考虑到他还有伤在身，干脆就做主把魏朝喜的房间暂时分给他住。 不过魏朝喜房间内的东西一直还没人去收拾。 裴凌想了想，决定先去问一下辛芩，看看魏朝喜的东西应当如何处置。 “圣旨到！入内内侍省都知裴凌接旨！” 慈德门外传来两声高呼。 裴凌听到外面叫他接旨，他赶紧带着众人跑去前殿。 众人下跪行礼后，一名长着鹰钩鼻的中年太监拿着圣旨开始念。 圣旨的具体内容拗口而又繁琐，裴凌耐心听了半天才搞清楚这道圣旨的主题。 城市管理衙门正式成立了！ 裴凌被暂时任命为该衙门的都知，职务全称是“城管司都知”。 除了“都知”一职外，该衙门剩余的左副都知、右副都知、监察组指挥使、行动组指挥使等等…… 这些职务由裴凌自拟名单，呈交由皇太后阅览。 另外因为朝廷目前没钱，所以城管司一应官吏全都没有俸禄和补贴，所有收入开支由城管司自行负责。 裴凌听完圣旨内容后，立刻领旨谢恩。 在送这位鹰钩鼻中年太监离开时，裴凌往对方手里扫了五贯钱的交子。 鹰钩鼻太监也没客气，直接就将那五贯钱收下了。 二人在慈德门外热情的闲聊了几句。 裴凌也是在闲聊中才知道，这鹰钩鼻太监原来就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北宋“六贼”之一杨戬！ 杨戬目前的身份，是从五品的延福宫使，主要职责就是随侍皇帝左右。 毫不谦虚地说，杨戬论品级虽然比裴凌高了半品，但论真正的身份地位以及手里掌握的实权。 杨戬在裴凌面前就是个弟弟。 所以杨戬收下裴凌那五贯钱的交子后，随手又塞了一大叠交子在裴凌手中。 他一脸讨好地问裴凌:“裴公公，您那城管司接下来要招募人手，不知可否给咱家留一两个空缺？” 裴凌一听杨戬这请求，眼睛立刻开始放光。 他一把抓住杨戬的手，热情无比地点头:“当然！杨公公有人要安插到城管司来，这是我们城管司的荣幸啊。 不过杨公公，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您安插的人手必须得是您真正的亲近之人。 若杨公公安排的是一些不相干的人进来，那裴某也只好在此先跟杨公公说声得罪了。” 第25章 发财了 杨戬听裴凌这样说，立刻跟裴凌保证，他保荐到城管司的两个人，绝对是他的实在亲戚。 一个是他的亲侄子，名叫杨武；一个是他的亲外甥，名叫侯善明。 杨戬是个太监，注定以后不可能再有子嗣。 所以他对自己子侄辈的孩子尤为重视，说是视若己出也丝毫不算夸张。 城管司虽然是个刚成立的衙门，并且朝廷连俸禄和官阶都不给，只给了一个管理权和执法权。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衙门是直接对皇太后负责的。 皇太后可能亏待她自己主张创建的衙门吗？ 所以这个衙门的实权以及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杨戬将自己的侄子和外甥弄进去，也是看准了这一点。 不过杨戬并不知道裴凌是怎么想的。 这城管司初期必定要得罪不少人，裴凌巴不得多几个像杨戬这样的人物，往城管司里塞点儿他们的实在亲戚。 到时候带队查店、封店，裴凌就让杨武、侯善明这类的人物上。 最好一进店就让他们大吼:“家叔杨戬！谁敢拦我？” 裴凌将杨戬送走后，转头回头就碰上了辛芩。 他笑着冲辛芩行了一礼，张口便叫:“辛芩姐姐。” 辛芩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掩嘴轻笑了一声。 她入宫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正六品的入内都知，当面叫她“辛芩姐姐”。 还叫得如此顺口和自然。 “裴公公已是一衙主官，位高权重，辛芩何德何能，怎当得起裴公公这声‘姐姐’的称呼？” “辛芩姐姐，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 我裴凌是真心实意把慈德宫每一位内侍都当兄弟姐妹看待的。 大家离开自己的父母兄妹，在这规矩森严的皇宫里当差，真的都很不容易。 如果咱们这些同在一个宫里的人，都不能相互给对方一点儿家人的温暖，那这日子未免也太难熬了。” 裴凌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辛芩忍不住有些动容。 她认真地点点头:“裴公公说得有道理，辛芩受教了。” 裴凌见辛芩仍旧是这一板一眼的模样，深知有些东西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对此裴凌也不强求，转而看向辛芩问:“辛芩姐姐主动跟出来，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 辛芩点点头，转身朝慈德门内叫了一声:“杏儿，你出来吧。” 一个二十来岁，模样俊俏的小宫女，怯生生的从慈德门后面走出来。 小宫女冲辛芩和裴凌各自行了一礼。 这时辛芩对裴凌道:“裴公公，你如今执掌一衙，出入皇宫想必十分方便。 杏儿有一个哥哥，在外面欠了很多赌债。 收债的人把她父母给抓了，逼迫她哥哥拿钱去赎人。 可她哥哥一家现在下落不明，没人能够联系得上。 所以杏儿想求你出宫时，顺带帮忙去债主那里，把她父母赎出来。” 辛芩说完，杏儿立刻跪倒在地，流着眼泪祈求道:“求裴公公……” 裴凌直接将杏儿扶起来，没好气道:“杏儿，我不是说过了吗？咱们都是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 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出宫，保证把你父母安然无恙地从债主那里请出来。” “谢谢裴公公，谢谢裴公公……” 杏儿连连感谢，随后拿出一条手帕包裹着的铜钱、碎银、交子递向裴凌。 “裴公公，我也不知道我大哥在外面究竟欠了多少钱，烦劳您先将这些钱还给债主。 如果不够的话，辛苦您帮忙说项说说项，就说我在宫里当差，一定会努力攒钱还给他们的。” 裴凌笑了笑，直接把钱推了回去。 “放心吧杏儿，你一个铜板都不用花，我保证会帮你把事情办妥帖的。” 杏儿有些呆住了。 在杏儿这种小宫女的心里，裴凌就是能随意决定她生死的大人物。 过去魏朝喜做慈德宫总管太监时，杏儿他们在魏朝喜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别说拜托魏朝喜办事了。 现在裴凌不仅一口答应会帮忙把事情办好，还不收杏儿的钱，都让杏儿有点儿忐忑。 辛芩见状，立刻安慰杏儿:“放心吧杏儿，裴公公跟一般人不一样。 他既然说了会帮你把事情办好，就一定不会失信的，你耐心在宫里等消息好了。” “哦，那……那杏儿先谢过裴公公的大恩大德。” 杏儿说着立刻跪倒在地，冲着裴凌连磕了三个响头。 原本杏儿准备下跪时，裴凌就想扶住她的，但辛芩出手阻止了裴凌。 等杏儿跪完告退后，辛芩对裴凌道:“裴公公，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也相信哪怕杏儿不给你磕头，你也会认真办好她拜托给你的事。 但你要知道如果杏儿不磕这三个头，她是没办法心安的。 所以有些事情，你也学着习惯它吧。” 裴凌听完辛芩的话，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当下也点了点头。 二人一起走进慈德宫时，裴凌这才询问辛芩，魏朝喜那些东西该怎么处理。 辛芩微微笑了笑:“裴公公你要明白，咱们下人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包括咱们这条命都是贵人们的。 皇太后下口谕把魏公公交给你处置，就等于是把魏公公的一切都给了你。 所以魏公公屋子里的东西，你随意处置便是。” “哦。”裴凌了然，“多谢辛芩姐姐解惑。” 裴凌重新回到后殿，众人立刻又围上来向裴凌道喜。 裴凌趁着这个机会也跟大家说了下，如果谁在宫外有事需要他代办，可以随时找他。 只要力所能及，他一定会尽力帮大家办的。 众人听裴凌这样说，立刻激动的向他道谢。 大宋对于太监的管理并不算严苛，位高权重的太监出入皇宫并不算难事。 否则像王海恩那样的太监，也不可能在宫外置办房产了。 就算是地位低下的洒扫太监，浣衣宫女，他们每个月的月底，也可以去东华门跟家人隔着宫门喊话。 甚至像杏儿这种遇到家里有什么突发情况，宫外的人还可以直接来东华门递信，让每天负责接收宫外物资的小太监代为传信。 但即便如此，宫里的人想处理宫外的事，还是非常难。 毕竟位高权重的太监，不会闲着无聊帮一群没有品级的宫女内侍办事。 就算是宫中的小太监代为传信，收费也是相当的贵。 更别提往宫外传递什么物品了，那收费更是堪称天价。 裴凌承诺可以帮大家代为处理宫外的事后，有两名小太监鼓起勇气，拿了封托人代写的家书递给裴凌，想让裴凌出宫时代为传递一下。 裴凌接下了家书，没有收他们的“辛苦费”。 随后又有两名宫女大着胆子找到裴凌，希望裴凌帮忙把她们存的钱，带出宫外转交给她们的家人。 所有委托，裴凌都耐心地应承下来。 等到确实没人再来委托他办事后，他这才扶着鲁初学进入魏朝喜的房间，去整理魏朝喜屋里的东西。 魏朝喜出事前，根本没有料到他自己会出事。 所以他什么准备都没有，屋里陈列如旧，完全没有收拾。 鲁初学伤还没完全好，裴凌准备先把他扶到床上躺着，然后自己再清点魏朝喜的东西。 为了让鲁初学睡得舒服一些，裴凌还特地让人给他准备了新的被褥。 鲁初学被裴凌要求坐在一旁休息，绝不能插手。 这让鲁初学感到很不适应，他忍不住冲裴凌嘀咕:“裴大哥，太医都说我身上的伤没事了，换被褥这些事你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裴凌没有搭理鲁初学，因为他刚刚掀开了魏朝喜这床铺中间的一块木板。 鲁初学见裴凌没理会他，于是好奇地朝裴凌看过去。 只见裴凌一脸震撼地站在床铺边，嘴里喃喃自语了一句:“卧槽！发财了……” 第26章 死有余辜魏朝喜 魏朝喜的床，显然也是特别定制的。 表面看似乎没什么特别，但等裴凌把床中间那块木板掀开后，他才发现这床下面竟然放满了金银珠宝。 刚看到的时候，裴凌的确被震撼了一下。 不过裴凌毕竟做过亿万富翁，所以稍微震撼一下后，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不像一瘸一拐走过来的鲁初学，看到这一幕后立刻眼睛瞪圆嘴巴张大，到现在他嘴也还没合拢回去，口水都顺着嘴角掉了出来。 “不对劲，魏朝喜这老东西有问题啊。” 裴凌捏着下巴仔细思量起来。 魏朝喜说过，他侍奉皇太后不过才十三年而已。 区区十三年时间，他怎么可能积累到如此多的财富？ 就算他敞开了贪，母鸡路过都拽下一把毛来卖掉。 他也不可能贪到这么多钱吧？ 显然这老东西还没有别的赚钱路子！ 裴凌决定将魏朝喜这屋子里里外外好好搜索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找到以后，再去将魏朝喜拎出来仔细审问一下。 那老家伙在太医院躺了几天，想必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 找东西是裴凌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在拜师学制造假古董之前，裴凌差点儿被人折断手臂做了小乞丐。 后来那伙人见裴凌手指纤长灵活，脑袋似乎也很机灵，于是就把他卖给了一伙专门训练小偷的人。 裴凌在那伙人手里经历严苛的训练，接着出师后的第一个目标，就碰上了教他做假古董的师父。 虽然裴凌没正经做过窃贼，但学到手的东西他一直没忘过。 尤其是找东西，这是做贼入门的第一课。 裴凌在魏朝喜这屋里仔细转了一圈，最后发现魏朝喜竟然在这屋内弄了七处暗格。 在这些暗格之中，裴凌找到了三本武功秘籍，一份名单，一本账簿，一盒子药材，以及一块令牌。 裴凌之前跟魏朝喜动过手，知道魏朝喜会功夫，并且武功似乎还不弱。 所以裴凌最先拿起来看的是那三本武功秘籍，《刀经》、《补天功》、《沾衣十八跌》。 这三本秘籍里面，单看名字显然是《补天功》最唬人。 裴凌以为这就是传说中那种可以真气外放，一掌打出排山倒海效果的绝世武功。 结果认真翻看过后才发现，这他妈竟然是一本讲述如何让断肢重生的假秘籍。 秘籍上的内容别人或许无法确定真假，但裴凌一个经过现代文明熏陶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秘籍假得不能再假了。 例如秘籍上说，将千年人参、千年灵芝、千年首乌集齐，选择在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服下，就能让断肢重生。 现代人谁不知道？什么人参、灵芝、首乌之类的东西，说它们对身体有滋补效果那肯定没错。 但要指望它们让断肢重生，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还有那什么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就更加是没封建迷信的胡说八道了。 裴凌看这本《补天功》被翻得很旧，他估摸着魏朝喜是真的想让自己断肢重生。 至于他一个太监究竟断了哪个肢，这就不必明说了。 只能说这老东西内心还是挺有追求的，都那么大的年纪了，就算让你断肢重生你又能咋滴？ 有子弹没枪和有枪没子弹，不都是一回事吗？ 裴凌把《补天功》丢到一边后，又随意翻了翻《刀经》和《沾衣十八跌》。 令裴凌感到意外的是《刀经》和《沾衣十八跌》竟然都引发了和氏璧那道虚幻人影的反应。 尤其是《刀经》。 裴凌翻看秘籍时，发现眼前那虚幻人影都变得真实了一些。 并且每一刀劈出，裴凌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真实感，好像每一刀都是借他的手劈出的一般。 裴凌将《刀经》和《沾衣十八跌》收好，接着拿起那份名单和账簿开始查看。 这一看裴凌终于搞清楚，魏朝喜哪里赚来这么多钱了。 原来魏朝喜在宫外，竟然有一个庞大的牙行组织。 普通的牙行，做的是中间商生意，负责给买卖双方牵线搭桥，然后从中赚取佣金。 而魏朝喜的牙行，干的是买卖人口的生意，他手下的“牙子”就是所谓的“人牙子”。 这些人牙子要么是去遭灾的地方，低价买人，然后带到汴京来高价卖。 要么是直接去外地把人给绑了，然后弄到汴京来卖。 魏朝喜正是凭借这门生意，才在汴京大发横财。 从账本记录上来看，魏朝喜经营这门生意起码有十年了。 这些年被他买卖的人口不知道有多少。 “这丧尽天良的老东西，真是杀他一百次都不为过！” 裴凌想到这老东西还在太医院接受治疗，心里便觉得很膈应。 他直接对鲁初学道:“阿鲁，这些东西暂时就留在这房间内。以后你好好守着这些东西，尽量别被旁人发现这些东西的存在。” “是！裴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管这些东西的。” 裴凌点点头，当即出门叫上几个小太监，跑去太医院把伤势还没痊愈的魏朝喜弄到了景阳宫。 几天前魏朝喜还有一颗和裴凌同归于尽的心，这会儿那点儿念头全没了，心里想的只有“活着”两个字。 慈德宫几个小太监把魏朝喜绑到那十字木桩上后，魏朝喜连忙跟裴凌说:“裴公公！裴大人！老奴知道错了，老奴真的知道错了。 求求您高抬贵手饶老奴一命，老奴愿意奉上毕生积蓄，只为求您让老奴一命。” 裴凌冷冷地看着魏朝喜，目光中充斥满是杀意。 魏朝喜永远不明白，裴凌究竟有多么痛恨人牙子。 当年他被人拐出儿童福利院，转手以一千块钱的价格卖给了乞丐团伙。 在那里呆三天，裴凌天天看见被折断手臂，人为制造成畸形模样的小孩子。 那三天对于裴凌来说，是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所以当他得知魏朝喜为了赚钱，竟然弄了个庞大的人牙子组织时，他已经决定必须要弄死魏朝喜。 并且要让魏朝喜以最痛苦的方式去死！ 裴凌把头凑在魏朝喜耳边，低声道:“你藏在床下面的金银珠宝，我已经全部找到了，如果还有剩的，我自己会慢慢找出来。 你今晚必死无疑，不过我希望你能挺得久一点，多受点儿折磨再死。” 说完，裴凌对他叫来的几个小太监点了点头。 几名小太监把浸泡在盐水中的铁鞭，沾染血迹的钢针，烧红的烙铁…… 全都一一拿了出来。 魏朝喜不愧是练武之人。 裴凌叫来的几个小太监，从亥时开始折磨魏朝喜，一直到寅时初魏朝喜才彻底断气。 第27章 花花太岁 大宋的汴京城，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赵匡胤当年为了防止有人造反，于是把大量的精锐士兵以及大量的地方税收，都聚拢到皇城之中。 最后形成一个局面就是，汴京城驻扎着大宋最多最精锐的士兵，聚集着大宋近五成以上的财富。 说一句“耗天下之力以养汴京”，这也不算是夸张。 清晨，太阳升起。 裴凌、鲁初学、蒲志勇三人穿着便装，一起走出宣德门。 汴京城的热闹和繁华，那真不是吹的。 光宣德门外对出去的这条大街上，那都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裴凌站在宣德门外深吸一口气，然后神神秘秘地问鲁初学:“阿鲁，你闻到了吗？” 鲁初学赶紧耸动鼻子，这一时间闻到的味道可太多了，他也不知道裴凌说的是哪一种。 “闻到什么了裴大哥？” 裴凌闭着眼睛做出一副拥抱天空的模样:“自由的味道！” “裴凌！” 裴凌正沉醉于这“自由的味道”时，身后突然传来兴奋的呼叫声。 这声音裴凌很熟悉，正是被禁足了七天，这个时候理应还在淑怀宫呆着的赵宁儿的声音。 裴凌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 这时一个穿着暗青色男装，模样娇小俊俏的小郎君，直接朝他扑了过来。 放在过去，裴凌或许会伸手将来人接住。 但昨晚几个小太监折磨魏朝喜时，裴凌一直在景阳宫外跟着虚影练习《沾衣十八跌》。 经过一晚上的练习，裴凌的《沾衣十八跌》已经练至初成。 所以来人刚碰到裴凌时，裴凌便下意识使出了《沾衣十八跌》的技巧，用一股巧劲儿将来人扔了出去。 砰！ 青衣小郎君被摔出去老远，她又委屈又愤怒地大喊:“裴凌！” 裴凌也被自己这本能反应给吓了一跳，他连忙跑过去将男装打扮的赵宁儿扶起来。 “对不起公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毕竟你这么善良，还这么心胸宽广。” 说到“心胸宽广”时，裴凌下意识往赵宁儿胸口处看了一眼。 我去……这丫头对自己那两个十分突出的地方做了什么？怎么好像平了很多？ 赵宁儿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脸委屈道:“你别以为你说两句好听的话我就会原谅你，你今天要是不陪我玩儿到尽兴的话，我一定……我一定拧掉你的耳朵！” 说着，赵宁儿当真伸手在裴凌左耳处拧了一下。 她用的力气很小，说是“拧”倒不如说是轻轻捏了一下。 裴凌笑着点点头，一把将赵宁儿从地上拉起来:“放心吧，今天你说该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我一定奉陪到底！” “哼！这还差不多。” 赵宁儿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提议第一站先去汴京城的鼎丰楼，据说那里早点最好吃，在整个汴京城都十分有名。 裴凌在征求过蒲志勇和鲁初学的意见后，欣然答应前往。 建立城管司这件事，虽然已经在朝堂上获得了准允，但任何一个法案在确定执行之前都会有一个公示期。 目前《汴京城市管理条例》就是处于公示期当中。 只有等公示期过了以后，城管司才开始正式开始运转。 裴凌他们这次出宫，主要是为了考察汴京青楼和赌场的具体情况。 然后顺带着去接收一下王海恩的那栋宅子，以及朱太后赏赐的春风楼。 当然慈德宫那些同事委托的事情，裴凌也没忘，会尽量在今天之内全部处理完。 赵宁儿所说的鼎丰楼，位于西角楼大街边上。 它的西面是太平兴国寺，东面是御史台官署和开封府衙门。 进入鼎丰楼时，裴凌给店小二一张五百文钱的交子，让他去浚仪桥街杨府报个信。 店小二见裴凌出手如此阔绰，立刻爽快地答应下来。 鼎丰楼一共有三层。 赵宁儿有公主包袱，认为自己不能居于他人脚下，所以坚持要到第三楼落座。 裴凌他们三个当然只能迁就这丫头。 不过到鼎丰楼第三层靠着窗边坐下后，裴凌倒是觉得赵宁儿做了个不错的决定。 因为透过鼎丰楼三层的窗户往外看，汴京城的景色真是太美了。 古韵十足，热闹繁华，充斥着一种令人心情安宁的烟火气。 裴凌看着窗外的一切，内心突然生出了一种归属感。 仿佛在这一刻，他从内心深处真正摆脱了自己现代人的身份，成为了这大宋汴京城里的芸芸众生之一。 “小娘子！别跑啊小娘子，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裴凌正感悟着自身心境的变化，突然听见鼎丰楼下传来一阵浪荡的呼叫声。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妥妥的同道中……咳咳，妥妥的地痞流氓啊。 裴凌将伸直探出窗外，好奇地张望着。 鼎丰楼大门外，一名穿着深紫色宽袖圆领长袍，发髻上别着一朵红色簪花的矮胖男子，带着几名下属将一个颇具美貌和风韵的年轻妇人给围了起来。 年轻妇人双手交叉，紧紧抱在胸前。 她紧张地警告矮胖男子:“登徒子你别欺人太甚，我夫君可是禁军教头。你当街欺辱我之事让我夫君知晓，他定不会饶过你的！” “哈哈哈……”矮胖男子大笑几声，“知道，你男人是禁军棍棒教头林冲嘛，如果你不是他的夫人，我对你还没这么感兴趣呢！” 矮胖男子说着，双手直接朝那年轻妇人的胸前抓去。 这时“叮哐”一声脆响，一个茶壶在矮胖男子的头上碎开。 矮胖男子被砸得满头鲜血，他抬头朝鼎丰楼看过来，目光一下锁定裴凌。 “小兔崽子，是不是你拿茶壶砸我的？” 裴凌点点头，十分干脆地承认下来:“没错，是我砸的。” 说完裴凌手一扬，又是一个茶壶准确无误地砸在那矮胖男子头上。 矮胖男子痛呼一声，随后跳着脚大喊:“上去！都给我上去把他抓起来！” 矮胖男子的人还没抵达三楼，鼎丰楼另一名店小二急急忙忙地跑了上来。 店小二着急忙慌的对裴凌说:“客官，你想办法赶紧跑吧，你这次的祸可惹大了。 刚刚你砸的那个人是高俅高太尉的义子，人称‘花花太岁’的高衙内。” 第28章 前倨后恭 “人呢？那不知死活的东西在哪儿？” 店小二听到高衙内的怒吼声，知道裴凌已经来不及逃了。 他叹息着摇摇头，赶紧躲到了一边去。 裴凌伸了个懒腰，神色淡然地坐着。 高衙内带着几个下人跑到三楼来后，立刻指着裴凌大喊:“就是他！给本少爷把他拿下！” 几名下人应了声“喏”，随后拔出腰间的佩刀，气势汹汹地朝裴凌走过来。 裴凌才懒得跟高衙内这种小角色玩儿什么扮猪吃虎的幼稚把戏。 他直接取出向皇太后赐给他的令牌，沉声低喝:“瞎了你们的狗眼是吧？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谁的令牌？” 高衙门带在身边的几个下人，见裴凌底气这么足，一时间没敢轻举妄动。 但高衙内这段时间在汴京城嚣张跋扈惯了，他宽大的衣袖一甩，嘴里骂骂咧咧:“我他妈管你是谁的令牌？我爹是当今太尉，莫非你的背景能够比我爹还大不成？” 噗呲！ 赵宁儿忍不住笑出声来，蒲志勇和鲁初学也忍不住偷笑。 裴凌无语了。 他干脆把令牌收起来，准备先把高衙内这几个人打服了再说。 就在裴凌站起身来准备动手的时候，楼梯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住手！赶紧住手！” 两名年轻男子跑到三楼来，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穿着一身黑色的交领直身长袍，腰间别着四尺长的斩马刀。 另外一个穿着灰白色儒服，头上戴着黑色幞头，手里还拿了一把折扇，一副书生模样的打扮。 高衙内看了这二人一眼，立刻张口叫道:“杨武哥，善明哥。” 杨武狠狠地瞪了高衙内一眼，随后走到裴凌跟前单膝下跪行礼:“属下杨武，参见裴大人！” “杨武哥你……” 高衙内有点儿被惊着了。 高俅和杨戬都是皇上赵佶身边的近臣，不同的是高俅一个地痞无赖出身，靠着一手花样百出的蹴鞠技术讨得赵佶欢喜，这才得以一飞冲天，摇身一变成为现如今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外加一个太尉头衔。 而杨戬是在宫里打拼多年，靠着过人的能力，一步一步升到如今地位的。 并且杨戬对于民生和军事都有一定了解，他此刻在赵佶身边，等同于是赵佶的狗头军师。 所以别看杨戬的官阶品级不如高俅，但论实际地位，杨戬绝对是高于高俅的。 同样的道理，杨戬的亲侄子和亲外甥，地位自然也比高衙内这个高俅的义子高。 杨武见到那年轻人都得下跪行礼，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裴大人”，可见那年轻人的地位恐怕不会比杨戬杨公公低到哪儿去。 高衙内心里正寻摸着这件事时，侯善明压着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许狠厉对高衙内道:“高老弟，你知道你得罪这位是谁吗？ 这位乃是当今皇太后最信任的裴公公，也是城管司的第一任都知。 别说你高老弟你了，就算高太尉在此，也不可能在裴公公面前放肆。” 侯善明一番话说完，高衙内已经彻底扛不住了。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惶恐不已地冲裴凌道:“裴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小人罪该万死！” 众所皆知，高衙内原本是和高俅一起厮混的地痞无赖，两人原先算是朋友关系。 后来高俅发迹，高衙内竟能厚着脸皮当高俅的养子，足见高衙内这人也不是毫无长处。 至少脸皮够厚，能屈能伸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裴凌坐回到原先的位置，慢悠悠道:“高公子得罪本官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本官身份低微，被人看轻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本官刚刚亮出皇太后御赐的令牌，你竟然说它不如高太尉，这本官就忍不了了。 毕竟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可能侮辱皇太后！” 说完，裴凌再度把向皇太后赐给他的令牌拿出来，然后冷冷地盯着高衙内道:“来吧，你派个人把这块令牌给高太尉送去。 让高太尉亲自来解释一下，他的养子为何能说出皇太后不如他高太尉大的话。” “裴……裴裴裴……裴大人饶命啊。” 高衙内哪里敢把高俅也牵扯到这件事里来？ 当即不断地向裴凌磕头求饶。 这时赵宁儿有些不耐烦了，立刻冲着高衙内摆摆手:“滚在一边儿磕头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高衙内微微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赵宁儿。 裴凌拿着一个茶杯直接砸在高衙内脑袋上，皱着眉头地骂道:“你那双狗眼在胡乱看什么？你以为什么人都是你可以随便看的吗？还不赶紧滚到一边儿去！” “是是是……” 高衙内连忙带着人到一旁跪着磕头。 侯善明这时也看出来了，今天如果高俅不出面的话，裴凌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侯善明直接叫来高衙内的一个随从，让他去殿前司衙门通知高俅这边的情况。 高衙内的随从说到底还是高俅的人，他们是有一定自主判断能力的。 这随从听了侯善明的吩咐后，立刻离开了鼎丰楼。 侯善明把一切安排好后，这才过来跟裴凌行礼。 裴凌倒是有些没想到，杨戬塞给他的这两个人，竟然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废物。 这二人一文一武，似乎都有点儿能力。 裴凌招呼二人坐下，然后点了一些鼎丰楼的招牌菜式。 鼎丰楼的人在见识过裴凌的威风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给裴凌他们上菜。 并且每道菜式都摆盘精美，份量十足。 裴凌跟上菜的店小二道了声谢，随后跟杨武和侯善明闲聊了几句。 聊过以后裴凌才了解到，原来杨武现在还是“捧日”禁军中的一名营指挥。 侯善明则是一名举子，准备明年春季参加礼部主持的省试。 裴凌了解完这些后，开始给二人分配今日的工作任务。 侯善明负责查找刘守添的下落，杨武负责帮裴凌约银钩赌档的老板见个面。 这刘守添不是别人，正是宫女杏儿的亲大哥。 银钩赌档的老板，则是抓走杏儿父母，威胁杏儿帮她大哥还钱的人。 杨武和侯善明各自领了任务后离去。 裴凌这时看向磕头已经磕到晕头转向的高衙内。 他偏着脑袋想了想，随后冲高衙内招招手。 高衙内一脸欣喜，赶紧爬到裴凌身边来。 裴凌笑着问高衙内:“高公子你经常在汴京城走动，应该对汴京城里的青楼和赌场都很熟吧？” “当然当然，裴大人您问别的地方我或许不清楚，但这汴京城里的青楼和赌场，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不知道裴大人想去什么样的青楼和赌场？小人给大人带路如何？” “带路？”裴凌笑着摇摇头，“不用不用，我想跟高公子谈的是另外一件事。” “哎呀，高公子跪在地上干嘛？这地板多硬啊，跪着肯定很难受。 来来来……高公子快坐下来聊。” 第29章 裴凌的忠实粉丝 大宋的核心军事力量是“禁军”，而是统管所有禁军的，分别是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 这三司又被称为“三衙”。 三衙的主官一般分别被称为殿帅、马帅、步帅。 高俅现在就是殿前司的主官，所以在禁军系统外，人家称呼他为“高太尉”。 禁军系统内部的人，则多半称呼他为“殿帅”。 在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里，高俅似乎是个“大魔王”一般的存在。 梁山好汉拼尽全力，最终也没能将高俅怎么样。 但在真实的历史当中，高俅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尤其是此时的高俅，几乎每天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要知道哲宗皇帝是今年正月十二驾崩的，然后赵佶在向皇太后的支持下继位。 算算日子，赵佶继位到今天，也不过才三个月而已。 毫不夸张地说，赵佶自己的皇位都还没坐稳，更别提高俅了。 说实话，高俅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他明白单纯以他自己的本事，别说担任殿前司的主官了。 就算是当个普普通通的禁军，他都还不够资格。 之所以高俅能够上位，并不完全是因为他蹴鞠技术好，讨得了赵佶的欢心。 而是赵佶继位实在是太突然，他当时身边确实没有可以用的人才，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让高俅顶上。 没办法，作为一个新上位的皇帝，赵佶宁愿把兵权交给一个忠心耿耿的废物代为掌管着，也绝不能让它落入别人之手。 一个地痞无赖突然位列三公，自然很难让人信服。 并且大宋的官制，本身就是武将地位低，文官地位高。 所以高俅在官场之中，基本没被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其实也是高俅为什么会收高衙内为养子，并且还纵容他四处生事的原因。 因为只有在高衙内这里，高俅才能感受到权势带给他的那种高人一等之感。 其实在私下里高俅也经常叮嘱高衙内，在外面惹事的时候眼睛一定要放亮一点，千万不要惹到真正的大人物。 然而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今天高衙内就给高俅招惹了一个“大人物”，一个在高俅眼中，堪比天一般的大人物！ 没错，这人正是裴凌！ 裴凌现如今在汴京官场之中，就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没有人知道裴凌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在两天之内斗垮原本的慈德宫总管魏朝喜，一举成为皇太后身边最大的红人。 更加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朱太后和向皇太后原本势如水火。 二人在宫里宫外的明争暗斗，几乎已经是朝堂上公开的秘密了。 可偏偏两人在裴凌这件事上，却神奇地达成了一致。 双方派系官员一起出力，搞了一个所谓的城管司衙门出来，还让一起推荐裴凌做了这新衙门的第一任主官。 如此一个人物在高俅心中，那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高俅做梦都想找裴凌请教一下，他到底是怎样做到这一切。 结果高俅还没来得及请教裴凌，他的养子先把人家给得罪死了。 高俅接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带人过去把高衙内乱棍打死，给裴凌好好出口气。 不过就在高俅准备出门时，他整个人一下变得冷静下来。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高俅眯着眼睛，右手捻着下颌处他故意蓄起的山羊胡子。 “像裴公公这种善于玩弄权术的高手，又怎么会为了泄愤而泄愤呢？ 裴公公故意把高槛留在鼎丰楼，并且派人通知我去接人，这番操作必有其深意。” 高俅努力把自己想象成裴凌，他思虑再三，最后激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对啦！裴公公肯定是在玩儿恩威并施的把戏，他老人家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先敲打敲打我，然后再让我给他办事！” 高俅很激动，他觉得自己猜到了裴凌的想法。 为了能抓住这个机会，抱紧裴凌的大腿。 高俅赶紧让人取来他不久前获得的一把宝刀，这把刀名叫“鸿朔”，是一把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好刀。 对于武人来说，刀剑就如同生命一般，轻易是不会随便给他人观赏把玩的，更别提赠予了。 尤其是武将，献刀便意味臣服，意义可谓十分重大。 高俅拿着刀，带着一众随从高高兴兴地出了殿前司衙门。 鼎丰楼这边，裴凌把高衙内单独叫到了一边。 他笑着问高衙内:“高公子有没有兴趣跟裴某做一笔生意？” 高衙内一听裴凌这话，以为裴凌是想找他要钱，他连忙对裴凌道:“裴大人您明鉴，我爹刚刚才当上太尉，手里实在是没多少钱。 不过大人您可以先说个数，小人保证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把钱凑齐交给大人。” 啪！ 裴凌没好气地给了高衙内脑袋一巴掌。 高衙内吓得直接从板凳上滑了下去，整个人直挺挺地跪着:“裴大人息怒，裴大人息怒。” “好了，你坐好，听我慢慢跟你说。” “别了大人，我觉得在您面前，我还是跪着比较合适。” 高衙内带着哭腔回答。 他现在是完全被裴凌给弄怕了，这人一会儿冷漠凶厉，好像不把他弄死绝不罢休。 一会儿又热情客气，好像跟他一见如故一般。 好不容易你内心安定一些后，这人又开始动手了。 这等玩弄人心的手段，高衙内是第一次遇见，他觉得自己根本承受不住这等手段。 裴凌没心情理会高衙内心里在想什么，他告诉高衙内，他有一家青楼想交给高衙内去经营。 高衙内不必出一个铜币，也不用管任何具体的事务。 他只需要以那家青楼的名义，跟汴京城大大小小青楼和赌场的老板结交。 摸清楚那些青楼和赌场的老板，是怎么看待城管司这个衙门的就可以了。 “哦！我明白了，裴大人您是想让我给您当眼线！” 高衙内恍然大悟。 裴凌再度给了高衙内一巴掌，没好气道:“既然都明白了你还叫这么大声干嘛？生怕不会被别人听见是吧？” “是是是……裴大人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当好眼线，保证把汴京所有青楼赌场老板的花花肠子给您摸清楚。” 裴凌看着高衙内拍着胸膛保证的模样，一时间倒觉得这孩子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令人讨厌嘛。 哒哒哒哒…… 密集的脚步声突然从楼梯处传来。 裴凌估摸着应该是高俅带着人赶到了，他抬头朝楼梯口看过去。 果不其然，一队穿着皂绸衫，腿上绑着护膝的士兵来到三楼。 这队士兵似乎有些来者不善，他们进入三楼后，立刻用凶厉的目光扫了裴凌等人一眼。 早在高衙内带人来找裴凌麻烦时，三楼其他的食客就已经离开了。 如今这三楼就只有裴凌等人在。 这队士兵中领头的一个中年男人沉声喝问:“你们谁是裴凌？” 裴凌微微皱眉，心想高俅这么勇猛的吗？ 知道他的身份后，竟然还敢叫手下来找他的麻烦。 “我是。” 裴凌主动站起身来，想要趁机跟高俅正面接触一下，看看这人到底有多少斤两。 领头的士兵打量了裴凌一番，随后冷冷说道:“我家太尉想要见你，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话间，这队士兵全部将右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把上。 似乎只要裴凌拒绝跟他们一起走，他们就会立刻拔刀，强行把裴凌带走。 第30章 摩教圣公 “你们放肆！” 赵宁儿见这队士兵竟然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裴凌，心中顿时火冒三丈。 她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当即准备亮明身份，让高俅亲自来见驾。 不过裴凌却在这时对赵宁儿伸手虚压，一脸平静道:“小赵你稍安勿躁，既然高太尉想要见我，那我去会会高太尉便是。” “裴大人，我陪你一起去吧。” 蒲志勇站起身来，神色显然有些冷肃。 裴凌摇摇头，“蒲大哥留在这里照看好小赵和阿鲁，我去去就回。” 蒲志勇见裴凌执意一个人前去，知道他肯定是有别的打算。 于是蒲志勇不再多言，点点头后坐回到位置上。 裴凌随着这队士兵走出鼎丰楼后，他疑惑地左右看了一眼。 “咦？不是说高太尉要见我吗？他人呢？” “少废话，乖乖跟我们走便是！” 一名士兵冲着裴凌低喝一声后，立刻有五名士兵一起朝着裴凌挤了过来。 这五人手中各自拿着一把匕首，将匕尖顶在裴凌身上。 裴凌见此情形，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哎呀各位大哥，不至于不至于，不就是跟你们走嘛？你们放心，我一定乖乖跟着你们。 哪怕你们要去天涯海角，我也化作彩蝶誓死相随。” 裴凌话刚说完，数辆马车停在了他面前。 挟持裴凌的几个士兵，恶狠狠地叫裴凌上了其中一辆马车。 裴凌乖乖照办，然后一上马车就被套了麻袋。 鼎丰楼，三楼。 赵宁儿趴在窗边，亲眼看着裴凌坐进马车离开。 原本赵宁儿就觉得那队士兵有些不对劲，现在裴凌被他们带走，赵宁儿再也沉不住气了。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高衙内，刚准备开口说话，楼梯处又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裴大人！犬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裴大人，犬子罪该万死啊！” 穿着一身常服的高俅，手里捧着装有“鸿朔刀”的锦盒，一脸谄媚地跑到三楼来。 他刚一到三楼，就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看着他。 高俅都被众人看毛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冲着赵宁儿他们问:“敢问哪位是裴凌裴大人？” 马车不断行驶着，裴凌头上套着麻袋，端坐在马车之中。 连赵宁儿都看出这队士兵不对劲了，裴凌自然也早就看了出来。 不过裴凌看出的东西比赵宁儿更多。 例如裴凌看出，这队士兵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其实说是“看出来的”也不太准确，严格来说是感觉出来的。 裴凌在这队士兵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这种感觉裴凌过往从未有过，但他却很相信自己这股直觉。 受这股直觉的影响，裴凌觉得如果刚刚在鼎丰楼动起手来，他没把握能够把这些人全部拿下，更加没把握保护赵宁儿的安全。 所以仔细权衡过后，裴凌这才决定跟他们一起出鼎丰楼。 原本裴凌有想过出了鼎丰楼后，立刻跟这些人翻脸动手，结果这些人极有经验，根本没给他任何动手的机会。 于是裴凌也只能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趁着马车还没抵达目的地，裴凌默默分析了一下，这伙人大概是什么来路。 裴凌来到大宋拢共没多少天，单纯只算认识的人，用两只手都能数得清。 这些人里面与裴凌有生死仇怨的，怎么算也都只有魏朝喜一个。 所以裴凌估计，挟持他的这伙人，应该就是魏朝喜的同党。 只是裴凌搞不太清，这些人究竟是魏朝喜在宫中的同党，还是在“人牙子”组织里的同党。 裴凌希望是后者。 因为后者掌控的信息肯定是片面的，这样裴凌才会有转圜的空间。 一路上裴凌掐着自己手腕处的脉搏，靠着数脉搏跳动次数来估算时间。 同时裴凌也竖着耳朵，仔细倾听沿路上声音的变化。 这期间他先听到了叫卖鹿家包子的，然后是郑家油饼，最后是宋家甜水。 再接着马车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安静，应该是马车出城了。 这时裴凌不断尝试深呼吸，他按顺序闻到了木香花，栀子花，以及太阳花的花香。 通过这些信息，如果把裴凌重新放回鼎丰楼，他也能再一次找过来。 马车行驶了大约三个小时左右，终于停了下来。 有人冷冷地冲裴凌喊了声:“下车！” “好嘞！” 裴凌应了一声后，直接摸索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等到裴凌在地上站稳，有人过来掀开了他头上的麻袋。 裴凌这时拿眼一扫，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废弃破庙的院子里。 院子四周全都站满了人，裴凌估摸着这院子里的总人数起码在五十个以上。 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人，裴凌心里其实很紧张。 不过裴凌很清楚，对待不同的人得用不同的方式。 像向皇太后和朱太后那样的人，你得放低姿态与她们对话，这样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而面对眼前这些浑身散发着江湖草莽之气的人，那就得拿出胆识和气魄，这样才有可能获得平等对话的权力。 “不知各位是哪一路的英雄？今日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求财还是复仇？” “求财要求，复仇也要复。不过这两件事前后顺利不用乱，所以你先告诉我们，魏朝喜的钱是不是落在你手里了？” 说这番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人。 老人身边有一位身材高挑婀娜，带着面纱的年轻女子随行搀扶着。 裴凌打量了这老人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身边便有人低喝:“大胆！见到‘圣公’还不下跪？” “圣公？” 裴凌听到这个称呼，第一个反应是“方腊”。 历史记载中，方腊起义时就是自号“圣公”。 不过很快裴凌在心中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想。 因为根据历史记载，方腊起义时还没到四十岁。 现在这时间距离方腊起义还有接近二十年，所以眼前这老人绝不可能是方腊。 裴凌脑筋一转，立刻想到一个可能。 有历史记录说方腊是摩教的信徒，那“圣公”的称呼，也是摩教教主的专属。 那么很有可能，眼前这位老人或许就是摩教的现任教主。 第31章 师徒父子 裴凌心思急转，试探着问那位老人:“敢问前辈可否就是我师父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位‘平翁’？” 裴凌这个“平翁”并不是乱编的称呼，而是魏朝喜那账簿上，每次分红占比最多那人的名字。 魏朝喜在遇上裴凌之前，在皇宫宦官之中同样能够稳坐第二把交椅。 甚至在向皇太后把持朝政以后，魏朝喜隐隐间已经有了宦官第一人的气势。 像魏朝喜这等身份的人，跟人一起合伙做生意，却没能分到利润大头。 可见真正与魏朝喜合伙的人，身份必定是非同一般。 恰好这位“圣公”的身份就很不一般，并且他提起魏朝喜的名讳时，语气也显得十分随意，明显对魏朝喜没什么敬重的意思。 综合这些信息，裴凌才有此一问。 老人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你说的‘师父’是谁？” “子不言父名，徒不言师讳，在下只能说家师姓‘魏’。” 裴凌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也不知道被他派人活活折磨死的魏朝喜听见了，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放你娘个屁！那魏朝喜就是被你设计弄死的，你竟大言不惭说他是你师父？ 你当我们在皇宫里没有眼线，可以任由你随意糊弄是吧？” 圣公身边，一个皮肤黝黑，满脸长着络腮胡的男人冲着裴凌狠狠啐了口口水。 裴凌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不由得冷笑一声:“我设计害死我师父？不知道阁下这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 如此荒谬可笑，毫无逻辑的消息你也信，你难道是没脑子吗？” “直娘贼，你敢骂我没脑子？” 络腮胡汉子好像被触碰到了逆鳞一般，整个人一个大跨步来到裴凌跟前，那犹如砂锅般大小的拳头，更是直接朝着裴凌面部招呼。 裴凌一开始站着没动，仿佛被吓傻了一般。 但就在这络腮胡汉子的拳头离裴凌鼻尖只有不到半寸距离时，裴凌突然动了。 旁人都没看清楚裴凌做了什么，只听见“轰”的一声闷响，这络腮胡汉子便被狠狠摔在地上，同时还被卸掉了右手臂的关节。 锵！ 周围的人全部拔出自己的武器，院子里一时间杀气弥漫，剑拔弩张。 “都住手！” 圣公举起右手低喝一声，紧张的气氛骤然松弛不少。 此时圣公看向裴凌的眼神变得将信将疑起来。 “你刚刚使的《沾衣十八跌》确实是魏朝喜的拿手功夫，但我们的消息来源也绝对可靠。 总之现在外界盛传是你设计害死的魏朝喜，你对这些传言作何解释？” “作何解释？” 裴凌像是听见了一个十分滑稽的笑容，他笑了笑后反问圣公:“我真的需要解释吗？但凡脑子正常一点儿的人，应该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吧？” 搀扶着圣公的蒙面女子微微皱眉，她语气清冷道:“你少故弄玄虚，圣公让你解释你就解释，否则你就不用解释了！” “okok……既然你们非要我解释，那我就把一切都说清楚吧。这欺师灭祖的罪名，我也实在是背够了。” 裴凌一脸无奈，他深吸一口气叹出，随后看着那位“圣公”问:“前辈既然在宫中有眼线，那想必应该知道，我入宫第一天就做了慈德宫书房首领太监对吧？” 圣公点点头，十分简洁地回了句:“知道。” “那前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入宫第一天就能做慈德宫的书房首领太监？ 如果没有一个地位举足轻重的人，帮我在皇太后跟前美言，我可能会刚入宫就窃据如此高位吗？” 裴凌狡辩的方式一如既往。 先抛出看似答案清晰可见的问题，然后利用问题循循善诱，引导对方按照他设计的思路走。 这种方法十分好用，至少在向皇太后和朱太后那里，都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但令裴凌没想到的是，圣公旁边的那个蒙面女子，竟然一言道破这里面的玄机:“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圣公要你解释的，是你设计害死魏朝喜一事，你少顾左右而言其它，我感觉你是在故意模糊事情的重点，想要趁机蒙混过关。” 卧槽！你怎么知道的？ 裴凌心中微微一惊，但表面上仍旧保持着一副含冤受屈的无奈模样。 “行吧行吧，姑娘既然如此心急，那我就不说别的，直接说我师父惨遭不幸一事。” “其实我师父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暗中投靠朱太后，做了朱太后的暗子。 朱太后有个心腹太监叫王海恩，此人被皇太后随意找借口绞死了。 朱太后恨意难消，于是就强逼我师父暗杀皇太后以泄心头之恨。 可惜我师父几番下手都没能成功，导致朱太后大为不满。 朱太后恼怒之下，决定给皇太后透露我师父暗子的身份，然后借皇太后的手除掉我师父。 我师父也自知在劫难逃，所以才刻意装出和我反目成仇的样子，然后再借我的口把他是朱太后暗子一事暴露出来。 这样我不仅能够得以独善其身，还能凭借举报师父的功劳再获封赏。” 裴凌说完这些后，立刻又说了一些佐证。 例如魏朝喜头一天还在跟他把酒言欢，第二天就突然翻脸，这态度变化实在是太突兀了。 另外裴凌还说，魏朝喜身份暴露当天，他在中和堂想最后拼一把，企图在中和堂行刺皇太后。 结果他动手的时候，被隐藏在暗处的高手给打成了重伤。 裴凌实在舍不得“师父”就此离世，所以事后还特地把魏朝喜安排去了太医院养伤。 裴凌说的这些，绝大部分都是真的。 就算圣公这些人再聪明，他们在宫里的眼线消息再灵通，也难免会被裴凌唬住。 不过圣公身边那个姑娘，确实是个聪慧的角色。 她听了裴凌这一番解释后，仍旧用怀疑的口吻质问裴凌:“你说魏朝喜暗中投靠了朱太后，这件事有何证据？ 另外据我们收到的消息，魏朝喜是被你半夜带走活活折磨致死的，对此你又有什么解释？” 第32章 反客为主 “呵呵。” 裴凌一脸凄然地笑了笑，笑声中还带着一些自嘲的意味。 “我就知道这世间的真相很难用嘴说清楚，或许终此一生，我裴凌都摆脱不了这欺师灭祖的恶名了吧。” 裴凌感叹一番后，神情落寞地看向那蒙面女子道:“姑娘，你刚刚提出的那两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首先是我师父被折磨致死一事，这件事显然不是我的主意，否则我当初又何必冒险安排师父去太医院养伤呢？ 其实关于我师父投靠朱太后的证据，我确实拿不出来。 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也很突然，我也是在快事发时才听师父说起的。” 裴凌说到这儿，脸上突然露出恍然之色。 “哦，对了！我师父临终之前，给了我一块令牌和一枚玉佩，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跟朱太后有关的东西。” 裴凌说着将朱太后给他的元丰玉佩，以及在魏朝喜房中找到的黑铁令牌拿了出来。 蒙面女子走过来，将玉佩和令牌接过去。 她先是拿给圣公看了一下，圣公看完立刻将朱太后那枚元丰玉佩递给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拿着元丰玉佩跑进破庙，没一会儿便跑了出来。 她低声对圣公道:“圣公，这枚玉佩是神宗赐给朱太后的，确实是朱太后的贴身之物。” 圣公一听这玉佩的来头这么大，立刻相信魏朝喜确实暗中投靠了朱太后。 因为裴凌刚进宫不久，就算他才是朱太后的暗子，按理来说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朱太后的信任和器重，让朱太后把如此珍贵的元丰玉佩交给他。 所以在圣公他们看来，这枚元丰玉佩只有可能是朱太后给魏朝喜的。 只要确定魏朝喜真的暗中投靠了朱太后，那么裴凌先前说的那些话，可信度就非常高了。 圣公沉吟片刻，最终把黑铁令牌和元丰玉佩一起交给蒙面女子，示意她把这两样东西还给裴凌。 裴凌将两样东西收回后，心中长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这些人的初步信任。 “裴凌，既然魏朝喜是你师父，那他临死之前不可能什么都没留给你吧？” 圣公凝视着裴凌问。 裴凌点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不瞒前辈，我师父临终前确实跟我说，他毕生积攒的一切都留给了我。 但我师父还说了，目前我根基薄弱，武功低微。 他留下的东西如果现在就落入我手中，对我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我师父另外做了安排，等到时机成熟时，他那些东西自然会落入我手中。” “这狗日的魏朝喜，人都死了竟然还有这么多花招。” 络腮胡汉子忍不住骂了魏朝喜一句。 裴凌眼睛一瞪，勃然大怒地指着络腮胡汉子低吼:“你敢对我师父不敬？你信不信我他妈把你脑袋拧下来用作蹴鞠！” “来啊！你以为大爷我刚刚不小心输给你一招就真的不如你是吧？谁能拧下谁的脑袋还说不准呢！” 络腮胡汉子也不示弱，直接和裴凌硬顶了起来。 裴凌丝毫不跟络腮胡汉子客气，一步踏出便准备动手。 “好了，都稍安勿躁！” 这时圣公轻轻甩了下手，裴凌感觉自己只是被轻轻地拂了一下，但他却没能站稳身形，整个人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 哇喔！ 裴凌眼睛一亮，内心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武功！这肯定就是武功！ 原来传说中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当真存在！ 圣公并不知道他随便展露出的一点儿实力，在裴凌心中究竟引起了多大的震动。 此时圣公全部心思，都在死去的魏朝喜身上。 圣公没去追究裴凌所说的“魏朝喜遗言”究竟是真是假，他目光深邃地看着裴凌问:“裴凌，魏朝喜死前还跟你说过别的事情吗？” 裴凌想了想回答:“师父还说过有一位叫‘平翁’的前辈，迟早会来找我，届时我可尝试与对方接触。 如果感觉志趣相投，那就随对方一起干番大事业。要是话不投机，那以后就跟对方保持距离，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裴凌这番话说完，圣公等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 “裴凌，既然你魏朝喜的弟子，那我也就不瞒你了。 其实我和你师父是合作多年的生意伙伴，你师父所说的‘平翁’就是我。” 圣公从身上取出一枚和田玉雕刻而成印章递给裴凌，裴凌接过去看了两眼，立刻确定圣公确实就是“平翁”。 因为在魏朝喜的账簿上，“平翁”每领走一笔利润就会拿印章在上面盖个章，表示利润已经领走。 那印章的文字是波斯文，一般人很难仿造。 所以裴凌一看就知道，圣公就是“平翁”。 “哦，原来是平翁前辈当面，晚辈失敬了。” 裴凌对着圣公抱拳拱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这态度恭敬中带着十分明显的疏远，显然就是裴凌刚刚说的第二种情况，大家“话不投机”了。 兴许是裴凌的态度太过明显，所以连那络腮胡汉子都看出了裴凌的意思。 络腮胡汉子一脸不悦地瞪着裴凌:“怎滴？你小子想跟我们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是吧？ 你他娘做梦！你师父魏朝喜活着的时候利用我们大发横财，现在他死了你就跟我们划清界限。 那过去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不他妈白废了？” 裴凌笑吟吟地看着那络腮胡汉子，笑容中带着戏谑的味道。 络腮胡汉子被裴凌看得有些抓狂，当即指着裴凌怒吼:“你他娘再看着我笑，我挖了你的眼睛，撕烂你的嘴！” “来！你来动手试试！” 裴凌一脸不屑地冲络腮胡汉子招手，络腮胡汉子做出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裴凌似乎不耐烦了，突然怒声冷喝:“你他妈算是个什么东西？没看见你家圣公都还没表态的吗？ 给老子乖乖闭嘴滚一边儿去！没脑子的蠢猪！” 络腮胡汉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蠢，他瞪大眼睛看着裴凌，眼睛里面似乎快要喷出火来了一般。 裴凌直接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圣公道:“前辈，既然大家身份已经公开了，那就开诚布公地谈吧。 我师父临终前跟我说过，只要我能够说服皇太后建立城管司，那我对于你们而言就具有难以估量的价值。 如果你们想跟我继续合作，那就拿出你们的诚意来。 直接说你们能够给我什么样的好处，而不是让这种蠢货在这里没脑子地乱叫。” 说着，裴凌又指了指那络腮胡汉子。 第33章 看穿一切 “啊！我要杀了他，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络腮胡汉子抽出自己腰间的板斧，大有一股不斩下裴凌狗头誓不罢休的气势。 不过圣公边上的蒙面女子，一直拿手拦着络腮胡汉子。 络腮胡汉子左突右闪，愣是没能冲破蒙面女子的阻拦。 这时圣公突然动了，只见他双手一挥，络腮胡汉子手中的一对板斧便如同变魔术一般落入圣公手中。 接着圣公在络腮胡汉子的胸口拍了一掌。 络腮胡汉子如同铁塔一般的身体，直接倒飞出去，狠狠砸在破庙内的一张香案上。 圣公将络腮胡汉子打飞后，没再朝那边多看一眼。 他直接对着裴凌抱拳拱手，态度恭敬地说道:“裴大人说的没错，您执掌的城管司对我们来说，确实是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不知裴大人要我等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肯愿意跟我们继续合作？” 裴凌看了圣公一眼，心里对这个人开始有了深深的忌惮。 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有一个习惯，就是会惯于用自己的长处去处理问题。 比如特别有钱的，他会想着用钱去解决一切问题；特别聪明的，会想着用智谋去解决一切问题；权力特别大的，就会习惯性以势压人。 像圣公这种武功强绝之人，竟然能够克制住拿武力强行压服裴凌的冲动。 可见这位圣公的城府和心性，究竟有多么的深邃强大。 裴凌忌惮归忌惮，但对圣公也没再客气。 因为眼下形势已经逆转了，裴凌再对圣公他们这伙人客气，那他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所以裴凌漫不经心地问圣公:“你先说说你们都能拿得出什么样的好处吧。” “实话不瞒裴大人，我等身无长物，唯一有点儿价值的东西，也就我等这一条贱命了。 只要裴大人愿意继续与我们合作，我等愿意拿这条贱命随时为裴大人效命！” 裴凌听了圣公的话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这样吧前辈，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 你们借高太尉的名义强行把我弄到这里来，这件事肯定已经暴露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现在汴京城内应该到处都有禁军在寻找我的下落。 所以你们最好还是先把我送回城内，然后我们在城里找地方坐下来再慢慢详谈。” 圣公稍微沉吟片刻，最后对蒙面女子道:“卿儿，就由你送裴大人回汴京城吧。” “是！” 蒙面女子应了一声，立刻伸手指向刚刚带裴凌来这破庙的马车:“裴大人请。” 裴凌点点头，直接登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外的圣公喊了一声:“程大牛！还活着没有？” “禀……禀圣公，属下还活着！” 一脸络腮胡的程大牛从地上爬了起来。 圣公将一对板斧还给程大牛道:“滚过去给裴大人驾车。” “什么？圣公！那小子刚刚说我蠢，你还让我去给他当马夫？” 程大牛气得直跺脚。 圣公冷冷地看着程大牛没说话。 程大牛很快变得垂头丧气起来:“是，属下遵命，属下一定好好驾车，争取不让那位裴大人感受到一点儿颠簸。” “嗯，总算你还懂点儿事理，去吧。” 圣公摆摆手后，程大牛坐上了驾马车的位置。 蒙面女子这时也准备登上马车车厢，圣公小声叫住她，跟她交代了一些话。 “驾！驾！” 程大牛抖动缰绳，驱使马车离开破庙。 车厢内，裴凌打量着蒙面女子问:“还未请教姑娘该如何称呼？” “秦卿。” 蒙面女子十分冷淡地回答，似乎不愿意和裴凌多说半句话。 裴凌见秦卿这副态度，心里顿时有点儿不舒服。 为什么你裴爷年纪轻轻的不自己去泡妞，而是喜欢拿钱到会所找姑娘？ 还不是因为会所的姑娘活儿够好，态度够端正？ “停车！” 裴凌突然低喝一声，马车外的程大牛没有违背裴凌的意思，立刻将马车停了下来。 秦卿微微蹙眉，一脸疑惑地看着裴凌。 裴凌抖了抖衣服下摆，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看着秦卿道:“你，下车！” 秦卿微微一怔，下意识问了句:“为何？” “本大爷不喜欢看你这副故作清高的样子，所以你……立刻！马上！给我滚下车去！ 如果你再在这车里耽搁一会儿，继续合作的事以后就不用再谈了。” “姓裴的你不要命了是吧？你敢对我们的圣女！” 程大牛在车厢外愤怒大吼，他拎着一对板斧便准备钻进车厢。 不过在他刚准备掀车厢帘时，秦卿低喝了一声:“程大牛你不准进来！” “圣女，这个姓裴的他……” 程大牛在车厢憋气不已，最终只能大喊着冲向马路边一棵老槐树，两把板斧不停在老槐树上乱砍。 秦卿一双美目看着裴凌，她眼睛长得很漂亮，清澈，明亮，并且大而有神。 不过裴凌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皱眉道:“怎么？秦卿姑娘听不懂我说的话？” 秦卿深吸一口气，最终起身重行了一礼:“裴大人对不起，秦卿知道错了，请裴大人给秦卿一个改过的机会。” “真知道错了？” 裴凌语气轻佻地问。 秦卿强忍着怒气，尽量使自己眼中带着笑意回答:“是，秦卿真的知道错了。” “行吧，既然你知错了，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先把你那面纱摘了，让我看看你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你放心，无论你摘掉面纱后的脸有多丑，我保证不会歧视你。” 秦卿双手一下捏紧，她之所以戴面纱是源自于她母亲的民族风俗。 按照她母亲出身的民族风俗规定，在秦卿未出嫁之前，她都是佩戴面纱的。 只有她遇到了“非他不嫁”的如意郎君，这才能在该男子面前摘下自己的面纱。 这样的内情，秦卿不想告诉裴凌，因为她担心裴凌听后反而会更执着的让她摘下面纱。 秦卿心里想，这男人是个太监，根本不可能娶我，所以我在他面前摘下面纱应该也没什么。 想到这儿，秦卿终于鼓足勇气把面纱摘了下来。 裴凌淡淡地扫了秦卿一眼。 尽管在看清秦卿的真面目时，裴凌的小心脏明明不争气地猛跳了几下。 但他还是故意做出一副淡漠的模样，撇着嘴道:“虽然长得不算丑，但也没多么好看嘛，用得着成天拿了面纱遮着吗？” 说话间，裴凌把右腿放在秦卿腿上，整个人斜躺着道:“给我好好按按腿，按得高兴了，我或许会认真考虑一下合作的事。” 秦卿内心怒火滔天，恨不得能够拿剑把裴凌大卸八块。 但为了促成合作，秦卿也只能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乖巧顺从地回答了一句:“是。” 回答完后，秦卿认真开始给裴凌按起腿来。 裴凌一边享受着秦卿的按摩，一边不耐烦地大喊:“蠢牛！继续上路了，再他妈耽搁城门都关了！ 到时候小爷我一夜不归，禁军肯定会在汴京城内挨家挨户地彻查。 届时你们那些没有‘凭由’的同伙，恐怕就得被禁军抓走了。” 车厢外的程大牛听到裴凌这话后，立刻跑过去驾驶马车继续前行。 裴凌见程大牛这反应，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他笑吟吟地看着秦卿道:“原来你们还真不少同伙藏在汴京城内，并且没有官府发放的‘凭由’啊。” “你……你故意套我们的消息？” 秦卿惊讶地看着裴凌，她没想到裴凌竟然这么狡诈，想到利用程大牛的反应套取他们的信息。 凭由在大宋就相当于是身份证，或者说它比身份证更加重要。 因为大宋是按照凭由征税的，所以你的田、地、房屋、妻儿父母等等信息，都会记录在凭由上。 这也导致大宋对凭由管理十分严苛，一般伪造假的凭由，稍微有点儿经验的官差只需看一眼就能辨认出来是假的。 秦卿他们既然有很多同伙隐藏在汴京城内，并且没有凭由。 那么裴凌差不多已经猜到，“圣公”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了。 裴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打着哈欠道:“好了，你以为我师父跟你们合作这么多年，真的没摸清你们的底细啊？ 我师父临终前都跟我说了，你们是从北方那边来的，你们的圣公应该是北方那边的摩教头目。 你们之所以选择跟我师父合作，是因为我师父可以开‘宫凭’。 凭借这‘宫凭’，你们可以在大宋境内畅通无阻。 但‘宫凭’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过期就没办法继续用了。 所以你们有很多同伙生活在汴京城内，却只能隐藏在暗处，无法获得一个正常的身份。 而刚刚好我执掌的城管司，可以给在赌场和青楼做事的人，发放一个合法的身份。 所以你们找到了我，想要跟我继续合作。 其实对于你们来说，我和我师父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师徒关系，你们一点儿都不关心。 你们假装想帮我师父报仇，只不过是想恫吓我，让我乖乖给你们办事。 但你们没有想到我和我师父真是师徒关系。 你们更加没有想到我师父临终前还特意跟我说了，城管司对你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秦卿脸色苍白，内心已经慌乱到了六神无主的地步。 如果说秦卿之前对裴凌的印象是深深的厌恶和憎恨，那么现在已经变成了深入内心的恐惧。 这人真是太可怕了，他竟在短短时间内，把他们的一切底细都给看穿了。 秦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裴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那么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对待我等？” 秦卿问出这个问题后，她在给裴凌按摩左腿的手，悄然移动到了裴凌的膝盖关节处。 裴凌淡淡一笑，用一种揶揄的目光看着秦卿问:“秦卿姑娘当真觉得我知道的东西多吗？我觉得还远远不够多呢。 至少我还没确定，你们将这么多人转移到汴京来，究竟是受人指使。 还是在为自己积蓄实力，准备等待时机……揭竿而起？” 第34章 善恶难辨 裴凌说出“揭竿而起”四个字时，秦卿差点儿就对裴凌的腿使出了圣公传给她的鹰爪功。 不过当力道发到一半时，秦卿想到了程大牛。 刚刚裴凌不就通过程大牛的反应，而验证了他自己的猜想吗。 自己可不能再上同样的当了。 秦卿深吸一口气，那带着些许异域风情的绝美俏脸上，露出一个僵硬至极的笑容。 “裴大人说笑了，我等如草芥一般的贱民，能在这世上得以苟活便已知足，又怎么会敢有那大逆不道的心思呢。” “哦，没有便好，其实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裴凌轻描淡写地将这一篇揭过，这让秦卿莫名感觉有些心堵。 这就像别人拿把枪顶在你脑门儿上，做出一副下一秒就要开枪轰爆你脑袋的模样。 结果在扣动扳机时，他跟你说枪是假的，只是在跟你开玩笑而已。 这种情绪的骤起骤落，让秦卿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裴凌完全没这方面的觉悟，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换了另一条腿给秦卿按。 “既然话题都聊到这儿了，那秦卿姑娘干脆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吧。” 秦卿微微颔首:“既然裴大人想了解，那秦卿就跟裴大人简单说说。” “裴大人的师父没有猜错，我们确实来自北方……” 北方，是留给大宋最大的痛。 五代十国时期，后唐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为了灭掉后唐自己当皇帝，于是向契丹求援。 当时石敬瑭跟契丹约定，只要覆灭后唐，他就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也就是现在的辽国。 随后石敬瑭在契丹的帮助下，成功覆灭后唐，建立了属于他的后晋王朝。 自那时起，中原北部地区就落到了辽国手中。 宋朝开国以来，历代君王都以收回燕云十六州为最大追求，但迄今为止没有一个皇帝成功过。 早年间大宋的太宗皇帝还发起过对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争，但最终全都战败而归。 一直到景德元年，大宋和辽国定下檀渊之盟，双方约定做兄弟之国，不再开战。 这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事，也就很长时间没有人再提起了。 据秦卿所说，他们就是生活在燕云十六州的汉人。 最早的时候，辽人完全没把燕云十六州的汉人当人看，动辄虐待打杀，汉人日子过得比猪狗还不如。 后来辽国几任较为英明的执政者，制定了不少善待燕云十六州汉人的政策，燕云十六州的汉人日子总算好过了一些。 但现任的辽国兴宗皇帝耶律宗真即位以来，辽国也是奸佞当权，官员腐败无能。 加之辽国的贵族历来歧视汉人，所以现在燕云十六州的汉人，再一次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为了将大家团结起来，共同抵御辽人的欺侮，圣公这才在北方推广摩教。 然后借助摩教的力量，帮助燕云十六州的汉人转移到大宋生活。 “哦？那照你这么说，你家圣公还是个专做好事的大善人咯？” 裴凌语气有些戏谑地问。 他可是看过魏朝喜那账簿的，知道魏朝喜和那个所谓的“圣公”，干了不知道多少贩卖人口的勾当。 原本裴凌那以为，那些人口是从大宋其他地方收罗来的。 现在看来恐怕大部分的人口，都是来自于燕云十六州那边。 如果裴凌没有估计错的话，那个摩教圣公应该是利用魏朝喜做了两件事。 一是将燕云十六州那边的普通百姓，弄到大宋来当奴隶卖掉换钱； 二是将自己的人弄到大宋来暗中潜伏着，准备等时机成熟后，再揭竿而起，逐鹿天下。 “你这是什么语气？圣公为了解救生活在燕云十六州的汉人，不辞辛劳，四处奔波，他不是大善人谁是？ 我承认我们很需要裴大人您的帮助，但是请裴大人您对我们圣公放尊重一点，否则我摩教上下所有教众绝不会放过你！” 裴凌见秦卿似乎是动了真怒，心想这丫头不会真的不知道，她口中的大善人“圣公”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吧？ 秦卿显然是真的被裴凌激怒了，她把裴凌的腿推开，使性子不再给裴凌按腿。 并且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她也没再和裴凌说一句话。 裴凌这次倒是没再发脾气，他闭上眼睛，开始思考如何对待摩教圣公这些人。 或许在外人眼中，裴凌现在深得皇太后的宠信，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但裴凌自己清楚，他现在的处境不仅不算好，反而是危机四伏。 首先向皇太后的宠信就犹如泡沫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破灭。 比如之前深受向皇太后宠信的魏朝喜，不就是一朝失去宠信，直接连性命都丢了吗？ 就算裴凌聪明机警会做人，外加运气逆天，可以一直获得向皇太后的宠信又如何？ 向皇太后已经老了，她总有一天是需要把朝政大权交还给赵佶的。 等赵佶亲政后，裴凌还能保持今时今日的权势吗？ 所以裴凌心里清楚，很多事情他都得提前打算，多留后手。 这样即便有朝一日风云变幻，他至少不用引颈受戮，多多少少也有还手的能力。 临近黄昏的时候，马车驶进南薰门。 裴凌让程大牛停下马车，随后他看着秦卿道:“合作的事我可以答应，不过具体怎么个合作法，还需要再做商议。 劳烦秦卿姑娘跟你家圣公说一声，明日正午我在金水河边的春风楼等他。” “是，请裴大人放心，秦卿一定把话送到。” “嗯。”裴凌捏着下巴想了想，“另外麻烦秦卿姑娘找个资深点儿的按摩师傅，好好学一下按摩，你今天给我按腿的技法真的非常差。” 裴凌说完，这才跳下马车大步流星地离开。 鼎丰楼。 自从有人伪装成高俅的亲卫把裴凌带走后，鼎丰楼就被赵宁儿临时征用了。 赵宁儿担心裴凌的安危，所以直接跟高俅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作为当今皇太后唯一的女儿，赵宁儿的身份何其尊贵。 高俅在得知赵宁儿的身份后，立刻明白如果自己不把裴凌安然无恙地找回来，他必定难逃重责。 所以高俅动用了殿前司近三营士兵，在整个汴京城内寻找裴凌。 按照禁军的编制，一营大概是五百名士兵，三营士兵一千五百人，这已经是高俅能够调动的人数极限了。 毕竟他这个太尉是没有调兵权限的，调兵权限在枢密院那边。 一千五百人从白天找到现在太阳快落山，仍旧没能找到裴凌的踪迹。 赵宁儿担心极了，她在鼎丰楼大发脾气:“蒲志勇，你立刻送我回宫！我要进宫向母后请旨，动用所有禁军寻找裴凌！” 第35章 献刀 “喏！” 蒲志勇应了一声，立刻准备陪赵宁儿一起回宫。 鲁初学也赶紧站起身来。 不过他想了想后道:“公主殿下，蒲公公，我想我还是留在这里继续等消息吧。裴大哥智计无双，说不定会自己脱身逃回来。” “嗯。” 赵宁儿点点头，立刻准备出发。 当她目光看向鼎丰楼大门口时，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姿正从大门口走进来。 这人穿着白底青纹的交领直身长袍，用玉冠束发，拿白玉簪固定。 整个人在鼎丰楼门口一站，真是说不尽潇洒倜傥。 “裴凌！” 赵宁儿看了这人一眼后，立刻激动地叫出声来。 裴凌进门前刚巧听见赵宁儿要回宫请旨的话，此刻再见到赵宁儿激动的模样，他心里是真的有些感动了。 赵宁儿担心了裴凌一整天，这会儿见到裴凌安然无恙回来，顿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激动地奔向裴凌，直接扑到裴凌怀中。 “我担心死你了，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那伙人是假冒的，刚一出鼎丰楼我就被他们拿刀挟持了。 好在我机警，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逃了出来，不然这次还真有可能会吃大亏。” 裴凌嘴上说着，顺势将赵宁儿从怀中扶起来。 没等赵宁儿再问别的问题，裴凌提前开口问:“对了，高俅父子呢？” “高俅父子，以及杨武、侯善明两兄弟，全都出去寻你了。 另外你要找的刘守添和银钩赌档老板都在二楼，他二人已经等你好几个时辰了。” 蒲志勇主动回答了裴凌问题。 随后他取出一个竹筒制作的烟花令箭，询问裴凌是否发射这枚令箭把高俅他们叫回来。 裴凌点点头，好奇地随蒲志勇一起走出鼎丰楼，想看看这烟花令牌放出去是什么效果。 说实话，结果令裴凌很失望。 这烟花令箭就是一个鞭炮飞到空中炸响而已，所谓的“烟花”根本没看见踪影。 裴凌决定等有空了，自己来做几个烟花放给赵宁儿看看。 要知道裴凌是在浏阳长大的，那里的花炮在全世界都极为有名。 裴凌学习制作假古董出师前，没少在大大小小的花炮厂帮工。 对于如何制作花炮裴凌很清楚，只是一些化学原材料宋朝这边没有，裴凌得寻找替代品，或者自己提炼制作而已。 烟花令箭放完没多久，高俅和高衙内带着禁军赶了过来。 裴凌在鼎丰楼的一间包厢内跟他们父子二人见面。 一进屋高俅就冲裴凌行礼:“裴大人您明鉴呐，带走您的那些‘禁军’真不是我的人，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裴凌右手虚压，制止高俅继续解释。 “放心吧高太尉，我知道劫走我的那些人与你无关，从始至终我都没怀疑过你。” 高俅听裴凌这样说，总算是松了口气。 接着他把高衙内拎过来，一脚将他踢得跪倒在地。 “裴大人，我这养子白天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您要杀要剐都可以，我保证绝不护短。” 裴凌定睛看向高衙内，发现他鼻青脸肿的，已经有点儿辨认不出本来面目了。 裴凌无奈苦笑:“高太尉你误会了，我和令郎的那点儿误会白天已经说开了。并且我还准备邀请令郎一起合伙做生意，正想问高太尉是否准允呢。” 接着裴凌把春风楼的事又跟高俅说了一遍。 这一次裴凌把事情说得详细了一些，例如他准备如何经营春风楼，以及春风楼盈利以后，高衙内能够从中分得多少好处等等，全都详细说了一遍。 高俅听完裴凌的讲解后，忍不住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 果然裴公公是想让我给他办事啊！ 高俅也不忸怩，直接拿出他一直抱在怀中的锦盒，躬身献给裴凌:“实不相瞒，高俅对裴大人您敬仰已久，裴大人能差遣高某办事，这是高某的荣幸。 高某不久前意外获得一口宝刀名叫‘鸿朔’，高某想将此刀献给裴大人，以表达高某对裴凌的敬仰之情。” “鸿朔？” 裴凌有些意外，这刀他听说过，传言林冲误入白虎堂带去的就是这把刀。 裴凌接过锦盒，取出里面的宝刀仔细观赏了一下。 他接触古董行业多年，对于古人的很多规矩都十分清楚。 所以这武将献刀意味着什么，裴凌心中也是了然。 说实话裴凌有猜到过高俅不会有胆量跟他做对，但裴凌实在没想到高俅会在他面前把姿态摆得这么低。 这家伙能从一个地痞无赖混到位列三公，并且在原本的大宋历史里还得以善终。 不得不说他确实是有几分过人之处的。 裴凌直接将鸿朔刀收下，笑着对高俅道:“多谢高太尉的慷慨赠刀，这刀记录着裴某与高太尉友谊的开端，裴凌一定会好好保管它。” 裴凌这话也算是说得十分直白了，高俅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变得越发灿烂起来。 “够了！我罗阔海在这里等了五六时辰，也算是给足你们面子了。 现在谁要是再敢拦着不让我离开，别怪我罗阔海不客气！” 裴凌原本还想和高俅聊点儿别的事情，突然包厢外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裴凌正疑惑这罗阔海是谁时，一旁的高衙内立刻给了解答:“裴大人，这罗阔海就是银钩赌档明面上的老板。 他原本是申王府上的人，应该是为了帮申王府打理赌档生意，这才从申王府出来了。” “也就是说，这银钩赌档真正的主人，其实是申王？” 裴凌刚问完，包厢外竟然已经响起了打斗声。 裴凌拉开房门走出去，只见刚回来的杨武为了阻止罗阔海离开，已经和罗阔海交上手了。 跟着出来的高俅见此情形，立刻准备叫人去把罗阔海拿下。 裴凌赶紧阻止高俅，叮嘱他无论如何也不要插手。 高俅正疑惑裴凌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时，杨武被罗阔海一脚踢中腹部，整个人倒飞出去砸碎了两三张饭桌。 原本杨武这时还准备爬起来继续给罗阔海打，裴凌却抓住机会，惊慌失措地大喊:“天呐！杨武兄弟你怎么了？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啊？” 第36章 银钩赌坊 “裴大人我没事，我只是一时大意才败给他这一招而已，我还能与他再战八百回合！” 杨武红着脸，想要赶紧站起来继续和罗阔海打。 裴凌一把拉住杨武，心痛不已道:“杨武你可不能再逞强了，你看看你都吐血了！” “吐血？” 杨武一脸疑惑。 这时侯善明也扑了过来，悲声大喊:“天呐！表哥你怎么伤成这样了？你伤成这样我怎么跟舅父交代啊？” 侯善明一边喊着，一边给杨武使眼色。 杨武总算明白过来，赶紧咬破自己的舌尖，张嘴喷出一大口带血的口水。 喷完这口血后杨武整个人变得奄奄一息，他痛苦地指着罗阔海喊了几声，随后直接晕倒过去。 罗阔海都愣住了，他只用了六成力道而已，怎么可能把一个训练有素的禁军踢成这样？ “好你个罗阔海，我兄弟今天约你到鼎丰楼来，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偿还赌债的问题而已。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凶残，把我兄弟打成这样。 我兄弟乃是‘捧日’禁军的营指挥，我就不信他被打成这样，禁军会坐视不理！” “禁军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裴凌正悲愤地指着罗阔海痛斥，鼎丰楼外便响起了高俅的声音。 高俅是特意从一楼包厢的窗户翻出来，然后重新带人从大门口走进来的。 “本官带兵搜索贼人时路过此地，恰好听闻这里有人袭击禁军，本官身为殿帅府太尉，既然碰上这样的事就绝不能坐视不管。 来人！把胆敢袭击禁军的贼人给本官拿下！” 高俅颇具威严地喊了一番后，他的禁军亲卫立刻冲过来将罗阔海团团围住。 罗阔海是认识高俅的，他连忙冲高俅大喊:“高太尉，我是罗阔海啊，银钩赌坊的罗阔海啊！ 当初申王府和端王府比赛蹴鞠，我们两个还一起上场竞技过。” “哦，这么说来你其实是申王府的人咯？难怪你敢袭击禁军，原来你是仗着背后有申王撑腰啊。” 裴凌在一旁起哄式地大喊起来。 罗阔海哪里可能直接承认这件事，连忙指着裴凌低喝:“你是谁啊你？你少胡说八道！我……我和申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别在这儿胡乱攀咬，小心申王知道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原来你和申王没关系啊。” 高俅一脸恍然，随后眉头一皱，一脸不屑道:“你跟申王没关系，那你在这儿跟本官攀什么交情？” “来人！把这贼子拿下！先带回殿前司狱关押起来，明天再好好审问他！” 高俅一声令下，他的禁军亲卫立刻找鼎丰楼借绳子把罗阔海五花大绑起来。 罗阔海这会儿也看出来了，高俅和杨武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他咬着牙阴恻恻地问高俅:“高太尉，大家都是给贵人办事的，你真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啪！ 高俅反手一耳光直接扇在罗阔海脸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拿你家贵人和我家贵人比，你活腻了是吧？” 罗阔海脸色一变，当即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时裴凌对侯善明使了个眼色，侯善明立刻会意，对高俅行礼道:“高太尉，我们还有一位朋友被这贼子给抓了，请高太尉为我等做主。” “哦，原来你不仅袭击禁军，还胆敢私自囚禁我们禁军的亲属。 好得很！今天既然让本官碰上了，本官一定彻查到底！ 来人！点齐兵马随本官走，本官要亲自去解救咱们禁军的亲属！” 高俅身为殿前司主官，虽然没有调兵之权，但身边有一营禁军亲卫是可以随时动用的。 这五百人现如今就在鼎丰楼外候着的。 高俅下令点齐人马，五百名禁军亲卫立刻列阵待发。 赵宁儿好奇地小声问裴凌:“咱们这是要去抄了那个什么银钩赌坊吗？” 裴凌轻轻点了点头。 赵宁儿十分不解，偏着脑袋问:“抄个赌坊而已，你干嘛和那个高俅一唱一和地演半天戏啊？” 裴凌被赵宁儿问无语了。 感情这丫头对大宋律法和官制的了解，还不如他这个刚来大宋没几天的人多。 “按照大宋律法规定，民政、治安这些，是归属于开封府负责的。 高俅要想插手，就必须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罗阔海袭击禁军，私自囚禁禁军家属，这就是理由。” 裴凌跟赵宁儿解释一番后，赵宁儿恍然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这高俅胆子还挺大的，明知道罗阔海是我王兄的人，竟然还敢带兵去抄他的赌坊。” 裴凌笑了笑，对此没有多做什么解释。 宋朝的皇室宗亲本来就没什么实权，更别提一向不讨向皇太后喜欢的赵佖了。 高俅原本就是赵佶的人，加上现在还有裴凌给他撑腰，他怎么可能怕一个空有地位没什么实权的申王？ 银钩赌坊就开在金梁桥旁边，这一带瓦舍勾栏聚集，十分热闹。 银钩赌坊作为这一带规模最大的赌坊，说它日进斗金也不算夸张。 为了避免惊动申王府和开封府的人，高俅和裴凌他们决定速战速决。 一伙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银钩赌坊后，立刻对银钩赌坊所有出入口实行封锁。 然后禁军冲进银钩赌坊，将里面所有人控制住。 等局面完全掌控住以后，裴凌这才带着杏儿的亲大哥刘守添进入银钩赌坊。 刘守添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裴凌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竟然只是因为答应了他妹妹，会把她父母安然无恙的从银钩赌坊接出来。 高俅审问了几个银钩赌坊的人，很快搞清楚银钩赌坊的人把那些欠债人的家属囚禁在哪儿了。 裴凌带着刘守添亲自去看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罗阔海为了逼债，竟然在银钩赌坊挖了个地牢。 这地牢弄得跟真正的牢房相差无几，除了刘守添的父母以外，其他还有近三十名欠债人的家属被囚禁在这地牢里。 裴凌看着这一群老人被囚禁在这不见天日地牢，吃着难以下咽的猪食，他心中不禁杀意横生。 恰好这时高俅过来询问裴凌:“裴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裴凌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道:“高太尉，我刚刚好像在这赌坊里，看见了假扮禁军掳走我的那伙人。” 第37章 谋逆之嫌 高俅震惊地看着裴凌，想确认裴凌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以“解救禁军家属”为名义，查抄一个赌坊，这对于高俅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这个赌坊背后的主人是皇室宗亲，也不可能拿高俅怎么样。 可如果这个赌坊的人牵涉到劫持宫中宦官，意图对宫中宦官不利，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要知道皇宫里的一切人和物，严格来说都算是皇上的私产。 劫持宫中宦官，意图对宫中宦官不利，这就等同于欺君犯上，是非常重的罪名。 要是一个弄不好，甚至有可能给你扣上一顶意图谋反的帽子。 当然这是指证成功才会有的结果。 可如果指证没能成功，那裴凌就是诬告。 大宋律法的规定，诬告是要反坐的。 所以高俅必须确定裴凌说的是真是假，否则这么大的事，他没胆量再跟裴凌继续玩儿下去。 裴凌也理解高俅的态度，他伸手拍了拍高俅的肩膀道:“高太尉，你只需要处理‘解救禁军家属’这件事就行了。 关于我被劫持一事，我自己会去跟皇太后禀报的。” “行，那我先把这赌坊的人都抓到殿前司狱抓起来，只要裴大人您不开口，我保证一个人都不会放！” “多谢高太尉。” 裴凌和高俅商量完后，高俅立刻下令将银钩赌坊所有人，以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通通带回殿前司。 临分开之前，裴凌叮嘱高俅，在事情有准确结果出来之前，他千万不要动从银钩赌坊带走的任何物品。 高俅再三跟裴凌保证，自己绝不会动，裴凌这才放下心来。 最后裴凌跟高俅约定让他明天上午带点儿人，再把高衙内一起带上，到春风楼跟他见面。 高俅点点头，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 高俅带着禁军亲卫离开后，裴凌把杨武和侯善明叫到身前。 对于二人今天的表现，裴凌先是给予了高度肯定。 然后裴凌让杨武和侯善明今晚先把刘守添他们一家人带回家，暂时安顿一晚。 明天上午，再将刘守添一家带到春风楼去见他。 杨武和侯善明自然是依令行事。 裴凌安排好一切后，这才看向赵宁儿等人:“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宫吧。今天因为我的缘故没能带你们在汴京城好好玩儿，算我欠你们一次。” “好啦，跟你的安危相比，其它什么都不重要。况且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有机会出来好好玩儿一趟的。” 赵宁儿笑着走上来，十分自然地挽住了裴凌的胳膊。 裴凌也没多顾忌什么，就这样带着赵宁儿在汴京街头上走着。 历史上诸多朝代都有严格的宵禁制度，一旦到了晚上，坊市必须关闭，行人禁止在街上行走。 但大宋不一样，汴京城很早就取消了宵禁，所以夜晚的汴京城甚至比白天还要显得更加热闹繁华。 裴凌一路上东张西望，走走停停。 他感受着汴京城此刻的繁华，同时也担忧着它未来的命运。 一旁的赵宁儿见裴凌面色凝重，以为裴凌是在担心查抄银钩赌坊的事。 她拿肩膀撞了撞裴凌，小声道:“放心吧裴凌，这件事错的是我王兄，你抄他赌坊是对的。如果我王兄敢因此报复你的话，我一定求母后帮你出头！” 裴凌看着赵宁儿这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很快裴凌一行人回到皇宫。 赵宁儿进宫后就跟裴凌分开走了，也不知道她到底会走哪条路回她的淑怀宫。 裴凌在内东门司跟蒲志勇分开，随后带着鲁初学回慈德宫。 在回慈德宫的路上，鲁初学问裴凌:“裴大哥，你会功夫吗？” 裴凌想了想后点头:“大概会一点儿吧。” “那你能不能教教我？这样以后我就能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无论是谁想对你不利，都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鲁初学认真地看着裴凌说道。 裴凌拍了拍鲁初学的肩膀，“放心吧，等忙完这阵子以后，你想学什么我都教你。” 裴凌和鲁初学回到慈德宫时，天色还不算太晚。 后殿灯火通明，显然向皇太后还没入睡。 裴凌去鲁初学的房间拿了魏朝喜留下的账簿，随后准备去见向皇太后。 结果他刚从房间内出来，便碰上专程来找他的辛芩。 “裴公公，皇太后召见。” “喏。” 裴凌应了一声，随后跟着辛芩进了慈德宫书房。 “听说你今天出宫，被人假冒成禁军给掳走了？” 向皇太后让裴凌免礼平身后，直接就问了这个问题。 裴凌点点头，“是的皇太后，微臣被那伙人强行带出城，险些丢了性命。好在微臣学过一些粗浅的功夫，危急关头拼命一搏，这才得以逃生。” “这么说掳走你的那伙人，其实是想除掉你？” 向皇太后眉头皱紧，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许多。 “知道掳走你那伙人是谁派的吗？会不会朱氏那边的人？” “回皇太后，微臣一开始也以为掳走我的那些人是慈宁宫那边派出来的。 但那伙人将微臣带出城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杀掉微臣，而是逼迫微臣交出一本魏朝喜留下来的账簿。 微臣手里当时并没有他们说的账簿，所以才险些丧命。 刚刚微臣回到慈德宫后，立刻去魏朝喜的房间内仔细搜查了一番。 最终微臣在一个暗格内找到了这个！” 裴凌说着将账簿拿了出来，他把账簿呈交给向皇太后，向皇太后接过去立即开始翻阅。 账簿里的信息简单明了，就是魏朝喜一直在跟一个庞大的人牙子组织合作，靠着买卖人口大发横财。 合作的方式也特别简单，魏朝喜负责给该组织发放“宫凭”，该组织借用“宫凭”在大宋各地畅行无阻地买卖人口。 “宫凭”就是皇宫里的人出宫办事时随身携带的凭证。 魏朝喜之所以有随意办理“宫凭”的权力，是因为自神宗皇帝继位起，向皇太后就一直是后宫之主。 她执掌凤印，可以随时出具“宫凭”，让手底下的人出宫办事。 魏朝喜之前是向皇太后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他一直都有帮向皇太后代为保管凤印。 正是因为这一点，魏朝喜才能随意办理“宫凭”。 向皇太后从账簿中看出这些信息后，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她猛地一下将账簿合拢，怒不可遏地看向裴凌问:“魏朝喜他人呢？” “回皇太后，魏朝喜伤势有所好转后，微臣便开始对他进行审问，结果审问的过程中他伤势复暴毙了。” “死了？”向皇太后凤目圆瞪，咬牙切齿道:“这个罪该万死的畜生，真是太便宜他了！以他犯下的滔天罪孽，就算将他千刀万剐也难泄哀家心头之恨！” 向皇太后深呼吸了几下，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她敲了敲裴凌呈给她的账本问:“你让高俅带禁军去查抄的一个赌坊，这件事是不是和魏朝喜这个账本有关？” “是！” 裴凌拿出一个铁制的腰牌呈给向皇太后。 “这块腰牌是微臣跟掳走我那伙人打斗时，其中一人身上无意间掉出来的。 微臣正是因为捡到了这块腰牌，才确定这银钩赌坊和死去的魏朝喜有关。 然后微臣斗胆用皇太后您赐给我的令牌，强令殿前司太尉高俅带禁军去查抄了银钩赌坊。 果不其然，微臣在银钩赌坊发现了专门用来关人的地牢，以及掳走微臣的几个人。 此外微臣还发现银钩赌坊或许有谋逆之嫌！” 第38章 全面彻查 “银钩赌坊有谋逆之嫌？” 向皇太后确实是被震惊到了，因为她知道银钩赌坊背后的实际掌控者是申王赵佖。 赵佖跟谋反扯上关系，这既合理却又不合理。 哲宋皇帝去世时因为膝下无子，所以只能从兄弟当中挑选继位者。 赵佖是哲宗兄弟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当仁不让的皇位继承人。 但向皇太后不喜欢赵佖，因为赵佖右眼是个斜视眼。 向皇太后认为他的样子有失帝王威仪，所以直接就把他的继承权给否了。 基于这样的缘由，赵佖谋反是有可能的。 不过向皇太后清楚，赵佖的母亲是武贤妃，武贤妃娘家并没有多大权势，所以赵佖根本不具备谋反的实力。 “你把话说清楚，为何你认为银钩赌坊有谋逆之嫌？” 向皇太后目光锐利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神色如常，他将手探入怀中，取出在魏朝喜房间内找到的那块黑铁令牌。 这黑铁令牌上面的文字，同样是波斯文。 并且字形字体与圣公那枚印章如出一辙，显然这块黑铁令牌就是圣公交给魏朝喜的摩教信物。 裴凌将黑铁令牌递给皇太后道:“皇太后，这块令牌是微臣在查抄银钩赌坊时得到的。 令牌上的文字微臣虽然不认识，但是令牌上那个图案微臣入宫之前曾经在民间见到过。 那图案是摩教的标识，证明银钩赌坊的人与摩教有关。 据微臣所知，摩教在燕云十六州一带势力非常庞大，这个教派的立教宗旨就是反攻大宋，实现南北一统。 可见这个教派本身就有谋逆之嫌。 银钩赌坊与摩教牵扯不清，那他们自然也有谋逆之嫌。” 裴凌一点点的给出信息，到这一刻算是把整件事全部连接到了一起。 按照裴凌的说法，整件事便是这样的。 魏朝喜暗中跟一个人牙子组织合作，靠买卖人口疯狂敛财。 这个人牙子组织本身来自于北方境外，是一个有谋逆嫌疑的教派。 这个教派的人平常是隐藏在银钩赌坊的，而银钩赌坊的幕后主人是申王赵佖。 那么换而言之，就是申王赵佖暗中勾结摩教和魏朝喜，一方面靠买卖人口疯狂敛财，另一方面则暗中做着谋逆的准备。 向皇太后刚搞清楚整件事时，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可她仔细一琢磨，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当然最为关键的，还是裴凌讲述整件事的技巧太高超了。 他把所有的事全部分了段，然后每一段都给了一个看似确凿无疑的铁证，接着再让向皇太后自己把这些事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例如魏朝喜和神秘组织合作，靠买卖人口疯狂敛财，这一段的证据是账簿。 然后神秘组织是摩教，这一段的证据是黑铁令牌。 最后摩教的人和银钩赌坊有关，这一段的证据是银钩赌坊的身份腰牌。 唯一裴凌没有拿出任何证据，甚至都没主动提到的事，便是银钩赌坊和申王赵佖有关。 偏偏这一点向皇太后自己又很清楚。 于是在向皇太后的思维中，整件事基本已经算是证据确凿了。 不过毕竟这件事牵扯到皇室宗亲，并且还是谋逆这种大罪，向皇太后觉得还是得慎重一下。 她思虑良久，最后抬起头来看向裴凌问:“裴凌，既然这些事都是你亲身经历的，你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理？” “禀皇太后，微臣认为接下来的当务之急，是先拔除隐患。” “隐患？什么隐患？” 向皇太后有些不解地问。 裴凌抬起头来，目光深邃地看着向皇太后:“皇太后您试想一下，如果摩教真有谋逆的打算，那么他们借着魏朝喜给的‘宫凭’，真的就只是买卖人口那么简单吗？ 他们会不会借着‘宫凭’，调动了诸多高手潜伏在汴京城内？ 微臣说得再骇人听闻一些，以魏朝喜的身份，他如果想要安排人进入宫中当差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微臣可以肯定地说，摩教必定有人潜伏在宫中，只是不知道数量多与少。 不然魏朝喜刚死，为何就有人来微臣复仇？ 这要是宫中没有内线及时传递消息，宫外的人不可能这么快确定魏朝喜已经死了。” 向皇太后听完裴凌这番分析，脸色越发变得凝重起来。 其实还有更夸张地话裴凌没有说出来。 裴凌是夜晚将魏朝喜弄出太医院，然后带到景阳宫折磨致死的。 这整个过程十分隐蔽，连向皇太后似乎都没收到消息，可圣公他们却对这件事知道的很清楚。 足见就在这慈德宫内，多半有摩教的人暗中潜伏。 在回城的路上裴凌就已经想清楚了，摩教这股势力他可以尝试收为己用。 但前提条件是，他对这股势力能够有百分之一百的掌控力。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摩教的势力无疑太大了，裴凌根本不可能掌控他们。 所以裴凌得借向皇太后的手，把摩教的实力削弱一些。 至于为什么要把银钩赌坊牵扯进来，这就完完全全是裴凌临时起意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裴凌只是打算和银钩赌坊的老板谈一谈，让他收了杏儿大哥欠他们的本金后，再也不要为难杏儿一家人。 然后裴凌再逼杏儿的给他哥哥打工还债，这样就能避免杏儿的哥哥再去赌钱。 可裴凌没想到的是，银钩赌坊的背后竟然站着一位王爷。 那罗阔海仗着背后有申王撑腰，完全是目空一切，嚣张跋扈至极。 所以裴凌才想着借高俅的手，好好教训一下罗阔海，顺带把银钩赌坊给它抄了。 到了银钩赌坊看见那关着普通老百姓，甚至还有白发老人的地牢后。 裴凌心态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他决定要把银钩赌坊往死里整，包括那个申王赵佖，能整死他就彻底整死他。 这群仗势欺人的混账东西，活着也是祸害。 裴凌的思绪在胡乱扩散，以致于向皇太后苍白的脸色他都没注意到。 向皇太后深吸一口气，强行保持着镇定问裴凌:“如果你说的这些隐患确实存在，那么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理？” “微臣目前仅想要了两个方案，一个方案是针对宫外的隐患。 如果摩教真的调了很多高手潜伏在汴京城内，那么他们必定没有大宋的‘凭由’。 我们可以调集禁军对汴京城进行彻查，最好今晚便实行宵禁，然后进行突击检查。 到时候但凡没有‘凭由’的人，我们全部抓起来审问，想必最后肯定会有所收获。 另一个方案针对宫内，咱们今晚就将宫中所有内侍召集起来，调出他们的户籍资料进行审问。 假如这些人是靠着魏朝喜混入皇宫的，那他们入宫时提供的户籍资料必定是假的。 我们只需要在审问时，针对当地风土人情多问几个问题，肯定会甄别出一批可疑的人选。 得到第一批可疑人选后，我们让他们自己交代同伙，应该就能将大部分的暗线找出来了。” 向皇太后听裴凌的方案后，顿时觉得可行。 她尤其同意裴凌所说的，今晚就开始行动的这个建议。 没错，魏朝喜已经死了，银钩赌坊已经被查抄了。 如果企图谋逆的摩教当真存在，那他们可能很快就会有所应对。 所以必须抓紧时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向皇太后沉喝一声:“徐芳！” 书房屏风后面的密室中，一名老太监走出来。 老太监先冲向皇太后行了一礼，随后对裴凌笑着打了声招呼:“裴公公。” 裴凌愣了愣，然后赶紧还礼:“呃……前辈好。” 老太监一脸慈祥地笑道:“裴公公不用这么客气，咱家姓徐，你叫我徐公公就行了。” 向皇太后等徐芳和裴凌交谈两句后，这才问徐芳:“裴凌刚刚说的那些，你应该也听见了，你对那摩教有了解吗？” 徐芳点点头:“回皇太后，微臣对摩教的了解和裴公公相差不多，那摩教确实在燕云十六州一带势力颇大。 另外燕云十六州那边也确实有很多汉人埋怨大宋不思收服北方失土，抛弃了他们。 所以他们叫嚣着反攻大宋，一统南北。” 向皇太后听了徐芳的说法后，心中对于裴凌的猜测再无任何怀疑。 她亲自写下手令，盖上凤印交给徐芳。 “你拿哀家手令去找枢密使曾布拿虎符，然后调动殿前司兵马封锁汴京城，实行临时宵禁。 然后趁着宵禁期间，立刻对汴京城实行全面彻查，将一切没有‘凭由’之人全部抓捕到殿前司狱等候排查。” 第39章 接收春风楼 殿帅府后院。 今天因为裴凌失踪的事，高俅和高衙内算是忙活了一整天。 好不容易这会儿可以休息一下了。 高俅心情不错，于是让人准备了丰盛的酒菜，想着跟高衙内好好喝两杯。 高衙内虽然仍旧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但吃菜喝酒时依旧给人一种食欲极好的感觉。 仿佛脸上的伤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发挥。 “爹，您说那姓裴的是真有实力还是假有实力？我怎么感觉他其实还不如你呢？” 高衙内左手拿着一只盐焗鸡腿，右手拿着酒杯敬高俅。 父子二人私下里说话，语气自然显得十分随意、 不过高俅还是叮嘱了高衙内一句:“槛儿，你以后对裴公公还是得多尊重一些。裴公公现在正当红，咱们要是把他给惹生气了，保不准会有大麻烦。” “爹，孩儿觉得您还是对那姓裴的太客气了。姓裴的进宫才几天？您在官家呆了身边多久？ 再过不久等官家亲政了，那姓裴的给您提鞋都不配。” 呵呵。 高俅嗤笑一声，没好气地对高衙内道:“你这会儿倒是硬气了，怎么这些话你不当着裴公公的面说呢？” “嘿嘿……孩儿硬气与否，这不全都是看爹您的态度吗？您对那姓裴的客气，孩儿又怎敢对那姓裴的有半分不敬？” 高衙内这番话让高俅内心十分受用，他拿起酒杯对高衙内道:“再等等看吧，这位裴公公究竟是真有权势，还是假威风，咱们只需看他如何应对银钩赌坊这件事，就能看出些门道了。” 高俅话音刚落，这时有殿帅府的亲卫慌慌忙忙地跑到后院来。 “殿帅！前衙有位皇城司的都知大人手持虎符前来，让您立刻到前衙相见。” “虎符？” 高俅惊呼一声，赶紧喊高衙内去给他取官帽。 趁着这个时间高俅用茶水漱了漱口，然后一路小跑着来到前衙。 “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参见上使！” 高俅对徐芳行了一礼。 徐芳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伸手扶了高俅一把。 “高太尉客气了，下官区区一个皇城司都知，怎么担得起您如此大礼？ 下官前来是为了传皇太后手令，皇太后命你立刻召集殿前司所有禁军，对汴京城实行紧急宵禁。 然后在宵禁期间，高太尉您需要安排人手挨家挨户的查验‘凭由’。 但凡拿不出‘凭由’之人，一律关入殿前司狱等候发落。” “喏！下官这就去安排。” 高俅赶紧集结亲卫，让他们去禁军营地传达集结命令。 这时徐芳也准备转身离开，宫中还有一大摊的事等着他去忙活。 高俅见徐芳准备走，连忙上来拉住徐芳。 “上使，请容许下官多嘴问一句，这宵禁一事可否是和今晚银钩赌坊的事有关？” 高俅问这个问题的同时，将一大叠交子塞到了徐芳手中。 徐芳笑容可掬的将那叠交子收下，随后他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跟高俅说了句:“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与裴公公有关，你如果跟裴公公相熟的话，记得在事情办好后让裴公公帮你向皇太后请功。” 说完，徐芳直接告辞离开。 高俅看着徐芳离去的背影，心中对于裴凌的权势和能量震撼无比。 这时高衙内从后院赶过来，他疑惑地问高俅:“爹，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动用虎符啊？是不是那个姓裴的……” 啪！ 高俅反手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高衙内脸上。 “什么‘姓裴的’？以后在我面前提到裴大人，态度记得给我放尊重点儿！” 汴京城很大，但好在驻守汴京城的禁军也确实够多。 单一个殿前司就有十多万人。 白天的时候，几千禁军在汴京城内四处寻找人，本就把汴京城的百姓搞得有些人心惶惶。 如今突然实行紧急宵禁，把所有人赶回家后再挨家挨户地查验“凭由”，这更是让人心惊胆颤，惶恐不安到了极致。 不过这样的方法虽然扰民，但确实是足够有用。 仅这一夜之间，禁军就搜查出了六千多个拿不出“凭由”的人。 当然这并不代表这六千多人全都是摩教的人，这里面或许真有“凭由”丢了的，亦或者确实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至今都没有办理“凭由”。 甚至有可能，这里面还有他国派来潜伏在汴京的奸细。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得等今天过后再一一审问甄别。 确定没问题的话，裴凌不会允许下面的人为难他们。 殿前司确实有自己的监狱，不过他们的监狱原本只是拿来关押犯错士兵的，其规模根本不算大。 如今一下抓捕六千多人，殿前司的监狱根本不可能容纳得下来。 于是向皇太后下旨，让御史台狱、大理寺狱、开封府狱等等……全部将闲置的牢房借给殿前司。 这样六千多人才勉强安置下来。 皇宫外的禁军忙了整整一晚，皇宫内的宫女和内侍也没闲着。 皇城司组织了十个小组，对宫里面所有的宫女和内侍进行甄别审问。 仅仅一晚上的时间，皇城司就发现了六十多个身份背景存疑的人。 禁军和皇城司的收获，不断通过内侍禀报到向皇太后这里。 向皇太后看着不断汇报来的消息，心里后怕不已。 这些消息全都证明了裴凌的猜测，汴京城内，皇宫之中，确实有很多意图谋逆的人潜伏。 如果裴凌不够警觉，没有发现这些人的存在会如何？ 会不会哪一天这些人就突然暴起，来个刺王杀驾？ 向皇太后看向前来给她汇报情况的皇城司暗谍，沉声下令:“查！让徐芳给哀家认认真真地查！但凡身份背景可疑之人，给哀家一查到底！” “喏！” 暗谍领命之后迅速离开。 向皇太后长松一口气，口中自言自语:“裴凌……这次又是多亏了这个孩子啊。” 自言自语完后，向皇太后提笔写了一封手令。 手令的内容大致是赦免一位名叫“裴经纬”的官员，准允该官员带领族人从沙门岛迁回汴京。 汴京城里的风声鹤唳，皇宫内的人人自危。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裴凌。 但当事情真的开始执行时，裴凌却彻底放手了。 禁军搜查汴京城他没管，皇城司甄别宫中所有人的身份背景他也没过问。 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裴凌在自己屋里练了一整晚的太祖长拳和沾衣十八跌。 现如今裴凌的太祖长拳，已经从“初成”变成了“小成”。 不过抱朴功仍旧处于第一层的境界，沾衣十八跌也同样还是“初成”。 原本裴凌还想再练会儿刀的。 当他把鸿朔刀拿出来时，阳光从窗外照进了裴凌屋内。 原来天已经亮了。 裴凌并没有忘记，他今天还约了高俅等人在春风楼见面。 根据朱太后给裴凌的地契显示，春风楼的占地面积足足有二十五亩。 北宋一亩地差不多等于六百平，二十五亩地便是一万五千平。 规模如此大的青楼，不仅开在汴京城风景最好的金水河边，并且背后有当今太后撑腰。 裴凌实在搞不懂，它为什么会亏钱。 原本裴凌昨天就想到春风楼看看的，结果被摩教那些人把时间给耽搁了。 所以今天一大早，裴凌就出宫来了春风楼。 春风楼很好找，毕竟整个汴京五层高的建筑本身就不多，更别说五层高的青楼了。 与一般敞开门做生意的青楼不同。 春风楼外围竟然还修了高高的院墙，院墙后面是一大片院子。 院子里不仅有假山花园，诸多许多果树，并且在春风楼的主楼前方，还有一大片人工湖。 那湖水应该是从金水河里引进来的，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养鱼。 裴凌之所以将春风楼的内部布局看得如此清楚，是因为他敲了半天院门，根本没人搭理他。 于是裴凌直接爬上院墙，想看看院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会儿他就正在院墙上坐着的。 “喂！你干嘛的？活腻了是吧？竟敢擅闯春风楼！” 裴凌听见有人在冲他喊。 他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几个穿着武者装束，腰间挎着腰刀的魁梧汉子，正气势汹汹地朝他这边走来。 裴凌当然不会惧怕，直接从院墙上跳了下来。 他扫了这几个酒气熏天的魁梧汉子一眼，皱眉问:“你们是干嘛的？” “我们干嘛的轮得到你来问吗？你他娘是干嘛的？” 几名魁梧汉子走上来，直接将裴凌团团围住。 裴凌强忍着怒意解释:“我是这春风楼的老板，你们是谁？” “你是这春风楼的老板？” 几名魁梧汉子哈哈大笑起来。 其中一人指着裴凌笑骂:“你他娘撒谎也不挑个地方，汴京城谁不知道这春风楼的东家是我们家蔡王爷？ 你敢在这里来招摇撞骗，我看你确实是活腻了。” 说着这人招呼一声，让他几个同伴一起出手裴凌拿下。 裴凌皱着眉头，也做好了跟这些人动手的准备。 这时春风楼的院门外突然传来砸门的声音:“开门！开门！禁军奉命搜查！” 第40章 来自新老板的清算 啪！ 院门的禁军刚喊了两声，紧接着便有耳光声响起。 “你喊什么喊？知道这是谁的地方吗？要是你小子惊扰了我家裴大人，我亲手剁了你的狗头！” 裴凌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是高俅带着人赶来了。 “呵，禁军来了，那你小子完蛋了。” 围着裴凌的一名魁梧汉子，一脸戏谑地冲裴凌笑了笑。 他示意同伴去把院门打开。 很快高俅带着高衙内，外加百余名禁军亲卫进入院子。 去开门的那人指着裴凌跟高俅说:“大人您来得正好，这人翻墙擅闯我们春风楼……” “裴大人！” 高俅顺着开门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来，一眼就看见了裴凌。 他激动地大喊一声，随后赶紧跑过来对裴凌行礼:“下官参见裴大人！” “裴……裴大人？” 围着裴凌的这几个人愣住了。 裴凌懒得和他们废话，直接对高俅说:“让你的人先把这几个家伙拿下！” “喏！” 高俅应了一声后，立刻对他的禁军亲卫挥了挥手。 禁军亲卫一下涌过来，瞬间将这六个人按在地上。 “误会！误会啊！我们几个都是蔡王府的护卫，还请各位大人高抬贵手。” “蔡王府的护卫？”裴凌有些好奇，“你们蔡王府的护卫月俸很高吗？竟然有钱来春风楼消费。” “回大人的话，蔡王是出了名的体恤下属，他特别恩准我们可以在春风楼赊账，然后每年的年关之前再将欠账统一结清。” “如果没钱结账，蔡王就给你们把账免了是吧？” 裴凌笑着问。 几名护卫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裴凌这下算是明白了，难怪这春风楼无法盈利。 有蔡王这种白痴横插一脚，能盈利才怪！ 蔡王府的人可以来春风楼赊账消费也就算了，关键这群家伙很明显是仗着有蔡王撑腰，所以嚣张跋扈惯了。 有这样的人天天来春风楼，其他客人怎么敢放心大胆的消费？ 久而久之，这地方的生意能好得起来才怪。 裴凌没有让高俅放人，他反倒安排高衙内带人进入春风楼，让他将春风楼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来。 高衙内立刻照办。 很快安静的春风楼一下变得热闹起来，主楼里吵闹一片，各种埋怨声不断响起。 没一会儿先是各式各样的客人从春风楼里出来。 这群人一走出春风楼就开始骂骂咧咧。 “你们禁军是怎么回事？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春风楼撒野？” “对啊！知道这春风楼是谁的地方？知道我们是谁邀请来的吗？蔡王昨晚还和我们一起喝过酒知道吗？” “你们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这件事本官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裴凌阴沉着脸，静静地看着这些客人在那里叫嚣。 高俅见裴凌没发话，他也耐心等待着。 终于客人都出来得差不多了。 裴凌沉喝一声:“来人！把这些人全部拿下，一一甄别身份！” “喏！” 高俅应了一声后，立马冲自己的禁军亲卫挥挥手。 禁军亲卫立刻冲上来，将所有的客人双手反剪到身后，整个人死死按在地上。 这下客人们都惊呆了，春风楼的人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其中一名客人放声大喊:“本官乃吏部考功司主事严洵，你等区区禁军胆敢如此对待本官，此事本官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吏部考功司？” 裴凌有些疑惑地看向高俅。 高俅立刻凑到裴凌身边，低声对裴凌道:“吏部考功司专门负责管理文武百官功过，这位严大人便是考功司的主官。” “哦。”裴凌一脸恍然地点点头，“懂了，原来是位手握实权的大官。” 裴凌亲自将严洵从地上扶起来，还笑着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严洵冷着脸将裴凌的手打开，怒气冲冲看着裴凌问:“你是何人？隶属于哪个衙门？今日之辱本官一定会和你计较到底！” 裴凌先是笑了笑，接着他突然一把抓住严洵的衣襟:“严大人既然这么想知道我是谁，那你就给我竖着耳朵听清楚！ 本官乃是入内内侍省都知，城管司都知，慈德宫总管太监裴凌！” “裴凌？” 严洵有点儿懵。 主要是裴凌的语气和气势，以及他那一长串头衔，一开始真给严洵给镇住了。 等到严洵反应过来，他立刻开始跳脚。 “你一个太监哪里来的权力指挥禁军？你一个太监哪里来的权力管我吏部主事？你一个太监哪里来的权力过问宫外的事？” 严洵直接给裴凌来了波素质三问，每问出一个问题他声音就大一分，气势也足一分。 裴凌被严洵问得有些心虚，随即看向高俅问:“我真的没权力管这家伙的事吗？” 高俅被裴凌问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只能如实地点点头:“呃……照规矩来说……是这样。” 裴凌微微颔首，随后拿出向皇太后给他的令牌，直接把令牌怼在严洵脸上。 “我没权力管你，皇太后有没有权力管你？ 你一个吏部主事和皇室宗亲勾勾搭搭，你到底想要干嘛？ 最新颁发的《汴京城市管理条例》规定了，官员不准出入青楼。 你知法犯法，我身为城管司主官有没有权利管你？” 裴凌声音比严洵更大，并且三个问题直接把严洵问得面无血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裴凌转头对高俅道:“带这位严大人去把账结了，然后带回殿前司狱先关着，回头我亲自去跟皇太后禀报这位严大人的事。” “喏！” 高俅应了一声，随即安排两名亲卫带严洵去结账。 严洵一张老脸直接涨红成了猪肝色，他低着头对裴凌小声道:“裴……裴公公，我出门时身上没带钱，能……能不能先赊账？” “什么？赊账？”裴凌扯着嗓门儿大喊，“你他娘来这种地方玩儿，居然好意思不带钱？你算哪门子的读书人？” 严洵被裴凌说得有些恼羞成怒，他忍不住冲裴凌大吼:“我每次来这里玩儿都是赊账，人家春风楼的掌柜都没意见，你凭什么有意见？” “哦！意思是你已经在这里赊过很多次账了是吧？”裴凌一脸恍然问。 “是……是又如何？” 严洵咬着牙，明显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裴凌被他这样子给逗笑了，他摸出自己身上带着房契和地契，将契书怼在严洵面前。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春风楼已经被我给买下来了。 我现在是这家春风楼的老板，你想在我这里赊账，我凭什么不能有意见？” 裴凌这番话直接令在场所有人惊呼出声。 趁着这个机会，裴凌开口问:“春风楼目前是谁在打理？” “小人李广喜，是春风楼目前的大总管。” 一名穿着黑底金花襕衫的胖子，满头大汗从人群中走出来。 裴凌指着李广喜道:“你去把账本拿出来，让在场所有赊账的人立刻把账结清。如果他们身上没带现银，那就让禁军陪他们到家里拿钱。如果家里也凑不出钱来，就给我写借据，按天算利钱！” “是是是，小人遵命。” 李广喜应了一声后，立刻招呼两名助手回楼里拿账本。 随后裴凌一把拎起蔡王府的一个护卫，冷声道:“你立刻回蔡王府，让蔡王在今天日落之前把欠春风楼的账结清。 如果他日落之前不来把欠账结清的话，我就拿着账本去请皇太后去找太后要账，听清楚没有？” “听……听清楚了。” 蔡王府的护卫哪里见过像裴凌这么狂的人，张口就是让皇太后去找太后要账。 知道的他是皇太后身边的太监，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他是皇太后的亲儿子。 其他的客人这会儿也不敢再多说了什么了。 人家连蔡王和太后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把他们这些臭鱼烂虾放在眼里吗？ 蔡王府的护卫刚准备离开，突然一名女子大着胆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她跪在地上冲裴凌哭诉:“裴大人，您既已是这春风楼的东家，还请您为奴家做主！” 女子说着捋起自己的衣袖，只见她雪白的双臂上，布满了斑驳可怖的伤痕。 第41章 老板的承诺 女人手臂上的伤痕，明显是连接到身上的。 就在她准备拉开自己衣服领口，想让裴凌看看身上的伤痕时，裴凌将她手按住了。 “告诉我，你身上这些伤是谁干的？” 裴凌询问时，顺带将女人从地上扶起来。 女人目光看向客人当中，一个身材矮小瘦弱，长得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见女人目光落在他身上，身体立刻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女人伸手指向那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 “我身上这些新伤是他干的，还有一些旧伤是他那个在蔡王府当管家的大哥所为。 他们兄弟二人经常来春风楼，每次都以虐打我们为乐，完全不把我们当人看。” 女人说着忍不住痛哭起来，连带着好几个春风楼的姑娘都跟着哭出了声。 裴凌直接让人把那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拿下，随后看向高俅道:“高太尉，我觉得这个人跟昨天掳走我那伙人里的其中一个很像，麻烦你把他带回殿前司狱，好好审问一下。” “请裴大人放心，殿前司有专门的用刑高手，保证让某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那这人我就交给你了。” 裴凌摆摆手，两名禁军亲卫将那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强行拖走。 中年男人惊慌失措地大喊:“裴大人不要啊，我是蔡王府的管事，你这样对我蔡王不会放过你的。” “贱皮子！” 裴凌低骂一声，直接从一名禁军手中夺过一条马鞭。 他拿着鞭子走过去，对着这中年男人就是一顿猛抽。 直到这中年男人被抽得皮开肉绽，快要昏死过去时，裴凌这才示意禁军把他带走。 禁军拖走这中年男人后，刚刚准备离开去报信的蔡王府护卫，这时也准备悄悄退走。 裴凌再度将这名护卫叫住，开口问道:“刚刚那家伙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他叫许富，是蔡王府的前院管事。他还有个哥哥叫许威，是蔡王府的大管家。” 护卫一脸讨好地回答。 裴凌点点头道:“你给你们家蔡王报信的时候，顺带再让他把许威绑好送过来。如果他不送，我会亲自带人去蔡王府去拿人！” “是是是，小人一定将大人的话带到。” 蔡王府的护卫离开后，李广喜也开始忙碌起来。 一开始李广喜还有些紧张。 但当他翻出账本，把每一个客人欠账的总金额算出来，然后让禁军代为收账时，他慢慢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天知道他过去当这春风楼的大总管，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蔡王为了拉拢汴京城各部官员，经常带着这些官员来春风楼吃喝玩乐。 每次玩儿高兴了他就让这些官员以后来消费的时候，直接挂个账就走。 一开始这些官员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久而久之他们就变得习以为常，并且越发的嚣张跋扈。 李广喜不敢得罪这些人，每次都只能在一旁赔笑脸。 现在好了，春风楼有了如此强势的新老板，我看以后谁还敢在春风楼耍威风！ 李广喜想着这些，心里开始充满干劲儿。 春风楼生意不咋样，但人手还真不少。 单纯挂牌的姑娘，就足足有一百三十七人。 另外还有老鸨、龟公、大茶壶、仆役、老妈子、丫鬟、厨师、护院等等……加起来也有两百二十二人。 很多对青楼不太熟悉的，兴许搞不懂老鸨、龟公、大茶壶分别是干嘛的。 像春风楼这种大规模的青楼，其实各个职务的职责划分十分细致。 例如老鸨的职责是调教姑娘和接待客人。 龟公的职责是协助老鸨接待客人，处理经营过程中产生的纠纷，以及顾客投诉。 然后还有大茶壶这个职务，很多人容易把他和仆役搞混。 其实仆役比大茶壶要低一个等级。 大茶壶的职责是专门给大厅或者包厢的客人，添茶倒水，送酒菜，送热水毛巾等等。 仆役没资格直接接触客人，只能帮忙打扫卫生，传菜，搬东西等等。 正常情况下，像春风楼这么大规模的青楼，应该还会有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以及色艺双绝的镇店头牌才对。 但因为先前经营中的各种问题，导致清倌人也被蔡王府的人侵犯了，所以现在春风楼姑娘没有明确的等级划分。 反倒是漂亮点儿的姑娘，过去遭的罪还要多一些。 裴凌将春风楼所有人集合到院子里，然后他站在众人面前道:“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裴凌’，是这家春风楼的新主人。 我没兴趣知道春风楼过去的规矩是什么样的，因为从这一刻起，春风楼过去的一切全部作废。 从今往后在这春风楼，只有我裴凌的话才是唯一的规矩。 你们在我裴凌手下做事，我没有多的承诺可以给你们，但我至少可以承诺你们三件事。 第一我会把该给的钱一个铜板不少地给你们；第二有任何人胆敢欺辱你们，我一定帮你出头；第三如果你们遇上什么困难，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以内，能帮的我一定帮！” 裴凌说完这番话后，当即让人统计过去春风楼拖欠大家的工钱。 并承诺统计完后会在三天内进行双倍补发。 春风楼这些人哪里见过裴凌这样的老板，一时间他们全都因为裴凌的话而感到热血澎湃，恨不得当场表示愿意为裴凌效死。 不过裴凌根本没给他们表忠心的时间，因为紧接着他就宣布，春风楼接下来会暂时停止营业。 当然停业期间所有人的工钱会照常计算。 裴凌刚跟春风楼的人讲完话，杨武和侯善明也带着刘守添一家人赶来了。 裴凌把让李广喜负责安顿刘守添一家，他自己招呼高俅等人，准备跟他们聊一些接下来的安排和打算。 春风楼的一名龟公在前面引路，领着裴凌等人来到一间名为“金樽阁”的房间外。 龟公推门进入，笑着对裴凌说了声:“大人请进。” 裴凌点点头，第一个跨进房间。 他刚一进屋，脖子上就被架了两把锋利的长剑。 第42章 忠义无双裴大人 长剑架在脖子上的一瞬间，裴凌立刻举起了双手。 这时跟在裴凌身后的高俅等人还没发现异常。 裴凌轻咳两声道:“哎呀不行！我今天起得太早了，感觉有点儿困。” “高太尉、善明，你们让厨房弄点儿饭菜，先把早饭吃了再说。我想睡会儿，等醒了以后再找你们谈事情。” 裴凌说完也没等高俅他们回答，直接进入房间反手把房门关上。 高俅等人一脸懵逼，但因为他们都不了解裴凌的脾气，所以在相互交换过眼神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默默离开。 金樽阁内除了裴凌以外，另外还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当中有两个裴凌认识，分别是圣公和秦卿。 另外一个是名身材挺拔，长得颇为英俊的年轻男子，裴凌确定先前在那破庙没见过这人。 裴凌听见高俅他们离开的声音后，立刻皱着眉头嚷嚷:“干嘛干嘛？才一天不见就拿剑架着我脖子，这就是你们对待合作伙伴的态度吗？” “合作伙伴？” 年轻男子愤恨地瞪着裴凌，“你刚跟我们见完面，就立刻在皇宫内外大规模搜查我们的人，你现在还好意思说跟我们是合作伙伴？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受死吧死太监！” 年轻男子喊着话，手里的剑当真往裴凌脖子上抹。 裴凌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年轻男子的剑身上轻轻一弹，随后他一招“捉虎擒龙”，一把捏住年轻男子拿剑的右手。 年轻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他手腕关节裴凌卸掉了。 嘶！ 年轻男子倒吸一口凉气，但却强忍着没发出声响。 裴凌轻描淡写地推开秦卿举着的长剑，有些不悦地问圣公:“前辈，这个没脑子的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是我关门弟子柴继荣，昨晚他父亲和他大伯都被禁军抓走了，所以这会儿见到你难免会有些激动。” 圣公这番话说得很平淡，但裴凌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蠢蠢欲动的危险气息。 裴凌笑着摇摇头，直接走到圆桌边，拉过一个圆凳坐下。 “前辈，这位柴公子年纪轻，遇到事情不懂得动脑子，所以他怀疑我，我可以理解。 但您不一样，您可是老江湖了，不可能也怀疑我吧？” “你让我们不怀疑你，那你怎么解释为什么昨晚你刚回皇宫没多久，皇宫内外就突然开始大规模搜查我们的人？” 秦卿皱着眉头质问裴凌。 裴凌哼笑一声，一脸不忿道:“这个问题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不全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事情吗？ 昨天你们伪装成禁军，当着我同伴的面把我带走的时候是不是挺得意的？ 不过你们估计做梦都没想到，我那几个同伴里面，有一位正是当今皇太后的亲生女儿吧？” “昨天跟你一起出宫的三个人里面，有一位是公主？” 秦卿这下是真的惊到了，就连圣公也微微有些动容。 裴凌叹息一声，点点头道:“昨天你们把我送回城后，我就一直劝公主不要把我被掳走的事告诉皇太后，但是公主说什么也不答应。 我为了帮你们找一个替罪羔羊出来，就说是银钩赌坊的人把我掳走的。 为此我还专程让殿前司的高太尉带禁军去查抄了银钩赌坊。 原本我以为把所有事情都推给银钩赌坊，你们就不会有事。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师父过去跟你们做交易时弄了个账簿。 那账簿不知道为什么落到了皇太后手中。 皇太后特意等我回宫，就是想让我负责在皇宫内外搜查你们的人。 我不想被你们误会，所以特地把这件事推了。 今天一大早我专程一个人出宫来这春风楼，也是为了提前在这里等你们，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裴凌解释完后，脸上再度露出不忿的表情道:“不对！我说的这些应该很容易查到啊。包括我把伪装禁军掳劫我的事推给了银钩赌坊的人，这些你们应该也早就查到了吧？为什么你们今天还这样对我？” 面对裴凌一脸不忿的质问，秦卿显得有些疑惑不解。 不过圣公却在这时站起身来，对着裴凌抱拳行了一礼。 “对不住了裴大人，我们这些人一向谨慎惯了。 昨晚这么大的事，导致我们损失十分惨重，如果我们不试探你一下，实在是没办法完全地信任你。” “唉……”裴凌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地冲圣公摆摆手:“算了算了，毕竟咱们刚刚才开始接触，相互不信任也是正常的。 现在皇宫内外查的这么严，你们想过接下来要怎么办吗？” “没办法。” 圣公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沮丧之色。 “现在汴京城内已经没有了我们这些人的容身之地，我们只能想办法撤出汴京城，另外找地方安顿下来。 只不过眼下最大问题的是，我们昨晚有太多的人被禁军给抓了。 不知道裴大人您有没有办法，帮忙把我们的人救出来？ 如果您愿意帮忙的话，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圣公这么一说，秦卿和柴继荣也不由得一脸期待地看向裴凌。 尤其是柴继荣，他咬咬牙后直接跪倒在地，冲着裴凌苦苦哀求:“裴大人，刚刚是我有眼无珠错怪了您，我给您磕头赔罪。 求求您帮忙想想办法，救救我父亲和大伯。” “小柴你别这样，你们是我师父的朋友，我如果能帮忙的话肯定会帮的。” 裴凌假惺惺的把柴继荣扶起来后，随即又皱着眉头长叹一声。 “唉……真的不好办呐。” “现在的情况是，皇太后看了我师父留下的账簿后，显得非常生气。 而我又不知道那账簿里到底记录了什么内容，导致我想帮忙都不知道该怎么插手。 圣公前辈知道我师父那账簿里都记录了什么内容吗？” 裴凌故意问圣公，想看看他的反应。 果然，这老阴货神色如常地摇摇头，一脸忧虑道:“我跟老魏打交道时，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账簿。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裴大人您回宫后帮忙打听一下，看看老魏那账簿里究竟记录了什么内容。” “这个倒是没问题，只是救人的事……” 裴凌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秦卿、柴继荣二人再度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裴凌。 裴凌这回也不再继续卖关子了，他一脸凝重道:“说实话，要想把人全部救出来基本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是你们给我个名单，我尽量把名单上的人想办法给你们救出来吧。” “好好好，多谢裴大人！” 柴继荣听见裴凌这样说，急忙点头答应下来。 但圣公却皱着眉头没有表态。 摩教潜伏在汴京城的人虽然被抓了不少，但他们是混在六千多人里面的，身份还没有被完全确认。 一旦圣公给了裴凌所说的“名单”，那这些人的身份就完全被裴凌锁定了。 即便裴凌这次真把名单上的人都给放了，那么只要这些人在大宋境内一天，裴凌都能随时派人把他们抓回来。 所以只要圣公把这份名单交出来，等同于他把摩教核心框架全部交给了裴凌。 这样一来，摩教今后只要还想在大宋混，那他们就注定会被裴凌吃得死死的。 裴凌也没急着催促圣公交名单，反正圣公不交，他也有办法掌控这群人。 “大人！裴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李广喜焦急的声音突然从金樽阁外传进来。 裴凌看向房门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蔡王亲自带着王府护卫，把咱们春风楼给围了！” 第43章 千古一帝蔡王爷 同样是王爷，蔡王赵似和申王赵佖的权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赵似背后不仅站着朱太后，另外还有一大帮想扶他上位的“哲宗旧人”。 就算是现在已经继位的赵佶，其实对赵似也是几分忌惮的。 如此一位可以在汴京城里横着走的王爷，竟然被一个刚刚上位的太监给当众威胁了。 这如果不把面子给找回来，他赵似今后还有脸在汴京城混吗？ 赵似面沉似水地站在院子里，他双目带着杀气，死死盯着春风楼一楼的大门。 “喊！给本王大声喊！” 赵似冲身边站着的许威下令。 许威的弟弟许富已经被禁军抓走了，并且裴凌还让赵似亲自把许威绑过来交给他。 这让许威对裴凌恨到了极致。 现在赵似下令让许威喊话，许威自然不会跟裴凌客气。 他扯着喉咙就开始大喊:“姓裴的！你个没根的死太监！赶紧滚出来受死！” 一楼大厅内，春风楼的人全部聚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一关才是最考验新东家实力的一关。 如果新东家连蔡王都能慑退，那整个汴京城以后肯定没人敢在春风楼撒野了。 可如果新东家扛不住蔡王给的压力，那先前新东家承诺的一切，将瞬间化作泡影。 裴凌随着李广喜一起来到一楼大厅，与裴凌一起出来的还有圣公。 为了防止身份暴露，圣公戴了一顶帷帽，所谓“帷帽”就是斗笠边缘有一圈黑纱布的帽子。 二人站在大厅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裴凌低声跟圣公叮嘱:“前辈，一会儿就辛苦你帮我拦住其他人，那个蔡王交给我亲自处置便是。” 圣公仍旧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低声提醒裴凌:“那个蔡王可是当今太后的儿子，你真敢对他动手？” 裴凌笑了笑，自信满满道:“前辈，你太低估我在皇太后心中的地位了，区区一个蔡王还不值得我放在眼里。” 裴凌和圣公的对话声音虽然很轻，但站在一边的高俅、高衙内、杨武、侯善明等人，也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些人震惊之余，对裴凌的权势地位，算是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院子里许威还在叫骂。 虽然他嗓子都喊哑了，但骂的也确实是越来越难听，并且他还越骂越兴奋。 裴凌和圣公并肩走出春风楼，他冲着圣公点点头。 圣公也不再犹豫什么，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立刻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直接冲向赵似。 赵似这次带了三百多名护卫过来，这些护卫并不完全是在蔡王府当差，有一部分是赵似专门开设武馆和镖局养着的。 因为赵似随时做着将赵佶取而代之的准备，所以他这群护卫中并不乏能够以一当十的高手。 可当圣公冲入这群护卫当中以后，但凡靠近圣公的护卫，立刻就是口吐鲜血，惨叫着往后横飞出去。 裴凌第一次见到圣公正式跟人动手，圣公这实力让裴凌感到很兴奋。 因为他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变得像圣公一样强。 圣公动手了，裴凌也没闲着。 他双腿力道一发，整个人立刻如同怒狮般冲了出去。 赵似眼看着裴凌径直朝他冲来，他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地大喊着:“护驾！护驾！保护本王！” 赵似一边喊，一边往左右扫了一眼。 他这才发现所有在他身边站着的护卫，已经被那带着帷帽的老者给打飞了。 这时一道劲风迎面而来，赵似刚回过头，整个人就被裴凌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拎着衣领进入跑进了春风楼。 “所有人不准靠近这个房间，否则后果自负！” 裴凌低吼一声，随即将赵似丢进一楼的春花阁。 赵似被裴凌狠狠地摔在地上，整个人痛呼一声后，惊恐不已地往后退。 裴凌走进春花阁，冷着脸将房门关上。 春风楼的人再也忍不住低声讨论起来。 “天呐！我们家大人这样对蔡王，真的不会有事吗？” “放心好了，像裴大人这样的大人物，做什么事肯定都是考虑清楚后果的。 他既然敢对蔡王动手，那就肯定不会害怕事后的报复。” “太好了！咱们春风楼以后有裴大人撑腰，我看还有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来欺负我们！” 春花阁内，裴凌笑容可掬地走向赵似。 赵似被吓得不断往后缩，一直缩到墙壁处退无可退后，他这才对裴凌道:“你……你别过来，你知道弑杀亲王是什么样的大罪吗？你……” 裴凌一把将赵似从地上扶起来，然后将朱太后给他的元丰玉佩递给赵似。 “王爷您别担心，我是太后的人。” 赵似一脸狐疑地接过元丰玉佩看了几眼，确认这元丰玉佩是真的以后，赵似立刻瞪大眼睛看向裴凌。 裴凌右手虚压，制止准备嚷嚷的赵似。 “王爷您千万别瞎嚷嚷，要是让外人知道我是太后的人，那太后为您做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赵似咽了口口水，脸上忍不住露出恼怒之色:“你既然是我母后的人，那你为何还这样对待本王？” “王爷，我虽然是太后的人，但我表面上是皇太后的亲信啊。 我如果不对你冒犯一些，以后如何打理这家春风楼？ 您知道太后为什么要把这家春风楼赐给我吗？” “为……为什么？”赵似疑惑地问。 “一是这家春风楼亏损太过严重，就算是太后也有点儿支撑不住了； 二是太后想让我好好经营这个地方，以便借这个地方为您打探消息； 三是让我借这个地方暗中培养人手，为您将来谋划大业做准备。 和这等大事相比，王爷您受点儿委屈应该不会介意吧？” 赵似抖了抖自己的墨玉蟒服，以大马金刀的姿态坐到圆凳上，想要重塑自己王爷的威严。 裴凌笑了笑，立刻拿一个茶杯摆在赵似右手边，然后拎着茶壶给他倒了杯茶。 赵似在了解真相后，其实已经不太生气了。 不过他仍旧觉得自己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于是瓮声瓮气道:“就算本王不介意受点儿委屈，那你也得照顾一下本王的面子啊，不然叫本王今后如何在汴京城内走动？” “王爷！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这才成为一代霸主；宣宗李忱装傻半生，方才有大中之治。 您注定是要成为千古一帝的人物，又怎么可以在乎眼前这一时之得失呢？ 再者您细想一下，倘若我对您客客气气，尊敬有加，那我如何取信皇太后，又如何暗中替您效力？ 所以王爷您今天这面子是丢定了。 并且您还得按照我说的那样，走之前把欠春风楼的账结清，再把那个许威留给我。” 裴凌把赵似和越王勾践、宣宗李忱这样帝王相比，这让赵似心中受用不已。 外加裴凌还说他是注定要成为“千古一帝”的人物，这更是让赵似感觉热血澎湃，恨不得立刻提剑冲进皇宫让赵佶让位给他。 有这些铺垫在前，赵似对于裴凌后续的要求也就没大多抵触了。 他沉吟片刻后，还有些好奇地问裴凌:“刚刚和你一起动手的那个人，也是你帮本王笼络的高手吗？” “当然！” 裴凌神神秘秘的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赵似道:“王爷您等着瞧吧，要不了多久这春风楼里的人，就都会变成一等一的高手。 所以这个地方对王爷您至关重要，您可千万别在这会儿犯糊涂啊。”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本王看上去像是那么昏聩的人吗？” 赵似捏着下巴想了想，随后主动跟裴凌提出:“既然咱们戏都演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一会儿出去的时候你再踹本王一脚。 然后假装不忿的模样，再把许威留给你。” 第44章 被蔡王认可的知己 裴凌看着赵似从愤怒异常，仿佛不找回场子誓不罢休的模样，转变成现在主动给自己设计挨打戏份，还甘之如饴，自觉高明的样子，他是真的很想笑。 不过裴凌毕竟是职业行骗出身，最终还是把内心那股笑意给抑制住了。 “王爷，请允许我说句心里话。” 裴凌一脸认真地看着赵似。 赵似微微一怔，好奇地问:“你想说什么？是觉得本王刚刚说的办法不够好吗？” “不！”裴凌摇头，“我是觉得王爷您身份如此尊贵，却依旧能屈能伸，懂得因大局而弃小节。 像您这样的人如果能坐上那至尊之位，恐怕超越唐宗宋祖，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赵似被裴凌说得脸都红了。 当然并不是因为不好意思羞红的，而是激动红的。 “咳咳……这种话以后私下里说说得了，让外人听去未免觉得本王太自大了一些。” “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像王爷您这么优秀的人，平日里肯定会遭遇不少流言蜚语的中伤。 要是我等再将这些实话四处宣扬，必定会引来无数人对王爷的妒忌。 唉……王爷为江山社稷，为天下众生，真的承受太多了。” 裴凌这番话说得自己都想吐了，但赵似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他反而一脸激动地抓住了裴凌的双手，认真地看着裴凌道:“裴凌，本王虽然第一次跟你见面，但是本王觉得……你懂本王！” “咳咳……我觉得我水平还不够，我一定努力提高自己，争取多懂王爷您一些。” 赵似确实是被裴凌给征服了。 他告诉裴凌，晚点儿他派人来春风楼结清账款时，会多送一千两黄金过来，算是给裴凌的见面礼。 裴凌再度感谢一番，这才拎着赵似后颈的衣领，将他从春花阁里带出来。 砰！ 到了院子里，裴凌一脚将赵似踢出去，赵似整个人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裴凌冷冷地指着赵似道:“王爷，希望你信守承诺，黄昏之前把欠春风楼的账结清，否则我一定亲自带人上门找你算账！” 赵似故意装出一副忌惮恐惧，但又强撑着面子的模样回答:“你……你放心，本王一言九鼎，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说完，赵似在两名护卫的搀扶下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赵似看向许威道:“许威，你留下听候裴大人发落！” 许威呆若木鸡，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似。 “王……王爷，小人……小人……” 啪！ 赵似直接一耳光甩在许威脸上，怒吼道:“本王已经下令了，你有什么资格再多嘴？” 许威捂着脸，傻呆呆地看着赵似带人离开。 裴凌懒得去理会许威这种小人物，直接冲高俅道:“高太尉，这人也交给你，辛苦你让人好好‘招待’他一下。” 高俅亲眼见识到裴凌慑服赵似的手段后，对裴凌完全是高山仰止，敬佩不已。 此刻裴凌在高俅心中的地位，也就仅次于皇上赵佶。 所以裴凌下令后，高俅连忙行礼领命:“请裴大人放心，我一定让人把禁军所有折磨人的手段，都给这位许总管用上！” 两名禁军上前去把许威带走，许威直接吓得失了禁，不停地向裴凌求饶。 安抚好圣公等人，打发走了赵似。 裴凌终于有时间把众人召集到一起，讲述他针对春风楼做的经营策略。 首先第一点，就是针对春风楼的内部人员，进行严格培训。 每个姑娘要掌握精湛的化妆技巧，严格的礼仪举止，高超的谈话技巧。 并且还得会玩儿多种酒桌游戏，了解诗词歌赋，以及至少熟练掌握一种乐器。 做不到就一直学，学会了才能上岗。 其次就是造人设，把培训中表现优异的姑娘挑出来，给她们举办诗会、古琴大赛、琵琶大赛、选美大赛等等…… 然后给她们立下“女诗仙”、“琴后”、“千古绝色”之类的人设，再在不同的场合，假意用重金把她们请回春风楼。 最后是造势，前期找人来春风楼排队，队伍能排多长排多长。 到处宣扬一个排队的号牌能够卖什么十贯钱之类的，某某土豪为了见“千古绝色”一面，拿出千两黄金被拒之类的。 总之就是后世孵化女网红，人为制造网红店那一套，裴凌全给拿到了大宋来用。 这些超前了上千年的方案，经由裴凌的嘴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听傻了。 裴凌把方案说完以后，开始挨个分配任务。 例如高俅负责找人办那些比赛，他毕竟是当今皇上的近臣。 由他出面找几个相关领域的官员，再找一些汴京城里的名家大师，比赛很容易就能办起来。 至于比赛结果，那自然是内部操盘，一切人为控制。 造势这方面就交给侯善明和高衙内，他们二人一个代表才子群体，一个代表富家公子群体，共同为春风楼造势。 最后是培训方面，这个由李广喜负责统筹管理，全部花重金找名师教导，务必要让姑娘们拥有真本事。 甚至裴凌自己还会编写话术教材，教姑娘们如何不卑不亢的跟客人对话。 其实就裴凌目前说的这些方案，还只是前期方案。 中后期裴凌还会给姑娘们开表演专场，搞粉丝战队pk，以及公益活动提升个人形象等等…… 说到底就是不把春风楼当青楼经营，而是当作一个大型明星孵化工厂来做。 裴凌给高俅他们开完会后，再度回到金樽阁。 令裴凌意外的是，圣公他们竟然已经离开了。 裴凌坐到圣公刚刚所坐的圆凳上，伸手拿起圣公没喝的半杯茶，心里暗自分析着:“他们为什么会招呼都不打就突然离开呢？ 难道他们不想救人了？” “等等……救人？” “不好！” 裴凌心中一紧，立刻起身走出金樽阁。 圣公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汴京城经过这次的搜查后，他们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 所以圣公他们想带人撤离汴京城。 可圣公他们有很多潜伏在汴京城里的人，现在已经落入禁军手中。 如果想要撤离，就必须先把这些人救出来。 哪怕救不出全部，至少也要把最核心的那些人救出来。 圣公为了防止被裴凌拿捏，所以不愿意给裴凌提供营救名单。 那么现在圣公、秦卿、柴继荣三人一言不发地离开，目的就很明显了。 他们准备用自己的办法去救人！ 裴凌把自己代入到圣公的角色，他能想到的救人办法就只有一个。 皇宫内的审问甄别还在继续，已经通过甄别的人正在抓紧干活，想要赶紧把耽搁的工作进度弥补回来。 赵似从春风楼离开以后，立刻进宫来探望朱太后。 朱太后得知赵似要来，赶紧让人把她那些男宠给藏了起来。 然后她吩咐厨房准备赵似最喜欢的点心和菜式，自己也打扮得精神得体，丝毫不见平日里那略显放荡的模样。 “母后，裴凌真是您的人吗？” 赵似一边吃着金丝莲蓉酥，一边好奇地问正在品茶的朱太后。 朱太后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在身边，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怎么了？你和他碰上了？” “嗯，裴凌去接收春风楼，把儿臣府上的人狠狠教训了一番。” “什么？那裴凌敢动你府上的人？哀家看他是吃熊心豹子胆了！ 似儿你放心，母后一定好好训练裴凌，帮你出这口恶气！” “母后不要！”赵似赶紧摇头，“裴凌都跟儿臣解释过了，他故意当众教训儿臣府上的人，就是为了迷惑皇太后。 儿臣觉得这裴凌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母后您一定替儿臣好好笼络住此人。” “嗯？” 朱太后有些诧异地看着赵似，她很了解自己仅剩的这个儿子。 赵似一向眼高于顶，很难会真心认可谁。 裴凌应该只是和赵似见过一次而已，竟然能获得赵似的认可，看来那裴凌确实有与众不同之处。 朱太后正想着这些时，赵似突然兴致勃勃地问朱太后:“母后，你觉得我什么时候能够超越唐宗宋祖？” “噗！” 刚喝了一口茶的朱太后，在听到赵似这个问题后，忍不住将嘴里的茶全部喷在了赵似脸上。 慈德宫后殿。 一口气跑回来的裴凌，这会儿感觉有点儿喘。 他一把抓住在后殿当值的杨安，有些紧张地问:“杨安！皇……皇太后在哪儿？” 杨安还没来得及回答，书房的房门突然打开。 徐芳看着裴凌道:“裴公公，皇太后正在书房批阅奏章，你是有什么事要求见皇太后？” “哦，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裴凌说话间朝书房看了一眼，果然发现皇太后正在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 裴凌知道有徐芳在皇太后身边，皇太后应该不会有事。 但裴凌唯一能够想到圣公他们救人的办法，就是挟持皇太后，逼皇太后下令放人。 现在亲眼看见皇太后没事，裴凌心里放松了一大半。 徐芳见裴凌不是要求见皇太后，于是重新把书房门关上。 裴凌这时也准备离开后殿。 他左脚刚跨出殿门，突然又把脚收了回来。 裴凌好奇看向杨安问:“怎么今天守在书房外的人是你？辛芩呢？” “刚刚有位宫女来找辛芩大人，辛芩大人跟她出去后就一直没再回来。” “辛芩出去了就没再回来？”裴凌目光低垂想了想。 突然他神色大变，口中小声惊呼:“他们的目标是宁儿！” 第45章 柴氏后人 裴凌第一次和圣公他们接触时，就已经知道慈德宫有圣公他们的人。 这个人究竟是谁，裴凌当时虽然没办法确定下来，但却在心里画了一个范围。 这个人肯定入宫有一些年头了，不然他不可能认得出朱太后的元丰玉佩，并且还能辨认那玉佩的真假。 另外这个人在慈德宫的消息肯定很灵通，不然他不可能知道，魏朝喜到底是怎么死的。 裴凌起初重点怀疑的对象，是他叫去虐杀魏朝喜的那几个小太监之一。 但今天裴凌和圣公他们再一次接触后，裴凌知道自己之前怀疑的对象错了。 甚至他差不多也在心里确定了，隐藏在慈德宫的摩教暗子究竟是谁。 没错，这个人就是辛芩！ 因为柴继荣和秦卿的话，都透露了一个信息。 就是他们知道，在皇宫内外进行的大规模搜查行动，是在裴凌回宫后才开始的。 要知道裴凌回宫时天色已经黑尽，他一路上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带着鲁初学回了慈德宫。 进入慈德宫后，裴凌直接去魏朝喜之前住的房间拿了账簿。 紧接着他一出来就碰上辛芩。 辛芩带着裴凌去书房见皇太后时，她是守在书房外面的。 所以只有辛芩知道，皇宫内外的大规模搜查行动，是在裴凌见过向皇太后以后才开始的。 正是因为裴凌确认了辛芩是摩教的人。 所以圣公他们在春风楼突然离开时，裴凌会在第一时间内怀疑，他们是想挟持向皇太后。 等到了慈德宫书房，裴凌才明白，向皇太后身边时刻有徐芳或者别的高手暗中护卫。 辛芩要想挟持向皇太后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唯一能选择的，并且确实有用的目标，就只有向皇太后唯一的女儿延禧公主赵宁儿！ 裴凌不敢声张，生怕闹出太大的动静，反而害了赵宁儿。 他神情自若地退出后殿，然后径直来到赵宁儿所在的淑怀宫。 向皇太后让赵宁儿禁足七天，其实到今天为止，她的禁足期都还没过。 昨天赵宁儿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竟然饶过重重监管，跟着裴凌他们一起混出宫了。 但正因为这次出宫的缘故，赵宁儿回来后被监管的更加严格。 裴凌在来淑怀宫的路上，就一直在祈祷着淑怀宫的人能负责一些，千万不要给摩教的人任何机会带走赵宁儿。 “参见裴公公。” 裴凌刚靠近淑怀宫院门，两名小太监立刻向他行礼。 裴凌点点头问:“公主殿下在宫里吗？” “回裴公公，公主殿下禁足期还没到，这几天都在屋里没有离开过。” 左边这名小太监的回答，让裴凌忍不住笑了笑。 裴凌道:“你带我到公主殿下屋外，我隔着房门跟公主殿下说两句。” “喏。” 小太监应了一声后，立刻走在前面带路。 裴凌跟在小太监后面走了几步，假装随意地问:“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人进过公主殿下房间吗？” 小太监几乎都没用回忆，直接回答:“辛芩大人刚刚带着两名宫女来过，说是皇太后专程让她送新到的蚕丝被给公主使用。” 裴凌眼睛微微一眯，立刻追问:“那蚕丝被是怎么送来的？辛芩她们送完蚕丝被离开多久了？” “那蚕丝被是装在木箱里，由两名宫女抬过来的。她们送完蚕丝被就走了，距离她们离开的时间大概有半炷香左右。” 裴凌听到“半炷香”这个时间，心里顿时一沉。 他一把拉住小太监，快步走到淑怀宫后殿大门外。 大门外有两名宫女把守着，甚至那殿门还上了锁。 两名宫女跟裴凌行礼时，裴凌直接一脚将殿门踢开了。 屋内响起一声女子的惊呼，但很明显不是赵宁儿的声音。 裴凌走进屋内看了一眼，只见一名和赵宁儿身高接近的宫女，正穿着赵宁儿的衣服站在后殿偏厅里瑟瑟发抖。 裴凌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砰！ 两名宫女将一个深红色的大木箱子放在地上，箱子里传出一声轻呼:“啊！你们轻点儿放啊，都摔疼我了。” 辛芩看了这大木箱子一眼后，冲两名宫女点点头。 两名宫女将大木箱子的箱盖掀开，蹲在箱子里的赵宁儿立刻站起身来。 “哎呀，差点儿憋死我了……裴凌！裴凌？” 赵宁儿喘了几口大气后，立刻四处张望，寻找裴凌的身影。 “咦？裴凌人呢？辛芩，你不是说裴凌要带我出宫玩儿吗？他人呢？” 赵宁儿一边说着，一边从箱子里走了出来。 这时一名宫女一脸戏谑地看着赵宁儿道:“公主，跟一个没鸟的太监有什么好玩儿的？要不你还是跟我玩儿吧？我保证让你玩儿开心。” “你是谁，你这声音……” 赵宁儿诧异地看着这名宫女。 这名“宫女”骨架很大，并且声音很粗厚，明显是个男人。 另外一个名“宫女”也用侵略性极强的眼神看着赵宁儿，不用猜也知道，他也是个男人！ “辛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在干什么？” 赵宁儿一脸惊恐地往后退。 辛芩有些不忍地看着赵宁儿道:“对不起公主，昨晚禁军抓了我父亲和我二叔。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你的去把我父亲和二叔换回来。” “辛芩姑娘，麻烦您暂时回避一下？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和海哥正好借这机会尝尝公主的味道。” “娘诶，我这辈子能睡一次公主，那真是死也值了！” 两个伪装成宫女的男人，双眼放光看着赵宁儿，那下流的眼神让赵宁儿心底发寒。 赵宁儿被吓得不断后退，她惊慌无比地冲着辛芩大喊:“辛芩！我母后那么信任你，你却这样对我，你对得起我母后对你的信任吗？” 辛芩皱眉看着赵宁儿，语气冷漠地回答:“公主，我本姓姓‘柴’，就是‘后周柴氏’的柴。” 辛芩这句话直接把赵宁儿说无语了。 谁都知道大宋江山是从后周柴氏的手中夺来的，所以当辛芩亮明身份后，赵宁儿立刻明白，指望辛芩良心发现放过她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危急关头，赵宁儿只好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用簪尖顶着自己喉咙大声喊:“你们两个站住！再过来我立刻死在你们面前！” 第46章 和公主私定终身 “哟，这还是个烈性子的公主，我喜欢，我可太喜欢了。” “我跟你不一样，我喜欢温柔的。最好是在我办事儿的时候，能够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 所以麻烦公主你动手吧，你咽气儿以后我兴许会玩儿得更加尽兴。” 薛志成和庞海都是老江湖，赵宁儿在他们二人面前，只有被玩得团团转的份儿，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啪！ 就在赵宁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庞海突然甩出一枚铜板。 铜板准确命中赵宁儿的手背，赵宁儿痛呼一声，手中纯金打造的发簪一下落到地上。 “哈哈哈哈……” 薛志成和庞海大笑起来，二人搓着手走向赵宁儿。 这时裴凌的声音突然响起:“都给我住手！” “裴凌！” 赵宁儿见到裴凌，顿时忍不住欢呼起来。 薛志成和庞海暂时放过赵宁儿，二人上下打量了裴凌一眼，随后庞海懒洋洋地看着裴凌问:“你就是裴凌？” 裴凌见辛芩他们只有三个人，当下也就不再跟他们装了。 “既然认识你裴爷，那还不跪下受死？” 裴凌此话一出，薛志成和庞海眼中立刻流露出杀机。 “大言不惭的死太监，我看今天受死的人到底会是谁！” 庞海咒骂一声，整个人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风驰电骋地朝着裴凌冲了过来。 裴凌大惊，单纯庞海这身法和气势就让他明白，这人是个顶尖高手！ 庞海出手的一瞬间，薛志成也动了。 两人一左一右攻向裴凌，裴凌仅仅招架了招，腹部便结结实实地挨了庞海一脚。 虽然裴凌用《沾衣十八跌》的技巧，将庞海这一脚的力气化去七成左右。 但仅凭剩下的力量，也让裴凌感觉腹内如同五脏移位一般，痛苦不已。 庞海一击得中，立刻准备对裴凌补上致命的第二击。 同时薛志成也猛的一掌朝着裴凌脑袋拍过来。 裴凌赶紧挥舞右手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打了，赶紧做圣公交代的正事要紧！” 薛志成和庞海动作猛然一滞，二人一脸狐疑地看着裴凌。 站在不远处的辛芩这时微微皱眉问:“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圣公交代了你什么正事？” 裴凌冲辛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还能有什么正事？不就是挟持这个公主，拿她去换柴继荣老弟的父亲和大伯那些人吗？” “你认识继荣？” 辛芩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有点儿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该相信裴凌。 裴凌一听辛芩这语气，立刻明白辛芩和柴继荣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赶紧顺杆往上爬:“当然了辛芩姐，我之所以特地赶回宫来给你帮忙，就是受继荣老弟所托，他让我务必协助你一起救回他父亲和大伯。” 庞海冷哼一声，死死地盯着裴凌道:“你刚刚可不是这个态度，刚才你一副要跟我俩拼命的样子，明显是想救这个公主！” “废话！我当然要救她！她是我的女人，我们早已经私定终身了。 你们两个企图毁她清白，我不跟你两个拼命跟谁拼命？” 裴凌这话直接把在场所有人都说愣住了，就连赵宁儿也傻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她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和裴凌私定终身过。 但她又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裴凌这样说，她心里不仅一点儿抗拒都没有，反而还感觉有些欢喜和雀跃。 “你和她私定终身？你……你不是太监吗？你怎么跟她私定终身法？” 庞海一脸疑惑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一脸无奈，他冲着薛志成和庞海招招手，示意他们二人走过去。 薛志成和庞海一脸戒备地靠近裴凌，裴凌掀起自己衣服下摆，解开裤子腰带，直接拉开裤子给薛志成和庞海展示了一下。 二人往裴凌裤子里一看，脸上全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嘴里同时发出了一声:“哇……” “咳咳，怎么样？现在相信我和她早就已经私定终身了吧？” 裴凌干咳两声后，一脸不悦地看着薛志成和庞海问。 薛志成和庞海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露出尴尬而又愧疚的笑容。 庞海道:“对不起啊裴兄弟，我们确实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假太监。” 薛志成突然一下反应过来:“裴兄弟，既然你是咱们自己人，而这位公主又是你的女人，那咱们用不着再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呀。 咱们直接商量一下，如何让那位皇太后下旨放人不就行了吗？” “当然！”裴凌说着冲赵宁儿招招手，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道:“宁儿你过来，跟着两位大哥行个礼。刚才的事都是误会，咱们跟翻书一样，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裴凌说完这番话，心里开始发虚。 赵宁儿的脾气他是了解的，他生怕这丫头那刁蛮性子被激发，一下把所有的真相都给抖露了出来。 但令裴凌没想到的是，赵宁儿有些委屈地“哦”了一声，竟然真的走到裴凌身边，冲薛志成和庞海行礼:“两位大哥好，宁儿在这里跟您二位行礼了。” “哎哟哎哟，这怎么合适呢？该行礼的我们哥俩才对，我们不知道你是弟妹，差点儿冒犯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确实是不好意思，咱们这些走江湖的粗人，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所以说话做事难免鲁莽了一些，还请裴兄弟和弟妹多多担待。” 薛志成和庞海客客气气地还了礼，随后还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裴凌一把将搂住赵宁儿纤细柔软的腰肢，然后假装认真的模样道:“好了好了，咱们闲话少说，直接商量接下来的营救计划吧。” “营救计划不就是让皇太后知道，弟妹在我们手中，然后逼皇太后下旨放人吗？” 庞海一脸懵懂，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计划还需要再商量什么。 裴凌一脸凝重地摇摇头:“圣公觉得你们之前这计划有点儿过于冒险了，一不小心就容易把自己也搭进去，所以圣公才让我特地进宫来帮你们。 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我有一个更稳妥的营救计划。” 第47章 义薄云天 抓一个公主去威胁皇太后，傻子都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做法。 如果裴凌有更稳妥的营救计划，薛志成他们自然想听听，毕竟谁也不是真的想死。 裴凌真有稳妥的营救计划吗？ 事实上是没有的。 他来之前想的全是如何营救赵宁儿，好不容易把赵宁儿找到了，结果却发现打不过对方，这才逼得裴凌使出忽悠神功，假装跟他们是一伙的。 这一切全部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这让裴凌哪里来时间去想稳妥的营救计划？ 不过没有计划没关系，裴凌可以编。 “辛芩姐，你看看这是什么。” 裴凌拿出向皇太后给他的令牌递给辛芩。 向皇太后把这块令牌交给裴凌时，辛芩并没有在旁边，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裴凌有这块令牌。 辛芩侍奉向皇太后多年，对于向皇太后的贴身之物自然十分了解。 她只是看了一眼裴凌手中的令牌，便瞪大眼睛惊呼出声:“太皇太后当年赐给皇太后的令牌，持令牌如皇太后亲临，你是怎么拿到这令牌的？” 辛芩无比诧异地看着裴凌。 裴凌轻叹一声:“辛芩姐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最重情义。我既然叫你一声‘姐’，那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当我听圣公说我是要进宫协助你时，我便把一切都豁出去了。 所以这令牌……是我在皇太后书房里偷来的。” “裴凌你……” 辛芩怔怔地看着裴凌，她是真的被裴凌这举动感动到了。 前几天辛芩刚刚亲眼目睹，裴凌为了保住蒲志勇和赵宁儿，宁愿自己去死的一幕。 所以裴凌说他自己“最重情义”，辛芩内心深处是认可的。 现在裴凌又为了帮她，冒险去“偷”了皇太后的令牌，这让辛芩如何能不感动？ 裴凌见辛芩动容的模样，立刻开始添油加醋:“辛芩姐，现在外面都知道我是皇太后身边的红人，只要我拿着皇太后这块令牌去殿前司让禁军放人，禁军一定会听令的。 到时候只要你们想救的人一出来，你们立刻撤出汴京城，剩下的一切交给我一个人承担就行了。” “你一个人承担？” 辛芩美目瞪圆，脸上满是震撼和不可置信之色。 “不！这怎么让你一个人承担呢？你偷令牌，假传皇太后懿旨，私放有谋逆之嫌的犯人，这每一条罪名都足够让皇太后将你千刀万剐啊！” “辛芩姐，牺牲我一个人，保全大家这么多人，这笔买卖已经很划算了。 再说现在也不是争论这些事的时候。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救人，不然等皇太后发现令牌丢了，那我先前做的这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通过裴凌和辛芩之间的对话，薛志成、庞海也大概弄清楚裴凌为了帮他们救人，究竟冒了多大的风险，做了多大的牺牲。 辛芩被感动得美目含泪，她有些哽咽道:“裴凌，你现在是皇太后身边最大的红人。只要你不行差踏错，未来前途肯定是一片光明，你……你又何必为我们这些萍水相逢的人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呢？” “辛芩姐，人都有一死，但有的死轻于鸿毛，有的死重于泰山。 在我裴凌看来，我如果为了争权夺利而死，那我的死便是轻于鸿毛。 可我要是为了朋友义气而死，那我的死便重于泰山。” “好了辛芩姐，咱们别再继续纠结了。如果大家没别的意见，接下来的营救行动就由我来指挥如何？” 裴凌大手一挥，一副心意已决，此志不移的模样。 薛志成和庞海对视一眼，二人突然跪倒在地，对着裴凌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诶？薛大哥、庞大哥，你们这是干嘛？” 裴凌假装一副被吓着了的模样，拉着赵宁儿后退了两步。 实际上他是想晚点儿扶这两个家伙，想让他们多跪一会儿。 薛志成一脸愧疚，忍不住狠狠地扇自己一记耳光:“裴兄弟，我们实在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重情重义的一个好汉。 我薛志成之前还轻视你，背地里羞辱你，甚至还差点儿冒犯了弟妹。 我真是快要羞愧死了！” “是的裴兄弟，我心里想的跟老薛一样，我真是太……” 庞海想不出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愧疚，于是也学做薛志成那样，狠狠扇了自己两记耳光。 裴凌等庞海扇完以后，这才假惺惺的将他们扶了起来。 “好了薛大哥、庞大哥，咱们刚刚已经说清楚了，之前的事就此翻过，谁都不要再提。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如果大家真的相信我，就让我把我家宁儿先送回寝宫安顿好。 然后我立刻拿着皇太后这块令牌跟你们出宫，帮去殿前司狱帮你们救人。” 裴凌一说出要把赵宁儿先送回寝宫，原本有些热血的氛围瞬间凝固至冰点。 薛志成和庞海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二人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辛芩想了想后刚要开口，赵宁儿却突然道:“我不！我要跟你在一起！这样就算事情结束母后怪罪起来，我也可以说偷令牌和放人的事，都是我俩在被人胁迫下做的。” “诶？裴兄弟，弟妹这办法不错啊。” “就是就是，这样一来你或许也能逃过一劫。” 薛志成和庞海一脸兴奋地附和起来。 裴凌见状也只能苦笑着点点头:“行吧，既然大家都觉得宁儿这办法不错，那就让宁儿跟我们一起去救人。 不过在出宫之前，我们还是得送宁儿回一趟淑怀宫。 因为刚刚我回宫去找宁儿的时候，宁儿已经被你们带走了。 淑怀宫的人发现宁儿不在，已经乱成了一团。 如果咱们想把宁儿带出皇宫，必须得让她回去安抚一下她淑怀宫的那些内侍。” “行，那我们就陪公主殿下走一趟，还请公主殿下能够稍微配合一下我们。 如果中途公主殿下一时冲动，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举动，请不要怪辛芩心狠手辣。” 说着，辛芩反手甩出一把飞刀。 飞刀带着破空之声，竟然完全没入到数米开外的红木柱子里。 裴凌见状心中微微一沉，他没想到辛芩的武功竟然也这么厉害。 单纯看这一手飞刀的威力，恐怕她的功夫不在薛、庞二人之下。 第48章 计划和变化 裴凌一行人走出院门时，辛芩忍不住好奇地问:“裴凌，我并没有跟圣公说过当我成功挟持公主后，会把她带到什么地方暂时藏起来，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裴凌回头看了一眼，辛芩他们把赵宁儿带来的地方，其实仍旧在皇宫内。 只不过是皇宫里十分冷僻的一个地方，御药院。 御药院顾名思义，是管理储存药材的地方。 但同时御药院的人也肩负着确认汤药安全性的职责。 他们确认汤药安全性的办法也很原始和直接，就是汤药熬制以后，他们先喝几口看看反应。 这导致在御药院当差，死亡率非常高。 一般皇宫里只有那种犯了错，或者一点儿人脉关系都没有的人，才会被安排到御药院来当差。 裴凌确定赵宁儿被辛芩他们带走后，立刻询问了一下今天皇宫内的守卫情况。 结果宫中今天当值的禁军告诉裴凌，皇宫今天守卫比过去增加了三倍有余，任何人出入皇宫都必定会遭到严格的盘查。 裴凌一听当值的禁军这样说，立刻确认辛芩他们并没有把赵宁儿带出宫。 随后裴凌找到皇城司甄别审问小组的人，找他们要了一份从昨晚到现在的甄别情况汇总。 在这份汇总的情况当中，裴凌发现整个皇宫之中，只有御药院的内侍是全部出了问题。 所以裴凌猜测辛芩过去应该是着重经营过御药院，将御药院的人全部弄成了摩教的人。 于是裴凌就到御药院来碰碰运气，结果一赶到就碰上了辛芩他们。 辛芩听完裴凌的解释后，对于裴凌细腻的心思不由得连连赞叹。 就在他们这一行人抵达慈德宫大门口时，徐芳带着几名皇城司的人走了出来。 “裴公公？”徐芳见到裴凌，眼睛顿时一亮，他直接走过来拉住裴凌左手的手腕道:“我正到处找你呢裴公公，快跟我走，皇太后有要事找你商量。” 辛芩、薛志成、庞海三人一听皇太后急着要见裴凌，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裴凌偷令牌的事暴露了。 三人几乎同时后撤半步，做好了随时跟徐芳拼命的准备。 裴凌感受到三人气势上的变化，赶紧将右手背在身后摇了摇。 然后裴凌笑着跟赵宁儿告辞，这才跟着徐芳离开。 徐芳显得有些兴奋，他带着裴凌走到后殿后，这才跟裴凌说:“裴公公，这次您可立大功了。 您的猜测几乎全都是对的，汴京城内的确潜伏了不少摩教成员。 这些摩教成员潜伏在汴京，一是为了赚钱维持摩教运转；二是为了积蓄实力，等待起兵谋逆的时机。 通过一晚上的加急审问，我们确定这群摩教叛逆的核心首脑人物，是一个自号‘圣公’的人。 我们想要趁眼下这个机会，将圣公这个人一举除掉，所以我们需要裴公公您给我们提供帮助。” “帮助？我能够帮你们什么？” 裴凌一脸疑惑地问。 徐芳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希望裴公公您假装成摩教的人，去把目前被我们抓住的一些摩教成员给放了。 这些摩教成员一旦恢复自由，肯定会立刻跟那个圣公联系。 到时候我们在汴京城各个城门重兵把守，唯独在万胜门留一口子。 等这些摩教成员撤出万胜门后，我们就会和内线理应外合，一举将这些摩教成员全部灭掉。” 说话间，徐芳已经带着裴凌来到慈德宫书房外。 徐芳冲着里面喊了一声:“皇太后，微臣徐芳、裴凌求见。” “裴凌来了？进来吧。” 皇太后把徐芳和裴凌叫进书房内，她看着裴凌问:“怎么样裴凌？徐芳把他的计划跟你说了吗？” “回皇太后话，徐公公已经将计划大致跟微臣说过了，微臣必定竭尽全力配合徐公公。” 裴凌表面装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他本来正烦恼着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救人的事，结果现在徐芳给他来了这么个计划。 这正是刚想睡觉就遇上了递枕头的，裴凌兴奋得想搂着徐芳狠狠地亲上两口。 “好！哀家就知道没看错你，只要裴凌你这次完成任务，哀家一定对你重重有赏。” “能够为皇太后效力是微臣的荣耀，微臣不需要任何赏赐！” 裴凌接下徐芳给的这个任务后，开始和徐芳核对行动的细节。 徐芳告诉裴凌，他们在殿前司狱已经收买了几个内线。 裴凌只需要先去殿前司狱，把那几个内线救出来，那几个内线就会跟其他同伴证明裴凌和他们是一伙的。 然后裴凌再把其他人救出来，帮助他们去和圣公会合。 再往后的事情裴凌就不用管了，徐芳已经在城外安排重兵埋伏，做好了一切安排。 用徐芳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只要前面的事不出差错，那圣公就算有飞天遁地的能力，这次也必死无疑。 淑怀宫的后殿正厅内，薛志成和庞海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两人都担心裴凌会出卖他们，引一大群禁军来围攻他们，但又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辛芩则是担心裴凌偷令牌的事暴露，因此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 反倒是刚安抚好淑怀宫一众下人的赵宁儿，此刻显得十分轻松。 她抱着一盘糕点，一边吃一边朝正厅外眺望。 没过一会儿，赵宁儿眼睛一亮，兴奋地喊了一声:“来了！” 辛芩等人立刻朝门外看去，只见裴凌神色严肃地快步走来，一进屋就对辛芩等人道:“快！我们赶紧按计划行事，迟了恐怕情况会有所变化。” “好！” 辛芩点点头，立刻带着薛志成等人跟着裴凌离开。 薛志成和庞海看了赵宁儿一眼，倒也没再提硬要赵宁儿跟着一起出宫救人的事。 但赵宁儿却还是小跑着跟了上来。 裴凌看着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小声跟她叮嘱:“出宫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务必要听我的话，时刻跟在我身边，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赵宁儿一脸乖巧地点头回答。 第49章 离别 裴凌他们出宫时，天色已经黑尽了。 因为汴京城今晚依旧实行宵禁，并且禁军的搜查也还在继续。 所以裴凌出宫前，还特地拿着向皇太后的令牌，去太仆寺借了辆马车。 大宋是出了名的缺马，所以朝廷对于马车的管理是十分严格。 什么样的身份，能够乘坐的马车有多大，这都有严格规定。 皇宫里的马车，无疑是最为宽广华丽的，这种马车的特别之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裴凌他们乘坐马车出皇宫后，一路上没有任何禁军胆敢把他们拦下来盘问。 五人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殿前司衙门。 高俅早就接到了徐芳派人传来的信息，所以一直在殿前司等着裴凌登门。 裴凌来到殿前司衙门后，并没有没表现出和高俅有多么相熟的模样，而是按照规矩亮出向皇太后给他的令牌，让当值的禁军亲卫去后衙请高俅出来。 禁军赶紧拿着令牌跑去后衙，很快高俅一路小跑着来到前衙。 “哎呀裴公公，您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殿前司衙门蓬荜生辉啊。” 高俅和裴凌客套地交谈了一番，随后裴凌表明来意。 高俅略微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看在向皇太后那块令牌的面上，选择了配合裴凌。 裴凌按照徐芳安排的那样，先放了几个被徐芳策反的内线，然后再去营救辛芩的父亲和二叔他们。 辛芩的父亲名叫柴复佑，二叔叫柴复明。 他们二人被抓时反抗激烈，一共造成了五名禁军殒命，十三名禁军轻重伤不一。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能够有如此身手，白痴都知道他们身份肯定不简单。 所以柴复佑和柴复明二人，是被单独关押在看守最为严格的大理寺狱里的。 裴凌带着刚解救出来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向大理寺狱。 这场面连薛志成都觉得有些过于高调和嚣张了。 好在裴凌也没把事情做得太明显。 他离开殿前司时，特意让高俅亲自带了一队禁军亲卫，押解着这些犯人在往大理寺狱的方向走。 这样整体看起来，场面稍微显得正常了许多。 裴凌坐在马车里，看着有些紧张又一脸期待模样的辛芩道:“辛芩姐，救完你父亲和二叔这波人后，我不能再继续跟你们走下去了。 咱们现在这阵势已经闹得很大了，如果再继续救人的话，恐怕咱们之前做的这些努力恐怕都得白费。” 同样坐在马车内的薛志成和庞海，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 “其实能够救出这么多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一切还是多亏了有裴兄弟你。 如果不是有你相助的话，恐怕我们救出来的人都不及现在的一半。” 庞海由衷地感叹。 辛芩也跟着点了点头，不过她依旧很担心裴凌回宫后的安危。 “裴凌，要不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你聪明机智，重情重义，身手也非常不错。 像你这样的人才如果跟我们一起走 ，未来肯定会得到圣公重用的。” “对啊裴兄弟，你跟咱们一起走！咱们以后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岂不快哉？” 薛志成和庞海已经完全被裴凌折服，所以他们也很想裴凌跟着一起离开。 裴凌眼中满是向往之色，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苦笑。 单纯用眼神和表情传递如此复杂的情绪，这真心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好在裴凌演技还算可以，所以这整个过程演绎得十分逼真。 “辛芩姐，薛大哥，庞大哥，我何尝不想跟着你们一起走？ 可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撤离，行进速度必定十分缓慢。 我如果不回宫帮你们拖延时间的话，你们就算出了汴京城，也不可能逃得太远。” 裴凌此话一出，薛志成和庞海立刻语噎。 辛芩一脸不忍地看着裴凌，她有心再劝两句，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裴凌摆摆手，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趁着咱们还有点儿时间，干脆聊一些别的话题吧。 薛大哥，庞大哥，你们学的是什么功夫？怎么那么厉害？” 薛志成笑着摇摇头:“裴兄弟你过誉了，我和庞海只是跟圣公学的一些皮毛功夫而已。 真要说武学渊源深厚，功夫修为高深，那除了圣公以外，还得是柴姑娘的功夫才叫厉害。” 庞海也在一旁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裴兄弟你可能不太了解，柴姑娘是正统的后周柴氏皇族血脉，她所学的功夫也是后周柴氏的家传武学。 后周柴氏的功夫想必你应该听说过吧？ 当年世宗皇帝柴荣攻打南唐时，曾经以一人之力杀破千军。 显德六年时，他率军亲征辽国，一度杀得辽人非逃即降。 可惜世宗皇帝在攻打幽州时突发重病，否则那燕云十六州又怎么可能至今还被辽人占据？” 庞海提起燕云十六州，脸上满是愤懑之色。 一旁的薛志成也是咬牙切齿地连连点头，一对砂锅般大小的拳头下意识捏紧。 裴凌看着薛、庞二人真情流露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有些触动。 在这情绪牵引之下，裴凌忍不住低声念出:“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裴凌念的这首诗，是陆游晚年间所写。 眼下这会儿陆游还没出生，所以世上还没人听过这首诗。 辛芩与裴凌面对面坐着，她听完裴凌念的这首诗后，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了一下。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辛芩低声喃喃地念着这句诗，美目中不由得泛起了泪光。 一旁的薛志成也跟着眼眶泛红道:“裴兄弟，想不到你还会作诗。我虽然是个粗人，不懂什么诗词，但我感觉你这诗前两句听着特别得劲儿，后两句听了却让我感觉想哭。 你这‘遗民泪尽什么里，南望王师又一年’，感觉跟我们早些年的心情太贴切。 那个时候辽人天天来抓我们汉人，让我们披着羊皮乱跑，他们则拿着弓箭骑着马，以射杀我们为乐。 我们那时天天看着南边祈祷，希望大宋的军队能够早日打到燕云十六州来。 结果等来等去，我们等到一个读书人跟我们说了什么是‘檀渊之盟’。” 裴凌怎么都没想到，他带头聊一个武功的话题，结果这话题最后却偏到了燕云十六州上面。 车厢里的氛围再一次变得有些凝固。 只有赵宁儿挽着裴凌的胳膊，小声的对裴凌道:“你做的诗真好，以后能不能多做几首给我一个人听？” 裴凌看着赵宁儿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回答，马车便停了下来。 马车外响起高俅的声音:“裴公公，大理寺到了。” 大理寺就相当于现在的最高法院，它的主要职责就是审理和汇总历年案件。 裴凌再一次拿向皇太后的令牌，救了一批摩教的人出来。 这其中自然就有柴复佑和柴复明二人。 把这批人救出来后，营救行动也就结束了。 接下来辛芩他们要去跟圣公等人会合，然后一起撤出汴京城。 裴凌犹豫了一路，最终还是把辛芩单独拉到一边，认真的跟辛芩叮嘱:“辛芩姐，我刚刚跟殿前司那位高太尉闲聊了几句。 他无意间跟我透露了一些今晚禁军的布防情况，通过他透露的信息，我认为你们最佳的突围方向应该是东水门那边。” 辛芩点了点头:“好的，我会跟圣公建议往东水门方向突围。” 说完辛芩咬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卷厚厚的卷轴递给裴凌。 “这个送给你，如果你能逃过皇太后的责罚再打开看，不然的话希望你及时将它销毁掉。” “好的。” 裴凌也没追问这卷轴究竟记录了什么内容，他直接把卷轴收下，然后对辛芩道:“一路顺风，希望将来还有机会再见面。” 辛芩点点头:“我也祝你逢凶化吉，前途似锦。” 两人互相告别之后，裴凌举起向皇太后的令牌大喊:“殿前司太尉高俅听令！” “下官在！” 高俅跑到裴凌跟前，单膝下跪行礼。 裴凌道:“立刻率禁军跟我回殿前司待命！” “喏！” 高俅应了一声后，还假惺惺地跑去问裴凌:“裴大人，这些犯人怎么办？” “这些犯人用不着你管，一会儿自然有人来处理，你现在立刻带着人跟着我走！” 裴凌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令。 高俅做戏做全套，他一脸为难地看着辛芩等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着裴凌上了马车。 裴凌带着赵宁儿、高俅，以及高俅带出来的禁军亲卫离开。 薛志成等人看着裴凌离去的马车，忍不住感叹:“人生在世，能够结交一个像裴兄弟这么重情重义的汉子，真是死也无憾了。” 辛芩也盯着裴凌离去的马车看了一会儿，她眼神中蕴含的情绪明显更为复杂。 有着浓浓的担忧和不舍，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和深情。 很快辛芩收回目光，扭头对柴复佑等人道:“父亲，二叔，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去跟圣公他们会合，然后突围出城。” 第50章 突围分歧 沿着汴京城的南门大街往东走，在一条小甜水巷的对面，就是万姓交易市场。 这个交易市场三教九流混杂，各类稀奇古怪的商品都能找到。 更有意思的是，万姓交易市场紧挨着大相国寺，甚至万姓交易市场有部分用地，本身就是归属于大相国寺的。 那么大相国寺为什么会允许三教九流的商贩在寺庙门口摆摊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商贩所卖的东西，价值一般都难以估量。 所以买卖双方都喜欢找大相国寺的僧人来当评估师。 大相国寺作为是天下名寺，早期在这里出家的僧人，确实文化和素质都比较高。 让他们来鉴定一件商品的真假，评估它的价格，他们多半会给出比较专业和中肯的意见。 然后随着口碑发酵，这就形成了一个固定的产业链。 大相国寺的僧人靠着在万姓交易市场当评估师，基本个个家境殷实，收入远超普通商贾。 大宋开国以来，数任帝王对大相国寺都比较尊崇。 这导致大相国寺在汴京城内的地位也十分超然。 禁军这两晚在汴京城内四处检查普通老百姓的“凭由”，但却没有一支禁军来大相国寺搜查过。 如此一个明显的漏洞存在，圣公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所以自从搜查行动开始以来，圣公就带着一部分侥幸没被抓的摩教成员，躲进了万姓交易市场。 夜已经有些深了。 在大相国寺天王殿对面的一排矮屋内，圣公、秦卿、柴继荣等人，正焦急地等待着。 他们在等辛芩、薛志成、庞海等人过来会合。 如果天亮之前辛芩等人没能赶来，那圣公他们会立刻撤出汴京城，短时间内不再回来。 圣公领导的摩教，内部其实有两拨势力。 一拨是绝对服从于圣公意志的摩教中坚势力，另一拨则是以后周柴氏核心的前朝遗孤。 当然后周柴氏也是接受圣公领导的，只不过他们并不绝对服从于圣公。 这一次突然开始宵禁和搜查，打了圣公一个措手不及。 圣公通过多年努力在汴京城创建下的大好局面，这一下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而与圣公相比，损失更加惨重的还是后周柴氏这一脉的人。 因为后周柴氏最核心的两个人物，柴复佑和柴复明被抓了。 柴继荣在屋里惶恐不安地走来走去，他几次偷偷看向圣公，脸上流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本盘膝而坐，正在调养内息的圣公，突然开口问:“继荣，你是不是很想问为师，为什么我不接受裴凌的帮助？” 柴继荣咬咬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的师父，我还是觉得挟持延禧公主，拿她逼迫当今皇太后放人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冒险了。 与之相比，还不如提供营救名单给裴凌，让他尝试想办法救人。”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人家裴凌为什么要冒险帮我们救人？ 如果我们把营救名单给了他，他直接按照名单审问我们的人，最终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圣公反问的这两个问题柴继荣无法回答，但这并不代表柴继荣心里对此是服气的。 因为营救计划本身就不可能一点儿风险都没有。 与其让他潜伏在宫中的堂姐柴辛芩，冒险去抓捕延禧公主，拿她逼迫皇太后放人。 柴继荣更加愿意冒险相信一次裴凌。 “来了！来了！” 程大牛突然大喊着推门进来，他激动不已地指着万姓交易市场北边入口道:“柴大爷和柴二爷他们出来了，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好几百个咱们的兄弟！” “好几百个？” 圣公一听这话，眉头一下就皱紧了。 这次的营救计划，圣公原本以为顶天了就能救出十几个人。 现在一下救出好几百个人，这完全超出了圣公的预料。 同时这也让圣公明白，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他计划之外的事。 “走！我们出去看看情况！” 圣公做出决定后，立刻带着秦卿和柴继荣出了门。 他们刚来到万姓交易市场的入口，就看见辛芩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快步走过来。 圣公赶紧带人迎了上去。 大家见面后都没来得及打招呼，圣公便拉过辛芩问:“芩儿，你们是怎么救出这么多人的？” 辛芩为了防止裴凌身份暴露，于是压低声音回答圣公:“全靠裴凌帮忙，他冒险偷了皇太后的贴身令牌，带着我们辗转殿前司狱和大理寺狱救人。 目前城里内巡逻的禁军已经被裴凌调回殿前司了，所以现在是我们突围出城的最佳时机。 裴凌建议我们往东水门方向突围，我想我们应该即刻出发。” 圣公一听救人的事有裴凌帮忙，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眼下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目标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继续这样耽搁下去，迟早会把禁军引过来的。 所以辛芩说得很对，现在应该马上出发，即刻突围出城。 圣公沉吟着想了想，最终看向辛芩道:“你去跟你父亲和二叔说一声，让他们组织一下人手，我们一起往西水门方向突围出城。” “西水门？”辛芩一脸错愕，“圣公您是不是听错了？我刚刚说的是裴凌建议我们往东水门方向突围。” “芩儿，我们和裴凌打交道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他并不值得我们深信。 另外我们花大价钱在禁军买到的消息显示，西水门那边才是布防最为薄弱的一个地方。 所以咱们别再讨论了，立刻传令所有人，往西水门方向突围！” 圣公的话让辛芩内心充满了疑惑，她很想问问圣公，既然你不相信裴凌，那干嘛让裴凌帮忙一起救人？ 但圣公这时已经去找到秦卿和程大牛传达命令了。 辛芩见此情形，只能把满腹疑问暂时藏在心中。 她找到柴复佑和柴复明，把目前情况跟他们二人说了一遍。 柴复佑是柴氏目前年纪最长，威望最高的一人。 他听了辛芩的话后，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最终柴复佑问辛芩:“你对那个裴凌怎么看？” 辛芩想了想道:“我觉得他重情重义，值得信任。” “好，既然你相信他，那你就带着一部人暂时留在这汴京城内。 如果我们成功从西水门突围了，那代表裴凌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我们，这个人绝不值得信任。 到时候你就带着人在汴京城里小心地躲藏起来。 等我和你二叔安顿下来后，我们会立刻派人回汴京城接应你的。 要是我们没能突围成功，那至少后周柴氏还有血脉留存于世。” 第51章 十面埋伏 圣公花大价钱买来的消息，严格来说并不算错。 因为西水门和万胜门都是在汴京城的西边，这一带是徐芳特意为圣公他们留的一个缺口，所以布防确实最为薄弱。 圣公带着近千人的队伍，朝着西水门方向快速行进。 像这种时刻没有人敢掉队，因为一旦掉队就有可能会被队伍永远的抛弃掉。 辛芩一开始是走在队伍中间的，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辛芩和几个死忠于柴氏的家将，开始慢慢落到队伍后面。 一直到快要靠近西水门的时候，辛芩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带着身边的几个家将从队伍中脱离出来。 就在辛芩和大队伍已经拉开一段距离，准备带着几名家将离开时。 突然有人在后叫了一声:“辛芩姑娘！” 辛芩转身一看，发现竟是薛志成和庞海二人也从队伍中脱离了出来。 “你们这是？” 辛芩疑惑地看着薛庞二人。 薛志成笑着跟辛芩打趣:“辛芩姑娘你不够意思啊，咱们好歹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你决定留下来竟然也不通知我们兄弟俩一声。” “你们怎么知道我要留下来的？” 辛芩疑惑地问。 庞海笑着解释:“裴兄弟单独把你拉到一边说话时，我和老薛特意竖着耳朵偷听了一下。 我俩都听见裴兄弟说，往东水门方向突围是最安全的，但圣公却坚持往西水门方向突围。 我们感觉圣公这决定有点儿冒险，然后就想看看你会怎么选择。 结果我俩看见你在队伍里故意越走越慢，所以我们就猜测你多半是要留下来，不跟圣公他们一起去冒险了。” 薛志成这时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和老庞商量了一下，感觉还是裴兄弟的建议靠谱些。 所以我们决定跟着你一起留下来，等确认圣公他们突围的结果后再做打算。” 辛芩听了庞海和薛志成的解释后，笑着点点头道:“行，那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等明天天亮以后，咱们再打听圣公他们突围的情况。” 汴京城分为皇城、内城以及外城。 西水门和万胜门，都是西面外城的城门。 只不过西水门是水门，城门建在水道之上。 原本圣公是想强夺西水门，然后抢几艘船沿着蔡河直接去颍昌府。 结果等真的靠近西水门后圣公才知道，禁军这两天把西水门以内沿岸所有的船只都调走了。 现在连漕运都不能走蔡河这条水道，更别想抢船的事了。 无奈圣公只好临时改变计划，从万胜门突围，走陆路撤离汴京城。 圣公绝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花那么长的时间，慢慢从燕云一带把这么多摩教成员带到汴京来。 他们一行人靠近万胜门时，天空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这时万胜门的城门已经打开，虽然士兵们对于过往行人盘查很严，但可以看得出来，这里的守卫确实很薄弱。 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圣公，万胜门的守卫如此薄弱，是不符合常理的。 汴京城内又不缺禁军，为什么单单万胜门这里只安排这么一点儿人把守？ 要是放在平常，圣公肯定会放弃此次突围。 但偏偏秦卿这时在一旁小声说了两句:“圣公，这城门守卫如此薄弱，会不会有问题？ 辛芩之前说过裴凌建议我们从东水门突围，会不会东水门那边才是真正适合突围的地方？” 圣公看了秦卿一眼，心里反而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会不会大部分的禁军都被调去了东水门那边，所以万胜门这边的守卫才会如此薄弱？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圣公顿时觉得极有可能。 反正不知道为什么，圣公就是觉得裴凌这个人不可信。 这就像骗子最容易认出骗子是一样的。 同类不仅天生容易相互排斥，并且也更容易相互觉察出对方的真实面目。 “我还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断，让所有人准备，跟我一起杀出城去！” 秦卿见圣公态度如此坚决，最终也只能点点头应一声:“喏！” 圣公冲程大牛招了招手，程大牛立刻将背在身上的一个木箱递给圣公。 圣公将木箱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了三节铁棍和一个漆黑如墨的枪头。 他三节铁棍连同枪头组合到一起，立刻形成了一杆长长的重枪。 圣公站起身来，将重枪往地上用力一杵，随后气势磅礴地大喊了一声:“冲！” “冲啊！” “杀出城去！” 伴随着圣公一声令下，近千人开始往万胜门冲。 守在万胜门的士兵连都刀都没能拔出来，直接被乱刀砍死。 然后圣公他们冲出万胜门，沿着官道一路往前跑。 所有人提着一口气，如同身后有狼群在追赶一般，不停歇地跑了近半炷香的时间。 终于大家跑到临岳山下的一片密林外后，圣公举起手中的重枪，下令让大家原地休息。 众人一听赶紧停下来，不少人喘了几口大气后，直接跑到道路两边的树林中吐了。 圣公朝着临岳山下那条窄道看了一眼，脸上带着几分庆幸的神色对柴继荣道:“过了前面的窄道，我们就踏上了直通睦州的路。 你大师兄方腊在睦州有一座漆园，咱们去他那里落脚，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柴继荣点点头，当即准备向圣公行礼道歉。 他们既然已经从汴京城内突围出来了，那代表裴凌说的话并不可信。 所以圣公之前的判断都是对的，裴凌这个人确实有问题。 柴继荣刚冲圣公抱拳行礼时，突然有人惨叫了一声。 所有人立刻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结果这时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大家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刚刚跑去密林里吐的人，身上全都扎了几根方镞箭。 这是弩箭专用的箭，杀伤力十分惊人。 弩箭在大宋是被严格管控的兵器，除了禁军以外，普通的衙差、厢军都没资格拥有弩箭。 现在密林中这么多的方镞箭发射出来，可见这密林里不知道埋伏了多少禁军。 圣公耳朵轻轻耸动，他听见了密密麻麻的破空声和弦弹声响起。 这代表有非常多的弩箭发出来了。 圣公惊骇无比地大喊一声:“有埋伏！所有人戒备！” 第52章 你不是太监 弩箭不断从四面八方射出来。 谁都知道射箭的人就隐藏在道路两旁的密林中，但没有任何人敢贸然冲进密林。 一是因为弩箭射得太密集，压制力太强；二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密林里到底藏了多少人。 贸然冲进去，恐怕不到一秒钟就死无全尸了。 这样一来，圣公他们就只能站在官道上任人射杀，任他们武功再高也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在一轮弩箭接着一轮弩箭的射杀下，和圣公一起突围出来的近千人，如同被镰刀割到的小麦一般一茬接一茬地倒下。 很快这近千人就只剩下了包括圣公、秦卿、程大牛等人在内的二三十人。 并且他们这二三十人，也是个个挂彩，疲累到了极致。 就连大家公认的顶尖高手圣公，现在也再无法力气挥动他手中那杆重枪。 伴随着圣公他们减员越来越多，密林里射出来的弩箭很明显数量在变少，频率也在变低。 圣公知道这并不是对方的弩箭快要消耗完了，而是对方想要活捉他们这些人，所以故意在给他们机会投降。 圣公无奈地叹息一声。 他最终举起手中的重枪，声音有些沙哑地高喊:“投降！我们投降了！请各位大人饶命！” 喊完这句话后，圣公将手中的重枪扔到一边，整个人高举双手跪在地上，然后匍匐在地不再动弹。 有了圣公带头，秦卿、程大牛、柴继荣等人也跟着放下武器。 他们跟着圣公有样学样，也是高举双手跪在地上，然后匍匐在地不再动弹。 密林之中也不知道是谁下了声命令，很快一群禁军跑出来。 这些禁军直接给圣公他们上了牢牢的枷锁，然后大声喝斥着，指挥他们往汴京城方向走。 裴凌和辛芩他们分开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皇宫，而是带着赵宁儿去了趟殿前司衙门。 借着殿前司后衙的厨房，裴凌亲自下厨弄了个羊肉火锅。 这羊肉火锅的羊肉，是裴凌拿着皇太后的令牌，去都亭西驿要的一只滩羊。 都亭西驿隶属于鸿胪寺，专门负责管理西夏出使、进贡、贸易等事宜。 裴凌去都亭西译要来的这只滩羊，还是之前李仁友来汴京时，一起带过来的。 喜欢吃羊肉的人都知道，滩羊是出了名的肉质细嫩、无膻味、味道鲜美，并且脂肪分布均匀，食用口感极佳。 裴凌把羊肉料理好后，还亲自制作了用来沾羊肉的麻酱。 忙活了两三个小时，这羊肉火锅总算是可以开吃了。 裴凌给赵宁儿涮了些上脑肉，让她沾着酱一起吃。 赵宁儿尝了一口后，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天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羊肉竟然这么好吃？” “至于这么夸张吗？” 裴凌笑了笑，招呼高俅和高衙内也一起吃。 高衙内涮了点儿羊里脊，沾着酱吃进嘴里。 很快他也惊呼起来，“裴大人，真不是我故意说好听的话恭维您。这羊肉这样吃真的太好吃了，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羊肉。” “嗯嗯，确实很好吃。” 高俅也跟着点头夸赞。 裴凌笑着点点头:“行，你们既然觉得好吃，那就多吃一点，反正羊肉多得是。” “裴凌你好厉害啊，你竟然还会做菜呢。” 赵宁儿学裴凌那样涮着羊肉，同时一脸崇拜地看向裴凌。 裴凌笑了笑:“其实这也没什么，我从小父母双亡，一个人在市井街头流浪长大。如果我自己学点儿厨艺，那想吃顿好的岂不是得等到猴年马月？” 裴凌提到自己的身世时，虽然语气显得轻描淡写，好像一点儿都没将过去悲惨的日子放在心上。 但赵宁儿听后依旧心疼不已，她伸手抓住裴凌的右手，认真地看着裴凌道:“裴凌，以后只要有我在，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吃！” 裴凌笑着对赵宁儿说了声:“谢谢。” 高衙内这时也不禁感觉到有些触动，他轻叹一声道:“不瞒裴大人您说，我和我爹也是从小父母双亡，在市井街头流浪长大的。 我们刚懂点儿事那会儿，其实也是个老实孩子。 但正是因为我们老实，所以街上那些泼皮无赖就喜欢我们。 我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这才也做出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 高俅默然点点头。 他功成名就以后，其实并不喜欢提自己以前在街头当泼皮无赖的过去。 但这一次例外，高俅并没有因为高衙内未经他允许提起这些事，而感觉到有丝毫生气。 他反而觉得因为裴凌和他有类似的出身，所以他们关系更进了一步。 裴凌长叹一声，说了句:“都不容易。” 然后他对着高俅和高衙内举起酒杯。 高俅和高衙内连忙举起酒杯与裴凌的酒杯相碰，三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继而三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大家的关系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 裴凌再度给酒杯倒满酒，大声喊道:“衙内，老高，喝！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虽然说是不醉不归，但裴凌喝到肚子都胀圆了，却还是一点儿醉意都没有。 没办法，谁叫这是北宋呢。 哪怕是白酒，酒精度数也很低，并且味道还偏甜。 裴凌这种经过洋酒、红酒、老白干洗礼的人，喝这种低酒精的酒，跟喝糖水没什么区别。 他见天色已经蒙蒙亮，高俅和高衙内也已经都醉趴下了。 于是裴凌叫了两个殿前司的禁军亲卫过来。 一个禁军亲卫留下来照顾高俅和高衙内，另外一个负责驾马车，送他和赵宁儿去春风楼。 倒也不是裴凌不想回皇宫，主要是现在宫门还没开，回皇宫也进不去。 裴凌扶着醉醺醺的赵宁儿上马车后，禁军亲卫开始驾驶马车往春风楼方向走。 马车车厢里，赵宁儿紧紧依偎在裴凌怀中。 她抬头看着裴凌，脸上满是古灵精怪的笑容。 裴凌笑着问:“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赵宁儿嘻嘻一笑，她把脑袋凑到裴凌耳边轻声细语地说了句:“你不是太监。” 赵宁儿说这句话时，嘴巴几乎是紧贴着裴凌耳朵的。 随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她的嘴唇轻轻在裴凌耳朵边缘划过。 有经验的男人都知道，这个动作的诱惑力极其恐怖。 裴凌心中一热，一下扭头与赵宁儿面对面地看着对方。 两人的脸相隔非常近，呼吸吐出的热气，会直接喷在对方脸上。 赵宁儿被裴凌这样看着，她那一张绝美的俏脸突然红了。 裴凌咽了口口水，心中正天人交战时。 赵宁儿却缓缓闭上眼睛，做出了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第53章 又升官了 裴凌从来都不是一个正人君子，看见漂亮女人就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这才是他的常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裴凌面对着赵宁儿，整个人却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满身污垢的人，即将伸手去触摸一件纯净无暇的艺术品一般。 心里会不由自主地生出胆怯和退缩的念头。 裴凌深吸一口气，仍旧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所以他又猛咽了几口口水。 紧接着裴凌机械般地缓缓低下头，嘴唇逐渐靠近赵宁儿的额头。 就在裴凌的嘴唇即将碰触到赵宁儿的额头时，马车外传来一声高喊:“裴公公，皇太后口谕，让您立刻入宫见驾。” “微臣接旨！” 裴凌在马车里回了一句，然后立刻让驾车的禁军调头回皇宫。 禁军应了声“喏”，然后立刻调转马头。 裴凌在车厢内有些尴尬地看着，赵宁儿一脸羞红地低着头，似乎不敢与裴凌目光相对。 “宁……宁儿……” 裴凌叫了赵宁儿一声，正准备跟她说点儿什么时。 赵宁儿突然一下抬起头来，整个人直接扑向裴凌，然后拿嘴把裴凌想说的话全给堵了回去。 从殿前司衙门到皇宫，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赵宁儿主动戳破了她与裴凌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后，这一路两人都在耳鬓厮磨，亲热缠绵。 如果不是因为马车这环境实在太不方便，恐怕裴凌和赵宁儿这时已经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了。 快要靠近皇宫时，裴凌和赵宁儿极有默契的降低了亲热程度。 因为亲热的太激烈了，又没办法进行发泄的话，确实是会让人觉得有些难受。 裴凌抱着赵宁儿，好奇地问:“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比如我为什么会和那些企图挟持你的人认识？” “这有什么好问的？你明显为了救我，一直在骗他们。 另外你放人的事情，肯定也是徐芳跟母后出的主意，你顶多就是顺水推舟而已。” 裴凌被赵宁儿这番话给惊到了，他错愕地看着赵宁儿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些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你不会认为我这么傻，这么明显的计谋都看不出来吧？” 赵宁儿小嘴鼓成了包子状，对于裴凌怀疑她的智商，显然十分不满。 裴凌感觉哄了赵宁儿两句，这时马车进入了皇宫。 马车一过宣德门就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裴凌和赵宁儿从马车上下来，两人早就商量好了，会在这里分开。 离开之前，赵宁儿在裴凌耳边偷偷说了一句:“晚上有机会我会来找你的。” 说完她嘻嘻一笑，连蹦带跳的离开了。 裴凌盯着赵宁儿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赵宁儿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他这才收回目光。 在收回目光的同时裴凌蓦然发现，自己脸上刚刚竟然一直挂着笑容，导致现在脸都有些酸了。 慈德宫今晚灯火通明，所有的宫灯全部点亮了。 这一般是遇到重大节庆才会有的事，今天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慈德宫却如此安排，可见皇太后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辛芩不在，慈德宫书房夜晚由鲁初学带人当值。 裴凌刚来到后殿，守在正殿外的鲁初学立刻迎了上来。 “裴大哥你终于回来了，皇太后都问过你三次了。 不过皇太后今晚心情好像很不错，应该不会责怪你的。” 裴凌笑着点点头，他将辛芩送给他的卷轴交给鲁初学帮忙先拿着，等他一会儿见完皇太后出来再还给他。 慈德宫书房内，徐芳也在。 裴凌见他满脸笑容，春风得意的模样，就知道他之前的计划肯定是成功了。 对于这个结果，裴凌并没有感觉到有多么意外。 虽然他跟辛芩说了，最好是让圣公他们从东水门那边突围。但说的时候裴凌就料到了，圣公可能不会相信他的建议。 “微臣裴凌，参见皇太后。” 裴凌对向皇太后行了一礼后，向皇太后笑着摆摆手:“免礼平身吧裴凌。” “谢皇太后。” 裴凌起身后，向皇太后直接开门见山道:“裴凌，摩教的圣公、圣女等人，已经全部被皇城司抓捕了。现在唯一没有抓捕归案的只有辛芩。” “难道辛芩没跟圣公他们一起走吗？” 裴凌有些疑惑地看向徐芳问。 徐芳点点头:“据摩教圣公所说，辛芩是在半路上掉队了。不过我猜测辛芩应该是觉察出了我们布防上的刻意设计，所以选择了留在汴京城，没跟摩教圣公那伙人一起离开。” “裴凌，你白天突然跑来后殿询问当值的内侍哀家在哪儿，是因为你也发现辛芩身份有问题，所以担心她对哀家不利是吧？” 向皇太后一脸欣赏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点点头，神色如常地回答:“是的皇太后，微臣去查阅了皇城司的审问记录，发现好几个身份有问题的人，都是经由辛芩保荐进入皇宫的。 然后微臣去查看了辛芩的入宫记录，发现她原来是魏朝喜保荐入宫的，所以微臣认定辛芩有问题。 原本微臣以为辛芩是想对皇太后您动手，所以就风风火火地来询问您的情况。 后来微臣反应过来，辛芩真正的目标应该是公主殿下，所以微臣就去了淑怀宫。” “先前你和徐芳一起来见哀家时，你没有说宁儿被辛芩挟持一事，是担心他们发现自己行迹败露后，孤注一掷伤害到宁儿是吗？” “皇太后英明，微臣所思所想全被您猜到了。微臣自知不该擅作主张，让公主殿下随微臣一起冒险，微臣有罪！” 裴凌主动行礼请罪。 向皇太后摆摆手道:“好了，哀家问你这么多问题，只是想要事情原委弄清楚而已。 你担心哀家的安危，知道哀家有危险立刻来查看。 并且为了保护公主，你还甘愿以身犯险。 你这一片赤胆忠心，哀家奖赏你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降罪于你？” 向皇太后说完，语气突然一下变得严肃起来:“裴凌听旨！” 裴凌微微一怔，赶紧行礼道:“微臣裴凌敬听皇太后懿旨。” “此次清剿叛逆，营救公主，你裴凌当居首功。哀家现在特赐封你为武德司司使，全权负责管理宫中所有内侍和宫婢的一应事务。” 第54章 再见辛芩 向皇太后的旨意内容很简洁，裴凌听完后根本不知道这武德司司使到底是个什么官职。 不过向皇太后特意下令了口谕，让徐芳给裴凌讲清楚武德司的具体章程。 所以裴凌领旨谢恩后，直接和徐芳离开了书房。 新一天的太阳已经升起，裴凌邀请徐芳到他住的地方吃早饭。 忙了一晚上的徐芳欣然答应。 虽然只是早餐，但膳房依旧把菜式弄得十分丰盛。 裴凌先陪着徐芳吃了点儿东西，等差不多吃饱以后，他这才向徐芳请教“武德司司使”的事。 徐芳喝了口汤，感觉吃饱喝足后，这才慢悠悠的给裴凌解释起来。 其实皇城司的前身，就叫“武德司”。 当时武德司的主要职责，是执掌宫禁，管理宫中内侍、宫婢的进出，以及升迁赏罚等等。 后来武德司的职权，逐渐从宫内扩散到宫外，工作重心也慢慢变成了帮官家打探消息，执行秘密任务，守卫皇城安危之类的事情。 于是武德司就改名成了皇城司。 所以这宫中内侍、宫婢的管理之权，慢慢就落到了内侍省手中。 这一次皇宫内查出这么多摩教的人，内侍省难逃监管不严的罪责，所以皇太后决定重开武德司。 将宫中内侍、宫婢的管理，交由武德司负责。 这武德司司使，就是武德司的主官。 等于裴凌现在一人执掌两个新开的衙门，一个城管司，一个武德司。 不同的是城管司可以挑选禁军加入，还可以聘用吏员；但武德司的人，只能选用宫中内侍。 理论上来讲，裴凌的武德司可以管理皇宫内所有的内侍和宫婢。 甚至包括像杨戬、冯敬这种官家和太后身边的亲信，武德司一样可以行使管理之权。 不过徐芳建议裴凌最好不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裴凌笑着摆摆手:“放心放心，我没这么大的胆子。” 吃完聊完，裴凌送徐芳离开。 分别时裴凌拿了一大叠交子塞到徐芳手中，徐芳说什么都不收，反而对笑着对裴凌道:“裴公公，应该其实应该送礼的人是我才对。 托您的福，我这次也小有升迁。 等忙完这一阵后，我请裴公公您喝酒，到时候咱再好好感谢您。” 徐芳走后，裴凌从鲁初学那里把辛芩送给他的卷轴拿了回来。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将卷轴打开，只见卷轴开头部分写着四个大字——柴氏密录。 裴凌在屋里找了个光线充足的地方，开始仔细阅读《柴氏密录》里的具体内容。 很快裴凌发现，这《柴氏密录》里不仅记载了柴荣一生所学的各种武功，并且还记录了柴荣对兵法的理解，以及带兵打仗后的感悟和总结。 裴凌没想到辛芩竟然会将如此珍贵的东西送给他。 他把卷轴收藏起来，随后决定出宫逛逛。 裴凌这次出宫十分低调，没有提前跟任何人说。 出宫以后他直奔春风楼，想先看看春风楼目前准备的情况。 距离春风楼不远的一家包子铺里。 辛芩、庞海、薛志成三人靠门口坐着，三人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朝春风楼大门口张望着。 庞海低声问辛芩:“辛芩姑娘，裴兄弟真的会来这个地方吗？” 辛芩微微皱着眉头，神色也是显得十分凝重。 “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跟裴凌联系上，只能在这里硬等了。 现在汴京城内每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对‘凭由’查得很紧。 我们如果不着裴凌帮忙的话，恐怕今晚得露宿街头了。” 薛志成听完辛芩的解释后，仍旧显得有些不解:“辛芩姑娘，裴兄弟昨晚假借皇太后的名义放了咱们那么多人，今早圣公他们又全部被抓了，恐怕裴兄弟这次应该难逃罪责吧？” “有延禧公主在，裴凌还是有机会逃过一劫的。毕竟延禧公主是皇太后唯一的女儿，她如果帮裴凌揽下一切罪责，说不定裴凌还能得到一个护驾有功的功劳。” 辛芩正跟薛志成解释着这些时，庞海突然兴奋地低呼:“快看！裴兄弟果然来了！” 裴凌站在春风楼的门外没急着进去。 他目光看向马路对面，从左到右依次扫过。 很快裴凌发现了辛芩等人，他笑着冲辛芩他们三个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进春风楼见面。 接着裴凌敲响春风楼的院门。 高俅为了防止有人再到春风楼来闹事，所以以私人的名义安排了两队禁军亲卫在春风楼留守。 这两队禁军亲卫虽然没有穿统一的禁军服饰，但依旧严格遵守着当值的纪律。 裴凌敲响院门后，立刻有两名禁军将院门打开。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这些禁军也认识了裴凌，这两人赶紧向裴凌行礼。 裴凌伸手指了指正在过马路的辛芩等人:“这些是我的朋友，一会儿不要阻止他们进来。” “喏！” 裴凌在春风楼的院子里站着，等待辛芩他们三人。 眼下虽然只是清晨，但春风楼的姑娘们已经起床了。 她们在专业的礼仪老师带领下，正在练习以端正的姿态走路。 负责打理春风楼的李广喜跑过来，跟裴凌行了一礼。 然后李广喜跟裴凌汇报，他已经花重金请了教导各种乐器的乐师，以及教导姑娘们诗词歌赋的先生。 并且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乐师和先生都是李广喜去外地请来的。 裴凌对李广喜的工作表示了肯定，恰好这时辛芩、庞海、薛志成三人也进院子里来了。 裴凌笑着问辛芩:“早饭吃了吗？要不要我让人重新给你们再安排一点儿？” “那敢情好，最好多安排点儿肉，再多整几壶酒。” 薛志成咧着嘴笑道。 裴凌点点头，直接让李广喜去安排这些，随后他带着辛芩等人进了春风楼的金樽阁。 在房间内坐下后，裴凌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往东水门走是最安全的吗？为什么圣公他们最后偏偏要反着走万胜门方向？” “唉……这谁知道呢？辛芩姑娘跟圣公转达了你的话，结果圣公说什么也不听。 我们三个人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这才没跟圣公他们一起走。 得亏我们三个没跟着一起走啊，否则我们现在哪怕没死，也进牢里呆着了。” 薛志成一脸郁闷地嚷嚷。 辛芩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裴凌问:“裴凌，你还能再帮我救一次人吗？” 第55章 袭杀 辛芩说完让裴凌再帮忙救一次人这话后，整个人顿时羞愧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成年人保持体面最好的方式，是懂得掌握分寸。 在辛芩看来，她此刻向裴凌提出了这个请求，无疑就是极其没有分寸的表现。 但是辛芩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在这世界仅剩的亲人，就只有她父亲、二叔，以及堂弟柴继荣。 所以就算是再不体面，辛芩也只能硬着头皮向裴凌求助。 因为在辛芩认识的所有人当中，裴凌也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帮她，并且有可能会答应帮她的人。 裴凌一眼就看出了辛芩的窘迫。 他拎起茶壶给辛芩倒了杯茶，随手将茶杯推到辛芩面前道:“放心吧辛芩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救人的。 不过我今天出宫前，也在皇宫里打听了一下。 你父亲和你二叔他们，都被关进了皇城司的司狱内。 你也清楚皇城司司狱的守卫究竟有多么森严，所以如果想要救人的话，恐怕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是是是，裴凌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救人的事只需要尽力就好了。 如果到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将他们救出来，那也只能说是我父亲他们命数如此，强求不得。” 裴凌点点头，转而问道:“你们没被抓的人就你们三个吗，接下来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辛芩俏脸微红，有些不太好意思回答裴凌:“昨晚跟我一起留下来没去突围的，还有我柴家的十三个家将。 我们这些人目前也不着该去什么地方落脚，所以就想看看你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能够让我们在汴京城内暂时安顿下来。” 提到在汴京城内安顿下来这件事，薛志成和庞海也一脸期待地看向裴凌。 裴凌沉吟片刻道:“辛芩姐，薛兄，庞兄。安顿你们对我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你们也知道，我这次是靠着宁儿力保，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的。 如无必要的话，我接下来不想再冒险了。 如果你们让我来安顿你们的话，那么丑话说在前面。 你们的一切行动都必须听我安排，如果你们有什么别的决定，也必须得先通知我，让我做到心里有数。” 庞海听了裴凌这话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是当然了裴兄弟，我们投靠你，那肯定是以你为尊。今后无论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肯定义不容辞！” “对对对，我想说的跟海哥一样。” 薛志成也跟着点头表态。 裴凌看了二人一眼后，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说实话薛兄、庞兄，我昨晚虽然和你们只是第一次接触，但我能感觉得出来，你们两个是重情重义的汉子，是值得以命相交的好兄弟。 但同时你们两个做人做事太随心所欲，过于不拘小节了。 我接下来是准备把你们安顿在这春风楼里充当护院的，你们两个要是敢在这里欺负我的人，尤其是欺负我手下的姑娘，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哎哟我的裴兄弟，我就知道弟妹那件事你没那么容易放下。 其实我和老薛平常不是这样的人，我们两个当时是觉得自己已经死定了，所以才……”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拿两根手指头给裴兄弟你表表决心吧！” 庞海摸出一把短刀来，对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直接挥了下去。 裴凌一把握着庞海挥刀的右手，微微皱眉道:“好了海哥，我相信你和老薛的人品，不然我也不会答应安顿你们。 以后别再整这一出了，会伤兄弟感情的。” 庞海郑重地点点头，收回短刀不再多说什么。 裴凌敲打完薛志城和庞海后，下意识将目光落在辛芩身上。 辛芩俏脸微红，她伸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发丝，低声道:“你放心，就算你没有安顿我，我也一定愿意听你的。” “哎呀，哎呀呀呀……” 薛志城忍不住怪叫起来，他摇着庞海的胳膊:“海哥，辛芩姑娘这话听着太得劲儿了，你说什么时候会有姑娘跟我说这种话啊？” “你今晚睡觉前拜拜菩萨，兴许做梦的时候会有。” 薛志城和庞海的打趣，倒是没让辛芩过于害羞。 毕竟都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谁也说不清楚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个会先来。所以在感情方面，辛芩不会像普通女人那样忸怩。 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没什么好隐藏的。 裴凌看着辛芩俏脸微红，羞涩柔美中带着坚韧的模样，心里也是忍不住大为心动。 要知道辛芩的美和赵宁儿的美是完全不一样。 赵宁儿的美是一种青春靓丽，单纯可爱的美，而辛芩的美却是一种温柔恬静，知性柔软的美。 两者给人的感觉各不一致，但完都令人很心动。 不过裴凌很清楚，辛芩不同于赵宁儿。 赵宁儿那丫头心思单纯，从小到大估计就没见过几个真正的男人，所以一旦认准了裴凌，就全然不顾一切了。 辛芩则是从小肩负着家国情仇长大的，她虽然外表看上去温柔恬静，但实际上内在极其坚韧聪慧。 否则辛芩也没办法在皇宫中潜伏那么多年，并且还得到向皇太后的赏识和信任。 所以在完全收服辛芩之前，裴凌不会急着碰她，不然很有可能是给自己找麻烦。 在女人方面，裴凌历来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李广喜在门外道:“大人，酒菜已经备好了，请问现在可以上菜了吗？” “行，边吃边聊吧。” 裴凌冲着屋外喊了声上菜，随后一道道美食端进屋内。 李广喜亲自在张罗上菜的事，看得出来他很想在裴凌面前多表现一下自己，好稳定住他目前春风楼大总管的位置。 裴凌对李广喜招招手，询问李广喜要不要坐下一起吃点儿。 李广喜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 这时裴凌对李广喜道:“李总管，我给你介绍一下我新招募的三位总管。” “这位是柴芩柴姑娘，今后她就是春风楼的财务总管，一切跟钱财有关的问题都得经过她的手。” “哦哦，柴总管好。正巧昨天咱们收回了许多欠款，一会儿我就跟柴姑娘把账簿和钱货做个交接。” 裴凌介绍完辛芩的身份后，李广喜立刻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另外李广喜还特地跟裴凌提了一嘴，蔡王单独送了一箱金子给他。 并且蔡王说得很清楚，这箱金子并不在欠款当中，是蔡王送给裴凌赔罪的。 裴凌淡定地点点头，让李广喜把那箱金子一并交接给辛芩。 李广喜听裴凌这么一说，立刻明白辛芩的身份不一般，他对辛芩的态度也立刻变得更加恭敬起来。 介绍完辛芩后，裴凌又给李广喜介绍了一下薛志成和庞海二人。 裴凌暂时任命他们为春风楼的护卫总管，庞海为正，薛志成为副。 “一会儿柴总管他们会带十三名护卫过来，你给让人给他们安排一下住处。” “喏，小人一定把事情安排妥帖，保证让柴总管他们满意。” 裴凌点点头，对李广喜说了句辛苦后，随即打发他离开。 安顿好辛芩他们后，裴凌没有继续在春风楼逗留，他准备去一趟皇城司，看看秦卿他们的情况。 这样等下次见到辛芩时，也好有个交代。 裴凌刚从春风楼走出来没多远，一辆马车追了上来。 驾车的马夫笑着对裴凌道:“小官人这是准备去哪儿啊？需要用车吗？” 汴京城们这种趴活儿的马车、骡车、牛车非常多，性质上和城市里的出租车相差无几。 马车是这三种车里规格最高的，当然要价也最贵。 裴凌看着这马车一眼，似乎还挺干净的，他点点头后登上马车道:“去皇城司衙门。” “得嘞，去皇城司衙门，二十个钱，小官人坐好咯！” 马夫的话让裴凌有些惊讶，从春风楼到皇城司衙门，距离还是挺远的。 这马夫竟然只要二十个钱，明显和市场价出入比较大。 裴凌正想问马夫为什么要价这么低时，马夫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身上。 马儿悲鸣一声，立刻甩开马蹄狂奔出去。 裴凌一看这情况，顿时明白这车夫有问题。 他刚想掀开车厢的帘布，先把车夫抓住控制住再说。 结果就在裴凌的手快要碰到车厢帘布时，他心中冒出了一股寒意。 裴凌几乎是下意识地收手回来，然后侧身躲闪。 一支弩箭竟然从车外射了进来。 裴凌一把将弩箭牢牢抓住，然后故意惨叫一声。 驾车的车夫听到惨叫声，立刻把头探进车厢查看情况。 车夫的脑袋刚探进车厢，裴凌便一把锁住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拽进车厢。 “说！什么人派你来的？” 裴凌刚喝问了这车夫一声，突然破空之声从左边传来。 裴凌来不及细想，赶紧用这车夫的身体挡住左边。 咻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弩箭，直接把这车夫射成了马蜂窝。 第56章 申王离奇消失 弩箭追着裴凌射了一路，然后马车停了，外面的动静也慢慢变小。 裴凌猜测应该是外面的杀手觉得他已经死定了，未免暴露身份所以自行离开了。 裴凌平躺在马车内，脸色苍白地喘着大气。 说实话，裴凌被吓得够呛。 得亏这春风楼是在金水河边的，所以杀手没办法从道路两边对他进行射杀。 否则这会儿裴凌多半和压在他身上的这马夫一样，都变成了马蜂窝。 怕死是人之常情，但能不能在恐惧之余保持清醒的头脑。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高下之分了。 裴凌没急着从车厢内出去，他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具尸体，同时又在心里默默分析着，袭杀他的这伙人是谁派来的。 在大宋境内，弓弩这种东西一般只有禁军才能大批量拥有。 袭杀裴凌的这伙人，一下动用了这么多的弩箭，可见对方身份绝不一般。 另外要知道的是，刚刚马车一直是在快速行驶的。 这代表着沿途射入车厢的弩箭，必定也是随着马车一起移动着射进来的。 换而言之，袭杀裴凌的这伙人，不仅能随时动用大量弓弩，并且他们的人还极其擅长使用弓弩，甚至掌控了拿着弓弩进行快速移动射击的技巧。 这样的人才要么来自于禁军，要么来自于权势富贵远超常人的权贵势力。 裴凌思前想后，只想到了一个嫌疑最大的目标。 申王赵佖！ 之所以他是裴凌主要的怀疑目标，是因为目前与裴凌结下来生死大仇的人并不多，但赵佖算一个。 毕竟裴凌已经扣了一顶意图谋逆的帽子给他，他想杀裴凌也是正常的。 并且赵佖毕竟是个王爷，他只要肯花钱，从禁军中聘请几个高手给他办点私活儿，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其实以裴凌的性格，对赵佖的反扑应该早有预料才对。 只是他这两天把太多的精力，耗费在摩教圣公他们这群人身上了。 这才导致一时间忽略了赵佖这个潜在的对手。 裴凌在马车内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这时已经有路过的行人开始围上来看热闹。 裴凌估摸着时机应该差不多了，于是推开马夫像刺猬一般的尸体，从车厢内跳了出来。 这时几名开封府的衙差正好排开人群走进来。 见到裴凌从车厢内跳下来，几名衙差立刻围了上来。 裴凌没等他们发问，便直接亮出向皇太后给他的令牌表明身份，然后迅速离开。 从人群中出来以后，裴凌继续往皇城司的方向赶。 结果没走多远，他反倒是遇上了徐芳亲自率领的一队禁军。 “徐大人！” 大宋时期的惯例，宫中宦官在宫外行走时，一般都是以“大人”、“大官”、“中贵人”之类叫法称呼对方，很少有直接叫“公公”的。 裴凌冲徐芳喊了声“徐大人”后，身子立刻直起来，努力朝徐芳挥舞右手。 他在这之前为了避免再碰上杀手，一路上都刻意改变体态，走在不起眼的位置。 所以正在匆匆赶路的徐芳，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裴凌。 这会儿裴凌主动开口，徐芳这才停住脚步朝这边看过来。 “裴大人？” 徐芳见到裴凌，整个人似乎松了口气。 他连忙带人走过来:“裴大人你没事就太好了……” 徐芳话说到一半，这才发现裴凌发丝凌乱，身上沾满了鲜血，并且那鲜血还散发着颇为新鲜的血腥味。 “怎了裴大人？有人想要谋害你？” 裴凌点点头:“刚刚乘坐马车的时候，差点儿被人用弩箭射成了刺猬。” “可能是申王派人干的！” 徐芳给出这个结论后立刻告诉裴凌，宗正寺今早派人去申王府，准备让申王配合调查他“勾结摩教教众，意图谋逆”这件事。 结果申王府居然人去楼空了，府上一百五十多口人，在一夜之间全部不见了踪迹。 “一夜之间？为何徐大人你会如此肯定，申王府的人是在一夜之间不见踪迹的？” “因为自从你跟皇太后禀报，说申王有可能涉嫌谋逆后，我们皇城司就一直派人在申王府附近盯着的。 直到昨晚我们为了将那些摩教贼子一网打尽，这才将在申王府盯梢的人撤走，换成了禁军的人去盯梢。 今早宗正寺的人去申王府，这才发现盯梢的禁军和申王府的人一起消失了。” “看来这位申王殿下不简单啊，要不咱们一起去申王府看看？” 裴凌向徐芳提议，徐芳点点头，对着裴凌说了句:“裴兄弟请。” “徐大哥客气。” 去往申王府的路上，裴凌一直跟徐芳聊着申王的事。 从徐芳口中裴凌得知，他带着禁军来春风楼这边，就是专程来接应裴凌的。 申王府的人突然消失，这代表申王多半是真的有问题。 裴凌作为引发目前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肯定会引来申王的报复，所以徐芳得知申王府的人消失后，立刻带着皇城司的人来到裴凌。 裴凌听了徐芳这话后，立刻抓着徐芳的手，激动的连连致谢。 徐芳则一口一个“裴兄弟”，不断说着不用谢。 两人客套一番后，徐芳这才对裴凌道:“裴兄弟，其实你真的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接下来我需要求助于你的地方反而更多。” “哦？徐大哥你有什么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只要兄弟能够帮得上忙，兄弟我一定义不容辞！” 裴凌拍着胸脯一番表态后，徐芳这才愁眉苦脸地告诉裴凌。 下令盯好申王一举一动的人是皇太后，徐芳私自把在申王府盯梢的人撤走，现在申王府的人不见了踪迹，那么徐芳肯定得负主要责任。 所以徐芳希望皇太后过问起这件事的时候，裴凌能够帮他说两句好话。 “原来是这样。”裴凌一脸恍然，随后他拍着胸脯道:“徐大哥你放心，只要兄弟我有机会在皇太后面前说上话，我一定帮你美言几句话。 不过就算我能帮你拖延一时，也没办法一直帮你拖延下去。 当前最好的办法，还是把申王找出来。” “这个我也清楚，只是我现在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莫非裴兄弟你有办法？” 徐芳一脸期待地看向裴凌。 裴凌想了想道:“不瞒徐大哥说，我还真想到了一个查找申王下落的方向，但我需要再验证一下我的猜想对不对。” 第57章 硬闯禁军营地 徐芳听裴凌说，他已经有了查找申王下落的方向，这让他精神一振。 这一次抓捕摩教的事，徐芳办得非常漂亮。 皇太后已经拟旨让徐芳以承宣使的身份任皇城司司使。 要知道这承宣使表面上，虽然只是个正四品的散官阶，但它是属于枢密院体系的。 这等于徐芳一个宦官，摇身一变成了文官。 这对徐芳来说意义非常重大，说是从独木桥步入了阳关道也不为过。 眼看着升迁在即，结果却在申王这里栽了跟头。 徐芳早已经是心乱如麻。 裴凌在这个时候说他有办法找到申王，这无疑是给徐芳打了剂强心针。 徐芳立刻表态，从现在起他将全力配合裴凌，裴凌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承诺事成以后绝不揽功，会把裴凌的功劳如实上报给皇太后。 裴凌摆摆手，表示功劳什么的无所谓，能够帮到徐大哥才是他最大的心愿。 徐芳对于裴凌的话，表现得十分感动。 就在一老一少假惺惺地商量什么时候斩鸡头拜把子时，申王府就在眼前了。 徐芳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得知申王府的人消失后，立刻派人把申王府团团包围了起来。 裴凌随着徐芳一起走入申王府后，先是在王府的厨房、倒座房、后罩房等地粗略地逛了一圈。 申王府装修十分奢华，奢华到皇宫都无法与之相比较的程度。 另外裴凌注意到王府各房各院的东西都摆放有序，并没有显示出任何凌乱的样子。 可见赵佖是让府上的人提前收拾好一切，然后才有序离开的。 裴凌扭头看向徐芳问:“能够查得出来跟申王一起消失的禁军具体是哪些人吗？” “这个我早就已经查过了。” 徐芳拍拍手，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一名年轻人，立刻凑上前来。 “把被申王带走的那两队禁军名单拿出来给裴大人看看。” “喏。” 年轻人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裴凌。 裴凌扫了两眼后，直接将这张纸还给了年轻人。 “徐大哥，咱们也别耽搁了，直接调兵抓人吧，再耽搁我怕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 “裴兄弟，莫非你已经知道申王一家人在哪儿了？” 徐芳瞪大眼睛，完全不明白裴凌究竟是依据什么做的判断。 裴凌点点头，再度催了徐芳一番。 徐芳这几天一直在主持宵禁、搜捕等工作，所以兵符一直在他手里的，到现在都还没还回去。 裴凌自信满满地让他调兵准备抓人，他也不再犹豫，立刻拿着兵符去殿前司调兵。 按照裴凌的要求，这一次殿前司集结了近三万兵马，然后甲胄齐整的往陈州门方向行军。 陈州门位于汴京城的东南角，这里驻扎着十二指挥的武卫军。 在大宋的步兵编制中，一指挥等于五百人，十二指挥也就是六千人。 如此多的士兵驻扎在一个地方，外带还有生活区，家属区，坊市等等……占据的地盘已经不算小了。 高俅昨晚喝得太多了，导致现在都还没醒，所以殿前司今天带兵的人是高俅的副手聂雄星。 三万兵马来到武卫军的驻扎营地外后，裴凌直接下令让聂雄星带一队人马，把这营地的出入口全部围起来。 徐芳这时终于忍不住了，赶紧问裴凌:“裴兄弟，这里可是武卫军的驻扎地，难道你认为申王府的人可能在这里面？” 裴凌看着徐芳笑了笑:“徐大哥，申王府的人不是可能在这里面，而是一定在这里面！” “啊？裴兄弟，不是当大哥的不相信你，只是大哥很好奇你到底是依据什么线索做出得判断？ 这私闯禁军营地可是重罪，我们一会儿要是扑空了，很难跟皇太后交代的。” “徐大哥你放心，我既然敢调兵来把这里围了，就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裴凌见他都这样说了，徐芳仍旧是一副担忧迟疑的模样。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简单扼要的跟徐芳做出解释。 “徐大哥你想想，昨晚汴京城所有城门都有重兵把守，申王府的人怎么可能硬闯出去？ 就算闯出去了，咱们也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收不到吧？ 其次申王府的人离开时，府中一切陈列摆放整齐，可见他们离开时一点儿也不慌乱，完全是做好十足准备才离开的。 可他们既然是做好一切准备才离开的，那为什么他们没把厨房的食物带走。 我进厨房逛了一圈，发现厨房好多蒸好的包子、馒头、卤制好的猪肘、熏鸡、酱鸭等等……他们全都没带。 这根本不像是要逃出外地的样子，所以我确信申王府的人一定还在城内。 最后你想必也发现了，申王府内部装修奢华至极，连皇宫都不见得能比申王府的装修奢华。 申王在朝中权势并不算大，却能过如此奢靡的生活，还能调动擅长使用弓弩的高手来刺杀我。 可见他并不像表面身份那么简单。 然后我又联想到，当初我带着高俅去查抄银钩赌坊时，我发现银钩赌坊的人，所有身份令牌居然都是精铁所制。 区区一个赌坊而已，用得着拿精铁给他们打造身份令牌吗？ 除非申王的精铁，根本就多到用不完。” 徐芳也是个聪明人，裴凌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自然也明白了过来。 “裴兄弟，你的意思是申王和禁军暗中勾结，在做铁器买卖生意？” 裴凌点点头:“普通的铁器买卖生意，虽然是违禁的，但以申王的身份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儿生意受到太大的责罚。 而现在申王为了活命，连那么奢华的王府都可以丢了不要，更是连自己申王的身份都一举舍弃掉。 所以我猜测申王做的铁器买卖生意，应该是和西夏或者辽人在做。 不然他没必要反应如此激烈。” “申王私卖铁器给西夏和辽人？” 徐芳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西夏和辽国一直对大宋虎视眈眈，大宋历代君王都有铁律，绝不能卖铁器给西夏和辽国。 倘若申王堂堂皇室宗亲，真的带头做这等事，那他绝对是死定了。 徐芳想到这儿，当下也不再犹豫，直接沉声下令:“所有人听令，弹压武卫军军营，任何人胆敢有所异动，就地格杀！” 第58章 抓捕赵佖 武卫军的人不是木头，早在裴凌和徐芳带着三万禁军靠近时，武卫军的都指挥使鲍金刚就已经接到了消息。 只不过鲍金刚接到消息时，他和武卫军的几个核心将领，正在申王一起饮酒作乐。 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想到，裴凌会这么快找到武卫军来。 甚至鲍金刚和申王他们都以为，裴凌已经被他们派出去的禁军好手给射杀了。 由于裴凌来得实在太快，太突然，所以鲍金刚他们一接到消息就慌了神。 鲍金刚他们是绝对不能让申王落入裴凌、徐芳这些人手中的。 因为他和申王牵扯得实在是太深了。 武卫军在兵部和枢密院的名册记录中，是满额的六千名士兵。 实际上把武卫军营地里的牲口加在一起算，也顶多只有三千名额是确有其人。 剩下的全都是空额。 原本单纯吃武卫军的空饷，赵佖、鲍金刚他们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可偏偏兵部的库部司，每年还会按照六千足额编制，给武卫军发放甲胄、兵器等物。 随着堆积的兵器、甲胄越来越多。 赵佖就尝试利用自己王爷的身份，打通水路关节，直接把这些兵器甲胄运到关外，卖给关外的那些人。 和裴凌的猜测有所不同的是，赵佖在关外的大客户不是辽人。 而是西夏人和女真人。 私贩铁器到关外，让赵佖和鲍金刚他们大发横财。 伴随着成功的次数越来越多，赵佖和鲍金刚他们胃口也越来越大。 他们甚至直接找到了军器监合作，从军器监手中低价购买大量铁器，然后高价卖到关外。 这几年赵佖他们钱越赚越多，甚至钱多到都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人一旦钱多到没处花，内心自然就开始膨胀起来。 所以赵佖是真有造反的心思，只是他处于积蓄实力阶段，没来得及有具体的布局和行动。 然而即便是这样，他意图谋逆的心思还是莫名其妙的被裴凌上报给了向皇太后。 赵佖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搞懂，裴凌是怎么知道他意图谋逆的。 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就是裴凌是向皇太后的暗子。 这人一直潜伏于暗处，观察着汴京城中王公大臣的一举一动。 机缘巧合之下，这人发现了他意图谋逆的事，所以这人从幕后走向前台，准备借着揭发他的罪行上位。 然后正式成为向皇太后身边的左膀右臂之一。 赵佖极其厌恶被别人踩着上位的感觉，尤其还是被一个太监踩着上位。 更让赵佖无法接受的是，这个企图踩着他上位的太监，还是向皇太后身边的红人。 熟悉赵佖的人都知道，赵佖最恨的人就是向皇太后。 当年要不是她从中作梗，或许现在大宋的皇帝已经是他赵佖了。 多重恨意叠加在一起，这让赵佖铁了心要把裴凌除之而后快。 所以赵佖昨晚带着府上的人来到武卫军后，立刻让鲍金刚安排高手去刺杀裴凌。 结果让赵佖没想到的是，裴凌不仅成功在刺杀中活了下来，并且还这么快带着人追来了武卫军。 这让赵佖不禁怀疑，是不是今早刺杀裴凌的人，在回来的路途中被人跟踪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的了，重要的是眼下怎么办。 三万禁军直接把武卫军给围了，显然裴凌他们已经确定，申王等人就藏在这武卫军内。 酒劲儿有些上头的赵佖站起身来，他按着鲍金刚的肩膀，一脸决绝道:“鲍将军你别怕，咱们立刻集中所有兵力，朝着那裴凌和徐芳所在的地方杀出去！ 只要把裴凌和徐芳落入咱们手中，其他的人不过土鸡瓦狗而已，本王弹指间便可灭之。” “好！既然王爷如此有信心，那末将也没有退缩的理由。” “来人！” 鲍金刚冲着营帐外，大声喊出这句话。 没等到营账外有谁回应，赵佖突然整个人僵直了一下。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鲍金刚，只见鲍金刚又狠狠在赵佖脖子上切了一记掌刀。 赵佖再也扛不住，直接晕倒过去。 鲍金刚这时再度冲营账外大喊:“快！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所有人动作都给我麻利点儿！” 第59章 嚣张跋扈 武卫军所在的陈州门，紧挨着东水门。 之前就说过，水门是建在水道上的城门。 所以陈州门边上，同样有汴河经过。 申王赵佖被鲍金刚打晕后，立刻被几名禁军绑起来抬到汴河边上。 鲍金刚也跟了过来，他特意跟一名熟悉水性的下属叮嘱:“申王府上其他的人都可以死，唯独这申王不能死，咱们这些年赚的钱全在他手里，他死了咱们这些年可就白忙活了。” “放心吧将军，我一定会保住他性命的！” 熟悉水性的这名下属，把他和申王绑在一起，然后二人脚下捆上石头，由几名禁军把他们抬着扔进河水里。 入水的时候，两名禁军将早就准备好的芦苇杆递给熟悉水性的这人。 这人给自己嘴里含了一根，然后又给赵佖嘴里塞了一根。 呼吸是人的一种本能，只要这根芦苇杆含在赵佖嘴里，赵佖哪怕处于昏迷状态，也还是会下意识地用它呼吸。 和赵佖相比，申王府上其他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们嘴里被塞了大团的破布，整个人被绑得犹如粽子一般，脚下还捆了要两三个禁军才能抬动的巨石。 武卫军的禁军无视着这些人惊惧祈求的目光，直接将他们一个个丢入水中。 那感觉就好像是下水饺一般。 申王府上下一共一百五十多口人，其中不乏有还在呀呀学语的孩童。 在这一刻全都被沉了河。 鲍金刚站在河边，全程目睹着这一切。 虽然这些都是他亲口下的命令，但他心中仍旧感觉十分不忍。 可是没办法，赵佖已经暴露了。 如果他真的落入皇太后手中，那最终被牵扯出来的大小官员，至少有两三百人。 这其中不仅有像鲍金刚这样的直接参与者，甚至还有兵部，枢密院，甚至是边军之中的大人物。 汴河河水先是浑浊了一阵，然后迅速变得清澈起来。 河面上荡漾的波纹，也慢慢消散不见。 鲍金刚确认肉眼看不出河底沉有一五十多号人后，这才冷着脸喊道:“所有人拿好家伙，跟老子一起去营地门口。 老子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狗东西，竟然敢带兵硬闯禁军营地！” 鲍金刚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来到营地入口时，裴凌和徐芳已经带着殿前司兵马，强行闯进了武卫军营地。 一路上徐芳举着兵符，冷声大喊着:“皇城司奉旨搜查叛逆，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鲍金刚带着十几名心腹亲卫走过来，恰好听见徐芳的喊话。 他脸上闪过一抹暴怒之色，心中咒骂:“狗娘养的死太监，竟然敢在老子的地盘上耀武扬威！” 鲍金刚右手握着刀柄，大步流星地走向徐芳和裴凌。 站在道路两边的武卫军，看见鲍金刚这副姿态，立刻明白自家将军是要发飙了。 他们也悄无声息的将手放在刀把上，做好了随时拔刀开战的准备。 近了！近了！ 鲍金刚迅速朝着裴凌和徐芳靠近，双方相隔的距离已经从五米缩短到了两米不到。 这已经是可以近身打白刃战的距离了。 武卫军的士兵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处，有沉不住气的士兵，已经“锵”的一声把刀拔了出来。 这时鲍金刚突然一下单膝跪倒在地，语气恭敬无比地大喊着:“末将武卫军都指挥使鲍金刚，参见各位大人！”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险些让四周的武卫军闪了腰。 尤其是已经把刀拔出来的那名禁军，赶紧拿着刀对身边的同伴高喊:“老王，你看我这胡子是不是长了？你拿我这刀帮我刮刮呗。” “鲍将军免礼，本官是皇城司司使徐芳，我身边这位是武德司司使裴凌……” 徐芳跟鲍金刚介绍了一下裴凌和他自己后，立刻阐明自己带兵来武卫军营地的来意。 鲍金刚一听立刻装傻:“什么？申王殿下涉嫌谋逆？哎哟，这我可是真没想到啊。 不过申王殿下意图谋逆，两位大人带兵来末将这武卫军营地干嘛？ 难道两位大人认为申王在末将营地之中？” “不是认为，是确定申王府上下就在你们武卫军营地内。 另外你也别在这里跟我们废话拖延时间了，闪到一边儿去，我们要彻查整个营地！” 裴凌态度十分强硬，这让原本一直陪着笑脸的鲍金刚，脸色不由自主地变得阴沉下来。 “裴大人，你们手持兵符，又自称是有皇太后的旨意，要搜我们武卫军营地，末将自然不敢阻拦。 但在搜查之前请允许末将先问清楚，如果一会儿你们没能从武卫军营地中搜到申王等人，那又当如何？” 啪！ 裴凌直接一鞭子抽在鲍金刚身上，把鲍金刚整个人抽得倒退了几步。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如果出了差错，自有皇太后处置，轮得到你来过问吗？ 所有弓弩手准备，接下来再敢有人拦路的话，立刻射杀！” “喏！” 殿前司的弓弩手立刻将弩箭上弦，箭头直接锁定鲍金刚等人。 鲍金刚完全没想到裴凌竟然嚣张跋扈到如此地步。 在这武卫军的营地，他竟然敢对自己这个武卫军的最高将领动鞭子。 不过眼见裴凌身后的弓弩手已经蓄势待发，鲍金刚不敢再跟裴凌硬顶。 他脸色铁青，咬着牙让出一条路来。 裴凌淡淡地扫了鲍金刚一眼，突然指着鲍金刚沉声下令:“先把他拿下！” 裴凌命令一出，几名禁军立刻冲出来给鲍金刚戴上了手铐脚镣。 鲍金刚大怒，一边挣扎着一边冲裴凌大喊:“你凭什么拿我？我犯了什么错？” 裴凌没有理会鲍金刚，直接带着禁军进入营地深处。 徐芳快步跟上来，与裴凌并肩而行。 他低声问裴凌:“裴兄弟，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这武卫军营地毕竟是那鲍金刚的地盘，我们这么对他，恐怕会引起士兵哗变啊。” 裴凌稍微和徐芳靠近了一些，他压低声音道:“徐大哥，我是故意这样做的。 如果武卫军的这些人当真问心无愧，那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哗变了。 之所以没有哗变，是因为他们自己也心虚的很。 另外我怀疑申王府的人已经被鲍金刚他们藏起来了，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仔细搜查，再耽搁下去恐怕……” “救命！” 裴凌话还没说完，一道用尽力气发出的求救声，从汴河方向传来。 第60章 临死前的陷害 把时间倒回五分钟以前。 申王赵佖和颇善水性的武卫军士兵卢江，被人绑在了一起。 二人脚下还捆了一块大石头，然后被人一起扔进汴河之中。 不过为了让赵佖活着，在下水前卢江特地准备了两根芦苇杆。 卢江自己含了一根，然后给赵佖嘴里也塞了一根。 二人一起沉入河底后，昏迷的赵佖很快苏醒过来。 不过赵佖并不是普通人，他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睁开眼睛，慌乱无措地大吼大叫。 而是继续假装昏迷的样子，搞清楚自己正处于什么样的情形之下。 起初赵佖还以为，鲍金刚是为了帮他躲过裴凌的搜查，所以将他藏在这河底的。 但等赵佖眼睛睁开一条线，模模糊糊间看见不远处，密密麻麻被沉入河底的申王府众人后。 赵佖惊呆了。 他开始明白过来，有人给鲍金刚下了命令，让鲍金刚除掉他申王府上下所有人。 之所以他自己还没死，那自然因为赵佖为了掌控武卫军，所以这些年一直都用代为保管的名义，把本该分给武卫军的钱，掌控在自己手中的。 赵佖很清楚，鲍金刚和他已经撕破脸了。 如果裴凌这会儿没能找到他，带着人离开了武卫军营地。 那么赵佖接下来将面对的，就是鲍金刚各种非人手段的折磨。 一直到赵佖扛不住酷刑，把藏钱的地方说出来为止。 赵佖想到这儿后，立刻明白自己必须得跟裴凌一起离开。 现在落入裴凌手中，反倒是最安全的。 想清楚这一点后，赵佖开始偷偷挣脱捆住双手的绳子，然后他拔出卢江别在腰间的匕首，狠狠几刀捅死了卢江…… 赵佖那一声“救命”，犹如瞬间把鲍金刚的魂给勾走了一般。 只见刚刚还一脸不服气的鲍金刚，这会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徐芳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扯着喉咙大喊:“所有人听令！立刻收缴武卫军的武器！任何武卫军胆敢乱动，就地格杀！” 徐芳下令时，裴凌已经带着一队人马朝着汴河边狂奔过去。 赵佖直接喊“救命”，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 因为他刚从汴河里冒出来，就被守在河边的武卫军给发现了。 无奈之下赵佖只好喊一声“救命”，然后又潜入水中。 这时候守在汴河边上的武卫军，毫无疑问都是鲍金刚的心腹。 这几名武卫军听到赵佖的呼救声后，立刻跑去营帐中拿了弓弩出来。 裴凌带人赶到时，这几名武卫军已经朝着河里射了两三轮弩箭。 河水中泛起殷红血色，很快赵佖浮出水面。 “把他们拿下！” 裴凌一边下令，一边跳入河水中，把赵佖捞上岸。 赵佖身体被三支弩箭贯穿，显然已经是快不行了。 他身体颤抖着，整个人虚弱不堪地看着裴凌问:“你……你就裴凌？” “没错，我是裴凌。” 裴凌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赵佖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冲着裴凌招招手，示意裴凌靠近他。 裴凌也不知道赵佖都快死了，究竟还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不过他还是俯身靠近了赵佖。 这时赵佖突然大喊:“裴大人，本王的金银财宝都藏在……姓裴的，本王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赵佖前半句话用极大的声音喊出来，四周不少人听见后，都下意识地朝裴凌这边看过来。 而他后半句话，却是用极小的声音说出来的。 说完以后，赵佖直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裴凌看着已经死透了的赵佖，整个人哭笑不得。 裴凌决定了，以后谁他妈要是再跟他说古人没脑子，他一定第一个跳起来打爆那个人的头。 你看看人家申王赵佖不就很有脑子吗？ 临死之前竟然还用这样的手段坑他一把。 并且裴凌除了认栽以外，对此完全没有别的应对办法。 现在裴凌跑去跟人说，申王临死前根本没跟他说，他那些金银财宝藏在哪里，别人会信吗？ 好在裴凌反应也极为迅速，在申王咽气的一瞬间，他立刻激动地大喊着:“好的申王殿下，鲍金刚杀人夺财，我一定替您讨回公道！” 裴凌这样一喊，虽然仍旧无法摆脱他知道赵佖藏钱之地的嫌疑，但至少鲍金刚能够帮他分担一部分压力。 毕竟在外人看来，鲍金刚区区一个禁军都指挥使敢杀申王全家，那必然是有一个强大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莫过于鲍金刚知道，赵佖把钱藏在了哪里。 裴凌有些郁闷的将赵佖尸体放下，他刚准备起身时，发现赵佖脖子上掉了一块玉佩出来。 裴凌心想老子也不能白让你坑吧，于是顺手趁着还没人靠近，赶紧将这块玉佩给扯下来，紧紧握在手中。 一块亲王都贴身戴着的玉佩，想必价钱肯定不菲。 “安息吧，申王殿下。” 裴凌起身对着赵佖的尸体鞠了一躬。 这时徐芳也带着鲍金刚等人赶了过来。 裴凌将拿着玉佩的手拢在衣袖中，转身看向徐芳道:“徐大人，我来晚了一步，申王殿下被这些胆大包天的逆贼给射杀了。 另外我怀疑申王府其他的人，也被沉入这汴河里了。 辛苦你安排几个熟悉水性的禁军，潜到水底去看看吧。” 徐芳一脸错愕地点了点头，他扭头看向鲍金刚问:“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弑杀皇室宗亲满门。你知不知道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 鲍金刚这会儿犹如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上，整个人一句话整话都说不出来。 有些事在做之前，没有人会去想事发后的结果，大家想的全是不做这件事，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损失。 现在徐芳提起“诛灭九族”四个字，鲍金刚才开始真正地开始恐惧起来。 裴凌站在一边淡淡地提醒徐芳:“徐大哥，申王临死之前还说了，他所有的钱财都落到了这个鲍金刚手中，所以鲍金刚才会谋害申王。” 第61章 让出功劳 “不！我没有！我……” 鲍金刚一开始下意识想要否认，赵佖的钱在他那里。 但很快鲍金刚反应过来。 他下令溺死了申王府满门，这是必死的大罪。 如果他想活命，就必须得有活下去的价值。 于是鲍金刚立刻改口:“没错！申王这些年赚的钱都在我手里，谁能救我活命，我就把钱交给谁！” 呼…… 鲍金刚的呼喊让裴凌稍稍松了口气。 他刚才就怕这家伙脑子笨，一下反应不过来，硬是说什么都不肯承认申王的钱在他那里。 鲍金刚被抓捕后，整个武卫军营地也暂时被封锁起来。 所有武卫军的人全部被收缴了武器，就地捆绑看押起来。 申王府被沉入河底的一百五十多人，这会儿也陆陆续续捞上了岸。 裴凌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尸体，心情多少还是感觉有些沉重。 与裴凌心情完全不同的是，徐芳在一旁显得尤为激动。 他让人清点了一下申王府被溺死的人数后，立刻来到裴凌身边。 “裴兄弟，惊天大案，惊天大案啊！” “皇室正统血脉竟然被禁军灭了门。 这绝对是大宋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惊天大案。 这样的惊天大案被咱哥俩碰上，并且还及时抓住了凶手。 这功劳可不小啊。” 裴凌心中暗暗鄙夷了徐芳一番，这老狐狸求他帮忙找申王的时候，明明说了所有功劳都是他的。 现在一看功劳大，立刻就把破案的事说成“咱哥俩”，这老狐狸的脸皮也是够厚的。 不过裴凌对这份功劳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首先申王的死，鲍金刚只是一个执行者。 真正的主使者是隐藏在幕后的一个庞大利益集团。 裴凌根基未稳，不想去和这样的利益集团硬碰硬。 加上他本身官职已经升得够快了，如果再立大功，所能获得的封赏多半是荣誉性质的奖励。 裴凌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他表情一垮，一脸不悦地看着徐芳道:“徐大哥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什么叫‘咱哥俩’一起抓住的凶手？” “裴兄弟，这么大的功劳难道你……” 徐芳微微皱眉，以为裴凌是想让他履行先前的承诺，把所有的功劳都让给他。 所以徐芳这番话原本想问的是，“这么大的功劳难道你想独吞？” 结果裴凌没等徐芳说完，立刻认真地说道:“这凶手分明就是你一个人抓的，这整个案子分明就是你一个人破的呀。 兄弟我只是跟着你跑了一趟而已，就这样如果我还厚着脸皮分徐大哥你的功劳，那我还是人吗？我岂不是连畜牲都不如？” “裴兄弟你……” 徐芳老脸有些发烫。 他一时间竟有些分辨不清楚，裴凌究竟是在跟他说真心话，还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 “裴兄弟，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徐芳有些不太确信地问。 裴凌笑着摇摇头:“徐大哥你说的什么话？兄弟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跟你玩笑？” 随后裴凌跟徐芳解释，他入宫时间太短，升官速度太快，想必已经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和不满了。 今天这份功劳就算他一人独揽，皇太后也不可能再升他的官。 所以裴凌这才决定做个顺水人情，把功劳全让给徐芳。 徐芳听完裴凌的解释后，这才确定裴凌没开玩笑，他是真的想把这份功劳全部让给他。 实话实说，徐芳是真的有些感动，同时还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 “裴兄弟对不起，你对我如此以诚相待，我却还在跟你玩儿上不了台面的心机和城府。” 徐芳一脸愧疚，一副恨不得要扇自己两耳光的模样。 裴凌在一旁假惺惺地劝了徐芳两句，随后劝说徐芳:“徐大哥，时间也差不多了，赶紧进宫跟皇太后禀报这里的事吧。” “对，确实得赶紧把这里的事禀告给皇太后。” 徐芳点点头后，有些迟疑地看了眼裴凌。 他想问裴凌要不要跟他一起进宫面见皇太后，但这样一来不还是等于功劳会被裴凌分走吗？ 裴凌一眼就看穿徐芳的想法，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道:“徐大哥，你也知道慈宁宫的凤仪女官辛芩，很可能也是摩教贼人。 皇太后跟我说过，让我尽全力把辛芩抓捕归案。 所以干脆你进宫去向皇太后禀报这里的事，然后你安排人带我去皇城司，让我单独审问一下那些摩教贼人如何？” “这自然没问题。” 徐芳拿出他的腰牌递给裴凌，然后安排了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让他无条件的配合裴凌。 裴凌看得出来，徐芳颇为看重这个年轻人。 他笑着问这年轻人:“小兄弟怎么称呼？” 年轻人对裴凌行了一礼，一脸恭敬地回答:“回裴公公的话，小人梁师成，您随意称呼便是。” 裴凌微微一怔，在史书记载中徽宗一朝有六大奸臣，被合称为“六贼”。 之前把杨武和侯善明塞到城管司当差的杨戬，就是所谓的“六贼”之一。 而眼前这个名叫梁师成的年轻小太监，如果不是同名同姓的话，那他也是“六贼”当中的另外一个。 裴凌越来越感觉自己有点儿像小说里的反派角色。 因为目前跟他走得比较近的，几乎全是史书上记载的反派。 眼前这个梁师成是，高俅和高衙内父子二人更是，还有杨戬也和他关系不错。 照这样发展下去，未来恐怕“六贼”会变成“七贼”也说不准。 裴凌没和梁师成多说什么，直接让他安排马车，先送他去春风楼换身衣服。 裴凌再次回到春风楼时，辛芩正在金樽阁内核对李广喜移交给她的账簿。 金樽阁的房门虚掩着，门外站了两名气势凌厉的汉子，应该是辛芩说的十三名家将之二。 裴凌靠近金樽阁房门时，这两名家将还一脸戒备地询问裴凌身份。 辛芩听到裴凌的声音，赶紧从屋内出来。 她刚教训了两名家将几句，裴凌便压低声音对辛芩道:“快去换个男装，然后易容打扮一下，我带你进皇城司见你父亲。” 第62章 死里逃生的办法 裴凌小说看多了，还以为古代江湖中人，真有什么易容术。 结果等辛芩女扮男装完才发现，她这换装等于没换。 稍微有点儿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 裴凌在询问过辛芩对于易容的了解后，最终只能无奈地选择亲自出马。 穿越之前裴凌毕竟是职业行骗的，对于如何改头换面，隐藏身份，他做过非常多的研究。 甚至裴凌还学过特效化妆，能够轻轻松松的把男人化妆成女人，把年轻人化妆成老人。 金樽阁内，裴凌用酱油、水粉、眉笔等物，将辛芩化妆成了一个皮肤黝黑的消瘦年轻人模样。 化完妆后，裴凌提醒辛芩:“面部妆容化到这个程度已经差不多了，不过你这里还需要用布匹缠绕一下。” 说着裴凌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辛芩俏脸微红，微微颔首:“好的，我知道了。” 裴凌交代完后，立刻退出金樽阁，让辛芩自己更换衣服。 接着他让李广喜安排厨房准备一些酒菜，然后再叫人去成衣店给买了几身衣服回来给他更换。 忙活了一阵后，裴凌带着易容后的辛芩出了春风楼。 辛芩手里拎着饭盒，跟着裴凌一起上了梁师成驾驶的马车。 车厢内就只有辛芩和裴凌两个人，辛芩有些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一双美目泛着泪光，不时偷偷地看向裴凌。 虽然裴凌答应过辛芩，会尽全力帮她营救亲人。 但辛芩毕竟在宫中呆了多年，她很清楚要从皇城司狱中救人，究竟有多难。 即便辛芩相信裴凌的人品，认为他答应帮忙救人，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裴凌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刚离开春风楼没多久就跑回来带她去皇城司狱中探望父亲他们。 裴凌也觉察到了辛芩不时偷看的目光，他伸手拍了拍辛芩的手背，小声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然流泪后你脸上的妆容会花掉。” “嗯。” 辛芩点点头，然后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把自己激动的情绪压制住。 皇城司在历史上的名气，虽然比不上明朝的锦衣卫，但实际上它的权力和规模，并不比锦衣卫小多少。 从人数编制上讲，皇城司是由武德司转变而来的，这武德司本身就是挑选最忠诚和最精锐的禁军组建而成的，仅初期人数就多达万人。 然后为了平衡皇城司的权力，皇城司的内部架构分为官、吏、兵、卒四类。 官是指明面上皇城司的最高主官，也就是皇城司司使。 这个职位一般由朝廷官员担任，但他并不掌握实权，对皇城司的具体行动只有过问和审核的权力。 吏便是指具体的勾押官，也就是相当于行动组长，中层领导之类的角色。 这部分官员基本全是由宦官出任，皇城司的具体权力也大多掌握在这些宦官手中。 最后的兵和卒，分别指明面上参与具体行动的皇城司禁军，以及潜伏在各行各业，负责收集消息，打探情报的密探。 徐芳先前是皇城司都知，算得上是宦官在皇城司内的最高职位。 这一次凭借抓捕摩教贼人的功劳，徐芳一下坐到皇城司司使的位置，这算是挣脱了历史的桎梏，所以也不怪徐芳会那么兴奋。 梁师成驾着马车到了皇城司衙门后，他让裴凌亮了徐芳的腰牌。 凭借着徐芳的腰牌，裴凌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来到皇城司司狱。 梁师成单独给裴凌安排了一间房，然后递给裴凌一份名单，让他自己选择先带哪个犯人过来审问。 裴凌也没故布疑阵，第一个就选了辛芩的父亲柴复佑。 很快，梁师成和两名司狱的狱卒把柴复佑领到房间里来。 裴凌摆摆手让梁师成他们退下，梁师成有些不太放心地提醒裴凌:“裴大人，这人功夫非常厉害，您独自一人面对他，小人担心……” “放心，他功夫厉害，我的功夫也不错。你尽管带人退下便是，总之出任何问题我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你的。” “喏，小人告退。” 梁师成见裴凌态度坚决，当下也不再坚持，直接带人离开这间审讯房。 裴凌等梁师成他们退下后，立刻将房间内的每一个细节都检查了一番。 确认没问题以后，裴凌这才对辛芩道:“你和你父亲聊吧，我在门口帮你盯着。记得一定要控制住情绪，不能把妆弄花了。” 辛芩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她哽咽着“嗯”了一声，随后冲着柴复佑叫了一声:“爹！” 柴复佑身体颤抖了一下，震惊地看向辛芩:“你……你是芩儿？” 辛芩用力点点头，随后把裴凌帮忙安顿她，又找关系安排她进皇城司司狱与他见面的事，仔细跟柴复佑讲了一遍。 柴复佑听后立刻对站在门口放风的裴凌深鞠一躬:“裴大人几次相助我等，这些恩情柴某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报答。 此番有幸在此与裴大人相见，请裴大人受柴某一拜。” 说着柴复佑竟准备给裴凌下跪。 裴凌赶紧过来扶起柴复佑，压低声音道:“柴叔您不用客气，我和辛芩姐是好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忙是应该的。 眼下咱们时间宝贵，您还是抓紧时间跟辛芩姐多聊聊天，别的事咱们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聊吧。” 柴复佑听了裴凌的话后，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当下柴复佑道谢一声，开始坐到八仙桌旁边，跟摆好酒菜的辛芩低声聊了起来。 摩教被抓捕的人里面，已经有不少人熬不住酷刑，开口交代了不少事情。 所以在柴复佑看来，他们这些被抓的人肯定是死定了。 现在好不容易在临死前跟自己女儿见一面，柴复佑自然把这当成了交代临终遗言的时机。 辛芩听着柴复佑一句句的叮嘱，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好在裴凌早有准备，及时递了一条手帕过去。 裴凌等辛芩和柴复佑聊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道:“辛芩姐你别哭了，另外柴叔你也不用太过于悲观。 其实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让你们死里逃生。 但我必须得说清楚，我这个办法是有风险的，并且风险很大。” 第63章 宝藏外加宝藏 汴京有非常多的诗社、文社。这些诗社、文社在每年的六月和十二月，会各自举办一次大型集会。 六月的集会叫“百花醉”，主要内容是吟诗、品酒、赏美人。 在“百花醉”出场的美人，基本全都来自于汴京城大大小小的青楼。 这些美人会在集会上秀出才艺，供诗社、文社的才子们鉴赏。 最终这些才子会一起投票，得票最多的八位美人，她们所在的青楼便是当年的汴京八大青楼。 这个“百花醉”集会开办至今已有十一年了，在这十一年中，只有一家青楼从未掉出过八大青楼的评选名单。 这便是群芳楼。 群芳楼紧挨着天汉桥，这天汉桥是座砖石结构的单孔拱桥。 每逢月圆的时候，月光会在某一个时刻穿过所有天汉桥的桥孔，照耀在汴河的河面上，从而形成闻名天下的汴京八景之一——州桥明月。 眼下正是黄昏，州桥明月的美景肯定是看不到了。 不过要是从天汉桥经过，倒是能听见悦耳的琴声。 经常出入群芳楼的老客户应该能分辨得出来，这琴声出自于群芳楼的头牌柳如音姑娘。 柳如音一般是不见客的，但此时她的房间内，却有一名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躺在另一名年轻女子的腿上，一边吃着女子喂来的水果，一边欣赏着柳如音的琴声。 柳如音已经连续弹奏快一个时辰了，但未得中年男人的允许，她一点儿不敢停歇，甚至连一个音都不敢弹错。 汗水已经将柳如音的鬓角湿透，柳如音轻轻咬着自己的舌尖，努力克制着精神上的疲倦，以及十根手指如针扎般的痛楚。 笃。笃。 两道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中年男人举起右手，示意柳如音停止弹奏。 柳如音偷偷地舒了一口气，赶紧将双手收到琴台下，悄悄地揉搓着。 “进。” 中年男人淡淡地喊了一声。 一名相对较为年轻的男子推门进来，在中年男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开口道:“温公，出大事了。” 在大宋称呼一个人为“某公”，原本只是一种尊称。 但自从大宋出了一位包拯“包公”以后，这“某公”的称呼，基本就算是开封府知府的专用尊称了。 所以不难猜测，眼前这位“温公”，其真实身份就是现任的开封府知府温益。 除了开封府知府这一实权要职以外，温益还兼任太常寺少卿，以及枢密院检详官两个实权要职，其权势地位不可谓不大。 头枕在年轻女子双腿上的温益，微微侧头看向身边行礼的这名男子。 这人名叫甘修然，官拜枢密院军器监少监一职。 在调入军器监之前甘修然是开封府的一名推官，他能调入军器监做正四品的少监，显然是全靠温益在背后助力。 温益很了解甘修然，如果不是真的出了大事，甘修然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惶恐不安。 不过饶是如此，温益也没有显露出任何一丝慌乱和紧张。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脑袋往年轻女子怀中拱了拱:“说吧，出什么大事了？” 甘修然看了柳如音和年轻女子一眼，试探着问:“温公，您看是不是让两位姑娘暂时回避一下？” “有什么好回避的？这群芳楼是我的地方，这里面的姑娘全都是我的人。 在我的人面前说话不用顾忌，尽管畅所欲言便是。” “喏。” 甘修然应了一声后，这才开口直入主题:“温公，鲍金刚被皇城司的徐芳抓了。在被抓之前，鲍金刚把申王府一百五十多人全部扔进汴河里溺死了。 原本徐芳赶到时，申王赵佖还没被溺死。但赵佖爬上岸呼救时，被鲍金刚的几个心腹给射杀了。” 温益听完甘修然的汇报后，一脸疑惑:“这什么哪门子的大事？申王满门被灭，鲍金刚被捕，这些与我们何关？ 那鲍金刚是个明白人，他就算被抓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要是你不放心他，你给苏英奕那边打个招呼，让他找个机会送鲍金刚一程不就完了吗？” “温公，鲍金刚被捕之前，曾经当众承认申王这些年赚的钱全在他手中。 如果谁能救他活命，他就把钱交给谁。” “嗯？” 温益眉头皱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坐直身体。 “你们两个出去吧。” 温益冲柳如音和身边的年轻女子摆摆手，两名姑娘赶紧行礼退出房间。 刚刚温益和甘修然的对话，听得她们二人心惊胆跳。 她们早就不想继续听了，因为她们很清楚，自己现在听得越多，未来被灭口的可能也就越大。 温益坐到软榻边上，甘修然立刻蹲下来给温益穿靴子。 温益皱着眉道:“我原本以为这鲍金刚是个明白人，现在看来这人也靠不住啊。” 温益这番话的意思，旁人或许听不懂，但甘修然一听就明白了过来。 他很清楚温益反应这么多，并不是他想要得到申王赵佖的钱财，而是鲍金刚当众说的那番话，证明了他很想活，完全没有赴死的觉悟。 这样一来鲍金刚就有可能将一切都全盘托出，到时候不仅是甘修然，恐怕温益也会受到牵连。 温益看向甘修然，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我明白了，鲍金刚知道他弑杀皇室宗亲，是灭九族的大罪。 所以他没心思再去管自己老婆孩子的死活了，他只想保自己活着，这样或许他还能为他鲍家传递香火。” “温公英明，一眼就看穿了鲍金刚心中所想。” 甘修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相当的不以为然。 关于这一点，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温公，那接下来我们如何行事？那鲍金刚是救，还是……” 甘修然用右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温益冷哼一声，一脸不屑道:“那鲍金刚也是愚蠢，就申王那点儿家财，谁会放在眼里？他指着那点儿钱财保自己的命，也是天真到了极致。” 温益话音刚落，屋外再次传来呼叫声:“温公，属下苏英奕求见！” 苏英奕在皇城司当差，如非必要他是绝不会来群芳楼跟温益见面的。 所以温益一听苏英奕的声音，立刻明白皇城司那边也出了大事情。 “快进来！” 温益冲着屋外喊了一声，守在屋外的两名护卫将房门打开，让苏英奕进了房间。 苏英奕一进房间便对温益行礼汇报道:“温公，刚刚有位身份特殊的摩教贼人扛不住酷刑，给我们招一个惊天大秘密。 那人说后周柴氏在亡国之前，留下了一个足以复国的宝藏。 摩教贼人为了表达和申王合作的诚意，他们将后周柴氏的宝藏献给了申王。” “什么？你这消息能确定真假吗？” 温益诧异而又激动地看着苏英奕问。 苏英奕谨慎地回答:“属下能够确认的是，招出这个消息的人，确实是后周柴氏的后人。” 第64章 请君入瓮 温柔乡，这是群芳楼副楼唯一的房间。 这间房从不对外开放，它只属于温益一个人。 现在这间房内有温益、甘修然、苏英奕三个人，但却安静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一般。 温益和赵佖合作了很多年。 甚至可以说赵佖能接触到私贩铁器的生意，就是温益让人带他入行的。 而温益真正带入行的人，并不是只有一个赵佖。 所以严格说起来，温益比赵佖有钱多了。 单纯赵佖这些年靠着私贩铁器赚的那些钱，他确实是不会放在眼里。 可现在多了一个后周柴氏的宝藏，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后周皇帝柴荣最有名的事迹之一是三征南唐。 当时南唐占据着淮南富庶之地，柴荣每征一次就带着大批金银财宝满载而归。 据说是因为当时中原大地饱受战乱，百姓不事生产，所以各地缺衣少粮。 这金银之物在当时价值很低，所以柴荣就把所有的金银珠宝藏了起来，准备当作国本代代相传。” 苏英奕把皇城司严刑拷打逼问出来的消息，全部跟温益说了一遍。 温益听完，炯炯有神的双目之中，立刻有了决绝之意。 “不管这后周柴氏的宝藏是真是假，我们都必须想办法把鲍金刚和那摩教贼人救出来。 到时候他们如果能交代出藏宝之地，那咱们就去把宝藏拿了。 要是没有所谓的宝藏，这批人也必须由我们亲手了结掉。” 苏英奕和甘修然听了温益这话后，全都默然点头。 他们两个跟着温益在官场混迹这么久，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温益为什么说，如果没有所谓的宝藏，鲍金刚和摩教贼人也必须由他们亲手了结掉？ 因为这个后周柴氏宝藏的传言一旦流传出去，那么鲍金刚和被抓捕的摩教成员就会受到重视。 到时候一旦有别的势力相信了后周柴氏宝藏的事，他们很有可能会强行参与进来。 届时鲍金刚和那些被抓捕的摩教成员，很有可能会把温益他们的存在暴露出来。 真要是出现这样的局面，事情就完全脱离温益他们的掌控了。 所以温益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把鲍金刚和摩教成员劫出来，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如何处置他们。 像温益他们这样的人，一旦决定要做一件事，前期一定会做好所有准备。 例如四月十五的早朝，温益就带头上奏，希望皇太后能够下旨解除宵禁，让汴京城的夜晚重复过去的热闹与繁华。 皇太后找不到任何反对的理由，自然是当场准奏。 早朝结束后，枢密院一众官员聚在一起闲聊，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我们似乎好久没有对禁军进行操练查验了”。 然后枢密院的官员便一致决定，七天后将对驻守在汴京城内的禁军进行操练查验，并且查验当天还会邀请官家一起到场观赏。 这个消息一传到禁军将领耳中，禁军三衙的主官当晚就约着在群芳楼喝了顿花酒。 在喝酒时他们便决定，从明天开始让手底下的人进行阵法演练，务必把什么八卦阵、长蛇阵、鹤翼阵等等全部练熟，务必让官家看得开心，看得尽兴。 皇城司也归属于禁军系统，并且刚刚升任皇城司司使的徐芳，现在还兼了一个承宣使的散官阶。 这个承宣使虽然只是个虚职，但它同样归属于枢密院体系。 所以徐芳得知枢密院要进行操练查验后，也开始积极响应，命令皇城司的禁军在闲暇时加紧进行阵法演练。 所有禁军都在忙着操练时，裴凌也没闲着。 甚至他比禁军还要忙。 首先裴凌得忙着武德司和城管司的人员框架搭建。 武德司既然负责宫中所有内侍和宫婢的管理，那它在框架上就必须得包含明暗两套班子。 放在明处的班子，主要起着监督、审察、培训、奖惩等作用。 暗处的班子则是时刻监督着宫中所有内侍和宫婢的一言一行，以防止再出现被谋逆之徒混入宫中却无人发现的情况。 裴凌为了搭建这两套班子，直接把招募内侍和宫婢的权力给全盘剥夺了。 现在宫中要招募多少内侍和宫婢，都只能先通报给武德司。 接着武德司派人去各地方进行招募，在选择招募的地方时会优先选择相对较为贫瘠，或者受灾的地方。 武德司招募来的人手会经过一系列的身份审核，然后入宫加以培训。 培训结束以后，再分配到各个部门之中。 至于这些新招募的人手里，哪个是武德司的暗线，这个只有裴凌和皇太后知道。 目前武德司正处于人员招募阶段，它的实际能力还没完全展现出来。 不过通过最近这段时间的忙碌，城管司的基础班子倒是已经搭建好了。 由于城管司是自负盈亏的衙门，所以户部连个衙门建设经费和衙门用地都拒绝划拨给裴凌。 在这些小事上，裴凌也没跟户部的人计较。 当初朱太后把王海恩的遗物全给了裴凌，在王海恩的遗物中，有一套位于闾阖门的三进大宅子，裴凌一直没得空去接收。 户部不给划拨衙门用地，也不给衙门建设经费。 裴凌干脆就把王海恩这栋三进的大宅子，给改成了城管司衙门。 顺带着裴凌还把旁边的两栋大宅子给买了下来，当作是城管司行动队的宿舍和内部集训场地。 再过半个月《汴京城市管理条例》就将正式开始实行，届时城管司也会正式开始运转起来。 裴凌准备趁着这半个月的时间，先对城管司这一百五十多号人进行一个培训，以免城管司正式运转时再出现什么差错。 在外界看来，徐芳忙着禁军操练的事，裴凌忙着城管司和武德司的事。 两人的心思似乎都没放在鲍金刚和摩教那些人身上。 这对温益这伙人来说，无疑是劫人的最佳时机。 四月二十日这天，大理寺派了一队衙吏来到皇城司。 他们亮出大理寺卿批示的公文道:“前武卫军都指挥使鲍金刚以及摩教众人，皆有犯上谋逆之嫌。 此等要案，依例当由宗正寺、大理寺、刑部会审。 故奉大理卿之命，我等前来接收鲍金刚、夏天萍、柴复佑、秦卿等七十六名人犯。” 第65章 藏宝图 摩教当初一起突围出城的人，一共有近千人。 他们在城外遭遇禁军伏击后，最终投降被俘的只剩下一百多人。 这一百多人被关入皇城司以来，整天遭受各种酷刑拷打，导致现在仅剩下七十人左右。 大理寺的衙吏来提人，明确说了要提七十六名犯人。 是因为武卫军被抓捕的人当中，除了鲍金刚以外，剩下还有五个参与射杀赵佖的人也在名单内。 或许有人会好奇，申王府上下一百五十多口在武卫军营地内被强行溺死，难道最后就抓捕了六个人吗？ 当然不是！ 事实上武卫军所有人目前都在接受审问，但凡有牵扯的人，基本都必死无疑。 就算完全不知情的禁军，也会被流放沙门岛，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机会再回汴京了。 皇城司的人仔细核验了大理寺衙吏手中的公文，确定公文没问题后，他们将七十六名犯人上好手铐脚镣，然后移交给大理寺的这班衙吏。 七十六名犯人中，伤势最为严重的就是圣公。 圣公真名叫夏天萍，很多时候他与人相交都是使用化名“平天下”，魏朝喜账簿上也是记录的这个名字。 所以裴凌第一次见到夏天萍时，才会问他是不是“平翁”。 皇城司的人也知道，夏天萍是这伙摩教贼人的头领。 所以他们对夏天萍用的酷刑尤为狠辣。 夏天萍手筋和脚筋被挑断，琵琶骨被打碎，现在已经是个生活无法自理的废人。 如果不是在牢房里有程大牛这些人照顾着他，估计夏天萍这会儿已经咽气了。 大理寺的衙吏将圣公等人带出皇城司后，直接将他们押上囚车。 也许很多人对于古代囚车的印象，是那种一匹马驮着一个木筐，让犯人站在木筐内的样子。 其实真正囚车，是一个长长的木箱子形状。 木箱内部分隔成很狭小的空间，反而只能蹲在木箱内，将脑袋露在外面。 一辆囚车大概能装四名犯人，犯人全程在那狭小空间里蹲着，其实是非常折磨人的。 七十六名犯人全部被押上囚车后，大理寺的衙吏带着他们离开。 原本大理寺这些人来的时候，时间就已经临近黄昏了。 经过一连番的忙碌，眼下天色已经全暗。 大理寺的衙吏们押着囚车刚走过两条街，一群黑衣人便涌了出来。 这群黑衣人并没有对衙吏们下死手，而是直接将他们打晕了过去。 随后黑衣人们换上禁军的装束，驾驶囚车直奔南薰门方向。 从皇城司手里劫走涉嫌谋逆的重犯，这听上去好像难比登天的事情，在这群黑衣人的实际操作下却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黑衣人们冒充禁军带着七十六名犯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南薰门。 出了南薰门代表着已经离开了汴京城，虽然脚下土地仍旧归属于开封府管辖，但这个时候黑衣人们要去哪儿，汴京城里的大人便很难阻止了。 出了南薰门后往北走，路过一座不知名的大山，再经过一座石桥，就能闻到一大股枇杷的果香味。 穿过这片枇杷林，夏天萍他们看见了一座庄园。 庄园内外站着数百名身穿黑色短打劲装的护卫，这些护卫身上背着明晃晃的朴刀，腰间挎着禁军都很少有的神臂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护卫。 关押夏天萍等人的囚车，被人牵着进入庄园内的大院子里。 很快一名长相儒雅英俊，穿着紫色暗纹圆领长袍的中年男子从屋子里走出来。 中年男人刚刚现身，被关押在囚车内的鲍金刚立刻激动大喊:“甘大人！我就知道您不会不管我的，快放了我吧甘大人，我在这里快憋屈死了。” 没错，穿着紫色长袍的这个中年男人，正是枢密院军器监少监甘修然。 甘修然举起右手挥了挥，两队护卫立刻走过去将囚车全部打开。 夏天萍手筋和脚筋被挑断了，所以只能由程大牛和柴继荣搀扶着勉强站立。 甘修然扫了这七十六人一眼后，对着众人抱拳道:“各位受苦，在下甘修然，和申王是合作已久的好朋友。 这次我冒险把各位救出来，只为了两件事。 一、申王留下来的钱财；二、后周柴氏的宝藏。 在这里请允许我先问一问，哪位能站出来跟我说说，后周柴氏的宝藏当真存在吗？” 甘修然问出问题以后，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 但是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给予他回答。 鲍金刚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往甘修然那边移动了两步，小声对甘修然道:“甘大人您是不是弄错了？申王确实留下了不少钱财，但那什么后周柴氏的宝藏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从来没听申王提过啊？” 甘修然冷冷地看了鲍金刚一眼，鲍金刚立刻明白自己多嘴了。 他赶紧捂着嘴后退几步，同时眼珠开始偷偷转动起来。 “怎么？各位面对皇城司的酷刑就肯把后周柴氏的宝藏交代出来，面对在下就一个字都不愿意说了是吗？ 看来各位是觉得在下不如皇城司的人心狠手辣呀。” 甘修然话音一落，四周的护卫立刻举起神臂弩，直接将夏天萍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夏天萍等人被弓弩这么一指，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这时夏天萍他们当中，有人大喊了一声:“别动手！我说！我什么都说！” 众人目光集中到喊话的这人身上，柴复佑激动地大喊:“复明你疯了吗？你真的要让柴氏最后一点儿希望都破灭掉吗？” “大哥！我们既然能够把宝藏献给申王，那现在交给别人又如何？ 反正后周柴氏就剩下我们这点儿人了，只要能活命，把宝藏交出去又怎么样？” “我杀了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废物！” 柴复佑激动地扑向柴复明，但很快他就被甘修然的护卫给拉开了。 这时柴复明看向甘修然道:“后周柴氏的宝藏的确存在，只要你承诺拿到宝藏后会放我们离开，我立刻把藏宝图交出来！” 第66章 寻宝 “藏宝图在你身上？” 甘修然看柴复明的眼神，一下变得狐疑起来。 他不可能相信柴复明被抓后，没有被皇城司的人搜身。 如果柴复明这个时候能够拿出所谓的“藏宝图”，那这图多半是假的。 “藏宝图在不在我身上，这个用不着你管。你只需要承诺拿到后周柴氏的宝藏后，会放我们离开就行了。” 柴复明冷冷地看着甘修然道。 甘修然十分干脆地点点头:“行，只要你拿出来的藏宝图没问题，我一定放你们离开。关于这一点，我用我甘家列祖列宗的英魂向各位起誓。如果我事后反悔，就叫我甘家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甘修然许下承诺后，鲍金刚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鲍金刚跟甘修然相交多年，他对甘修然是有所了解的。 甘修然的父亲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偏偏甘修然的母亲又只是甘家的一个婢女。 甘修然母亲和甘修然父亲的事暴露后，甘家就把甘修然和他母亲逐出了家门。 所以甘修然对甘家恨之入骨，他这些年早已经把甘家整得家破人亡。 要是他还能让甘家的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永世不得超生，那他估计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所以鲍金刚百分之一百肯定，甘修然拿到那什么藏宝图后，肯定不会放过这些摩教的人。 柴复明盯着甘修然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想看出他刚刚番话是不是出自真心。 甘修然这种老油条，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露怯，直接以一种云淡风轻的姿态，泰然地跟柴复明对视着。 两人对视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 柴复明突然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将后背露给甘修然。 “藏宝图在这儿，你自己拓印吧。” 甘修然先是一怔，随后立刻睁大眼睛看着柴复明后背上的纹身。 那纹身一看就是纹在身上多年的老图案了，图案内容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一幅山水风景图。 但因为柴复明说了那是一幅藏宝图，所以甘修然看得十分仔细。 他分辨良久，终于发现这幅山水风景图中，隐藏着一副路线图！ 甘修然终于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他已经有九成把握可以肯定，传说中的后周柴氏宝藏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如果后周柴氏的宝藏是一个谎言，那柴复明不可能那么早就在身上纹下这个设计精妙的纹身。 甘修然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激动道:“你纹身看上去似乎有些玄机，但我根本看不出来这藏宝图该如何使用啊。” “你看不出来是正常的，因为我身上纹的是一半藏宝图，另一半在我大哥身上。” 柴复明说着看向柴复佑。 柴复佑愤怒而又无奈地看着柴复明，最终他长叹一声，直接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果然，柴复佑后背上也有一幅风格接近的山水风景图，图中同样隐藏了一副路线图。 甘修然一看这样的设计，心里对于这藏宝图的真伪再无半分怀疑。 “拿纸笔来！赶紧拿纸笔来！” 甘修然亲自对柴复佑和柴复明身上的藏宝图进行了拓印。 拓印结束后，柴复明告诉甘修然:“藏宝图只是找寻宝藏的依据之一，要想顺利拿到宝藏，你还得学会我们柴氏代代相传的一首打油诗，并从诗句里面参透和宝藏有关的信息。” 甘修然听柴复明这么一说，立刻向他行礼:“那还请前辈将您说的打油诗跟在下讲解一二。” “需要这么急吗？最起码让他们吃顿饱的，再换身干净衣服吧？” 柴复明说着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手铐和脚镣。 甘修然立刻会意，当即下令让手底下人给柴复明他们解开手铐和脚镣，然后准备酒菜，以及更换的衣服。 所谓“狡兔三窟”，像甘修然这么狡猾聪明的人，自然到处都准备有落脚的地方。 像这枇杷庄园，就是甘修然为自己准备的秘密落脚点之一。 甘修然没出事的时候，这庄园就是甘修然偶尔隐居偷闲之地。 如果他出事了，这庄园就是他临时避难的地方。 基于这样的考量，所以这庄园内准备的粮食酒肉确实不少，足够柴复明他们饱餐几十顿的了。 但庄园内准备的换洗衣服确实不足。 无奈之下，甘修然只好让自己的护卫把衣服脱下来给柴复明他们穿。 柴复明他们那脏兮兮的衣服，则给了几十名护卫穿，毕竟衣服再脏总比光着要好吧。 柴复明他们换上干净衣服，饱餐一顿后，也没再跟甘修然卖关子。 和藏宝图相关的打油诗，柴复明直接和盘托出，并且他把其中含义跟甘修然讲解了一番。 就差跟甘修然明说，那后周柴氏的宝藏，就藏在伏霞山的一个山洞里了。 “甘大人，和宝藏相关的一切，我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按照约定你现在可以放我们离开了吧？” 柴复明有些紧张地看向甘修然问。 甘修然一脸和气地笑了笑:“前辈，虽然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对不对？ 所以接下来还得请前辈带我亲自去一趟这藏宝地，只要我看见了宝藏，就立刻恭送前辈等离开。” “你不守信用！我这藏宝的地方怎么可能是假的？那位鲍将军不是说，他知道申王殿下的钱财都藏在哪儿的吗？ 申王殿下自从见到我们后周柴氏的宝藏后，他的钱财就一直是放在我们后周柴氏的宝库里的。 所以我给你说的这藏宝地是真是假，你问问鲍将军不就知道了吗？” 柴复明这么一提醒，甘修然眼睛顿时一亮，他赶紧看向鲍金刚。 鲍金刚哪里知道什么申王宝藏，后周柴氏宝藏？ 不过他很清楚，如果现在他说一句不知道，那以甘修然他们这伙人的行事风格，肯定会第一时间灭了他。 所以鲍金刚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没错，申王死之前被我灌醉了，他所透露出的藏宝地，也是在伏霞山这一带。” 第67章 金蝉脱壳 如果说甘修然之前对于后周柴氏宝藏的信任度只有九成，那么鲍金刚的一番话，直接就让甘修然对宝藏的事再无半分怀疑。 因为在甘修然看来，鲍金刚是依附于他们生存的，他不可能跟摩教的人一起做局骗他。 不过就算甘修然确定，后周柴氏的宝藏确实是在伏霞山，他也还是坚持让柴复明等人跟他一起过去。 因为甘修然他们早就决定好了的，一旦宝藏到手，立刻杀了摩教和鲍金刚这些人。 摩教成员和鲍金刚这些人被劫走的事，隐瞒不了多久。 一旦事发，必定会引来各方势力的介入。 到时候就算背后有温益他们这些人从中斡旋，甘修然他们必然也会面临不小的压力。 所以对于甘修然他们而言，最好的情况就是在事发之前，他们将后周柴氏的宝藏拿到手，然后把摩教和鲍金刚他们这些人全部杀了，一了百了。 柴复明表现得很不想去伏霞山，但最终抵抗不住甘修然的坚持，还是选择了答应一起前去。 伏霞山就在汴京城新宋门外往东不到三十里路的地方。 后周柴氏的宝藏在这个地方是合理的，因为汴京当初就是后周的都城。 柴复明等人负责带路，甘修然带着三百多名护卫一路随行。 这群人花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次日黄昏时刻抵达了伏霞山。 伏霞山的山势虽然算不上什么崎岖险峻，但它山势很深，并且山里面的路线十分复杂。 柴复明告诉甘修然，他们当初只是把藏宝图和藏宝诗献给了申王，然后申王带人来找到了宝藏。 他们自己并没有来过，所以现在也只能硬找。 甘修然不管信不信柴复明这种说法，此刻都只能拿着地图跟他一起对比研究。 他们这一大群在山里面转了两三个时辰，此刻夜已经深了。 甘修然下令让大家原地休息，吃点儿干粮喝点儿水后再继续找。 趁着休息的这个时间，甘修然拿着拓印下来的地图念叨着:“浮云可作真天马，霞山好景水西头；薄暮儿童归骑牛，山僧手把青鸾尾。” “我知道了！”甘修然兴奋地喊了一声，“这首藏宝诗不仅告诉我们，宝藏在这伏霞山内，还把具体方位给我们说清楚了的。” “具体方位？在哪儿？” 柴复明一脸不解地问。 甘修然见柴复明这个柴氏后人都没发现这件事，心里顿时觉得得意极了。 他伸手指着藏宝图上，一个好似马头和牛尾相交的地方。 “就是这儿！那首藏宝诗其实也是藏头诗，它每一句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就是‘马头牛尾’，这和这藏宝图上的特征一模一样。 走！我们立刻出发，找到宝藏后人人都有重赏！” “谢大人！” 护卫们兴奋地大喊一声，虽然跟着甘修然继续启程找寻宝藏。 甘修然这次不再依赖柴复明他们。 他找了个高处进行地形对比，很快他锁定一个方向，带着众人迅速赶去。 在甘修然的带领下，柴复明他们这些人还当真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入口。 甘修然兴奋地指着那山洞入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宝藏就在里面，有谁愿意拿着火把第一批进去探查？ 第一批进去探查之人，如果没有收获的话，赏钱十贯，有收获的话赏钱一百贯。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抚恤至少翻十倍。”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甘修然下令以后，立刻有近二十名护卫站了出来。 甘修然一脸感动地拍拍他们肩膀，安慰他们一番后，才让他们进去山洞。 进入山洞的护卫很快有两人跑回来大喊:“大人，山洞里面有一道石门把路堵住了，石门上刻了一个‘柴’字！” 甘修然一听这情况，立刻下令:“走！全部人一起进去看看！” 人群中，柴复明忍不住和柴复佑对视了一眼。 二人很清楚，所谓的后周柴氏宝藏，全都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裴凌为了救他们活命，特意帮忙设计的。 包括他们后背上各自一半的藏宝图，也是裴凌亲手画上去，然后采取特别办法做的旧。 画的时候柴复佑还听见裴凌在嘀咕着什么，这算什么《越狱》大宋版的纹身。 那藏宝诗也是裴凌现编的，主要就是为了把“马头牛尾”四个字嵌进去，然后让甘修然这种人自己发现，他们就会对藏宝诗深信不疑。 这一路上柴复佑和柴复明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现在他们听说山洞内居然有石门，石门上居然还刻了一个“柴”字。 柴复佑他们这才感受到，裴凌为了救他们 ，究竟在暗地里准备了多少东西。 裴凌找的这个山洞很大，甘修然他们三四百人进入山洞，竟然一点儿都不显得拥挤。 大家到了石门外后，发现石门非常重，就算是三百多人一起用力也没办法推开。 甘修然摸着这扇石门分析道:“这石门肯定有机关可以打开，否则申王不会把他的钱财也藏在这里面。” “找！大家一起找打开这扇石门的机关！” 甘修然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在山洞内摸索敲打起来。 很快鲍金刚惊呼一声:“在这里！这里真有一个机关！” 鲍金刚取一块嵌在石壁上的石头，石头里面是一个铜制的拉环。 甘修然让护卫握住拉环用力一拉，石门果然朝两边缓缓打开了！ “果然不愧是后周柴氏的宝藏啊，这机关设计果然巧妙！” 甘修然惊叹一声，然后让人拿着火把头前开路，进入石门。 石门后面是一条石阶，石阶往下延伸，直通一个大殿。 甘修然等人全部抵达大殿后，这才看见大殿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箱子。 墙角还有堆积如山的金砖。 “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甘修然看见那堆积如山的金砖，整个人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这时柴复佑他们迅速靠在一起，按照裴凌的计划，逃跑的时机就是现在！ 果不其然，一阵“次次次”的声音突然在大殿内响起。 然后“轰隆！”“轰隆！”“轰隆！”那些各式各样的木箱子突然炸开。 大殿受爆炸影响距离摇晃起来，浓浓的白烟一下充斥在大殿之中。 早有准备的柴复佑等人，按照裴凌的交代提前蹲在了地上。 这时几道人影密道内窜出来，引导着柴复佑等人往密道离开。 柴复佑他们刚钻入密道没多久，爆炸声再度响起。 巨石不断砸下来，将甘修然的护卫们砸成了肉酱。 第68章 异姓兄弟 轰隆！轰隆！轰隆…… 山洞内一连串的爆炸声停止后，徐芳兴奋地拍了一下手。 “成了！成了！裴兄弟你真的是神机妙算，神机妙算啊！” 徐芳激动地夸赞着裴凌，他这次对裴凌的谋略，是真的服了。 时间倒回到申王刚死的那天。 徐芳进宫，将申王府上下一百五十多口被鲍金刚派人溺死的事，禀报给了皇太后。 原本徐芳以为，自己肯定会得到皇太后的奖赏。 结果皇太后听完徐芳的汇报后，不仅当场勃然大怒，并且她笃定鲍金刚是受人指使才对申王全家下的毒手。 所以皇太后不仅没有夸赞徐芳，反而还要求徐芳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将幕后主使之人查出来。 徐芳接到皇太后的命令后，只能立刻返回皇城司，对着鲍金刚一顿严刑拷打。 鲍金刚很清楚，他如果把幕后主使的人说出来，那他百分百死定了。 所以鲍金刚熬住了酷刑，任凭徐芳怎么折磨他都没说。 就在徐芳无计可施的时候，裴凌主动找到徐芳，告诉他自己有办法将幕后主使之人引诱出来。 于是乎一出“引蛇出洞”的戏码，就在裴凌的计划中慢慢施展开。 在徐芳的视角中，是裴凌说服了柴氏后人，让他们配合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 然后也是裴凌带人在伏霞山找到了这个藏在山洞内的西周古墓，并且把古墓改成了后周柴氏的藏宝地。 最后也是裴凌亲自对古墓内部进行了布置，把那些青砖刷上金漆，伪装成金砖的样子。 在那些假的藏宝箱内，放上制造爆竹常用的火药。 并且火药的成分和比例，也是裴凌亲自调配过的。 “裴兄弟，我们现在可以进墓里面抓人了吗？” 徐芳激动地看着裴凌问，语气中带着十分明显的友好和尊重之感。 通过接二连三或直接或间接合作，裴凌不仅在能力上得到了徐芳的认可，他的人品更是受到了徐芳的青睐。 徐芳已经决定以后要和裴凌以诚相交，尽量把裴凌发展成可以在官场上相互扶持的紧密伙伴。 裴凌算了算时间，估摸着辛芩他们应该已经通过暗道把人带出山洞了。 这山洞里的古墓，是西周时代陈国一名公爵的墓地。 裴凌为什么会知道这座墓呢？ 因为在后世这座古墓不仅被盗了，并且还被改成了伏霞山的一个景点，供游人参观游玩。 裴凌为了伪造西周的古董，曾经也来这墓内逛过几次，所以对这古墓的布局记忆十分深刻。 西周的古墓有主墓和子墓之分，主墓里放着墓主的棺椁，子墓里放着陪葬之人的棺材。 主墓和子墓看似相互独立，实际有一条密道将二者连通。 裴凌是把主墓弄成了后周柴氏藏宝库的模样，但子墓他并没有动，也没有让它暴露出来。 所以第一轮爆炸声一响，主墓内浓雾弥漫，所有人都还在慌乱之际。 早在秘道内等待着的辛芩等人，直接窜出去把柴复佑他们接走了。 众所皆知，烟雾都是往上走的。 在烟雾弥漫的环境下，众人又慌乱不知所措时，抱团蹲在地上的柴复佑等人看上去就犹如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显眼。 所以辛芩他们十分顺利地辨认出了柴复佑等人，并且通过秘道将他们接走了。 裴凌装出一副思索的模样，随后把徐芳拉到一边小声道:“徐大哥，这山洞内刚发生过爆炸，说不定山体不稳，一会儿还会有巨石崩落的可能。 所以我建议你派人进去把里面的尸体弄出来就行，你自己就别亲自进去犯险了。” 徐芳眼睛微微一亮，连忙点头:“还是裴兄弟你考虑的周全，我这就安排人进去收尸。” 徐芳安排人陆续进入古墓，把墓地内的尸体一具具运出来。 裴凌安排的爆炸共分为两轮，第一轮威力很小，只是激发浓烟引起众人的恐慌，同时掩护柴复佑他们从密道撤离。 第二轮爆炸威力十分巨大，差点儿把山体震垮，将墓室掩埋。 所以当徐芳安排皇城司的人进墓地收尸时，墓地里基本已经没有活口了。 这些尸体被砸得面目全非，皇城司的人也只能强忍着恶心将尸体搬出山洞外。 皇城司的人提心吊胆忙了近三个时辰，终于在临近正午的时候，把墓室内的尸体都抬了出来。 徐芳检查了一下鲍金刚和甘修然的尸体，鲍金刚被巨石砸中脑袋，面目已经无法分辨。 但他是禁军出身，身材比一般人更加高大魁梧，所以徐芳一眼就认了出来。 甘修然的运气不太好，他被一块巨石把腰给砸断了，活生生受了一段时间的折磨才咽气的。 不过对于徐芳来说，甘修然的死相堪称完美，因为他的脸没伤着，可以清晰辨认出他的身份。 枢密院军器监的少监，手握实权的正四品大员。 这家伙足以让徐芳拿去跟皇太后交差了。 至于甘修然背后还有没有别的人存在，徐芳会继续深挖，但不会死咬着不放。 这是他在官场混迹多年培养出的“官场智慧”。 只有这样，甘修然背后的人才会找机会给徐芳塞好处，让徐芳将这件事彻底揭过去。 “司使大人，山洞内抬出来的尸体已经清点完了。 完整的尸体一共有三百二十一具，尚且能够辨别面目的有九十七具。 因为大部分的尸体无法辨别面目，所以我们只能通过尸体身上的衣服判断，那被劫走的七十六名人犯已经全部被巨石砸死了。” 徐芳听了下属的汇报后，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行吧，死了就死了，反正他们活着也得被砍头。” 夏天萍和柴复佑等七十六人，在徐芳看来早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所以下属仅仅通过这些尸体身上的衣服判断，夏天萍等人全部被巨石砸死了，徐芳连复查一遍的心情都没有。 徐芳指了指甘修然的尸体对下属道:“把这具尸体单独收殓，好生运回去皇城司。” “喏！” 下属应了一声后离开。 徐芳这时转身看向裴凌，一脸认真地问裴凌:“裴兄弟，你觉得此处风景如何？” 裴凌四下张望了一眼，点点头道:“山清水秀，风景不错。” 徐芳一把抓住裴凌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道:“裴兄弟，为兄想借这山清水秀之地，跟你结拜为异姓兄弟，你觉得意下如何？” 裴凌微微一怔，随后反手握着徐芳的手，整个人表现得比徐芳更加激动。 “大哥！兄弟我终于等到您这句话了！” 第69章 恩公 古人对于结拜这种事，一向看得很重。 正常来说，像裴凌和徐芳这种身份的人结拜，那至少得请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做见证人。 然后摆香案，斩鸡头，烧黄纸，立刻立金兰帖等等。 这一系列程序办理完后，等于这两个人完全绑定在一起了。 如果其中一方落难，另外一方冷眼旁观不施与援手，那落难的一方是可以拿着金兰帖找见证人申诉的。 到时候这“不义”的名声一流传出去，那这人基本等于社会性死亡了。 但裴凌和徐芳毕竟都是当官的，并且两个人都身居要职，手握实权。 这结拜的事一旦流传出去，两个人难免会触犯“结党”的官场大忌。 所以徐芳提议就在这荒郊野外结拜，显然也是经过仔细考量的。 裴凌答应结拜的事后，二人立刻开始操办。 虽然这野外的环境简陋，但两人结拜该有的程序一个没少。 徐芳让人拎了一只路上随手打的野鸡过来。 二人斩鸡头，烧黄纸，现场写下金兰帖互换，然后喝下血酒，这就算是正式结为异姓兄弟了。 这结义以后，徐芳和裴凌说话的态度立刻有了变化。 他指着不远处正在被收殓的甘修然尸体道:“凌弟，你知道这甘修然是谁的人吗？” 裴凌心中微微一动，他之所以答应和徐芳结拜，就是看在徐芳执掌皇城司多年，知道不少官场隐秘的份上。 徐芳一结拜后，立刻开始跟他聊这种交心的话题，这让裴凌心里对徐芳这人多了几分认可。 “大哥您又不是不清楚，兄弟我刚入官场不久，对于官场上的事一点儿了解都没有，像这些事情我全都得靠大哥您提点我才行。” “咱俩兄弟别说什么‘提点’不‘提点’的话，只要是大哥知道的事，大哥一定不瞒你。” 徐芳把甘修然背后的温益，以及温益背后的枢密使曾布，这一系列关系链跟裴凌仔细讲述了一遍。 裴凌听后有些吃惊地问:“大哥，那照您这么说，申王私卖铁器这个案子，背后最大的主使者其实是枢密使曾布？” “不一定。” 徐芳谈起这些事来，整个人显得老成持重到了极致，这和他先前急于立功的模样完全不一致。 “曾布这个人在我看来，还是想为天下做点儿事的，他应该不会参与私卖铁器这种事。 另外温益虽然现在曾布的人，但其实他和上一任开封府知府关系要更近一些。 现在新派全都希望官家能够召回开封府前任知府，让他入朝协助官家早日亲政。 一个人要想让下面的人都服你，那少不了得给下面人足够的好处。 所以这私卖铁器一事，我倒觉得是温益和开封府前任知府一起在背后操弄。” 徐芳这番话算是和裴凌推心置腹了。 裴凌十分刻意地露了一个感动的眼神给徐芳，随后好奇地问:“大哥，那开封府的前任知府是谁啊？” “蔡京。” 徐芳随口说出的这个名字，让裴凌瞳孔微微一缩。 裴凌几乎可以断定，这私卖铁器一案的幕后最大主使者，就是蔡京无疑。 因为这家伙就是传说中的“北宋六贼”之首。 出于刻板印象，裴凌觉得什么坏事只要和蔡京扯上关系，那多半就是他在幕后主使的。 嗯，没错，裴爷就是这么讲道理。 裴凌随徐芳等人一同回到汴京城时，时间已经临近黄昏了。 因为徐芳还得忙着处理后续的一些事宜，所以约好了过两天再在春风楼和裴凌一起喝酒。 临近分别时，徐芳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拍了拍裴凌的肩膀道:“凌弟，再过一段时间你应该就不会再感到孤单了，哥哥我在这里提前跟你说声恭喜。” 徐芳这话没头没尾的，裴凌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裴凌问了一句后，徐芳又神神秘秘地卖关子不说。 这让裴凌也懒得问了，反正多半不是什么坏事。 裴凌跟徐芳告别后，直接来到了城管司衙门。 先前已经提过了，城管司的正衙是用王海恩留下的宅院改的，前不久裴凌又花钱把旁边两栋宅院买了。 准备拿它们当城管司的宿舍和集训场地。 不过目前城管司的正式员工，要么是从宫中挑选出来的内侍和宦官，要么是从禁军挑选出来的精锐。 他们各自都有住的地方，暂时不需要住宿舍。 恰好方便了裴凌拿这地方安置夏天萍和柴复佑等人。 单纯论居住环境，春风楼的条件肯定比城管司这边更加优越。 但裴凌没有忘记，春风楼原本是朱太后的产业，朱太后肯定还有暗子在那里面。 裴凌把辛芩他们安顿在春风楼，这问题还不算大。 因为就算朱太后知道了辛芩的身份，她也不会介意裴凌跟企图对向皇太后不利的人在一起厮混。 毕竟敌人的敌人，等同于是朋友。 但要是朱太后知道裴凌一下收留了六七十个摩教成员，那她肯定会怀疑裴凌同样有谋逆之心。 无论朱太后和向皇太后怎么争，始终有一个原则是不会变的。 那就是这个江山的主人只能姓赵，她们两个都不会容忍有谋逆之心的人存在。 和春风楼相比，城管司这边算是完全属于裴凌的地盘儿。 只要手持裴凌特别订制的城管司腰牌，没有任何人会多嘴过问，这院子里住了什么人。 反正在裴凌的设计中，城管司也会招募一批编外人员在汴京城各地潜伏，时刻收集各方各面的消息。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裴凌按照先前跟辛芩他们约定好的敲门节奏，敲响了城管司正衙左边这套院子的后门。 门后面立刻有人问了句:“你的益达？” 裴凌立马回答:“不，是你的益达。” 吱呀…… 房门打开。 辛芩不顾一切，直接扑到裴凌怀中，紧紧地抱着裴凌。 和世俗礼仪相比，和女儿家的羞涩矜持相比。 辛芩更愿意用这种方式向裴凌表达她对裴凌的感谢。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裴凌这个时候让辛芩去死，辛芩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裴凌拍了拍紧紧抱着他，不断流着眼泪的辛芩，低声道:“辛芩姐，这么多人看着呢。” 辛芩红着脸从裴凌怀中脱离出来，低着头退回到人群中。 这时秦卿和程大牛扶着圣公夏天萍走出来。 夏天萍冲秦卿和程大牛点了点头，三人带头跪倒在地，一起冲裴凌低声喊道:“感谢恩公救命之恩！” 夏天萍他们带头一跪，柴复佑和辛芩他们也跟着跪了下来:“感谢恩公救命之恩！” 第70章 收拢人心 “各位这是干什么？” 裴凌虽然早预想到会来遇上这样的一幕，但此刻还是装出了一副震惊的模样，赶紧走过去将夏天萍搀扶起来。 “大家如果真当我裴凌是朋友的话，还请起来说话，否则裴某只能先行告退了。” 裴凌这番话一出，在场的人只能纷纷站起身来。 众人起身后，目光纷纷落在裴凌身上。 这七十多人看裴凌的眼神，带着很明显的崇敬感和依赖感。 他们崇敬裴凌，是因为在很多人记忆中，裴凌这已经是第二次救他们了。 尤其后面这次，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已经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最终会被裴凌救出来。 并且这营救的方式，是如此的迂回婉转。 但凡亲身经历之人，每一个都感受到了裴凌为营救他们的精心算计和诸多布置。 除了崇敬以外，这七十多人之所以会对裴凌生出依赖感，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 首先这些人身形样貌上的特征，已经被皇城司记录在案，并且共享给了刑部、大理寺、宗正寺等机构。 其次他们这些人没有身份凭由，无论走到哪儿被盘查，肯定会立马被逮起来。 他们当中只要有一个人被逮，那剩下的多半会像牵葫芦一般，一连串地落网。 所以这些人要想继续活下去，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抱紧裴凌的大腿。 只要裴凌愿意庇护他们，那他们不仅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甚至还有可能活得很好。 可裴凌会随随便便让人抱他的大腿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他装出一副完全没看懂这些人眼神的模样，一脸关切地问辛芩:“大家都吃饭了吗？” 辛芩点点头:“按照你的安排，我们一早就去鼎丰楼订了十几桌上等的席面送到这院子里放着。 刚刚大家回来的时候，已经将酒菜热着吃过了。 你呢？你忙了这么久吃了没？饭菜还剩下不少，要不我去给你热一点对付一口？” “行，那有劳辛芩姐了。” 裴凌今天一直在伏霞山上呆着，皇城司那些人带的干粮又干又硬，裴凌咬了一口后觉得实在难以下咽，所以他一直到这会儿还什么东西都没吃。 辛芩回了句“跟我还客气什么”，随后赶紧去了厨房。 裴凌见辛芩离开后，这才对夏天萍道:“圣公，您挑几位代表出来，咱们一起坐下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吧。” 夏天萍点点头，立刻小声跟秦卿做了交代。 不一会儿除了柴复佑、柴复明二人外，圣公这边另外选出了十个人。 这十个人里面不仅包含了圣公他自己，另外还包括了秦卿、柴继荣、程大牛以及庞海和薛志成二人。 十几人在正院大堂落座，裴凌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上。 原本裴凌想邀请圣公一起坐主位，但他说什么都不肯，最终只能把左手下第一个位置安排给他。 众人坐定后，裴凌直接开门见山道:“非常抱歉各位，上一次我考虑不周，没能把你们引到正确的方向突围，导致你们损失那么惨重。 好在这次幸不辱命，总算是把大家再一次救了出来。 现在皇城司暂时认定，各位已经死在那伏霞山那山洞古墓里了。 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是大家撤出汴京城最好的机会。 我会亲自送你们出城，另外会再给每个兄弟准备二十贯钱当盘缠。 钱确实不多，但在下的能力也只到这里了，还请各位见谅。” 裴凌这番话乍一听处处是在自谦，但要是懂行的人仔细一品味，会发现他这番话比自夸的效果还要强上几分。 什么叫“上一次是我考虑不周”？ 在场的人全都清楚，上一次裴凌把大家救出来以后，明说了往东走是最安全的。 但偏偏圣公不相信他，硬是带着大家往西突围，结果一下遭了埋伏。 虽然大家表面上没有怪过圣公，但私底下难免会埋怨几句。 由此这次大家见到留下来没有突围的辛芩等人，个个身上穿着绫罗绸缎，脸上红光满面的模样。 而他们这些跟着突围的人，却死的死伤的伤。 就算全须全尾的被捕了，也是整天挨受酷刑，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两相对比之下，大家心里对于圣公的埋怨难免又多了几分。 然后什么又叫“二十贯钱的盘缠钱少”？ 要知道在汴京城外，七八贯钱已经可以在县城里买栋不错的小院了，剩下十一二贯钱完全可以再买几亩地，买两三个使唤丫头服侍自己。 这样的盘缠钱还算少，那要多少才算多？ 真一人给个万贯家财吗？ 裴凌一副真心要送大家离开，并且隐约还带着点儿急切的模样，让圣公、秦卿他们心里一下就慌了。 他们现在离开汴京城，那走不了多远就有可能出事。 尤其是圣公，他现在完全是废人一个，离开裴凌后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圣公等人沉默片刻。 最终程大牛耿直地站起身来，直接走到大堂中央朝着裴凌跪下去:“裴大哥，我程大牛是个粗人，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您救了我的命，那我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你的。 如果您觉得我程大牛这个人还有点儿作用，那我从今往后就留在您身边，给您卖命。 要是您嫌弃我程大牛是个没用的废物，那您也别提什么盘缠不盘缠的事了，我程大牛立刻自我了断，省得活着被抓后再连累到裴大哥您。” “大牛兄弟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但说到底你是圣公前辈手底下的人，应该听从圣公前辈的命令行事才对。 现在你来给我做事，那我不是成了撬圣公墙脚的不义之人了吗？” 裴凌说着，立马用歉疚的目光看向圣公。 其实说直白点儿，在裴凌决定营救圣公他们这批人时，这批人就已经是裴凌的囊中之物了。 只不过裴凌必须得合情合理的将这些人收入麾下，并且最好是得让这些人自己来求着他把他们收入麾下。 这样裴凌才能彻底掌控这些人，同时也避免以后会发生的小麻烦。 圣公见裴凌目光朝他这边看过来，他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之色。 随后圣公轻叹一声道:“裴凌兄弟，我的情况你现在也看见了。 我已经是个没用的废人，没办法再着仅存的这点儿兄弟姐妹讨生活。 所以还请您行行好，代我收下这帮兄弟姐妹，帮我好生照顾一下他们。” 裴凌听了圣公的话后，当即沉吟起来。 他思虑良久，突然正色看向圣公道:“前辈，既然您提出了这样的请求，那我肯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大家。 不过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和大家相处，我想提一个不情之请。” 圣公点点头:“裴兄弟您请讲。” 裴凌起身对圣公抱拳道:“裴凌想拜前辈为师，成为前辈的亲传弟子。 这样我将以前辈弟子的身份，带领大家好好生活。 同时我有了这弟子的身份，也可以名正言顺好好照顾前辈您。” 第71章 至尊套餐 裴凌主动提出要拜圣公为师，还言明要以弟子的身份照顾圣公余生。 这让在场所有人都激动不已，纷纷在心里感叹裴凌这个人真是仁义无双，乃世间罕见的真君子，真豪杰也。 但实际上圣公心里一点儿都不开心，他甚至觉得裴凌这个人简直阴险到了极致。 其实哪怕发展到现在，圣公也没有完全信任过裴凌。 但圣公没办法跟任何人透露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因为上一次确实是他没相信裴凌的建议，这才导致摩教损失惨重的。 现在摩教仅剩的这点儿人再一次被裴凌救出来，如果他还跟人说裴凌有问题，那听的人多半会觉得有问题的人是他自己。 圣公原本的计划，是先借助裴凌的势力在汴京城内暂时安顿下来，然后派人去联系他的大弟子方腊。 等方腊到了汴京城后，他再带着摩教核心成员跟随方腊离开。 可如果他现在和裴凌有了师徒的名分，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裴凌自从就成了摩教的正式成员，摩教这些人给他卖命，完全是名正言顺的一件事。 也许很多人不太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 打一个简单的比方，这就等于你辛苦创业，好不容易有了家大公司。 现在有个人跑过来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干爹，我负责给你养老送终。 然后他就名正言顺地接管了你的公司，并且还得到了你员工的拥护。 这样一说是不是瞬间感觉血压上升了许多？ 然而更加让圣公恼怒的是，他现在根本没有理由拒绝裴凌这个提议。 所以就算圣公有千般不愿，也只能强颜欢笑地点点头，故意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道:“好！” “我夏天萍何德何能，竟能在垂暮之年收到这么好的弟子，这真是老天眷顾啊。” 圣公这样表态以后，在场众人立刻起身鼓起掌来。 恰好这个时候辛芩也把饭菜热好了，她跑过来想叫裴凌去吃饭。 柴复佑立刻冲辛芩叫道:“芩儿，让大家把桌子重新摆到院子里，咱们一起见证裴凌拜圣公为师。” 辛芩听了柴复佑的话后先是愣了愣，随后美目一亮，立刻出去进行安排。 柴复佑就只有辛芩一个女儿，上一次裴凌带着辛芩去皇城司探望柴复佑时，柴复佑就已经看出来辛芩已经倾心于裴凌了。 当时他还偷偷问了辛芩，这裴凌不是太监吗？ 辛芩这才告诉柴复佑，裴凌并没有被净身的秘密，并且叮嘱他千万别透露出去。 柴复佑知道裴凌这个秘密后，早就把他当作未来女婿看待。 所以他比摩教里的任何人都更希望，裴凌能够把摩教全盘接过来。 要知道摩教的根基并不在汴京，而是在燕云十六州一带。 裴凌要是以圣公关门弟子的身份，把摩教势力全盘纳入麾下，那对裴凌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届时裴凌庙堂势力和江湖势力两手抓，未来一旦风云变幻，谁也说不准他有没有龙翔九天的可能。 深夜，在众人的见证之下，裴凌给圣公行了拜师之礼。 在场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感到高兴。 恰好大家刚刚死里逃生，满腔情绪不知道如何宣泄。 此刻借着“庆祝”这个由头，众人喝了个酩酊大醉，连裴凌都被大家硬灌出了几分醉意。 辛芩也跟着喝了几杯酒，但并没有喝醉。 等所有人都醉倒以后，辛芩独自一人将裴凌扶进了内院正房。 裴凌自穿越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喝醉。 他整个人靠在辛芩身上，醉醺醺地嘟囔着:“美女……跟你们前台的接待经理说一声，直接给我上个‘至尊套餐’，只要把我服务好了，我保证每个人都有小费。” 辛芩听不懂什么叫“前台”，什么叫“接待经理”。 不过她听懂了，裴凌想要一个“至尊套餐”。 从裴凌刚帮辛芩救回柴复佑等人的那一刻起，辛芩的全部心思就都放在了裴凌身上。 无论裴凌提什么要求，只要辛芩能够做到，她一定会尽全力满足裴凌。 所以哪怕裴凌现在说的是醉话，辛芩也还是认真地问了裴凌一句:“至尊套餐是什么？” “啊？你们店里没有至尊套餐啊？现在搞这种店没至尊套餐谁会来？” 裴凌眼睛半闭着，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 辛芩见状连忙道:“要不你告诉我什么叫至尊套餐，我试试能不能做好吗？” “可以！你们店这服务意识还是挺到位的，哥哥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至尊套餐。” “首先帮哥哥我把衣服脱了。” 裴凌努力站稳身体，抬着双手等辛芩给他脱衣服。 辛芩红着脸观察了一下裴凌的状态，她有点儿怀疑裴凌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裴凌闭着眼睛，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搞快点好不好，哥哥这样站着很累的。” 裴凌微微皱眉催促一句后，辛芩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了裴凌的腰带上。 很快辛芩帮裴凌把衣服外套脱下来，然后小声地问:“裴……裴凌，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做个屁啊，帮我把衣服脱光懂吗？没脱光你怎么给我洗澡？” 裴凌醉醺醺地回答。 “脱……脱光？洗澡？” 辛芩俏脸已经红透了，她低着头，两根手指搅动着衣角道:“屋子里的热水已经被他们用光了，暂时没热水洗澡。” “热水都没有？” 裴凌微微一怔，心想自己这是到了什么破店？ 他伸手按着辛芩的双肩，眼睛艰难地虚开一条缝隙。 裴凌没能看清楚辛芩的长相，但他隐约间感觉到眼前这姑娘长得非常漂亮，并且还搞了个古装扮相。 这种风格的店，以前好像没遇见过啊，应该是新开的吧。 裴凌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随后他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应该是撞到了一家还在试营业的店。 一般这种店的第一批姑娘，总有刚入行的“宝藏”。 裴凌心里火热起来，脸上也立马露出了笑容。 “没热水没关系，你先帮我把衣服裤子脱了，然后扶我到床上躺着，端盆水来给我擦擦身体。 你不是要学‘至尊套餐’吗？哥哥今天好好教教你，务必把你教会，以后哥哥我但凡想做‘至尊套餐’一定第一个找你。” 裴凌这番话虽然语气听上去醉醺醺的，但却极具逻辑。 辛芩听后立刻笃定，裴凌这就是在装醉。 她有些幽怨地瞪了裴凌一会儿，心想你想做什么就直接做嘛，干嘛装醉来折腾人家？ 不过裴凌那句“以后哥哥我但凡想做‘至尊套餐’一定第一个找你”，让辛芩上了心。 辛芩猜测那什么至尊套餐肯定不简单，一般人估计都不会做。 裴凌恐怕也是故意装醉，才好意思叫她做。 于是辛芩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非要把这至尊套餐学会不可，这样以后裴凌但凡有这方面的想法肯定会第一个想到她。 辛芩心里有了主意以后，手上也跟着有了动作。 第72章 真实的梦 “对对对，就是这样，注意牙齿不要碰到，嘴里含着的水尽量不要流出来。” “要注意节奏，要掌握深浅……” 清晨的阳光，照耀到裴凌脸上。 裴凌感受到了，但他不愿意醒来，整个人反而往身边温暖的怀抱里挤了挤。 一股略带奶香味的体香，让裴凌感到很舒服，很安定。 裴凌感觉自己昨晚好像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 梦里他喝醉了，辛芩在照顾他。 然后他借着酒意，把神女会所最有名的至尊套餐服务内容，全部交给了辛芩。 梦里的辛芩真是没得说，就算累得气喘吁吁，也还是坚持把服务做完了。 这等服务真是谁体验过谁知道，简直就是男人梦想中的极致体验。 关键梦里做这服务的人，还是肤如凝玉，眉如墨画，有着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的辛芩。 她的技巧或许略显生涩，但她的用心程度是无论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辛芩，你就是我的神！” 裴凌回忆中梦里的一切，忍不住感叹出声。 却不料这时耳边响起一道温柔至极的低语:“官人说笑了，在奴家心中官人才是神，才是天。” 嗯？ 裴凌猛地一下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辛芩绝美羞红的面容。 紧接着裴凌还发现他自己竟是犹如小鸟依人一般，睡在辛芩修长的臂弯里的。 二人紧紧挨在一起，可以感受到和对方完全没有任何隔阂。 咕噜。 裴凌用力咽了口口水，喃喃自语:“原来昨晚不是在做梦。” “官人……” 辛芩羞涩不已地娇嗔一声，还拿左拳轻轻打了一下裴凌的胸口。 “官人以后可不能经常让奴家做那什么至尊套餐了，奴家自幼习武都没感觉到这么累过。” 裴凌心中微微一动，抬头把辛芩的手臂抽出去，随后将她整个人抱到怀中。 “放心吧芩儿，以后都不叫你做了。” “那倒也不用，奴家好不容易学会了那么多的……招式，以后完全不用岂不白白浪费一番辛苦？ 只要官人怜惜奴家，不让奴家夜夜如此就足够了。” “傻丫头。” 裴凌感动不已地将辛芩搂得更紧了一些。 裴凌在床上和辛芩说了一些情话，然后又缠绵了一会儿。 辛芩虽然是第一次，并且还坚持了一个满的至尊套餐，但她毕竟是从小练武的高手，体质远非一般人能比。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辛芩主动起床去给裴凌准备早起洗漱的一应物品。 甚至这丫头还拿了个尿壶过来，准备给裴凌把尿。 裴凌这才感受到，一个在宫中呆了多年的凤仪女官，一旦全心全意服侍起一个人来究竟有多么恐怖。 关键你还不能拒绝得太狠了。 刚刚裴凌就尝试过拉着辛芩的手，一脸深情的跟她说，夫妻之间是平等的，她不需要这样伺候他。 结果这话把辛芩给吓着了，弄得辛芩一边流泪一边问裴凌，是不是觉得她只会伺候人，所以才故意说这种话安慰她。 裴凌无可奈何，只好怀着不安的心情，享受完辛芩所有的服务。 早上洗漱完毕以后，裴凌先去探望了一下圣公，然后去拜见了柴复佑。 裴凌没有隐瞒他和辛芩现如今的关系。 在见到柴复佑以后，裴凌直接行礼叫了“岳父大人。” 柴复佑对于这声“岳父大人”没感到任何意外，相反裴凌的坦荡和担当，让他更加欣赏了。 裴凌和辛芩的身份都很特殊，婚礼注定不可能大操大办。 但裴凌不愿意委屈了辛芩，所以他希望柴复佑给他一点儿时间。 他承诺会挑一个合适的时机，补给辛芩一场盛大的婚礼。 聊完辛芩的事，裴凌开始和柴复佑商量，针对摩教这些人的后续安排。 目前裴凌已经想好的计划，是大家暂时按兵不动。 等裴凌利用城管司的权力打击掉一批青楼和赌档以后，再由柴复佑他们去把这打击掉的场子低价接过来。 到时候他们一边在汴京经营青楼和赌档，一边帮裴凌收集各方面的消息。 柴复佑对于裴凌这个计划十分赞同，但同时他也建议裴凌，及早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毕竟当今皇太后年纪已经不小了，裴凌身上已经被打下牢牢的皇太后印记。 一旦向皇太后薨了，皇上亲政，裴凌的处境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么如鱼得水了。 柴复佑说的这些，裴凌心里一直都很清楚。 甚至裴凌还知道，在原历史的记载当中，向皇太后就是在明年死的。 至于如何在向皇太后过世以后，仍旧保持自身的处境不受影响，裴凌有很多打算。 但所有打算的先决条件，都是得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所以裴凌眼目前也没心情去想太多，只想多搞钱，多给自己积攒资本而已。 裴凌和柴复佑聊完以后，直接离开小院去隔壁的城管司点卯。 城管司的人正在集体背诵《汴京城市管理条例》，还在三天时间，这条例就将正式施行了。 汴京城大大小小的青楼赌档，明显没把这条例当回事。 偌大的汴京城，竟然只有三家赌档和五家青楼来城管司申请办理经营许可证。 这五家青楼当中，有一家还没重新开业的春风楼，另外四家则全是朱太后和蔡王名下的产业。 那三家赌档的情况也相差无几，全是蔡王小舅子所开，蔡王也有股份在里面。 之所以他们会来办理经营许可证，显然也只是看在裴凌是“自己人”的份上，单纯给裴凌一个面子而已。 裴凌来到城管司后，立刻召集核心管理层开了个会。 会上裴凌叮嘱城管司的人，隔壁是他培训暗探的地方，不得让任何人前去窥探和打扰。 强调完这件事后，裴凌开始针对三天后的第一轮行动，进预案讨论。 就在大家讨论得如火如荼时，徐芳突然急急忙忙地来到了城管司。 裴凌暂时停止会议，询问徐芳来有什么事。 徐芳把裴凌单独拉到一边，低声道:“皇太后突然病倒了，秘密召我俩入宫。” 第73章 治病 裴凌一听向皇太后突然病倒，心里终究还是慌了一下。 他慌倒不完全是因为害怕向皇太后出什么意外，导致他现在拥有的权势和地位遭受到影响。 而是裴凌担心向向皇太后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受到什么蝴蝶效应的影响，最终提前离世。 真要是这样的话，裴凌倒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宁儿那丫头了。 正常情况下，进出皇宫理应走宣德门。 但这一次徐芳却特意带着裴凌绕了一大圈，走拱宸门进了皇宫。 拱宸门位于正北方向，从这道城门一进来就是后苑，穿过后苑再经过迎阳门，便到了慈德宫的北和门。 裴凌刚进宫时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一靠近北和门，裴凌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 北和门外罕见地出现了禁军值守，并且人数还不少。 此外在一些不起眼的暗处，裴凌也感觉到了一股萧杀之意，显然这慈德宫附近到处都设有暗桩。 裴凌感受到这一切后，这才意识到局势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恶劣。 徐芳拍了拍裴凌的肩膀，认真地看着裴凌说了句:“放心吧凌弟，无论发生什么，大哥一定与你共同进退。” 裴凌点点头，跟随徐芳进入慈德宫后殿。 后殿内寝宫内，多名内侍和宫婢在暖阁外待命。 徐芳拜托人通禀一声后，很快得到了向皇太后的召见。 裴凌跟着徐芳刚走进向皇太后的寝屋，就看见向皇太后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着。 一旁跪着五名太医，其中一个还是太医院的太医丞顾仁术，他们全都皱着眉头做出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样。 显然向皇太后的情况，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裴凌！” 赵宁儿见到裴凌后，忍不住哭着叫喊了一声。 她起身跑过来，拉着裴凌的衣袖问:“你曾经在宫外生活过，你认不认识什么名医？可不可以请他们来给我母后诊治一下？” “公主殿下您别着急，让微臣先弄清楚皇太后的病情症状再说。” 裴凌看着向皇太后那痛苦到满脸冒虚汗的模样，心里倒是真想到了几个跟这症状相符合的病症。 他蹲到顾仁术跟前，小声询问了顾仁术几个问题。 顾仁术一一作答后，裴凌心中已经对向皇太后的病症有了七八分把握。 不过裴凌还没来得及说话，向皇太后便咬着牙下令:“所有人出去，裴凌和徐芳留下！” “母后……” 赵宁儿知道，向皇太后这是要跟裴凌和徐芳交代身后事的安排。 在这种关键时刻，赵宁儿想留在向皇太后身边，但向皇太后却十分严肃地瞪了赵宁儿一眼，沉声低喝:“出去！” 赵宁儿无奈，只好等着众人退出寝屋，在暖阁里等待召见。 很快寝屋内就剩下来向皇太后、裴凌、徐芳三人。 向皇太后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对于裴凌和徐芳道:“裴凌，徐芳，你二人都是哀家最为信任倚重之人，哀家要是这次撑不过去了，你二人一定要记住务必要好好辅佐官家，帮助官家接掌朝政，稳定大宋江山。” 向皇太后这番话，基本和废话没什么区别，这显然不是她真正要说的事情。 裴凌和徐芳虽然都清楚这一点，但还是一起应了声:“喏。” 果不其然，向皇太后这是咬着牙说出“但是”二字。 “但是官家亲政之后，如果恣意妄为，不顾江山社稷，你二人可以拿出这……” 向皇太后说着，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份圣旨。 裴凌赶紧打断向皇太后的话:“皇太后，微臣或许有办法治好您的病。如果皇太后相信微臣的话，微臣愿斗胆一试。” “你能治好哀家的病？” 向皇太后有些怀疑，毕竟太医院诸多太医都对她的病症束手无策，裴凌又怎么可能懂得如何治好她？ 但裴凌十分认真地看着向皇太后，这让向皇太后明白，裴凌并不是在开玩笑。 出于对裴凌的信任，向皇太后咬咬牙道:“好，那哀家就让你试试。就算你没治好哀家，哀家也不怪你。” “谢皇太后信任。” 裴凌得到向皇太后的准允后，立刻让徐芳退出寝屋，然后让人准备了大量的温水端进来。 “皇太后，微臣觉得您应该是患上了肾结石。这病简单来说，就是您肾脏内有细小的石头存在，咱们只需要把它排出来就可以痊愈了。” 裴凌给向皇太后简单解释一番后，当即让向皇太后喝下大量温水。 向皇太后喝完没感觉到任何好转，只觉得自己肚子好涨。 裴凌这时将向皇太后从凤榻上扶起来，然后说了句:“皇太后，请恕微臣冒犯了。” 说完，裴凌直接从身后抱住了向皇太后纤细的腰肢。 向皇太后年轻时是有名的美人，时下年纪虽然已经大了，但终日在宫中养尊处优，自身状态其实保养得非常不错。 外加神宗皇帝去世得早，向皇太后自己又洁身自好，没再接触过男人，所以她的身体远比一般女人更加敏感。 裴凌刚抱住向皇太后，向皇太后便惊呼了一声:“啊！” 寝屋外的暖阁内，不少人都在等着伺候向皇太后，他们听见向皇太后这声低呼，脸色立刻变了。 最终徐芳鼓起勇气在门外问:“皇太后可有吩咐？” “没……没有……你们所有人退出后殿，没有哀家旨意，不准踏入后殿半步！” “喏！” 向皇太后下令后，众人纷纷带着退出了后殿。 这时寝屋内的裴凌长松一口气，有些愧疚的对向皇太后道:“请皇太后恕罪，如果要排出您肾脏内的结石，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向皇太后红着脸，深吸一口气道:“哀家明白了，你……你继续吧。” “喏。” 裴凌应了一声，重新走回向皇太后身后，伸手搂住向皇太后的腰。 得过结石的人都知道，如果想要在不动手术的前提下，尽早排出结石，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多喝水，多跳动。 向皇太后现在已经痛得没办法跳了，所以只能裴凌抱着她跳。 裴凌其实也不好受，毕竟向皇太后是个风韵犹存，姿色尚在的美人。 他这样抱着向皇太后跳动，也很难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根据公开的资料显示，志玲姐姐今年也四十八岁了。可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抱着她这样跳，估计那小年轻也会很难受。 更何况向皇太后不仅身材长相不输四十八岁的志玲姐姐，关键她还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太后。 这身份的加持，对于男人来说，其实也是一种强大无比的心理刺激。 好在裴凌头脑很清醒，他知道如果自己反应过于激烈，那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就会暴露。 一旦暴露，恐怕等待他的就会是生命危险。 所以裴凌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尽量把自己代入到医者父母心的状态之中。 但这世间有些事，往往就是你越克制，它来得越厉害。 第74章 家传医术 “裴凌……快！快放开哀家！” 裴凌抱着向皇太后跳了近一个小时，向皇太后虽然感觉很痛苦，但还是气喘吁吁地坚持了下来。 可就在刚刚，向皇太后突然抓住裴凌的手，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裴凌赶紧放开向皇太后。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向皇太后怎么了，向皇太后便夹着双腿喊着:“净桶！快给哀家取净桶来！” “净桶？” 裴凌足足愣了两三秒钟，这才反应过来，净桶就是马桶的意思。 向皇太后喝了那么多水，又被裴凌抱着跳了近一个小时，不用猜也知道这会儿肯定是尿意来了。 裴凌赶紧去寻找所谓的“净桶”。 向皇太后这寝屋裴凌从未进来过，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才在一个小隔间内找到了一个镶金带玉的马桶。 裴凌拿着马桶出来时，赫然看见向皇太后已经…… 裴凌没发出任何声响，直接把马桶放回到原处。 等裴凌再度出来时，向皇太后已经躲到凤床上，还把帷幔放了下来。 “裴凌你出去吧，告诉外面的人，哀家已经好多了。” “喏。” 裴凌语气平静地应了一声，临出门之前还故意把几个装有温水的大银壶给踢翻在地。 后殿正殿外，赵宁儿红着眼眶，泪眼婆娑地来回踱步。 鲁初学实在有些不忍看见赵宁儿这副模样，于是趁赵宁儿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小声安慰赵宁儿:“放心吧公主殿下，裴大哥的处事风格您还不清楚吗？他既然出手了，那必定是有把握能够将皇太后治好的，咱们且安心等待裴大哥的消息便是。” 赵宁儿听鲁初学这么一说，立刻点了点头。 “对对对，裴凌要么不出手，出手肯定能把我母后治好。” “裴公公！”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众人目光立刻朝正殿大门处看去。 只见裴凌浑身被汗水湿透，一脸劳累的从正殿内走出来。 赵宁儿赶紧跑过来，一把抓住裴凌的手问:“怎么样裴凌？你治好我母后了吗？” 裴凌微微一笑:“放心吧公主殿下，皇太后已经没事了，去几个人把皇太后的寝屋打扫一下。 然后准备点儿热水，等皇太后醒了，让她泡个热水澡好生放松一下。” 裴凌做了一番安排后，慈德宫众人全都松了口气。 太医丞顾仁术激动地走过来，想要询问裴凌是如何治好皇太后的。 裴凌当不可能把具体情况说出来，只能随口敷衍一句:“家传医术，实在不能对外透露。” 顾仁术对此没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一脸恍然地连连道歉，不断解释自己不是想窥探裴凌家传绝学。 宫婢们将寝屋打扫一番后，向皇太后换了身衣服，直接在偏殿召见众人。 大家走进偏殿后发现，刚刚疼到死去活来的向皇太后，这会儿竟然神色如常已经不见半分痛苦之色。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对裴凌的“神奇医术”，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其实像结石这种病对于古人来说，真心不好处理。 毕竟他们也没有透视眼，可以看清楚人体内到处发生什么异常情况。 得了结石以后，只能强忍着。 要是能忍到自动将结石排出来也还好，可如果等不到那一刻，反而引发了其它的并发症，那情况就危险了。 向皇太后之所以出来亮个相，主要是为了让众人安心，知晓她已经没事了。 在简单跟众人说了几句话，做了一些后续的安排以后，向皇太后直接打发众人离开。 毕竟痛了那么久，整个人还是有些虚弱。 不过裴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向皇太后刚才目光一直在躲避他。 中途有那么一下，二人目光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向皇太后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处。 裴凌见向皇太后反应这么大，心里顿时变得有些忐忑。 这老阿姨可千万别看上我啊，我肠胃好得很，用不着吃软饭。 裴凌胡思乱想着，再度跟随众人走出正殿。 转忧为喜的赵宁儿，在出殿门时故意用肩膀撞了撞裴凌，然后意味深长地笑道:“裴公公如果没别的事，麻烦随本宫走一趟淑怀宫，关于母后的病症本宫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裴公公。” 裴凌心中微微一紧，心想你这丫头是想问我病症相关的事吗？我看你是想要裴爷亲自给你打一针吧？ 裴凌嘴巴张了张，正准备答应下来时，一名小太监急急忙忙跑来后殿。 “裴公公不好了，太后娘娘想进慈德宫探望皇太后，被守在慈德门的禁军拦了下来。 现在太后娘娘正在打骂值守慈德宫的禁军。” 第75章 作死的蔡王 裴凌听说朱太后过来了，心里倒是没觉得有多么意外。 向皇太后做出这么一副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模样，要是朱太后不过来看看，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现在向皇太后大病初愈，没人敢去打扰，裴凌作为慈德宫的总管太监，这个时候理应负起责任，应对好一切有意前来窥探之人。 裴凌让赵宁儿先回淑怀宫，她不适合跟朱太后发生正面冲突，不然局面很可能会变得复杂。 赵宁儿嘟着嘴，有些不满地离开了。 裴凌目送着赵宁儿离开后，这才收回目光，赶紧往慈德门方向跑去。 慈德门是慈德宫的正门，这里驻守的禁军相对要多一些。 虽然前来报信的小太监，语气显得十分急切，但裴凌料想以朱太后在宫中的势力，应该也不可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一个禁军挨打了而已，这绝不算是什么大事。 裴凌心里这样想着，所以前往慈德门的路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等裴凌快要抵达慈德门后，他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粗犷声音在大喊:“本王最后数三个数，如果你们还敢不退，那别怪本王的亲卫出手无情！” 裴凌一听到这声音，心里立刻喊了一声:“完了。” 这声音裴凌一听就知道，明显就是蔡王赵似这个贼种。 朱太后这个时候来闯慈德宫，还能强行解释成她关心向皇太后，想要来看看向皇太后的情况。 从规矩上讲，这个理由固然牵强了一些，但也说得过去。 可你蔡王跟着来闯慈德宫算怎么回事？ 后宫这种地方，是亲王可以随便乱闯的吗？ 你闯就闯吧，你还把自己的亲卫带到后宫来，这根本就是在作死。 现在裴凌只祈求蔡王的脑子能稍微清醒一点点，没有让他的护卫带兵器进后宫。 否则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要如何收场了。 裴凌怀着忐忑无比的心情走出慈德宫。 当他看见蔡王身边的黑衣护卫，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长刀时，他有一种胸闷到快要窒息的感觉。 一个朱太后，一个蔡王，这母子二人做事未免也太急了吧？ 就算你们觉得向皇太后可能快不行了，那至少也找我这个“暗子”确认一下具体情况好不好？ 哪怕你们铁了心今天要搞事，至少也和我商量个里应外合的计划啊？ 裴凌刚现身，蔡王和朱太后的目光就朝他看了过来。 朱太后的目光显得有些冷淡。 她既然连带人硬闯慈德宫这种事都不和裴凌商量，那足以看出她并不怎么信任裴凌。 倒是蔡王这崽种对自己的处境还浑然不觉，见到裴凌现身后，他还冲裴凌使了个眼色。 仿佛这家伙在说，裴凌你看本王猛不猛？你以后跟着本王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裴凌直接将蔡王那眼神无视掉，冷冷地看着朱太后和蔡王问:“太后，蔡王爷，皇太后今日凤体抱恙，已下旨不见任何人，还请二位速速带人离去。” 蔡王一听裴凌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朱太后则是一脸冷淡扫了裴凌一眼，气势凌人地冷笑道:“刚刚这几个禁军阻拦哀家见皇太后，被哀家给打了。 现在裴公公也来阻拦哀家，那哀家是不是应该做到一视同仁呢？” “来人！给哀家打断裴凌双腿！今日谁再敢阻拦哀家见皇太后，哀家一律格杀不论！” 朱太后下令以后，蔡王身边的护卫立刻跳出来两个人，二人一起冲向裴凌。 裴凌这段时间虽然没有把太多的精力放在练武上面，但几乎每晚他都按照《抱朴功》修炼的姿态入睡，这武艺比以前还是精进了不少的。 蔡王身边两名亲卫刚靠近裴凌，裴凌便一记干脆利落的横扫，直接打在这二人的脸上。 只听见“啪”“啪”两声脆响，两名亲卫的身体凌空旋转几圈后落在地上，再也没动弹分毫。 “裴凌！你竟敢动本王的人！” 蔡王指着裴凌怒吼。 裴凌根本不为所动，沉声下令:“所有禁军听令！ 蔡王赵似私带刀兵入宫，意图犯上作乱，给我把他们拿下！” “喏！” 值守慈德宫的这些禁军，早就忍得不耐烦了。 现在有裴凌这个慈德宫的总管太监下令，他们就算心里有些忐忑，也还是决定先把蔡王和他的亲卫拿下再说。 反正就算天塌下来，也有这位裴公公顶着。 “哀家看你们谁敢乱动！” 朱太后凤目圆瞪，厉声呵斥。 一众禁军被她的气势惊吓到，竟然真的立在停顿了身形。 “裴凌不过区区一个总管太监而已，有哀家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他对禁军发号施令了？” 朱太后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但裴凌听了却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无奈得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一道更加威严的声音从慈德门后面传出来。 “你既然知道裴凌是慈德宫的总管太监，当明白裴凌在慈德宫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哀家的意志。 有哀家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伴随着这道声音传出，向皇太后在赵宁儿和另外一名宫婢的搀扶下，走出了慈德门。 向皇太后跨过慈德门的门槛后，立刻将搀扶她的赵宁儿和宫婢推开。 接着向皇太后冷冷地看着朱太后。 朱太后被向皇太后看得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 一直以来，朱太后在向皇太后面前都有一种自卑的心态。 因为向皇太后出身名门，她嫁给神宗皇帝之前，父亲就已经是青州知府了，她曾祖父更是官拜宰相。 而朱太后父母都是平民，她自己也曾是宫婢出身。 从她得到神宗皇帝宠幸开始，她就经常被已故的太皇太后高氏责骂。 甚至神宗过世的时候，时任河南知府的韩绛，因为过去当过宰相，又对朱太后恭敬有加。 朱太后回宫后忍不住念叨了几句，说韩绛这个人懂礼数，人很不错之类的。 结果太皇太后高氏当场把朱太后责骂了一番，她问朱太后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出身？就凭她的出身，当得起韩绛这种大臣的恭敬礼遇吗？ 朱太后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后宫一众妃嫔，看向她的那种奚落目光。 正是因为心头憋着一口气，所以朱太后做梦都希望蔡王赵似能够继承皇位，这样她就能压向皇太后一头。 可惜，天不遂人愿。 就算哲宗皇帝死前给蔡王留下了许多政治资源，想让蔡王继承他的皇位，蔡王最终还是没能坐上那龙椅。 这一切无疑都是因为向皇太后的影响力大过朱太后的缘故。 所以朱太后恨向皇太后入骨，可偏偏面对她时，又会抑制不住的开始心虚和自卑。 向皇太后看着身体瑟瑟发抖的朱太后，冷淡地问了句:“哀家问你话，你为何不答？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还是你耳朵聋了？” “我……我……” 朱太后咬着下嘴唇，努力想克制住自己 流泪的冲动，她不想在向皇太后面前流泪，她不愿意让外人看见她如何软弱的一面。 然而向皇太后根本没打算放过朱太后，那犹如利剑一般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住朱太后。 就在朱太后快要扛不住向皇太后的眼神，双腿颤抖着想要跪下，眼泪转动着想要从眼眶中夺眶而出时。 裴凌对向皇太后道:“皇太后，您身体暂时不宜动怒，走动，要不这里的事还是交给微臣处理吧？” 向皇太后收回死盯着朱太后的目光，这让朱太后心里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有种溺水时，突然被人一把拉出河面的感觉。 朱太后不知道裴凌是不是故意在帮她，但她还是感激地看了裴凌一眼。 向皇太后问裴凌:“你觉得你能处理吗？” 裴凌想了想道:“回皇太后的话，微臣愿意一试。” 向皇太后微微颔首:“行，那今日这件事哀家就交由你全权处置，哀家等着你的处置结果。” “喏！” 第76章 裴氏一族 向皇太后把蔡王的处置之权交给裴凌后，直接转身回了慈德宫。 裴凌一直向皇太后离开的背影，一直到她跨过中殿的殿门，这才将目光收回来。 说实话，如果完全以功利的角度出发，裴凌知道自己不该管这件事。 因为正常来说，无论裴凌如何处理这件事，都不会得到两全其美的结果。 处理蔡王过重，朱太后肯定会不满；处理蔡王过轻，向皇太后会起疑。 就算是不轻不重地处理蔡王，最终得到的结果，也很有可能是两边不讨好。 所以作为一个聪明人，裴凌本不该管这件事。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接手，这其中自然也有他的考虑。 主要是裴凌不希望朱太后和向皇太后的矛盾激化。 因为一旦她俩对立得太严重，皇帝赵佶的重要性就会凸显出来，这只会加速赵佶亲政的速度。 而赵佶亲政越早，裴凌现如今的权势地位，就越有可能受到影响。 无论如何，现在这件事已经落到裴凌手中了，裴凌必须想办法将这件事处理圆满。 裴凌有些叹息一声，然后无奈地看了朱太后一眼。 朱太后与裴凌的目光对视，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些许愧疚悔恨之色。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朱太后也明白为什么裴凌一出来就叫她和蔡王赶紧带人走了。 原来向皇太后的病情根本就不严重，裴凌是想让他们赶紧离开，以免招惹更大的麻烦。 朱太后很后悔自己没多信任裴凌一点儿，以致于最后弄出如此严重的后果。 裴凌轻叹一声，随后下令收走蔡王那些亲卫所携带的武器，将蔡王和蔡王亲卫暂时关入皇城司。 接着裴凌对朱太后行礼道:“太后如不嫌弃，就微臣送太后回慈宁宫吧。” 朱太后深深地看了裴凌一眼，最终一甩宽大的衣袖，转身冷着脸朝慈宁宫方向走去。 裴凌冲站在身后的徐芳使了个眼色，徐芳立刻点头回应了一下。 这一步的处理，没有任何人挑出裴凌的毛病。 把蔡王和蔡王的亲卫关进皇城司，这是彰显了向皇太后的威严。 然后裴凌以慈德宫总管太监的身份，送朱太后回慈宁宫，这是在保全朱太后的颜面。 可以说裴凌这第一步的处理，完全是进退有节，面面俱到。 回慈宁宫的时朱太后坐在凤辇上，裴凌跟在她左手边，保持着同一速度前行。 朱太后身子往左靠着，低声问裴凌:“蔡王的事你准备如何处理？” 裴凌摇头:“回太后的话，微臣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方才情况紧急，微臣只是想着把事情先揽下来，别让蔡王在外人手里受了委屈而已。” 朱太后听裴凌这样说，脸色顿时柔和了不少。 她沉默片刻后，竟然主动对裴凌说了句:“对不起，哀家不该怀疑你的。” 裴凌心中微微一动，但还是神色如常地看着前方。 “太后言重了，微臣身份卑贱，不值得太后道歉。只是微臣不解，无缘无故为何太后会怀疑微臣？”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朱太后反问裴凌，这把裴凌搞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懂朱太后在说什么。 朱太后确认裴凌当真不知道后，这才微微笑道:“皇太后赦免了前任度支使副使裴经纬，准允他带领裴氏族人从沙门岛迁回汴京。 裴凌你可知道，这裴经纬是谁？” 裴凌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但仍旧保持着一脸疑惑的模样问:“是谁？” “是你的祖父。” 裴凌双目一下瞪圆，装出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模样低呼:“怎么可能？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哪里来的什么祖父？” 朱太后笑了笑，带着几分揶揄的语气道:“你可不是孤儿，你父亲‘裴武’原本是虎翼军都指挥使，只因遭受你祖父的连累，才被贬成了虎翼军里的一个营指挥使。 你母亲从小跟你父亲订有婚约，但因为你祖父出事，所以你母亲所在的家族想要悔婚。 最终你母亲不顾家族反对，自己逃出家门跟你父亲在一起了。 也因此你母亲到死都没再和娘家联系过一次。 对了，你知道你母亲的娘家有多显赫吗？” “微……微臣不知。” 裴凌有些吞吞吐吐地回答。 他这模样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被惊到了。 裴凌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编的一个瞎话，竟然会引来这么大的因果。 原本他以为不起眼的一个小武官，现在看来竟然是出身落魄的豪门大族，并且还娶了家世更加显赫的老婆。 朱太后见裴凌这震惊的模样，算是相信裴凌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掩嘴一笑，小声告诉裴凌:“你母亲出身开封向氏，算起来你其实是向皇太后的子侄辈。” 第77章 烫手山芋 裴凌把朱太后送到慈宁宫门口后，朱太后笑着问了裴凌一句:“要不要进去坐坐？” 裴凌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随后告辞离开。 身世的问题，确实打了裴凌一个措手不及。 裴凌做梦都没想到，他借着一千多年后一件古董上面得来的信息，随口为自己编造的身世，最后竟然会引出这么多的问题。 朱太后之所以把这些全部告诉裴凌，其用意不言自明。 她是要看裴凌在知晓自己身份后，会如何选择。 尤其裴凌还接下了“蔡王闯宫”这个案子。 要是裴凌在这个案子的处置当中，有任何一丝让朱太后不满的地方，朱太后肯定会把裴凌彻底划入向皇太后一派。 届时她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绝不让裴凌好过。 当然裴凌背后向皇太后，其实并不惧怕朱太后。 不过裴凌的考虑还是那一点，尽量不让这两个老娘皮矛盾激化，否则徽宗赵佶必定会提前亲政。 作为一个知晓北宋历史结局的人，如果让裴凌选，裴凌宁愿这辈子都不让赵佶亲政。 这昏君写写画画，逛逛青楼就可以了，管理大宋天下他有那个实力吗？很明显没有！ 送朱太后回慈宁宫后，裴凌没有回慈德宫，而是直接出宫去了皇城司。 他人刚到皇城司门口，徐芳就迎了出来。 “凌弟，恭喜恭喜啊，你这次妙手回春救了皇太后一命，等皇太后痊愈之后肯定对你重重有赏。” 裴凌苦笑着摇摇头:“赏赐什么的我已经不在乎了，现在我只想把蔡王这件事好生处理掉。” “你不提我也正想问你呢，蔡王这案子就是个烫手山芋，你干嘛主动揽到自己手里？” 徐芳一脸不解地问。 裴凌略作沉吟，然后一脸谨慎地左右看了看:“大哥，既然是您问我，那我也不瞒着您。 我在进入慈德宫之前，其实是朱太后培养的暗子。 先前因为某些事，我和朱太后已经划清界限。 但朱太后对我毕竟有培养和知遇之恩，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蔡王落入别人手中遭受欺辱。” “原来是这样。” 徐芳故意装出一副恍然之色，但其实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 裴凌第一次看见徐芳从慈德宫书房密室内出来时，就猜到这家伙应该经常躲在慈德宫书房密室内。 一方面是暗中保护向皇太后的安危，另一方面是随时给向皇太后汇报他所掌握的消息。 所以裴凌猜测，他第一次跟向皇太后表明身份和身世时，徐芳肯定也在。 此刻徐芳那生硬而又夸张的“恍然之色”，算是彻底证实了裴凌的猜测。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哪怕结拜成异姓兄弟了，交谈时也必须得时刻小心。 “那关于蔡王这个案子，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当哥哥的提醒你一句，皇太后才是你真正的根基所在，你可千万不能为了报恩，就将蔡王这个案子高举轻放啊。” “放心吧大哥，我心里有数的。” 裴凌和徐芳交谈完以后，直接去皇城司司狱见蔡王。 蔡王也不是真的一点儿脑子都没有。 他一见到向皇太后精神奕奕地走出慈德宫，就知道自己麻烦大了。 所以当裴凌让人把他拿下时，他连一句不满的话都没说。 皇城司司狱经常软禁王公大臣，所以司狱内有不少条件相对较好的牢房。 徐芳给蔡王安排的，正是条件最好的“忠字一号”牢房。 牢房内不仅干净整洁，有八仙桌，梨木床，甚至还有屏风和恭桶。 裴凌进入牢房后，立刻对蔡王抱拳行礼:“微臣参见王爷。” 蔡王见裴凌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对他如此恭敬有礼，心里顿时有些感动。 他连忙走过来扶了裴凌一把:“好了裴凌，本王都落入这等境地了，不必再跟本王讲究这些俗礼。 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你直接跟本王说说吧。” 蔡王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八仙桌旁边的椅子，示意裴凌跟他坐下聊。 裴凌拉开椅子坐下道:“王爷您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不过王爷您也不必过于担忧，我主动把这件事揽下来，就是想助王爷一臂之力。 现在我有两个问题想要问王爷，还请王爷如实相告。” “你问吧，虽然本王不知道母后为何对你生出了些许猜忌，但本王相信你是自己人。 但凡你所问的问题，本王只要知道答案，一定如实相告。” 蔡王一脸真诚的模样，倒让裴凌对他有些许改观。 这家伙虽然脑子不算灵光，但多少算是个有主见的人。 裴凌没急着问他想知道的两个问题，而是先把朱太后猜忌他的原因跟蔡王说了一遍。 蔡王听完裴凌的身世背景后，也有些傻眼了。 “这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裴凌苦笑着点点头:“实不相瞒，我也是刚从太后口中听说这些。不过王爷您要是还愿意相信我，那我也可以向王爷保证，我的初心绝对没变。” 蔡王沉默着想了想，随即坚定地点点头:“裴凌你放心，本王信你！” “实不相瞒，本王出身皇室，从小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人心诡谲，所以本王很少真的相信哪个人。 但是你不同，本王第一次跟你接触时，就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直觉告诉本王，你虽然表面上狡猾玲珑，各种恭维之言信手拈来，但你内心深处有属于你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 本王愿意相信你这样的人，所以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裴凌先谢过王爷信任！” 裴凌一脸感动地冲蔡王行了一礼，但心中却对蔡王这番话有些嗤之以鼻。 这种话术拿来骗骗心思单纯的古代人可以。 但对于见惯各种pua话术的现代人来说，这种话毫无约束力。 裴凌如果确定无法将这件事处理得两全其美，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蔡王卖了，然后往死里整朱太后。 因为他不这样做，转头来朱太后也会往死里整他。 裴凌轻咳一声，收回发散的心思，一脸严肃地盯着蔡王问:“王爷，您是如何得知皇太后病重可能有性命之忧的？ 另外你带着刀兵进入皇宫，为何一路上没有遭受阻拦？” 第78章 天大的好处 裴凌提出的两个问题，直指整件事的核心。 如果蔡王闯宫这件事是有人故意设计的，那查清幕后主使者的关键，无疑就在这两个问题上。 蔡王告诉裴凌，朱太后知道向皇太后病重，是因为她在慈德宫还有一个暗子存在。 另外蔡王能让亲卫带着兵器随他入宫，也是朱太后派人拿令牌去城门迎接的。 裴凌听完蔡王的回答后，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或许在一般人听来，蔡王闯宫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有人故意设计。 从头到尾就是朱太后和蔡王自己沉不住气，想要赶紧确认皇太后是不是快不行了。 但裴凌从蔡王的回答当中，却听出另外一个惊人的信息。 蔡王和朱太后多半是被向皇太后设计了。 甚至裴凌可以肯定，假如他今天没有治好向皇太后的话，恐怕蔡王和朱太后必将死在慈德宫外。 裴凌敢下这样的结论，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首先第一点，慈德宫还有朱太后暗子这件事，裴凌和向皇太后都很清楚。 所以向皇太后如果不想她重病垂危的消息泄露出去，慈德宫的暗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机会把消息传递出去。 就算慈德宫的暗子神通广大，能够在向皇太后的刻意封锁下，给朱太后和蔡王传递消息。 那他向皇太后病情好转这件事，他也应该能及时传递消息给朱太后和蔡王才对。 结果朱太后接到的消息，只有向皇太后生命垂危，却没有向皇太后病情好转这件事。 足见朱太后在慈德宫的暗子，怕是早已就被向皇太后发现，并且策反了。 其次是第二点。 朱太后派人拿令牌，去城门迎接蔡王和他的亲卫入宫。 这咋一看似乎没什么问题，毕竟朱太后在宫里的地位仅次于向皇太后，她派人拿着令牌带蔡王和他的亲卫入宫，确实没几个人敢阻拦。 但像这种大事，即便把守城门的禁军没人敢阻拦，但也肯定第一时间给向皇太后禀报。 可偏偏朱太后和蔡王一路上没受到任何阻挠，直接就到了慈德宫，这显然不合乎情理。 如果硬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只能是向皇太后提前派人偷偷打了招呼，让皇宫值守的禁军把朱太后和蔡王放到慈德宫这边来。 裴凌再把自己代入到向皇太后的身份当中，就发现他的猜测更加合理了。 试想一下，当时向皇太后被结石折磨得痛苦难耐，以为自己快要不行了。 那她临终之前会想什么？ 以向皇太后的性格，她临终之前肯定会想要大宋江山稳固，皇帝赵佶能顺利接掌朝政大权。 那么要做到这一点，向皇太后就必须在临死之前，帮赵佶清理掉朱太后和蔡王母子二人。 否则向皇太后一死，蔡王必反，到时候大宋的江山社稷难免会再起波澜。 裴凌想明白“蔡王闯宫案”这里面的真相后，心思一下活泛开来。 如果裴凌没有猜错，蔡王和朱太后闯宫这件事真是向皇太后设计的，那向皇太后现在应该也后悔了。 聪明如向皇太后这样的人物，她肯定也明白，朱太后和蔡王如果彻底倒下了，那她和皇帝赵佶就会产生直接的矛盾。 毕竟朝堂上下可是有不少人，天天盼着向皇太后能够交出朝政大权，让皇帝赵佶早日亲政。 皇帝赵佶自己之所以还能稳住心思，没有做出逼迫向皇太后交权的举动。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底蕴其实不如蔡王。 现在的赵佶还需要向皇太后在背后撑腰，他才能坐稳皇帝宝座。 要是朱太后和蔡王这个威胁没了，那赵佶对朝政大权，估计也很快就会产生念想了。 届时向皇太后要么交权，要么就和赵佶离心离德，正面对立。 所以向皇太后需要朱太后和蔡王存在，她也不希望朱太后和蔡王就此倒下。 这也是为什么蔡王的亲卫对裴凌动手时，向皇太后会拖着虚弱的身体，及时出现的缘故。 要是向皇太后真的希望朱太后和蔡王死，那她只需要坐在慈德宫后殿什么都不做，等着蔡王和朱太后率领亲卫真的杀进慈德门，到时候就算禁军把蔡王和朱太后当场斩杀，也没有任何人能站出来说向皇太后有半点儿不是。 裴凌想通了这一点后，心里立刻生出了些许感动。 因为一开始裴凌以为，向皇太后让他全权处理“蔡王闯宫”这个案子，是把一个烫手山芋交给他。 而现在裴凌想通一切后才明白，向皇太后是把一个天大的好处交给了他。 在这个案子里，裴凌即便随意找个借口放过蔡王，向皇太后也绝不会追究他任何责任。 而裴凌却可以借着这件事，卖一个巨大的人情给朱太后和蔡王。 裴凌估计向皇太后应该还记着，他之前因为“赵宁儿与西夏王子和亲”一事，背叛了朱太后，从而导致朱太后动用魏朝喜这个暗子，企图致裴凌于死地。 所以向皇太后才会给裴凌这个机会，让他借着这件事跟朱太后卖好，以免朱太后再为难他。 聪明人看事情就是这样的，从不看表面，只看背后的深意。 裴凌把向皇太后所有的心思都分析完后，他看向蔡王道:“王爷，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您私带刀兵入宫，并且还在慈德宫外亮了刀，您应该是死罪难逃了。” 蔡王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一下抓紧，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道:“本王也是皇室出身，今日的事该有什么样的后果，本王心里知道。 现在本王只问你一件事，假如本王真的身陷绝境，你会帮助本王……越狱吗？” 蔡王咽了口口水，一脸期待地看着裴凌。 裴凌心中猛翻白眼，有一种想啐蔡王一脸吐沫的冲动。 敢情你这家伙早就想好了，让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越狱是吧？ 我他妈现在位高权重，又是皇太后身边公认的大红人，我凭什么抛弃一切帮你越狱？ 裴凌心里虽然这样疯狂吐槽着蔡王，但他表面上却是装出了一副认真而又坚定的模样。 “放心吧王爷，我既然接下来了这件事，就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您安全。 如果王爷您将来真的身陷绝境，我拼死也会让您重获自由。 但眼下我认为，王爷您并不是没有光明正大脱罪的机会。 只是要想做到这一点，需要王爷您付出不小的代价而已。” 第79章 人命如草芥 裴凌想明白向皇太后对“蔡王闯宫案”的态度后，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趁着眼下时间还早，裴凌从皇城司出来以后，直接往春风楼的方向走去。 按照裴凌的计划，春风楼的前期准备已经差不多了，再过一段时间便可以开启营销计划。 裴凌虽然没有从事过广告行业，但仅凭他印象中见过的那些广告营销方案，就足以对整个大宋的商人进行降维打击了。 皇城司距离春风楼并不算远，裴凌原本准备直接走过去。 然而刚走没几步，裴凌就被毒辣的太阳给晒得改了主意。 “怎么还没到五月天气就这么热？” 裴凌嘀咕一句，正想回皇城司让徐芳给他安排一辆马车时，他突然看见身后有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裴凌小的时候也当过乞丐，所以看到这种小小年纪就出来要饭的孩子，总是会忍不住感到心疼。 他走到小姑娘身前蹲下，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问:“怎么了小妹妹？是肚子饿了吗？” 小姑娘脸色蜡黄，瘦得跟皮包骨一般。 她见裴凌语气温和，于是鼓起勇气问裴凌:“大老爷，我娘和我弟弟快要饿死，您能赏我两个馒头，让我拿回去救救我娘和我弟弟吗？” “你娘和你弟弟快要饿死了？” 裴凌有些疑惑。 汴京城内不是没有乞丐，但以裴凌所见，汴京城内的乞丐几乎每一个都不愁吃喝，根本不存在饿死的可能。 可眼前这小姑娘明显没有说谎，否则她要的也不会是馒头，而应该是铜钱或者碎银。 裴凌想了想道:“这样吧小妹妹，我先带去你吃东西，等你吃饱以后我再陪你把吃的送去给你娘和弟弟好吗？” 小姑娘眼睛里噙着泪水，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饿，但我娘和我弟弟快要饿死了，我想快点儿拿吃的回去给他们。” “行行行，那我叫辆马车，咱们买点儿吃的赶紧过去。” 裴凌一把抱起小姑娘，快步返回皇城司。 皇城司的人现在基本都认识裴凌，所以裴凌让他们安排一辆马车，皇城司的人立刻照办。 并且皇城司的人还专门给裴凌安排了一名禁军和一个马夫随行。 裴凌让随行的禁军去买了几大袋肉包子和甜水。 马车去往洞元观山脚的路上，陆莹儿终于放开胆子，拿着一个肉包子小口小口地吃着。 陆莹儿就是小姑娘的名字，裴凌见她吃的很香，于是就没问她什么问题，转而将心中的疑惑问向皇城司派出来与他随行的禁军夏三金。 “三金兄弟，汴京城像莹儿这样的乞丐很多吗？” 裴凌一声“三金兄弟”让夏三金有点儿受宠若惊，夏三金跟裴凌客套一番后，这才回答:“裴大人有所不知，汴京城内像莹儿姑娘这样的乞丐不多，但整个开封府很多。” 汴京城只以皇宫为中心的外城、内城、宫城这一带而已，而开封府则包括了十多个县和镇。 两者的关系就好像一省之地和省会城市一样。 裴凌听了夏三金的回答后，不由得好奇问:“这么多乞丐是怎么来的？他们干嘛不进汴京城乞讨？” 夏三金微微一怔，他见裴凌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个中缘由，于是在犹豫片刻后鼓起勇气回答:“裴大人，有些话小人其实是不方便说的，但既然是您问了，小人就大胆胡说几句，还请裴大人帮小人担待一二。” “放心，无论你跟我说了什么，我都保证守口如瓶绝不外泄。” 裴凌郑重地做出承诺后，夏三金这才告诉裴凌。 从前年开始，整个京西北路就开始闹旱灾和蝗灾。朝廷免了京西北路的赋税，也拨了四十万贯钱用来赈灾。 但赈灾的钱基本一个铜板都没落到老百姓手中，所以老百姓只能找地主借粮过活。 两年多下来，遭灾的百姓还不出粮，于是土地房屋被地主收走。 一部分身体较为强壮的百姓还能给地主做佃农勉强过活，剩下一大批连佃农都做不了的百姓，自然就只能流离失所沦为乞丐了。 这些灾民在家乡根本讨不到饭吃，只能往较为繁华的开封府跑。 但开封府这边是有规矩的，这些灾民就算讨饭，也不能进汴京城讨。 一是因为汴京城的乞丐，背后其实都是有组织有帮派的；二是因为这些灾民如果在汴京城乱窜，容易被宫里的贵人碰上。 万一贵人顺着追究下来，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裴凌听完夏三金的解答，整个人都惊呆了。 整个京西北路两三百万人口，抛开少量的达官贵人，地主佃农不算，至少也有上百万灾民流离失所吧？ 大宋的官员们就全部不管，任由这些灾民自生自灭？ 夏三金苦笑着叹了口气:“大宋不一直都是这样吗？读书人的命才是命，老百姓的命就跟草芥一般，根本不值得一提。” 裴凌没有陪着夏三金一起感叹，但他心里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到不舒服。 有那么一刻裴凌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可以为这些人做点儿什么。 陆莹儿吃了三个肉包子，喝了半壶甜水以后，便再也吃不下了。 裴凌跟她聊了几句，这才知道陆莹儿是依靠着身体瘦小，躲在运菜进汴京城卖的牛车里，这才得以混进汴京城的。 洞元观位于万胜门外以东二十里开外的枫岚山上。 这观里修行的全是女道士，所以可能心地比较好，会定期给山脚下聚集的灾民送点儿吃的，所以很快这洞元观山脚下的灾民越来越多，导致洞元观也施舍不过来。 裴凌带着陆莹儿赶到洞元观山脚下时，眼前的一幕把他给惊呆了。 山脚的树皮、野草，已经被吃光。 上万名灾民在山脚搭着简易的木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副饥肠辘辘浑浑噩噩的模样。 而更加让裴凌头皮发麻的是，靠近山脚的树林中，随处可见森然的白骨。 那些白骨没有一具是完整的骨架，完全是乱七八糟随意丢在地上的。 并且骨头上看不见半点儿血肉，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啃食的那么干净。 第80章 把事情闹大 洞元观山脚下的情况，让裴凌感到触目惊心。 裴凌没有在洞元观这边多做逗留，只是找到陆莹儿的母亲和弟弟后，便直接把他们抱上马车带走了。 陆莹儿给她母亲和弟弟留的肉包子，裴凌全部扔给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 之所以一个都没给陆莹儿的母亲和弟弟留，主要是因为他们娘俩的状态实在太虚弱了，根本没办法进食。 好在裴凌来洞元观这边时，还给陆莹儿买了几壶糖水。 这糖水买来的时候就是用煮过的竹子装好的，并且瓶口处还特意塞了一小节大拇指粗细的竹子，便于客人饮用。 陆莹儿和夏三金分别给陆母以及弟弟陆康喂糖水。 母子二人各喝了半壶糖水后，脸色明显变得红润了不少。 裴凌坐在一旁，心情有些沉重地看着陆莹儿他们。 陆莹儿或许没意识到什么，但裴凌却很清楚，刚刚他们找到她母亲和弟弟时，一大群灾民正围在这对母子旁边。 那些灾民看母子二人的眼神，并不是关怀和担忧。 而是一种令人发瘆的期待和焦急，就好像那些灾民在等待着开饭一般。 回到汴京城后，裴凌把陆莹儿他们一家三口送到春风楼安置，并且还派人请了大夫给他们检查身体。 济仁堂的大夫在给陆莹儿他们一家三口检查身体时发现，情况最危急的不是陆母和弟弟陆康，反倒是陆莹儿。 陆莹儿为了充饥，吃了太多狗尾巴草的草籽。 如果她不赶紧肚子里的草籽排出来，或许接下来会有便秘致死的可能。 裴凌听完大夫的诊断后，当即让大夫用最好的药，务必治好陆莹儿。 济仁堂的大夫点点头，立刻开出药方，让裴凌派人跟他去取药。 裴凌把取药的事安排给了李广喜，随后他安慰陆莹儿两句，便准备起身离开。 “裴大老爷……” 陆莹儿见裴凌准备走，在犹豫一下后，还是小声开口叫住了裴凌。 裴凌回头看向陆莹儿，微微笑道:“以后你叫我‘裴大哥’好了，别叫什么‘裴大老爷’，听上去感觉好难听。” 说着裴凌重新坐回到床边的圆凳上。 “怎么了莹儿？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裴大哥，您是好人，是莹儿见过最大最大的大好人。 等莹儿长大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陆莹儿说这番话时声音和语气虽然给人感觉十分稚嫩，但眼神和态度却显得非常坚决。 裴凌笑着点点头:“好啊，那我就等着莹儿你快点儿长大，到时候换你买肉包子给我吃好不好？” “好！莹儿长大以后一定天天给您买肉包子吃。” 陆莹儿说完这些感激的话后，她小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裴凌一看便明白，这丫头还有别的话想跟他说。 “怎么了莹儿？你还有别的事情要跟我说吗？如果有的话得抓紧时间赶快说哦，不然一会儿我就得走了。” “裴大哥，您……您可以再多帮一些人吗？我们从老家一起出来了好多好多人，他们有一些在路上走不动了，就没再一起走了。 原本我娘也快走不动了，但全靠一起从老家出来的人帮忙，最后才走到这里来。 裴大哥您如果不嫌麻烦的话，就再多帮几个人吧，哪怕多帮一个也行。” 陆莹儿这番话越说声音越小，明显心里的底气很不足。 显然小丫头心里也明白，连她自己都是靠裴凌出手相助才活下来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再麻烦裴凌去帮别的人呢？ 裴凌看着陆莹儿一脸紧张和忐忑的模样，忍不住笑着点点头:“放心吧莹儿，裴大哥会尽全力帮这些人的。你好好在这里调养身体，帮人的事裴大哥自有安排。” 裴凌的回答让陆莹儿兴奋不已，裴凌又安慰了陆莹儿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裴凌刚从陆莹儿的房间内出来，便碰上了特意过来见他的辛芩。 辛芩有些好奇地问裴凌:“这一家三口是你认识的人吗？” 裴凌摇头，指了指陆莹儿的房间道:“这小丫头在大街上要饭，恰好碰到我了，我看她可怜就想着出手帮她一下。 结果没想到，原来像她这样的灾民城外遍地都是。” 辛芩见裴凌面色沉重，这才发现裴凌这个人不仅重情重义，竟然还胸怀天下，忧国忧民。 一时之间辛芩对裴凌的钦佩和爱慕，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你准备出手管这件事吗？” 辛芩见裴凌一脸思索的模样，忍不住小声地问他。 裴凌想了想后点头:“既然碰上了，那干嘛不管？” 辛芩听了裴凌的回答后，美目微微一亮，她赶紧压低声音问:“那你怎么准备管？” 裴凌扭头看向陆莹儿房间的房门，云淡风轻地说道:“他们不是喜欢遮掩吗？那我就偏要把这件事闹大。 等闹得人尽皆知以后，我看他们还怎么遮掩下去！” 黄昏，柴复佑，柴继荣、程大牛等一行人带着大批粮食出了汴京城。 路上程大牛忍不住问此行的负责人柴复佑:“柴叔，裴公子这次的计划您觉得靠谱吗？咱们搞这么大的事情出来，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 柴复佑一脸兴奋，到了他这年纪，真的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兴奋成这样了。 “管它靠不靠谱？反正我的命是裴凌救的，裴凌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大不了把命还给他就是。” “对哦，我咋就没像您这样想呢？” 程大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当即不再质疑什么。 次日，早朝。 身体刚恢复一些的向皇太后坚持要上朝。 一来是为了向群臣证明，她的身体已经好转了；二来也是为了防止长时期不出席早朝，手中的朝政大权会被赵佶分走部分。 朝会上文武百官并没有奏禀什么太特别的事，只是新派的官员们主动提及了“蔡王闯宫”一事。 他们希望给蔡王来个三司会审，从重从严处罚蔡王。 向皇太后还没来得及对于新派这些官员的提议给出意见时，大殿外突然响起一声高喊:“报！” 一名禁军直接跑进了紫宸殿，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名禁军身上。 大家都很清楚，但凡出现这样的情况，都是出了大事。例如像什么边关突然遭袭，敌军破境而入之类的大事。 向皇太后和皇帝赵佶脸色都有些异变，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何事禀报？” 禁军跪在大殿之中，颤声道:“昨夜数万灾民突然冲击皇陵，他们冲溃了驻守皇陵的禁军，把……把帝陵给挖了。” 第81章 两全其美 自从哲宗皇帝病重开始，大宋各地便经常发生大大小小的起义事件。 一开始听说有人起义，汴京反应还比较大，不仅会立刻派兵镇压，并且还会专门派遣官员调查起义的原因。 那时各个地方衙门也很担心治下出现起义，所以压榨百姓时会稍微注意一些，尽量不把人往绝路上逼。 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朝廷对于起义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正一般的起义军也不会形成什么大气候，随便派点儿兵马过去，要不了多久就能将其镇压。 派遣官员调查起义原因，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所以慢慢的也就没多少人关注了。 汴京这边的贵人们不再关注，镇压起义就变成了一门生意。 首先地方衙门平日里的亏空，就可以先栽赃到起义军身上。 然后再以恢复民生为由，找朝廷索要钱粮，索要免税政策等等。 接着派兵镇压的军费、粮草，镇压结束后的功劳分配，汴京官员调查起义原因时各方再一一打点等等。 这些都是赚钱的门道。 所以在历史记载中，大宋是农民起义次数最多的朝代，光史料记录在案的起义次数就有四百多次。 没有记录在案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裴凌很清楚，单纯的起义对于汴京这些贵人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于是他就让柴复佑等人，去把皇陵给挖了。 对于古人而言，祖坟被人家抛了，绝对属于奇耻大辱之一。 尤其这还是皇家的祖坟。 临近正午，裴凌呆在慈宁宫后殿的右耳房房内，仔细翻阅着辛芩送给他的《柴氏密录》。 这厚厚的一卷《柴氏密录》内，收录了整整三十六套功夫，并且每一套功夫都显得极为不凡，值得练武之人好生研习。 裴凌问过辛芩，他们几个柴氏后人没有一个将《柴氏密录》上功夫练全的。 就算是功夫修为最高的柴复佑，也只是练会了上面一半的功夫而已。 不过辛芩很肯定地告诉裴凌，当年世宗皇帝柴荣肯定是把上面所有功夫都练完了的。 并且如果有人能够将《柴氏密录》上收录的功夫全部练至高深处，那这人将会发现柴氏武功最大的奥秘。 裴凌也不知道辛芩这个说法是真是假，但他确信自己是可以把这《柴氏密录》上的功夫练完的。 因为在和氏璧的力量相助下，裴凌在短短这十数天内，已经将《柴氏密录》上六套功法练至“初成”境界。 但也正是因为贪多，导致裴凌除了《太祖长拳》和《沾衣十八跌》进入“小成”境界外，其余的功夫基本全都还是在“初成”状态。 尤其是《抱朴功》，裴凌每晚练习，却没感觉到有多大长进。 偏偏裴凌能够感觉得到，这《抱朴功》才是所有武功的基础。 没把它练好，裴凌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高手。 裴凌正在犹豫是要先把《柴氏密录》上的武功全部练至“初成”，还是先想办法把《抱朴功》的境界提上去时。 房门外突然响起徐芳的声音:“凌弟你在吗？” 裴凌把手中的《柴氏密录》放好，随后冲着屋外回应了一声:“我在。” “那我进来了。” 徐芳嘴里说着，直接推开了裴凌的房间。 “怎么了大哥，这么急急忙忙的。” 裴凌一边询问，一边给徐芳倒了杯水。 徐芳叹息一声:“城外的乞丐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跑去把帝陵给挖了。 皇太后震怒，早朝还没散就派人叫我来慈宁宫候着，等待她问话。” 徐芳话刚说完，在后殿当值的内侍刘晨便跑过来通知徐芳和裴凌，皇太后召他们二人到书房见驾。 裴凌和徐芳应了一声，二人立刻起身到书房去找皇太后。 向皇太后的怒气明显还没消，裴凌和徐芳刚进书房，向皇太后就命徐芳务必在三日之内把挖掘帝陵的主使者找出来。 向皇太后喊着将其凌迟处死，方能消心头之恨。 徐芳一脸苦涩，数万灾民一起冲击帝陵，这让他去哪里找主使者？ 并且还得是在三日之内把对方找出来。 无奈之下，徐芳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裴凌。 裴凌抿了抿嘴道:“皇太后，其实此事您不必动怒，微臣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处置之法。” “两全其美的处置之法？如何两全其美？” 向皇太后一脸不解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道:“皇太后，想那帝陵上一次修葺还是在治平二年，算算日子下来其实早该修葺了。 既然这次皇陵被毁，那不如干脆就趁此机会大修帝陵，以表皇太后您的孝心。” “大修帝陵？你说的倒是轻巧，你知道大修帝陵需要花费多少钱吗？哀家哪里找钱来大修帝陵？” 向皇太后有些不悦地回答。 其实向皇太后何尝不想大修帝陵？ 一来她年纪大了，死后肯定是得葬入帝陵的，她自然希望把帝陵修得华丽一些。 二来正如裴凌所言，大修帝陵既可以表向皇太后的孝心，也可以彰显她执政有方，在把持朝政期间是有钱修帝陵的。 可修帝陵的钱从哪儿来呢？ 裴凌显然早就料到向皇太后会这样说，于是微微笑道:“皇太后，大修帝陵何必要您花钱呢？ 咱们只需要给蔡王一个机会，让他自掏费用，并且亲自监工大修帝陵，以赎他擅闯慈宁宫之罪。 微臣相信蔡王一定很乐意掏这个钱。” 向皇太后听裴凌这么一说，眼睛顿时一亮:“你这提议倒还真有点儿意思，不过那些刁民胆大包天，胆敢挖掘帝陵，哀家要是不惩治他们，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皇太后所言有理，微臣也认为应该狠狠处置那些刁民。 但微臣认为，既然要处置那就别分什么主次，干脆把所有刁民抓起来，一并处置算了。” “一并处置？这……这未免有些杀孽过重了吧？” 向皇太后微微蹙眉，这会儿反倒显得迟疑起来。 裴凌摇头:“皇太后您误会了，微臣说的一并处置，并非是要杀了那些刁民。 而是把所有的刁民抓起来，让他们在禁军的监督下去开垦荒地，种植粮食。 而这些开垦的荒地，就统一将其划为‘皇庄’。 今后如果没有灾情，皇庄的粮草卖了就可以充实内库。 要是再遇到哪个地方有灾情，朝廷便可以直接用皇庄所产的粮草前去赈灾，这样也免得被黑心的粮商坐地起价。” 第82章 皇庄大总管 同样一件事，用不同的方式去处理，往往能得到完全不同的结果。 例如眼下救济灾民这件事。 裴凌如果跟向皇太后说，汴京城外现在灾民很多，需要朝廷拨粮草进行赈济，再专门划出一片区域修建房屋收容这些灾民。 那向皇太后肯定会觉得麻烦，并且还会舍不得花钱。 当然就算向皇太后舍得花钱，也不嫌麻烦，这些灾民也不会得到多少救济。 毕竟朝廷拨款要先进行朝会商议，然后各部门走流程，接着指派专门的官员负责这件事。 等一系列流程走完，钱粮真的拨下来时，灾民不知道已经死多少了。 而剩下的那些灾民，多半也分不到什么钱粮，因为钱粮都在走流程时被那些官员给分完了。 但现在裴凌把救济灾民当一门生意说给向皇太后听，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这汴京城外闲置的荒地有很多，向皇太后只需要以赈灾为名，随便划一片地出来，就足够皇庄运营的了。 然后这皇庄肯定不需要交税，并且直接由专人打理，收成肯定是有保障的。 其次这耕种皇庄的人手就在眼前，给口饭吃立马就能开始做事，人力成本低廉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裴凌提出这皇庄可以采取股份制。 皇室不需要出任何成本，直接占股三成，每年皇庄的三成收益直接交到皇室负责人自己支配。 然后剩下的七成股份里面，可以由向皇太后私人占股四成。 这样即便有一天向皇太后离世，她也可以把这四成的皇庄股份转赠给她的娘家向氏一族。 最后还有三成股份，裴凌建议对外进行招商。 毕竟这皇庄前期运营肯定是得投入不少成本的，这些成本完全可以让外界的商人来承担。 换而言之，皇室和向皇太后不需要支出任何成本，只需要提供政策支持。 他们就能凭空获得一座皇庄。 向皇太后沉默着，很明显她心动了。 一旁的徐芳不时偷偷看向裴凌，目光中满是钦佩之色。 如果可以的话，徐芳真想把裴凌脑子撬开，看看他里面是怎么长的。 这么绝妙的主意，这小子为什么张口就能说出来？ 同样一个皇庄，向皇太后看中的是利益。 但站在徐芳的角度，看到的却是其它很多很多东西。 首先这皇庄需要派驻禁军看守，那这部分禁军由谁节制？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皇庄的直接负责人节制。 建皇庄的主意是裴凌提出的，所以这皇庄的第一任负责人除了裴凌以外，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担任。 然后皇庄里的灾民规模，起码是数万以上，这些人管理好了又是一项资源。 最后皇庄到了收成的时候，那粮食怎么卖，卖给谁，这些还不是裴凌说了算吗？ 到时候裴凌稍微运作一下，那财源还不是滚滚而来？ “皇庄之事，会否存在与民争利一说？” 向皇太后问出这个问题，裴凌心里明白，这件事已经成了。 所谓“会否存在与民争利一说”，这不是向皇太后担忧的事情。 她担忧的是朝中大臣会拿这个当理由，反对建立皇庄。 只要裴凌回答好这个问题，那建立皇庄一事立刻就可以开始执行。 裴凌对向皇太后行了一礼，一脸沉着地回答:“皇太后多虑了，建立皇庄一事，在微臣看来至少有三大理由不容质疑。” “哦？哪三大理由？快说给哀家听听。” 向皇太后有些兴奋地问。 “帝陵被毁必须大修，虽然蔡王或许愿意承担一部分大修帝陵的花费，但皇太后身为赵家儿媳，理所当然也要在大修帝陵上出一把力。 如果谁反对建皇庄，那就让他拿钱修帝陵好了，此乃理由一。” “理由二，数万灾民冲击帝陵之举固然可恨，但如果不是被逼至绝境，他们又怎么会去冲击帝陵？ 所以如果不建皇庄收容这些灾民，那这些灾民由谁拨出钱粮去赈济？难道就真的任由这些灾民在汴京城外肆虐作乱吗？ 要知道他们今日敢冲击帝陵，明日或许就敢冲击汴京城。” “理由三，这些灾民究竟从何而来？到底是谁把他们逼得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这件事皇太后理应下旨彻查！ 而为了查明案情，也为了防止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毁灭证据。 我们更应该建立皇庄，把这些灾民收容到一处，慢慢查清楚他们的来历。” “没错！裴凌你说得太对了！” 向皇太后忍不住鼓起掌来。 刚刚裴凌说出的三条理由，确实是不容质疑。 谁质疑谁就拿钱去修帝陵；谁质疑谁就拿钱去收容灾民；谁质疑谁就负责查清楚这些灾民的来历。 这三道紧箍咒一念，谁还敢站出来反对？ 向皇太后再无半分顾虑，直接对裴凌道:“裴凌，从此刻起哀家命你为皇庄大总管，全权负责建立皇庄的一切事宜。” “喏！请皇太后放心，微臣一定把这皇庄建立得妥妥当当。” 裴凌领命以后，向皇太后心疼地看着他，忍不住感叹:“辛苦你了孩子，短短时间内哀家已经将好几副重担压在你身上了。” “皇太后言重了，微臣能替皇太后办事只会觉得荣幸，不会觉得辛苦。 况且皇太后能把这些事交给微臣负责，这是对微臣的信任，也是对微臣的锻炼。 微臣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觉得辛苦？” 一旁的徐芳听了裴凌的话后，不由得频频侧目。 他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裴凌刚入宫不久就能够跟他平起平坐，甚至更得向皇太后倚重。 单单这份拍马屁的功夫，就够他学十年以上了。 向皇太后准允建立皇庄后，裴凌立刻命人拿来开封府的地图，跟向皇太后商量皇庄的建设地点。 说实话这地方还真不能随便乱选。 第一它得有大量的土地可以开垦为耕地，第二它得有充足的水源可以拿来灌溉土地，以及供皇庄的人日常饮用。 第三它不得侵占他人已经拥有的土地。 好在裴凌在让人去挖帝陵之前，就已经勘察了几个目标区域。 这会儿裴凌指着他最中意的一个目标，给向皇太后介绍着:“皇太后您看这片地方，它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尽头处还有清晖山脉作为天然屏障。 并且这片地方靠近五丈河，可以轻易引水灌溉，绝对是建立皇庄的最佳位置。” 向皇太后对于汴京周边的具体情况了解不多，她有些不解地问:“既然这片地方这么好，那为什么没人在这里耕种？” 凑在一旁的徐芳捏着下巴想了想后道:“裴公公，这地方恐怕不适宜建立皇庄吧？ 这片地方之所以没人耕种，就是因为五丈河乃汴河支流，一旦汴河涨水，五丈河的水位就会跟着上涨。 届时五丈河一旦决堤，你指的这片地方将会变成一片泽国。” “是这样吗？” 向皇太后将信将疑地看向裴凌问。 裴凌点点头:“是的皇太后，一旦五丈河决堤，这片地方确实是会被洪水淹没。 不过微臣已经想到办法，可以保证五丈河这一段河堤，数百年内绝不会有决堤的可能。 而微臣的这个办法，也恰好是皇庄可以大发横财的手段之一。” 第83章 又大赚一笔 裴凌口中可以保证五丈河数百年不决堤的办法，他承诺会展示给向皇太后看，但需要十天的时间进行准备。 而这并不影响皇庄的事直接开始推进。 即便裴凌最终没能拿出解决的办法，那就重新在地图上另外选一片地算了。 反正整个开封府并不缺荒地。 裴凌跟向皇太后谈妥大修帝陵和建立皇庄的事后，他没在慈德宫久留，而是立马去慈宁宫见了朱太后。 蔡王闯宫事件发生后，朱太后的压力很大。 支持赵佶早日亲政的新派官员，像发了疯一样想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灭掉蔡王。 支持蔡王的哲宗旧人自知理亏，所以根本不敢替蔡王辩解什么。 就连向皇太后那边的旧派官员，也觉得这是一个彻底灭掉朱太后一脉的好机会，所以他们暗搓搓地推波助澜，导致严惩蔡王的呼声越来越高。 因为担心蔡王的下场，朱太后这两天几乎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原本还保留着一定风韵的她，这两天神色憔悴，头发也掉落了不少，看上去就犹如即将枯萎凋零的昨日黄花。 “太后，章相近日身体抱恙，说是无法赴约，请求太后恕罪。” 慈宁宫总管太监马敬，小心翼翼地跟朱太后汇报着。 站在院子里的朱太后，手里拨弄着一朵三色堇。 她凄然一笑，低声自语道:“这世间的人皆是如此，你风光时他跑来阿谀奉承，锦上添花。你落魄了，他就避你如蛇蝎，仿佛跟你说句话都会沾染厄运一般。 罢了罢了，让人给哀家梳洗更衣，哀家要亲自去慈德宫求皇太后饶过似儿一命。” “太后……喏。” 马敬原本想劝说朱太后，再等候几日，看看形势变化。 但他也知道如果再等下去，很有可能形势会越来越糟，糟到就算求皇太后，皇太后也没办法保住蔡王性命的程度。 所以马敬哽咽着应了一声，当即准备去叫人来给朱太后梳洗更衣。 就在马敬转身时，一名内侍跑进来汇报:“太后娘娘，慈德宫总管裴凌求见。” “裴凌？他这个时候还敢来？” 朱太后脸上生出疑惑之色，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快带他进来！” “喏！” 内侍退下后，朱太后回到了慈宁宫的后殿暖阁等着。 裴凌走进暖阁对朱太后行了一礼。 朱太后眼皮轻轻抬了抬，语气有些轻蔑道:“裴公公怎么还有空来哀家这里？哀家听说是你妙手回春，治好了皇太后，按理来说你这会儿应该正在享受皇太后的恩宠才对吧。” 朱太后将“恩宠”二字咬得很重，显然是在暗搓搓的讥讽裴凌。 裴凌苦笑着摇摇头，一副满肚子冤屈无处诉说的模样道:“太后您是聪明人，又怎么可能相信我这样的一个年轻人，会拥有什么将人起死回生的医术？ 说到底一切不过都是算计而已，若没有这番算计，蔡王又怎么会落入现如今的境地？” 朱太后眉头微微皱紧，她早就想过自己和蔡王闯慈德宫一事，是被向皇太后算计了。 但面对着裴凌，朱太后还是不肯承认自己被算计的事实，只是强撑着回了句:“谁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万一裴公公真有那逆天的本事呢？” 裴凌长叹一声，一脸萧瑟地感慨:“我本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太后，既然微臣已经不值得您信任，那微臣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后，就不再来打扰太后您了。” 说着，裴凌把向皇太后亲笔写下的一封手令递给朱太后。 朱太后一脸疑惑地接过去看了两眼，上面清楚写着对蔡王的处置。 也就是让蔡王出资大修帝陵，以赎其带刀兵闯宫之罪。 朱太后震惊地看着裴凌:“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裴凌看着朱太后的眼睛，语气平淡地回答:“帝陵被毁，皇太后必定想要将其大修。但国库银两早在平夏城之战已经耗尽，根本无力大修帝陵。 这时微臣只要提出让蔡王出资大修帝陵，以赎其闯宫之罪，皇太后即便不愿也只能点头同意。” “可……可为什么帝陵恰好会在这时被毁？难道是你……” “太后慎言！” 裴凌严肃地打断朱太后的话，朱太后瞪大双眼震惊无比地看着裴凌。 裴凌起身对朱太后抱拳深鞠一躬道:“微臣此番为了救出蔡王，也算是担了天大的罪孽，耗尽了所有的家财。 虽然这些付出还不足以报太后知遇之恩，但太后既然已经对微臣丧失信任，那微臣也只好就此告退了。” 裴凌说完立刻准备转身离开。 朱太后连忙抓住裴凌的手，有些失态地叫道:“裴凌你别走！” “哀家错了，哀家不该怀疑你的忠心。你这次为什么救蔡王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哀家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裴凌故意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问:“太后仍然愿意相信微臣？微臣的出身可是……” 朱太后笑着摆摆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为了救蔡王，连这样的大事都干了，哀家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 “对了，你这次办这些事到底花费了多少？哀家全数补给你。” “不必了太后，这四十多万贯钱其实是微臣贪墨魏朝喜遗留财物所得，为救蔡王花了也就花了，微臣不需要什么补偿。” 裴凌这话要是让柴复佑听见，估计柴复佑都会忍不住骂他一句“无耻”。 什么花费“四十多万贯”？这种谎话到底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来？ 你丫明明就只是花三百多贯钱，买了几车大米和腊肉，煮成粥给灾民们吃，然后忽悠他们一起去冲击的帝陵吗？ 朱太后对裴凌那四十多万贯的报价，一点儿怀疑都没有。 在她看来裴凌聚集几万人干这种抄家灭族的大事，才花费四十多万贯钱，这未免也节省了。 朱太后一脸严肃地对裴凌道:“这五十万贯钱哀家必须补给你，你必须收着！你记住，哀家绝不会亏待真心给哀家办事的人！” 第84章 大庇 裴凌见过朱太后后，直接拿着向皇太后的手谕，去皇城司把蔡王给接了出来。 另外裴凌还在春风楼备了酒宴，给蔡王接风洗尘。 蔡王在皇城司没呆几天，并且皇城司的人也是一直好吃好喝给他伺候着的。 但对于蔡王而言，在皇城司司狱里呆着的每一秒钟，都是莫大的煎熬。 因为蔡王知道，外界有很多人想趁此机会弄死他，这让他心理压力很大，时时刻刻都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 如此裴凌亲自将他接出来，他感动不已，从出狱开始便一直紧紧握着裴凌的手。 春风楼的凤临阁内，满桌珍馐美味已经上齐。 蔡王在隔壁房间梳洗一番，从里到外换了身新服饰以后，这才过来和裴凌吃饭。 不过蔡王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走进了房间。 这女人刚摘下斗篷，裴凌便起身行礼:“微臣参见太后。” “裴凌免礼，以后在这种私下的场合就不必跟我这么客气了。” 朱太后刻意没用“哀家”这个自称，连语气也都显得温柔随和了许多。 裴凌应了声“喏”，随后直起身子站在一旁没说话。 朱太后走到蔡王跟前，伸手捧着蔡王的脸，一脸心疼地哽咽道:“我儿瘦了，在司狱里吃了不少苦吧？” “放心吧母后，裴凌将皇城司的人打点得很好，孩儿在里面没受到任何委屈。 之所以略有消瘦，只是因为惦念母后而已。” 裴凌安安静静地看着朱太后和蔡王母慈子孝的场面。 如果不是惦记着朱太后承诺的五十万贯钱，他这会儿早就找借口退出房间了。 朱太后拉着蔡王的手，一脸心疼地嘘寒问暖一番后，目光随即落在裴凌身上。 “裴凌，这次蔡王能够脱险全靠有你，我此次出宫倒也给你准备了一些礼物。” 朱太后拍拍手，很快屋外四名男子抬着一个大箱子走进来。 四名男子将箱子打开，里面摆放着厚厚的交子，面额似乎都是一贯。 要是如此一大箱交子都是一贯面额的，那总量绝对不止五十万贯。 果不其然，朱太后开口道:“这里是一百万贯交子，兑换成通宝钱大约是七十万贯。 你为了救蔡王自己花了四十多万贯，这部分钱我肯定是要补给你的。 剩下那些则是我给你的谢礼。” 如果按照朱太后往日里的性格，她肯定会说剩下那些是她给的“赏赐”。 赏赐和谢礼，虽然实际意义上相差不多，但不同的用词，却代表着裴凌在朱太后心里不同的地位。 显然经过蔡王闯宫案这件事，朱太后已经不再把裴凌当过去那个“暗子”看待。 而是犹如平等相交，双方互为合作伙伴。 夜晚，裴凌回到慈德宫面见向皇太后。 向皇太后正在书房批阅奏折。 等裴凌走进书房行礼问安后，向皇太后这才问了一句:“蔡王已经回府了。” “是，微臣下午去皇城司把蔡王接了出去，然后还备了宴席给他接风洗尘。 蔡王为了感谢微臣，特意派人给微臣送了二十万贯交子当作谢礼。” 说着，裴凌将抱着怀中的一个小木箱子呈上，放在向皇太后的书桌旁边。 向皇太后打开小木箱子看了一眼，虽然表情依旧显得云淡风轻，但内心却是生出了些许暖意。 原本裴凌一拿到手谕就去把蔡王从皇城司接出来，这让向皇太后心里有些不舒服。 现在看到裴凌主动上交这二十万贯钱的交子，向皇太后心里那点儿不满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这些钱既然是蔡王送给你的，那你就拿着，恰好你替哀家建设皇庄也需要花钱，就拿这笔钱当作你起步的资本吧。” 向皇太后说完，竟然还递了一份契约给裴凌。 那契约赫然是皇庄股份的分配书，其中有三成股份是直接分配到裴凌名下的。 另外这契约以中旨形式书写，上面盖着玉玺大印和向皇太后的凤印。 只要大宋还在，只要裴凌和他的后人没有犯诛灭九族的大罪。 这皇庄的三成股份，基本算是永远归裴凌所有了。 裴凌知道这是向皇太后对他“救命之恩”的回报，他也没跟向皇太后客气，当场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将契约接了下来。 洞元观所在的山脚下，三十几口大锅正在熬煮掺了肉糜的白粥。 上万灾民直勾勾地看着那一锅锅白粥，喉结不停地上下滑动着。 不过暂时他们还不能去领粥，因为山林之中还有几十口大锅在烧开水，并且还建了几十个简易的淋浴室。 这些淋浴室靠着树木而建，树上挂着大铁桶。 不断有人往铁桶里续热水，保证每个灾民去洗澡时水都是热的。 灾民们按性别分开排队，每个人领一个“澡豆”进入浴室将身体搓洗干净，然后出来领一整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再拿碗筷去排队领粥。 类似于洞元观这样的灾民聚集地，汴京城外还有十几个。 这些地方都有专人在负责派粥、派衣、监督洗澡。 灾民们吃饱喝足以后，派粥的人领着他们到指定的地方集合。 一直到这一刻这些灾民都还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好心人，如此劳心劳力的来救他们性命。 首批集合到一起的灾民有七万多人。 他们正好奇地看着四周时，上千名禁军出现，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灾民们一下就慌了，以为这些禁军是来打杀他们的。 不过很快有人身材挺拔，容貌英俊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铁皮喇叭，他举起铁皮喇叭大声喊:“大家不要慌，这些禁军并不会伤害大家。” “各位父老乡亲，我叫裴凌，是当今皇太后特意派来帮助你们的。 皇太后知道你们家乡遭了灾，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背井离乡，跑来开封府寻一条活路。 现在活路有了，皇太后让我带了钱粮来帮助你们。 只要你们乖乖地跟我走，我保证你们再也不会饿肚子！” 裴凌一番话说完，灾民们愣了一小会儿后，开始陆陆续续地跪倒在地，大声呼喊着:“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85章 大发横财之物 汴京陈桥门外靠东十里外，这里就是天字一号皇庄的所在。 整个皇庄占地面积多达三千六百七十一顷，为了完善前期建设和管理，皇太后特意下旨把之前犯了事的武卫军调拨给裴凌指挥。 武卫军的兵额配置是六千人，不过之前有近三千人的空额，外加因为申王案处置掉了一些人。 所以此刻真正落到裴凌手里的只有两千一百零七人。 这两千一百零七人虽然全部归裴凌管辖指挥，但裴凌只能命他们做跟天字1号皇庄有关的事。 要是裴凌胆敢让这些禁军去做别的私事，那就是滥用兵权。 这在大宋是大忌，一旦被抓住把柄，就算皇太后想保他也不一定能保住。 天字1号皇庄所在的这片区域，目前就是一片荒地。 近十万灾民被带来此处后，裴凌命人对他们进行了登记造册。 在登记的时候，灾民的文化程度，擅长技艺，家庭情况等等…… 裴凌都让人进行了详细备注和分类。 登记完成以后，裴凌把具备工匠技艺的人集合到一起，组建成了“工匠部”。 妇女和老人则全部抽调到一起，组建成了“后勤部”。 稍微有些学识的人集合到一起，组建成了“综合事务所”。 最后裴凌还从武卫军内抽调一千人，外加从灾民之中抽调一千人，共同组成“巡察部”。 这“四部”便是天字一号皇庄的初期管理架构。 在“四部”之外，其他的成年人则被分成十个集团，每个集团满额是一万人。 目前人数不足没关系，反正还有灾民在陆续过来。 每个集团之下又细分为十个大队，一个大队配额一千人。 大队之下再分十个中队和十个小队。 如此一来，这皇庄民户的最小单位就是十人小队。 每天综合事务所会给十个集团的负责人分配工作内容，然后集团负责人将工作内容细分后一一下发，一直细化到每个小队要负责的工作内容多少。 每个集团工作完成以后，综合事务部和巡察部会进行联合验收。 不合格的地方会进行登记，然后责令整改，如果多次不合格则会被扣除集团功勋分。 集团功勋分决定了该集团的物资配给标准，以及其他配额。 例如孩子免费入读学堂的配额，老人免费转入安老院的配额，甚至是推荐参加科举的配合等等…… 当然前期的管理架构和制度都很粗糙，需要在实践中慢慢改进和调整。 不过有了基础框架，就代表有了最基本的秩序。 一旦有了秩序，皇庄的前期工作便能正式开始推进了。 在外人看来皇庄前期的主要工作，肯定是开垦荒地，修建房屋。 实际上裴凌大部分的精力，并没有放在这两件事上。 他反倒是带着一批人，跑到清晖山脉挖石头去了。 早在确定皇庄选址之前，裴凌就来清晖山脉实地考察过。 最终他确定，这清晖山脉就是后世国内最大的几个石灰石产地之一。 整个山脉中的石灰石储量非常大，这也是裴凌自信能够让五丈河这一段河堤在数百年内不决堤的底气来源。 众所周知，水泥有八成以上的成分是石灰石。 如果用土法制造水泥，那剩下的成分无外乎就是沙和粘土，以及炼铁后剩下的矿渣等物。 所以当裴凌确定清晖山脉有大量石灰石后，他就再也没担心过五丈河决堤的问题了。 土法制造水泥的工艺并不复杂，无外乎就是把石灰石和粘土磨成生料，然后再把生料煅烧成熟料，最后再将熟料和铁粉或者铁矿渣混合同磨就得到水泥了。 裴凌在汴京城内高价聘请了一批成熟工匠，由他们带着“工匠部”的人先制作了一批土法水泥。 确定生产出来的水泥没问题后，裴凌便带着水泥进了皇宫。 “皇太后您看，这是目前修建房屋常用的糯米砂浆，这是微臣刚研制出来的水泥砂浆。 水泥砂浆目前的成本造价，比糯米砂浆便宜近四倍。 但是水泥砂浆的坚固度，却远远不是糯米砂浆可以比拟的。” 裴凌让人在慈德宫后殿院子里砌了两堵墙，一堵墙是用糯米砂浆砌成，一堵墙是用水泥砂浆砌成。 现在两堵墙已经凝固得差不多了，裴凌特地找来皇太后亲眼见证两者在坚固度上的区别。 “砸！” 裴凌摆摆手，四名小太监各拿着一个铁锤，对着两堵墙用力砸起来。 结果显而易见，糯米砂浆砌成的墙壁很快就被砸倒了。 而水泥砂浆砌成的墙壁砸了半天，也只是砸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而已。 向皇太后惊讶地看着两堵墙的区别，有些激动地问裴凌:“这所谓的‘水泥’造价真的比糯米砂浆便宜近四倍吗？” 裴凌点点头:“由于目前微臣只是用最粗浅的方式炼制水泥，所以它的成本要稍高一些。 晚一点儿等微臣改进了炼制方法，这水泥的成本恐怕连糯米砂浆的一成都不到。” “一成都不到？” 向皇太后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裴凌，她怀疑裴凌这话有些过于夸张了。 裴凌立刻掰着手指头给向皇太后算水泥的炼制成本。 首先最大头的人工成本，现在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其次是开采成本，基本也可以忽略。 抛开这两项成本以后，这炼制水泥的成本也就只剩下铁渣了。 可原本裴凌也准备在皇庄内开办锻造坊，锻造各种农用工具，所以这铁渣的成本也可以忽略不计。 向皇太后听裴凌介绍完，忍不住感叹:“那照你这样说，以后大宋建造城池，修筑河堤岂不是都可以用这水泥？” “不止啊皇太后，咱们还可以将这水泥卖给普通老百姓，让他们建造房屋的成本更加便宜。 这也就是微臣先前所说的，可以让皇庄大发横财的办法。” 向皇太后略作沉吟，突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裴凌，这水泥不仅造价便宜，并且砌建的城墙如此牢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此物的制作方法务必要保密，万万不可让它流传到他国之中。 皇庄内掌握水泥制作之法的人，也必须让禁军时刻监督，命他们终生不得踏出皇庄半步！” 第86章 龙游潇湘 说实话，如果向皇太后没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要将水泥的制作方法保密，裴凌还真没太把这东西当回事。 在后世的短视频时代，人家一分钟就能把什么土法制作水泥，土法制作味精，白糖的黄泥脱色法给说清楚。 因为信息得来太容易，所以裴凌确实很难把这些东西当回事。 但在看过向皇太后的态度后，裴凌心中确实有些暗自凛然。 确实大宋和西夏、辽国，乃至之后的金国、蒙古相比，他擅长的都是守，而不是攻。 要是这水泥的制作方法流传到辽人、金人手中，人家开始懂得利用水泥步步为营，那恐怕大宋要面临的局面将会更加糟糕。 裴凌想明白这些道理后，心里对自己掌握的所有超越这个时代的信息和技术，都开始有了些敬畏之心。 因为忙皇庄的事，裴凌把城管司的第一次行动往后延了几天。 这让汴京城内严阵以待的各家青楼赌档，都以为裴凌是受到了各方面的压力，所以不敢行动了。 然而就在一众青楼赌档的老板放松警惕时，五月初五这天，城管司终于进行了第一次联合行动。 所谓“联合行动”就是以城管司为主，皇城司和殿前司的禁军为辅，一起进行对汴京城内所有的青楼和赌档进行突击检查。 汴京城所有青楼赌档的幕后老板，肯定都没想到过，裴凌第一次行动能够把规模搞到这么大。 因为没有人会想到，裴凌一个刚进入官场不到一个月的年轻人，不仅能得到向皇太后的鼎力支持，并且还能同时交好殿前司和皇城司的最高负责人。 亥时初，也就是晚上九点。 这时汴京城的青楼和赌档，客人已经差不多上齐。 今晚汴京城生意最好的青楼，应该是潇湘楼。 因为刚刚结束的琴艺大赛中，获得第三名的潘霓儿今晚将在潇湘楼登台献艺。 另外还有选美大赛的第五名贾莺韵，今晚将在潇湘楼选出她的第一位恩客。 一辆宽大奢华的马车来到潇湘楼门口，马车车厢里先钻出一名金发金眼，身材消瘦，但嘴巴极大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下马车后，一脸警惕地扫视了四周一圈。 确认没问题了，中年男人这才躬着身子站在马车旁边，小声对马车里的人喊:“老爷，潇湘楼到了。” 很快马车的帘布掀开，一名穿着锦衣华服，身材挺拔，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从马车内出来。 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下马车后抬头看了眼潇湘楼的招牌。 “老王，你今天出门的时候带够钱了吗？” “放心吧老爷，小人把全副身家都带上了，今晚务必让老爷做那贾莺韵的第一位恩客。” 长着一张大嘴巴的老王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腰间系着的一个皮囊。 皮囊鼓鼓的，里面应该是装了不少交子。 丰神俊朗的老爷，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华贵之气。 他将头靠近老王，低声笑道:“除了贾莺韵以外，你再帮我问问那潘霓儿的价钱。要是可以的话，我想试试一龙戏二凤。” “没问题！包在小人身上，小人务必让老爷您如愿以偿！” 老王说着立刻给老爷领路。 主仆二人刚进入潇湘楼，一个风韵十足穿着大胆的中年女人立刻迎了上来。 “哎哟喂，我的老天爷，这是哪里来的官人，竟生得如此俊俏，真是让奴家看一眼心就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呢。 官人你若不信的话，你来摸着奴家的胸口感受一下。” 这中年女子说着，竟然真抓住俊朗男人的右手，放在了她左胸上。 俊朗男人明显也是花丛老手，一点儿没有怯场地把手放在女人胸口感受了一下。 那镇定自若的模样，似乎真的只是在感受女人的心跳，脑子里没生出其他任何污秽的念头。 “小娘子说笑了，我看你这心跳沉稳有力，明显是身体康健，身心愉悦之相，哪有什么跳个不停。” 俊朗男人这般说着，却对身边的仆从老王摆了摆手。 老王会意，立马抽出十来张交子塞到这中年女人手中:“这是我家老爷赏你的，麻烦妈妈给我家老爷安排一间上房，另外我家老爷要参加一会儿贾娘子的择选。” “哎哟你们来的可真巧，刚巧有一间上房的客人走了，不然这会儿我还不知道去哪里找上房给您二位呢。” 中年女人牵着俊朗男人的手，摇曳着身姿往二楼走去。 “两位尊客请稍微坐一会儿，奴家去给两位尊客安排酒菜。” 中年女子领主仆二人坐下后，立刻告退离开。 这时那仆从老王也起身对俊朗男人道:“老爷您先坐一下，小人去给您打听打听那潘霓儿的情况。” “好，去吧。” 俊朗男人摆摆手后，同时展开折扇缓缓扇动起来。 折扇的扇面上用天骨遒美，逸趣霭然的字体写着四个字——丰亨豫大。 仆从老王从房间内出来后，立刻进入隔壁的一间房。 刚一进去，先前卖弄着风情的中年女人立刻跪地行礼:“奴家柳三娘参见老爷。” 老王双手背负在身后，一脸淡漠道:“立刻下去安排，让潘霓儿今晚准备准备，跟贾莺韵一起侍寝。” “潘霓儿？” 柳三娘微微一惊，有些为难道:“老爷，这潘霓儿是教坊司的乐伎，并非是我们潇湘楼的人。 奴家听闻她和礼部主客司梁主事家的公子关系颇深，怕是不会愿意接客。” “哼！区区一个礼部主事家的公子，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会敢和隔壁房间的那位贵人抢女人。 你尽管去安排就是，如果那潘霓儿实在不从，你就如实告诉她。 今晚她要侍候的，乃是当今圣上！” 第87章 城管司在行动 “官……官家？” 柳三娘惊呼一声，小嘴半天没能合拢。 老王再度点头确认后，柳三娘眼睛迷离地摸着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语:“我柳三娘这是几世修得的福分，这里竟让官家亲手摸过。” “好了，别站在这里念这些骚了，先去把事情安排好。 要是今晚把官家伺候舒服了，说不定官家将你也一起宠幸也不无可能。” 说着老王伸手在柳三娘身上游离起来，脸上带着兴奋之色道:“真要是官家宠幸了你，那我王将明岂不是等于睡过官家的女人？” 柳三娘整个人依偎在老王怀中，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地说道:“老爷您放心，要是官家真宠幸了奴家，奴家一定把伺候官家的活计，原封不动地拿来伺候一遍老爷。” “哈哈哈……就你懂老爷我的心思。” 柳三娘陪着王将明暧昧一番后，这才摇曳着身姿走出房间，去找正在弹琴的潘霓儿谈话。 今晚潇湘楼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其实说到底都只是王将明为了讨赵佶开心而已。 别看在设计好的流程上，贾莺韵的归属要先经历一轮吟诗作对的才艺比拼，然后再经历一轮拍卖。 实际上王将明早就已经做好安排，无论是拼钱还是拼才艺，最终的胜出者都必是赵佶无疑。 不过赵佶突然兴起，想连潘霓儿一起宠幸，这确实是在王将明意料之外。 但王将明并没有把这小小意外放在眼里。 一个教坊司的乐伎而已，能够得到当今圣上的宠幸，那不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吗？ 负责安排这件事的柳三娘，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但令柳三娘没想到的是，潘霓儿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 当今圣上放着后宫三千佳丽不睡，没事儿跑来逛青楼，这谁能信？ “哎呀霓儿妹妹，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呢？今晚要点了名想让你侍候的真是官家。 三娘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拿官家的名义打幌啊。 再说你知道我这潇湘楼真正的东家是谁吗？我们东家姓王名黼字将明，是当今门下省的符宝郎，专门替官家保管符玺的天子近臣。 所以三娘断不会骗你，今晚真是妹妹你的福分到了。” 柳三娘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潘霓儿，甚至连王黼的身份都透露给了潘霓儿。 潘霓儿要说一点儿都没心动那肯定是假的，但她一来对柳三娘的话依旧将信将疑，二来潘霓儿已经得到相好之人梁少游的承诺，近期会走关系帮她脱了乐籍，然后迎娶她进门。 和柳三娘口中不太靠谱的“官家宠幸”相比，潘霓儿自然更加相信自己的相好。 所以潘霓儿几经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三娘，霓儿已经心有所属，就算今晚要我侍寝之人真是官家，我也不愿前去，我想这应该不算是抗旨不遵吧？” 潘霓儿故作天真地问柳三娘。 柳三娘见潘霓儿态度如此坚决，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好！”柳三娘冲潘霓儿竖起大拇指，“霓儿妹妹真是有情有义的好姑娘，他日霓儿妹妹当真脱籍嫁入梁府，还请一定通知三娘一声，三娘到时必定奉上薄礼以作庆贺。” 柳三娘这番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实际上却暗戳戳地带着讥讽潘霓儿的意思。 潘霓儿听了心中自然不喜，当即回应柳三娘:“放心吧三娘，霓儿出嫁时一定会专门送请帖给您。另外也希望三娘您能早日觅得可托付终身的良人，让霓儿有机会喝一次三娘您的喜酒。” “潘霓儿你……” 柳三娘差点儿被潘霓儿这番话气破防。 毕竟柳三娘都三十好几岁的人了，能嫁人早就嫁了，哪里还轮得到潘霓儿来假惺惺地祝愿？ 这一波潘霓儿属实一记重拳正巧打在了柳三娘最痛的地方。 柳三娘冷哼一声，直接一甩衣袖离开。 潘霓儿本来就不是潇湘楼的人，所以在柳三娘走后，她也吩咐跟她一起来的贴身丫鬟秋儿，收拾古琴准备离开。 结果就在秋儿把古琴收拾好，准备陪同潘霓儿一起走出房间时，几个魁梧大汉突然冲了进来。 这几个大汉一进入房间，立刻将潘霓儿和秋儿一起抓住。 然后他们捏住潘霓儿的嘴，给她强行灌了一大碗会令人意乱情迷的汤药。 潘霓儿被灌药以后，几个大汉强行把她带走。 秋儿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她想要拦住那几个大汉，结果却狠狠地挨了两记耳光，被人强行锁在了这房间内。 亥时末，贾莺韵也选出了她的第一位恩客，正是微服私访的赵佶。 王黼引领着赵佶进入贾莺韵的房间时，他低声对赵佶道:“官家，这贾娘子和潘娘子虽然貌美，但毕竟都是第一次伺候人，多半是没什么经验，要不微臣让柳三娘也留在屋内，给官家助助兴如何？” 赵佶眼睛微微一亮，明显对王黼这个提议十分满意，他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王黼也是兴奋不已，立刻跑去叫来了早已经打扮好的柳三娘。 王黼把赵佶安排好后，也没委屈自己，他立刻转身去了一个专属于他的房间。 房间内有五个容貌完全不输给贾莺韵的清倌人，是柳三娘特意为王黼物色的。 就在王黼和赵佶各自进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突然一队穿着黑色锦衣的汉子，带着一大批禁军进入潇湘楼。 为首之人是名身材挺拔，年轻英俊的男子。 男子站在大厅中央高声喊道:“城管司例行检查，所有人呆在原地不要动！这地方的负责人是谁？赶紧出来答话！” 潇湘楼明面上的负责人是柳三娘，这会儿她正在“逍遥居”内侍奉赵佶，自然不可能出来答话。 于是一名龟公带着一大批护卫走了过来。 这龟公上下扫了年轻男子一眼，态度冷淡傲慢地问:“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啪！ 年轻男子旁边，一个穿着黑色锦衣的汉子走出来，狠狠一记耳光甩在这龟公脸上。 “你是个什么东西？见到我家大人不先行礼，反而用这种语气跟我家大人说话，我看你活腻了是吧？” 汉子话音刚落，突然一个身材娇小模样清秀的年轻姑娘，从一间屋子的窗户处跳出来。 这姑娘哭着冲城管司的这些人大喊:“各位大人救命啊，这潇湘楼的贼人强行给我家姑娘灌了药，把人给带走了。” 第88章 糟了！我把官家给忘了 对于大宋的达官贵人们来说，使点儿手段睡一个教坊司的乐伎，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但裴凌作为一个现代人，从小耳濡目染的文化就是尊重女性。 当他听说有人竟然用灌药的方式，强迫一个姑娘做她不愿意做的事，他立刻火冒三丈。 “来人！把这潇湘楼的人全部控制住！然后挨个房间进行巡查，确认每个人的身份！” “喏！” 城管司和禁军的人听了裴凌的命令后，立刻开始行动。 不一会儿潇湘楼内鸡飞狗跳，各种尖叫声、斥骂声、质问声、求饶声……混成一团。 按照《汴京城市管理条例》规定，七品以上的官员是不可以出入青楼和赌场的。 即便是有特殊情况，也必须先向城管司进行报备。 所以城管司和禁军的人去每个房间清查身份时，那些当官的前一秒还在叫嚣。 等城管司的人直接上手把他们捆起来以后，这些官员立刻就怂了，不断念出自己的人脉关系，希望城管司的人能够对他们网开一面。 然而城管司上下所有人，本就憋足了劲，要靠着这次行动一举立足城管司的威风。 所以管你是谁，一律先绑了再说！ 城管司的人连正经官吏都不放在眼里，剩下那些商户，衙内，纨绔子弟，自然也不敢再和城管司的人叫嚣。 按照《汴京城市管理条例》的规定，没有官身的普通人可以进出青楼，但他们只能找“持证上岗”的青楼女子同寝。 否则一律处以拘禁、罚款，或者是劳动改造。 城管司和禁军一路搜查，很快就搜到了王黼所在的房间。 王黼有些很特殊的癖好。 当城管司的人强行踢开房门时，恰好看见穿着一身女装，正在被几个清倌人鞭笞的王黼。 因为房间经过特殊布置，隔音特别的好，所以在城管司的人踢门之前，王黼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有一点王黼心里很清楚，就是自己现在这个模样，绝对不能被外人看到。 所以王黼想都没想，直接跳到房间内那张宽大的床上，用力一巴掌拍下机关。 床中间一块特制的铁板翻了个面，王黼整个人直接落入到床下面的秘道之中。 呼…… “好险好险，差一点儿本官就被抓了个正着。” 一身女装的王黼拍了拍胸口，脸上满是庆幸之色。 他庆幸一会儿后站起身来，直接顺着秘道离开潇湘楼。 秘道的出口是王黼特意挑选的，那是一条很少有人路过的小巷。 顺着小巷一直走到底，再钻过一个狗洞，王黼就能直达自家府邸的后门。 再从后门的狗洞钻进后院，王黼就回到自己家了。 回到家以后，王黼赶紧换了身衣服，然后让府里的下人给他准备热水洗澡。 在等待热水的过程中，王黼偏着脑袋陷入沉思。 本官是不是有什么事给忘了？是什么呢？ 王黼就是想不起来，但又觉得心里慌得很。 笃笃笃。 府上的管家敲响书房的房门，王黼说了声“进”后，管家推门进来对王黼道:“老爷，热水已经备好，可以沐浴了。” “嗯。” 王黼刚看了一眼自己的管家，脑海中像是有一道雷电闪过。 管家？官家？ 王黼脸色骤然突然大变，整个人倏地一下从圈椅上站起身来。 “糟了！我……我把官家给忘了！” 按照《汴京城市管理条例》的规定，青楼和赌场无证经营者，现场主管人员一律扣押，等交齐罚款后才给予释放。 七品以上官员未经许可进入青楼和赌场者，一律扣押，等交齐罚款并通知吏部考功司以后，才会给予释放。 所有去青楼和赌场消费的普通客人，如果去的场所没有经营许可证，那就是非法嫖那啥和非法赌那啥。 同样是一律扣押，等交齐罚款后才会给予释放。 另外青楼和赌场的从业人员，没有拿到从业许可证的，还是得一律扣押，等交齐罚款后才会给予释放。 试想一下，在如此严苛的条例规定之下，汴京城内能有多少青楼和赌场能够完全符合规定？ 外加这又是城管司第一次联合行动，所以抓捕的人数足有八千多人。 这么多人如果要找个地方关押起来，那就算是把汴京城所有空着的牢房都借过来，多半也不够用。 所以裴凌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直接把这群人拉去天字一号皇庄，准备给他们来一场劳动改造。 赵佶也在被抓捕的这群人当中，但他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裴凌给他准备了特别的待遇。 为什么说赵佶的情况特殊呢？ 因为赵佶被抓到时，他床上不仅有三个女人，并且其中一个还是被灌了药的潘霓儿。 潘霓儿服下化解药性的解药后，立刻向裴凌痛诉赵佶和柳三娘的无耻。 赵佶一听说裴凌是向皇太后身边的人，他立刻打消了自报身份的念头。 要知道现如今的大宋还是向皇太后在执掌朝政，要是让向皇太后知道他堂堂一个帝王跑出来逛青楼，还对一个教坊司的乐伎灌药强来，那说不定向皇太后真会生出给大宋换个皇帝的念头。 要知道赵佶才继承皇位才几个月的时间，这会儿如果向皇太后决意要换皇帝，那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柳三娘见赵佶咬死了没承认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也不敢随便把赵佶的身份曝光。 最终其他的人都被带去了天字一号皇庄，只有赵佶和柳三娘被带回去了城管司。 今晚跟随裴凌一起行动的杨武跑过来问裴凌:“裴大人，那个给教坊司乐伎灌药的家伙，咱们接下来如何处置？” 裴凌捏着下巴想了想，随口问杨武:“你觉得这种人该如何处置？” 杨武一脸鄙夷道:“像这种畜生，我认为该把他阉了做太监。” “啊？” 裴凌脸色有些怪异地看着杨武，心想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该不会是在指桑骂槐吧？ 杨武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摆手:“大人，我……我可没有说您的意思，您知道我自己的叔叔也是太监，所以我绝对不会……”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明天一早去净身房那边走一趟，找个手法利落的师傅过来给那家伙给做了吧。 反正这种给女人灌药的畜生，我也很不喜欢。” 第89章 一不做二不休 城管司联合行动结束时，时间已经是深夜了。 虽然以裴凌的身份，这个时候回皇宫依旧可以畅行无阻，但他最终还是决定不再回去。 毕竟就在这城管司衙门的隔壁，辛芩正等着他呢。 原本隔壁这套宅院里，住了七十多名摩教的人。 但自从天字一号皇庄开启后，大部分摩教的人都裴凌安排去了那边。 现如今这套宅院就只有圣公、秦卿、程大牛，外加柴复佑、柴复明、柴继荣等人在住。 辛芩都只是偶尔过来住，毕竟她还得帮裴凌操持春风楼的事情。 清剿摩教的风波虽然已经过去了，但裴凌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 来到隔壁这套宅院时，裴凌按照约定好的节奏敲响后门，然后跟里面的人对了遍全新的暗号。 “汇仁肾宝。” “我好你也好。” 吱呀，宅院的后门打开，秦卿俏脸微红地喊了裴凌一声:“师弟。” 裴凌见到秦卿这略带羞涩的模样，立刻笑着回了声:“师姐。” “师父他老人家最近怎么样？吃住方面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师父对吃住没什么意见，只是他多次尝试重新站起来都没成功，心情有点儿低落。” 裴凌听后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师父他睡了没？” “已经睡下有一阵了，要不要帮你去叫一声？” 秦卿十分客气地问。 裴凌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千万别打扰师父休息。” 裴凌说完目光朝正房方向看了一眼。 这栋宅院的正房是专属于裴凌和辛芩的，如今正房内还亮着烛光，显然是辛芩在等她。 裴凌看这一眼十分刻意，正常来说秦卿觉察到后应该立刻放裴凌离开才对。 但秦卿却仿若没有看见一般。 她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发丝，犹豫着问裴凌:“师弟，你掌管的那个皇庄现在进展怎么样了？有没有……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师姐你想去皇庄那边帮忙？你不是要留在这里照顾师父的吗？” “我……我总不能一直都留在这里照顾师父吧？我也想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情。” 秦卿这个回答显得十分生硬，生硬到裴凌都懒得戳穿她。 以秦卿的性格，她会突然想要去皇庄帮忙，显然是受了圣公的指使。 皇庄现在光收容的灾民就有近十万人，秦卿这个摩教圣女要是能在那里面传教，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摩教能比以前更加强大。 这点儿小心思在裴凌面前玩儿，多少是有些太班门弄斧了。 不过裴凌略作沉吟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问题的师姐，你能到皇庄给我帮忙，我求之不得。 等我这两天忙完，我就亲自带你去皇庄逛一逛，看看你对哪方面的事情比较有兴趣。” “好的，谢谢。” 秦卿明显松了口气，随后跟裴凌道了声晚安离开。 裴凌目送秦卿离开后，立刻加快脚步去了正房。 笃笃笃。 裴凌轻轻敲响正房的房门，里面传来辛芩喜悦而又激动的声音:“是谁？” “我。” 裴凌刚回了这么一声，正房的房门立刻打开。 辛芩拉着裴凌的手准备进屋，突然天空中响起一声脆响。 裴凌仰头一看，发现这竟然是城管司专用的紫色烟火令箭。 并且这令箭的发射位置就在隔壁。 “城管司出事了，我过去看看。” 裴凌拍了拍辛芩的手背，然后在辛芩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辛芩反手将裴凌的握住，一脸担忧地叮嘱:“凡事一定要小心，如果遇到麻烦的事情，就过来叫我们一起帮忙。” “好的，你放心，我会时刻记住我在这大宋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 裴凌这话让辛芩心中一暖，她忍不住扑入裴凌怀中，用力地抱着裴凌。 裴凌也没着急，就站在原地任由辛芩抱着。 辛芩红着脸，小声地对裴凌说道:“忙完了早点儿回来，我……我给你做至……至尊什么套。” 城管司衙门的大门口，蒲志勇一脸焦急地来回踱步。 裴凌特意绕了一圈赶过来，见到蒲志勇后立刻叫了一声:“蒲大哥。” 今晚是城管司第一次联合行动，蒲志勇作为城管司的二把手自然也参与了行动。 因为蒲志勇和裴凌一样，都是行动的领头人之一。 所以潇湘楼的行动，蒲志勇才没有参与，他当时正在查抄另外的一家青楼。 刚刚蒲志勇才忙完回到衙门。 他按照裴凌的安排，让禁军将一大部分人送去了天字一号皇庄。 剩下有几个情况特殊的犯人，蒲志勇把他们带回了城管司衙门进行关押。 在把犯人送进城管司衙门特别改造的牢房时，蒲志勇看见了赵佶。 作为宫中老人，蒲志勇一眼就把赵佶认了出来。 好在蒲志勇老成持重，没有立刻跟赵佶相认，而是选择马上发令箭找裴凌。 更加幸好的是，裴凌也没回宫，人就在这城管司衙门附近。 蒲志勇见到裴凌，整个人明显长松了一口气。 他小跑着到裴凌面前道:“裴兄弟，你知道你从潇湘楼抓回来的那个人是谁吗？” “你说那个给人家姑娘灌药强来的畜生？怎么？他身份很不一般吗？” 裴凌一脸好奇地问。 咕噜。 蒲志勇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小声对裴凌道:“他就是官家。” “关家？”裴凌一脸疑惑，“这关家势力很大吗？我记得朝中没有哪个大臣姓关……卧槽！你说的是官家？” 裴凌猛地一下反应过来。 蒲志勇脸色极为难看地点点头，为了避免裴凌误会，他干脆地更直白一些。 “没错，就是那个‘官家’，当今的皇上。” “我他妈差点儿把当今皇上给阉了……” 裴凌有些出神地喃喃自语一声，同时他脑子疯狂思考着应对之策。 我把皇上给抓了起来，要是现在我把他放了，他事后肯定不会放过我。 为保万无一失，我应该怎么做？ 一个疯狂而又大胆的念头在裴凌脑海中生出。 “要不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杀了毁尸灭迹吧？” 第90章 憨憨杨武 杀了赵佶毁尸灭迹，这念头在裴凌脑海中存在了不到一秒钟就立刻消散了。 傻子都知道这肯定是行不通。 赵佶身为皇上，肯定不可能一个人去逛青楼。 虽然赵佶被抓走时，裴凌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站出来阻拦，但裴凌可以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营救赵佶。 裴凌捏着下巴仔细思量，他在想一个问题。 那就是赵佶为什么不亮明身份？ 先前在潇湘楼那边人多，赵佶害怕丢脸所以不亮明身份，这个裴凌还可以理解。 那到了城管司这边，赵佶为什么还不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我明白了！” 裴凌兴奋地拍了下手。 赵佶之所以到了城管司还不亮明身份，是因为赵佶知道他裴凌是向皇太后身边的人。 赵佶害怕自己逛青楼的事情被向皇太后知道！ 确实，自从赵佶继位以后，向皇太后一直觉得他轻佻浮躁，难担大任，所以到现在都还不愿意把朝政交给赵佶。 要是让向皇太后知道赵佶堂堂帝王之尊，放着后宫佳丽不去宠幸，居然偷偷跑出去逛青楼。 那估计在向皇太后咽气之前，赵佶别想再亲政了。 裴凌想明白这一切后，脸上立刻露出让蒲志勇有些看不懂的笑容。 “蒲大哥，从此刻起你就当不知道官家被我们抓了的事，近期你先在宫里休息一阵，等这件事结束以后你再回来。” 蒲志勇见裴凌一脸轻松的模样，知道裴凌肯定是想到应对的办法了。 他点了点头，直接跟裴凌告别离开。 蒲志勇走后，裴凌立刻转身进入城管司衙门。 今天是城管司第一次行动，衙门里的差役和书吏，早就做好了通宵不睡的准备。 裴凌进入城管司后，直接冲正在主持书吏工作的侯善明招了招手。 侯善明立刻走过来冲裴凌行礼:“参见大人。” “这么客气干嘛？”裴凌伸手扶了侯善明一把，随后将一叠交子塞到侯善明手中:“拿这些钱去找家酒楼，让他们送上好的酒菜过来，好好犒劳一下大家。” “喏！” 侯善明应了一声后，立刻挥舞着手中的交子大喊:“大人拿钱犒劳咱们，大家还不赶紧谢大人一声？” 正在忙碌的众人一听，立刻兴奋地站起身来冲裴凌拱手作揖:“谢大人体恤。” 裴凌冲众人笑了笑，然后又对杨武招了招手。 杨武赶紧跑到裴凌跟前来，笑着问裴凌:“大人有何吩咐？” 裴凌上下打量了杨武一眼，他真的好想告诉这家伙，你丫出主意准备阉掉的那个男人，是你叔叔杨戬的大老板，当今的皇上赵佶。 不过裴凌见杨武这浓眉大眼一脸憨厚的模样，最终还是选择把这个秘密暂时保留，等将来时机成熟后再告诉他。 “还记得给潘霓儿灌药的那个家伙吗？” 裴凌低声问杨武。 杨武立刻点头:“当然记得，属下正等着天亮以后就去找净事房的师傅来给那家伙一刀呢。” “净事房的师傅暂时就别找了，咱们先审他一遍，让他把犯罪事实交代清楚，落实成口供签字画押了再说。” “大人英明啊，先拿了那家伙的口供，就等于是把他的罪名坐实了。 到时候咱们想怎么拿捏他，就能怎么拿捏他。” 裴凌看着杨武一副“大聪明”的样子，当即一脸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后伸手按着杨武的左肩道:“杨武啊，虽然你书没善明读得多，但论聪明才智你绝不输给善明啊。” “大人谬赞了，属下只是喜欢多动脑子而已。” “嗯嗯，多动脑子好，出来做事就是得多动脑子。快去提人，我在后堂等你！” 城管司衙门是用王海恩遗留的三进大宅子改成。 宅子的前院改成了衙门正堂，中院改成了衙门办公区域，后院则是专门给裴凌留的办公区域和休息区域。 关押赵佶的牢房并不在城管司衙门，而是在旁边的一栋宅院内。 这栋宅院被裴凌买下来当成了城管司行动队的集训地，牢房则是前不久刚改建出来的。 赵佶坐在牢房内，心里十分生气。 他主要气的还不是裴凌，而是今晚带他去逛潇湘楼的王黼。 都过去这么久了，这家伙竟然还没来把他救出去，简直是没用至极的废物。 赵佶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跟裴凌亮明身份，然后让他替自己保守秘密时，牢房外传来的脚步声。 杨武打开赵佶所在的牢房，指着赵佶招了招手:“你！给老子滚过来！我家大人要连夜提审你，一会儿见到我家大人后，你最好给老子老实点儿，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你跟朕……我说话自称‘老子’？” 赵佶怒不可遏地看着杨武，他很想告诉这憨憨，你这一句“老子”等于侮辱了两个皇上，按律法可以诛你两次九族！ 啪！ 杨武走过去一巴掌扇在赵佶脑袋上。 “我他妈跟你称‘老子’你还敢有意见不成？你信不信爷爷现在就把你阉了，让你直接做太监？” 赵佶捂着生痛的脑袋，认真地看了杨武一眼。 他决定记住杨武的模样，等从这里出去以后，再找机会好好跟这人算个总账。 杨武虽然猜不到赵佶此刻的心思，但却感觉得到赵佶的不服气。 他当即又扇了赵佶脑袋一巴掌，然后拎着赵佶后颈的衣服，直接像拎小鸡一般把赵佶提拎着走向城管司后衙正堂。 杨武把赵佶提拎到后院正堂后，直接将他一把扔在地上，随后冲着裴凌行礼道:“大人，您要的人属下已经提过来了。” 赵佶冷着脸从地上站起身来，明显对杨武已经憎恨到了极致。 杨武用余光看了赵佶一眼，随即一脚踢在赵佶后腿处，皱眉骂道:“你个狗东西，见到我家大人还不下跪行礼？” 赵佶被杨武踢得跪倒在地，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儿控制不住怒气了。 他刚想要发作，裴凌便冲着杨武喝斥:“杨武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大宋的规矩，凡有功名在身者皆可见官不跪。 你叔叔杨戬在宫里当差那么多年，最重视的就是规矩，你怎么就没学到你叔叔的好呢？” 第91章 不伦不类 杨武看着裴凌愣了一下，他不太明白好端端的，裴凌为什么会提起他叔叔杨戬。 很快杨武反应过来，裴凌这肯定是在借他叔叔的势，想震慑住眼前这个看上去颇为有些气势的家伙。 想明白这一点，杨武立刻对裴凌行礼认错:“大人说得对，属下行事鲁莽，确实是给我叔叔杨戬丢脸了。” 然后杨武扶起跪倒在地上的赵佶问:“请问这位官人可有功名在身？” “没有！” 赵佶冷冷地回答，同时心里想着回宫后一定找杨戬好好算账！ 砰！ “没有功名在身那你嚣张什么？给爷爷我跪好！” 咕噜。 裴凌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里着实提杨武捏了把冷汗。 他刚刚故意点出杨武的叔叔是杨戬，一是想借杨戬和赵佶的关系，给杨武分担一部分罪责；二来也是想拉杨戬下水，让赵佶不至于把杨武的冒犯，完全归咎在他的身上。 结果裴凌没想到，杨武这憨憨是完全没想过，万一赵佶是个他惹不起的人物该怎么办。 出手没轻没重，简直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己命太长了。 “好了杨武，不可对犯人如此粗暴。” 裴凌再度说了杨武一句后，神色突然一肃，目光锐利地看着赵佶喝问:“堂下犯人，你可知你究竟犯了什么罪？” 赵佶被杨武连着踢了两脚，心里生出了火气。 所以他干脆坐在地上，一脸不悦地看着裴凌反问:“我犯了什么罪？” 说完赵佶又道:“就算我有罪，那也应该交由开封府或者大理寺处置吧？你们城管司为什么会有刑狱之权？” “按照《汴京城市管理条例》，城管司对于非法经营的青楼、赌档都拥有处罚、管制、拘役之权。 对于去非法的青楼、赌场消费的客人，城管司同样拥有上述权力。 所以本官抓你回来，是合理合法的。” 裴凌说完《汴京城市管理条例》后，声音陡然一下拔高:“况且你以为你犯下的罪行，难道就只是去非法青楼消费这一件事吗？ 你指使潇湘楼负责人柳三娘，给乐伎潘霓儿强行灌药，然后玷污其清白。 此行为简直卑鄙无耻，下流至极！” “当今皇太后之所以要创办城管司，就是为了避免女人被男人欺负，哪怕是风月场所里的女人，皇太后也希望她们能够活得堂堂正正，不会随便被人欺辱。 而你今晚的所作所为，正是皇太后最为憎恶之举。 本官劝你最好老实认罪，积极寻求潘霓儿姑娘的谅解，如此这件事本官或许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否则本官必将此事上报给皇太后，请求她下旨将你从严法办，以儆效尤！” “不要不要！大……大人你不要把今晚的事上报给皇太后，这点儿小事实在是不值当。 那个……我认罪，我配合大人的处置，请大人指教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赵佶一听裴凌要把今晚的事告诉向皇太后，整个人立刻就慌了。 他立马选择认罪。 反正在他看来，今晚的事顶多就是多拿点儿钱解决而已。 他堂堂帝王，富有四海，难道还缺这点儿钱不成？ 裴凌见赵佶愿意认罪配合，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他明白自己先前的猜测都是对的，赵佶果然害怕今晚的事被向皇太后知道。 裴凌对杨武扬了扬下巴:“去取笔墨纸砚，让堂下犯人把他今晚所犯之事，一五一十地写清楚。” “喏！” 杨武应了一声后，立刻去书房取东西。 裴凌这时走到赵佶跟前，伸手将赵佶扶起来，然后给他弄了张椅子和木桌。 等赵佶坐下后，裴凌还故意问了他一句:“会写字吗？” 赵佶一生酷爱书法，遇到这个问题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 “哟，看样子或许还是个擅长书法的行家。” 裴凌故意打趣了赵佶一句，这时杨武也把笔墨纸砚取来了。 “来来来，本官亲自为你磨墨，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擅长书法。” 裴凌往砚台里掺了些水，然后拿着墨条开始研墨。 赵佶也没多说什么，拿起毛笔，摆开架势便开始书写。 赵佶最有名的书法字体，莫过于瘦金体。 他的瘦金体是受唐代书法大家薛曜的影响，然后融入自己对书法的理解，最终创建而成。 不过这会儿，赵佶还没创建出完全属于自己风格的瘦金体书法。 所以他字里行间多少还带着一些薛曜瘦金体的痕迹，甚至有些字还带着些褚遂良的风格。 裴凌在一旁看了几行字后，故意装作不屑的模样评价了一句:“不伦不类。” 第92章 套路赵佶 人最受不了的事情，就是在自己最擅长的方面被人否认。 如果裴凌说赵佶皇帝当得不怎么样，赵佶或许也就认了。 但裴凌现在说赵佶的字写得“不伦不类”，赵佶立刻就有些绷不住了。 “你说朕……你说我的字不伦不类？你……你真的懂字？” 赵佶瞪大眼睛看着裴凌，似乎很难相信这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如此评价他的字。 裴凌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字咋一看结体疏朗，瘦硬有神，并且随意落笔却将书法布局拿捏得十分恰当，一看就是书法大家的手笔。” “算你还有点儿眼力。” 赵佶听了裴凌这些夸赞的话，心里感觉十分受用。 更为关键的是，裴凌全都夸在了点子上，一听就是行家才能说出的点评，这让赵佶听了感觉更加开心。 “你既然说我的字一看就是书法大家的手笔，那你刚刚又说什么‘不伦不类’？” 赵佶一脸不解地问裴凌。 裴凌微微笑道:“你别着急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阁下在书法一道的造诣，看得出来确实非同一般。但我观阁下这字，似乎既想写出褚书的清朗秀劲，又想写出薛异华的纤细瘦硬。 偏偏在这两种风格之外，阁下还融入了一些自己对此类书法的理解，所以导致阁下这书法风格驳杂混乱，说它一句‘不伦不类’，我想应该不算为过吧？” “你……你……” 赵佶面对裴凌这番点评，一时间想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点。 更为关键的是，赵佶内心深处甚至觉得裴凌的点评字字珠玑，算是把他目前面临的书法瓶颈完美地讲述了出来。 裴凌拍了拍赵佶的肩膀，轻描淡写道:“你先把这份认罪书写完，然后我再跟你仔细讨论一下，你这书法应当如何改进。 直觉告诉我，你这书法离自成一派已经不远了。” “好好好，我这就写，写完后咱们好好讨论一下。” 赵佶二话不说，立刻开始笔走龙蛇，速度飞快的将一份认罪书写完交给裴凌。 裴凌接过赵佶的认罪书看了看，确认内容没什么问题以后，还让赵佶按了手印。 赵佶按完手印后，立刻急匆匆地问裴凌:“你快说说，我这书法应当如何改进？” 裴凌把认罪书的笔墨吹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好。 接着裴凌拿起笔，给了赵佶一个眼色。 赵佶愣了愣后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拿着墨条给裴凌研墨。 裴凌拿着毛笔在砚台里蘸好墨后，接着小心翼翼地进行舔笔刮墨。 一切准备就绪，裴凌在纸上随手写下:“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写完这四句以后，裴凌直接把笔放下了。 赵佶怔怔地看着裴凌，有些呆呆地问:“嗯？这就结束了？” “那不然呢？” 裴凌漫不经心地反问。 “你这首诗明显就没写完，你把它写完啊！你知不知道一篇绝妙的书法和一首绝妙的好诗，那都是靠着灵光一闪才偶有所得的。 你这篇书法和这首诗既然已经写到这儿了，那你就写完它呀！” 赵佶急得百爪挠心。 作为一个痴迷书法，又酷爱诗词歌赋的人，他现在恨不得下一道圣旨，让裴凌赶紧把这篇书法写完。 裴凌没好气地看着赵佶道:“这位官人，你是不是忘记你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了？你是一名犯人，你正在接受我的审讯你知道吗？” “我……” 赵佶经由裴凌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看着裴凌眨了眨眼睛，脸色突然大变:“不对！我刚刚那份认罪书都写了什么？你先把我那份认罪书还给我，我……我重新给你写一份！” 赵佶慌了。 原本在写认罪书之前他打定主意要规避自己的笔迹，所以最开头那两行字，裴凌评价“不伦不类”，其中多少也有赵佶有意为之的原因。 可是赵佶的字被裴凌点评过后，他心里的好胜心立刻就被激发出来了。 认罪书之后的内容，赵佶完全是用最认真的态度在书写。 外加认罪书上还有他按下的手印，这份认罪书等于是铁证如山。 它只要一天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赵佶就一天洗脱不了他曾经去逛青楼，还给人灌药强行和人发生关系的事实。 “你刚刚那份我看过了，写得挺好的，不用再重写了。” 裴凌话音刚落，侯善明突然来到后院。 “大人！” 侯善明远远地叫了裴凌一声，明显是想裴凌过去跟他说话。 裴凌点点头，径直走到侯善明跟前。 侯善明低声对裴凌道:“大人，一个叫王黼的官人带了不少人过来，说是要保释他的一个亲戚。” “王黼？” 裴凌一听这名字，立刻想到了历史上那赫赫有名的北宋六贼之一王黼。 据历史记载，这人最擅长溜须拍马钻营附会，并且他贪得无厌，哪怕在“六贼”之中也是属于巨贪的人物。 裴凌知道王黼口中要保释的“亲戚”，必定就是赵佶无疑。 但既然这家伙亲自送上门来了，那不好好宰他一刀，又怎么对得起他王黼的名声呢。 第93章 敲竹杠 城管司前衙大堂内，王黼神色凝重地坐在一张圈椅上。 他心里很慌，甚至感觉自己这次多半的死定了。 私自带着官家逛青楼；没保护好官家，让官家被人抓走；官家被抓走以后，耽搁了这么久才来营救。 这三点之中的任何一点单拎出来，都足以判王黼死罪了。 “都怪这姓裴的死太监！” 王黼心里暗骂一声。 在王黼看来，如果不是裴凌突然搞什么“联合突击行动”，官家也不会被抓。 官家要是没被抓，也就没现在这多事了。 王黼原本刚回到家就想起了官家。 结果等他跑回潇湘楼后才知道，官家和潇湘楼近八成的人，竟然全部被城管司的人带走了。 这城管司是新设立的衙门，王黼托人问了好几圈，这才搞清楚城管司衙门的具体位置。 等他带人赶来城管司时，距离官家被带走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 倘若官家在这期间受到任何怠慢和损伤，那他王黼纵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哎呀呀，听说有位门下省的王大人登门造访，这真是让我城管司蓬荜生辉啊。” 人未到，声先至。 裴凌发着爽朗的笑声，热情洋溢地来到前衙大堂。 原本阴沉着脸的王黼，这会儿也直接来了个大变脸，立马起身笑着迎接裴凌。 “早就听说宫中出了位少年英才，刚入宫不久就得到皇太后的赏识……” 王黼一连串夸赞裴凌的话，直接不歇气地说了近三分钟。 裴凌都忍不住在心里给王黼写了个“服”字。 这家伙拍马屁的功夫果然不愧是史书上都留有记录的人，确实是强悍异常，连裴凌都自叹不如。 裴凌和王黼客套一番后，主动询问王黼:“王大人深夜造访我城管司，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王黼笑着摆摆手，一脸随意道:“唉，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有一位远房的表兄名叫‘关圣’，今晚他在潇湘楼玩儿的时候……” “哦！关圣，我知道我知道，刚刚我还在后堂提审这个人呢！” 裴凌一脸恍然地大叫着，直接打断了王黼准备的一番说辞。 “王大人，没想到这‘关圣’竟然是您的表兄，真是太令人意外。 您可能还不知道吧，你这位表兄可干了一件‘大事’啊。 咱们汴京城前不久刚举办了一场琴艺大赛，其中有位叫潘霓儿的乐伎，在那琴艺大赛上一举夺得探花之位。 那潘霓儿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她参赛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位年轻姑娘非常欣赏她。 而那位姑娘正是延禧公主。” “什么？公主殿下旁观了琴艺大赛，并且还十分欣赏潘霓儿？” 王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心中同时生出些许不妙的预感。 裴凌点点头，继续说道:“没错，公主殿下不仅很欣赏潘霓儿姑娘的琴艺，并且她还向皇太后举荐，准备让潘霓儿姑娘入宫献艺。 可没成想今晚城管司巡察青楼时，恰好抓到你那位表兄给潘霓儿灌药，强行玷污了潘霓儿。” “真有此事吗？这……这里面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王黼强作镇定，但还是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因为在裴凌的话语中，王黼听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就是官家哪怕接受提审，也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那么很明显，官家肯定是在等王黼来营救他。 并且王黼也不能暴露官家的身份，否则很有可能会给官家带去巨大的麻烦。 王黼正想着这些时，裴凌皱眉惊呼一声:“误会？王大人您不是吧，我们城管司那么多人抓了个现行，您居然说是误会？ 并且那关圣还亲笔写了认罪书，您居然说是误会？” 裴凌取出赵佶写的认罪书，直接亮给王黼看。 王黼迅速扫了几眼认罪书的内容，再一看认罪书的字，他知道事情严重了。 如果官家不是被逼到迫不得已，他绝不可能留下这份可以影响他帝王声誉的罪证。 王黼心情忐忑地看着裴凌，他不知道裴凌究竟对赵佶做了什么，竟然能够逼得赵佶用自己的笔迹亲手写下认罪书。 最关键的是，王黼不知道裴凌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裴凌在官场上窜起的实在太快了，以至于没有人知道裴凌是什么性格爱好，有什么政治主张。 不知道这些，也就意味着无法投其所好。 但事已至此，王黼无论如何都得尝试一下。 他试探着问裴凌:“裴大人，我那表兄今晚确实是做了糊涂事。但我相信他只是一时意乱情迷，所以才铸成大错。 要是裴大人愿意高抬贵手的话，我愿意重金补偿那位潘霓儿姑娘。 另外我再代表我那位表兄自罚五万……哦不，十万贯钱，以表示悔过之意如何？” “王大人您这是什么话？那潘霓儿可是深受公主殿下欣赏的琴艺大家，另外这关圣可是咱们城管司第一次行动抓到了的反面典型。 这种种条件加在一起，又岂是区区十万贯钱就能让我高抬贵手的？ 除非……你再加一点儿。” 第94章 贪得无厌？杯水车薪 王黼失魂落魄地坐在城管司的前衙大堂内。 裴凌已经走了，整个前衙大堂目前就只有王黼一个人。 王黼感觉脑子有些懵，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正在努力复盘刚刚和裴凌之间的谈话。 王黼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和裴凌怎么谈的，竟然到最后他捏着鼻子答应裴凌，愿意以捐赠的方式捐给城管司二十万贯钱。 并且他还答应了以三万贯钱的跳楼价，把潇湘楼卖给裴凌。 要知道潇湘楼真正的价值，就算给王黼三十万贯他都不会卖。 可偏偏裴凌三言两语，连威胁带暗示的，硬是让王黼忍痛把潇湘楼给卖了。 裴凌已经把柳三娘放了出来，现在柳三娘带着王黼的随从回了潇湘楼。 一会儿她将把潇湘楼的房契、地契、卖身契全部带过来交给裴凌，还有王黼承诺“捐赠”的那二十万贯钱，多数也是在潇湘楼账上的。 以前王黼觉得自己已经够贪的了，但刚刚见识过裴凌的胃口后，他突然感觉自己或许还算是个“清官”。 天色开始朦朦亮的时候，柳三娘带着人回来了。 她将二十万贯钱的交子，外加潇湘楼的房契、地契等物全部交给裴凌。 裴凌验证过没问题后，亲自去牢房里把赵佶放了出来。 原本王黼心里想的计划是，等把官家救出来以后，立刻跟官家说自己倾家荡产凑了二十万贯钱才把他救出来。 这样一方面可以博得官家的同情，让官家对他网开一面。 另一方面也好让官家见识到裴凌的贪得无厌，然后等官家亲政后再好好找裴凌的麻烦。 可令王黼万万没想到的是，裴凌刚把赵佶从牢房里迎出来，就直接上去一把搂住了赵佶的肩膀。 “关圣哥哥，你这次从我这儿出去以后，可再也不能干那种给女人灌药强来的腌臜事了。 你知道为了救你出去，你这表弟花了多少钱吗？” “二十万贯，整整二十万贯啊！” 赵佶一听裴凌这话，眉头立刻皱起了起来:“你这是什么道理？我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需要花二十万贯赎罪？” “关圣哥哥你别动怒，这二十万贯钱也不是给我的，而是你表弟捐赠给城管司的。 至于城管司会把这钱花到什么地方，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跟我去看看。” 赵佶想了想，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行！我就跟你去看看，我倒想知道你们小小一个城管司，究竟会怎么花这二十万贯钱！” “请！” 裴凌伸手指向城管司大门处。 从城管司出来，几辆马车早已就准备好了。 裴凌和赵佶、王黼一同登上一辆马车，杨武、侯善明等人则分别登上了另外几辆马车。 马车驶出陈桥门，然后转向五丈河方向。 众人抵达天字一号皇庄时，天色已经完全方亮。 充当马夫的城管司差役喊了一声:“大人，地方已经到了。” 裴凌再度对赵佶和王黼做了个“请”的动作。 众人陆续下了马车后，立刻看见前方平坦的土地上，整整齐齐地搭架了一连排木草棚。 草棚内陆续有人走出来，这些人排着队先去洗漱点领取洗漱物品，然后打水洗脸。 洗漱完以后，这些人再转去另外上百个领餐处，领取今日的早餐。 “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多人又是干嘛的？” 赵佶能够看得出来，眼前这些形形色色的人，脸上都有那种长期营养不良留下的饥黄之色。 这和赵佶印象中逃难的灾民很像。 千万不要以为赵佶真的就只会玩儿，只懂得摆弄笔墨丹青，聊谈风花雪月。 其实在赵佶还是端王时，他也曾遍访名家学习诗词书画，感受过民间疾苦。 往年间遇到灾民，他也会让端王府上的人搭粥棚施粥，安排郎中赠药。 只是后来慢慢感觉到自己做这些似乎意义不大，所以才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把全部心思放在了逍遥玩乐上面。 赵佶是见过灾民的，在赵佶的印象中，灾民的眼神中普遍带着一股麻木的死寂之气。 仿佛他们对生活已经失去希望，只是出于生存的本能，麻木的苟活着。 而眼前这些人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干劲儿，他们无论做什么事情似乎都显得井然有序，似乎已经被人教化过很久，对秩序已经形成习惯了一般。 “这些人都是京西北路逃荒来的灾民，京西北路从前年就开始闹灾，朝廷拨方的赈灾款，灾民们一个铜板都没看到。 为了活命，这些人千里迢迢走来开封府，却没有一个人管他们的死活。 汴京城这么多官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们说句话，大家都默契的严防死守，不让他们踏入汴京城半步，以免被宫里的贵人们发现这些灾民的存在。” “前段时间我奏请皇太后，在这里划拨一片土地，用来收容安置这些灾民。 现在这些灾民穿的衣服，吃的饭菜，没用朝廷拨一个铜板，全是我自己拿钱在往里面补贴。 另外包括那城管司上下所有差吏的俸禄，以及那衙门也是我自己在拿钱往里面贴补。 所以你问我小小一个城管司会如何花王大人捐赠的那二十万贯钱，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回答你，二十万贯钱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这么多灾民要想全部养活，至少得再来几个王大人这样的慷慨豪士才行。” 第95章 无心插柳的赚钱渠道 黄昏，王黼气喘吁吁地坐在一个凉棚下面，生无可恋地看着前方正在玩儿蹴鞠的官家。 哦不，裴凌说那不叫蹴鞠，叫什么踢足球。 回顾今天一整天的经历，王黼只有两个字评价，就是“离谱”。 如果非要在“离谱”前面叫一个形容词，那就是“真他娘的离谱”。 早晨裴凌把赵佶和王黼带来天字一号皇庄后，王黼也记不清裴凌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就莫名其妙让赵佶对这皇庄起了兴趣。 然后在裴凌的邀请下，赵佶拉着王黼一起在皇庄吃了早饭。 接着还和那群灾民一起开垦荒地。 当然和灾民们一起开垦荒地的，还有昨晚城管司抓捕的那些人。 其中有一些朝廷官员认出了王黼，甚至还认出了赵佶。 就在他们围过去准备跟赵佶行礼时，王黼及时制止了他们。 王黼当然不会告诉这些官员，赵佶也是城管司的人被抓了。 他只能编造理由，说赵佶是专程来微服私访的。 这搞得官员们战战兢兢，连忙拿出十二分力气好好劳作，省得惹官家不满。 以赵佶的性子，如果裴凌真的让他跟着开垦一整天的荒地，那赵佶肯定会发火。 但偏偏裴凌让赵佶开垦一会儿荒地，满足了新鲜感后，他立刻拉着赵佶去简易的学堂，给那些灾民的孩子上课。 灾民的孩子和普通孩子不同，他们苦过饿过，甚至见识过人间地狱。 所以当能吃饱穿暖，并且还能有书念时，这些孩子是真的很珍惜。 赵佶给这些孩子上课，能够感受到孩子们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求知欲，和对他发自内心的尊敬和钦佩。 这让赵佶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赵佶兴致勃勃的给孩子们上完两节课后，裴凌又拉着他参观工匠们修房子。 目前第一批在建的房屋是学堂和行政管理中心。 另外为了丰富灾民们的娱乐生活，裴凌还让人在行政管理中心旁边，用水泥铺平了一片操场出来。 操场四周布置了羽毛球场，中间则是一个篮球场。 在大宋制作一个羽毛球很简单，哪怕是拿鸡毛毽做平替也是可以的。 但要制作一个真正的篮球，这就有些不太现实了，毕竟那种高弹力的东西制作起来真挺难的。 不过灾民们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篮球，所以他们拿竹条编了十几个圆形球体，同样玩儿的不亦乐乎。 赵佶和裴凌把羽毛球和篮球各玩儿了一遍。 一直到下午，灾民们完成计划中的工作量后，提前放了工。 因为有王黼“捐赠”的二十万贯钱，今天皇庄特别加餐，多了一道香喷喷的红烧肉。 这道菜其实在大宋刚出现没多久，创始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苏东坡。 灾民中挑出来的厨师团队没有一个会做，所以最终还是裴凌亲自下厨，然后再进行的详细指导。 下午吃完饭，裴凌提议召开天字一号皇庄第一次足球赛。 在讲完规则以后，大家临时组建了八支球队，进行单场淘汰赛。 最开始八进四的比赛，大家还踢得很混乱，旁边围观的人也没啥参与感。 等到四进二的比赛时，那些被抓来的赌场人员中，向裴凌申请了开临时盘口的资格。 于是参与的人开始变多了，围观的人下注了真金白银，在场边喊得也十分激烈。 最终的决赛是由裴凌和赵佶各带一队下场进行的。 这一场下注的人非常多，最高的下注额甚至达到了一万贯，下注人是群芳楼的掌柜宗洪福。 宗洪福身上自然没带这么多现金，但开设盘口的阎乐山却愿意接宗洪福的白条。 可见这宗洪福在汴京城内也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 由于决赛下注的人多，那场面简直火热得就快要爆炸了。 赵佶玩儿蹴鞠多年，从来没体验过在这种氛围下踢球。 并且场上的球员面对赵佶那是真踢啊。 一伙人该抢球就抢球，该撞人就撞人，完全没有要让着赵佶的意思。 赵佶兴奋得耳脸通红，肾上腺激素不断飙升。 一场九十分钟的决赛踢下来，赵佶只感觉酣畅淋漓到了极致。 临近黄昏时，城管司衙门开始各家各户前来赎人。 这些人在缴纳罚金离开皇庄时，竟然还有不少人跑过来问裴凌，这足球赛接下来还能不能继续办。 裴凌眼珠一转，立刻宣布当场开启售票。 只要购票的人数超过一千人，下一场足球赛就可以在七天后正式召开。 届时比赛规则会更加详细和严苛，参与的球队也会更多，并且获得第一名的球队还能得到丰厚的奖励。 另外下一场足球赛开设盘口的资格，还可以提前来城管司办理预约手续。 被抓来皇庄劳作的人足有八千多人。 这些人要么是青楼赌坊的核心管理层，要么就是经常流连这些地方的达官贵人。 他们首先不缺钱，其次是非常喜欢玩儿。 在听完裴凌的话后，这些人立刻嚷着要买票。 裴凌直接叫来综合事务所的人，现场开始卖票。 一百文钱一张的票，居然现场卖了三千六百多张。 也就是说光预售的票钱收入，就已经达到了三百六十多贯， 裴凌心里暗暗算计着，要是以后一个月开设十场足球赛，那门票收入就是三千六百多贯。 然后再在观赛日组织人手卖甜水、卖小吃、卖球队纪念物。 最后再加上开设盘口的资格竞标，以及其它隐性收入。 卧槽……这搞个足球赛好像比开皇庄赚钱多了。 那既然是这样，要不干脆再弄个马赛吧？ 第96章 城管司起势 “你们说这汴京城怎么出现像裴凌这样的人？这王八蛋也太他妈不讲道理了吧？” “就是，哪有像他这样当官的？真他妈一点儿官场规矩都不懂。” “咱们说好了，今天无论如何也好好参他一本，就算皇太后给他撑腰，咱们也绝不退缩！” “放心！皇太后如果敢包庇裴凌，我就连皇太后一起斥责！” 大宋的朝会是每三天进行一次。 裴凌这三天不间断地搞联合行动，弄得整个汴京城鸡飞狗跳，达官贵人们怨声载道。 不少和青楼、赌档有利益纠葛的官员，早就憋着一口气，誓要在召开朝会的时候，痛陈城管司那些令人发指的罪恶行径，狠狠地参那裴凌一本。 “诶……王大人！” 王黼顶着一对熊猫眼，从这群官员身边经过时，几名官员连忙叫住他。 这些人多少知道王黼是潇湘楼的幕后老板。 他们叫住王黼后，立刻七嘴八舌的撺掇:“王大人，这几天潇湘楼应该损失不小吧？” “对啊王大人，我们几个刚刚商量过了，一会儿将联合参那裴凌一本，到时候您也一起给发个声如何？” “王大人您深受官家倚重，要是您能带头发声，那裴凌就算皇太后撑腰，这次也肯定得脱层皮啊。” 王黼扫了这几个官员一眼，心中暗自冷笑。 但凡这几个王八蛋知道他王黼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估计都不会来找他开这个口。 自从赵佶去过一次天字一号皇庄后，他就对那个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两天赵佶去跟皇太后请过安后，立马就会拉着王黼往天字一号皇庄那边跑。 到了天字一号皇庄后，赵佶第一件事就是去给那些灾民孩子上课，然后便拉着裴凌讨论足球赛的赛制和规则，以及训练专属于他自己的足球队。 没错，赵佶在天字一号皇庄组建了一支足球队。 队员是从灾民里挑选的，为此赵佶给裴凌支付了雇佣金，同时还得额外给队员付工钱。 王黼被赵佶任命成了球队经理，目前负责给球队定制统一的服装，以及专门给球队加餐。 每天王黼忙完自己的工作，还得跑去皇庄那边继续做事，所以才会有现在的熊猫眼。 “各位大人！” 王黼见这几名官员越说越起劲，于是忍不住高喊了一声。 等到这几名官员安静下来后，王黼这才说了一句:“对不住各位大人，在下早已经将潇湘楼出手，现在潇湘楼和我没有任何瓜葛。” 说完，王黼潇洒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紫宸殿走去。 不一会儿早朝开始。 决定要找裴凌麻烦的那批官员，果然站出来列举了城管司的诸多不是。 然而等这批官员参完裴凌，接下来朝堂诸公的反应，直接把这批官员给干懵了。 首先是以皇太后为首的官员，逮着这批官员就是一顿猛喷。 这其实可以理解，也在这批官员的预料之中。 毕竟谁都知道裴凌是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这批官员找裴凌的麻烦，皇太后麾下的人自然也会反击。 可令这批官员没想到的是，一向以朱太后马首是瞻的哲宗旧人，竟然也站出来把他们一顿猛喷。 没办法，谁叫人家裴凌不久前刚刚出手救了蔡王呢？ 这群哲宗旧人正憋着劲要还裴凌的人情。 而最让这批官员没想到的是，一向不怎么发表政见的官家，这回竟然也站出来支持城管司，并且言辞激烈的把他们骂了一顿。 要知道自官家继位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用如此激烈的语气骂人。 恍惚之间，这群找裴凌麻烦的官员，感觉自己好像捅了马蜂窝，一下子成了人人喊打的公敌一般。 早朝结束后，汴京城内但凡消息灵通一点儿的人，都知道了今天朝会上的状况。 一时间汴京城所有的青楼、赌档，无论规模大小，全都聚集到城管司门口，喊着要办理经营许可证以及从业资格证。 好在裴凌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城管司的书吏们开始忙碌起来。 有专人负责接待和讲解经营许可证的办理流程、费用，以及从业资格证的考核方法等等。 然后还有专人分发表格，并且指导填写。 最后城管司还有一个消息流传出来，首批经营许可证共计只发放五十份。 这下汴京城的青楼、赌档全都慌了。 偌大的汴京城，大大小小的青楼、赌档，少说也有数百家。 五十份经营许可证怎么可能够分？ 当然也有聪明人看出了这里面的商机。 要是汴京城真的只有五十家青楼和赌档，那生意还不好到爆啊？ 这么说起来，城管司的这张经营许可证可以说是价值千金啊。 一时间汴京城各方势力纷纷托关系，想要找门路提前办理经营许可证。 城管司这个衙门，也在这时成了汴京城内最风光的衙门，没有之一！ 正午，春风楼。 经过这段时间的停业培训，春风楼的人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裴凌觉得眼下的时机已经成熟，接下来是该春风楼重新回归的时机了。 当然在正式回归之前，春风楼还得迎接一波造势。 而所谓的“造势”，其实就是讲故事。 裴凌给春风楼设计的第一个故事，就是“散尽千金博美人一笑”。 第97章 扬州四艳 五月十九这天。 一支豪华的车马队伍，从南薰门进入汴京城。 车马队伍后面跟了好几拨人，似乎是专门在追逐这支车马队伍。 其中还不乏有无所事事的泼皮无赖，跟在车马队伍旁边，不时伸直脖子探望着什么。 喜欢看热闹，打听八卦，这是大多数人的天性，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有几个在汴京城混的青皮，一把抓住那几个跟着车马队伍的泼皮无赖打听。 “各位兄弟，你们跟着这车马队伍在干嘛呢？” 几个泼皮无赖平白无故被拦下来，原本有些不高兴。 但他们扫了汴京这几个青皮一眼后，感觉这几个家伙似乎有些不太好惹，于是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几位哥哥还不知道这支车马队伍的来历吧？” “废话，我等要是知道，还问你作甚？” 说话的泼皮被怼了一句后也没生气，而是颇为得意地嘿嘿笑道:“好教几位哥哥知晓，这支车马队伍自扬州而来，主人名叫沈千山，是扬州有名的商贾巨富。” “区区一个扬州来的商人而已，至于这么多人追着观瞧？” 一名汴京青皮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里暗自鄙夷这些外地人没见识。 刚刚开口讲解的泼皮笑了笑，眼睛冒着精光道:“各位哥哥有所不知，我们跟着沈千山这车马队伍，可不是为了观瞧沈千山，而是为了一睹那‘扬州四艳’的风采。” “扬州四艳？这又是什么东西？” 几名汴京青皮瞬间来了兴趣，周围偷偷旁听的人，也赶紧往这边靠了靠。 那泼皮嘿嘿一笑，一边看着沈家车马队伍所去的方向，一边给众人继续讲解:“诸位兴许也知晓，这扬州自古以来就是盛产美女之地。 汉时有赵飞燕、赵合德姐妹，三国时有引得曹操流口水的大乔、二乔，包括唐时武则天身边的上官婉儿，据说也是出自扬州。 而这沈千山带来汴京城的‘扬州四艳’，便是他耗费数万两黄金，在扬州收集而来的四位绝世佳人。 这四位佳人不仅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更各自有着琴、棋、书、画一绝。 你们看到跟在沈家后面的那几支车马队伍没有？” 在旁边围听的众人已经出了神，此刻纷纷点头。 泼皮嘿嘿一笑，一脸神秘道:“那几支车马队伍的主人，全是从扬州一路追来的富家公子。 他们随行马车箱子里，装着的全都是黄金。 此番追随那沈千山前来汴京城，就是为了从沈千山手中把那‘扬州四艳’买走。” “你吹牛的吧？那多的箱子，里面装着的全是黄金？” “就是就是，倘若真是这样，那沈千山为什么不把那‘扬州四艳’卖了？反而千里迢迢把人带到汴京城来？” 旁听的群众中，刚有几位发出质疑声，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众人顺着喧哗声看过去，只见跟在沈家车马队伍后面的一辆马车，不知道因为什么一下侧翻了。 马车上一口箱子掉落在地上，一大堆的金元宝瞬间掉落出来。 好在跟着沈家车马队后面的那几支队伍，各自也请了不少得力的护卫。 箱子一倒，这些护卫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刀，将金元宝团团护住，同时大声喝斥想要上前的人。 “天呐！竟然是真的，那些箱子里真的全都是黄金！” “乖乖，那‘扬州四艳’到底是有多好看？竟然引得这么多富家公子，从扬州追到此处来。” “对啊这位小郎君，您还没说那沈千山为何不把那‘扬州四艳’卖了换金子，反而千里迢迢把人带到汴京城来呢。” “对啊对啊，快说说吧。” 泼皮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脸上的得意之色也越来越盛。 他嘿嘿一笑道:“诸位有所不知道，这沈千山曾经是蔡王爷府上的管家，蔡王爷准予他回扬州守丧，他这才在扬州做生意发了家。 此番沈千山带着‘扬州四艳’来汴京，是专程为了献给蔡王爷的，所以就算那些富家公子愿意出黄金万两购买这‘扬州四艳’，沈千山也不会愿意卖。” 说完，这泼皮直接从人群中挤出去，大喊着:“各位，我先去蔡王府候着，兴许能够在那‘扬州四艳’下马车时看到一眼。 如此绝代佳人若是入了蔡王府，恐怕以后我等就再没有福气看到了。” 泼皮说完，立马往蔡王府方向跑。 刚刚围听的人听闻此言，也赶紧往蔡王府方向赶去。 这里面就没有一个人仔细想过，几个外地来的泼皮，为什么会知道蔡王府在哪儿？ 汴京城的百姓们，浩浩荡荡的往蔡王府方向赶去。 很快大家看见沈千山的车马队伍，停在了蔡王府门口。 蔡王府竟然中门大开，把沈千山迎了进去。 不一会儿，身着绫罗绸缎的沈千山，竟然被蔡王府的管家给赶了出来。 蔡王府的管家高声喊道:“在场的老少爷们儿给做个见证，我家王爷前些时日因为言行不端，被当今皇太后罚去修建皇陵。 眼下时节我家王爷仍在斋戒正心，自我反省，断不会触碰女色。 所以这沈千山送来的什么‘扬州四艳’，我家王爷可是连看都没看一眼，望周知也！” “哇哦！” “蔡王爷好样的！” “蔡王爷果然真君子也！” 围观的百姓中，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叫好，并且奋力鼓起掌来。 蔡王府内，赵似兴奋得脸色通红，搓着手对正在喝茶的裴凌道:“裴凌，你这一招真是太妙了，本王的名声可是一下就传扬了出去啊！” 裴凌笑着点点头:“王爷满意就好，另外也请王爷这段时间暂且忍耐，别急着出入那烟花柳巷为妙。” “放心放心，本王又不是傻子，岂会在这个时候被人逮个正着？” 蔡王府外，一名公子哥突然爬到装满箱子的马车上，大声冲沈千山喊道:“沈老爷，既然蔡王爷对仙儿她们没兴趣，那不如您把仙儿她们卖给在下吧。 在下愿意出黄金万两购买她们！” “区区黄金万两就想买下仙儿她们四位佳人？这未免也太痴心妄想了吧？ 我唐景焕愿意出黄金四万两，买下四位佳人！” “我戴天齐愿意出黄金五万两，外加良田三千亩……” 围观的百姓听着这黄金几万两的出价，在大呼过瘾之余，又暗暗心惊不已。 现在所有人都期盼着能看那所谓的“扬州四艳”一眼，心里想着这样的美人光看一眼，怕是也不枉此生了。 沈千山跪在蔡王府门口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扇了自己两巴掌。 做完这套戏后，他转身对刚刚报价的那几位公子哥道:“好！你们想买老夫的仙儿、妙儿、颦儿以及甜儿，那就于三日之后，我等择一处地方公平竞价，届时价高者就可以买下老夫这四位绝代佳人。 当然了，如果汴京城中有谁有兴趣，亦可参与竞价。 不过在参与之前，至少得先让老夫看到你当真有万贯家财，才可有参与竞价的资格！” 第98章 名动汴京城 “众所周知，这扬州自古以来就是盛产美人之地。 汉时有赵飞燕、赵合德，三国时有…… 而今那沈千山从扬州带来的四位绝代佳人，论容貌姿色，身段气质，绝不输给赵飞燕、大乔、二乔之流。 甚至可以说是犹有过之……” 汴京城大大小小的酒楼、茶馆、客栈，最近都多出了说书先生。 这些说书先生一上来就跟大家讲“扬州四艳”的事情。 一开始说书先生讲的还比较偏写实，内容基本是什么富家公子豪掷万两黄金，只为抱得美人归之类的。 但慢慢的内容就开始有变化了。 有的说这“扬州四艳”，其实就是传说中的“四大美女”转世。 那仙儿擅长歌舞画技，很明显是西施转世；妙儿擅长音律琴技，绝对是王昭君转世…… 这种说法刚传了一阵，又开始有人说这“扬州四艳”，其实就是四只狐妖。 总之整个汴京城内，现在没有人不知道“扬州四艳”。 最为关键的是，夸张的传言之中，有不少细节是有佐证的。 例如沈千山真的去过蔡王府，蔡王也当真拒绝了接收这“扬州四艳”。 虽然是拒绝了，但至少可以证明，这“扬州四艳”原先是真准备献给蔡王的。 试想一下，一个王府忠仆回乡后，靠着王爷赏赐的财富以及人脉关系，一下成为当地商贾巨富。 然后他为了报恩，花巨资收罗来的美人，那能不美吗？ 另外传言中的豪掷万两黄金，只为抱得美人归。 那黄金也是不少人在大街上亲眼看到过的。 汴京城现在但凡有点儿能力的人，无不想着一睹“扬州四艳”的真面目。 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个消息流传出来。 原定三日后举办的“扬州四艳”拍卖会，现在因为有意参与的人数过多，涉及资金过大。 于是决定延期七天，于五月二十九日在春风楼正式举行。 据说春风楼为了承办此次拍卖会，已经支付黄金千两给沈千山。 就在汴京城的百姓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第一个消息时，紧接着第二个重磅消息传出。 为了品评“扬州四艳”是否名副其实，春风楼决定在汴京城内挑选一百个风流名士，赠送“名流金卡”到拍卖会现场观礼。 为了防止拍卖会举行当天，有人仿造“名流金卡”混进春风楼，每一张“名流金卡”都会由春风楼聘请专门的仪仗队送出。 该卡不可转让或者转赠，卡上实名与本人身份不符，该卡立即失效。 此消息一出，汴京城里但凡有点儿身份的人都疯了。 那“名流金卡”不仅能先众人一步看到“扬州四艳”的真面目，并且还能获得一个“风流名士”的认证。 这要是能弄到一张，那还不立刻名动汴京城？ 于是汴京城内有点儿手腕的人，全都开始去打听春风楼现如今当家做主的人是谁。 虽然春风楼说那“名流金卡”是免费赠送，但暗地里已经有人愿意花一百贯钱，只为弄到一张“名流金卡”。 五月二十日这天，一支百人仪仗队敲锣打鼓，在汴京城内送出了四张“名流金卡”。 首批获得“名流金卡”的这四个人，瞬间引起了整个汴京城各阶层人士的讨论。 他们分别是正在汴京养病的大文豪苏轼苏东坡，以及他弟弟苏辙。 现任的国子监主簿周邦彦，以及刚巧来汴京探望苏轼的书画大家米芾。 裴凌为了请到这四个人，还亲自写了邀请函。 那邀请函统一用董其昌的书法精髓书写，很快就引起了这四位重量级人物的兴趣，当场表示当日会准时抵达。 这四张“名流金卡”一送出，余下九十六张“名流金卡”的归属，瞬间引起了汴京城各路人士的热议。 连带着一张“名流金卡”的价值，也在暗地里被炒了上千贯钱。 就在汴京城各路人士讨论谁有资格获赠“名流金卡”时，第三个重磅消息又流传了出来。 潇湘楼新东家筹集了黄金万两，运去沈千山临时居住的府邸，让他查验。 最终查验通过，潇湘楼获得了参与拍卖的资格。 这也就是说，“扬州四艳”最终也有可能流落青楼，以色娱人。 第99章 火爆球赛 扬州四艳、名流金卡、拍卖会…… 这些很明显都是裴凌搞的营销手段。 对于后世见惯各种广告，各种营销手段的现代人来说，裴凌这几招无疑显得很普通。 但对于大宋的这些人来说，这样的手段简直是闻所未闻。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裴凌把事情安排下去以后，就没再操心了。 他更多的精力，反倒是放在了天字一号皇庄这边。 短短七天时间，一个标准化的足球场已经修建完成。 另外裴凌还培训了一批裁判，解说，后勤，以及服务人员。 五月二十一日这天，第一场正式足球赛如约进行。 在过去这七天时间里，这场足球赛光预售门票就超过了一万张。 没办法，城管司这段时间，几乎把汴京城近九成的青楼和赌坊全给扫了。 这些场所在没有办理好经营许可证和从业资格证之前，是不可能开门营业的。 所以汴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早就已经憋到不行了。 大家继续找一个地方，把多余的精力好好发泄出来。 这传说中激烈刺激的足球赛，无疑就是最好的消遣方式之一。 足球赛的第一场在正午十二点举行，所以不少买了票的人，都是在十点左右抵达的皇庄。 为了不影响皇庄的正常开垦和建设，足球场其实是单独建在一片凹地中间的。 这地方原本是一片湖泊，后来湖水干枯了就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凹地。 裴凌征调了皇庄整整一个集团也就上万人，加班加点的对这片地方进行了挖掘和硬化，然后移植了草皮过来。 凹地四周也做了挖掘和硬化，并拿水泥做成了阶梯式看台。 买了票的观众在检票入场后，直接被这规模宏大的足球场给惊呆了。 他们难以相信，这真是七天时间弄出来的吗？ 观众陆续检票入场后，有工作人员给他们免费赠送了竹子做的竹哨，以及印刷有球队名字的团扇。 另外还有工作人员给观众们指引，下注的窗口在哪儿，专门上厕所的地方在哪儿。 趁着球赛还没开始，观众们纷纷跑去投注窗口下注。 此次获得开设盘口资格的赌场一共有三家，这三家全都是汴京老字号的赌场，所以不用怕他们会跑路。 另外盘口如何开设，裴凌是做了详尽指导的。 所以此刻观众们投注时发现，他们不仅可以压哪一队的输赢，还能压哪一队先进球，总进球数是单还是双。 甚至还有半场进球数下注，有无点球下注等等…… 总之五花八门的下注方式，让下注的达官贵人们感觉十分有意思。 随着时间慢慢临近正午，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 这时十六支球队上场，解说人员拿着铁皮大喇叭，大声介绍着球队的名称。 这些球队名称都有临时冠名，所以介绍时显得有些滑稽。 例如什么“郑家油饼猛虎队”，“玉楼包子野狼队”，“康家酒店狂龙队”等等。 球队亮相后是抽签选对手，接着第一场球赛开始。 参赛的十六支队伍，在最近这七天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所以他们踢起来观赏性更强，能够明显看出一些战术和技法。 上万观众在看台上激动大喊着，现场氛围简直好到爆。 尤其是上半场结束后，中间还专程安排了啦啦队的舞蹈表演，更是让看台上的观众大呼过瘾。 下半场开始时，工作人员开始游走在看台之间，销售糖水、小吃、饭团等物。 大家扯着喉咙喊了这么久，嗓子早就快要冒烟了。 所以裴凌让人准备的糖水，没用多久就卖光了。 因为需求量还很大，所以只能赶紧再制作。 按照裴凌制定的赛程计划，一天只比四场，十六支队伍第一轮比完需要四天时间。 不过先前这票是可以连看四天的，不必再另外买票。 只有等八进四比赛开始时，才需要另外买票。 买了票的这些达官贵人们，一听一张票能看四天比赛，顿时更加满意了。 尤其是那些下注赢了钱的人，一回到汴京就开始吹嘘那球赛有多么的有意思。 这导致球赛进行的第二天，居然又新卖出了两千多张票。 第一天球赛结束后，皇庄综合事务所的工作人员，立刻开始计算此次收益。 首先光收益项目就分为，门票收益、周边产品收益、零食饮料收益、投注站纯利润分成收益等等…… 之所以有个“等等”，是因为像冠名赞助费，广告费…… 还有观众随地大小便，私自斗殴这些行为的罚款，虽然不多，但也得计算在收益当中。 综合事务所的工作人员一通计算，最终得出结果。 球赛第一天，皇庄共计收入十三万九千七百八十八贯余七百八十六文钱。 “天呐！一天就能赚近十四万贯钱？那一年下来，光弄这个球赛岂不是就能赚百万贯钱？” 综合事务所主管财务的人，是主动提出要来帮忙的秦卿。 秦卿难以激动地看向裴凌。 裴凌一脸平静道:“把这些收益入账，月底看看能不能分一次红。” 第100章 月下篝火 黄昏，为了庆祝第一次足球赛成功举行，裴凌特地让综合管理处的人组织了超大型篝火晚会。 十个集团各自领取了物资，在相隔不算太远的地方，升起篝火开始做准备。 身穿一袭白衣，面带白纱的秦卿，坐在第三集团的一群年轻人当中。 她正在给这些年轻人讲解摩教的教义，可她看得出来，这些年轻人对摩教教义根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之所以愿意乖乖坐着听她说话，估计一是感觉她好看，愿意跟她亲近。 二来因为她是综合管理处的核心管理阶层，所以给她一点儿面子而已。 秦卿讲了一会儿后，感觉有些没意思。 她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当初在燕云十三州传播摩教教义时，当地百姓明明听得如痴如醉，激动不已。 怎么同样的手段拿到这天字一号皇庄来，就不起作用了呢？ 秦卿忍不住看向最早开始听她讲摩教教义的苟三娃问:“三娃，你其实对我说的摩教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是吗？” 三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但最终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秦卿倒也没生气，只是很认真地问苟三娃:“三娃，你能不能跟我仔细说说，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讲的摩教教义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呢？” “秦姑娘您别生气，其实您讲的那些什么‘教义’，当故事听还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您要我们相信你说的那些神仙，那就有点儿……” “你想说‘荒唐’是吗？” 秦卿试探着问。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荒唐’！秦姑娘您真聪明，难怪裴大人会那么相信您。” 苟三娃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偏题了，于是马上又把话音拉了回来。 “秦姑娘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遭了灾以后，早已经把能求的神仙全都求遍了。 要是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又怎么可能让我们死那么多人呢？ 不过秦姑娘您要是跟我们说，裴大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那我苟三娃第一个相信！ 毕竟我全家的命都是裴大人给的。” “我也信！我全家的命也是裴大人给的！还有……裴大人亲手给我盛过红烧肉！ 他给我盛了满满的一大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肉，还吃到饱，甚至吃到发腻了。” 坐在苟三娃身边的龚二田，一提到裴凌就兴奋得手舞足蹈，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崇敬。 “好了二田，裴大人给你盛过红烧肉这件事，你已经说过不下五百遍了。” “对啊，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盛的，裴大人那天给好多人都盛了呢。” 围在秦卿身边的这些年轻人，一提起裴凌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些跟裴凌有关的琐事后，突然苟三娃问秦卿:“秦姑娘，听说您和裴大人很早就认识了，您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裴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对啊对啊，秦姑娘您就跟我们说说吧，我爷爷整天嘀咕，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裴大人这么好的官。 他对待我们从来不摆架子，并且还愿意给我们讲故事，教我们踢球，还和我弟弟妹妹他们一起玩儿老鹰捉小鸡。” “对啊秦姑娘，求求你给我们讲一下裴大人的事嘛。” 在这些年轻人的热烈祈求下，秦卿最终只能苦笑着点点头。 可让秦卿为难的是，她一想起裴凌这个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裴凌在车厢里凶她，还逼她给他按腿。 秦卿知道，要是她把这些说出来，眼前这些年轻人肯定不会相信。 于是秦卿试着抛开最初的印象，以旁观者的角度谈起裴凌这个人。 “你们裴大人嘛，首先是一个很聪明，并且很重情义的一个人。 另外他功夫也很不错……” 秦卿刚说到这里，突然有几个年轻人一脸兴奋地跑过来喊:“三娃！二田！快点儿来，快点儿来，裴大人要教我们唱歌！” “唱歌？” 苟三娃这些年轻人一听，立刻起身跟了过去。 秦卿对裴凌要教的歌也比较好奇，于是跟着走了过去。 只见在第一集团升起的篝火旁边，裴凌指着一块黑板，对一众跟着他学唱歌的人道:“好了！整首歌的歌词我已经教过你们了，现在我们连起来唱一遍试试。” “来，预备唱！” “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如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我发奋图强，做好汉……” 裴凌一时兴起，将这首《男儿当自强》教给了第一集团的孩子们。 这首歌的旋律很简单，裴凌教唱两遍后，无论大人还是孩子，基本上就都会唱了。 大家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又悦耳的音律，再配上那教人奋发图强的歌词，众人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唱完第一遍大家感觉不过瘾，接着又唱第二遍。 随着大家越唱越整齐，那韵律中包含的一股热血意味，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秦卿看着从人群中悄然退出，跑到远处综合管理处屋顶坐下的裴凌。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跟了过去。 天字一号皇庄所有建筑物的风格，都是按照后世平顶房设计建造。 究其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简单、快捷。 毕竟过了这个夏天，灾民们就不能再住那四面漏风的草棚了，必须赶紧把可以御寒的房屋建好。 裴凌手里拿着一壶酒，坐在屋檐边。 他听见了秦卿的脚步声，但并没有主动跟秦卿打招呼。 秦卿来到裴凌身边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问:“这些灾民全都把你当神一样看待，你有想过未来带他们做一番大事吗？” 裴凌扭头看了秦卿一眼，轻笑道:“师姐，如果别人把你当神一样尊敬，你却想着让这些人替你卖命，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秦卿能听懂裴凌话语中的嘲讽意味，但她身为摩教圣女，自然不可能被裴凌这两句嘲讽就给动摇了信念。 “如果我能带着这些人一起创造更美好的天下，那些许牺牲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呵呵。”裴凌干笑两声，毫不客气地看着秦卿问:“师姐，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凭什么就认为你打出来的天下会是比现在更美好的天下？ 是因为你武功盖世，可以令天下群雄莫敢不从。还是因为你学富五车，懂得如何更好的治理天下？ 如果你能原谅我说话难听的话，我其实更想问你一句，你哪里来的自信，敢张口闭口把天下挂在嘴边？” “我……” 秦卿语噎，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裴凌。 裴凌笑着摆摆手，伸手指向天空道:“好了师姐，天下的事就先放在一边吧，你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 今晚是难得一见的红月，错过今晚可能得九百多年以后才能再看见。” 第101章 球赛联盟化 十六进八的足球赛，一连举办了四天。 在这四天的时间里，单场最高的观赛人次达到了三万五千多人，单日最高的下注额也突破了三十万贯钱。 汴京城的人果真是又闲又有钱。 十六进八的比赛结束后，天字一号皇庄开启了新一轮门票预售。 这次预售时间跟上一次一样，还是七天。 如此一来，八进四的球赛能有更多的准备时间，同时也可以把春风楼“扬州四艳”的拍卖会错过去。 十六进八的足球赛结束后，裴凌并没有让余韵就此消散。 首先裴凌找来了先前就聘请好的一大批说书人，这些说书人之前在汴京城各个公众场合讲“扬州四艳”的故事，已经有了一些名声。 此次裴凌把他们召回来进行集中培训，要求每个说书人，至少背熟五名“明星球员”的人生经历。 当然这些人生经历都是裴凌找人帮忙杜撰的。 大致内容全是什么某某球员从小家里生活就特别困难，然后他又是如何自强不息的长大，如何被球队选中。 被选中以后，他又是如何刻苦训练，如何在众多球员中脱颖而出。 这样的故事虽然听起来没有“扬州四艳”那么香艳传奇，但胜在够真实，给人一种很强的自我代入感。 初听时觉得没什么意思，但听着听着就会感觉热血澎湃，仿佛能从这些故事中汲取到一些特别的力量。 天字一号皇庄，综合管理处，行政会议室。 裴凌扫了一眼在场的二十几名参会人员，目光在掠过赵佶和王黼时，他故意稍作停留冲他们二人点了点头。 王黼心里还没忘记裴凌敲了他二十万贯钱，还低价买走了潇湘楼的事。 所以面对裴凌的示好，王黼只是颇为高冷地点头回应了一下，赵佶则冲着裴凌露出了十分友善的笑容。 这段时间赵佶一旦有空就跑来皇庄玩儿，跟裴凌关系好得就差要穿一条裤子了。 这其实也是王黼对裴凌最不满的地方之一，要知道过去跟官家关系最好的人，正是他王黼王将明！ 咳咳！ 裴凌轻咳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 “在座的各位下午好，相信不少人是认识我的。不过为了表示尊重，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 “在下裴凌，是这天字一号皇庄的大总管。今天我把各位请过来，主要是为了跟大家聊一聊天字一号皇庄的球赛运营问题……” 裴凌把开启话题后，立刻拍了拍手。 很快皇庄的工作人员抬来一块黑板，以及裴凌特别让人制作的粉笔。 他拿着粉笔，开始跟会议室内众人讲解起来。 简单来说，裴凌想把足球赛长久地运营下去，所以他决定皇庄只负责球赛的管理和运营。 而参赛的球队则全部交由私人运营管理。 每支获得天字一号皇庄参赛资格的球队，都能获得门票分成、球队周边产品分成、赞助和广告的收入分成，以及球赛其它的收入分成。 而作为回报，球队必须接受天字一号皇庄制定的球员管理规定，比赛管理规定，以及商业运营管理规定等等…… 目前天字一号皇庄已经有了十六支球队，这十六支球队中，有六支是私人组建的。 为此裴凌已经把这六支球队，在之前这十六进八的比赛中，所能获得的分成收益给算了出来。 每支球队大概能得到八千贯到一万贯不等的收益。 只要六支球队的老板一会儿在裴凌准备好的协议上签个字，立刻就能将这笔收益拿走。 当然以后等联赛正式开始运转了，收益将每个季度分配一次。 另外关于足球联赛的赛制，裴凌也做了详细讲解。 “每年的比赛分为春季赛，夏季赛，然后是总决赛。 春季赛和夏季赛会分别角逐出一个冠军球队，冠军球队除了会获得高额奖金外，还会获得大量商业推广资源。 没有获得冠军的球队，会按照成绩排名计算积分。 最终全年积分排名前十六者，才可以参加年终总决赛。” 裴凌把基础的内容解释完后，剩下的就是众人提问环节。 最先举手提问的人，竟然是赵佶。 裴凌直到现在，依旧是装作一副不知道赵佶身份的模样，他伸手点了赵佶一下:“关官人请讲。” 赵佶有些兴奋地站起身来问:“我如果成为球队的老板，是不是可以给他们另外安排住处和训练的地方？ 闲来没事的时候，我是不是可以让他们陪我踢踢球？” “当然可以，不过你们给球员安排的住处和训练场地，都需要报给我们进行查验。 为了保证球员的生活待遇，我们会定期巡察你们为球员安排的住处，询问你们给球员提供的伙食条件。 如果你们提供的条件不符合基本要求，我们会安排规定对你们进行处罚。” “放心放心，我肯定不会让我的球员吃苦的。” 赵佶拍着胸脯保证，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接下来在哪个地方给他球队的人安排住处了。 和赵佶相比，王黼更在乎的是球队收益。 仅仅四天的比赛，就能获得八千贯的分成。 要是全年都能保持这样的收益水准，那岂不是一支球队全年的收益有可能达到二十万贯？ 王黼开始暗暗窃喜，因为那六支私人组建的球队中，有一支就是王黼组建的。 其实王黼原本没想搞球队，是赵佶硬让王黼弄一支，想着到时候他俩的球队能私下里比一比。 于是王黼才被迫搞了支球队，没想到现在竟捡了个大便宜。 要知道剩下那十支球队，是得进行竞拍购买的。 王黼估摸着，随便一支队伍的竞买价格，都不会低于十万贯钱。 第102章 美人如画 临近五月二十九日，汴京城的街头上突然出现了一批造型很特别的马车，它们全都隶属于“鸿运车行”。 马车的车夫统一穿着红色短衣，戴着黑色幞头。 他们的马车造型也是一致的，车身上用红底白字写着:“招手即停，起步价5文钱，每超出半里路加5文钱。” 另外这些马车的车顶，还时刻放着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有客”或者“无客”两个字。 搞出这样的马车，自然也是裴凌的主意。 只不过裴凌并没有想过指着这些马车赚钱。 他弄这些类似于出租车模式的马车，核心目的一共就三个。 一是为了方便打广告；二是为了方便收集小道消息；三是为了方便接送去天字一号皇庄观看球赛的人。 时间一转眼，五月二十九到了。 这一日数不清的汴京城百姓守在沈千山临时居住的府邸外，为的就是一睹“扬州四艳”的真容。 裴凌为了维持秩序，特意找高俅帮忙，借调了一批没有当值的禁军。 这些禁军虽然没有穿统一的制服，但腰间挎着的制式环首刀，还是让现场没一个人胆敢放肆。 沈千山府邸正对出去的迎仙楼上，裴凌正和鲁初学、蒲志勇二人坐在一起，透过窗户观察着下方的一切。 “裴大哥，这‘扬州四艳’当真是你从扬州找来的啊？” 鲁初学一脸好奇地问。 裴凌点点头:“确实是从扬州找的，并且还花了大价钱，连那‘楚馆’一起给买了。” “楚馆？那是什么？扬州的青楼吗？” 这下连蒲志勇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裴凌摇摇头:“楚馆不是青楼，而是一群上了年岁，不愿意再抛头露面的扬州名妓，一起买下的一座宅子。 那群上了年岁的名妓，极其擅长观人骨肉皮相，所以她们可以花几贯钱，就从‘人牙子’手中买下极具潜力的幼女。 然后她们联合调教这群幼女，教她们歌舞乐器，诗词书画，谈吐礼仪等等。 等这些幼女长大，成为一等一的美人后，她们再将这些幼女嫁给那些富贵人家做妾，收取极为丰厚的彩礼。” “原来是这样。” 鲁初学和蒲志勇脸上都露出了恍然之色。 二人也跟着看向那沈千山的府邸大门，想看看所谓的“扬州四艳”究竟长什么模样。 裴凌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傻？真要是想看这‘扬州四艳’长什么模样，晚点儿去春风楼，我让她们单独陪你们喝酒便是。” “不一样的裴大哥，这种和大家一起等着窥探一眼的心情，跟面对面一起喝酒是不一样的。” “就是就是，这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期待一见又害怕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感觉，比真的见到本人要刺激得多。” 裴凌一阵哑然，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鲁初学和蒲志勇这两个货真价实的太监给教育了。 吱呀…… 沈千山的府邸大门缓缓打开。 围观的百姓不断往里挤，纷纷想要一睹“扬州四艳”的芳容。 裴凌这次也没再吊汴京城百姓们的胃口，五辆鸿运车行的马车赶来。 马车整齐停好后，有人从马车里抱出红地毯，从沈千山的府邸大门处一路铺到马车边上。 这时五辆马车的车夫一同行礼大喊:“鸿运车行，奉命前来迎接沈老爷和四位沈家娘子。” “有劳了！” 沈千山回应一声，随后在禁军的护卫下走出来。 这时有人大喊:“扬州四艳出来了！” 果不其然，四个身高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的女子，分别穿着纯白色、淡粉色、淡绿色、淡金色的衣服走出沈府。 这四个姑娘的衣服和妆容，全部是裴凌亲自设计的。 就拿沈仙儿身上的白色广袖流仙裙来说，款式虽然在西汉时便有了，但整体风格上却更加偏向于后世的仙气飘逸之感。 这身衣服搭配沈仙儿一米七的身高，外加裴凌亲自操刀的妆容，绝对能给人一种震撼无比的美感。 当然裴凌也没大方到真让人完全看清“扬州四艳”的容貌，每一个脸上都系了一条白色薄纱面巾。 透过面巾，隐约可以看见她们的长相，但却看不真切。 然而正是这种朦朦胧胧的美感，配合人群中早就准备好的托儿，这初次亮相瞬间引爆全场。 “天呐！这扬州四艳果然名不虚传，真的太美了！太美了！” “难怪那些公子哥豪掷千金也要买下这扬州四艳，如果佳人若能一亲芳泽，真是让我死也情愿啊。” “如此绝世佳人，当真不是天下掉落下来的仙姑吗？” “快来啊！有人晕倒啦！” “这里也晕了一个！快救人啊！” 在吵吵嚷嚷之中，扬州四艳和沈千山上了鸿运车行的马车。 马车朝着春风楼的方向驶去，两名有休班的禁军随行护卫。 刚刚得以一睹芳容的汴京城百姓们，这会儿更加不愿意放弃了，纷纷追着马车往春风楼方向跑去。 第103章 好酒好菜好地方 春风楼外人山人海，如果不是有大量的休班禁军在帮忙维持秩序，恐怕早就有人强行挤进春风楼了。 为了让汴京城的百姓更具有参与性，裴凌让人在春风楼外准备了对联和灯谜。 但凡那对联能对出下联者，可立刻获邀进入春风楼。 至于那灯谜能猜出来的人，则是一条灯谜奖励一贯钱。 围观的人群中，不乏有识文断字的人，他们听说春风楼的规则后，立刻跑去看那几个对联的上联。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这个上联似乎也没什么难度嘛……” “呵呵，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个上联，那‘客上天然居’五个字，反着念正好就是‘居然天上客’。 同时这整个上联连贯起来念，意思是说‘有一位客人登上一个叫‘天然居’的地方，而这位客人竟然来自于天上’。 如此精妙绝伦的上联，你竟然说没什么难度，那还请仁兄对个下联给我等开开眼如何？” 一开始说这上联没什么难度的年轻秀才，听了旁边人的解释后，顿时脸色涨红，灰溜溜地钻进人群中走了。 如此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大家继续解析这些对联和灯谜的热情。 只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后，大家在解析这些对联和灯谜时，要更加谨慎了许多。 “哎呀你们快看，这个上联也很妙啊……‘寂寞寒窗空守寡’，这七个字竟然全是‘宝’字头。” 裴凌弄的几副对联，基本全都是他印象中的绝对。 这种对联拿出来就不是让人对的，而是为了引起后续的谈资。 以后但凡有人提到这些精妙绝伦的对联，就会立刻想到春风楼，这无疑也是一个极为不错的宣传方式。 在万众瞩目之中，扬州四艳和沈千山进了春风楼。 接着获得“名流金卡”以及拍卖资格的人，乘坐鸿运车行的马车，也逐一进了春风楼。 这个时候春风楼占地面积足够大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一百多人从马车上下来，丝毫不觉得拥挤。 大家相互间打着招呼，尤其是花重金弄到“名流金卡”的那一半人，更是想趁这个机会跟一众名士套上交情，以便今日之后能够对外吹嘘一二。 那些凭实力和名声获得“名流金卡”的人，其实对于这些追捧也不感到反感。 毕竟名士也是要吃饭的。 这些追捧者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并且还爱附庸风雅。 所以一上来就求字求画，一张口就是百贯价钱起步。 这种赚钱的机会对于某些名士来说，其实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就在众人闲聊之际，春风楼的大门打开。 两队年轻貌美的姑娘，摇曳着身姿走出来，她们手里各自拿着一条颜色不一的丝巾，对着一众宾客们屈身行礼道:“欢迎各位贵宾莅临春风楼。” “哎呀！东坡兄快看，这些姑娘的衣服款式，当真是……当真是好特别啊。” 出了名爱逛青楼的周邦彦，双眼放光看着眼前列成两队，充当迎宾的姑娘们。 这些姑娘穿着裴凌专门请人裁剪的旗袍，那旗袍用上等丝绸制成，将姑娘们的身材曲线衬托得完美无瑕。 大宋的男人什么时候看过这样的穿着打扮，一时间眼睛全都看直了。 “我等原本是为了看扬州四艳而来，没想到扬州四艳还没见着，光这些佳人就已经让人感觉不虚此行了。” “确实如此，也不知这春风楼的新东家到底是谁，竟能收罗到如此多容貌气质俱佳的姑娘。” 穿着旗袍的姑娘们行完礼后，一个个地走上来，单独引领宾客进入春风楼。 这些宾客没想到春风楼竟安排得如此妥帖，心里对春风楼的印象真是好到了极致。 众宾客进入春风楼内部后，并没有立刻开始进行拍卖会。 而是引领各自入座，开始上酒菜，请大家品鉴。 春风楼的酒是用酿桂花酒的方式制作而成，口味酸甜适口，醇厚柔和，并且余香长久。 原本裴凌是想用蒸馏的方式，酿造一批高浓度的白酒出来给大家尝尝的。 结果他发现大宋的人根本喝不惯高度酒，他们平日里大多喝的都是低度米酒。 好一点儿米酒香甜可口，劣质一点儿则带着一股子发霉大米的酸臭味以及甜味。 你让这样的人猛然一下去喝高度酒，他能喝得惯才怪。 春风楼的菜也有讲究，裴凌派人跑了一趟登州，在那边的沿海一带收购了许多海肠。 然后把海肠处理干净，晒干后研磨成粉送到汴京城来。 研磨成粉的干海肠，里面蕴含了大量的谷氨酸钠，也就是味精的主要成分。 这种东西拿来炒菜炖汤，对于大宋的人来说，堪称味觉炸弹。 果不其然，酒菜上齐后，春风楼的掌柜李广喜出来说了一番客套话，然后敬了大家一杯。 这酒一入口，大厅内立刻响起惊呼声。 “这酒的味道香甜适口，感觉和以往喝的任何一种酒都不一样，这是什么酒？” “我的老天爷！你们快试试这菜，这春风楼是请了宫中御厨来做菜吗？这菜的味道怎么会如此鲜美？” 众所周知，堪称北宋第一大文豪的东坡先生，是个既会吃又会做的美食爱好者。 他这两年身体不好，吃什么东西都很难有食欲。 如今吃了一口桌上的菜肴，眼睛也不由得亮了起来。 “好酒！好菜！好地方啊！” 东坡先生大快朵颐之后，忍不住大声称赞起来。 周围的人见苏东坡都如此称赞这春风楼，顿时明白这春风楼怕是彻底火爆汴京城了。 第104章 宫中变故 在展示过春风楼的美酒佳肴，以及姑娘们的绰约风姿后，那“扬州四艳”的拍卖会其实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场拍卖会说到底就是一场戏，参加拍卖的人全都是裴凌找来的托儿。 拍卖的结果也毫无意外，春风楼以一个夸张的天价买下了“扬州四艳”。 然后“扬州四艳”再各自进行了一番才艺表演，以便在场的风流名士们，在走出春风楼后有相应的谈资。 扬州四艳的拍卖会结束后，春风楼立马变成了汴京城内的一个传奇之地，每晚想要进春风楼消费的客人根本接待不过来。 好在裴凌对此早有预估，他让人搞了一个采取竞价预约的模式。 就是你交的订金越多，你就能提前进入春风楼消费。并且这定金不能退，只能拿来在春风楼消费。 裴凌这样搞毫无疑问引得不少怨言。 但越是如此，去春风楼消费过的客人，就越把这件事当做炫耀的资本。 偏偏春风楼还特别会来事儿，每个到春风楼消费过的客人，临走时都会获赠一小壶春风楼独家酿造的百花蜜。 大多数拿到这百花蜜的人，都不会将它喝掉。 只会拿来当作是自己去过春风楼的凭证，用来四处炫耀。 当然也有少数的一些人，对于这百花蜜不会放在心中，因为他们得到了裴凌特别让人制作的“春风令”。 手持春风令可以不用预约，随时进入春风楼消费，并且一应消费打五折。 目前手里有“春风令”的人，也就堪堪十来位。 这其中就包括了东坡先生，子由先生，以及国子监周主簿等名动大宋的人物。 之所以专门从十来位获赠春风令的人当中，挑出这三位的名字一提，主要还是因为这三位去春风去的最勤。 苏东坡贪吃，他到春风楼主要是想趁着人生中最后一点儿光景，多尝一些美酒佳肴。 苏子由是苏东坡的弟弟，他们兄弟二人关系很好，所以苏子由经常陪着来春风楼照顾苏东坡。 至于周邦彦他倒不是因为贪吃，并且他还是个很纯粹的人。 纯粹的……好色。 天字一号皇庄，综合管理处。 上百名账房先生经过统计验算，刚刚将城管司、春风楼、潇湘楼、天字一号皇庄的收入明细给核对清楚。 专门跑过来帮忙的辛芩，把账本拿到办公室来交给裴凌。 裴凌随意翻看了一下，笑着说道:“没想到小小一个春风楼，赚的钱竟然比城管司还多，这也太夸张了。” 辛芩走到裴凌身后，自发替裴凌按起肩膀来。 “春风楼现在名动整个开封府，这几日已经有祥符县、封丘县、陈留县等地的商贾巨富，豪掷近千贯钱只为得到一个进入春风楼的资格。 现如今的春风楼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一点儿也不算夸张。” 裴凌点点头，他虽然很少去春风楼，但也清楚春风楼的名声最近在汴京城有多火爆。 “既然春风楼如此赚钱，那接下来就用同样的方法，把潇湘楼的生意也提振起来。 不过我接下来有宫里，城管司，以及皇庄的事要忙，运营潇湘楼的事就全部交给你如何？” “我？我哪里能有你那样的手段，随便几个主意就引得万众瞩目，全部跟随着你的计划走。” “放心，具体怎么做我会教你的，你只需要负责执行就可以。” 裴凌话刚说完，突然屋外响起一声呼喊:“报！” “进来。” 负责把守天字一号皇庄的一名禁军走进来。 “裴大人，皇城司司使徐芳徐大人求见。” 裴凌一听，神色微微一动。 徐芳自从担任皇城司司使一职后，几乎整日都在奔波忙碌。 这会儿突然来皇庄找他，想来肯定是出事了。 裴凌立马起身走出办公室，准备主动去接徐芳。 经过这段时间的建设，天字一号皇庄已经有了基础的雏形。 相应的在管理方面，也有了加强。 即便是徐芳这样的身份，此刻也被拦在了天字一号皇庄刚建成不久的城门楼子下方。 裴凌坐着马车飞快赶过来，远远的就冲徐芳抱拳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徐大哥，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定制一块皇庄出入令牌，保证下次你再来皇庄，绝对没有人敢拦你。” 徐芳摆摆手，丝毫不在意道:“这些都是小事情，兄弟你赶紧跟我一起回宫，宫里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 裴凌好奇地问。 “之前灾民冲击皇陵，一下把赈灾银两被私吞的事曝光了。 皇太后震怒之下，下令彻查此事，结果没想到这一路查下来，竟然查到了蔡州知州头上。” “查到这蔡州知州头上就算出了大事？是因为这蔡州知州来头很大吗？” “嗯，来头是很大，这蔡州知州姓向名宗回，是皇太后的亲弟弟。” 第105章 迷雾重重 “皇太后有两个兄弟，一个叫‘宗良’，另一个便是‘宗回’。 据我所知在这两个兄弟当中，皇太后最宠爱的便是这三弟‘宗回’。” 回宫的路上，徐芳跟裴凌仔细说着有关向宗回的一切。 裴凌好奇地问徐芳:“现在这位小向大人情况怎么样了？皇太后准备怎么处置他？” “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徐芳皱着眉头长叹一声。 “赈灾银两被贪墨一事曝光后，皇太后命皇城司协助大理寺侦办这个案子。 我和大理寺那边商量好，他们大理寺负责查案子和审案子，我们皇城司负责抓人。 结果就在大理寺查出，赈灾银两被贪墨一事嫌疑最大的是小向大人时，小向大人却神秘失踪了。 我们皇城司的人在蔡州找了个遍，最终也没能找到这位小向大人的踪迹。” “你的意思是这位小向大人畏罪潜逃了？” 裴凌略作思索后摇摇头。 “不对，这位小向大人背后有皇太后撑腰，就算贪点儿银子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反倒是他这么一跑，事情反而会被闹大。 到时候贪墨赈灾银两这盆脏水，说不定还会溅到皇太后身上。 一旦形成这样的局面，那整件事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原本只是一个赈灾银两贪墨案，最终很有可能会演变成皇太后手中朝政大权的政斗。 所以只要那位小向大人脑子没坏掉，他都不应该选择逃跑才对。” 徐芳在一旁听了裴凌这通分析，立刻苦笑起来:“难怪皇太后一听说小向大人失踪，就立刻让我来找你入宫帮忙参详这件事。 官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些事，你真的比我强太多了。” “你这算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裴凌没好气道。 “废话，当然是夸你啦！” “诶？对了，说这么半天，你还没告诉我小向大人到底是怎么贪墨那些赈灾银两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两年前朝廷用来赈灾的那四十万贯钱，最终拿去找连山米业买了粮食，并说好由连山米业的人将赈灾粮运送到蔡州。 然后由蔡州的知州，也就是小向大人，负责接收赈灾粮，并将赈灾粮分发给京西北路各州府。 结果大理寺查出来，户部将四十万贯钱付给连山米业后，连山米业并没有运粮去蔡州。 小向大人伪造了假的赈灾粮接收账目不说，还给京西北路各州府的主官分了银子，让他们不再过问赈灾粮的事。 最离谱的是，咱们这位小向大人居然还是连山米业的幕后大东家。” 裴凌听徐芳说完这些，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照你这么说起来，咱们这位小向大人真还挺该死的。为了区区四十万贯钱，搞出这么多事情，还连累那么多灾民饿死荒野，无家可归。” “区区四十万贯钱？”徐芳突然意味深长地打量起裴凌来，“你这小子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听说你最近日进斗金，身家早已经超过百万贯了是吧？” “是又怎么样？我赚的钱大部分要上交给皇太后，剩下的还得拿去修建皇庄，养十来万灾民。 你别说百万贯钱了，就算千万贯落到我口袋里也没剩多少了。” “你这么说倒也是。” 徐芳和裴凌闲聊间，马车已经来到宫门外。 裴凌和徐芳赶紧下马车，快步走进皇宫。 宫里的宫女太监见到裴凌和徐芳，会第一时间上来给他们二人行礼。 裴凌找一个小太监仔细问了两句，这才得知皇太后人在垂拱殿，正跟御史台、大理寺、户部以及刑部的官员谈事情。 按照宫中惯例，皇太后在紫宸殿或者垂拱殿商议国事时，等待召见的臣子可以在紫宸殿和垂拱殿之间的文德殿稍作休息。 裴凌和徐芳刚进入文德殿，还没来得及坐下。 就听见垂拱殿传出皇太后的怒喝:“够了！哀家到底要不要交出朝政大权，哀家自己说了算。 就算哀家有意要交出朝政大权，也绝不会在这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时候交权。” 第106章 危机公关 “好！就以一月为期，哀家必定找出向宗回，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垂拱殿内，向皇太后大声说完最后一番话后，立刻将那些官员赶走。 官员们前脚离开，向皇太后紧跟着便让人召裴凌和徐芳到垂拱殿觐见。 “微臣裴凌（徐芳），参见皇太后！” 裴凌和徐芳进入垂拱殿后，一起抱拳躬身行礼。 向皇太后摆摆手，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疲倦之色。 她摆摆手，轻声说了句:“赐座。” 很快两名小太监拿来两个小凳子给裴凌和徐芳，裴凌徐芳行礼谢恩后，这才一起坐下。 “事情你们两个应该都知道了吧？哀家叫你们来，就是想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你们处理。 一个月之内找到向宗回，并把他活着带回来，你们两个有问题吗？” 徐芳嘴巴张了张，但故意没有发出声音，他想看看裴凌会怎么回应。 果然，裴凌沉吟片刻后道:“皇太后，微臣认为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找回向宗回，而是得先做‘危机公关’。” “危机公关？何谓‘危机公关’？” 向皇太后一脸不解地问。 裴凌道:“所谓‘危机公关’，就是指当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遭遇口碑或者信任上的危机，受到公众的误解和质疑时，我们采取及时有效的方法化解危机，维护住在普罗大众中的口碑和信任。” 向皇太后听了裴凌的解释后，稍微思考了一两秒钟。 接着向皇太后问裴凌:“那你认为哀家这‘危机公关’，具体应该怎么做？” “回皇太后的话，微臣认为后续的危机公关手段，可以依据局势发展来制定。 但危机公关的第一步是绝对不会变的，那便是‘真诚沟通’。” “真诚沟通？你的意思是让哀家亲自站出来，跟天下百姓解释目前发生的一切？” 向皇太后微微蹙眉，显然对裴凌这个提议有些不满。 首先她是皇太后，并且是手握朝政大权的皇太后，让她站出来跟天下人解释一下，这无疑有损她皇太后的威严。 其次就算向皇太后愿意站出来解释一切，她也就一个一张嘴，又能说给多少人听？ 最后向皇太后心里还存着要保下向宗回的念头，如果她真的把一切都说了出来，那向宗回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裴凌自然也知道向皇太后在想什么。 他不再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的往外说，直接把他目前想到的“危机公关计划”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向皇太后听完，整个人再度陷入沉思之中。 裴凌见向皇太后拿不定主意，也不再继续劝了。 虽然后世的危机公关有所谓“黄金二十四小时”的说法，但这是在大宋，消息传播速度不可能像后世那么快。 裴凌完全可以给向皇太后足够的时间，让她慢慢考虑。 一旦向皇太后感受到舆论的压力后，她自然会想起今天危机公关这件事。 “皇太后，做不做危机公关这件事可以晚点儿再做决定。既然皇太后想让微臣和徐大人在一个月内把向大人带回来，那微臣和徐大人恐怕现在就得准备出发去蔡州了。” “好，那你们两个下去准备吧，哀家在宫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喏！” 裴凌和徐芳领命过后，立刻离开垂拱殿。 殿外，徐芳忍不住问裴凌:“兄弟，你突然跟皇太后提起这什么‘危机公关’，是另外还有别的什么打算吧？” 裴凌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徐芳竟然会猜到这个。 当然就算徐芳猜到了，裴凌也没打算承认:“徐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提起‘危机公关’这件事，完全是为了皇太后的声誉考虑。 小向大人这件事发生得如此突然，我能够有什么别的打算？” “真没有？” 徐芳一脸狐疑地打量着裴凌。 整个汴京城中，他算是和裴凌接触得最多的人之一，尤其二人还一起合作干过很多事。 在徐芳眼里，裴凌这个人既讲情义又十分鸡贼。 往往一件事情发生后，别人还在想该如何解决这件事，裴凌已经开始算计着能从这件事里捞到多少好处了。 所以刚刚裴凌跟向皇太后建议做“危机公关”时，徐芳就感觉裴凌这家伙肯定生出了别的什么想法。 裴凌不再和徐芳纠缠危机公关这件事，转而问徐芳:“徐大哥，关于连山米业的过往和背景，你们皇城司有没有深入调查过？ 另外还有那位小向大人最后出现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当时他在干嘛？跟什么人在一起的？” “小向大人最后出现的时间，恰好就是大理寺下公文，让我们皇城司去把小向大人带回汴京城的第二天。 至于你说的那个连山米业，它的过往和背景都是大理寺那边派人查的。 要不我陪你去大理寺调阅一下相关资料吧。” “行。” 裴凌点点头，立刻和徐芳一起赶去大理寺。 大理寺距离皇宫不远，从右掖门出去往南走，不到八百米的距离就能看到大理寺。 裴凌和徐芳刚乘坐马车没走几步，就听见驾驶马车的禁军在喊:“大人，大理寺那边好像着火了！” 第107章 谣言四起 “包子！足料足馅的驴肉包子！” “肉饼！曹婆婆家的肉饼！汴京城吃过的人都说好！” 清晨，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充斥着汴京城的大街小巷。 马路边的小吃档，茶点铺子，早点铺子等等……早已经客满为患。 如此热闹的早晨，如此繁华的景象，此年间也就在这汴京城内可以看到。 “诶，你听说了吗？昨晚有几个江宁府来的公子哥，为了见扬州四艳里的仙儿一面，足足花了一千贯钱。 最后那仙儿为答谢近日来大家对她的追捧，于是找来颦儿陪她琴箫合奏，一同演奏了一曲《笑傲江湖》。 据说那琴音听得在场众人如痴如醉，连东坡先生都站起身来大喊了好几声‘妙极’！” “嗨呀，现在谁还关心这等风月之事？难道你没听说，昨天大理寺起火的事情吗？” “据我所知，昨日大理寺起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那一场大火恰好烧毁了蔡州知州向宗回贪墨赈灾银两的罪证，还顺带手烧死了两个指证向宗回贪墨的重要人证。” “你知道那向宗回是谁吗？当今皇太后的亲弟弟……” 状元楼，二楼。 徐芳和裴凌正在一起吃早饭，隔壁桌谈论大理寺起火一事的声音越来越大，话语中对皇太后的编排也越来越离谱。 终于徐芳忍不住了，起身准备去找隔壁桌那两个读书人的麻烦。 裴凌一把拉住徐芳，笑着劝道:“算了大哥，你能堵得住这两人的嘴，你难道还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吗？” “可他们也太过分了，居然敢在背后编排皇太后，说她迟迟不肯交出朝政大权，是就为了在有生之年帮向氏一族多做敛财……” 徐芳说这番话的声音并不小，隔壁两个读书人自然也听见了。 两个读书人立刻停止讨论，悄悄地打量着裴凌和徐芳。 徐芳直接从怀中取出皇城司的腰牌挂在腰上，两名读书人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坐在原地走也不是，继续呆下去也不是。 裴凌失笑着摇摇头，直接把徐芳的腰牌取下来道:“你没事儿吓人家干嘛。”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很快一队皇城司的禁军来到徐芳和裴凌身边，这些禁军一起向徐芳、裴凌行礼道:“徐大人，裴大人，皇太后急召二位入宫。” 裴凌点点头，直接摸出一张交子放在桌面上，冲站在二楼的店小二喊了声:“饭钱我给放在这儿了，连那两位公子的饭钱一并结算。” 说完，裴凌走过去拍了拍两名读书人的肩膀道:“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两位都是读书人，没有事实依据的话最好还是少说为妙，二位觉得呢？” “是是是……我……我们知道错了。” “对对对，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两名读书人忙不迭地认错。 裴凌冲一名皇城司的禁军招招手，这名禁军走过来行礼后，裴凌对他吩咐道:“你一会儿记录一下这两位公子的姓名、住址、就读于哪个书院，记录好后送到城管司去。 记住，问话的时候客气一点儿。” “喏！” 这名禁军领命过后，裴凌立刻跟着徐芳离开。 两名读书人则是身体颤抖不止，脸色如丧考妣。 从状元楼出来，徐芳还有些好奇地问裴凌:“你刚刚还让我不要吓那两个人，那你记人家的姓名、住址什么的干嘛？” “我说我是想请他们吃饭你相信吗？” 裴凌笑着问徐芳。 “我信。” 徐芳十分笃定地回答，然后带头跳上皇城司给他准备的马车。 裴凌和徐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皇宫后，最终在慈德宫书房见到了向皇太后。 向皇太后看见裴凌，整个人也松了口气。 “裴凌，幸亏你还没走。昨日你说的那个‘危机公关’，哀家决定要做了，你赶紧去准备吧。” 第108章 金明局 裴凌因为要帮向皇太后做危机公关，所以寻找向宗回的事情，暂时交给了徐芳一个人负责。 徐芳对于此事也不敢有任何耽搁，当天便带着皇城司的一众精锐，快马加鞭赶去蔡州。 留在汴京城的裴凌也没闲着，立刻开始为皇太后准备危机公关的前期事宜。 汴京城暗流涌动之际，远在千里之外的杭州城，最近也多了不少从汴京城过来的达官贵人。 每次这些达官贵人来到杭州，都会到蔡府拜见一下刚被罢了官的蔡京。 哲宗皇帝驾崩后，蔡京虽然被免了官职，身上仅剩一个提举洞霄宫的闲差。但他和他弟弟蔡卞在官场上的人脉底蕴还在，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们兄弟二人就能重新起复，再掌大权。 所以过去来探访蔡京的官员，蔡京虽然以礼相待，但也没有刻意讨好。 因为蔡京很清楚，他要想重新起复，靠这些人是没用的。 不过今日不同，今日蔡府中门大开，蔡京更是亲自带着家眷在门口迎接来客。 能够让蔡京摆出如此大礼相待的客人，当然也不是普通人。 此人正是现任的开封知府温益。 上次裴凌误打误撞，联合徐芳查出了申王私卖铁器一案，并且最终把温益的心腹甘修然给弄死了。 温益花了好大力气，才得以阻止枢密院、大理寺的人继续往下查，从而成功保全了他自己。 摆平私卖铁器的麻烦后，温益直接称病告假，暗中串联着新派官员，想要赶紧帮官家亲政。 如此天赐良机就在眼前，温益专程来杭州，是想劝蔡京跟他一起回汴京，帮忙主持大局。 一辆马车在十数名亲卫的扈从下，缓缓来到蔡府大门外。 驾车的马夫将帘布拉开，身穿一袭深蓝色襕衫，头戴黑色幞头的温益，从马车内钻了出来。 一名随行仆人赶紧跑到马车旁边，跪在地上用后背给温益当下马车的台阶。 温益随意踏上去，然后笑着冲蔡京拱手:“元长兄，多日不见你风采更胜往昔啊。” “禹弼兄说笑了，论风采我又怎么比得上你神来气旺，春风正盛啊。” 蔡京和温益客套一番后，立刻拉着温益的手，给他介绍自己的家眷。 一通介绍完，蔡京这才领着温益进入府内，享用早早为温益准备好的接风宴。 古人久别重逢是这样的，刚见面这会儿根本没空聊什么正事。 接风洗尘，谈天说地，再聊一聊最近的趣闻轶事，读书心得等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一直到了黄昏时刻，温益才在蔡京的书房内，单独和他聊起最近汴京城内发生的一切。 蔡京一直认真地倾听着，很少插话干扰温益的讲述。 一直到温益说完，并且开口邀请他回汴京时，蔡京这才摇了摇头:“禹弼兄，不是我不想回汴京，而是我现在回汴京的时机还不够成熟。 咱们这位官家即位以来，连我的面都没见过几回，我此刻回去又怎么可能轻易得他信任？ 如果禹弼兄你真想让我早日回汴京，那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就行。” “什么事？元长兄请尽管道来。” “我听闻咱们这位官家喜好奇石木竹，古董字画。恰好官家现在亲政，终日闲着想来也是十分无聊。 我想让你回汴京后直接跟官家建议，让他在杭州设金明局，专为官家寻找奇珍异宝。” 温益也是官场老油子，他一听完蔡京这请求，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这金明局表面上是为赵佶寻找奇珍异宝，投其所好。 而实际上却是给蔡京建立了一个可以直接跟赵佶对话的渠道。 一旦这个渠道建立，以蔡京的本事，要不了多久必定能得到赵佶的信任。 温益想通个中关键之处，立刻兴奋地拍了下手:“好！元长兄果然奇思妙想，这金明局的建议真是太妙了，我回京后一定亲自向官家建议此事。” “如此那便有劳禹弼兄了。” 蔡京站起身来，郑重地冲温益抱拳行了一礼，可见蔡京心里对这件事究竟有多么看重。 聊完金明局的事，温益忍不住询问蔡京对于向宗回贪墨赈灾银两这件事的看法。 蔡京笑着说道:“依我看这件事还不足以让皇太后交出朝政之权，但若是皇太后处置不当，不仅她交权之期将至，恐怕官家也会对她强行把持朝政不愿交权而心生芥蒂。” 第109章 新闻发布会 汴京城，苏府。 裴凌将画笔搁下，笑着对苏轼和苏辙道:“好久没练习，技法生疏了不少，在两位苏公面前献丑了。” “裴大人实在是太过谦了，您这画作技法精湛，形神兼备，绝对算得上是自成一家的大师之作。” “没错没错，更难得的是裴大人不仅画艺精湛，书法和诗词也是一绝。不知道裴大人可否在这画作之上留下印章，让老夫收藏赏玩一番？” 苏轼和苏辙各自夸赞了裴凌一番，裴凌笑着一一谢过，然后让随行的鲁初学把他的私人印章拿出来，在刚刚这幅画上盖上印章送给苏辙。 苏辙小心翼翼地把画接过去，然后赶紧唤来下人请工匠前来装裱。 “裴大人今日前来，想必不会只是为了跟我们兄弟二人聊诗词歌赋吧？” 苏轼主动问出这个问题，让裴凌松了口气。 跟他们这种古代人谈事情真的太麻烦了，不先聊诗词歌赋的理解，不露几手笔墨丹青的硬功夫，人家压根儿看不上你，根本不会和你聊正事。 好在裴凌最擅长的就是伪造各种古董字画，为此他几乎把古今中外所有名家的书法画艺全学了个遍。 有这么一手硬功夫在身，裴凌总算是镇住了苏轼和苏辙这两兄弟。 “东坡前辈果然是明察秋毫，晚辈这点儿小心思一下就被您看穿了。” 裴凌说着给鲁初学递了个眼色，鲁初学立刻掏出两块令牌走过来。 裴凌接过令牌对苏轼和苏辙道:“两位前辈，关于皇太后胞弟向宗回涉嫌贪墨赈灾款一事，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一些。 晚辈此次前来，是专程为了请两位前辈于后日到大庆殿，当面听取皇太后对于此事的态度和解释。” “到大庆殿听皇太后对此事的态度和解释？” 苏轼和苏辙明显被惊住了。 大庆殿是什么地方？ 那是皇宫正殿，是举行盛大庆典才会用到的大殿。 在那样一个神圣庄严的地方，皇太后亲自给他们解释胞弟向宗回涉嫌贪墨赈灾款一事，这听上去就给人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然而裴凌还继续往下说道:“除了您二位以外，此次‘皇太后的新闻发布会’还邀请了太学和国子监代表、汴京商会代表、车船店脚代表、乡绅夫子代表等等……共计五百人，共同到场参与。 在新闻发布会进行的过程中，每个人都有权向皇太后提出自己的问题。 等新闻发布会结束以后，大家可以将发布会内容进行汇总，然后交给我们天字第一号皇庄印刷出来。 我们会将印刷出来的内容交由各位审阅，确定没问题后再向外界发放。” “汴京商会代表？车船店脚代表？” 苏轼和苏辙两兄弟直接听懵了。 什么“汴京商会代表”？不就是商人吗？ 古代讲究“士农工商”，在贵贱排序中，商人永远是排在最后面一位的。 尤其是在号称“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大宋，商人的地位更是卑微。 裴凌现在告诉苏轼和苏辙，后天会有商人进入大庆殿，并且还能向皇太后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这不是乱套了吗？ 当然和商人相比，最过分还是裴凌提到的“车船店脚代表”。 车就是车夫，船就是船夫，店就是店小二，脚就是脚夫，专门帮人扛东西的。 这样的人物也能进入大庆殿？ 苏辙忍不住一再确认，裴凌也极其有耐心的给予肯定答复。 确实为了说服皇太后，让这些人进入大庆殿，耗费了裴凌不少口水。 如今面对苏轼和苏辙的怀疑，裴凌索性把他拿来说服皇太后的话，再跟他们兄弟二人说一遍。 “两位前辈应该知道，只有最底层的人才是真正和当朝权贵没有任何瓜葛的人。 所以只有他们会公平公正地给出评判，而不会因为利益或者立场，故意往皇太后身上泼脏水。” 苏轼见裴凌说得如此认真，开始有些相信裴凌是真的已经说服皇太后，会让那些地位卑微的普通人进入大庆殿，参加那个什么“新闻发布会”。 他一脸钦佩地冲裴凌抱拳行了一礼:“裴大人，无论你是出于何种目的办这个‘新闻发布会’，老夫都敬佩你三分。 这三分敬佩不为其它，只为你敢为天下先，有胆量让真正的普通人入大庆殿直面圣颜。” 裴凌笑着摇摇头:“东坡前辈，其实您还是没明白这个‘新闻发布会’的真正含义。” “在晚辈看来，让当权者听到百姓的声音，让舆论可以约束权贵，让世间对错的解释权不再独属于读书人拥有。 这才是这场‘新闻发布会’真正的意义所在。” 第110章 别开生面 丑时初，早早醒来的马大牙已经仔仔细细的将自己收拾了一遍。 他来到家中小祠堂跪下，对着列祖列宗的灵位牌道:“各位列祖列宗在上，孙儿我今天要进宫面见皇太后。 求各位列祖列宗保佑我今天一切顺利，千万不要在皇宫里犯什么错，惹来宫里的贵人们不高兴。” 说完这些，马大牙脸上又露出了些许兴奋和自豪的神色。 “想咱们马家世代以跑船为生，家里连个举人都没出过。没想到有朝一日，咱们马家还能有人进宫面见皇太后，这多少也算是为咱们马家增光添彩，光耀门楣了吧？” 马大牙在小祠堂里唠叨了近一盏茶的时间，随后他起身给列祖列宗上了三炷香，这才走出祠堂。 “当家的，早饭马上就好了，你要不要吃点儿再走？” 马大牙的老婆迎上来问。 马大牙摇摇头:“不了，进宫前我决定不喝水不吃东西，以免到了宫里想上茅房又找不到地方。” “那我给你把饭菜温着，等你回来吃。” “用不着，只要我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咱们就带着儿子去鼎丰楼吃顿好的。” 马大牙话刚说完，街道上传来了打更声。 三更半，这时已经到凌晨两点了。 马大牙不敢再耽搁，连忙提着自己的襕衫下摆跑出家门。 刚出巷子，马大牙就看见有一辆鸿运车行的马车驶过。他赶紧招手叫停马车，然后登上马车直奔宣德楼赶去。 马大牙赶到宣德楼时，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他付了车钱后赶紧凑过去，很快有几位马大牙认识的老朋友，主动跟马大牙挥手打招呼。 “马老板今天穿得好贵气啊，这一身料子是苏缎吧？” “周老板拿我打趣作甚？您这身料子一看就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蜀锦，我这苏缎在您面前哪里还有资格单独拿出来一说？” 在宣德楼这里等的人，基本都是车、船、店、脚以及商贾乡绅的代表。 大家凑在一起也没什么别的话题聊，除了说说各自今天穿的衣服料子以外，便开始相互交流自己准备向皇太后提的问题。 “根据城管司那位裴大人所说，咱们每个人都有权力对皇太后提个问题。我准备问问皇太后，那个贪了赈灾款的向宗回是不是真的是她胞弟。” “哎哟，你这个问题可够大胆的，万一惹怒了皇太后怎么办？” “怕什么？咱们这种低贱的小人物，一辈子又有几个机会可以跟皇太后对话？如果真惹怒了皇太后，咱这也算是冒死质询，说不定还会青史留名哩。” 铛铛铛铛…… 寅时到，宣德楼上的晨钟敲响。 裴凌带着武德司的人，亲自来宣德楼迎接马大牙他们这些普通代表。 众人跟在裴凌身后，从右掖门进了皇宫。 进宫以后，马大牙他们这些人没有直接去大庆殿，而是先跟随武德司的人去学了一下面见皇太后的基本礼仪。 等马大牙他们学完，早朝的朝会差不多也结束了。 裴凌这才带着众人往大庆殿走。 大庆殿是皇宫正殿，从规格意义定位上全方面高于紫宸殿和垂拱殿。 同样这里的地方也最宽敞。 文武百官的代表外加特邀参加此次新闻发布会的代表，共计人数超过六百人，站在这大庆殿内还是没有丝毫拥挤的感觉。 马大牙站在五百名特邀代表中间，他下意识打量着左右。 见到那穿着红色或者紫色朝服的大官，还有垂垂老矣却仍旧站得笔直的东坡先生，以及身子在微微发抖的鼎丰楼店小二徐三…… 马大牙身体里凭空涌出一股热血，他突然有了一种使命感。 这种使命感让马大牙隐约间有些明白了，自己能够站在这里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和这些大官，大文人一起站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我和他们一样，都有资格搞清楚什么是真相，什么是事实？ 等我从这皇宫里出去后，我也有资格告诉身边所有人，我看见了什么，我听见了什么。 我们这些低贱的小人物，再也不用听别人瞎传的消息了。 一切都是我们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口所问的，我们不用再被人说是人云亦云，我们也有资格发出声音……” 马大牙心里胡思乱想着这些时，裴凌用中气十足的声音高喊:“皇太后驾到！” 听到这声音，马大牙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金色帘布后面，隐约有一道人影出现。 对于这一点裴凌也很无奈，御史台的人说什么也不允许让普通老百姓看见皇太后的容颜。 他们说普通人看见皇太后的容颜后，可能会对皇太后有所亵渎。 裴凌一开始还没搞懂御史台那些人所说的“亵渎”是指什么。 等听完蒲志勇的解释后，裴凌也只能无语地认了。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缺心眼儿的家伙在看了皇太后的容颜后，会去做什么不该做的春梦…… “参见皇太后，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庆殿众人对皇太后行礼后，皇太后在金色帘布后面淡淡地说了句:“免礼，平身。” “谢皇太后。” 裴凌走到金色帘布后面请示了皇太后一番，确认新闻发布会可以开始后，裴凌走到正前方高声道:“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特邀代表们，非常感谢大家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这次新闻发布会。 在下裴凌，是本次新闻发布会的主持人。 在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之前，请允许我先为大家介绍一下，本次新闻发布会的主要用意，以及新闻发布会的流程和规则。” “两年前，京西北路接连遭遇旱灾、蝗灾，朝廷为了赈灾特别拨了四十万贯赈灾款。 然而调查所知，当时这四十万贯赈灾款几乎没有一个铜板用于赈济灾民，全被人狠心贪墨了。 之前因为有人在刻意遮掩此事，所以赈灾款被贪墨一事没被人发现。 直至前不久京西北路的灾民逃难至开封府，他们因为没人过问，最终选择了用破坏皇陵的方式宣泄不满。 皇太后得知此事后，立刻命我妥善安置灾民，然后又让大理寺和皇城司严查赈灾款被贪墨一事。 就目前大理寺和皇城司调查所得，两年前赈灾款被贪墨一事，嫌疑最大的人是皇太后胞弟向宗回。 鉴于向宗回目前失踪未能归案，有人怀疑是皇太后在幕后包庇向宗回，更有人散播谣言，说是皇太后纵容族人贪墨了赈灾款。 为了澄清个中事由，皇太后特举办此次新闻发布会，亲自向各界人士回应赈灾款贪墨一案中，外界对皇太后所有的质疑。” 第111章 徐芳遇袭 “请问皇太后，您如何能够证明，您与向宗回贪墨赈灾款一事您完全无关？” “哀家自己出钱安置了十多万灾民，一直到目前为止，这些灾民的安置费还是哀家在出，户部和太府寺都没有出过一个铜板。 单纯安置这十多万灾民的费用，其实已经远远超过四十万贯了。 另外下令严查赈灾款被贪墨一事，也是哀家的旨意。 如果哀家与贪墨赈灾款一事有关系，应该没必要节外生这么多枝吧？” “那么请问皇太后，您用来安置十多万灾民的钱，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这些钱一部分来自哀家这么多年的积蓄，还有一部分来自哀家变卖了圣孝皇帝在世时给哀家的一些赏赐……” 皇太后说到这里，话语突然停顿，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在场众人纷纷动容，不少人脸上流露出愧疚之色。 皇太后自掏腰包安置十万灾民，为此甚至不惜变卖了神宗皇帝留给她的遗物，而外界却还对皇太后肆意中伤，真是太过分了。 “皇太后，如今向宗回神秘失踪，是不是您把他藏起来了？” “哀家绝对没有帮助向宗回躲藏，其实直到现在为止，向宗回也只是有贪墨赈灾款的嫌疑而已，他其实根本用不着躲起来的。 不过为了早日找到向宗回，哀家在此宣布，接下来将悬赏十万贯钱寻找向宗回。 无论是谁发现向宗回的踪迹，一旦上报并找到向宗回，城管司将代替哀家立即垫付十万贯钱的悬赏。” 大庆殿的新闻发布会，从召开到结束，整整耗费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 在这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众人从一开始的诸多顾忌，但后来针对赈灾款贪墨案提出的问题越来越尖锐。 但好在几乎所有的问题，裴凌都提前预估到了，并且给了皇太后相应的回答模板。 整场新闻发布会下场，皇太后基本算是做到了真诚作答，绝不回避的原则。 一场新闻发布会结束，五百名特邀代表基本把自己想弄清楚的问题，全都问清楚了。 所有参加新闻发布会的特邀代表，在离开皇宫时，裴凌都特别让人给他们派发了特邀代表的证书。 这证书可以证明，这五百人是真的来到皇宫，面对面跟皇太后提出过自己的疑问。 第二天，汴京城但凡是人流汇集的地方，全都讨论着昨天宫里组织的那场新闻发布会。 那些参加过新闻发布会的人，全都被请到各个人流汇集的地方，给众人讲述着他们对于赈灾款贪墨案的看法。 “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但在我看来，我觉得咱们皇太后绝对是一名宅心仁厚的贤后。 赈灾款贪墨案肯定和皇太后没关系，不然皇太后又何必自己拿钱安置十多万的灾民呢？” “对对对，五丈河那边的天字第一号皇庄，十多万灾民的吃喝拉撒睡，全都是皇太后自己拿钱管着的。 如果皇太后真是个贪财的人，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其实别的不说，单就皇太后愿意让这么多普通人进宫，当面质问她那么多问题。 这份胸襟，这份气度，就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了。” “总之我进宫参加过这场新闻发布会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有关皇太后的坏话……” 慈德宫内，向皇太后翻看着密探在各个地方收集回来的言论记录，脸上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笑容。 “来人！” 向皇太后朝着书房外喊了一声，在书房外当值的杨安立刻进入书房跪地行礼。 “裴凌在宫里吗？” 向皇太后面带笑容问杨安。 杨安立刻回答:“回皇太后的话，裴公公正在组织人手印刷报纸，说是要将新闻发布会的内容印刷出来，免费发放给开封府各界人士。” 向皇太后听了杨安的回答后点点头，忍不住感叹:“武德司、城管司、天字第一号皇庄，还有哀家的危机公关……这多事压在裴凌一个人身上，也真是辛苦这孩子了。” “去通知御膳房，让他们做一些上好的菜式交给武德司的人给裴凌送去，另外让裴凌忙完后回宫见哀家。” “喏！” 杨安应了一声，当即退下。 天字第一号皇庄。 早在皇庄刚开始建设时，裴凌就已经在命人在综合管理处弄了个印刷坊。 当时建这个印刷坊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给皇庄的孩子们印刷教材，方便他们学习。 没想到现在出现向宗回贪墨赈灾款的事，裴凌赶紧用这印刷坊印刷报纸，准备把计划中的报业集团提前奠定根基。 就在裴凌审核着第一版报纸的排版和内容时，鲁初学突然跑来禀报。 “裴大哥不好了，徐芳徐大哥在蔡州遇袭，目前伤势严重，性命危在旦夕。” 第112章 幕后主使 裴凌收到徐芳遇袭的消息后，立刻放下手头上所有事情，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慈德宫。 从个人情感层面出发，裴凌对徐芳其实并没有多深的“兄弟情义”。 硬要有个对比标准的话，徐芳在裴凌心中的重量，估计都比不上鲁初学的十分之一。 但即便如此，裴凌也不能对徐芳坐视不理。 因此徐芳是裴凌少有的官场同盟之一，裴凌在汴京搞这么多事情出来，至今为止还没被人针对报复。 一方面是因为裴凌自身是皇太后身边的红人，他背后靠山够硬，手中又有大权在握，所以没人敢轻易招惹他。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裴凌和徐芳关系要好，无论谁针对裴凌搞阴谋诡计，徐芳肯定会调动皇城司所有的力量帮裴凌查清楚真相。 所以很多想要整治裴凌的人，都因为忌惮裴凌身边有徐芳保驾护航，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敢出手。 那么同样的道理，现在徐芳遭遇危机，裴凌也不能坐视不管。 裴凌进入皇宫时，刚巧还遇到拎着食盒准备去给他送饭的杨安等人。 得知皇太后人在慈德宫后，裴凌立刻赶往慈德宫。 “裴！凌！” 裴凌人刚走到慈德宫外的景福道，就听见有人在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身体一僵，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好久不见了公主殿下，您的禁足期结束了吗？” 裴凌笑容可掬地看向赵宁儿。 赵宁儿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色百迭裙配对襟直领短衫，外面再搭了一件对襟直领的直袖长衫，整个人看上去既青春靓丽又高贵活泼。 裴凌面对赵宁儿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他并不是心虚赵宁儿知道他没有净身的秘密，而是心虚他答应过赵宁儿，会在她禁足期间偷偷带她出宫玩儿。 这所谓的“出宫玩儿”，其实包含了太多别的意思。 至少其中有一层意思，是和赵宁儿突破那一层关键的男女关系。 有那么一刻，裴凌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但当裴凌知道，他伪装的身份竟然是皇太后的外侄以后，裴凌就有些犹豫了。 主要他害怕赵宁儿知道这件事后，会胡思乱想。 所以裴凌准备找机会先跟赵宁儿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问题，然后再看情况是不是和赵宁儿进一步发展。 “真难得啊，你还记得我的禁足期！” 赵宁儿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后，她三两步走上来一把掐住裴凌的耳朵。 “说好了偷偷带我出宫玩儿，结果你人呢？有好几次我晚上偷偷溜去你的房间找你，结果发现你根本没有回宫！” “说！是不是你在宫外有了别的女人，所以舍不得回宫？” 卧槽！你怎么知道我在宫外有女人的？ 裴凌内心大为震惊，脸上却露着宠溺的笑容:“傻丫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有别的女人？ 这段时间我忙着帮皇太后打理天字第一号皇庄，并且还在皇庄内安置了近十万灾民。 那些灾民的吃喝拉撒睡，全部都由我一个人管。我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心情去找女人啊？ “况且除了皇庄的事情以外，武德司和城管司的事情也不少。这些你应该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你不会告诉我你没找人问过吧？” “我……” 赵宁儿被裴凌反将一军，顿时变得有些心虚。 裴凌脸色一沉，故意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好啊，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就是故意来找我茬的是吧？” “嘿嘿……人家……人家也是太久没看见你，所以想跟你玩玩儿嘛。” “哦，跟我玩玩儿，那我也跟你玩玩呀！” 裴凌说着便去挠赵宁儿的痒痒，一直把赵宁儿挠到躺在地上求饶，他这才放过赵宁儿。 “好了，你先回宫去吧，我有急着要去见皇太后。” “哦，那你忙完了赶紧来看我，我在宫里等你。” 裴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等赵宁儿离开后，他这才赶紧进入慈德宫求见皇太后。 慈德宫书房。 皇太后原本因为危机公关成功，心情正十分愉悦。 结果现在又出徐芳遇袭这件事，皇太后的脸色又变得沉重了许多。 不过见到裴凌，皇太后还是努力得挤出一个笑容道:“裴凌，你给哀家做的这个危机公关效果很好，这次你辛苦了。” “为皇太后效力是微臣的荣幸，微臣不觉得辛苦。” “皇太后，听闻徐芳徐大人在蔡州遇袭，目前伤势严重危在旦夕。微臣与徐大人多次合作相交颇深，不知道皇太后可否允许微臣立刻出发去蔡州，探望并协助徐大人？” 皇太后微微蹙眉，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裴凌，徐芳在皇城司干了很多年，加之身边还有皇城司的人保护，他尚且遭遇袭击险些丧命。 如果你也去蔡州插手此事，哀家担心……” “皇太后，正是这个时候，微臣才更是应该去蔡州插手此事。” 裴凌态度十分坚决地回答。 “哦？你为何会这样认为？仔细跟哀家说说。” 皇太后有些疑惑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道:“徐芳徐大人身为皇城司主官，身份和权势都非同一般。如果徐大人不是接触到了核心机密，想必隐藏在幕后之人也不会冒险对徐大人下这么重的手。 另外通过徐大人遇袭可以证明，赈灾款贪墨案远不是四十万贯钱那么简单，这里面肯定还有很多秘密值得深挖。 最后徐大人是皇太后您派去寻找向宗回大人的，对手既然敢袭击徐大人，那就是没把皇太后您放在眼里。 微臣深受皇太后恩典，决不允许任何人轻视皇太后。 所以请皇太后下旨，允许微臣去往蔡州，查明一切真相！” 皇太后听完裴凌这番话，内心大为感动，不过她仍旧带着些许疑虑问裴凌:“裴凌，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袭击徐芳这件事，也有可能是哀家的胞弟向宗回所为吗？” 裴凌听皇太后这样说，心中一下恍然，难怪皇太后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该派他去蔡州继续调查赈灾款贪墨案。 原来她是怕查到最后，幕后的最大主使者真是她向氏族人。 裴凌抬起头，看着皇太后的双目道:“皇太后您放心，微臣敢肯定袭击徐大人这件事，以及赈灾款贪墨案最大的受益人，都不是向宗回大人。” 第113章 剑指蔡州 “哦？”向皇太后眼睛一亮，连忙追问:“你为何如此肯定？” “原因很简单，四十万贯钱而已根本不值得向大人把事情做到眼下这个份上。” 裴凌说完，顺带还把带在身上的账本取出来递给向皇太后。 “向皇太后您请过目，这账本上记录了城管司和天字一号皇庄最近一个月的收支情况。 抛开所有支出，城管司目前纯收入一百三十七万贯钱有余，天字一号皇庄纯收入八十七万贯有余。” “什么？”向皇太后忍不住失声惊呼，“城管司和天字一号皇庄，目前已经收入纯利两百多万贯钱？” “是的向皇太后，这些钱该上交到何处，还请向皇太后明示。” 向皇太后翻看着账本，没有立刻回答裴凌的话。 也不怪向皇太后这么失态，要知道大宋一个禁军一年的收入才五十贯钱。 两百万贯钱，就等于是四万禁军的年收入。 而这还只是城管司和天字一号皇庄第一个月的收入，要是这两个地方一整年都保持着这样的收入水准…… 咕噜。 向皇太后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裴凌见向皇太后激动到这样的地步，连忙解释:“皇太后，城管司这个月收入之所以这么高，主要是因为有很多的罚款，以及经营许可证的申办费。 过了这个月以后，城管司的收入可能会下降许多。” “那皇庄那边呢？哀家见你这上面最大的收入来源，竟然是举办了什么足球赛。这一项收入是不是未来也会下降许多？” “哦，那倒不会。” 裴凌立刻跟皇太后详细解释了一下足球赛的赛制设计。 “情况就是这样，举办球赛的收入，估计会在休赛期有所减少。不过微臣正在修建马场和拳场，准备等时机成熟后再推出马赛和拳赛，应该也会有不小的市场。” “很好！很好！裴凌你办事哀家非常放心。不过这次赈灾款贪墨案背后牵扯可能有些大，要不你还是别去冒险了吧？” 向皇太后一开始不想裴凌去蔡州冒险，是出于长辈对子侄辈的关爱。 而现在向皇太后不想裴凌去蔡州冒险，则是害怕自己的“摇钱树”一不小心折在了蔡州。 “请皇太后放心，微臣去蔡州并不是想去冒险，而是准备隐藏身份，悄悄调查本案当中的一个关键所在。” “关键所在？你指的是？” “连山米业。” 裴凌见向皇太后仍旧是一脸疑惑的模样，立刻跟她解释:“大理寺之所以怀疑赈灾款贪墨案的幕后主谋是向大人，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证据，就是向大人可能是连山米业的幕后大东家。 在大理寺起火之前，我原本准备和徐芳一个去调阅有关连山米业的信息。 结果刚好就那么巧，大理寺起火，有关连山米业的信息全部被烧毁。 同时被烧死的，还有两个自称是连山米业掌柜的人。 我事后找人查证过，正是那两人坚称，向大人是连山米业的幕后大东家。” 向皇太后听裴凌解释这么一番后，开始慢慢有点儿明白裴凌的意思了。 “裴凌，你的意思是连山米业的幕后大东家，有可能不是向宗回？” 裴凌摇摇头:“回皇太后，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不会是向宗回大人。” “为何？” “因为微臣已经查过了，连山米业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存在，并且那时连山米业的生意便已经遍布了整个大宋。” 向皇太后听裴凌说连山米业的生意规模这么大，立刻明白裴凌的猜测多半是对的。 只要搞清楚这连山米业的底细，赈灾款贪墨案的真相基本也就水落石出了。 甚至很有可能，还会因此捞出一网大鱼。 向皇太后仔细考虑一番后，最终冲裴凌点点头道:“好，既然你已经查到这么多东西，那哀家就让你去蔡州试一试。” “不过裴凌你一定要记清楚，在哀家心里你的性命才是最要的。这个贪墨案能查你就查，要是遇到危险，哀家要你马上停止调查，立刻回汴京来。” “喏！” 裴凌和皇太后聊完以后，立刻出宫做准备。 这一次他去蔡州是为了暗访，身边不宜带太多人。 所以经过仔细考虑后，裴凌就准备带三个人一起出发。 一个是老实憨厚的程大牛，一个是可以让裴凌完全信任的鲁初学，最后一个则是身手和脑子都还算不错的秦卿。 不过秦卿长得太漂亮，带在身边容易引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得帮她化个粗犷点儿的男妆，稍微伪装一下。 裴凌正坐在马车里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马车一下停了。 裴凌正想掀开马车帘子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一道曼妙的身影突然窜进车厢。 “宁儿？” 没错，来人正是赵宁儿。 赵宁儿嘿嘿一笑，双手一下抱住裴凌的胳膊:“我听说你要去蔡州查案子，我也要去，你这次休想再抛下我！” 第114章 生死之战 “你要跟我一起去蔡州？你开什么玩笑？” 裴凌一把扶起怀中的赵宁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我这次去蔡州有多危险吗？皇城司的徐芳身边有那么多禁军保护，同样在蔡州遇袭，伤势危在旦夕。 这样的地方我怎么可能让你跟我一起去？退一步讲，就算我不懂事带你一起去了，皇太后知道以后会怎么处置我？” 赵宁儿还是第一次见到裴凌如此认真的模样，当即嘟着嘴道:“好嘛，人家不去就是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快点儿回来。” “放心，我一定会……” 裴凌话刚说到这里，突然他一把将赵宁儿按倒在车厢里。 嚓！嚓！嚓…… 十数杆长枪从四面八方刺进车厢，如果不是裴凌反应够快，恐怕他和赵宁儿这会儿已经是两具尸体了。 轰嚓！ 十数杆长枪一起发力，瞬间将马车的车厢震碎开来。 裴凌赶紧一把将赵宁儿抛向空中，然后抓住一杆长枪用力一震。 长枪落入裴凌手中，裴凌抓着长枪的枪尾，直接横扫了一圈。 十多名戴着脸谱面具的黑衣杀手被裴凌逼退，裴凌连忙接住从空中落下来的赵宁儿，然后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裴凌和杀手拉开了一定距离，他这时才来得及打量四周的环境。 原来这些杀手为了避免他逃走，竟然将马车驾驶到了一条死胡同里。 这条胡同的墙并不算高，要是没有赵宁儿，裴凌随时可以翻墙逃命。 可现在赵宁儿在裴凌身后，裴凌别无选择，只能与对面那十多个戴着脸谱面具的黑衣杀手决一死战。 “好俊的功夫，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小太监，功夫竟然也这么好。” “也？” 裴凌皱眉，对方这个“也”字代表着，他们还遇到过一个年纪比他大，功夫也很好的太监。 不用说，那人肯定就是徐芳！ “你们是什么人？如果是拿钱办事的，那你们尽管开个价钱出来，我保证一定如你们所愿。” “你没猜错，我们确实是拿钱办事的。但我们这行最讲究的就是信誉，所以就算你出再多的钱，我们今日也必要取你首级。” 杀手头目回应完裴凌后，他手底下的人直接将长枪掷向裴凌。 裴凌挥舞手中长枪，将十几杆长枪一一挡开的同时，十几名黑衣杀手抽出腰间的长刀直奔裴凌杀来。 很明显这些杀手确实是专业级的。 他们不仅功夫好，配合默契，并且与人作战的经验也十分丰富。 像这样的巷子里，刀很明显比长枪好用。 “想要你裴爷的命，先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实力！” 裴凌将长枪往膝盖上一磕，长枪立刻一分为二，接着裴凌直接朝着那十几名杀手冲过去。 近段时间裴凌很忙，以致于他功夫增进的速度变慢了不少。 不过即便是这样，裴凌还是将《太祖长拳》和《沾衣十八跌》全部练到了“精通”的层次，《柴氏密录》上的武功，裴凌也基本都练到了“熟练”的层次。 有这些功夫傍身，裴凌的实战能力绝不算弱。 唯一的遗憾是裴凌的《抱朴功》至今还停留在第一层，导致他功夫始终没能得到一个蜕变式的增进。 裴凌一开始与这十几名黑衣杀手对拼时，心里还幻想着能够大发神威，轻轻松松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但等真的交上手裴凌才明白，他把生死之战想得太简单。 像这种以杀人为生的职业杀手，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简单干练到了极致，就是奔着要你命来的。 裴凌习惯了和人玩儿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一套，鲜少跟人生死相拼。 所以陡然间遇到这种职业杀手，裴凌很快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从一开始还能抢攻几招，到后面慢慢由攻转守，最后彻底变成只守不攻。 有那么一瞬间，裴凌赶紧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刀光，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丢掉小命。 赵宁儿也看出了裴凌危险的处境，她没办法帮忙，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救命啊！救命！本宫是延禧公主！救本宫者重重有赏！” 杀手虽然把裴凌和赵宁儿堵在了死胡同里，但也担心会真的引人过来。 毕竟这里是汴京城，说不定哪个地方就有巡检司的人在巡逻。 所以这十几个杀手当中的头目语气阴狠地下令:“先那个公主杀了再说！” “好！” 围攻裴凌的杀手，立刻分出几人想杀赵宁儿。 裴凌见状又惊又怒，立马追上想杀赵宁儿的那几名杀手。 “不准碰她！” 呲！ 裴凌后背狠狠地挨了一刀，但同时他也手中的半截枪头也洞穿了一名杀手的胸口。 趁着这名杀手倒地的时刻，裴凌夺下他手里的长刀，猛地一刀逼退想要对赵宁儿不利的那几名杀手。 几名杀手见裴凌来势凶猛，立刻选择了后退，这下裴凌再度将赵宁儿护在身后，与那十几名杀手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裴凌你受伤了！” 赵宁儿担忧不已地叫了一声。 裴凌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些杀手，淡淡地回了赵宁儿一句:“放心我没事。” “你还说没事，你伤口好深，留了好多血！” 赵宁儿眼眶一红，眼泪夺眶而出。 裴凌低声道:“宁儿，你信不信我？” “我信！” 赵宁儿用力点点头。 “信我你就往后站一点儿，看我怎么杀光这十几个杂碎。” “好。” 赵宁儿大声回答，当即开始后退。 裴凌脑海中回忆着魏朝喜留下的那本《刀经》，他摒弃一切杂念，眼睛微微眯起来看着前方那十几名杀手。 刚刚为了救赵宁儿，裴凌以命换命杀了对方一个人。 这经历虽然让裴凌险些丧命，但又让裴凌对武学有了一种全新的感悟。 功夫是杀人技，生死输赢只在毫厘之间。 如果对敌的时候心存恐惧，那么十分功夫顶多也就能发挥出两三分。 只有无惧生死，忘记生死，甚至是享受生死，功夫才能得到完全的发挥。 想着这些，裴凌右手反握刀把，将刀锋藏于身后。 接着他伸出左手冲那十几名杀手招了招，用冷漠至极的语气道:“来！再让裴爷试试你们的斤两！” 第115章 抱朴功，第二层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于心，显于身。” 裴凌以命相搏时，脑海中突然生出这句话。 所谓“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无外乎是求不得，放不下，生不知所求，死不知所归而已。 因为这样的大恐怖，所以畏生惧死，举棋不定。 而这种情绪从心里生出，却会表现在身体反应上。 唯有看破生死，破除心中恐惧，方能掌控自身，掌控一切。 各种感悟在裴凌脑海中生出，裴凌突然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磅礴的力量喷涌而出。 就好像挖井的人突然挖到水源，井水一下从地底涌出来的那种感觉。 “死！” 裴凌大吼一声，一刀斩落一名杀手的头颅。 接着只见裴凌在十几名杀手的包围中，如闲庭信步般招架闪躲，然后干净利落地收割人命。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十几个杀手已经只剩下最后三人。 这三人当中有个正是杀手头目。 杀手头目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唯一露出来的双目中充满震惊和不可置信。 当裴凌冷冷地看向这个杀手头目时，杀手头目这才如梦初醒般大喊:“撤！” “想走？” 嗖！嗖！ 裴凌连续两脚，将地上两杆长枪踢飞出去。 长枪直接穿透两名杀手的胸口。 杀手头目见状，知道自己肯定跑不掉了。 他咬咬牙，干脆摘下面具面向裴凌。 杀手最大的忌讳就是暴露长相和身份，如今这名杀手头目摘下面具面对裴凌，代表着他已经抱了不死不休的决心。 裴凌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举起长刀指向那名杀手头目。 杀手头目深吸一口气，突然暴喝一声冲向裴凌。 裴凌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杀手头目一刀劈过来，裴凌才侧身躲过他这一刀，然后反手一刀斩落这名杀手头目的头颅。 刚刚杀手头目劈向裴凌的这一刀，那刀锋几乎是贴着裴凌鼻尖划过去的。 如果裴凌躲早一点，杀手头目可以及时变招。如果裴凌躲晚一点，现如今死的人就是他。 这就是高手对决，生死只在伯仲之间。 眼见裴凌解决完所有杀手，赵宁儿激动地哭喊一声:“裴凌！” 她冲过来死死抱住裴凌，然后又关心裴凌后背的伤势。 裴凌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刚刚他《抱朴功》突破到了第二层，体内一股充满生机的力量已经将他后背的伤治愈了。 不过如此神奇的事，裴凌不想让第二个人知晓。 他立刻对赵宁儿道:“宁儿，我的伤没事，现在最要紧的是先送你回宫去。如果你继续跟在我身边，我担心杀手还会来找我麻烦。 因为杀手也很清楚，有你在身边我是不可能逃命的，只能选择正面应战。” 赵宁儿听裴凌这么一说，立刻明白自己在裴凌身边会拖累他。 她有些委屈地嘟着嘴，小声道:“那你答应我，一定要赶紧去处理伤口。” “放心，我会的，我自己的身体我难道还不懂得爱惜吗？” “还有你在蔡州办事也要多加小心，我会每天在宫里诵经礼佛为你祈祷的。” “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裴凌说完以后，突然神色认真的对赵宁儿补充了一句:“我会努力建功立业，争取有朝一日可以堂堂正正地娶你为妻。” “堂堂正正地娶我？” 赵宁儿一双美目亮了起来，俏丽的脸蛋上也瞬间布满了幸福的红晕。 裴凌没再继续耽搁时间，立马送赵宁儿回宫。 送完赵宁儿以后，裴凌先去城管司跟蒲志勇交接了工作，然后带走鲁初学。 接着裴凌又去春风楼，跟辛芩说了一下自己要去蔡州的事。 这段日子里春风楼、潇湘楼、天字一号皇庄就交给辛芩看管。 当然春风楼有李广喜，潇湘楼有柳三娘，天字一号皇庄有综合管理处。 所以具体的事务不需要辛芩操心，她只需核查这三个地方的账务，起到督促震慑作用就行了。 裴凌在春风楼和辛芩告别后，又立马按照计划坐马车赶到天字一号皇庄。 在皇庄裴凌找到了程大牛和秦卿。 这二人听裴凌说要带他们一起去蔡州查案子，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就在裴凌收拾好一切东西准备出发时，辛芩突然带着她父亲柴复佑赶过来。 自从裴凌开始忙皇庄等一切事务后，柴复佑和柴复明两兄弟就担负起了帮裴凌打探消息的重任。 裴凌此前了解到所有跟连山米业有关的消息，就是柴复佑和柴复明派人查到的。 如今柴复佑匆忙赶来，竟又是给裴凌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重要消息。 “伯父，您这消息能确定吗？” 裴凌对这突如其来的重要消息赶到有些难以置信。 柴复佑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放心吧裴凌，这个消息我们已经再三确认过了，绝对是真的。 并且那小子订了今天下午的船，准备走水路直达蔡州。” “好！”裴凌兴奋地拍了下手，“既然是这样，那咱们的计划就稍微改变一下。” …… 汴京城外的枫林渡码头，万天宇带着一名管家，一个书童，两名贴身侍女，以及六名护卫一起登上花重金包下来的豪华客船。 这万天宇是太学的一名学生，他父亲万和洲则是蔡州公认的首富，人称“万半城”。 意思是说蔡州的州城汝南郡有一半是万和洲的。 此前柴复佑匆忙跑去告知裴凌的消息，就是万和洲是蔡州连山米业的大东家之一。 并且万和洲最近病重，正急召几个儿子赶回汝南郡，准备宣布家主继任人选。 蔡州归属于京西北路，距离开封府并不算远，如果走水路去蔡州，三天就可以抵达汝南郡。 万天宇负手而立，踌躇满志地站在船头上。 他在家中排行第三，在家主位置上的竞争力并不算强。 但他有个独一无二的优势，他是万家目前唯一的举子，也就是万家目前唯一有机会进士登科走仕途的人。 凭借着这个优势，万天宇认为自己就算无法继任家主之位，也肯定能分得一大笔家产。 就在万天宇美滋滋地想着，自己分到家产后一定要去春风楼好好快活几次时，突然他的老管家惊慌失措地大喊:“水匪！少爷快进船舱躲避，有水匪！” 第116章 一出好戏 水匪人数众多，并且每个都是高手。 万天宇带在身边的六名护卫见状，直接跳船逃走了。 最终只有万天宇，以及他的管家、书童、侍女一起被水匪抓走。 “老大，船上值钱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这几个家伙要不宰了丢进河里喂鱼吧。” “行，你们自己做主便是。” 水匪头目摆摆手，一副完全没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模样。 几名水匪听了头目的回复后，立刻拿着锋利的钢刀走向万天宇等人。 万天宇见状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他连忙大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爹是万半城，你们留下我可以找爹要很多钱的。” “万半城？谁啊？你们有谁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 万天宇深吸一口气，赶紧给这些水匪讲述他爹“万半城”到底多有钱。 水匪们听完后立马改变主意，决定先把万天宇带回老巢关着，等他爹拿钱来赎人。 万天宇他们全程被蒙着眼睛，好不容易到了水匪的老巢。 “进去！给我老实在里面待着！” 万天宇被一名水匪狠狠踹在一间柴房，柴房内除他以外还有两个人。 看穿着打扮，那二人应该也是少爷和书童。 书童是裴凌扮演的，他见万天宇进来，立刻用手肘捅了捅假扮少爷的鲁初学。 鲁初学立刻会意，立刻小声问万天宇:“兄台也是被这些水匪抓来的肉票？” 万天宇连忙点头:“对对对，你们也是被抓来的吗？” 鲁初学长叹一声:“可不是吗？我们已经被抓来七天了，也不知道赎我们的人什么时候到，老天保佑他们可千万要来晚一点儿。” “来晚一点儿？”万天宇十分不解，“兄台你是不是说错了？难道不是应该希望赎我们的人来早一点儿吗？” “呵呵。” 鲁初学苦笑两声道:“兄台你有所不知，之前这屋里除了我和我这个书童以外，另外还关了七个肉票。 那七人家里来交完赎金后，回头就被宰了。 所以我只能祈祷我家人晚点儿来交赎金，以便我还有活着逃命的机会。” 万天宇听完鲁初学的话后，整个人直接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口中轻声喃喃:“这些水匪怎可……怎可如此不讲信用？” 裴凌忍不住嗤笑一声:“你都说他们是水匪了，他们又怎么会讲信用？” 吱呀！ 裴凌话音刚落，房门立刻被人打开。 “鲁初学，你家里派人来赎你了，跟我们走吧。” 鲁初学听假装水匪的程大牛这样说，立刻戏精附体，一脸惊恐地大喊着:“不！我不走！我……我要入伙！我要跟你们一起当水匪！” “就凭你？哼，你也配！” 程大牛一脸不屑地往地上啐了口口水，然后直接走过来抓鲁初学的衣领。 裴凌也立刻跟着表演起来，他扑过来抱着程大牛的左腿，大声哭喊:“求求你放过我家少爷吧，要杀你就杀我，我愿意替我家少爷去死！” “滚开！” 程大牛一脚将裴凌踢开，然后犹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把鲁初学拎出房间。 “少爷！少爷！” 裴凌悲痛万分地呼喊着，很快屋外响起鲁初学的惨叫声。 万天宇听到这惨叫声，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裴凌呜呜咽咽地哭了一会儿，然后他看向万天宇道:“这位小郎君，我和我家少爷这几天在那墙脚挖了一个洞了，你赶紧从那洞里钻出来逃吧。” 裴凌说着指了指屋里的东南角，万天宇赶紧过去查看，果然那里有一个足够一人进出的墙洞。 万天宇当即想要逃，可他随即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屋外是什么情况，甚至连自己目前在哪儿都不清楚，就算出了这屋子也不可能逃得了。 万天宇看向裴凌，他觉得这书童和他家少爷既然挖了洞准备跑，那肯定是提前做好计划的。 于是万天宇疑惑地问裴凌:“小兄弟，你难道没准备跟我一起逃吗？” 裴凌一脸落寞地摇摇头:“我是书童，我家少爷都死了，我又怎么还有脸苟活人世？” 万天宇听裴凌这样说，心想这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书童。 “这样吧小兄弟，你随我一起逃出去，然后我聘请你继续当我的书童如何？” “你聘请我当你的书童？” 裴凌故意表现出一副犹豫的模样。 万天宇连忙劝道:“小兄弟你想，你家少爷已经死了，但你还活着。你对你家少爷那么忠心，想必他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所以别犹豫了，跟我一起逃吧。” 裴凌咬咬牙，看着万天宇道:“那我一个月要五贯月例可以吗？” “我给你十贯！” 万天宇十分豪爽地回答。 裴凌眼睛一亮，立刻对万天宇道:“少爷，我一定誓死保护你离开这里！” 第117章 艰难归家路 “少爷快看！汝南郡，前面就是汝南郡，我们到家了！” 又累又饿的万天宇，抬头顺着裴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前方的城门上赫然雕刻着两个大字“汝南”。 万天宇身子一颤，干裂的嘴唇微微抖动起来，眼睛里更是闪动着激动的泪光。 “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万天宇哽咽着大喊两声，他扭头对裴凌道:“裴一，这一路你辛苦了，等回到家后少爷我一定好好赏你！” “照顾少爷是我的责任，少爷不必跟我客气。” 裴凌笑着回了万天宇一句，然后搀扶着万天宇加快速度往汝南郡走。 万天宇不停地摇着头，嘴里重复说道:“不行，说什么本少爷也要重重赏你。这一路上要是没有你，本少爷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万天宇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回想起自己这一路的悲惨经历。 先是从水匪窝里逃出来时，一不小心被水匪给发现了。 裴凌让他先跑，他独自一人拦住那些水匪。 为此裴凌身上挨了好几刀，最终艰难地逃了出来。 逃出来以后，裴凌和万天宇身上都没钱。 无奈之下裴凌只好建议把万天宇身上那套锦衣华服给当了，然后拿钱去赌场搏一把。 在赌场裴凌和万天宇分别下注，万天宇手里的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输了个精光。 反倒是裴凌大杀四方，一下赢了上百贯钱。 最难得的是裴凌见好就收，赢了上百贯钱后立刻带着万天宇离开赌场。 可惜走出赌场没多久，裴凌和万天宇还是遇到了赌场派来堵截他们的人。 这一次裴凌又让万天宇带着钱先跑，然后他独自一人挨了赌场打手的一顿毒打。 好不容易裴凌伤痕累累地回来，他建议万天宇继续走水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汝南郡。 万天宇欣然答应，不过这次万天宇没敢再包船，而是伪装成普通书生模样，带着裴凌搭了一条去蔡州的货船。 在船上万天宇结识了一个富家小姐，他和那富家小姐一见倾心，差点儿在船舱里突破了男女底线。 结果令万天宇没想到的是，那富家小姐竟然是和未婚夫一起出行的。 他俩在船舱里被未婚夫抓了个现行。 为了摆平这件事，万天宇再度把身上所有的钱交了出去，最终连累裴凌跟他一起被丢下了船。 万天宇水性不好，完全是在裴凌的帮助下才成功游上岸。 经历这一连串的波折，万天宇上岸没多久就开始发烧。 然后这一路全是裴凌去恳求各路客商，让他们用运货的骡车把万天宇一起捎上往蔡州走。 每一次裴凌去恳求客商时，万天宇都恰好处于半清醒状态。 他亲眼看见裴凌为了他卑微祈求的样子，也亲耳听见裴凌为了让客商能够带上他，主动提出的那一系列交换条件。 例如全程给客商洗衣做饭，烧水洗脚，喂马洗马等等…… 人心都是肉做的，就算万天宇的心是块石头，被裴凌如此对待也差不多捂热了。 此刻回到汝南郡，万天宇只想好好回报裴凌，让裴凌知道他这一路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裴凌看着万天宇激动的样子，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从万天宇被水匪抓走开始，他的每一个遭遇都在裴凌的设计当中。 裴凌当着万天宇的面，卑微祈求着那些“客商”。 然而一转头，那些“客商”就跑来给裴凌揉肩按腿，尽全力服侍裴凌。 这里面的内情万天宇自然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书生就算再读一百年书，也不可能玩儿得过裴凌这样的人精。 汝南郡作为蔡州治所所在，城内颇为繁华。 裴凌扶着大病初愈的万天宇入城后，万天宇立刻加快脚步，带着裴凌往城内最有名的金梧街走去。 金梧街在汝南郡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蔡州府衙就在金梧街的街头。 而金梧街的中段一直到街尾，则全都是万家府邸的占地范围。 所以论气派程度，蔡州府衙根本没资格和万家府邸相提并论。 “什么人？此处乃万家府邸，等闲之人不可擅闯！” 裴凌和万天宇刚刚靠近万家府邸前的一座牌坊时，守在牌坊旁边的两名护卫，立刻恶狠狠地喝斥裴凌和万天宇。 万天宇恼怒不已，抬起头来瞪着这两名护卫冷喝:“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少的模样你们都认不出来了吗？” 两名护卫微微一怔，立刻上下打量了万天宇一番。 万天宇当了自己的锦衣华服，身上仅穿着最普通的麻布长衫。 外加他这一路风尘仆仆，连顿饱饭都没怎么吃过，更别说没好好洗漱打扮了。 另外大户人家的护卫，也是有等级高下之分的。 一般像这种守牌坊的辛苦活儿，肯定都是没什么根基的新人来干。 所以两名护卫在打量万天宇一番后，立刻捏着拳头骂骂咧咧地走向万天宇。 “你他妈哪里来的穷书生，竟敢来我们万府门前装腔作势！” “算你他妈倒霉，老子今天正好心情不好……” 万天宇眼见两名护卫竟然作势要打他，立刻怒吼道:“你们两个狗东西疯了是吧？我是你们三少爷万天宇！” “严叔！” “严叔！” “严添福！” 万天宇躲在裴凌身后大声呼喊。 很快万家府邸的角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精瘦老头儿从角门小跑出来。 老头儿远远地看过来，万天宇也赶紧从裴凌身后闪出来，再度大喊了一声:“严叔！” “宇少爷！” 万府大管家严添福激动地大喊一声。 两名护卫听到严添福这么一喊，顿时坐蜡当场，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万天宇冷冷地扫了这两名护卫一眼，两名护卫赶紧下跪大喊:“三少恕罪，小人有眼无珠，未能认出三少大驾……” 两名护卫不断求饶，万天宇这会儿却没心情再理会他们。 他扭头对裴凌道:“裴一，跟我走！” 裴凌点点头，伸手扶着万天宇走过牌坊。 严添福这会儿也赶了过来，一看万天宇这模样，立刻老泪纵横:“宇少爷，您这是遇到什么了？竟然被屈成这番模样。” 万天宇听严添福这么一问，当即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别提了严叔，这一路上要不是有裴一护着我，恐怕我都没办法活着回来。” 说着万天宇身体让到一边，准备跟严添福介绍裴凌。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角门处传来:“既然回来一趟这么艰难，那干嘛还要回来呢？是不是以为父亲真的快要死了，所以急着回来分家产？” 第118章 忠心耿耿 “万天霖你什么意思？我也是姓万的，这家你能回我就不能回是吧？” 万天宇一脸恼怒地冲着长相俊美，气质有些阴柔的万天霖怒吼。 裴凌趁机也打量了万天霖一番。 万天霖在万家的兄弟姐妹当中虽然排行老二，但他是万半城跟正妻生的独子。 所以严格来说，万天霖才是万家的嫡长子。 不过万天霖母亲过世得早，加上他母亲的娘家人权势颇大，万半城担心万天霖继承家业的话，最终万家家业会落入他母亲娘家人手中，所以万半城在家里一直故意压制万天霖这个嫡长子。 然而万半城越是压制，万天霖就越是跟他离心离德。 发展到现在，万天霖已经是万家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对万家所有人都抱有敌意，但碍于他嫡长子的身份，以及他背后有他母亲娘家人强势撑腰。 导致万家除了万半城以外，没有任何人敢和他硬顶。 果然，万天宇冲着万天霖吼了两句后，万天霖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万老三，一段时间没见你胆子变大了嘛，敢跟我大声嚷嚷。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长兄如父’？今天我这个当哥哥的，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来人！” 万天霖冷喝一声，四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护卫立刻从角门鱼贯而出。 “万……万天霖你要干什么？你不要乱来，我……我会找爹爹为我做主的！” 万天宇见状立刻紧张起来。 万天霖嗤笑一声，一脸不屑道:“你爹躺在床上就快咽气了，他拿什么给你做主？” 说完万天霖冲那四名黑衣护卫摆摆手，漫不经心道:“打断他一条腿就够了。” “喏！” 四名黑衣护卫领命后，立刻气势汹汹地朝万天宇走来。 万天宇下意识就想往裴凌身后躲。 裴凌也没让万天宇失望，直接向前踏出一步，用身体护住万天宇道:“想动我家少爷，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万天宇又一次被裴凌感动，连忙小声提醒裴凌:“那四个是卢家从淮康军里挑选的高手，你……你小心点儿。” “放心少爷，裴一不会给您丢脸的！” 说话间，裴凌已经向前踏出两步，硬吃了一个黑衣护卫一拳。 不过在硬吃这一拳的同时，裴凌也狠狠地往他脸上来了一拳。 如果有一流高手在这里，必定能看得出裴凌用身体硬吃的那一拳，已经用《沾衣十八跌》把力道完全卸掉。 而他打那黑衣护卫的一拳，却是实打实的把对方脸颊骨都打断了。 裴凌故作痛苦地闷哼一声，然后咬牙强撑下来。 但是那名黑衣护卫却是忍不住痛苦惨叫，直接被裴凌一拳轰趴在地上。 就这样，裴凌靠着以命换命地打法，愣是将万天霖那四名护卫全部打翻在地。 万天霖直接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裴凌此时抽出一名黑衣护卫别在腰间的短刀，然后如同猛兽般冲过去，直接拿短刀架在万天霖脖子上。 “给我家少爷道歉！”裴凌语气冰冷。 万天霖脸色大变，但仍旧色厉内荏道:“你一个下人难道还敢弑主不成？” “我是下人，但我的主人只有少爷一个！我和少爷一起从水匪窝里杀出来，二十几个水匪追杀我们，我杀了其中七个才得以逃命。 少爷明明可以先走，但却不顾危险留在原地等我。 从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发过誓，谁敢对我家少爷不敬，我敢和谁以命换命。 反正我裴一贱命一条，换你一条命也值了！” 万天宇被裴凌这番话感动得热血沸腾，他万万没想到裴凌对他如此忠心，竟然只是因为他逃命时留在原地等了裴凌一会儿。 万天宇好想告诉裴凌，裴一啊裴一，我当时不是故意要等你的，我是不认识路，根本不敢乱跑啊。 万天霖彻底被裴凌一番话给镇住了，尤其裴凌还刻意露出了一丝丝杀气，更是把万天霖吓得不轻。 他脸色苍白地瞪着万天宇，咬牙道:“很好嘛万老三，你竟然能寻到了这么有能耐的一个忠仆。这次算我栽了，我跟你说对不起！” 万天宇见万天霖向他服软，整个人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吐气扬眉。 这是万天宇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万天霖服软。 他挺起胸膛，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道:“行了裴一，既然二少已经道歉，刚才的事就算了吧。” “喏！” 裴凌十分干脆地应了一声，随即收刀回到万天宇身旁。 万天宇这时对裴凌简直满意到了极致。 甚至万天宇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受这么多苦却能换来“裴一”这样的忠仆，好像也不算亏。 “好了宇少爷，咱们先回屋沐浴更衣，然后再去给老爷请安吧。 老爷迟迟没等到你回来，已经担心好几天了。” “好。” 万天宇冲裴凌点点头，示意他跟上。 万家府邸大的好像宫殿一般，每一位万家大少都在府邸内有一栋独立的别院。 万天宇的别院名叫“圣继院”，估计是取自张载横渠四句中那句“为往圣继绝学”。 只是这“圣继院”的谐音，让裴凌怎么听感觉怎么别扭。 一进入圣继院，等于回到了万天宇自己的地盘。 院里的下人听说万天宇回来了，早已经自发集合到一起，在圣继院门口等待迎接。 此刻万天宇现身，十几名下人立刻向万天宇行礼。 万天宇点点头，然后跟众人介绍了一下裴凌，并且宣布以后在圣继院裴凌的话就等于他的话，院里所有人都得听裴凌吩咐。 甚至连圣继院的管家和账房，都得听从裴凌的指示。 如此一来，等同于万天宇把圣继院的人事和财政都交给了裴凌，这让一众下人艳羡不已，纷纷猜测裴凌到底是什么来头。 裴凌对于这些当然一点儿没放在心上，他在两名侍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从里到外换了身干净衣服。 为了避免颜值太过出众，让外人觉得他不像是做书童的。 裴凌还特地给自己补了妆，让他的颜值看上去不至于那么显眼。 就在裴凌刚补好妆时，管家严添福突破急急忙忙跑来圣继院。 他一进院子便开始大喊:“宇少爷！赶紧到风雷堂集合，来客人了，贵客！” 第119章 家主的条件 什么样的贵客，能够让严添福这个万府大管家如此激动？ 难道是连山米业的幕后掌控者？ 裴凌在来汝南郡的路上，已经从万天宇口中套出了不少有关连山米业的事。 按照万天宇所说，连山米业体量十分庞大。 就算是有着“万半城”之称的万和洲，其实也只是连山米业在蔡州一带的负责人而已。 在万和洲之上，连山米业还有京西北路的总负责人，再往上或许才能触及到真正拥有整个连山米业的幕后核心成员。 眼下万和洲病重，正在等待所有子女回家后，确定下一任家主的继任人选。 偏偏就这么巧，万天宇前脚刚回到家，后脚就有贵客登门。 这不得不让裴凌怀疑，这个贵客或许就是来帮万和洲选继承人的。 有了这样怀疑后，裴凌立刻跟着万天宇前往风雷堂。 风雷堂是万家专门用来召开家族会议的地方，非万家嫡系子弟不得入内。 裴凌跟着万天宇到了风雷堂院门外后，立刻被万家护卫拦了下来。 裴凌也没强行往里面闯，他等万天宇进入风雷堂后，立刻转身离开。 随后裴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助跑几步后蹬墙借力，整个人十分轻巧地翻到风雷堂屋顶之上。 裴凌趴在屋顶，轻轻拨开一块瓦片往下看。 只见风雷堂内坐着八个人，其中有两个人裴凌已经见过了。 正是万天霖和万天宇。 根据裴凌所知万和洲十三房妻妾，这十三房妻妾共为他诞下四子两女。 从座位排序以及年龄上判断，万家四子两女应该都在风雷堂内。 余下两个中年男人坐在主位上，居于左边主位的中年男人身形消瘦，但精神饱满，气势不凡，一看就是久居高位的大人物。 居于右边主位的中年男人则精神萎靡，满脸的病容，这人多半就是病重的万和洲了。 “这位是你们施伯父，都过来给施伯父行礼问安。” 万和洲给六个子女介绍了身边的中年男人。 六名子女没敢怠慢，立刻起身行礼。 姓施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点头，随后他拍拍手，让随行的护卫拿着礼物走进来，给万和洲的六个子女每人送了件见面礼。 万天宇他们将见面礼收下后，护卫随即退出风雷堂。 这时万和洲再度开口道:“我今日把你们六个叫来，主要为了两件事。” “一是让你们跟施伯父认识认识，我万家能有今天，全靠你们施伯父的扶持；二来也是为了跟你们说说，万家家主之位如何选定一事。” 万天宇等人听万和洲提到家主之位，全都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这时万和洲看了施姓男子一眼，等施姓男子微微点头后，万和洲这才继续说道:“你们六个应该都见过已经失踪多日的蔡州知州向宗回向大人吧？” 万天宇他们纷纷点头。 “好，无论你们当中谁先找到向宗回，把他带回万家府邸交给我或者你们施伯父，那这人就是下一任万家家主。” 屋顶上偷听的裴凌微微一惊，他确实没想到万和洲人都病成这副模样了，竟然还想着要把向宗回找出来。 不过万和洲的话倒是让裴凌确认了两件事。 一是向宗回并没有落入连山米业的人手中；二是向宗回多半还没死，而是自己躲起来了。 这连山米业的势力到底是有多大？竟然能把向宗回这个皇太后胞弟逼得躲起来，到现在都还不敢与外界联系。 裴凌把掀开的瓦片轻轻放回去，然后悄悄跳下屋顶，回到圣继院老实呆着。 下午的时候，万天宇醉醺醺地回到圣继院。 几名仆人把他扶上床没多久，万天宇的呼噜声便响了起来。 趁着这个时间，裴凌翻墙离开万府。 万府外的街道上，有好几个不太起眼的地方，被人留下了一个英文字母“p”。 这是裴凌跟鲁初学他们约定好的标识。 顺着这标识，裴凌在云来客栈见到鲁初学他们。 “裴大哥！” 鲁初学、程大牛、秦卿三人见到裴凌，立刻兴奋地跟他打招呼。 裴凌笑着迎上去，简单寒暄两句后，他看向鲁初学问:“有没有打听到皇城司的人在哪儿？” “打听到了，他们暂住在州府衙门里。”鲁初学回答。 “好。” 裴凌点点头，随后找客栈老板借来纸笔，以素描的方式画下那名施姓男子的模样。 “这个人姓施，你们去查一下这个人的身份。” “好。” 鲁初学他们一起应一声，然后由秦卿把画像接过去。 裴凌没再跟他们继续多说什么，他问清楚州府衙门的方向后，立刻快速赶过去。 裴凌之所以这么着急，主要是想去看看徐芳的伤势情况。 他生怕自己跑慢一点，恰好遇上徐芳断气。 第120章 凶狠如修罗恶鬼 七月的汝南郡炎热无比，几乎可以预见，今年整个京西北路恐怕又不会有多少收成。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 当你觉得你已经倒霉到极致时，它仍旧会粗暴的往你身上再踩上几脚，告诉你人生的底线远比你想象得要低。 金梧街街头，蔡州府衙的后院客房内。 徐芳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整个人感觉到无比的痛苦。 这痛苦一部分来自于生理上，一部分来自于心理上。 生理上，徐芳腹部被捅了三刀，后背挨了十多刀。 虽然伤口已经做了处理，但有过重伤经验的人都知道，越是严重的伤，刚受伤时其实并不会感觉到有多痛。 反而等伤口进入恢复期时，那痛苦才是持续不断的，整个过程非常折磨人。 然而和生理上的痛苦相比，徐芳更觉得难受的，还是心理上的折磨。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临死之前他却想不到自己对这人世有什么牵挂。 如果硬要说有，徐芳反倒想在临死之前，再见一见他的结义兄弟裴凌。 至少从关系上来说，这算是他唯一的亲人。 “水……来人，给……给我喂点儿水。” 徐芳突然感觉到很渴，他竭尽全力呼喊了几声，却没有人给他回应。 什么情况？ 我还没死呢，这群兔崽子就不管我了？ 徐芳这次来蔡州，身边带了三百名下属。 之前被围攻时，三百名下属拼命死战，最终折损了一百七十多人。 可即便是这样，那也应该还有一百多人随时候命吧？ “水！有没有人？混账东西，给咱家弄点儿水来！” 徐芳强提一口气息，用最大的声音冲着门口呼喊。 这时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对不起大人，属下刚刚去了趟茅房，这才归来。” 一名皇城司的禁军急急忙忙跑进房间。 徐芳看了这名属下一眼，他认得这名下属，名叫林奋，是三年前他亲自从虎翼军挑选到皇城司的。 “好了，别说废话，快给咱家弄点儿水来。” 徐芳一边说着，一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明显他是真的渴到了极致。 林奋看着徐芳这模样，突然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大人您想喝水啊？那真不好意思，要水没有，要尿管够，您喝吗？” “你什么意思？” 徐芳震惊地看着林奋。 林奋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收，表情一下变得凶戾起来。 “我什么意思大人您难道还不懂吗？我的意思是大人您应该去死了！” 林奋说着走上前来，拿着一个枕头捂住徐芳的脑袋。 就在徐芳用力挣扎时，一道冷漠的声音突然在林奋身后响起:“把枕头拿起来，否则要你的命！” 林奋感觉到脖子旁边被人架着一把刀，他连忙将枕头拿起来。 “兄台您哪位？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 “裴……裴凌！” 林奋将枕头拿开后，徐芳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林奋身后的裴凌。 在这生死关头相见，徐芳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裴凌一记手刀将林奋切晕，冲着徐芳微微笑道:“对不起大哥，我来晚了。” “没事没事，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徐芳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了起来。 裴凌跑到外面的堂屋里，拎来茶壶和茶杯，先喂徐芳喝了两口水。 等徐芳解了渴后，裴凌对徐芳道:“大哥你先凝神静气，让我尝试用祖传之法为你疗伤。” “好。” 上次皇太后病重就是裴凌出手医治的，所以徐芳一直相信裴凌是真的会医术。 裴凌在来蔡州之前，《抱朴功》恰好突破至第二层。 他能够感觉到体内力量的蜕变和激增，同时也隐约有明悟，这《抱朴功》的力量似乎蕴含着强大的生机。 裴凌握着徐芳的左手，将体内《抱朴功》的力量分出一丝丝渡入徐芳体内。 很快徐芳有了感觉，其腹部和后背受伤的地方，开始出现温热麻痒的现象。 裴凌停止往徐芳体内继续渡入力量，因为他感到了徐芳能够承受的《抱朴功》力量极限，也就那么多了。 呼哧……呼哧…… 裴凌停止继续渡入力量后，这才发现徐芳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看着熟睡的徐芳笑了笑，随后目光移动到晕倒在地的林奋身上。 裴凌一把抓住林奋的左腿脚踝，像拖死猪一般把他拖到了大堂之中。 噗！ 裴凌将含在嘴里的一口茶水喷在林奋脸上，林奋一下惊醒过来。 “啊！” 醒来的林奋立刻惨叫出声，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已经被裴凌给捏断了。 “你或许认识我，也或许不认识我。没关系，我给你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叫裴凌，在汴京城执掌城管司和武德司，同时我还是徐芳的结义兄弟。 你刚才企图谋害我大哥，单凭这一点我取你性命就已经算是师出有名了。 不过我很清楚，你一个小小禁军，根本没胆子对一个皇城司司使胡乱起杀心。 所以你要么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杀我大哥，要么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狗。 如果你到死都还没说出指使你杀我大哥的人是谁，我会立刻修书一封回汴京，让人查出你的亲朋好友都有哪些。 届时下至刚出生的婴儿，上至行将就木的老人，我一律不会放过。” 裴凌一边说着，一边在磨从林奋身上找到的一把锋利短刀。 没等林奋开口给出回答，裴凌直接过去割下了他一只耳朵。 “啊！” 林奋再度惨叫起来，看向裴凌的目光犹如在看修罗恶鬼现世。 裴凌用林奋身上衣服的下摆，把短刀上的鲜血擦拭干净。 然后他拉着仅剩下的右耳，作势又准备割下。 这时林奋再也扛不住了，连忙大喊:“是戴通判！是戴通判让我杀徐大人的。至于为什么要杀徐大人，戴通判他没有说，我也没问。” “你在骗我。” 裴凌平静地看着林奋道。 林奋震惊地看着裴凌，连忙大喊:“没有！没有！我没骗您，我真的没有骗……啊！” 裴凌割下林奋的右耳，一脸平静道:“从我大哥遭遇伏击身受重伤起，我就料定他身边有内奸。既然你想杀我大哥被抓个正着，那么毫无疑问你肯定是我大哥身边的内奸之一。 你这样的内奸，不可能不知道戴通判为什么要杀我大哥。” 裴凌说着，目光又落在了林奋的手指上。 第121章 浮出水面 呼！ 一场大火在蔡州府衙后院燃起，大火迅速将已经身亡的林奋包裹起来。 裴凌将点火的火把扔进房内，随后扶着徐芳离开。 二人在街上绕了两圈，最后才乔装打扮去到云来客栈。 鲁初学他们在云来客栈特地为裴凌预留了房间。 裴凌扶着徐芳进入房间后，立刻关切地问:“怎么样大哥？身上的伤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徐芳一脸惊叹地摇摇头:“裴凌，你这医术简直神了！我这么重的伤，睡一觉醒来竟然感觉好了七八成。” “夸张了大哥，你能恢复得这么好，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自己的体质好。” 裴凌故意这样说，其实是为了给自己找开脱的借口。 因为就连裴凌自己，也被《抱朴功》这强大的恢复能力给吓了一跳。 “对了大哥，你大概能猜到是谁袭击的你吗？另外关于向宗回的下落，你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裴凌问话的同时，将刚倒来的一杯茶水递给徐芳。 徐芳接过茶杯，一脸郁闷地摇了摇头:“我来蔡州主要是想找到小向大人，但我发动了皇城司在蔡州的所有暗探，却始终没能找到小向大人的任何踪迹。 唯独我被袭击的那天，有一个乞丐拿了一枚玉佩给我，说是有人约我在北岚山下的城隍庙见面。 我以为约我见面的人小向大人，所以赶紧带人跟着那乞丐前去。 结果去了以后没见到小向大人，反倒是被一批神秘刺客给伏击的。” 徐芳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水。 接着他继续说道:“袭击我的那些人全都穿着黑衣玄甲，从功夫路数上来看，里面既有江湖高手，也有军中精锐。 我带在身边的三百名皇城司精锐折损近半，才勉强带我杀出重围。” 北岚山下那一战想必十分凶险惨烈，以致于徐芳此刻提起，仍旧显得有些心有余悸。 “对了，企图杀我的那个林奋，你从他身上问出什么没有？” 徐芳突然一下想起来。 裴凌其实也正准备跟徐芳说起林奋交代的事情。 “林奋刚加入皇城司时，就被人收买成了暗子。收买他的人名叫金元德，是汴京城一家金银铺的老板……” “那这个金元德应该只是替人办事的小角色，隐藏在他背后的人才是真正收买林奋的人。” 徐芳一听裴凌说出金元德身份，立刻有了判断。 裴凌点点头，他也是这样认为的。甚至就连林奋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很可惜，林奋自成为暗子到死在我手里，他都只见过金元德，没见过金元德背后的人。” “据林奋交代，他答应做暗子以后，每个月都可以从金元德手中领取到五十贯钱的月例。 但凡林奋遇到什么麻烦，或者有什么立功的机会，他只要告诉金元德，很快就能得到解决或者助力。 而林奋所需要做的，只是把他每天的所见所闻抄录下来交给金元德。 林奋出手杀你，这是他当暗子后唯一接到的一个主动任务。 将这任务传达给林奋的同样是一名乞丐，林奋之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执行，只因那乞丐说出了林奋才懂的暗语。” 徐芳听裴凌说完这些，脸色十分凝重。 “林奋是三年前我从虎翼军挑选到皇城司的，这么说来企图除掉我的那个势力，已经暗中养了林奋三年时间。 而类似于林奋这样的暗子，对方还不知道暗中养了多少。” “好了大哥，你也别把这些人想得太厉害了，说到底不过是一群隐藏在暗处的臭老鼠而已。 如果他们真的足够强大，也不需要到处埋暗子，搞什么伏击之类的手段了。” 裴凌对于林奋背后的势力，确实有些没瞧上眼。 在他眼看来，这种点对点的暗子联系手段，虽然可以避免组织势力被连根拔起，但却注定了无法将组织势力形成规模。 另外采取这种手段培养暗子的组织，应当是那种谨慎有余，进取不足的组织。 只要这个组织的中高层被逮到一两个，很有可能这整组织都会在短时间内土崩瓦解。 裴凌心中虽然藐视着这个组织，但也认真地跟徐芳分析起了这个组织已经展露出的轨迹。 这就是伟人所说的，从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大哥，根据目前已经发生过的这些事，其实有几点我们已经可以确认了。” “第一、蔡州府衙内肯定有人跟那组织是一伙的，并且这人在蔡州府衙内身份不低。 如果不是这样，蔡州府衙的衙吏，以及你带在身边的皇城司精锐，不可能被随便调走。 正是因为他们全部被调走了，所以林奋才敢对你下毒手。” “第二、小向大人多半还没死，那个引你去北岚山城隍庙的乞丐，多半就是小向大人找来联系你的人。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大哥你身边除了林奋以外应该还有那个组织的暗子，并且这个人在你身边的地位还不低。 我希望大哥你回忆一下，那个引你去北岚山城隍庙的乞丐在和你见面以后，你又跟谁透露过这个消息？” 徐芳听完裴凌的分析后，脑海中立刻冒出一个人的名字。 “梁师成！我这次来蔡州，大部分的事情都只会跟梁师成一个人商量。包括那乞丐传信，让我去北岚山城隍庙的事，我也只能梁师成一个人说过！” 第122章 大胆假设 梁师成。 裴凌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后，立刻对他上了心。 这时屋外突然响起脚步声，裴凌扭头朝房门看去，很快敲门声响起。 “大哥，是你在里面吗？” “是我，都进来吧。” 裴凌听到鲁初学的声音，立刻开口让鲁初学等人进屋来。 房门推开，鲁初学、秦卿、程大牛三人先后进入房间。 裴凌给徐芳介绍了一下鲁初学等人，随后看向鲁初学他们还问:“怎么样？是不是有消息了？” 秦卿微微颔首，将手中的素描画像递给裴凌:“这个人名叫施文耀，官拜河南府通判兼京西北路安抚司副使。” “哦？” 裴凌微微一惊，他没想到这个施文耀的官职竟然这么高。 在来蔡州之前，裴凌已经对京西北路的情况做过一番了解。 他知道整个京西北路的最高主官，就是京西北路安抚使兼河南府知府孙天远。 从官职上来看，这个施文耀很明显就是孙天远的副手，整个京西北路的二号人物。 以施文耀的身份，他竟然会亲自来汝南，干预万家选下一任家主继承人。 很明显这个施文耀也是连山米业里的重要人物。 裴凌摸着下巴沉思片刻，脸上突然露出笑容，他看向徐芳道:“大哥，我有一番大胆的假设，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你我之间说这些废话干嘛？赶紧说正事儿。” 裴凌笑着点点头，继而开始娓娓道来:“咱们假设大宋官场有这样一伙势力，上至汴京朝廷中枢，下至地方州府，都有这伙势力的人。 这些人为了敛财，合伙创建了连山米业。 他们敛财的方式也很简单，各地发生灾情，他们就上报朝廷请求拨款赈灾。 等赈灾银子拨下来以后，他们就把银子交给连山米业，说是用来购买赈灾粮。 而实际上，连山米业根本一粒米都不会交付。 赈灾银两前脚交给连山米业，后脚就会被这伙势力里的官员分润掉。 当然这只是目前显露出来的敛财方式之一，实际上类似的敛财方式还有很多。 例如朝廷拨给京西北路的粮饷，前脚从户部银库里出来，后脚就交给连山米业。 原本一贯钱能买五石米，但从连山米业购买，可能两贯钱才能买一石米。 如此一来连山米业帮助幕后官员大发横财，而这些官员为了维系自己的财路，甚至连皇城司司使都敢杀。” “那向宗回呢？你认为他和连山米业是什么样的关系？” 徐芳微微眯着眼睛，目光深邃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略作沉吟道:“以我猜测，向宗回到蔡州担任知州以后，连山米业幕后的那伙官员为了笼络他，多半是送了一些连山米业的份额给向宗回。 但是向宗回身份特殊，所以那伙官员不敢让向宗回真正参与连山米业的实际运作。 此次赈灾银两贪墨案没有事发之前，向宗回可能一直都有从连山米业领取分红。 然后等赈灾银两贪墨案事发了，连山米业幕后的这伙官员为了摘清自己，就想着推向宗回出来背锅。 这样皇太后见贪墨案幕后主使是她胞弟，肯定不会再继续抓着这件事不放。 或许是向宗回不愿意平白无故地背黑锅，甚至还有可能向宗回暗中掌握了连山米业幕后那伙官员的核心机密。 所以连山米业幕后的那伙官员，现在铁了心要除掉向宗回。 向宗回也知道自己处境危险，这才躲了起来。” “照你这么说，向宗回很有可能还在汝南郡内，上次引我去北岚山城隍庙的乞丐，就是向宗回派来的。 只不过因为我身边的暗子泄露消息，导致我没能和向宗回见到面。” 徐芳受裴凌影响，也开始大胆猜测起来。 而经过两人这一番推测后，整个赈灾款贪墨案的脉络，已经逐渐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要想证实我们的猜测，还是得找到向宗回才行。” 徐芳微微皱眉道。 裴凌点点头:“大哥，接下来咱们就分头行事。” “你这边就先养伤，等伤势痊愈以后，你回汴京跟皇太后汇报我们的猜测，然后等我的消息。 一旦我找到向宗回，或者我拿到连山米业幕后那伙人确凿的犯罪证据。 我立刻派人回汴京跟你联系，届时你立马带兵来支援我。” “我感觉我这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今晚我就动身回汴京，迟了我害怕反倒会被那些人发现踪迹。 你自己行事也多加小心，千万别随便冒险。” 徐芳这次差点儿把命丢在这里，心中自然是憋了一口气。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回汴京调兵，然后来京西北路杀他个天翻地覆。 裴凌大概也能猜到徐芳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笑着点点头道:“放心吧大哥，我只要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就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护送徐芳回汴京的事情，裴凌交给了程大牛。 另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裴凌还给程大牛安排了一个秘密任务。 安排好所有事后，裴凌没在云来客栈多做逗留，直接回了万家。 万府，圣继院。 裴凌翻到屋顶上，正准备看清楚状况后，再从屋顶跳下来回自己的房间去呆着。 这时裴凌看见距离圣继院不远的兰馥苑内，有两个男人抬着一个姑娘在往圣继院这边走。 那两个男人前面是万天霖在带路。 “快！走快点儿！再耽搁一会儿万天宇说不定已经醒酒了。” 在万天霖的催促下，两个男人立刻加快了脚步。 裴凌等他们走进以后，这才凭借着过人的目力发现，被他们抬着的那姑娘之前也在风雷堂出现过。 显然她也是万和洲的子女之一。 看样子万天霖是准备趁着万天宇喝醉了，把这姑娘塞到万天宇被窝里，然后诬陷万天宇对自己的妹妹图谋不轨。 这样万天宇不仅会失去争夺万家家主之位的资格，还会有一个巨大的把柄落入万天霖手中。 “这万天霖也是真的够卑鄙，这事如果真让他弄成了，万天宇固然颜面尽失，他这妹妹估计更是没脸再活下去了吧？” 裴凌心里嘀咕一番后，看向万天霖的目光立刻变得玩味起来。 第123章 害人终害己 万天霖手底下还真有一批好手。 就拿此刻抬着那姑娘的两个人来说，身手就相当的不错。 他们选了圣继院比较偏僻的一角，一个人先翻到墙上骑着，然后一把将那昏迷中的姑娘拉到墙上。 接着另外一人再翻上墙。 裴凌将这一幕全程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发声惊动对方，而是任由对方把那姑娘带进万天宇的屋里。 等万天霖那两名下属离开后，裴凌立刻去到万天宇的房间，又悄悄将那姑娘送回了兰馥院。 接着裴凌去了趟天霖院。 天霖院里还真有不少护卫，其中不乏气息强大的高手。 不过裴凌《抱朴功》进入第二层境界后，功夫已经跻身一流高手之境。 只要他不故意露出动静，旁人很难觉察到他的存在。 “少爷，现在五小姐已经放到万天宇被窝里了，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做？” 刚刚做完事的两名下属问万天霖。 万天霖一脸得意地笑了笑:“接下来咱们喝酒，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是，属下这就让膳房送酒来！” 万天霖的院子里有独立膳房，那下属出来跟膳房的人打了声招呼后，膳房的人立刻准备酒菜送去主人房的堂屋。 为了犒劳两名下属，万天霖招呼他们坐下一起喝酒。 三人刚喝下第一杯，立刻感觉到浓浓的困倦之意袭来。 在眼睛闭上之前，万天霖还有些不解地嘀咕:“怎么今天这酒如此醉人？” …… “啊！不好了，五小姐不见！” 也许是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兰馥苑有一名丫鬟开始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 很快这丫鬟的叫喊声传遍整个万家府邸。 重病在身的万和洲听到说他最疼爱的小女儿不见了，立刻拖着病体来到兰馥苑询问情况。 万馥兰的贴身丫鬟槐香说:“老爷，小姐她原本已经上床入睡，我刚刚想去替小姐掌扇驱蚊时，发现小姐居然不见了。” 万和洲槐香这样说，立刻下令:“找！赶紧给我找！府里面每个角落，每个院子都要找！” 管家严添福应了一声，立刻带着护卫开始挨个院子挨个院子寻找。 万和洲放心不下，也跟着严添福他们寻找着。 兰馥苑紧挨着圣继院和天霖院。 首先万和洲就带人在圣继院找了一遍，把喝醉酒的万天宇都给弄醒了。 万天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任由严添福带人在圣继院内仔细查找了一番。 因为没找到万馥兰的踪迹，知道内情的槐香脸上明显一副“这怎么可能”的模样。 “去别的院继续找！快！” 万和洲心里很着急，见圣继院没有万馥兰的踪迹，他连忙带人去了天霖院。 天霖院占地比圣继院大多了。 万和洲带着人进入天霖院后，他见万天霖迟迟没现身，于是亲自带着人去了天霖院的主人房。 “哇嚯！” “天呐！” “二……二少爷！” 主人房的卧室内，万和洲没有见到万馥兰的踪迹，但他却看见了另外不堪入目的一幕。 万天霖和他那两名贴身护卫仇安和、乔波，三个男人什么都没穿，大被同眠，姿势暧昧地紧紧抱在一起。 万天宇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原来二哥还有这样的癖好，真是……真是别出心裁啊。” 裴凌忍不住看了万天宇一眼，心想“别出心裁”这词是这样用的吗？ “混账！混账！” 万和洲被眼前这一幕气得直发抖，他拿着拐杖对着万天霖他们三个一顿乱打。 熟睡中的万天霖悠悠醒来，一开始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万天宇捂着嘴嗤笑一声，冲着万天霖说了句:“二哥果真别具一格啊。” 万天霖微微一怔，继而看向身边的两位下属。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怎么会这样？” “少爷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咱们只喝了一杯酒就醉倒了。” “少爷我……嘶……” 睡在万天霖右手边的下属突然捂着臀部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他臀部受了很重的伤一般。 当然他确实也受伤了，因为裴凌脱他裤子时，顺手一拳打碎了他的尾椎骨。 “爹！” 万和洲正想继续去找万馥兰时，万馥兰竟然自己跑到了天霖院来。 “兰儿！你刚刚去哪儿了？你的丫鬟槐香说你失踪了。” “没事的爹，我上床后感觉没什么睡意，于是就到后花园去逛了一圈。” 万馥兰一边解释，一边冷冷地看向槐香。 槐香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清楚自己被万天霖收买，配合万天霖陷害万天宇的事已经被万馥兰知道了。 “恶心！” 万和洲见万馥兰已经找到，他立刻拄着拐杖离开了天霖院。 万和洲走后，万天宇笑着对万天霖道:“二哥，春宵一刻值千金，弟弟我就不打扰你们夫妇三人了。” 说完万天宇还郑重其事的冲万天霖作揖，接着强逼笑意退出万天霖的主人房。 在出门时，裴凌在万天宇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万天宇听完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绝了！裴一，你这话真的绝了！” “搅屎棍！原来真有人喜欢当搅屎棍！哈哈哈哈……” 屋内，万天霖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他死死地咬着牙，对身边的乔波与仇安和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三日之内我要弄死万天宇和裴一！” “喏！” 乔波与仇安和齐声领命。 从天霖院出来以后，裴凌突然看见施文耀急匆匆地来找到万和洲。 施文耀把脑袋凑到万和洲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万和洲听完以后神色一凝，立刻跟严添福下令:“立刻召集府里所有的护卫，让他们带上兵器跟我去个地方！” 裴凌的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 就在刚刚裴凌凭借过人的耳力，听见施文耀在万和洲耳边说:“我们已经发现向宗回藏身的地方，你赶紧召集人手跟我一起过去抓住向宗回。” 眼看万府的护卫在集合，裴凌也有些急了。 他想了想后将万天宇拉到一边道:“少爷，您继承家主之位的机会到了。” 第124章 终见向宗回 “我继承家主之位的机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天宇一脸不解地问裴凌。 裴凌将万天宇拉到一边，在开口之前，他特地四下看了一眼。 从天霖院跟出来的一名护卫，被裴凌这举动吓了一跳。 他整个人赶紧躲到花丛后面，裴凌见状嘴角露出些许笑意，他索性拉着万天宇又往那边走了几步。 “少爷，你今天下午喝醉回来的时候不是跟我说，只要找到一个叫向宗回的人，你就能继承家主之位吗？” “啊？我有跟你说过这话吗？” 万天宇有些不确定，不过他觉得裴凌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肯定是真有说过。 “好吧，就算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又怎么样？难道你能掐会算，能算出那个向宗回现在躲在什么地方？” “少爷你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有那能掐会算的本事？不过我刚刚听见有人跟老爷汇报，说是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向宗回的下落。 依我看少爷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带人跟着参与行动。 万一在行动过程中你成功捡漏，被你抓住了那个向宗回呢？” 万天宇听完裴凌这番话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有道理啊！裴一，你真是我的福将啊！少爷我要是能继承万家家主之位，我一定提拔你做万家的大管家！” 万天宇说完，立马跑回圣继院召集人手。 可惜万天宇走的是读书考科举这条路，整个圣继院能用的人，把裴凌算在里面也才六个而已。 不过即便是这样，万天宇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裴凌他们去器械库拿武器，一会儿跟着府上的护卫一起出发。 裴凌在万天宇的带领下进入万府器械库后，他真的有被震惊到。 万府的器械库内除了有刀枪剑戟这类常规兵器以外，竟然连甲胄弓弩都有。 要知道根据大宋律法，私藏甲胄罪同谋反。 万府器械库内的甲胄起码有数百副，这要是被查到了，绝对可以将万家满门抄斩。 裴凌在器械库内选了三把匕首，然后又选了一把直刀。 很快万府的护卫在前院集合，万天宇带着裴凌他们也跟着加入进去。 万和洲重病在身，无法跟着参与行动，于是他让万府所有护卫听从施文耀身边两名贴身护卫的指挥。 施文耀自己也换了身黑色劲装，跟着万府护卫一同出发。 裴凌他们前脚刚离开万府没多久，万天霖立刻集合他天霖院所有人，跟着离开万府。 北岚山，古陀寺。 这座寺庙在汝南郡并不算有名，香火自然也不怎么旺盛。 向宗回失踪之前，几乎没到古陀寺造访过一次，所以没有人猜到向宗回竟然一直藏在这座声名不显的寺庙之中。 夜已经深了，古陀寺后院最大的一间禅房仍旧亮着灯火。 年近古稀的主持空远大师，将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语气有些凝重的对向宗回道:“阿郎，慧空他们收到消息，说是今天下午蔡州府衙后院突然起火，皇城司司使徐芳可能死在了大火之中。” 在大宋，“阿郎”这个称呼一般是家中老仆用来称呼男主人的。 向宗回长叹一声:“看来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明天一早我就动身去兴元府，看看能不能找二哥庇护我一段日子吧。” “二爷执掌整个利州路的军政事务，如果阿郎你能顺利抵达兴元府，想来孙天远他们不会再敢对你不利。” 向宗回苦笑着摇摇头，抓起一把白子放在棋盘上，表示这局棋他认输。 “你也说了，我得顺利抵达兴元府，才能摆脱孙天远他们的威胁。可整个京西北路到处都是孙天远他们的眼线，我要顺利抵达兴元府谈何容易？” “主持！主持！” “大事不好！山下有好多人携带利刃往山上来了！” 古陀寺香火虽然不算鼎盛，但受益于向宗回的暗中照顾，他们这些年在寺庙周围购置了不少田产。 由于田产太多，寺里的僧人耕种不过来，于是古陀寺就收留了不少灾民，把田产分给他们耕种。 当然灾民给寺庙耕种田产也是要交租的，只是地租相对那些大地主要收得少一些而已。 有人这时候或许就会说了，这不就是把灾民当佃户吗？ 那不然呢？真以为出家人慈悲为怀，四大皆空，视钱财如粪土啊？ “阿郎，肯定是上次咱们派人送信徐芳，然后被人猜到你就藏身在北岚山这一带了。 现在怎么办？我派几个武僧护送你从后山走吧。” 向宗回点头，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万家的护卫有近两百人，这对于一个商户来说，绝对算是夸张到了极致。 裴凌混在这些护卫当中，等进山后立马选择了单独行动。 凭借着远超常人的速度和视力，裴凌提早赶到了古陀寺外。 为了纵观全局，裴凌翻到古陀寺的大雄宝殿屋顶，恰好让他看见四名灰衣僧人陪着一名中年男子从后院离开。 裴凌不用猜也知道，那个中年男人肯定是失踪已久的向宗回。 古陀寺后山的路直通城隍庙，城隍庙的庙祝同样是空远大师的人。 只要向宗回抵达城隍庙，就能拿到空远大师早就为了准备好的快马，以及逃命要用到的凭由和盘缠。 噗呲！ 护送向宗回下山的四名武僧当中，有两人突然动手杀了另外两名武僧。 向宗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接着他迅速冷静下来，冷冷地看着这两个武僧道:“是你们跟山下的人透露了我的行踪？” “向大人，活捉你交到蔡州衙门可以得到五千贯赏钱，杀了你交到蔡州衙门也可以得到三千贯赏钱。 所以别怪咱们兄弟出卖你，谁叫你这么值钱呢？” “他再值钱，也得你们有命拿才行啊。” 嗖！嗖！ 两道劲风破空而来，那是两把匕首洞穿了那两名武僧的喉咙。 “你又是什么人？” 向宗回震惊地看着动手之人问。 来人取出一块令牌丢给向宗回道:“下官是慈德宫总管太监裴凌，奉皇太后之令，特来襄助大人。” 第125章 把水搅浑 裴凌丢给向宗回的令牌，正是向皇太后赐给裴凌的那块。 向宗回身为向皇太后的亲弟弟，他自然认识这块令牌。 “裴大人！太好了，见到你我这心里就放心多了。” 向宗回激动地跑过来，握着裴凌的手问:“你这次来蔡州带了多少人马？” 裴凌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向大人，我这次是奉命来蔡州暗访，所以身边只带了两个助手。” “两……两个？那我们现在怎么突出重围？” 向宗回怔怔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微微一笑:“放心吧向大人，我已经有完善的计划带你突出重围，你此刻只需要安心睡一觉就行了。” “安心睡一觉？” 向宗回正想说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时，裴凌一记掌刀直接将他切晕了。 裴凌看着晕倒的向宗回，突然灵猴般在山中奔跑跳跃。 “裴一人呢？你们谁看见他去哪儿了？” 万天宇坐在马车上，一脸疑惑地问他从圣继院带出来的五名护卫。 五名护卫摇摇头，他们连裴凌具体长什么样子都还没记住，又怎么可能留意到裴凌的动向。 “唉，裴一没在，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万天宇有些郁闷地嘟囔着，他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依赖裴凌了。 不过有个如此值得被依赖的下属，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少爷！” 裴凌扛着晕倒的向宗回，速度飞快地跑过来。 万天宇见到裴凌先是一喜，继而疑惑地问:“你扛着的这个人是谁？” 裴凌把向宗回塞进万天宇的马车车厢内，然后压低声音给万天宇解释:“少爷，我甩开府上的护卫，一个人先跑到了古陀寺。 结果刚好在古陀寺的后门，我看见有四个和尚护送这个人出来，他们还称呼这个人为‘向大人’。 我猜这人多半就是你要找的向宗回，于是我把他打晕带回来了。” “他就是向宗回？” 万天宇激动得声线都在颤抖，甚至都有些变了音。 “没错少爷，我除掉那四个和尚的时候还审问了一番，确认他就是向宗回。” 万天宇得到裴凌的肯定答复后，整个人更是兴奋地脸都红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裴一，你又立大功了，少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赏你才好啊！” “为少爷办事是裴一的福气，裴一怎么好意思要赏赐呢？” 裴凌客套一句后，立刻低声对万天宇说。 “少爷，现在向宗回已经落到你手里了，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把水搅浑。” “把水搅浑？”万天宇一脸懵，“怎么才能把水搅浑？为什么我们要把水搅浑？” “少爷你想想，如果这个时候我们直接带着向宗回去见万老爷，万老爷会不会责怪我们擅作主张，没把向宗回直接交给那位施大人？” “有可能！我爹肯定会这样责怪我！” “所以咱们就需要把水搅浑啊少爷。” “咱们得让施大人他们认为，是有别的人从中作梗，才使得他们没能抓到向宗回。 然后就在他们心灰意冷的时候，咱们再宣布抓住了向宗回，那功劳岂不就完全到手了？” “有道理！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把水搅浑，必须把水搅浑！” 万天宇在裴凌的忽悠下，彻底被忽悠瘸了。 这时一名守在外围的护卫一脸紧张地跑过来汇报:“少爷，霖少爷带了很多人过来。” 万天宇微微一惊，立马站在马车上眺望了两眼。 “万天霖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难道他也知道向宗回在这里？” 万天宇眉头紧皱，脸上带着忧虑之色。 裴凌见状立刻对万天宇道:“少爷，咱们刚和霖少爷发生过节，这个时候还是尽量别跟他碰面比较好。 咱们先躲进山里，等他们开始行动以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好！” 万天宇十分赞同裴凌的意见，立刻驾驶马车进入山里。 裴凌安顿好万天宇他们后，立刻跳到一棵树上等着。 “乔波、仇安和，你们各自带一队人马，去守住北岚山其他的路，剩下的人跟我一起进古陀寺看看情况！” “喏！” 万天霖的两名贴身亲卫领命过后，各自带着一队人马离开。 裴凌在树枝上等他们散开后，立刻跳下来抹了万天霖一名手下的脖子。 万天霖手下的护卫，统一穿的是纯黑劲装，这副打扮在黑夜中很难辨别。 裴凌换上这纯黑劲装，静静等待着搞事的时机。 古陀寺。 施文耀带着万家的护卫，已经将古陀寺里里外外搜查一遍，最终自然是没能找到向宗回的踪迹。 不过施文耀既然已经盯上了古陀寺，那自然不会放过空远他们。 于是施文耀下令，让万家的护卫把古陀寺的僧人全部带走。 裴凌万家的护卫把古陀寺僧人带下山，他想了想后立马跑去追上仇安和。 远远的，裴凌冲仇安和喊:“仇哥！万天宇那王八蛋把霖少要的人抢走了，霖少让我们去把人抢回来！” 仇安和先前在万府刚被万天宇奚落羞辱，这会儿听见要从万天宇手里抢人，立刻热血上头。 “万天宇那废物找死！” 仇安和立刻带着大批人手跟着裴凌跑，裴凌取出蒙面巾遮住脸，带头跑在最前面。 当靠近施文耀和万家护卫后，裴凌大喊:“把人交出来！” 喊话的同时，裴凌拎着刀直接杀了过去。 仇安和带人跟在裴凌后面，见双方已经砍杀起来了，他也没多想，直接学着裴凌那样大喊一声:“把人交出来！” 施文耀以为仇安和他们这些是来救向宗回的人，于是当即下令:“格杀勿论！” 双方瞬间杀成一团。 裴凌作为始作俑者，反倒是在杀翻几人后，立刻撤出战团去找乔波。 “乔哥！快带人来帮忙，仇哥和万天宇那王八蛋的人打起来了！” 乔波一听仇天和跟万天宇的人打起来了，立刻也带着人去帮忙。 结果他赶到后才发现，这哪里是打起来了？这分明就是在拼命嘛！ 乔波想到万天霖下过命令，让他和仇天和三日之日想办法弄死万天宇。 这会儿既然已经开始拼命了，乔波立刻怒吼一声，直接带人加入战团。 第126章 家主之位，舍你其谁 万天霖带了一百三十多人过来。 这些人有一部分是他天霖院的护卫，还有一部分是万天霖临时去他舅舅家借来的人手。 万天霖的舅舅和淮康军关系匪浅，他手底下的护卫几乎全是从淮康军里挑选的好手。 所以当万天霖带来的人和万家护卫杀成一团后，他们并没有因为人数劣势而陷入下风。 反倒因为他们迅速摆开阵型，各自找到同伴进行合作，一时间反而是占据了一定上风。 裴凌混在人群中，专门挑选手持火把的人进行攻击。 等所有火把都熄灭以后，局势更乱了。 “大人，这山里没有亮光，根本分不清敌我，干脆咱们先退回到寺庙里再说吧。” 施文耀带在身边的两名贴身护卫之一，大声地劝说施文耀。 施文耀有些无奈地深吸一口气，随后点头答应下来。 就在两名护卫准备护送施文耀离开时，突然一把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破空而来。 施文耀身边的一名护卫，喉咙直接被这把匕首洞穿。 “闫琦！闫琦！” 喉咙被匕首洞穿的这名护卫，身体轰然倒地。 施文耀和他另外一名贴身护卫，直到这个叫“闫琦”的护卫倒地了，这才发现他喉咙被一把匕首洞穿的事。 卢定和闫琦同为施文耀最信任的贴身护卫，他们当年在御拳馆学艺时被施文耀看中，然后被施文耀重金聘请到身边担任贴身护卫，这一算下来已经有近十年光景了。 从学艺到担当施文耀的贴身护卫，这十多年的时间里两人一直待在一起，感情早已经和亲兄弟一般无二。 如今闫琦身死，卢定顿时怒不可遏。 在盛怒之下，卢定竟然没再管施文耀，直接怒吼着朝仇安和他们冲杀过去。 “卢定！回来！卢定！” 施文耀虽然平日里也会练一些拳脚功夫，但他练武纯粹是为了强身健体，根本没有跟人动手的经验。 如今身边没有了卢定和闫琦护卫，施文耀立刻开始有些慌了。 恰好这个时候一道人影如同鬼魅般朝卢定冲过去。 施文耀隐约听见卢定惨叫一声，然后脑袋被人一刀砍掉了。 “啊！” 施文耀见卢定也死了，立刻想转身逃跑。 结果他刚转过身去，一把匕首先命中了他的左腿，然后不知道是谁又在施文耀屁股上狠狠地割了一刀。 施文耀吃痛，整个人趴倒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吾乃河南府通判施文耀，救我者重重有赏！” 很可惜，在这黑灯瞎火的山野之中，万天霖的护卫和万家护卫已经杀红了眼。 他们地怒吼声，砍杀声，惨叫声……直接形成巨大音浪，把施文耀的声音给淹没了。 施文耀喊了几声不仅没人理他，反而被人狠狠地踩了几脚。 难道本官竟要命绝于此？ 施文耀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然后一股巨大的恐惧感迅速充斥他的内心。 就在施文耀恐惧到极致时，突然有人一把将施文耀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一把扛在肩膀，以极快的速度往山下跑。 “施大人您撑住，我这就带您到离开这儿，找个地方给您疗伤。” 施文耀听到这憨厚朴实的声音，顿时感动得有些想哭。 他连忙问这人:“你……你是何人？” “回大人的话，小人名叫裴一，是万家三少爷万天宇的书童。” “裴一……好！吾记住你了，吾一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裴凌扛着伤势不轻的施文耀，一路飞奔到了山下。 “少爷，霖少爷带来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施大人的人打起来了。 我在混乱中发现了受伤的施大人，于是把他救了出来。” 裴凌找到万天宇后，一边将因为流血过多昏昏欲睡的施文耀塞进车厢，一边跟万天宇汇报山上的情况。 施文耀在闭上眼睛之前，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原来那些人是万天霖带来的！” 笃笃笃笃…… 马车行驶的声音不断响起。 圣继院的五名护卫小跑着跟在马车旁边，裴凌和万天宇则坐在马车的车厢外面。 万天宇一路上兴奋地抓耳挠腮，不断掀开车厢的帘布往里看。 车厢里正处于昏睡状态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父亲点名要找的向宗回，一个是他父亲都要尽力讨好的施文耀。 在万天宇眼中，这两个人落入他手中，基本等同于万家的家主之位落到他手里了。 “少爷，咱们回万府以后应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你心里有数吗？” 裴凌小声问万天宇。 万天宇整个人完全处于极端兴奋的状态，哪里有空想别的什么东西，于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裴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回到万府后先做什么，后做什么，难道有区别吗？” “当然了少爷，这里面区别可太大了。” 裴凌这么一说，万天宇坐直身体，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裴凌也往万天宇身边靠了靠，小声跟万天宇分析:“少爷，咱们回到万府以后，你得先找人给施大人疗伤。 在施大人醒来之前，你务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向宗回在你手里。” “为什么？”万天宇一脸疑惑问。 “少爷您想啊，施大人是被霖少爷手底下的人伤成这样的，而咱们又是施大人的救命恩人。 只要施大人醒来，他第一件事肯定是先找霖少爷算账。 如果咱们在施大人找霖少爷算账之前，就提前暴露向宗回在咱们手中，那很有可能施大人会意识到，是咱们故意把水搅浑，才使得霖少爷手底下的人对施大人动手的。 真要出现这样的局面，那咱们的处境就糟了。” 万天宇听完裴凌这番分析，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天老爷，裴一你要是没提醒我的话，我恐怕这次就真的栽了。” “没说的少爷，你吉人天相，注定了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咱们回去后先找人给施大人疗伤，等施大人处理完霖少爷，咱们再透露向宗回在咱们手中。 届时少爷你凭借一个救命之恩，一个找到向宗回的功劳，这万家家主之位舍你其谁？” 第127章 内幕，格局，派系 裴凌和万天宇回到万府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万府的护卫基本都派去了北岚山，所以圣继院的几名护卫把向宗回和施文耀抬进圣继院时，路途中没有任何别的人撞见。 万天宇遵照裴凌的意见，把向宗回和施文耀放在不同的房间。 随后万天宇让圣继院的管家带着两名护卫，去医馆请大夫过来给施文耀疗伤。 安排完这一切后，万天宇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于是先进屋里睡觉。 “好了向大人，我知道你在半路上就已经醒了，这里没外人，你用不着再装了。” 裴凌等万天宇入睡，立刻来到向宗回所在的房间。 向宗回睁开眼睛，有些着急地压低声音道:“裴大人，你知不知道万家和连山米业是什么关系？万家家主万和洲是连山米业在蔡州的负责人，你把我带到万府来，那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 “向大人稍安勿躁，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整个京西北路有谁能够想到，你会藏身在这万府之中？” 向宗回看着裴凌自信满满的模样，除了感叹裴凌胆子真大以外，也只能拿“既来之则安之”这种话安慰自己。 “裴大人，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总不能一直让我藏在这万府之中吧？” 向宗回冷静些许后问。 裴凌看着向宗回笑了笑:“向大人，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这一切都得取决于您啊。” “取决于我？”向宗回一脸疑惑，明显没搞懂裴凌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凌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两年前的赈灾款贪墨案是怎么回事？连山米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你为什么要躲起来，究竟有哪些人想对你不利？ 你手里掌握了多少人的罪证，那些证据牵涉了多少人，凭借那些证据是不是能把所有人一网打尽？ 关于这些事你不跟我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向宗回听完裴凌这番话后，顿时明白裴凌对他是有所不满的。 他脸色微微一窘，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 “对不起裴大人，是我太着急了。” “我是绍圣四年来的蔡州，刚上任就受到万和洲、施文耀这些人的巴结。 我来蔡州之前就知道，我在蔡州呆不了多久，所以我也没必要得罪像万和洲、施文耀他们这些地头蛇。 为了让他们放心，他们让我以一贯钱的价格买下了连山米业八成份额，我也就随口答应了下来。” “虽然从表面上看，我拥有连山米业八成的份额，但实际上我没往连山米业里安插过一个人。 连山米业具体怎么经营，每年的利润是多少，我一概不知。 反正他们给我钱我就收下，这几年大概收了有近四十万贯钱。” “赈灾款贪墨案案发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和连山米业有关，更加没想到我会成为这件事的主谋。 等我收到消息说大理寺认为我是赈灾款贪墨案的主谋，并且还让皇城司的人来抓我时，我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为了自保，我派人去连山米业在洛阳的总部，偷走了他们所有的账簿。 这些日子我躲在古陀寺仔细看完所有账簿，这才发现这个连山米业在熙宁年间就已经存在了。 最早的创建人，是当时的‘计相’沈廓。” “难怪！” 裴凌听向宗回说到这儿，这才明白为什么连山米业背后的势力如此之大，牵涉的范围会如此之广。 这件事如果细致说起来，估计还得从熙宁年间那场变法开始说起。 熙宁年间，宋神宗任用王安石为相，支持他推动变法。 在熙宁变法之前，大宋的财政由盐铁、户部、度支三个机构把控，这三个机构合称为“三司”。 统领“三司”的三司使，便被人称为“计相”。 从熙宁变法开始，一直到元丰改制结束，大宋的财政大权最终还归于户部把控。 按照向宗回的说法，这连山米业很有可能就是当初朝廷旧派官员，为了对抗变法而弄出来的产物。 估计当时创办连山米业的沈廓都没想到，这连山米业会历经神宗、哲宗两朝，到今天都还依然存在。 并且当初和连山米业有瓜葛的旧派官员，估计现在也都还靠着连山米业在继续吸大宋的血。 “那个账簿呢？现在在哪儿？” 裴凌看着向宗回问。 向宗回略作沉吟道:“账簿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那地方只有我知道在哪儿。你让皇太后派兵来护送我进汴京，到时候我自然会把账簿呈交给皇太后。” 裴凌听完向宗回的话后，忍不住笑了。 他也不知道该说向宗回聪明，还是说他蠢。 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向宗回竟然还能意识到，连山米业幕后官员的派系之分。 没错，连山米业幕后官员，多半都是支持皇太后那一脉的旧派官员。 关于这一点，其实也和熙宁变法有关。 历史对于熙宁变法的评价，一般会用到这十二个字:“急于求成，用人不当，最终失败”。 当然这场变法对于当时积贫积弱的大宋，也是有很多积极影响的。 至少它让大宋的财政收入大幅增长，积贫积弱的局面得到了改善。 只不过因为当时这场变法太过超前，触碰了太多人的利益，导致反对者众多。 其中宋神宗的生母高皇后，便是变法的反对者之一。 高皇后在世时，她最欣赏的人就是现如今的向皇太后。 所以高皇后支持旧派，向皇太后也跟着支持旧派。 连山米业的创建者既然是熙宁年间的旧派代表人物，那么毫无疑问参与其中的官员多半也是旧派的人。 向宗回坚持要把连山米业的账簿交给向皇太后，显然也是担心这件事会牵连出太多的旧派官员。 一旦朝中有人借着这件事再度掀起新旧两派之争，那向皇太后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被动。 看看，这就是皇太后的亲弟弟，眼界和格局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只不过裴凌却不屑地嗤笑一声，冷冷地看着向宗回道:“向大人到现在还没想清楚吗？ 大宋不是哪个人一个人的大宋，像连山米业背后的这些国之蛀虫如果还不趁机一网打尽，那大宋未来也不用有什么派系之争了。 因为那是的大宋江山还姓不姓赵都两说！” 第128章 施文耀的报恩 “裴大人，你身为慈德宫的人，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向宗回听了裴凌的话后，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裴凌微微皱眉，他也有些不高兴了。 “向大人，我刚刚的话是大逆不道还是逆耳忠言，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才对。 另外我提醒你一下，皇太后不可能一直执掌朝政，总有一天她得还政给官家。 像连山米业幕后的这些国之蠹虫，也总归是要清理掉的。 你觉得我们是应该等皇太后还政给官家了，再由官家出手将这些人清理掉比较好。 还是现在趁皇太后仍旧执掌着朝政大权，提前先把这些蠹虫给清理掉比较好？” 裴凌的话让向宗回陷入到深思之中。 见此情形，裴凌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起身离开房间。 从向宗回所在的房间出来后，裴凌见到圣继院的管家已经把大夫请来了。 “万天霖！去把万天霖给我叫过来！” 大夫刚进入施文耀所在的房间，裴凌立刻听见施文耀的怒吼声。 从施文耀的怒吼中可以听得出来，他中气很足，伤势应该不算特别严重。 裴凌眼珠微微转动，随后抬头望天空看了一眼。 眼下天色仍旧处于朦朦亮的状态。 裴凌四下看了一眼，确认没人注意到他后，他立刻走出了圣继院。 靠近风雷堂的万洲院，是万家的主院。 整个万家有资格住在这个院子里，只有家主万和洲。 “咳咳……咳咳咳……” 刚刚入睡没多久的万和洲，突然翻身猛烈咳嗽。 “水……来人给我送点儿水来……” 万和洲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话没人听见，但很快堂屋那边传来了开门声。 接着万和洲感觉有个人到了自己床边，他努力抬起头来，终于看清楚了来的人是谁。 “裴一？你来这里干什么？谁允许你进来的？赶紧给我滚出去！” 万和洲看到裴凌突然进入他的房间，心里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他试图用喝斥的方式让裴凌赶紧离开，同时也想依靠自己的声音，叫来万洲院里的其他人。 “很抱歉万老爷，我是代表京西北路无数受灾的灾民而来，所以我不能离开。 我不仅不能离开，甚至我还得问一问万老爷，你这些年享受着这些民脂民膏，夜里睡得着觉吗？” 裴凌说着走到床边，直接拿起枕头按在万和洲的脑袋上。 万和洲一开始还剧烈挣扎着，但没过一会儿他便没再动弹了。 裴凌仔细检查了一下万和洲的状态，确认他已经身亡后，这才整理好万和洲的仪容，慢条斯理地离开万洲院。 也许万和洲到死那一刻都还在疑惑，他万洲院的人到哪儿去了？ 堂堂万府的主院，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外人随便进出？ 其实答案很简单，万洲院的人都去了圣继院，毕竟施文耀受伤了，并且他还在发脾气。 重病在身的万和洲无法去见施文耀，那万洲院里的其他下人自然得代替万和洲去平息施文耀的怒火。 裴凌低调地回到圣继院时，施文耀的怒吼声还没停歇。 “去！去把万和洲给我叫来，我要当面问问他，他究竟是怎么教儿子的！” “他病了的是他的事，只要他还没咽气，就让他马上滚过来见我！” “快去！” 叮哐！ 也不知道施文耀砸了什么东西，老管家严添福很快从施文耀所在的房间内跑了出来。 裴凌见到严添福，还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不过严添福心情很糟，根本没搭理裴凌。 裴凌对此也没介意，他在耐心等待，等待老管家去发现万和洲已经身死。 万和洲一死，万家就必须得立刻选择新的家主。 救了施文耀一条命的万天宇，无疑会是最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的人。 裴凌只需要等到施文耀继承万家家主之位，那他就能以万天宇身边最得力助手的身份，深入调查连山米业的秘密。 “裴一！” 裴凌正暗暗计划着一切，突然有人站在施文耀所在的那房间门口，冲着裴凌喊了一声。 裴凌抬头看去，见叫他的是圣继院管家。 他点点头，立刻小跑过去。 管家对裴凌道:“施大人点名要见你，你快进去吧。” “哦。” 裴凌走进房间，发现施文耀正趴在床上让两名侍女给他伤口上擦药。 裴凌对施文耀行礼道:“小人裴一，参见大人！” 施文耀抬头看了一眼裴凌，笑着摆摆手道:“好了裴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私下里见我不用这么客气。” “是，谢大人抬举。” 裴凌一脸感动的对施文耀道。 “抬举？”施文耀哈哈大笑几声，“这算什么抬举？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才算是真正的抬举。” “裴一，我给你保媒，让你入赘裴家为婿如何？只要你愿意入赘，本官就保你继承万家家主之位。” 第129章 一场泼天富贵 施文耀的话先是让裴凌微微一愣，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施文耀这是要“杀猪”了。 像万家这样的商贾巨富，在大宋社会地位并不算高。 之所以万家能够在金梧街这样的地方，拥有如此大的府邸，并且还明目张胆的蓄养豪奴，威慑四方。 其倚仗全都来自于连山米业背后的各路官员。 说直白点就是狗仗人势而已。 现在万和洲病重，眼看着就快要死了。 万和洲的四子两女中，原本施文耀觉得万天霖还算不错，或许可以培养他接万和洲的班，让万家继续当连山米业在蔡州的代理人。 结果万天霖昨晚差点儿要了施文耀的命。 这样一来，万家在施文耀眼中就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了。 与其让万家的废物子弟当代理人，施文耀觉得还不如自己重新培养一个心腹。 恰好救了施文耀一命的裴凌，就非常符合施文耀预想中的条件。 刚刚严添福还在屋里侍候施文耀时，施文耀就已经向严添福问了裴凌的来历。 严添福也没敢敷衍，直接把裴凌如何跟万天宇认识，又是如何照顾万天宇，历经困难护送万天宇回到汝南郡。 全都一一跟施文耀说了一遍。 甚至就连万天宇刚回到万家时，万天霖奚落万天宇，结果被裴凌用以命换命的打法，狠狠教训了万天霖手底下的护卫一番。 然后裴凌还强逼万天霖给万天宇道歉的事，严添福也都跟施文耀细细说了一番。 施文耀听完严添福说的这些后，更加觉得裴凌是替代万和洲的最佳人选。 首先裴凌身上有施文耀最看重的特质，就是忠心。 从裴凌过往的表现来看，这小子要是认了谁当主人，那绝对是忠心不二，甘愿为对方把命豁出去。 其次裴凌能够带着万天宇从水匪老巢里逃出来，并且一路上还几次带着万天宇死里逃生。 可见这小子不仅有勇，并且还有一定的谋略。 最后当然就是裴凌对施文耀的救命之恩，也让施文耀对裴凌有极大的好感，所以他乐意送裴凌一场富贵。 裴凌迅速分析出施文耀心中所想后，脸上立刻露出了尴尬地讪笑:“施大人您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只是一个下人而已，哪里敢有那等高攀的念头。” 裴凌的反应早在施文耀预料之中，他淡淡一笑，一脸温和的对裴凌道:“裴一，你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下人了，你是我施文耀的救命恩人。 单凭这个身份别说是让你入赘万家，就算让整个人万家的人跪在你面前，你也完全受得起。” 裴凌微微一怔，故意装出一副被施文耀的话震撼到的模样。 很快裴凌摇摇头道:“施大人，裴一虽然是个下人，但也当过书童，读过一些书。裴一知道什么叫‘忠义’，什么叫‘尊卑’。 裴一既然认了宇少爷为主，那只要宇少爷没开口逐我离开之前，我绝不会背叛他，更加不会生出任何僭越之心。 至于裴一误打误撞救了大人您，裴一不敢奢求任何回报，只求大人能够对我家宇少爷照拂一二，勿要因霖少爷的过失而迁怒到我家宇少爷。” 裴凌一番话说得真诚无比，就连施文耀这种老狐狸，也没看出裴凌有丝毫演戏的痕迹。 施文耀之所以用裴凌来取代万和洲，就是看中了裴凌的“忠义”。 所以裴凌现在因为信奉“忠义”的原则，而婉拒施文耀的好意，施文耀一点儿也没生气。 相反他更加确信自己没看错人，这“裴一”绝对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裴凌认真感谢了施文耀的好意，随后告退离开。 从施文耀的房间内走出，裴凌看见了万天宇。 万天宇明显已经在屋外偷听多时，他眼神复杂地看了裴凌一眼，最终咬咬牙道:“裴一，施大人刚刚提议的事，对你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不用因为我刻意拒绝。 你我虽然认识不久，但在我的心中，你裴一绝不只是一个书童而已。 如果未来有机会做一家人，我也十分乐意接纳你。” 裴凌听了万天宇这番话，脸上立刻露出感动的神色。 就在这时严添福慌慌张张地跑到圣继院来，他一进院就悲戚地喊着:“宇少爷，老爷走了……老爷走了！” 万天宇错愕无比地看着严添福，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严添福见万天宇这番模样，只能无奈地跺跺脚，然后跑进屋里跟施文耀汇报万和洲已经咽气的事。 施文耀得知这件事后，直接把万天宇叫进屋内。 他给了万天宇一块令牌，让他去蔡州府衙调一班人马过来。 万天宇拿到令牌后也没敢耽搁，迅速赶去了蔡州府衙。 蔡州府衙和万家就是一条街上，万天宇出去没多久，很快就带了近百名差役过来。 带领这近百名差役的领头之人，是蔡州府衙的通判戴长林。 蔡州通判是蔡州的二号人物，如今蔡州的知州向宗回没在，戴长林就等于是蔡州的一号人物。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还亲自带队来见施文耀，足见戴长林对施文耀的尊重。 戴长林一来，施文耀立刻让严添福通知府上所有万家嫡系子弟，一起到风雷堂开会。 另外施文耀还特地跟严添福交代了，让他务必也通知“裴一”去风雷堂。 裴凌接到通知来到风雷堂时，施文耀已经表情严肃地端坐在风雷堂的主位上了。 其它座位上则按照顺序，分别坐着万家排行老大的万天海、老三万天宇、四小姐万柔玉、五小姐万馥兰，以及年纪最小的老六万天杰。 很明显，老二万天霖还没回来。 不过施文耀已经让戴长林派人去抓了，相信很快就会被带回来。 裴凌走进风雷堂时，万天海他们还疑惑着为什么裴凌回来。 年纪最小的万天杰甚至还冲着裴凌骂了一句:“不开眼的狗东西，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还不赶紧滚出去！” “裴一是本官叫来的，有问题吗？” 施文耀冷冷地看着万天杰问。 万天杰微微一怔，稚气未脱的小脸一下就涨红了。 “施大人，我……我……” 万天杰刚想解释，施文耀没再理会他，反而施文耀指了指身边原本万和洲坐的主位，笑着对裴凌道:“裴一过来，坐这儿。” 第130章 万家新主人 裴凌见施文耀如此热情，在经过一番短暂犹豫后，最终还是道谢行礼，走过去坐了下来。 施文耀等裴凌落座以后，这才开口道:“你们的父亲万和洲，刚刚已经死了。也许你们并不清楚，你们万家今天拥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连山米业的，而连山米业真正的主人，从来都不是万和洲。 本官说得直接一些，万和洲不过是连山米业的一个掌柜而已。 现在万和洲死了，连山米业要重新选一个掌柜，同时万家今时今日拥有的一切，也要重新选个人来打理。” 施文耀这番话何止是直接，简直就等同于是在骂脏话。 如果用一句话总结施文耀刚刚这番话，那完全可以这样说:“万和洲是我们养的狗，现在他死了，之前我们给他的一切都要收回来。” “施大人，吾父刚刚亡故，尸首尚有余温，您此时说这样的话，未免有些……” 哐！ 万天海话刚说到一半，施文耀直接抓起身边的茶杯，狠狠砸在万天海脑袋上。 “本官乃是京西北路安抚司副使，整个京西北路除孙大人以外，数本官的官职最高。 然而就在昨晚，你们万家的万天霖带人杀了本官的两名贴身护卫，甚至还险些杀了本官！ 本官现在没有将你们万家灭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以为你们万家算是个什么东西？说到底你们万家只是我等豢养的鹰犬而已！ 本官现在不是在跟你们商量什么，而是在通知。 如果你们还有别的什么意见，那本官就送你们下去跟万和洲说！” 施文耀官居三品，在京西北路手握实权。 稍微夸张一点，说施文耀在京西北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土皇帝，这也并不算有多么夸张。 以施文耀的身份，他发起怒来，其气势连万和洲都扛不住，更别提万天海他们这几个没成气候的小辈了。 施文耀阴沉着脸，目光冰冷地盯着万天海等人看了会儿。 就在万家众人被施文耀强大的气势压制得额头直冒冷汗时，施文耀这才轻咳两声，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裴一对本官有救命之恩，所以本官决定让他继任万家家主之位。 当然裴一现在还不算是万家的人，所以本官决定替裴一保媒，在柔玉侄女和馥兰侄女间，选一人让裴一入赘。” “柔玉侄女，馥兰侄女，你二人谁愿意和裴一共结连理？” 施文耀看着万柔玉和万馥兰问。 万家的基因其实还算不错，无论是万柔玉还是万馥兰，都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并且两个姑娘年纪都还不算大，万柔玉十九岁，万馥兰更是刚满十七，并且还是虚岁。 裴凌对这种小丫头片子没什么兴趣，但为了深入连山米业，他此刻也没发声反对。 当然以裴凌伪装的身份来说，也轮不到他来反对。 万柔玉偷偷打量着裴凌，虽然裴凌做了伪装，刻意把面容化得平庸了许多。 但他挺拔的身姿，以及不经意流露出的过人气质，还是让裴凌拥有远超普通年轻人的过人魅力。 不过万柔玉从小受尽宠爱，对于和裴凌这种下人成亲，她心态上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就在万柔玉犹豫之际，万馥兰突然红着脸开口:“施大人，馥兰……馥兰愿意嫁给裴一为妻。” “哈哈哈……好！馥兰侄女蕙质兰心，一眼就为自己挑中了一位好夫婿。” “裴一，你对馥兰满意吗？” 裴凌没急着回答施文耀的话，而是先看向万天宇。 万天宇没想到裴凌直到这个时候，竟然还如此尊重他的意见，他感动不已的冲裴凌点点头。 裴凌立刻点头道:“谢大人成全，裴一很满意。” “你满意就好，那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大宴宾客，咱们来个丧事婚事一起办！” 施文耀话音刚落，这时戴长林突然押着浑身是伤的万天霖来到风雷堂。 万天霖在路上应该也知道了，施文耀昨晚差点儿死在他护卫手下的事。 所以一进风雷堂，万天霖再也不复以往的嚣张跋扈，直接跪倒在地冲施文耀磕头道:“施大人我知道错了，我真不是有意冒犯您的，都是我手底下那些有眼无珠的废物，他们……” “好了，拉下去杀了。然后把人头送到卢家，让他们想想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施文耀轻描淡写地摆摆，云淡风轻地下了杀令。 戴长林应了一声“喏”，当即像拖死狗一般把万天霖拖出风雷堂。 在离开风雷堂的路上，万天霖一直大喊着求施文耀饶命。 施文耀神色如常，仿佛根本没听见万天霖求饶的声音一般。 很快一道惊恐至极惨叫声从花园那边传来，然后惨叫声戛然而止，万天海等人全都跟着这戛然而止的惨叫声一起颤抖了一下。 施文耀继续说道:“有关于万家的家主之位，以及裴一的婚事，刚刚都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本官再说一下万家分家的问题。” “万家所有人，除了要和裴一成亲的万馥兰以外，其余人等万和洲下葬后必须马上搬离万府。” “你们离开万府后必须独自成家，以后有任何事情都不得再来打扰裴一和馥兰侄女。另外作为补偿，你们每个人离开万府时，除了自己的衣物以外，可以再带一百贯钱走。 记住我说的话，只能带自己的衣服和一百贯钱，要是有人胆敢带什么首饰、地契之类的东西走，别怪本官心狠。 本官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 万天海等人吞吞吐吐地回答。 像万天海、万柔玉他们这样的人，平日里一天的花销可能就超过一百贯，现在让他们带着一百贯离开万府独自成家，那跟逼他们去要饭没什么区别。 这时万柔玉后悔到了极致，早知道施文耀会这样安排，她刚刚肯定毫不犹豫地站起来答应嫁给那个“裴一”。 裴凌想了想后，低声对施文耀道:“施大人，宇少……哦，不对，天宇他是太学的学生，等葬礼结束后天宇肯定还得继续会汴京城读书。 在天宇回汴京城读书之前，大人能不能让天宇暂住在万府？” 施文耀看着小心翼翼询问的裴凌，立刻爽朗地大笑起来:“可以，这万府以后是你的家，你想让谁住就可以让谁住。” 第131章 凶狠残暴 施文耀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万家的事处理好。 于是一天的时间准备婚礼和葬礼，第二天开始执行。 婚礼和葬礼结束后，施文耀召集了万家的三十二名掌柜，让他们从今往后全部听从裴凌的命令。 安排完一切后，施文耀连裴凌的喜酒都没喝，便急匆匆地坐马车离开了汝南郡。 “裴一，你是不是忘记把向宗回交给施大人了？” 裴凌正目送着施文耀的马车离去，万天宇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裴凌微微一笑，伸手搂住万天宇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道:“施大人跟我说了，向宗回这个人非常重要，他得留在自己手里当秘密武器。 我为了帮你创造立功的机会，就请求施大人把看管向宗回的任务给了你。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得每天盯着向宗回，吃喝方面不要亏待他。” 万天宇听裴凌这么一说，立刻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一定会看管好向宗回，绝不让他闹出任何乱子。 裴凌在汝南郡没有任何熟识的朋友，前来参加裴凌和万馥兰婚礼的人，要么是和万家沾亲带故，要么就是看施文耀的面子才来了一趟。 现在施文耀走了，那些看施文耀面子前来参加婚礼的人，自然也就跟着离开了。 等裴凌和万天宇回到万府用来摆婚宴的百芳堂时，婚宴的氛围顿时开始有了变化。 还留在百芳堂的客人，全都以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裴凌。 万天宇见状立刻拉了拉裴凌的衣袖，低声对裴凌道:“裴一你小心点儿，现在留下来的这些人，全都和万天海、万柔玉、万天杰他们关系匪浅。 我猜这些人肯定是想趁施大人不在，逼你交出一些万家的财产。” 裴凌听完万天宇的话后，心里立刻有了数。 这时万天海也开口了，他起身走到主桌正位坐下，一脸轻蔑地看着裴凌道:“裴一，你既然和我妹妹馥兰成亲了，那你现在就是我们万家的一份子。 正所谓长兄如父，我作为万家几个兄妹当中的大哥，你是不是应该过来给我跪下敬杯茶？” “哦，大哥想让我跪下给您敬杯茶是吗？好说好说，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嘛。” 裴凌转身看向严添福，想让严添福给他端杯茶过来。 结果严添福冷哼一声，直接背过了身去。 裴凌见状也没动怒，自己跑去斟了杯茶过来。 万柔玉看到这一幕，轻蔑地冷笑一声，一脸不屑地讥讽道:“下人就是下人，就算有人撑腰，这腰杆子也硬不起来……” 砰！ 万柔玉话刚说完，突然响起一声巨响。 懒洋洋坐在座位上，等待着裴凌过去跪下奉茶的万天海，此刻惨叫了一声。 因为裴凌走到万天海跟前后，直接把茶杯狠狠拍在了万天海脸上。 接着万天海的脑袋被裴凌死死按在桌上，裴凌抓起桌上的酒壶，对着万天海的脑袋就是一顿猛砸。 鲜血从万天海脑袋处溅飞出来，不少血点溅到裴凌脸上，这把裴凌凸显得凶残暴戾至极。 “要我给你下跪奉茶是吗？” “还他妈当你是万家的大少爷是吗？” “以为施大人走了，我就得怕你们是吗？你们算是个什么东西？没有施大人给我撑腰，我也能轻轻松松碾死你们！” 裴凌把手里的酒壶砸成了碎渣后，这才放开万天海。 这时被吓得脸色苍白的万柔玉终于回过神来，她指着裴凌大喊:“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想分我万家的银子，就先把这个畜生给我拿下！” 万柔玉喊完这一通后，数十名宾客立马掀翻桌子，大喊着朝裴凌冲过来。 裴凌冷笑着大喊一声:“来得好！” 只见裴凌抄起一条板凳，直接一板凳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人给打翻在地。 然后裴凌逮住其中一个人，一拳接着一拳，不断砸在他脸上。 期间有不少人拿着板凳打在裴凌身上，脑袋上，裴凌全部不为所动。 以裴凌今时今日的功力，这点儿伤害对他而言，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为了避免暴露身手，裴凌几分钟就能把这些人全杀光。 不过裴凌现在扮演的人设，是一个没练过武功，但是有一股子蛮力和狠劲的人。 所以裴凌愣是用拳头，把他逮住的这人给活活打得脑浆迸裂了，他这才大吼一声，抢过一条板凳横扫出去。 砰砰砰砰…… 围殴裴凌的十几个宾客，直接被扫飞。 满脸是血的裴凌如同修罗在世，站起身来扫了一众宾客一眼。 宾客中有胆子小的，直接被裴凌这一眼给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裴凌拎着板凳，找到刚刚往他脑袋上砸了两下的那个人。 他走过一脚踩住这人的喉咙，举着板凳一下一下地砸在他脑袋上，直到再一次把他脑袋砸裂开，裴凌才重新选择下一个目标。 几十个宾客这下彻底被裴凌吓破胆了。 好家伙，这哪里是什么书童啊，这根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嘛！ 宾客们惊惧不已地往后退，这时有几名万天海的护卫拿着钢刀冲了过来。 有这几个护卫带头，宾客们又开始有了勇气。 “上！弄死这个王八蛋！” “对对对！大家一起上，一人一刀砍死他，到时候就算是施大人想追究，也不知道该追究谁。” “就是就是，自古法不责众，大家一起上啊！” 几名护卫带头冲向裴凌时，裴凌一板凳砸翻一名护卫，然后抢过他手里的钢刀，直接冲进了人群。 这会儿裴凌就不再跟这些人客气了，当即拿出三分实力，在人群中一顿劈砍。 很快十几个人被裴凌翻砍在地，尤其是带头的那几个护卫，现在没有一个还能站起来的。 裴凌走到一名倒地的护卫跟前，他先用刀一刀将这名护卫的胸口捅穿，然后再猛的一刀割下他的头颅。 裴凌捡起他亲手斩下的人头，直接将人头砸在万柔玉脸上，然后凶狠无比地冲剩下这些人大吼:“来啊！继续来！” 第132章 清算来得太快 裴凌很小的时候就是个孤儿，在长大的过程中，他不知道打过多少架。 无数次打架的经历让裴凌明白一个道理。 打架要么拼人多，要么拼能打，如果这两样都没有，那就拼狠。 十个人打你一个，你就认准其中一个人往死里打。 只要够狠，剩下九个迟早会被你吓破胆。 裴凌此刻正是利用这样的策略，愣是把在场准备跟他发难的几十个人，全部吓破了胆。 万柔玉被砸在她脸上的那颗人头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连连。 这个时候裴凌放声大喊:“万府的人听着，现在站出来帮我收拾残局的人，我每个人赏十贯钱。 要是这个时候没有出力的人，一会儿我全部逐出万府！” 裴凌的声音远远传播出去。 其实裴凌根本就用不着喊这么大声，因为整个万府的人，其实这会儿基本都躲在百芳堂外看着事态发展。 甚至就连万馥兰，也穿着一身嫁衣在百芳堂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别看万馥兰年纪小，毕竟她也是万府出身，心眼儿远比普通人多。 万馥兰早就想好了，一旦裴凌在万天海、万柔玉他们面前吃了亏，那她就拿钱出来打发万天海他们走。 从此万馥兰就会成为万府实际上的主人，区区一个下人出身，入赘到万家的裴一，到时候还不是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裴凌竟然有如此凶狠的一面。 一个人愣是把数十个人给杀破了胆。 就在众人心里想着，他们作壁上观这个行为，会不会被如此凶狠的裴凌秋后算账时。 裴凌的话让百芳堂外众人长舒了一口气。 大家赶紧一拥而入，不管是护卫还是仆人，亦或者是厨师、丫鬟等等…… 反正冲进百芳堂就是打。 很快除了万天宇、万柔玉、万天海、万天杰四人，外加一个严添福外，百芳堂内剩下的人全部被暴打了一顿，然后纷纷压在地上制服。 浑身是血的裴凌再次看向严添福:“严官家！” 严添福脸色微微一僵，赶紧微躬着身子走上前来:“小人在，请问姑爷有何吩咐？” 啪！ 裴凌反手一记耳光将严添福扇翻在地，然后一脚踩着严添福的脑袋吼道:“老狗！你现在能听见我的声音了是吧？” “账房先生是谁？站出来！” “回……回姑爷的话，小人石兴业，是万府的账房掌钥。” 石兴业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他来到裴凌面前，不断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裴凌点点头，看着石兴业问:“这个严添福有卖身契在吗？” “有的有的，不仅严添福有卖身契在，他夫人和他一儿一女，都有卖身契在万家。” 石兴业躬着身子回答。 裴凌点点头，一脸冷淡道:“派人带上他们一家的卖身契，带他们去牙行卖了！” “喏！” 石兴业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然后略带悲悯地看了严添福一眼。 其实今天之所以能出百芳堂这一出，严添福暗地里的推波助澜至少占四成以上。 没有严添福在暗地里串联，万馥兰又怎么会坐视不管，一点儿提示都不给裴凌？ 万天海他们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把人聚齐，并且制定好一起针对裴凌的计划？ 其实说到底，还是严添福想欺负裴凌不了解万家的事务，所以想先狠狠打压裴凌，然后他继续以万府大管家的身份，实际把控着万府的一切。 严添福听见裴凌要卖了他们一家，他连忙大喊:“不！姑爷您不要这样！千错万错都是老奴一个人的错，您要卖就卖老奴一个人吧，您不要卖老奴的妻儿啊。” 严添福作为万府大管家，他的妻子儿女早就在外面单独购置府邸居住了。 甚至严添福还有自己的酒楼、田产、佃户。 可惜根据大宋律例，奴仆属于主人家的私产，换而言之奴仆的一切其实都是主人家的。 裴凌不仅可以卖了严添福一家，并且还能名正言顺地收走严添福名下所有的资产。 裴凌冷冷地看着严添福道:“现在知道后悔了？早你干嘛去了？” “宇少爷！馥兰小姐！老奴可是看着你们长大的，求求你们给老奴说说情吧。” 严添福见说不动裴凌，于是赶紧将目标放在万天宇和万馥兰身上。 万天宇多少也知道些严添福他们搞的猫腻，他想了想后最终决定低头不理会严添福。 这时一直在百芳堂外的万馥兰有些坐不住了，毕竟严添福对她来说作用非常大。 如果没有严添福，万馥兰根本没办法在万府保留任何一丝自主的权力。 “夫君，严管家毕竟在咱们万府效力多年，要不你看在妾身的面子上……” 万馥兰一番话刚说到一半，就发现裴凌正用杀气腾腾的目光盯着她。 裴凌的眼神让万馥兰没办法把话再说下去。 这时裴凌反倒开口问了万馥兰:“夫人，万天海他们串联自己的亲朋好友，想要趁施大人离开后对我发难这件事，你事先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万馥兰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如纸，内心更是心虚到了极致。 “哦，不知道，那我再问问夫人。刚刚我在这百芳堂内打生打死，你可曾想过派人去报官，带人来救一救我？” “我……我……” 万馥兰被裴凌这话逼问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裴凌轻笑一声，淡淡地点头道:“很好，夫人年纪虽然不大，但人确实是很聪明。” 说完，裴凌狠狠地看向石兴业，冷声喝问:“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是觉得我说的话在这万府不算数是吗？”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石兴业连忙去叫人来把严添福绑好，就在他准备把严添福带走时，裴凌对石兴业道:“办好了这件事后，万府大管家的位置就暂时交由你担任。” 石兴业听完裴凌的话，整个人顿时兴奋得胖脸涨红。 他连忙对裴凌致谢，随后挺直腰杆大喊:“来人！把严添福这个以下犯上的老畜生给我带走！” 第133章 雷霆手段 严添福被带走以后，裴凌派人把万天海、天柔玉、万天杰他们的资产做了一个盘点。 等把这些人的资产全部取回后，裴凌这才让人准备两口大箱子，跟他一起去蔡州衙门见了戴长林。 戴长林对裴凌十分客气，尤其是在看见裴凌给他送的两大箱金银珠宝后，他更是当场拉着裴凌，表示要和他结为异姓兄弟。 裴凌在蔡州府衙和戴长林聊了一番后，这才把万家刚刚发生的事跟戴长林说了一遍。 戴长林听完，顿时怒喝一声:“岂有此理！” “万家那些不开眼的废物，竟然敢视施大人的命令如无物。裴兄弟你放心，为兄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 随后戴长林叫来一个名叫蔡鹏的师爷，当场写了一封手令给他，让他拿着手令去找汝南郡知县彭金城。 蔡州的州府虽然设在汝南郡，但其实汝南郡的具体事务是属于汝南县衙门负责。 蔡州州府的级别，要比汝南县府高出好几档。 裴凌坐在蔡州府衙的茶室，陪着戴长林喝了两杯茶。 这时蔡鹏带着彭金城赶了回来。 戴长林直接拉着裴凌的手，一脸严肃的跟彭金城介绍:“彭知县，我身边这位小兄弟名叫裴一。他是施大人的救命恩人，也是我戴长林刚认的兄弟。 我这兄弟今日入赘万家，却差点儿被万家的人联手谋害了。 你作为汝南郡的知县，治内出现如此恶劣的事件，可一定得从严处置，给我兄弟一个公道啊。” “请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从严处置，务必让裴官人满意！” 戴长林得到彭金城的表态后，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他笑着对裴凌道:“去吧裴兄弟，带彭知县去万府把事情处理了。要是对处理的结果不满意，随时来找我。” 裴凌点点头，故意装出一副激动的模样，对着戴长林不断致谢。 戴长林亲自送裴凌出了蔡州府衙，他站在衙门口看着裴凌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叹:“施大人就是施大人，这目光确实是毒辣啊。 一个下人竟然能有如此的手段和气魄，真是让人惊叹啊。” 感叹完，戴长林转身对师爷蔡鹏道:“你立刻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去给施大人，告诉他裴一已经通过考验，即将完全接掌万家的一切。” “喏！” 蔡鹏应了一声后，立刻回府衙写信。 这时戴长林看着裴凌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又感叹了一番。 其实施文耀离开之前，就已经叮嘱过戴长林，让他注意万家这边的情况。 要是“裴一”实在顶不住了，就出手帮他一把。 之所以施文耀做这样的安排，用意有好几重。 首先是检验裴凌的个人能力，看看未来将他往哪个方向培养，他的能力上限大概在哪儿； 其次是彻底让裴凌归心，让他明白谁才是他的底气，他真正的靠山； 最后也是为了等万家的人全部跳出来以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以便彻底将万家剥离出来。 但施文耀和戴长林都没想到，裴凌单靠自己一个人就彻底掌控了万家的局势。 而等待着出手帮裴凌的戴长林，则彻底沦为了给裴凌收拾残局的帮手。 关键戴长林还不得不站出来帮裴凌收拾残局，否则他就是不给施文耀面子，会影响施文耀在裴凌心中的威信。 裴凌带着彭金城和县衙差役回到万府后，清算正式开始。 万天海、万柔玉、万天杰三人，因为是幕后主使，所以直接以谋财害命为由关进大牢，等待审判。 其余参与围殴裴凌的宾客，一共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作为帮凶被关进大牢；要么就是每个人给一万贯钱作为赔偿，裴凌免于追究此事。 万府一时间哭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裴凌根本不为所动，但凡和万府沾上关系的人，平日里哪个没有做过恃强凌弱，欺压百姓的事？ 这些人根本不值得被同情，裴凌就算把他们往死里整，心里也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况且裴凌从来也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招摇撞骗的事他也没少做，所以就算有误伤那他也只能说句抱歉了。 深夜，裴凌让厨房准备酒菜，他单独宴请了万府的一些人。 这些人里有即将升职为万府大管家的石兴业，也有负责管理佃户的管事白安铭，以及万家三十二名掌柜中，裴凌随机挑选出来的几个掌柜。 在吃饭时，裴凌简单说了一下他后续针对万家所有事务的改革安排。 首先万府的账房和护院，要重新招募一批。 丫鬟和仆人要划分等级，等级不仅影响待遇，并且等级高者的后代可以进入万府学堂免费读书。 学业优秀者可以免除奴仆身份，推荐考取功名。 学业较为中庸者，可以跟随掌柜学习，未来成为万府的掌柜。 其次万家的佃户明日将集合起来统一开会，关于地租约定，灾情补贴，佃户福利等等……将重新制定新的制度。 最后就是万家所有生意，将迎来一次账务盘查。 裴凌宣布完最后这件事后，他看着今晚随机挑选出来的这几个掌柜道:“几位应该也是万家的老掌柜了，今晚我选中了你们，那么就代表我愿意给你们一次机会。 一会儿这顿饭结束，你们过去如果有贪墨行为，只要主动向我坦白，我保证既往不咎，同时还允许你们保留相同额度的贪墨所得。 明日一早，我会首先查你们几位的账，如果发现你们确实坦诚了一切，那我会重要你们几个。 但要是我发现你们有隐瞒自己的贪墨行为，或者谎报了自己的贪墨所得。 我会动用我所有的关系，让你们家破人亡，甚至是死无葬身之地！” 裴凌这番话如果放在昨天说，这几个掌柜肯定不会当回事。 但今天万家所有人都见识过了裴凌的雷霆手段，已经背后的强大靠山。 所以这几个掌柜等裴凌说完后，他们竟一起站起身来，争先恐后地跪在地上对裴凌道:“姑爷，我有罪，我过去贪墨过不少钱。” 第134章 裴老爷仁义无双 汝南郡，关帝庙。 万家八千多名佃户齐聚于此，每个佃户脸上都显露着焦虑和不安。 “你们说这个姓裴的新姑爷把我们叫到一起来干嘛呀？是只为让我们认认人，还是准备改规矩啊？” “废话，肯定是要改规矩啊。来我们白桦村传话的老刘头说了，新姑爷把我们这些佃户叫到一起，准备重新定地租。” “重新定地租？那是要往多了定，还是要少了定啊？咱们蔡州这一带已经闹了两年干旱，可再也经不起加租了。” “经不起加租又能咋地？你见过有人把地租往少了定的吗？我昨天就已经听说了，咱们这位新姑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万和洲万员外病死以后，新姑爷在婚礼当天杀了十几个万家的人。现在万家上下没人敢招惹这位新姑爷，万家的家产已经被这位新姑爷全部夺走了。” “天呐，那这么说咱们岂不是更没有活路了吗？” 佃户们正议论纷纷时，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裴老爷到！” 喊话之人是万府专门负责管理佃户的管事白安铭。 按理来说白安铭应该喊“万家姑爷到”，但现在万家已经被裴凌牢牢掌控在手中，所以白安铭也知情识趣的在称呼上凸显裴凌的个人地位。 佃户们都认识白安铭，一听到这声呼喊，立刻就安静下来。 裴凌在几名护院的陪同下走到众人前方，踏上万家人临时搭建的一个高台。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我叫裴一，万府的新姑爷，也我万府现在的家主。”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主要有三件事要宣布。” “第一、我也是下人出身，知道咱们佃户生活不容易。为了缓解大家的生活压力，我决定从今天起把地租下调五成。 大家等这场集会结束以后，可以拿着家里旧的地租契约，去万府换新的地租契约。” “地租下调五成？” 佃户们听到这话，全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有人不禁大声问裴凌:“裴老爷，您没说错吧？是……是将地租下调五成吗？” “对，我没说错，所有地租下调五成。只要万家还是我裴一做主，这一点就永远不会变！” 佃户们得到裴凌肯定的答复后，全都激动得欢呼起来。 “天呐！地租下调五成，那今年咱们有活路了呀！” “我那三个孩子终于能吃顿饱饭了，我那小女儿从出生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一顿细粮呢。” “谢谢裴老爷大恩大德！” 佃户中不知道是谁牵头喊了这么一声，然后八千多佃户起身大喊，全部跪在了裴凌面前。 裴凌连忙喊道:“大家不要这样，我也是下人出身，全靠贵人赏识才能有今天。我知道大家生活不容易，只要能照顾到大家的，我裴一一定尽全力照顾大家。” “裴老爷仁义，我们一定谨记裴老爷的恩情！” 佃户们喊完一番后，裴凌又继续宣布:“另外我再跟大家说第二件事，过去两年因为京西北路遭遇旱灾，所以朝廷免了京西北路的赋税。 昨天我翻看万家的账簿，发现过去两年万家找你们收的租子并没有任何减少。 我想应该是我那已故的岳父疏忽了，所以我决定，将过去两年针对你们多收的租子退给你们。 晚点儿你们去更换地租契约时，直接找万家账房领钱就是。 另外从今天起，只要遇到灾情朝廷减免赋税，我们万家就跟着一律减租！” “退……退租子？” “我的亲娘诶，遇到大好人，真的遇到大好人了。” “王田发你个狗杂种，你给老子站出来，刚刚是不是你在编排说裴老爷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 “对！还有周二狗也说了，你个背后编排人的杂碎！” 佃户们对裴凌感激涕零之余，开始愤怒先前暗地里说裴凌坏话的人。 被点了名字的几个佃户立刻惊慌失措地否认、求饶。 裴凌这时双手虚压道:“好了各位，大家不必动怒，其实他们没有胡说，我确实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不瞒大家说，前天我和万家五小姐成亲时，我亲手宰了十几个想趁机逼我服软的万家亲戚。 余下没被我宰的那些人，现在基本也都被我送进大牢了。 所以说我这人心狠手辣，我不会否认。” “正如我刚刚跟大家说的，我裴一是下人出身，受了贵人赏识才能有今天。但我既然爬上来了，那我就不允许任何人再把我拉下去。 谁要是企图把我拉下去，我就先宰了谁！ 但谁要是拥护我，信任我，愿意跟随我，我也一定尽全力照顾他，把他当自己人一样对待！” “我们愿意支持裴老爷！谁要是跟裴老爷做对，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对！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誓死效忠裴老爷！” 佃户们激动地大喊着，仿佛这一刻全都愿意把命卖给裴凌一般。 裴凌再度双手往下虚压，激动的佃户们立刻又安静了下来。 一旁的白安铭看到这一幕，心里暗自心惊。 他在万家呆了十几年，从一个小小的家丁一路被提拔成大管事。 在这整个过程中，白安铭和这些佃户接触最多，他就没见过有哪个人在这些佃户之中有如此威望的。 这位新上位的裴老爷如此年轻，却刚一见面就得到八千多佃户的拥戴，也难怪他能得到贵人赏识啊。 裴凌等佃户们安静下来后，继续说道:“接下来是第三件事，万府即将开办自己的学堂。 如果你们的孩子有想要读书的，可以免费入读万府学堂。 不过因为目前条件有限，一家暂时只能有一个适龄的孩子入读。” “裴老爷，我们的孩子去读书真的不要钱吗？先生的束脩也不用给吗？” 有佃户小心翼翼地问裴凌。 裴凌笑着点点头:“放心吧，我说了不要钱，就是一个铜板都不用给。先生的束脩自然有万府负责，另外学堂还会准备一顿午饭，免费给孩子提供。 饭菜不敢保证有多好，但肯定顿顿有肉吃。” 第135章 准备行动 “哈哈哈哈……” 洛阳县湖光别院内，正在养伤的施文耀拿着一封书信，突然大笑起来。 这时一名穿着紫色圆领襕衫，气质颇为文雅的中年男人，嘴角含笑走进屋来。 “什么事情让你笑得如此开怀？” “大人您应该知道，我这次去汝南郡的事吧？” “知道，你这次过去折损了两名跟随你多年的贴身护卫，自己也弄了一身伤，还险些把命丢在了那边。” 中年男人说这番话的语气，带着兄长般的责备和担忧。 施文耀笑了笑，摆手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些，是我选了一个年轻人，扶持他接掌了万家的一切。” “哦，那年轻人表现如何？” 中年男人见施文耀这副模样，顿时也来了些兴趣。 “那年轻人名叫裴一，原本是万家老三万天宇身边的一个书童。因为他救了我，所以我才帮他入赘万家，扶持他做了万家的家主。 原本我还想放任他跟万家的人过过招，借机考验一下他。 没想到这个裴一仅仅只用五天时间，就彻底掌控了万家的一切。” 说着，施文耀把手里的书信递给中年男人。 施文耀是京西北路的二号人物，能够让他如此敬畏的人，身份已经不言自明了。 没错，这中年男人正是京西北路的一号人物，京西北路安抚使兼河南府知府孙天远。 孙天远接过施文耀手里的书信，简单扫了几眼后，他眉毛挑了挑，神色也变得认真了许多。 “这个裴一确实不错，以自身的凶狠，一口气镇压了万家所有残存的势力。 然后又用各种巧妙手段，把万家的府宅、生意、田产全部把控在自己手中。 就连我们安插在连山米业的人，都不得不被迫向他表明了身份。 看来这人无论才智谋略，还是胆量气魄，确实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施文耀见自己选中的人，连孙天远都称赞是个人才，他内心顿时觉得十分受用。 于是施文耀问孙天远:“大人，既然您也觉得这裴一是个人才，那我们要不要让他接触到连山米业的核心事务？” 孙天远想了想后摇头:“暂时不急，这个裴一才刚加入我们，他的身份背景以及个人习性还得再考察一段时间。 另外汴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武德司有一批人突然出了皇宫，具体去向不明。 同时最近汴京城内最近风头最盛的裴凌，也有好久没现身了。 我担心皇太后会派那个裴凌带着武德司的人，去蔡州继续查找向宗回的下落。” “那这样吧大人，我修书一封给裴一，让他在蔡州继续寻找向宗回。 如果他能找到向宗回交给我们，我们就让他接触连山米业的核心事务。” “可以，就照你说的办。” 孙天远答应了施文耀的提议，随后口中自言自语地念叨:“裴凌……裴一……一个‘零’一个‘一’，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他俩有什么关系呢。” 蔡州，汝南郡。 先前鲁初学他们落脚的云来客栈，前两天已经被裴凌高价买了下来。 买下这家客栈后，这家客栈立刻开始关闭歇业。 今日裴凌独自一人推开来到云来客栈后院，他敲了敲后院的院门，门后面立刻传来一声询问:“诺克血怒连招是什么？” “eawaqa。” 裴凌给出回答后，后门立刻打开。 开门的人是程大牛，他等裴凌进屋后立刻挠着后脑勺问裴凌:“裴大人，那个诺克血怒连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以后有空再告诉你。” 裴凌敷衍着回答程大牛后，径直从后院进入客栈。 宽广的客栈大厅内，上百名年轻人分开坐着。 见到裴凌进来，这些人立刻起身向裴凌行礼:“参见裴大人！” 裴凌笑着点点头，看着这些人问:“怎么样？从汴京回京西北路都还习惯吗？” “习惯！原本就是从这里出去的，现在能活着回来，全靠裴大人的救命之恩。” 在场这一百多人，全是程大牛从天字一号皇庄挑选出来的好手。 在天字一号皇庄中，这些人都上过学堂，并且按照裴凌制定的训练计划，进行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当然因为他们接触武学的时间过晚，没办法练成一流的武功高手。 但受益于柴复明教导的《柴氏密录》武功，这些人的身手并不算差，至少每个都比万家原本的护院要强得多。 “具体的情况，昨天程大牛来见我时，我已经让他跟你们说过了。 接下来我会安排你们进屋万家当护院，你们在万家千万别说漏嘴，把我真实身份透露出去。 更加别叫错对我的称呼，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天字一号皇庄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把裴凌当救命恩人看待，所以用起这些人来裴凌也很放心。 跟这些年轻人见外面后，裴凌上了二楼。 推开二楼的一间上房，裴凌见到了刚从汴京偷偷赶回来的徐芳。 “大哥，你看上去精神好多了，身上的伤现在怎么样？” 裴凌关切地询问徐芳。 徐芳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走过来跟裴凌拥抱了一下。 “我的伤已经痊愈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医治我，但我会永远记住我这条命是你救的。” “咱们是结拜的兄弟，说这些话不觉得见外吗？” 裴凌一边说着，一边和徐芳各自找位置坐下。 徐芳道:“我接到你的消息，得知向宗回在你手中，同时也了解了他的那些顾虑，然后我就把一切跟皇太后说了。 皇太后亲自下了懿旨，让向宗回把所有罪证交出来，并且决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将连山米业幕后的人一网打尽！” “好！我早就等着这一刻了！走吧大哥，我带你回万府去见向宗回。” “暂时不用急，我这次为了保住秘密，没用动用皇城司和禁军的人马，而是调用了你武德司的人。 因为武德司的人基本只认你一个，所以你最好跟我见一见你那些下属，让他们配合我一下。” 第136章 灯下黑 武德司自成立以来，裴凌并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在上面。 不过武德司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裴凌亲自审核的。 另外但凡是加入武德司的人，裴凌都会按照他家里的人口比例，在当地给他们家购置一份地产。 并且这份地产的所有权归属于武德司，任何人不得转让买卖，征收赋税。 当地的官员知道谁家拥有这样一块地，自然也不敢过于为难对方。 所以这块地对于武德司成员的家人来说，既是安身立命之本，也是身份的象征。 现如今的武德司，主要职责是监察宫中情况，维护宫里的安全和秩序。 所有加入武德司的人，必须得净身当太监。 这年头会选择净身当太监的人，家里条件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武德司这种一人进宫，全家得到庇护的模式，瞬间让裴凌获得了所有武德司成员的拥护。 武德司定额是一千人，目前只招收到了七百五十人。 这七百五十人其实还没有正式开始做事，而是由禁军教头在对他们进行各项训练。 在裴凌的计划当中，军纪和身手只是武德司成员前期的训练内容。 中期训练其实包括了文化、社交、心理、潜入、暗杀等内容。 裴凌跟着徐芳来到汝南郡北城外，他们花钱包下了一座农庄，用来当作临时营地。 原本农庄的人则收钱充当后勤，负责给徐芳他们洗衣做饭，端茶送水。 “裴老爷！” 裴凌和徐芳乘坐马车，刚到这座农庄的大门口，就听见有人惊喜地呼叫了一声。 裴凌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凭借过人的记忆力，他一下叫出对方的名字:“黄发达！” “哎哟裴老爷，没想到您竟然还记得我。” 黄发达激动地迎上来。 裴凌笑着点点头:“记得记得，我把家里的佃户划分成八个大队，八十个小队，你是庆宜村共同推选的第三大队第七小队的小队长。 对了，你那个小儿子前两天去万府学堂上课，李万年先生还夸他聪明，说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呢。” 裴凌如数家珍一般，把黄发达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随后便拉着黄发达唠起了家常。 黄发达见裴凌把自己的情况记得如此清楚，心里得到了一种被尊重的感觉。 激动之下，黄发达拉着裴凌的手道:“裴老爷您今天既然来了，那无论如何也得到庄子里吃顿饭再走。咱们黄家庄的农家菜，在这整个庆宜村都是有名的，您务必赏脸尝一尝。” 裴凌一边答应着，一边跟黄发达说自己是来见他们庄上接待的这些客人。 黄发达看了一眼站在裴凌身后的徐芳，这才一下反应过来。 “哎哟！原来这些客人和裴老爷您认识啊？” 黄发达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毫不避讳地说道:“不瞒裴老爷您说，我们庄子上的人见他们全部带着兵刃，平日里说话做事神神秘秘，又出手大方，我们还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一伙强盗呢。 原本我们还准备了蒙汗药，准备今晚把他们药倒以后，全部送到官府去。” 裴凌听了黄发达这番话后，顿时哭笑不得。 “老黄啊，这些人是我从外地找来的镖师，将来我万家的货物都会交给他们护送。 因为城里面目前没有合适他们的住处，所以我才安排他们到这里来找你们的。 你可千万别再想着把他们药倒了。” “裴老爷您放心，这些客人既然是您找来的人，那我们一定把他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黄发达不断拍着胸膛向裴凌保证，裴凌也相信这个看似老实，实则心眼不少，但又确实淳朴的老农汉，肯定不会愿意得罪他。 裴凌强忍着笑意，扭头看向徐芳。 徐芳一头的黑线，他堂堂皇城司司使，差点儿被人当强盗药翻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裴凌在黄发达的带领下进入农庄，武德司的人见到裴凌，也是显得十分激动。 他们这两百多号人只是先头人马，后续还有人手会分批次来到蔡州。 等这些人手全部到位了，就是裴凌他们正式动手的时候。 裴凌在黄家庄耽搁到天黑，这才带着徐芳乘坐马车回到万府。 在万府的圣继院内，徐芳见到向宗回。 向宗回这段时间在万府好吃好喝地呆着，整个人很明显的胖了一圈。 徐芳面对向宗回时，没办法做到想裴凌那样大大咧咧。 他先是对向宗回行了一礼，继而掏出皇太后写的亲笔书信给向宗回。 向宗回看完皇太后的书信，立刻点头道:“好，我告诉你们连山米业的账簿在哪儿，但只能你们自己去拿。那地方有点儿危险，我去只会拖累你们。” 裴凌听向宗回这么一说，心里立刻生出些许不妙的感觉。 他死死地盯着向宗回道:“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跟京西北路的人玩儿了一招灯下黑，连山米业的账簿还在他们洛阳总部是吧？” 向宗回眼睛一下瞪圆，震惊地看着裴凌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第137章 出卖向宗回? “那连山米业的账簿足足有好几口箱子，我如果真把它们带出来，这会儿早就被孙天远他们找回去了。 不过你们放心，我藏账簿的那个地方绝对安全，就算把孙天远、施文耀他们这些人的头想破，他们也想不到我把账簿藏在了什么地方。” 向宗回提起他藏账簿的地方，整个人显得十分得意。 这让裴凌也相信了，向宗回藏账簿的地方应该确实很巧妙。 “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把那些账簿取出来，然后才能对连山米业幕后那些人动手。 你把账簿藏在了连山米业总部，这让我们怎么取？” 裴凌没好气地问。 向宗回耸耸肩，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回答:“怎么取是你们的事，反正那账簿藏在哪儿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你们的事。 要是每件事都要我来给你出主意，那皇太后派你们来蔡州干嘛？” 兴许是徐芳的客气，让向宗回重新找回了自己皇太后胞弟的尊荣感，这会儿说话的语气也开始颐指气使起来。 裴凌笑了笑，没再理会向宗回，而是拉着徐芳离开了圣继院。 “老爷！” 裴凌和徐芳刚走出圣继院，迎面就碰上了鲁初学。 鲁初学见到徐芳，立刻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后他赶紧朝徐芳行礼:“参见徐公公。” 徐芳知道裴凌和鲁初学有过命的交情，所以他也十分客气地扶了鲁初学一把。 “鲁公公客气了，你跟裴凌是好兄弟，那跟我也算是兄弟。自家兄弟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 鲁初学笑着点点头，然后低声对裴凌道:“蔡州府衙的戴长林来了，说是施文耀有书信托他转交给你。” 裴凌点点头，当即让鲁初学带徐芳去万洲院休息，他则去百芳堂见戴长林。 “哎呀，我说为什么今早起床时就看见喜鹊在屋顶上叫唤，原来是有贵客要登门啊。” 裴凌说笑完，立刻冲戴长林抱拳行礼，叫了一声:“戴大人。” 戴长林赶紧起身扶了裴凌一下，热情地笑着说道:“裴老弟，咱们可是说好了的，私下里咱俩以兄弟相称。 你是不是嫌弃哥哥我官职太低，所以不愿意叫我一声‘大哥’？” “戴大哥，你明知道兄弟我是下人出身，没勇气和你以兄弟相称，所以才跟你这么客气的，你又何必跟兄弟我开玩笑呢。” 裴凌一番话说完，戴长林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裴凌赶紧叫来府上的大管家石兴业，让他通知厨房准备宵夜，他要和戴长林喝个通宵。 戴长林也笑着没做阻拦，仿佛是早就做好了打算，要和裴凌喝个尽兴。 很快酒菜长齐，戴长林在开始喝酒之前，先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裴凌。 “裴兄弟，这封信是施大人托我转交给你的，内容你自己看看吧。” “行，那趁兄弟我还没喝醉，先看看施大人信上都说了什么。” 裴凌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迅速扫了两眼。 很快裴凌眼睛一亮，一脸兴奋的对戴长林道:“戴大哥，劳烦你帮我回个信给施大人好吗？” “哦？这么快就回信？信里面你准备说什么？” 戴长林有些疑惑地问。 裴凌微微笑道:“兄弟我想劳烦大哥你跟施大人说，他要的向宗回我前两天已经抓住了，正准备亲自押送去洛阳县交给他。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按照原计划，押送向宗回去洛阳县面见施大人。 另外我还给施大人准备了一些‘小礼物’，想要当面送给他。” 戴长林一听裴凌居然已经把向宗回抓住了，他立刻激动地站起身来。 “裴兄弟，你这次可是立大功了。这顿夜宵咱们先存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吃。我这里派人快马加鞭去洛阳县送信，你看好向宗回，等我给你答复。” “好的，那大哥你慢走。” 裴凌起身送戴长林，戴长林按住裴凌的双手道:“裴兄弟留步，咱们兄弟间不用送来送去。另外你这次立了如此大功，未来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拉哥哥一把啊。” 裴凌笑了笑，一把拉住戴长林的手道:“戴大哥，你给施大人回信时，就说是咱们兄弟二人联手合作，一起抓住的向宗回。 大哥你也清楚，我顶破大天也就是个商人，而大哥你不同，你正值壮年，未来前途无限啊。 到时候咱们兄弟二人一个做官，一个经商，有什么事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嘛。” 戴长林眼睛越发的亮起来，他没想到裴凌竟然愿意把如此大的功劳分一份给他。 这会儿戴长林看裴凌，那真是说有多顺眼就有多顺眼。 不过为了保险起来，戴长林还是低声对裴凌道:“裴兄弟，这向宗回我熟悉，未免你抓错人，你能带我去偷偷看上一眼吗？” 裴凌立马答应下来，伸手指向圣继院的方向:“大哥您这边请。” 第138章 万府夫人 圣继院的书房内，向宗回正在自斟自饮。 向宗回是蔡州知州，戴长林是蔡州通判。 从官职上来说，戴长林是向宗回的副手，所以二人极为熟悉。 戴长林站在圣继院的院门口，透过书房打开的窗户，远远地看了一眼向宗回。 “是他！是他！就是他！” 戴长林激动不已，当即拉着裴凌的手道:“裴兄弟，你记得一定要看紧这个向宗回，千万别再让他跑了。” “放心吧戴大哥，这万府上下现在全都是我的人，就算向宗回会钻地他也绝对跑不出去。”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派人去给施大人他们送信，你只管府上等我的消息便是。” 戴长林匆忙离去后，裴凌回到万洲院找到徐芳。 他把自己的计划跟徐芳说了一遍，徐芳听完陷入沉思。 片刻后，徐芳看向裴凌道:“利用押送向宗回去洛阳县，趁机潜入连山米业总部，把藏在里面的账簿偷出来。 这个计划虽然可行，但真的有些太冒险了。 万一施文耀他们一见到向宗回，就直接把他杀了呢？ 害死向宗回这个罪名，我们兄弟二人可背不起啊。” “所以我们现在就得给向宗回加一道‘护身符’，让施文耀他们不敢随便动向宗回。” 裴凌说这话时，脸上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徐芳一看就知道，裴凌这是早就有了计划。 出于过往一起合作的经验，以及对裴凌的信任，徐芳笑了笑道:“你直接说吧，具体你想怎么做。” 裴凌点点头，立刻开始安排起来。 深夜，裴凌安排完一切后，回到万洲院的主人房准备入睡。 他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兰草的芳香，嘴角立刻露出一抹冷笑。 “是谁在我屋里？再不现身别怪我把你当入室的窃贼给宰了！” “官人莫要误会，是妾身来给你侍寝了。” 床铺上的帘帐掀开，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看见，万馥兰身上就穿了一条白色的丝绸亵裤，一个中间绣有鸳鸯图案的红色肚兜。 那红色肚兜被顶得老高，一下把万馥兰傲人的身材给凸显了出来。 裴凌上下打量了万馥兰一番，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玩味。 婚宴当天，万家众人联合起来，想在百芳堂给裴凌一个下马威，然后借机拿捏裴凌。 这其中的幕后主使即便不是万馥兰，也肯定有她的深度参与。 总之这丫头年纪虽然不大，但心眼儿却是不少。 就拿万天霖迷晕万馥兰，想借万馥兰陷害万天宇那件事来说。 醒来的万馥兰肯定是察觉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但她并没有提，反而还替万天霖遮掩了一番，避免自己陷入万天霖和万天宇的争斗当中，由此可见这丫头确实是有一定的心机和城府。 不过万馥兰的心机和城府，在裴凌面前明显不够用。 偌大的万家，裴凌轻而易举就彻底掌控在手中。 现在就连跟随万馥兰多年的几个贴身丫鬟，也一门心思的在迎合裴凌设立的规矩，想要早点儿攒够贡献点，然后通过考核把等级升上去。 因为万府高等级的护院和仆从，不仅待遇更好，并且还拥有众多改变身份和命运的机会。 对于丫鬟和仆从这样的人群来说，改变身份和命运的机会，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通道，那自然是打破头也要挤进去。 只不过这样一来，万馥兰算是彻底没了掌控万府核心权力的希望。 外加裴凌自婚宴结束以后，再也没去馥兰院看过万馥兰一眼。 所以万馥兰思前想后，最终决定了抛下一切尊严和矜持，主要来找裴凌献身。 裴凌对于万馥兰的心机和城府，以及百芳堂那天的事，其实并没有多少反感。 如果两人交换身份易地而处，裴凌绝对会比万馥兰做得更绝，手段更加狠辣。 万馥兰见裴凌沉默着没说话，只是目光清澈地看着她。 她想了想后，当即鼓起勇气，咬着下嘴唇来到裴凌身前，曼妙娇柔的身体轻颤着靠在裴凌怀中。 “万馥兰，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要嫁给我的，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我跟你和离，然后我给你一笔足够让你后半生荣华富贵的钱，你离开蔡州另外找个地方过日子。” “二是我收了你，你安心做你的万府夫人，万家大大小小的事，你别想再碰分毫。” 裴凌一番话说完，万馥兰直接伸手开始解裴凌的腰带。 她一边笨拙地解着，一边流着眼泪低声道:“我选二，我会听你的话，安安心心地做万府夫人。” “其实有一件事你弄错了，我的确是真心想要嫁给你的。” “二哥派人下药迷晕我，把我送到圣继院放到三哥的床上，准备借此陷害三哥时，我并非一点儿感知都没有。 后来你把我偷偷送回馥兰院，我也一清二楚。” “百芳堂的事我的确事先就知道，但我更加清楚，你是施大人选中的人，施大人绝不会让你被万家的人压制，所以我才故意放任的此事。 我原本的计划是想趁他们集体对你发难时，再等施大人准备的后手，帮你彻底扫清障碍。 但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以一人之力独自破局，所以后续你对我的误会，我也无从解释。” 万馥兰解释完这一切时，她已经把裴凌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 裴凌此刻身上就剩下一条长裤没脱，万馥兰双手放在那长裤的系带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都脱成这样了，你还愣着干嘛？” 裴凌笑着打趣万馥兰。 万馥兰抬头，一脸惊喜地看了裴凌一眼，俏丽的脸上瞬间布满红晕。 等一切衣物褪去，裴凌捏着万馥兰的下巴，把脑袋放在她耳边说了句:“蹲下。” 次日清晨，万馥兰的一名贴身丫鬟悄悄从后门出去。 这时一个磨剪刀的老汉挑着箩筐走过来，丫鬟掏出一把剪刀迎上去，然后低声对老汉道:“你赶紧回复孙大人，裴一昨晚跟万馥兰同房了，他不是太监。” 第139章 摩教圣王，吕师囊 早晨，裴凌正在跟随眼前的一道虚幻人影，练习《柴氏密录》上记录的武功。 突然裴凌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窥视，他转身踢出地上一颗石子。 石子“咻”的一声破空而去，这时一道女子的惊呼声响起。 “啊！” 伴随着这道惊呼声落下，石子最终打在了屋檐下的一根木柱上。 女子慢慢放下挡在脸前的双手，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木柱。 她这才发现那好似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石子，竟然完全嵌进了木柱之中。 “你功夫什么时候到了这等境界？” 女子震惊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看着女子微微皱眉，一脸严肃道:“你少岔开话题，直接回答我，为什么要偷偷窥探我？ 并且在我对你出手前，我感觉到了你对我有敌意。” “我当然对你有敌意，你……你昨晚是不是和万馥兰同房了？” “万馥兰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跟她同房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这样做对得起辛芩吗？” 女子既认识裴凌，又认识辛芩，显然她就是裴凌带着一起来蔡州的秦卿。 裴凌没好气地笑了笑:“拜托了秦姑娘，我对不对得起辛芩是我和辛芩的事，你一个外人似乎没资格来质问我这些吧？” “我……你……” 秦卿一时语噎，她红着脸瞪了裴凌一小会儿，这才冷冰冰道:“我会把这里发生的事全部给辛芩说的，包括你和万馥兰的事，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辛芩解释。” 裴凌哼笑一声，懒洋洋道:“怎么解释都与你这个外人无关。” 秦卿见裴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当即愤怒地跺跺脚，骂了一句“无赖”后转身离开。 裴凌看着秦卿离开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眯。 自从《抱朴功》提升到第二层后，裴凌的感知比以往敏锐了很多。 他能很清晰地感应到，刚刚秦卿露出的那一丝敌意，绝不仅仅只是因为他辜负了辛芩，秦卿替辛芩打抱不平那么简单。 那一丝敌意当中，很明显蕴含着些许想让他死的感觉。 金梧街街头，蔡州府衙大门的正对面，最近这里新开了一家茶馆。 秦卿从万府出来后，径直来到这家茶馆。 刚一进屋店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姑娘楼上请，楼上有雅间。” 秦卿点点头，立刻上了二楼。 二楼一共有六个房间，秦卿没用任何引领，直接推开了名为青竹阁的房间。 进入房间后秦卿反手关门，随即单膝跪地行礼:“秦卿参见圣王。” “卿儿免礼，这里又没外人在，你跟大师伯这么客气干嘛？” 秦卿口中的“圣王”，是一名头发黑灰相间，身形消瘦挺拔，精神头看上去特别矍铄的老道士。 老道士将秦卿扶起来后，示意秦卿坐下说话。 等秦卿落座了他这才开口:“我接到天萍的信后，立刻赶去汴京见了天萍一面。 天萍的想法我觉得非常可行，现在咱们摩教的人已经深入到城管司和天字一号皇庄之中。 天字一号皇庄既能赚取大量财富，又能储蓄大量粮草，甚至还能招募大量兵马。 而城管司则可以不断安排人手，深入到青楼赌档这样的地方，培养属于我们自己的耳目。 这两个地方都是我们摩教发展壮大的绝佳之地。 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原本依附于我们摩教的柴氏一族，现在已经成了裴凌的死忠。 另外天萍手底下仅剩的那些摩教成员，基本上也都认了裴凌为主。 如果我们想要重新掌控这两股势力，目前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拉拢裴凌为我们所用； 二是除掉裴凌，到时候柴氏一族和原本听命于天萍的那些摩教成员，一定会重新归附过来。” 秦卿点点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离开汴京时，圣公也暗中给我下过命令，让我找机会除掉裴凌。 不过我发现裴凌的武功修为增长非常迅速，我现在恐怕已经不是裴凌的对手了。” “哦？”老道士略微感觉到有些惊讶，“天萍不是说裴凌武功平平，连三流高手都算不上吗？怎么突然之间就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了？莫非他有什么奇遇不成？” 秦卿摇了摇头回答:“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算了，这些都是小事，大不了我亲自出手杀他便是。只不过天萍的判断你确认没问题吗？这个裴凌真的无法拉拢？” 老道士明显对拉拢裴凌还抱有一定期待，因为裴凌的身份实在是太重要。 只要裴凌愿意全心全意发展摩教势力，摩教未免没有问鼎天下的可能。 秦卿沉吟片刻，最终抬头看向老道士一脸谨慎地回答:“这么说吧，裴凌绝对可以拉拢，甚至我可以确定他对大宋根本毫无忠心可言。 但是裴凌绝不会甘心屈居他人之下，他如果真心加入摩教，那必然是摩教上下以他为尊。” 老道士听完秦卿的话后，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圣公夏天萍要让秦卿除掉裴凌。 因为在夏天萍的心目中，执掌摩教的人要么只能是他自己，要么只能是他最疼爱的徒弟方腊。 但是老道士的理念和圣公夏天萍不同，他追求的不是自己坐拥天下，而是把摩教发扬光大。 “如果裴凌真的能够带领摩教问鼎天下，那摩教上下以他为尊又有何妨？ 天萍对于权势的执念终究还是太重了，他始终不明白，再鼎盛的王朝究竟会有衰败破灭之日。 而教派就不同了，佛教、道教、儒教，哪个不是传承几千年辉煌依旧？ 要是裴凌能够将摩教推到和儒释道三家平起平坐的地位，别说是摩教上下以他为尊了，就算让我给他牵马坠蹬也并无不可。” 老道士说完这些，最终做出决定。 “秦卿，你这就回去跟裴凌正式约一下，就说摩教圣王吕师囊想跟他见面详谈。” “是！请大师伯在此稍候，秦卿这就去跟裴凌通知此事。” “嗯，去吧。” 吕师囊点点头，秦卿起身向他行了一礼，然后退出房间。 第140章 委屈无辜的裴凌（上） “吕师囊是摩教圣王？他要见我？” 裴凌一脸惊讶地看着秦卿，吕师囊这个人裴凌曾经在一些野史上见过。 方腊起事以后，这人是方腊麾下最能征善战的大将之一。 不少野史上对吕师囊的评价是“文过张良，武欺项羽”，这评价也算是高得没边儿了。 “咱们摩教到底是圣王大，还是圣公大？除了圣王和圣公以外，咱们摩教还有没有其他的大佬存在？” 裴凌好奇地问秦卿。 秦卿耐着性子跟裴凌解释:“咱们摩教起源于大食国，所以摩教的总教也在大食国。 圣公是总教册封的中原之主，在中原地带圣公最大。圣王则是隶属于总教，地位仅次于教主和左右护法。 按照教律来说，圣公应该听命于圣王。” “哦，这么说起来吕师囊的地位比咱们师父要高得多。” “圣王和圣公师出同门，两人关系十分要好，从来没有上下之分，一直是以师兄弟的关系相处。” 裴凌听秦卿说完这些后，又故作随意地问了她一些问题。 在一问一答中，裴凌从秦卿嘴里套出了不少信息。 对于裴凌来说，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信息，就是吕师囊有想要拉拢他的意图。 确定这一点后，裴凌立马叫来石兴业，让他准备了一大箱礼物，然后这才跟着秦卿去了吕师囊所在的那家茶馆。 依然是在青竹阁。 裴凌一进屋看见吕师囊，立刻兴奋地向他行礼:“师侄裴凌，参见师伯！” “师伯？” 吕师囊有些疑惑，不明白裴凌这是什么意思。 跟在裴凌身后的秦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跟吕师囊说，裴凌曾经拜了圣公夏天萍为师的事。 很明显夏天萍也跟吕师囊隐瞒了这件事。 秦卿有些尴尬，立马走到吕师囊身边低声道:“裴凌之前拜了圣公为师。” “啊？” 吕师囊更加惊讶了。 既然裴凌都拜了夏天萍为师，那等于裴凌就是摩教的人啊，为什么夏天萍还一门心思想要除掉裴凌？ 裴凌将吕师囊和秦卿的反应全部收入眼中，但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仍旧装出一副热情激动的模样。 “来人！” 裴凌拍拍手，两名护院立马抬了一口大箱子进入青竹阁。 护院将箱子放下后，裴凌摆摆手，打发他们回万府。 “师伯，秦卿事先没跟我说您来了，所以师侄我准备有些不周。 仓促之下师侄只好准备一些俗物来孝敬您。” 裴凌说着打开箱子，里面堆满了银锭。 大宋银少铜多，银子得兑换成铜钱才能使用，但银子的兑换力极强，并且很少有人会拿银子兑换铜钱。 因为大部分的银子，都被富有的人家放在家里珍藏起来了。 裴凌一下拿这么一大箱银子送给吕师囊，就算吕师囊不太看重钱财，这会儿也不禁眼皮狂跳，对裴凌印象大好。 “哎呀裴凌，你作为晚辈来见师伯，理应师伯给你准备见面礼才是，你这出手这么大的手笔，倒是让师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师伯您这话就是没把我当自己人看啊，如果您真当我是您的师侄，那收下师侄的一点孝敬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至于师伯说要给我见面礼，哪怕是一根草一张纸，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认可，我都将其视若珍宝，一定会好生收下保存的。” 吕师囊在见到裴凌之前，原本准备了一大番拉拢裴凌的话。 然而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等他真的见到裴凌后，二人之间的对话竟是这样展开的。 现在吕师囊真的很想找秦卿问清楚，裴凌既然如此认可自己是夏天萍的弟子，那为什么夏天萍完全没有把他当徒弟看待的意思？ “来来来裴凌，咱们坐下聊。” 吕师囊暂时压下心中种种疑问，笑着招呼裴凌落座。 裴凌恭敬地应了声:“是，师伯。” 然后等吕师囊落座了，他这才在吕师囊对面坐下来。 吕师囊见此情形，于是决定改变一下和裴凌谈话的策略，他笑着对裴凌道:“裴凌，我是碰巧来蔡州游历，意外在街上遇到的秦卿。 秦卿对你推崇备至，说你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少年才俊，所以我才让她替我约见你。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拜入我师弟夏天萍门下的？” 吕师囊当着秦卿的面，说秦卿对裴凌推崇备至，还是说裴凌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少年才俊。 这让秦卿羞赧到了极致，当下再也不敢去看裴凌的眼神。 裴凌笑了笑，一脸谦虚道:“师姐实在是太过誉了，我哪有师姐说的那么优秀。关于我拜圣公为师的事，还得从我已故的师父魏朝喜说起……” 裴凌提到魏朝喜后，便言简意赅的把他如何认识圣公他们，接着又如何营救摩教被抓的人。 再到圣公不听从他的建议，执意选了一个相反的撤离路线，最终导致摩教成员死伤惨重，幸存者全体被俘。 最后他又巧施妙计，冒险把圣公他们救出来，还为了让圣公安心接受他的照顾，选择拜圣公为师，以关门弟子的身份照顾他。 如此林林总总的事件，全部跟吕师囊说了一遍。 吕师囊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直到裴凌说完一切，吕师囊扭头看向秦卿，语气严肃无比地问她:“卿儿，裴凌刚刚说的这些，可有半分错假之处？” 秦卿微微一怔，她也是第一次以旁听者的角度，复盘自己自从认识裴凌以来，所经历过的全部过程。 在此之前，秦卿整天听夏天萍说裴凌心机深沉，中原摩教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全是裴凌害的。 所以导致秦卿也对裴凌有浓浓的戒心和敌意。 可现在听裴凌把所有过程总结复述一遍后，秦卿也赫然发现，在整个过程当中裴凌一直在帮他们，救他们，全心全意地照顾他们。 而她和圣公却一直没理由的怀疑裴凌，算计裴凌，甚至想要除掉裴凌。 这让秦卿的内心一时间有些迷乱起来，她想不通为什么裴凌不求回报地付出了这么多，还要被他们恶意的揣测、算计、针对。 吕师囊见秦卿愣着没回话，顿时有些不悦道:“卿儿，回答我！裴凌刚刚说的这些，可有半分错假之处？” 秦卿一下回过神来，下意识回答道:“没……没有错假之处。” 第141章 委屈无辜的裴凌（下） “岂有此理！” 吕师囊得到秦卿的肯定回答后，气得一掌拍在八仙桌上。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那八仙桌竟然直接炸碎开来。 裴凌微微一惊，继而眼睛一亮，然后整个人立马恢复单纯乖巧，彬彬有礼的模样。 “师……师伯，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师侄哪里惹您生气了？” 裴凌试探着问吕师囊。 吕师囊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僵硬地笑道:“没有没有，师伯是得知你师父竟然被害成废人，所以心生愤怒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 “请师伯放心，师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师父，绝不会让他受苦。另外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替师父报仇！” 吕师囊点点头，看向裴凌的眼神忍不住带着些许心疼。 其实吕师囊哪里是在生气夏天萍变成了废人，他只是在气夏天萍在他面前颠倒是非，恶意构陷裴凌而已。 原本吕师囊就有些疑惑，如果裴凌真像夏天萍所说，是一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那为什么柴氏一族会成为裴凌的死忠？摩教仅剩的下人也全都认裴凌为主？ 并且吕师囊见到夏天萍时，发现夏天萍所住的地方有十几个仆人和侍女服侍，这些人将夏天萍照顾得无微不至。 夏天萍一个手脚俱废的人，竟然被养得白白胖胖，精神头比以前还好。 这哪里像是落入阴险小人之手，终日被下人迫害的模样？ 现在吕师囊听完裴凌的话后，他这才搞清楚一切。 说到底夏天萍就是不愿意承认，是他生性多疑，不相信裴凌的建议，所以害死了摩教众多成员。 为此夏天萍竟无视救命之恩和师徒之情，把所有的黑锅都丢在了裴凌身上。 可怜裴凌这孩子至今还不知道，他精心照顾的师父，背地里竟然是这样说他。 这真的是一片丹心全喂了狗！ “对了裴凌，你既然已经拜了摩教圣公为师，那你就是摩教的人了。对于摩教未来的发展，你有什么想法吗？” 吕师囊抛砖引玉地问出这个问题。 在吕师囊看来，裴凌对摩教了解甚少，肯定没想过要如何发展摩教。 一旦裴凌说不出具体的计划的想法，吕师囊就可以跟裴凌提议以城管司和天字一号皇庄为根基，暗中培养摩教势力的事情。 届时也可以趁机看看裴凌的态度，判断裴凌是否能成为将摩教发扬光大的人。 然而令吕师囊和秦卿都没想到的是，裴凌一听到吕师囊问他对摩教未来发展的想法，脸上立马露出了兴奋之色。 “不瞒师伯，关于未来如何发展摩教，我早就有一番计划想提出来跟人讨论了。” “哦？那裴凌你说来师伯听听。” 吕师囊坐直身体，做出一副洗耳倾听的模样，秦卿则是一脸狐疑地看着裴凌，她一点儿不相信裴凌真的想过要如何发展摩教。 裴凌这时也收起嬉笑之色，一脸认真道:“禀师伯，关于摩教未来的发展，我将其总结为九个字，具体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吕师囊琢磨着这九个字，只觉得言简意赅，务实沉稳，让人听了就得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单凭这九个字吕师囊就可以确认，裴凌说他早就想过摩教未来的发展，绝对不是随口胡诌。 吕师囊严肃无比地看着裴凌道:“裴凌，你可否具体解释一下这九个字？” “当然可以。” “首先是‘高筑墙’，这三个字的意思是我们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大本营，并且把这个地方打造成铁板一块，让任何外部势力都无法动摇我们大本营分毫。 并且我已经选中了最适合建立我们摩教大本营的地方，就是我们眼下所处之地，京西北路！” “这京西北路靠近开封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另外这里已经连续干旱两年，灾民遍地，只要我们给这些灾民略施好处，灾民就会为唯我们马首是瞻。 其次我已经查明，这京西北路的官员最近都陷入到了一场巨大的贪墨案中。 只要我拿到这些官员贪墨的罪证，我就可以趁机将这些官员一扫而空。 最后我再把自己的心腹人选安排到京西北路，这京西北路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咱们摩教的大本营。” “至于‘广积粮’这一点就不用说，我耗费了数十万贯钱，说服皇太后让我在汴京开设皇庄，为的就是储蓄粮草。 等皇庄有了收成之后，我就把粮草低价卖到京西北路，然后全部存储起来。 只要我们手里粮草够多，未来给我们效命的人也就越多。 他日时机一到，我们摩教未尝没有问鼎天下的可能。” “最后便是‘缓称王’，在积蓄足够的力量之前，我们绝对不能够传教，甚至都不能让外界知道摩教的存在。 我们要偷偷的积攒实力，静待上天赐予我们时机。 一旦时机出现，我们再以摩教的名义发动圣战，届时一切水到渠成，我摩教必将超越佛道二教，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教！” 裴凌说完以后，想要喝口水，结果发展茶壶早已经随着桌子一起碎成了残渣。 他无奈地咽了口口水，然后看向吕师囊道:“师伯您认为我的这番计划如何？可有需要改正之处？” 吕师囊这辈子，估计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一张饼。 虽然这张饼是裴凌用嘴巴画出来的，但确实是把吕师囊给撑懵了。 良久，吕师囊激动不已地握着裴凌的手道:“好！好！好啊！真是太好了！” “裴凌，没想到摩教未来的发展计划，你已经考虑得如此成熟且周到。 师伯我没什么别的可说，只能承诺如果你有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的地方，你尽管言语。 师伯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尽全力助你带领摩教问鼎天下！” 裴凌听吕师囊这样说，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当即起身对吕师囊道:“师伯，实不相瞒。师侄我拜入师尊门下时，师尊已经手足俱废，无法传我武功。 今日既然让我得见师伯，我恳求师伯您能传我一些本门的粗浅功夫，至少让我这个弟子能够名副其实一些。” 吕师囊听到裴凌这个请求，心里对裴凌更是心疼了。 其实他很清楚，就算夏天萍手足俱废，他只要有心教裴凌功夫，也还是能教的。 究其原因无外乎还是夏天萍没真心把裴凌当徒弟看待而已。 吕师囊伸手扶起裴凌，握着他的手一脸心疼道:“孩子你受委屈了，师伯答应你，一定将本门武功倾囊相授，绝不对你有半分私藏。” 第142章 什么是怜香惜玉？ 中午，裴凌和秦卿一起从茶馆里出来。 裴凌喜滋滋地走在前面，秦卿一脸凌乱地走在后面。 秦卿实在搞不事情究竟是怎么变化的，明明吕师囊在见裴凌之前，他还打定主意如果裴凌不能拉拢，那就干脆果断地除掉他。 而等吕师囊见完裴凌后，裴凌立刻成了吕师囊最疼爱的徒弟。 吕师囊行走江湖，身边一共有两件宝物。 一件是他的成名兵器霜寒枪，一件是师门代代相传的太甲剑。 如今太甲剑就在裴凌怀中抱着，与太甲剑一并送给裴凌的，还有夏天萍都没资格学的师门绝技——《三千甲》。 秦卿曾经听夏天萍说过，在他们这个师门，谁能手持太甲剑，修炼《三千甲》，谁就算是这个师门的掌门。 吕师囊刚见裴凌第一面，就将这两样东西送给了裴凌，这让秦卿对于裴凌蛊惑人心的本事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一转眼两天过去，戴长林今天一大早便来到了万府。 原来是施文耀回了书信给戴长林，让他跟随“裴一”一起，即刻押送向宗回去洛阳。 向宗回的影响有多大，戴长林心里很清楚，所以他没敢有任何耽搁，拿到书信后就跑来通知裴凌了。 裴凌这两天除了专心致志修炼《三千甲》，就是等待施文耀的回信。 如今终于等来了，他自然也是积极响应，让手下人套上马车立刻出发。 裴凌是商人，戴长林是蔡州通判，两人身份不一样，所以马车的大小规格也不一样。 不过相较而言，依旧还是戴长林要羡慕裴凌多一些。 因为裴凌的马车内有秦卿充当侍女陪同着，而戴长林为了避嫌，只有一名贴身护卫跟随马夫坐在车厢外。 虽然裴凌特地给秦卿化了妆，降低了她整体的惊艳度。 但秦卿的身段和气质始终无法遮掩，这让戴长林艳羡不已，心里暗自决定到了洛阳一定要去烟火之地好好玩乐一番。 “左腿，力道稍微加大一点。” 裴凌双腿放在秦卿的大腿上，享受着秦卿技巧越发纯熟的按摩。 秦卿一边按着，一边冷冷地警告裴凌:“我警告你裴凌，如果我服侍你到了洛阳后，你不借《三千甲》的秘籍给我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放心吧，江湖上谁不知道我裴凌‘玉树临风小白龙，诚实可靠小郎君’的称号？ 只不过那《三千甲》内容玄奥，到时候你要是看不懂可不能怪我。 当然我自己是看懂了的，如果你到时候需要我指点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行。” “一点点代价？什么代价？” 秦卿一脸戒备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肆无忌惮地打量了秦卿一番，一脸坏笑道:“你觉得你全身上下还有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是有价值的？” 秦卿微微一怔，继而俏脸一红，脸上立刻露出愠怒之色。 “你个不知死活的登徒子！” 秦卿咬牙低骂一句，立刻一口扣住裴凌的左脚小腿，一手拔刀朝裴凌根部刺去。 “卧槽！” 裴凌惊骂一声，立刻甩手弹出一枚铜钱。 铜钱准确无误地打在秦卿手腕处，那锋利的短刀立刻从秦卿手中滑落出来。 这时裴凌再度弹出数枚铜钱，秦卿闷哼一声，整个人顿时变得软弱无力，只能瘫靠在车厢上愤怒地瞪着裴凌。 裴凌捡起秦卿的那把短刀，笑容浪荡地看着秦卿。 秦卿警惕地看着裴凌，一脸紧张道:“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你要是敢碰我的话，圣公和圣王都不会放过你的。” 啪！ 裴凌脸上的笑容骤然一收，反手一记耳光扇在秦卿脸上。 秦卿懵了。 虽然她自认为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靠的是武功和智慧。但依仗着过人的美貌和气质，秦卿还是从来没被人如此直接地扇过耳光。 尤其是男人！ “怎么？你以为你长得不错，我就得怜香惜玉，处处忍着你让着你？” “你以为夏天萍派你去天字一号传教，并且企图让你杀了我，重新聚集他的旧部势力，最后再强占我创建下的那一切，这些我都一无所知？” 秦卿听了裴凌的话后，顿时被吓得手足冰凉，整个人惊恐无比地看着裴凌。 他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可既然他知道，那为什么他一直放任不管？ 秦卿内心翻涌着惊涛骇浪，整个人既恐惧又疑惑地看着裴凌。 裴凌把玩着手里的短刀，仿若自言自语一般述说着。 “自从我和你们认识以来，我自问从来没有任何地方愧对过你们。 你们的人被抓了，我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去救。 你们要逃出汴京城，我花重金去打听消息，给你们指最安全的路线。 你们不相信我，自己像蠢猪一样往伏击圈里钻，事后还是我来救的你们。 救完你们以后，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们，放任你们参与我经营的每一件事。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你们是他妈一块冰，也差不多该被我捂热了吧？ 结果你们都是怎么对我的？ 尤其是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带我去见吕师囊，其实是想试探我。 要是那天我有一个问题没回答好，吕师囊随时可以取我性命。 这就是你秦卿对待我的方式。 我他妈当初就该你留在皇城司，让你受尽皇城司的酷刑，再被无数男人玩弄致死。 救你出来，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决定！” 裴凌说完在秦卿身上点了几下，秦卿顿时感觉体内血脉流通顺畅了许多，她的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然而还没等秦卿想好她该如何回应裴凌的话，裴凌直接掀开车厢的帘布，一脚将她踹下了马车。 “滚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从今往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说完这番话，裴凌直接放下了马车车厢的帘布。 整个车队见此情形，全都下意识停住，一脸疑惑地看着秦卿。 秦卿呆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裴凌的马车。 裴凌刚刚的话如同黄钟大吕不停在秦卿脑海中响起，那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秦卿振聋发聩，羞愧难当。 眼泪从秦卿美目中流出。 这时裴凌在车厢内吼了一声:“都停下干嘛？不知道戴大人赶时间吗？” 随行人员听到裴凌这么一吼，立刻继续前行。 这时秦卿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车队继续前行。 第143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透过车厢的帘布，裴凌看见秦卿一脸倔强地跟在马车后面。 作为一个男人，看到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如此狼狈，裴凌倒也不是一点儿都不心疼。 只是裴凌很清楚，秦卿被圣公洗脑太深，要想让她彻底脱离出来，重塑是非观念，必须对她下猛药。 之前那一出，就是裴凌针对秦卿早就设计好的猛药。 众人着急赶路，期间多次偏离官道走了小路。 临近黄昏的时候，一名跑在最前方探路的护院赶回来，对着裴凌汇报:“老爷，前面有个村子，看样子应该有十几户人家在，今晚我们可以在村民家借宿一晚。” 裴凌点点头，在征求过戴长林的同意后，立刻让探路的护院拿着钱提前去打点一切。 众人进入村子时，几十个村民一起迎了出来。 为首的一名老人笑呵呵地走出来问裴凌他们:“各位尊客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方才你们的扈从已经吩咐我们准备饭菜和热水。等各位尊客洗漱用膳后，我等再带各位尊客去选今晚就寝的房屋。” “饭菜已经好了，大家快点来吧。” 老人的话刚说完，一名穿着身材丰腴，面容姣好的美貌妇人，手里拎着把大铁勺呼喊着。 戴长林见到那美貌妇人，眼睛微微一亮，他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竟然还能遇到如此美貌的女人。 裴凌看了那美妇人一眼，然后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戴长林。 戴长林那一脸的猪哥相，让裴凌明白这家伙估计是对那美貌妇人动什么歪心思了。 秦卿站在裴凌身后，美目细细打量了这些村民一番。 随后她走过来拉了拉裴凌的衣袖，用很小的声音对裴凌道:“这些村民有问题。” “我知道。” 裴凌淡淡的回答。 荒郊野外突然出现这么一群热情好客的村民，这本身就有些不合理。 另外这村子的房屋陈旧破落不堪，但村民身上的衣服却干净整洁，连一个补丁都看不见。 这显然更是有问题。 最离谱的是，京西北路闹了两年旱灾，这些村民却是油光满面，一副营养充足的模样。 这样的村民不是绿林土匪假扮的，裴凌可以自己头给砍下当球踢。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戳穿他们？” “急什么，先看看戏难道不好吗？这种戏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 秦卿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裴凌看了秦卿一眼，轻笑道:“你和我站这么近干嘛？我可还没打算要跟你和好。” 秦卿俏脸微微一红，低着头对裴凌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裴凌震惊地打量了秦卿一番，揶揄道:“不会吧圣女大人，被打的人是你，怎么最后主动来求谅解的也是你啊？你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秦卿沉默片刻，最终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裴凌道:“我觉得你说的对，从我们认识以来，你一直都在帮我们，照顾我们。 并且你还拜了圣公为师，按理来说你就应该是我们自己人才对。 但圣公太过于偏心他的大弟子方腊，所以一直有意针对你，这对你确实很不公平。” “哦，原来圣公还有个弟子叫方腊，难怪他一直不怎么喜欢我。” 裴凌和秦卿闲聊时，众人已经排好队，准备依次去盛饭菜。 原本以戴长林的身份，他根本用不着自己亲自去排队，直接吩咐下人给他盛好饭菜送过去就可以了。 甚至正常来说，戴长林都不可能看得上这农村里的粗茶淡饭。 他随从的马车里不仅备有木炭和火炉，甚至还带了熏制的肉干、点心、干鲍和鱼翅等物。 但偏偏戴长林这时不仅在排队，并且还是排在第一位的。 他笑嘻嘻的跟那美貌妇人聊着什么，那美貌妇人也被戴长林逗得娇笑连连，花枝乱颤。 裴凌见状立刻对护院首领徐连雄招了招手，徐连雄赶紧跑到裴凌跟前来。 裴凌道:“去跟我们的人说，不要随便吃来路不明的东西，暂时委屈下就吃自己备的干粮。等明天到县城里了，我再带大人去吃最顶级的席面。” “喏！” 徐连雄应了一声后，立刻跑去传达裴凌的指令。 村民们见正在排队的护院撤走，顿时显得有些慌乱起来。 那美妇人给充当村长的老人使了个眼色，老人立刻跑到裴凌面前，笑容亲切和蔼地问:“这位小官人，可是咱们村里备的饭菜太差，所以惹您不满了？” 裴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戴长林捧着一个大土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干饭进去。 “裴兄弟，这饭菜虽然简单，但却别有一番风味，让大家都尝尝吧。” “我陪大哥吃点儿吧，其他人吃自己备的干粮就行，这出门在外不能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戴长林听裴凌这样说，当下便点点头，没再继续相劝。 如果戴长林这会儿的注意力不是全在那美貌妇人身上，他应该会发现当裴凌坚持不让随行护院一起吃饭时，好几个村民脸上都露出了烦躁之色。 来劝说裴凌的老人见裴凌心意已决，于是笑呵呵地退下。 等他走到一个角落处后，立刻有几个村民围了上来。 “老爹，那个姓裴的小白脸是不是有防备了？他怎么说什么也不让随行的护院吃咱们准备的饭？” 老人摇摇头:“如果他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肯定早就戳穿我们了。之所以不让随行护院吃咱们准备的饭，估计还是因为天性谨慎而已。 张青，你去跟二娘说一声，让她别急着下药。 等今晚这些人分开住下了，她再想办法逐个攻破。” “好嘞，我这就去跟二娘说。” 入夜，裴凌他们在村子里各自挑选房间分开住下。 毫无疑问，戴长林被分配到了一个最好的房间。 他此刻在屋里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 因为今天黄昏吃饭时，戴长林趁众人没注意，偷偷往那美貌妇人手里塞了一块银锭。 要是那美貌妇人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这会儿应该……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戴长林惊喜地看向房门处，连忙走过去把门打开。 屋外美貌妇人端着颇为精致的酒菜，一脸娇羞地问:“官人要再吃点儿宵夜吗？” 第144章 给我杀光他们！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美貌妇人从戴长林的房间内走出来。 守在房间外的几个男人立刻凑了上来。 “怎么样二娘，搞定了没有？” “废话，老娘亲自出马还有搞不定的吗？里面的那家伙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你们先把他带去洗一洗，等我把姓裴的那个小白脸搞定了，再一起剐了他们两个。” 二娘吩咐完，立刻抬脚朝裴凌休息的房间走去。 身材有些矮小，一脸敦厚老实的张青拉了二娘一把，小心翼翼的对二娘道:“二娘，你可别看那姓裴的小白脸长得好看，就让他占了便宜。” “你给老娘滚一边儿去，老娘如果是看谁长得好看就跟谁好，轮得到你和老娘成亲过日子吗？” 二娘骂归骂，但算也是变相的给了张青承诺。 张青一脸憨笑地挠着后脑勺，二娘没好气地翻着白眼踹了他一脚。 “笑个屁啊，还不赶紧抬人去？” “哦哦哦。” 张青接连答应几声，随后便招呼身边的几个同伴进了屋。 进屋后张青见戴长林的衣服已经解开，脸上甚至还有红红的唇印，他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狗日的，敢打我家二娘的主意，我他娘一会儿先把你阉了让你做太监！” 裴凌住的地方离戴长林大概隔了四户人家，二娘端着重新弄好的酒菜，摇曳着身姿走过去。 这一路上二娘遇到好几个在值夜的护院，她没露出任何惊慌之色，反而还热情自然的跟这些护院调笑了几句。 笃笃笃…… 二娘来到裴凌屋前，像先前对付戴长林一样，直接敲响了裴凌的房间。 “谁啊？” 屋内传来裴凌的询问声音。 没等二娘回答，裴凌已经把房门打开了。 “嫂子，您这是？” 裴凌故意装出一副懵懂的模样。 二娘直接端着酒菜进入房间，她先把酒菜放在桌上，然后一下投入裴凌怀中。 “公子，长夜漫漫，奴家陪你喝两杯怎么样？” “你个不脸的贱人，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来勾引我家官人，我看你简直就是活腻了！” 在二娘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秦卿突然从阴暗的角落中走出来，一把拧住了二娘的耳朵。 二娘大惊失色，立刻道歉:“哎呀，妹子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这位小郎君是有家室的人。你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二娘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对秦卿使了几招擒拿手的招式。 很明显，这二娘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并且功夫还不弱。 不过二娘的功夫和秦卿作为摩教圣女相比，那还是不太够看。 秦卿轻描淡写地格挡了两手，随后直接将二娘制服。 “我倒要看看，你这大半夜出来勾引男人，究竟是你自己不知廉耻，还是你们这个村的人就是做这个营生的。” 二娘见秦卿这是铁了心要撕破脸，于是她也不再伪装，立刻大喊了一声:“救我！” 二娘话音刚落，很快“砰”的一声，堂屋的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七八个大汉手里拿着钢刀、铁棒、锄头等武器，杀气腾腾的冲进屋里。 裴凌看到这一幕，立刻皱着眉头惊呼:“好哇，原来你们这个村是个土匪窝。” “放开二娘！” 一名手持钢刀的大汉怒吼一声，举起钢刀就准备朝秦卿砍去。 “全都不准过来，谁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杀了他。” 裴凌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将匕首间对准二娘的脖子道。 “你放了二娘，我让你们走。要是你们敢伤害二娘一根毫毛，我就把你们活剐了喂狗 ！” “现在是你们的人在我手里，你们还敢跟我谈条件？” 裴凌冷笑一声，直接将匕首插在二娘的左臂上。 二娘痛呼一声，恶狠狠地看裴凌道:“ 有种你就杀了我！” “哦，好啊。既然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了，那我就成全你。” 裴凌拔出匕首，对着二娘的脖子猛地插了过去。 “等一下！” 七八个大汉惊慌失措地大喊。 这时有人一下反应过来:“你们也有人在我们手里！” “对对对……就是那个姓戴的在我们手里。他应该是个官吧，我听见过有人叫他什么‘戴大人’。” “对！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你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裴凌心里暗暗冷笑，心想戴长林那个废物果然是被抓了。 不过表面上裴凌没动声色，故意装出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 在思索片刻后，裴凌最终点点头:“行，我们交换人质！一个换一个，大家谁也别耍赖。” “好！我立刻去叫人把那个姓戴的弄过来，你……你不准再伤害二娘。” 哗啦啦…… 一盆热水泼在戴长林身上，戴长林白嫩嫩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 被迷晕的戴长宁直接被烫醒，他睁开眼睛后才发现自己竟一丝不挂的被绑在一块木板上。 “这是什么地方？” 戴长林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身形矮壮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把杀猪刀和一根磨刀棒，手法熟练地磨着杀猪刀。 “喂！你们干什么？赶紧放了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不管你他娘是谁，今天都会被我剐了剁成肉酱喂狗。 不过在活剐你之前，我得先把你身上有个不安分的玩意儿给切了。” 矮壮的中年男人懒洋洋地说着。 他来到戴长林身旁，左手拎着戴长林优势并不算明显的长处，右手一刀下去将其连根斩断。 “啊！” 戴长林歇斯底里地惨叫起来。 恰好这个时候有人跑过来，冲着矮壮的中年男喊:“张青大哥，二娘折在那个姓裴的小白脸手里了！那个姓裴的小白脸让我们拿这个姓戴的去换二娘，你赶紧……” 来人看了看戴长林的情况，微微愣神后讪讪道:“要不你赶紧给他止止血，拿他去把二娘换回来吧。” 张青听说自己的夫人被抓了，整个人立刻变得焦急起来。 他胡乱的给戴长林止了血，然后给扛着戴长林飞快跑了出去。 村里的空地上，裴凌挟持着二娘，已经和这村里的数十人形成泾渭分明的两拨人。 张青扛着戴长林跑过来后，直接把戴长林丢在地上，冲着裴凌大喊:“这个人给你，把我娘子放了！” 裴凌见戴长林那狼狈的模样，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赶紧对护院首领徐连雄点点头，徐连雄立马安排两名护院去交换人质。 很快戴长林被扶回来，他一到裴凌跟前，立刻激动地抓着裴凌的手大喊:“裴一！给我杀光他们！” 第145章 山夜叉，母夜叉 戴长林喊着要杀光二娘他们时，二娘他们也有人吹响尖锐的口哨。 哨声一响，密集的脚步声立刻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至少有上百号人马。 裴凌这次出行，身边只带了三十几个护院。 戴长林知道这一路上的事情，肯定都有裴凌安排，所以他带的人更少。 除了一名仆从和一名师爷以外，护卫仅带了两个。 “撤！保护戴大人先撤，我来断后！” 裴凌大声喊着，立刻安排徐连雄带着十名护院掩护戴长林先撤。 徐连雄立刻领命，迅速招呼戴长林的两名贴身护卫，把戴长林架上马车飞奔离去。 戴长林没想到裴凌在这种生死关头，竟然愿意独自留下来为他断后。 他感动不已，整个人努力扒着马车的车厢窗户冲裴凌大喊:“裴兄弟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眼见戴长林他们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中，裴凌这才让秦卿去马车上把他的太甲剑拿下来。 二娘他们近两百号人，此刻已经将裴凌等人团团围住。 裴凌接着秦卿递来的太甲剑，抬眼看向二娘等人问:“你们是早就盯上了我们，还是在这里守株待兔，意外碰上了我们？” “你这么多问题还是留着去问阎王爷吧！” 二娘冷喝一声，近两百号人一起大喊着朝裴凌他们冲来。 裴凌此次带出来的护院，每一个都是从天字一号皇庄挑选出来的。 他们的身手或许有强有弱，但他们对裴凌的忠心，绝对都达到了愿意为他赴死的程度。 所以眼前敌我数量如此悬殊，这二十几名护院不仅没有惊慌，脸上反倒露出了决然之色。 “保护大人！” 二十几名护院一同抽出腰间直刀，迅速跑到裴凌和秦卿跟前，用身体为他们二人筑起一道防线。 “都闪开！” 裴凌大喝一声。 他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想要试试《三千甲》的威力，哪能让这些愣头青给耽误了。 锵！ 伴随着裴凌那一声大喝，太甲剑拔鞘而出，剑身在月光下化作白虹随后又幻化为无数剑影。 剑影包裹着裴凌，与之一起跃空而起。 秦卿瞪大眼睛，一脸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从幼开始练剑，自问也算是剑道高手，可她从来没见到过有哪一套剑法能够像裴凌目前施展的这样，光一个起手式就能有如此大的威势。 然而就在秦卿怀着激动的心情，想要见识一下《三千甲》真正的威力时。 远处有密集的马蹄声传来。 正准备大战一场的裴凌，听到这马蹄声后直接无语了。 下一刻凌厉的破空之声响起，密密麻麻的箭矢从空中抛落在距离二娘他们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 这并不是射箭的人估计错了射程，而是对方在向二娘他们提前发出警告。 箭矢落下后不久，徐芳带着数百名骑兵疾驰而来。 骑兵迅速散开，直接将二娘他们包围起来。 每个骑兵手里都端着一把硬弩，那锋利的箭镞在月光下折射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怎么样兄弟？我没来晚吧？你有没有伤着什么地方？” 徐芳轻夹马腹，旁若无人地来到裴凌跟前。 他翻身下马，关切地打量着裴凌。 裴凌苦笑着摆摆手:“放心吧我没事。”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徐芳长松一口气，随后冷冷地看着二娘等人。 “一群活腻了的狗东西，竟然敢打我兄弟的主意，我先屠了你们，然后再去荡平你们的贼窝！” 徐芳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右手。 只要徐芳将手放下，数百名骑兵就会射出弩箭。 在如此近的距离中，就算二娘他们有逆天的本事，这一轮弩箭也足够让他们死伤掉一大半了。 “等一下大哥！” 裴凌开口叫住徐芳，随后饶有兴趣地看向身材矮壮的张青问:“你就是‘菜园子’张青是吧？” 张青微微一怔，“菜园子”是他的江湖绰号，裴凌能够一口叫出他的江湖绰号，代表着对他是有所了解的，这让张青十分意外。 因为从目前看起来裴凌不仅有钱有势，并且还是从外地来的，按理说裴凌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张青也没自信到会认为自己在道上的已经大到如此地步了。 不过意外归意外，张青还是昂着脑袋冷哼一声:“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菜园子’张青是也！” “你好好跟我说兄弟说话！再敢自称什么‘爷爷’，我第一个先把你射成刺猬！” 徐芳冷冷地瞪着张青警告。 张青恨恨地看了徐芳一眼，他倒也不敢真的招惹徐芳。 毕竟他只是憨，并不是傻。 况且就算是傻瓜也能看得出来，徐芳率领的这队骑兵不仅装备精良，并且每个骑兵的控马技术都是一流。 几百号骑兵散开形成包围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匹马乱动过位置。 可见这些骑兵的骑术确实绝非等闲。 这样的骑兵接到杀人的命令，那是绝不会有任何犹豫了，说把他射成刺猬就一定是射成刺猬。 射像箭猪都算这些骑兵执行命令没到位。 裴凌笑着拍了拍徐芳的肩膀，然后看向张青身边站着的二娘。 “我来京西北路之前，曾经想过要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拜见我仰慕已久的两位前辈。 一位是御拳馆天字首席，人称‘铁臂膀’的周侗周老前辈；另外一位便是坐镇夜叉山，专门惩恶扬善的‘山夜叉’孙元孙前辈。 听闻孙前辈有一个独生女，江湖人称‘母夜叉’，应该就是这位夫人吧？” 孙二娘眉头紧紧地皱起来，她疑惑地看着裴凌，不明白裴凌葫芦里到底准备卖什么药。 要知道江湖中人活在世上，最看重的就是面子。 裴凌一番话把孙二娘的父亲抬到了和周侗一个高度，还自称对孙二娘的父亲仰慕已久，这绝对算是给足了孙二娘父亲面子。 当然这让孙二娘这个当女儿的也感觉与有荣焉。 可现在明明是裴凌占据着绝对的上风，他没事儿跟他们说这些干嘛？ 不料裴凌下一刻话锋一转，一脸失望地摇摇头道:“可惜孙前辈没见到，孙前辈的女儿和女婿倒是先见到了。 只是这见面确实不如闻名啊，你二位哪里有什么惩恶扬善的念头？ 说到底不就是靠些下三滥的手段，迫害无辜路人吗？” 第146章 招揽 裴凌最后这番话一出口，孙二娘他们的脸色全都变了。 其实土匪就是土匪，无论打出什么样的旗号，在实际的操作中都难免有滥杀无辜和用下三滥手段的时候。 只不过在这个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民不聊生的时代，土匪抢普通老百姓根本没什么意义。 要是哪段时间土匪的业绩收入不错，偶尔又碰上几个确实可怜的难民，再随手打发一些零碎的钱财食物。 这勉强也就算是“杀富济贫”的绿林豪杰了。 孙元和一般的土匪相比，又确实是要仁义不少。 在他鼎盛时期，他每年至少会拿出三成左右的收入给路过夜叉山的难民，这些钱财确实是帮助了不少难民，也给孙元积攒下了一定的仁义之名。 裴凌高捧一手孙元，接着又重踩一番孙二娘和张青，这不就是变着花样在说孙元教女无方，孙二娘和张青给孙元丢人了吗？ 这让孙二娘他们怎么接受得了？ “姓裴的你要杀就杀，别在那里阴阳怪气地放臭屁！” “落到你们这些狗官手里了算我们倒霉，但是士可杀不可辱，我们夜叉山的人做事轮不到你们这些狗官来评头论足！” “就是就是，你们这些狗官平日里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我们用什么手段对付你们都不为过！” 张青、孙二娘，以及夜叉山其他的小头目全都激动地冲裴凌吼了起来。 “谁说我们裴大人是狗官？谁说我们裴大人平日里搜刮了民脂民膏？你们说这些话有证据吗！” “就是！京西北路十多万难民跑去汴京没人管，是裴大人救的我们！” “你们这群打家劫舍的土匪，居然也敢诬枉裴大人，你们小心天下雷劈，断子绝孙！” 护在裴凌身前的这二十几个护院，那是打内心深处把裴凌当神一样尊敬的，他们哪里容得孙二娘这些人如此辱骂裴凌。 “哎哟，吹牛皮的人我见多了，还没见过这样吹牛皮的呢。一个人救京西北路十多万难民，你们怎么不说他是玉皇大帝转世呢？” 孙二娘双手叉腰，一脸不屑地讥讽着。 可是她话音刚落，站在她身后的一个汉子突然颤声询问起来:“敢问你们说的这位裴大人，是创建了天字一号皇庄的裴大人吗？” “对啊，是……是裴凌裴大人吗？” 伴随着那个汉子发出询问后，孙二娘他们那一方的人群当中，又有十来个人跟着询问起来。 此刻裴凌身边全都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并且连徐芳都现身了，所以他也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直接点头道:“没错，在下就是裴凌。” “你真是裴凌大人？” 最开始发声询问的那汉子激动的从人群中挤出来，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冲着裴凌连连磕头。 “裴大人，小人名叫高大山。我有两个弟弟，一个叫高大弟，一个叫高大埂……” “哦，大弟和大埂，我记得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他们两兄弟正在刨坑，好像是想把饿晕的老娘偷偷给埋了，以免有人惦记她的尸体。 好在我去得还算及时，给你娘喂了一口米汤后，你娘一口气换过来了。 我这次来蔡州时，你娘和你那两个弟弟刚搬进新修好的宿舍里。另外你娘身体恢复得也很不错，现在一顿能吃三大碗呢。” “是是是……这些事情我弟弟都在信里跟我说了，他信里还说大人您亲自教他们读书认字，顿顿给他们吃细粮和肉，还管饱。 您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只求……只求来世能给大人您当牛做马……” “裴大人，我哥嫂一家也在天字一号皇庄，我大哥叫武定松……” “裴大人，我爹娘还有弟弟妹妹也在天字一号皇庄……” 十几个汉子激动不已地跪倒在裴凌面前，一边自报家门，一边向裴凌磕头谢恩。 裴凌以往是靠仿制书画古董谋生，这门手艺讲究的就是对细节完美无缺地记忆，然后再进行复刻。 所以裴凌的记忆力本身就很不错。 再加上他吸收和氏璧的能量后，莫名得到了《抱朴功》他的记忆力更是上了一个台阶。 最近裴凌的《抱朴功》突破至第二层，这让他的记忆力再度有了一个质的提升。 所以这十几个汉子自报家门，裴凌竟然能把他们家的情况全都一一说出来。 这更是让这十几个汉子激动得无以言表，一时间恨不得能磕头磕死在当场，以表达他们对裴凌的感激之情。 裴凌看着这些憨直的汉子，一时间也是苦笑连连。他赶紧走过去将他们扶起来，似乎根本没担心过他们是在故意演戏，会趁他靠近时突然挟持他。 前一刻还在讥讽裴凌的孙二娘，这会儿俏丽的脸上写满了“尴尬”两个字。 就在裴凌将那十几个汉子全部扶起来后，孙二娘咬咬牙径直朝裴凌走去。 “裴大人，我知道自己确实是差点儿害了好人，我愿意接受任何刑罚。 不过我这些兄弟是无辜的，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是逃荒时为了给快饿死的家人换口吃的，这才来我夜叉山落了草。 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些兄弟，就惩罚我一个人便是。” 孙二娘冲着裴凌说完这番话后，十分豪气地跪倒在裴凌面前。 裴凌伸手将孙二娘扶起来，轻笑着低声道:“二娘你别误会，我和之前那个姓戴的官员并不是一伙的。 实话跟你说吧，那姓戴的是个贪官，我这次来蔡州就是为了查找他贪墨的罪证，好将他和他那些同党一网打尽。 这也是为什么我进村时就发现不对劲，却故意没有提醒那家伙的原因。” 孙二娘听裴凌这样一说，美目立刻亮了起来。 裴凌这时突然一脸温和地看着孙二娘问:“二娘，你有没有想过带着你夜叉山的这些兄弟们，换一种日子过？” “换一种日子过？裴大人您的意思是？” 孙二娘一脸疑惑。 “等我把案子查完了，我想在京西北路也创办几个跟天字一号皇庄类似的地方。 我也不求这样的地方能够给我赚多少钱，只求能够给流离失所的百姓一个可以保证安身立命的地方。 只是这样的地方，光我靠一个人肯定是弄不起来的，必须得有人协助我建设和管理。 要是二娘你有兴趣，不妨带着兄弟们来给我帮帮忙如何？” “我？”孙二娘惊呆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凌问:“我可以吗？” 第147章 静塞铁骑 “天字一号皇庄说白了其实就是个大型农庄，建设和运营这样一个地方并不难，具体的资金和运营方法我会提供。 但要保证这个地方不会变质，不会成为另外一个靠着欺压百姓敛财的地方，这就不容易了。 我相信你们夜叉山的人，都是真正愿意为普通百姓做点儿实事的人，所以我愿意跟你们合作。 现在就只看二娘你们是不是看得起我，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为普通老百姓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情。” 裴凌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孙二娘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把丈夫张青拉过来，一起对裴凌行礼道:“裴大人宅心仁厚，心系百姓，我们能够为裴大人效力是我们的荣幸。” 孙二娘和裴凌达成口头约定后，裴凌把从万府带出来的钱货分了一箱给孙二娘，然后他又留了两名护院在她身边，充当他们之间的联络员。 “二娘，那戴长林是蔡州通判，张青把他伤成那样，他接下来肯定会想尽办法报复你们。 为了安全起见，你们接下来一段时间最好是留在夜叉山别离开。 等我把他们一网打尽后，再立刻去夜叉山拜见孙老前辈。” “好的，我们一切听裴大人您的吩咐。” 孙二娘等人跟裴凌告辞离开。 裴凌等他们走远以后，这才召集剩下的护院做了一番伪装，让大家看上去像是经过激烈打斗，好不容易才艰难脱身的感觉。 做完伪装后，裴凌好奇地看着徐芳问:“徐大哥，你这些骑兵哪里弄来的？” “这些骑兵是皇太后派出来保护你的，你别看人数只有这么多，但他们的来头可不小。” “哦？这些兄弟是什么来头？” 裴凌来了些兴趣，以他对徐芳的了解，他说这些骑兵来头不小，那绝对是真有特别之处。 “你知不知道太宗年间，我朝曾经有一支骑兵大败过自身十倍数量的契丹精骑？” “你说的是……静塞铁骑？” 裴凌好奇地问。 徐芳微微一惊，笑着冲裴凌竖起大拇指夸赞:“可以嘛兄弟，竟然还知道静塞铁骑。” “没错，这五百三十二名骑兵，就是当年的静塞铁骑之后。 大宋和辽国定下澶渊之盟后，静塞铁骑被各方势力分割。 幸亏当时朝中有大臣向真宗皇帝谏言，说应该把静塞铁骑留一部分在汴京，当作以后大宋的骑兵源种。 就是因为这样，汴京皇家猎场内，才一直有这样一支还算拿得出手的骑兵存在。” 徐芳解释一番后，裴凌重新打量了一下这支骑兵。 单纯从骑术上来说，这支骑兵的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不过这些人身上缺少了一股悍勇的血性，明显是从没上过战场的雏鸟。 这样的骑兵就算骑术再好，也没办法和当年三千人敢跟契丹三万人正面硬刚的静塞铁骑比。 当然这样的骑兵放在大宋国内，那仍旧是国宝级的存在。 皇太后舍得把他们派出来，足见她确实是很关心裴凌的安危。 裴凌叫来几个骑兵，简单地问了一些问题。 完事后裴凌跟徐芳告别:“大哥，我得去追戴长林他们了，你就按照计划继续往洛阳走吧，咱们洛阳见。” “行，洛阳见。” 徐芳跟裴凌道别后，又去跟待马车上一直没下来的向宗回打了声招呼。 眼见徐芳离开，刻意避开的秦卿这才走了回来。 “大家继续赶路，尽量在天亮前赶到前面的兴永县！” “喏！” 裴凌下令后回到马车内，秦卿也跟了上来。 再度回到马车后，秦卿主动把裴凌的腿抬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认认真真地替裴凌捏着小腿。 裴凌也没跟秦卿客气，反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享受着。 秦卿有些好奇地问裴凌:“夜叉山的那位孙老前辈真的让你那么敬仰吗？你和夜叉山的人才接触一次，竟然就决定要招揽他们。” “我招揽夜叉山这些人，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去打打杀杀，而是想让他们帮忙做事而已。 皇庄的具体事务你又不是没参与过，其实并不难，只是有些琐碎而已。 只要人手足够多，很快就能运转起来。” 秦卿听裴凌这样说后，立刻明白裴凌是真的决定要在京西北路建立第二个皇庄了。 只不过京西北路的这个皇庄，裴凌恐怖不会再跟任何人合作，而会是一个完全属于他个人的私人农庄。 搞清楚这一点后，秦卿脑海中一下涌现出裴凌跟吕师囊说过的那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兴永县，悬济堂。 戴长林坐在一张铺了虎皮的梨花木躺椅上，四名扈从一起将他抬到后院正堂之中。 正堂内有好几名官员在这里候着，此刻看见戴长林进来，几名官员立马起身向戴长林行礼。 戴长林脸色阴沉到了极致，他死死地盯着这几名官员问:“查清楚没有？昨晚我描述的那伙土匪，究竟来自什么地方？” 几名官员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有人大喊:“大人，裴老爷他们回来了！” 第148章 洛阳唐家 裴凌和戴长林在兴永县停留了两天，等戴长林的伤不影响赶路后，这才继续往洛阳方向走。 在兴永县的这两天时间里，戴长林召集人马去攻打了一次夜叉山。 不过因为有裴凌暗中报信，加上夜叉山环境复杂，易守难攻。 最终戴长林派去的人马大败而归，他也只能先忍下这口气，计划等去洛阳见完孙天远和施文耀后，再回来慢慢对付夜叉山的那群人。 临近中午，骑马在前面探路的护院跑回来跟裴凌禀报。 “老爷，前面就是洛阳县了。” 裴凌正在车厢内盘膝打坐，闭目修炼《抱朴功》。 听到护院的禀报后，他掀开帘布，将头探出窗外往前方眺望了一眼。 就在裴凌刚看到城门上“安喜”两个字时，忽然一道劲风从裴凌身边刮过。 裴凌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竟是一个中年汉子以极快的速度奔跑，从而引发的劲风。 “嚯哦！” 裴凌看到那中年汉子的奔跑速度，忍不住惊呼一声。 “这种人才要是生在一千多年后，哪里还有博尔特什么事啊。” 裴凌小声感叹了一番，等感叹完再看那中年汉子，却发现对方早已经没了踪影。 “走吧，进城！” 裴凌收回目光，心里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车队通过安喜门，正式进入到洛阳城内。 众所周知，汴京又被称为“东京”，而洛阳则又被称为“西京”，这两个地方合称为“两京”，另外洛阳还是汴京的陪都。 所以洛阳的繁华，其实并不比汴京逊色多少。 入城以后，裴凌特意坐在车厢外，欣赏着洛阳城的风土人情。 驾驶马车的老李突然一下勒停马车，裴凌收回目光往前一看，只见一名年轻少女跌倒在马车前不远处。 少女刚想爬起来，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带着一众家丁护院一下围了上来。 “哎哟小娘子摔疼了吧？来来来，哥哥我扶你起来，再给你摔着的地方好好揉一揉。” “你们别过来！你们再过来我……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少女明显被这几名浪荡公子给逼急了，竟是直接拔出头上的银簪，用力抵在自己喉咙处。 “哟，还是个烈性的小娘子。妙极妙极，这千依百顺的小娘子我早就玩儿腻了，像你这种烈性的小娘子反倒是更符合本少爷的胃口。” “好！既然唐少喜欢，那咱们抓住这小娘子给唐少先玩儿，唐少玩腻了，我们再……” 几名浪荡公子大笑的同时，其中两人一下朝那少女扑了过去。 少女一时反应不及，被他们拽住了双手，导致她想要自尽都没办法完成。 “唐少快上，试试这小娘子的身段。” 姓唐的浪荡公子哈哈大笑着，双手直接朝少女胸前伸去。 马车上的裴凌见状摇摇头，他从身上摸出几枚铜钱，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碍眼的狗东西。 但就在裴凌准备出手的时候，一碗羊肉汤从旁边的铺子里飞出来，连汤带碗稳稳地砸在那唐少脸上。 羊肉汤估计还有点儿烫，那唐少的脸一下就红了。 “啊！” “谁？是谁扔的？赶紧给本少滚出来，不然本少先杀了这个小贱人！” 唐少从随行的护院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然后将匕首架在那少女的脖子上。 “碗是我扔的，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便是！” 一名穿着黑色襕衫的中年汉子从羊汤铺子里走出来。 裴凌见到这中年汉子后，眉头轻轻一挑，捏着手里的几枚铜钱也暂时忍住了没出手。 这中年汉子正是裴凌入城前见到的，那个奔跑速度远超博尔特的汉子。 “你找死！” 唐少死死地盯着中年汉子，直接下令让随行的家丁护院把他拿下再说。 十几个家丁护院领命后，立刻朝那中年汉子冲过去。 中年汉子也没惧怕对方人多，直接抽出一把钢鞭就迎了上去。 中年汉子的身手还算不错，至少唐少那十几个家丁护院加在一起，绝不可能是那中年汉子的对手。 就在裴凌以为中年汉子会很快将那十几个家丁护院解决，然后带着那年轻少女潇洒离去时，人群中突然飞出一把长枪，枪头直指那中年汉子的咽喉。 铛！ 中年汉子觉察到那杆长枪时，长枪离他已经很近了。 此刻他避无可避，只能尝试用手中钢鞭将其格挡开。 但令中年汉子没想到的是，那长枪来势凶猛，枪身上附着的力量极强。 中年汉子一鞭打在枪身上，枪身虽然有所偏移，但仍旧按照原本的方向直取中年汉子胸口。 中年汉子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之色，他知道自己这次栽了，这一枪的力道足以穿透他身体，给他造成致命的伤。 嗖！铛！ 就在中年汉子绝望之际，一个剑鞘飞来将长枪撞开。 长枪落到一边，中年汉子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抬头朝剑鞘飞来的方向看去，这时坐在马车上的裴凌朝那中年汉子挥了挥手。 “阁下是哪里来的高手，竟然敢管我们洛阳唐家的闲事。” 一名身穿青色长袍，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从人群中走出来。 那唐少见到青袍汉子立刻兴奋叫了声:“三叔！” 裴凌这时也从马车上跳下来，笑着走进人群道:“男人风流是天性，但风流不等于下流。 你家侄子既然能做出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这种事，那就别怪人家要管闲事。” “阁下说得有道理，不过既然你管了我唐家的闲事，那就是与我唐家为敌。 在洛阳与我唐家为敌的，最后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青袍汉子说话的同时，右手五指成爪，猛地一爪直接抓向裴凌胸口。 裴凌见这家伙一出手就是杀招，并且还搞暗算偷袭这一套，所以他也没惯着这家伙，直接一爪迎了上去。 两人都是五指成爪对撞到一起，接下来就看谁的功力比较深了。 青袍汉子五根手指刚要发力，裴凌五指已经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来。 只听见“咔咔咔”一连串脆响，青袍汉子五根手指全部反向折断，指骨甚至刺穿皮肤露了出来。 “啊！我的手！” 青袍汉子痛苦大叫。 裴凌还准备有进一步动作时，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裴一，住手！” 第149章 神行太保 叫裴凌“住手”的人是施文耀，他声音刚刚落下，立刻有一队差役把人群排开，然后恭迎施文耀走进来。 裴凌见到施文耀，也立刻迎上去行了一礼。 被折断手指的青袍汉子见裴凌和施文耀认识，脸色立刻变得阴沉无比。 “施大人，你手下的人胆子很大嘛，竟然敢把我伤成这样！” 裴凌听青袍汉子这么一说，立刻明白青袍汉子和施文耀他们不是一伙的。 施文耀在朝中隶属于旧派，而这青袍汉子敢用这样的语气质问施文耀，显然他身份并不比施文耀低多少。 那么多半这洛阳唐家是隶属于新派的势力。 新派势力里定居洛阳又姓唐的大臣……裴凌眉毛轻轻一挑，立刻想到这洛阳唐家究竟是什么来头。 施文耀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早就听说洛阳唐家是武学世家，家中两门绝学一个唐家枪一个鹰爪功，可以说是高深莫测，举世无双。怎么这两门绝学传到你唐震手上，一下就变成了三脚猫的功夫？ 唐震你可能不知道吧？我这位裴兄弟原本只是个小小的书童，一身功夫顶多就比庄家把式要强一些。 你连我这位裴兄弟都打不过，还好意思仗着唐家的权势来追究我裴兄弟的责任，我都替你感到害臊啊。” “施文耀！你……好，今天的事我唐震记下了。他日山水有相逢，我希望你记住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 唐震撂下这番场面话后，当即让所有人跟他一起走。 现场围观的百姓中，不知道是谁带头鼓掌，继而掌声雷动，欢呼声此起彼伏。 唐家的人在这掌声中，犹如丧家之犬，低着头迅速离开。 裴凌向施文耀抱拳道:“多谢大人替我解围。” “不用客气，本来这件事也是你占理。” 施文耀话刚说完，先前跑得很快的那名中年汉子，捧着裴凌太甲剑的剑鞘走了过来。 中年汉子对裴凌行礼道:“在下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戴宗，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原来你是戴宗啊，难怪入城的时候见你跑得那么快。我叫裴一，是一个无官无职的普通老百姓。 要是戴兄有兴趣的话，可以把你的落脚地跟我说一声，我办完事后来找戴兄你喝酒。” “好，我就住在这街尾处的清河客栈，随时欢迎裴兄你大驾光临。” 戴宗冲向裴凌抱拳行礼后离开。 施文耀等戴宗走远了，这才让裴凌领着他去看了一眼向宗回。 确认向宗回没问题后，施文耀微微松一口气，接着他又去关心了一下戴长林的伤势情况。 一通折腾结束，施文耀这才让裴凌带着人跟他一起走，他在湖光别院为裴凌准备了接风洗尘的酒宴。 裴凌一听湖光别院，心里立刻微微一动。 这湖光别院正是连山米业的总部，向宗回藏账簿的地方，就在湖光别院的连山院内。 “对了大人，刚刚那个叫唐震的人到底什么来头？我看即便是大人您，他似乎也没太放在眼里。” “这唐震的父亲是京西北路转运使唐至阳，他官拜正二品，并且掌控着京西北路所有的漕运事宜。 人家不给我一个小小安抚使副使面子，也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 “大人说笑了，您稳坐京西北路第二把交椅，位高权重，受万民爱戴……” 裴凌一番马屁张口就来，说得施文耀心花怒放，大笑连连。 很快他们一行人来到静微湖边上的湖光别院。 在进入湖光别院时，一道劲风突然朝裴凌他们这边袭来。 裴凌拉着施文耀一时躲开，只见一支飞镖夹带着一张字条，稳稳地钉在湖光别院大门上。 护卫走过去将飞镖和字条取下来，然后一起交给施文耀。 施文耀打开字条扫了两眼，只见上面写着“如果尔等敢伤害向大人一根汗毛，我们就会把连山米业的所有账簿公诸于众。” 施文耀看完字条上的内容后，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起来。 或许是受字条的影响，施文耀在之后的宴会上也显得闷闷不乐，以至于宴会很快就草草结束了。 从湖光别院出来后，裴凌带着秦卿等人去找了间客栈落脚。 在客栈办理好入住后，裴凌带着秦卿前去清河客栈，准备找戴宗再喝两杯。 结果裴凌和秦卿刚到清河客栈，就看见客栈一片狼藉，明显是刚刚发生过剧烈打斗。 裴凌找到清河客栈的掌柜询问一番才知道，戴宗已经被唐家的人抓走了。 第150章 浑水摸鱼 戌时初，天色已经黑尽。 唐府的宜福院内，一名衣服被撕烂，浑身都是伤痕的年轻少女，痛哭着从主屋内跑出来。 在极度的惊慌之下，少女跳进宜福院内的一口水井之中，很快就没了动静。 “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看一个小娘子都看不住，本少要你们何用？” 唐烨站在水井旁边，看着井里的尸体一脸恼怒。 “本少花这么大的精力把这小娘子弄进府，还没来得及玩儿就死了，你们说本少爷现在这一肚子火找谁泄？” “少爷，今天下午在街上坏您好事儿的那个人，已经被周爷给抓回来了，您要不要亲自过去看看？” “下午坏我好事儿的那个人？年轻的那个？” 唐烨有些兴奋地问手下。 手下有些尴尬地讪笑两声:“回禀少爷，周爷抓回来的是年长的那个，年轻的那个暂时还没找到他们的落脚处。” 听闻被抓回来的是年长那个，唐烨兴致顿时少了一半。 不过他略作沉吟后，最终还是对手下人道:“走吧，带我去看看。” “喏！” 唐府共分七大院，占地规模比万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府上不仅有独立的人工湖、跑马场，甚至连地牢的规模都比洛阳县县狱还要大。 唐烨在几名手下人的陪同下，很快来到地牢。 只见一间地牢的审问室内，戴宗被扒光衣服捆在木桩上，几名汉子正在轮流拿鞭子鞭笞他。 戴宗上半身已经见不到一块好肉，再这样被鞭笞下去，他必死无疑。 这时退让一边休息的汉子，见到唐烨走进来，立刻对唐烨行礼叫了声:“烨少。” 唐烨点点头，从下人手中把带血的鞭子接过去。 啪！啪！ 唐烨狠狠地抽了戴宗几鞭子后，整个人顿时累得气喘吁吁。 他把鞭子扔回给手下，一脸玩味地笑容走到戴宗跟前:“怎么？现在不逞英雄了？另外你知不知道中午你救的那个小娘子怎么样？ 那小娘子被我们扒光衣服玩儿了一阵子，结果一个不小心让她逃出房间，然后她跳井自杀了。 真是可惜啊，那么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本少爷还没玩儿够她就……” 噗！ 重伤的戴宗突然抬头，张口喷了唐烨一脸鲜血。 唐烨整个人愣在原地至少两三秒钟，突然他暴跳如雷，大声喊道:“给我杀了他！给我把他剁碎了喂狗！” 唐烨一边叫着，一边取出手帕擦拭脸上的血迹。 在擦血时，唐烨听见了惨叫声。 他狠狠的将手帕扔在地上，正想看看喷他一脸血的这人究竟是什么死状，却发现那死的根本不是喷他一脸血的那人，而是他的手下。 “别来无恙啊唐少。” 裴凌说这话的同时，手中长剑已经挥舞起来。 唐烨手脚筋瞬间被斩断，整个人惨叫着倒在地上。 他看清楚来人是裴凌后，立刻惊慌失措的向裴凌求饶。 裴凌懒得跟唐烨这种人渣废话，丢下一句:“记住了，下辈子跟我们施大人说话客气点儿！” 说完，裴凌一剑割破唐烨的喉咙。 解决完唐烨后，裴凌带着戴宗离开。 只不过裴凌前脚刚和戴宗走出地牢，紧接着被割破喉咙的唐烨，就从假死中苏醒过来。 唐烨身体剧烈颤抖着，他用尽最后一口气，拿食指沾血在地上写下“杀我者，施文耀”六个字。 另一边，裴凌把戴宗弄回客栈后，立刻给他运功疗伤，稳定伤势情况。 原本就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的戴宗，在得到裴凌《抱朴功》的力量灌入后，呼吸立刻变得平稳有力了许多。 裴凌花钱叫来店小二，打了盆热水给戴宗擦洗伤口。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戴宗悠悠醒来，虚弱无比地看向裴凌。 “裴……裴兄？” “戴大哥你伤得很重，我虽然已经帮你处理过伤口，但仍需要好好休息。 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只要不是很急的话，就都等你伤势好转了再说吧。” 戴宗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江湖人报恩历来只看行动，不看嘴上怎么说。 裴凌安顿好戴宗后，转身出了门。 刚一出来，秦卿便匆匆忙忙走了过来。 “刚刚收到消息，唐家正在集结人手，准备趁夜攻打湖光别院。” “好！那我们也准备准备，跟着唐家的人一起来一出浑水摸鱼。” 唐府。 唐家老爷子唐至阳，一脸悲痛地看着唐虏、唐飞、唐震、唐擎四人。 他咬着牙道:“烨儿是我唐家的长孙，也是我唐家的未来。那施文耀胆大包天，竟然敢派人来我唐府袭杀烨儿，这简直就是没把我们唐家放在眼里。 现在我以唐家家主的身份命令你们，一定要杀了施文耀那王八蛋，替烨儿报仇！” “请父亲放心，我们一定把施文耀的老巢杀得鸡犬不留，替烨儿报仇雪恨！” 唐震左手还包着绷带，按理来说不应该再跟人动手。 但今天的事他也有参与，所以他坚持要亲自带人去湖光别院，替唐烨报仇的同时也给他自己出一口恶气。 “好！我在家里等着你们凯旋的消息，出发！” “出发！” 唐家众人带着数百名手下，浩浩荡荡地去往湖光别院。 这些人为了掩人耳目，特意穿了夜行衣，肩膀上还绑着白布带。 很快唐家的这些人来到湖光别院。 他们也是够莽，强行撞开湖光别院的大门就开始杀。 第151章 坐山观虎斗 向宗回被抓住了，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为了庆祝这件事，孙天远、施文耀、罗东晓……一众连山米业幕后的核心人物，今晚齐聚湖光别院，一起喝酒庆祝。 当然除了庆祝之外，孙天远他们也得商量商量，如何处置向宗回，如何让赈灾银两贪墨案快速了结。 就在大家集思广益，热烈讨论时，湖光别院内响起了喊杀声。 “什么情况？哪里来的人在喊？” 孙天远一脸惊诧地看向施文耀。 施文耀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 湖光别院作为连山米业的总部，这里防御力量并不算弱，单纯身手不错的护院就有三百多人。 另外孙天远他们还暗中培养了几个干脏活的势力。 眼见湖光别院内喊杀声四起，孙天远立刻命施文耀发射令箭，召集七星楼、飞羽帮、威远镖局的人到湖光别院支援。 距离湖光别院不远的静微湖边上，裴凌带着秦卿等人隐藏在一片树林之中。 秦卿低声问裴凌:“那边都已经打起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不着急，我已经留信通知吕师伯了，等他带人过来以后我们再加入。” 秦卿听裴凌这么回答，有些没好气地问:“你就知道指使吕师伯做事，那个徐芳不是也带了一批人手来洛阳吗？你怎么不通知他们出手？” “放心吧，徐芳的人手我早就安排好了，不会让他们闲着的。” 裴凌话刚说完，就看见对面的湖岸边有人在拿火把划圈。 “来了！” 裴凌低呼一声，立刻让手底下人点燃火把，逆时针划圈回应对方的信号。 很快穿着夜行衣的吕师囊，带着一大批人手赶过来。 吕师囊带来的这些人，基本都是摩教散落在各处的好手。裴凌上次和吕师囊见过以后，就立刻让吕师囊去把这些人召集了起来。 另外今天中午射出飞镖，留下字条警告施文耀不得伤害向宗回性命的人，其实也是吕师囊。 裴凌和吕师囊打了声招呼后，立马拿出白色布带教吕师囊的人在手臂上绑出蝴蝶结。 这样他们既能伪装成唐家的人，又能相互辨别出谁是自己人。 “大家记住，我们冲进湖光别院只是为了浑水摸鱼，并不是为了杀人。一会儿只要你们听见竹哨声响起，必须立刻撤出别院，回到这里集合。” 裴凌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竹哨，分配给秦卿等人。 一切先头准备做好，裴凌抽出另外找的一把普通大刀，刀尖指向湖光别院大喊:“杀！” “杀！” 众人大喊着冲进湖光别院。 原本湖光别院里的护院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苦苦支撑住，现在又有裴凌他们这群人加入，湖光别院的护院立刻被杀得四处乱窜。 趁着这个时机，裴凌带着秦卿等人赶到湖光别院的连山院。 连山院的忠义堂内摆了一尊巨大的关公像，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向宗回当初弄到连山米业的账簿后，竟然把账簿全部藏在了关公像内。 裴凌跳到神台上，将关公像的脑袋摘下来。 果不其然，关公像的肚子里塞满了连山米业的账簿。 裴凌摆摆手，立刻让人把整座关公像给抬走。 关公像被放在马车拖走后，裴凌并没有就此离开，他带人去找到了向宗回，顺带把向宗回一起救走。 洛阳县，法严寺。 裴凌带着账簿和向宗回来到这里时，徐芳立刻带人迎了出来。 “怎么样兄弟？是不是都搞定了？” 徐芳有些激动地问裴凌。 裴凌点点头，指着那马车上巨大的关公像道:“连山米业的账簿全部都在那关公像里，你取出来以后立刻封存起来。” 徐芳点头应下后见裴凌似乎急着离开，他好奇地问裴凌:“这账簿已经拿回来了，你还准备去干嘛？” 裴凌把徐芳拉到一边，低声道:“大哥你想想，这账簿已经拿回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对孙天远他们动手？” “那当然！这次我离开汴京的时候，皇太后亲自下了懿旨，让我拿到证据后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徐芳差点儿把命丢在蔡州，所以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孙天远他们抄家灭族。 裴凌笑了笑，低声道:“大哥你别着急，孙天远他们在京西北路经营已久，单纯靠我们这点儿人手根本就不足以将他们一网打尽，说不定到时候还把他们逼反了，惹出更大的乱子。” “那你的意思是？” 徐芳疑惑地看着裴凌问。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先带人去湖光别院帮忙，把唐家的人先杀退。 然后你去唐家，把皇太后的懿旨以及部分账簿拿给唐家的人看。 唐家的人得知背后有皇太后支持，肯定会拼尽全力对孙天远他们下手。 咱俩等他们杀得两败俱伤了，再出来收拾残局。” 徐芳听了裴凌的计划后，脸上立刻露出兴奋之色。 他捶了裴凌胸口一拳，低声问:“你小子今天晌午出手教训唐家那些人的时候，不会就已经想好要利用洛阳唐家和孙天远他们狗咬狗了吧？” “你猜。” 裴凌笑着没给答复，转身招呼手底下的人换衣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湖光别院。 湖光别院，孙天远他们呼叫的援兵陆续赶到，这让战斗局势重新回到了一个平衡的状态。 不过孙天远仍旧觉得不太保险，于是叫来施文耀询问:“还有没有援兵可以叫？有的话立刻叫他们过来！” 施文耀皱着眉，神色凝重地摇头道:“目前离我们最近的是忠武军和奉宁军，就算我们现在派人去调兵，最早也得明日才能赶到洛阳。” “那就先派人去调兵，明天咱们先把唐家的人拿下再说！” 孙天远话刚说完，就听见有人在大喊:“杀！保护施大人！” “咦？这是什么人在喊？” 孙天远好奇地问施文耀。 施文耀仔细倾听了一会儿，很快分辨出来:“应该是裴一带着人过来支援了。” 孙天远听后一脸满意地点点头:“等事情结束后，安排我和这个裴一吃顿饭。” 第152章 我们可以相信你吗？ 孙天远在京西北路任安抚使一职，这安抚司又被称为帅司，掌管着京西北路的军事。 唐至阳在京西北路任转运使一职，这转运使又被称为漕司，掌管着整个京西北路的漕运和钱粮。 论权力和地位，孙天远和唐至阳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论二人的实力底蕴，孙天远虽然在京西北路经营已久，手中握着京西北路十多万兵马的兵权。 但唐至阳也掌控着京西北路数十万漕工的生死，但凡和漕运有关的帮派势力，全都得看唐至阳的脸色过日子。 如今孙天远认为唐至阳无缘无故攻派人打他的湖光别院，属于意图谋害朝廷命官，他调集兵马捉拿唐至阳问罪，绝对属于合情合理合法。 而唐至阳和徐芳见过面后，亲眼目睹了孙天远他们的贪墨铁证，并且唐至阳还见到了皇太后的懿旨。 所以唐至阳也认为自己师出有名，于是决定调集麾下所有人手，一举灭了孙天远他们。 两方各显神通，调集大批人马赶赴洛阳城。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有消息传入汴京。 皇太后得知这件事后，立刻命高俅领十万禁军赶赴京西北路，平息一切事端。 十月初七这天，孙天远和唐至阳的人马终于一起赶到了洛阳城外。 双方人马不像是正规的打仗，需要先摆好阵型，制定战术谋略什么的。 反正一碰面就开始打，看谁杀到最后剩下的人手多，谁就能进入洛阳城奠定胜局。 洛阳城外数万人混战成一团，洛阳城内唐府和湖光别院反倒安静下来。 双方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派人去对方的地盘挑衅，而是各自在安排自己的后手事宜。 相对来说，唐至阳内心要安定一些。 因为徐芳带着数百名精锐骑兵，外加从武德司借调的五百多人，如今已经驻扎在唐府附近。 另外徐芳还告诉唐至阳，皇太后派了十万禁军正在赶赴京西北路。 一旦禁军赶到，孙天远他们必死无疑。 现在唐至阳需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孙天远他们，静待十万禁军赶到。 湖光别院这边，孙天远等人聚在一起，气氛显得十分凝重。 他们已经收到从汴京传来的消息，高俅正率领十万禁军赶赴京西北路。 并且他们很清楚地知道，这十万禁军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如果放在平日，孙天远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可以立刻选择起兵造反。 凭他们在京西北路多年的经营，就算起事不会成功，至少也能拖个几年。 等朝廷被拖到不胜其烦了，他们再找人跟官家建议招安，届时他们摇身一变又会成为朝廷官员。 可现在孙天远他们的人马全部被唐至阳的人拖着，甚至连孙天远他们自己都被限制在了洛阳城内，这让孙天远绝望不已。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上面的人虽然承诺一定会尽全力保住我们的身家性命，但我觉得我们自己还是得做最坏的打算。 至少我们各自的身家财产，需要立刻找个信得过的人代为看管。 我和文耀已经物色了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至于你们想要找谁代为看管，你们自己决定吧。” 孙天远把目前的情况跟众人仔细讲解一遍后，整个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孙天远也认命了，他清楚自己这伙人大势已去，目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施文耀没有看错人。 那个裴一真的是个忠义之人，自己可以把见不得光的身家财产交给他代为看管。 其实孙天远当官这么多年，并不是没有培养自己的心腹。 但到了现如今这个关键时刻，孙天远回忆自己所有的心腹，最终还是觉得他们不可信。 不可信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他们都是坏人”。 没错，孙天远把自己所有的心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他们每个人平日里都有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等行为。 虽然这些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行为，全都是倚仗孙天远的权势。 但你又如何能够相信，一个能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人，会在主人失势以后仍旧忠心耿耿的替主人照看财物呢？ 这种事情很明显只有真正的好人才会做嘛。 反观裴一得势以后的表现，孙天远反而觉得裴一要比他那些心腹要可靠得多。 至少这个人得势以后，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是忠义仁厚之人才会做的事。 例如给佃户减租，给仆人增加福利待遇。 遇到土匪让戴长林先跑，自己留下来断后，遇到被欺负的少女能不顾一切挺身而出。 裴凌的这些“善良之举”如果放在孙天远失势之前，那孙天远并不会有多么欣赏，反而会认为裴凌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可现在孙天远即将失势，他能信任的只有人品。 一个平日里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人，你能期待他能有多好的人品吗？ 所以在综合一切信息之后，孙天远最终选择了由裴凌代为看管他的一切财物。 孙天远都能信任裴凌，那施文耀作为发掘者自然不必多说。 然而有了孙天远和施文耀背书后，在场的其他人也忍不住跟施文耀打听裴凌的情况。 这时戴长林站了出来，他人在汝南郡，亲眼目睹裴凌得势以后所做的一切。 所以戴长林把裴凌夸得忠义无双，甚至当场宣布他也会把所有财产交给裴凌代为看管。 如此一来，在场至少有七成的人选择了相信裴凌。 剩下那三成人虽然没打算把财产全部交给裴凌代为看管，但也决定了将部分财产交托给裴凌，用以分散风险。 孙天远他们这伙人有了决定后，当即派人把裴凌叫了过来。 裴凌进入忠义堂后冲着一众官员行了一礼。 这些人他早已经摸清楚在场这些人的身份背景，心里盘算着等清算的时机到了以后，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孙天远看着裴凌不卑不亢的模样，心里越发的满意。 在孙天远看来，好人就应该长得像裴凌这样，一看就英武不凡，浑身散发着忠义仁厚的气息。 孙天远先让人给裴凌搬了张椅子过来，等裴凌道谢落座后，孙天远这才对裴凌道:“裴一，我们叫你过来，是有一些东西想要托付给你。在说正事之前我想代表大家问你一句，我们可以相信你吗？” 第153章 钱多到不知道怎么花 可以相信我吗？ 裴凌微微一怔，心想这得是多没脑子的人才能问出的鬼问题？ 难道我还会老老实实地告诉你，我其实是卧底，你千万别信我？ 裴凌心里疯狂吐槽的同时，脸上却显得严肃认真。 他冲孙天远等人行了一礼道:“回大人的话，裴一是否可以信任，裴一自己说了不算。不过裴一可以对天发誓，裴一绝不会辜负每一个信任我的人。” “好！” 孙天远激动地喊了一声，其他众人也跟着缓缓点头。 随后孙天远把自己的打算详细说了一遍，裴凌听完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这群“天才”竟然想到让他帮忙代管身家财产，这不是小伙子钻老太太裤裆，直接送到位了吗？ 不行，严肃！严肃！我绝对不能笑出声来！ 裴凌心里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笑出声来。 兴许是提醒起了作用，所以表面上裴凌显得神情凝重，甚至有些忧虑。 “各位大人，你们的信任裴一感激不尽，但是裴一能力有限。你们这么多的钱财交给裴一代为看管，裴一实在是负不起这么大的责任啊。” 裴凌的拒绝让在场众人内心安定不了不少。 在他们看来只有从未想过要将他们钱财据为己有的人，才会觉得看管这么多钱财压力大，从而想要拒绝。 一时间众人纷纷宽慰裴凌，表示只要他尽力了，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会责怪裴凌。 裴凌听众人这样说，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孙天远他们也是执行能力极强的人，决定把钱财交给裴凌代为看管后，他们立刻开始进行相关安排。 深夜里，一箱箱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古籍契凭……全部搬上船。 裴凌调集人手，甚至还特地找徐芳要来了三百多名武德司的人，一起登船押送这些宝物走水路回汝南郡。 船队启程的时候，洛阳城外依旧还在混战。裴凌站在船头，一脸不舍地冲孙天远他们挥手道别。 等船队驶出一段距离后，裴凌终于忍不住钻进船舱哈哈大笑起来。 秦卿见状忍不住问裴凌:“他们到底拿了多少钱货给你保管？竟然让你笑成这样。” 裴凌看了秦卿一眼，随后坏笑着回答了两个字:“秘密。” 秦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换了个问题问裴凌。 “你现在有了这么多钱，那你准备怎么花？”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我觉得我有必要认真地回答一下。” 裴凌直接到船舱内的床铺上躺下，嚣张地翘着二郎腿晃悠着。 秦卿等了一会儿见裴凌什么话都没说，忍不住催促:“你不是说你要认真地回答一下吗？你倒是说话呀？” “我还没想好我说什么？要不你告诉我，如果是你有这么多钱你准备怎么花？” “我……” 秦卿一时语噎，这钱一下太多了，好像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花才好。 裴凌这时也认真地考虑起来。 他倒不是愁钱多到不知道怎么花，其实裴凌计划中花钱的地方非常多，甚至单独拿任何一项出来都足够让裴凌耗尽家财。 例如裴凌想搞一支精锐的骑兵，以免将来金国攻入大宋后，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另外裴凌还想搞一支远洋舰队，提前攫取海外数字不清的财富。 最后裴凌还想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在上面建立属于自己的独立王国。 这样真有一日风云突变，他至少能够做到进可攻退可守，不至于要和大宋这艘破船一起沉没。 这么多的计划，究竟先做哪一项，裴凌倒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秦卿沉默片刻，突然一脸温柔地走到裴凌身边，双手放在裴凌大腿上认真地按了起来。 “裴凌，你现在既然有了这么多钱，能不能拿出一部分帮帮我那些在幽州生活的族人？” “在幽州生活的族人？” 裴凌好奇地看向秦卿，一直以来他只知道秦卿是摩教圣女，对于秦卿具体的身世背景了解并不多。 “认识这么久还一直没问过，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祖上是晋高祖石敬瑭一脉的分支，因为石敬瑭的长女死后被追封为秦国公主，所以我们这一族为了隐藏身份，就集体改了‘秦’姓。” 裴凌有些惊讶地看着秦卿，他事先倒没想过，秦卿具体还有这样的来头。 不过仔细想想，若非秦卿有这样的身世背景，圣公又怎么会挑选她当圣女？ “没问题，就凭你和我的关系，我绝对愿意帮你的族人，你就说你想让我拿多少钱给你的族人吧。” 裴凌如此干脆的回答让秦卿愣住了。 直觉告诉秦卿，裴凌之所以会答应得如此干脆，肯定不是因为他俩关系好，这家伙绝对有别的算计。 “十……十万贯钱可以吗？” 秦卿试探着问裴凌。 裴凌表情一沉，没好气道:“十万贯钱够做个什么？至少也得五十万贯钱起步！” “五十万贯钱？你……你究竟想让我的族人做什么？” 秦卿一脸不安地问裴凌。 裴凌嘿嘿一笑，搓着手道:“我其实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你的族人接受我的援助后，能够把所有十六岁以下的孩子送到大宋来，由我安排人进行培养和教育就可以了。” “你……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秦卿气得脸都红了。 她跟在裴凌身边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裴凌在想什么？ 如果秦卿的族人真把十六岁以下的孩子全部交给裴凌，裴凌就等于间接掌控秦卿所有的族人。 届时他都不必拿那些孩子去威胁秦卿的族人，因为为了自己孩子的前途和未来，秦卿的族人自然会拼尽全力为裴凌效力。 裴凌笑了笑，漫不经心道:“什么叫作我没安好心？你那些族人生活在幽州，必定被辽国贵族欺辱压迫。 要是有了我的资助，你的族人不仅生活能够得到改善，未来我如果拿下幽州，你的族人还能第一时间进入上流阶层，这难道不是好事？” 第154章 貌似神医 咳咳咳咳…… 孙元躺在床上剧烈咳嗽着，从山下绑来的几名大夫，神色凝重地走出卧室。 孙二娘赶紧跟出来，皱着眉头问这几名大夫:“我爹的病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几个能不能治？” “夫人，我等不敢瞒您，老寨主寒邪烦肺，病灶已经郁结化腐，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没办法医治。 我等才疏学浅，医术不精，恐怕……恐怕难以回天。” “我不管！如果你们治不好我爹，那你们就得给我爹陪葬！” 孙二娘愤怒大吼。 这时屋内传来孙元虚弱的声音:“算了二娘，别为难这些大夫，如果我的病能治他们早就治了，你为难他们也没用。” “是是是，老寨主通情达理，我等佩服。” 孙二娘狠狠地瞪了这领头的大夫一眼，最终她咬咬牙，大声喊道:“死鬼！给他们结算出诊的钱，送他们下山！” “哦。” 孙二娘的丈夫张青应了一声，赶紧拿出钱袋过来招呼几名大夫。 “二娘你进屋来，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孙元虚弱地喊了孙二娘一声后，孙二娘红着眼眶进屋，直接跪坐在孙元的床边。 “干嘛做出这副娘们唧唧的样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爹我痛痛快快地活了一生，就算现在立刻咽气也不亏。” “人家本来就是娘们，怎么就不能做出一副娘们唧唧的样子？” 孙二娘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眼角的泪水。 孙元微微一怔，有些尴尬道:“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你是个姑娘家了。” 孙二娘美目瞪圆，表情复杂地看着孙元。 孙元摆摆手道:“好了好了，这些都是小事，我听张青说你们上次出去干活儿的时候，遇到了汴京来的一个大人物？” “嗯，他叫裴凌，在汴京很有权势，并且人很不错。” 孙二娘点头道。 孙元微微颔首，继而又忍不住咳嗽了一阵。 孙二娘赶紧给孙元拿来痰盂和热茶。 孙元咳嗽结束后，摆摆手喘了阵粗气:“我找人打听过这个裴凌，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也说不准。不过这个人似乎从来没吃过亏，你要是能够带着咱们夜叉山的人跟着他混饭吃，我放心。” “我其实也没想过投了裴凌会不会吃亏，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既然有本事安置十多万灾民，那就算他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我也愿意给他做事。 就现在这世道，谁能安置十多万灾民？就算那皇帝老儿，怕是也没这样的本事吧？” 孙元听孙二娘这番话后，不由得冲孙二娘竖起了大拇指。 “闺女，在这件事上你比我看得透彻，比我更有胸襟。” “报！” 一名夜叉山的喽啰在屋外大喊了一声。 孙二娘扭头朝门口看去，大声回应:“进来！” 小喽啰跑进屋内冲着孙二娘和孙元各行了一礼:“寨主，大小姐，一个叫裴凌的人在山门外求见。” “快请！” 孙元喊了一声后，立马挣扎着坐起身来。 “二娘，赶紧跟我找身体面点儿的衣服，我要亲自会一会这个裴凌。” “哦。” 夜叉山在兴永县这一带，是出了门的贼窝。 山上除了孙元他们这一伙山贼外，其他还有十多支大大小小的山贼团伙。 不过论实力和名气，仍然还是孙家寨最大，其余十多支山贼团伙基本也都是以孙元马首是瞻。 裴凌站在夜叉山的山门外，耐心地等待了近半炷香的时间，终于等到张青和孙二娘带着一大批孙家寨的人赶来迎接。 “裴大人，又见面了。” 孙二娘冲裴凌抱拳行礼，张青也赶忙冲裴凌行了一礼。 裴凌笑着微微颔首，侧身指向身边放着的几口大箱子道:“这些箱子里的东西是我带来拜见孙老前辈的礼物，还请二娘代为笑纳。” “裴大人您太客气了，我们已经投入您的门下，自当一切以您为尊，您来见我们这里哪还用得着带什么礼物？” “二娘言重了，我只是邀请二娘你们一起做事而已，谈不上什么上下之分。” 裴凌和孙二娘客套一番后，这才跟着孙二娘一起上了孙家寨。 孙家寨的寨门口，孙元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等待着。 见到裴凌和孙二娘一起走过来，孙元立刻推开两名弟子，步伐有些轻浮地走向裴凌。 孙二娘这时也在旁边给裴凌介绍了一下孙元，裴凌立刻笑着冲孙元抱拳行礼。 孙元努力地走到裴凌跟前，突然他双腿一软，直接朝着裴凌跪了下去。 裴凌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孙元:“前辈小心！” 孙元尴尬地冲裴凌笑了笑，他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结果一张嘴直接吐了口鲜血出来。 “爹！” 孙二娘和张青见状大惊，夫妻二人同时惊呼出声。 裴凌赶紧将孙元放倒在地上，然后取出身上备着的一包银针。 这银针是裴凌在洛阳顺手买的，买下它的原因，主要是为了做伪装。 裴凌用《抱朴功》给人疗伤的效果很好，但这种方式有些过于匪夷所思了，所以他才想着买一盒银针，假装自己会什么针灸之术。 裴凌倒是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我会医术，麻烦大家稍微散开一些，不要挡着光线和空气流通。” 裴凌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给孙元扎针。 在扎针的同时，裴凌缓缓的给孙元渡入《抱朴功》的力量。 原本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似游丝一般的孙元，在得到裴凌《抱朴功》力量的灌入后，脸色立刻变得红润起来。 没一会儿孙元坐起身来，侧身剧烈咳嗽。 每咳两下孙元就会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连续咳了一阵后，孙元揉着胸口长松一口气。 “天呐！舒服，太舒服了！” 孙元由衷地感叹了几句，随后他站起身来，直接跪倒在裴凌面前。 “裴大人救命之恩，孙元感激不尽！” 孙二娘他们见孙元跪下，自己也赶紧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地跟着大喊:“感谢裴大人救命之恩。” 第155章 养寇 “神医！神医啊！” 孙家寨的义气厅内，孙元无比激动地握着裴凌的手。 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了与世长辞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竟然被裴凌扎几针后就好了。 裴凌谦虚了几句，随后开始跟孙元谈起在京西北路建第二个“天字一号皇庄”的事。 孙元也是老江湖，听完裴凌的话后，立刻给出建议。 “裴大人，依老夫拙见，您在汴京的天字一号皇庄能顺风顺水地经营到今天，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您背后有皇太后做靠山。 要是您在京西北路创建个一模一样的天字一号皇庄，恐怕迟早会招来各种各样的麻烦。” 裴凌点点头，这些问题他早就想过了。 “前辈您误会了，我并非是想在京西北路创建第二个天字一号皇庄。其实我真正想做的，是在京西北路多弄几个类似孙家寨这样的地方。 只不过我创建的孙家寨，不必再干劫富济贫的事，只需要努力耕作，自给自足就够了。 等将来我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后，我再将各个寨子的人迁过去。” 裴凌说的很委婉，但孙元还是听懂了裴凌话里隐藏的真正意思。 简单来说就四个字——养寇自重。 裴凌说他想在京西北路多弄几个类似孙家寨这样的地方，孙家寨说到底不就是山贼营地吗？ 然后裴凌又说了，他创建的孙家寨，不用再干劫富济贫的事。 这话要是说得难听一些，其实就是人由他养着，等到他有需要时再为他效力而已。 孙元稍微琢磨了一下，随后拍着向裴凌表态:“裴大人，我们孙家寨已经铁了心为您效力，所以不管您准备做什么，只要有用得着我们孙家寨的地方，您尽管吩咐便是。” “好，多谢前辈支持。” 裴凌得到孙元的表态后，开始讲述他具体的计划。 裴凌准备从孙家寨带一批人前去汝南郡，他准备先在蔡州十个县各弄一个大型农庄，这第一个就定在汝南郡。 庄子里的人平日里除了耕种以外，还得进行半军事化的训练，以及基础的认字能力。 农庄里所有收益，在保证农庄里每一个人收入和生活的前提下，裴凌再按情况进行一定比例的抽取。 孙元听完裴凌的计划后，立刻让孙二娘召集孙家寨所有人手，由裴凌挑选带去汝南郡的人。 裴凌还有一整支船队停在河岸边等着，船上并且还装满了金银珠宝，所以他也没耽搁时间，当即选了一百号人带着离开。 孙元带着孙二娘等人，一起把裴凌送到河岸边。 这时岸边一名身穿灰色襕衫的中年汉子，快步朝裴凌迎过来。 “恩公！” 裴凌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来人竟是神行太保戴宗。 “戴大哥，你不在洛阳城内好好养伤，跑到这里来干嘛？” “托恩公的福，我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原本我想跟恩公您告个别就回江州，结果恩公您一直在忙，我几次去客栈都没能碰到您。 今早我又去了一趟客栈，结果发现你们已经走了。 我猜您肯定是回汝南郡，于是就追赶了过来。 恰好在河道上，我看见先前与您一起的那位姑娘，于是就在这里等您。” “你今早从洛阳出发，这会儿就追上了我们？” 裴凌震惊地看着戴宗，对于戴宗赶路的速度是真有些服了。 “戴大哥，你在江州还有多少家人？” “不瞒恩公，我父母双亡，至今还未娶妻，在江州唯独有个结义的兄弟。” 裴凌眼睛微微一亮，立刻追问:“你那个结义的兄弟叫什么名字？” “我那兄弟叫李逵，与他相熟的人都称他为‘铁牛’，江州一带的江湖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黑旋风’。” 裴凌听完戴宗的介绍后，将戴宗拉到一旁问:“戴大哥，你有没有兴趣帮我做事？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去帮你活动活动，先调你到汝南郡当个县令。等时机成熟以后，我再推荐你任别的官职。” “我任汝南郡县令？” 戴宗震惊地看着裴凌，他做梦都没想过裴凌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一个县令之位对他来说似乎可以轻轻松松一言决之。 “恩公，只要你有用得着我戴宗的地方，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去做。 不过我确实没当过县令，不太懂得如果当好一名县令，还望恩公多多斟酌，以免被我误了大事。” “放心，这天底下没有人生来就是县令。只要你处事公平公正，凡是多替老百姓想一想，这县令就不会做得太差。” 裴凌有了决定后，当即邀请戴宗上船跟他一起走。 戴宗也没犹豫，立刻跟裴凌上了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京西北路乱成一团。 首先是孙天远调来的兵马，最终击溃了唐至阳的漕工子弟。然后孙天远的兵马进入洛阳，准备对唐府发动总攻。 结果关键时刻，徐芳带着人马冲杀出来，直接将孙天远的兵马冲散。 然后双方交战十多次，最终陷入到了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对峙局面。 这样的局面持续三天之后，高俅带着十万禁军抵达洛阳城外。 所有进入洛阳城的兵马，在见到枢密院的兵符以后，全部听令撤出了洛阳城。 接着高俅带着兵马进入洛阳，把抓捕审问之权交给了徐芳。 徐芳带着人手，按照早就拟好的人员名单一一捉拿。 仅仅是在洛阳城，徐芳就抓捕了两百三十多名大大小小的官员，而这还不包括这些官员的家眷。 按照皇太后的旨意，所有官员罪名一旦查实，官员家眷一律发配边疆，或者发卖为官伎。 徐芳在洛阳抓捕大批官员后，立刻带着人马颖昌府走，然后往下是淮宁府、顺昌府、郑州、滑州…… 这一路抓捕下来，京西北路的官员几乎被波及了三分之二。 为了防止京西北路民生政务陷入瘫痪，所有官员的副手即便有罪在身，也同样戴罪履行职务。 汴京城内也开始积极选拔官员，用以填充京西北路的空缺。 在这忙碌之际，裴凌也到了回归汴京的时候。 第156章 蔡京来了 汝南郡，白杨河码头。 刚刚升任汝南郡县令的戴宗，正带着齐佩军等人前来送别裴凌。 齐佩军是天字一号皇庄综合管理处的人，裴凌特意把他调来汝南郡，就是为了把汝南郡的裴家庄经营好。 裴家庄不同于皇庄，它体量比较小，管理起来要相对容易许多。 不过为了给未来打基础，裴凌特地将裴家庄的事务分给了四个核心部门管理。 这四个核心部门分别为日常经营管理的行政部门，财务核算管理的财务部门，人员军事化训练的安保部门，以及思想品行教育的教育部门。 目前裴家庄已经完成选址，正在进行人员招募和前期建设准备。 虽然裴家庄的规模体量无法和天字一号皇庄相提并论，但它仍旧是一个要容纳上万人的大型农庄。 这样的农庄无论存在于哪个地方，都还是很扎眼的。 好在汝南郡的县令现在是戴宗，有戴宗帮忙打掩护，裴家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除了裴家庄以外，万家大大小小的事务，裴凌交给了赵大定和许文孝处理。 赵大定和许文孝都是武德司的人，他们自身是阉人，外加清楚裴凌的身份和能力，所以把万家的事务交给他俩处理，裴凌基本可以放心。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裴凌还在赵大定和许文孝身边留了暗线，同时他还让齐佩军、赵大定、许文孝他们相互监督。 一旦发现对方的过失，可以立刻派人传信到汴京。 最后裴凌还交代了戴宗，让他帮忙盯着齐佩军他们，一旦他们有任何问题立刻派人送信给他。 “京西北路接下来还会乱一段时间，趁着这个机会，你多物色一些品行过关的人手在身边储备着。 等局势稳定下来以后，你想安排哪些人到你手底下做事，你可以写信给我，我会尽量帮你安排。” “谢大人栽培，戴宗一定会尽心竭力为大人效力。” 裴凌笑着拍了拍戴宗的肩膀，然后又给齐佩军等人叮嘱了几句。 一切聊完，裴凌这才登船，踏上返回汴京的路。 汴京城，南薰门外。 上百名衣着单薄简朴的男女老少，各自背着行囊，相互搀扶着往南薰门走来。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南薰门！” “爹！娘！爷爷！南薰门到了，过了南薰门就是汴京城，我们回家了！” “回来了！我们终于回来了！” “二十七年！整整二十七年啊！我们终于回来了！” 这百余人哭成一团，更有激动者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泥土用力闻了起来。 就在这时几辆马车驶来，由于这百余人挡了道，所以打头的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不过因为马车速度比较快，所以即便强行停了下来，还是把这百余人当中的不少妇孺给吓得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马车怎么停了？” 一名穿着锦袍的年轻男子，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跑到前头来，大声喝问。 驾驶马车的车夫赶紧下车回话:“禀大少爷，路被这群人给拦住了，所以被迫停了下来。” “混账！我爹还赶着要入宫面圣呢，岂可因为这些流民耽搁时间？” 年轻男子骂了一声后，立刻轻夹马腹上前来。 原本这百余人正在收拾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准备把路让开。 结果这年轻男子上来就挥舞马鞭，对着这群人一顿乱抽。 “这里乃是入城官道，你们这群要饭的还会赶紧滚开！” “听到没有？赶紧滚开，不然本少爷打死你们！” 年轻男子动手后，他随行的家丁护院也涌了上来，对着那百余人便是拳打脚踢。 “住手！” 不远处突然有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一大群训练有素的护卫飞奔过来。 这群护卫将打人的家丁护院一一逼退，随后领头之人喝问:“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在汴京城外肆意殴打平民！” 年轻男子见这伙护卫人数不少，并且行动时进退一致极有法度，便猜测这伙护卫肯定是哪个衙门的差役。 他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冲着护卫首领抱拳行礼道:“这位兄弟别误会，吾父乃是新晋的太府寺少卿，这番来到汴京急着进宫面见官家，结果却遇到这伙流民拦车讨要钱财，所以这才被迫动手驱赶。” “你颠倒是非，胡说八道！” 刚刚被打的那百余人当中，一个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的老者站了出来。 老者愤怒地指向那名年轻男子，中气十足地说道:“请诸位大人明鉴，我等并非流民，而是得皇太后恩准，刚从沙门岛迁回汴京的裴氏一族。 老夫裴经纬，曾经官拜度支副使一职。凡我裴氏族人就算穷死饿死，也绝不会做出拦车讨要钱财这种行径！” “你个老不死什么意思？你是说本少爷冤枉你是吧？你知道本少也是谁吗？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谁？你父亲又是谁？”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挺拔，长相英武不凡，身上穿着一袭黑色交领直身长袍的年轻男子，在一群护卫的陪同下朝这边走过来。 骑在马上的年轻男子皱着眉头正想说话，突然下方几名护卫拔出腰间长刀，冲着马上的这名年轻男子怒喝:“见到我们大人竟然还不下马回话，赶紧滚下来！” 年轻男子见那几名护卫杀气腾腾的模样，尽管心中有气，却也还是翻身下了马。 下马以后，这年轻男子冲黑衣青年抱拳道:“兄台，在下蔡攸，吾父乃是新晋的太府寺少卿蔡京……” 啪！ 蔡攸一番话刚说到一半，黑衣青年直接一记耳光将他扇翻在地。 蔡攸的家丁、护卫见状纷纷惊呼:“大少爷！” 随后这些人拔出随身携带的武器。 “保护大人！” 这时黑衣青年的随行护卫全部拔出腰间长刀，直接将蔡攸等人全部包围起来。 双方人马立刻呈现剑拔弩张之势。 黑衣青年的护卫首领杀气凛然地冲着蔡攸等人冷声大喊:“尔等速速放下武器，违令者格杀勿论！” 蔡攸身边的家丁、护卫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时又有一批黑衣青年的随行护卫围了过来，他们全部携带着硬弩，弩箭直指蔡攸等人。 蔡攸捂着脸，在两位家丁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他强忍着怒气问黑衣青年:“不知道阁下是什么人？我蔡家到底哪里得罪了阁下？” 黑衣青年看着蔡攸轻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你一个小辈不配跟我对话，叫你爹来跟我说吧。” 第157章 裴氏族人 “如此器宇轩昂，芝兰玉树的少年英杰，整个汴京城除了裴凌裴大人以外，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吧？” 一名穿着对领镶金边长上衣下配黄裳的老者，在老仆的搀扶下走过来。 老者虽然由老仆搀扶着行走，但整体的精气神显得十分充足。 更为难得的是，这名老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儒雅威严之势，不知内情的人仅凭第一印象，多半会认为他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大儒。 “老朽蔡京，此番给裴大人行礼了。” 蔡京一本正经地向裴凌行了一礼，站在他身边的蔡攸大惊，忍不住有些不满地问:“爹，您可是官家钦点入京的太府寺……” 啪！ 蔡攸话刚说到一半，没受伤的左脸再度挨了一耳光。 这下好了，左脸和右脸全都肿了起来，两边的五根手指印看上去极为对称，强迫症患者看了也会忍不住给出好评。 “你方才仗势欺压的这些裴氏族人，乃是裴凌裴大人的亲族。你冤枉人家在前，欺压人家在后，现在当着我和裴大人的面你还敢巧言狡辩，你可是认为我不敢大义灭亲否？” 蔡京此话一出，百余名裴氏族人，外加蔡攸全部大惊失色。 蔡攸微微愣神后连忙跪倒在地，冲着裴凌和裴经纬行礼:“裴大人，裴老前辈，晚辈平品行低劣，仗势欺人，晚辈知道错了。” 裴凌心里暗自震惊蔡京的隐忍功夫。 原本蔡攸欺压裴氏族人，裴凌为自己的族亲出头，这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但现在蔡京主动向裴凌行礼，还逼迫蔡攸给裴凌等人下跪道歉。 他一个被贬外地的老臣，刚回汴京就在一个年轻人面前把姿态放得如此低，传扬出去必定会引发官员甚至是官家的恻隐之心。 尤其裴凌还是依靠皇太后荣宠，刚上位不久的小太监。 一个太监仗着皇太后的势，把蔡京这等资历的老臣踩在脚下，这绝对会引发群臣愤慨，官家不满。 所以蔡京这一手以退为进，其实暗中给裴凌下了套。 裴凌看着跪在上的蔡攸，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蔡京在想什么，裴凌心里很清楚，但裴凌一点儿也不在乎。 这次去京西北路的所见所闻，让裴凌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大宋已经烂透了，这个表面风光的腐朽王朝，就算再出个明君也办法挽回颓势。 所以即便将来没有金人攻入大宋，大宋也必将迎来衰败。 更何况现实是大宋没有什么明君，只有徽宗赵佶这样的昏君。辽国最后一任明主道宗耶律洪基，也在今年重病不起，看样子是离驾崩也不远了。 历史的车轮正在滚滚向前，虽然一些枝节末梢因为裴凌的出现而有了偏差，但大势从未有过改变。 值此乱世，裴凌没想过要当什么忠臣，凭借一人之力扶大厦之将倾。 他想的是尽量拖延乱世到来的时间，在此之前积蓄实力，把主动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有着这样的心态，裴凌才懒得跟蔡京这样的官场老阴货玩儿什么尔虞我诈，因为这对裴凌来说完全是毫无意义可言。 “好了，既然知错，以后就别再这样了。你父亲调回汴京不容易，别刚回汴京没几天，就又被调离了汴京。 这样在路途上来回奔波，对你父亲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蔡攸低着头，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他怎么都没想到，裴凌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不仅摆出长辈姿态来教训他，还当着他父亲蔡京的面，含沙射影地敲打他们。 这让跋扈了半辈子的蔡攸，感觉像吃了死苍蝇一般难受。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谢裴大人的教诲啊！” 蔡京一脸恼怒地踢了蔡攸一脚。 蔡攸不敢造次，连忙对裴凌磕头致谢。 裴凌摆摆手，示意蔡京他们可以走了。 蔡京再度对裴凌行了一礼，然后这才让随行的家丁把蔡攸扶起来离开。 左右脸肿成一片的蔡攸，自然没脸再骑马随行，他和蔡京坐在同一辆马车之中。 等车队进入南薰门后，蔡攸一脸不忿地问蔡京:“爹，您为官这么多年，根基深厚，人脉广博，你用得着对裴凌这个刚上位的小太监如此卑躬屈膝吗？” “愚蠢！” 蔡京冷着脸喝斥。 “官家为了给我安排这个太府寺少卿的职位，你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吗？如果我们得罪了裴凌，他一句话就能让我继续回杭州窝着！” “这……这裴凌竟有如此大的势力？” 蔡攸震惊无比地看着蔡京。 蔡京深吸一口气，长叹道:“裴凌没有，但是裴凌背后的皇太后有。现在的大宋仍旧是皇太后当家做主，而裴凌不仅是皇太后最信任的人，同时还是皇太后未出五服的子侄辈，甚至裴凌还是皇太后的钱袋子。 如果咱们真把裴凌得罪狠了，别说把我重新贬回杭州，就算他要我的命，也不见得就是什么难事。” 嘶…… 蔡攸倒吸一口凉气。 他沉默片刻后对蔡京道:“爹，等裴氏一族的人在汴京安顿好后，我还是备份厚礼去登门道歉吧。” “嗯。”蔡京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安慰之色，“高俅快要从京西北路回来了，你去裴府登门道歉时，最好请高俅一起去，让他帮你说和一下。” “是！” 蔡京他们走远后，裴凌看向裴经纬等人。 裴氏一族的族人此刻也打量着裴凌。 双方沉默一阵后，裴经纬声音轻颤着问裴凌:“你……你就是裴武的那个孩儿吗？” 裴凌看着裴经纬激动的模样，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道:“是的，我父亲名叫‘裴武’。” “孩子！我是你爷爷，我叫裴经纬，你父亲是我最小的一个儿子，他在家中排行第七……” 裴经纬说着说着，不由得老泪纵横，声音哽咽。 这时百余名裴氏族人围着裴凌，各自给裴凌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其实早在裴经纬他们接到皇太后懿旨，允许他们从沙门岛迁回汴京时，他们就已经弄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裴武的遗孤在宫中做太监，立了大功，所以皇太后才格外开恩允许他们迁回汴京的。 如今见到裴凌本人，裴氏族人清楚，裴凌不仅是救了他们全族的大功臣，更加是他们在汴京的立身倚仗，甚至还是裴氏一族重现昔日荣光的最大希望。 裴凌自有记忆以来，就从来没有过家人。 如今被这百余名裴氏族人围着嘘寒问暖，裴凌内心最柔软的一处地方，竟有一种被温暖到的感觉。 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吗？ 第158章 首次交锋，皇太后输了 汴京南门大街和御街交汇的十字路处，有一座占地极广的宅院，现在是永国公府。 不过在这座宅院成为永国公府之前，它其实是裴家的祖宅。 裴凌找来蔡王赵似帮忙做说客，然后开出了三倍的价钱，直接将永国公府买了下来。 永国公赵孝锡是英宗赵曙的孙子，在皇室宗亲里，身份地位也还算尊崇。 不过宋朝是出了名的不惯着皇室宗亲，不仅大部分的宗室爵位不能世袭，甚至连每个月的官禄都几经缩减。 这也导致好多皇室宗亲连仆人都养不起，想要改变生活质量还得去考科举，等有了功名以后再外放为官，多少可以在当地捞点儿油水。 裴凌开出三倍的价钱买永国公府，这可把赵孝锡给高兴坏了。 英宗在世时给赵孝锡赐了好几座宅子，现如今的永国公府只是其中最大的一座宅子而已。 裴凌派人去了趟春风楼，让李广喜直接拖了一大车钱过来。 赵孝锡拿到钱后，直接带着家眷离开，连家丁和丫鬟都算作赠品一并留给了裴凌。 裴凌带着一百多名裴氏族人进入永国公府，大家兴奋地四处乱窜。 “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以后真能住在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宅子里吗？” “大姐你快用力掐我一下，我怕我是在做梦。” “如果是在做梦，那我希望这辈子都别再醒了，沙门岛那鬼地方我宁愿死都不要再回去。” 裴氏族人吵吵嚷嚷，裴经纬板着脸高喊一声:“所有人立刻去洗漱更衣，整理好仪表后到中庭正堂集合。” 裴经纬在裴氏族人当中似乎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噤了声，然后全部集合到一起，等待仆人和丫鬟引领他们去洗漱更衣。 趁着裴氏族人去洗漱的时间，裴凌命人去成衣铺子买了几百身衣服鞋袜，然后又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 好不容易等裴氏族人全都洗漱完，整理好仪表后，裴经纬领着众人来到正堂。 裴凌原本坐在正堂品茶，看到裴经纬他们过来，裴凌立刻起身。 裴经纬走上来拉着裴凌的手，将裴凌安排到主位坐下。 裴凌正疑惑裴经纬这是要做什么时，裴经纬退回到裴氏族人当中，沉声高呼:“所有裴氏族人听着，我们能够从沙门岛迁回汴京，全是因为裴凌立下大功，得到皇太后的恩赐。 裴凌是我们裴氏一族的大功臣，所有人跟着我三跪九叩，谢裴凌大恩！” “诶诶诶诶……” 裴凌还没想好要不要认裴经纬这个便宜爷爷，所以只能用“诶”来代替。 “你们这是干什么？都是一家人，相互扶持不是应该的吗？” 裴经纬一把抓住裴凌的双手，激动地看着裴凌问:“凌儿，你真的把我们当做是一家人吗？那……那你为何到现在都不肯叫我一声‘爷爷’？难道你还在怪爷爷当年连累了你父母的事吗？” “我……” 裴凌一时语噎，他这才意识到裴经纬也不简单，竟然带着这百余名裴氏族人来将他的军。 不过裴凌很早前就仔细想过，他需要认下裴氏一族这些族亲。 一来只有认下裴氏一族这些人，裴凌才能坐实和皇太后沾亲带故的事。 千万别小看这一层关系。 古人宗族观念很强，只有真正的沾亲带故，皇太后才会完全信任他。 二来皇太后毕竟是女人，她过于倚重一个太监，很容易会引起外界的流言蜚语。 如果裴凌和皇太后沾亲带故，那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皇太后哪怕进一步重用裴凌也不会引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 三来裴凌现如今的摊子越铺越大，他需要大量信得过的人帮他盯着。 在裴凌看来，真正信得过的人，必须得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你飞黄腾达他就跟着吃香喝辣，你穷困潦倒他也跟着家破人亡，这样的人就是利益共同体。 毫无疑问，同一个家族的人，怎么都比外人要可信得多。 裴凌脑海中各种权衡飞速闪过，最终眼眶泛红，同样有些激动地喊了裴经纬一声:“爷爷！” 裴凌这一声“爷爷”叫出来，裴经纬顿时老泪纵横，激动得难以自持。 “皇太后口谕，宣裴凌入宫觐见！” 鲁初学带着两名小太监前来传皇太后口谕。 他是和裴凌一起回来的，只不过入城时鲁初学先一步回宫了。 京西北路最近发生这么多大事，裴凌又刚从京西北路回来，按理来说他应该第一时间进宫向皇太后禀明情况才对。 结果入城时遇到裴氏一族的人，裴凌耽搁到现在，皇太后估计也是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才忍到现在才派人来宣裴凌进宫。 裴凌跟裴经纬告别一番，随后跟着鲁初学离开。 回宫的马车上，鲁初学对裴凌道:“大哥，我回宫后打听到，官家手底下的那些大臣最近抓住京西北路的事不放，想要让皇太后交出户部。皇太后在宣政殿上发了火，最终把户部保了下来，但却把太府寺给交了出去。” “难怪蔡京被调入汴京，还直接担任了太府寺少卿一职。” 裴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京西北路这次被定罪的官员，基本全都是皇太后麾下那些守旧派的人。 很明显赵佶和他麾下新派的那些官员，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所以决定趁机发难，逼迫皇太后把朝政大权交出来。 户部掌管着国库，太府寺掌管着内藏库。 普通人可能觉得国库涉及天下钱粮赋税，权力更大，所以掌管国库要更重要一些。 但事实上大宋国库空虚，各地赋税常常收不上来，加上大宋实行的是募兵制，文武群臣的待遇又很高，所以开销非常大。 皇太后保住户部可以说是一点儿便宜都没占到，反而还得想办法维持住户部的钱粮运转，以免出现问题遭人诟病。 反观赵佶那边，那便宜可就占大了。 太府寺掌管的内藏库，等于就是私人小金库。过去这内藏库的钱，皇太后可以随时动用。 现在太府寺落入赵佶手中，皇太后再也无法动用内藏库的钱，这可是一大笔现金，可以拿它做很多事的。 所以从实际意义上来说，皇太后这一派和官家那一派的首次正面交锋，皇太后输了。 第159章 以退为进（上） 入夜，慈德宫。 “微臣裴凌参见皇太后。” “裴凌来了，免礼免礼，来人给裴凌赐座！” 皇太后放下手里的奏折和公文，一脸温和地看着裴凌:“听说裴氏一族今天上午已经抵达汴京，你和他们见过面了？” “回皇太后，微臣已经与家人见过面了，微臣谢皇太后恩典。” 刚坐下的裴凌，当即起身对皇太后行了一礼。 皇太后笑着摆摆手:“好了，你既然和族人见过面，那应该知道你和哀家其实是未出五服的亲戚。按照辈分，你应该叫哀家一声‘姨母’。” 裴凌激动又震惊地看向皇太后，他嘴唇轻颤，吞吞吐吐道:“微臣……我……微臣身份卑贱，不敢僭越！” 裴凌红着眼眶，有些激动地回应。 皇太后知道裴凌所谓的“身份卑贱”，其实是指他太监的身份。 一想到这个，皇太后也有些心疼起来。 “没事的裴凌，咱们之间的关系自己心里清楚便是。” “是，微臣谢皇太后抬爱。” 聊完裴氏一族的事后，皇太后话锋一转，开始和裴凌谈起最近发生的事情。 其中核心的内容，自然还是赵佶麾下的新派官员，和皇太后身后的守旧派官员那一场正面交锋。 皇太后说完后一脸自嘲地笑了笑:“天字一号皇庄在你的经营下，刚刚有所起色，却没想到哀家竟把太府寺给丢了。 按照当初的约定，皇庄收益哀家个人占四成，你和内藏库各占三成。 现在太府寺由蔡京掌管，他提议要往皇庄派驻人手，监督皇庄的经营和账务，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裴凌笑了笑，直接回答皇太后道:“皇太后，既然太府寺对皇庄这么有兴趣，那微臣干脆把皇庄让给他们便是。 请皇太后明日召集太府寺的主管官员，微臣愿意立刻启动天字一号皇庄的移交程序。” “你要交出天字一号皇庄？裴凌，皇庄好不容易进入正轨，你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皇太后微微皱眉，耐心地劝说着裴凌。 裴凌一脸自信道:“请皇太后放心，微臣并没有意气用事，天字一号皇庄不是那么好接手的。” 皇太后听裴凌这样说，立刻明白裴凌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 她微微颔首，当即让裴凌去歇息，一切交给她来安排。 裴凌闻言，立刻起身向皇太后告退离开。 从慈德宫后殿出来，夜已经黑尽。 裴凌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慈德宫住了，但他的屋子每日都有人打扫，连一应生活用品都有专人定时更换。 推门进屋，裴凌立刻感觉到屋里有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嘴角随即露出淡淡的笑容。 裴凌转身把门栓上，然后直接走进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没有点灯，屋内完全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裴凌六识敏锐远超常人，他一进屋就看见床上靠里的位置，有人早已经缩在了被窝里。 裴凌光凭那犹如馥兰一般的微弱体香，便已经确定缩在被窝里的人是赵宁儿。 他故意打了个哈欠，然后走到床边坐下。 接着脱鞋，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缩在被窝里的赵宁儿突然娇笑一声，一下扑到裴凌怀里。 裴凌笑着说了句“傻瓜”，随后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次日天还没亮，裴凌带着赵宁儿翻墙回到她自己的寝宫，临走之前小两口又温存了一番。 这天早上，蔡京和另外几个刚调入太府寺的官员，也是早早的来到了福宁宫。 他们几人在福宁宫的暖阁内等到巳时末，赵佶这才从寝宫里出来。 蔡京等人见到赵佶，立刻跪地行礼:“微臣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赐座。” “谢皇上。” 蔡京等人落座后，赵佶打着哈欠问他们:“听说你们几个一大早就来福宁宫候着了，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你们如此着急？” “官家，天字一号皇庄的大总管裴凌回汴京了。” 蔡京刚说到这儿，赵佶眼睛微微一亮，一脸兴奋道:“裴凌回来了？太好了！朕一直想从他的球队里买几个球员，就是迟迟没等到他回汴京。” 蔡京见赵佶这模样，心里一阵无奈。 他真的好想告诉赵佶，裴凌是皇太后的心腹，你现在正和皇太后争朝政大权，等于裴凌是你的敌人。你提起敌人的名字时，能不能别显得这么激动和友善？ 当然以蔡京的城府，这些话无论当面还是背面，他都不会真的说出口。 蔡京道:“官家，裴凌回汴京后，听闻太府寺即将派驻官员监督天字一号皇庄的经营和账务，他或许对此有些不满，于是主动跟皇太后提出，愿意将天字一号皇庄完全移交给我们太府寺。” “裴凌愿意把天字一号皇庄交出来？” 赵佶震惊不已，脸上那点儿残存的困倦之意立刻消散。 “是的官家，昨夜皇太后亲自派人通知的微臣，并且皇太后还约了微臣等人今日到紫宸殿商谈移交事宜。” “太好了！” 赵佶兴奋地拍了下手，他也是经常去天字一号皇庄的人，深知天字一号皇庄如果经营得当，未来的收益会有多大。 倘若天字一号皇庄能够完全落入太府寺手中，赵佶相信自己短时间内再也不用为钱的事发愁。 “好好好，蔡京你立刻带着你这些人去紫宸殿跟皇太后好好谈一下，只要能够顺利拿下天字一号皇庄，朕一定重重有赏。” “微臣为官家办事，不敢奢求赏赐。” 蔡京嘴上这样说，实际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正午，蔡京带着太府寺三名主管官员一起来到紫宸殿。 得到皇太后召见后，蔡京带人进殿，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皇太后，以及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的裴凌。 蔡京等人向皇太后行礼，同样得到了赐座。 等先前繁琐的客套礼节结束后，裴凌主动开口道:“蔡大人，既然你们太府寺的主管官员都到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跟你说。 你们太府寺想派人入驻天字一号皇庄，并且还想插手天字一号皇庄的经营和账务，我作为天字一号皇庄的大总管表示强烈抗议。 不过我也知道，你们太府寺是绝不会改变主意的，所以我愿意撤走在天字一号皇庄的所有管理人手，将天字一号皇庄移交给你们太府寺，不知你们太府寺可否愿意接手？” “当然，我们太府寺十分乐意接手天字一号皇庄。” 蔡京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 裴凌微微一笑，“很好，那在我正式移交天字一号皇庄之前，我先跟你们算清楚天字一号皇庄的账。” 第160章 以退为进（下） 裴凌拍拍手，鲁初学带着四名小太监，抬了一口箱子进入紫宸殿。 箱子放下后，裴凌走过去将箱子打开。 “这箱子里面装着所有和天字一号皇庄有关的账务记录，现在咱们一笔一笔的来算。” 裴凌拿起其中一个账本，不急不缓道:“天字一号皇庄创立至今，所有资金全部由本人一人垫付，无论是皇太后还是朝廷，都没有给过本人一个铜板。 所以截止到昨日为止，天字一号皇庄共欠下本人三百七十一万九千六百五十三贯钱。 太府寺的各位大人想要接管天字一号皇庄，还请先把这笔欠款给支付了。” 裴凌此话一出，别说是蔡京他们了，就算皇太后都震惊得微微张开了嘴巴。 皇太后分明记得，裴凌离开汴京之前还跟她说，城管司和天字一号皇庄都收益巨大，随时可以分大笔利润给她。 怎么这会儿到了裴凌嘴里，反倒是天字一号皇庄欠他近四百万贯钱了？ “哼！” 坐在蔡京身边的太府寺丞孔博儒冷哼了一声，他一脸鄙夷地问裴凌:“裴公公，你刚刚说的这番话，你自己觉得合理吗？” 裴凌目光深邃地盯着孔博儒，直到把孔博儒看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了，他这才露出微微的笑意问:“还请孔大人指教一下，我刚刚说的那些有哪里不够合理？” “首先第一点，你一个刚入宫不久的内侍，哪里来的近四百万贯巨资？莫非裴公公想要告诉我们，你出身富可敌国的豪门大族，却能舍得男儿之根，入宫当一名内侍不成？” 孔博儒这番话说出口，裴凌嘴角的笑意立刻消散，他看向孔博儒的眼神也变得冷漠凌厉了起来。 “孔大人的疑问很好解释，我那近四百万贯钱大部分都是找蔡王拆借的，如果孔大人不相信我可以立刻让人请蔡王过来作证。” “这……” 孔博儒一下语噎，他没想到裴凌竟然会用这样的理由来搪塞。 另外孔博儒也清楚，裴凌既然把蔡王推了出来，那必然是事先打好了招呼，所以就算裴凌叫蔡王过来作证，蔡王也肯定会配合裴凌的说法。 裴凌没等孔博儒继续说话，突然语气严厉无比地问孔博儒:“孔大人，皇太后在此，你能解释一下什么叫‘舍得男儿之根，入宫当一名内侍’吗？ 你以此污秽之言亵渎皇太后圣听，你可知罪！” “我……我没有，我……” 孔博儒刚刚说那话原本只是想讥讽裴凌，他怎么都没想到裴凌竟然用“亵渎皇太后圣听”为名，当场找他的麻烦。 “有没有你说了可不算！” “来人！” 裴凌沉喝一声，刚搬东西进紫宸殿的鲁初学等人立刻走上前来。 裴凌指着孔博儒道:“把他拖下去张嘴二十，以儆效尤！” “喏！” 鲁初学等人立刻将孔博儒架起来，强行拖出紫宸殿。 宫里张嘴可不是用手扇，而是拿一块厚厚的木片扇，扇二十次足以将孔博儒打得连他老娘都认不出他来。 “蔡大人对我刚刚说的账，还有什么疑问吗？” 裴凌云淡风轻地看着蔡京问，仿佛刚刚发火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蔡京也显得极为平静沉稳。 他沉吟片刻后看着裴凌问:“下官听闻天字一号皇庄举办了一个足球赛，这比赛观赏性很强，举办一次光门票收益就十分不菲，更别提举办球赛时的赌档收益……” 蔡京话还没说完，裴凌从箱子里取出几份契据丢给蔡京。 “蔡大人麻烦看清楚，球赛的举办场地是足球联盟找天字一号皇庄租用的，租金一年一万贯钱。 另外足球联盟和天字一号皇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当初皇太后命我创建皇庄，目的只是为了收容流民，给他们一个可以耕作栖息之地。 你如果觊觎我的足球联盟，那我让足球联盟的人另外选地方开办球赛便是。” “啊？” 饶是蔡京城府再深，这会儿也被裴凌这番话给说得有些破防。 大家都知道天字一号皇庄现在最赚钱的就是举办足球赛，你现在居然说足球赛和天字一号皇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他娘不是玩儿赖吗？ 蔡京阴沉脸沉默良久，最终他抬起头来看向裴凌道:“裴公公，据下官所知，天字一号皇庄中有三成份额是您的，还有四成份额是皇太后的。 所以即便天字一号皇庄欠您近四百万贯钱，我们太府寺也只用支付其中的三成对吧？” 裴凌点点头:“没错。” “那好，请裴公公将天字一号皇庄的账务移交我等，我们会立刻对账务进行核实。 一旦确认您交出的账没问题，我们太府寺会立刻把欠您的钱补齐。” “好！” 裴凌踢了一脚箱子，箱子立刻滑到蔡京面前。 “账本都在这箱子里了，给你们七天的时间核实，恰好这七天我们也准备一下迁出天字一号皇庄。” “那下官在此先谢过裴公公的配合。” 蔡京起身对裴凌行了一礼，然后又冲皇太后行礼告退。 皇太后摆摆手命蔡京他们退下后，蔡京这才和太府寺的官员把那口装满账本的箱子抬走。 蔡京他们离开后，皇太后忍不住问裴凌:“裴凌，你好不容易把天字一号皇庄经营成那番景象，难道真的就此交给太府寺？” 裴凌笑了笑，起身对皇太后行了一礼道:“皇太后，这次的事情也让我们明白了，像皇庄这样的地方如果让皇室参股，最终只会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接下来我准备另外寻找合伙人，重新选地方创建皇庄，不知道皇太后您是否有兴趣加入？” 皇太后眼睛微微一亮，立刻点头:“哀家当然要加入，只是不知道你准备将新的皇庄建在何处？” “皇太后放心，这次我们的规模用不着像天字一号皇庄那么大，只需要百余亩地就完全够用了。 之前微臣去过申王府，那府宅占地颇广，甚至还有独立的跑马场和练兵场，完全可以满足我们的需求。 只是不知这申王府，我们应该从何处购置。” “这个简单，申王府一家被害后，他那宅子就被宗正寺收回去代为看管了。哀家跟宗正寺卿打声招呼，你随时可以去把申王府买下来。” 第161章 捡漏申王府 敲定购买申王府的事后，裴凌离开皇宫，乘坐马车直奔天字一号皇庄。 说实话裴凌自己也没想到，天字一号皇庄才刚刚有所起色，竟然就会被蔡京他们盯上。 这对裴凌而言真是……太他妈妙了！ 天字一号皇庄那十多万流民每天的消耗，绝对是一项不菲的成本。 完成土地开荒，然后种地获得收成，最快也是明年秋季的事情了。 这意味着在此之前，那十多万流民都得裴凌自己掏腰包养着。 天字一号皇庄完全由裴凌当家时，裴凌靠着运营足球赛日进斗金，差不多可以支撑那十多万流民的日常消耗。 现在蔡京他们想把天字一号皇庄接过去，这恰好给了裴凌一个剥离皇庄优质资产的契机。 天字一号皇庄的水泥工坊、印刷工坊、足球联赛……以及裴凌还没来得及弄的制糖坊和马赛，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剥离出来。 当然天字一号皇庄裴凌也没打算就此放弃。 等蔡京他们接手天字一号皇庄一段时间后他们就会明白，这皇庄不是什么香饽饽，而是一个巨大的包袱。 裴凌相信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撑不住，届时裴凌再把天字一号皇庄接回来，说不定还能顺带再敲蔡京他们一笔。 福宁宫内，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长相俊逸，浑身散发着儒雅气息的赵佶，此刻眉头紧锁，明显有些不太高兴。 “那天字一号皇庄最值钱的就是足球赛，现在裴凌把足球赛弄走，我们还得花一百多万贯接下来天字一号皇庄，这不是在做赔本的买卖吗？” 赵佶不解地问蔡京。 蔡京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对赵佶道:“官家不用着急，这足球赛裴凌能办，我们也能办。 天字一号皇庄那边，足球场是现成，观赛的人也是现成的。就算裴凌把足球联盟带走，我们也能另外创建一个足球联盟，重新经营足球赛。” “自己经营足球赛？” 赵佶一下来了兴趣，皱着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元长这想法倒也还不错，只不过我们自己经营足球赛，真能搞得像裴凌那么好吗？你们可能对裴凌不太了解，那年轻人奇思妙想颇多，能力也非常不错，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元长”是蔡京的表字，赵佶直接拿表字称呼蔡京，可见他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赵佶对于裴凌的欣赏溢于言表，这让蔡京对裴凌越发的警惕起来。 蔡京不去评价裴凌这人如何，只是回应赵佶:“官家放心，裴公公经营足球赛时，完全是从零开始，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而我们不同，我们有裴公公经营足球赛的经验可以借鉴，完全可以做到择善而从，择其不善而改。 另外微臣也听说官家对于蹴鞠和足球全都十分精通，微臣相信有裴公公的经验外加官家的指点，我们一定可以把足球赛经营得会比之前更加精彩。” “好！既然元长你如此有信心，那朕就支持你们大干一场！” 天字一号皇庄，综合管理处的大会议室。 所有皇庄的管理人员齐聚于此，当他们听说裴凌即将把天字一号皇庄移交给别的官员以后，所有人如丧考妣，脸上满是绝望之色。 “裴大人，天字一号皇庄是您一手创建的，我们这些人只认您一个，您可不能丢下我们啊。” “就是啊裴大人，在我们心里您就是天，您要是离开了天字一号皇庄，我们可怎么活啊。” “留下来吧裴大人，我们保证什么都听您的。” 会议室内吵成一团，大家纷纷出言挽留裴凌。 裴凌也是一脸无奈地叹着气，这时辛芩拍了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你们别这样，如果裴大人能够留下，他又怎么可能会走呢？ 裴大人是朝廷官员，他得听皇上旨意行事，否则就是抗旨不尊，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难道你们忍心看着裴大人被株连九族？” 辛芩这番一说出口，在场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大家全都悲伤地看着裴凌。 裴凌这时再度给辛芩使了个眼色，辛芩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随后沉吟道:“当然了，裴大人也不是没有回来的可能。” 众人听辛芩这么一说，立刻期待地看向辛芩。 辛芩道:“如果新来的官员对大家很好，同时能够把天字一号皇庄管理得井井有条，那裴大人回不回来都无所谓。 但要是新来的官员对大家不好，天字一号皇庄也被他们弄得一团糟，那么裴大人迟早会回来收拾残局的。” 辛芩这番话算是把一切都点明了。 如果蔡京他们真能将天字一号皇庄经营好，那裴凌拱手让出天字一号皇庄也没什么关系。 可要是他们把天字一号皇庄弄得一团糟，天字一号皇庄的这些人也不会任由他们胡搞下去。 要知道天字一号皇庄可是有十多万的流民，这些人要是闹起事来，蔡京他们有逆天的本事也没办法掩盖。 说完皇庄暂时更换主管之人的事后，裴凌开始安排具体的移交事宜。 首先裴凌问了一下在座的所有管理层，有哪些自愿跟他一起离开。 结果没出现任何意外，全都举手表示要和裴凌一起走。 裴凌最终选择带走一大半的管理层，剩下的人则全部放在普通庄民里充当眼线。 然后就是水泥坊、印刷坊、足球联盟工作人员等等……裴凌全部带走。 一系列安排布置完毕后，裴凌接到皇太后的通知，他可以去宗正寺办理购买申王府的手续了。 偌大的申王府，在汴京黄金地段占地面积超过三百亩，大大小小的房间足有五百多间。 如此规模的顶级豪宅，裴凌买下来竟然才花了六万贯钱。 买下申王府后，裴凌亲自对申王府进行了全面勘察，然后准备制定改建计划，把申王府改建成集办公、娱乐、制造为一体的商业总部。 “官人！” 辛芩从正房里出来，冲着院子里的裴凌连连招手。 裴凌立刻走过来，笑着问:“怎么了？在房间找到宝贝了？” 辛芩摇摇头，压低声音对裴凌道:“这正房寝屋里的床有问题，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第162章 申王宝藏 申王府正房的卧室，自然就是申王赵佖平日里住的地方。 裴凌听辛芩说赵佖睡的床有问题，心里立刻想起赵佖死后，他私贩铁器那么多年积攒的财产还一直没人找到。 莫非赵佖把钱藏在了申王府？ 裴凌走进卧室，第一眼就看见了一张颇为夸张的大床。 这床用金丝楠木打造而成，上面同时睡五六个人也绝不会感觉到丝毫拥挤。 单从表面来看，裴凌并没有看出这床有什么问题。 他看向辛芩问:“芩儿，你觉得这床的问题在哪儿？” “你看这里。” 辛芩指向床脚。 裴凌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这张大床的床脚，竟然是埋在地里的。 只不过床脚和地面的缝隙很小，所以不认真看根本发现不了。 “可以啊芩儿，还是你观察入微。” 裴凌夸赞辛芩一番后，开始仔细检查整张床铺。 最终在床底靠墙角的地方，裴凌发现了一个图案复杂的凹槽。 “这图案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裴凌想了一会儿，眼睛突然一亮，他赶紧从床底退出来。 “芩儿，我之前送过你一块玉佩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时刻戴在身上的。” 辛芩解开衣服领口的扣子，随后从脖子处牵出一条红绳，红绳上挂着一块玉质上乘的玉佩。 这玉佩正是申王赵佖咽气时，裴凌从他身上摘下来的。 裴凌也拿着这块玉佩研究过一段时间，因为确实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地方，所以他随手就送给了辛芩。 辛芩摘下玉佩递给裴凌，裴凌接过去以后发现玉佩还是温热的，他下意识把玉佩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辛芩见状俏脸一下就红了，低声嗔道:“官人你讨厌，老是取笑人家。” “没有，我只是好久没闻到我家芩儿身上的味道了，所以想回味一下而已。” 裴凌一边说着，一边将辛芩拉入怀中。 二人温存片刻后，裴凌拿着玉佩钻入床底，将玉佩放进那凹槽内。 果不其然，玉佩严丝合缝地放进了凹槽。 恰好玉佩中间有三个孔，看样子应该可以让三根手指头放进去。 裴凌将右手三根手指放进去，随后拧动玉佩。 很快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裴凌赶紧从床下退出来。 大床慢慢降入地底，等床铺完全贴合地面后，床铺中间往两边移动开，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呈现出来。 “呵，原来申王宝藏还真在他的王府里。芩儿，我们一起下去看看。” 辛芩点点头，随后取出火折子吹燃，然后她拉着裴凌的衣袖道:“我走前面帮你探路。” “傻瓜，咱们夫妻二人福祸与共，一起走便是。” 裴凌握着辛芩的手，直接走进入口。 以裴凌现如今的六识敏锐度，就算没有火折子，他也能看清楚地下密室里的一切情况。 辛芩紧紧挽着裴凌的胳膊，脸上浮现着幸福的红晕。 二人顺着台阶往下，走了一段距离后便看见了一条甬道。 甬道两边的墙壁上有火把，辛芩拿火折子点燃一个火把后，甬道内一下变得明亮起来。 甬道并不长，走到尽头后就可以看见一间石室。 石室内堆放着保养得宜的弓弩、箭矢、刀枪、甲胄、马鞍……甚至还有十几箱火药。 裴凌看着偌大的石室内堆满了这些东西，忍不住感叹:“我果然没冤枉赵佖，这家伙确实是有反意。” 石室并不是只有一间。 裴凌带着辛芩往里走，里面还有三间石室摆放着各类品质上乘的兵器。 甚至连八牛弩和连弩车这些大型攻城器械都有。 到了第五间石室，裴凌终于看到了一点儿不一样的东西。 这间石室里堆放着成箱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另外还有好几身做工精致的龙袍，以及一张纯金打造的龙椅。 这些金银珠宝的价值确实不菲，不过裴凌在见过孙天远他们的资产后，再见到这些金银珠宝已经没多大感觉了。 “赵佖这家伙身家还算丰厚，不过可惜存了这么久的钱，最终全便宜我了。” “你不是要改建申王府，把这里弄新的足球场和什么赛马场吗？到时候人来人往的，会不会被人发现这里藏有申王宝藏？” 辛芩不无担忧地问裴凌。 裴凌微微笑道:“放心好了，到时候我把这片地方规划成我的私人区域，自然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况且像这种地方就是得人来人往才方便，不然有朝一日我们决定要把这里的东西运走时，还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叫那么多人在这里进出。” 辛芩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自从和裴凌在一起后，辛芩对钱财之物就没多大兴趣。 在辛芩的心里，裴凌才是她的一切。 裴凌带辛芩走出退出密室后，又将床铺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接下来的几天，裴凌一直在忙碌。 首先是申王府的改建，裴凌亲自画了图纸，并且做了详细安排。 整个开封的工匠和工人，被裴凌以三倍的市价请过来，此刻已经正式开工。 其次是足球赛的事情，眼下正值冬季赛结束后的休赛期，裴凌以足球联盟的名义把各球队负责人召集到一起。 一是给球队负责人分发收益； 二是趁着休赛期，裴凌决定把这些球队召集到一起，进行加强培训； 三裴凌进一步细化了球赛规则，并且决定亲自培训一批专业的足球裁判； 四裴凌还招募了一批歌姬，把她们培训成啦啦队。 总之等足球赛事重新开赛时，裴凌要给汴京的达官贵人们奉献出最专业的足球赛事。 另外裴凌还去了一趟西夏、高丽、辽国等驿馆，邀请他们也组建足球队，一起踢异国对抗赛。 最后裴凌还把手底下的人手重新做了分配。 从大的框架上，裴凌细分了秘书处，以及四大事业部。 这四大事业部分别是:娱乐事业部、足球事业部、赛马事业部，以及商业事业部。 这其中商业事业部包含了水泥、印刷、马车三项，再往下裴凌决定把制糖和烟花了一部添加进来。 第163章 蔡京的深谋远虑 “你们都查清楚了吗？裴凌交过来的账真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脸还没消肿的孔博儒，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几名账房书吏。 他们花三天时间将裴凌交上来的账本逐一核查，最终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书吏中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一人站出来，冲着孔博儒和蔡京逐一行礼后回道:“回禀两位大人，裴公公交上来的账目确实是没有任何问题。 另外裴公公用了一种很特别的记账方法，所有账目清晰明了，核查起来十分的轻松简单。 还请两位大人在见到裴公公时，帮我等询问一下裴公公，看看裴公公能否将他那记账的方法传授我等，我等愿奉上五百贯钱当作束脩。” “你们！” 孔博儒差点儿没被这些书吏气吐血。 蔡京伸手拍了拍孔博儒的手背，微微笑道:“好，等他见到裴公公，我一定将你们的请求如实转告。 另外你们去通知一下内藏库的主事詹鸿益，让他按裴公公的账目准备好银两，明日随我一起送到裴公公府上。” “喏！” 老书吏应了一声，当即退下。 老书吏带人离开后，孔博儒不解地问蔡京:“大人，这天字一号皇庄没了那个足球赛，剩下的只有十多万庄民。 那十多万流民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包袱，为何大人仍旧如何着急把天字一号皇庄接过来？甚至还甘愿为此动用内藏库的上百万贯钱？” 蔡京看了孔博儒一眼，随后笑着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须。 “孔大人的看法估计和那位裴公公一样，都认为天字一号皇庄内那十多万庄民是负担，是要自己掏腰包喂饱的十多万张嘴。” “难道不是这样吗？” 孔博儒一脸疑惑地看着蔡京。 蔡京笑得越发开怀起来。 “那十多万庄民是不是负担，这得看怎么用那十多万庄民。 像裴公公那样，每日好吃好喝的供他们，让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就算有金山银山，也迟早会有被他们吃光的一天。 不过我们要是把这十多万庄民全部变成佃农，让他们拼了命为我们做事，这十多万庄民可就是十多万件生财的工具啊。” “把那十多万庄民全部变成佃农？” 孔博儒越听越糊涂了，忍不住追问:“可是蔡大人，我们哪里来这么多的地，可供十多万庄民耕种啊？” “这还不简单吗？我们跟裴公公学啊，直接建立括田所，把京畿路、京东东路、京东西路、京西南路、京西北路等等……这些地方的田地全部收入括田所，然后建立皇庄，交由这些庄民耕种。 到时候别说是十多万庄民了，就算再来十多万庄民可能也不够用啊。” 蔡京明显对自己这个计划十分得意，说完以后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孔博儒听完蔡京的话后琢磨了一会儿，随后眼睛一亮，起身对蔡京行礼:“秒啊！蔡大人秒啊！” “蔡大人这是准备在天下富饶之地全部建立皇庄，然后以皇庄的官租替代赋税，如此一来天下赋税十之七八就会流入我太府寺之中。 届时户部无税可收，国库必然空虚。长此以往下去，皇太后就算再不情愿也必须得交出朝政之权。” “哎呀呀，孔大人不愧为孔圣之后，老夫这点儿小心思真是一点儿都瞒不了您啊。” 申王府，存养殿。 这里便是申王府的正房所在，整个申王府的改建并不涉及这片区域。 裴凌买下申王府后，便把日常办公的地点转移到了申王府。 “钡盐、钠盐、银盐……有了这些东西，我这‘流星泪’烟花应该就能制作成功了。” 裴凌正在仔细调配烟花的原材料比例，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官人。” 辛芩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裴凌放下手中的小勺子，直接走出房屋。 “官人，秘书处把今天收到的消息汇报进行了汇总，其中有一条从太府寺传出来的消息，我觉得你应该立刻看一下。” 辛芩说着将一封密函递给裴凌。 裴凌接过扫了几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蔡京这头老狐狸，我果然还是小看他了。” 密函里说的就是蔡京预备创建括田所的事。 据裴凌对北宋历史的了解，这括田所在徽宗一朝确实存在过十多年的时间。 只是裴凌怎么都没想到，因为他的存在，这括田所不仅可能提前创建，并且创建的原因还与他息息相关。 这莫非就是时空的自我修正能力吗？ 裴凌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眼下蔡京既然已经出招，那接下来就到了他接招的时刻。 “芩儿，去准备一些礼物，我要立刻到蔡王府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准备，你稍微等我一下。” 三辆鸿运车行的马车，载着裴凌来到蔡王府大门外。 因为提前派人来递过拜帖，所以马车刚停下，蔡王府立刻中门大开，赵似亲自带着人出府出来迎接裴凌。 在大宋这样的迎客方式，绝对算得上是最高规格的礼遇。 裴凌一下马路就热情地朝赵似迎了上去。 “哎哟王爷，微臣身份卑微，怎么担得起你亲自出来迎接。” “裴凌你少跟我来这套，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异姓兄弟看待的，你要是不认我这个兄长，那我就先回府了。” 赵似说着当真做出要转身回府的架势。 裴凌连忙拉住赵似，笑着说道:“我今天是来找你谈生意的，你要是走了将来后悔的肯定是你。” “谈生意？”赵似眼睛一亮，“听说你准备把天字一号皇庄移交给太府寺，然后专心致志地经营足球赛，你来找我谈的生意不会就是足球赛吧？” “除了足球赛以外，还有马赛，具体玩儿法我一会儿慢慢跟你说。” 赵似见裴凌真是来邀请他一起办足球赛，脸上立刻露出狂喜之色。 他紧紧握着裴凌的手道:“我就说嘛，有赚钱的好事你肯定会想着我的。走走走，咱们进府边喝边聊，我府上最近来了一批胡姬，那身段保证你看了……呃，对不住，我一时太兴奋，忘了兄弟你是……” “哎呀没关系，我就看一看或者摸一摸，一样有感觉的。” 第164章 你泼我脏水，我塑我金身 蔡王府广懿殿内，十几名身材妖娆的胡姬，穿着很少的布料，随着鼓乐翩翩起舞。 裴凌和赵似紧挨着而坐，两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在喝酒的过程中，裴凌把一些合作细节跟赵似谈妥，其中就包括赵似的占股比例，以及他接下来要出力的一些地方。 引赵似入股，裴凌是提前跟皇太后商量过的。 受京西北路那摊子事的影响，皇太后在朝堂中的势力和威望都受到了严重打击。 她现在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外援，支撑她保住手中的权力。 朱太后无疑就是外援的最佳人选。 当然以朱太后和皇太后的关系，她肯定不会全心全意地出力帮她。 不过只要朱太后能够在一些关键的时刻，态度稍微往皇太后这边倾斜一些，就足以让皇太后稳住局势了。 另外对于裴凌来说，有赵似的加入，可以让他减少非常多的麻烦。 毕竟裴凌不可能一遇到麻烦就去找皇太后帮忙，但谁要是招惹赵似，赵似都不用自己去跟朱太后说什么，朱太后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帮赵似找补回来。 并且因为朱太后没有接触朝政，所以她做起事来可以更加的肆无忌惮，甚至是不择手段。 裴凌的背后有皇太后和朱太后这两座大山，就算皇帝赵佶想找他麻烦，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够不够。 裴凌和赵似谈完正事后，并没有在蔡王府久留。 因为申王府秘书处那边派人来禀报，说是蔡京亲自带着太府寺的人，押送满满的十大车钱来做交接。 裴凌立马赶回申王府，临走时还约了赵似三天后开股东大会。 裴凌赶回申王府附近时，申王府外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应该是辛芩让人通知了城管司的校尉过来维持着秩序。 裴凌让马车远远停下，然后凑到围观的人群中，假装一副跟着看热闹的模样。 “大哥，咱们这是在看啥呀？” 裴凌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问。 中年男人伸手往前面指了一下，“看到那十辆马车了吗？马车上装的全都是银子！据说总共百余万贯钱，全是属于城管司那条老阉狗的。” “城管司那条老阉狗？叫什么名字啊？” 裴凌好奇地问，心想这“老阉狗”不是在说他吧？ “据说是姓裴，全名我忘了。” “全名叫裴凌！听说是皇太后养在宫里的面首，仗着有皇太后撑腰，在城管司贪了很多银子。” 围观百姓的话让裴凌无语到了极致。 紧接着裴凌在心里偷偷咒骂蔡京一番，那老狗肯定是故意这么明目张胆的给他送钱过来的。 这样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顺带手就把脏水泼在他身上了。 裴凌捏着下巴想了想，最终他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守在申王府外的城管司校尉见到裴凌，立刻向他行礼:“属下参见大人。” 围观的百姓一听，立刻吵嚷起来。 “哎哟，这就是那个叫‘裴凌’的阉狗是吧？” “难怪这小子能做皇太后的面首，长得确实还不错。” “阉狗误国，阉狗误国啊！” 申王府前殿的奉元宫内，蔡京一边品着茶，一边得意地笑着。 他其实已经听见了城管司校尉给裴凌行礼的声音，但他故意留在奉元宫不出去，想让裴凌多难堪一会儿。 最好是裴凌被那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激怒，然后下令驱散百姓，把矛盾激化。 在围观群众的吵吵嚷嚷之中，裴凌爬到了马车的钱箱之上。 众人见裴凌似乎准备讲话，于是下意识安静下来。 裴凌扫了在场所有的围观百姓一眼，随后高声道:“今天来了这么多父老乡亲，裴凌心里很高兴，恰好大家一起给裴凌做个见证。” 说完裴凌打开马车上的一个钱箱，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围观百姓惊呼出声，各自窃窃私语。 “看！那些箱子里装的果然是银子。” “天呐！这么多银子到底要花多久才能花完啊？” “那银子给我一箱，我家三代不用愁吃喝。” 裴凌让围观百姓讨论一阵后，大声说道:“这里一共十辆马车，马车上装着价值一百多万贯钱的银两。 这些银两一部分来自当今皇太后，一部分来自于蔡王，还有一部分是我个人的积蓄。 众所周知，我裴凌是个太监，注定后继无人。 我的吃穿用度宫里都有提供，所以银子对我来说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今天我把这一百多万贯钱放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大家，这钱我准备怎么花！” “裴大人您倒是说说，这么多钱您准备怎么花呀？” 人群中有胆子大的人，语气揶揄地问裴凌。 裴凌笑着点点头，随后大声道:“好！我现在就告诉大家！” “这一百多万贯钱，我裴凌决定全部花在开封府老百姓的身上。 在场所有人的父老乡亲给我裴某做个见证，凡是开封府没人赡养的孤寡老人，没人抚育的孤儿孤女，我裴凌一律负责赡养抚育。 另外家里有患病之人没钱医治，有残疾之人生活困苦，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导致家庭贫困，生活难以为继者。 从明日起都可以来申王府找我，一旦我核实您的生活境况确实困难，我将立刻拿钱给你，帮你改变生活境况。 同时为了保证我这一百多万贯钱能够全部花在有需要的人手中，我将招募一千名懂得书写和算账之人，帮我发放这些钱。 最后凡是我发放出去的钱，我都会张贴告示公布三天，另外还会登记造册，以供各方监督核查。 总而言之我裴凌当着在座所有父老乡亲的面起誓，这一百多万贯钱务必每一个铜板都捐助给有需要之人。 倘若我自己用了其中一个铜板，就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裴凌这番话说完，在场所有的围观百姓全都沸腾了。 他们纷纷大喊着:“裴大人仁义无双！裴大人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啊！” “裴大人英明！裴大人善有善报，必将长命百岁！” “裴大人，我爹瘫痪在床已经十三年了，我可以拿到银子吗？” 裴凌没再理会围观的百姓，当场对城管司的校尉们下令。 “把马车上所有的钱搬进府库，然后称重验收。验收结束后，把具体的钱数总额公布到申王府外。” 第165章 行善积德好名声 “你听说了吗？皇太后身边的那位裴公公，把他一辈子的积蓄都拿出来做善事了。 一百多万贯钱啊，那得做多少善事？” “我昨天去申王府那边看热闹了，那个裴公公看上去很年轻啊，你们说哪里来的一百多万贯钱？”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裴公公那一百多万贯钱里，有一部分是皇太后给他的，还有一部分是蔡王爷给他的。 另外裴公公他自己的出身也不简单，据说神宗朝的度支副使就是裴公公的祖父，当今皇太后是裴公公的姨母。” “裴公公的出身既然这么好，那他为什么会进宫去当太监啊？” “听说是因为裴公公的祖父当年被奸人所害，导致被流放去了沙门岛。 接着裴公公的父亲戍守永乐城，最终战至力竭而亡。 因为家里遭逢这一系列的变故，裴公公才流落江湖，最终进宫做了太监。” “哎呀，这么说起来裴公公不仅出身名门，并且还是忠烈之后啊。” “如果不是忠烈之后，裴公公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善心呢？” 昨天宣布了拿一百多万贯钱搞慈善后，今天裴凌就派出了暗中培养的所有“水军”。 这些人一部分装作消息灵通的普通人，在大街小巷，酒楼茶肆，甚至是一些贩夫走卒的聚集地，不断替裴凌歌功颂德，同时把外界对裴凌的污蔑，不着痕迹的一一澄清。 另外还有一部分专业的说书人，这会儿已经开始在各个说书的场所，讲起了《永乐城英雄传》。 表面上看这段评书是在说当年死守永乐城那些将士的丰功伟绩，实际上《永乐城英雄传》的第二篇，就是裴凌那便宜父亲的《裴武传》。 由于这一篇是裴凌亲自操刀书写的，里面包含了很多故事套路，以及易于传播的金句。 例如在评书之中，裴武临死前举刀大喊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仅一天便已经传遍整个汴京城。 无数文人才子聚在一起，推敲着这首诗的全篇应该是什么样的。 还有评书中裴武的妻子带着五岁的裴凌去找城楼上找裴武，结果路途中与裴凌走散，然后永乐城被攻破，西夏士兵入城。 裴武的妻子为了保守清白提刀自刎，临死前看向裴武坚守的城楼方向，说出那句经典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一时间不知道引得多少人为之垂泪。 就在半数汴京人为裴凌凄惨坎坷的身世而感到心疼时，裴凌自己也没闲着。 申王府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支队伍是来应聘“善济会”的员工，另外一支队伍则是来尝试求助的普通百姓。 好在天字一号皇庄刚创建时，裴凌就有意培养了许多能写会算的人才。 尤其是在算账方面，不少人还是裴凌亲自教导培训的。 如今这些人分成了两批，一批人在负责接待应聘者，另外一批人负责接待求助者。 虽然两边接待的速度并不算快，但至少有条不紊，没出什么乱子。 花钱搞慈善，这其实是裴凌一直都有计划要做的事。 尤其是在裴凌从蔡州回汴京的路上，这个计划更是变得势在必行了。 以裴凌现如今拥有的财富，区区一百多万贯钱他是真没放在眼里。 拿出这一百多万贯钱，一方面实实在在地帮助一些有需要的人，另外一方面也为自己博取一个好名声，避免让人用流言蜚语来恶心他，这对裴凌来说绝对是非常划算的一笔买卖。 裴凌宣布做慈善的第三天，第一批审核过关的资助名单出炉。 名单张贴在申王府大门左侧的外墙上，鸿运车行的马车排着队，专门送善济会的慈善专员去发放善款。 为了明确这善款是发给谁的，马车的车厢外还会张贴大字报，上面写着受资助者的名字以及善款金额。 慈善专员发放善款时，还会找附近五家邻居一起见证。 善款发到受资助者手里了，善济会还会派专人定时回访，以确保对方确实是将善款用作改善自身处境。 同时回访人员也能确认下对方的生活境况是否确实有所改善，如果因为客观原因生活境况并没有太大改变的，回访人员还可以帮这家人申请二次资助。 大宋的老百姓什么时间见识过如此长期持续，流程公开透明，并且专业高效的大型慈善行为？ 伴随着一笔笔善款发放到具体的每个人手中，裴凌的名声在汴京瞬间达到了最巅峰。 汴京城内甚至开始流行起给裴凌立长生牌位，搞得那些卖长生牌位的商贩恨不得把裴凌当祖宗供起来。 忙碌了七天，裴凌总算是把善济会这摊子事给理顺了。 因为善济会涉及一百一十多万贯钱的发放，所以裴凌建立了四重监督机制。 一是明面上的审核，发放，回访机制；二是隐藏于暗处的暗访，抽查追踪机制。 一旦被裴凌发现问题，轻则追回钱财，报官抓人。重则交给武德司的刑讯房，给他们做练手的对象。 夜已经深了，赵宁儿穿着一身宫中内侍的衣服，在屋里焦急的等待着。 中午裴凌让鲁初学给赵宁儿送了书信，让她今晚别急着睡，裴凌会来带她出宫，给她一个惊喜。 “死裴凌，臭裴凌，让人家等他，结果这么晚了还不来。” 赵宁儿坐在床沿边，一脸不满地嘟囔着。 这时裴凌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在屋内响起:“我要是真死了，你岂不是得守活寡？” 赵宁儿心中一喜，赶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这时裴凌一下走过来，直接一把抱起赵宁儿道:“眼睛闭着不要睁开，到地方以后我会叫你的。” “哦。” 赵宁儿听裴凌这样说，立刻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赵宁儿感觉到自己在快速的下坠，然后似乎又高高地跃起。 夜间的冷风吹在赵宁儿脸上，但赵宁儿并没有感觉到冷，反而感觉很温暖，很幸福。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过后，裴凌的声音再度响起。 “好了宁儿，我们到了，你睁开眼睛看看。” 赵宁儿好奇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大片空地，赵宁儿并没有看出任何特别的地方。 就在赵宁儿一头雾水看向裴凌时，裴凌拍了拍手，低声念道:“三、二、一！” 咻！砰！ 一朵烟花飞上天炸开，紫色烟花如雨点般出现在空中，随后那散开的烟花再度炸响，于天空中分散出了更多的红色烟花。 赵宁儿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惊喜无比地问裴凌:“这……这烟花是你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裴凌微微一笑，一脸宠溺道:“这才到哪儿？你继续看。” 话音落，无数的烟花冲入夜空之中，整片夜空瞬间被烟花覆盖。 第166章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 次日，早朝。 今天的早朝表面上有两件大事要商议。 一件是徐芳从京西北路归来，他需要在早朝上简单介绍京西北路官员贪墨案的大概情况，然后皇太后当朝宣布对他立功的奖赏。 其实这件案子里，功劳最大的是裴凌才对。 毕竟救下徐芳，保住向宗回，找回账本这些事，全是裴凌干的。 但裴凌早就跟皇太后申请，把所有功劳都让给徐芳，借此隐瞒他去过京西北路的事。 所以在外界看来，徐芳这次功劳巨大，皇太后怎么嘉奖他都不为过。 另外一件事，就是从京西北路抓捕的那些官员，究竟交由哪个衙门主审的问题。 要知道截止到目前为止，京西北路这些官员都还没有交代，他们贪墨的钱财究竟藏在了什么地方。 谁要是能够审问出来，不仅能立下大功，同时还能轻轻松松地捞到一笔丰厚油水。 所以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甚至就连宗正寺和左右两省都跑出来抢这次的主审权。 从情理上来说，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他们确实有资格抢这次主审权。 就算是宗正寺，强行解释下也能沾点儿边，毕竟向宗回也算是皇亲国戚，宗正寺可以借着向宗回牵涉其中为由，抢夺这个案子的主审权。 问题就在于左右两省也跑出来抢主审权，这就有太过分了。 众所周知大宋的官制是三省六部制，所谓三省就是: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 这中书省和门下省，又分别被称为右省和左省。 在正常情况下，中书省算是个决策机构，主要负责给皇上提建议，帮皇上草拟、颁发诏令。 门下省则算是一个审议机构，主要职责是审核政令，驳斥违法违纪。 尚书省的职能就多半偏于执行，主要负责执行重要的政令。 当然这里说的是正常情况下。 眼下大宋是皇太后执掌朝政，所以中书省和门下省，基本都是处于闲置状态。 支持赵佶早日亲政的新派官员，大多数也都安置在中书省和门下省这两个地方。 如今中书省和门下省的人站出来争京西北路官员贪墨案的主审权，无疑象征着赵佶与皇太后的朝政大权争夺，已经逐渐趋于公开化了。 其实赵佶之所以这个时候站出来和皇太后争夺朝政大权，主要还是因为两件事。 一个是蔡王赵似和朱太后之前硬闯慈德宫，差点儿让蔡王丢了性命。 虽说在裴凌的斡旋下，皇太后最终对蔡王高拿轻放，仅仅只是罚他出钱重修皇陵。 但这多少也打击了朱太后和蔡王的气焰，令他们母子二人到现在为止，都再也没明目张胆地表现出对皇位的觊觎之心。 没有了朱太后和蔡王的虎视眈眈，赵佶的皇位至少稳固了一半。 接着再加上京西北路一大批旧派官员联手贪墨一案，令得守旧派势力大减，朝中威望严重削弱。 守旧派灵魂人物本就是皇太后，现如今守旧派遭遇如此打击，并且还是皇太后亲自下令一查到底的。 这导致守旧派不仅势力大减，并且自己内部还出了乱子。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赵佶就算再蠢，自然也知道他争夺朝政大权的时机到了。 况且真正熟读大宋史的人就应该知道，赵佶或许是个昏君，但他绝不是一个蠢人。 这一点从京西北路局势刚定，他就立刻调蔡京回汴京城，然后一出手就拿下太府寺，便能看得出来。 垂拱殿高台左侧对过来的侧门处，裴凌倚靠在门框上，一边听朝堂上那些官员言辞激烈地争辩，一边疲倦地打着哈欠。 昨天裴凌带赵宁儿出宫，给她看了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赵宁儿感动之余，愣是强撑着和裴凌折腾了一整晚。 饶是裴凌体质过人，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世上果然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够了！” 群臣吵吵嚷嚷之际，皇太后突然怒喝一声。 一众大臣微微一惊，立刻安静下来。 皇太后冷着脸道:“京西北路涉案官员主审一事，众卿家不必再讨论，徐芳为了调查此案险些丢了，所以京西北路涉案官员主审一事，哀家已经决意让徐芳负责。” 皇太后话音刚落，徐芳赶紧跪倒在地，高声大喊:“微臣领旨！” “慢着！” 大理寺卿这时从群臣中走出来，对着皇太后行礼道:“皇太后，皇城司本就掌管着宫禁宿卫，刺探监察之权，若皇城司再掌刑名之权，那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还有何存在的意义？” “大理寺卿所言有理，还请皇太后三思！” 邢部侍郎这会儿也站了出来。 有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带头后，御史台三院所有官员全部站了出来，一起对皇太后行礼高呼:“请皇太后三思。” 皇太后扫了跪在地上的一众官员一眼，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冷怒之色。 “各位大人是不是误会了？哀家并没有说过，主审京西北路涉案官员一事，会交由皇城司负责。” “可是皇太后，您刚才不是说主审之权要交给徐芳吗？” 大理寺卿疑惑地问皇太后。 皇太后微微一笑，点头道:“没错，徐芳为了调查京西北路众官员贪墨案，险些命丧蔡州，如今他查清一切，并将涉案官员如数抓捕回朝，如此大功焉能不赏？ 故哀家决定，任命徐芳为枢密院副承旨，掌支差房事务。 各位大人，徐芳以枢密院副承旨的身份主审京西北路涉案官员，尔等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大殿之中，徐芳跪在地上激动得浑身发抖。 枢密院副承旨，正六品的官职，从品级上来说，这官职并不算高。 但这个官职却是个拥有实权的要职。 所谓“掌支差房事务”，就代表徐芳拥有了执掌荆湖北路边防，以及京东、京西、江、淮、广南东路吏卒，迁补殿侍，选亲事官，行调发军等一切大权。 此次京西北路的涉案官员，官职最高的就是京西北路安抚使孙天远。 安抚使执掌着京西北路的兵权，徐芳以枢密院副承旨的身份来主审此案，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能挑出半点儿毛病来。 皇太后见一众大臣沉默不语，嘴角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 “好，既然各位大人对于此事都没有别的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皇太后说完正想宣布退朝，这时户部的户部司主事朱康乐站了出来。 他走到大殿中间跪下，高声道:“启禀皇太后，微臣有事启奏。” 皇太后微微一怔，这朱康乐是户部司四名主事当中，唯一的一个哲宗旧派官员。 他这个时候站出来究竟是何用意？ “准奏！” 皇太后沉声下令。 朱康乐道:“微臣奏请皇太后，允许户部司丈量天字一号皇庄耕地面积，以计算其应缴税额。” 朱康乐此话一出，蔡京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第167章 蔡京的算计落空 朱康乐请求丈量天字一号皇庄的耕地，计算天字一号皇庄应缴的税额。 这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冲着皇太后去的，毕竟皇太后才是天字一号皇庄的最大股东。 但是蔡京很清楚，这件事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这边刚想建立括田所，以皇庄的名义大肆吞并田地，这边户部司就跳出来要征皇庄的税。 一旦皇太后同意朱康乐的请求，那蔡京建立括田所，想用皇庄的地租替代赋税，把户部的税收悄无声息转移到太府寺的计划，等于就此流产。 蔡京脸色铁青，直接对身旁不远处的孔博儒使了个眼色。 孔博儒刚想站出来反对朱康乐的提议，这时大殿上有近三分之二的大臣一并跪下。 这些大臣像约好的一样，异口同声地大喊:“请皇太后准允户部司丈量天字一号皇庄耕地！” 蔡京扫了这些大臣一眼，发现皇太后的旧派官员，以及朱太后的哲宗老臣，基本全都囊括其中。 显然在针对皇庄征收赋税这件事上，皇太后和朱太后已经提前达成默契。 蔡京长叹一声，他也拿不准究竟是有人透露了风声，还是裴凌提前想到了要堵住皇庄赋税这个漏洞。 总而言之，他耗费巨大代价拿下天字一号皇庄，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诉求已经破灭。 如果想要挽回损失，蔡京接下来只能按照他跟赵佶说的那样，另办一个足球赛，和裴凌正面打擂。 皇太后答应针对皇庄征税，并且承诺以后再建皇庄必须先征得户部同意以后，今天的早朝终于结束了。 群臣散去，徐芳往侧门看了一眼。 裴凌走出来冲徐芳笑了笑，然后上前扶住皇太后。 徐芳冲裴凌抱了一拳，这才满面春风地走出大殿。 半炷香过后，裴凌来到春风楼，推开风雅阁的房门，冲着屋内坐着的徐芳笑道:“恭喜恭喜啊，大哥你一步登天，直接在枢密院执掌实权，今后在这大宋官场您也算是一位巨头人物了。” “我一个人算什么巨头人物？得咱们两兄弟加在一起才算嘛。况且我能够有今天，那不还是全靠你吗？ 如果不是有你，为兄我现在早就是一具枯骨了。” 徐芳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裴凌到饭桌边坐下。 很快春风楼的掌管李广喜进来打招呼，裴凌让李广喜命人准备几个下酒的小菜送进来，然后不要再来打扰。 李广喜应了一声后退下，很快他将酒菜安排了过来。 徐芳和裴凌先闲谈着喝了几杯。 等到气氛差不多到位了，徐芳这才问裴凌:“兄弟，皇太后让我主审京西北路的涉案官员，你觉得我应该审出个什么样的结果？” 裴凌微微一笑，也没跟徐芳卖关子:“大哥，为什么今天朝堂之上，那么多大臣都在争这个案子的主审权？因为这个案子审出什么样的结果，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你能从这些人身上榨出多少好处。” 徐芳眼睛微微一亮，立刻端起酒杯对裴凌道:“哎呀，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这思路一下就清晰了。” 裴凌拿起酒杯和徐芳对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后，裴凌提醒徐芳:“大哥，你可千万别想着对京西北路这些官员动刑，这群官员可是一根手指头都不能碰的。” “啊？为什么？” 徐芳这下倒是有些迷糊了，他刚才心里正想着把皇城司的酷刑，给京西北路那些官员全用一遍，让他们把自己懂事以来干过的每一件坏事都吐干净。 裴凌道:“大哥你想一想，首先京西北路这些官员，以前全都是支持皇太后执掌朝政的旧派官员，如果你对他们施加酷刑，皇太后面子上能好看吗？ 再者皇太后力排众议，强行让你主审此案，现如今各界官员肯定都盯着你呢。 一旦你在审案过程中有什么把柄被他们抓住，他们一定会对你群起而攻之。” 嘶…… 徐芳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一片骇然。 如果不是有裴凌提醒他，那他这次肯定会犯下大错。 其实这也是徐芳这个人的短板所在。 他所执掌的皇城司，是个十分纯粹的行动机构，这个机构最大的忌讳就是干预朝政。 所以徐芳很少和官场的人打交道，自然不太明白官场上的那些明争暗斗，尔虞我诈。 现如今徐芳身上多了一重枢密院副承旨的身份，等于他已经正式踏足官场。 这时徐芳要是再犯错，就算皇太后出手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 “兄弟，既然不能对那些官员用刑，那我该怎么从他们身上榨出好处？” 徐芳疑惑地问。 裴凌笑着摇摇头:“大哥你糊涂了是吧？你不能对那些官员动刑，并不代表你不能对他们那些家人动刑啊。 只要你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把他们的家人全部抓起来，然后你再暗示他们可以派人拿银子赎人，我想他们一定会争先恐后地送银子给你。” “妙啊兄弟！我怎么把这个办法给忘了？这不是我们皇城司做事的惯用手段吗？” 徐芳大笑起来，端起酒杯连连给裴凌敬酒。 汴京金梁桥街边上有一处很热闹的地方，名字叫“亚其里瓦”。 普通人咋一听，或许会以为这是个外国名字，其实不然。 亚其里瓦是个“瓦子”的名字，瓦子是大宋极具代表性的一种娱乐场所。 它由戏曲杂技，勾栏妓馆，外加杂货零食，酒肉铺子等场所聚集而成，一年四季通宵营业，是汴京城百姓最常去的娱乐消遣之地。 这亚其里瓦的旁边便是蔡家祖宅。 蔡家在汴京其实也是出了名的显赫家族，蔡京的父亲曾经是秘书丞侍郎，他弟弟蔡卞是神宗朝宰相王安石的女婿，并且蔡卞自己也曾官拜尚书左丞，也就是俗称的“副相”。 如今蔡京归来，大有一种新派官员群龙有首的感觉。 不过蔡京回汴京这几天一直都表现得很低调，连关系最近的几个人递交拜帖想登门拜访，他都全部推脱了。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蔡京一下朝就让人拿着请帖，去请了所有与他相熟的官员到府上一举。 如今蔡府真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这时蔡京走出来，对着众人长施一礼道:“各位老友，我有一事需要诸位鼎力相助，还请大家助我。” 第168章 皇家足球赛，开赛！ 申王府大门外的告示墙上，新一批通过审核的贫困受助名单张贴出来。 名单刚刚贴好，一大群人立刻凑了上来。 很快有人兴奋地大喊:“我通过审核了！我妹妹的病有救了！谢谢裴大人，谢谢裴大人！” 一个个通过审核的受助人跪在地上，不断冲着申王府的大门叩谢裴凌。 裴凌这段时间有点儿忙。 申王府的改建，球员、教练、裁判、啦啦队等足球相关从业人员的培训，外加赛马师、投注站工作人员的培训等等。 这些耗费了裴凌不少的精力。 不过一切总算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尤其是申王府的改建，在数百名工匠外加上千名工人的齐心合力之下，申王府的改建已经进入尾声。 裴凌决定在十二月初五举办第一届年度总决赛。 办完这场比赛后，足球联盟将分成两批，一批去地方上培养球队，发展次级联赛。 另外一批则会去协助辽国、西夏、高丽、大理等国，组建属于他们的足球队，到时候一起踢“天下杯”。 吱呀……裴凌书房的房门被人推开。 他没有抬头，因为整个申王府敢不敲门就进入裴凌书房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辛芩。 辛芩端着一个还在冒热气的汤盅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裴凌的书桌边上。 “我刚熬好的燕窝炖雪蛤，你趁热喝一碗吧。” 辛芩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汤盅的盖子，给裴凌盛了一碗汤。 裴凌笑着把手中的小狼毫毛笔放下，接过辛芩盛好的汤道:“芩儿，你熬的汤真是越来越香，要是哪天我喝不到你熬的汤，我该怎么活啊？” “只要你想喝，天涯海角我也愿意跟过去给你熬。” 辛芩回答的语气平淡而又认真，饶是对感情历来怀有三分戒心的裴凌，听后也不由得感觉心中一暖。 裴凌喝汤的时候，辛芩偏过脑袋看了看裴凌在宣纸上写的内容。 “金融、农业、制造业、娱乐业、陆军、骑兵、海军、独立基地……” 宣纸上的内容辛芩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成词汇后，有很多她就不太明白具体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单凭辛芩能够理解的那一部分，她便已经明白，裴凌在谋划很大很大的事。 “官人，你这‘独立基地’下面写的‘流求’和‘交趾’是两个地名吗？” “嗯。”裴凌点点头，放下汤碗耐心的给辛芩讲解，“流求是一个岛，与福州相隔很近。目前这座岛上人口不多，我随便派队人马就可以去把它占了。 不过这座岛现如今还比较贫瘠，我占下来以后肯定得花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才能将它发展起来。 从战略层面上来说，这并不是最佳的选择。” “所以官人你理想中的独立基地，其实是‘交趾’？” “如果可以的话，交趾的确是最佳选择。” 裴凌一把将辛芩抱到自己大腿上坐好，随后取出一张交趾国的地图铺在桌上。 “交趾国这个地方三面环海，北面与广南西路接壤，我如果能够占领交趾国，不仅可以独立称国，并且还能在国内大力发展水师。 等水师发展到一定规模后，水师可以顺着南海往北或者往南，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开战，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不过可惜，我目前的实力不足，根本无法打交趾国的主意。” “那就先谋划流求呗，可以把这个地方当作暂时的栖身之地，等实力积攒到一定程度了，再谋划交趾国也不迟。” “夫人说的有理，是我太好高骛远了，总想一口吃成大胖子。” 裴凌刚笑着说完这番话，门外传来秘书处冷凝风的声音:“属下冷凝风，有要事禀报。” 辛芩赶紧从裴凌身上跳下来，然后乖巧地站在一边。 裴凌冲辛芩笑了笑，随后喊了一声:“进来。” 冷凝风是当初天字一号皇庄招聘人手时，裴凌亲自面试的书吏之一。 这年轻人今年刚满十九岁，性格有些孤僻，不善与人交际。不过他心思缜密，并且踏实刻苦。 所以裴凌成立秘书处后，直接提拔冷凝风做了秘书处一组的组长。 “大人，一组的人刚刚收到消息，蔡京昨日在府上宴请了汴京城内数十名官员。 然后今天一早太府寺就对外宣布，将于十二月初三举办皇家足球赛，届时会有三衙、六部、九寺等衙门，各自派足球队上场。 消息传出后，汴京不少富户都跑去天字第一号皇庄买了门票。 另外原本跟我们合作的几家赌档，目前也取消了合作，转去跟天字一号皇庄那边合作了。” 裴凌听完冷凝风的汇报后，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慌乱之色，反倒淡笑着问:“咱们十二月初五的球赛门票卖得怎么样？” “回大人，门票昨日便已售罄。” “好，告诉足球事业部那边的人，让他们不要撤票务窗口。如果这几天有人来退票，只要门票完好无损，我们一律接受。” “喏！” 冷凝风应了一声，当即抱拳退下。 时间一天天过去，严阵以待的蔡京等人，发现裴凌一点儿反击的招数都没使出来，他们反倒是有些迷糊了。 “你们说那个裴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距离我们皇家足球赛开赛只有三天了，难道那个裴凌就准备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球赛开办吗？” “咱们这次的球赛连官家都派了队伍参赛，那个裴凌就算有天大的胆子，想必也不敢捣乱吧。” “依我看那个裴凌就是没招儿了，兴许他现在正躲在那申王府里哭呢。好不容易想到的一个赚钱主意，结果却为我们做了嫁衣。” 太府寺的官员们七嘴八舌地讥讽着裴凌，唯独蔡京眉头紧锁，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蔡京和裴凌认识虽然不久，但几次交手下来，他清楚裴凌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像裴凌这样的人，他越是不动，就代表他越是在酝酿一场足以一击必杀的大阴谋。 只是蔡京目前也想不到，裴凌究竟会从何处发起反击。 蔡京足足担忧了三天时间，最终裴凌还是什么反击都没做。 在天字一号皇庄足球场开办的皇家足球赛，今日午时正式开赛。 第169章 简在帝心 巳时，天字一号皇庄提前开始检票。 为了防止裴凌派人混进场内搞事情，太府寺特意找开封府借了几十名衙役，专门负责对入场的人进行搜查。 虽然太府寺的人已经提前预备了老妈子，让她们负责搜查女顾客，但仅此一项还是让入场的客人怨声载道。 甚至有不少客人不愿意受此屈辱，直接选择撕了门票转身离开。 折腾大半天，两万多名观众总算是全部入场了。 但因为今天有很多朝廷官员来捧场，所以但凡是优质一点儿的观赛位置，全部被朝廷官员占据。 同时为了保护这些朝廷官员，他们所坐的位置附近，全部被侍卫隔绝开来。 “这天字一号皇庄在搞什么东西？以前来这里看踢球，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天字一号皇庄是裴凌裴大人当家做主，现在换了太府寺的人，规矩自然有变化。” “算了算了，都忍一忍吧，毕竟咱们也没多少机会看那些当官的踢球。” “你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我就心疼我那门票钱。那些当官的当真会踢球吗？就算会踢，他们真的会认真踢吗？” 圆形看台上，一共有十二个投注点。 这十二个投注点分别归属于汴京六家背景深厚的赌场，他们原本已经跟足球联盟谈好长期合作了，但因为这次蔡京动用了很多关系去说服他们幕后的大东家，所以这六家赌场宁愿赔付违约金，也还是集体断绝了跟足球联盟的合作。 只是令这六家没想到的是，这球赛都快要开始了，怎么来现场的观众没几个人来投注呢？ 以前可没这样的情况发生过，那时候只要球赛还没正式开始，投注站前就站满了等待下注的人。 有时候甚至还会有人提前跑过来下注下半场，或者后面的比赛场次。 今天十二个投注点安安静静，来下注的人总共没超过两百个。 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让这六家赌场负责人后背直冒冷汗的是，他们十天前开始接受下注。 这十天的时间里，他们已经收到了一百多万贯钱的下注额。 一开始他们还很高兴，毕竟一场球赛就收到如此多的下注额，这在过去还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可最近两天这六家赌场的负责人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劲。 首先是下注的金额，单笔都非常大，并且大部分都是压在一边的。 例如a队和b队比赛，这些下注金额有九成都下在了a队，仿佛下注的这些人早就清楚a队必赢一样。 其次是下注的项目。 众所周知，足球比赛有很多高风险高收益的下注方式。 例如压比分，压犯规次数，压点球个数等等…… 这些下注项过去也有不少人下注，但特别是单笔注额很小，并且投注内容很分散。 可这一次比赛，单笔注额不仅很大，并且大部分都是集中在同一个投注内容上的。 例如户部队和礼部队的比赛，竟然有三千多人下了重注，赌礼部队会以3:1的比分赢得比赛。 这……这他妈不是明摆着的有问题吗？ 现在六大赌场的负责人以及他们幕后的大东家，那真是肠子都快悔青了。 以前跟着裴凌一起干的时候，哪里有这些幺蛾子出来？ 人家不仅自己派了专人，专门在暗中盯着球员们的一举一动，确认他们不会踢假球。 并且人家还会根据下注情况，贴心地提醒六大赌场，调整目前的赔率。 六大赌场跟着裴凌真心赚了不少钱，可现在…… 这六大赌场的负责人和幕后大东西，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些当官的能够多少要点儿脸，别让他们一下就赔得倾家荡产。 正午，比赛的哨声吹响，首场比赛便是户部队和礼部队的比赛。 “我去你奶奶的，这他娘踢的是什么球赛？要战术没战术，要阵型没阵型，并且连基本的规则和技法都没有，全他娘一窝蜂的追着球跑，这他娘有什么好看的？” “我他娘要吐了，这还不如我自己上去踢呢。那个礼部队的九号是谁？为什么他带着球往户部队的球门跑，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拦他？” “别喊了，那个老家伙是礼部侍郎，谁敢拦他？” “烂透了！这种球赛还不如小孩子过家家好看，白瞎了我三百文的门票钱。” “走了走了，真他娘恶心！” 球赛刚进行不到三十分钟，观众走掉了一大半。 到了上半场结束的时候，整个比赛现场基本已经没人了。 北区九十五号座，赵佶脸色铁青地看着足球场。 他是最早接触足球的那批人，甚至他的足球队以前在足球联盟里，也是属于明星球队的存在。 所以让赵佶看这样的球赛，这比喂他吃臭苍蝇，还要让他感觉难受一些。 蔡京、孔博儒、聂史青等一众太府寺的官员，这会儿也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对。 不过他们以前从没看过足球赛，所以也不清楚问题究竟出现在哪儿。 几名下属不断看向蔡京，希望蔡京能够跟官家套套口风。 蔡京也在努力思索着，该如何跟赵佶开启话题。 结果就在蔡京转头看向赵佶的时候，赵佶猛地一下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一甩衣袖道:“蔡京，以后遇到自己不懂的事情，要么就先找人问清楚，要么就别碰它。 不然弄出像现在这么难看的场面，你丢脸，朕更是觉得脸上无光！” 说完，赵佶直接带着杨戬等人离去。 蔡京回汴京以来，还是第一次被赵佶用如此严厉的语气斥责。 他赶紧站起身来，一脸惶恐地跪在座位上。其他几个太府寺的官员见状，也赶紧起身下跪。 从天字一号皇庄出来，赵佶上了马车。 杨戬在赵佶马车左则跟着，赵佶掀开马车窗户的帘布问:“杨戬你说，同样是一个足球赛，为什么裴凌办起来就那么精彩，蔡京他们办起来就那么难看呢？” 杨戬想了想，谨慎地回答:“微臣认为这应当是因为裴公公年轻，心思缜密活络，所以做起事来面面俱到。蔡大人毕竟刚回汴京不久，对于足球赛这个新鲜玩意儿了解还不够多，所以才把事情给搞砸了。” “小小一个足球赛都搞不好，朕又怎么能期待他能帮朕早日亲政？” 赵佶这句话杨戬没敢接应，直接低下头当作没听见。 好在赵佶也没想让杨戬给他什么回答。 赵佶沉默片刻，突然一拍大腿:“朕糊涂啊！为何朕一定要找别人相助？明明朕眼前就有一个裴凌，只要他愿意助朕，朕恐怕不必开罪皇太后，也能早日亲政。” 第170章 这才是真正的足球赛！ “无耻！你们简直就是不要脸！卑鄙！” 皇家足球赛第一天的赛事刚刚结束，六大赌场的人立刻被拦了下来。 数百名下注的人，要求六大赌场赔付赌资。 如果六大赌场全额赔付的话，他们将支付五百三十多万贯钱。 而这还只是第一天的球赛赔付金额，要是皇家足球赛全部踢完，再按比赛结果进行赔付。 那六大赌场的人估计，把他们幕后大东家的祖上十八代挖出来一起凑钱，也没办法赔付其中的一成。 “什么不要脸？你们开赌场的输了就不认账是吧？老子下注的赌票在这里摆着的，你们要是敢赖账，我立刻报官抓你们！” “对！你他娘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刑部侍郎刘阳河！你们敢赖我的账，就等着进刑部受大刑吧！” “那恰好！我爹是开封府通判兰剑春，先让我爹派人把这些狗东西给抓了，然后再交给你爹送到刑部上大刑！” 六大赌场的负责人现在欲哭无泪，这些王八蛋现在完全是装都不装一下了。 这什么皇家足球赛，就是三衙六部的人上去踢的。 现在你们自报身份，说自己是什么刑部侍郎的儿子，那不就等于是承认了你们事先知道内幕，所以下注才下得那么精准吗？ 六大赌场的负责人心里也清楚，这样的话他们说出来根本没用。 无奈之下六大赌场的负责人只好承诺，关于赔付问题明天会给一个准确的答复。 投注的众人听了这话后，这才放六大赌场的人离开。 六大赌场的人一走出天字一号皇庄，立刻跑去找各自背后的大东家商量对策。 以这六位负责人对各自背后大东家的了解，就算他们联手也肯定扛不住三衙六部那些官员的压力。 所以哪怕六位大东家能够请求三衙六部的官员给条活路，也肯定会损失一大笔钱。 “唉……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跟裴大人的足球联盟断绝合作关系呢？” 六大赌场的负责人，这会儿基本都这样感叹着。 皇家足球赛这边正一地鸡毛，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残局时，裴凌的“足球联盟”年度总决赛也正式开赛了。 十二月初五，同样是巳时初开始检票入场。 所有买了票的观众排着队进入球场，球场的入口处布置了一块巨大吸铁石，只有身上带了铁器的人进入球场才会被拦下来收走铁器，其余人只要门票没问题便可以立即入场。 申王府占地面积超过三百亩，很多人对于这面积没什么明确的概念。 这样说吧，二零二二年在卡塔尔举办的世界杯，那个足以容纳八万人观赛的体育场，占地面积还不到十一亩。 所以在申王府弄个足球场和赛马场，面积完全够用，甚至还有非常多的富余。 观众们进入球场后，立刻有专人来引导他们入座。 每一个观众的座位上都放着一张《观赛指南》和一份观赛礼包。 《观赛指南》把足球赛的规则重新做了详细介绍，观赛礼包则包括了装有凉茶的水壶，参赛球队的纪念物等等。 球赛的投注点依旧存在，并且上面写明了承接投注的是“善济会”。 所以最终投注收益的三成会当作善款，用来救济贫困群体。 另外投注的方式，裴凌也进行了相应的改变。 以前是你压多少银子，赌场就写一个票据，然后签字盖印给你。 现在投注是分为一百文、五百文、一贯钱、十贯钱、一百贯钱五种注额，下注以后就能领到一张早就印刷好的票据。 这票据上显示的花纹和字体，在阳光下可以变幻颜色。 别说大宋的人，就算放在后世，这种变色油墨也没几个人会调。 裴凌是仿造假古董出身，他们这样最精通的就是调墨、做旧、仿造，所以裴凌才会调制变色油墨。 之所以裴凌这个时候将变色油墨弄出来，主要是为了后续的两件大事做准备。 一个是马赛投注，一个是钱庄发行银票。 裴凌现在手中的现银实在是太多了，他急需创建一个银号，将钱庄开遍大宋，让现银流通起来。 有善济会和裴凌的信誉做保证，观赛的人大部分都下了注。 因为下注票据是提前印刷好的，所以整个流程也非常快，没一会儿揭幕赛的下注票据便全部售空了。 如果想要继续下注，得等到揭幕赛结束，才能针对下一场比赛进行投注。 同样是正午十二点，揭幕赛正式开始。 球赛上双方球员技法纯熟，配合默契，裁判执法严格，令所有观众看得大呼过瘾。 此外裴凌还专门设计了解说台，为了扩大解说的声音，裴凌把解说台按照戏台方式建造。 就是在解说台下方挖一个地井，然后再在台上放置两个巨大的铜制扩音喇叭。 这样解说的声音虽然不能传遍整个球场，却也能让不少人听见。 “打门！” “球进了！” “雄鹰队十号球员梅老七，他一人带球连过五人，最终成功射门，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这是神仙才能拥有的球技！” “让我们记住这名球员的名字，梅老七！” 鼓声，锣声，掌声，欢呼声，呐喊声…… 所有声音混合在一起，让观赛的人感觉热血沸腾，酣畅淋漓。 不少人初三的时候去看过皇家足球赛，现在再看足球联盟的比赛，他们也不禁感叹着:“这球赛还是得看裴大人操持的，别的球赛根本没这味儿！” 东区观众席上，一副富家翁打扮的赵佶，也是兴奋地不停呐喊。 他搂住身边杨戬的肩膀，激动地大喊:“杨戬你看！这才是足球赛，这才是真正的足球赛！” 杨戬也被球赛氛围感染得热血沸腾，他用力点着头道:“老爷您得对，这样的足球赛看着才让人觉得过瘾，就连我都忍不住想下场去踢一场了。” 杨戬这么一说，赵佶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低落。 他想到他那支足球队为了参加皇家足球赛，于是退出了足球联盟。 要是没退出的话，那他的那支足球队或许也有下场夺冠的可能。 “老爷您快看！” 赵佶正想着该用什么办法让自己的球队重回足球联盟时，杨戬突然兴奋地摇晃起赵佶的胳膊。 赵佶顺着杨戬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队年轻貌美的姑娘，穿着十分特别的服装，走到球场中央跳起了极具活力和观赏性的舞蹈。 前来看球赛的基本全都是男人，他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双目放光，兴奋得哇哇大叫起来。 第171章 庄民反了！ “我的个老天爷，还得是裴大人弄的足球赛啊，看着真是带劲，过瘾！” “那个雄鹰队的梅老七，球技是真的厉害，尤其是他那单人带球连过五人，最后射门得分，简直是神乎其技。 我看这年度总决赛的冠军，肯定非雄鹰队莫属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那梅老七能够跟我们葡萄队的罗阿伟比？罗阿伟那记倒挂金钩，凌空射门有多漂亮，你们都没看见是吧？” “罗阿伟再厉害，那也得靠队友传球他才能破门，梅老七则是自己带球破门，并且他还能给队友创造射门机会，这些罗阿伟能比吗？” “我不管，反正罗阿伟天下第一！” “我呸！梅老七才是真正的球圣，罗阿伟给梅老七提鞋都不配！” 十二月初六的早晨，汴京城到处都可以听得见人们对于昨天那几场球赛的讨论。 甚至有不少狂热的球迷，因为争论谁家队伍里的主力球员更厉害，直接在街上打了起来。 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今天这几场球赛的入场门票，价格迅速炒高。 临近正午时，甚至有人开出五贯钱的天价，只为买一张入场门票。 皇家足球赛开始售票时，不少人跑来退了足球联盟的门票。 这些门票全部被裴凌扣在手中。 如今门票价格炒高，裴凌开始让冷凝风安排人慢慢出票，顺带手再赚上一笔。 寒风吹过天字一号皇庄，偌大的足球场空空荡荡，竟然连一个观众都没有。 殿前司和侍卫亲军步军司的人对踢了一阵。 因为没有观众，大家兴致都不太高。 最终殿前司的人停下来，冲着看台上的蔡京喊道:“大人，反正都没人看，要不就别踢了吧？” 蔡京长叹一声，在蔡攸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回吧回吧，这一局我们输了，在经营球赛方面我们确实不如裴凌。” 太府寺的一众官员本就被冻得瑟瑟发抖，听到蔡京这样说，他们立马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跟随蔡京一起离开。 蔡京他们刚走出足球场，突然发现前路已经被一大群皇庄的庄民给堵住了。 殿前司和步军司的人赶紧跑过来将蔡京护住。 蔡京带在身边的护卫也立马跑过来，一脸戒备地看着那些庄民。 “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是吧？竟然敢拦太府寺少卿的路！赶紧滚开，否则别怪本少爷剑下无情！” 蔡攸自从上次被裴凌当众扇过耳光后，便一直随身携带着一把精美的短剑在身上。 只见蔡攸抽出短剑，一脸凶狠地看着那些庄民。 天字一号皇庄的这些庄民，早就和当初刚来开封府，被逼到啃树皮的灾民不同了。 他们过去在和裴凌相处的日子，在裴凌身上学会了什么叫尊重，什么叫人格，什么叫平等。 虽然这些东西他们无法用言语解释出来，但他们的内心深处，早已经有了这些概念的种子。 更何况天字一号皇庄的庄民里，不仅有摩教教众混迹其中，更加还有裴凌留下的管理层，以及裴凌让柴复佑和柴复明他们帮忙暗中训练的一些年轻人。 所以蔡攸那色厉内荏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吓退这些庄民。 庄民之中，一名老者走出来，不卑不亢地冲着蔡京等人行了一礼:“各位大人，皇庄已经缺粮三天了。另外眼下天寒地冻，庄民们急需棉衣棉被等御寒之物，不知各位大人何时能够将这些物资交给我们？” 蔡京深深地看了这老者一眼，表情有些不悦地沉默着。 现在皇庄要征税，并且另建皇庄还得先通过户部的审核，这让蔡京建立括田所的计划完全落空。 然后蔡京为了拿下天字一号皇庄，付了一百一十多万贯钱给裴凌，这笔钱几乎占了内藏库库银的一半。 原本蔡京指望着靠经营足球赛，早日把这笔钱给赚回来。 却没想到足球赛刚开始就变成了一场闹剧。 现在这些庄民还找蔡京要粮食和御寒的物资，这对蔡京而言根本就是在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蔡攸对蔡京的脾气很了解，他知道蔡京这样沉默着不说话，就代表他是真的生气了。 于是蔡攸指着那头发花白的老者厉喝:“粮食和御寒之物已经在筹措之中，筹措好了自然送过来交给你们，你们赶紧闪开，不然本少爷怀疑你们是意图行刺朝廷命官，此罪等同谋反！” “这天字一号皇庄落在你们这些狗官的手中，我们这些人就算不饿死也得冻死。反正都是死，那我们反了又如何！” “对！今天要是没有粮食运来皇庄，你们这些狗官休想离开！” 庄民们大声喊着，情绪显得越来越激动。 这时不知道是谁这时喊了一句:“还我们裴大人！” 这句话就像是说中了所有人内心的期盼一般，于是大家纷纷高喊着:“还我们裴大人！还我们裴大人！” “放肆！你们……你们难道真的想造反不成？” 孔博儒和蔡攸见庄民一步步逼近，脸上立刻露出了慌乱之色。 蔡京虽然到现在都还竭力保持着镇定，但他拢在衣袖里微微颤抖的右手，还是暴露出了他内心的紧张和心虚。 “抓住这些狗官，让朝廷派人来跟我们谈！” “对！要是不把裴大人还给我们，我们就……我们就反了他娘的！” “没错！我们只认裴大人！” 裴府。 今天难得没什么事，裴凌来裴府探望裴经纬，同时他准备挑选几个裴氏族人，去善济会和足球联盟给他帮忙。 裴氏族人听说了这件事后，全都兴奋地跑到正堂来集合。 裴经纬也很高兴，裴凌愿意提携族里的人。 他亲自给裴凌介绍着这些族人的情况，包括他们的性格、特长、为人处世方面的优缺点，全都毫不保留的给裴凌介绍了一番。 裴凌耐心地听完后，心里已经有了几个中意的人选。 就在他准备宣布时，门房匆匆忙忙跑来禀报:“凌……凌少爷，宫里有一位名叫杨戬的公公要见您，他说官家有急事召您入宫。” 第172章 赵佶的拉拢 “赵佶要见我？” 裴凌下意识问出这句话，这把他身边的裴经纬给吓得脸都白了。 直呼官家名讳，这可是大忌讳。 裴凌冲裴经纬笑了笑，低声道:“没事的爷爷，咱们自己在家里这样叫，没有人会传出去。” 说完也不等裴经纬回答，裴凌直接随门房离去。 裴府大门外，杨戬带着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等待着。 见到裴凌后，杨戬立刻迎上来。 “杨大哥，出什么事了？官家怎么突然这么急着召我进宫？” “哎呀，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天字一号皇庄的庄民闹着要反，他们还把蔡京父子以及太府寺的不少大臣都给抓了。” 卧槽！这他妈还不算大事？ 裴凌心里这样想着，不过既然杨戬都如此沉得住气，他自然也不能丢了气魄。 “哦，原来是这样。” 裴凌一脸平淡地点点头，随后直接登上马车。 马车驶往皇宫的路上，裴凌仔细分析着赵佶召他入宫的真正用意。 处理天字一号皇庄突发情况这件事，可以首先排除。 因为单纯因为这件事，赵佶根本不会召他入宫。 毕竟蔡京是赵佶刚提拔的人，现在他被天字一号皇庄的庄民抓了，赵佶的脸上其实也不太好看。 如果赵佶还让裴凌去救蔡京出来，那更是等于向所有大臣宣告，他自认不如皇太后。 所以单纯因为天字一号皇庄的事，赵佶就算是派禁军去把那十多万庄民全给剿了，他也绝不会让裴凌去处理。 “难道赵佶是故意大张旗鼓地召我入宫，好借此挑拨我和皇太后之间的关系？” 裴凌仔细分析了一下，倒也觉得这可能性不是没有。 马车入宫后，裴凌下来跟杨戬一起往福宁宫走。 路上裴凌暗自模拟着，见到赵佶后他应该作何反应。 裴凌可没忘记，当初城管司第一次联合行动，就是他亲自抓了赵佶。 之后赵佶化名为“关圣”，经常去天字一号皇庄玩儿。 裴凌没少跟他聊天，踢球，两人算得上是老相识了。 杨戬领着裴凌到福宁宫后殿门口后，他指着殿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裴兄弟你自己进去吧，官家在里面等着你呢。” “行。” 裴凌点点头，抬脚走进后殿。 在后殿花园边上，裴凌看见了身穿常服的赵佶。原本裴凌想马上跑过去行礼，一脸震惊地喊“官家”。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裴凌用另外一个想法给替代了。 “老关！” 裴凌冲着赵佶大喊一声，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到赵佶跟前。 “老关，你怎么混到皇宫里来了？是不是跟着你那远房表弟王黼来的？” “裴凌，朕……” 赵佶刚想跟裴凌表明身份，裴凌一把抓住赵佶的手，压低声音对赵佶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福宁宫，官家住的地方，你在这里瞎逛要是被官家发现了，就算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说完裴凌拽着赵佶的手，带他走到花园的一个隐蔽处。 “好了，你就在这里躲着不要出去，等我去见完官家出来，我再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裴凌说完就准备走。 赵佶既觉得无奈又感觉有趣，他一把将裴凌拉住，还没来得及说话，裴凌又抢先开了口:“好了别害怕，算你小子运气好，咱们这位官家是出了名的宽仁大度，就算你被官家撞见，他也不会要你命的，顶多打你几板子而已。” 赵佶听到裴凌说他是出了名的“宽仁大度”，心里顿时感觉像喝了蜜一样甜。 这时赵佶直接对裴凌道:“好了裴凌，朕就是当今皇上，今日召你入宫的就是朕。” “什么？你说你是当今皇上？” 裴凌微微错愕后，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赵佶正想叫杨戬进来证明他的身份，突然裴凌笑声一停，立刻对赵佶行礼:“微臣裴凌，参加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佶看着裴凌，忍不住笑着问:“你刚刚不是还不相信朕的身份吗？怎么这么快又相信了？” “回皇上的话，微臣之所以相信，是因为微臣在您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帝王之气。 这普天之下能够拥有如此气势者，除了官家以外微臣想不出第二人。” 赵佶苦笑着摇摇头，他没想到裴凌竟然也是个如此擅长溜须拍马的人。 不过裴凌拍的马屁直接且明显，不像其他人那样故意打机锋，拐弯抹角地拍，搞得好像他真的分辨不出来一般。 所以裴凌拍的马屁赵佶不仅不反感，反而觉得很有趣。 “好了，免礼吧，跟朕到暖阁里去坐坐。” 赵佶伸手扶了裴凌一下，然后带头走向后殿寝宫。 暖阁里好几个地方烧着炭火，并且做了巧妙的排烟处理，所以屋内不仅暖和，空气并不会让人觉得闷。 在福宁宫侍候的宫女端来不少做工精致的点心。 赵佶让裴凌随他一起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问裴凌:“裴凌，你知道朕今天为什么召你入宫吗？” “呃……微臣进宫前听杨戬公公说，好像是因为天字一号皇庄的庄民把蔡大人他们给扣押了。” 裴凌故意装着糊涂回答。 赵佶笑着点点头:“这算是召你入宫的缘由之一，但不是最重要的那个缘由。” 赵佶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下，见裴凌没有主动询问的意思，赵佶笑骂了一句:“狡猾的东西。” 裴凌讪笑两声没搭腔。 赵佶摇摇头后，笑着继续说道:“朕召你入宫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给朕效力？” 裴凌看着赵佶眨眨眼，脸上满是懵懂之色。 赵佶笑道:“好了，你不用装出这副模样，朕并不是要你现在就为朕效力，而是等皇太后自愿将朝政大权交给朕后，你愿不愿意为朕效力？” “回皇上的话，微臣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您刚刚的问题。微臣听人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本就是皇上的臣民，无论做什么都是在为皇上效力。” 第173章 永镇皇庄，世袭罔替 裴凌的回答让赵佶苦笑连连，此刻他脑子里只想到了四个字，滑不留手。 旁人可能听不出裴凌刚才那番回答有什么问题，但赵佶身为皇上，又怎么可能听不出里面的玄机？ 赵佶问裴凌的问题是“等皇太后自愿将朝政大权交给他后，裴凌愿不愿意为他效力”？ 而裴凌的回答却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做的一切本来就是在为皇上效力。 这一问一答里的玄机，就在于赵佶问裴凌愿不愿给他效力，这是赵佶以个人的名义在招揽裴凌。 而裴凌扯什么“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意思是他尊重赵佶皇帝的身份，愿意给他效力。 不过这也仅限于身为人臣的义务，而不是因为赵佶这个人。 对于裴凌的回答，赵佶倒也没生气，他很清楚像裴凌这样的人才，绝不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效忠于他。 如果裴凌真的这么容易就改变效忠对象，那赵佶也要掂量掂量，裴凌这个人是否值得倚重了。 赵佶取出一份圣旨递到裴凌面前，微微笑道:“朕也看出来了，天字一号皇庄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经营好。 朕的内藏库反正有天字一号皇庄的三成份额，朕又何必把它交给别人瞎折腾？ 去吧裴凌，把蔡京他们从天字一号皇庄带回来，从此天字一号皇庄就彻底交给你了。” 裴凌微微一怔，他接过圣旨后打开看了一眼。 圣旨上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永镇皇庄，世袭罔替。” 刚看到这圣旨里的内容时，裴凌内心还真的激动了一下。 不过很快裴凌反应过来，这份圣旨根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在给他背后的皇太后卖好。 裴凌一个“太监”，他怎么“永镇皇庄，世袭罔替”？ 说白了最后还是得把皇庄传给其他人。 皇庄有四成股份是皇太后的，裴凌如果没有后人，那他选皇庄继承人时就肯定会以皇太后的意愿为主。 所以让裴凌“永镇皇庄，世袭罔替”，就是赵佶在跟皇太后示好。 估计赵佶也是想通了，他本来就是皇太后扶起来的，根本没有必要如此急切的跟皇太后争什么。 再耐心等上两年，朝政大权迟早会落入他手中。 真要是像现在这样，处处跟皇太后针锋相对，说不定皇太后真会生出其它的心思。 赵佶的示好，皇太后会不会接受，裴凌此刻也说不准。 不过赵佶的意思，裴凌无论如何也得替他转达到。 “微臣谢皇上恩典！” 裴凌谢恩后，立刻拿着圣旨离开。 临出福宁宫时，杨戬还跟了上来，说是官家让他亲自驾马车送裴凌去天字一号皇庄。 天字一号皇庄这边，蔡京等人被关在综合管理处的一间大会议室内。 庄民们并没有为难蔡京等人，甚至还专程节约了口粮，给他们准备了一餐还算不错的饭食。 吃饭期间，蔡京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蔡攸。 蔡攸立刻会意，低声问蔡京:“爹，您有何吩咐？” 蔡京偷偷将一把匕首塞到蔡攸手里，小声道:“一会儿那些贱民进来收拾碗筷的时候，你给我杀了他们，记住能杀几个就杀几个！” 蔡攸听了蔡京的话后，脸色骤然大变。 “爹，外面有十多万庄民，我在这里杀他们的人，他们恐怕不会放过我吧？” “糊涂！” 蔡京低声呵斥。 “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这些庄民根本没想过要造反，他们只是想让裴凌回来接管天字一号皇庄。” “爹，您是不是多虑了？官家好不容易才把天字一号皇庄争取过来，怎么可能因为几个庄民闹事就又交还回去？” 蔡京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蔡攸，蔡攸被蔡京这眼神看得有些心慌。 “爹……是不是我哪儿说错了？” “蔡居安，那裴凌年纪比你小的多，为何行事手段处处比你强？” “孩儿不知。” “因为人家比你肯动脑子！” “你也不想一想，我们被关在这里快两个时辰了，外面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很明显，官家就是动了心思，要让裴凌来处理这件事。 如果这件事真让裴凌处理妥当，不仅这天字一号皇庄会重新落入裴凌手中，就连我们好不容易替官家挣回来的局面，也会立刻葬送。 所以就算是死，咱们也得把这潭水搅浑，让裴凌无法妥善处理这里的局面！” 蔡京一通分析说完，蔡攸终于明白了眼下的局势对他们来说究竟有多么不利。 蔡攸点点头，咬着牙道:“爹您放心，孩儿绝不会将眼下的大好局面就此葬送出去！” 说完，蔡攸起身在会议室内活动起来。 时间过去没多久，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 几个庄民沉默着走进屋内，开始收拾蔡京等人的碗筷。 就在这几个人端着碗筷准备离开时，蔡攸突然拔出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对着其中一个人的脖子就猛戳了几刀。 这个庄民脖子鲜血飞溅，直接软倒在地。 由于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所以屋里众人除了蔡京以外，别的人都瞪大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蔡攸又连续捅了两个庄民。 剩下两名庄民大惊，立马将手里的碗筷砸向蔡攸，然后惊慌失措地大喊着:“杀人啦！救命啊 ！杀人啦！” 蔡攸满脸鲜血，猛地一眼看向会议室内的一众官员大喊:“都愣着干什么？杀出去啊！不然留在这里等死吗？” 会议室内除了有太府寺的官员以外，还有几个是殿前司和步军司的禁军统领。 他们见此情形，也只能抄起会议室内的板凳，硬着头皮大喊:“杀出去！” 蔡攸一人顶在最前面，带着众人跑出会议室。 这时会议室外的庄民也涌了过来，他们看见会议室内一地的鲜血，立刻情绪激动地大喊:“杀了这群狗官！” “杀了他们给虎子报仇！” “王八蛋！我把你们剁碎了喂狗！” 就在庄民们群情激愤，喊着要杀了蔡京他们时。 外面有人激动地大喊:“裴大人回来了！” 第174章 杀人者必须偿命！ “裴大人回来了，一切交给裴大人处理吧。” “对！相信裴大人，裴大人一定会给我们做主的！” “好，那去个人通知裴大人，让裴大人过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庄民一听到裴凌来了，激愤的情绪瞬间冷静下来。 蔡京亲眼目睹这些庄民的情绪变化，心里震惊不已。 他为官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官员在百姓心中有如此威望的。 就算是那些名将率领的军队，士兵也很难做到对将领完全的信服。 不过裴凌能及时赶来，蔡京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想死。 蔡京让蔡攸出手时，他就已经暗自盘算过，这会儿来处理眼下这件事的人应该已经快要赶到了。 因为再等下去太阳就会落山，到时候天气一冷，庄民们缺少御寒衣物，情绪肯定会有所躁动。 届时再来处理这件事，局面将会更加难以控制。 所以蔡京笃定，无论是哪一方的哪个人来处理这件事，都会在黄昏之前赶过来。 事实证明，蔡京没有猜错。 天字一号皇庄的广厦门外，庄民井然有序地站在道路两旁，看着上百辆鸿运车行的马车驶过来。 最前方第三辆马车的车厢帘布掀开，裴凌从车厢内钻出来。 一众庄民见到裴凌，立刻兴奋地跪倒在地，齐声高呼:“恭迎裴大人！” “恭迎裴大人！” “恭迎裴大人！” 激动的声音传遍整个天字一号皇庄，回响声不断在空中飘荡，久久未能散去。 裴凌站在马车上，也是有些感动地看了这些庄民一眼。 他大声喊道:“大家受苦了！今天皇上下了圣旨，让我‘永镇皇庄，世袭罔替’。也就是从现在开始，我裴凌再也不会离开天字一号皇庄！” 庄民们听裴凌这样一说，立刻开始欢呼起来。 有些相隔较远的庄民，没听清楚裴凌说了什么，于是一个个庄民口口相传。 每传一段距离，欢呼声便掀起一阵音浪。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没多大感觉，等到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 裴凌当初执掌天字一号皇庄时，因为走的是亲民路线，所以难免会有一些庄民习以为常，开始跟裴凌有些没大没小。 这次裴凌离开，天字一号皇庄更换管理者，十多万庄民这才明白裴凌究竟有多好。 以前一日三餐固定提供，餐餐有肉，顿顿吃饱。 日常衣服随季节变化发放，一些用来改善生活质量的东西，直接去便利店用积分兑换便是。 另外工人宿舍还有专人进行检查，缺什么随时上报，很快就有人来进行补充。 可裴凌一走，粮库的油盐米醋，便利店的各种物品，在第一天就被太府寺官吏搬走倒卖一空。 庄民的一日三餐先是变成白粥配咸菜，接着是喂猪的麦麸汤，最近几天更是直接断了粮。 如此显著的生活质量差异，让天字一号皇庄的人做梦都想裴凌赶紧回来。 裴凌站在马车上，等欢呼声稍微消退一些后，他指着身后的马车道:“我听说庄里已经断粮好几天了，我特意给你们带了米和肉过来，还有力气的就去搬米吧。 另外过冬的棉衣和棉被，我也找工部的比部司先买了一批，目前正在装车，今晚一定会送到庄上来。” “裴大人万岁！” 有几个庄民兴奋地这样喊了一声后，旁边的人立刻捂着他们的嘴。 “你们想害死裴大人是吧？这万岁能随便乱喊吗？” “那……那裴大人九千岁！” “诶？这个不错！裴大人九千岁！” 裴凌站在马车上，寒风不断吹过，令他有一种在风中凌乱的感觉。 九千岁？ 这他们是谁带头喊的？你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裴凌知道啊，历史上的九千岁就没一个落得好下场的。 好在大家喊了几声后，因为好几天没吃饭了，所以没力气再继续喊下去。 这时终于有人从综合管理处那边跑了过来，他们把蔡攸杀人的事跟裴凌一说，裴凌脸上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 “走！带我过去看看！” 裴凌把来报信的这名庄民拉上马车，充当车夫的杨戬立马驾驶马车去往综合管理处。 综合管理处这边，庄民们看到裴凌来后，立刻激动地让开了一条路。 这时裴凌从马车上跳下来，直接来到蔡京等人跟前。 “裴大人。” 蔡京冲裴凌抱拳行礼。 裴凌表情冷漠如冰，淡淡地看着蔡京问:“蔡大人，你们为天字一号皇庄的庄民挟持，可有哪位受伤？” “并没有人受伤。” 蔡京不急不缓地回答。 “既然你们没有人受伤，那为什么要动手杀人？” “裴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们皆是朝廷官员，现如今无端端被这些暴民挟持，我们难道还不能想办法突围自救了是吗？” 说这话的人身材魁梧，看装束应该是一名禁军统领。 裴凌冰冷至极的目光看向这名禁军统领，这名禁军统领被裴凌看得有些心虚。 突然裴凌怒吼一声:“我说话的时候你他妈不要狗叫！” 砰！ 裴凌猛地一脚踹在这名禁军统领腹部，禁军统领魁梧的身子直接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一面水泥墙上。 蔡京等人见状全都皱起了眉头，他们没想到裴凌行事竟然如此果决狠厉，一名禁军统领他说动手就动手。 裴凌再次看向蔡京，冷冷地问:“蔡大人，还是刚刚那个问题，既然你们没有人受伤，那为什么要动手杀人？” 蔡京双手拢在衣袖中，脸上表情如千年古井里的水，没有出现任何波澜。 “这些庄民喊着要造反，吾儿担心他们拿我等性命要挟朝廷，所以才冒险杀人突围。” “也就是说，杀人的是你儿子蔡攸是吧？” 裴凌冷冷地问。 蔡京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之所以让蔡攸杀人，就是笃定无论是谁来处理这件事，都不可能让蔡攸偿命。 毕竟他们被庄民挟持是事实，蔡攸杀人突围也是合情合理的一个行为。 只要蔡攸不死，庄民的怨气就不会平息。 届时就算是裴凌重掌天字一号皇庄，他在皇庄的威信也会大打折扣。 可现在蔡京看裴凌这架势，心里不由得开始有些心虚了。 因为直觉告诉他，裴凌似乎已经做好了杀人的打算。 不过即便如此，蔡京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句:“没错，人是我儿蔡攸杀的。” 裴凌看向进入会议室后幸存的一名庄民，那庄民也赶紧点头，伸手指向蔡攸:“是的裴大人，人都是他一个人所杀。” 蔡攸见裴凌冷冷地看向他，整个人顿时有些慌了。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吞吞吐吐道:“我……我可是正五品的宝文阁直学士，你一个宦官没资格问罪于我。” “你给我听好了，在天字一号皇庄，我裴凌只认一个道理……那就是杀人必须偿命！” 说着裴凌走过去一把揪住蔡攸的耳朵，用力一扭，蔡攸立刻跪倒在地上。 裴凌直接把他拖出综合管理处，同时沉声下令:“通知各小队、中队、大队的队长，让他们到幸福广场集合，我要公审这个杀人犯！” 第175章 虎毒尚不食子 裴凌拖着蔡攸走向幸福广场时，蔡攸这才确定，裴凌是真有要杀了他的心思。 “爹，救我！救我啊爹！孩儿不想死，孩儿不想死啊！” 蔡京面沉似水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一旁太府寺的几名官员围上来，小声询问:“大人，现在怎么办？” “你们赶紧去宫里把这里的情况禀报官家，我去跟裴凌谈谈，看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喏！” 一众官员领命后，立刻匆匆忙忙地离开。 庄民们没有阻拦这些官员，他们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幸福广场的公审上。 “裴大人，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其实我也不想杀人的，是……是我爹，是我爹让我下的手。” 蔡攸实在是被裴凌这气势给吓破了胆，索性将真相和盘托出。 裴凌静静地听完，听完以后他笑着对蔡攸道:“蔡大少，事到如今你还没明白吗？你爹让你杀人，是想激化庄民和朝廷之间的矛盾。 一旦庄民暴乱，他就有理由带兵进行镇压，等镇压完后这皇庄的负责人理所当然还是他。 所以你爹让你杀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让你死的心理准备。 要是你不死，他哪里有理由负责镇压暴乱？” 蔡攸愣住了，整个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凌:“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你……你在骗我！” 裴凌轻蔑地笑了笑:“我骗你？我有必要骗你吗？一会儿等人到齐了，我肯定得当着所有庄民的面，砍下你的脑袋才能平息民怒。 所以你已经是个必死之人，我又何必骗你？” 嘚嘚嘚嘚…… 蔡攸上下牙齿快速撞击着，浑身抖得跟犯了羊癫疯一样。 “不要杀我，裴大人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一切都是我爹主使的，你要杀也应该杀他才对。” “对不住蔡大少，你爹资历太老，人脉太厚，官太大，我确实是不敢杀他。” 蔡攸听裴凌这样说，内心彻底崩溃了。 他满头大汗地冲裴凌吼道:“你和蔡京那老不死的争权而已，干嘛非要揪着我不放啊？有本事你去杀他呀！你……你欺软怕硬，你算什么好汉？” 蔡攸吼了两声后，竟坐在地上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此时裴凌抬起头，目光看向蔡攸身后。 “蔡大人，您是来送令郎最后一程？” 蔡京脸色铁青，任他城府再深，亲耳听见亲儿子称呼他为“老不死的”，还让裴凌去杀他，这心境怕也是很难不会受影响。 蔡攸转过头来看向蔡京，眼中爆发出一股希冀之色。 “爹！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爹！” 蔡攸爬过来抱着蔡京的大腿痛哭，那眼泪鼻涕全擦在了蔡京的裤腿上。 蔡京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苦笑着看向裴凌:“裴公公，犬子无能，让你见笑了。” “蔡大人此言差矣，令郎人之将死，却仍旧愿意舍下脸面做最后的努力，这番求生意志令裴某佩服。” 人在极端情绪下，内心是极为敏感和脆弱的。 蔡京一句“犬子无能，让你见笑了”，让蔡攸的内心像是被刀扎一样疼。 反倒是裴凌那句“这番求生意志令裴某佩服”，让蔡攸心里感觉到了些许温暖。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蔡攸觉得裴凌也并不可恶，真正可恶的反倒是推他去死的父亲。 这个念头在蔡攸脑海中一生出，蔡攸脑子里想的便全都是裴凌刚才那番话。 “所以你爹让你杀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让你死的心理准备。” “所以你爹让你杀人的时候，就已经……” 这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蔡攸脑海里回荡着，每回荡一遍，蔡攸脸上的表情就复杂狰狞一分。 蔡京目光深邃地看着裴凌问:“裴公公，大家同朝为官，你真的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 裴凌笑着摇了摇头:“蔡大人，你让令郎杀人，不就是在逼我杀他吗？ 以你混迹官场多年的经验，又怎么会不明白，我如果不用令郎的命平息民愤，我以后在这天字一号皇庄将威信全无。 所以就算我再不情愿，也必须得杀了令郎。 另外蔡大人你放心，我杀了令郎以后自然会去找皇太后和官家请罪，到时候有任何责罚我都认。” “好，既然裴公公杀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今后只要我蔡京活着一天，我就……” “啊——” 蔡京话还没说完，跪在地上的蔡攸突然像发疯了一样，一下将蔡京扑倒在地。 “老不死的狗东西，我是你亲生儿子，你竟然用我的命去算计别人，我跟你拼了！” 发狂的蔡攸一口咬住蔡京的脖子，就好像一头饿到极致的野狼一般，企图把蔡京脖子咬断，把他的血喝干净。 裴凌见状一边对围过来的庄民挥手，示意他们散开，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快来人啊！救蔡大人！快！” 噗！噗！噗！噗！ 蔡攸身体连抖了几下，他抬起头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蔡京。 蔡京冷着脸，把扑在他身上的蔡攸推开。 裴凌眼皮跳跳，他这才看清楚，蔡京竟然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往蔡攸的心脏处至少捅了三四刀。 “爹……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你比虎还毒……” 蔡京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被咬的地方，随后他眉头皱紧，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原来蔡攸并没有真的用力咬蔡京，他只是将蔡京的脖子咬破了一点儿皮而已。 裴凌站在一旁，幽幽地叹息一声:“蔡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其实我根本没想过真的要对令郎怎么样，我公审令郎也只是想让令郎给死者家属赔点儿钱，然后息事宁人而已。” 蔡京冷冷地看着裴凌，他将手里的匕首放进衣袖之中。 一个上了年纪的文官身上，居然随时带着两把锋利的匕首，可见蔡京这人确实非同一般。 蔡京站起身来，对着裴凌抱拳行礼道:“还请裴公公善待吾儿尸身，蔡某会尽快安排人来取回。” 第176章 蔡京的反击 十二月十六日的早朝，依旧在垂拱殿举行。 早朝一共议了三件大事。 一是押送岁币去辽国的使节团名单； 二是羌族十几个部落一起叛乱，他们聚集兵力攻打王厚，王厚招架不住，目前已经退入湟州死守； 针对这件事，朝中大臣目前分作两派。 一派支持立刻派遣兵马粮草赶赴湟州，协助王厚镇压羌族叛乱的部落。 另外一派觉得河湟之地本就贫瘠荒凉，当年神宗和哲宗执意攻取河湟之地，导致国库空虚，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后来王瞻率军占领河湟之地后，朝廷不仅没办法从河湟之地征收赋税，反而每年还得划拨大量军饷给驻守河湟之地的边军。 所以这一派的官员建议，干脆放弃河湟之地，以节省国库开支。 支持派兵支援的，多数都是赵佶麾下的新派官员。支持放弃河湟之地的，则大多是皇太后麾下的旧派官员。 这双方的建议其实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河湟之地确实贫瘠荒凉，但这个地方介于西夏和吐蕃诸部之间。 但凡大宋还有一丁点儿开疆扩土，收服西夏和吐蕃诸部的雄心，那这个地方就绝不能让出去。 当然守旧派官员的建议也很有道理，要知道为了攻取河湟之地，大宋损兵折将二十余万人，耗费钱财数千万贯。 攻下河湟之地后，大宋每年还得耗费近千万贯钱，维持整个河湟之地的稳定。 另外朝廷有一支兵马常年驻守在外，这难免会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再加上河湟之地经常爆发小规模战役，这给了边将很多立战功的机会。 朝廷每年给河湟之地将士发放的战功赏赐，已经抵得上国内很多军队总体的军费开支，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这么一个巨大的包袱，趁机丢掉对大宋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如此大事在朝会之上，终究不可能吵出什么结果。 皇太后不厌其烦后，直接让所有大臣住了嘴。 然后是第三件大事，这件事与刚死了儿子的蔡京有关。 蔡京拟了一个“茶法改革”的奏章，他希望能够东南一带的茶业，能够由太府寺印造茶引，负责发卖。 这样朝廷就能通过掌控茶引，彻底控制东南一带的茶业。 裴凌站在侧门旁边朝会内容，对于蔡京这份“茶法改革”的奏章，他是真的服了。 要知道大宋茶业主要分布于两个地方，一个是四川一带，一个是东南一带。 四川茶业因为和西北博马紧密联系在一起，所以轻易不可更改。 但东南茶业因为制度存在漏洞，所以常年存在赋税难以征税，官员和茶商串通一气私自贩茶的情况。 蔡京提出的改革方案，等于是用茶引彻底掌控了东南茶的专卖权。 这个改革方案要是能够得以通过，不仅户部能获得大量税收，太府寺也能有一个丰厚而又稳定的收入来源。 同时太府寺的权力和影响力，也将得到极大的提升。 蔡京作为太府寺少卿，权力和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看看，一个刚死了儿子的老人，遭逢如此打击后一点儿都没有颓废气馁，反而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又想出这样的妙招。 这等心性和能力，他不成功谁还配成功？ 裴凌琢磨了一下蔡京的“茶法改革”方案，他估计这方案应该是必能通过的。 首先这方案兼顾了户部和太府寺双方的利益，这就意味着旧派官员和新派官员不会为了这件事相互掣肘。 其次眼下是年底，朝廷既要给辽国送岁币，又有要官员发放过年的福利，还要给河湟之地的边军准备一笔不菲的军费开支。 所以朝廷很缺钱。 而这茶引专印专卖的政策一出，东南茶商必须立刻掏钱来买茶引，这意味着朝廷能凭借茶引快速获取一笔资金。 这对现如今的朝廷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不过“茶法改革”是件大事，不可能蔡京一提出来，皇太后就当朝答应。 这种事情肯定得交给相应官员仔细论证过后，才有可能得出一个结果。 裴凌听完蔡京对于“茶法改革”的详细讲述后，他知道今天的早朝不会再有什么特别的内容。 没等朝会散去，裴凌便哼着小曲回慈德宫，准备陪赵宁儿一起玩一玩儿斗兽棋。 谁输了谁就脱一件衣服，玩儿着可刺激了。 云天赌场，汴京城内规模最大的赌场。 裴凌最早组建足球联盟时，这云天赌场就是承接投注的六家赌场之一。 后来六大赌场转头去跟蔡京合作，结果被狠狠坑了一笔。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云天赌场其实一点儿损失都没有。 甚至有好多人下的注，云天赌场直接给没收了，既没赔付也没退下注的钱。 早朝散去后，蔡京先回府换了身常服。 然后他从蔡府后门出来，乘坐一辆不太起眼的破旧马车，直奔云天赌场后院的侧门。 驾车的马夫拍了拍云天赌场后院侧门，里面没头没脑地传来一声:“清源妙道真君。” “力劈华山救母。” 吱呀，侧门打开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戴着斗篷的蔡京从马车上下来，迅速进入侧门。 “大人请跟我来。” 门房将侧门上了栓后，引领着蔡京进入一间茶室。 蔡京刚在茶室里站了一会儿，一道尖锐的声音想起:“今天是哪股风吹得用力，竟然把蔡大人吹到咱家这里来了。” 说话间，杨戬走进茶室。 这云天赌场的幕后大东家，正是杨戬。 蔡京见到杨戬，立刻抱拳叫了声:“杨公公。” “蔡大人您别跟咱家客气，来来来……请坐，咱家给您泡杯茶。” 说着杨戬坐到茶桌后面，从茶罐里抓出一些茶叶放到茶钵里慢慢捣碎。 蔡京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到茶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大宋泡茶程序繁琐，其中包括了什么碎茶、碾茶、搅拌茶末、点茶等等…… 这一系列流程弄完，杨戬将一杯茶放到蔡京面前，笑着说了句:“蔡大人请。” 蔡京端起茶细细品尝，喝完后又仔细点评夸赞了一番。 一通客套之后，杨戬和蔡京才进入正题。 杨戬道:“蔡大人，无论您今天约咱家见面所为何事，咱家都必须先说清楚，咱们与裴凌关系还算不错，咱家不想参与任何可能得罪裴凌的事。” 蔡京听了杨戬这话后，笑着点了点头:“杨公公您说笑了，裴凌与您已经形成了水火难容之势，您又怎么会在意是否会得罪裴凌呢？” 第177章 必杀裴凌之计 “我跟裴凌已形成水火难容之势？” 杨戬轻笑两声，拿着竹夹慢条斯理地摆弄着面前的茶具。 “蔡大人，久闻您弱冠之年便已进士及第，算一算到如今也快为官三十载了。 咱家实在是想不明白，像您这种久经官场的老人，为何也会用‘危言耸听’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 杨戬这话算是说得极为不客气了，可见蔡京刚刚的话，确实是把他惹得有些动了真怒。 蔡京没露出丝毫惊慌之色，反而笑着摇了摇头。 “杨公公，看来你并没有看清楚眼下的局势啊。” 杨戬眉头微微皱起，冷笑道:“既然咱家没看清楚眼下的局势，那还请蔡大人不吝赐教一二。” “杨公公不必跟我客气，你我已经是注定的盟友，我帮你是应该的。” 蔡京说完也不再等杨戬回应，当即开始跟杨戬分析目前的局势。 “杨公公您想一想，皇太后早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就算她再不情愿，这一两年内也肯定得把朝政大权还给官家。 官家亲政之后，宫内肯定得有一位内侍主官。 以前这主官人选毫无疑问，肯定是杨公公您。 可现在官家已经开始拉拢裴凌了，未来这宫中第一人的位置，还会是公公您吗？ 就算是您，那裴凌左手捏着武德司，右手捏着城管司，并且官家还让他永镇皇庄，世袭罔替。 您觉得您在宫中的权力和威望，真的能和裴凌相比？” 蔡京一席话，直接让杨戬陷入了深思。 如果仔细分析蔡京这番话，你会发现这人确实老谋深算，操弄人心于无形之间。 例如蔡京张口就先预设了一件事，那就是一旦官家亲政，宫里面的内侍主管肯定是杨戬。 如果杨戬足够警惕就会明白，这个说法完全不成立。 因为现如今裴凌就已经是宫中第一人了，就算官家亲政，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去针对裴凌的。 可蔡京偏偏就用这样的话术，直接把杨戬竖立到了裴凌的对立面，而杨戬却对此毫无察觉。 “其实杨公公您仔细想一想，裴凌才什么年纪？他入宫才多久？凭什么他就能踩在杨公公您的头上？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他和皇太后沾亲吗？ 可要是官家亲政了，杨公公您还被他踩在脚下，那就算杨公公您能忍，我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 杨戬抬头看了蔡京一眼，随后重新给蔡京续了杯茶。 “好了蔡大人，你就别再继续煽风点火了，咱家承认确实对裴凌有些不服。 可不服又如何？裴凌背后有皇太后撑腰，外加他自己掌控的势力，咱家跟他根本没法斗啊。” “杨公公，裴凌背后有皇太后，您身边现在不也有我吗？ 您也知道我与裴凌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只要杨公公您点点头，我一定竭尽全力助您把裴凌踩在脚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面对蔡京这番表态，杨戬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目光灼灼地盯着蔡京问:“敢问蔡大人，倘若咱家点头，您有何妙计？” 蔡京抬起脑袋，目光与杨戬相对。 杨戬目光闪烁了一下，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杨戬感觉，蔡京的眼神就好像即将发疯的饿狼，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不瞒杨公公，我的确是有对付裴凌的妙计，但此计大逆不道，杨公公你确定要听吗？” 蔡京此时的目光如绝世神兵出鞘，令杨戬感觉压迫感大到了极致。 杨戬瞳孔猛缩，他也是个聪明人，单从蔡京那“大逆不道”四个字，他就已经猜到了蔡京口中“妙计”可能涉及的一些内容。 杨戬低下头，躲过蔡京的目光。 随后他指向茶室房门道:“蔡大人，杨戬胆子小，实在不敢沾任何‘大逆不道’之事，还请蔡大人当作今日没有见过杨戬。” 蔡京盯着杨戬看了一小会儿，最终他笑着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 就在蔡京准备拉开房门离开时，杨戬突然又开口喊了一声:“蔡大人！” 蔡京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 杨戬深吸两口气，沉声道:“蔡大人既然来了我这儿，还是吃顿饭再走吧，饭桌上我陪蔡大人好好喝两杯。 也许蔡大人跟我喝醉了，会和我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我想酒醉之人说点儿‘大逆不道’的话，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大罪吧？” 蔡京发出爽朗的笑声，转身看向杨戬道:“能不能让蔡某喝出大逆不道的醉话，那就得看杨公公的酒值不值得蔡某一醉方休了。” 杨戬听蔡京这么说，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随后果然换了个地方推杯过盏。 酒过三巡之后，蔡京拿着酒杯低声对杨戬道:“杨公公，眼下咱们就已经一个算计裴凌的绝佳机会。” 杨戬冲蔡京抱拳，醉醺醺地吐出四个字:“愿闻其详。” “羌族人叛乱，河湟之地战事已起。现在朝堂上文武大臣分作两派，一方想要派兵粮支援，另一方则想放弃河湟之地退守秦凤路。 无论这两派官员如何争论，最终胜出的一方都肯定是后者。” “哦？蔡大人为何如此肯定？” 杨戬好奇地问。 蔡京笑了笑道:“很简单，因为户部已经没钱了。眼下年关将至，户部既要拿钱给辽国奉送岁币，又要拿钱给各地官员发放俸禄，他们根本拿不出钱支援王厚的西军，所以放弃河湟之地必将是最终的选择。” 杨戬听了蔡京的解释后，一晃恍然地点点头，随后他继续追问:“那此事又跟裴凌有何关系？” “朝中放弃河湟之地，肯定得派人去给王厚传旨，同时主导西军退守事宜。 那西军本就悍勇好战，难以约束，再加上西军这些年驻守河湟之地，军中招揽了不少番兵。 朝中一旦放弃河湟之地，西军至少得裁撤一半，番兵更是会被全部裁撤。 所以只要咱们想办法让裴凌去传旨，然后由他主导西军裁撤和退守事宜，那西军必定生乱。 恰好我在西军内也有一些人脉，届时我让人快马送去密信一封，保证裴凌有去无回！” 杨戬听完蔡京的计划，整个人既震惊又佩服。 利用如此大事算计一个太监，这种大手笔整个大宋估计也就蔡京能想得出来了。 就在杨戬准备夸赞蔡京两句时，他突然想到:“蔡大人，如果裴凌真死在了河湟之地，那皇太后肯定会彻查到底吧？那到时候咱们会不会被牵扯出来？” 蔡京目光深邃地看着杨戬，冷幽幽地说道:“杨公公，裴凌没在宫里，宫中所有人都是听您的差遣，您说有没有可能皇太后恰好就在裴凌离开汴京这段时间，突发恶疾宾天呢？” 第178章 出任陇右经略使 叮哐！ 杨戬手中的酒杯落地，整个人瞪大眼睛看向蔡京。 直到这一刻杨戬才弄清楚，蔡京今天以如此低的姿态来见他，拉拢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蔡京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什么要谋害皇太后，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杨戬用力咽了口口水，僵硬地笑了笑:“蔡大人，您……您刚刚说的这件事未免有些太冒险了吧？” 蔡京轻轻颔首:“没错，确实是很冒险。不过要是成功了，不仅官家可以早日亲政，杨公公您也能立刻坐稳宫中第一人的位置。 届时我再给杨公公助力一把，帮杨公公把武德司、城管司以及天字一号皇庄拿下。 不知道到时候杨公公还会觉得，我刚才所说的事冒险吗？” 杨戬坐在原地怔怔出神，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蔡京也没再继续逼迫杨戬，而是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道:“好了，今日的酒宴就先到这儿，多谢杨公公的款待。 若是杨公公对于我刚才所提之事已经有了决定，欢迎杨公公随时来蔡府，也给我一个款待杨公公的机会。” 说完蔡京拍了拍杨戬的左肩，直接离开房间。 蔡京走了大约有近一盏茶的时间，杨戬这才打了激灵，一下回过神来。 他伸手揉了揉脸，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早已经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时杨戬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他摇着脑袋自言自语:“恁娘里个歇逼，我一个没根的阉人，竟然会被一个老阴狗给吓住。” 蔡京想让裴凌去河湟之地传旨，命王厚率领西军退出河湟之地，顺带监督并主导整件事的执行。 等裴凌去了河湟之地，蔡京就让人挑动军中哗变，趁机杀了裴凌。 这计谋不得不说，确实很毒，并且非常大手笔。 但所有人听了这个计谋想必都会疑惑一件事，蔡京既不是皇太后也不是皇上，他凭什么就能让裴凌去河湟之地传旨？ 同样的疑问杨戬也有，但十二月二十一号的早朝，却把杨戬所有的疑问全部打消了。 这天的早朝结束以后，杨戬对蔡京算是彻底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么十二月二十一号这天，早朝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河湟之地是弃是守，终于有了结果。 这结果一如蔡京的猜测，是弃！ 具体的章程是将湟州和鄯州无偿送给吐蕃首领陇拶（za），然后为了给弃守河湟之地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朝廷还准备给陇拶赐个国姓“赵”。 一群旧派官员绞尽脑汁，最终给陇拶（za）想了个全名叫“赵怀德”，并且还下旨封赵怀德为“河西军节度使”。 这样名义上来说，陇拶是宋臣，大宋并没有将河湟之地拱手让出。 显然这些旧派官员是非常精通“掩耳盗铃”的。 然后就是对现任的陇右都巡检王赡，以及陇右同都巡检使王厚的处置。 攻取河湟之地，王赡和王厚居功至伟，但现在朝廷要弃守河湟之地，这二人就成了理所当然的牺牲品。 首先是王厚，朝廷给他安了个守土不利和贻误军机的罪名，贬他为右内府率。 这右内府率是个有名无权的四品闲职，这等于是把王厚彻底投闲置散。 不过和王厚相比，最惨的还是王赡。 王赡被安了一个骄奢淫逸，好战嗜杀的罪名，让王赡去被他屠杀的吐蕃贵族坟前下跪认错，然后再流放房州看押。 裴凌在垂拱殿侧门听到这个提议居然被一致通过时，他都忍不住替王赡感到屈辱和愤怒。 说实话大宋现如今真正能带兵打仗的将领没多少，王赡绝对算是其中一个。 当年攻取河湟之地，王赡几乎把吐蕃人的胆气都给杀没了，这样的大将临到头居然让他去手下败将的坟墓前下跪认错，这他妈不是侮辱人吗？ 也难怪历史上的王赡会被气到拔剑自刎。 确定好一切章程后，朝会终于到了杨戬最期待的一个议题。 那就是由谁担任陇右经略使，前去河湟之地传旨，并且主持西军退出河湟之地的一应事宜。 这件事无论是谁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肯定是一件苦差事。 首先它是去得罪人的，并且是把人往死里得罪。 其次西军是出了名的骁勇好战，万一一个处理不好引起兵将哗变，恐怕小命都得丢在哪儿。 最后这种事情一旦参与了，说不定史书上还会给你记一笔，让你遗臭万年。 朝堂上众大臣议论纷纷，迟迟无法讨论出这个去河湟之地传旨的人选。 杨戬站在赵佶右后方，眼睛一直盯着蔡京。 他十分好奇蔡京会用什么方式把裴凌提议出来，然后又用什么理由让裴凌接下去河湟之地传旨的这件苦差事。 等了良久，杨戬见蔡京眼观鼻鼻观心，完完全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杨戬还以为蔡京黔驴技穷了。 然而就在此时，枢密使曾布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冲着皇太后行礼后高声道:“启禀皇太后，微臣有一个出任陇右经略使，前去陇右都护府传旨的最佳人选。” “哦？曾卿请讲。” 曾布身为枢密使，执掌大宋军务，他毫无疑问是皇太后一派的人。 所以曾布口中的最佳人选，皇太后也很感兴趣，想知道曾布要提议的究竟是谁。 曾布冲皇太后行礼谢恩后，不急不缓地说道:“微臣认为让武德司司使裴凌裴大人，是担当此番大任的最佳人选。” “裴凌？” 皇太后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她脸上露出很明显的不满之色。 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太后还是强忍着怒气问了一句:“曾卿为何觉得裴凌会是担当此番大任的最佳人选？” “微臣理由有三，一是裴大人年轻体健，去一趟河湟之地不至于亏损身体，落下病疾； 二是因为裴大人处事周全细致，待人真诚谦和，想必由裴大人去主持退守事宜，必将顺利和睦，不会激起矛盾； 三是因为银州有禁军禀报，他们在永乐城找到了裴大人父母的坟墓。 所以裴大人此次出任陇右经略使，主持西军退出河湟之地事宜时，还可以顺带去拜祭父母。 亦或者裴大人还可以将父母骸骨带回来，葬入裴氏祖坟之中。” 第179章 豹子头林冲 站在垂拱殿侧门的裴凌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自己吃瓜反倒吃到自己头上了。 “我又没得罪过曾布这小老头儿，他无缘无故的干嘛来整我？” 裴凌心里正疑惑时，朝堂上已经炸开了。 文武百官就差把双腿都一并举起来，用来表示自己对裴凌出任陇右经略使一职的支持。 这场面一时间让裴凌自己都有些恍惚了。 我这平日里有得罪这么多人吗？ 皇太后看着文武百官激动的模样，保养得宜的脸上也露出了为难之色。 当然最让皇太后为难的，还是曾布那三个理由。 其实曾布说的前两个理由，皇太后还能强行无视。 唯独第三个理由，就算是皇太后也没办法反驳。 要知道大宋是出了名的重视孝道。 如果裴凌知道自己父母被胡乱葬于荒野，那他不去把父母的骸骨迁回来，就是大不孝。 大不孝不仅会被天下人唾弃，更加还是一个足以判处死刑的重罪。 皇太后犹豫再三，最终沉声下令:“来人，宣裴凌觐见。” 杨戬心中一喜，立刻清了清喉咙高声大喊:“宣裴凌觐见！” 裴凌无奈地笑了笑，随后退出文德殿，从垂拱殿大门进来。 进殿之后，裴凌先对赵佶和皇太后行礼。 一番觐见礼仪结束后，皇太后把刚刚曾布说的那些，简单扼要的跟裴凌说了一遍。 完事后皇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裴凌问:“裴凌，现在哀家问你，你可否愿意以陇右经略使的身份前去河湟之地，处理西军撤出河湟之地的一应事宜？” 皇太后问出这话后，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全都齐刷刷地朝裴凌看过来。 裴凌没做任何犹豫，直接行礼道:“回皇太后的话，微臣愿意前往！” 皇太后微微一怔，她其实都想好了，只要裴凌拒绝前去河湟之地，她就以凤体违和需要裴凌帮忙调养为由，强行帮裴凌把这差事给躲过去。 结果裴凌却如此干脆的把这差事给答应了下来。 这弄得皇太后一时没反应过来，竟下意识地问了裴凌一句:“你当真愿去？” “是的皇太后，微臣一来想替官家和皇太后分忧，二来也确实是想去把父母的骸骨迁回开封府，葬入裴氏祖坟之中。” 裴凌自己主动提到迁回父母骸骨的事，这让皇太后都再也想不到阻止裴凌的理由。 “行吧，那裴凌上前听封……” 陇右经略使一职权力非常大，无论王赡还是王厚，见到裴凌后都得听命于他。 不过这陇右经略使只是个临时的官职，一旦裴凌把河湟之地的事处理完，这官职和权力立刻就会被收回。 早朝确定完河湟之地的事后，朝会就此散去。 裴凌前脚刚踏出垂拱殿，紧跟着就接到宫中内侍的通知，让他去慈德宫见皇太后。 另外一边杨戬也在朝会散去以后，匆匆忙忙地出了宫，然后乘坐马车在汴京城里胡乱绕了几圈，最终鬼鬼祟祟的去了蔡府。 “以你的智慧，应当知道此次去河湟之地是趟棘手的差事，你干嘛还要去？” 慈德宫书房内，皇太后等裴凌落座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裴凌。 裴凌早就猜到皇太后会问这个问题，所以他没做任何犹豫，直接回答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回皇太后，正是因为这趟差事棘手，微臣才更加要去。 微臣很清楚，放弃河湟之地，裁撤陇右都护府，让西军退守秦凤路，这些都是皇太后您做的决定。 陇右都护府的西军全都是骁勇善战的百战老卒，要是旁人去处理河湟之地的事宜，万一出了岔子肯定会引发巨大的麻烦。 到时候朝中肯定会有人拿这个当理由诽议皇太后您，所以微臣觉得如此大事还是我亲自去处理要保险一些。” 皇太后听完裴凌的解释后，不无感动地点点头:“真是懂事的好孩子，不过这样一来就得委屈你，可能连年节都只能在赶去河湟之地的路上过了。” “没事的皇太后，我从小一个人长大，对于这种事情早就习惯了。 只是微臣希望在我离开之前，我能自己做主，挑选代为执掌武德司、城管司，以及天字一号皇庄的人选。” “当然！另外你离开汴京城以后，哀家也会帮忙看着你那些家业的。” “微臣谢皇太后恩典！” 在慈德宫见外皇太后，裴凌去跟赵宁儿打了声招呼，接着立刻出了宫。 此番出宫裴凌主要是为了给自己挑陪同去河湟之地的人选。 这第一站，裴凌就来到了柳家巷。 “林娘子，开开门啊，我给你送过冬的木炭和酒肉来了。 这天气这么冷，街上的木炭全都涨了价，尤其是这上等银霜炭，那更是有钱都买不着啊。” “林娘子，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就行行好给我开开门吧。 你大可放心，我答应过一位大人，绝不再做调戏良家妇女这种腌臜事。 所以我这几次来，都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意，我绝对没有恶意。” “林娘子，林娘子……” 吱呀。 林宅的大门终究还是打开了，不过开门的不是什么“林娘子”，而是一个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高大英武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一脸无奈地看着门外这矮胖子道:“衙内，我家娘子是有夫之妇，她是绝不可能收取其他男子礼物的，您请回吧。” 矮胖子其实就是高衙内。 他听了林冲的话后，有些不满地瞪了林冲一眼。 当年高衙内和高俅都还在汴京城做街头混混的时候，曾经被林冲教训过，所以就算高衙内听裴凌的话，不做调戏娘家妇女的腌臜事，他对林冲也没什么好脸色。 “林娘子不出来见我就算了，不过眼下天气这么冷，你无论如何把我带来的银霜炭收下。 不然林娘子冻出个什么好歹来，我绝不会放过你！” “衙内你好大的威风啊，这林教头是我的朋友，你准备怎么个不放过他法？” 裴凌乘坐的马车停在了巷口，随后他命人抬着礼物步行走过来。 刚靠近没多远，裴凌就听见了高衙内对林冲说的话，于是裴凌便没忍住开口打趣起高衙内来。 第180章 动身前的安排 柳家巷，林宅。 裴凌将茶杯放下，抬头看向有些拘谨的林冲道:“事情就是这样的，不知道林教头愿不愿意陪我走一趟河湟之地？ 要是林教头答应，裴某承诺等办完差事回来，至少保你一个正六品以上的实职。” 林冲听了裴凌的承诺后，脸上抑制不住露出了些许激动之色。 要知道林冲虽然号称是什么“八十万禁军教头”，但实际上他的官职只是个巡教使臣而已，属于正九品的芝麻绿豆官。 并且教头只有教导禁军的职责，没有差遣禁军的权力，所以林冲这禁军教头的职位可以说是半点儿权力都没有。 这也难怪高衙门敢直接堵在林冲家门口，明目张胆地追求他老婆。 林冲的夫人林张氏，这会儿也端着一些蜜饯点心进屋来。 她其实长得并不算多么美艳，但胜在身材丰腴，凹凸有致，再搭配她身上那股温柔贤惠的良家妇女气质，确实是给人一种特别的吸引力。 林张氏将点心放下后，突然冲裴凌跪下行礼:“奴家林张氏，谢大人当初在鼎丰楼楼下替奴家出手解围。” 林冲听林张氏这么一说，立刻反应过来:“夫人，原来之前在鼎丰楼帮你解围的人是裴大人？” 林张氏点头“嗯”了一声后，林冲也开始起身向裴凌行礼道谢。 裴凌笑着扶了他们夫妇一把。 “嫂夫人所说的已经好久之前的事了，如果你不主动提及，我都想不起来了。 那么一点儿小事不过随手为之而已，实在不用如此客气。” “要的要的，如果不是大人您帮忙解围，奴家的清白恐怕就……” 林张氏低下头，俏脸羞红，没再继续说下去。 裴凌看向林冲道:“林教头，你不用担心你离开汴京城后，嫂夫人会没人照看。 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可以安排嫂夫人去申王府做份差事，然后吃住就在申王府。 另外我还会安排专人替你照顾嫂夫人，保证嫂夫人不会受任何骚扰。” 林冲见裴凌把事情考虑得如此细致，当即不再犹豫什么，直接单膝跪地道:“谢大人看得起，林冲愿意给大人牵马坠蹬，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好！” 裴凌伸手将林冲扶起来，随后他拍了拍手。 一直在院子里等着的几名随从，立刻抬着两口箱子进入屋内。 裴凌走去将箱子打开，一箱里面是价值不菲的绸缎布匹，另外一箱里面是平常很少能看见的银锭。 林冲和林张氏被这两箱东西给吓了一跳，夫妇二人一脸不解地看着裴凌。 裴凌微微笑道:“箱子里的布料是送给嫂夫人的见面礼，另外那些银子有一百两是给预支林教头的辛苦费，其余那些则是想让林教头拿着，去帮我招揽几个可以信赖的好手。 此外林教头在禁军执教多年，禁军里面有哪些是被埋没的人才，想必林教头多少知道一些。 所以也请林教头给我列一份名单，届时我按名单去挑选此次陪我一同去河湟之地的随行亲卫。” “裴大人，您吩咐的事情林冲一定竭尽全力办好，只是这银子和布料实在太贵重了，林冲寸功未建，实在是……” “好了林教头，跟着我裴凌做事的规矩就是这样，先吃饱，再做事。” 说完裴凌没在林冲家再逗留，直接离开去了申王府。 羌族部落叛乱，河湟之地此刻正在打仗。 所以即便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裴凌也还是得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汴京这边的一切，然后动身赶往河湟之地。 为此裴凌回到申王府后，立刻让秘书处派人通知他身边所有核心人手，一起到天字一号皇庄的综合管理处开会。 会议内容其实和裴凌上次去蔡州时相差无几。 城管司交给蒲志勇代为执掌；武德司交给鲁初学代为执掌；余下申王府、天字一号皇庄、春风楼、潇湘楼、鸿运车行、善济会，这些地方的负责人，统一听从辛芩的命令。 当然辛芩也不会太辛苦，因为她身边有整个秘书处的人辅助。 安排完汴京城这边的事后，裴凌又立刻找到了秦卿。 秦卿这段时间没去天字一号皇庄，而是一直在天水阁照顾圣公夏天萍。 夏天萍对秦卿这份孝心十分感动，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指点秦卿的功夫，秦卿的武学修为正以一日千里的速度飞快提升着。 天水阁是裴凌专门在金水河边为夏天萍搁置的府宅，因为这府宅靠近码头，方便夏天萍和方腊通信，所以夏天萍很喜欢这个地方。 裴凌来到天水阁时，时间已经临近黄昏了。 秦卿正在演武场练剑，这姑娘在武学方面颇为执着，她知道裴凌学会了《三千甲》以后，便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自己钻研出一套比《三千甲》更加精妙的剑法出来。 裴凌来到演武场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秦卿练剑。 突然秦卿扔出手中的长剑，长剑化作白虹飞向裴凌。 裴凌笑着摇摇头，伸手将长剑接住。 此时秦卿从演武场的兵器架上另外抽了一把剑，然后一言不发地持剑朝裴凌攻来。 裴凌拿着长剑只守不攻，但却轻描淡写地化解了秦卿所有的攻势。 秦卿越攻越急，最后剑招已经快要完全没有章法。 裴凌抓住机会反攻了两招，秦卿的腰带，以及她胸前的衣襟瞬间被裴凌的长剑挑开。 “啊！” 秦卿衣服散开，顿时有大片美好风景被裴凌一览无余。 裴凌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 秦卿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气急败坏地走到裴凌跟前，狠狠踩了裴凌脚背一脚。 “你个坏蛋！” 骂完这句话，秦卿立刻红着脸跑开了。 裴凌苦笑着摇摇头，随后坐在演武场等待。 一直到了天色黑尽，裴凌这才等来换了身白色狐裘大氅的秦卿。 “是什么事情让咱们裴大人良心发现，想起来这天水阁看我了？” 裴凌扭头看了秦卿一眼，表情严肃道:“卿儿，我需要你立刻跑一趟汝南郡，让那边的人给我准备一些东西。 你要记住，我交给你的这件事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关系到了我的身家性命。” “说吧，你需要哪些人给你准备什么东西，这些东西要多少数量，什么时候运去什么地方。 反正我会竭尽全力帮你把事情办好，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也别怪我，因为我肯定不是故意坏你事的。 如果我坏事了你硬要怪我，大不了你死后我给你陪葬就是。” 第181章 九石弓，五百亲卫 申王府，足球场。 今天没有球赛，但足球场上却站着五百名身材魁梧的汉子，这些汉子全是林冲帮裴凌精挑细选的禁军精锐。 林冲领着裴凌，挨个介绍每个汉子的名字和特长。 “裴大人，这位名叫陆谦，目前是骁骑军的一名将虞候。陆兄擅长刀法，弓弩骑射也是一绝……” 林冲介绍完陆谦后，陆谦立刻笑着向裴凌行礼。 “裴大人，小人除了刀法和射术以外，还精通正骨推拿，按摩顺筋之术。 此去河湟之地，只要大人累了可以随时试一试小人的手法。” 陆谦谄媚讨好的样子让林冲有些尴尬。 不过林冲从小和陆谦一起长大，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发小热衷权势，一生的追求就是能当个统帅千军的将领。 现在得以如此近距离的和裴公公这种大人物接触，也难怪他会露出这番姿态。 裴凌看着陆谦笑了笑，随后他又看了眼林冲。 因为高衙内被裴凌教训过以后，已经没再做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所以林冲也没再被设计，导致误入白虎堂。 也正是因为这一连串的蝴蝶效应，所以原时空中把林冲害得家破人亡的陆谦，这会儿和林冲仍旧是至交好友。 裴凌很讨厌像陆谦这种喜欢溜须拍马，为了讨好上级连兄弟都可以出卖的小人。 但要是陆谦溜须拍马，无底线讨好的对象是他自己，裴凌就觉得这种人用一用也无妨。 啪！啪！ 裴凌拍了拍陆谦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好干，等办完这个差事回汴京，我保证你升官发财。” “谢大人！请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尽心竭力给大人办事，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小人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犹豫！” 裴凌没再理会激动不已的陆谦，继续跟着林冲认识后面的这些人。 林冲带着裴凌来到第一排的最末尾时，这名年轻英俊的禁军突然跪倒在地，冲着裴凌连磕了三个响头。 “嗯？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干嘛对我行如此大礼？” 裴凌一边说着，一边将这名禁军扶起来。 “回大人的话，小人名叫吕射辕，家里有一位妹妹身患重症，需要定期服用价格昂贵的灵芝青龙汤。 小人只是一个普通禁军，饷银微薄，所以无法负担妹妹的医药费。 幸亏不久前大人创办善济会，小人的情况得以审核通过后，妹妹的医药费就全由善济会承担了。 小人父母都已不在，就剩下妹妹与小人相依为命。大人救了我妹妹，就等同于也救了小人。 今后无论有什么事，只要大人用得着小人，请大人尽管吩咐！” 吕射辕说着又跪在地上，连着给裴凌磕了几个响头。 裴凌再一次将吕射辕扶起来后，一旁的林冲介绍道:“大人，吕兄弟天生神力，是虎翼军里唯一能开九石弓的人。” “小吕你能开九石弓？” 裴凌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吕射辕，吕射辕则是一脸憨厚羞涩地点了点头。 裴凌立刻来了兴趣，当即取出自己武德司司使的令牌丢给陆谦道:“陆谦，拿着我的令牌跑一趟皇城司，找他们借一张九石弓过来。” “喏！” 陆谦见裴凌在几百人中专门挑他去借弓，顿时觉得这是裴凌对他的重视，于是兴奋地应了一声后，立刻快步跑出足球场。 大宋开一石弓需要一百二十斤的臂力，开九石弓自然就需要超过一千斤的臂力。 裴凌一直以为古人开九石弓只是传言，但没想到竟真有人能做到。 难怪无论是禁军还是皇城司，都有少量的九石弓在库里存着。 陆谦办事效率挺高，跑出去没多久就把九石弓拿了回来。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吕射辕果然拉开九石弓，并且在百步之外成功命中靶心。 “好！” “果然天生神力，箭法如神啊！” “吕兄弟厉害啊！” 数百名汉子兴奋地鼓着掌，不断夸赞吕射辕。 裴凌这时也有些技痒，伸手对吕射辕道:“小吕，把你手中的九石弓给我试试。” 吕射辕微微一怔，随后赶紧把弓箭递给裴凌。 裴凌接过弓箭后，作势准备拉弦射箭。 林冲赶紧提醒裴凌:“大人，这九石弓拉开不易，强行拉弦很容易伤着自己的。” “没事，我心里有数。” 裴凌说完深吸一口气，体内《抱朴功》的力量迅速激荡起来。 “哇！” “我滴个亲娘诶！” “原来裴大人也是天生神力啊。” 裴凌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九石弓拉成满月，随后他射出三菱羽箭。 羽箭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射出，然后毫无意外的…… 脱靶了。 “咳咳，我没怎么练过箭术。这次去河湟之地，小吕在路上指点我一下。” “喏！” 吕射辕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 裴凌原本以为在这五百人中有个吕射辕已经足够惊喜了，没想到林冲领着裴凌介绍到最后，竟然还有一个让裴凌耳熟能详的人。 “裴大人，这位是我的好友，名叫鲁智深。他原本是大相国寺的和尚，但因为……” 林冲的介绍刚起了个头，裴凌便笑着说道:“这位鲁兄原本不仅是大相国寺的和尚，更加还是渭州的提辖大人吧？” 裴凌此话一出，鲁智深和林冲的脸色俱是一变。 林冲刚想做出解释，裴凌右手虚压制止了他。 “林兄放心，我没有要为难鲁兄的意思。鲁兄既然愿意陪我一起走一趟河湟之地，那么我承诺等回来以后，我一定帮你把在渭州的事处理好，让你不用再隐姓埋名的过日子。” 鲁智深听了裴凌这话后大为感动，当即对裴凌抱拳行礼道:“早就听说裴大人仁义无双，今日一见鲁达算是彻底拜服了。” 裴凌爽朗地大笑了几声，随后高声道:“好了，大家一会儿跟我走，我命人在春风楼准备了酒菜，咱们今天就当是提前过年，一起不醉不归！” “春风楼？” 开封府的人，尤其是开封府的男人，很少有不知道春风楼的。 这些禁军汉子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到春风楼这种地方吃饭。 众人再三确认是他们听说过的那个春风楼后，立刻兴奋地又蹦又跳。 第182章 八百里加急，皇太后中风！ 元符三年十二月二十六，今日宜祈福、纳采、嫁娶、远行。 裴凌坐上皇太后赐给他的豪华马车，带着五百名亲卫，以及五百名随从，一起走出汴京城，踏上了去河湟之地的路。 河湟之地，指的就是河州和湟州之间的一大片区域，这片区域土地肥沃，既能用来养马，也能用来种田。 只是可惜从神宗朝熙河开边起一直到现在，大宋对于河湟之地的投入，始终都差了那么点一锤定音的魄力。 这么大片肥沃的土地打下来了，按照正常人的逻辑，难道不应该是加大投入，赶紧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然后鼓励民生，大力发展当地经济吗？ 但事实上自从大宋攻取河湟之地以后，朝廷就开始减少了对河湟之地的投入。 这导致陇右都护府始终没办法将当地的外族叛乱势力彻底击垮。 每次都是外族势力叛乱，朝廷就拨点儿银子平乱。 叛乱一停，朝廷立刻勒令陇右都护府不可轻起战端。 这样导致朝廷银子花了不少，却始终没办法平定河湟之地的局势。 局势不稳，老百姓就没办法休养生息，那么整个河湟之地就必须得依靠朝廷输血才能勉强维持。 久而久之，河湟之地自然就成了朝廷的一大包袱。 正月十二，向皇太后突然卧床不起，疑似“偏枯”。 “偏枯”是中医对中风程度的称呼，意思就是偏瘫，半身不遂。 如果中风程度再严重一些，就会被称为“薄厥”或者“大厥”。 意思是这人因为中风已经神志不清了，或者是已经昏迷不醒了。 向皇太后病倒以后，徽宗赵佶理所当然的亲政，正式执掌朝政大权。 赵佶亲政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年号改为“建中靖国”。 这个年号昭示了赵佶亲政的一个态度，就是在新派官员和旧派官员间，做到不偏不倚，大公至正。 为了彰显自己的决心，赵佶还下令迁走了皇家内苑里豢养的珍禽异兽，一副要励精图治，做个明君的模样。 邈川城，陇右都护府。 一名从汴京来的信使，人刚到邈川城的城楼下，便一头从马背上栽倒在地。 紧接着他所骑的快马也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很快便没了气息。 守城的士兵一看就知道，这是比八百里加急还要赶的“追风信使”。 这样的信使并不是官面上的官驿信差，而是从民间高价找的，跑一趟至少十两黄金。 这种信差出发之前，父母妻儿就已经在雇佣方的监视下了，要是没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把信送到，他全家都会丧命。 守城的士兵解下这“追风信使”捆在腰间的白布条，布条上写着:“汴京八百里加急，呈交都巡检使王赡将军。” “快！你们把这人抬进城去，请大夫为他医治，我去禀报将军！” …… 陇右都护府，西宁殿。 王厚穿着一身盔甲，风尘仆仆的进入大殿，几名亲卫赶紧上来帮王厚脱掉厚重的盔甲。 “怎么了哥哥，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是朝廷有什么消息送到了吗？” 王厚一脸期待地看着王赡，却发现王赡神情凝重，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悲凉之意。 王厚见状心中立刻生出不安，他赶紧往身边的亲卫退下，然后上前问王赡:“哥哥，是汴京那边传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王赡看了王厚一眼，落寞而又自嘲地笑了笑。 “来吧兄弟，你自己看。” 王赡将一封火漆密信递给王厚，王厚抽出信纸快速扫了两眼，脸色顿时大变。 “岂有此理！朝中那些文武大臣都是疯了吗？哪有将自家疆土白白拱手让人的？” “你别急着动怒，继续往后面看。” 王赡苦笑着提醒王厚，王厚微微一怔，心想难道还有比弃守河湟之地，将这片疆土拱手让人更坏的消息？ 王厚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看密信第二页的内容。 “戳嫩娘个憋啊！我戳他祖宗十八代的狗生仔……这些没脑子的狗官，这皇太后……这皇太后还讲不讲道理了！” 王厚是江州德安人，也就是现在的江西人。 他愤怒之下，江西骂人的土话接连不断脱口而出。 火漆密信第一页，讲的是朝廷决定弃守河湟之地，将湟州和鄯州无偿送给陇拶。 第二页则讲的是朝廷准备如何处置王厚和王赡，并且信中还特别强调，所有决定都是皇太后做出的，另外皇太后还派了她的外甥裴凌来执行这一切决定。 “哥哥，这信是谁送来的？这信上所写的内容属实吗？” 王厚带着些许侥幸问王赡。 王赡深吸一口气，一脸落寞地点点头:“这火漆密信虽然没有署名，但上面那个记号我认得，是当初王相爷与吾父通信时所用。 王相爷病逝以后，这记号就成了蔡相爷与我通信所用。后来蔡相被贬，便再也没有人用这记号跟我通信了。 现如今这记号再度出现，我估计写信之人应该是蔡相的哥哥蔡京。” 王赡是王君万之子，神宗皇帝决意攻取河湟之地时，宰相王安石是主要负责人，王厚的父亲王韶是主要执行人。 王君万当时是王韶麾下大将，所以王安石和王君万通密信，其实就是在用王君万监督王韶。 王安石病逝以后，蔡京的弟弟蔡卞官拜尚书左丞，也就是左相。 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所以蔡卞封相后，也一直和王赡保持着联系。 但现如今的蔡卞已经被贬去江宁，所以王赡可以肯定，这封信是刚被重新起用的蔡京所写。 蔡京是个什么样的人，王赡不是很了解，但王赡可以肯定像这种大事蔡京不会骗他。 王厚这时看完密信的最后一页，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哥哥，看来这蔡京是想借我俩之手，除掉马上要来邈川城的这位裴大人，你对蔡京提出的这个条件怎么看？ 他说可以保证三年之内，让我们重新带兵取回河湟之地。” “这些空口承诺有什么好理会的？一切还是等这位裴大人到了邈川城再说吧。” 第183章 刀兵就位，摔杯为号！ 天空飘落着鹅毛般的大雪，几名士兵背靠城墙席地而坐，不断搓着冻僵的双手。 呜……呜……呜…… 城外传来进攻的号角声。 几名士兵丝毫不为所动，其中老兵有气无力地骂道:“一群没皮燕的狗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吹吹吹，有种你倒是真过来啊。 别他妈说爷爷看不起你们，就算我们这群人快要饿死冻死了，也能一个冲锋艹翻你们！” 果不其然，那号角声吹了一阵后便没动静了，城外那群羌人终究还是不敢真的强攻这邈川城。 眼见那些羌人真的只是在虚张声势，几名士兵再度不屑地咒骂了一番。 这时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士兵问老兵:“李哥，你说朝廷还会送粮草来吗？我怎么感觉这次情况有点儿不对啊。” 姓李的老兵没回答，反倒是从兜里取出一些肉干，撕成一丝丝分给几名士兵。 “乖乖，我的好哥哥，你这是从哪里搞到的肉干儿？” “要不说李哥是老兵呢，这就是比咱们有门道。” “李哥是和钱粮官有关系吧？那钱粮官莫非喜欢李哥这种老皮燕？” 哈哈哈哈…… 几名士兵拿老兵打趣，顿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滚你娘，老子分肉给你吃，你还敢编排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那玩意儿割了下酒？” “那割之前得先洗一洗，然后再搓一搓，兴许搓大点儿能多下两口酒。” 哈哈哈哈…… 士兵们又大笑了起来。 这时老李把肉干放在嘴里，然后提醒其他几人:“都先放嘴里咂巴一下味儿，等肉味儿没了再嚼，多嚼一阵能顶饿些。” “知道，这两个月就得这么一丝肉，谁他娘舍得咽？” “对了李哥，你还没说你这肉到底哪儿来的呢。” “昨晚在营帐里打的，这东西估计也是饿的不行了，竟然顺着我的裤管往里爬，把老子蛋给咬了一口。 老子痛醒后一巴掌把它拍死，然后悄悄跑到营地外生火烤成了肉干儿。” 几名士兵一听，表情立刻凝固了，刚刚正在咂巴肉味儿的嘴也停了下来。 老李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咋了？一听是老鼠肉就嫌弃了是吧？” “李哥，我们嫌弃的不是老鼠肉，而是这老鼠咬过你的蛋。” “就是就是，这么算起来不等于我们也间接咬了你的……” “我艹你们奶奶！老子被咬的那地方还肿着没消呢！老子正寻思着它是不是有毒，还想让你们几个帮忙把伤口吸一下，你们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看来老子是指望不上你们了。” “李哥，咱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帮你吸一下伤口有什么打紧的？只不过你昨晚受的伤，这会儿再吸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李哥你听我的，割了吧，现在割兴许还能保条命！” “我他娘先把你的割了！” 这几名士兵正打打闹闹时，突然一名指挥使带着一队人马走过来。 “咳咳。” 指挥使轻咳两声，老李等人立刻停止打闹。 指挥使伸手点了点老李:“李云长，带上你的刀跟我走。” “喏！” 老李应了一声后，立刻捡起放在身边的斩马刀。 从城楼上下来，指挥使先领着包括老李在内的五十几人去营帐里吃了顿饱饭。 饭刚吃完，王厚身边的亲卫统领罗老枪走进营帐里来。 罗老枪对老李等人道:“哥儿几个都吃饱了吧？吃饱以后就该做事儿了。 一会儿朝廷有一个大官来邈川城，这大官或许是来抓拿我们老王将军和小王将军的。 小王将军让我带着你们在里屋埋伏，一旦听见摔杯的声音，就立马一拥而上杀了朝廷来的那个狗官。 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有没有怕事儿的软蛋要退出的？” 罗老枪见没人回答，最终满意地点点头:“好！我就说咱们西军不可能有软蛋嘛，都他娘带好刀跟我走！” 邈川城，东城门外。 王赡和王厚带着一众将领在雪中远远地眺望着。 当他们看见数百匹拱卫着一辆豪华马车朝这边驶来时，王赡等人全都绝望了。 果然，没有援军，没有粮草，没有饷银。 朝廷放弃了河湟之地，只派了一个乳臭未干的经略使，来监督他们从河湟之地撤出。 情绪有些激动的王厚抬头看向天空，尽量使自己的眼泪不要掉出来。 这时裴凌的马车靠近，驾车的陆谦跟裴凌禀报后，裴凌让陆谦勒停了马车。 马车停稳以后，穿着黑色貂裘的裴凌从车厢里钻出来。 裴凌刚跳下马车，林冲等亲卫立刻整齐划一的下马。 陆谦从车厢内取出圣旨和印信，半躬着身子跟在裴凌右后方。 “陇右经略使裴凌裴大人到！前方诸将请上前行礼迎驾！” 陆谦高喊了这么两声后，王赡和王厚立刻对视了一眼。 二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愤怒和不屑，但他们还是恭恭敬敬地带着都护府一众官员将领上前来。 在检查过裴凌的圣旨和印信后，王赡和王厚带头向裴凌下跪行礼:“末将王赡/末将王厚，率陇右都护府众将士，参见经略使大人！” 裴凌伸手将王赡和王厚扶起来，微微笑道:“裴某只是朝廷派来的一个传话筒而已，两位将军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裴大人过谦了……” 王赡和王厚跟裴凌扯了一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 一直扯到裴凌都快有些不耐烦了，王厚这才主动提及:“裴大人，我们已经在都护府为您准备了接风的酒宴，还请裴大人赏光。” “小王将军，我可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我这一路赶过来都快饿死了。” 裴凌笑着跟王赡和王厚进了城。 不一会儿抵达都护府，林冲原本想带人跟裴凌一起进府，但是被裴凌制止了。 裴凌独自一人跟着王赡和王厚到了都护府的后院暖阁之中。 三人客套一番后，各自在酒桌边坐下。 王赡和王厚敬了裴凌几杯酒，裴凌没有拿架子，几杯酒全都干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厚突然把玩着杯子，语气冷淡地问裴凌:“裴大人，不知道朝廷此番派您前来，是准备如何处置我与王赡将军？” 裴凌仿佛真的喝醉了一般，笑着说道:“两位将军，你们这次可倒霉了。朝廷准备让王赡将军去吐蕃贵族坟前磕头谢罪，然后流放房州看押。 王厚将军的下场要稍微好一些，可以保留一个右内府率的四品闲职，安心在汴京做个富贵闲人。” 说完，裴凌还把盖了玉玺大印的公文从怀中取出，直接递给了王厚。 第184章 陇右西军，我养了！ 尽管王赡和王厚早就接到了消息，但当他们真的看见那盖有玉玺大印的公文后，二人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王赡右手轻颤，有些出神地举起酒杯。 王厚见状也跟着举起酒杯。 二人这时都做好了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然后摔杯唤出刀兵的打算。 不过就在此时，裴凌却突然一把夺过公文，三两把将公文撕碎。 “裴大人，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厚不解地问裴凌，王赡也有些懵了，端着酒杯摔也不是，放也不是。 裴凌摇摇头，站起身来对王赡和王厚道:“两位将军，河湟之地不可丢，陇右都护府不可撤啊！” 王赡和王厚对视一眼，二人这下更懵了，完全搞不懂裴凌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两人小心翼翼将酒杯放下，然后王厚试探着问:“裴大人，您到底是什么意思，能否说得清楚一些？” 裴凌道:“不瞒两位将军，朝廷确实已经做出决定，要将河湟之地拱手让给陇拶，要裁撤掉陇右都护府近一半的兵马，同时还要按照刚刚那公文上所写的内容，处置您二位。 但是我裴某并没有打算执行朝廷的命令，我领这个差事来河湟之地，一共有两个目的。” “第一、是找到我父母的坟墓，将他们的骸骨迁回开封府。” “裴大人父母的坟墓在河湟之地？” 王赡一脸疑惑地问。 裴凌点点头，眼眶开始微微泛红:“是的。” “我父亲裴武，当年为了守住永乐城，最终死于西夏人的刀下，我娘那时带着年幼的我一起陪同父亲来到永乐城。 城破以后，我和我娘走散，最终我娘为了避免受辱，举刀自尽了。” 裴凌说着又取出一份公文递给王厚，这份公文是枢密院命银州附近驻军，全力协助裴凌迁移父母骸骨的命令。 “原来大人竟是忠烈之后，我等失敬了。” 王赡和王厚脸上露出羞愧之色，二人赶紧起身向裴凌行礼致歉。 裴凌扶起二人，一脸认真道:“两位将军不要误会，我不愿意执行朝廷命令，并不是因为我与西夏有私仇，而是因为河湟之地太过重要，它于大宋而言，可以算得上是最后的一个兴盛机会。” 王厚听了裴凌这话后，忍不住有些激动地点点头:“裴大人英明啊，这河湟之地不仅是钳制西夏的兵家要地，同时它也是打通河西走廊，再现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大宋要想兴盛，这河湟之地确实丢不得。” 王厚说完自斟自饮了一杯，随后继续感叹:“从我与王赡哥哥的父辈开始，我们为了拿下河湟之地，付出太多太多的人命了。 如今朝廷竟准备这片疆土白白地拱手让给他人，这……这真的让我们接受不了啊。” “可不是嘛，我大宋为了攻取河湟之地，至少耗费了十多万将士的性命。如果真的将这片疆域拱手让人，真不知道我们死后有何面目去见那些死去的先辈。” 王赡长吁短叹，也是有些忍不住真情流露了。 啪！ 裴凌用力一掌拍在酒桌上，大声道:“那就不让！” “只要两位将军点头，这河湟之地我们不仅不让，我们还要彻底平复下来。 那西夏不是暗中支持羌人叛乱吗？我们就杀得那些羌人再也不敢造次！ 要吐蕃人不是反复无常，时叛时降吗？那我们就杀得他们再也不敢生出犯上作乱之心！ 只要两位将军不怕背负抗旨不尊的罪名，我裴凌愿意陪您二位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裴凌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搞得王赡和王厚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裴凌了。 王赡和王厚用眼神交流了好一会儿，最终王厚硬着头皮道:“裴大人，就算我与王赡哥哥不怕背负抗旨不尊的罪名，我们也没办法继续驻守这河湟之地啊。 毕竟陇右都护府有十多万的将士要吃饭，要发饷。 朝廷不拨钱粮给我们，我们只能活活冻死或者饿死在这河湟之地。” “两位将军不用担心钱粮的问题，你们陇右都护府一年耗费多少钱粮？三百万贯钱够不够？” “够！如果是三百万贯钱全数给予陇右都护府，那节约一点儿每年甚至还能省出三四十万贯钱。” 王厚在陇右都护府主管钱粮，所以陇右都护府一年的军费开支明细他十分清楚。 其实裴凌也提前查过陇右都护府的军费开支情况。 从枢密院、兵部、户部得到的数据来看，陇右都护府一年的军费开支平均是八百三十多万贯钱。 当然这些钱真正发到陇右都护府手里面的，每年能够两百万贯就很不错了。 要知道陇右都护府的十多万兵马里，有很多是俘虏性质的蕃兵和羌兵，这些兵员里甚至还有一部分是女性。 这些吐蕃兵和羌兵，在陇右都护府地位十分低下，陇右都护府根本不可能给他们发军饷。 可在枢密院、兵部、户部的造册中，这些士兵可全都是按照禁军最高待遇发放军饷的。 这种事情王厚和王赡都知道，但他们只能乖乖配合。 否则陇右都护府早就没了，根本撑不到现在。 裴凌认认真真地看着王厚和王赡道:“好！两位将军只要有平定河湟之地的决心，那陇右都护府每年三百万贯的军费开支，我裴凌一个人承担了。” “裴大人……您……您一个人承担得起这么多钱？” 王赡和王厚全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凌。 裴凌云淡风轻地点点头:“我的实力两位将军不必怀疑，要是你们确实不相信，可以自己派人去汴京打听。 汴京天字一号皇庄十多万流民，是我裴凌自己拿钱安置的。 另外我还在汴京创办了一个善济会，专门用来救助开封府生活有困难的普通老百姓，目前我拨给善济会的善款已有一百多万贯钱。 如果两位将军愿意接受我的资助，我不仅可以负担陇右都护府所有的军费开支，我还可以给每一位将士的家人提供一份收入稳定的差事。 如果将士家里有无法从事工作的直系亲属，我也可以负责赡养和照顾。” 第185章 豪横！ 裴凌的话听着给人的感觉就两个字可以形容——豪横！ 不仅你陇右都护府十多万的将士我养了，就连你将士的家人我也养了。 王赡和王厚疯狂咽着口水，二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裴凌。 裴凌也没着急，一边把玩酒杯，一边耐心等待着。 一年三百万贯钱的开销确实很大，但是拿这笔钱换一个河湟之地，外加一支陇右西军，那绝对是血赚。 要知道现目前的大宋，唯一还称得上骁勇善战的军队，也就这支西军了。 另外这河湟之地连接河西走廊，等河湟之地平定以后，裴凌就可以组建商队重走丝绸之路。 届时以陇右西军护送商队，把大宋的丝绸、茶叶、瓷器卖去西域，甚至卖去中亚和西亚都不无可能。 只要丝绸之路打通了，裴凌都不用自己亲自组建商队。 他只需要在大宋招募商队，给他们提供保护，然后进行利润抽成，就足以赚取不菲的收入。 况且就算不走丝绸之路，裴凌依旧可以在河湟之地开启边市，正大光明的和西夏做生意。 白如雪细如沙的精盐便宜卖，你西夏人要不要？ 只有贵族才吃得起的糖霜便宜卖给你要不要？ 珍妮机仿出来的布料又好又便宜，你到底要还是不要？ 等商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自然会有百姓来这河湟之地定居，届时这片既适合耕种又适合游牧的沃土，将成为取之不尽的粮仓，以及最稳定的战马产出地。 至于陇右西军会不会脱离裴凌的控制？ 裴凌最不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整个西军将士的父母妻儿都是裴凌在养，亲戚朋友都在裴凌手下做事。 裴凌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次。 况且真当裴凌是傻大款吗？他掏了钱难道还不懂得往陇右都护府里安排自己的人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王赡和王厚已经用眼神交流了不下百次。 王赡其实已经没得选了，他要么相信裴凌，跟着裴凌一条道走到黑，要么就只有拔剑自刎一个选择。 让他王赡去死在他刀下的那些吐蕃贵族坟前下跪认罪？ 我去你奶奶个腿儿的，做你娘春秋大梦去吧。 剩下就看王厚的选择了。 王厚犹豫再三后，最终看向裴凌道:“裴大人，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您可以解决，那么我王厚从此甘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裴凌伸手对王厚做了个“请”的动作，“小王将军有什么问题请尽管直言。” 王厚深吸一口气，提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十分苛刻和无礼的条件。 “裴大人，现在陇右西军的粮草已经耗光，将士已经有大半年没有领到过军饷。 如果您能在一个月内给陇右西军解决粮草和军饷的问题，我……” “放心吧小王将军，粮草和军饷我早就安排人送来了，一会儿酒宴结束你就可以拿着我的令牌安排人去接收。” “裴大人，此话当真？” 王厚激动不已，右手一不小心将酒杯绊落到地上。 叮哐！ 酒杯摔碎，躲在里屋的五十多名刀兵立刻拎着长刀冲了出来。 王厚和王赡大惊失色，二人连忙大喊:“住手！全部住手！” “是误会，我是不注意才把杯子弄掉的！” “滚出去！全都滚出去！” “一群蠢货，我们和裴大人的对话你们难道没听见吗？都他娘把话说到这种份儿上了，你们还敢亮着刀冲出来！” 王厚冲着罗老枪和李云长他们一通教育。 李云长嘿嘿一笑，一脸憨厚地挠着后脑勺对裴凌道:“裴大人，我们没想干啥，我们就是……就是想挤出来看看您。” “裴大人您人还没到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听说了，说是朝廷派了个年轻英俊，仁义无双……” 李云长一通马屁刚拍到一半，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士兵小声嘀咕:“哪里说了年轻英俊？明明说的是乳臭未干嘛。” 李云长笑容瞬间一僵，他扭头看向身边这年轻士兵，咬着牙道:“你他娘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年轻士兵自知犯了错，一脸兴虚地吐了吐舌头。 裴凌笑着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然后豪迈地说道:“好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吃好喝，让兄弟们挨饿受冻，这也不该是‘仁义无双的裴大人’能做出来的事。 既然这里已经有了这么多兄弟，那大家准备准备，我亲自领你们去接收粮草和军饷。” “裴大人万岁！” “裴大人万岁！” 几十个刀兵兴奋地大喊起来，连王厚和王赡都没忍住跟着喊了几声。 裴凌心里暗自吐槽，这西军果然是出了名的不守规矩，这“万岁”竟然也敢乱喊。 嗯，会喊你们就多喊几声。 三日前，万家商号近万名护卫加民夫，一起押送物资抵达通川堡。 通川堡是由通远军驻扎的军寨，万家商号给了一千贯钱，这才得以在通川堡暂做休息。 负责押送这些物资的是一老一少。 老的是一直在京西北路奔波，想为裴凌多聚集一下摩教人手的吕师囊。 年轻的自然是秦卿了。 这两人都很清楚押送的这些物资是什么，为了避免出意外，这三天他俩都没敢睡觉，一直带领心腹死死守着这些物资。 这日黄昏，裴凌和王厚带着上万名陇右西军赶来。 这阵仗把驻扎在通川堡的通远军给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陇右西军这是被逼得要反，准备直接杀入秦凤路呢。 通川堡内，裴凌和吕师囊、秦卿碰面后，他先是给吕师囊行礼，郑重地道谢一番。 吕师囊把裴凌视作摩教大兴的希望，所以连连对裴凌说着不用客气。 随后裴凌看向秦卿。 寒冬腊月，一个年轻姑娘跑去京西北路筹措如此大量的粮草，又运送如此多的银钱，这绝不是一句“辛苦”就能概括的。 秦卿被裴凌灼热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她红着脸把头扭向一边，裴凌会心一笑，低声对秦卿道:“你辛苦了，等忙完以后我一定好好犒劳你。” 第186章 血染邈川城（上） 这一晚，陇右都护府十多万大军狠狠地饱餐了一顿。 仅仅一夜之间，裴凌的名字就传遍了陇右都护府。 之所以裴凌的名字传得这么快，一是因为有五十多名刀兵亲耳听见了所有内幕；二是因为裴凌的财力实在太恐怖了。 现在整个陇右都护府都在传，朝廷已经放弃了陇右都护府，从今往后陇右都护府就是裴凌的私军。 关于这样的传言，王赡和王厚也听说了一些，不过他们故意没有阻拦。 因为……这就是事实！ 王赡和王厚与普通士兵不同，他俩更加清楚，从接到接任陇右经略使一职，到筹集足够的粮草和军饷，再到安排人顺利把这么多的粮草和军饷运到通川堡……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要做到这一切，这里面的难度究竟有多大。 然而裴凌完美地做到了这一切！ 这也让王赡和王厚相信，裴凌说他能独自负担陇右都护府的军费开支，并不是在说大话。 其实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筹集这么多粮草，对于裴凌来说压力也很大。 但谁叫裴凌运气好，去一趟蔡州后就稀里糊涂地掌握了整个连山米业的核心框架。 靠着连山米业的人脉资源，裴凌这才完成了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入夜以后，王赡和王厚再度来见裴凌。 这一次二人不是以陇右都护府主将的身份来见裴凌，而是以下属的身份，来请教裴凌接下来他们应该怎么做。 裴凌也早就预料到了王赡和王厚会来，所以早早的就命人备好酒菜在屋里等着了。 “末将王赡/末将王厚，参见大人！” “两位将军不必客气，快坐下咱们边喝边聊。” “谢大人！” 裴凌等王赡和王厚落座后，亲自拿起酒壶给他们倒了杯酒。 “来，我先敬两位将军一杯，我知道两位将军对抗旨不遵的事还心存芥蒂。 但我想告诉两位将军的是，你们非但没罪，反而还很伟大。 一个王朝如果连自己的疆土都能拱手让人，那么这个王朝注定离灭亡已经不远了。 两位将军背负罪名守住这河湟之地，很有可能就是守住入大宋最后的希望。 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大宋遭遇亡国的危机，唯一能站出来拯救大宋的就是两位将军与这陇右西军！” 裴凌熟知大宋历史走向，所以这番话他说得情真意切。 王赡和王厚的心结，也被裴凌这番话化解开来。 二人端起酒杯对裴凌的开解道谢一番，然后三人碰杯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后，王厚主动问裴凌:“大人，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行事？朝廷要是知道我们抗旨不遵，会不会派兵攻打我们？” “其实真要是派兵攻打我们，我倒是不惧，我就怕朝廷截断我们的后路，封锁我们的补给。” 王赡说到他最担心的两个点，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裴凌听了王厚和王赡的担忧后，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两位将军，我记得从始至终我都没说过，要让你们明目张胆的抗旨不遵吧？” 王厚和王赡愣住了，王赡不解地问:“抗旨不遵还有不明目张胆的做法？” “当然！” 裴凌笑着取出陇拶的制授告身。 “两位将军请看，朝廷已经决定将湟州和鄯州赐给陇拶，并且还封他做了河西军节度使。 既然朝廷有这样的旨意，那咱们身为臣子是不是应该坚定不移的执行？” 王厚彻底被裴凌给弄糊涂了，一头雾水地问裴凌:“裴大人，怎么说着说着，这河湟之地又要让出去了？” “我明白了！” 王赡眼睛一亮，兴奋无比地拍了下手。 “妙计！裴大人这计策实在是太妙了！” 王厚见王赡如此兴奋的模样，连忙问道:“哥哥，你到底明白什么了？你赶紧跟我说说呀！” “傻瓜，裴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直接把陇拶控制住，然后对外宣传河湟之地已交到陇拶手里，实际上河湟之地还是在我们陇右都护府的掌控之下。” “原来还可以这样？那如果这么做的话，我们岂不是就不算抗旨不遵了？” 王厚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裴凌笑着点点头:“等你们控制住陇拶后，我就回禀朝廷，说已经将陇右都护府裁撤。 但因为眼下羌人叛乱，战争局势不容乐观，所以新任河西军节度使陇拶……哦，不对，该称呼他为‘赵怀德’大人。 赵大人临时征调了两位将军，这说起来也算合情合理吧？” “合理！太合理了！” 王厚没想到明明是抗旨不遵，甚至是拥兵自立，换一个名头后却仿佛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合法起来。 次日，天空难得没再飘雪，不过地上的积雪仍旧积淀很深。 西夏大将星多贝中正在营帐里享用早膳，突然他的亲卫在营帐外大喊:“将军，有汴京密探派人送来了密信。” 星多贝中丢下切羊肉的刀，大声冲营帐外喊道:“快！把密信拿进来！” 很快亲卫将密信呈交给星多贝中，密信上的内容大致是说大宋已经决定要放弃河湟之地，他们没有拨粮草给陇右都护府，反而还让陇右都护府把河湟之地奉送给陇拶。 星多贝中看完信后兴奋不已，他这几天一直让人吹号角试探邈川城守军的反应。 结果每次号角吹响，邈川城的城楼上都没人搭理。 所以星多贝中早就怀疑，陇右都护府是不是已经断粮了，城里面的士兵是不是因为饿到没力气，所以连进攻号角吹响了都不管？ 如今汴京来的这封密信，彻底证实了星多内中的猜测。 星多贝中立刻激动地大喊:“来人，让羌族人的那几个部落首领传令下去，立刻做好战斗准备，然后让号角手吹响进攻的号角！” “是！” 呜……呜……呜…… 进攻的号角声再次吹响。 这次邈川城的外城楼上，一个探头观察情况的士兵都没有，仿佛城楼上的士兵已经撤光了一般。 星多贝中站在瞭望台上观察了一阵后，立刻下令:“传令所有兵马，有序朝邈川城西定门推进！” 羌族士兵，西夏士兵，在雪地里整齐地靠近邈川城。 邈川城西定门的城门后面，做好了冲锋准备的陇右西军，用舌头舔着冰冷的刀锋。 站在裴凌身边的李云长也在这样做，他舔完以后嘴里嘀咕:“戳他娘，忍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干他们一场了。 裴大人你别怕，一会儿上了战场你跟紧我，我老李保证你不会有事！” 裴凌冲李云长笑着点了点头，他这时也抽了自己的太甲剑。 第187章 血染邈川城（下） “敌人靠近城墙了，弓弩手准备！” 邈川城外城，前一刻还空空荡荡的城楼，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弓弩手。 弓弩手举箭射向半空，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如同雨点一般飞速落下。 借着下坠的力量，一个个羌兵、西夏兵被钉在雪地之中。 星多贝中见到这轮箭雨攻击，立刻明白邈川城里的士兵还有一定反击之力。 他当即让手下人推出投石车和巨弩车，准备对邈川城上的弓弩手发动反击。 然而这时邈川城上的弓弩手已经将三轮箭雨射完。 咚！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擂响，裴凌的心跳开始跟着加速，血液在这一刻也开始沸腾起来。 原本王赡和王厚说什么也不同意裴凌亲自上战场，最后还是裴凌一挑二把他们俩给打服了，这才获得此次亲自出战的机会。 为了一会儿能够尽情施展，裴凌把林冲、吕射辕等人全部安排去了先锋营。 当然这样做还有一部分用意，是想让陇右西军的人看看，他裴凌带来的人也都是敢战并且能战之辈。 大宋最出名的步兵战术，是用方阵推进的方式对敌。 但陇右西军不是这个作战风格，他们的战术明显凶猛和灵活。 陇右西军在作战时，分为前军、中军、后军。 前军六人一组，分别为刀盾兵两名，长枪兵两名，长刀兵两名。 中军则是以十人为一组，配备长枪兵两名，重斧兵四名，弓弩手两名，长刀兵两名。 后军也是十人一组，但十人里面枪兵只有两名，剩下全都是弩手和弓手。 一通鼓结束，城门缓缓打开。 前锋营罗老枪举起偃月刀大喊:“兄弟们，跟我杀！”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彻云霄。 前军如同洪水般冲了出去，中军稍作等待后立马跟着冲锋。 如果此时有人能从半空中往下看，其实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两股由人组成的洪流，如同两道不同方向冲来的巨浪，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到这个时候战争就没有任何技巧可言了。 大家拼的就是谁能绷住心里那口气，一直杀到最后。 “裴大人小心！” 裴凌随队伍冲入敌群后，由于经验不足，立刻和自己的队伍脱了节。 此刻五六名羌兵围住裴凌，手里的长枪一起朝裴凌刺来。 老李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他刚刚也沉浸在作战中，忘记照看裴凌了。 老李很清楚裴凌绝不能出事，他要是没了，整个陇右都护府都得没。 就在老李祈祷着裴凌千万不要伤着要害处时，裴凌身体一拧，整个人竟然凌空旋转起来。 伴随着裴凌身体旋转，无数剑光笼罩着他的身体，剑影如甲胄把裴凌牢牢保护起来。 下一刻剑气迸发，攻向裴凌的五六名羌兵直接被凌厉的剑气斩落头颅，鲜血飞溅。 老李直接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他从军近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有人的功夫能厉害到如此程度。 “我的亲娘诶，这裴大人是打娘胎里开始练的功夫吗？他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功夫？” 老李愣在原地低声喃喃，裴凌突然看向老李，手中太甲剑朝着老李甩了出去。 老李吓得肛部一缩，心里还以为裴凌是对他有什么不满，要趁这混乱的时候弄死他。 结果裴凌的太甲剑贴着老李左耳飞过，一声惨叫在老李身后响起，带着温度的鲜血溅在老李后颈上。 老李回过神来，赶紧扭头朝身后看去，他这才发现有一名羌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差点儿一刀砍了他的脖子。 幸亏裴凌提前觉察到，然后甩剑救了他一命，不然他这会儿肯定已经变成无头尸了。 老李脖子一缩，再也不敢走神。 他半躬着身子冲裴凌道谢:“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裴凌哈哈一笑，脚尖从地上勾起一杆长枪道:“战场上用剑不方便，你帮我把剑拿好，庆功的时候我找你拿！” 说着裴凌长枪一舞，整个人如同蛟龙一般冲入敌群之中。 裴凌的枪法大开大合，势大力沉，一枪舞出去往往能直接把敌人扫飞。 战场上出现这么一个孤身作战，打得敌人四处翻飞的猛人，很快就引起了众多人的注意。 当陇右西军看清这猛人是裴凌后，全都士气高涨，兴奋地大喊着:“裴帅无敌！” “裴帅无敌！” “裴帅无敌！” 咔嚓！ 裴凌手中的长枪经受不住摧残，枪身断成了两截。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裴帅接刀！” 一道劲风朝着裴凌这边袭来，裴凌纵身一跃，踏着一名吐蕃兵的脑袋高高跃起。 在半空之中，裴凌接住一把戟刀。 这戟刀通身用混铜打造而成，一看就价值不菲。 大宋兵器有“八大名刀”的说法，这八种刀又被称为“刀八色”，戟刀便是其中之一。 也许单纯说“戟刀”，很多人没有明确的概念。 但要说它另外一个霸气的名字，相信不少人就会明白它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名字便是方天画戟！ 裴凌接到戟刀后口中沉喝一声，他先前为了防止震断长枪，一直收着体内抱朴功的力量。 如果有了这把混铜戟刀，裴凌再也不用顾忌什么，当即把力量完全释放开来。 轰隆隆！ 戟刀仿佛发出了奔雷之声，一枪横扫出去，十几名羌兵直接被扫得倒飞出去。 那十几名羌兵人还没落地，裴凌已经挥舞着戟刀杀入另外一群敌军之中。 霎时间战场上只见一道人影飞速乱窜，所过之处人头滚滚，惨叫声连连。 没过多久羌兵和吐蕃兵开始乱了，他们见到裴凌杀过来便惊恐万分的大叫着。 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自家士兵被杀破胆。 因为恐惧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并且传染速度非常快。 十几名士兵惊恐万分地往自家阵营乱跑，很快就带动上百名士兵乱跑。 如此一来羌兵和吐蕃兵自己把自己的队伍阵型冲散，那么接下来就完全到了陇右西军的屠杀时刻。 裴凌见胜势已定，立刻放声高喊:“投降免死！” 陇右西军一听裴凌这样喊，当下也纷纷跟着大吼:“投降免死。” 很快被杀破胆的羌兵、吐蕃兵开始放下武器投降。 战争局势没用多久就进入到了收尾阶段。 第188章 露天煤矿！ 邈川城外，一望无际的雪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正在逐渐被鲜血掩埋。 那干涸的血液在雪地之中，仿佛形成一幅抽象画。 裴凌在战场上漫步行走着，心情有些复杂。 这种以一人之力横扫千军的力量，以及一声令下可决定数十万人生死的权力，全都让裴凌感到有些不安。 裴凌害怕自己迷失在这样的力量和权力当中，所以他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默默提醒着自己，要谨慎使用自己的权力。 李云长抱着裴凌的太甲剑，紧紧地跟在裴凌身后。 另外林冲、陆谦、吕射辕、鲁智深等人，也在裴凌身后跟着。 这些人看裴凌的眼神，全都带着一股崇拜和狂热。 武人和文人的区别就在这里。 一个文人可能会喜欢李白的诗，苏东坡的词，可能会喜欢崇拜孔圣人的仁、礼之道，也会喜欢老子的自然之道。 但武人不同，武人就是谁猛他们就崇拜谁。 裴凌刚刚以一人之力横扫千军的无敌场面，算是让整个陇右西军都对他生出敬佩之心。 尤其裴凌还这么年轻。 假以时日他武功继续精进，岂不是能真正地做到天下无敌？ 裴凌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叫了一声:“陆谦。” “属下在！” 陆谦见裴凌走了半天，一开口就先叫他的名字，顿时有种被重视的感觉。 他激动地应了一声后，立马跑到裴凌跟前来。 裴凌道:“去通知王厚将军，让他安排人把俘虏的羌人、西夏人、吐蕃人混合起来关押，然后每一顿的食物按照人数的一半进行配给。” “喏！” 陆谦领命以后，也没问裴凌为什么要这样安排，直接跑去找王厚。 因为战争的后半段，裴凌下令“投降免死”，所以这一战俘虏特别多。 王赡和王厚看着这么多的俘虏，脸上的表情显得都有些惆怅。 一旁的罗老枪也忍不住问王厚:“将军，裴大人干嘛留这么多俘虏啊？这得花多少粮食喂养他们？” 确实，羌人、吐蕃人、西夏人都不擅长耕种，王赡和王厚实在不清楚，裴凌留下这么多俘虏干嘛。 要是依着陇右西军以往的风格，这些俘虏至少得杀掉九成以上，这样才能震慑这些羌人和吐蕃人嘛。 很快陆谦赶来，他把裴凌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王厚，王厚听了立刻领命。 这时王赡笑了起来:“妙啊，难怪裴大人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他这一招实在是妙啊。” “哥哥，裴大人对付俘虏的这个安排有什么深意吗？” “裴大人的用意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过去咱们跟羌人打，跟吐蕃人打，跟西夏人也打，每次打赢了就杀，杀到最后咱们和羌人、吐蕃人、西夏人全都结了仇。 这些人没缓过气来的时候还能安分一段日子，可等他们缓过气来了，立刻就会联合起来继续跟我们打。 裴大人这次抓这么多的俘虏，还刻意把羌人、吐蕃人、西夏人关在一起，并且只给他们一半的粮食。 到时候他们为了吃饱肯定会闹内讧，这内讧闹大了就会结仇。 这仇一旦结下，他们以后要再想联合起来就难了。” 王赡把裴凌的用意分析一番后，仍旧有些疑问道:“不过我暂时还没想到，裴大人最终会如何处置这些俘虏。毕竟这多人咱们不可能一直养着，难道裴大人是想等他们结仇后，再把他们放了？” “应该就是这一带了。” 裴凌扭头看向李云长，冲他招了招手。 李云长立刻跑过来，笑着问:“大人您有何吩咐？” “这附近是不是有一条河？” 裴凌一脸期待地问李云长。 李云长点点头，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对！就在那边有一条河，当地人称为‘默勒河’，但小王将军说那应该叫‘浩门河’。 这会儿天气天冷，那条河的河面结冰了，所以看不太出来。 其实那条河的河道很快，河水也很深，是和钓鱼和游水的好地方。” “老李，林冲，你们立刻骑一匹快马赶回邈川城去。老李负责去通知王赡将军，让他带五百人快马赶过来。 林冲去找程大牛，让他把我从汴京带来的一样东西送过来，就是我贴了封条，并且严禁明火靠近的那十几个大箱子，让他先弄一箱过来就行。” “喏！” 李云长和林冲各自领命离开，临走前李云长还没忘把太甲剑交给吕射辕帮忙拿着。 裴凌站在原地等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终于王赡和程大牛等人前后脚赶到。 王赡见到裴凌，准备翻身下马向他行礼。 裴凌摆摆手道:“将军别客气，我们此行有非常重要的事，这个时候就别在乎这些虚礼了。” 裴凌找了匹战马翻身上去，然后让李云长带路，领着他往浩门河方向走。 邈川城距离浩门河本就不太远，李云长带着众人跑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他便勒停战马向裴凌禀报:“裴大人，前面就是浩门河了，那被冰雪冻着的平滑处，就是浩门河的河面。” 裴凌点点头，开始放眼望四方张望。 在一些冰雪没有覆盖到的地方，裴凌很快找到一处颜色为黑褐色的土地。 裴凌伸手往那边一指:“走！那边！” 众人立刻随着裴凌骑马赶过去。 到了地方后，裴凌对王赡道:“王将军，辛苦您让兄弟们清理一下积雪，至少清理出三分地。” 王赡点头领命，立刻往五百名士兵前去清理积蓄。 今天本就是个艳阳天，积雪已经融化了许多。 五百名士兵没用多久就清理掉近半亩地的继续。 裴凌这时让人在地上挖洞，挖完后让程大牛将带来的箱子打开。 箱子里摆放着裴凌亲自配备的炸药。 不会真有人以为，裴凌在申王府关着门调配研究，只是为了弄出烟花去哄女人开心吧？ 炸药放入裴凌让人挖好的洞里后，裴凌让众人退出一段距离，最后命吕射辕拿点了火的箭把那火药引燃。 轰隆！轰隆！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大地似乎都在跟着摇晃。 有几名士兵甚至被这火药的威力和声势给吓得趴在了地上。 大家惊骇无比地看向裴凌。 裴凌对王赡道:“王将军，这火药的事记住一定要保密。” 王赡用力点头，他一个带兵打仗多年的行家，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这种猛火药的重要性。 紧接着王赡就对身边的士兵下封口令，严令禁止他们在军中谈及此事。 裴凌对于这封口令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他知道这种东西一旦在人前使用，就一定会很快流传出去。 不过在这陇右都护府流传，裴凌并不担心什么，只要稍加限制，就算消息流传出去了，外人没亲眼见到也只会当作是胡乱吹嘘的流言。 裴凌跑到刚从炸药炸过的地方，在一堆碎石泥土之中，裴凌找到不少黑色石块。 这些黑色石块重量较轻，并且黑得发亮。 裴凌看着这些黑色石块，有些激动地自言自语:“我果然没有记错，国内最大的露天煤矿之一，就是在这里！” 第189章 煤矿生意从俘虏开始 河湟之地放在今日，就在青海一带农业最发达，也最富庶的地区。 对这片地区有所了解的人都清楚，这里不仅有大片的草原，大片的油菜花胜地，更有开采极为容易的露天煤田。 青海一带曾经出过很多古墓群，裴凌在穿越之前，曾经在青海、内蒙一带呆过一段时间，所以他清楚记得这个大型露天煤田的所在。 当然相隔千年再来找，裴凌也想过这么容易就能找到。 主要还是因为这个露天煤田面积太大，外加浩门河和邈川城这个坐标太清楚，所以这么轻易的就被裴凌找到了。 河湟之地相较整个西北地区而言，算是气候最为温和的地带。 但即便是这样，这里的冬天依旧冷得可以冻死人。 那么可想而知，远比河湟之地更冷的西夏，吐蕃诸部，到底有多冷。 在西北这一带的平民，往往把过冬当作是一场生死劫难。 能够活着熬过冬季，那就算死里逃生。 克膘歌堡、墨城、平阳堡…… 这些都是邈川城外的大型军堡。 这些军堡的建筑特点就是四面全是城楼和箭垛，中间一大片区域除了营房以外，就只剩下空地。 此前一战中，五万多名俘虏被分别安置在这些大型军堡内。 每天会有专人送食物过来，但食物分量很少，导致西夏人、吐蕃人、羌人这几天为了抢夺食物，已经发生了多次大规模斗殴事件。 现在西夏人、吐蕃人、羌人虽然是混居的，但他们完全是泾渭分明的三拨人，相互间提防着且敌视着。 最近又连着下了几天雪，本就没吃饱的俘虏，根本被冷得瑟瑟发抖。 就在这些俘虏以为，自己会被活活冻死时，裴凌安排人给每个关押俘虏的营房和营帐，都分配了一个刚打造好的炉子和烟囱。 炉子里燃烧的，是陇右西军内最近正在大量制作的蜂窝煤。 “达木吉，这些宋人为什么会对我们这么好？还烧火给我们取暖，那黑乎乎的东西能够烧这么久，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吧？” “我也不知道，或许宋人是想跟我们友好相处，又或者他们是有别的什么阴谋吧。” 两名羌人坐在火炉边闲聊着，屋子里没那么冷后，他们就算没吃饱，也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被称作“达木吉”的年轻男子，看着烧红的火炉，忍不住感叹:“要是我们部落也有这样的东西就好了，这样每到冬天我们也不会冻死那么多人了。” “是啊，也不知道宋人为什么就那么聪明，总能弄出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就好像他们瓷器、棉布、茶叶……都是很好很好的东西。” 两名羌族人正感叹着，突然几名陇右西军推开房门走进来。 “颇超勇、房当杰武、拓跋二郎……” 一名陇右西军念了七八个名字，念完以后这名陇右西军道:“有人来赎你们了，跟我们走吧。” 被念到名字的这些俘虏一听，立刻兴奋地站起身来。 同屋的吐蕃人、羌族人一看就有些不爽了，因为被赎走的全都是西夏人。 当然了，西夏人有钱，被赎走也很正常。 但是这一次战争本就是西夏人发起的，参战的羌族部落和吐蕃部落，只是收取了一些粮草和武器，便跟着一起参战了。 现在西夏人被赎走，就留他们羌人和吐蕃人当俘虏，这不相当于把他们给卖了吗？ 同屋的羌人和吐蕃人立刻开始不满地嚷嚷起来，甚至还有人故意拦着那几个西夏人，不让他们从屋里出去。 几个西夏人急着离开，于是情急之下各种难听的话都往外吐。 “你们只是我们西夏人的狗，能给我们卖命是你们的荣幸，竟然还妄想我们西夏花钱粮赎你们回去，你们做梦。” “赶紧给本大爷滚开，否则我们西夏大军随时可以踏平你们的部落。” “你们忘了，现在你们的部落可是只有老幼妇孺，没有可以一战的壮丁。要是你们再不让开，你们的父母妻儿可挡不住我们西夏铁骑。” 最后这番话也不知道是哪个西夏人所说，屋里的羌人、吐蕃人瞬间脸色大变。 他们怔怔地看着这几个前些天还在并肩作战的西夏人，脸上布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几名西夏人冷哼一声，一脸倨傲的将拦在他们面前的羌人、吐蕃人推开。 等几名陇右西军带着这几名西夏人离开后，屋里的羌人和吐蕃人，全都陷入到了一片死寂之中。 铛！铛！铛！铛…… 陇右都护府独立于西北，很多东西都得自给自足。 例如兵器的锻造与维护，便是陇右都护府独立的兵器坊在负责。 如今整个兵器坊都在熔炼此次作战缴获的敌军兵器，然后将这些兵器锻造成火炉和烟囱。 另外一边，陇右西军的人正在拿着模具，不断制作着蜂窝煤。 为了确保工艺没问题，裴凌特地在这兵器坊里监督着。 这时王厚跑进兵器坊来，一脸兴奋的对裴凌道:“裴大人，一切如您所料，那些西夏俘虏离开的时候，果真有不少人找我们购置了火炉、烟囱以及大量的蜂窝煤。” 裴凌点点头，询问王厚:“你没忘记按照我说的，叮嘱他们一定要给火炉安装烟囱吧？” “大人请放心，我特地让人再三提醒了这件事，并且还告诉他们不按照烟囱，那烟雾不仅在屋里熏得人难受，还有能把人活活熏死。” 裴凌笑了笑，也没纠正王厚那“活活熏死”的说法。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很快西夏人就会找我们继续购买火炉和蜂窝煤。 你下去安排一下吧，开始组织羌人和吐蕃人去矿场那边挖煤。 记得告诉那些羌人和吐蕃人，只要他们保质保量的完成挖矿工作，咱们不仅让他们吃饱穿暖睡好，并且还可以低价把火炉和蜂窝煤卖给他们的部落。 另外表现特别优异者，我们可以允许他们的家人过来探望，甚至还可以给他们放假，让他们和家人独处一天。” 第190章 发财的机会 西夏用一个人三百斤粮的价格，从陇右都护府赎回了一万一千七百二十三名俘虏。 整个交易进行的很顺利。 一是因为西夏不缺粮，他们的兴州、灵州、凉州、瓜州，都是“地饶五谷，尤以稻麦”的地方。 二是因为裴凌开出的这个赎回价实在太便宜了。 众所周知，辽人常常在秋冬之际以“打草谷”的名义，纵容兵马在大宋边境肆意掳掠。 辽人掳来的宋人有很大一部分会卖给西夏人为奴，其卖价是“八人易一马”。 也就是说八个宋人换一匹西夏马。 这西夏最出名的就是西夏马和夏国剑，一匹西夏马在大宋最高能卖到五十贯钱。 而三百斤粮食才多少钱？按照汴京粮价，差不多是三贯钱多一些。 换而言之，一个西夏士兵的赎回价，还及不上一个普通宋人奴隶的一半价钱。 所以西夏一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将被俘的将士赎回。 因为现粮不足，西夏一方甚至还拿了三百多匹战马相抵。 一万多西夏俘虏中，价值最高的无疑是主将星多贝中，那三百多匹战马里至少有两百匹是用来赎回星多贝中的。 星多贝中是西夏贵族，就算他此番战败，依旧没有任何人敢怠慢他。 所以星多贝中刚抵达仁多泉城，仁多泉城的驻地统军莫腊铎，便立刻把星多贝中迎进了他自己的府邸。 星多贝中到莫腊铎家里住下后，并没有急着赶回西凉府。 他在等，等西夏朝廷明确如何处置他后，他再决定是龟缩在西凉府哪儿都不去，还是假模假式的去兴庆府请罪。 等了三天，星多贝中终于等来了他的老朋友，卓罗和南监军司都统军斯多钦的独子克摩。 “星多贝中，我的好兄弟，听说你平安归来，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稳了。” 克摩跟星多贝中不同，他既不从军也不从政，而是一门心思地吃喝玩乐，然后等着他父亲死后，再继承他父亲的祖儒爵位，“祖儒”在西夏是大首领的意思。 不过经常吃喝玩乐的克摩，跟很多西夏贵族子弟的关系都很好，所以他人脉极广，消息又非常灵通。 哪怕像星多贝中这种出身比克摩高的人，也同样需要找克摩打听消息，或者拜托克摩去帮忙走关系，去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 如此一来，克摩在西夏的地位反倒变得有些超然起来。 星多贝中正抱着莫腊铎的两个小妾亲热，听到克摩的声音后，他立刻将人推开，兴奋的从屋里跑出来。 “克摩兄弟，你终于来了！” 星多贝中一脸激动地和克摩拥抱了一下，然后招呼着克摩道:“走走走，外面太冷了，咱们到屋里说话。” 克摩点点头，当即随星多贝中进屋。 两人在屋里的火炉边坐下，星多贝中熟练地拿起火钳换了个蜂窝煤。 “克摩你是不知道，那宋人实在是太狡诈了，他们假装缺粮避战，实际上是在引诱我们深入。 另外宋人里面还出了一个人武功堪比魔王的年轻大将，他一个人站在战场上杀了我们好几百人。 那些胆小的羌人和吐蕃人直接被他杀破了胆，他们不顾一切地转身逃命，最终反倒把我们自己的阵型给冲散了。” 星多贝中跟克摩诉苦时，克摩一直盯着那火炉没眨眼。 星多贝中伸手在克摩眼前挥了挥，有些不悦地问:“克摩，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克摩抬起头来，有些兴奋地答非所问:“星多贝中，这炉子里的蜂窝煤，一个真的能持续燃烧一个时辰吗？它燃烧的一个时辰内都是这么热吗？” “啊？” 星多贝中没想到克摩大老远跑来见他，竟然是为了问这件事。 他有些不耐烦地点点头道:“差不多吧，这什么煤确实挺耐烧的。” “那价格呢？宋人把这蜂窝煤卖给你时，收了你多少钱或者粮食？” 克摩一脸期待地追问。 “价格很便宜，用一石米就能换五百斤这样的蜂窝煤，大致是两百个左右。” “太好了！” 克摩兴奋地拍了下手，激动不已的对星多贝中道:“好兄弟，发财了，我们要发大财了！” “发财？发什么财？” 星多贝中一脸疑惑，他现在还担忧着朝廷会如何治他战败之罪，根本没看到哪里有发财的机会。 克摩笑着跟星多贝中解释:“我在来找你之前，就已经从别的地方见过这蜂窝煤了。当时候我就觉得，这东西肯定会让我们发财，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星多贝中你想想，这冬天你可以不烧火取暖吗？” “当然不可以！” 星多贝中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不就对了？现在兴庆府十斤上好的木炭要卖五百个大安宝钱，但是一斤木炭却只能烧半个时辰左右。 这意味着烧一斤木炭取暖一个时辰，需要五十个大安宝钱。 可这个蜂窝煤的价钱算下来，等于一个蜂窝煤才五个大安宝钱，并且它能烧一个时辰左右。 另外这蜂窝煤搭配火炉一起用，温度又高，还没呛人的烟雾。 要是我们能够跟宋人大量进购这种蜂窝煤，再转手卖去西凉府、兴庆府这些地方，你说我们是不是发财了？” 星多贝中听了克摩这番话后，思路终于被打开了。 不过很快星多贝中又疑惑起来:“克摩，那你知道找哪个宋人能大量进购这些蜂窝煤吗？” 克摩笑容灿烂地看着星多贝中:“星多贝中，我已经找人问过了，这个蜂窝煤应该就是陇右都护府独有的东西，所以我们要想大量进购，只能去找陇右都护府。” “等一等！”星多贝中有些恍然地看着克摩，“克摩，你……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再去找陇右都护府的人吧？” “星多贝中，陇右都护府了解你的身份，所以你去是最合适的。 如果你害怕一个人去会有危险，那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我相信陇右都护府的人放你们回来，还让你们把火炉跟蜂窝煤一起带回来，就是想跟我们做这个生意。” 第191章 真正的优待俘虏 建中靖国元年二月十八。 今天是个艳阳天，裴凌下令让连日采矿的近四万名俘虏休息一天，并且还特地吩咐了伙房，给这些俘虏加一餐肉食，让他们吃个痛快。 午饭过后，几个军堡内的俘虏集合到一起，负责管理这些俘虏的西军将士，分别拿着名单念了很长一串名字。 念完以后，高台上的西军将士宣布:“刚才念到名字的人，你们的家人已经在刚建的太平坊市等候，一会儿你们可以找自己的工长结算积分，然后去与你们的家人见面。 没有念到名字的人，可以再找书记官帮忙写家书，让同乡帮忙带回。” “家……家人来探望我们？” “原来宋人没有骗我们，他们真的会安排家人与我们见面！” “按照宋人之前所说，我们出工所积攒的积分，最后都可以在坊市兑换成物品，然后交由家人带回去，这莫非也是真的？” “管它是真是假，一会儿去那什么太平坊市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俘虏们纷纷散去，脸上全都洋溢着兴奋而又激动的笑容。 很快，有家人前来探望的俘虏，在“工长”和“监工”的带领下，分批来到太平坊市外的空地上。 羌人俘虏达木吉是第二批与家人见面的俘虏，这次来探望他的有妻子桑伊娜和父亲普卡吉。 “父亲！桑伊娜！” “达木吉！” 负责维持秩序的陇右西军放行后，达木吉与妻子紧紧拥抱在一起，然后他又对父亲认真地行了一礼。 “对不起父亲、桑伊娜，我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的孩子，能够看见你还活着，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达木吉跟妻子和父亲打过招呼后，立刻领着他们进太平坊市。 太平坊市规划了很宽的面积，但目前只有一条街道的两旁建好了店铺。 达木吉手里拿着一张盖有大印的结算表，上面写明了他这段时间赚取到的积分，一共是三千八百三十二个积分。 根据手里的结算表，达木吉一家三口仔细对照每个店铺门口摆放的“积分兑换明细表”。 三人越看越激动，尤其是妻子桑伊娜，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达木吉，这都是真的吗？你这张纸上记录的积分，真的可以换取这些店铺里的东西？真的是白拿？不用给东西换吗？” 达木吉也有些不太肯定了，吞吞吐吐地回答:“管理我们的宋人工长是这样说的，他们还说这是一个叫‘裴凌’的宋人，专门为我们准备的……好像叫福利？” “是真是假咱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父亲普卡吉给出建议后，达木吉点点头，立刻拿着积分结算表进入一家米铺。 西北这边的羌人、吐蕃人、回鹘人……因为经常和汉人打交道，所以基本全都会说汉语。 达木吉进入米铺后，立刻用偏巴蜀一带的口音问:“您好，请问我可以用这个换米吗？” 问完以后达木吉有些紧张的把积分结算表递给米铺里的一名工作人员。 太平坊市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都经过提前培训。 所以当达木吉把积分结算表递过去后，工作人员立刻笑着双手把表接过去。 “您好，您一共有三百八百多个积分，如果全部兑换成大米可以换到近四石米，不过我建议你不用一次性换这么多米。 可以先换一石米，然后用剩下的积分去兑换油盐茶布，或者火炉、蜂窝煤等物品。” “积分还可以兑换火炉和蜂窝煤？” 达木吉瞪大眼睛，一脸激动地问。 “当然，凡是这太平坊市里的东西，你们都可以用积分兑换。” 听完工作人员耐心地解答后，达木吉决定先兑换一石米，然后逛一逛这坊市再说。 从米铺里出来，桑伊娜兴奋不已地摇着达木吉的胳膊。 “太好了达木吉，家里正好快要没粮了，在来的路上父亲还打算去柯依老爷家借高价粮食过这个冬天呢。 现在你的这个积分可以兑换接近四石米，这足够我们一家人撑过这个冬天了。” “桑伊娜，我没准备把积分全部兑换成大米，我想先给家里换个火炉，再换一些蜂窝煤。 这样咱们家就再也不用怕寒冷的冬天了。” 达木吉一边说着，一边领桑伊娜和普卡吉去到火炉店。 一进入这店铺，桑伊娜就惊呼起来:“天呐，这里面好暖和，我感觉我都快流汗了。” “对啊达木吉，这就是你说的火炉吗？” “是的父亲，这个火炉是专门用来烧蜂窝煤的，它非常暖和，并且一个蜂窝煤可以燃烧很久……” 一圈坊市逛下来，达木吉用积分兑换了一石大米，一个火炉和烟囱，一些油盐，外加两百个蜂窝煤。 一石大米就是接近一百二十斤，外加那些火炉、烟囱等物，桑伊娜和普卡吉根本没办法把这么多东西运回去。 好在裴凌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这第一次可以无偿提供马车，帮这些俘虏的家人把东西送到边境。 等到了他们的部落后，他们可以自己雇骆驼、骡车等物把东西带回去。 下午，达木吉依依不舍的跟父亲和妻子告别。 有些话桑伊娜不好说，但父亲普卡吉却没有什么顾忌。 普卡吉抓着达木吉的手道:“达木吉，我感觉这些宋人好像变了，他们似乎在向我们表示友好。” 达木吉点点头:“是的父亲，其实宋人对我们这些俘虏真的很不错。只要我们认真做事，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打骂我们，甚至对我们的态度还很友好。 另外我们的工作也不是很累，并且我们每顿饭还都能吃饱。 要是这些宋人每个月都给我这么多积分，还让我每个月都能见你们一面，那让我在这里做一辈子俘虏我都愿意。” “先不要急着下结论孩子，宋人很狡猾，我们得再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有诚意和我们友好相处。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认真做事，争取能再多赚取一些积分。” “放心吧父亲，我会认真做事的。” 第192章 太平坊市初见繁华 陇右都护府，经略使官署。 这原本是王赡起居办公的地方，前不久王赡没做禀报就搬走了，然后还找人把这里重新修缮了一番。 等王赡和王厚一起来请裴凌入住经略使官署时，裴凌才得知这件事。 不过裴凌也没推辞什么，当天下午就搬进了经略使官署。 官署暖阁内，裴凌目光冷峻地看着一封书信。 这书信是陇拶派人送来的。 早在十天前，裴凌就让王赡派人给陇拶送了信，让他来邈川城接受册封。 陇拶拖到今天才回信给裴凌，他在信上说自己病了，暂时需要卧床养病，无法前来邈川城接受册封。 不过陇拶除了书信以外，陇拶还派人送了很多金银珠宝给裴凌，并在信里盛情邀请裴凌去青唐城里做客。 “这狗东西倒是不蠢，竟然想到用装病这一招拖着不来见我。” 裴凌把陇拶的书信丢在一边，随后抬头看向王厚。 王厚立刻挺起胸膛对裴凌道:“大人，陇拶既然不识抬举，那末将立刻点齐兵马攻打青唐城？” 裴凌摇摇头:“不急，这天寒地冻的，将士们光行军到青唐城就得耗费不少体力，真要想强行把青唐城攻下来，肯定得付出不小的伤亡代价。 咱们让这个陇拶再拖几天，晚点儿自然有他来主动求我们的时候。” “报！” “裴大人，两位王将军，都护府外有两名西夏人求见，其中一人是前不久刚被赎回去的西夏军主将星多贝中。” 王赡和王厚俱是一惊，王厚更是忍不住惊呼:“那星多贝中疯了吗？刚被赎回去又自己送上门来？” “什么叫‘自己送上门来’？咱们的大主顾到了，两位将军跟我一起去迎一下吧。” 裴凌笑着起身，带头走出暖阁。 陇右都护府，星洛阁。 裴凌在这里设宴款待星多贝中和克摩二人，王赡与王厚作陪。 五人相互敬了一圈酒后，克摩忍不住感叹:“想不到我一个夏国‘祖儒’之子，有朝一日竟然能在这陇右都护府喝酒，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啊。” 星多贝中看了克摩一眼，他刚刚才惨败于裴凌等人手下，所以没办法像克摩这样厚着脸皮发出感慨。 不过星多贝中咬咬牙后，还是举杯对着裴凌道:“裴大人，我们夏国人最崇拜的就是勇士，您在战场上以一人之力杀溃千军，是这世间真正的勇士，我星多贝中由衷地敬佩您，请允许我敬您一杯！” “星多贝中将军客气了，咱们开宴之前就说过，今天不谈战争，不谈国事，只谈生意。 既然是谈生意，那无论买卖能否做成，这情谊总是在的。 所以不管将来咱们会不会在战场上再相遇，从私人关系上论，我裴凌都认您二位这个朋友。” 裴凌一番话无论是否出自真心，都令星多贝中和克摩感觉如沐春风。 有了他这番话定下这顿酒宴的基调，接下来的氛围也就变得融洽自在了许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趁着大家意识都还清醒，裴凌邀请星多贝中和克摩进入都护府正殿，一边喝茶一边正式开始谈生意合作的细节。 “蜂窝煤在夏国的唯一代售权，我可以交给你们，价格也可以再减两成。 不过你们得承诺，一个月至少得从我们这儿进购五千万斤蜂窝煤，三个月后这个数量至少还得再翻三倍。 当然为了防止你们事后反悔，你们得先交十万两银子当作保证金，咱们顺利交易十次后这笔保证金如数退还。 最后我不接受铜钱交易，你们要么用粮食和马匹结账，要么就用银子结账。 答应这三个条件，咱们的合作就算达成了。” 星多贝中对裴凌提出的这三个条件有些忐忑，他小声问克摩:“一个月卖五千万斤蜂窝煤，我们能做到吗？” 克摩笑了笑，直接对裴凌道:“裴大人，您刚刚提的三个条件我全都答应，不过您也得保证提供给我的蜂窝煤，一直都得是现在这种燃烧后没有呛人烟雾产生的品质。” 裴凌听克摩提出这个条件后，忍不住笑了:“克摩兄弟厉害啊，这么快就找到我这蜂窝煤的原料了？” 克摩微微颔首:“这黑石在我们夏国并不罕见，很多铁匠铺都用它炼铁，打造兵器农具等物。我刚见到这蜂窝煤时，就命人找来黑石进行了尝试。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自己做出来的蜂窝煤始终难以点燃，并且点燃后烟雾极大，让人难以忍受。” 裴凌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傻到告诉克摩，他的蜂窝煤里添加了黄泥、木屑、石灰等物。 为了保住这点儿小秘密，裴凌可是专门让人把黄泥、木屑这些完全搅拌黑了才开始塑形的，这就是为了让人晚点儿把技术壁垒攻破。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二月底了。 毫无意外，裴凌的蜂窝煤在西夏卖得非常好，第一批五千万斤蜂窝煤，克摩运回去没用十天就快卖完了。 为了避免缺货，他赶紧派人来追加了一万万斤煤。 另外邈川城外的太平坊市，最近也慢慢开始热闹起来。 附近的羌人、吐蕃人、回鹘人，全都开始来太平坊市大批量进购蜂窝煤回去卖。 至于火炉和烟囱，这些人则全都选择了自己找铁匠铺锻造，不给裴凌赚这份儿钱的机会。 有脑子比较活络的商人，已经看出太平坊市的潜力。 这些商人开始来太平坊市租赁商铺，贩卖各式各样的商品。 裴凌很清楚，一个地方如果商业发展起来了，那么常驻人口毕竟会迅速增加。 为了加快这个过程，裴凌很早就开始命人围绕太平坊市，开始建造风格统一的住宅。 令裴凌没想到的是，他这第一批住宅刚修建好，立刻就有不少人想要租赁或者是购买。 租赁的者大部分是那些俘虏的家人，他们在这边租房子，一是想离被俘虏的丈夫或者儿子更近，二是这边生活更加便利，反正什么东西都能在太平坊市用积分兑换到。 如果把兑换的东西弄回部落，需要花钱租赁骡车不说，还非常容易被抢。 尤其是劫匪得知邈川城这边的情况后，已经开始总结经验了。 他们专门在边境处埋伏，就等着俘虏的家人把东西带过边境时，再对他们实施劫掠。 第193章 献城的条件 夜，寒风如刀，残月似霜。 裴凌站在邈川城西城的城楼上，遥遥望着太平坊市。 虽然已经入夜，但太平坊市依旧灯火通明。 因为这时候下了工的俘虏，会用积分兑换一些休息时间，然后带着住在太平坊市附近的家人，进入坊市逛一逛，吃点儿宵夜。 “天气这么冷，你出来也不多穿点儿衣服。” 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裴凌身后响起，裴凌不用转身便已知晓，来人是陪他在这河湟之地呆到现在的秦卿。 秦卿将一件貂裘大氅披在裴凌身上，裴凌拉着秦卿的手，微微笑道:“既然来了，那就陪我站一会儿。” 说完，裴凌将秦卿拉入怀中，用貂裘大氅将她一并裹了起来。 “讨厌，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秦卿红着脸，小声嗔怪。 裴凌笑了笑，低声在秦卿耳边道:“那照你这么说，如果没人看见的话，岂不是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才没这么说。” 秦卿嘴上虽然这样答，但整个身子却完全软在了裴凌怀中。 裴凌抱着秦卿，继续放眼看着太平坊市，轻声跟秦卿讲述道:“卿儿你相信吗？未来这片河湟之地会成为天下最为富饶之地。 那时这里的荒地将会变成良田，这小小的坊市也将会变成城池。 那时这里不会再有战争，百姓安居乐业，汉人、吐蕃人、羌人也都和平共处。” 秦卿在裴凌怀里，一脸神往地看着前方。 “这样的话别人说我不信，但是你说……我信。” “哎呀，讨厌！你正经点儿好不好，别瞎摸。” “你干嘛，我们还在城楼上呢，你怎么把我腰带解了？” 美人在怀，再美的夜色裴凌也没心思继续欣赏。 他秦卿的肩膀，直接带秦卿下楼坐进马车。 马车直接驶进经略使官署后衙，一直到裴凌居住的院子里才停下来。 紧接着裴凌将秦卿抱下马车，直接回到自己屋里。 一夜鱼龙舞，第二天裴凌早早起床，留秦卿在屋里继续休息。 “大人！好消息，好消息啊！” 裴凌人刚到办公的屋子里坐下，王厚便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 裴凌笑着指了一下屋里的座椅，示意王厚坐下说话。 “发生什么事了？值得你一大清早就跑到我这儿来报喜。” “大人，宗哥城的公主瞎叱牟蔺毡派人送信来了，她愿意打开宗哥城的城门，迎接我们大军入城。 不过瞎叱牟蔺毡有个条件，她要……她要您娶她的女儿心牟蔺月。” “啊？”裴凌一下愣住了，他足足语噎两三秒钟才干咳着问:“她怎么会提出这么个条件？难道……难道她不知道我是个太监吗？” “知道，可是瞎叱牟蔺毡派来的信使还说了，您……您昨晚屋里那么大的动静闹了一夜，定然是个假太监。” “嗯？” 裴凌眼睛一下瞪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厚。 王厚连忙跪倒在地，紧张不已地道:“大人息怒，是末将治下不严，导致有细作混入，走漏了风声，末将罪该万死！” “王将军快请起。” 裴凌走过来扶起王厚，尴尬不已地挠了挠额头。 “这件事不能怪你，这陇右都护府居于河湟之地，怎么可能会没有细作混入？真要论起对错来，这一切还是怪我……怪我太放纵了一些。” “有劳王将军派人回复瞎叱牟蔺毡，就说我已经有了妻室，她如果硬要我娶她女儿，那她女儿只能嫁过来做妾。” “大人请放心，瞎叱牟蔺毡派来的信使已经说过了，只要能和大人联姻，做妾也无所谓。” 裴凌听王厚这么一说，顿时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厉害啊，这位宗哥城公主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确是个了不起的角色啊。” 宗哥城恰好位于青唐城和邈川城的中心处，只要邈川城想要攻取青唐城，这宗哥城就是永远无法绕开的一个地方。 眼下陇右都护府很明显已经脱离大宋掌控，即将成为独立于西北的一股势力。 而这股势力要想在西北彻底站稳脚跟，青唐城是必须要攻取的存在。 唐朝末年，唃厮啰一统诸多互不统属的吐蕃部落，创建了唃厮啰政权。 而这唃厮啰政权的都城所在就是青唐城，所以在史书上唃厮啰政权又被称为“青唐政权”。 青唐城作为唃厮啰的都城，其城横向二十里纵向超过百里，城池规模十分庞大，并且规制极高。 因为城池太大，所以唃厮啰甚至在青唐城中另外修有一道城墙，生生将青唐城一分为二，变成西城和东城。 西城是王城，里面住着唃厮啰的王公贵族；东城是商城，吐蕃、西夏、汉人、于阗等地的商贾，常年旅居于此。 更为重要的是，青唐城占领着东南西北要冲之地，陇右都护府想要平定西北，必须得扼守青唐城。 所以当陇右都护府决定脱离大宋掌控的那一刻起，青唐城便已经成了裴凌、王赡、王厚他们的必争之地。 但凡有点儿能看得懂地图的人都知道，宗哥城是青唐城的门户。 欲取青唐，必先取宗哥。 现在陇右都护府兵精粮足，加之刚刚才大胜一场，士气正处于最鼎盛的时期。 瞎叱牟蔺毡如果不及时献城，那宗哥城就会成为陇右都护府第一颗要拔除的钉子。 所以瞎叱牟蔺毡及时作出了献城的决定，并且这女人还看出来了，现如今陇右都护府真正的主人是裴凌。 可裴凌缺乏自己的嫡系势力，对陇右都护府的掌控度还不算深。 所以瞎叱牟蔺毡提出要和裴凌联姻，这样裴凌就能利用以瞎叱牟蔺毡为代表的吐蕃势力，平衡陇右都护府的势力。 并且为了让瞎叱牟蔺毡能够和陇右都护府势均力敌，达到相互平衡和牵制的效果，裴凌还得扶持一下如今实力不太够的瞎叱牟蔺毡。 正是因为这些，裴凌才说瞎叱牟蔺毡是个了不起的角色。 “老李！” 裴凌大喊一声，被调来担任裴凌亲卫的李云长，立刻捧着裴凌的太甲剑走进来。 裴凌拿过太甲剑，将他递给王厚。 “王厚将军，你让瞎叱牟蔺毡派来的信使把我这把剑带回去，就当是我求娶她女儿心牟蔺月的信物。 等我们陇右西军进入宗哥城后，我立刻跟心牟蔺月完婚。” “喏！” 王厚接过太甲剑，立刻下去回信。 第194章 入主宗哥城 青唐之主陇拶，最近心情很糟糕。 原本他听说大宋要放弃河湟之地，并且还准备将河湟之地拱手送给他。 结果等大宋派来传旨的官员一到，一切都变了。 陇右西军突然打了个大胜仗，甚至连星多贝中都被他们给俘虏了。 然后陇右西军又搞出了一个蜂窝煤，弄得卢甘等地的羌人，以及吐谷浑那边的吐蕃人，全都成群结队的往邈川城跑。 如今的陇右西军要人有人要粮有粮，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不仅没有要退出河湟之地的意思，反倒像是要一举平定整个河湟之地的局势。 “赞普！陇拶赞普！” 一名王宫内侍统领，慌慌张张地跑进陇拶的寝宫。 “大事不好了赞普，瞎叱牟蔺毡把总噶尔城（大宋称为宗哥城）献给了陇右都护府新来的那位经略使。 就在今天早上，陇右都护府的大军已经进入宗哥城内。” “什么？” 陇拶听到这个消息后，浑身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也不知道他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亦或者两者皆有之。 “瞎叱牟蔺毡这个贱人，她……她罪该万死！” 陇拶气归气，其实他拿瞎叱牟蔺毡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因为在吐蕃内部，陇拶是属于邈川族，而瞎叱牟蔺毡是属于宗哥族。 虽然青唐政权的创建者唃厮啰曾经一统邈川族和宗哥族，但其实在吐蕃内部这些部族分得十分清楚，双方的势力也是独立的。 陇拶去年才成为唃厮啰的新任赞普，他连唃厮啰内部的人都不一定能全部指挥，更别提瞎叱牟蔺毡了。 宗哥城是唃厮啰的陪都，城池规模虽然比不上青唐城，但在这河湟之地也算是一座大城。 裴凌骑着战马，在一队亲卫的陪同下，把宗哥城的核心区域逛了一下。 下午裴凌到城主府跟王赡、王厚等人汇合，然后他们一同带着礼物来到公主府。 富丽堂皇的公主府，大门敞开着。 瞎叱牟蔺毡带着府上的人，在门外宽广的大街上，似乎等待已久。 裴凌等人刚刚靠近，瞎叱牟蔺毡立刻上前带头行礼:“瞎叱牟蔺毡率公主府上下恭迎裴大人！” 裴凌走过去将瞎叱牟蔺毡扶起来，两人在入城时已经在城门外见过面了，所以裴凌扶起瞎叱牟蔺毡后，直接开始跟瞎叱牟蔺毡谈起他与心牟蔺月之间的婚事。 虽然心牟蔺月是嫁给裴凌做妾，但人家的陪嫁物是一座城池，外带近三万军队，十多万百姓。 如此丰厚的嫁妆，裴凌于情于理也该给心牟蔺月一个隆重且盛大的婚礼。 瞎叱牟蔺毡见裴凌主动提起这件事，整个人显得十分高兴。 两人就这个话题一边聊着，一边进入公主府。 为了迎接裴凌的到来，公主府准备了盛大的歌舞和晚宴。 席间瞎叱牟蔺毡问裴凌:“裴大人，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是准备留下来当王，还是要重新回大宋？” “我会回大宋，并且最近就会动身。不过我会从大宋源源不断地输送资源到这片土地，例如粮食、茶叶、布匹、瓷器等等…… 甚至我还会往这边迁移人口，让这片土地尽快变得繁华起来。” 瞎叱牟蔺毡听了裴凌的回答后，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 她举起酒杯对裴凌道:“在你离开的日子里，我愿意帮你看着这里的一切。” 裴凌笑了笑，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 瞎叱牟蔺毡也是个识趣的聪明人，她见裴凌没接话茬，立刻就更换了话题:“你既然最近就会离开，那是不是意味着你最近就会攻打青唐城？” 裴凌点点头，看着瞎叱牟蔺毡问:“公主殿下对我攻打青唐城有什么建议吗？” “我们这里是青唐城的门户，现在这座城池已经在裴大人你的掌控之下，攻取青唐城对你来说将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如果裴大人很着急要攻下青唐城，那我们总噶尔城的士兵愿意充当先锋。” “公主殿下的诚意我很感动，不过我并不想出动兵马强行攻打青唐城，我想要的是不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地拿下青唐城。” “不费一兵一卒？这……这怎么可能？” 瞎叱牟蔺毡难以置信地惊呼。 裴凌也没多做解释，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了瞎叱牟蔺毡一句:“对了公主殿下，我听说你们这附近有一个卡查吉乃湖，那湖面如镜，风景特别漂亮。” “是的，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明天我安排带人过去看看。” “好，那有劳公主殿下了。” 晚宴宾客尽欢。 后半场裴凌被敬了很多酒，导致酒量很不错的他，这会儿也有些晕晕乎乎。 四名身材曼妙，长相秀美的年轻侍女，扶着裴凌到公主府的厢房内。 刚一进屋裴凌就看见，屋子里坐着一名颇具异域风情的美貌女子。 “你是谁？” 裴凌醉醺醺地问。 酷似娜扎的年轻姑娘站起身来，怯生生的向裴凌行礼:“我是心牟蔺月，我的母亲是瞎叱牟蔺毡。” “哦，原来是小公主，我们还没成亲你怎么就到我房间里来了？” 裴凌好奇地笑着问。 “我母亲说你已经有了妻子，我嫁给你只是做妾，所以可以先来服侍你。” 心牟蔺月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声音几乎已经是微不可闻。 裴凌看着这快把头埋进胸里的小公主，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他走到心牟蔺月跟前问:“如果没有你母亲的命令，你愿意给我做妾吗？” 心牟蔺月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裴凌打量了一番。 随后她俏脸羞红，微微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为什么？”裴凌好奇地问。 “因为你长得好看。” “哈哈哈……” 心牟蔺月天真烂漫的回答让裴凌开怀不已。 裴凌也不矫情，一把将心牟蔺月搂在怀里问:“既然你进了我的房间，那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心牟蔺月摇头，她指了指跟着进屋的四名侍女，低声道:“府上的老妇把新婚之夜要做的事教给了她们，一会儿她们先服侍你，我跟着她们学。” 第195章 制取精盐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屋内，如果不是《抱朴功》在清晨会加快运转速度，裴凌这会儿肯定还醒不来。 没办法，昨晚玩儿得实在是有些太开心了。 裴凌自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昨晚是他第一次有种去保健会所体验帝王至尊项目的感觉。 中途有那么一两个时刻，裴凌真想见见调教那四个侍女的老妇，问一下她们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并且在穿越之前，她们是不是哪家高端会所的技术总监或者技术顾问。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古人诚不欺我啊。” 裴凌嘴上这样感叹着，但还是赶紧穿好衣服出了卧室。 卧室外的暖阁内，一众侍女早就替裴凌准备好了各种洗漱物品。 裴凌洗漱一番后，随便在暖阁吃了点儿早饭。 然后裴凌找到瞎叱牟蔺毡，让她现在就安排人带他去卡查吉乃湖。 瞎叱牟蔺毡不明白裴凌为什么这么急着去那里，不过她还是立刻派人给裴凌带了路。 卡查吉乃湖距离宗哥城并不远，裴凌和王赡、王厚以及上百名亲卫骑马来到卡查吉乃湖的湖岸边，整体只花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 眼下河湟之地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不过大部分的湖面上依旧还结着冰。 但这个卡查吉乃湖不同，它即便是在河湟之地最冷的时候，湖面也不会结冰。 因为这卡查吉乃湖是一片盐湖，盐湖冰点低，一般到零下二三十度都不会结冰。 “这卡查吉乃湖的风景确实很美，裴大人怎么不把公主府里的那位小公主一起带来？” 王厚笑着问裴凌，显然他和王赡都已经知道，昨晚小公主给他侍寝的事。 裴凌冲王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王厚将军，你当我真是来看风景的是吧？看到这湖边的石盐了吗？让人挖出来带回去，能带多少带多少。” “大人，这这种石盐苦涩粗糙并且有毒，就算吃不起盐的普通百姓都不敢吃，咱们带回去干嘛？” “带回去，我教你们如何把这些石盐变成细如沙白如雪的精盐。” 北宋时期的制盐法，仍旧处于比较落后的水平。 平民吃的盐，大部分就是将盐湖里的湖水弄出来晒干，然后直接拿到市面上开始卖。 这样的盐粗糙苦涩，味道很差。 但这种盐杂质相对较少，吃了不会中毒，所以在市面上就足可以卖到五十文钱一斤， 富人吃的精盐，比粗盐要多一个加入清水简单过滤，然后进行熬煮取盐的过程。 这种精盐市面上卖一百二十文一斤，市面上缺盐时价钱甚至有可能会翻倍。 正因为大宋的盐价很高，所以就有不少商人从西夏走私青盐到大宋贩卖。 西夏的青盐品质相对较为纯净，味道也比大宋的粗盐要好很多，所以在大宋很受欢迎。 当然更加重要的是，西夏盛产青盐，所以它盐价便宜。 一斤青盐二十文钱就能买到，进货量大的私盐贩子甚至能把价钱压低到十五文钱一斤。 大宋尚且从西夏购盐，那这河湟之地就更不用说了，基本就是西夏青盐的固定客户。 不过大家也清楚，西夏就是出了名的土匪作风。 这也是为什么西夏明明占据着河西走廊，却没办法通过“丝绸之路”大发横财的原因。 早年间但凡是走古丝绸之路的商人，哪个没被西夏劫掠过？ 后来这些商人被抢怕，宁愿绕远路走吐谷浑道，然后到青唐城进行交易，也不去往西夏那边走。 这买盐也是一样，西夏青盐虽然物美价廉，但是没几个人敢去西夏买盐。 所以慢慢的，西夏青盐在这西北一带，就有了几个大代理商。 例如高昌城的高昌回鹘，吐谷浑的吐蕃诸部，以及这青唐城的唃厮啰。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青唐城有近一半的财政收入，就是靠贩卖西夏青盐撑着的。 裴凌决定亲自制盐，就是瞄准了青唐城最关键的位置来打。 想必经常看短视频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精盐制取法的具体步骤。 第一步准备石灰石，这个在河湟之地很常见，甚至就在卡查吉乃湖不远处就是一座石灰石矿山。 第二步把石灰石煅烧生石灰，然后加入水变成石灰乳溶液。 第三步将石盐放进锅里，倒入清水进行溶解，再将溶解后的盐水倒入白布进行过滤。 第四步往过滤后的盐水中倒入石灰乳溶液，然后再次过滤。 第五步将过滤后的盐水放置一段时间，等新的杂质浮出水面后，进行最后的熬煮。 这时只要水分敖干，得到的就是细如沙白如雪，咸味纯正并且不带任何苦涩味，肉眼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杂质的精盐。 裴凌带着王厚从陇右西军里挑选出的一批死士级士兵，在宗哥城外的大风堡忙活了整整一天。 临近黄昏的时候，终于裴凌把盐制出来了。 整个制盐过程，裴凌分成了五组人分别进行，另外那关键的石灰乳还是裴凌自己制作的，算是最大程度保留了制取这种精盐的秘密。 获取精盐后，裴凌让士兵用马车将精盐送进宗哥城的城主府。 因为刚接收宗哥城，王赡和王厚有很多琐事要处理，他俩今天从卡查吉乃湖回来后也是一直忙到现在。 裴凌进入城主府正殿，王赡和王厚立刻迎出来行礼。 王厚有些期待地问裴凌:“裴大人，您的精盐弄出来了？” 裴凌笑着侧过身子，伸手指向身后那几个大缸。 士兵将大缸上的白布掀开，里面雪白的精盐顿时让王厚惊呼起来。 “天呐！真……真的成了！” 王赡也赶紧走上来，用手抓了一小撮盐放在舌尖上品尝味道。 “这味道绝了！就算是汴京城那些富人用的精盐，味道也没这么纯吧？” 王厚还是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他抓了一把缸里的盐问裴凌:“大人，这真是您用早上那石盐炼制出来的精盐？” 裴凌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身边帮忙运盐的几名士兵。 这几名士兵立刻会意，其中一人抢先回答:“是的将军，这些盐是我等在裴大人的指点下，花了一天时间炼制出来的。” “那这些精盐的成本是多少？” 王厚有些激动地问裴凌。 裴凌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回答:“一斤不会超过五个钱。” 第196章 汴京有变，十万火急！ “如此品质的精盐，一斤的成本不超过五个钱？” 王赡和王厚惊讶地张着嘴巴，半天没法合拢。 “其实这成本很容易算，你们自己算一下不就清楚了？炼盐要用的材料就是煤和石盐。 石盐基本不要钱，煤的成本你们自己清楚。 除去这两样东西以外，剩下的就只有人力成本。 我已经跟负责炼盐的兄弟们说了，每个月会给他们补三贯钱的辛苦费。 但就目前的速度来说，一个月足够我们炼制五六千万斤盐。” “五六千万斤？” 王厚兴奋地惊呼着，当下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这五六千万斤盐能够赚多少钱。 “就算一斤盐只卖十五文钱，那咱们也赚十文钱，五六千万斤盐全部卖出去就是……” 嘶！ 王厚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月至少能赚五六十万贯钱？” 陇右都护府一年的军费开支顶天了也才三百万贯而已，如今裴凌光靠卖盐一个月就能净赚五六十万贯。 换而言之，裴凌都不需要自己再掏钱，他现在半年的收益就足以养活整个陇右都护府。 “我滴个亲娘欸，难怪大人您敢夸下海口，说仅凭您一人之力就能养活我们整个陇右西军。 照目前这情况看来，别说一支陇右西军了，就算再增加两三支陇右西军您也一样养得起啊。” 裴凌听了王厚的感慨后笑了笑:“既然知道我养得起，那你和王赡将军就安安心心经营这河湟之地便是。 也许有朝一日这河湟之地的繁荣昌盛，会比那开封府更甚也说不定。” 王厚和王赡微微一怔，二人一同跪倒在地，齐声高喊:“吾等愿意追随大人，共创河湟盛世！” 七天之后，河湟精盐开始在宗哥城和太平坊市发售，售价十五文钱一斤。 如此高品质的精盐，卖如此低廉的价格，这河湟精盐瞬间引发抢购狂潮。 受河湟精盐的影响，好多旅居在青唐城的商人都转移到了宗哥城，青唐城一下变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青唐城大批的青盐卖不出去，士兵的兵饷发不出来，外加裴凌还派人包围了青唐城北的安儿城，这让青唐城内人心惶惶，不少唃厮啰贵族都开始有了开城投降的心思。 三月中旬，裴凌跟心牟蔺月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婚礼庆典上，瞎叱牟蔺毡领着宗哥族的一众贵族，尊裴凌为吐蕃宗哥族的“大酋长”。 吐蕃宗哥族并不是只在宗哥城内，有很多零零散散的部落，甚至是生活在卢甘国、吐谷浑等地的。 这些吐蕃宗哥族部落的酋长，之所以会赶过来尊裴凌为“大酋长”，并不全是因为瞎叱牟蔺毡的影响力。 他们更加看重的，是裴凌执掌的陇右西军，以及裴凌最近接连弄出来的蜂窝煤和精盐。 婚礼结束后，裴凌也让这些吐蕃宗哥族部落的酋长如了愿，答应每个月分给他们固定的精盐配额。 精盐不同于蜂窝煤。 人不烧蜂窝煤，还可以烧柴，枯草，甚至是牛粪。 但人必须吃盐。 尤其是像裴凌炼制出来的这种高品质低价精盐，对于这些吐蕃宗哥族部落的酋长来说，虽然不是无法取代的东西，但却算得上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产物。 入夜，公主府再次组织了歌舞。 裴凌跟王赡和王厚坐在一起，他正在跟这二人商量，准备花重金收买青唐城里的一些唃厮啰贵族，让他们帮忙给陇拶施加压力。 然而就在此时，大殿外响起一声大喊:“报！” 林冲匆匆忙忙地跑到大殿来，大殿内的歌舞立刻停了下来。 林冲向裴凌行礼道:“大人，有汴京信使送来密信，此人伤势严重，昏迷前只说了一句‘汴京有变，十万火急’！” “汴京有变？十万火急？”裴凌大惊，“信使的信呢？” “在我这儿！” 林冲取出一个竹筒呈递到裴凌手中。 裴凌从竹筒内取出一封火漆密信，以一目十行的速度迅速看了一遍。 看完信，裴凌眼神变得冷峻起来。 密信是赵宁儿所写，然后经由鲁初学交给秘书处，由秘书处转交辛芩发出。 密信的编号是二十七，证明这是第二十七名信使，前面那二十六名信使多半是在路上被人截杀了。 赵宁儿在信里写的内容有很多，不过核心内容只有三点。 首先是皇太后病重，目前已经到了生命垂危的程度。 其次新派快速崛起，正在全力清扫旧派和哲宗旧人。 目前遭遇针对最严重的是蔡王，新派官员几乎每天都会有几个人上奏折弹劾蔡王。 之前因为有章惇护着，蔡王勉强算是撑了过去。 不过就在这三月初，蔡王府上出了一个“随龙案”，这案子要是处理不好，恐怕蔡王有被杀头的风险。 最后一件事是让裴凌最为揪心，也最愤怒的一件事。 礼部侍郎刁礼吉押送岁币从辽国回来后，他竟然上书给赵佶，建议把赵宁儿送去辽国与刚刚继位的“天祚帝”耶律延喜和亲。 今年的正月十三，辽国道宗皇帝耶律洪基病逝。 因为耶律洪基执政期间一直与大宋通好，所以刁礼吉才在出使辽国时擅作主张，跟刚继位的耶律延喜提议与大宋结一门姻亲，以表示耶律延喜会承接爷爷耶律洪基的遗志，继续与大宋交好。 眼下赵佶已经同意了这件事，是徐芳以“皇太后病重，恐将不久于人世”为理由，帮赵宁儿一直拖到现在。 如果这几天皇太后咽气，赵宁儿怕是将立刻被送去辽国和亲。 “王赡！王厚！” 裴凌捏着密信，沉声低喝。 王赡和王厚立刻起身，单膝下跪行礼，齐声应道:“末将在！” “立刻调集兵马随我攻打青唐城，明日黄昏之前，青唐城务必破之！” “末将遵命！” 王赡和王厚没有多问任何提问，直接跑出大殿开始命人召集人马。 在场的一众部落酋长见裴凌要强攻青唐城，他们也纷纷表示愿意出兵相助。 裴凌直接予以拒绝，随后阴沉着脸离开了公主府。 第197章 如若不降，屠城三日 宗哥城距离青唐城并不远，十万陇右西军连夜急行军，天刚亮便已经抵达青唐城的外城楼下。 青唐城作为唃厮啰的都城，其城墙建设是严格按照规制来的。 如果要彻底攻破这座城，依次得经过望楼、外城楼、瓮城、护城河、内城墙。 毫无疑问，强攻这六道关卡，不仅耗时耗力，并且陇右西军也会损失惨重。 裴凌急着回汴京，所以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大军抵达青唐城外城楼下后，裴凌立刻让人挖坑，然后在坑里埋放早就打造好的铁桶。 铁桶埋好后，裴凌派人通知程大牛，让他把此行带来河湟之地的炸药全部弄来。 因为这些炸药都是裴凌亲自调配的猛火药，稍微出点儿意外就有可能把他们全部炸死，所以裴凌才特地安排程大牛单独看管，没他命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火药送过来后，裴凌亲自指导陇右西军，往铁桶底部填装火药，然后再用木板进行阻隔。 把火药填装完，裴凌又亲自校正了一下数十个铁桶的抛射角度。 做完这一切后，裴凌对王赡和王厚道:“派人去喊话吧，就按照我路上说的那样喊。” “喏！” 王赡和王厚领命，当即派了一队人马靠近青唐城的望楼。 望楼上的吐蕃兵见有人靠近，立刻拉开弓弦对那队陇右西军高喊:“来人止步，否则格杀不论！” 这队陇右西军见距离已经够了，于是他们勒停战马齐声大喊:“传陇右都护府裴大人令，限陇拶于一炷香内打开城门迎都护府大军入城，否则都护府将强行攻城，城破之后……屠城三日！” “屠……屠城三日？” 望楼上的吐蕃兵被吓得舌头都打结了，其中一名十军长更是难掩惊慌的冲这队陇右西军大喊:“请各位稍作等待，我……我们立刻去禀报赞普！” 喊话的陇右西军得到答复后，立刻跑回来跟裴凌回禀。 裴凌冷冷地看着青唐城道:“摆案！点香！” 几名陇右西军得到命令，立刻抬着一张木桌来到大军阵前，他们在桌上摆了个香炉，香炉里插着一支刚点燃的线香。 青唐城内，但凡有点儿影响力的唃厮啰贵族，此刻全都聚集在赞普王宫的大殿之内。 面对陇右西军突然兵临城下，这些唃厮啰贵族的态度各不一致。 有的认为陇右西军只是在虚张声势，想逼迫他们学宗哥城那样乖乖献城。 有的认为陇右西军来势汹汹，估计是真的决定要强行攻城。 这些贵族在大殿内激烈争吵着，对于是战是降，吵了半天也没人给拿个准确的主意。 去年刚刚继位的陇拶更是惶恐不安患得患失，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决定。 这时王宫侍卫带着守望楼的士兵来到大殿，士兵大声喊道:“报！” “禀赞普陛下，城外宋兵派人喊话，要求我们于一炷香内打开城门迎接都护府大军入城，否则都护府将强行攻城，城破之后会屠城三日。” “什么？屠城三日？” 大殿内的唃厮啰贵族听到这话后，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原本这些唃厮啰贵族当中，有的人还想学以往那样，先跟都护府的人谈一谈。 到时候他们名义上归降，实际青唐城还是由他们自己当家做主。 如今裴凌派人喊话，既明说了陇右西军要入城接管青唐城，又扬言要屠城。 这些唃厮啰再也不报任何和谈的幻想，他们在短时间内迅速统一了意见。 “那些汉人真以为我们怕了他们不成？既然他们要打，那我们就陪他们打到底！” “赞普您下令吧，我们愿意陪您一起死守此城！” “死守此城，坚决不降！” 唃厮啰贵族齐声大喊，陇拶见此情形，也只能硬着头皮下令:“好，传令下去，唃厮啰绝不投降！” “是！” 报信的士兵领命离开。 没过多久，青唐城内响起了战斗的号角声，城内的吐蕃兵纷纷登上城楼，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之前去报信的望楼士兵也跑了回来，直接冲着陇右西军方向射了一轮箭矢。 “大人，看样子陇拶是决定死守青唐城了。” 王赡杀气凛然地看着眼前的青唐城，去年他就曾率领大军开赴到这青唐城下，当时陇拶和一众吐蕃部落的酋长出城投降。 如果不是朝廷下令不准陇右西军入驻青唐城，今天这一战根本就不必发生。 陇拶投降以后，大宋封他为武威郡公，并且给了他大量粮草和军械，让他帮忙对抗西夏。 结果上次星多贝中带大军攻打驻扎在这边的王厚，陇拶连一支箭都没放过。 这种背信弃义，蛇鼠两端的小人，王赡早就想杀之而后快了。 裴凌一脸冷漠地点了点头，“既然他们已经做出选择，那之后发生的一切就不能怪我了。” “炮手准备！” 裴凌口中的“炮手”，是他临时安排的一队士兵。 这些士兵虽然未经过训练，但他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所以没训练过也没关系。 恰好这次放炮就当是训练了。 “填装炸药，准备点火！” 临时充当炮手的士兵，将早就分发好的炸药包放进铁桶中。 但凡对军事有点儿了解的人，一看这铁桶就会立刻认出来，这就是我军当年的大杀器——飞雷炮。 炸药包放好后，裴凌沉声下令:“点火！” 充当炮手的士兵将引线点燃，只听见“砰砰砰……”一连串炸响。 炸药包化作抛物线直接飞向青唐城。 几十个炸药包，一部分落在青唐城的城楼上，一部分落在了青唐城的城里面。 轰隆！轰隆！轰隆！ 由裴凌亲自调配的猛火药炸开，其威力对于这个时代的士兵来说，完全就是“天罚”！ 原本为了提振士气，陇拶还换了一身金灿灿的盔甲，准备带着一众唃厮啰贵族去城楼那边亲自督战。 结果这几十个炸药包一响，陇拶直接被吓得跪在了地上。 唃厮啰的贵族当中有人惊恐万分地大喊:“雷法！这是雷法！宋人那边有神仙，这仗没法打了！” 这种说法刚一提出，唃厮啰贵族立刻有一拨人开始嚷嚷着:“投降！我们还是投降吧！” 城外，裴凌带来的炸药刚用掉四分之一，他看了一眼被吓得瑟瑟发抖，但仍旧强撑着站在炮筒边上的临时炮手。 裴凌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一般，语气冰冷地再次下令。 “炮手填装炸药，准备点火！” 第198章 入主青唐城，飞驰返汴京 “投降！我们投降！” “裴大人饶命，我们知罪了！” “裴大人，收了您的神通吧，我们再也不敢违背您的意志了。” 第二轮没良心炮刚炸完，青唐城的城门立刻打开。 一群唃厮啰贵族跟在陇拶身后，战战兢兢地举着白旗走出城门。 通过护城河的木桥缓缓降下来，等木桥停稳后，陇拶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这时站在陇拶身后的一众唃厮啰贵族，直接推着陇拶往前走来。 “大人，咱们接受他们的投降吗？” 王赡按着腰间的长剑问裴凌。 裴凌点头:“接！但该杀的人还是得杀。进城后你让人把该死之人的名字收集起来，放在一个瓮里进行抽签。每天杀一半人，给我杀满三天！” “喏！” 王赡沉声领命，看向陇拶等人的眼神杀意变得更加旺盛了。 时间还没过正午，陇右西军便已正式入驻青唐城。 裴凌派人去通知了瞎叱牟蔺毡，让她派兵过来帮忙驻防青唐城。 瞎叱牟蔺毡接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她做梦都没想到裴凌能这么快攻下青唐城。 紧接着瞎叱牟蔺毡就欢天喜地地带着心牟蔺月，亲自领兵赶往青唐城。 青唐城赞普王宫内，裴凌把河湟之地这边一些比较重要的安排，一一交托给王赡和王厚。 事情说完以后，王赡和王厚也将陇右西军所有将士的家书以及具体资料交给裴凌。 裴凌这次回汴京，他个人会带几名亲卫先走，剩下的亲卫会陪同上千名西军精锐，一起护送一大批银两去京西北路。 这批银子将会用作三个用途，一是购买物资运来陇右都护府这边；二是发放给陇右西军的将士家属；三是用来安置陇右西军的家人。 裴凌随意翻看了一下手里的资料名册，然后笑着对王赡和王厚道:“下午我跟心牟蔺月打个招呼，便会直接启程回汴京。 我走以后，这河湟之地的大小事务就全靠你们操持了。如果有什么事需要用到我，随时派人给我送信便是。 当然我这次回汴京以后，也会立刻开始在汴京通往河湟之地的这条路上，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联络站。” 裴凌说到这里，心里便开始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辛芩聪明，每隔几天就派出一名信使往河湟之地送信，恐怕裴凌还会在河湟之地继续呆一段时间。 到时候等裴凌处理完所有事回到汴京，以赵宁儿的性格怕是已经死在去辽国的路上了。 下午，裴凌终于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心牟蔺月。 两人依依惜别后，裴凌带着林冲、陆谦、吕射辕、鲁智深、李云长五人，一起骑马赶回汴京。 秦卿没有跟裴凌一起走。 这一次跟裴凌一起来河湟之地的人中，秦卿是唯一一个在天字一号皇庄综合管理处做过事，并且还跟随裴凌学过财务管理的人。 所以秦卿得留下来帮裴凌管理陇右都护府的账务，同时在这边帮裴凌培养财务方面的人才，替裴凌建立完善的财务制度。 秦卿对于留下来这件事并没有太多抵触，因为秦卿也很想证明，她可以像辛芩那样成为裴凌的得力助手。 裴凌从青唐城回到邈川城时，特意跟秦卿道了别。 秦卿骑着马，一直把裴凌送到通川堡，这才目送裴凌离开。 裴凌和林冲他们一人双马，几乎是昼夜不停地赶回了汴京城。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行踪，裴凌特地挑了个夜晚进入汴京城，进城后直奔申王府方向。 申王府经过改建后，目前分成了三大区域。 一个是足球赛和赛马场所在的娱乐区，那边甚至单独规划了一条街，准备在街道两边开设商铺。 另外一个是专门拨给善济会使用的办公区，因为善济会现在资助的人越来越多，所以需要的工作人员也越来越多。 这导致善济会的办公区都快要不够用了，辛芩也正在物色着合适的地方，准备再开一个善济会的分部，用来缓解这边的压力。 最后一个区域当然就是裴凌的私人区域。 这整个区域用高墙围了起来，并且除了明面上的护卫以外，这私人区域内还常驻有数百名柴复佑亲自训练的高手。 裴凌来到与申王府相隔了一条街的当铺后门。 他按照九浅一深……呸！是九重一轻的节奏，敲响了这家当铺的后门。 很快当铺内传出一声询问:“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一杯你开胃？” “二杯肾不亏。” 两个暗号对完，当铺后门打开。 裴凌带着林冲等人进门后，几名暗卫立刻向裴凌行礼:“参见大人！” 裴凌摆摆手，扭头对林冲等人道:“这一路奔波你们辛苦了，这几天你们先在这儿休息，等休息好了我再安排事情给你们做。” “喏！” 林冲等人领命后，裴凌随一名当铺管事去了后院。 通过后院的一条秘道，裴凌进入申王府他的私人区域。 夜已经深了，裴凌日常办公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这书房除了裴凌自己外，就只有辛芩能够随意进出。 很明显辛芩这么晚了还没睡。 裴凌靠近书房，几名隐藏在暗处的护卫立刻现身行礼。 裴凌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轻推开了没有上栓的书房房门。 书房内，辛芩用右手背撑着右腮，正在打瞌睡。 裴凌解下自己身上的貂裘大氅，蹑手蹑脚地走到辛芩身边。 他刚将貂裘大氅盖在辛芩身上，辛芩立刻惊醒叫了一声:“相公！” “对不起芩儿，没想到还是把你惊醒了。” 裴凌的声音发出来后，辛芩这才扭头看向裴凌，她惊喜地瞪大眼睛，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相公你真的回来了？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辛芩说着准备照左胳膊用力掐一把，裴凌抓住辛芩的手，一脸宠溺地笑道:“不用掐了芩儿，是我回来了没错。” “相公，你平安回来就太好了，我听说蔡京暗中联系了河湟之地的陇右西军，企图对你不利，为此我担心了好久。” 辛芩哽咽地说着，随后眼眶一红，眼泪夺眶而出。 裴凌将辛芩拉入怀里，柔声道:“放心吧芩儿，我在河湟之地收获非常丰盛，蔡京算计我的那些小伎俩全都没有奏效。 这次我回来，一定会找蔡京好好地算个总账。” 第199章 昏君是如何养成的 辛芩取来大量的情报交给裴凌，裴凌一边阅览，辛芩一边把核心要点告诉他。 “赵佶亲政以来，表现的颇为宽仁清明，看样子应该是位明君。” “哦？” 裴凌有些意外，辛芩是后周柴氏的后人，她对大宋赵家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 以辛芩的眼界，能够评价赵佶是位明君，可见赵佶亲政以后确实是做了不少得民心的好事。 裴凌从一堆情报里翻出赵佶亲政后的诸多表现记录。 在粗略地看了几眼后，裴凌摇头叹息:“完了，我果真还是回来晚了，蔡京这老狐狸确实厉害，赵佶算是已经完全落入蔡京给他设计的陷阱里了。” “相公为什么这样说？赵佶亲政后做的这些事，难道不全都是明君之举吗？” 辛芩一脸疑惑地问裴凌。 裴凌苦笑着点点头，轻叹一声后问辛芩:“芩儿，你有没有见过胖子减肥？” “肥胖之人修塑身形吗？这与赵佶是不是明君有什么关系？” “我曾经见过很多胖子，他们为了身体更健康或者是身形更好看，会在决定减肥后努力运动以及节食。 大多数的胖子刚开始减肥时，都能坚持一段日子，可一旦这个胖子破戒，他就会自暴自弃，会比以前更懒更贪吃。 甚至他还会产生一种自我弥补和自我防御的情况。 就是从他自暴自弃开始，他会把以前没吃过的美食全部吃到腻，他还会敌视所有再劝他减肥，说他胖的人。” 裴凌说完，立刻拿出三份赵佶亲政后的表现记录，将它们摆放辛芩面前。 “芩儿你看看这两件事，注意别光看事情的表面，注意看细节。” 辛芩知道裴凌这是在培养她的洞察力，她点点头，当即挨着裴凌坐下，认真地阅览起来。 其实裴凌挑选出的这两件事，辛芩早已经看过了，粗略看起来，这两件事全都是用来证明赵佶亲政后有多么宽仁清明的。 例如第一件，赵佶亲政后想要重修太清楼。 这太清楼是皇宫后苑的一座楼阁，这楼阁内收藏着诸多名家真迹以及古籍珍本。 赵佶本来就是个文采斐然，琴棋书画俱佳的文人皇帝，所以自赵佶登基以来，这太清楼就成了他最喜欢呆的地方。 这太清楼还是当年太宗皇帝在位时建的，到现在早已经显得有些陈旧破败。 赵佶想要重修这太清楼，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赵佶刚亲政时就表明要广纳谏言，不因言获罪。所以他刚下令重修太清楼，工部尚书张商英就上奏折谏言，说赵佶刚登基应该“俭以养德”，最好不要急着大兴土木。 赵佶看了张商英的奏折后，当即表示暂停重修太清楼。 然后还有第二件事，赵佶喜欢画鸟，所以他还是端王时就在端王府上养了很多鸟。 即位以后赵佶就把这些鸟迁到了皇宫。 结果他刚刚亲政，新上任的门下侍郎韩忠彦就上奏折进谏，让赵佶驱赶走他养的那些鸟，理由是英明的君王不应该玩物丧志。 赵佶虽然很不舍，但最终还是让人把那些鸟驱赶走了。 据说驱赶的当日，那些鸟始终不愿意离开，几次飞回来停在赵佶肩膀上，用头蹭赵佶的脸颊。 赵佶为此还流了眼泪，但最终还是没有收回驱赶那些鸟的旨意。 这两件事最近在汴京城广为流传，无论是百姓还是大臣，全都称赞赵佶是难得一见的明君。 甚至就连辛芩也这样认为。 可当辛芩看了裴凌选出来的第三份情报记录后，辛芩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赵佶想要重修的太清楼，最终由太府寺出资，在宫外偷偷找了工匠入宫修建，如今都已经快要完工了。 另外赵佶派人驱赶的那些鸟，最终全部由蔡京派人寻回，全部养在了蔡府。 所以近一两个月赵佶没事就微服出宫，跑到蔡京府上去玩儿。 “相公，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故意捧杀赵佶，让他逐渐从想做明君，到厌恶做明君？” 裴凌点点头，随即又从刚刚看过的那些情报记录中，抽出一份递给辛芩。 “芩儿你看，赵佶亲政后，蔡京曾经给他上了《兴国六谏》，这第一谏就是‘广开言路，裁撤编类臣僚章疏局’。” “这有什么不对吗？编类臣僚章疏局的存在，确实容易让言路闭塞，给佞臣瞒骗皇上的可能。” 辛芩在皇宫里呆过，所以她知道“编类臣僚章疏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机构。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帮皇上处理奏折的机构，这个机构的职责就是将群臣奏折的核心要点单独列明，让皇上能以最快的速度搞清楚奏折内容。 当然正如辛芩所说，这个机构的存在，也确实容易给佞臣瞒骗皇上的可能。 比如现在这“编类臣僚章疏局”是章惇在执掌，那要是有谁想弹劾章惇，章惇完全可以把弹劾他的内容隐瞒下来，不给皇上看见。 当然这些只是普通人的看法，裴凌这种从小玩心眼儿长大的人，当然不会这么看事情。 “其实‘编类臣僚章疏局’的存在，根本就对皇上的言路没有任何影响，皇上要了解一件事的真相，自然有他自己的渠道。 就好像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太监都懂得培养密探，皇上又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耳目？ 反倒是没有了‘编类臣僚章疏局’的存在，皇上批阅奏章的难度至少提升上百倍。 这就好像你我现在没有秘书处的人帮忙，要独自处理每天下面呈交上来的那些情报一样，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等有一天赵佶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强度了，他自然会把这些事情丢给别人。 那时候来接手的人，才算是真正的把持了批阅奏折的权力。” “那蔡京《兴国六谏》的第二谏呢？他建议赵佶重用贤良，给过往有争议的大臣恢复清誉，这也是在算计赵佶？” 辛芩有些难以置信，她现在算是感觉到了，蔡京究竟是一个多么难缠的对手。 裴凌平静地点点头，耐心给辛芩解释:“这自古以来贤良忠臣说话都不好听，一旦得势就喜欢处处约束君王，企图靠自己的能力培养出他们理想中的贤君明主。 有这样的贤良忠臣做对比，赵佶才会明白蔡京这种善解人意的大臣有多么难能可贵。 所以芩儿你且看着吧，要不了多久蔡京就该权倾朝野，成为赵佶最倚重的人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找机会去杀了蔡京如何？” 辛芩语气冷冽地问。 第200章 裴凌救我！ “暗杀吗？”裴凌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尽量不要使用暗杀这一类的手段，因为这样很容易引起矛盾升级。” “矛盾升级？” 辛芩不是很明白这个词汇的意思。 裴凌耐心解释:“其实很简单，我们如果用暗杀的方式对付蔡京，那么蔡京也会用暗杀的方式予以还击。 我虽然不怕暗杀这种手段，但我身边的人难免会因此陷入危险。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用暗杀这种手段，我相信蔡京也是这样想的。” “那蔡京还勾结陇右西军里的人，企图陇右西军的刀除掉你？” “这也不算暗杀，这算是布局算计。其实早在我动身去西北之前，我就知道蔡京是想借陇右西军的刀杀我。 不过相比起蔡京的算计，我更加知道陇右西军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所以这次去西北，我已经把整支陇右西军收入麾下。” “你……你已经将整支陇右西军收入麾下？这怎么可能？” 辛芩小嘴微张，震惊不已地看着裴凌。 裴凌指了指他进门时放在门口的一个箱子，示意辛芩过去把箱子打开看一看。 辛芩一脸疑惑地走过去，打开箱子取出其中一本书册翻开。 裴凌道:“箱子里是陇右西军所有将士的名册，上面记录了他们的籍贯住址，家庭成员等资料。 这次在西北那边，我带着陇右西军赚了点儿银子，稍后那些银子会运去汝南郡，交给我们在那边的人进行看管。 趁着银子还没到，你组织一批人手做好准备。 等银子到了，我们需要派人去按名册上的记录分发银子。 另外我还要建立一个专门照顾西军将士家属的机构，帮他们照顾好各地的亲人。 从京西北路到河湟之地这条路，我们还需要打通一条可以运输大量物资的商道。 最后还有从汴京到西北的这条路上，我要每隔百里就建一个驿站，务必要让这条路上的消息传递快速、稳定并且安全！” 裴凌说完这些后，辛芩怔怔地看着裴凌，迟迟没给任何回应。 裴凌看着辛芩笑了笑问:“怎么了？是不是我要做的事情太多，把你给吓着了？” 辛芩美目一眨，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相公，你收了陇右西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有了自己的地盘，就算以后天下大乱，我们至少也有一个栖身之地。” 裴凌说得云淡风轻，其实哪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整个大宋的疆域有多大？不包括陇右都护府的话，大约两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那么陇右都护府现在所占的疆域有多大？大约是三十万平方公里。 也就是裴凌现在掌控的疆域，已经堪比九分之一个大宋。 要知道大宋心心念念想要收回来的燕云十六州，其实际面积也才十二万平方公里而已。 所以辛芩在激动什么？她在激动裴凌已经有了裂土封王，自立为国的实力。 身为后周柴氏的后人，辛芩他们几代人追求的目标，不正是这个吗？ 裴凌起身走到辛芩跟前，他把辛芩拉入怀中，柔声道:“芩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时机成熟了，我可以自立门户。 到时候你要是喜欢，咱们的国号也可以叫‘大周’，甚至你要做大周的女皇帝都可以……” “别！相公你别胡说！” 辛芩被裴凌最后那句话吓得脸都白了。 “芩儿没想过做什么女皇帝，芩儿只要能永远跟在你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裴凌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知道自己跟辛芩开这样的玩笑还是有些太过分了。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是非常忌讳这种玩笑的。 哪怕辛芩和裴凌的关系如此亲近，辛芩一样会认为裴凌说这样的话，其实是在试探她。 裴凌哄了辛芩两句，随后对辛芩道:“芩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干脆留在西北，而是冒险回来吗？” 辛芩一脸疑惑地摇头，这恰好也是她想问的问题。 裴凌道:“因为我在西北的根基太浅了，要是我现在留在西北，万一西军之中有谁生出异心，我缺乏反制的手段。 所以我必须得回来，利用我现在的一切资源，成为西军唯一可以依靠的命脉。 只有这样，未来我们才能放心大胆的去西北生活。” “我明白了，你刚刚说接下来要做的那几件事，都是在为了彻底掌控西北做准备。” “聪明。” 裴凌嘴上这样说，实际上他心里想的并不完全是这样。 河湟之地固然肥沃，具备非常大的开发价值，但那个地方在真正富饶起来之前，都是没办法完全脱离大宋的。 因为那里没有兵源，一旦发生大战，兵力损耗过大，兵员很难得到补充。 并且一旦陇右都护府彻底脱离大宋，大宋就可以在秦凤路一带集结兵马，彻底封死陇右西军的退路。 到时候陇右都护府就会选入四面楚歌的绝境。 不过这些事情裴凌自己知道就好了，没必要说出来让辛芩一起跟着承担压力。 “相公，你一路奔波肯定累坏了吧？要不我现在让你给你准备热水，你沐浴之后回屋歇息会儿？” 裴凌摇摇头:“不了，我还得进宫去探望一下皇太后。” 裴凌说的进宫探望，并不是拿着令牌大摇大摆的进去，而是准备凭借身手偷偷潜进去。 这也是为什么裴凌要先来一趟申王府这边的原因。 一是为了将陇右西军的将士名册妥善放好；二是时间到了后半夜，这样宫里的巡逻力度会减小一些，这样方便潜入。 虽然已经到了后半夜，但慈德宫里依旧灯火通明。 赵宁儿趴在皇太后的凤榻边熟睡着，自从皇太后病倒，她就再也没回过她的淑怀宫。 “裴凌……裴凌……” 熟睡中的赵宁儿，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裴凌的名字。 突然赵宁儿猛地一下惊醒，口中大喊:“裴凌！” 赵宁儿四下张望，她没有发现裴凌，却看见了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正拿着枕头在捂皇太后的脑袋。 “你干什么？”赵宁儿惊呼，随后立刻放声大喊:“来人！有刺客！快来人！” 刺客见赵宁儿惊呼，只得先放过皇太后，然后拔刀朝赵宁儿刺来。 赵宁儿下意识翻滚开，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刀。 但刺客并没有就此放弃，他拿着刀逼近赵宁儿，等把赵宁儿逼到墙角后，这才猛地一刀捅向赵宁儿。 赵宁儿被吓得闭上眼睛，双手挡在自己脸上大喊:“裴凌救我！” 第201章 硬闯慈德宫 赵宁儿紧闭着双眼，却迟迟没等到被人捅刀的感觉。 她慢慢将手放下来，眼睛悄悄地睁开一条缝隙。 首先映入赵宁儿眼帘的，依旧是一名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 就在赵宁儿以为身前站着的还是刚刚那个刺客时，一只温暖的右手摸了摸赵宁儿的脑袋。 “对不起宁儿，我回来晚了，这段时间你肯定吃了很多苦吧？” 赵宁儿一听到这声音，立刻将眼睛完全睁开。 她抬头一眼，果然看见了她日夜思念的那张英俊面容。 “裴凌！” 赵宁儿兴奋无比地大喊一声，整个人一下蹦起来扑进裴凌怀里。 裴凌心疼地抱着赵宁儿，心里再一次后怕起来。 刚刚裴凌要是晚来一步，此刻变成一具尸体的就不是那刺客，而是赵宁儿。 裴凌想到自己差一点儿就跟赵宁儿天人永隔，心里便觉得十分难受。 “裴凌你终于回来了，我每天都在想你，我好怕你不会再回来，又好怕你回来以后见不到我了……” 赵宁儿说着说着就开始呜咽哭泣起来。 裴凌安慰了赵宁儿一会儿后，轻声在赵宁儿耳边道:“好了宁儿，我先看看皇太后的情况，说不定我能治好她。” “哦，对对对，我差点儿忘了你会医术。” “快！你快帮我看看母后，我怀疑宫里的那些御医都被人收买了，他们根本没有认真医治母后。” 赵宁儿拉着裴凌到皇太后的凤榻边。 裴凌拿起皇太后的右手，直接将一缕抱朴功的力量从掌心灌输进去。 有过几次使用抱朴功力量救人的经验后，裴凌也开始总结出了抱朴功力量的一些特性。 如果救治的对象受伤了，那么抱朴功力量会立刻融入到对方的骨髓之中，从身体根本唤醒对方的生机。 但此刻抱朴功的力量进入皇太后体内，裴凌明显感觉到皇太后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抵抗抱朴功的力量。 这样的现象虽然裴凌是第一次遇见，但也能肯定皇太后必定是中毒了。 裴凌取出一套随身携带的银针，假模假式的在皇太后头上扎了几针。 随后裴凌开始往皇太后体内灌输抱朴功的力量。 由于皇太后中毒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所以她五脏六腑都出现了衰竭的现象。 裴凌耗费不少抱朴功的功力，这才彻底化解了皇太后体内的毒素，重新激发她体内的生机。 噗！ 昏迷中的皇太后，突然从嘴里喷出一口黑紫色的毒血。 “母后！” 赵宁儿惊呼了一声。 裴凌因为抱朴功力量消耗过多，整个人无力地坐到地上。 “放心吧宁儿，皇太后已经没事了。你先帮皇太后把吐出来的毒血擦一擦，然后让她休息一会儿，等她睡醒后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只要你回来，一切都会没事的。” 赵宁儿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找毛巾。 裴凌看了一眼赵宁儿的背影，然后又看了看地上那服毒自尽的黑衣刺客。 裴凌知道今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恢复功力，多保留一些自保的能力。 其实早在进入慈德宫的时候，裴凌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偌大的慈德宫，竟然没有一个内侍把守，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全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皇宫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已经亲政的赵佶以外，也就裴凌这个武德司司使，以及刚上任不久的入内内侍省都知杨戬能做到。 裴凌也不清楚今晚刺杀皇太后的行动，究竟是赵佶下的令，还是杨戬自作主张。 但裴凌知道一旦主谋者发现他派出来的刺客迟迟没有回去复命，他便会知道刺杀行动出了问题。 届时主谋者一定会带人来收拾残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裴凌刚将抱朴功运行完一个大周天，慈德宫外立刻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快！慈德宫有刺客！捉拿刺客！” “保护皇太后，捉拿刺客！” 密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就到了慈德宫的后殿院子里。 赵宁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裴凌，她搞不太清楚外面的禁军究竟真是来抓刺客的，还是和刚刚那刺客一伙的。 裴凌将一口浊气吐出，随后看向赵宁儿道:“别管来的是什么人，总之皇太后醒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这寝宫之内。” “好，那我出去拦住他们！” 赵宁儿走出后殿大门时，军头引见司的勾当官徐孝养正带着十几名内侍外加数十名禁军，准备强闯后殿。 “站住！”赵宁儿冷喝一声，“慈德宫后殿，岂容尔等擅闯！” 徐孝养偏着脑袋往后殿内看了一眼，随后他冲赵宁儿行礼道:“公主殿下，慈德宫今晚所有的内侍全都被人下药迷晕了，所以微臣怀疑有刺客混入慈德宫，企图对皇太后不利。 为了确保皇太后的安全，还请公主殿下准允微臣带人彻底搜查慈德宫！” “你可以搜查慈德宫，但这后殿你不能进。太医说过，母后需要卧床静养，万一你们进入后殿惊扰到母后，这责任你们担当不起！” 徐孝养早就听说，自从皇太后病倒，延禧公主就一直守在皇太后身边。 如今延禧公主没事，那代表刺杀皇太后的刺客绝对是失手了。 徐孝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突然他指着赵宁儿的手大喊:“公主殿下的手上有血迹，皇太后果然是出事了。所有人听令，保护皇太后！” 徐孝养大声下令的同时，立刻示意身边的两名内侍去把赵宁儿拿下。 两名内侍会意，一起冲向了赵宁儿。 赵宁儿被吓得后退了两步，这时裴凌走出来，一把将赵宁儿拉到身后。 “都给我滚！” 砰！砰！ 裴凌闪电般踢出两脚，两名靠近赵宁儿的内侍直接被踢飞出去。 徐孝养看清裴凌的模样，脸色顿时大变:“裴……裴凌？” 裴凌看着徐孝养冷笑一声:“你不是杨戬的干儿子徐孝养吗？怎么现在胆子大了，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第202章 皇太后凤体安康 陡然看见裴凌，徐孝养确实是吓了一跳。 毕竟在皇太后病倒之前，裴凌是这皇宫内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别说是徐孝养了，就算是他的义父杨戬，那也是被裴凌稳稳地压了一头。 不过很快徐孝养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干嘛还要怕裴凌？ 现在官家已经亲政，他义父杨戬已经是入内内侍省都知，包括他自己也是军头引见司的勾当官。 无论是拼背景还是拼实力，自己这边都不在裴凌之下，自己根本没道理还怕他。 徐孝养想到这里，腰杆立刻硬了起来。 他上下打量了裴凌一眼，随后大声吼道:“裴凌！眼下宫门已闭，你是如何进的皇宫？还有你为何穿的是夜行衣？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是偷偷潜入的皇宫，你潜入进来就是想对皇太后不利。 我甚至怀疑你已经谋害了皇太后，现在我要你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格杀不论！” “笑话，你什么品级？凭什么过问我武德司司使的事？ 现在你们无视公主殿下的命令，企图带着兵器擅闯慈德宫后殿，本官才是可以将你们格杀不论！” “大言不惭！”徐孝养冷冷吐出这四个字后，随即沉声下令:“军头引见司的人听令！把裴凌拿下，若他胆敢反抗，就地格杀！” “喏！” 徐孝养带来的内侍和禁军，一起拔刀朝裴凌攻来。 面对这数十人的进攻，裴凌不退反进。 只见他冲入人群之中，以极快的速度夺下一把刀，然后转身一刀竟然直接砍翻数人。 裴凌的勇猛吓得在场众人一跳，围攻他的这数十人立马拉开架势，将他团团包围在中间。 裴凌为了避免有人铤而走险，直接去攻击赵宁儿和皇太后，他索性深吸一口气放声大喊:“武德司校尉何在！” 徐孝养听裴凌这么一喊，顿时人忍不住冷笑一声。 裴凌去西北之前，把武德司交给了鲁初学代为执掌。 杨戬任入内内侍省都知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官家请旨，安排鲁初学带武德司的人去殿前司受训。 一直到现在，武德司的人都还在殿前司受训，宫里根本一个武德司的人都没有。 徐孝养的冷笑声刚发出一半，随即便没了声音。 因为这时徐孝养带来的十几个内侍中，竟然有一半的人砍翻身边同伴，然后齐声应喝:“武德司校尉在！” “鸣笛！” 裴凌沉声下令。 七名刚自爆身份的武德司校尉立刻取出竹笛，一起吹出尖锐刺耳的笛声。 笛声刚传出没多久，慈德宫附近仿佛突然一下沸腾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笛声在四面八方响起，然后密集的脚步声不断传来。 不一会儿，一个个拿着丁字棍的武德司校尉涌进后殿。 等到所有武德司校尉到齐，后殿这宽阔的操场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 “武德司校尉，参见司使大人！” 徐孝养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幕，他咽着口水道:“军头引见司于崇政殿奏事，直奉官家尊驾，尔等敢对军头引见司动手，可是想造反不成！” 徐孝养这话倒是没有胡说，军头引见司在宫里的实权和地位，确实是不小。 首先军头引见司确实是在崇政殿侍奉官家，他们的职责有两个，一是引见武官和禁军，在禁军和官家之间上传下达。二是维护官员面圣时的礼节。 其次除了这两个职责以外，军头引见司还掌握着一定的兵权。 像禁军的招募、选拔、分配，军头引见司都能干预到，所以两司禁军基本上都会听军头引见司的命令。 不过别人怕军头引见司，裴凌却是不怕。 裴凌看着徐孝养冷哼一声:“既然军头引见司是直奉官家尊驾，那你为什么会带着禁军到这慈德宫来？难道殿前诸班直的人都死光了不成？” “我……我……” 徐孝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正如裴凌所说，这皇宫内的护卫职责是由殿前司下属的殿前诸班直负责。 就算慈德宫有刺客，按理来说也该是殿前诸班直的人捉拿，怎么轮也轮不到军头引见司的人来管。 “是朕让他们来的，有问题吗？” 赵佶的声音突然响起，站在后殿门口的武德司校尉立刻散开。 徐孝养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连忙大喊着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众人纷纷跪地行礼，但裴凌没跪。 跟在赵佶身后的杨戬见状，立刻指着裴凌呵斥:“裴凌你好大的胆子，见到官家还不下跪行礼？” 裴凌微微皱眉，淡淡地看着杨戬道:“杨公公莫非是忘了？这里是慈德宫，我身为慈德宫总管太监，可免于行跪拜之礼。” 裴凌这话其实有些牵强，因为准确的规矩是，裴凌得在履行侍奉或者保护皇太后的职责时，才能免于行跪拜之礼。 杨戬自然懂得这规矩，所以他立刻准备指出裴凌刚才这话里的漏洞。 不过杨戬刚准备开口，赵佶便微微抬手制止了他。 “裴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回来之前没有先复命？” 赵佶这两个问题，算是真正问到了关键处。 要知道裴凌这次去西北，主要任务是负责陇右西军撤出河湟之地。 按照正常的程序，裴凌应该先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上书给皇上，只有皇上认可裴凌是完成任务可以返京了，裴凌才能返京。 不然裴凌就是擅离职守，私自返京，这样的行为按照律法是可以杀头的。 裴凌抿了抿嘴唇，正想给自己编一套说辞时，后殿的殿门打开。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殿门后面传出来:“裴凌是哀家密令召回的，官家有意见可以跟哀家说。” “这……这怎么可能？” 杨戬看见皇太后突然精神奕奕地走出来，一时间被震惊的好像见了鬼一般。 赵佶也被这一幕吓一跳，他愣了愣后立刻向皇太后下跪行礼:“儿臣参见皇太后，恭喜皇太后凤体安康！” 赵佶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立刻跟着高呼:“恭喜皇太后凤体安康！” 第203章 皇太后的态度 “哀家大病初愈，身体乏得很，今天就到这儿吧，散了。” 皇太后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散去。 赵佶立刻起身对皇太后道:“那皇太后多多休息，儿臣过两日再来探望。” “嗯，官家有心了。” 皇太后十分敷衍地回答这句话后，赵佶立刻下令让众人随他一起离开。 不过就在徐孝养他们起身要走时，皇太后突然开口:“等一等。” 徐孝养等人动作一顿，立刻乖乖站着等候皇太后下达指令。 皇太后看着徐孝养问:“听说慈德宫有刺客，你是第一个带着禁军来保护哀家的？” 徐孝养连忙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回答:“是……微臣听说……不对，是官家得知慈德宫……不不不，是……” 砰砰砰砰。 徐孝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皇太后的问题，索性一言不发地磕起头来。 赵佶这会儿也不敢再提徐孝养是他派来的。 因为一旦他提了，皇太后只需要再问一句，那你怎么知道慈德宫有刺客？赵佶就会当场坐蜡。 “行了行了行了，哀家又没说你做错了，干嘛一直磕头？” “微臣……微臣……” 徐孝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皇太后的话。 皇太后看向赵佶道:“官家，哀家觉得这孩子不错，要不就留他在慈德宫伺候哀家吧。” “是，能够伺候皇太后是他的福气，从现在起他就是慈德宫的人了。” 皇太后笑着点点头，随即对徐孝养招招手道:“来，到哀家身边来，帮忙扶着哀家。” “喏！” 徐孝养应了声，忙不迭地站起身来，跑过去扶着皇太后的右手。 赵佶见皇太后没别的事了，再一次行礼告退，准备离开。 然而裴凌却在此刻叫了一声:“杨公公。” 杨戬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 “裴公公有何吩咐？” 裴凌道:“听说我武德司的人都被杨公公安排去殿前司受训了，不知明日可否让他们返回宫中，随我一起彻查今日慈德宫无人值守一事？” “当然，我这就派人去殿前司知会一声，保证明日宫门一开，武德司的人就会全部返工宫中。” “如此那便有劳杨公公了。” “裴公公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 裴凌和杨戬虚伪地客套一番后，杨戬这才跟着赵佶一起离开。 武德司的人并没有走。 这些人平日里隐藏身份，混在皇宫各个不同的部门内，现在身份曝光了，他们自然不用再回原来的地方。 裴凌对他们下令道:“你们好好搜查一下，看看慈德宫的宫婢和内侍究竟去哪儿了。” “喏！” 一众武德司校尉齐声领命，然后各自散开。 裴凌下令时，皇太后就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一直等裴凌安排好一切，皇太后这才亲切无比地笑着冲裴凌招手。 裴凌也笑着给予回应，然后小跑着到皇太后身边，搀扶着皇太后的左手。 皇太后捏了捏裴凌的手背，不着痕迹地冲他使了个眼色。 裴凌微微点头给予回应。 徐孝养忐忑不安地扶着皇太后进入后殿，皇太后看向徐孝养道:“你就在这儿守着，哀家有几句话想跟裴凌单独说说。” “喏！” 徐孝养赶紧领命。 皇太后在裴凌的搀扶下往卧室方向走，就在裴凌从徐孝养身边经过时，裴凌突然端着徐孝养的脑子用力一拧。 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徐孝养直接被裴凌拧断了脖子。 皇太后看着倒在地上的徐孝养，一脸唏嘘地感叹:“多好的孩子啊，可惜刚来慈德宫就碰上了刺客。” 感叹完后，皇太后让裴凌安排人把卧室里那具刺客的尸体，以及徐孝养的尸体，一起送去入内内侍省交给杨戬处理。 按照皇太后刚刚那番感叹的意思，这件事的官方解释便是徐孝养刚进慈德宫后殿就遇到了刺客，刺客一把拧断了徐孝养的脖子，然后服毒自尽了。 不过官方解释归官方解释，皇太后让裴凌派人把这两具尸体送去交给杨戬，这才代表着她真正的态度。 态度就是哀家知道你杨戬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哀家现在还没空来收拾你，但哀家绝不会放过你！ “蠢货！蠢货！” 赵佶阴沉着脸，他走进福宁宫，便转身狠狠地一脚踢在杨戬身上。 杨戬身材高大并且有功夫在身，但他挨了赵佶这一脚后，还是摔出去了老远。 可见杨戬也是演技一流的老戏骨。 “官家，老奴知错，老奴知错了……” 赵佶看着杨戬惶恐不安，不断磕头认错的模样，心里的气顿时消减了几分。 旁人看这主仆二人的对话，肯定会觉得有些没头没尾。 实际上杨戬知道赵佶为什么说他“蠢”，赵佶也知道杨戬为什么如此惶恐地“认错”。 只不过具体的内容，两人都不能说出来，只能像现在这样心照不宣地沟通。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杨戬给皇太后下毒，并且还派刺客去刺杀皇太后，这一切虽然未经赵佶允许，但赵佶又岂会一点儿都不知情？ 赵佶之所以说杨戬“蠢”，无外乎就是在责备杨戬为什么不早点儿弄死皇太后，偏偏拖到现在，反而让皇太后等到了裴凌归来，竟让裴凌治好了她。 杨戬之所以回答“知错”，倒不是他真的做错了什么，而是基于赵佶说他“蠢”，他才“知错”的。 杨戬“错”在他误判了赵佶的心思，认为赵佶在清除掉朱太后和蔡王那股势力之前，并不希望皇太后彻底咽气。 之所以杨戬拖到今天才派刺客去除掉皇太后，就是因为蔡王府上出了“随龙案”。 凭借这个案子，赵佶完全可以将朱太后和蔡王那股势力完全瓦解掉。 杨戬觉得没有了朱太后和蔡王那股势力的威胁，那皇太后的存在对于赵佶来说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所以他才敢大着胆子派人去刺杀皇太后。 然而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无论是赵佶还是杨戬，他们都必须认真考虑，死里逃生的皇太后接下来究竟会怎么做。 是甘心就此做她的皇太后，还是会重新争夺朝政大权？ 就在赵佶心乱如麻之际，福宁宫的一名内侍前来禀报:“皇太后派人送了两具尸体到入内内侍省，点名让杨公公亲自去接收。” 第204章 随龙案，皇权之争！ 慈德宫两百名宫婢和内侍，最终全都在前殿和中殿的房间内找到。 这些人被下了分量较大的蒙汗药，就算泼冷水也没办法让他们醒来，只能让他们继续睡，睡到自然醒为止。 没有宫婢和内侍在慈德宫走来走去，整个慈德宫显得十分安静。 裴凌和赵宁儿在后殿暖阁内陪着皇太后，皇太后右手拨弄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睛听赵宁儿给她讲述自她病倒以后，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赵宁儿平铺直叙地讲述着，几个月发生的事，她仅用几分钟就讲完了。 不过赵宁儿虽然讲述事情的技巧很差，但裴凌和皇太后还是从赵宁儿的讲述中，听出了不少惊险之处。 皇太后拉着赵宁儿的手，一脸心疼地看着赵宁儿感叹:“我家宁儿这段日子受苦了。” 赵宁儿如秋水横波的清澈双眸渗出泪光，她美目一眨，眼泪夺眶而出，但赵宁儿却笑着摇头道:“没事的母后，现在您身体康复了，裴凌也回来了，我相信一切都过去了，反正只要有你们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皇太后点点头，伸手替赵宁儿捋了捋头发:“我家宁儿长大了，也懂事了。” “宁儿你这段日子照顾我，想必也累坏了吧，你先回淑怀宫休息，等养足精神了再来看我。” “母后，你好不容易醒过来，裴凌也好不容易回来，我想陪陪你们嘛。” 赵宁儿撒娇舍不得走。 皇太后笑了笑道:“你想陪我们多待会儿，母后没意见，可是你没休息好，这眼眶全是黑的，脸也是肿的，你确定不先去休息下？” “啊？” 赵宁儿惊慌无比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她赶紧起身向皇太后行礼:“母后，儿臣先告退了！” “嗯，去吧。” 皇太后嘴角带着笑意，一直看着赵宁儿小跑着离开的背影。 等赵宁儿出了后殿大门后，皇太后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裴凌。 裴凌立刻坐直身体，皇太后右手虚压道:“你现在是除宁儿以外，这宫里哀家唯一信得过的人，所以当着哀家面以后用不着这么拘谨。” “是。” 裴凌应了一声，但却没有真的放松自己。 皇太后抬头看向暖阁内的几幅字画，那些全都是赵佶以往送给她的。 “其实他用不着这么急的，哀家原本已经决定要退了。” 皇太后没头没脑地说出这句话，裴凌想了想后，索性不做任何反应，继续保持着认真倾听的模样。 果然，皇太后轻叹一声后又继续道:“当年哀家力排众议，选他继承帝位时，曾经也给过他选择。是他自己觉得他的威望不足以号令群臣，所以才请求哀家权同处分军国事。 如果他觉得自己根基已稳，用不着哀家了，其实他可以跟哀家说的。 哀家这把年纪难道还会恋栈权位，不肯交还朝政不成？” 裴凌耐心地等皇太后感叹完，突然皇太后目光锐利地看向裴凌。 裴凌微微一怔，身体立刻坐得更直了一些。 “裴凌，既然人家现在已经欺负到哀家头上来了，那哀家也不会再忍下去。 你说说接下来哀家应该怎么做？” 皇太后这个问题刚刚提出，裴凌便毫不犹豫地回答:“微臣认为，接下来我们可以过问一下蔡王府的‘随龙案’。” “随龙案？”皇太后微微颔首，“你给哀家具体说说，这随龙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蔡王府的“随龙案”其实很简单，之前过年的时候，蔡王府上按照惯例给一众交好的大臣送了礼物。 众所周知，这古人送礼物除了礼品本身以外，还得附带礼单和名帖。 蔡王府今年负责处理送礼事宜的，是跟随在赵似身边多年的小使臣邓铎。 邓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在给宰相章惇的名帖下，写了一个“随龙人，三班借职邓铎”。 这九个字里面，“三班借职”是邓铎的职务，属于武臣寄禄官里的从九品第五十二阶，这一点自然是没问题的。 邓铎是这个小使臣的名字，这也没问题。 那么很明显，问题就出在了“随龙人”三个字上面！ “龙”在大宋一般都特指的是当今天子。 邓铎一句“随龙人”，翻译成白话就是“跟随在真龙天子身边的人”。 这份名帖刚出蔡王府没多久，就直接被禁军给截获了。 将这件事举报给禁军的人，同样是蔡王府里的老人，名叫刘况。 很明显这是一个可大可小的案子。 往小了说，这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监，在名帖上写了一些僭越的话。 可要是往大了说，那就有得聊了。 首先这名帖是给章惇的，这是不是在向宰相暗示什么？ 其次为什么邓铎要在名帖上这样写？这是不是蔡王让他这样写的？ 说得更直白一些，蔡王是不是跟章惇暗中勾结，企图谋反？ “从目前的情况看，官家显然是想从严处理此案，他把这个案子交给了开封府的推官吴师礼主审。 这吴师礼的兄长吴师仁是杭州钱塘一带有名的大儒，与蔡京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皇太后听完裴凌对“随龙案”的讲述后，当即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 良久，皇太后问裴凌:“你觉得哀家应该如何干预此案？” “微臣有上中下三策，可供皇太后参考。” “上策是让蔡王主动向官家请罪，然后我发动民间舆论，热议刘况为何要举报邓铎。 接着我再大肆宣扬官家德厚宽仁，友爱兄朋之名，如此当可保蔡王安危。” 皇太后听了裴凌这个“上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其实裴凌这个“上策”确实很巧妙。 因为刘况是蔡王府的老人，他无缘无故突然去举报邓铎，证明刘况很有可能是早就被人收买了，特意潜伏在蔡王府做眼线。 那么收买他的人是谁呢？ 世人很容易就会想到，收买刘况的人就是官家赵佶。 进而顺理成章，这个“随龙案”就会成为赵佶用来清理蔡王势力的一个借口。 赵佶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他为了自证清白，也就只能将这件事大而化小。 “中策就不用提了，你直接说说你的下策吧。” 皇太后这样说，裴凌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裴凌的上策缺点很明显，就是它不会给赵佶造成太大的压迫感。 赵佶只需要将这件事大事化小，他就能收获一个“德厚宽仁，友爱兄朋”的名声。 显然这是皇太后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裴凌抬头看向皇太后，语气平淡地回答:“微臣的下策是直接让蔡王上书向皇太后您请罪，然后皇太后您下旨由皇城司主审此案！” 第205章 直接撕破脸 皇太后秀眉轻轻一挑，看向裴凌的眼神明显有些惊讶。 很明显裴凌这个下策，其蕴含的激烈程度把皇太后都给惊着了。 确实，赵佶已经下旨，把“随龙案”交给吴师礼主审。 要是蔡王当真绕过赵佶，直接向皇太后请罪，那就等于蔡王赤裸裸地无视了赵佶。 如果皇太后再下旨把这个案子交给皇城司主审，那就等于皇太后也赤裸裸地无视了赵佶。 这样的行为都不仅仅是在刻意架空赵佶了，而是等同于皇太后和蔡王联手，当众扇了赵佶两个耳光。 裴凌说完上策和下策后，立刻闭嘴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这个下策从裴凌嘴里说出来，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因为它代表着裴凌彻底站了边。 今后不管发生什么，赵佶都不可能再接纳裴凌。 要是皇太后选择了下策，那么在今后的皇权争夺之中，皇太后一旦彻底落败或者皇太后驾崩，裴凌将立刻成为赵佶清理的目标。 因为只要裴凌还活着，赵佶今日之辱就会一直被人提及，永远无法洗刷。 当然裴凌对这个并不在乎。 自刺杀皇太后的那个刺客差点儿杀了赵宁儿那一刻起，裴凌就注定和赵佶不是一路人了。 虽然刺杀皇太后的那个刺客不一定是赵佶派来的，但一定是赵佶默许的。 仅此一点，裴凌和赵佶的矛盾就再无调和的可能。 “去吧，让蔡王上书给哀家，就说这件事哀家管了。” “喏。” 裴凌起身应了一声，随即退出后殿。 次日清晨，鲁初学果然带着武德司的人回到皇宫之中。 可以看得出来，鲁初学这几个月在殿前司受训没少吃苦，整个人黑了，糙了，但是也壮了 裴凌把目前的情况跟鲁初学仔细说了一遍，然后他拿出一份手令递给鲁初学。 “初学，从现在起你就是武德司的都知了，武德司除我以外就是你最大。 你目前的任务就很简单，就是带着武德司的人守卫慈德宫。 哪怕一只蚊子飞进慈德宫，你也得弄清楚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放心吧裴大哥，我一定会保护好皇太后和公主殿下，要是她们出一点儿意外，我必定以死谢罪。” “说什么蠢话呢，你只要尽力就可以了，少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裴凌把慈德宫的护卫工作交给鲁初学后，又把一些容易忽视的安全漏洞给梳理了一遍。 例如慈德宫的饮水和膳食检测，四周高空的防护，以及地下秘道的防御等等。 把慈德宫的保卫工作安排好后，裴凌这才离开皇宫。 皇宫外随时都有鸿运车行的马车在等候，很多时候秘书处收到的隐秘消息，其实都来自于一些官员坐在马车里无意间的闲聊。 裴凌招手叫来一辆鸿运车行的马车，刚准备上车时，突然一辆奢华大气的马车驶过来，正好停在裴凌身边。 马车的帘布掀开，一名身穿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看着裴凌，表情威严肃穆地叫了声:“裴公公。” 裴凌看了这人一眼后，笑着抱拳回了声:“曾相。” 没错，马车里的人正是曾布。 赵佶亲政后，曾布被任命成了右相，韩忠彦被提拔成了左相。 章惇目前保留着中书侍郎一职，虽然依旧位列相位，但排序在韩忠彦和曾布后面。 “听说裴公公妙手回春，昨晚潜入慈德宫治好了皇太后？” 裴凌笑着摇摇头，“曾相高看我了，是皇太后洪福齐天，自己康复了而已。” “既然皇太后好不容易康复了，那裴公公作为皇太后最信任倚重之人，就该劝皇太后好生休养，不要再劳累了。” “曾相这话恕裴某不敢苟同，皇太后最信任倚重之人难道不该是曾相您吗？ 我听说前些年曾相先是得罪了王相和吕相，之后又得罪了章相。 最后还是皇太后欣赏曾相的人品和才能，这才让曾相任了枢密使一职。 所以论及皇太后的信任和倚重，裴某又怎么能和曾相您相提并论呢？” 曾布毕竟是读书人，听了裴凌这番话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当年王安石变法，曾布是王安石最倚重的助手，也是变法派的铁杆中坚。 结果后来曾布又开始反对王安石的变法主张，算是背叛了变法派，这导致王安石和吕惠卿对他愤恨不已。 等到神宗皇帝去世，哲宗继位，章惇做了宰相。 曾布当时极力支持章惇继续变法，但等章惇刚得到士大夫集团的支持时，曾布又跳出来说章惇把持权柄，令文武百官只知怕宰相而不怕皇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曾布这算是又当了一回叛徒。 再往后就是皇太后执掌朝政，提拔了曾布当枢密使。 结果皇太后还没还政给赵佶时，曾布就先倒向了赵佶那边，这等于曾布又又当了一回叛徒。 裴凌含沙射影地点出这些事来，曾布的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官家登基已久，早就该亲政了！皇太后不应该恋栈不去，令官家君威受损，也令朝堂党派林立，各派系相互倾轧。” 裴凌看着有些激动的曾布，忍不住摇了摇头。 就曾布这点儿城府，怎么可能斗得过蔡京？ 听说刚拜了左相的韩忠彦，性格脾气比曾布还要耿直，那他就更不可能斗得过蔡京了。 所以裴凌现在就可以肯定，曾布和韩忠彦就是蔡京为自己找来的垫脚石。 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把赵佶弄烦了，那蔡京拜相的日子也就到了。 想到这儿，裴凌懒得跟曾布多争论什么，他笑吟吟地回答曾布:“曾布您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只是个太监啊，我哪里听得懂什么党派啊派系之类的东西？” 说完裴凌直接登上马车，对着车夫道:“去蔡王府。” “好嘞，请大人坐好，小人要发车了。” 车夫操控马车往蔡王府驶去。 曾布看着裴凌乘坐的马车慢慢驶远，突然他一下反应过来，连忙冲着裴凌乘坐的马车大喊:“裴凌，你去蔡王府干嘛？你……你此刻不能去见蔡王！” 第206章 强势出手 曾布喊了几声后，见裴凌乘坐的马车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只能无奈地放弃。 很快曾布对自己马车的车夫喊道:“快！送本相进宫。” 车夫微微一愣，伸手指向宫门:“相爷，咱们已经到宫门口了，马车不能进宫的。” 曾布抬头往宫门一看，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唉，本相都被那裴凌给气糊涂了。” 等下了马车，曾布对着他家这车夫欲言又止。 他想告诉车夫，马车是可以进皇宫的，只不过那得是首相的马车。 不过话到了嘴边曾布觉得，这话还是等他之后成为首相了再说也不迟。 裴凌乘坐马车直接来到蔡王府。 出了邓铎这件事后，蔡王府的守备明显森严了许多，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蔡王府如临大敌的紧张氛围。 裴凌乘坐的马车刚靠近蔡王府，几名蔡王府的护卫立刻将马车拦住。 “站住！前门是蔡王府，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裴凌掀开车厢帘布，对着那几名蔡王府的护卫道:“你们回府通禀一下，就说裴凌求见。” “裴大人？”一名蔡王府的护卫瞪大眼睛看着裴凌，“您是慈德宫的那位裴大人吗？” “正是，如假包换。” 裴凌耐着性子回答。 “裴大人您可来了，我们家王爷一直在等您。另外王爷早就交代过了，您来了可以不必通传，直接进府便是。” “行，那有劳兄弟给带个路。” “裴大人客气了，裴大人您这边请。” “都让一让，裴大人来了！” 裴凌刚走到蔡王府的前殿，便看见赵似头发乱成一团，整个人一边穿衣服，一边慌慌张张的往前殿跑来。 “裴凌！我的好兄弟，你可回来了！” 赵似激动地大喊着，一进前殿就紧紧握着裴凌的手。 “裴凌，皇太后病倒了，皇上他亲政了，皇上他下定决心要对我动手了。 你要帮我，你可一定要帮我啊裴凌！” 裴凌看着赵似这激动的模样，知道这家伙近日来肯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裴凌把手从赵似手里面抽出来，随后拍了拍赵似的肩膀道:“蔡王你不用着急，我昨晚已经潜进皇宫把皇太后治好了，现在皇太后的身体并无大碍。 另外皇太后还派我来传口谕给你，让你就‘随龙案’直接上书向皇太后请罪。 皇太后接到你的上书以后，会将此案交给皇城司主审。 只要这件事到了皇城司那边，我保你没事！” “我直接上书给皇太后？这……这岂不是有意无视皇上？” “没错，就是有意无视皇上，做不做你自己决定吧。” 蔡王身为皇室宗亲，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所以裴凌也没对真实意图做任何粉饰，直接就把真话告诉给了蔡王。 蔡王沉默起来，开始在心里默默权衡得失。 裴凌也没打扰蔡王，只是冲着殿外喊了一声:“怎么回事？偌大的蔡王府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吗？” 殿外蔡王府的下人被裴凌这话吓得魂不附体，一群人立刻忙碌起来。 没过一会儿，蔡王府的下人给裴凌奉上香茗，干果，点心，蜜饯等物。 在确认过裴凌没有别的要求后，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前殿。 考虑了半天的赵似，这会儿抬头看向裴凌问:“裴凌你实话跟我说，皇太后和皇上的关系，还有调和的可能吗？” 裴凌端着茶杯喝了口茶。 等到把茶杯放下后，裴凌这才答非所问地说道:“昨晚我潜入慈德宫时，恰好遇到有刺客准备刺杀皇太后和延禧公主。” 蔡王听裴凌这么一说，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好！我立刻上书向皇太后请罪，辛苦你帮我把奏折送进宫去交给皇太后。” “不用客气，我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裴凌继续在前殿坐着，等待赵似把请罪的奏折写好。 赵似心里怎么想的裴凌很清楚。 皇太后差点儿被刺客所杀，这件事赵佶脱不了干系。 所以赵似认为皇太后为了报复赵佶，会转而支持他登基称帝。 赵似原本就有朱太后在背后帮忙，要是再能得到皇太后的助力，他确实和现在的赵佶有一拼之力。 其实硬要说起来，赵似的想法并不算错。 只不过皇位之争历来复杂无比，并不是谁纸面实力够强就能做皇帝的。 甚至有时候纸面实力太强，反倒会成为做皇帝的阻碍。 因为你纸面实力太强了，就代表你不用倚靠任何大臣。 一个不用倚靠大臣的皇帝，往往是大臣们最不喜欢的皇帝。 裴凌这边拿着赵似的请罪奏折回宫时，曾布还等在福宁宫没能见到赵佶。 最终曾布等不住了，准备直接去太清楼见赵佶。 恰好这时赵佶和蔡京有说有笑地走进福宁宫。 赵佶一看见曾布，立刻笑着说道:“曾爱卿也在啊，快来看看今天蔡京所做的这幅画。” “这画是按照朕出的一个题目所作，题目叫‘深山藏古寺’。你看看蔡京是怎么画的？” 赵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画打开。 只见画面上没有任何寺庙，只有一个小和尚在山泉边打水。 偏偏就是这样的画面，却无法契合“深山藏古寺”的这个题目。 如果放在平时，曾布不会吝啬夸赞蔡京几句。 但现在裴凌去了蔡王府，并且已经去好半天了，曾布根本没心思欣赏什么画作，当即对赵佶行礼道:“皇上，今早微臣入宫时碰见了裴凌，微臣无意间得知他出宫是要去蔡王府见蔡王。” “裴凌素来与蔡王交好，他返回汴京后去见一见蔡王有什么问题？” 赵佶不解地问。 “皇上！”曾布忍不住激动起来，“裴凌未经传召便私自返回汴京，然后他见完皇太后就立马去见蔡王，这很明显是皇太后准备要插手蔡王府的‘随龙案’啊！” “皇太后要插手‘随龙案’？” 赵佶眉头微微皱起来，不过脸上仍旧是一副半信半疑的神色。 “这‘随龙案’朕已经交给吴师礼主审，皇太后还能怎么插手？” “皇上！” 赵佶话音刚落，随即便听见杨戬慌慌张张地呼喊。 杨戬一路小跑进入福宁宫后殿，见到赵佶后，杨戬立刻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好了皇上，蔡王就‘随龙案’向皇太后上书请罪，皇太后下令由皇城司主审此案。 目前皇城司已经捉拿了刘况，并且他们还拿着皇太后的手令去了开封府，要求带走邓铎。” 第207章 和谈？还政？ “岂有此理！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们这样做，眼里还有没有朕！” 赵佶暴跳如雷，他感觉自己这一生从未遭受过如此大的羞辱。 赵佶扭头看向曾布，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曾布，你立刻派禁军去开封府衙，任何人胆敢强行从开封府衙带走邓铎，下令禁军格杀勿论！” “喏！” 曾布除了是右相以外，他身上枢密使的职务也还没撤。 所以曾布确实是有调动禁军的权力。 “曾相请留步。” 蔡京开口叫住曾布，曾布停下来看向赵佶，赵佶则微微皱眉看向蔡京。 蔡京道:“皇上，曾相这个时候去调禁军，等禁军赶去开封府衙的时候，想必邓铎已经被皇城司的人给带走了。” “带走了就去皇城司抢回来！朕不信皇城司的人难道还敢公然抗旨不成？” “如果皇城司的人真敢公然抗旨呢？” “那朕就……朕……” 蔡京的反问让赵佶一下语噎，赵佶这才发现如果皇城司的人真敢公然抗旨，他还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一来赵佶能够继承皇位，全靠皇太后扶持。 在这极其重视孝道的大宋，赵佶敢公然调兵跟皇太后的人对着干，光天下人唾骂他的口水都能将他活活淹死。 二来赵佶毕竟是刚刚亲政没多久，朝中大臣是支持赵佶的多，还是支持皇太后的多，这个谁也说不准。 赵佶心里憋了会儿气后，强忍着怒意问蔡京:“那你觉得朕现在应该怎么做？” “如果皇上一定问微臣的意见，那么微臣的意见是‘和谈’、‘还政’。” “和谈？还政？”赵佶不可置信地看着蔡京，“蔡京你是不是糊涂了？朕受此大辱，你竟然让朕去和谈、还政？” 曾布对于蔡京的意见，明显也极不赞同，忍不住在一旁道:“皇上已经亲政，岂有再还政之理？” 面对赵佶和曾布的反对，蔡京丝毫不以为意，不过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道:“是，微臣糊涂，请皇上恕罪。” 说完蔡京立马以身体不适为由，向赵佶告退离开。 蔡京走后，赵佶看向曾布问:“曾爱卿，你觉得接下来朕该如何应对？” 曾布想了想道:“皇上，‘随龙案’的关键其实并不在邓铎，而是在蔡王身上。依臣所见，不如直接派禁军把蔡王府上的人全抓了，然后命刑部对蔡王府上的人逐一审问。 微臣相信，区区一个‘随龙案’只是蔡王心怀逆谋的冰山一角，只要对蔡王府上的人严加审问，必定还能抓到更大的罪证。” 曾布这个提议，对于眼下正在气头上的赵佶来说，无疑是最解气的。 赵佶立刻点点头:“好！子宣（曾布的字）你这提议甚合朕意！朕现在就发中旨给你，抓捕蔡王府上下，选择主审官员等一应事由，朕交由你全权负责。” “臣一定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曾布沉声领命，心中满是激昂之意。 内廷，武德司官署。 众所周知大宋刚开国时就有武德司，只不过宋太宗把武德司改名成了皇城司而已。 裴凌揭发摩教一案后，皇太后重新设立了武德司，并且任命裴凌做了武德司司使。 裴凌自执掌武德司以来，一直在注重对武德司成员的培养和教育。 武德司管理宫中所有内侍和宫婢的职权，裴凌基本没怎么动用过。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裴凌亲自坐镇武德司官署，开始对皇太后中毒，慈德宫内侍和宫婢被下药迷晕等事件，进行一一审核。 由于武德司是后来新设的机构，所以这官署所在的位置也是裴凌自己选的。 那么这官署设在了什么地方？ 说出来也许很多人还有印象，就在景阳宫！ 当初鲁初学差点儿在这里被魏朝喜活活打死，然后裴凌也是在这里命人活活虐杀了魏朝喜。 如今这里改成武德司的官署后，当初给魏朝喜上刑的地方，还特地改成了专业的刑房。 裴凌坐在刑房内，慢条斯理地摆弄着面前各类茶具。在大宋生活久了，裴凌也开始有些喜欢上了用大宋的点茶法制茶。 裴凌桌案前方，一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跪在地上，脸上汗水如同雨点一般不断掉落。 “怎么？还不肯说吗？” 裴凌喝了一口自己泡制的茶，目光淡漠地看向这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紧张得直咽口水，他努力迫使自己挤出一个笑容，讪笑着对裴凌道:“裴公公，小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慈德宫上下二百三十七人，在同一时间全部被蒙汗药迷倒，你知道这需要耗费多少蒙汗药吗？” “小……小人不知。”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至少需要二十斤蒙汗药。” “二十斤蒙汗药要想分给两百三十七人服下，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小小小……小人不知道。” “这你也不知道？除了把这二十斤蒙汗药融入汤里，还能有什么办法？如果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为什么昨晚你突然决定要给慈德宫的人做肉汤面吃？ 据我所知慈德宫晚饭历来只有馒头和咸菜，为什么昨晚突然就改成了肉汤面呢？ 另外我问了外诸司的人，你前天并没有请购额外的肉类，我想问问你做肉汤面的那些肉又是从何而来？” 中年男子名叫吴德，是慈德宫膳房的副总管，他被裴凌这么一逼问，整个人立刻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混账东西！” 裴凌突然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向吴德，吴德顿时被砸得头破血流。 “当年你在御膳房偷拿食材出宫贩卖，被抓住以后险些杖毙，是皇太后得知你盗卖食材是为了给你娘治病，这才赦免了你的罪，还调你进慈德宫膳房做事，你就是这样回报皇太后的吗？” 吴德身体一抖，内心防线彻底崩溃，当场痛哭起来。 “裴公公，小人罪该万死，小人罪该万死啊！他们抓了小人妹妹一家六口，威胁小人不听命行事就把他们全杀了。 小人……小人对不起皇太后，小人罪该万死！” 吴德一边痛哭哀嚎，一边不停磕头。 裴凌轻叹一声道:“你起来说话吧，另外在你开口之前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妹妹一家六口已经死了。” 第208章 君臣之义如斯乎？ 裴凌亲自审问之下，类似吴德这样的人一个个地开了口。 后面的事情裴凌没再亲自过问，而是交给了武德司侦察部的贺少陵负责。 从武德司官署走出来，裴凌立刻遇到了匆匆走来的鲁初学。 鲁初学一见到裴凌，立刻焦急道:“裴大哥，我刚收到消息，殿前司正在集结兵马，据说是准备抓捕蔡王府的人。” “抓捕蔡王府的人？谁啊？” 裴凌疑惑地问。 “没有具体说抓谁，好像是准备把蔡王府的人全部抓起来。” “噗！” “你这消息确定吗？” “确定，我们在殿前司的人送来消息后，秘书处也让人送来了类似的消息。” 裴凌点点头，既然内线和秘书处的消息能够互相验证，那么证明这条消息多半是真的。 “这是谁给赵佶出的昏招？”裴凌嘀咕一句后问鲁初学，“知道负责抓捕的人是谁吗？” “据说是曾布负责。” 裴凌一听是“曾布”，立刻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他，那就难怪了。” “好了初学，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继续去忙吧。” “嗯，那大哥你自己也小心点儿。” 裴凌打发走鲁初学后，立刻去了慈宁宫。 自从蔡王府发生“随龙案”后，往日里有些纵情声色的朱太后，明显是收敛了许多。 裴凌刚到慈宁宫的殿门外，就听见里面有诵念经书的声音。 守在前殿的一名内侍进后殿通禀后，朱太后竟然亲自来到前殿迎接裴凌。 “好久不见了裴凌，快随哀家到后殿坐下聊。” 裴凌上前两步，低声对朱太后道:“太后，我就不进宫去坐了，我来只为通知您一件事……” “轮到您出手了！” 殿前司的禁军或许不是大宋战斗力最强的，但他们一定是最好看的。 毕竟他们在内是皇宫禁卫，随驾出行则是天子近卫，遇到大型祭典他们还是仪仗、安保、护卫。 很明显这样的禁军代表着天子颜面，其武器盔甲，身材长相，伙食待遇，自然都得是最好的。 曾布带着上千名殿前司禁军，气势汹汹地来到蔡王府，这阵仗还真把赵似给吓了一跳。 好在没一会儿就有人送信到了蔡王府。 信上密密麻麻写了十几条应对策略给赵似，不过其核心思想就一个，那就是“拖”！ 赵似看完信后，慌乱的内心顿时安定下来。 他下令蔡王府大门紧闭，任凭曾布让人在门外如何呼喊，蔡王府全都一概不理。 “府里面的人听着，限你们一盏茶内务必把门打开，再不开门我们就撞门了！” “外面的狗东西听着，这里是蔡王府，有本事你们就撞门，反正大门后面全都是先皇御赐之物。 但凡这些东西被你们毁掉一件，你们全都得诛九族！” “曾相爷，这……这怎么办？” 关文曜苦着脸问曾布，他本以为今天这是一件露面的好差事，结果没想到却成了这副局面。 关文曜有些想不通，堂堂蔡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 那先皇御赐之物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关文曜正郁闷之余，他听见蔡王府的屋顶传来响动声。 关文曜抬头一看顿时无语了，蔡王府的人正往屋顶放置各种易碎的瓷器。 并且他们还示威一般地放了块木牌在屋顶，木牌上写着“猜猜哪个是先皇御赐之物？”。 “无赖！这简直就是无赖！有辱皇家威严，简直就是有辱皇家威严啊！” 曾布也是被蔡王府这番操作给气得直跺脚。 一旁的关文曜看了看曾布，他真的想问问这位相爷，为啥他说话总要连说两遍？ 不过看着曾布无能狂怒的模样，关文曜最终还是识趣地选择了闭嘴。 “曾相爷，要不您再派人去宫里请一道旨，让皇上先赦免我等毁坏先帝御赐之物的罪？” 关文曜这个提议换来曾布一顿白眼。 曾布想了想后咬牙道:“让你手下的人强行破门，不管事后损坏了什么御赐之物，一切后果由本相承担。” 关文曜听了曾布这话后，并没有立刻行动。 曾布眉头一皱，怒道:“你还愣着干嘛？赶紧下令让人破门啊！” “咳咳。”关文曜轻咳两声后讪笑:“相爷，劳烦您把刚刚说的话写成手令，不然我怕底下那些不懂事的家伙，还是没胆量破门。” “你……” 曾布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怒火压下去。 “快去拿笔墨来！” “是是是，相爷您稍等。” 关文曜拿到曾布的手令后，终于放心了不少。 他立刻走到蔡王府大门前，清了清喉咙大喊:“相爷有令，破门！” 一众禁军确定关文曜手持曾布的手令后，立刻开始去装蔡王府的大门。 刚撞没两下，突然有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曾布微微一怔，一开始是皇太后派人来阻止他们抓捕蔡王府的人，结果等脚步声近了曾布才发现，来的竟然只是一个贩夫走卒。 当然也不全是贩夫走卒，还有一些文人清流。 很快曾布恍然，这些人是当初皇太后召开新闻发布会时，曾经到大庆殿亲自质询过皇太后的新闻特邀代表！ 上一次皇太后召开完新闻发布会后，报纸这个东西就开始在开封府出现了。 只不过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太一样，报纸这玩意儿在开封府并不算特别流行。 因为这年代识字的人确实不多，报纸哪怕卖价很便宜，贩夫走卒也很少有花钱去买的。 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行，报纸在开封府开始积累起了一批固定的客户群体，有了一定的影响力。 如今这些新闻代表一出现，曾布顿时感到了有些不安。 不仅文人嘛，基本都是要脸的。 数百名新闻代表并没有什么异动，他们只是拿着纸笔，耐心等待着记录什么。 很快有人高呼:“太后驾到！”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曾布的目瞪口呆中，朱太后的仪仗果然来到蔡王府跟前。 朱太后的凤辇落地后，曾布更是被惊得脸色苍白，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因为在朱太后的怀里，竟然捧着一个纯金镶边，黑底金字的牌位。 牌位上写着“宪元显德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很明显，这是哲宗皇帝的牌位。 整个大宋敢捧着哲宗皇帝牌位到处走的人，也就朱太后一个。 因为朱太后是哲宗皇帝的生母，按规矩她可以单独在宫里祭拜一个哲宗皇帝的牌位。 朱太后捧着哲宗皇帝牌位下了凤辇后，她径直来到曾布更前，冷声质问:“曾布！你乃先帝绍述之臣，今先帝尸骨未寒，汝竟亲率兵马，围堵先帝胞弟之府邸，君臣之义如斯乎？” 第209章 疯批朱太后 朱太后一番质问虽然听上去有些文绉绉的，但实际上每一个字都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曾布脸上。 首先解释一下，朱太后说曾布是哲宗皇帝的“绍述之臣”。 这其实是指元祐八年，太皇太后高氏崩逝之后的事。 哲宗皇帝继承皇位时刚满十岁，于是他尊当时的向皇后为皇太后（也就是今天的向皇太后），另外尊当时的高太后为太皇太后。 至于哲宗皇帝的生母，也就是现如今的朱太后，当时在太皇太后的压制下，只被尊为“太妃”。 当时哲宗皇帝年幼，就由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 太皇太后高氏在执掌朝政期间，虽然吏治清明，经济繁荣，世人称她为“女中尧舜”，但她一来迟迟不肯还政给哲宗，二来又对哲宗皇帝的生母，也就是今天的朱太后，过于苛刻。 所以哲宗皇帝对高氏意见非常大。 高氏执掌朝政时，她反对王安石的变法，大力起用同样反对变法的旧派官员。 高氏一死，哲宗亲政，于是哲宗立刻改元为“绍圣”，以此表明自己绍述的态度。 所谓的“绍述”，就是指承继前人的所作所为。 哲宗皇帝的前任就是神宗皇帝，而神宗皇帝便是支持王安石变法的人。 很明显哲宗皇帝这时就是要重新重用新派官员，打击旧派官员了。 朱太后说曾布是“绍述之臣”，就是因为曾布是哲宗皇帝亲政后，亲自点名重用的大臣之一。 所以无论哲宗皇帝算不算明君，曾布都无可否认，哲宗皇帝对他有知遇之恩。 朱太后质问曾布的这番话，翻译成白话就是:“当年哲宗皇帝刚亲政就重用了你，结果他现在尸骨未寒，你就带着兵马来包围他亲弟弟的府邸，你与哲宗皇帝之间的君臣情义就是这样表现的吗？” 曾布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完了。 朱太后请先帝牌位当众质问曾布，这一点足以让曾布这一辈子都被钉在耻辱柱上。 要知道在儒家文化中，“忠”字是永远排在“孝”字前面的。 无论曾布有天大的理由，他带兵包围蔡王府就是“不忠”。 面对哲宗皇帝的牌位，曾布不敢诡辩半句，他只能痛哭流涕，以头抢地，痛苦不已地高喊着:“先帝在上，臣知错了！” 注意，曾布喊的是“知错”，而不是“知罪”。 因为他是奉赵佶的命来抓捕蔡王府众人的，所以他的行为合法，但是不合“礼”。 远处的人群中，裴凌戴着毡帽和女扮男装的辛芩站在一起。 看着曾布痛哭流涕的模样，裴凌忍不住跟辛芩感叹:“朱太后就是朱太后，出手是真狠啊，曾布这次算是彻底完了。 这件事结束后曾布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尽谢罪，以保住自己的名声；二是辞官归隐，从此不再过问官场的事。” 裴凌刚刚感叹完，这才发现他还是低估了朱太后。 区区一个曾布算什么？ 朱太后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当今皇上赵佶！ 就在曾布以头抢地时，朱太后站到凤辇上，指着曾布高声喊道:“曾布！你给哀家站起来！” 曾布微微一怔，虽然他不知道朱太后想要干嘛，但还是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朱太后凤目圆瞪，极具威严地看着曾布道:“曾布你告诉哀家，今日之事，你错在何处？” 曾布老脸通红，吞吞吐吐地回答:“回太后的话，老臣错在……” “让哀家替你回答，曾布你根本就没错！” “今日这禁军是你自己私自带来的吗？不是！是当今皇上下旨让你带来的！” “哀家现在当着先帝灵位问你，蔡王赵似究竟身犯何罪，竟令得当今皇上出动禁军包围蔡王府？” 曾布瞪大眼睛看着朱太后，裴凌相隔那么远的距离，甚至能看得出曾布的眼球在飞快颤抖。 说真的，裴凌这会儿都有些可怜曾布了。 这个没什么城府的小老头儿，遇到朱太后这疯批也是够倒霉的。 就朱太后问的这个问题，谁站在曾布这个立场，都不会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包围蔡王府的用意，本就是想从蔡王府上那些人的口中，审问出有关赵似心怀逆谋的罪证。 把这种行为换一种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赵佶觉得赵似肯定心怀逆谋，意图造反，所以先把他和他府上的人抓了，再慢慢搞证据。 这种事做得，但肯定是说不得的。 如今朱太后拿着先帝灵位当众质问，曾布自然是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 好在朱太后也没一直带着曾布一个人为难，她高声道:“曾布你答不出来，那就让赵佶来答！哀家今天必须问清楚，赵佶他为何要派禁军包围吾儿府邸，他是真以为自己当了皇帝，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不成？” “御史台御史中丞何在！宗正寺寺卿何在！今日之事，尔等可否给哀家一个公道！” 刚刚站起身来的曾布，这会儿被吓得又跪在了地上。 他整个身子已经抖得快没力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曾布发誓他就算撞死在福宁宫，也绝不带禁军来抓捕蔡王府的人。 皇宫，福宁宫。 其实早在朱太后拿着先帝灵位质问曾布时，赵佶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有些慌了。 原本赵佶想着等朱太后回宫了，他就收回抓捕蔡王府所有人的旨意，让“随龙案”就此不了了之。 然而紧接着赵佶就收到消息，朱太后当众控诉赵佶欺负他们孤儿寡母，要让赵佶亲自去蔡王府回答，蔡王究竟犯了什么罪，他为什么要下旨派禁军包围蔡王府？ 朱太后如此狠的一招釜底抽薪，是赵佶做梦都没想到的事。 赵佶现在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他在福宁宫忐忑不安地来回踱步。 好一会儿后，赵佶才想到蔡京那“和谈”、“还政”的提议。 赵佶顿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了一般，他赶紧对杨戬下令:“杨戬，快去接蔡京到福宁宫来，快！” 第210章 积蓄实力，以待天时 杨戬没用多久就把蔡京带回福宁宫。 杨戬怀疑蔡京早就预料到官家会找他，因为他刚出皇宫没多远，就看见了蔡京的马车停在一家卖水煎包的铺子旁边。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杨戬知道，蔡京这人对于饮食非常讲究，他绝不可能吃那种路边摊的水煎包。 蔡京刚一走进福宁宫，就看见赵佶急得团团转，一个人皱着眉头在屋里来回踱步。 眼见这样的情形，蔡京没有露出丝毫幸灾乐祸的神色，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官家。” 赵佶一听到这声音，立刻激动地看过来:“元长你来了！快快快，先坐下来聊。” “谢官家赐座。” “哎呀这个时候就别跟朕讲究这些虚礼了，先谈正事要紧。” 赵佶拉着蔡京坐下后，立刻把目前的情况跟蔡京说了一遍。 蔡京听完点点头:“官家，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微臣的建议还是没变。和谈、还政，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再一次听到和谈和还政的建议，赵佶显然没先前那么激动。 他仔细思量后问蔡京:“如果朕听你的，选择和谈、还政，朕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有三，一者可以解当下困局；二者可以缓和官家您和皇太后之间的矛盾；三者可以积蓄实力，以待天时！” “积蓄实力，以待天时？” 赵佶似乎有点儿不太明白蔡京这句话的意思。 蔡京耐心给赵佶解释:“官家您仔细想一想，如果这天下是您在执掌朝政，那么文武百官的俸禄，天下兵马的兵饷，各地百姓的生计，这些全都得您来负责。 但如果这天下是皇太后在执掌朝政，那么您什么都不需要管，只需要暗中积攒财富，培植亲信就可以了。 反正皇太后年事已高，迟早都是得让您亲政的。 可要是您现在就跟皇太后针锋相对，皇太后就只能选择跟朱太后联手。 届时以两位太后的影响力，恐怕最终渔翁得利的会是蔡王。” 蔡京最后这句话让赵佶神色微微一变，赵佶微微颔首，眼神颇为真挚地看着蔡京道:“果然还是元长你深谋远虑，目光长远。若朕他日能成为一代明君，元长你必定是朕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 “臣谢陛下信任！” 蔡京起身行礼谢恩，赵佶立刻用双手将他扶起来。 君臣之间演了一出“君圣臣贤”的戏码后，赵佶问蔡京:“元长你觉得这和谈和还政，具体应该如何执行？” “依臣所见，和谈可以由官家亲自去找皇太后谈，如此方可展现出官家的诚意。 倒是还政这方面需要仔细斟酌，官家可以还政，但必须有所保留。 微臣认为官家在三个方面绝不能相让，一是殿前司的兵权；二是两浙路和淮南路的官员任命权；三是门下省和太府寺的官员任免权。” 蔡京最后这番话说出来，赵佶终于明白了蔡京所有的算计。 从大方向来说，蔡京的算计可以概括为四个字——以退为进。 你皇太后不是要争朝政大权吗？可以，让给你。 等皇太后掌权以后，赵佶他们再疯狂捞钱，大力收买朝中官员。 等皇太后势弱，或者她身体快不行了，赵佶再站出来重掌朝政。 如果说蔡京前一番话说的是大方向，那么后一番话就是具体的细节了。 蔡京让赵佶必须握住殿前司的兵权，这是让赵佶拥有自保的能力，不至于在失去朝政大权后连保住皇位的能力都没有。 其次是两浙路和淮南路的官员任命权，两浙一带是大宋的主要粮仓所在，所谓“苏湖熟，天下足”，说的就是苏州和湖州。 而淮南路则是盐税的重要来源，这关系着赵佶的财路。 此外两浙路和淮南路，还是文人士子辈出之地。 只要赵佶掌握住这处疆域，他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最后蔡京还给赵佶上了道保险，让他把门下省和太府寺给握在自己手中。 门下省的主要职责是审核政令，这个在赵佶没有掌权的时候，基本可以视作是一个空闲衙门。 可一旦哪天赵佶要强行掌权了，门下省可以让除赵佶以外的人，一条政令都无法生效。 太府寺则更不用说了，这算是给赵佶的私人财务部，这个地方就算赵佶拱手让出去，皇太后都不一定敢随便接手。 思路清晰后，赵佶顿时感觉身上的压力小了很多。 不过压力减小，并不意味着赵佶心中的屈辱感较少。 皇太后一醒来就将赵佶逼到如此地步，这让赵佶心里感到非常屈辱。 不过赵佶相信，等到他下一次执掌朝政，大宋将没人能再像今天这样，逼得他主动和谈，甚至主动交出本已经到手的朝政大权。 赵佶闭着眼睛，在座位上坐了许多。 突然他猛地一下睁开眼，整个人一下站起身来。 老神在在的蔡京忍不住看了赵佶一眼，在这一刻他感觉到赵佶身上终于有了点儿帝王之气。 赵佶挺直胸膛道:“杨戬！派人去通知慈德宫，就说朕即将去给皇太后请安。” “喏！” 杨戬应了一声后立刻下去安排。 大宋是一个极其讲究等级礼仪的王朝，皇帝出行哪怕是在宫里，也有专门的仪仗规定。 然而这次不同，赵佶是走着来了慈德宫。 慈德宫的宫门大开，显然这是接到赵佶要来请安的消息后，特别做的安排。 赵佶看了杨戬一眼，仅带着杨戬一人进入慈德宫。 从前殿走到后殿，赵佶终于见到了皇太后。 皇太后端坐在后殿正殿的凤椅上，平静而又淡漠地看着赵佶。 赵佶进入正殿之前，再度看了一眼杨戬。 杨戬微微一怔，小声问赵佶:“官家，老奴也跟着进去吗？” “嗯，朕一路走来脚有些疼，你扶着朕进。” “喏。” 杨戬赶紧走过来扶住赵佶。 赵佶走到正殿中间后，当即对皇太后下跪道:“儿臣叩见皇太后，儿臣来给皇太后请罪了。” “请罪？官家何罪之有？” 皇太后淡淡地问。 “儿臣没能及早发现，身边有胆大包天之人，竟敢给皇太后您下毒。 儿臣犯有失察之罪，还请皇太后赐罪！” 赵佶的话把杨戬给吓得魂不附体，杨戬下意识扭头看向赵佶，却不料赵佶左手竟然一直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在杨戬扭头的这一刻，赵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捅进杨戬脖子。 噗！ 赵佶一刀捅完，立刻拔除匕首又捅了一刀。 鲜血不断冲杨戬脖子处喷溅而出，赵佶直接被喷得脸上身上全是鲜血。 杨戬捂着脖子，错愕又不甘地看着赵佶。 在彻底断气之前，他只喊出了两个字:“官家……” 第211章 糊涂之举 日头西斜，蔡王府附近已经聚满了人。 在这娱乐匮乏的时代，能够一睹太后的容颜，并且还能亲眼见证太后和皇上撕逼，这样的机会说一句“百年难遇”相信没人会觉得是夸张。 裴凌也在关注着事态的进展，不过他并没有继续混在人群中，而是进了一家刚开业不到一年的酒楼。 这家酒楼名叫“福满多”，位置就在蔡王府斜对面。 酒楼幕后一共有五个出资人，这五个出资人实际上都是裴凌秘书处的工作人员。 裴凌坐在福满多酒楼的第三楼，透过窗户恰好将蔡王府门前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裴凌猜测着赵佶接下来会如何应对时，突然包厢外响起敲门声。 “裴大哥，是我。” 裴凌微微一惊，这竟然是鲁初学的声音。 裴凌明白，宫里肯定出了极大的变故，否则鲁初学不会专程跑出来。 “快进来。” 裴凌回应一声后，鲁初学立刻推开包厢门走进来。 守在包厢外的两名林冲和陆谦，立马将包厢门拉拢回去。 “来，过来坐下说。” 裴凌一边说着，一边给鲁初学倒了杯茶。 鲁初学见辛芩也在，立马恭敬地叫了声:“嫂嫂。” 辛芩也笑着冲鲁初学还了一礼。 “裴大哥，官家主动去慈德宫找皇太后请罪了，并且他还当着皇太后的面前，亲手杀了杨戬。” “官家亲手？” 裴凌大感意外，像赵佶那样的文弱之人，怎么可能亲自动手杀人？ “没错，官家亲手所杀，一连三刀全捅在杨戬的脖子上，鲜血溅满官家全身，杨戬当场毙命。” “官家杀完杨戬后，是不是主动提出让皇太后继续执掌朝政？” 裴凌此话一出，鲁初学倒是有些迷糊了:“裴大哥，这你怎么知道的？难道宫里还有别的人提前来给你报信了？” “我猜的。”裴凌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官家让皇太后继续执掌朝政的同时，他应该也给自己保留了一部分权力。” “没错，官家要了殿前司、两浙路、淮南路、门下省、太府寺这五个地方的官员任免权。” “两浙路和淮南路？” 裴凌眼睛一下就瞪圆了，整个人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你别告诉我，皇太后真答应了？” “是，皇太后都……都答应了。” 啪！ 裴凌无语至极地拍了一下桌子，一脸郁闷地坐回去，嘴里嘀嘀咕咕:“谁他娘以后跟我说赵佶怯弱无能，老子第一个冲上去大嘴巴抽他。 皇太后也是，怎么就这么容易被吓着呢？ 当着她的面杀个人而已，竟然直接把两浙路和淮南路给送出去了。” 裴凌嘴上说皇太后是被吓着了，其实他心里清楚，皇太后之所以会把两浙路和淮南路让出去，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老了。 赵佶为什么要当着皇太后的面亲手杀掉杨戬？ 这其实是赵佶在暗示皇太后，如果皇太后把他逼急了，他一定和皇太后到兵戎相见，血溅五步。 皇太后估计也是不想让大宋江山出现太大的动荡，所以才在这“顺风局”下让了步。 只是这让步让得有些太随意了，裴凌估计皇太后自己都没想清楚，让出两浙路和淮南路，其影响究竟会有多大。 “裴凌，两浙路和淮南路影响很大吗？” 辛芩很少见裴凌情绪如此失控，于是好奇地轻声询问。 裴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郁闷道:“两浙路和淮南路，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这两个地方被官家捏在手里，等于大宋半数财政被官家管着。 从现在起两浙路和淮南路的官员，等于全是帮官家敛财的工具。 到时候两浙路和淮南路的钱财全部落入官家手里，而官家还不用拿钱出来赈灾、发军饷、维持朝政开支，这是何等便宜的买卖？ 另外从现在起，谁想调去两浙路、淮南路这种富饶之地当官，那就得先效忠于官家。 长此以往，这天下的麻烦事等于全部由皇太后来处理，好处则由官家一个人得到。” “既然这件事影响如此巨大，那你要不要现在进宫劝皇太后反悔？” 辛芩刚提出建议，一旁的鲁初学便叹息着摇了摇头:“嫂嫂，恐怕现在皇太后没办法反悔了。因为皇太后和官家的约定，已经写成圣旨，同时盖了传国玉玺大印以及皇太后的凤印。” 鲁初学话音刚落，裴凌就看见慈德宫的杨安带着人，把一份皇太后的手谕给了朱太后。 朱太后看完手谕后，立刻下令:“起驾，回宫！” 跟在朱太后身边的慈宁宫总管太监立刻高声大喊:“太后起驾回宫，闲人退避！” 随朱太后一同前来的禁军立刻去驱散围观百姓，给朱太后开辟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朱太后走后，一直跪在蔡王府外的曾布长松一口气。 关文曜跑过来扶起曾布，曾布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一个字:“撤！” 关文曜也是如蒙大赦般长松了口气，连忙大喊:“所有人听令，撤！” 朱太后和曾布分别带人撤走后，围观的老百姓很快也散了。 蔡王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过经此一事后想必汴京城都会知道，蔡王赵似那是连皇上都忌惮三分的人。 这对赵似的个人威望来说，绝对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加强。 裴凌叹息着起身，看向鲁初学道:“走吧初学，我们一起回宫。” “好。” 鲁初学立马站起身来。 临走之前裴凌冲辛芩笑了笑:“皇太后重新接掌朝政，肯定有很多事需要人帮忙，我先进宫去看看，如果没什么事我立刻回家陪你。” “你放心去吧，我也有一大堆的事要忙呢。” 裴凌和鲁初学回到慈德宫时，天色已经快要黑尽。 裴凌来到后殿时，一眼就看见正在书房内批阅奏折的皇太后。 裴凌对守在书房门口的杨安点点头，杨安立刻进入书房向皇太后禀报:“皇太后，裴公公求见。” 皇太后立刻放下手里的奏折，直接冲着屋外喊:“裴凌，进来吧，以后你进出哀家书房就不必再让人通禀了。” “是，臣谢皇太后恩典。” 裴凌走进书房后，皇太后立刻让人给裴凌搬了张椅子过来。 等裴凌落座后，皇太后道:“你听说了吗？官家今日来慈德宫，请求哀家继续处分军国事，哀家答应了。” “是，微臣回宫后听说了。” 裴凌语气平淡地回答，丝毫没提两浙路和淮南路的事。 皇太后轻叹一声，苦笑道:“哀家今日做了个糊涂事，哀家把两浙路和淮南路的官员任免之权留给了官家，现在难题来了。 京西北路出了三路反贼，目前已然有了些势头，可户部现在却拿不出清剿反贼的粮草和饷银。” 第212章 平乱 皇太后说完户部拿不出清剿反贼的粮草和饷银后，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 裴凌当然明白皇太后是什么意思。 户部没钱，但裴凌有钱啊。 现在汴京城谁不知道裴凌有钱？那一百多万贯的善款用到现在，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变多了一些。 去年足球联盟的总决赛，加上今年刚开始的春季赛，这每一场球赛的“足球博弈票”就没有卖剩下过。 由于这一部分的收益有三成会直接拨入到“善济会”的善款中，所以才导致“善济会”的善款不降反增。 不过裴凌有钱归有钱，但他绝不会蠢到拿自己的钱去贴补户部。 当然皇太后原本想跟裴凌提的，也不是让裴凌白拿钱，她是想找裴凌现借一笔钱做周转，等到夏税征收结束后再连本带利还给裴凌。 不过裴凌却笑着对皇太后道:“皇太后莫非忘了，您还有一大笔钱留着没花呢。” “哀家有一大笔钱没花？” 皇太后一脸疑惑，她以为裴凌说的是分红。 但裴凌在去西北之前，已经给过一次分红了，那笔钱皇太后已经派人全部送去了向家，现在她手里根本没有余钱。 皇太后张张嘴，正准备跟裴凌说这件事，裴凌却抢先开了口:“京西北路啊。” “皇太后您莫非忘了？京西北路的那些官员被抓来汴京后，一直都还没交代他们贪墨的那些钱究竟藏在了什么地方。 如果皇太后相信臣的话，可以把京西北路那些官员交给微臣，微臣自然有办法让他们交代出赃款的下落。” “当真？” 皇太后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不过紧接着皇太后又皱了皱眉。 “可是现在京西北路的情况已经很糟了，如果真等你审问出那些官员藏银两的地方，再派人去取出来，这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未免太多了一些。 哀家担心这么长的时间，那三路反贼恐怕真的会起势。” 皇太后的担忧裴凌明白，京西北路离开封府很近，如果那三路反贼真的起势了，开封府这边也会受到波及。 虽然开封府有很多禁军驻守，反贼来了肯定会被击溃。 但作为大宋的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一旦有反贼在开封府流窜，其影响也是非常恶劣的。 裴凌假装沉思了一下，随后他咬咬牙对皇太后道:“皇太后，要不您把剿灭反贼的事也交给臣吧，这样臣就可以带着那些被捕的官员一起去京西北路。 如果届时臣审问出他们的藏匿赃款的地方，臣就用那些赃款购买粮草，支付军饷。 要是臣没能审问出来，粮草和兵饷臣就自己出！” “你去剿灭反贼？你从未有带过兵，你确定可以吗？” 皇太后有些疑虑地问裴凌。 裴凌起身行礼道:“请皇太后放心，臣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臣绝不敢主动接这个差事。” 皇太后目光有些深邃地看着裴凌，她不太明白裴凌为什么这么主动想要接下来这平乱的差事，但出于对裴凌的信任，皇太后最终还是点头道:“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哀家就把此次剿灭反贼的任务交给你。你说吧，需要哀家为你做些什么？” “臣只需要皇太后恩准，让臣从武德司挑选五百人，再从天字一号皇庄挑选一千人，最后再把上一次护送臣去西北的那五百名禁军亲卫交给臣，臣便有信心在三个月之内剿灭反贼，平息京西北路之乱。” “你的意思是你只需要两千人就可以剿灭那三路反贼？哀家提醒你，据说那三路反贼中人数最少的一路，已经聚集了五万多人，两千人真的够用吗？” 皇太后不无担忧地问。 裴凌自信满满地笑了笑:“皇太后放心，其实两千人对微臣来说已经有些过多了，真要只是单纯的剿灭反贼，微臣带五百人足矣。” “哦？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这次去京西北路还不是单纯为了剿灭反贼？” “皇太后，其实您也是清楚，所谓的‘反贼’不过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普通百姓而已，甚至有一些人纯粹就是被裹挟进去的。 所以微臣觉得平乱不一定要把那些反贼杀光，而是要给他们活路，让他们无心再造反。” 裴凌的话让皇太后颇为触动，皇太后略作沉吟后，当即写了一封手令给裴凌。 “这封手令你拿着，出发之前你去一趟兵部的库部司，需要什么兵器甲胄自行领取便是。” “微臣谢皇太后恩典！” 裴凌拿到手令后，当即告退离开。 从后殿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裴凌摸着黑回到自己屋里，刚一进屋就有一股香风袭来。 “坏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赵宁儿紧紧地抱着裴凌，仿佛怕他会突然从怀里飞走一般。 裴凌轻轻摸着赵宁儿脑袋，低声道:“小傻瓜，你以为我就不想你吗？如果让我选，我肯定希望天天都陪在你身边。” “那你带我走好不好？不管去哪儿，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可以。” “你舍得你母后吗？” 裴凌看着赵宁儿问。 赵宁儿一下被问住了，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刚准备回答时，裴凌轻轻捂住她的嘴道:“这个问题不用急着回答，再给我一点儿时间，等我安排好一切后我肯定会带你离开，然后永远跟你在一起。” “我相信你……唔唔……” 裴凌的嘴一下被赵宁儿堵住，这丫头经过裴凌的调教，这方面的技巧已经很熟了。 一吻结束，赵宁儿踮起脚尖，把嘴凑到裴凌耳边道:“坏蛋，我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去躺着我先帮你洗洗，洗完了我帮你……” 裴凌听到赵宁儿的悄悄话后，心里顿时一片火热，但随即他又想起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 “要不还是算了吧，前两次你把我皮都弄破了。” “哎呀你放心，人家这次不会了。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人家一直都有练习。” “练习？你……你怎么练的？” “人家现在吃香蕉都不用拿手剥皮。” “呔！你这妖精竟然迷惑俺老孙，快吃俺老孙一棒！” 第213章 榨干最后一点儿价值 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裴凌悄悄把熟睡中的赵宁儿送回了淑怀宫。 紧接着裴凌从宫里出来，径直来到申王府。 “参见大人！” 申王府秘书处，三百多名秘书见到裴凌后，一同起身向裴凌行礼。 裴凌点点头道:“大家不用客气，我现在很需要关于京西北路三路反贼的情报，辛苦大家立刻整理出来交给我。” “喏！” 三百多名秘书齐声回应。 没一会儿，秘书处的人将情报送到裴凌书房。 裴凌仔细翻看后，心里立刻有了底。 这三路反贼的首领名字，裴凌一律没听说过，这证明他们并不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 另外在京西北路这个地方起事，注定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因为它没有天险可守，外加连续闹了两年的灾，各地存粮非常有限。 一旦这三路反贼粮草耗尽又得不到及时补充，哪怕朝廷不派兵清剿他们，他们也有可能会自行溃散。 当然不管这三路反贼是否会自行溃散，裴凌都得趁着这个机会到京西北路去一趟。 陇右西军押送的银两，要不了多久就将抵达蔡州，裴凌得提前去做好接应的准备。 京西北路被捕的那些官员，肯定还有大量的财富没被挖掘出来，裴凌也恰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彻底榨干净。 最后京西北路通往西北那边的商道，最好也趁着这次的机会，一鼓作气将它打通。 裴凌将京西北路那三路反贼的资料放到一边，随后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一名秘书处的初级秘书推门进来，冲裴凌行了一礼。 裴凌道:“派人拿着我的名帖去一趟皇城司，帮我约皇城司司使徐芳在春风楼用午膳。” “喏！” 秘书走上前来，双手接过裴凌的名帖后退下。 春风楼，逍遥阁。 作为开封府最具盛名的青楼，春风楼已经扩建了两次。 这逍遥阁就是春风楼三号楼里裴凌专门给自己留的一个套房。 裴凌刚推开逍遥阁的房门，就看见徐芳正坐在里面喝茶。 他微微一愣，笑着跟徐芳打趣:“大哥你这是什么情况？我请你吃饭，你怎么比我还先到了？” “接到你的名帖后，我闲着没事儿就先赶过来了。” “说吧，突然这么隆重的把我请到这里来吃饭，到底有什么‘企图’？” 裴凌哈哈一笑:“先点菜，一会儿等酒菜上齐了，咱们再边喝边聊。” “不对劲，你小子越是跟我这么客气，我越觉得你所图极大。” 逍遥阁的酒菜是由专门的厨师团队负责，所以裴凌点了菜后，酒菜就很快上桌了。 裴凌亲自给徐芳倒了杯酒，这才说清楚徐芳吃饭的用意。 徐芳听后笑着摇摇头:“嗨呀，原来就为这么点儿事？就京西北路那些官员，你愿意接手，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呢。 你最好是早点儿把他们弄走，省得我看着就感觉到心烦。” “哦？这是个什么情况？上次我给你出主意，让你拿那些官员的家人威胁他们，这方法没奏效吗？” 裴凌一脸疑惑地问。 “奏效什么啊，我派人去京西北路找了两个月，结果那些官员的家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不见踪迹。 找不到他们的家人，我就没办法威胁他们，然后我还不能对他们用刑。 这导致那些官员在我皇城司的司狱里作威作福，整天动不动就摆他们那文人的臭架子。 最可气的还有礼部，吏部，以及御史台的那些人。 他们动不动就来皇城司探监，一旦发现那些官员有什么吃住上的问题，立刻就会去官家那边参我。 这几个月我被官家下旨申饬了三次，搞得我整天像龟孙子一样，天天伺候着那群大爷。” 裴凌听完徐芳的抱怨后，立刻端起酒杯对徐芳道:“大哥你放心，你受的委屈兄弟我一定替你加倍找补回来！” 其实徐芳也是倒霉，他是皇太后的人，恰好前段时间皇太后病重，朝政大权由赵佶执掌。 所以朝中大臣哪怕没得到赵佶的授意，也肯定不断找徐芳的麻烦。 要是徐芳撑到现在，哪里还有官员敢动不动就参徐芳？ 裴凌跟徐芳谈好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手京西北路的那些官员。 他先去天字一号皇庄做了一番准备，然后等天黑了，这才到皇城司提人。 “别人种树我种花，百花齐放香全家……” “哎呀！好诗，孙大人好诗啊！” “来来来，施大人也来一首，施大人的才华在咱们京西北路可是出了名的。” 皇城司的司狱内，二十几名前京西北路的要员，这会被分开关在同一个区域的几个牢房内。 这些家伙被转移到汴京后，整天好吃好喝又不运动，一个个反倒是比以前更胖了。 裴凌站在司狱入口，见这些官员深更半夜竟然还有兴致吟诗作对，他不由得同情地看了徐芳一眼。 徐芳叹息着摇了摇头。 裴凌回头看向林冲、陆谦，外加从天字一号皇庄带来的一百名人手。 这些人穿着夜行衣，戴着黑头套，只有一双眼睛是露在空气中的。 裴凌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做好准备。 林冲等人立刻取出手铐、脚镣、皮鞭等物。 “差不多了徐大哥，让你手下的人熄火！” “嗯。” 徐芳点点头，随即下令熄火。 整个司狱的灯笼突然一下全部熄灭。 “诶？灯怎么灭了？皇城司的人呢？赶紧来个人把灯给点燃！” “人呢？再不过来把灯点燃，信不信明天我就让人参你们一本！” 京西北路的官员正大声叫嚣着，突然一大群黑衣人走过来。 这些黑衣人打开牢房门，进去就拿着皮鞭一顿乱抽。 一直抽到这些官员全部缩在角落求饶了，黑衣人这才一言不发的给他们上手铐和脚镣，然后再拿黑布蒙着他们的头，把他们从牢房里带出来。 二十几个官员被押出皇城司后，林冲等人直接将他们打晕塞进马车。 马车开始驶向天字一号皇庄。 这时坐在马车里的人故意开始讨论起来。 “大人，这些人转移到死狱后，是直接杀了还是折磨一番再杀？” “那得看有没有人愿意出钱买他们的命，有的话或许他们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全部都会被剁碎了喂狗。” 第214章 忠义裴一重新上线 孙天远早在被塞上马车时就醒了，不过这家伙故意装晕，躺在马车里一动没动，哪怕被人踩着脸也强忍着。 马车里小声交谈的是林冲和吕射辕，二人交谈的内容自然也是裴凌早就编排好的剧本。 当林冲说如果没人出钱来买孙天远他们的命，那就把他们全部剁碎了喂狗时，孙天远的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吕射辕故意拿脚踩着孙天远的脸，孙天远抖这么一下，吕射辕立刻感觉到了。 “大人，刚刚这家伙抖了一下，他莫不是醒了吧？” 孙天远一听吕射辕这话，整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林冲对着孙天远的脸猛踢了两脚，孙天远强忍着一动没动，林冲憋着笑对吕射辕道:“应该是没醒，咱们刚才下手都挺重的。” “哦，那估计是我感觉错了。” 吕射辕说着也冲孙天远脑袋踢了踢。 孙天远心里疯狂咒骂着林冲和吕射辕，这时吕射辕突然对林冲道:“大人，我听说我脚下这人以前是个大官儿，要是上面下令剁了他，您能不能让我负责剁这个家伙？” “这个你就别想了，据说年前刚到汴京做生意的万家商号，一直在想办法救这个家伙。 汴京城内稍微说得上话的官员，基本都从万氏商号捞到了不少钱。 咱们大人也准备利用这家伙，好好地敲那万氏商号几笔。” 万氏商号？难道是裴一？ 孙天远内心忍不住激动起来，他联想到自来汴京以后，那么多官员来探望他，帮忙督促皇城司好好善待他，这莫非就是因为他们拿了裴一的钱？ 是了！肯定是这样！ 孙天远原本已经认命了，但这会儿听到还有人在努力活动，尽全力营救他，孙天远心里立刻生出强烈的求生欲。 很快孙天远他们被带到天字一号皇庄的地牢。 这个地牢就在幸福广场下方，是当初修建幸福广场时裴凌特地让人弄的。 地牢阴暗潮湿，并且裴凌提前让人把火光全部熄灭了。 孙天远等人被扔进地牢后，很快就苏醒过来。 因为仍旧处于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所以孙天远他们全都显得十分恐慌。 “大人！孙大人，施大人，你们在吗？” “在在在，我是孙天远，我在这儿。” “我是施文耀，我也在这儿！” 很快二十几个官员相继报出自己的身份。 原蔡州通判戴长林小声问:“各位大人，你们有谁知道咱们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吗？” 众人沉默片刻，施文耀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彻底放弃了。” “哦？这话怎么说？” “很简单，上面之所以留着我们的命，就是想从我们身上捞钱。可是这么久以来，他们没能在我们身上捞到一个铜板，反而整天被我们指使得团团转。 再加上我们之前都是朝中大臣，谁都不敢对我们用刑，所以被逼无奈只能放弃。” “施大人，照您这样说，那我们的死期岂不是近了？” “既然是这样，那要不咱们还是交点儿钱出去，先把命保住再说吧？” “交了钱不是死得更快吗？” 也不知道是谁嘀咕了这么一句，顿时整个牢房内全都安静了下来。 戴长林轻叹一声道:“要是有信得过的人能帮我们谈判一下就好了，说不定咱们还能有一线生机。” “现在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信得过的人？不怕大家笑话，我现在连我亲儿子都信不过。 如果我把我藏钱的地方告诉我儿子，我相信我家那败家子儿肯定会拿着钱去逍遥快活，根本不会管我的死活。” “唉……就算家里的人信得过又如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要是把我的钱交给我儿子，我担心他人还没到汴京就先被人杀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牢房里，这二十几个曾经在京西北路呼风唤雨的人物，这会儿只剩下一声声无奈的叹息。 就在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孙天远开口道:“其实我这边还有一个人，我个人觉得他值得一信。” “孙大人您说的那个人是？” “孙大人若真有这样的人手，可一定把我们一起带上啊。” 孙天远等一众官员安静下来后，这才平静地说道:“当初在局势出现变化时，我和文耀、长林等人，把部分身家交给了一个叫‘裴一’的人，这也算是我和文耀他们留的一步闲棋。 最近我得到消息，裴一似乎把生意做到了汴京来，并且他在花钱四处活动，争取将我和文耀等人救出去。” “孙大人，你这消息可靠吗？” “对对对，那个裴一真是如此忠义之人？” 官员们七嘴八舌地问着。 孙天远有些不悦道:“我跟你们一样都是一直被关在大狱里的，消息可不可靠我怎么知道？ 至于裴一到底是不是忠义之人，这个你们可以问文耀和长林，他们俩跟裴一接触的要多一些。” “裴一的品性我施文耀可以担保，他绝对是个忠义之人。若非是看中他的忠义，我当年也不会把万家的家业送给他，并且还在被捕之前把近一半的身家全部交给他保管。” “对，我也和裴一兄弟接触过一段日子，裴一兄弟绝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戴长林附和一句后，还把裴凌的一切“忠义事迹”跟众人说了一遍。 “其实我们要确定那个裴一是否真是忠义之人也很简单。” 孙天远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如果裴一真像传言的那样，一直在汴京花钱活动，竭尽全力想办法营救我们，那他人肯定就在汴京。 咱们这里的主官提个条件，让他们把裴一叫来，我们就交代自己藏匿钱财的地方。 只要裴一能很快赶来，那裴一就确实值得信赖。” “孙大人此话有理，那我等一起喊两声，把这里的主官叫过来？” “行，那大人一起喊。” 天字一号皇庄，综合管理处。 裴凌翻着庄民的花名册，正准备在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庄民里，圈出一千人随他去京西北路平乱。 其实说是去平乱，实际裴凌是想带这些人去锻炼一下，见见血。 “大人，地牢里那些人开始喊了，他们提出要见咱们这里的主官。” 林冲前来禀报。 裴凌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回道:“今晚不要理会他们，他们要喊任他们喊。” 第215章 藏在假山里的黄金 次日早晨，几名狱卒来地牢送饭，其中有两名狱卒手里拿着火把照明。 “放饭了放饭了，你们只有一盏茶的用饭时间，过了时间饭菜就会收走，你们想吃也没得吃。” 孙天远等人喊了一夜都没人搭理，这会儿终于看到人了，他们立刻激动地大喊:“你们这里谁的官最大？我要你们大人，我要交代我藏匿财物的地方！” 狱卒们听了孙天远等人的话后，立刻派人前去禀报。 没过一会儿，林冲穿着夜行衣，戴着黑布头套前来。 “听说你们当中有人愿意招了？” “大人，在下孙天远，之前官拜京西北路安抚使兼河南府知府。 在下确实有交代贪墨银两的想法，但是在交代之前，在下要求见一个人。” “什么人？” 林冲冷漠地问。 “万氏商号的东家裴一！” “万氏商号？没听说过，也懒得去找，总之你们要是敢不把贪墨的银子交出来，我就一天弄死你们当中的一个。” 说完林冲对身边的狱卒道:“把火灭了，摸着黑进牢房随便逮个人，逮到谁今天就审问谁，若是敢不招就把他剁碎了喂狗！” “喏！” 狱卒应了一声后立刻将火把吹灭。 孙天远这时也傻眼了，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不愿意让裴一来跟他见面。 就在这时，前颖昌府知府翟洪朗强行抓出牢房。 孙天远突然一下想明白了，这些人肯定看中了裴一的财力，他们想钓着裴一，不断从裴一那里弄钱。 这些人害怕裴一跟他们见面后，自己不让裴一再给钱。 想明这一点后，孙天远立刻大喊:“大人！裴一那里并没有多银子，我有七成的身家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只要大人安排裴一跟我见上一面，我一定把藏匿之地如实告诉大人！” 林冲听孙天远这么一说，顿时明白火候已经到了。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后问:“你确定只要让你见到那个什么一，你就交代你藏匿财物的地方？” “是！只要见到人，在下一定交代！” “行，老子就信你这一回！” 中午，孙天远被人拿黑布套着头，进入一间采光还算正常的房间内。 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四面墙壁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狱卒把孙天远带进房间后，顺手将他的头套摘下来，然后冷声警告孙天远:“老老实实在这屋里待着，你要见的人很快就到！” “好好好，我老实待着。” 孙天远嘴上这样回答，实际狱卒刚出门，他就立刻跑到门边透过缝隙偷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孙天远刚看了没一会儿，裴凌就正式登场开始表演。 只见裴凌穿着一身略显俗气的圆领绸缎长袍，戴着一顶深褐色的幞头。 一名穿着黑色夜行衣，戴着黑头套的男子领着裴凌往这边走。 裴凌每见到一人就会送上一小锭银子，点头哈腰的冲对方道:“大人您好，小人的东家叫孙天远、施文耀、戴长林，他们近期被关押在你们这儿，还请大人您多多关照。” 孙天远看到这一幕，心里是真的很感动。 他知道假如他和“裴一”易地而处，他肯定早就带着银子去逍遥快活了，根本不会到现在还想着什么“照顾东家”，“营救东家”。 很快裴凌被带到房门外，孙天远也赶紧走到屋子中间。 “孙大人！” 房门刚一打开，裴凌立刻冲着孙天远激动地喊了一声。 孙天远也冲裴凌点点头，故作矜持道:“好久不见了裴一，再见面感觉恍如隔世啊。” “对不起大人，裴一没用，在汴京城白白耗费时日，却始终没能将您救出来。” 裴凌话刚说完就被狱卒踹了一脚。 狱卒骂骂咧咧道:“谁他娘让你站在门口跟他聊的？有什么滚进去说，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说个够！” 砰！ 狱卒说完立刻将房内关回来。 那门刚关上，狱卒就一屁股坐倒在地，满头大汗地喃喃自语:“我的老天爷，我刚刚居然踹了裴大人一脚。” 屋内，裴凌打量着孙天远，一脸关切地问:“大人，您这段日子一切都还好吗？” 孙天远笑着点点头:“放心，我没受什么委屈，另外你在汴京城做的努力我也都听说了。” 裴凌心中偷笑，脸上却满是愧疚之色:“对不起大人，我实在是太无能，我这段日子在汴京城花了很多钱，却始终没能找到一个能救您和施大人、戴大人出来的人。” “没关系裴一，现在你就有一个可以救我们的机会。一会儿我把我一个藏匿财物的地方告诉你，你想办法跟这里的主官谈判。 只要他愿意释放我、文耀以及长林，你就把我藏匿财物的地方告诉他。” “好的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孙天远冲裴凌招招手，等裴凌走过去后，他这才在裴凌耳边把藏匿钱财的地方说出来。 裴凌听后也是无语了。 孙天远这老阴货竟然把钱全部换成黄金，然后伪装成假山放在了洛阳城湖光别院的人工湖中间。 不过就算是这样，裴凌也怀疑这并不是孙天远财产的全部。 这样的老阴货无论身处什么样的情况之下，都肯定会给自己留一下的。 “大人，你说的地方我记住了，我一定会利用好这些财物，竭尽全力把你们救出来！” “好，一切都靠你了裴一，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裴凌跟孙天远谈完后，立马派人走水路去洛阳，验证孙天远交代的财物藏匿地点是否真实存在。 从开封府到洛阳，快马过去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走水路则只需要一天一夜。 趁着前去洛阳验证的人手还没回来，裴凌开始做出发去京西北路平乱的准备。 他先是带人到库部司领了装备，然后又让林冲、陆谦等人把武德司的五百人，以及天字一号皇庄里挑出来的一千人训练了一下。 一切准备做完，前去洛阳验证孙天远那批黄金的人也赶了回来。 在确认孙天远没有撒谎后，裴凌派人去地牢给孙天远一顿丰富的餐食。 “孙天远，我们大人说你不老实，交代的什么黄金根本就没那回事儿。所以你的死期到了，赶紧吃完这顿饭准备上路吧。” 第216章 套路不断加深 “什么狗屁的忠义之辈，根本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裴一，我看错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那个什么裴一，你给本官听着，本官若是有朝一日能够从这里出去，本官一定跟你不死不休！” 眼看着孙天远被带走，地牢里其他的官员立刻激动地骂了起来。 不过这些官员全都是文人出身，就算被抓了也自持身份，不愿意口吐恶言，所以他们骂半天也只是骂了些“卑鄙、无耻”之类的话。 别说这话是骂“裴一”的，就算是骂裴凌本人，裴凌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孙天远被蒙着脑袋带出地牢后，全程倒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毕竟是大人物，既然是自己信错了人，那有什么后果也自己一力承担，没必要怨天尤人。 孙天远刚走出地牢就被人一掌打晕，不过和上一次一样，在塞上马车时孙天远已经提前醒了。 马车开始动了起来，孙天远心里十分疑惑。 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又把我打晕了塞进马车？真要杀我的话，用得着把我带到这么远的地方？ 伴随着这一系列的疑问，孙天远心里生出了一个猜想，这个猜想让孙天远的内心再度激动起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孙天远听见有人在说:“你要的人就在马车里，连人带这辆马车都给你。” “你先别急，我得确认我们家大人没事儿，我才能把另外一半黄金交给你！” 是裴一的声音！ 孙天远心中一片火热，内心激动地都快要停跳了。 到了这一刻孙天远自然明白，“裴一”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他确实是找到了黄金，并且还拿着那批黄金把他赎了出来。 关押他的人或许是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这才说“裴一”把黄金私吞了，假意要处决他。 孙天远继续装晕，很快裴凌跑过来掀开马车车厢的帘布，朝里面看了看。 裴凌先是伸手探了一下孙天远的鼻息，接着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孙天远的情况。 孙天远感觉到裴凌做事的细致，以及对他的关心，心里不由得更加感动了。 这时裴凌对送孙天远出来的人道:“怎么回事？我要赎的是三个人，为什么现在只有一个？” “你只和这个人见过面，证明你交给我们的那批黄金是这一个人交代的，你要赎的另外那两个人肯定还藏着钱交出来。 所以你想救另外那两个没问题，你至少得再交出跟这批黄金价值相当的钱！” “你们是不是有些太贪得无厌了！我给你们的黄金至少有八万两，并且成色一流，你们还不满足？” “你少他娘在这里跟我们废话，要救人就给钱，否则你就跟着给他们收尸吧！” 说完送孙天远过来的人准备走。 裴凌赶紧将他们叫住:“等一等！” “你们也知道马车里这位大人以前在京西北路官最大，所以他的身家也最丰厚。 我家施大人和戴大人没道理也有这么丰厚的身家对不对？ 所以咱们就一口价，五十万贯钱一个人，我把施大人和戴大人一起赎了！” 陪着裴凌演戏的人故意考虑了一会儿，最终这人点头道:“好！五十万贯钱一个人，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把钱带过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好，一言为定！” 裴凌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喊了一声:“把这几辆马车交给他们，咱们驾着这辆马车走！” “裴一！” 孙天远这时突然在马车里叫了一声。 裴凌赶紧跑过来，假装惊讶道:“孙大人您醒了？您再稍微忍耐一下，一会儿我就找工匠给你把镣铐解开。” 裴凌一边说着，一边把套在孙天远头上的黑布头套摘下来。 孙天远看着裴凌问:“裴一，你是准备自己拿钱把文耀和长林赎出来吗？” 裴凌警惕地往身后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道:“是的大人，我就怕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我找人把家里藏的钱全部运到了汴京来。 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施大人和戴大人安全赎出来。” 孙天远沉吟片刻，最终抬起头来对裴凌道:“裴一，你让这些人带我回去，我跟地牢里被关着的那些人聊聊。只要他们愿意放人，我们集体把赎金凑足，大家一起走！” “大人，您这样做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万一出现变数怎么办？” 裴凌假作担忧地问孙天远。 孙天远深吸一口气，最终一脸决绝的对裴凌道:“好了裴一，我心意已决，你按照我说的做便是。” “喏！” 裴凌立刻干脆地应了一声。 很快裴凌假装跑去跟人交涉，在交涉的过程中裴凌还假装跟林冲吵了几句。 因为裴凌大喊着要把带来赎孙天远的另外一半黄金给带回去，林冲指责裴凌是在耍他。 最终裴凌说了不少好话，这才让林冲答应把孙天远带回去。 当孙天远被戴上头套重新送回地牢时，被关在地牢里的官员，一开始还以为是别人被灌进来了。 直到孙天远开口说话，这些官员才惊讶地问了起来。 “孙大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不是没拿到黄金，准备杀了您泄愤吗？” “对啊，那个裴一是不是真把您的黄金给私吞了？” “孙大人，您是怎么说服他们……” 面对这些官员七嘴八舌的询问，孙天远并没有急着开口说明一切。 等到这些官员慢慢安静下来，孙天远这才将他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当孙天远说出五十万贯钱可以买回自由后，这些官员全都激动起来。 说实话五十万贯钱他们这二十几人基本全都能拿得出来。 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信得过裴凌。 孙天远也能猜到大家心里的想法，他说完后对众人道:“我们当初是一起被抓进来的，要是可以的话我也想跟你们一起走。 裴一这个人我接触了几次，我觉得他值得信任。 总之离开的机会可能就这一次，大家自行把握吧。” 第217章 夜宿阳桥镇 有了孙天远帮裴凌做人品背书，最终被关押的二十三名官员，全部跟裴凌交代了一个藏匿财物的地方。 裴凌这次没再派人去一一验证，而是在征求孙天远和施文耀等人的同意后，自己拿钱先垫上。 经过这一波操作，京西北路的一众官员对裴凌的人品再无半分怀疑。 入夜，林冲等人给孙天远他们戴上黑布头套，然后将他们打晕塞上马车。 这次是真的打晕了，没到时候绝无自然醒来的可能。 随后林冲他们将孙天远等人运到万胜门外。 裴凌接到这些人后，立刻跟林冲叮嘱:“记住，我带他们先走三个时辰，等到阳桥镇后你们再追上来。 到时候我会带这二十三个人先跑，再留下一批人断后。 你等我们跑远了，你再让我留下来的人换上跟你们一样的衣服，接着继续追杀我们。” “放心吧大人，具体怎么做我早就跟皮大宝和吕天戟商量好了，到时候您让他们两个带人留下断后就行。” “好，没问题。” 皮大宝今年刚满十六岁，吕天戟今年虚岁十九。 这两人目前算得上是天字一号皇庄年轻人里面的佼佼者。 皮大宝在军事方面很有天赋，每次沙盘推演，作战演习，他的一些奇思妙想连裴凌都觉得很有意思。 吕天戟原本叫吕大狗，他“天戟”这个名字是柴复明给他取的。 天字一号皇庄的年轻人里面，柴复明只收了五个亲传弟子，吕天戟是第一个。 并且吕天戟还是唯一能舞得动“混铜重戟”的人，绝对算得上是罕见的武学奇才。 林冲带着人离开后，裴凌立刻搓了搓脸。 很快他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势瞬间收敛，取而代之是一股憨厚老实的气质。 没办法，职业行骗出身的人，演技就是厉害。 裴凌让人把孙天远他们从马车内拖出来，然后逐一往他们脸上泼了一碗冷水。 等孙天远他们醒来以后，裴凌立刻大喊:“大夫！快把大夫叫过来！” “裴一！” “施大人！戴大人！” 施文耀见到裴凌显得尤为激动，毕竟裴凌是他慧眼识珠，最先选择收入麾下的人。 当你身陷绝境时，一个你曾经欣赏提拔的人，想尽一切办法救了你，这种感觉谁能理解？ 裴凌来到施文耀跟前，不断说自己没用，没能早点儿将他们救出来。 施文耀等人则不断安慰裴凌，说能够做到现在这样的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裴凌跟施文耀他们寒暄时，几名大夫过来给孙天远他们做了身体检查。 确认孙天远他们的身体没问题后，裴凌又让人支了帐篷，临时烧火做饭给孙天远他们享用。 裴凌的细心和周到，再一次让孙天远等人找到了曾经被人前呼后拥，衣食住行都有人仔细打点的感觉。 跟裴凌一起的有上千人，这一千人全是从天字一号皇庄里挑选出来，准备去京西北路平乱的人。 孙天远用完膳后从帐篷里走出来，他看见裴凌正在积极布置明哨和暗桩，立刻开口询问:“裴一，我们不是马上就要走吗？为何你还将哨桩布置的如此严密？” 裴凌走到孙天远身前行了一礼:“大人，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我担心放我们离开的那些人把钱放好后，会转头再来抓捕我们，甚至是杀人灭口也不无可能。” 孙天远听裴凌这么一说，脸色立刻骤变。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们还是赶紧启程为妙！” 孙天远让裴凌去下令，立刻准备开拔，紧接着他又跑进帐篷里，给正在吃饭的众人说了裴凌刚刚的担忧。 “诸位，我觉得裴一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虽然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究竟是谁从皇城司把我们带走了。 但这伙人从我们身上得到那么大一笔钱，他们肯定不希望这消息泄露出去。 所以很有可能他们把钱放好后就会来杀人灭口。”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赶紧出发吧！” “对对对，早点儿回京西北路，那里是咱们的地盘，回到京西北路就万事无忧了。” 在征求过孙天远等人的同意后，裴凌立刻带着他们连夜赶路。 最终按照计划，在次日黄昏裴凌他们赶到了阳桥镇。 阳桥镇虽然仍旧处于开封府的范围，但它靠近郑州，算是已经到了京西北路的边境。 大家一路赶到这里，早已经是人困马乏，再加上马上就要进入京西北路的范围，众人的警惕性也放松了许多。 于是孙天远等人主动提议就在阳桥镇休整一夜，第二天早上再出发。 裴凌对此显得忧心忡忡，但最终还是听从了孙天远等人的命令。 阳桥镇紧挨着汴河，附近的码头经常有船只停靠，所以镇上颇为繁华。 裴凌派人去跟阳桥镇的里正交涉了一下，在给了一大笔银子后，里正让裴凌等人临时驻扎在了附近的马家庄。 “裴一兄弟。” 裴凌正在安排岗哨，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 裴凌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精瘦的小老头儿，正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 这小老头儿裴凌认识，是孙天远他们那二十三个官员中的一个，好像是叫翟洪朗。 “翟大人？您这是有什么吩咐吗？” 裴凌一路上的表现很明显，他主要听命于孙天远和施文耀，另外表现的跟戴长林最为亲近。 剩下的十九个人，裴凌只是表现得颇为尊重，但并不会听从他们的命令。 所以翟洪朗在裴凌面前也没摆什么架子，而是搓着手对裴凌道:“裴一兄弟客气了，我是有事想请你帮忙，万万谈不上什么‘吩咐’。” “翟大人您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您尽管直说便是。” “是这样的裴兄弟，我们这些人被关押了这么久，已经很久没再接触过那风月之事。 我们听说在这阳桥镇上有一家‘香玉楼’，不知道裴兄弟可否派人去帮我们请几位花娘来一起共享风月？” 翟洪朗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裴凌。 裴凌心里嗤笑几声，但脸上却保持着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问:“我明白了，大人是想要让我去找女人来陪你们是吧？ 不知道大人您需要几个女人？身段长相以及年纪方面有什么要求？另外……孙大人或者施大人允许我帮您找女人吗？” 第218章 裂土封王，坐半壁江山！ “裴兄弟你放心，最开始提出大家一起放松一下的就是孙大人，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问他。 至于姑娘嘛……反正这种镇上也没什么极品的货色，你干脆把整个香玉楼的姑娘全包了一起带过来吧。” “是，那我这就派人去安排！” 裴凌十分干脆地答应下来。 翟洪朗笑得连连点头，赶紧对裴凌道:“裴兄弟你放心，等到了京西北路以后，你为赎我们所垫付的钱，还有这一路上的花费，我们全部会还给你的。” “大人客气了，裴一目前所有的一切全都来自于诸位大人，所以为诸位大人效力是裴一应尽的职责。” 裴凌说完立刻去安排人到镇上去找姑娘。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裴凌不仅把香玉楼所有姑娘包下带过来，并且还让香玉楼做了几桌上等的席面，送了几坛上好的酒来。 当孙天远等人看见这些美酒佳肴和“如花”美眷时，他们全都兴奋地大叫起来。 二十三人不断夸赞着裴凌，并且他们邀请裴凌一起“玩”。 裴凌对这种镇上的“如花”实在是没什么兴致，于是借口要巡视岗哨，婉拒了孙天远他们一起“玩”的邀请。 “文耀！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为我们发掘出裴一这个人才。 如果没有裴一，我们这些人恐怕到现在都还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期临至。” “对对对，这一杯咱们一起敬施大人，施大人目光如炬识人之明堪比伯乐，咱们这些人能死里逃生施大人居功至伟！” “敬施大人！” 孙天远等人正抱着姑娘饮酒作乐时，突然外面骤然响起喊杀声。 紧接着刀兵碰撞的声音响起，孙天远作为带过兵的人，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外面打起来了。 他赶紧推开怀里的姑娘，脚步踉跄地跑到窗户往外观瞧。 借着那黯然的月光，孙天远看见外面一伙黑衣人正在和“裴一”带来的那群护卫激烈搏杀。 那伙黑衣人的打扮孙天远十分熟悉，正是先前把他们从皇城司带出来，然后关入地牢的那群人！ 砰！ 堂屋的房门被裴凌一脚踢开，裴凌头发凌乱，脸上和身上沾染着鲜血，手臂上甚至还有两道清晰可以见的伤口。 他一进屋就沉声喊着:“各位大人不好了，先前放走我们的那伙人追了上来，他们人数众多，并且精通战法阵型，我手下那些人恐怕抵挡不住。” “那……那现在如何是好？” 刚被捧得有些飘飘然的施文耀，此刻脸色苍白地问裴凌。 裴凌咬咬牙道:“如今之计只能我带着各位大人先撤，然后留下一队人马断后！” “这……那就按你的安排行事吧。” 孙天远略作迟疑后给出决定。 其实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安排人留下断后，等同于安排人留下送死。 像“裴一”这么重情重义的人，让他下这样的命令，多少还是有些太残忍了。 裴凌捏着拳头，眼中闪烁着泪光，身子微微颤抖着回答:“是！” “请各位大人跟我走，我带各位大人突围！” 裴凌说完立刻转身离开，孙天远等人赶紧跟上。 之前这一路上孙天远他们坐的全都是马车，现在为了逃命，他们只能改为骑马。 裴凌只准备了两百匹马，这代表随他突围的只有一百多人。 人数骤然减少这么多，孙天远他们顿时有了一股紧迫感。 裴凌带着孙天远他们骑马狂奔，一直到早上马匹实在跑不动了，这才在野外随便找了家客栈稍微休息。 “大人，我猜那些人不会放过我们，所以等我们的马吃足马料后，咱们得继续赶路。” 孙天远点点头，他知道裴凌说的有道理。 不过翟洪朗等人有些受不了了，他们本就是文官，这辈子都没连续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 翟洪朗微微皱眉道:“眼下我们已经进入郑州地界了，那些人真的还会紧追着我们不放吗？” “对啊，那么多的兵马私自进入京西北路，京西北路的地方兵马接到消息后肯定会进行拦截吧？” “各位大人有所不知，目前京西北路有三路反贼正在四处作乱，因此整个京西北路早已经乱成了一团，追杀我们的那些人进入京西北路后肯定不会遭遇任何阻拦。” 孙天远等人听说京西北路乱成这样，脸上的表情顿时都变得有些难看。 毕竟他们的金银财宝都是藏在京西北路各地的，一旦京西北路乱起来，很有可能他们藏的金银财宝会被波及到。 孙天远脸色有些凝重地问裴凌:“裴一，那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去哪里落脚？” “去蔡州就可以，我在那边养了不少人，除非有几万大军强攻过来，否则任何人胆敢进入蔡州地界，我都有信心让他们有来无回！” 孙天远听了裴凌这话后，脸上的凝重之色顿时消散不少。 他沉吟片刻做出决定:“好！既然裴一你已经在蔡州经营出这样的根基，那我们就随你去蔡州。 不过在去之前你还得陪我去趟洛阳，我……我还有最后一点儿老底在洛阳城内，必须得趁这次的机会带走。” “我也一样，另外我的妻妾子女也都还在洛阳，我得把他们一并接走。” 施文耀跟着附和道。 有了孙天远和施文耀带头，翟洪朗、于乐贤、祝康、巫鸿基等人，全都请求裴凌跟他们去一趟自己藏匿财宝的地方，把财物一并带去蔡州。 郑州位于京西北路的最北端，蔡州位于京西北路的最南端。 所以从郑州赶去蔡州，等于是从北端去到南端，只要路线规划好，恰好可以把孙天远他们要去的地方全都去上一遍。 不过裴凌还是决定，这一趟只帮一半的人取财物，剩下那一半的人等到蔡州安顿好以后，再找机会去取回财物。 大家一听裴凌这安排，立刻开始商议路线，争先恐后地想要将自己藏匿的财物先取出来。 然而裴凌并没有急着跟大家仔细商量这个问题，他看向孙天远和施文耀道:“孙大人，施大人，如今京西北路乱成这样，不知道您二位可有想过做一番别的事业？” “别的事业？” 孙天远和施文耀表情俱是一凛，二人显然都听懂了裴凌的意思，但二人都没有明显的表露出来。 孙天远问:“裴一，你这话的意思是？” 裴凌低声道:“孙大人，裴一的意思是您二位何不干脆趁势而起，把京西北路的三路反贼一并收入麾下，然后挟此大势直接打入淮南西路。 按照大宋目前的局势，只要我们能够打入两浙路背靠东海，那么大人您裂土称王，直接与大宋各坐半壁江山也绝非不可能。” 第219章 成就大业，立万世之功！ 四月的春风在屋外呼啸，马厩里的马匹在打响鼻，客栈老板在厨房里教儿子炒菜，客栈老板娘围在火炉边，在给裴凌等人烧热水泡茶。 这一切的一切之所以都显得如此清晰可闻，只因孙天远等人全都愣住了。 裂土称王，坐拥半壁江山。 这十个字如同毒药，迅速在孙天远体内蔓延开来。 孙天远咽了口口水，竟然下意识问了裴凌一句:“我……我真的可以吗？” 如果孙天远知道裴凌真正的身份，那他问裴凌这句话无可厚非。 可要知道在孙天远面前，裴凌只不过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下人”而已。 如果孙天远神智是正常的，那他绝不会问裴凌这句话。 不过孙天远的这个问题，也正好给了裴凌进一步发挥的余地。 “孙大人，你当然可以啊！” “我裴一懂得的东西不多，但我觉得打江山需要的条件无外乎就两个，一是兵够多，二是钱够多。 论兵力我在蔡州能轻松帮大人您聚集五六万的兵马，凭借这五六万的兵马，我们可以轻松打败另外那三路乱军，然后将他们全部收入麾下，如此一来我们麾下至少可以拥有三十万大军。 凭借这三十万大军，再加上诸位大人在京西北路多年的经营，拿下京西北路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等我们拿下京西北路以后，凭借诸位大人的财力，另外再扩招二十万兵马不算过分吧？ 届时我们五十万大军直扑淮南西路，整个淮南谁人能挡？ 拿下淮南以后，我们再趁势杀入两浙路。 届时有两浙路和淮南西路的钱粮支持，别说裂土称王坐拥半壁江山。 假以时日大人您一声令下，我等杀入开封府再给大人您上演一次黄袍加身又如何？” 裴凌说完这番话后，他自己的脑子里都不由得想起了一串古老的bg:“你看这个饼它又大又圆，就好像这个签它又细又短……” 裴凌稍作停顿，见孙天远脸上的表情仍旧带着些许犹豫和挣扎，他立刻继续谆谆善诱地往下说。 “大人您仔细想想，京西北路目前那三路乱军的首领，之前不过普通百姓而已。 就他们尚且能聚集十数万兵马，把整个京西北路搅得天翻地覆。以您的能力和威望，莫非还不如他们不成？ 况且大人您可不是孤身作战啊，您身边有这么多位大人跟随，他们每一个都有主政一方的经验。 有这些大人相助，大人一旦起事，每下一城便可让这些大人坐镇一城，届时何愁江山不固？” 呼哧！呼哧！呼哧…… 孙天远“吃”了裴凌画的饼后，呼吸开始变得沉重并且急促。 很快施文耀、戴长林、翟洪朗等人的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权力的味道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迷人的，一个小小的鱼贩子，或许就因为认识一个局长的侄子，他就能得到整个菜市场的人尊重，从此这个鱼贩子不惜用生命去追逐权力，最终成为一代枭雄。 而孙天远和施文耀这些人，他们过去掌握的权力，那根本不是普通官员能够企及的。 现如今他们权力被剥夺，正是他们这些人最难受的时候。 裴凌的提议就像一把火，一下点燃了他们心中那名为“野心”的干柴。 施文耀低声对孙天远道:“大人，我觉得裴一的提议不无道理。咱们手里握着那么多钱，如果不起事根本就花不完，甚至都不敢全部拿出来花。 况且咱们在京西北路经营这么多年，无论官吏还是武将，都有咱们提拔的人。 另外江湖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帮派组织，更有不少就是我们暗中扶持的。 所以咱们要是起事，成事的几率我觉得非常大。” “对啊孙大人，于是像现在这样四处逃命，那还不如搏一把。反正这大宋江山当年也是赵家从别人手里夺来的，为何咱们不能取而代之？” “最重要的是大宋禁军大部分都在开封府内，咱们要是按照裴一所说直接往江南一带打，这一路上还真没有什么兵马能挡得住我们。” 孙天远对于裴凌起事的提议本就心动不已，如今再受施文耀等人煽动，他也不再犹豫什么，当即举起手中茶杯对众人道:“好！既然大家都如此信任我，那我就带着大人搏一次！ 如果搏赢了，这天下咱们分而享之。 要是搏输了，咱们也算是轰轰烈烈地干了场大事，不枉咱们来这人世间走这一遭！” “好！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以茶代酒，祝我等成就大业，立万世之功！” “成就大业，立万世之功！” 一杯发馊的劣茶饮尽后，孙天远他们开始商量接下来要做的具体事宜。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裴凌反倒是不再参言，他安静的在一边听着，仿佛起兵造反这事根本就与他无关一般。 孙天远他们热情似火地商议半天，直到客栈老板把饭菜端上桌，他们这才有了第一个决议。 那就是先把大家藏匿的钱取出来，一并运到蔡州去，当作起事的资金。 而这个决议早在裴凌提出“起事”这个话题之前，其实就已经商量好了。 所以为什么说“秀才举兵，十年不成”？就是因为他们需要商量的事情太多了。 不过裴凌也没心思去纠正他们这些毛病，因为整个局布到这一步，他的目的基本已经全部达成。 核心目的一共两个，一是彻底榨干这群人身上最后的一点儿油水；二是利用他们在京西北路多年经营的底蕴，把那三路乱军找出来给平了。 但凡对历史稍微有点儿了解的人都知道，剿灭乱军最麻烦的不是跟乱军作战，而是要在没有卫星，没有电话的古代，准确找到乱军的位置。 不然最终就会演变成兵追匪跑，最终匪走到哪儿抢到哪儿，留下一地的烂摊子。 而兵则粮草耗尽，兵困马乏，最终只能随便杀几个平民冒充是乱军，带着人头回去交差。 等过段时间朝廷又接到消息，说又有乱军作乱，多半也不过是第二批剿匪大军过来逛一圈，然后继续杀几个平民回去交差而已。 第220章 极致利用 清晨的雾气在阳光照耀下逐渐消散。 一个面容狰狞好似狻猊，身材魁梧犹如黑熊，一脸胡子好似钢针的黑脸大汉，一边伸直脖子往汝河上游看，一边焦急地问戴宗:“哥哥，你说的那位裴大人究竟还要多久才到啊？” “裴大人前天派人送的信，说是今天晌午前肯定能到，估计这会儿应该是快到了吧。 铁牛你记住，见到裴大人得叫‘裴老爷’，另外裴大人现在的身份是万家家主裴一。” “放心吧哥哥，这些事你从昨天说到现在，已经说过几百遍了。俺铁牛虽然笨，但并不傻，保证不会坏裴大人的事。” “来了！船来了！好多的船！” 二十几艘大船整齐有序地朝着白杨河码头驶来。 中间最大一艘船的甲板上，站着裴凌、孙天远、施文耀等人。 “大人您看，岸上那些都是我们的人。当然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剩下还有很多没有召集过来。” 孙天远等人顺着裴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码头边上整齐有序地站了三个方阵。 以戴宗和齐佩军为首的是一个方阵，他们身后站着的是上千名“裴家庄”庄兵。 另外以陆谦和鲁智深为首的是一个方阵，他们身后站着的五百名禁军亲卫，八百多名从天字一号皇庄选出的庄兵，外加五百名武德司的校尉。 原本这一个方阵内，为首的应该还有林冲和吕射辕。 不过这两人的声音孙天远都听过，为了避免被孙天远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他们自己躲到了队列里。 最后是以李云长、霍天北等人为首的方阵，他身后站着的是前几天刚刚抵达汝南郡的一千多名陇右西军。 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千，彻底连天”。 如今码头上站着四千多人，放眼望去顿时给人一种人强马壮的感觉。 孙天远曾经带过兵，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来，码头上这四千多人全都是一等一的精兵。 这样的精兵一旦上战场见过血后，很快就会变成以一当十的精锐。 “裴一，你是从哪里招揽的这么多人？这些看上去可全都是精兵的底子啊。” “回大人的话，这些人并不是我主动招揽的，而是他们自己来投靠我的。 我在蔡州减租放粮，并且还免费让佃户的子女到万家学堂读书，消息传出去后来投靠我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多。” “对对对，裴一的仁义之名很早就在汝南郡传开了。他办的万家学堂不仅免费招收那些佃户的子女，甚至他自己掏钱给那些孩子包两顿饭。这等仁义之举引来天下好汉拼死效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戴长林在一旁替裴凌解释了一番，翟洪朗等人听后立刻对裴凌夸赞起来。 孙天远看着码头上那些精兵强将，这时也忍不住豪气云生地感叹:“有如此精兵良将，何愁大业不成！” 裴凌听了孙天远这话后，立刻跟着表忠心:“属下愿意陪大人征战天下，就算他日战死沙场也绝不后悔！” “好！裴一你记住，我孙天远向你承诺，他日我等要是大业得成，无论谁坐天下，你肯定都官拜上柱国，封爵万户侯！” “对对对，若是将来成就大业，裴一居功至伟，理应位极人臣。” 孙天远给裴凌画饼，其他人立刻跟着附和。 裴凌一脸“激动”，甚至眼眶都开始微微有些泛红。 “裴一谢诸位大人厚爱，裴一一定鞠躬尽瘁，为各位大人效死！” 船在码头慢慢停靠下来，戴宗等人立刻开始卸船上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 裴凌估摸着经过这么一回搜刮，孙天远他们身上的油水应该是已经榨干了。 就算还剩下一些，估计也只是些不值得一提的散碎银子。 二十几艘船装着的金银珠宝被卸下来，一一运到裴家庄进行严密看管。 紧接着裴凌把孙天远等人迎回万家，并且还安排戴宗去把汝南郡最有名的几家青楼给包了下来，让孙天远他们玩儿到尽兴。 这一天孙天远他们放浪形骸，完全不顾形象地玩儿一整天。 次日他们睡到大中午，这才陆陆续续醒过来。 当然裴凌昨天也没闲着，他先是派人去打探了一下那三路乱军目前所在的大致区域，以及他们的作乱情况。 然后夜里裴凌也宠幸了几次独守空房好几个月的万馥兰。 万家，风雷堂。 孙天远等人洗漱用膳后，立刻叫裴凌到风雷堂一起议事。 裴凌进入风雷堂坐下后，孙天远取出一封书信开口道:“关于那三路乱军的消息，我已经托人查过了。 目前已经确定的消息是，那三路乱军的活动范围，暂时都还在颍州和陈州。 我记得颍州以前的主官是乐贤，你在那边还有能动用的人手吗？” 孙天远看向于乐贤。 于乐贤立刻挺起胸膛，用力地点点头:“有！颍州最大的盐帮白虎会就是我暗中扶持的，那白虎会的帮主孙连峰是我妻舅，我的妻妾子女就是交给孙连峰帮忙照看着的。 只要我写一封书信给孙连峰，孙连峰一定会配合我们行事！” “好！那乐贤你就先写书信给白虎会的孙连峰联系，确认孙连峰愿意帮我们以后，裴一再派一支兵马去颍州收了那支乱军。” “喏！” 裴凌起身行礼领命。 “颍州只有‘天荡军’一支乱军，整体实力偏弱，如果有白虎会帮忙应该很容易收服。 但是陈州就不同了，陈州有‘玄衣军’和‘忠义军’两支乱军，这两支乱军的首领以前都是绿林匪首，要想收服他们恐怕并不容易。 陈州那边的主官以前是祝康吧？祝康你有什么计划吗？” 祝康起身向孙天远行了一礼道:“驻扎在陈州的镇安军有近三万兵马，其都指挥使周玄义是我的结拜兄弟，如果我亲自去劝说周玄义加入我们一同起事，兴许能有成功的可能。” “你不提我都差点儿忘了，周玄义当年还做过我的亲卫统领，他外放出去的调令还是我帮他向枢密院求请的。” 孙天远沉吟片刻后作出决定。 “这样吧祝康，裴一负责带兵护送，我和你一起去一趟陈州，届时我亲自跟周玄义谈一谈。” 第221章 天授军，吴王！ 裴凌抵达汝南郡的第三天，秘书处一组的组长冷凝风，也带着一百多名工作人员抵达裴家庄。 冷凝风他们这次来汝南郡的工作任务主要有三个。 一是清点此番放置在裴家庄的所有财物，估算出大概的价值。 目前放置在裴家庄的财物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从孙天远这些人身上骗来的；另外一部分是陇右西军从西北那边运过来的。 裴家庄提前准备的几个超大粮库，现在已经被这些财物塞得满满当当。 毫无夸张地说，现如今裴家庄粮库里放的钱，比户部两三年的库银都多。 第二个任务就是修建颐养园，计划是先在蔡州修建五个，这园子会隐藏在每一个裴家庄内。 修建颐养园的作用，主要就是为了照顾陇右西军的将士家里，已经年迈或生活难以自理的家属。 当然除了陇右西军的将士，裴凌麾下每一个员工的家属，都具备申请进入颐养园居住的资格。 第三个任务是给陇右西军那些还能劳作的家属安排工作，另外还得把西军将士托付转交的饷银，按照记录送交出去。 冷凝风他们的任务，无论哪一个都不轻松。 好在他们的工作能力都很强，一到汝南郡后就将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了起来。 四月十八日，汝南郡，香月楼。 为了方便孙天远他们玩乐，裴凌特地花钱把这香月楼买了下来，并美其名曰:“用此处充当诸位大人的临时行宫，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暂时维持这青楼的模样。” 孙天远等人对裴凌这番安排极为满意，买下香月楼的当天就直接住了进来。 正午，香月楼那边派人来万府传信，说是孙天远等人已经起床开始梳洗。 裴凌立刻来到香月楼，“求见”孙天远等人。 由于香月楼已经不再对外营业，所以这会儿前楼大厅空空荡荡，只有几个仆役在打扫卫生。 裴凌站在大厅内等了一会儿，这才有一名龟公来禀报:“裴爷，孙大人请您到后堂一叙。” “多谢。” 哪怕是名龟公，裴凌也客气地道了声谢。 演戏要演全套，现如今在这香月楼里，这些龟公的身份其实就相当于“宫中内侍”。 裴凌一名“外臣”见到他们，自然得客气一些。 香月楼的这些人，已经和孙天远他们相处了十来天。 每次孙天远他们酒后都得“吐点儿真言”，所以香月楼这些人早就把“内幕”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因此面对裴凌的道谢，这龟公竟是颇为受用的应下了。 裴凌心里暗自苦笑，这他妈才十来天的时间而已，要是再照这样发展一两个月，这龟公帮忙通传怕是得开始索要好处了吧？ 香月楼后院正堂，除了孙天远以外，施文耀等二十二人也在。 其中孙天远端坐主位，然后施文耀坐孙天远左手下第一个位置，戴长林坐孙天远右手下第一个位置。 很明显，孙天远他们内部已经开始在分身份高低和座次排序了。 裴凌进入大堂朝众人行了一礼，得到孙天远说免礼后，裴凌这才直起身子。 “裴一，这么早来见我们，是有什么急事吗？” 孙天远笑吟吟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心中冷笑，他知道孙天远昨晚就已经收到了密报，否则这会儿施文耀他们也不会全都聚在这里了。 不过裴凌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模样，一脸兴奋地向孙天远汇报:“大人，颍州那边传来好消息，咱们的兵马在白虎会的配合一下，仅一战就击溃了‘天荡军’十万兵马。 目前‘白虎会’和‘天荡军’已经全部承诺归顺于我们，白虎会有帮众八千，天荡军归顺于我们的有一万两千。 大人，我们得此两万兵马，外加一个颍州，已经有足够的实力打出旗号了。” “好！”孙天远兴奋地拍手大喊一声，“既然裴一你觉得时机已到，那我们就对外自称‘天授军’！” 天授军，这明显是取自“皇权天授”之意。 孙天远想都没想就用这个名字，显然他们二十三人对于这件事早就商量好了。 一个势力的名号用什么，居然在商议时没有通知裴凌，可见在孙天远他们这些人眼里，还真把裴凌当成下人了。 裴凌当然也不在意，反正等陈州那两支乱军一平，这场戏就不用再继续演下去了。 “大人，既然咱们已经有了名号，那各位大人的官职品阶是否也该确认一下？” “对，是该确认一下了。” 孙天远看了戴长林一眼，戴长林站起身来取出一个黄布卷轴，一脸严肃地念道:“吴王有旨！” “吴王？” 裴凌正愣神之际，施文耀等人已经起身开始下跪行礼了。 施文耀拉了拉裴凌的衣服下摆，小声跟裴凌解释:“孙大人是东吴孙氏后人，所以我们尊他为‘吴王’。” 裴凌微微一惊，这震惊倒也不完全是装的，而是他确实没想到孙天远居然刚起事就敢称王。 裴凌走到众人身后蹲下，然后戴长林开始念每个人的官职和品阶。 施文耀官拜一品大司徒，戴长林官拜一品大司空，于乐贤则官拜一品大司马。 懂行的人一听就知道，孙天远这用的是汉朝三公九卿的官制。 大司徒就相当于丞相，大司空就相当于财政主管，大司马则是军事主官。 除去这三人以外，余下十九人也各自领到了二品的官职。 直到所有人的官职宣布完了，裴凌才分到一个三品的安南将军。 裴凌领旨后，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这群王八蛋完全就是在把“裴一”当傻子在玩儿，因为但凡对汉朝官制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安南将军是个临时的武将职位。 一般只有随军打仗的时候才临时封一个，等打完仗了再降低职位，重新封一个四品的杂号将军。 很明显孙天远他们是认为“裴一”不懂这些，所以才明目张胆的这样玩儿他。 一旦孙天远他们真的稳固基业了，“裴一”肯定是他们第一个要投闲置散的人。 也许有人会好奇，为什么孙天远他们要这样对待一个忠心耿耿的“裴一”？ 原因很简单，因为现目前所有的精兵良将都是慕“裴一”的忠义之名而来，这群家伙得提前防着“裴一”功高盖主。 第222章 血战东岸镇 四月二十七日，裴凌亲自带着两万兵马，护送孙天远和祝康抵达东岸镇。 东岸镇位于蔡州和陈州的边界线上。 镇安军都指挥使周玄义接到孙天远和祝康的信后，特地派人回信，约他们二人在这东岸镇见面。 这一路上，孙天远和祝康都显得有些兴奋，因为他们盘算着只要拉拢了周玄义，那么击溃“玄衣军”和“忠义军”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把玄衣军和忠义军收入麾下，孙天远他们就算是真的起势了。 届时论地盘，他们坐拥蔡州、陈州、颍州，足足三州之地。 这三州之地恰好还是挨着的，面积相当于半个京西北路，比整个一整个开封府还大。 论兵力，玄衣军号称有十八万大军，忠义军号称有二十万大军。 就算他们跟天荡军一样，水分占了九成，那么挤掉水分他们也还有四五万的可战之兵。 另外再加上周玄义近三万兵马的镇安军，孙天远他们麾下可战之兵将会超出十万。 按照乱军一贯吹牛的方式，拥有十多万可战之兵，对外号称“百万雄师”绝不为过。 裴凌倒是不像孙天远和祝康那么乐观，他早就派人深入调查过“玄衣军”和“忠义军”的底细了。 玄衣军的首领名叫罗洪宝，忠义军的首领名叫赵青。 这两个家伙和周玄义不仅是结义兄弟，并且还是连襟。 早在孙天远他们还没被抓之前，罗洪宝和赵青就开始占山为王，四处劫掠。 每次他们两个把一个地方抢得差不多了，周玄义再站出来表示愿意带兵去剿匪。 不过剿匪需要当地的大户给点军费，于是又趁机搜刮一波。 这次罗洪宝和赵青起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保住周玄义。 不然以周玄义和祝康、孙天远的关系，他早就被一起抓走了。 天荡军的首领庞海青是武状元出身，他为了照顾年迈的老母，这才放弃进入殿前司的机会，一直呆在蔡州老家。 这次之所以会起兵作乱，也确实是被当地的官吏给逼到绝路了，最终才在一众乡民的支持下举起义旗。 对于这样的人，裴凌不介意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像周玄义、罗洪宝、赵青这样的人，裴凌就只有四个字——格杀勿论！ 东岸镇是一个小镇，镇上的百姓早已被罗洪宝他们屠杀一空。 现如今东岸镇表面上看是空空荡荡，一户人家都没有，实际上家家户户里都藏着周玄义的人。 只要周玄义发出信号，这些人会立刻冲出来将孙天远他们擒住。 孙天远和祝康还想着要把人家周玄义收入麾下，却不知周玄义不仅盯上了孙天远和祝康的兵马，他还盯上了孙天远等人的身家。 天气正好，微风不燥。 裴凌把大部分的兵马都留在了东岸镇外，这些兵马由林冲、霍天北等人带领，一会儿走野猪林绕到东岸镇的东面，直接对罗洪宝和赵青的兵马发动进攻。 裴凌则只带了一千名陇右西军，跟随着孙天远和祝康进入东岸镇。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硬仗。 在林冲和霍天北他们击败罗洪宝、赵青的兵马之前，裴凌得带着这一千名陇右西军，抵挡住周玄义埋伏在这镇子里的兵马。 根据裴凌提前安排的探骑回报，周玄义在这东岸镇里，起码埋伏了上万人。 一千对一万，裴凌虽然不惧，但也没自大到毫不在意的程度。 “孙大人，祝大哥！” 东岸镇的入口处，周玄义早就带人等在这里了。 他一看见孙天远和祝康，立刻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 “好久不见，看见您二位安然无恙我心里就放心了。” 周玄义热情的态度让孙天远和祝康十分受用，二人在周玄义的邀请下，带着裴凌等人进入东岸镇。 东岸镇的中心处，这里原本是东岸镇的集市，镇上最好的酒楼也在这里。 周玄义自己带厨子来做了一大桌酒菜，他热情地邀请孙天远和祝康一起坐下边喝边聊。 原本周玄义也邀请了裴凌一起坐下喝酒，不过裴凌以自己身份卑微，不配跟各位大家同桌共饮为由，笑着婉拒了。 最让裴凌觉得好笑的是，孙天远和祝康竟然都默认了裴凌“身份卑微，不配与他们同桌共饮”的说法。 裴凌站在一旁，看着三人在酒桌上推杯过盏，相互用言语试探，自觉高明的打着机锋。 就在裴凌无聊到有些发困时，终于周玄义沉不住气了，直接冷冰冰地说道:“孙大人，不会到了今天你还想让我周玄义屈居于你之下吧？ 你有什么本事让我听令于你？就凭你被褫夺的官职，还是凭你东吴孙氏后人的身份？” 提到“东吴孙氏后人”这六人字，周玄义毫不掩饰地露出了鄙夷笑容。 孙天远这段日子被裴凌和施文耀等人捧得有些飘飘然，如今遭到周玄义如此直白地质问，他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孙天远强忍着怒气对周玄义道:“既然周将军不愿屈居人下，那他日咱们战场上见真章便是！” “裴一，我们走！” “喏！” 裴凌应了一声，立刻上前准备护送孙天远和祝康离开。 周玄义嗤笑一声，一脸冷然道:“两位大人既然来了，不留下点儿什么东西就走，对得起我大老远跑这一趟吗？” 叮哐！ 周玄义直接将桌子掀翻，埋伏在酒楼里的人立刻冲杀出来。 裴凌故意装出一副震惊的表情，立刻大喊:“保护主公！” 锵！ 太甲剑出鞘，裴凌独自一人先行杀入人群中。 只见短短十数个呼吸，裴凌如砍瓜切菜一般斩杀十来人。 孙天远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裴凌的勇猛，他眼睛一亮，禁不住大喊了一声:“裴将军真乃勇士也！” 裴凌心中虽然在冷笑，但也还是大喊着:“保护大人撤退！” 裴凌等人刚从酒楼撤出来，整个东岸镇四面八方全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孙天远一听这声音立刻就慌了，脸色苍白地喊道:“糟糕！我们上当了！” 裴凌看着一脸慌乱的孙天远，还有心情宽慰他:“放心吧大人，我一定会全力带你杀出去的！” 第223章 战力碾压，一边倒地屠杀 东岸镇的东面是一大片空地，再往东就是汾河。 昨天屠杀东岸镇时，罗洪宝和赵青他们搜罗到了粮草牲畜、金银钱货以及容貌尚可的女人。 这会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罗洪宝和赵青他们就地扎营，带着麾下的一众心腹将领，正在营地里喝酒玩儿女人。 至于东岸镇里的情况，罗洪宝和赵青他们并不着急。 他们知道周玄义在镇子里埋伏了近两万兵马，这些兵马都是跟随周玄义多年的镇安军精锐。 只要孙天远他们进入东岸镇，那周玄义的一切谋划就都十拿九稳了。 所以罗洪宝和赵青他们，正是确认孙天远他们已经进入东岸镇，并且还知道随同孙天远他们进入东岸镇的只有一千多人后，他们这才开始的寻欢作乐。 营帐里两三百个女人被拔得精光，由几十个赤条条的男人拎着鞭子一路追打。 四周站岗放哨的士兵，注意力全在那些女人身上。 他清楚等几位当家的和大小统领玩儿够后，这些女人就轮到他们享用了。 所有人都没觉察到，一支军队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他们身后，并且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做好了发动进攻的准备。 咻！砰！ 霍天北将一支烟花令箭拉响，火红色的令箭升空炸开。 林冲、霍天北、鲁智深等人，一同举起兵刃大喊:“杀！” 三人各领一支兵马，如同下山猛虎一下冲向罗洪宝和赵青的营帐。 林冲和霍天北他们还没正式开始冲杀时，裴凌他们在东岸镇内已经跟周玄义的人厮杀起来了。 起初裴凌派出的探马估计，东岸镇内顶多就一万兵马。 不过这会儿看对手这动静，裴凌估计探马至少低估算了一倍的人。 一千人对两万人，初一开始裴凌是有点儿担忧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往东面突围，带着人手去跟林冲他们会合的准备。 然而裴凌还是低估了陇右西军的战斗力。 跟随裴凌进东岸镇的这一千多名陇右西军，之所以能够被选出来押送银子，那代表他们的战力和人品都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这样的精兵和镇安军这种只知道欺压普通百姓的杂兵相比，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上的兵种。 一千多名陇右西军听到那震天响的喊杀声，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惧色。 他们没用裴凌指挥什么，自发的就分散了阵型。 一千多人全部变成三一一的战斗小组。 由于是在镇子里近身作战，所以三一一小组里的三变成了刀兵。 这刀是裴凌亲自在兵部库房里挑选的斩马刀，刀刃长三尺，柄长四尺，马战步战甚至是水战全都适用。 小组里的两个“一”，一个刀盾兵，用的圆盾和手刀；一个是弓弩手，用的是神臂弩。 双方刚一接触，战术和战力的区别立刻显现出来。 镇安军那边气势汹汹地冲杀过来，进攻完全没有章法可言，甚至有两个方向冲来的士兵在路上摔倒了，还一度引发了踩踏现象。 好不容易等镇安军冲到这一千多名陇右西军跟前后，等待已久的陇右西军这才开始发动进攻。 他们的进攻看上去条理清晰到了极致。 先是“嗡嗡嗡”一连串弓弦震响，一百名弓弩手射出箭矢后立刻后退装填箭矢，另外一百弓弩手接着进行射击。 两轮弩箭一射，冲在最前面的镇安军顿时哇哇大叫起来。 他们前面的想要后退，但是后面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在往前面挤。 如此一来前面还没倒地的镇安军硬是被强顶了过来。 两百名弓弩手交替进行了三轮射击，犹如排队枪毙一般，至少收割了百人的性命。 此时镇安军已经出现骚乱，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冲到了陇右西军跟前。 眼看这距离已经不适合继续射击，两百名弓弩手立刻后撤到刀盾兵身后。 刀盾兵这时举着盾向前顶，三名刀兵有两人分列在刀盾兵的左右，手里的斩马刀就一个动作——砍！ 剩下一人则在刀盾兵身后盯着，谁那里有危险他就举刀替谁解围。 同时每个战斗小组在移动时，都有注意身边战斗小组的位置。 他们一会儿互成掎角之势，相互交替掩护，一会儿又几个战斗小组聚在一起，把一波对手分割开后迅速进行围杀。 裴凌和陇右西军一起上过战场，但那时他光顾着自己一个人冲杀，根本没注意陇右西军的作战方式。 这会儿裴凌亲眼目睹这一切，他不得不承认陇右西军的战斗力，确实是厉害。 这群士兵在西北能站稳脚跟是有道理的，他们的战斗方式冷酷，高效，默契，简直像是一种战争艺术。 一千多名陇右西军呈弧线阵型缓缓推进，他们每推进一段距离，地上就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孙天远和祝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俩实在是难以置信，战斗进行到现在，局势竟然完全是他们这一方在一边倒地屠杀周玄义那一方。 从地上的尸体判断，周玄义一方至少已经伤亡了两三千人，而孙天远他们这边似乎还一个伤亡都没有。 孙天远忍不住猛咽口水，心里既兴奋又莫名的不安。 我手下的兵这么厉害吗？这么厉害的兵真是我手底下的吗？ 这两个疑问不断在孙天远脑海中交替浮现，隐隐约约之间，孙天远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啊！跑啊！兄弟们跑啊！” “打不过了！兄弟们快逃命！” 大宋自签订檀渊之盟后，除了在西北一带外，基本没再发生过任何大规模的战争。 这导致国内的军队兵备松弛，战斗力已经低下到连流寇都不如。 这样的军队别说两万人，就算十万人和这一千名陇右西军打，那败的也肯定不会是陇右西军这一方。 其实周玄义麾下这两万人一直坚持到伤亡过五千人才溃，这已经算是表现很不错的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就是指军队溃败后，士兵对己方形成反冲击，导致己方阵型彻底溃散，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彻底瓦解。 这个时候再多的溃兵都变成了任人待宰的羔羊。 李云长看着溃兵舔了舔嘴唇，双眼放光地问裴凌:“大人，咱们追吗？” 裴凌想了想后摇头:“算了，先去看看霍天北他们那边的情况再说。” 第224章 这他妈还有没有天理了！ 如果说周玄义战败是被陇右西军实力碾压，那么罗洪宝、赵青此时的处境，就完全是他们自己作孽的下场。 林冲他们杀进罗洪宝、赵青的营地时，营地里的主要主要将领连衣服都还没穿好。 底下的士兵没人指挥，自然就乱成了一团。 虽然林冲他们麾下有很大一部分兵马是刚吸纳的“天荡军”乱兵，但像这样的顺风仗，但凡普通人拿把刀都能打，更别提林冲他们麾下还有一千名天字一号皇庄的精锐，以及在武德司久经训练的五百校尉。 裴凌带着一千多名陇右西军赶到时，林冲他们这边的战斗也到了尾声。 李云长跃跃欲试地看着裴凌，裴凌点点头道:“上去帮把手吧，尽量别放跑一个人！” “喏！” 李云长当即下令全军跟他一起冲锋。 上千名陇右西军冲杀出去后，裴凌身边就剩下十名亲卫，外加孙天远和祝康二人。 孙天远不时偷偷打量裴凌，有很多问题他想问，但此时却又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为好。 或者说……根本不知道哪一个可以问。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发现你不对劲时，那么无论你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对方也不会怀疑你。 可一旦发现你这个人有问题了，那么过往你的点点滴滴都会被翻出来重新审视，接着就发现你这个人问题越来越大。 裴凌何等敏锐的感知能力，自然早就发现了孙天远在偷偷打量他。 眼看着林冲他们那边的战斗已经快要结束，裴凌索性扭头看向孙天远道:“孙大人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便是，裴某承诺一定如实相告。” 孙天远听裴凌这么一说，内心顿时一片凄然。 他脸上露出五味杂陈的笑容，声音轻颤着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旁的祝康听到裴凌和孙天远的对话，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裴凌微微笑着回答:“重新认识一下吧孙大人，在下裴凌，是慈德宫的总管太监，武德司的司使，目前受皇太后指派，来负责清剿京西北路乱军。” “你是裴凌？” 孙天远身子摇晃了一下，但紧接着又想起了当初的一些事。 “不对！你怎么可能是裴凌呢？你根本就不是太监！” “对啊，我确实不是太监，我当初进宫的时候没有净身。” 孙天远和祝康瞪大眼睛看着裴凌。 “你你你你……你没净身就进宫，你有祸乱宫闱之嫌，你该……” 孙天远说着说着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就算他知道裴凌这个秘密又如何？裴凌会让他活着宣扬出去吗？ 想通这一点后，孙天远整个人显得颓然至极。 没一会儿孙天远又哈哈大笑起来，他冲裴凌竖着大拇指道:“厉害，厉害啊裴大人！” “我们这么多人，被你一个人骗得团团转。你骗了我们的钱财，还利用我们帮你平乱，你……你从头到尾都把我们当傻子在玩儿！” 孙天远说完最后一句话，竟忍不住痛哭起来。 他们这些人确实是被裴凌骗得太惨了。 要知道像孙天远他们这样的人，大多数本就出身于豪门大族，就算抛开个人贪墨的那些钱不论，他们的身家也极其不菲。 然而裴凌三言两句，就让孙天远他们把最后一点儿家底全交了出来。 可笑孙天远他们之前还看不起裴凌，暗地里计划着等大业奠定基础后，就慢慢削弱裴凌手里的权力。 殊不知人家从头到尾都在陪他们演戏，愣是凭借一个“骗”字，把他们这些人身上的潜力全部榨干了。 “好了孙大人，你也用不着这么伤心，大家相处这么久，其实我对你们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感情的。” 孙天远的哭声戛然而止，他连忙问裴凌:“莫非裴大人您愿意放我们一条生路？” “啊？这个孙大人您就别想了，我把你们骗得这么狠，怎么可能还放你们一条生路？” 裴凌老老实实地回答。 孙天远差点儿被裴凌这话气吐血，他像是被人渣男抛弃的小媳妇儿，跺着脚冲裴凌吼道:“那你还说什么对我们有感情？” “哦，我的意思是你们必死无疑，但你们的族人我可以给他们一条生路。 稍后你们可以写一封家书，让他们跟着我的人迁去鄯州定居，届时我肯定以最低的价格卖几块最好的地给他们。” “鄯州？西北？” 孙天远目光立刻看向陇右西军，他终于明白过来，这群战斗力强到不像话的士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想来也是，整个大宋估计也只有西军还保持着这样的战力。 一想清楚这个，孙天远更加震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凌:“你……你收服了西军？” 裴凌笑着点点头:“没错，我收服了西军，我还攻下了青唐城，现在整个河湟之地都是我的地盘儿，所以你们的族人去到西北后，肯定会得到我的特别照顾。” “裴凌！你……你简直无耻至极！你骗走我们的钱财，你利用我们平乱，你现在还想把我们的族人弄去那西北苦寒之处，替你开荒种地！” 孙天远真的后悔自己年轻时为什么没好好学武，要是他会武功，他现在拼了老命也要扇裴凌两巴掌。 这王八蛋真是逮着一只羊往死里薅啊，骗他们的钱，骗他们帮忙平乱，现在还想骗走他们的族人！ “你休想！我就算死也不会让我们的族人去给你开荒种地！” “我也一样！就算是死也不会再让你哄骗我们的族人！” 孙天远表态后，祝康也跟着激动地大吼。 裴凌笑着摆摆手:“哎呀，两位别激动嘛，你们两个本来就死定了，但你们的族人是无辜的，何必拉着他们一起死呢？” “我们的族人安分守己，为……为什么要死？莫非你还敢无视律法，私自祸害我们的族人不成？” 孙天远怒不可遏地瞪着裴凌，大有一股想要吃他肉，喝他血的感觉。 裴凌哭笑不得地看着孙天远和祝康:“孙大人，祝大人，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你们是反贼啊，你们起兵造反了。 按照大宋律法，造反是要诛九族的，恰好我又是皇太后专门派人剿灭反贼的人，你们总不会是想让我玩忽职守，私放反贼吧？” 孙天远和祝康傻眼了。话还可以这样说吗？这他妈还有没有天理了！ “造反明明是你提议的，你……你……” “啊啊啊啊！裴凌，我跟你拼了！” 第225章 大宋国运（上） 陈州，商水县。 周玄义兵败后，在亲卫的护送下逃走。 一直到深夜，他这才回到自己家中。 啪！啪！啪！ 周玄义身边的亲卫统领上前打门:“快开门，将军回来了！” 吱呀…… 已经年过五旬的老门房将周府大门打开，他挡在门口向周玄义行礼，同时不断给周玄义使眼色。 周玄义刚刚遭遇兵败，心情正是最恶劣的时候。 老门房的眼色周玄义一点儿没注意到，他反倒是狠狠地踹了这老门房一脚。 “没长眼的老东西，看到本将军回来了还挡在门口干嘛？” 周玄义带着亲卫走进府内，他们这一行人刚走到院子中间，前院正堂的灯火突然亮起。 裴凌穿着一身官服坐在正堂的主位上，懒洋洋道:“你那门房是在提醒你，府内有埋伏，让你别进来。” 周玄义看了一眼裴凌，感觉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自己先前在哪里见过。 “你是什么人？” 周玄义按着腰间长剑，一脸警惕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道:“本官名叫裴凌，是皇太后钦点的京西北路经略使，全权负责清剿京西北路的反贼。” 关于裴凌临时担任京西北路经略使一职，公文早就先发送到京西北路各州府了。 周玄义也接到过相关的公文，所以他一听裴凌自报身份，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原来是裴大人，裴大人您大驾光临……” 周玄义话刚说完一半，突然前院的屋顶上冒出来一大批手持弓弩的士兵。 接着林冲和吕射辕把被俘虏的罗洪宝和赵青带出来。 周玄义见到这两人脸色顿时大变，他刚想要替自己辩解两句，没想到孙天远和祝康二人又接连从偏厅走了进来。 “怎么样周玄义，看到这四个人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玄义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 裴凌专程来陈州一趟，其实并不只是为了抓捕周玄义。 他真实目的一共有三个，一是查抄周玄义、罗洪宝、赵青三人的粮草和财产；二是接收三人残留的兵马；三是赈济陈州难民，恢复陈州的秩序。 其实早在裴凌来京西北路之前，他就知道平乱的核心问题并不在剿灭乱军上面，而是在如何恢复民生秩序上面。 当然要是裴凌如果只想短暂地恢复民生秩序，那他只需要在各县开个粥棚赈济一下。 等逃跑的那些县令官吏回来后，再留点儿钱粮给他们，裴凌就可以回汴京交差了。 不过以裴凌的性格，他既然接手了这档子事，自然不会如此敷衍的解决。 况且京西北路对于裴凌而言有大用处，好不容易这片地界现在交由他做主，他自然得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 裴凌在陈州忙活了三天，总算是把周玄义他们的粮草、财产，以及残留的兵马全部接收了。 接下来裴凌就将回蔡州去，开始推进后面的计划。 夜晚闲来没事，裴凌让人准备了一桌酒菜，随后把孙天远和祝康叫了一起喝酒。 孙天远知道裴凌是铁了心要除掉他们这些人，所以即便裴凌请他喝酒，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祝康倒是对裴凌还抱着些许幻想，所以来膳厅见到裴凌时，脸色一直挂着谄媚讨好的笑容。 “孙大人你就别做出这样的表情了，虽然我是骗了你们，但你们勾结串联贪墨民脂民膏也是事实。 甚至为了隐瞒罪行，你们连皇太后的亲弟弟都敢杀，就算我不杀你们，皇太后也肯定会杀你们。 况且正是因为有我的介入，你们才没被施加酷刑，这已经算你赚到了。” 裴凌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酒壶给孙天远倒了杯酒。 孙天远看了裴凌一眼，轻蔑地笑了笑道:“裴凌，你说这么多，无外乎就是说我们这些人本就该死呗。 可要论该死的话，你恐怕比我们更该死吧？ 你祸乱宫闱，蓄养私兵，私吞赃产，随便一条拎出来都比我们该死得多。” “你这么说倒也对，不过我这毕竟还没被案发嘛，要是未来案发了……” 裴凌想了想后嘿嘿一笑，“要是未来案发了，我大不了去西北做我的土皇帝，怎么着我也不会沦落到你们这样的下场。” “你……你无耻！” 孙天远气得站起身来，一甩衣袖就准备离开。 裴凌懒洋洋道:“好了，我今天是以朋友的身份诚心诚意地请你和祝大人喝酒，你要是真不愿喝就算了，我和祝大人单独喝也无所谓。” 祝康捧着酒杯，连忙笑着点了点头。 孙天远怒气冲冲地瞪了祝康一眼，最终他还是坐了下来。 “喝！反正我也时日无多了，死前多喝你一口酒我凭什么不喝？就你从我这里骗走的钱，我喝几辈子都应该！” 说完孙天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放在裴凌身前，恶狠狠地吼道:“来！给我满上！” “你少这套，要喝自己倒，还他娘当我是你的下人呢？” “粗鄙。” 孙天远鄙夷地看了裴凌一眼，随后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 一旁的祝康端起酒杯敬了裴凌一杯，随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裴大人，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随便问，对于你们二人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孙天远一听裴凌这话，心里顿时有些发堵。 因为裴凌之所以面对他们二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是因为他很快就会杀掉他们二人。 将死之人知道再多秘密也无所谓，反正都传不出去。 祝康听了裴凌的回答后，胆子倒是大了起来，直接开口问道:“裴大人，您是怎么把陇右西军收入麾下的？” “很简单，朝廷要裁撤陇右西军，于是停了陇右西军的军饷粮草。我手里恰好有些闲钱，于是我就以一人之力承担了陇右西军的军费开支。” 那他娘是我们的钱！ 孙天远心里怒吼着，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赌气似的又喝了一杯酒。 “裴大人果真大气魄。” 祝康拍了裴凌一记马屁后继续问:“裴大人将陇右西军收入麾下，是准备裂土自封吗？” 裴凌想了想后摇头:“说实话，河湟之地虽然土地肥沃偏安一隅，但那里绝非王兴之地，根本不适宜裂土自封。 我将陇右西军收入麾下，主要目两个。 一是想保住大宋最后一支能战之师；二是想给自己留一点儿自保的能力，以免将来风云变幻之际，人为刀俎而我为鱼肉。” “裴大人高瞻远瞩，祝某佩服。” 祝康再度举杯敬向裴凌。 裴凌举起酒杯和祝康碰了碰，他刚把酒喝完，孙天远突然歪着脑袋问裴凌:“你说的‘将来风云变幻’是指你自身的处境？还是指整个大宋的处境？” 裴凌剑眉轻轻一挑，饶有兴趣地看向孙天远。 他不答反问:“怎么？孙大人觉得大宋将来的处境堪忧？” “废话，大宋经由范希文和王介甫一通乱来后，国运已经耗尽。长则十载，短则一二十年，大宋要么亡于内乱，要么亡于外族。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并且提前在西北落子，建立自己的根基，可见你也确实是不简单。” 孙天远自信满满地说着，说完又喝了一杯。 裴凌倒是对孙天远这番话勾起了兴趣，孙天远口中的“范希文”和“王介甫”是谁？ 其实就是范仲淹和王安石。 前者主持了“庆历新政”，后者主持了“熙宁变法”。 裴凌拿起酒壶给孙天远倒了杯酒，淡淡地问:“孙大人说大宋国运因范公和王公而耗尽，不知道可否详细说说？” “这还需要详细说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但凡眼睛没瞎，脑子正常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孙天远暗搓搓地讥讽裴凌一番后，略带些许醉意道:“我大宋与唐汉相比，其立国之策的区别在于何处？” 裴凌想了想回答:“区别在于大宋不抑制土地兼并。” “不抑制土地兼并？” 孙天远有点儿没听懂裴凌这种有些现代化的说法，他咀嚼了一下这句话，最终点点头。 “对，我大宋不搞‘限田’‘均田’那一套，地就在那里，谁有钱谁就买，这是我大宋的立国之根基。” “可如果不抑制土地兼并，岂不是会让富者田地越来越多，穷者田地越来越少，以致最后穷者无地可种，最后生计无所着落，只好聚众作乱？” “胡说八道！” 孙天远愤怒地拍了下桌子，瞪着裴凌问:“谁告诉你百姓就一定只能种地的？难道百姓就不能学习技艺，或者行脚经商？ 我大宋为何不抑制土地兼并？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贫富无定势，田宅无定主，有钱则买，无钱则卖。 故此我大宋子民只需勤奋好学，节俭上进，再辅以机遇，人人都有机会富甲一方，福泽后人。” 哟呵。 孙天远这番话让裴凌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这家伙的见解如果仔细琢磨一下，还有点儿门道。 裴凌又给孙天远续了杯酒，饶有兴趣问:“既然大宋国策如此之好，那怎么又被范公和王公耗尽国运的呢？” 第226章 大宋国运（下） 在孙天远的见解中，大宋不抑制土地兼并，这恰好是大宋兴盛的原因。 因为宋朝不像明朝那样，把百姓分成什么民户、军户、匠户，百姓一出生就被决定职业和命运，并且还不允许百姓流动，哪怕探亲都得先申请“路引”。 大宋的理念是，你没钱你就卖房卖地，然后你去学手艺，你去外地打工，等有钱了你再把房子和地买回来。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人口流动，阶层不会完全固化，百姓的命运在一定程度上由自己掌控。 经商者可以轻松招募到工人，扩大自己的商业规模。 同时大量的土地集中在地主手里，地主也能用更高效的方式耕种土地，让土地产量提升。 这样的理念不能说全对，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大宋确实靠着这样的方式，在前中期实现了经济强盛，粮食产量提升。 现在裴凌唯一好奇的就是，为何大宋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孙天远说这一切都怪范仲淹和王安石，裴凌倒是有兴趣听听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范希文沽名钓誉，国之大贼！大宋国运若有十成，其五成毁于范希文！” 孙天远咬牙切齿地骂了范仲淹一番后，当即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想当初范希文给仁宗皇帝上书《答手诏条陈十事》，其中最毁大宋基业的一事，便是‘均公田’……” 孙天远条理清晰地讲述起来。 大宋开国时的制度是官员不得经商，不得圈占田地。 就算朝廷给官员分配公田，用来提升官员的待遇，那也是诸多限制，就是为了防止官员参与兼并土地。 因为官员和地主不同，地主买地要给地钱，聘请佃农种地要给工钱。 但是官员却可以凭借手中的权力，强行霸占百姓的田地，强迫百姓给他们种地。 范仲淹提出“高薪养廉”的想法，大幅度提升官员本就极高的待遇，还给每个官员根据职务高低分配土地。 这一下瞬间撕开了官员不得圈占田地的口子。 比如朝廷规定一个县令可以有十亩公田，那这个县令真的就只占十亩公田吗？ 只要口子打开了，接踵而来的就是各种借口的土地圈占。 百姓被强行占了土地后，就会变成真正一无所有的流民，流民活不下去就要造反。 造反的流民多了，朝廷就得募兵，于是大宋开始财政空耗，慢慢积贫积弱。 “范希文的‘均公田’影响如此恶劣，朝廷就没想过将其废止吗？” 裴凌有些不解地问。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祝康开口了:“已经吃进嘴里的肉，谁会愿意再吐出来？就算官家觉察到情况不对，也已经回天乏术了。 好在仁宗皇帝还算发现的及时，仅在均公田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让包公丈量国内土地，同时颁布了《限田令》。” “对，包公的及时出现，算是给大宋国运留下了五分，不过之后王介甫拜相后做的那些事，就算是把大宋国运彻底耗尽了。” 裴凌听得出来，孙天远和祝康对于包拯都很尊重，但是对于范仲淹和王安石却是极度的鄙夷，甚至是仇恨。 孙天远估计也发现了，裴凌对于大宋国策变化了解不多，他直接开始给裴凌简单扼要地讲解起来。 在孙天远的见解中，王安石主要大错在于废除了仁宗的《限田令》，同时又推出了祸害无数百姓的青苗法，以及祸害了无数商人的市易法。 所谓的“青苗法”，其初衷是为了让百姓摆脱地主的借贷剥削。 都知道百姓在播种的季节如果没钱购买粮种，就只能找地主借，然后等地里的粮食成熟后再连本带利还上。 往往地主会要很高的利钱，导致百姓无力偿还，最终只能拿地去抵。 青苗法就规定百姓可以找官府借贷，利息最高不超过三成。 这样的初衷虽然很好，可执行时完全违背了这个制度的初衷。 其林林总总的弊端有很多，例如地方官员强行逼迫百姓借贷，并且随意提高利息。 好好的一个青苗法，最终演变成官府强迫性的高利贷。 如果单纯只是个“青苗法”那还好一些，毕竟大宋的财政七成来自于商税，农税出点儿问题还能给大宋留三两分国运。 可偏偏王安石又弄了个“市易法”，其大致内容为商人可以把货物抵押给官府作为担保，然后借出资金以作周转。 一开始商人动歪心思，把滞销挤压的东西抵押给官府，然后跟评估这些货物价值的官员勾结，将货物价格高估，借此多贷资金出来。 但大宋的商人也没想到，官府见他们接收的抵押货物卖不出去，直接就把这些商品转为临时专营。 也就是说某一件货物我官府没卖完，私人谁都不准卖。 如此一来官府反倒把市场垄断了，什么东西卖多少钱完全是官府说了算。 这样一来，大宋的商业秩序也逐渐趋于崩塌，商税自然也一年比一年收得少。 “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们旧派官员要和那群新派官员针锋相对了吧？我们就是不能让大宋毁在那群沽名钓誉的蠢货手里。 那些新派官员表面上好像奉公守法，清廉自守，可实际上他们的族人早就赚得盆满钵满。 等到那些新派官员任期一到，他们带着大好名声回家乡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这种好事他们当然要铁了心干到底。” 裴凌见孙天远忿忿不平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打趣他:“你看不起那些新派官员，那你们旧派官员也没好到哪儿去吧？你们连京西北路的赈灾款都贪，良心也算是被狗吃了。” “你放屁！那京西北路的赈灾款是我们一家贪的吗？钱从汴京出来就已经被克扣掉一半了，如果按照正常方式买米赈灾，那点儿钱赈济一个县都不够。 咱们京西北路的官员创建连山米业，确实是从里面捞了钱，但咱们也是实实在在赈了灾的。 虽然我们给灾民吃的麦麸加野菜，但我们赈济了整个京西北路！ 后来是实在连麦麸和野菜都吃不起了，我们才让当地的富商给灾民提供口粮，让他们到开封府讨饭过活。” “是你们让当地富商给灾民提供口粮，让他们走到的开封府？” 裴凌这下是真有些被惊着了，他好奇地追问:“那些富商凭什么愿意白白的给灾民提供口粮？” 祝康这时笑了，小声道:“裴大人您误会了，那些富商不是白白给灾民提供口粮，他们是想等灾民走后，方便圈占他们的耕地。 那些耕地会先转为无人耕种的荒地，然后转入那些商贾名下，这中间我们也能跟着分一笔好处。” 第227章 奸臣也有奸臣的用处 叮哐！ 酒杯掉在地上摔碎，孙天远醉得好像一滩烂泥，整个人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 “来人，扶孙大人下去歇息，从府上挑两名侍女好好照顾他。” “喏！” 两名亲卫走进膳厅，架起孙天远后直接去往厢房方向。 裴凌看向祝康，端起酒杯微微笑道:“来，祝大人，咱们继续喝，今晚不醉不归。” “是。” 祝康忙不迭地点头，赶紧端着酒杯和裴凌相碰。 说实话，如何处置孙天远和施文耀他们这些人，裴凌一直都有些纠结。 虽然裴凌已经榨干了他们的身家，还利用他们平了京西北路这三路乱军。 但这毕竟是二十三个曾经主政一方的官员，他们的价值可不仅仅只是那些多年积攒下来的身家。 在这信息闭塞，阶级壁垒固化，高端知识几乎被世家大族垄断的古代，一个有着多年主政一方经验的官员究竟蕴含着多少个人价值，旁人是难以想象的。 别的且不说，像孙天远他们这种人，单纯在政治国策、经济民生、军事文化等方方面面的认知和见解，就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存在。 这样的人才真要是直接杀了，裴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只不过像孙天远他们这样的人，有城府有脑子，懂阴谋算计，更懂蛰伏隐忍。外加他们历来就享受惯了，并且野心极大。 如果裴凌真重用他们，那也相当于是给自己埋了二十三颗雷。 一个不小心，恐怕这二十三个家伙会串联起来，直接把裴凌的这点儿摊子都给掀了。 祝康的酒量并没有比孙天远好多少，他陪着裴凌喝了几杯后，也醉醺醺地趴在了酒桌上。 不过和孙天远不同，祝康醉倒后立刻开始狂哭。 “裴大人，求求您饶我一命吧……呜呜呜……我真的还舍不得死啊。 我虽然出身于太原祝氏，但我只是祝氏庶子……” 祝康哭哭啼啼地嘟囔着，裴凌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最后祝康彻底醉倒不省人事，裴凌只好再叫两个人扶他下去休息。 次日一早，孙天远和祝康被强行叫醒，然后随裴凌一起出发回汝南郡。 回去的行军速度很快，孙天远和祝康在马车里被颠簸地吐了好几次。 抵达汝南郡后，裴凌直接亮明身份，入驻到蔡州府内。 南北朝的时候，汝南郡名叫悬瓠城，北魏曾经发兵十万强攻蔡州，最终战至尸体与城齐平也没能攻下来。 这一可见得汝南郡的城墙有多坚固，二可见得蔡州这一带有多么重要，否则当时南朝宋也不会守得那么坚决了。 其实从地图上可以看得出来，蔡州位于京畿路和淮南路之间，是南北之间的一道屏障，所以古往今来这里都是属于军事重镇。 正是因为地理位置重要，所以在大宋造成了一个很奇特的现象。 就是朝廷如果要提拔一个官员，那么多半会先任命他为蔡州的知州。 例如吕端、欧阳修、曾布、章惇这些拜了相的大臣，之前也都在蔡州上任过。 但同时朝廷要贬黜一个重要官员，也会先让他到蔡州当官，然后再慢慢往下贬。 也正是因为蔡州的特殊，所以向宗回和戴长林出事后，蔡州到现在都还没有新的知州和同知到任。 整个蔡州府目前官职最高的是录事参军朱秀杰，不过朱秀杰和孙天远、戴长林他们也是一伙的。 按照罪行来判，朱秀杰同样难逃一死。 他之所以到现在留在任上，只不过是因为京西北路贪墨案牵涉的官员实在太多，一次性全部处理会导致京西北路所有衙门全部停摆，所以朝廷才让部分官员戴罪留任，等待后续处理。 裴凌亮明身份入驻蔡州府衙后，立刻在后院召见了孙天远、施文耀、戴长林等人。 在召见孙天远他们之前，裴凌特地让孙天远和祝康先去跟施文耀他们共享了已知的信息。 所以施文耀他们现在不仅知道裴凌的真实身份，甚至还知道裴凌没净身，以及裴凌暗中收服了陇右西军，攻占了河湟之地的事。 后院正厅，裴凌穿着官服，面带笑意看着孙天远等人。 孙天远气也气过了，骂也骂过了，所以他此刻表现的很平静。 反倒是施文耀、戴长林等人脸上表情复杂的很，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凄然，一会儿又露出些许期待和侥幸。 没有亲眼所见的人，估计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表情竟会如此丰富。 “都愣着干什么？尔等戴罪之身，见到我家大人还不行礼？” 站在裴凌身边的吕射辕冷喝一声，腰间血迹还未清洗的斩马刀一下抽出半截。 施文耀等人面色微微一凛，随即连忙跪倒在地，一起向裴凌行礼。 裴凌微微笑道:“大家都是老熟人了，用不着这么客气，各自坐下说话吧。” 说着裴凌指了指正厅内摆放在左右的椅子。 孙天远淡淡地回了句:“多谢大人！” 然后直接坐在了裴凌左手下方的第一个位置上。 有了孙天远带头，施文耀他们一一落座。 裴凌等孙天远他们落座后，直接开门见山:“说实话，我跟各位并没有仇怨，反倒是侥幸从各位身上捞到了不少好处。 但如果从谨慎小心的角度出发，我还是应该把各位全杀了，以绝后患。 但说实话，我觉得你们也并非完完全全的一无是处，所以我思前想后最终决定给你们一条活路。” 啪！啪！ 裴凌拍拍手，很快两名亲卫带着一个木架进入厅内，木架上挂着的是大宋地图。 “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河湟之地现在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接下来我需要打通两条运输渠道，可以将大宋的货物安全送往河湟之地。 目前我的计划是，这两条运输渠道一条为水路，一条为陆路。 水路从汝水出发，入淮水，然后走汉水再转入渭水，如此可直达西北。 至于陆路怎么走，那就看在座各位的高见了。” 裴凌说完以后，厅内短暂地陷入到沉寂之中。 最终还是孙天远先开口问了裴凌:“就算我们答应效忠于你，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们是真心愿意给你办事？” 第228章 从龙之臣？ 孙天远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如果这个问题不讲清楚，余下的一切不用再谈了。 裴凌微微一笑，显然这个他早就想得很清楚了。 “我说实话，我也是在赌，赌各位还有壮志雄心，再创一番事业。” “各位目前的处境如何，相信不用我再多说了。总而言之大宋已经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就算我放过你们，你们也很难隐姓埋名地活到寿终正寝。 况且在座各位曾经都是主政一方的要员，真让你们余生都隐姓埋名，担心受怕地过日子，相信你们也很难接受吧？ 但是你们如果愿意给我做事，说不定他日我在西北裂土自封，你们还能做个从龙之臣。” 嘶！嘶！嘶…… 在场众人集体倒吸一口凉气。 裂土自封。从龙之臣。 这八个字裴凌说的轻描淡写，但孙天远等人却全都被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裴凌见状忍不住笑了:“各位干嘛这么大的反应？你们之前不是已经决定要起事了吗？孙大人甚至都自封‘吴王’了，这不比我要张扬得多？” 一提到“吴王”这事儿，孙天远立刻一脸窘迫，恨不得现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他人听了裴凌这话后，心里也很疑惑。 确实就如裴凌所说，他们之前明明就已经决定要起事了，可为什么现在听到裴凌说要“裂土自封”，心里还是会感觉到心惊肉跳呢？ 众人思前想后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 那就是他们之前在内心深处，就没想过自己起事能真的成功。 但裴凌不同，裴凌在悄无声息之间，其实已经有了裂土自封的资本。 “从龙之功是‘利诱’，想必裴大人还给我等准备了‘威逼’吧？” 施文耀调整好心态，一脸平静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微微颔首:“其实也不算是‘威逼’，只是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小建议。” “在座各位之前全都身居高位，想必在各自的家族中也是顶梁柱一般的人物。现如今你们倒了，你们的家族肯定也会遭遇各方势力的压迫甚至是围剿。 所以我建议各位将各自的族人迁去河湟之地，届时我不仅会划分优质的土地让你们的族人安家落户，并且我还会重用你们的族人，让他们在河湟之地从商或者是从政。” “老调重弹。” 孙天远没好气地吐出这四个字。 其实同样的话裴凌之前在东岸镇已经跟孙天远和祝康说过了，只不过那时裴凌还没决定是不是给孙天远他们一条生路。 “我愿意！我出身太原祝氏，自我主政陈州后，我这一脉就单独分了出来。只要我一声令下，我这一脉的族人必定愿意全部迁去河湟之地。” 祝康第一个站出来响应裴凌，裴凌笑着冲祝康点了点头。 这时戴长林举起右手，裴凌对戴长林做了个“请”的动作:“戴兄有事请讲。” “我想知道，我们的族人迁去河湟之地后，原本属于我们族内的家业如何处置？” “对啊，我们的山林田地，房产商铺，以及这么多年经营的生意怎么办？” “很简单，房产自己留人打理，山林和田地一律转租给我。商铺和生意既可以选择全部转给我，也可以选择由我入股，我派人帮忙打理，或许我只负责查账和分红。 当然所有资源都必须在我这里登记，我享有资源的优先支配权。” 裴凌提出的处置方案并不算太苛刻，在场众人沉默良久，最终孙天远先起身对裴凌下跪行礼:“河清孙氏孙天远，参见主公！” “吴兴施氏施文耀，参见主公。” “吴兴施氏？” 裴凌微微一惊，孙天远也忍不住扭头看了眼施文耀。 “文耀，你是吴兴施氏哪一脉？” “施子一脉。” “哇！” 这下厅内所有人都惊出了声。 施文耀口中的“施子”，是孔子门下“七十二贤”之一，这一脉在吴兴一带传承至今，其底蕴之深厚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施文耀说他出身于“吴兴施氏”时，裴凌为什么会惊讶？ 吴兴施氏哪怕到后世，依旧算得上是江南一带的名门望族。 裴凌穿越之前，没少和吴兴施氏的人打交道。 “深藏不露啊文耀，我与你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未听你说过你是吴兴施氏一族的人。” “我在族内地位并不高，所以就没好意思提。” 施文耀对裴凌抱拳拱手道:“主公，我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所以我只能承诺会让我这一脉的父母兄弟乃至妻儿侄子全部迁去河湟之地，族内其他人我确实无法支配。” 裴凌点点头，对此表示理解。 除了施文耀以外，余下众人的家族倒是没再出过如此显赫的存在。 商议到举族迁去河湟之地的事后，裴凌跟孙天远他们也就不再需要相互猜忌什么了。 大家立刻起身重新落座，就那两条商道积极地讨论起来。 “其实陆路的商道很好打通，从洛阳到走新安县经绳池入陕州，然后再从陕州走虢州，最近经华洲入京兆府。 以前连山米业就是走的这条路，现在要重新走，我们只需要重新拿下其中比较关键的几处势力就可以了。” “行，你们列个名单给我，我负责打通所有关卡。另外核心的关卡记得特别标注一下，我尽管把核心关卡的主管官员换成咱们自己的人。” 所以说专业的事情就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没有孙天远他们这群人的经验，裴凌想打通一条固定的商道，起码得耗费两三年的时间。 但是现在他可能只需要两三个月就能搞定。 走陆路的核心是打通所有关卡，走水路的核心就相对要简单粗暴得多。 就是一路靠武力平推过去，沿路最好再建几个码头和据点，方便支援和停靠。 聊完水陆商道的事后，裴凌让人将地图收走，随后看向孙天远等人道:“商道的事可以慢慢推进，眼下还有一件事必须立刻处理。 目前陈州和颍州有很多流民，如何收容这些流民，并且把陈州和颍州完全掌控在我们自己手中，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什么高见？” 第229章 裴家庄 轰隆！轰隆！ 几声春雷炸响，天空再一次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已经三天没进食的姜青山，被冰冷的雨水这么一激，整个人顿时感觉如坠冰窖，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不过饶是如此，姜青山还是强打着精神，对精神更加萎靡的父母和妻儿大喊:“爹、娘，再坚持一下，咱们离汝阴县已经不远了，听说那里有大善人在派粮赈济，我们到了那里就能活下来了。” “儿啊，我和你娘已经走不动，你带着秀莲和子青走吧，别再管我们了。” 姜大信拉着老妻一屁股坐到地上，两人依偎在一起，显然是准备就这样坐着等死了。 姜青山见状，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不断干咽着口水的妻儿，心里那股求生的意志没由来的一泄。 姜青山索性也坐到地上，喃喃道:“不走就都不走了吧，我也没力气继续走下去了。这世道活着太苦了，或许死反了反倒是解脱。”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想要我们姜家的根断在这里吗？你给我走！只要还剩一口气，你就给我继续走下去！” 姜大信愤怒地捶打着姜青山，打了两下后他自己反倒是眼前发黑，有种要昏厥的感觉。 “驾！驾！” 突然前方传来马蹄声，五名穿着蓑衣的男子骑着骏马朝这边奔来。 姜青山一家五口看到这五人，脸上全都露出了惊恐之色。 眼下这世道能够骑着这种骏马到处跑的人，要么是山贼，要么是官兵。 然而无论是山贼还是官兵，在姜青山他们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青山赶紧冲妻子招手:“秀莲快过来，躲在我和爹的身后！” 于秀莲点点头，赶紧往姜青山身后跑。 不过于秀莲还没来得及蹲下，五匹骏马已经跑过来缓缓停下来。 骑在马上的五人翻身下马，为首的一人见姜青山他们一家脸上全是戒备之色，当即笑了笑。 “你们不用怕，我们是汝阴县裴家庄的人，我们骑马出来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需要接应的人。” 为首这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向同行的同伴。 同伴立马从马鞍的皮囊里取出几个竹筒。 为首这人把竹筒一一递向姜青山:“这个竹筒里面是补气血的药汤，你们都各自喝一口吧。这几个竹筒里是用鸡汤熬的米粥，你们先吃点儿垫一下肚子。” 说完为首这人解下自己的蓑衣以及头上戴着的斗笠，把它们全部递给姜大信。 “老人家，你先戴着这个避避雨，一会儿等雨停我们骑马送你们一家去裴家庄。” 为首这人将蓑衣斗笠递给姜大信的同时，他手下的四个人也一一脱下蓑衣和斗笠，分别递向姜青山他们一家。 姜青山他们一家人被这突然降临的幸运给惊呆住了。 直到为首这人笑着提醒姜青山:“赶紧把米粥吃了，药喝了，不然万一感染了风寒会很麻烦的。” “哦……哦哦。” 坐在地上的姜青山想要起身向裴家庄的这五个人下跪，为首之人伸手按住姜青山道:“先吃东西，保住身体了再说别的。” “是，是是是，谢谢恩公，谢谢各位恩公。” 姜青山流着眼泪不断道谢，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装有米粥的竹筒，先给父母各自分一个，然后又给妻儿分一个。 竹筒里的米粥散发着浓郁的鸡汤鲜香，粥熬得很浓稠，并且里面还放了一丝丝的鸡肉。 颍州乱军起事后，山贼土匪趁机开始烧杀掳掠，姜青山他们一家为了避难，只好躲进深山里。 自躲进深山的那天开始，姜青山他们一家就是靠着吃野菜，煮树皮为生。 这用鸡汤熬出来的米粥对他们一家人而言，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人间美味。 “我们出来的有些久，所以粥已经冷了。不过没关系，这里离裴家庄已经没多远了，一会儿你们到了庄子里可能再好好吃顿热乎的。” “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我叫顾铭恩，是搜救三队九组的组长，这四位是我的组员……” 顾铭恩给姜青山介绍了一下他身边的四名同伴，姜青山一家立刻对顾铭恩他们下跪道谢。 顾铭恩等人连忙扶起姜青山一家。 “你们不用这样，以前我们几个跟你们一样，都是在差点儿饿死在逃难的路上。 幸亏我们遇到了裴大人，这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一会儿咱们要去的裴家庄也是裴大人弄的，所以咱们的恩人都是裴大人，你们用不着特别感谢我们。” “裴大人是当官的吗？” 姜青山好奇地问。 顾铭恩点点头:“对，当官的，大官，很大很大的官。不过裴大人和一般的官不同，他很聪明，非常会赚钱，然后他又是个大善人，赚的钱全都拿来救济百姓了。 汴京城的善济会你们听过没有？那就是裴大人弄的，裴大人拿了一百多万贯钱给善济会，让他们救济生活有困难的百姓。” “另外裴大人也从来不摆什么官架子，当初我们刚到天字一号皇庄的时候，裴大人还亲自下厨做过饭给我们吃。 还教我们读书写字，跟我们一起踢球，唱歌，玩儿捉迷藏……” 顾铭恩等人一提起裴凌的好，就有些关不住话匣子了。 就在姜青山他们一家听得入神时，雨渐渐停了。 顾铭恩问姜青山:“姜大哥你会骑马吗？我们不方便与嫂夫人同骑一马，所以最好还是你骑马带着嫂夫人比较好。” “我会骑一点儿。” 姜青山小心翼翼地回答，顾铭恩他们的分寸感，让姜青山很感动。 顾铭恩和姜青山他们这一行人去往裴家庄时，路上还遇到了好几队四处搜救的裴家庄搜救队。 差不多在临近黄昏的时候，姜青山他们一家抵达汝阴县裴家庄。 这裴家庄的位置明显是经过特别勘察的，它背靠会阴山邻近临泉河，并且土地平坦肥沃，放眼望去全是上等田地不说，并且这些田地里还已经种好了庄稼。 如果是汝阴县本地人应该会知道，这会阴山之前就是罗洪宝和赵青的老巢所在。 而这山下田地和农庄，则全都是周玄义的家人巧取豪夺而来。 姜青山他们抵达裴家庄时，裴家庄的入口处已经排起了长龙，排队的人全都是逃难来的流民。 负责安置这些流民的工作人员在大喊:“大家不要着急，庄子里已经准备好了充足的饭菜和热水，一会儿登记完就能够进庄享用。 另外读过书认识字的，会算账记数的，以及其它有一技之长的，麻烦主动说一下。 只要通过测验，确认你确实有一技之长，庄子里会给予更好的待遇。” 姜青山听了这话后举起右手，试探着问:“我和我爹都是木匠，这算是有一技之长吗？” 第230章 六部架构 “木匠？当然算啦！别说您是木匠了，就算您只是比一般人会种田，这也算是一技之长！” 负责安置流民的工作人员立刻走过来，仔细把姜青山一家的情况登记下来。 登记好后，姜青山一家被提前带进裴家庄。 庄子里有专人在分配房间以及日用品，另外还有人在分配干净的衣服和梳洗的号牌。 由于姜青山和他父亲算是有一技之长的人，所以在通过简单的测验后，他们一家被单独安排在一栋小院内。 有专人把热水、饭菜、衣服被褥以及日用品等物送到院子里来。 姜家人看着堂屋内这些东西，再一次感动得泪流不止。 姜大信把姜青山和姜子青叫到跟前，严肃的对他们父子道:“青山、子青，你们一定要牢牢记住裴凌裴大人。 无论未来发生你们你们都不忘记，没有裴大人，我们姜家就彻底没了。” “放心吧爹，我们绝不会忘记这位裴大人的恩情！” …… 类似汝阴县这里的裴家庄，裴凌一口气在陈州和颍州开设了几十个。 这并非是裴凌一个人的决定，而是裴凌和孙天远等人共同商议出来的结果。 孙天远他们一致认为，裴凌想把蔡州、陈州、颍州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那么就得从四个方面入手。 裴家庄用来安民，每个裴家庄附近必须再养一批山匪。 这些山匪不必去干打家劫舍的事，但谁要是敢私自靠近他们的地盘，必须强势予以反击。 在距离裴家庄不远的地方，还必须设立商号，以便于物资的补充和流通。 最后就是挑选官吏，让他们充当村镇的里吏，衙门的书吏等等…… 古代历来“皇权不下县”，只要裴凌掌控了里吏和书吏，那么即便衙门主官出现什么变动，也很难影响到他的大局。 汝南郡，万府。 裴凌在书房内翻看着厚厚的奏折，这些奏折有一部分是孙天远等人写给他的，还有一部分是像冷凝风这样的秘书处核心成员写给他的。 奏折的内容大致与裴凌接下来要推进的一项大工程有关。 这项工程就是建立属于自己的朝廷架构。 现在裴凌的事业版图已经不小了，如果再不把组织架构明确下来，那么很多问题将会逐步产生。 例如权责不明，内部贪腐，工作推诿，派系争斗等…… 孙天远、冷凝风、辛芩、柴复佑，甚至就连远在陇右都护府的王厚和王赡，都各自对建立朝廷构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裴凌将他们的意见一一看过以后，最终还是得承认，在这些方面孙天远他们这批人才是专业的。 这些人不仅将秦汉隋唐的架构制度一一列明，并且分析了其中利弊，给出了自己的见解和整套架构制度。 裴凌在看过所有人的建议后，最终开始拟定了他的第一版组织架构。 首先可以明确的是，裴凌采取的依旧是君主制。 即裴凌个人的权力和意志是高于一切的。 在这样的基础上，裴凌决定暂时使用明朝的内阁和六部制度。 六部直接对裴凌负责，内阁以顾问的形式协助裴凌处理政务，秘书处仍旧予以保留，等同于是裴凌的助理团队。 因为裴凌还没正式自立，所以六部中一些虚头巴脑的职责也就不存在了。 礼部目前的主要职责，就是建立四大学院。 一是武学院，主要培养基层军官；二是文学院，主要教读书写书，数学财务；三是格物院，专门培养各类工匠，研究各类器械；四是农学院，主要研究和教导如何以科学高效的方式进行种植和畜牧。 除了这四大学院以外，裴凌还会单独建立一个政教学院，等将来确认政治思想纲领后，再进行培养和推广。 吏部目前的工作也很简单，就是建立基层组织架构，同时建立一套完整的官员监察考核体系。 户部的工作应该是最难的，因为裴凌有大部分的计划都跟户部有关。 例如裴凌准备建立内部的银行，主要用做内部的资金流转。 这样陇右西军的士兵军饷要寄回家里，就不用像这次这样，还专程派一支军队运送银两过来了。 其次是裴凌计划马上要推行的一些商业方案，同样设计到大量资金流转，这些都需要户部进行有效管理。 工部目前的工作任务要单纯很多，就是大量招揽工人和工匠，一方面去河湟之地做基建，一方面对各个农庄进行标准化建设。 刑部的工作则是用于内部审察和处理，这方面得拿出一套具体的方案和制度。 最后是兵部，严格来说裴凌目前的私兵只有陇右西军一支。 所以接下来哪些人去裴家庄附近充当山匪，哪些人给裴凌充当亲卫，哪些人负责保护他麾下的核心成员。 这些都需要兵部统一分配和规划。 另外在兵权方面，也需要进一步的细化和规定。 除开六部之外，裴凌还会单独设立一个情报部。 这个部门其实目前已经具备雏形，接下来只需要进一步扩大和细化就可以了。 大体的框架在裴凌心里已经有数了，接下来就是人员任命方面的问题。 裴凌决定采取竞聘上岗的模式。 先让麾下所有核心成员自己提交岗位申请，然后各自分配工作任务，在规定时间内进行观察和考核。 最终表现最好的人，就到岗位上进行试用。 通过试用期，再进行转正。 “来人！” 裴凌叫了一声，很快冷凝风推门进来。 裴凌看向冷凝风问:“我先前让你们召集大量工匠的事，你们做的怎么样？” “回大人的话，我们在安置陈州和颍州的流民时，已经将有一技之长的人进行了单独登记。 目前我们已经将陈州和颍州那边的工匠接到了汝南郡裴家庄，共计大概有九百多人。” “行，陪我过去看看。” “喏！” 汝南郡的裴家庄已经运营几个月了，各方面的条件自然要比陈州、颍州各地刚开设的裴家庄要好得多。 姜青山和他父亲前天刚被接到这边来，他们听说裴凌经常来这边的裴家庄视察，所以父子二人一直都期待着能够早日见裴凌一面。 今天他们父子二人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裴凌穿着一袭玄色阔袖蟒纹长袍，风姿卓越地站在一众工匠跟前。 他取出自己亲手画的一副图，语气温和的对一众工匠道:“这是我设计的一种纺织机，大致的样式和细节我已经画出来了，但肯定有不足的地方。 各位都是能工巧匠，希望大家接下来能够一起参详，早日将图中这种纺织机做出来。 只要各位能够成功做出来，我保证不会吝啬奖励。” 第231章 该当如何赏赐？ “大人这纺纱机是把纱锭变成了直立的，这样就可以用一个纺轮带动多个锭子。” “天才，这简直是天才般的想法，这样的纺纱机可以一次纺出多根棉线，速度起码比普通的纺纱机快十倍不止。” 工匠们正赞叹着这纺纱机的巧妙构思时，裴凌让人给这些工匠分配了号牌。 “在场一共有九百七十二人，你们每一位都是精通木工的老师傅，即便是从事木工一行时间最短的也超过了五年。 一会儿我会用抽签的方式，把你们分成一百个小组。 到时候哪个小组先依照图纸，做出一台稳定好用的裴氏纺织机，哪个小组就能获得一千贯钱的奖励。 另外在分组完成以后，每一组还能申请进行五次人员对换。 人员对换的原则是交换双方自己同意对换，或者是两组的组长同意将其对换。 另外每一组还拥有三次淘汰组员的机会，淘汰方式采取组长提议，组内成员举手进行表决。 只要超过半数以上的人同意将某人淘汰，该名组员就会立刻被淘汰出小组。 被淘汰的组员仍旧可以接受其它工作小组的邀请，每个工作小组的组员最多不得超过十二个人。” 裴凌宣布完分组规则后，直接将下面的具体工作交给了冷凝风负责。 “妙，妙啊。” 祝康笑着凑到裴凌跟前来，一脸谄媚地拍着裴凌的马屁。 “主公这选拔人才的方式真是太妙了。” “先用抽签的方式随意分组，这样每个组里的人，技艺多半是高低不等的。 这些匠人为了拿到奖励，肯定会想淘汰技艺差的人，招揽技艺好的人。 如此一来每个小组里面，哪些人技艺差，哪些人技艺好，很容易就能够分辨出来。 此外一个具备领导能力的匠人，肯定会懂得如何分工合作，如何将组内成员经营成各方面能力都很强的组合。 主公用组内成员交换的规则，很容易就能甄选出具备领导才能的匠人。 主公真是太厉害了。” 祝康这马屁拍得十分明显，换作一般人肯定会觉得这是他拍马屁功夫不到家。 还没达到把马屁拍得自然隐晦，让人感觉不到痕迹的程度。 但裴凌明白，这其实也是祝康故意为之的一种策略。 因为无论什么样的君王，身边都会需要一个喜欢溜须拍马，挖空心思讨他开心的人。 这种人的存在，不仅可以消解掉大部分的君臣矛盾，并且还是帮君上背黑锅，做脏事儿的最佳人选。 祝康显然就是决定了要做这样的人，所以裴凌也没反感祝康这有些过于直白的马屁，反而笑着问祝康:“这段时间在这裴家庄吃住都还习惯吗？” “谢主公关心，这汝南郡裴家庄环境宜人，吃住条件都非常优渥，属下在这里待得很习惯。” “那就好。”裴凌点点头，“对了，你们二十三人最近是怎么分工的？” “回主公的话，我们二十三人目前分成了六组。” “孙天远、施文耀、乔文康三人为一组，他们弄了批货物直接开始尝试走‘京陇商道’，已经出发两天了。” 裴凌点点头，对于孙天远他们的办事效率颇为满意。 祝康口中的京陇商道，指的就是京西北路到陇右都护府的陆路商道。 孙天远他们这番走这条道，一是为了尽可能的打通关卡，二是为了进行实地勘验，看看在哪些地方设立货栈比较合适。 裴凌他们这条商道上的货栈，不仅像传统货栈那样有着仓库和客栈的功能，同时还兼具着消息打探和传递，以及小规模武装驻守的功能。 一旦这条道路上所有的关卡打通，货栈一一设立完成，京陇商道就算是完全打通了。 届时从大宋运输物资去陇右都护府将会十分方便，并且安全快捷。 “戴长林、于乐贤、巫鸿基、翟洪朗四人分成了一组，他们在帮忙督造颐养园。 目前由戴家府邸改建成的一号颐养园已经快要成型了，主公你可以抽空去看看。 要是没问题的话，丁泓、敖家升、项桀、龙季夏他们那一组就可以开始推进西军家属的迁移工作了。” “没问题，一会儿我就过去看看。” 剩下三组人负责的什么工作，裴凌大概清楚。 祝康等人在配合冷凝风他们发放西军将士委托带过来转交给他们家人的银两。 剩下两组人则各自去了颍州和陈州，在负责圈建裴家庄，收容赈济当地的流民。 实话实说，孙天远他们过去虽然享受惯了，但真的做起事来能力确实非同一般。 这二十三人几乎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征，例如非常擅长进行统筹和任务分发，也非常了解底层的工作人员该如何驱使和监督。 冷凝风他们这样的年轻人，这会儿还根本没有意识到，孙天远他们明明是刚加入的新人，却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领导地位，并且还在进一步扩大自己的权限范围。 这样也好，早点儿跟这些老狐狸过招，也有助于冷凝风他们这些年轻人早点儿成长起来。 不然等以后这些年轻人真的主政一方了，恐怕随便几个商贾胥吏就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裴凌从皇太后手里接过平乱的任务时，曾经承诺三个月内必定平定京西北路的三路乱军。 实际上裴凌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用到，三路乱军就已经被平了。 不过为了晚点儿回汴京，裴凌特意拖了近半个月的时间，这才派人将捷报送回汴京。 “好！” 早朝即将散朝时，鲁初学将裴凌的捷报呈递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看完捷报，立刻派人给文武群臣念了一遍。 文武大臣听完这捷报内容也是感到有些震惊。 三路乱军对外号称的人马加起来有四五十万，裴凌仅仅只带了五百禁军，五百武德司校尉，外加一千名天字一号皇庄的青壮庄民去京西北路，居然仅用两个月的时间就彻底平定了三路乱军。 最为关键的是，裴凌去京西北路平乱，他没有找户部支取一文钱。 这样的主将户部可太喜欢了，要是大宋的将领以后都像裴凌一样自己掏钱筹措粮饷，那大宋重现昔日强盛指日可待啊。 “诸位爱卿，裴凌此番立下如此功绩，诸位认为该当如何赏赐？” 第232章 忠勇伯，和亲使 大宋是一个重文轻武，相权极大的王朝。 正是因为相权太大，所以宦官干预朝政的空间非常小。 这导致了大宋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经常有宦官参与军事，掌兵或者监军。 当年太监李宪就曾经带兵攻打吐蕃，执掌过了秦凤路和熙河路的兵马。 历史记载中的童贯，更是主管过枢密院，权势最顶峰时被封为广阳郡王。 如今裴凌带兵平乱，以如此小的代价取得如此完美的胜果，这无疑是大功一件。 皇太后亲自开口询问该如何封赏裴凌，很明显她是有意要好好赏赐裴凌一番。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心思一下活泛起来。 有的和裴凌关系不错，例如和朱太后走得较近的那批官员，因为裴凌多次出手帮过朱太后和蔡王，所以这批官员不介意投桃报李一下。 旧派官员对裴凌的印象也很不错，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京西北路那些官员贪墨被查出来，裴凌才是始作俑者。 另外还有新派的官员，他们毫无疑问跟裴凌是死敌，此刻已经撸起袖子做好了干仗的准备。 一会儿无论谁说要给裴凌加官进爵，他们都会集中火力，把人往死里喷。 “禀皇太后，微臣请奏。” 从一众大臣中走出来的人是蔡京。 新派官员嘴角立刻露出笑意，谁都知道蔡京和裴凌是死敌，他站出来肯定没裴凌好果子吃。 旧派官员和哲宗老臣则开始在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如果蔡京阻止裴凌加官进爵，那自己要不要站出来帮裴凌说话？ 其实从这一刻倒是可以看出裴凌在官场上的薄弱之处。 就是根基太浅，没有固定且具备话语权的盟友，导致朝堂上没人会愿意拼尽全力为他争取。 皇太后见蔡京这时候站出来，眉头也微微皱了皱，不过她还是淡淡地回了句:“准奏。” “启禀皇太后，臣翻阅过京西北路各地官员近期呈交到门下省的公文，臣可以确定裴凌此番去京西北路，不仅平息了叛乱，并且还在筹措粮草，赈济各地流民。 纵观我大宋开国以来，臣还从未见过有像裴凌这样，以数千兵马平定数十万乱军，并且还自筹粮饷，不给朝廷增加任何负担的主将。 此等功绩和胸怀，臣建议应该加重恩赏，以示其为大宋官吏之典范。” 蔡京说到这里竟然直接跪了下来，语气颇为激动地高声道:“臣以为应当封裴凌为‘忠勇伯’，以示皇恩浩荡。” “忠勇伯？蔡大人，这……这恐怕有些太过了吧？” 孔博儒不禁小声问蔡京。 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也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大宋这会儿还没有宦官封爵的先例，蔡京主动站出来提议给裴凌封伯爵，这让朝堂上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有何用意。 皇太后坐在帘帐后面也皱眉思索着。 从私心出发，皇太后很想顺水推舟帮裴凌拿下这个伯爵的爵位。 毕竟裴凌算是她的子侄辈，自家子侄靠着功绩得封伯爵，这对皇太后而言也是脸上有光的事。 不过皇太后又有些担心，蔡京这是在故意捧杀裴凌。 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无论哪个大臣所获恩赏过重，不仅会招来非议，并且还容易被人排挤。 就在皇太后犹豫时，蔡京再次开口:“皇太后如果觉得单凭裴凌此番平乱所立下的功绩，尚且不足以封赐伯爵。 那皇太后可以再让裴凌担任‘和亲使’，由裴凌负责延禧公主与天祚皇帝的和亲事宜。” “延禧公主和天祚皇帝的和亲事宜？”皇太后大惊，连忙追问:“延禧公主什么时候和天祚皇帝有过和亲之约？此事哀家为何不知？” 礼部侍郎刁礼吉一听皇太后这话，赶紧从群臣之中站出来。 “回皇太后的话，此事是微臣出使辽国时，代表大宋与天祚帝定下的和亲之约。 当时恰逢道宗帝驾崩，微臣感念道宗帝生前与我大宋交好，故而向天祚帝提议和亲。” 刁礼吉说完，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身为礼部侍郎，能够主导大宋公主与辽国皇帝和亲，这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可以吹嘘一生的功绩。 毕竟大宋是弱于辽国的，如果双方能够和亲，确实是有助于两国邦交。 “岂有此理！谁允许你私自缔结和亲之约的？” 皇太后大怒。 自从皇太后先前有过瘫倒在床险些丧命的经历后，她就知道自己身边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并不多。 赵宁儿算一个，裴凌算半个。 所以无论说什么，皇太后都不愿意再让赵宁儿远嫁去辽国和亲。 刁礼吉感受到皇太后的愤怒，赶紧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地回答:“禀皇太后，当时您凤体违和，所以出使诏书是官家所赐。 在官家所赐的诏书中清楚写明，微臣有议亲之权。” 坐在龙椅上一直没说话的赵佶见状，也立刻起身向帘帐后的皇太后行礼:“是的皇太后，儿臣当时确实给了刁侍郎议亲之权。” “皇太后，自景德元年我大宋与辽国缔结盟约之后，两国已友好共处近百年，双方在此期间通使殷勤，礼尚往来。 如今正值辽国道宗帝驾崩，新君即位之际，我大宋与辽国更应该积极交好，以延续两国和平。 刁礼吉身为礼部侍郎、出使之臣，以和亲为议与辽国继续通好，此乃利国之举，皇太后何故责难？” 礼部尚书直接站出来质问皇太后。 随后当朝御史也站出来，纷纷质问皇太后为什么不奖赏刁礼吉，反而还当朝斥责他。 皇太后无奈之下长叹一声:“延禧公主与天祚帝和亲之事既已议定，那此事就依蔡卿家的建议，赐封裴凌为忠勇伯，着裴凌担任和亲使主导和亲事宜。” “令刁礼吉议定和亲有功，着中书省议定恩赏，再行昭告。” 皇太后一番决定说完，当即宣布退朝。 朝会散去后，鲁初学立马派人去了申王府，让人以最快的速度把今日朝会内容送到汝南郡交给裴凌。 第233章 裴氏纺纱机 “目前六部的工作人员已经划分完毕，只有六部的负责人还未任命。 颐养园已经有四个完成验收，目前共接收了一万五千七百零三名军属。 裴家庄目前共开设了六十九个，其中蔡州范围二十九个，陈州范围十七个，颍州范围二十三个。 六十九个裴家庄共计占地四千三百余倾，已登记的庄民数量为十三万九千八百人。 其中无法劳作的老人占两万七千三百二十一人，妇人占两万八千八百零三人，尚未束发（未满十五岁）的孩童占三万七千五百八十八人。 大部分裴家庄的田地都是已经开垦好的，此刻正在抓紧耕种。 天字一号皇庄在上个月已经完成早禾收割，共收获稻米一百三十四万石，上缴税赋十三万四千余石……” 冷凝风汇报到这里时，裴凌举起右手暂时打断。 “你去通知连山米业的人，让他们立刻和天字一号皇庄那边的人对接。 以后天字一号皇庄产出的粮全部交由连山米业收购，然后派人转运去陇右都护府，一部分留下自用一部分予以发卖。” “喏。” 冷凝风应了一声后继续汇报:“大人您设计的纺织车目前完成第三次改进和测试，效率和稳定性都已经达到了您的要求。 此番纺织车研制速度最快，功劳最大者是第七十二组的一对父子。” “姜大信和姜青山是吧？” “是的。” 裴凌对他们父子印象也比较深，九百多么名木匠里，只有他们父子所在的小组仅用七天时间就打造出了第一台初始版的珍妮纺纱机。 后来经过多重测试外加裴凌提出的改进意见，姜氏父子又迅速制作出了第二台改进版的珍妮纺纱机，可见他们父子的木工技艺确实很不错。 “把说好的一千贯奖励交给姜大信，由他自己决定那一千贯钱如何分配。另外给排名第二到第五的小组，也分别发放八百贯到五百贯的奖励。 奖励发放结束后，任命姜大信会为纺纱机制造厂的厂长，排名第二的小组组长为副厂长。 其余工匠分为十组，每组十个人，缺的人手让吏部那边帮忙物色。 分完组后厂长和副厂长自行商议任命每一组的组长和副组长。 另外把姜大信的儿子调入工部，让他先跟着工部的人学一段时间。” “喏。” 冷凝风一边答应，一边迅速用暗语将裴凌的吩咐记录下来。 上个月裴凌宣布了两项任命，一个是任命冷凝风为秘书处的秘书长；一个是任命孙天远为内阁第一位阁老。 冷凝风在裴凌身边工作已久，他的能力和人品都很值得信任，所以裴凌才会把秘书处交给他执掌。 孙天远之所以能够成为内阁第一位阁老，主要还是他这次所立下的功劳实在太大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孙天远竟然把从京西北路到河湟之地的商道给走通了。 这家伙亲自去了趟河湟之地，跟陇右都护府的王赡和王厚接触过以后，他现在算是死心塌地跟着裴凌干了。 拿孙天远刚回来时的原话来说，假如他是裴凌，他绝不会再在大宋呆着，这会儿早就去河湟之地裂土封王了。 然而正是因为裴凌能够忍得住这样的诱惑，所以孙天远笃定，裴凌必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雄主。 有了孙天远和冷凝风后，目前大部分的事务，基本都由他们两人在负责执行。 冷凝风这边刚刚把裴凌的吩咐记录完，孙天远立刻神色匆匆地进入书房。 “主公，汴京那边有紧急密信传来。” 孙天远说着将火漆密信呈递给裴凌。 裴凌一看火漆的漆印便明白，这是鲁初学让人送过来。 裴凌立刻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密信上的内容正是五日前朝会议定的内容。 “孙老，凝风，京西北路这边还有什么事需要我亲自过问的，你们赶紧梳理好交给我。 三日之后，我将启程返回汴京。我离开之后，你们两个要留下来继续操持京西北路的事务。 直到这边的局面完全稳定之前，你们两个可能都得留在这儿。” “请主公放心，臣一定会竭尽全力，配合秘书长大人将京西北路的局面经营好。” “臣也一样。” 冷凝风说完忍不住看了孙天远一眼，他对孙天远这反应速度实在是有些佩服。 裴凌笑了笑，站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那‘裴氏纺纱机’。” 裴家庄，一个年轻男人正坐在一台做工颇为精良的纺纱机前，拿着飞梭手法地纺着棉纱。 纺纱机旁边，一大堆工匠在围着观看。 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声:“裴大人到！” 众人微微一惊，连忙转身向裴凌行礼:“参见裴大人！” 裴凌笑着摆摆手:“大家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听说纺纱机通过测试，所以特地来看看。” 祝康这时凑了过来，有些兴奋道:“大人，您发明的这个纺纱机真是太厉害了，不仅纺纱速度极快，并且纺出来的棉纱柔软精细还结实，这样的棉纱哪怕和现如今市面上质量最好的棉纱比，那也是完胜好几倍啊。” 祝康一边说着，一边将测试时织好的棉纱交给裴凌。 裴凌接过后仔细看了看，确实这棉纱的质量要比市面上卖的好出许多。 “行，既然这台纺纱机已经通过测试，那接下来就开始大批量的生产吧。 各位师傅放心，你们每制作好一台通过测试的纺纱机，我都会让人给予相应的奖励。” “我们的命都是大人救的，大人就不必提什么奖励了，总之为大人做事是我们心甘情愿。” “没错，俺愿意给大人办事儿，俺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大人更好的人。” 工匠们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全都真诚地表达愿意给裴凌白白效力的心情。 裴凌笑着抬起双手往下虚压:“感谢各位师傅对我的认可，不过我裴凌做事讲究一个心安理得。 各位师傅出了力，拿到相应的报酬是应该的。 至于各位师傅和我之间的感情，那绝不是钱能衡量的东西。” 裴凌这番话说得在场的工匠热泪盈眶。 这时祝康见气氛已经烘托得差不多了，当即拍手叫道:“既然是裴大人都这样说了，那咱们直接开始干活儿的，把活儿干好就是对裴大人最大的回报了。” “对，祝大人说得太对了。兄弟们，开始干活儿啦！” “干活儿！干活儿！” 工匠们各自散开后，裴凌对孙天远、冷凝风以及祝康道:“纺纱机有个十台后，你们就从庄子里挑选一些心灵手巧的妇人来学习如果纺纱，等第一批妇人学会了再让她们教别的人。 记住不管是学习纺纱还是教人纺纱，都得给人开工钱。 另外这纺纱机要绝对保密，我不希望将来有图纸或者相关信息流传出去的情况。 你们对这纺纱机也要重视起来，因为将来这棉纱我不仅要卖遍整个大宋，我还要卖去辽国、西夏、吐蕃、回鹘……甚至是全世界！” 第234章 辽国使节团 辽国和大宋自缔结檀渊之盟以后，双方的使节往来基本已经形成了定例。 例如每年的新年，双方都会派出“贺正旦使”。双方皇帝和皇太后的生辰，也各自会派出“贺生辰使”。 类似于皇帝驾崩，新君即位这种事，那更是会派出吊慰使、祭奠使、报谢使、报登位使、贺登位使……等等。 两国使节往来如此频繁，自然得设立专门的机构来处理相关事务。 辽国那边是设置“接伴使”、“馆伴使”、“送伴使”，分别来负责迎接、陪同、送别大宋的使团。 而大宋则是设立了国信所，专门用来迎送和招待辽国使节。 并且大宋还有规定，各州府的主官同样有迎送的职责，否则将会受到国信所官员的弹劾。 要知道国信所的官员直属于枢密院管辖，能够进入国信所当官的那都是前途远大的朝廷人才。 例如王安石、苏辙、沈括这些人，就曾经在国信所短暂任职过。 前不久辽国道宗帝耶律洪基驾崩，随后天祚帝耶律延禧即位，这期间恰逢大宋派了贺正旦使去辽国交付岁币。 所以顺带着刁礼吉他们就把大宋祭奠使、贺登位使的职责一块儿履行了。 如今按照礼节，辽国也派了报谢的使团过来。 此番前来一是为了报谢，二则是为了洽谈天祚帝和延禧公主的和亲事宜。 辽国使节团自白沟进入大宋，负责迎接辽国使节团的是礼部侍郎赵挺之。 礼部一般有两位侍郎，赵挺之的地位尚在刁礼吉之上。 一般人可能对赵挺之不太熟悉，其实如果大宋的历史进程不受裴凌影响，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这位将会在崇宁四年拜相，与蔡京分庭抗礼。 赵挺之此番担任的是馆伴使职务，也就是辽国使节团到汴京以后，由赵挺之带人全程陪同。 为了表达重视之意，赵挺之特意带人跑去大名府迎接。 从大名府回汴京城的这一路上，辽国使节团倒是没特意为难赵挺之他们，只不过赵挺之感觉到这个使节团有些奇怪。 首先这个使节团规模非常大，光护卫就有八百人，这是非常罕见的一种情况。 其次使节团分正使和副使，正使是萧奉先，这个赵挺之有所了解，北府宰相萧继先的五世孙，辽国有名的贵族。 副使耶律太保，这个赵挺之就很陌生了。并且他找人打听了一下耶律太保的具体身份，最终发现经常和辽国打交道的官员，竟然没有一个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可奇怪的是，正使萧奉先在耶律太保面前始终保持着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耶律太保地位要远高于萧奉先一般。 莫非这耶律太保是辽国皇室的嫡系宗亲？ 赵挺之有些拿不准这件事，但他已经跟随行人员吩咐过了，让他们也像萧奉先一样，要小心礼待耶律太保。 “陛下您看，前面就是汴京城了。臣在来汴京之前派人打听过，汴京城最有名的地方叫‘春风楼’，里面有很多美人，并且美酒和美食据说也是汴京一绝，甚至可以说是大宋一绝。” 辽国是由草原游牧民族组成，他们内部有很多部落，这些部落的首领都可以被称为“大汗”。 但是能够被称为“陛下”的只有一人，就是辽国皇帝！ 所以这位耶律太保，其实就是刚刚即位不久的天祚帝耶律延禧。 堂堂帝王刚即位就跑到邻国来，这种事一般的皇帝都做不出来。 但耶律延禧明显不是一般的皇帝，这家伙是出了名的爱玩儿，在原本的历史当中这家伙也是刚即位就到处乱跑，在辽国境内四处参加头鱼宴，然后吃饭时逼人家完颜阿骨打跳舞助兴，结果把人家逼到造反。 这次耶律延禧化名耶律太保，跟着使节团来大宋，主要目的就一个。 就是亲眼看看那位“延禧公主”到底长得怎么样。 如果确实漂亮，那和亲这事儿就继续往下推进。要是长得不行，那就找个借口反悔。 “你能不能别做出这副姿态？朕看那个姓赵的宋使都有些怀疑朕的身份了。” “是，陛下说的是，臣一定注意。” “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什么楼来着？” “春风楼！” “嗯，既然来都来了，一会儿就去瞧瞧。” “是，那微臣这就去跟那些宋人说，让他们做好安排。” 萧奉先立刻轻夹马腹来到赵挺之这边，赵挺之听了萧奉先提出的要求后，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春风楼确实是个好地方，可这地方贵啊，并且赵挺之还没办法用国信所的权力让春风楼免费接待。 因为汴京城谁都知道，春风楼的背后站着裴凌。 “好的好的，老夫这就派人去安排。” 赵挺之虽然有些心疼，但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等到萧奉先离开后，赵挺之身边的副使何浩阁凑过来:“赵老，这春风楼虽然是个销金窟，但也有省钱的办法。” “什么省钱的办法？”赵挺之赶紧追问。 “春风楼当初刚开的时候，曾经给汴京城一百位名流赠送过一张‘名流金卡’。只要拿着这张卡去春风楼，一切花费都只收标价的六成。” “哦，那你知不知道谁有这‘名流金卡’？” “国子监的周主薄就有一张，您与周主簿不是多年老友吗？要不您派人拿着名帖去找周主簿借用一下名流金卡？” “周邦彦都能获赠名流金卡，为何老夫没有？” 赵挺之有些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随后赶紧取出名帖交给了随行的一名官吏，让他立刻赶去国子监找周邦彦借“名流金卡”。 一般的青楼只在晚上营业，但春风楼不同，它是十二个时辰都在营业。 因为春风楼是出了名的对员工保护好，待遇高，并且还不限制员工的去留，所以整个开封府有点儿名气的花魁，都希望能够到春风楼做事。 为此甚至有不少花魁拿出多年积蓄给自己赎身，然后到春风楼做事。 春风楼也因此一再扩建，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赵挺之他们来到春风楼时，派去借名流金卡的官吏还没赶回来。 无奈之下赵挺之只好亮明身份去跟春风楼的人交涉，春风楼大门处的护院听后也没敢怠慢，当即对赵挺之道:“请赵大人稍等，我们先去问问掌柜，看看里面是否还有空闲的包厢。” 赵挺之点点头。 这时那护院刚准备离开时，突然辽国使节团里有人怒吼一声:“区区一家青楼而已，竟然敢阻拦我们辽人进去，你们这家青楼的老板是活腻了吗？” 啪！ 这名辽国使节解下腰间的鞭子，狠狠一鞭抽在护院的脸上。 第235章 有种单挑！ “啊！” 护院痛呼一声，那鞭子犹如锋利的小刀一般，直接把他的脸抽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护院下意识愤怒地看了那辽人一眼，辽人顿时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怒吼着:“下贱的南蛮子！猪狗一样的蠢东西！你竟然还敢不满！” 啪啪啪啪…… 辽人冲上来对着这护卫又是一顿猛抽。 院子里面，庞海和薛志成原本正在和几名护院闲聊，听到门口有吵闹声，他们立刻走了过来。 恰好二人亲眼目睹一名辽人正在疯狂鞭笞他们手下的护院。 庞海和薛志成本就是受不了辽人的欺压，这才加入摩教，然后从燕云十六州那边逃到大宋来的。 如今在汴京地界看见辽人鞭笞他们的下属，二人顿时怒从心起。 “辽狗！我草你奶奶！” 薛志成怒吼着冲过来，一记弓身望月直接将这辽人撞飞出去。 辽国使节团这边光随行护卫就有八百人，并且这八百人全都是一等一的宫卫精锐。 眼见一个青楼的护卫居然敢打他们辽国勇士，这八百名辽国精锐立刻抽出腰间的腰刀。 被撞飞的那名辽人愤怒大吼着:“杀！给我杀了这些下贱的南蛮子！” 八百名辽国精锐当即有要冲杀的趋势，这时密集的脚步声突然传来，一道冰冷威严的声音响起:“列阵！弓弩手准备！前方辽人有胆敢擅动者格杀不论！” 刚去京西北路平乱回来的一千庄兵，五百禁军亲卫，五百武德司校尉，此刻迅速散开阵型，取出弓弩将春风楼大门外的辽国使节全部包围起来。 赵挺之定睛一看，只见一匹神骏的枣红色战马上坐着一名英武挺拔的年轻男子。 男子穿着一袭象征着身份的紫色圆领长袍，戴着一顶黑色乌纱帽，就算赵挺之没见过这名男子，此刻也猜出了这名男子的身份。 “敢问这位可是忠勇伯？” 赵挺之对着裴凌抱拳问道。 裴凌抱拳还礼:“正是在下。” “忠勇伯不要动怒，这些是自辽国远道而来的使节，方才……” 赵挺之正准备解释，之前被撞飞的那名辽人立刻指着裴凌吼道:“你敢拿弓弩对准我们辽人，你个不知死活的南蛮子，赶紧滚下马来跪着道歉！” “吕射辕，把你的神臂弩给我！” 五百名禁军亲卫在跟着裴凌去过河湟之地，然后又去过京西北路后，他们早已经决定要死心塌地的追随裴凌。 这次从京西北路回来，这五百名禁军就会统一放弃禁军身份，转而做裴凌的随行亲卫。 这些随行亲卫一共分作五队，李云长、陆谦、林冲、鲁智深、吕射辕，这五人各自统领一队人马。 现如今这五人各自骑着战马护在裴凌周围，裴凌朝吕射辕伸出右手后，吕射辕立刻将手里的神臂弩交给裴凌。 裴凌端着神臂弩，直接对准了刚刚冲着他吼的这名辽人。 这辽人一脸不屑地冷哼一声，直接扯开自己胸前的衣襟道:“南蛮子，有种你就放箭，朝着爷爷这里……” 咻！ 弩箭带着破空之声直接洞穿那名辽人的胸口，由于距离太近，箭矢还带动着他整个人往后倒退了几步。 “大胆！” “南蛮子你找死！” 八百名辽国精锐怒吼着想要朝裴凌冲杀过来，裴凌冷漠地举起右手，只要这些辽人稍有异动，他一定会马上把他们射成马蜂窝。 “住手！住手！” “全部都住手！” 前面两个住手是赵挺之在喊，后面的住手是萧奉先在喊。 赵挺之担心会引发两国战争，萧奉先担心会伤到耶律延禧。 “裴伯爷！你……你竟然当众射杀辽国使节，你难道就不怕挑起两国纷争，引发天下大乱吗？” 赵挺之愤怒不已地质问裴凌。 裴凌冷冷地看着赵挺之，掷地有声道:“这位大人，这里是汴京！辽人在我们的都城无缘无故鞭打我们宋人，还张口闭口就称呼我们是‘南蛮子’，这等屈辱你忍得，我忍不得！”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就回去，三个月之内我大辽铁骑必将踏入你大宋境内！” 一直没说话的耶律延禧，此番盯着裴凌冷冷地开了口。 裴凌与耶律延禧四目相对，一脸淡漠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为什么要放你们走？所有人听令，放……” 裴凌口中的“箭”字还没出口，萧奉先连忙大喊:“等一等！先等一等！” “陛下，现在他们人多，咱们要是继续跟他们硬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咱们还是先忍一忍，等回到大辽后才集结大军报今日之仇。” 萧奉先用很小的声音在耶律延禧耳边劝说。 他的话正常来说只有耶律延禧一个人能听见，但可惜裴凌自从《抱朴功》进入第二层后，整个人就有些不太正常。 萧奉先那声音虽然小，但裴凌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 裴凌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萧奉先劝说耶律延禧一番后，耶律延禧冷哼一声，随即后退一步不再说话。 这时萧奉先对裴凌道:“这位大人，在下萧奉先，是此次出使大宋的大辽正使。今天的事我手下人虽然有错在先，但也罪不至死。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今天的事咱们就当是一场误会就此揭过如何？” 裴凌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什么叫误会？如果今天我没及时赶到，恐怕你们早就冲进春风楼大开杀戒了吧？ 说实话，你们辽人真是越发不如从前了。过去你们虽然野蛮嗜杀，但起码还算是英勇热血的勇士。 可现在你看看你们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堂堂一个使节团居然在一家青楼门前耀武扬威，我都替你们感到脸红。 你们这些辽人但凡有点儿骨气，就站出来和我们这些大宋爷们儿比一场。 咱们比试就按你们辽人的规矩，谁输了谁给对方当奴隶。这样咱们也就不用说什么误会不误会了，你们要是能赢，直接砍下我的脑袋踢着玩儿都行！” 说完裴凌伸手指了指耶律延禧，“那个谁，你刚才不是叫得很凶吗？有种你和我真刀真枪比一场如何？别说我看不起你，我让你一只手也能把你当狗一样打！” 第236章 技惊四座，什么是真正的功夫！ “你个不知死活的宋人，有种你跟我比，我一把捏断你的脖子！” “来来来！我俩比，我今天跟你不死不休！” “宋人就是如此，一贯好逞口舌之利，有本事你下马来，我一脚踢爆你的蛋！” 古人讲究“君辱臣死”，裴凌刚刚指着耶律延禧说的那番话，顿时像捅了这些辽人的马蜂窝。 他一个个嚷嚷着要和裴凌决一死战。 不过令裴凌比较欣慰的是，这些辽人没有一个敢再冲着他喊“南蛮子”。 “都给我闭嘴！” 耶律延禧大吼一声，刚刚还群情激愤的辽人立刻噤若寒蝉。 这时耶律延禧从挂在马鞍的皮囊里取出一支令箭，这令箭用黑色绸缎和纯银旗架制作而成，大约有两个巴掌大小，外形类似于战旗的缩小版，另外上面还用金色丝线绣着契丹文，外加一个“令”字。 令箭是身份和权力的象征，老话“拿着鸡毛当令箭”中的“令箭”，就是指耶律延禧现如今拿出来的这种令箭。 赵挺之看清耶律延禧这支令箭，整个人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 辽人崇尚黑色和白色，所以那令箭用黑色绸缎为底，用纯银打造旗架，这尚且还算正常。 可那金色丝线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吗？ 要知道辽人受汉文化影响，国内同样把金色定成了皇室的专用色。 耶律延禧取出令箭后，又立马取了一个空白的羊皮卷轴出来。 他把羊皮卷轴丢给裴凌道:“来吧，在这羊皮上面写下你刚刚所说的比试约定，然后你我的比试正式开始！” 裴凌接住羊皮卷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别人或许不太清楚耶律延禧这番举动意味着什么，但对古代文化了解很深的裴凌清楚。 契丹人讲究“传箭为号，以皮为约”，虽然现在早已不是这样，但风俗习惯依旧还在。 如果裴凌赢了，再拿下耶律延禧那令箭和羊皮卷轴，那就算耶律延禧想赖掉今天的事都赖不掉。 咦？不对，这家伙是化名来的，他一会儿在羊皮卷轴上签名字的时候肯定也会签假名。 那他还是有机会耍赖！ 裴凌心中暗自冷笑，然后命人取来笔墨，当场龙飞凤舞地写下比试约定。 约定内容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谁输了谁给对方当奴隶，任由对方生杀予夺。 写完以后，裴凌大大方方签下自己的名字，并且按了手印。 轮到耶律延禧时，裴凌漫不经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耶律太保！” 耶律延禧理直气壮地回答。 这狗东西果然想耍赖！ 裴凌心里咒骂了两句，脸上却笑了笑道:“既然你姓‘耶律’，那你就在这上面写下‘道宗帝耶律查剌之后’就可以了。” 耶律查剌是耶律洪基的契丹名，裴凌连这个都注意到了，显然是没打算给耶律延禧留任何耍赖的机会。 耶律延禧大惊，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我和你的比试，我当然写我自己的名字，为什么要写道宗帝的名讳？” “那我又不认识你，我怎么知道你真名是不是叫耶律太保？” 裴凌这句话顿时让耶律延禧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时裴凌又激了耶律延禧一句:“怎么？你怕输啊？如果有自信赢的话，又何必在乎契约上写什么名字？” “朕……真可笑，我会怕给输你？” 耶律延禧自幼习武，骑射方面更是一绝。 虽然近年来因为沉迷酒色逸乐，各方面都有些荒废，但像耶律延禧这样的皇室嫡系，他平日里跟人比武会是什么样的场面，想必也不难猜测。 裴凌和耶律延禧签订契约后，耶律延禧提出进春风楼内比试。 裴凌摆摆手:“不用，就一两招的事，咱们就在这儿解决便是。” 说完裴凌翻身下马，众人此时立刻散开，以人为墙给裴凌和耶律延禧隔出一个空间。 裴凌将左手背在了身后，懒洋洋地冲耶律延禧招了招手。 耶律延禧愤怒地大喊:“我要你用两只手，并且拔出你的武器！” “对付你这种废物，根本用不着让我用两只手，快来吧，别耽搁时间了！” “你个狂妄的宋人！” 耶律延禧拔出腰刀，大喊着朝裴凌冲过来。 裴凌一开始站在原地纹丝未动，那模样就像是被耶律延禧的气势吓傻了一般。 围观的辽国护卫见状，立刻兴奋地大喊起来。 结果耶律延禧刚到裴凌跟前，裴凌闪电般踢出三脚。 啪！ 第一脚踢飞耶律延禧手中的腰刀，第二脚踢中耶律延禧的腹部，让他整个人痛呼一声，抱着肚子蜷缩成了虾米状。 第三脚踢在耶律延禧脸上，直接将他踢翻在地。 “好！裴大人威武！” “裴大人太厉害了！真给我们宋人长脸啊！” “裴大人天下无敌！” 爬在四周屋顶观战的汴京城百姓，在看见裴凌如此干净利落地击败耶律延禧后，顿时兴奋地大喊起来。 裴凌走到耶律延禧身旁蹲下，微微笑道:“怎么样？服不服？我说是让你一只手，实际上从始至终我只动了一条腿而已。” “你……” 耶律延禧长到这么大，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惨败，他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裴凌。 裴凌微微笑道:“其实你身体骨架不错，应该是块练武的好料子，不过可惜你没有名师指导，所以才导致你武功这么差。” “你胡说！我有三十多个老师，每一个都是大辽最厉害的勇士。” “大辽最厉害的勇士了不起吗？我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功夫！” “李云长！” 裴凌沉喝一声，李云长立刻将太甲剑扔出来。 “大人接剑！” 裴凌凌空接住太甲剑，长剑“锵”的一声出鞘，然后只见裴凌凌空跃起，无数剑影瞬间包裹裴凌全身。 紧接着无数剑影又在空中瞬间融合到一起，然后“轰”的一声巨响。 河岸边一棵枫叶树拦腰断裂，树身“哗啦”一声倒进旁边的金水河中。 锵！ 裴凌看到没看一眼，直接将太甲剑收回到剑鞘之内。 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枫树树桩，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倒是耶律延禧在愣神一会儿后反应最快，他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拉着裴凌的衣袖问:“你这功夫哪里学的？你……你能不能教教我？” 第237章 谈几笔大生意 “教你？我凭什么教你？把你教会了，然后等着你领辽国大军来杀我？” “哦对了，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奴隶了对吧？” 裴凌脸色有些不善地看着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表情微微一滞，整个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裴凌的种种表现让耶律延禧在他面前生不出半点儿自傲之心，反倒是裴凌刚刚露的那一手，算是彻底把耶律延禧给镇住了。 “裴大人。”萧奉先叫了一声，然后满脸堆笑凑到裴凌面前来，“奴隶都是可以买卖的，所以还请您开个价，我们想把你手中这份羊皮契约和令箭买回来。” “要买我的奴隶？没问题，咱们到里面坐下边吃边聊如何？” 裴凌说着指了指春风楼。 萧奉先赶忙点头，“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我事先说好，你和我这奴隶可以进去，其他人给乖乖在门外等着。” 裴凌说着目光最后落在赵挺之身上，赵挺之面色一窘，正想说点儿什么。 裴凌毫不客气道:“包括你们，也不能进！” 说完裴凌不再搭理赵挺之，而是冲着薛志成吩咐:“去让人开‘万福宴’，好好犒劳一下我这些兄弟。” “喏！” 薛志成大声领命。 裴凌今天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给他撑腰，这让薛志成十分感动。 尤其裴凌招惹的还是辽国使节，这更是让薛志成有种愿为裴凌肝脑涂地，慷慨赴死的冲动。 薛志成进入春风楼后，裴凌走到被鞭笞的那名护院跟前:“我记得你叫赵良俊对吧？” 浑身是伤的赵良俊连连点头，他没想到裴凌竟然会记得他的名字。 “是的大人，小人正是叫赵良俊。” “让你受苦了良俊。” 裴凌说着冲不远处的李广喜招招手，李广喜立刻走过来向裴凌行礼。 裴凌道:“你一会儿给良俊找个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给他治伤，然后拿一百贯钱给良俊，让他在家里先休息一段时间，等伤好了再回来。” “是，属下遵命。” “大人，小人伤得并不重，小人……” 赵良俊被裴凌一番安排感动得泪流满面，裴凌按照赵良俊的肩膀，悄悄往他体内灌注了一缕《抱朴功》的力量。 “好了良俊，既然我已经做了安排你听命便是，抗命不遵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是！小人绝无抗命之意。” 裴凌处理好后续的这些事宜后，他去马鞍边上取了一个皮囊，随后便带着耶律延禧和萧奉先进入春风楼。 “大人，您看属下给安排哪个房间比较合适？” 李广喜躬着身子走在裴凌身边，小声地询问裴凌。 裴凌低声道:“开风雅阁。” 李广喜微微一惊，风雅阁是裴凌专门为他自己留的房间，一般不是招待关系亲近的人，裴凌绝不会开这间包厢的。 “喏。” 惊讶归惊讶，李广喜还是赶紧跑去做了安排。 裴凌带着萧奉先和耶律延禧进入包厢时，包厢内的餐桌上已经摆了些酒菜。 萧奉先在裴凌的引领下落座，耶律延禧倒是颇有身为奴隶的自觉，竟然乖乖地站在餐桌旁没动。 裴凌笑了笑道:“天祚帝也请坐吧。” 裴凌一言叫破耶律延禧的身份，这把萧奉先和耶律延禧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萧奉先，他赶紧起身握着腰刀，一脸紧张地看着裴凌:“裴大人你……你在说什么天祚帝？” “放松点儿萧大人，我没想过要对天祚帝怎么样，不然以我的功夫你们两个现在早已经是两具尸体了。” “来来来，都坐下说话，这里没有外人，咱们用不着再被各自的身份束缚着。” 耶律延禧听裴凌这么说，略作沉吟后当即在裴凌对面坐下，然后萧奉先也紧挨着耶律延禧落座。 “你怎么知道朕身份的？” 耶律延禧好奇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微微一笑，老老实实地回答:“练武之人将功夫修炼到一定境界后，感知能力会比一般人强很多。刚刚萧大人在你耳边小声说话时，我恰好听得一清二楚。” 耶律延禧怔了怔，随后立刻反应过来:“那照这么说你是故意激朕跟你比试，然后让朕跟你签下奴隶契约？” “对啊，不然陛下真的带辽国铁骑攻打大宋怎么办？挑起两国战争这种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你……你这人太狡猾了！” 耶律延禧有些不忿。 裴凌把羊皮卷轴和令箭取出来，推到耶律延禧面前:“刚才的事大家都有错，这卷轴和令箭我现在还给你陛下，希望陛下宽宏大量，可以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耶律延禧看着裴凌想了想，随后脸上露出笑容:“朕可以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不过你得答应教朕功夫。” “这是小事，陛下有兴趣学我自然倾囊相授。不过我事先跟陛下说清楚，这武学一道需要从小修炼，陛下这个年纪才开始学武其实已经过了武学开蒙的最佳年纪，注定难有大成。” “这个朕也听说过，不过朕还是要学，哪怕只比现在厉害个十几倍也不错。” 裴凌点点头，没再继续纠结学武这个话题。 耶律延禧有些好奇，疑惑着看着裴凌问:“其实你如果一直假装不知道朕的身份，朕也不会当真派兵攻打大宋的。这样无论你是卖朕的奴隶契约，还是教朕武功，肯定都会得到不菲的回报。” “哈哈哈……”裴凌爽朗地笑了两声，随后颇为豪迈地说道:“陛下实在是太小看我了，我又岂是在乎那点儿蝇头小利的人。 之所以我说破陛下的身份，就是因为我有几笔大生意，想要跟陛下好好谈一谈。” 说完裴凌从皮囊中取出一块棉布，然后又拿出两个瓷瓶。 “陛下可知在辽国这种品质的棉布要买多少钱一匹？” “这朕如何知晓，萧奉先你知道吗？” 耶律延禧扭头问萧奉先，萧奉先挠了挠后脑勺道:“这种棉布看上去质量不错，但仍旧是平民才会用的布料，所以臣对它的价格也不是很了解，大概贯钱一匹吧。” 裴凌笑着摇摇头:“在辽国上京这样一匹棉布的价格是两贯又六百文钱，但要是陛下从我手里大量购买，我可以只卖八百文钱。” 第238章 全是赚钱的生意 “只卖八百文钱？”耶律延禧疑惑地看着裴凌，“又如何？” 裴凌一脑门儿黑线，顿时明白了辽国为什么会葬送在耶律延禧这货手中。 不过为了赚钱，裴凌还是耐着性子给耶律延禧解释。 “陛下仔细想一想，偌大的辽国一年需要消耗多少棉布？如果这些棉布都由陛下来卖，陛下一年得赚多少银子？” 裴凌谆谆善诱地说着，耶律延禧再一次露出疑惑的表情:“那到底是能赚多少银子？” 坑爹呢这是！ 裴凌差点儿直接掀桌子离开。 算了算了，他虽然是傻缺，但他有钱啊！ 裴凌在心里安慰自己两句后，继续耐着性子解释:“现如今辽国百姓大概有一千两百多万人。就算每个人一年只消耗一匹棉布，那就是一千两百多万匹。 要是这所有的棉布都由陛下来卖，陛下每一匹棉布赚八百文钱，一年就能赚接近一千万贯钱。” “一年赚一千万贯？” 耶律延禧这下动容了。 因为是刚刚即位，耶律延禧大概听宰相斡特剌说过，大辽目前一年的赋税收入是八百三十万两白银，而这些银子在支付完各项开支后，根本就剩不了多少。 这导致耶律延禧想给他爷爷修一座奢华点儿的陵墓，朝中大臣都大喊没钱，逼得耶律延禧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 “一年一千万贯，全由朕随便花吗？” 耶律延禧脑海中已经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幻想。 朕要重新修一座豪华又气派的皇宫，朕要把皇宫里的宫婢全部换成年轻貌美的少女，朕要请全天下最好的厨子，每天给朕做不一样的美味佳肴…… 咳咳。 就在耶律延禧正沉浸于各种美好幻想时，萧奉先有些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两声。 这两声咳嗽一下将耶律延禧的幻想打断，耶律延禧有些不悦地看了萧奉先一眼。 萧奉先先是带着歉意冲耶律延禧笑了笑，随后问裴凌:“裴大人这算法有问题吧？你怎么就能保证，整个辽国百姓都会找陛下买棉布呢？” “咦？对啊，这个你怎么保证？” 耶律延禧也像是抓住了裴凌话里的一个大漏洞一般，双目死死地盯着裴凌，一副我看你怎么解释的样子。 裴凌是真有点儿不想搭理这两个大傻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后问萧奉先:“一模一样的一块布，别人卖给你两贯钱，我卖给你一贯钱，你买谁的？” “那当然是买你的。”萧奉先毫不犹豫地回答。 裴凌一拍手:“这不就对了？” “我的棉布质量好又卖得比别人便宜，陛下进购我这里的棉布回辽国卖，当然辽国百姓都会买他的布。” “对哦，是这个道理啊，同样的东西当然是指着便宜的买啊。” 耶律延禧没好气地瞥了萧奉先一眼，仿佛是在说“你看看你到底问了个什么白痴问题？”。 萧奉先脸色一窘，自己也感觉到有些尴尬。 这时裴凌打开一个瓷瓶，将瓷瓶里的东西倒到桌上。 “陛下，萧大人，你们看这是什么。” “这个朕认识！糖霜！” 耶律延禧用食指沾了点儿，然后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 “嗯，你这糖霜味道不错，应该是上等货吧？” “陛下果然有见识，那还请陛下猜一猜，这糖霜卖多少钱一斤？” 裴凌冲耶律延禧竖个大拇指后问。 耶律延禧得意地笑了:“这你可考不倒朕，朕最喜欢吃的几样点心都得沾这糖霜吃，这糖霜在上京一斤得卖三十贯钱。” 噗！ 裴凌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一下全喷了出来。 糖霜在古代确实是很珍贵，南宋有个叫王灼的人曾经写过一本《糖霜谱》，里面就有这样一段记载:“糖霜，一名糖冰，四郡所产甚微而碎，色浅味薄，犹是珍贵……” 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得出来，这糖霜兼具三个特点:产量低，颜色白，甜味淡。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况，就是因为古人用甘蔗制糖，做出来的糖不是红沙色就是黑色。 唯独在蔗糖凝固时，其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结晶体，这一点结晶体便是糖霜。 之所以糖霜甜味淡，是因为它是由水蒸气和糖分凝结而成，味道自然偏淡。 糖霜贵归贵，但裴凌也派人打听过了。 汴京城一斤糖霜卖七贯钱，如果卖去辽国价格就是十贯钱。 结果辽国皇宫里的人却忽悠耶律延禧，说这东西一斤得卖三十贯钱，可见辽国皇宫里负责采买的人，也是够贪得够狠的。 裴凌拿出来的这白糖和糖霜一样白，但甜味比糖霜高得多，所以耶律延禧以为这是比糖霜更高级的糖。 可实际上这白糖是裴凌拿红糖脱色制作而成的，一斤成本只要二百三十文钱。 当然这是拿成品红糖脱色的成本，要是裴凌自己种甜菜，然后拿甜菜制糖脱色。 这成本顶天了不会超过五十文钱一斤。 裴凌看着耶律延禧微微笑道:“陛下，这样的糖霜我卖给你五贯钱一斤，你觉得你有得赚吗？” “五贯钱一斤？” 萧奉先忍不住惊呼出声。 棉布的价格萧奉先也了解不多，但糖霜的价格他清楚啊。 虽然不至于三十贯钱一斤那么夸张，但在上京确确实实是要十五贯钱一斤。 并且因为产量少，所以上京的贵族还得托关系才能卖得到。 “对，五贯一斤，并且无限量供应，你们能吃下多少货我就能给你们提供多少货。” 咕噜。 萧奉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看向裴凌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炽热。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等这回聊完他一定私下里再单独约见一下裴凌。 这棉布生意和糖霜生意，他必须插一脚。 耶律延禧心里其实也是一片火热和激动，但他毕竟是皇帝，最起码的帝王心术还是有的。 耶律延禧故作矜持地问:“那你说说，这生意你准备跟朕怎么做？” “陛下不用着急，我给你准备的可不仅仅只有棉布和糖霜，另外还有这个。” 楚浪将另一个瓷瓶打开，把里面装着的精盐给倒了出来。 “这盐是我自己制的，陛下要是有兴趣，我愿意以十五文一斤的价钱卖给陛下。” 第239章 交易的细节，真实的目的 “人可以一辈子都不买糖霜，也可以几年只用一匹棉布，但是人不能不吃盐。 像我这种品质的精盐，辽国一斤至少卖五十文钱，这意味着陛下的毛利足足有三十五文钱。 要是辽国上下全都从陛下手中买盐，陛下从此以后只用担心一件事。” “担心什么事？” 耶律延禧好奇地问。 “担心每年赚的钱要怎么做才能完全花光。” “哈哈哈……” 裴凌此话一出，三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要是你说的这三个生意真有这么赚钱的话，那从今往后你就是朕最好的生意伙伴。” “陛下，你最好的生意伙伴不是我，而应该是萧大人。” 萧奉先整个人打了个激灵，连忙瞪大眼睛看着裴凌。 耶律延禧一脸疑惑，不解地问:“咱们的生意跟得里底有什么关系？” 得里底是萧奉先的契丹名字，萧奉先一听耶律延禧这话，眼中立刻闪过一丝不满和失落。 裴凌将萧奉先的反应尽收眼底，但却未动任何声色，他笑了笑道:“陛下，咱们刚刚谈的棉布、糖霜、盐，都是面向整个辽国的大生意。 如此大的生意要想快速铺展开，里面涉及到很多事情，这些事陛下总不会是准备自己亲自处理吧？” “哦，朕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得里底代朕处理咱们之间的生意。” “陛下英明。” 耶律延禧在这件事上倒也没多做纠结，萧奉先的妹妹萧贵哥是耶律延禧最宠爱的元妃，所以耶律延禧对萧奉先本就十分信任和倚重，让萧奉先代为处理生意，这对耶律延禧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得里底，那朕的生意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可得给朕努力一些，朕以后有没有钱花就全看你的了。” “请陛下放心，只要裴大人能够保证货物的数量和品质，臣保证一定会为陛下赚回足够的银子。” 裴凌看了萧奉先一眼，心想这家伙也是个人精啊。 萧奉先那句保证乍一听似乎诚意满满，但仔细推敲下就会明白里面有很大问题。 “赚回足够的银子”到底是足够用来干什么他没说，另外他还附加了两个前提条件，要裴凌保证货物的数量和品质。 这样一来万一耶律延禧对萧奉先赚回来的银子数量不满意，他肯定会甩锅是裴凌的货物数量或者是质量不行。 裴凌心中冷笑一声，跟你裴爷玩心眼儿？那你小子还愣了点儿。 裴凌轻咳一声道:“既然萧大人担心我货物数量或者质量的问题，那陛下可以另外再挑选一批人，专门负责检验我的货物数量和质量，如果在数量和质量方面有任何问题发生，我愿意承担处罚。” 萧奉先大惊失色，同时心中后悔不已，他没想到自己随口应对的一句话竟然会引来这样的后果。 原本萧奉先独立负责和裴凌之间的生意往来，那巨大的油水他想怎么捞就怎么捞。 可裴凌来这么一个提议，就等于是在萧奉先身边安插了一个监督队，这样一来他捞好处就会麻烦很多。 耶律延禧听了裴凌的话后，只觉得裴凌诚意满满。 “行，到时候朕会再派身边的人去帮得里底。” 裴凌拿起酒壶给萧奉先和耶律延禧各自倒了杯酒，然后举起酒杯道:“那我提议咱们就以这杯酒，祝咱们日后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好！大家一起发财！” 耶律延禧笑着喊了一声，然后端起酒杯跟裴凌碰了碰。 萧奉先也说了句:“那我也借这杯酒预祝我和裴大人之后合作愉快。” 三人将杯子酒一饮而尽，耶律延禧这好酒之人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进汴京城之前我就听说，这春风楼的酒、菜、美人都是一绝，现在一尝这酒至少是名不虚传。” “陛下要是喜欢，之后咱们的生意正式开展起来后，我再把这酒也给加到货物名单里。 这样一来即便陛下人在辽国，也能轻松喝到这酒。” “好好好，一言为定！” 耶律延禧正兴奋之际，裴凌放下酒杯微微笑道:“陛下，既然咱们已经有合作了意向，那接下来是不是该谈一谈具体的合作细节了？ 例如咱们应该选在哪个地方交接货物？以及什么时候进行第一次交易？” “对，这些问题是应该提前谈清楚。” 耶律延禧一边点头表示认同，一边狐疑地看着裴凌。 这一刻耶律延禧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裴凌表演半天，终于忍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了一般。 果不其然，裴凌又从皮囊中取出一份绘制在白绢上的地图。 这地图绘制得十分详细，一看不是民间能有的东西。 裴凌伸手在地图上点了点头:“如果陛下没意见的话，我想把货物交易地点设在这里。” 耶律延禧和萧奉先一看裴凌所选的地方，二人异口同声地问出:“为什么是在这个地方？” 第240章 黄金地带，沙洲！ 自缔结澶渊之盟以来，宋辽两国一直都是在易水和白河互开边市。 原本耶律延禧以为，裴凌也会在这两个地方内挑一个交易地点，结果裴凌却要把交易地点指在了玉门关那里。 没错，就是“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那个玉门关。 盛唐时期玉门关是连接丝绸之路的重要关隘，到了西夏占领整个河西走廊后，玉门关也就不复存在了。 裴凌在地图上所指的地方，严格来说应该是西夏的沙洲。 自从裴凌打下青唐城后，他就对沙洲片地方十分眼热。 倒不是因为这地方有多么繁华，而是它西邻回鹘，北邻辽国，南边是陇右都护府的青唐城，东边是西夏。 如此一个核心区域，放在西夏手中屁用没有，但是如果交给裴凌，那他就能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寸土寸金的黄金商业区。 用后世时髦一点儿的话来讲，这里就将是一个连接四国的cbd。 “这沙洲是西夏的地盘儿，西夏人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你的货要是运到沙洲去，肯定会被西夏人抢掠一空。” “别说西夏了，就那河湟一带的羌人、吐蕃人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你的货。” 耶律延禧和萧奉先各自表达了自己的不看好后，裴凌脸上看着二人笑了笑。 “首先萧大人的担忧大可不必，因为河湟一带现在是我的地盘儿，当地的羌人和吐蕃人全都听我的。” “河湟一带是你的地盘儿？” 萧奉先正一脸疑惑时，耶律延禧看着裴凌惊呼出声:“原来是你！” “朕在来大宋之前听手下的禀报过，河湟一带的陇右都护府似乎已经不再听命于大宋，他们攻打了宗哥城和青唐城，还在河湟一带做起了生意。” “没错，陇右都护府现在全部听命于我，他们在河湟一带经营的生意，也是我的产业。” 裴凌承认他在河湟一带的身份地位后，耶律延禧和萧奉先看裴凌的眼神立刻有了变化。 因为从现在起裴凌的身份不再是什么大宋的臣子，而是一名拥有自己军队、土地、臣民的诸侯。 看过左传的人，应该会对《晋楚鄢陵之战》里这样一段内容有印象，“卻至三遇楚子之卒，见楚子，必下，免胄而趋风。楚子尹襄问之以弓……” 这段内容讲述的是，周王朝时期晋国和楚国打仗，晋国的大将卻至在战场上碰见楚王时，一连三次他都从自己的战车上下来，摘下头盔向前快走，以表示自己对楚王的尊敬。 这就是古代的礼仪，天子有天子之礼，诸侯有诸侯之礼。 哪怕你我是敌对双方，我也同样对你的身份保持尊重。 当然时代发展到宋朝这会儿，已经没人这么讲究礼仪了，尤其是文化有限的辽人。 不过即便是这样，裴凌靠着在河湟之地的那份家业，也还是让耶律延禧从内心深处开始真正将他当作一个合作伙伴对待。 而不只是一个“有点儿有意思的宋人”。 “即便河湟一带现在是你的地盘儿，那你也没办法掌控沙洲吧？难道你准备先派兵把沙洲打下来？” “派兵打下来多伤和气？以大辽的威势，只需要陛下一句话，西夏肯定会乖乖的把沙洲双手奉送给陛下。” 裴凌这话说得有些夸张，耶律延禧笑了笑后没有接茬。 萧奉先见状立刻替耶律延禧问:“裴大人，要不你还是先说说，把交易地点设在沙洲到底有什么好处吧。” “陛下，把交易地点设在沙洲，好处一目了然啊。沙洲本就紧挨着大辽，把交易地点设在沙洲，非常便于运货去大辽。 其次沙洲四周除了有辽人以外，有回鹘人、西夏人、吐蕃人、羌人、回讫人。 刚刚我拿给陛下看的这些棉布、糖霜、精盐等物，辽人需要，回鹘人、西夏人这些肯定也需要。 如果陛下能够拿下沙洲，那么由我给陛下供货，陛下就能把生意做到回鹘、西夏、吐蕃等这些人身上。 届时陛下能赚的钱，那可就难以计算了。 另外除了我的货以外，莫非辽国就没有可以拿出来买卖的优质货物了？ 陛下一旦控制了沙洲，不仅您可以把辽国的货物卖给其他国家，您还可以低价收购其他国家的货物，又将它们卖回辽国。 甚者陛下还可以卖‘资格’。” “卖资格？这又是什么意思？” 耶律延禧已经彻底被裴凌天马行空般的头脑给折服了。 裴凌耐心给耶律延禧解释:“陛下您仔细想想，如果回鹘、西夏、吐蕃……甚至包括我陇右都护府的宋人，我们都到沙洲来进货，那是不是会有很多人想来沙洲做生意？” “这肯定的呀，客人多的地方，做生意的人肯定也多嘛。” “所以咯，只要沙洲在陛下手中，陛下就可以任意决定谁可以在沙洲做生意。 到时候想在沙洲做生意的人，陛下先收个几万两白银的准入费，这就叫‘卖资格’。 然后陛下再派人维护一下沙洲的秩序，不允许有人再沙洲乱来。 这样陛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沙洲收税，到时候就说收的是‘保护费’好了。” “哦对了，到时候沙洲一旦热闹起来，陛下还可以派人在沙洲开客栈，开赌场，开青楼……我保证每开一家，必定是日进斗金。 所以陛下现在觉得，我们把交易的地点设在沙洲如何？” “必须是沙洲！这块地方朕要定了！” 耶律延禧激动得脸都红了，他站起身来做出一副挥斥方遒的模样。 “得里底，明天一早你就去跟宋人皇帝说，我们有急事要马上回大辽。 你让宋人皇帝安排朕和那个延禧公主见一面，要是那延禧公主长得一般，和亲一事你就找理由帮朕推脱掉。” “喏。” 萧奉先刚应了一声，裴凌这时拿起酒杯给耶律延禧倒了杯酒。 “陛下，关于延禧公主的事，我有一些话想跟您说清楚，还请您答应听后不要动怒。” 第241章 跳梁小丑 “你是个假太监？你……你还和延禧公主私定了终身？” 耶律延禧听完裴凌的讲述后，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没过一会儿，耶律延禧严肃地看向萧奉先道:“回大辽后，你立刻带人把宫里所有的内侍都检验一遍。” “喏。” 萧奉先应了一声后，耶律延禧的脸色这才渐渐恢复。 “大宋出你这么个人物，也不知道是大宋之福还是大宋之祸。总之你放心，既然你已经和延禧公主私定终身，朕也不会夺人所爱，明天见完你们宋人的皇帝和皇太后，朕立刻回大辽。” “陛下您别急啊，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带个姑娘回去吧？况且您要是不带个姑娘回大辽，我就当不了这‘和亲使’。 我要是当不了和亲使，又怎么会有借口去陇右都护府帮您谋取沙洲？” “可你不是说你已经和延禧公主私定终身了吗？那朕还能带谁回大辽？” “陛下放心，这个人选我早就替您物色好了。” 萧奉先和耶律延禧在春风楼花天酒地时，有关裴凌硬顶辽国使节的事，已经在汴京城内传播开来。 在汴京城的老百姓口中，裴凌无疑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武功盖世的传奇。 但是在朝廷文武百官这边，裴凌就成了“胆大包天，竟敢得罪尊贵的辽国使节，有意挑起两国战事”的罪魁祸首。 为了给辽国使节一个满意的交代，赵挺之昨天就进宫面见皇太后，在皇太后面前添油加醋地参了裴凌一本。 今天早晨的朝会在大庆殿举行。 裴凌以伯爵的身份参加早朝，位列徐芳身旁。 徐芳小声提醒裴凌:“你今天小心点儿，听说赵侍郎昨天在皇太后面前参了你一本，接着他又出宫联系了不少大臣，要在今天当着辽使的面，狠狠地治罪于你。” 裴凌笑了笑，低声回复徐芳:“放心吧大哥，想治我的罪没那么简单。” “皇上驾到！皇太后驾到！” “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 早朝在山呼万岁和千岁后正式开始，首先就是赵挺之站出来，汇报辽国使节团抵达汴京的事。 坐在帘布后的皇太后立刻下令:“传辽国使节团上朝觐见。” 殿头官接到命令后，立刻放声高喊:“皇太后有旨，传辽国使节团上朝觐见！” 很快萧奉先和耶律延禧等人在廷前值卫的引领下进入大庆殿。 入殿后萧奉先和耶律延禧依照规矩对赵佶和皇太后行礼问好，接着把随身携带的礼单交给赵挺之。 赵挺之接过礼单念了一遍，然后皇太后开口表示感谢，并且询问萧奉先和耶律延禧对这一路上的招待可还满意。 这时赵挺之没等萧奉先和耶律延禧回答，立刻大声道:“启禀皇太后，臣以馆伴使的身份弹劾忠勇伯裴凌！ 昨日裴凌私自派兵围堵辽使，甚至还当众杀了一名使节，此番行为简直就是刻意在挑起两国争端，破坏两国近百年来友好和平之大局。 还望皇太后降旨诛杀此胆大妄为之徒，以平息辽使愤怒，维系两国友谊。” 赵挺之刚一说完，立刻有不少大臣站出来挨个高呼。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眼看一众大臣集体向裴凌发难，坐在帘幕后的皇太后也不禁感到有些为难。 她沉默片刻后问:“忠勇伯对于此事可有解释？” 裴凌走出方阵，来到赵挺之等人身边道:“回皇太后，臣也在此以忠勇伯的身份弹劾赵挺之。 赵大人身为礼部侍郎，面对辽使只知曲意逢迎，奴颜婢膝，所作所为简直毫无气节，令人不齿，甚至可以说是有辱国体，有辱大宋国威。 还请皇太后对此等小人严加惩处，以正我大宋威严。” 赵挺之完全没想到，裴凌当着辽国使节的面，竟然还敢说他曲意逢迎，奴颜婢膝。 他气得浑身发抖，当即指着裴凌怒骂:“你个胆大妄为之徒，当着辽使的面，你竟还敢口出狂言，难不成你真想挑起两国战事不成？” “赵大人！人家辽使就站在这里的，辽使都还没责怪我，你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对我横加指责，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吗？” 裴凌说完转身看向萧奉先和耶律延禧。 “两位辽使，还请您二位当着吾皇与皇太后的面替在下澄清一下，昨日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萧奉先看了耶律延禧一眼，耶律延禧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后萧奉先冲裴凌笑了笑道:“昨日我等虽然和忠勇伯发生过些许小误会，但我等更加钦佩忠勇伯忠肝义胆，刚正坚贞，所以昨日我等已经和忠勇伯化解误会，并且相交甚笃。” 第242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萧奉先的话让赵挺之彻底傻眼。 我这边拼了老命帮你出气，结果你却跳出来说你钦佩人家，还和人家相交甚笃？ “贵使，是不是裴凌昨日威胁过你们？你不用怕，当着我大宋官家和皇太后的面，裴凌他不敢……” “赵大人！” 萧奉先皱起眉头冷喝一声，粗暴地打断了赵挺之的话。 “吾乃大辽北院枢密使，麾下兵将以百万计，你刚刚说吾会受你大宋区区一个伯爵胁迫？你可是在刻意羞辱本使！” “贵使息怒，下官绝无羞辱之意！” 赵挺之连忙向萧奉先行礼道歉。 萧奉先上下打量了赵挺之一眼，一脸冷漠道:“你们宋人求人息怒就是这样求？” 赵挺之老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当然听得出来，萧奉先是在让他下跪相求。 可是在这朝堂之上，赵挺之身为大宋臣子，又怎么可以向一个辽人下跪？ 就在赵挺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之时，萧奉先一脸倨傲道:“看来想挑起两国战事的不是忠勇伯，而是你赵大人啊。” 赵挺之听了萧奉先这话后，身子顿时微微一抖。 他嘴唇轻颤，脸色苍白地看着萧奉先，最终赵挺之还是慢慢弯曲双腿，准备下跪求饶。 “好了。” 值此万分屈辱的时刻，裴凌突然开了口。 “萧大人就不要为难我们赵大人了，他其实也没什么恶意，只是过分在意我们宋辽两国间的友好关系而已。” 萧奉先点点头:“既然忠勇伯开口了，那刚才的事就此揭过吧。” 萧奉先轻描淡写地一句话，令得赵挺之老脸一阵青一阵白。 赵挺之内心无比复杂地看向裴凌，他没想到在即将受辱的关键时刻，竟然是裴凌站出来替他解了围。 裴凌此番举动和赵挺之先前的行为一对比，顿时让赵挺之觉得他真就犹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裴凌看了眼赵挺之那羞愧难当的模样，最终决定不再落井下石，而是抱拳向赵挺之行了一礼。 赵挺之见状心中一暖，鼻头也不禁有些发酸。 他抱拳向裴凌还了一礼，然后默默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当中。 一场针对裴凌的攻讦，就这样变成了一场闹剧。 大家都极有默契的当先前这些事没有发生过。 大庆殿内稍微安静了一会儿，这时刁礼吉站出来道:“启禀皇太后，既然辽使已至，理应趁此机会议定和亲事宜。” 帘布后的皇太后轻叹一声，对此也是十分无奈。 一直没发话的赵佶这时突然开口:“对对对，既然辽使在此，那延禧公主与辽主和亲一事，理应趁此机会议定细节。” 刁礼吉见赵佶开口表示支持，当即冲赵佶行了一礼，得意地说了句:“皇上英明。” “咳咳。” 萧奉先这时轻咳两声，然后上前两步道:“皇帝陛下，吾离辽使宋时，吾皇曾有口谕降下，大辽有祖例‘王族唯可与后族通婚’，故延禧公主和亲大辽，或只可为嫔不可为妃也。 吾皇深知延禧公主乃大宋皇太后之独女，身份尊崇，不可轻贱，故吾皇愿纳娶一大宋重臣之女为嫔，以全和亲之谊。” 萧奉先说完这番话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复又补充道:“哦，对了，吾皇曾言大宋礼部刁侍郎谈吐高雅，学识渊博，若刁侍郎家中有尚未婚配之适龄嫡女，吾皇愿纳其为嫔。” 静！大庆殿内死一般的静！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生这样的转变。 刚刚萧奉先那两番话，说的简单直白一些就是，辽国有祖例“王族只能和族里的人通婚”，这并不是萧奉先瞎编的，而是事实。 但凡对辽史有些了解的人就知道，辽国的皇后以及身份较高的贵妃，基本都是姓“萧”。 所以如果赵宁儿与辽国和亲，或许连个贵妃都混不上，只能去当嫔。 如果真是这样，那等于是在羞辱大宋。 故而萧奉先以耶律延禧名义主动提出，他们从大宋重臣家里挑选一个年龄合适的嫡女纳她为嫔，以完成两国和亲的事宜。 最后萧奉先还主动提出，耶律延禧觉得刁礼吉这人不错，所以如果刁礼吉家里有适龄的嫡女，他愿意优先纳娶。 “哎呀！” 就在大庆殿内寂静一片时，裴凌突然大叫一声。 “这不是巧了吗？我们刁侍郎恰好有一个嫡女正值及笄之年，并且还没有婚配。如今看来这桩婚事真是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 裴凌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冷笑一片。 你个王八蛋不是喜欢和亲吗？那就让你自己的女儿去和个够！ “啊？忠勇伯说笑了，小女……小女……” 刁礼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他过了而立之年才得到一个独女，那真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眼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并且越发的亭亭玉立，明艳动人，刁礼吉早就想好要为女儿招一个赘婿，让女儿一辈子都陪在他身边。 如今要让刁礼吉的宝贝女儿远嫁去辽国和亲，这比杀了刁礼吉还令他难受。 可一时之间刁礼吉又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他正吞吞吐吐想要找借口拒绝时，裴凌突然脸色一冷，目光锐利地盯着刁礼吉问:“刁侍郎这是什么态度？莫非让令千金代表大宋去辽国和亲，还委屈了令千金不成？ 要知道这门亲事可是刁侍郎你亲自撮合的，早前皇太后尚且愿意让延禧公主前去和亲，你此刻难道还不愿意了？ 莫非刁侍郎觉得，令千金比延禧公主还要尊贵不成？” 刁礼吉这就是典型的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先前让赵宁儿去辽国和亲的时候，他跳得比谁都欢，表现得比谁都积极。 现在换成让他自己的女儿去和亲，他就如丧考妣，心疼的仿佛快不能呼吸一样。 这种人就欠裴凌这样的人来收拾。 其实裴凌完全可以让耶律延禧取消和亲一事，反正耶律延禧对这件事兴趣也不大。 不过裴凌偏不，他的人生信条就是“你若捅我一刀，我必杀你全家”。 所以刁礼吉的女儿除非去死，否则这亲她和定了。 至于刁礼吉的女儿何其无辜，那就不在裴凌的考虑范围了，要怪就怪你爹去。 “忠勇伯误会了，实在是小女相貌平平，性格粗鄙，实在是不配为和亲之选。” “刁侍郎太谦虚了，令千金闭月羞花，才貌双全，这是整个汴京城人尽皆知的一件事。 况且辽使在此，令千金容貌才情是否配得上辽主，派人把令千金传来给辽使一看不就清楚了吗？” “裴凌你……”刁礼吉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怨恨无比地看着裴凌。 裴凌冷笑以对，一副“我看你想怎么表演”的态度。 刁礼吉深吸一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道:“辽使又非辽主，就算辽使觉得小女姿容尚可，那万一辽主最终没看上小女，不也是平白冒犯辽主，徒惹辽主不悦？” “刁侍郎不必担忧此事，只要本使看中了，吾皇绝不会有异议。” “贵使慎言，你怎可替……” 刁礼吉原本想说你怎么可以替你们大辽皇帝做主，结果他看清楚说这话人的长相后，刁礼吉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再也发不出半个字来。 因为刚刚说话这人正是耶律延禧，而刁礼吉是见过耶律延禧的！ 第243章 蔡京终究准备出什么招？ 讨厌刁礼吉的不仅仅是裴凌，还有坐在帘布后的皇太后。 之前皇太后受制于种种原因，几乎是被刁礼吉他们强逼着同意了让赵宁儿去辽国和亲的事。 现在辽国一方主动放弃让赵宁儿去和亲，还提出愿意让刁礼吉的女儿和亲，皇太后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 “刁卿家的女儿哀家也是听说过的，那绝对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姑娘，若是刁卿家的女儿能够代表大宋去与辽国和亲，这必然会成为一桩名留青史的美谈，所以刁卿家就不用再谦虚了。” “来人，传礼部侍郎刁礼吉的女儿上朝觐见！” “喏！” 殿头官应了一声后，立刻下去做安排。 刁礼吉闻言身体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刁礼吉的女儿名叫刁思思，长得确实还算可以。 这姑娘被传召大庆殿后，听说是要去辽国和亲，竟然还显得十分兴奋。 满朝文武见状都忍不住暗自偷笑。 小丫头估计是觉得辽国比宋朝强大，她如果去辽国和亲，说不定官家都得忌惮他们刁家三分。 实际上哪里会有这么美好？ 且不说她一个宋人嫁去辽国为嫔肯定会遭受排挤，单就大宋和辽国之间的关系，也不是谁强谁弱这么简单的事。 别看澶渊之盟后，大宋好像是断绝了收回燕云十六州的心思。 实际上只要辽国稍微露出一点儿颓败之相，大宋必定会对辽国用兵。 同样的道理对辽国也适用。 所以倘若有一天宋辽两国打起来了，这小丫头在辽国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刁礼吉久经官场，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可现在他也没办法再跟刁思思说这些了。 为了给刁思思抬个身份，也为了彰显对耶律延禧的尊重，赵佶认了刁思思当干妹妹，并册封刁思思为“福庆公主”。 裴凌的身份也没变，仍旧担任和亲使，负责将刁思思送去辽国完婚。 早朝结束，裴凌刚走出大庆殿就听见一声怒吼:“裴凌！你个卑鄙无耻的阉狗！” 刁礼吉像失去理智了一般，怒吼着扑向裴凌。 啪！ 裴凌毫不客气的反手一耳光扇过去，刁礼吉整个人被扇得横飞出去，一下撞到蔡京身上。 蔡京一个踉跄，连带着把他身边的孔博儒一起带倒在地。 刁礼吉一个文官结结实实地挨裴凌这一耳光，半边老脸立刻肿得老高，一口烂牙更是差不多全部脱落。 裴凌冷着脸走到刁礼吉跟前，一众大臣见状连忙上前来劝说裴凌算了。 裴凌淡淡地扫了这些大臣一眼，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再开口说话。 “刁礼吉，你身为礼部侍郎不会不知道，大宋开国至今就没有过公主和亲的先例。你之前出使辽国时为什么要刻意促成和亲之事，真实缘由你自己心里明白。 现在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 他日令千金在辽国深宫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时，你须记住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裴凌说完这番话便准备离开，不过他刚一抬脚复又想起来。 裴凌蹲到刁礼吉身边，一把将刁礼吉拉到自己面前，然后轻声在刁礼吉耳边道:“刁大人你莫非忘了？在下可是送令千金去辽国完婚的和亲使。 你如果不趁现在好好巴结在下，在下可不敢保证路途之中令千金会不会遭受折辱。 毕竟辽人的行事风格你是知道的，几杯酒一喝，便什么理智都没了。 况且这次出使大宋的辽国使节可不一般，万一路途中‘那位’辽使一高兴，直接把令千金赏给了下属，在下也不知道到底阻拦一下比较好，还是听之任之比较好。” 裴凌这次说完没再做任何停留，直接起身离开，临走之前裴凌目光深邃地看了蔡京一眼。 蔡京古井无波，平静的和裴凌对视了一下。 刁礼吉看着裴凌离去的背景，整个人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直到官员们陆续散去，刁礼吉这才一脸慌乱的对蔡京道:“蔡大人，您能不能跟官家求求情，让他替下官跟辽主说说，让辽主另择和亲人选可好？ 蔡大人您也知道，下官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她远嫁去辽地，那下官此生就再没有见到她的机会了。” “刁大人，你明知令千金和亲一事已成定局，又何必再做这些无谓的努力？况且令千金是去辽地当妃嫔，又不是去受罪，刁大人又何必如此执着不舍？” 蔡京说完也径直离开，徒留刁礼吉一脸木然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哒哒哒哒…… 蔡京的马车从蔡府后院驶入，马车刚刚停好，蔡京立刻从车厢内下来，一路快步疾行来到全新修葺过的奉圣院。 奉圣院内奇石林立，各种珍奇异鸟随处可见。 蔡京进入奉圣院后，很快便看见一个身姿颀长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正在逗弄一只站在桃树枝上的画眉。 蔡京快走两步上前，随即跪地行礼:“臣参见皇上。” “朕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元长，私底下见面不用跟朕这么客气，快起来吧。” “谢皇上。” 蔡京起身微微躬着身子走到赵佶身边，小声道:“官家，虽然和亲一事出了少许意外，但裴凌终究还是被我们调离汴京了。 您看接下来我们是否依照计划行事？” “嗯。”赵佶点点头，“如此不易才将裴凌调离，自然是得按计划行事。不过此次必须一击得中，万不可再出现上次那样的纰漏了。” “请官家放心，臣早已谋划好一切，此次必定能一击得中，再不让官家有后顾之忧。” 自从裴凌获封忠勇伯以后，申王府便正式改成了伯爵府。 裴凌刚从皇宫回来，便立刻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没一会儿辛芩端着一杯参茶进入房间，将茶放下后她柔声询问:“相公你怎么了？何事让你如此忧心？” 裴凌轻叹一声，摇头道:“我想了很久，却始终没能想到蔡京这次究竟准备出什么招。” 第244章 未来谁人能定？ 再谋害一次皇太后？发动兵变强夺朝政大权？组织百官强迫皇太后交出朝政大权？ 裴凌在宣纸上写下蔡京可能会出的招，但仔细思量过后，他又把这些可能性一一划掉。 自从有过上次的教训后，裴凌已经宫里的内侍重新清理了一遍。 但凡是有机会伤害到皇太后和赵宁儿的人，裴凌全都进行了细致的甄别，并且还安排暗线时刻监督。 可以说宫里现在就是铁板一块，任何人想再通过下毒、暗杀等方式伤害皇太后和赵宁儿，难度不亚于直接召唤陨石雨把皇太后和赵宁儿给轰杀掉。 另外在朝堂中，皇太后也进行了一次清理。 之前不少偏向赵佶那边的大臣，要么被皇太后投闲置散，要么被皇太后调离汴京。 所以组织百官强迫皇太后交权，这基本也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最后就剩下发动兵变强夺皇权一条路了，这个裴凌仔细想过后，也觉得不可能。 虽然赵佶在交还朝政大权时，给自己保留了殿前司的掌控权。 但人人都知道，大宋的兵权实际是掌握在枢密院手中的。 只有枢密院掌握着禁军的兵籍虎符，拥有着调度禁军的权力。 之前赵佶能掌控兵权，是因为执掌枢密院的曾布暗中倒向了赵佶。 自从赵佶交还朝政大权后，曾布主动辞去了一切职务，目前在家里养病。 枢密院“知枢密院事”一职空悬，皇太后没有任命任何大臣填补此空缺，而是从英州召回刘安世，任命其为枢密院同知院事。 这职务算是枢密院的二把手，在目前没有知院事的情况下，刘安世就等同于是枢密院的主官。 刘安世是铁杆旧党，并且他和章惇、蔡京、蔡卞等人势同水火，所以由刘安世执掌枢密院，赵佶他们基本也没有发动兵变强夺朝政大权的机会。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裴凌把面前的宣纸揉成一团都在铜盆里，辛芩立刻拿烛火将宣纸烧掉。 “芩儿，关于迁去西北的事，庄民们反应如何？” 裴凌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双腿。 辛芩嫣然一笑，立刻走过来坐到裴凌双腿上。 “说实话，庄民们的反应令我很意外。我原本以为皇庄的庄民不会愿意迁去西北，结果他们却表现得十分踊跃，几乎是每个人都想迁去西北生活。 由于你这次只能迁去一万人，所以皇庄那边还进行了抽签，这才抉择出那一万个名额。” “行，那你明天就让那一万庄民做准备，应该是这几天就要出发了。” 裴凌担任和亲使送刁思思去辽国，他有征调民夫随行的权力。 所以裴凌准备趁此机会迁移一部分皇庄的庄民，让他们去河湟之地开枝散叶，成为裴凌经营河湟之地的基础。 其实皇庄的庄民愿意迁去河湟之地，裴凌并未觉得有多么意外。 虽然庄民在天字一号皇庄一直都过得很不错，但他们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裴凌的庇护。 假如有一天执掌皇庄的人不是裴凌，他们这些庄民将立刻变成任人欺压的奴仆。 所以庄民们愿意跟着裴凌走，尤其当庄民们知道河湟之地是裴凌自己的地盘时，他们顿时明白只有到河湟之地生活，他们才能真正的安定下来，再无后顾之忧。 不然即便裴凌有“永镇皇庄，世袭罔替”的圣旨傍身，也不代表裴凌能真的一直执掌皇庄。 当然皇庄的庄民中也许有人已经猜到了，只要他们愿意迁去河湟之地生活，裴凌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扶持他们。 因为裴凌需要一批自己的子民，去教化和管理那些外族人。 次日一早，辽国使节团离开汴京，临走前耶律延禧特地派人通知了裴凌一声。 裴凌骑马送耶律延禧等人出汴京城，在城门外耶律延禧低声对裴凌道:“朕此番返回大辽，会立刻派人去西夏商谈在沙洲设立榷场之事。若是西夏不愿意配合此事，朕会立刻起兵强取沙洲，到时你记得……” “请陛下放心，如果陛下起兵强取沙洲，陇右都护府一定会出兵配合！” 耶律延禧得到裴凌这个承诺后，脸上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 “朕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谈事，一点就透，根本不用朕多费口舌。” “对了，朕还有件礼物送给你。” 耶律延禧拍拍手，一名亲卫立刻捧着一个锦盒走过来。 耶律延禧打开锦盒，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把嵌有玛瑙和宝石的腰刀。 “这把刀是朕的随身之物，见刀如同见朕。现在朕把这把刀送给你，代表着朕的大辽永远欢迎你。” “多谢陛下。” 裴凌毫不客气地接下来这把刀，他很清楚耶律延禧送这把刀给他，不仅仅是为了表达什么大辽永远欢迎他，更多的是为了裴凌在去辽国的路上方便行事。 这次耶律延禧和萧奉先回辽国，并没有把使节团所有人全部带回去。 他们留了一部分人在汴京，目的是配合大宋护送刁思思去辽国和亲。 由于路途中裴凌会带人离开，所以裴凌不仅需要队伍中的辽人允许他离开，并且还能在他离开后，安然无恙的把刁思思送去辽国完成和亲。 要想让队伍中的辽人听命行事，裴凌自然需要有耶律延禧的一些信物才行。 耶律延禧冲裴凌眨眨眼睛，微微笑道:“朕走了，他日再见你记得履行承诺，教朕功夫。另外若是有朝一日你走投无路了，记得朕刚才那句话，大辽永远欢迎你。” 我呸！你丫才会有朝一日走投无路呢。 裴凌心里这么骂着，脸上却是笑容灿烂:“多谢陛下抬爱，不过我还是希望永远不要有走投无路的那一天。” “人生变幻无常，未来谁又能料定呢？” 耶律延禧说完这句话后大笑着离开。 裴凌原本想提醒耶律延禧，回辽国后不要随便逼人跳舞，但一看着耶律延禧笑得如此嚣张，裴凌立刻打消了提醒的念头。 第245章 最后的宿铁刀传人 虽然耶律延禧对和亲的事兴趣不大。虽然代表大宋去辽国和亲的，并不是真正的大宋公主。 但这毕竟是宋辽两国第一次和亲，所以该走的流程礼部、鸿胪寺、宗正寺的官员，丝毫不敢有所疏漏。 为此真正的和亲队伍起码得等到一个月以后才能出发。 这对裴凌来说倒是有益无害，多出来的这一个月时间，恰好可以让他把各项准备做得更充足一些。 临近清晨，裴凌把赵宁儿的手臂从颈部轻轻拿开，结果赵宁儿居然一下惊醒了，她未着寸缕的娇躯一下半压到裴凌身上，右手紧紧搂着裴凌的脖子笑着撒娇道:“讨厌，又想一声不吭的丢下人家先跑是吧？” “我是怕打扰你休息而已，哪里是什么一声不吭的先跑？这话听着也太别扭了。” 裴凌一边说着，一边将赵宁儿完全扶到自己身上。 裴凌一回来就搞定辽国使节，使赵宁儿不必再为去辽国和亲的事烦恼，这让赵宁儿十分高兴。 所以赵宁儿这两天对裴凌痴缠的不得了，但凡裴凌能想得到的娱乐方式，赵宁儿全都给予了积极配合。 这也让裴凌对赵宁儿这里流连忘返，哪怕黄昏时已经宠幸过辛芩了，夜里也要回宫来和赵宁儿折腾一番。 赵宁儿右耳贴在裴凌的左胸处，仔细倾听着裴凌强劲有力的心脏跳动声，低声喃喃道:“裴凌，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皇宫，一直跟你在一起啊？” “快了，也许我这次从辽国归来，你就能离开皇宫永远跟我在一起了。” 日出，天光大亮。 裴凌没再在赵宁儿寝宫内多做逗留，直接翻身踏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慈德宫。 如果说裴凌一身功夫当中，什么武功最为精湛娴熟，那必定是轻功。 大宋精通棍棒，武力超群的高手并不少，但传说中那种高来高去的轻功还真没几个人见过。 不过裴凌通过自己的摸索，倒是已经快要练成传说中的轻功了。 没办法，要是没有一门绝顶的轻功傍身，裴凌根本没办法在守卫森严的皇宫内来去自如。 裴凌从皇宫内出来，立刻看见林冲和吕射辕二人。 这两人各自领着一百名亲卫守在裴凌的马车旁边，另外李云长、陆谦、鲁智深三人也各自领了一百名亲卫，装扮成普通人隐藏在暗处。 吕射辕眼尖，裴凌刚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他便也看见了裴凌。 “林冲大哥，爵爷出来了。” 吕射辕小声提醒了林冲一句后，林冲赶紧驾驶马车来到裴凌跟前，然后下马车准备向裴凌行礼。 裴凌摆摆手，直接钻进马车内:“去枇杷园。” “喏！” 当初程大牛、柴复佑、柴复明他们被抓时，裴凌拿后周柴氏宝藏的谎话诓骗甘修然他们。 为了找到宝藏，甘修然就把柴复佑他们从皇城司劫出来，带去了他在南薰门外的一座庄园进行审问。 那庄园位于大山之后，隐藏在一片枇杷林内，位置十分隐蔽。 裴凌自从开始研制火药后，就把这庄园占了下来，并且还构建了严密的防御工事，派了上千精兵在这里驻守。 “主公！” 枇杷园入口处，裴凌刚从马车上下来，柴继荣立刻带着一队人马从暗处走出来。 柴继荣是辛芩的亲堂弟，他过去见到裴凌都是叫“裴大哥”。现如今突然改了口，裴凌估计应该是和他最近确立六部，接下来准备去西北正式建立行政体系有关。 “守在这深山老林里是不是很无聊？” “我在这里天天练兵，偶尔进山打猎，并不会觉得无聊。” 裴凌点点头，伸手按着柴继荣的左肩道:“你这段时间赶紧培养一些得力的人，下个月爹、二叔还有你，可能都得陪我去一趟西北那边。” 柴继荣眼睛一亮，赶紧点头:“没问题，我手下的范轩和韩星海都是可靠之人，把此地交给他们驻守您大可放心。” 裴凌和柴继荣闲聊着，很快便来到枇杷园内部。 枇杷园内有很多工匠，这些工匠有一部分是从京西北路那边调过来的，还有一些是在大宋各地高薪请来的。 这些工匠主要分为四个部门，一个是枪械部，这是目前进展最为缓慢，所获成效最少的一个部门。 这一切主要源自于裴凌对枪械了解太少，他凭借印象画给工匠的枪械图纸，是他娘燧发枪图纸。 但凡了解点儿历史的人都知道，这枪在正常的历史进程中，一直到清朝都还没能普遍装备。 裴凌指望宋朝工匠能凭借一张图纸就搞出燧发枪，也确实是想瞎心了。 不过枪械部也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他们经过多次试验后确定，要制作出裴凌想要的枪，必须得先炼制出品质上乘的好钢。 于是枪械部的工匠把所有精力投入到炼钢之中。 一开始这些工匠用的都是炒钢法，也就是把生铁炼制半液体或者液体状时，加入铁矿石粉不停翻炒。 这样炼出来的钢，有一定几率会是优质钢，但几率很小。 一直到上个月，施文耀给裴凌送来了一对擅长炼钢的吴姓父子，枪械部的炼钢技术才迎了质的飞跃。 “吴继宿和吴怀襄父子的炼钢技艺确实非同一般，虽然枪械部仍旧没能制造出主公想要的那种枪械，但他们炼制的宝刀却锋利坚韧，可以一刀砍穿三副步人甲。” 柴继荣有些兴奋的给裴凌讲述着，练武之人都喜欢神兵利器，一刀可以砍穿三副步人甲的宝刀，绝对算得上是举世罕见的神兵。 柴继荣利用职务之便，已经先搞到了一把刀配备着。 裴凌对于这件事倒没显得有多意外，因为施文耀将吴氏父子送给裴凌时就说过，这对父子祖上真正的姓氏其实是“綦毋”。 南北朝时期，襄国有一位铸刀名家叫綦毋怀文，传说他打造出的“宿铁刀”可以一刀斩破三十层铠甲。 这吴氏父子正是綦毋怀文的后人，也是当世唯独还懂得如何炼制“宿铁刀”的两个人。 裴凌正想去看看吴氏父子时，突然枇杷园后院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凄厉的惨叫声从后院传来。 第246章 枇杷园四部 “大黑！俺叫不要进来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被恁娘炸成这样。” 裴凌和柴继荣一听到爆炸声就立刻往枇杷园后院跑。 二人刚进后院就看见到一个身穿道袍，浑身脏不拉几的老道士，正跪在一条大黑狗的尸体前，伤心欲绝地痛哭着。 这老道士名叫“虚念”，本来在蔡州的太虚观修行。 前几年京西北路连连遭灾，导致太虚观也快养不活观里的道士了。 于是太虚观的老道纷纷下山自谋出路，把留观修行的机会让给了年轻弟子。 虚念是饿晕在路上，然后被汝南郡裴家庄的庄民碰上，最后被带进庄子里的。 一开始这位老道士肩不能提，还好吃酒肉，让负责管理汝南郡裴家庄的齐佩军头疼不已。 好在前不久裴凌去汝南郡裴家庄甄选工匠时，他发现虚念居然懂得不少火药调配的知识。 于是裴凌就派人把虚念送到了枇杷园这边，让虚念加入了枇杷园的火器部。 裴凌对于猛火药的制作方式很了解，所以火器部主要的工作，是帮裴凌制作出发挥火药威力的器械。 目前主攻方向是手雷和地雷。 “发生什么情况了？有没有人受伤？” 裴凌看向火器部的负责人董大福问。 董大福摇摇头，小跑到裴凌跟前回答:“回大人的话，没有人受伤。具体缘由是我们刚刚在那空地里埋了一个‘地雷’。 原本我们想拿一只鸡试试那地雷的威力，结果虚念道长养的狗突然跑到后院来把那‘地雷’给踩了，然后他的狗就被炸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裴凌听了董大福的解释后，立刻又看了看那条被炸死的大黑狗。 那狗被炸得四分五裂，爆炸处也炸出了一个接近半米深一米宽的大坑，由此可见这地雷的威力还算不错。 “这地雷的触发性如此灵敏，莫非是你们把我说的‘雷管’给弄出来了？” 裴凌有些期待地看着董大福问。 董大福点点头:“是的大人，我们按照大人传授的方法，确实制作出了雷管。有了这雷管以后，大人要的手雷和地雷造起来就简单多了。” 说着董大福冲他们部门的一名工匠招招手，那工匠立马跑进屋里拿了一竹篮的手雷跑到裴凌跟前。 工匠跑动时，手雷在竹篮里来回碰撞，发出叮隆哐当的声音。 “慢点儿！慢点儿！别跑，千万别跑！” 饶是裴凌胆大包天，也不由得被工匠跑动的这两步给吓得脸色苍白。 “大人请放心，这些手雷我们全都做过多次尝试，只要没拉下方的引线它绝不会爆开。” 裴凌见董大福说得如此自信满满，心里总算是放心了不少。 董大福从竹篮里取出一个手雷递给裴凌问:“大人您要不要亲自丢一个试试？” 裴凌接过手雷仔细翻看了一下。 这手雷有点儿像手榴弹和香瓜式手雷的结合体，引爆手雷的引线同样在木柄下方。 裴凌听董大福讲解了一下手雷的引爆要领后，立刻拉掉引线扔了一个手雷出去。 没一会儿“轰隆”一声巨响，手雷爆炸开来，那威力让裴凌都感到颇为意外和惊喜。 “可以，这手雷和地雷我看都可以开始量产了，恰好下个月我要西北那边，你们趁这段时间多辛苦一下，尽量给我多准备一点儿这手雷和地雷。” “请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多造一些手雷和地雷。” “一定要记住，产量固然重要，但质量才是根本。要是这些东西在运输过程中炸一个，恐怕连我的命都会交代掉。” “是是是，小人一定谨记大人的教诲，务必以质量为先。” 裴凌和董大福聊完后，接着又去看了看火炮部和床弩部。 火炮部是个烧钱的部门，这里“烧钱”两个字并不是形容词，而是实实在在的烧钱。 因为裴凌对于火炮的要求很高，普通的铁根本没办法满足裴凌的需求，所以裴凌特许火炮部制作铜炮。 众所周知，大宋既缺金银也缺铜，裴凌无耐下只好那上等的铜钱给火炮部，让他们把钱熔了造火炮。 如今火炮部一共造出了十门质量达标的虎蹲炮，共计耗费裴凌五千多斤铜钱。 也就是说一门虎蹲炮的造价就是五百多斤铜钱，约等于是一百贯钱换一门虎蹲炮。 而这还只是原料钱，各种其它的损耗加在一起，一门虎蹲炮的造价直接飙升到接近两百贯钱。 裴凌再有钱也承受不住如此高昂的造价，于是他果断叫停了火炮部的铜炮制造。 好在枪械部最近的炼钢技术有了很大突破，接下来裴凌只需要帮枪械部找到足够优质的铁矿石，那火炮部就不会再缺少造炮的原料了。 其实裴凌还真知道哪里有优质的铁矿石。 那便是西夏！ 所谓“契丹的鞍，西夏的剑”，在眼下都堪称是天下第一。 如果没有优质的铁矿，西夏又怎么可能造出堪称天下第一的夏国剑？ 裴凌勉励了一番火炮部的工匠后，立刻去了床弩部。 床弩这东西并不是什么划时代武器，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就有这玩意儿了。 裴凌之所以在枇杷园弄个床弩部，就是因为他去京西北路平乱前，特地去兵部的库部司挑选了一批武器。 这批武器里面就有几十架三弓床弩。 裴凌特地截留了一批三弓床弩，让人送到枇杷园，命工匠进行研究复制。 另外三弓床弩需要上百人一起操作才能发射，裴凌希望枇杷园的工匠能够通过给三弓床弩加装滑轮等方式，提升三弓床弩的威力，同时降低三弓床弩的发射难度。 不得不说，三弓床弩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大杀器级别的武器。 它可以把三根长枪一般的巨箭，一下射至千米之外。 试想一下，如果这三根巨箭的箭尾再捆几个炸药包，最后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裴凌让人弄了几架床弩出来，在后院进行了一番试射。 试射的结果令裴凌颇为满意。 仍旧是三弓床弩，但经过工匠们的改进后，它体积小巧了许多，并且现在只需要十二个人就能完成发射。 视察完枇杷园的四个核心部门后，裴凌准备离开。 临走时他发现虚念正跪在一个新挖好的小土包前，想来那土包内埋着的应该是那条黑狗的尸体。 裴凌想了想后走到虚念身边蹲下，轻声安慰:“在这乱世之中，大黑能够遇到道长您这样的主人，已经算很幸运了。如果大黑在天有灵，想必它一定不愿意看到道长您如何难过，所以还请道长节哀。” 虚念沉默片刻，突然扭头看向裴凌问:“裴大人，你是准备要当皇帝对吗？” 第247章 道武齐修，以道御武 虚念没头没脑地问这么个问题，让裴凌略微感到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裴凌便摇了摇头，随口回答出三个字:“不一定。” “不一定？”虚念忍不住笑了，“这算是个什么答案？” “道长既然问了，那我也不介意如实相告。” “我觉得大宋现在问题很大，如果处理不好，大宋说不定会有亡国之危。 假如有朝一日大宋真的亡国了，我不希望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中原大地被被外族践踏，大宋子民被外族屠戮。 所以我做两手准备，一方面认认真真地当大宋臣子，尽量延续大宋国祚。 另一方面也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地界，尽可能让自己拥有足以自保的能力。” 裴凌的回答很真诚，虚念听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了道长，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就先走一步了。下次再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几坛春风楼的百花蜜尝尝。” 说着裴凌起身准备离开，结果虚念却在此时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裴大人既然修炼了我道家的《抱朴功》，那为何不再修炼一下我道家的正统功夫，反而去练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功？” “乱七八糟的武功？” 裴凌按捺住内心的震惊，笑着问虚念:“道长所谓‘乱七八糟’的武功是指？” “我看你行走时双肩沉坠，应该是练了太祖长拳，然后你呼吸间身体下意识的一紧一松，应该是练了沾衣十八跌。 还有你气机时而磅礴大气，时而厚重内敛，时而锋芒毕露，应该是练了些战场拼杀之术，然后又练了点儿刀法，最后又练了一门极重杀伐的剑法。” 虚念每说一句，裴凌内心的震惊就加重一分。 裴凌很清楚虚念所说的战场拼杀之术，指的是《柴氏密录》里的功夫；刀法是《刀经》里记载的功夫；那门极重杀伐的剑法毫无疑问是《三千甲》。 可以说裴凌修炼过的所有武功，虚念全部看出来了。 “咦，你似乎还修炼了一门轻身术，这门轻身术源自何门何派我看不太出来。不过你这一身乱七八糟的功夫里面，也就这门轻身术似乎还有些玄妙之意。” “是……是吗？” 裴凌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讪笑了两声。 他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告诉虚念，这轻身术是他为了三更半夜进宫睡女人不被发现，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 “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往日里多有怠慢之处还请前辈海涵。” 裴凌郑重其事的向虚念行了一礼。 虚念摆摆手:“你声名鹊起后所做的一切，老道多少也了解一些。无论你所作所为是沽名钓誉，还是真的为国为民，老道都认为这天下能多几个人你这样的人，或许黎民百姓就不用受现如今这么多苦了。” “道长过誉了，晚辈做的还远远不够好。” “好了，这些客套的话不必再说。老道今天之所以跟你说这些，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指点指点你的功夫，好让你多一点儿自保的能力，能够活着多为黎民百姓做点儿好事。” 虚念说完没等裴凌道谢，便开门见山地问裴凌:“你有没有发觉，你的《抱朴功》自登堂入室以后，境界便一直停滞不前，很难有所精进？” 裴凌立刻点头:“前辈说的没错，我上一次《抱朴功》境界提升，还是在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凭借一股视死如归的勇气才有所突破。” 虚念微微颔首:“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你们凭借生死危机突破《抱朴功》的功法壁垒，足见你也是有大智慧，大机缘之人。 然而你只练功不修道，真是白白浪费了你的机缘和智慧。” 虚念起身回到自己屋里，很快他捧着一堆书籍走出来。 虚念从中挑选了几本书籍递给裴凌:“以你的资质只需要将这几本书里的内容参透，《抱朴功》的修为应该就能更进一步了。” 裴凌接过书籍，挨个看了眼封面上的书名。 《黄庭经》、《心印经》、《坐忘》、《悟真》、《化书》。 一共五本道家典籍。 “多谢前辈指点。”裴凌犹豫了一下后问，“敢问前辈是否也修炼了《抱朴功》？如果是的话，前辈将《抱朴功》修炼到何等境界了？” 虚念上下扫了裴凌一眼，没好气道:“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会功夫了？如果我会功夫的话，我至于差点儿饿死在路边吗？” “前辈不会功夫？” 裴凌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前辈是在跟我说笑吧？您若不会功夫，又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我练了什么功夫？” “废话，我五岁开始研习道家典籍，各种道家功法我倒背如流。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我对武学和道法的理解，普天之人无人能出我之右。 所以你若想将《抱朴功》修炼至大成之境，最好按照我说的，道武齐修，以道御武。 否则他日你逐鹿天下，亲自上战场大肆杀戮之际，你现如今练的每一门功夫都有可能为你带来足以致命的隐患。” 好嘛，敢情这位高深莫测地说半天，结果只是位理论家。 不过虚念一点儿功夫都不会，这对裴凌来说才是合理的。 不然裴凌应该早就察觉出虚念有武功底子了。 另外单凭虚念能一眼看出裴凌修炼的是《抱朴功》这一点，裴凌便相信虚念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所以裴凌郑重其事的向虚念道谢告辞，然后还特地跟柴继荣叮嘱，要好好对待虚念，虚念有什么需求都尽可能的满足他。 回汴京城的路上，裴凌翻看着虚念送给他的《黄庭经》。 这本道家经典在很多书店都能买到，裴凌也不知道他手里这本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前一半路程中，裴凌只觉得这本《黄庭经》的内容晦涩难懂，好多话要理解其中真正的含义，必须得再多了解一些道家的基础知识。 不过后一半的路程中，裴凌眼前再一次出现了久违的虚幻人影。 这虚幻人影的出现，终于让裴凌感觉到，他停滞已久《抱朴功》境界终于开始有所松动了。 第248章 再临西北 呜…… 长长的呜音喇叭吹响，随后恢弘喜庆的乐声响起。 裴凌带着两千兵马，外加一万多名民夫，押送各种珍宝随“福庆公主”启程，一起到辽国和亲。 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所过之处官员会主动前来拜见，奉送粮草和贺礼。 为了方便行事，裴凌这次带的两千兵马，依旧是先前随他去京西北路平乱的那两千人。 那一万多民夫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有一万人是天字一号的庄民外，剩下全都是裴凌麾下的核心成员。 在等待和亲队伍出发的这段时间里，裴凌和他手底下的人，几乎每天都是在忙碌致之中度过。 不过这期间没有一个人叫过苦，大家反倒是显得十分亢奋和激动。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裴凌这次去西北，将会正式建制。 建立一个全新的王朝，流程无外乎就是建元、建制、称帝、 建元就是开国后第一次建立年号，建制就是确立政治体系和国家制度，称帝也就是确定国号，自称为帝。 在这三者之中，建制无疑是最重要的一环。 一旦完成建制，就算裴凌没有称帝，在他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他的权力也和皇帝没什么区别了。 同样的道理，裴凌正式建制，就等于一直追随他的这些人即将拥有正式的编制和身份，并且他们还算得上是建国基石，开国元勋。 从大宋去辽国，正常都是走河北东路，然后从雄州过巨马河进入辽国。 但裴凌为了方便去西北，他特地让耶律延禧派人提出，让和亲队伍走雁门关进入辽国。 这样裴凌就能从河东路走，等把刁思思送到雁门关后，就直接转去陇右都护府。 八月的天气有些炎热，但裴凌为了能早点儿赶去陇右都护府，所以一路上没做太多的停歇。 “啊！本宫受不了了！停！本宫不走了！” “你们谁再敢继续走，本宫就砍了谁的脑袋！” “裴凌呢？快叫裴凌滚过来见本宫！” 穿着一袭红嫁衣的刁思思，突然从车厢里钻出来，叉着腰大声怒喊。 很快跟在马车边的陆谦跑到裴凌这边来。 陆谦正准备开口说话，裴凌抬起右手虚压制止。 “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去把阿鲁骨请过来。” “喏！” 陆谦应了一声后立刻退下。 阿鲁骨是萧奉先的亲信，萧奉先把他留在汴京时应该是做过细致的叮嘱，所以这一路上阿鲁骨都表现的对裴凌十分尊敬。 很快陆谦带着阿鲁骨来到裴凌跟前，阿鲁骨正准备翻身下马向裴凌行礼时，裴凌摆了摆手。 “不用客气了阿鲁骨，我叫你过来是为了跟你商量一件事。” “伯爵大人请讲。” “我准备带着这些士兵和民夫先行离开，剩下的路就由你带领队伍继续前行。” 说着裴凌取出耶律延禧送给他的腰刀，微微笑道:“这也是我和你们皇帝陛下提前商量好的。” 阿鲁骨见到这把刀脸色顿时一变，连忙翻身下马跪地行礼。 “是！阿鲁骨遵命！” 裴凌想了想后还是跟阿鲁骨叮嘱了一句:“请好好保护这位公主殿下。” “伯爵大人放心，阿鲁骨绝不敢懈怠。” 裴凌点点头，当即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改道！” “爵爷有令，改道！” “哇喔！” 所有人兴奋地大喊起来，站在马车上的刁思思一脸疑惑，她看向身边随她一同出嫁的侍女问:“他们在喊什么？” 侍女眨了眨眼，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他们好像是在喊‘改道’。” “改道？他们凭什么擅自改道？他们问过本宫了吗？杏儿你亲自去把裴凌叫过来！顺便告诉他，如果他不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宫一定……” 刁思思话还没说完，两千护卫外加一万多民夫，竟然全都抬着东西往西北方向走了。 没一会儿这原地就留下刁思思所乘坐的这辆马车，以及百余名辽国使节团留下的人。 “你……你们去哪儿？站住！你们去哪儿？” 刁思思见大部队竟然把她丢下离开，整个人立刻慌了神。 她刚跳下马车想要去追裴凌他们的队伍，阿鲁骨带着十几名辽人骑马赶过来，拦在了刁思思面前。 “公主殿下，伯爵大人有别的事，已经带着人先走了，接下来的路由我阿鲁骨带领大辽斡鲁朵勇士负责护送。” “裴凌有别的事带人先走了？” 刁思思美目瞪圆，俏丽的小脸蛋儿上几乎明晃晃地写着“不可置信”四个字。 “你是欺负本宫不懂规矩吗？裴凌是本宫的和亲使，在本宫完成和亲之前，他怎么可能擅自带人离开？” 阿鲁骨看刁思思的眼神逐渐变得冷了下来。 “公主殿下，此去大辽路途漫长，你如果乖乖配合，阿鲁骨一定将您安全带回大辽。 若是您不愿配合，那阿鲁骨只能让公主殿下在路上水土不服医治不及而亡。 到时候我会用石灰腌制好公主殿下的头颅，带回去交给陛下。” 阿鲁骨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拔出腰刀。 刁思思整个人被吓得瘫软在地，随后她强忍着泪水，身体颤抖着爬回到马车里。 阿鲁骨见状收回腰刀，高声呼喊:“继续上路！” 秦州，陇西县。 过了这座县城就能看见渭西山，渭西山的西面有一座军寨叫西关寨，是进入熙州的关隘。 以前陇右都护府穷，没办法分兵驻守兰州、熙州和珉州，以致于这三州之地基本是秦凤路的官员在管辖。 如今陇右都护府富裕起来了，于是王赡和王厚便以陇拶的名义向秦凤路的官员们提出，他们要重新接管兰州、熙州和珉州。 秦凤路的官员对此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因为这三州地广人稀，境内没有行商经过不说，各种山贼土匪倒是不少。 于是秦凤路的官员非常配合的将兰州、熙州、珉州让了出来，如今这三州全部由陇右都护府的士兵驻守，三州恰好形成一条防御线，直接把大宋和陇右都护府分离开来。 西关寨外，王赡、王厚、孙天远、施文耀……不少裴凌麾下的核心人员，如今都在此等候着。 他们知道裴凌今天会到，所以一大清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孙天远年纪有点儿大了，站一上午感觉有些腰酸背疼。 施文耀正想问孙天远要不要进寨子里休息一下时，突然姜青山兴奋地大喊:“来了！裴大人他们来了！” 第249章 主公英明！ 姜青山的呼喊，顿时让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很快以李云长为首的大部队，缓缓朝着西关寨这边走来。 李云长他们靠近后，两千兵马立刻分列左右，让出走在队伍中间的裴凌。 裴凌笑着冲王赡、王厚他们挥挥手，众人立刻下跪行礼，齐声高呼:“参见主公！” 其实队伍里也有喊“参见大人”“参见爵爷”的。 不过这些声音都被“参见主公”给掩盖了。 裴凌笑着摆摆手:“免礼！” “谢主公！”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 这时裴凌调转马头，冲着身后一万多人高声大喊:“各位！我们到家了！” 从汴京城一路走来的这一万多人听到这话，顿时忍不住兴奋大喊起来。 在西关寨外耽搁一会儿后，裴凌带着众人进入西关寨。 由于西关寨是个军寨，寨子并不大，所以裴凌干脆命人在西关寨外临时搭建营帐，准备今天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赶赴邈川城。 搭建营帐是陇右西军的强项，裴凌下令后，驻守西关寨的陇右西军立刻配合林冲他们忙碌起来。 裴凌坐在刚支好的一个凉棚内，听着王赡和王厚他们讲述这段日子陇右都护府的变化，以及目前做好的一些准备。 裴凌走后，王赡和王厚他们花了很大力气，对宗哥城和青唐城的兵马进行了整编。 整编结束以后，整个陇右都护府现在足有三十二万兵马。 裴凌走之前在邈川城外打造的太平坊市，目前已经成为寸土寸金的存在。 不仅回鹘人、吐蕃人、羌人大量来太平坊市买卖货物，就连西夏人、辽人、宋人，也开始来太平坊市租赁店铺经商。 当初还没一个集市大的太平坊市，目前已经扩建到下等县的县城般大小。 “天气回暖后，蜂窝煤的进项一开始还有所减少，但后来又慢慢涨了回去。 主要是用蜂窝煤烧水做饭要比烧柴禾便宜得多。 另外咱们的‘雪盐’卖得特别好，已经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不过为了避免和西夏产生冲突，我们没敢贸然加大‘雪盐’产量，就等着您来了以后再做决策。” “雪盐？这名字谁取的？” 裴凌颇为好奇地问。 “具体谁取的我们也不知道，因为咱们的盐洁白如雪，味道纯正，所以大家现在都这么叫。” 王厚回答。 裴凌微微颔首:“雪盐就雪盐吧，这名字还挺好听的。另外你们做得对，在我们做完万全准备之前，不着急和西夏发生正面冲突是对的。 不过接下来一切都要变一变了，就算西夏不来招惹我们，我们也得做好主动攻打西夏的准备。” 王赡和王厚眼睛一亮，立刻抱拳应了声:“喏！” 裴凌看向孙天远、施文耀等人问:“我要的棉布和棉纱准备了多少？” “目前运来陇右都护府的棉纱有三十余万斤，棉布十一余万匹。不过我们的工匠正在加快速度赶制裴氏纺纱机，伴随着纺纱机数量提升，我们棉纱和棉布产量也会逐步提升。” 裴凌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我们现在一共有多少台裴氏纺纱机了？” “五百七十二台。”孙天远未经思索便做出回答，“这次来陇右都护府，我们带了两百台裴氏纺纱机，外加一百名懂得造这种纺纱机的工匠。” 裴凌默默估算了一下，随着纺纱机数量增加，后续棉纱产量继续提升，满足西北这边的市场需求问题应该不大。 “主公，现在陇右都护府所辖疆域已经远远超过河湟两州，为了便于称呼，主公何不给陇右都护府所辖疆域另取一个名称？” 孙天远语气自然地提出这个建议，但在场所有人听了以后，脸色立刻有了变化。 大家全都看向裴凌，眼神中带着很明显的期待之色。 王赡和王厚对视二人，然后王赡轻轻冲王厚点了点头，王厚立刻开口道:“主公，我觉得孙大人所言有理，以我们目前的情况，所辖之地再以陇右都护府相称确实有诸多不便之处。” 裴凌沉吟着没说话，于是在场众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别看孙天远和王厚他们说得简单，好像这真的只是给陇右都护府所辖之地取一个正式的名称，方便大家称呼。 实际上一旦裴凌取了这个名字，就等于是确立了国号，这不就是开朝立国的节奏吗？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咱们也别藏着掖着了。 如果你们硬要我给脚下这片疆域取个名号，那我想把它取名为‘周’，因为我夫人出身于后周柴氏。 恢复后周国祚，这是我夫人的愿望。” 裴凌话刚说完，挤在凉棚内的柴复佑、柴复明、柴继荣三人立刻激动不已地站了起来。 “裴……裴凌。” 柴复佑哽咽地叫了声裴凌的名字后，眼泪已经奔涌而出。 柴复明和柴继荣同样是泪流满面，不过二人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 因为这牵扯实在是太大了，他们父子二人不敢贸然发表任何意见。 “裴凌，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后周二世而亡，你以‘周’为号恐怕有所不详。” “爹您不用多虑，一个名号而已，没什么影响的。” 裴凌回了柴复佑一句后，索性拍板道:“就这样吧，咱们目前所辖疆域，统一称之为‘周’。” “主公英明！” 祝康突然高呼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祝康身上。 连裴凌都有些好奇，忍不住笑着问祝康:“我高明在何处？” “主公以‘周’为号，恢复后周国祚，这决定简直是太高明了。 宋太祖赵匡胤当年借陈桥兵变强夺后周江山，这本就大义有亏。 如今主公高举后周大旗，占取这西北之地，可以说是名正言顺，无可指摘。 他日若是赵家宗室昏庸无道，不得民心，主公还可以高举义旗，吊民伐罪，重新取回本就属于我大周的江山！” 祝康一番话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众人仔细琢磨了一下祝康这话，发现他说的这些还不是胡说八道，而是确实有他的道理。 第250章 命悬一线？ “让我们红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营帐搭建完，夜幕也逐渐降临。 裴凌这次来陇右都护府……当然现在应该称为“周朝”或者“大周”。 他带了很多春风楼目前在卖的百花蜜，以及用蒸馏法酿造的高度白酒。 这种高度白酒春风楼也在卖，只不过选择的人不是很多。 不过但凡是喜欢上这种高度酒的人，多半会直接成为这种酒的死忠粉，他们再也不会去喝甜滋滋，软绵绵，酒精度数很低的米酒或者果酒。 裴凌想到西夏和辽国大多是苦寒之地，这种蒸馏法酿造出的高度白酒，或许西夏人、辽人会喜欢，于是他这次刻意多带了一点儿过来，想看看在这边能不能打开市场。 因为确立了国号，大家都很高兴，于是裴凌提议大家一起喝酒庆祝一下。 这一喝众人顿时酩酊大醉，裴凌也趁着酒兴教大家唱歌跳舞，一时间整个西关寨都是欢声笑语，歌声飞扬。 第二天快接近中午的时候，裴凌等人这才陆续醒来。 为了能够在黄昏前赶到邈川城，大家只能强忍着宿醉后的痛苦，骑着快马一路往邈川城赶。 裴凌并不知道的是，昨晚他正和王赡、王厚他们把酒高歌时，汴京皇宫内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赵佶突然病重，宫里的太医忙碌了一整晚，似乎全都对赵佶的病束手无策。 “官家的病症具体是怎么回事？” 慈德宫前殿的中和堂内，皇太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太医丞顾仁术。 顾仁术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整个人显得十分紧张。 “回皇太后的话，官家高烧体热一夜未退，神智恍惚伴随颤栗痉挛，料想应是风邪入体以致气血痹阻不通，加之官家可能气虚体弱，故而……” “你直接告诉哀家，官家的病到底严不严重！” “是是是……官家如今的情形，已经算是命悬一线。倘若七日内官家病情尚未有所好转，恐怕……恐怕官家会有宾天的可能。” 帝王之死就叫“宾天”。 皇太后听了顾仁术这番话后，整个人也微微有些失了神。 “你退下吧，让太医院务必竭尽全力治好官家。” “喏！” 顾仁术如蒙大赦般退出中和殿后，鲁初学来到皇太后身旁，小声禀报:“皇太后，刚刚官家命童贯出宫传召卫王到福宁宫见驾。” “传召卫王？” 皇太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鲁初学口中的“卫王”，其实就是宋神宗的十二子赵俣。 赵俣和赵佶的关系一向都很不错，如果是平常时候，赵佶派人传召赵俣入宫见驾，没有任何人会多想什么。 可现在赵佶病重，并且危在旦夕，他这个时候传赵俣入宫，其用意不免会引人深思。 要知道赵佶的长子赵桓，至今还未满两岁。 如果赵佶死了，那么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肯定还是他的弟弟们。 赵佶在宋神宗的儿子里排行十一，他下面就是赵俣。 赵俣的生母是林贤妃，从身份地位上来说，她跟赵似的生母朱太后完全没得比。 所以正常来讲，赵佶这个时候病死了，继承皇位的人大概率应该是蔡王赵似。 可如果赵佶死之前留下诏书，指定让赵俣继承皇位，那情况就又另当别论了。 哐当！ 一个唐代的兽首玛瑙玉壶被赵似狠狠地摔在地上，结果他又摔了个鸳鸯莲瓣宝瓶，以及一个三彩飞云马。 “赵佶！你到死也不愿让本王如意是吧？等你死后本王一定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赵似在王府后跳着脚大骂着。 自从得知赵佶病重，并且命悬一线后，赵似立即让人时刻关注着宫里所有的一举一动。 所以童贯前脚出皇宫，赵似紧跟着就收到了消息。 很明显赵似也认为，赵佶这个时候把赵俣叫进宫，是有意要将皇位传递给赵俣。 “王爷。” 蔡王府的客卿卢剑云一脸兴奋地走进来。 赵似看了卢剑云一眼，冷冷地应了声:“何事？” 卢剑云扫一眼屋内的古董碎片，淡笑着问:“王爷是在为官家传召卫王进宫的事而动怒吧？” “既然你心里清楚，又何必明知故问，徒惹本王不快？” 赵似微微皱眉，一脸不悦地看着卢剑云道。 卢剑云笑了笑:“王爷，官家本就刚继位没多久，加之还没亲政几天，所以这朝野内外根本没几个人会听官家的。也正因如此，官家要传位给谁王爷根本不必在乎，因为……这件事官家说了不算！” 卢剑云一句“这件事官家说了不算”，顿时让赵似微微一怔。 “你的意思是……” “小人的意思是，王爷当务之急是应该做两手准备。 一方面积极向皇太后示好，尽量争取皇太后对王爷您的支持。 只要皇太后愿意支持王爷继位，那王爷登上九五之位将再无悬念。” “那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王爷最好是先把禁军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旦皇太后也支持卫王继位，那王爷就得把握好这千载难逢的最佳时机，莫让再一次让皇位旁落他人之手了。” 赵似听完目光开始变得深邃，脑袋也不自觉的轻轻点了点。 “皇太后驾到！” 伴随着鲁初学一声呼喊，福宁宫上下所有内侍全都跪在地上准备迎接皇太后。 皇太后走进寝宫卧室，一眼就看见睡在龙床上的赵佶。 赵佶看上去虚弱到了极致，但他还是努力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来。 “好了，官家既然身体不适就好好歇息，不要在乎这些虚礼了。” “母后……儿臣对不起您。” 赵佶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哭了，哭到最后竟直接咳了几口鲜血出来。 原本皇太后对赵佶的病还有些怀疑，在见到这一幕后，她心中也立刻全部打消了。 “官家说什么胡话，你何来对不起哀家的地方？” “母后，儿臣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在临死之前请母后给儿臣一个悔过的机会。” 第251章 算计，檄文，好友 “当初儿臣见裴凌是个人才，想要施恩笼络他，于是下旨让裴凌‘永镇皇庄，世袭罔替’。 但儿臣万万没有想到，此举竟引起杨戬对裴凌的嫉妒。 杨戬想趁裴凌不在汴京，一举夺下宫中内侍之首的位置，他竟胆大包天对母后您下毒。 儿臣一开始并不知晓此事，一直等到裴凌回汴京……” 赵佶声泪俱下地讲述着杨戬给皇太后下毒，然后又派人企图暗杀皇太后的事。 在赵佶的讲述中，下毒和暗杀一切都是杨戬的自作主张。 不过赵佶也承认，他对这些有过怀疑，只是大权在握的感觉让他迷失，他刻意回避了，甚至是有意放纵了杨戬的这些行为。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赵佶一边吐血，一边流着眼泪忏悔的模样，终究还是让皇太后对他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好了，你好生歇息，别的不要再多想了。若你这次能够痊愈，哀家自会还政于你。” 皇太后说完这番话便准备离开。 “母后！” 赵佶赶紧叫住皇太后，皇太后转身再看过来。 “怎么？你还有话要对哀家说？” “母后，儿臣临死前还有一事相求。儿臣希望宾天之后，皇位能够由卫王承继。” 皇太后深深地看了赵佶一会儿，最终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开。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假如赵佶这两天真的病死了，那么对皇太后来说，最好的选择无疑也是由卫王赵俣继承皇位。 因为赵俣身后没有朱太后这样的势力存在，由他继承皇位，皇太后可以继续垂帘听政。 就算有朝一日皇太后把朝政大权还给赵俣了，赵俣为了皇位稳固也还是会对皇太后保持尊敬，绝不敢有任何轻视怠慢之处。 反观赵似就不同了。 赵似背后有朱太后，朱太后差不多被皇太后压制了大半辈子，如果真让赵似继承了皇位，朱太后还会甘心屈居于皇太后之下吗？ 童贯送皇太后离开福宁宫后，他立刻回到后殿寝宫。 “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有咱家和孙御医伺候着就可以了。” “喏。” 围在赵佶龙床边上的一众宫婢内侍立刻退出寝宫。 童贯跟过来把后殿殿门关上，随后他立刻冲孙御医点点头，孙御医连忙拿出一个小瓷瓶，从瓷瓶内倒出一粒暗红色丹药喂给赵佶。 赵佶服了丹药以后，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 在这段时间内可以明显看出，原本虚弱不堪，好似命悬一线的赵佶，脸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 等赵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完全恢复后，他深吸一口气，一下从龙床上坐起身来。 “皇上您快喝口水。” 童贯把早就准备好的参茶递到赵佶面前。 赵佶将参茶一饮而尽后问童贯:“元长人还在密室吗？” “是的皇上，蔡大人仍在密室里候着呢。” “来，扶朕去密室。” 福宁宫的密室就在书房的书架后面。 密室并不算大，但胜在足够隐蔽。 童贯扶着赵佶进入密室，一直在这里等待的蔡京赶紧向赵佶行礼:“微臣……” “好了元长，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必跟朕这么客气了。赶紧跟朕说说，外面现在情况如何？” “回皇上的话，臣让卢剑云给蔡王献策以后，蔡王已经开始派人联系那些禁军将领了。 目前接到蔡王邀约的有高俅、关文曜、夏烈虎、赵擎苍……” 赵佶听完蔡京的汇报后笑了笑:“朕这兄弟倒也不算蠢，首批联络的这些人囊括了三衙的主官，上四军的主将，以及殿前诸班直的数名都虞候。要是这些人真的都听命于他，恐怕他还真有机会争一争这九五之位。” “皇上说笑了，就算蔡王争取到七成以上禁军主将的支持，他也没办法谋取到皇位。 第一是因为靠兵变夺取皇位，属于得位不正，满朝文武绝不会认可这样的帝王； 第二是因为大宋真正掌握兵权的人，终究还是太后。无论三衙主官和上四军主将用什么理由调禁军入宫，只要皇太后一声令下，所有禁军都只会听命于皇太后。” 蔡京这番话表面上似乎是在反驳赵佶，实际他是在安慰赵佶。 计划进行到眼下这样的程度后，很明显赵佶也担心会弄假成真，最终真的被蔡王强行夺走皇位。 果然赵佶听了蔡京的话后，整个人显得松弛了不少。 不过沉默片刻后，赵佶仍旧有些不太放心地问蔡京:“元长，赵似他真的会按照我们预想的那样，带兵强逼皇太后交出朝政？” “皇上放心，只要蔡王对皇位有觊觎之心，他就一定会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蔡王府，赵似的书房内。 卢剑云手里拿着一份檄文，慷慨激昂地念着:“向氏此人，品性不堪，恃宠而骄；神宗在世时，其人狭隘善妒，娥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惑主媚上，以巧言博太皇太后之欢心…… 如今向氏恋栈不去，觊觎神器，凭一己之喜恶封官鬻爵，假权阉之手敛财沽名……” “等一等！” 其实不难听出，卢剑云这份檄文是针对向皇太后而写的。 在这份檄文里，向皇太后被描述成一个品性不堪，心胸狭隘，只懂得魅惑君王，花言巧语讨好太皇太后的人。 然后又指责皇太后贪恋权位，想要染指皇权，凭借自己的喜恶任用官员等等。 前面这些内容说的很难听，但赵似一直没表现出任何不满。 只有到卢剑云念出“假权阉之手敛财沽名”时，赵似眉头皱了起来，并且主动叫停。 “你这檄文里的‘权阉’是在说裴凌是吧？” “是的王爷，裴凌这个阉人……” 卢剑云话还没说完，赵似立刻摆手道:“裴凌是本王的好友，本王不希望檄文中存在任何与裴凌有关的内容。” “王爷，裴凌此人乃向氏一手提拔之心腹，若我等不趁此机会剪除裴凌，恐怕以后……” “本王说了，裴凌乃是本王的好友，本王绝不会做任何出卖好友的事，你听懂了吗？” 第252章 青唐城，封王大典 清晨的阳光驱散浓雾，一阵敲门声将正在熟睡的达木吉和桑伊娜吵醒。 “达木吉，你今天不是休沐吗？怎么这么早就有人来敲门啊？” 桑伊娜揉着朦胧的睡眼问达木吉。 “应该是工长他们搞错了吧。” 达木吉一边回答，一边穿好衣服从二楼下来。 吱呀。 达木吉把门打开，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几名陇右都护府的玄甲兵。 达木吉大惊，连忙行礼:“达木吉参见各位军爷。” 为首的玄甲兵笑着扶了达木吉一下。 “达木吉你别怕，我们今天是奉凌王之命，特意来给你送礼物和请柬的。” “礼物？请柬？” 达木吉正一脸疑惑时，几名玄甲兵已经将一担子礼物送进达木吉家里。 “达木吉，这是礼物清单，麻烦你核对一下，确认无误的话在这签收单上签个名字，表示礼物你已经收到了。” “哦。” 达木吉接过签收单就准备签名字，但为首的玄甲兵制止了他。 “达木吉，还请你认真核对一下，不然出了差错我等担待不起。” “是是是。” 达木吉见为首的玄甲兵这样说，立刻开始认真核对起来。 礼物很丰富，包含着衣服鞋袜数套，米盐糖醋若干，腊肉香肠若干，布匹被褥若干…… 等达木吉确认礼物数量跟礼单内容完全一致后，为首的玄甲兵这才开始跟达木吉解释。 “七日后我大周‘凌王’将在青唐城举办封王大典，大典上凌王会给一批表现优异的俘虏，赐予‘大周子民’的身份。 达木吉你被俘以来，一直表现优异，所以你是被选中赐予‘大周子民’身份的俘虏之一。 成为‘大周子民’后，你将被分配正式的房屋和土地，你的子女可以免费入读大周四大学院，你的父母年满五十岁后也可以每月领取‘养老金’。 在此我代表大周正式询问，达木吉你愿意成为‘大周子民’吗？” 达木吉自成为俘虏以来，他努力工作赚取积分，不仅让一大家子人实现了温饱，并且还在这太平坊市租了一栋两层小楼，可以每天跟妻子呆在一起。 这样的日子对于达木吉来说，简直就好像梦一样。 达木吉一家人最担心的就是有朝一日陇右都护府会裁撤俘虏，或者是降低俘虏待遇。 如今达木吉听说他将被赐予“大周子民”身份，还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和房屋，达木吉已经兴奋的快要蹦起来了。 等到为首的玄甲兵询问达木吉愿不愿意成为“大周子民”时，达木吉先是用力扇了自己一耳光。 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达木吉连忙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大喊着:“我愿意！我愿意成为大周子民！达木吉叩谢凌王恩典，凌王……凌王万岁！” 玄甲兵再次将达木吉扶起来，然后把一张精美的请柬递给达木吉:“达木吉，从现在起你不用再去矿场上工了，这两天会有人来接你去青唐城学习礼仪。 等封王大典结束后，会有人来征询你的意见，给你和你的家人安排新的工作。 你放心，新的工作不仅收入会很高，并且还很轻松。 恭喜你了达木吉。” 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断响起。 这是在炸青唐城内的隔墙。 大宋天圣十年，唃厮啰迁都于青唐，并且开始大规模修建青唐城。 青唐城最繁华的时期，人们是这样形容青唐城的。 “胡商簇拥，宝货山积。殿宇嵯峨，梵宫林立；金冶佛像，金碧辉煌。” 正是因为青唐城足够大，并且有现成的王宫，所以裴凌才将封王大典定在青唐城内举行。 青唐城占地面积很大，但偏偏因为中间有一道隔墙把它一分为二，导致两边看上去都小气了不少。 当初唃厮啰在青唐城内修建这道隔墙，是为了将王室成员的居住地和平民的居住地分隔开来。 裴凌不在乎这些烂规矩，所以一到青唐城立刻下令把隔墙给拆了。 “倒了！倒了！” 隔墙两边，正在看戏的民众大声欢呼着。 矗立在青唐城内数十年的隔墙一倒，偌大的青唐城顿时变得大气磅礴，气势恢宏。 裴凌站在青唐王宫宝象楼的三楼露台上，亲眼目睹了那隔墙倒塌后尘土飞扬的场面。 这时身穿一袭红色官袍的孙天远来到裴凌身后，他冲着裴凌的背影行礼道:“臣参见王上！” 裴凌转过身来，微笑着摆摆手:“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孙阁老不必跟我这么客气。” “王上慎言，王上大可礼贤下士，不拘小节。但臣不可僭越无礼，忘记做为臣的本分和礼仪。 否则假以时日君臣失序，臣万死难辞其咎。” 孙天远一脸的严肃认真，显然已经完全进入了开国大臣的角色。 裴凌笑了笑，点头道:“是是是，孙阁老教训的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王上应自称为‘孤’或者‘寡人’，至不济也该自称一声‘本王’才对。” 孙天远认真地纠正裴凌。 裴凌轻叹一声问:“好，你来见本王，可是有何要事？” “回王上，臣已经将王城内所有佛寺庙宇统计清楚，数量为……” 嘶！ 裴凌倒吸一口凉气。 他第一次进这青唐城的时候，就感觉青唐城内几乎到处都是寺庙。 这次正式入主青唐城后，裴凌立刻让孙天远对青唐城内的寺庙进行了一次摸底。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偌大的青唐城几乎有近一半的房屋全是寺庙，而这些寺庙附近的田地，竟然全都是寺庙私产。 过往的唃厮啰国主不仅不对僧人寺庙征税，并且还每年赐予他们大量的金银宝货。 更离谱的是，青唐城内的僧人是不受律法约束的。 这导致这些僧人表面上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实际暗地里勾结城内的帮派和衙役，在青唐城内肆无忌惮地放高利贷，逼得人卖儿卖女。 “王上，这青唐城内的番僧底蕴深厚，蛊惑民众已久，如果我们要对他们下手，最好是徐徐图之，以免……” “放屁！” “一群装神弄鬼的秃驴而已，对付他们本王还需要徐徐图之？” “来人！” 裴凌大喝一声，吕射辕、陆谦、林冲、鲁智深四人立刻来到露台上行礼:“末将在！” “你们立刻去通知王厚，让他点齐十万兵马进入青唐城，今晚一举荡平青唐城内所有寺庙！” “喏！” 四人齐声领命，立刻退下做准备。 裴凌看向孙天远道:“去选一个地方搭好刑台，本王明天要亲自公审这群装神弄鬼的秃驴！” 第253章 凌王万岁！ 琼桑昭耶寺，这是青唐城内占地最广，规模最大的一座寺庙。 寺庙里有五千多名僧众，并且还有近两千名护寺僧兵。 入夜，一辆辆镶嵌了玛瑙宝石，并用象牙做装配的马车驶入琼桑昭耶寺。 很快在琼桑昭耶寺的多罗星界金刚殿内，十几个寺庙的住持（当地人称为吐蕃）各自落座。 这些主持聚在一起只为讨论一件事，大周凌王即将举行“封王大典”，他们应该作何表示。 “宋人委实无礼，封王这等大事难道不应该先求得佛祖同意吗？依我看索性就当不知道，等那凌王先来拜会过我们后再议。” “没错！我们绝不能轻易让步，不然会让宋人以为我们软弱可欺。我们必须要让那些宋人明白，要想在青唐这片土地站稳脚跟，首先得看我们答不答应。” “那大家就说好了，谁也别主动跟宋人联系，就等宋人主动来找我们示好。若是宋人一直不来找我们，那我们就对外宣布佛祖不认可这些宋人！” “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激怒宋人？万一宋人直接派人抓捕我们怎么办？” “他敢！宋人难道就不怕佛祖降罪吗？” 一名寺庙的住持话音刚落，突然外面响起了惊慌失措的惨叫声。 很快几名琼桑昭耶寺的护寺僧兵跑进来，哆哆嗦嗦地喊道:“不……不好了！宋人派了好多兵在抓捕我们，宋人说了‘凡是敢抵抗的人，一律格杀不论’。” 嗖嗖嗖…… 说话间大殿内射进来一连串的弩箭，几名护寺僧兵瞬间被射成了马蜂窝。 一夜过去，青唐城内大大小小的寺庙被查抄一空。 马车将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送进王宫时，身为一代巨贪的孙天远都惊呆了。 当和尚竟然这么赚钱？ 除了金银珠宝外，这些寺庙储存的粮食，暗地里圈养的牲畜，其数量也是多到惊人。 冷凝风在经过一番计算后都忍不住跟裴凌提议:“王上，要不咱们把现有的陈粮低价卖掉一批吧，不然留着也是浪费。 仅目前从各个寺庙内查抄来的米粮数量，就已经足够大周三十二万兵马吃一整年了，而我们还有一半的寺庙没有查抄。 另外天字一号皇庄今年产的一百多万石粮，也全在我们手中。” 裴凌点点头:“卖就不卖了，全部拿来赠予大周的子民吧。大周目前地广人稀，正是需要积极吸纳人口的时候。 到时候你让人对外宣布，最早办理落户的十万大周子民，每人将获赠一石粮。” “喏。”冷凝风应了一声后，看了一眼手中用来记事的手札，继续汇报:“王上，我们在不少寺庙内都发现了密室，密室里囚禁了很多小官人和小娘子，这些人如何处置？” “把所有人带到公审台上，让整个青唐城的百姓看看，他们平日里信奉的这些神棍究竟是什么样的真面目。” 裴凌直接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夜之间横扫了青唐城内所有的寺庙，这把青唐城里的番人给吓得不轻。 他们这才意识到，原来即将举行封王大典的这位“凌王”，竟是如此杀伐果断的一个人。 裴凌清理完青唐城里的番僧后，又对青唐城里的帮派势力，权贵势力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这几番举措导致青唐城内人心惶惶，不少商人都先离开了青唐城，准备等这边局势稳定后再看要不要回来。 大周圣元元年十月初八，封王大典正式举行。 这一日三十二万大周兵马全部更换新的战袍，新的战袍主要以黑色和暗红色为主，另外在胸口和肩膀会加绣胸章和肩章，用来区分身份和品级。 大宋无论文官还是武将，品衔等级划分都十分繁琐。 为了简化这方面的设置，裴凌直接把后世用的“帅、将、校、尉、士”这套身份制度稍加改动后搬了出来。 从最底层的士兵开始，仍旧是分为义务兵和军士。 只不过义务兵被称为“新勇”，到了第二年被称为“敢勇”。 新勇的身份标识是一株麦穗，敢勇的身份标识是两株麦穗。 晋升为军士后，身份标识就是一把剑，每晋升一级则在剑身外围多加一颗星。 成为尉官后，身份标识就是两把剑交叉，每晋升一级则在两把剑身外加一颗星。 以此类推到将级才会有所变化，将级的身份标识是一头虎，帅级的身份标识是一条龙。 当然根据各自等级的不同，也有星的数量差异。 目前大周仅有一名三星龙帅，便是裴凌。 除了裴凌以外，大周武将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就是王赡和王厚，二人现在都是一星虎将。 至此大周的三十二万兵马也有了具体的分配。 王赡和王厚各领十万兵马，王赡负责驻守湟、廓、积石、宕、叠五州；王厚负责驻守熙、岷、兰、河、洮五州。 余下十二万兵马划为御林军，名义归裴凌直接执掌，主要负责驻守青唐城和宗哥城。 砰砰砰砰…… 十门虎蹲炮齐射，弘大的乐声响起。 封王大典正式开始举行。 整个封王大典由礼部尚书施文耀负责安排，礼数略显繁琐，但确实很隆重。 大典第一步是率领百官祭天；然后颁布诏书，宣布年号和国号；接着是赏赐第一批大周子民。 做完这一切后裴凌进入王宫，在翻新改建过的乾元殿接受百官朝拜。 虽然裴凌没有称帝，但百官朝拜时仍旧是山呼万岁。 接受完百官朝拜后，裴凌让冷凝风宣读已经定好的官员任命。 吏部尚书柴复佑，兵部尚书柴复明，户部尚书季秀生，礼部尚书施文耀，工部尚书晏乐城，刑部尚书白永贞。 这六部主官中有很多较为陌生的名字，其实也是跟随裴凌已久的老人。 例如季秀生和晏乐城，这是最早进入天字一号皇庄综合管理处的人，天字一号皇庄能够被管理得井井有条，他们二人功不可没。 白永贞是裴凌从武德司带出来的，类似白永贞这种从武德司出来的人一共有五百个，如今大部分留在王宫充当内侍。 像白永贞这种表现优异者，则直接外放为官。 太监担任六部主官之一，这算是千古未见的奇闻。 白永贞虽然早就接到了消息，但此刻听到正式任命，他还是忍不住跪在大殿内感激涕零地痛哭起来。 第254章 沙洲之战 “姓名，年纪，祖籍，生辰，家中几口？” “回大人的话，小人王传学，今年三十有四，祖籍蔡州汝南郡王家村，治平四年三月初九生人，家中包括小人一共有四口。” “有什么特长，或者自己特别感兴趣的活计吗？” “小人会做包子，曾经在县城经营过一个小摊，这算特长吗？” “算！当然算了！” “既然你卖过包子，那我们度支司就出钱帮你开一家酒楼如何？ 开酒楼所需的一切本钱由户部支出，另外我们会派专人教你如何把包子、面条、菜肴做得更好吃。 酒楼没有盈利时，户部每个月会给你们发一笔生活保障金，保证你们一家四口温饱有余。 当然要是连续六个月都无法盈利，酒楼就会转让给别的人，届时你们一家需要寻找活计。 酒楼如果开始稳定盈利了，户部会收取利润的三成，一直到把支出成本全数收回为止。 怎么样？我这个提议你同意吗？” “同意！同意！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谢我干什么？你应该谢的是凌王。” “是是是……谢凌王，凌王万岁！” 类似的对话，不断在青唐城的综合服务厅上演。 一万多名从天字一号皇庄迁移到大周来的庄民，最近已经全部落户成了大周子民。 关于这一万多人的安置，裴凌命人给予了非常优厚的待遇。 像王传学这种，由户部度支司出钱帮他开酒楼的，只是安置方案里最普通的一种。 剩下还有人被安排做了基层官员；盐厂、酒厂、糖厂、布厂、水泥厂等工厂的管理人员；以及各种基建工程的承建商。 安置还没结束，户部已经开始拨出大批的银子物资，开始在大周境内大兴土木，大力发展商业。 大周的雪盐、糖霜、棉纱、棉布、白酒……开始在市场流通，并且迅速引发抢购热潮。 受这些优质商品的影响，大量商人赶来大周，想要大批量进购这些优质商品。 但是很可惜，几乎所有优质商品都是大周朝廷直营特卖，任何人都得限量购买。 其中大周子民的购买权限要大一些，但也远远满足不了这些商人的进货需求。 王记酒楼，三楼包厢。 宋明福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的各式建筑，忍不住感叹:“凌王也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其能力简直就是超群绝伦，旷古烁今啊。 封王大典结束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大周竟然一下兴盛至此。 那些由大周朝廷直营特卖的东西，每一件都是物美价廉的极品货色，真是不知道这位凌王是怎么做到的。” “凌王博学多才，智慧渊博，我们这些凡人自是难以望其项背。” 乔文康说着提起酒壶，主动给宋明福倒了杯酒。 “来！明福兄，我敬你一杯，咱们二人能够在这大周相见，也是难得的缘分呐。” “是啊文康兄，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听说你现在是这大周工商管理司的司使，正三品的大员，真是让人羡慕啊。” 乔文康听了宋明福的话后，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 乔文康是京西北路那二十三个贪官之一。 在刚知晓裴凌身份时，乔文康恨不得吃裴凌的肉，喝裴凌的血。 但随着对裴凌了解越来越深，跟随着裴凌越来越久，乔文康内心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其实不瞒明福兄，我现在根本不在乎自己做多大的官。我只想活得久一点，然后余生都追随凌王，亲眼看看凌王何时能一统天下，建立那传说中万世不拔之基业。” “哦？文康兄对凌王竟推崇至此？” “不知道文康兄可否跟我透露一下，这位凌王究竟是何来历？” “明福兄既然如此想知道，那……等你死后去问阎王吧。” 哗啦！ 包厢门被人拉开，几名身穿纯黑色蟒袍，腰挎制式雁翎刀的男子一下冲进来。 这是大周情报部的行动人员——黑麟卫。 原本裴凌是想直接取名叫“锦衣卫”的，但他随后又感觉大明朝最后的下场不是很好，于是就改成了“黑麟卫”。 宋明福看见这几名黑麟卫冲进来，当即准备掀桌子然后从窗户跳出去，结果他刚站起身来就感觉浑身发软。 宋明福震惊地看着乔文康:“乔文康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竟然在酒里下蒙汗药！” 乔文康嗤笑一声:“对付你这种细作，别说下蒙汗药了，就算下砒霜也是应该的。” 黑麟卫属于军队体系，不过黑麟卫的最低等级便是一星尉官。 这几名黑麟卫中，领头的是一个三星尉官。 他冲乔文康抱拳行礼道:“多谢乔大人相助，我等告退。” “都是为大周做事，各位不必如此客气。” 乔文康抱拳还礼道。 大周王宫，长乐殿。 萧奉先四处张望，忍不住感叹:“在汴京城听你说起时还未觉得有什么，如今亲眼目睹你这大周的一片繁荣昌盛之相，这才明白原来你早已是一方诸侯啊。” “萧大人说笑了，小小一个周国对于大辽而言，根本就是弹丸之地不值得一提。” “裴兄你这么说未免有些太过谦了。” 裴凌和萧奉先闲聊了几句后，萧奉先主动转入正题:“关于沙洲的事，西夏已经明确拒绝了陛下的要求，所以接下来只能出动大军强取沙洲。” 裴凌点点头，他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 西夏现如今掌权的人是夏崇宗李乾顺，这小子虽然年轻，但却是个很有野心和手腕的人。 在正常的历史进程中，李乾顺先是联辽侵宋，然后又联金灭辽，成功夺取河西千里之地，绝对算是个不择手段的一代雄主。 这会儿李乾顺虽然是刚亲政没多久，但以他的行事风格，想让他乖乖交出沙洲无疑是痴人说梦。 所以早在从汴京出发之前，裴凌就已经料想到大周和西夏必定会有一战。 “萧大人说说吧，这一战贵国准备怎么打？需要我们大周怎么配合？” 萧奉先看着裴凌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太好意思道:“裴兄，这一战恐怕得由您和西夏打，我们大辽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你承诺绝不会插手此战。” 第255章 大周奉陪到底！ 萧奉先虽然努力保持着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但裴凌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萧奉先内心的怯弱。 这种怯弱本不是一个大国重臣应该有的。 萧奉先心里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怯弱，原因只有一个，就辽国内部情况真的已经很糟了。 其实早在辽国兴宗皇帝还在位时，辽国就已经出现了由盛转衰之势。 彼时的辽国奸佞当道，官员腐败，军队战力也日渐衰弱。 后来耶律洪基继位，辽国的情况不止没有任何改善，反而变本加厉。 尤其耶律洪基在位时，先是发生了皇族内部为争夺帝位兵戎相见的重元之乱，之后又有一代权相耶律乙辛擅权乱政。 这致使辽国内部派系林立，国力在内斗中无端虚耗。 所以到了耶律延禧这里，他已经没办法完全凭借自己的心意，随便发动一场战争了。 裴凌想明白这些后点点头:“没问题，攻取沙洲的事可以由我大周负责。不过我事先说清楚，要是由我大周出兵攻下沙洲，那么沙洲以后就是我大周的疆域，任何人想来沙洲做生意就必须给我大周交准入费和交易税，包括大辽在内！” “这怎么行？你们大周出兵打下沙洲后，沙洲还是得由我们大辽做主，否则我们大辽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沙洲。” “哦，那既然是这样沙洲我就不要了，咱们之前谈好的生意也就当没提过。” 裴凌直接站起身来，沉声低喝:“来人！送客！” 很快两名王宫内侍带着两名黑麟卫进入大殿。 萧奉先做梦也没想到裴凌会如此强势，他赶紧叫住裴凌:“裴兄，哦不对，凌王殿下，您别急着动怒，咱们有话好商量嘛。” 萧奉先语气一软，裴凌立刻就坡下驴。 “萧大人你给评评理，同样的情况让你碰上了，你能忍不住不动怒吗？” “你也看到了，我这弹丸之地总共就这点儿人口和兵马，天祚帝临时变卦让我带兵去攻打沙洲，这无异于是让我拿身家性命去拼。 当然我想赚钱，我自己拿身家性命去拼这也无可厚非。 可把沙洲打下来以后，竟然还要把沙洲拱手奉送给你们大辽，这不是把我当白痴吗？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是白痴，我答应出兵打下沙洲后再把它送给大辽，可我大周的臣民，我麾下的将士会答应吗？” 裴凌这番话把萧奉先说的哑口无言。 萧奉先正想着该如何回应时，裴凌冲两名内侍摆摆手，两名内侍立刻带着黑麟卫退下。 裴凌来到萧奉先身边，低声道:“其实我没太搞明白，萧大人干嘛这么积极的要把沙洲争取给大辽？” “凌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奉先一脸不解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解释道:“萧大人你好好想一下，如果沙洲归大辽做主，那么大辽肯定会有很多势力想来沙洲分一杯羹。 可如果沙洲归大周做主，萧大人无论在沙洲做什么都有我大周的人帮忙遮掩。 就算有朝一日大辽内部翻了天，萧大人也可以来沙洲继续享受你的荣华富贵。 所以萧大人你明白没有？咱们其实才是利益相同的一方。” 萧奉先经由裴凌这么一提醒，整个人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想了想后问裴凌:“凌王殿下，辽国的准入费和交易税你可以随便收，但我个人的准入费和交易税……” “全免！” “凌王爽快！” “凌王可随时派兵攻取沙洲，我保证辽国准不会干预此事。甚至凌王若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派我家族私兵助凌王一臂之力。” “不用！萧大人尽管看好便是，攻取一个小小的沙洲对我大周而言，不过就是手到擒来的事而已。” “好！那我就等着凌王殿下的好消息！” 裴凌让人送走萧奉先后，冷凝风紧跟着走进长乐殿。 “王上，最近我们抓到了很多西夏派来的细作，然后西夏那边派使节过来通知，如果我们不放了那些细作，西夏将会发兵攻打我们。” “也就是说西夏主动对我们宣战？有书面的东西吗？” “有，西夏使节送了国书给礼部外事司的人。” “好！”裴凌兴奋地拍了下手，“让那个西夏使节回去转告李乾顺，他既然要战那我们大周奉陪到底！” 正常来说一场大规模的战争要正式开打，应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做准备。 因为调兵遣将，筹集物资，征调民夫等等……这些都需要耗费时间。 但大周不同。 战争所需要耗费的物资早就准备好了，民夫也不用去临时征调，直接把那几万俘虏叫过来就能用。 兵将则更不用说，刚刚完成的整编，就等着拉上战场试试战斗力。 唯一让裴凌耽搁了一点儿时间的地方，是他耗费了不少唇舌，这才说服朝中大臣允许他御驾亲征。 西夏兴庆府，皇宫，勤政殿。 年轻的李乾顺端坐在龙椅上，英俊的脸上表情冷漠。 “唃厮啰被灭，青唐城易主，大夏旁边多了个周王朝，尔等到现在居然连这周王朝的主人是谁都还没弄清楚，朕养你们这帮废物到底有何用？” “臣无能，臣罪该万死！” 西夏的密谍机构名叫“尚武堂”，此刻跪在地上高喊“罪该万死”的这人，正是尚武堂指挥使嵬骨勒。 李乾顺怒其不争地瞪了嵬骨勒一眼。 虽然李乾顺很生气，但他绝不可能真的对嵬骨勒怎么样。 李乾顺刚除掉以梁氏为主的外戚贵族集团，正是需要靠嵬骨勒帮忙稳固统治的时候。 “周王朝已经明确告诉我们派去的使节，他们无惧与我们大夏一战。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和周王朝这一仗就必须得打了，否则周王朝还会认为我们大夏怕了他们。” 李乾顺话刚说完，殿外突然传来呼喊:“报！” “启禀皇上，周朝大军突袭沙洲，仅半日就将沙洲城攻破，完全占据了沙洲。 现在周朝大军正往瓜州方向进发，应该是准备攻打瓜州。” 第256章 擒生军，铁鹞子 半日攻取沙洲，一日完成对沙洲的全面占领。 大周的军事实力不仅让西夏人吓了一跳，周遭一直在观望的回鹘人、吐蕃人、羌人……这下也全都吓破了胆。 早在陇右都护府开始卖物美价廉的“雪盐”时，周遭势力就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之所以这些势力一直没对陇右都护府动手，就是因为他们在等西夏先动手。 西夏在西北这一带是出了名的霸道强势，这些势力早就料到，一旦陇右都护府的“雪盐”影响到西夏贩卖“青盐”的利益，西夏肯定会对陇右都护府用兵。 等西夏打完头阵离开后，自己再去趁火打劫一番，这岂不美哉？ 结果谁也没想到，西夏还没来得及对大周用兵，大周却先对西夏动手了。 现在大家都在观望，想看看大周和西夏这一战，最终究竟会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最终西夏胜出，那就跟着趁火打劫。 要是最后大周赢了，那就赶紧派使节和大周建交，争取能够跟大周做上生意。 大周那些物美价廉的货物，早已经让周遭势力馋得快要流口水了。 对于周遭势力的想法，裴凌心里清楚的很，所以他也知道自己和西夏这一战必须要打，并且必须得打一个大胜而归。 要是这一战输了，大周短时间内休想再在西北这一带站稳脚跟。 呼……呼…… 西北的风夹杂着沙砾，吹在人脸上给人一种痒痒的感觉。 裴凌身着甲胄，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走在长长的队伍中间。 左边与裴凌并骑而行的是柴继荣，右边与裴凌并骑而行的是王厚。 柴继荣有些好奇地问裴凌:“王上，您不是说此战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夺下沙洲吗？现在我们已经拿下沙洲了，为何还要继续攻打瓜州？” 裴凌听了柴继荣这个问题后，忍不住笑了笑:“如果你抢了别人的娘子，你该怎么做才能迫使对方放弃把娘子抢回来？” “应……应该怎么做？” “你应该作势要杀他全家，抢走他家所有的东西。等到对方明白你确实有这样的实力时，他便会庆幸你竟然只抢了他的娘子。” 裴凌的比喻让柴继荣大为震撼。 右边的王厚仍然沉浸在先前攻打沙洲时，那炮火轰鸣，纯以火力压制取胜的快感中。 他兴致勃勃的跟裴凌提议:“王上，西夏的常备兵力顶天了也就才五十万而已。索性咱们就一路打下去，直接攻破兴庆府，把这西夏给灭了如何？” “我也想啊，可是一来辽国肯定不会坐视我们灭掉西夏；二来西夏这么大的疆域，这么多的人口，咱们打下来以后怎么管？ 你也知道西夏是全民皆兵，连女人都能提刀上战场。 如果我们没有做好准备就占领西夏，这西夏肯定会成为咱们的一个大包袱，最后直接把大周拖垮都有可能。” “王上说的有理，是末将鲁莽了。” “唉……”裴凌长叹一声，“终究还是咱们大周底蕴太薄了，如果大周能有大宋那样的底蕴，别说区区一个西夏了，就算是辽国我也敢打下来然后占领它。” 柴继荣在一旁被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大周的实力竟然已经强大到可以不把西夏放在眼中的程度。 “驾！驾！驾！” 六万精骑正以极快的速度赶赴瓜州，这六万精骑正是西夏有名的“擒生军”！ 擒生军取自生擒敌军之意，军队里的每一名士兵都是从各个部落，各个地方军队里挑选出来的精锐。 西夏直接出动擒生军迎战大周，可见大周半日攻破沙洲这件事，确实是把西夏给吓着了。 在这六万擒生军后面，另外还有三千骑兵慢悠悠地跟随着。 如果有懂马的人在此肯定能一眼分辨出来，这三千骑兵胯下所骑的战马，赫然就是天下闻名的河西马。 甚至每一匹都是河西马里的极品。 这三千骑兵还有自己专属的奴隶，奴隶用马车帮这三千骑马拖着精心调配的马料，厚重的冷锻马铠和冷锻甲胄。 之所以这三千骑兵能够拥有如此待遇，只因为他们便是名震天下的“铁鹞子”！ 如果说沙洲是西夏在西边的院门，那么瓜州就是西夏在西边的正门。 一旦大周攻破瓜州，那么之后面对的就是西夏一片阔土。 届时大周想往哪儿打就往哪儿打，西夏一方的防御压力至少增加十倍以上。 所以对于西夏来说，瓜州绝不允许有失！ 原本这次李乾顺也是想要御驾亲征的，但最终还是被诸多大臣也阻拦了下来。 最终负责指挥此次大战的主帅是西夏赫赫有名的大将细母嵬名。 十一月十七日，正午。 大周十万大军抵达瓜州常乐城外。 “原来大周的兵马就是这副模样，看上去平平无奇，真不知他们是如何半日便攻破沙洲的。” 细母嵬名站在常乐城的城楼上远远眺望，脸上全是不屑之色。 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衡量一支军队强不强有一个很重要的标准，就是看他们骑兵有多少。 大周这十万兵马之中，骑兵仅占十分之一，这在细母嵬名看来，根本就和一群乌合之众没什么区别。 “就算这十万兵马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百战之兵，他也没办法拿肉身阻挡铁骑吧？” 细母嵬名喃喃自语一句后，当即下令:“打开城门，命擒生军作为准备，随本帅出城迎敌！” 呜—— 战斗的号角声响起，六万擒生军陆续从常乐城出来，然后摆出冲锋阵型。 大周这边也派出了刀盾兵站在队伍前面，似乎是准备用刀盾兵硬扛骑兵冲锋。 细母嵬名见状再度发出不屑的冷笑:“一群找死的蠢货！” 细母嵬名举起右手朝前方点了点，三千铁鹞子军立刻来到队伍前方。 咔嚓！咔嚓！ 铁鹞子兵用铁链把自己锁在马鞍上，这样就算他们死了，全身披着冷锻甲的战马也会带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冲锋。 况且铁鹞子兵自己也是全身穿着重甲，只要不坠马，这世间又有什么武器能够伤到他们？ 锵！ 细母嵬名拔出一把长长的夏剑，他剑尖指向大周阵营方向，怒声大吼:“杀！” “杀！” 战斗的号角声一下变得高昂起来，数万人的喊杀声响彻云霄。 以铁鹞子军为首，数万骑兵呈楔形冲向大周阵营。 第257章 大败西夏 隆隆隆…… 没在战场上亲身感受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数万骑兵在战场上奔腾的场面，究竟有多么弘大，多么具有压迫感。 “稳住！全部稳住！” “把他们放近一点，再放近一点！” 十几名校官大声呼喊着，如果这个时候大周的士兵没能稳住，那这场仗必败无疑。 细母嵬名也是铁鹞子出身，他胯下所骑的战马以及身上所披的战甲，全都是当年他还在铁鹞子时所配备的。 此刻细母嵬名和铁鹞子唯一的区别，就只是他没有拿铁链把自己锁在马鞍上而已。 近了！越来越近了！ 细母嵬名兴奋不已，他甚至能用肉眼看清楚，站在最前方的大周刀盾兵，身上在止不住地颤抖。 细母嵬名几乎可以确定，一会儿他这数万骑兵再逼近一些，那些刀盾兵就会忍不住往两边跑开。 然后三千铁鹞子带头冲入大周阵营，大周十万兵马立刻溃散，剩下的就是一场屠杀。 咕噜！ 一想到屠杀的场面，细母嵬名就忍不住兴奋得直咽口水。 十几个呼吸过后，最前面的西夏骑兵离大周阵营只有不到两百步的距离。 果不其然，这时大周的刀盾兵朝两边散开了。 细母嵬名脸上露出疯狂的笑意，但下一秒笑容直接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冲在最前方的几十个铁鹞子连人带马直接被炸飞出去。 后方的战马因为止不住冲锋之势，还是在往那埋了地雷的区域冲。 砰砰砰…… 爆炸声仍旧在不断响起。 这会儿战马也受惊了，骑兵也被吓傻了。 就在战马开始转着圈乱跑时，早就准备好的床弩推了出来。 改进版的三弓床弩如同一台独轮木车般大小，负责指挥床弩发射的校官大喊一声:“放！” 床弩齐齐发射，足以将城墙射穿的床弩，瞬间将战马射翻。 细母嵬名见前军气势已丧，立刻下令:“撤！所有人先撤回城里！” 铛铛铛铛！ 铜钲响起，这是撤退的信号。 所有骑兵开始调转马头。 党项人不愧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前军乱成一团，中军和后军听到撤退的信号竟然还能操控马匹迅速调转方向。 要做到这一点不仅得战马够好，骑兵的骑术也得是一流水准。 裴凌在队伍后方见西夏骑兵想撤，脸上立刻露出笑意:“这就准备撤了？正菜还没上呢！” 裴凌冲身旁的王厚点点头，王厚立刻举起右手用力挥下。 床弩朝两边撤开，早就准备好的虎蹲炮，没良心炮这才正式亮相。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加紧赶制，虎蹲炮早已从最初的十门铜炮，增加在现在上百门铁炮。 砰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爆炸声响起，这一次是数之不尽的炮弹从天而降，直接把包括细母嵬名在内的数万骑兵给打懵了。 在这个时代谁见过如此密集而又凶猛的炮火？ 霎时间战马悲鸣，一个个骑术过人的骑兵被摔下战马，然后数不清的马蹄踏成肉糜。 其实到这个时候裴凌已经可以下令让大周兵马发动冲锋了，但他没这样做。 这一次为了攻打沙洲，裴凌暗地里准备了太多的炮弹。 如果这些炮弹不打完，运回去又是个麻烦事。 所以裴凌直接下令全火力覆盖，那炮弹就好像陨石雨一般，不断地落下。 常乐城上的守兵看到这一幕，竟全都跪在了地上，一脸虔诚地祈祷起来。 在这些守兵看来，这漫天炮火根本就不是什么火器，而是雷神在发怒。 …… “报！” “报！” 八百里加急战报一路送进兴庆府，没一会儿西夏皇宫乾阳门的城楼上，登龙鼓开始擂响。 三通登龙鼓，这代表有重大喜事值得庆贺，群臣须穿戴整齐立刻进入皇宫。 六通登龙鼓代表新帝即位，普天同庆。 九通登龙鼓代表大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群臣必须在一炷香内进入皇宫，迟入者立斩不赦。 今天登龙鼓便是擂响了九通，有不少大臣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硬着光着脚跑进了皇宫。 西夏皇宫，大庆殿内。 李乾顺脸色苍白地坐在龙椅上，整个人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没一会儿李乾顺身边的内侍小声提醒:“陛下，人基本上都到齐了。” 李乾顺稍微回过神来，声音微微颤抖着对一众大臣道:“诸卿，方才前方传来八百里加急战报，瓜州……瓜州已经被破。六万擒生军和三千铁鹞军，几乎……几乎……几乎全军覆没。” “什么？这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那大周不过新立之国，怎么会有如此实力？” “假的！这战报一定是假的！” 满朝文武乱成一团，尽管他们嘴上大喊着“这战报一定是假的”，但实际上他们心里明白，这样的战报没有任何可能作假。 六万擒生军，三千铁鹞军，这几乎就是西夏最精锐的一多半兵马了。 这么多精锐兵马被灭，西夏等同于直接去掉了半条命。 如果大周继续攻打西夏，西夏现在连防御的能力都没有。 甚至就算大周不再继续攻打西夏，现在辽国、宋朝随便派支大军过来，也有可能要掉西夏剩下的半条命。 所以说西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这绝不是夸张，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原本站在大殿中间的星多贝中，这时缩着脖子不断往后退。 别人不知道大周的情况，但星多贝中清楚。 甚至星多贝中还知道，大周的凌王姓裴，年轻英武，武功强得不像话。 当初协助李乾顺除掉权相梁乙逋的嵬名阿吴站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后问李乾顺:“皇上，擒生军和铁鹞军死伤如此惨重，那敌军的伤亡应该也不小吧？” 一众大臣听了嵬名阿吴这个问题后，立刻期待地看向李乾顺。 李乾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战报上说……周国大军几……几无损伤。”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假的！这下确定了！这封战报就是假的！” 第258章 西夏求和 打从西夏建国起，宋夏两国就一直战战和和，摩擦不断。 总得来说宋夏战争之中，西夏是胜多输少，但西夏国力不如大宋，就算仗打赢了最终也没办法取得大的战果。 大宋则是依靠着强大的国力，输了就猥琐发育一段时间，等觉得自己又行了再来找西夏打。 宋夏两国最近的一场大战，还是哲宗去世前打的第二次平夏城之战。 这一战宋朝大获全胜，但最后关头辽国站出来干预，阻止了宋朝进一步扩大战果。 此战结束后，西军彻底扬名。 在大宋提起西军，其实主要会想到三家，一是完成熙河开边的王韶；二是世居府州的折氏；三是三代皆出将才的种家。 如今追随裴凌建立大周的王厚，其实就是王韶的儿子。 之前大宋扣着军饷粮草不给陇右都护府，王厚曾经写信去找折家和种家借过粮。 但是折家和种家也清楚，朝廷有意要放弃河湟之地，未免引火上身，他们两家没敢对陇右都护府施以援手。 现如今正在西安州任知州的折可拾，以及在渭州任知州的种师道都接到了有关大周和西夏消息。 “周军大败夏军，夏恐有亡国之危？” 种师道看着送消息来的于淳中，脸上全是疑惑之色:“这周朝是哪里冒出来的？” “据说就是之前的陇右都护府。” “陇右都护府？王厚？哈哈哈……你在跟老夫开什么玩笑？” 种师道笑了两声后，见于淳中一脸认真，眉头顿时忍不住皱了起来。 “你没玩笑，周朝确实是之前的陇右都护府？那照你这么说，王赡和王厚已经裂土自封？” 于淳中摇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目前已知的消息是，去年朝廷决定将裁撤陇右都护府的兵马，然后将河湟之地拱手送给唃厮啰的陇拶，还封陇拶做了‘河西军节度使’。” “嗯，这件事我知道，朝廷派了一个叫‘裴凌’的小太监来主导此事。” “没错，后来裴凌上报朝廷，说陇右都护府接受了河西军节度使的招募，整个陇右都护府已归入河西军节度使麾下。 但实际上陇右都护府早已率兵攻破青唐城，杀了陇拶和不少唃厮啰的贵族。 所以现在河湟之地真正当家做主的人，应该就是原本的陇右都护府。 不过这陇右都护府自立为周朝后，自封为王的却不是王赡和王厚，而是一个年轻人，据说这年轻人还自称是什么后周柴氏的后人。” “后周柴氏的后人？”种师道不屑一笑，“估计是王赡和王厚随便找的一个傀儡而已。” “不过我不太明白，王赡和王厚去年还在找我借粮，怎么今年就有实力能把西夏逼至如此绝境？”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青唐城现在客商云集，各种货物既便宜质量又好，所以青唐城现在十分繁荣。” 于淳中把自己了解到的消息全部说出后，随即询问种师道:“大人，咱们现在是不是该给朝廷上书，请求朝廷允许咱们发兵一举灭掉西夏？” “不急，辽国不会坐视西夏覆灭的，所以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种师道说完嘴里小声嘀咕:“王赡和王厚居然也能发财……” 北河县以东三里外，大周在这里建立了临时驻扎的营地。 萧奉先带着以嵬名阿吴为首的夏国使节，来到大周营地外。 看着营地内这些精神昂扬的大周士兵，萧奉先心里也是感慨不已。 原本萧奉先都已经做好准备，只要裴凌向他求援，他就趁机敲裴凌一笔，然后再派兵援助裴凌。 结果谁也没想到，大周的实力竟然恐怖如斯。 仅仅两战就把西夏逼至绝境，如果不是西夏及时向辽国求援，恐怕大周的兵马三日内就将抵达肃州。 以大周展现出的实力，肃州估计也撑不了几天。 肃州一破，再往下就是宣化府、西凉府以及兴庆府，那不等于一条命去掉七成了吗？ 再说真要是大周攻破了肃州，那他真的还愿意坐下来议和？ 此番西夏遣使议和，萧奉先是中间人。 原本萧奉先认为就算裴凌不亲自参与议和，至少也会出来见他一面。 结果全程是王厚和柴继荣出面，裴凌似乎根本就没在这营地内。 “来来来，这边排队，先拿铁换抵用券，再拿抵用券去那边换米和盐。” “我们携带的米和盐数量有限，大家先换先得，晚了想换可就换不到了。” 北河县内，一队大周士兵正在大声吆喝着。 瓜州被攻破以后，一大批败兵往肃州方向跑。 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败兵所到之处，百姓的钱粮全都被洗劫一空。 现在大周兵马愿意让老百姓拿钱换粮食，也算是给了这些百姓一条活路。 “军爷，我家有八口人，这点儿粮食真的不够吃，你能不能行行好，多给我一点儿粮食？” 一名老妪怯生生地祈求正在派粮的大周士兵。 旁边一名尉官微微笑道:“大娘，如果你们家真的活不下去了，可以考虑跟着我们走，去大周生活。 凡是大周子民都能免费分房分地，并且保证不会被饿肚子。” “军爷你可别骗我这老太婆，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骗我要遭天谴的。” “放心吧大娘，我如果骗你就叫我不得好死。” 同样的场景从沙洲到这北河县，几乎随处可见。 因为遭遇兵祸，这一路上的百姓几乎都快活不下去了。 裴凌也没让大周士兵强行劫掠人口，只是给这些百姓宣传一下大周子民的待遇，然后去不去大周生活由他们自己选择。 但也正是因为大周军队言明的军纪，以及较好的态度，让不少西夏百姓决定举家迁往大周。 大周的士兵在到处争取人口，回收铁器时，营地这边的谈判也正进入到了白热化状态。 “想要和我们大周议和可以，首先以玉门县为界，从此以后玉门县以西的瓜州、沙洲全部属于大周的疆域。 其次你们需要赔偿大周军费白银三百万两，绢帛五百万匹，战马八万匹，夏国剑五万柄。” “这不可能！你们根本就是狮子大张口！” “既然不可能那就别谈了，继续打吧！” 第259章 蔡王兵变 两国谈判，靠的不是谁嘴皮子够利索，态度够强硬。 靠的是谁拳头大，谁在谈判桌外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大周一路打下来，兵员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粮草还充足到可以拿出一部分接济西夏百姓。 所以就算继续往下打，大周也丝毫不惧。 但是西夏不同，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战争。 否则辽国和大宋之中，但凡有一个对西夏动手，西夏都引来灭顶之灾。 所以谈判到最后，西夏只得同意东边以三危山为界，北至疏勒河，南至金山口，西至原大夏边境，全部割让给大周。 这比裴凌预想中沙洲要大出了近一倍的疆域面积。 并且这边界对大周十分有利，毕竟北边有疏勒河做阻隔，东边有三危山天险可守。 只要大周在疏勒河和三危山各建一座关城，西夏就休想再把这片疆域夺回去。 除了割让土地外，西夏还答应赔偿大周白银一百万两，绢帛三百万匹，优质战马三万匹，夏国剑一万柄。 至此大周和西夏结为兄弟之邦，大周为兄，西夏为弟。 西夏每年须向大周岁贡白银十万两，绢帛十五万匹，战马三千匹，夏国剑一千柄。 双方签订完议和契约后，西夏使节和萧奉先立刻离开。 西夏使节要立刻回兴庆府，将谈判结果禀报皇上，随后筹措赔偿的物资交给大周。 大周只有拿到物资后才会退回到三危山之后。 要是一个月内大周没有拿到物资，便视作议和契约作废，届时不仅大周要攻打西夏，辽国作为中间人也有理会向西夏发动进攻。 萧奉先匆忙离开，也是因为他要赶紧回去跟耶律延禧禀报大周和西夏的议和结果，同时为参与沙洲贸易做准备。 送走萧奉先和西夏使节后，王厚用力抓着写在蜀锦上的议和契约，快速来到军营后面一个不算太大的营帐内。 “王上！议和契约已经签订，请王上过目！” 王厚说完这番话，竟然忍不住流出眼泪。 这个钢铁一般的硬汉，平日里就算被刀砍了也不会哼一声，但这次他却再也忍不住了。 自澶渊之盟以来，大宋一直都是往外送岁币，如今大周却逼得西夏承诺每年给他们送岁贡，这对于父子两代都和西夏打过仗的王厚来说，简直就是扬眉吐气到了极致。 裴凌接过议和契约随意看了一眼，然后满意地点点头:“这契约谈得很不错，等回到大周给你们论功行赏。” “末将能够追随王上征战四方此生便已知足，末将不需要什么赏赐。” 王厚有些动情的对裴凌道。 裴凌笑着摇摇头:“王大哥，你是不是害怕封赏太多，有朝一日会封无可封？” “末将……” 王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心里确实是有这样的担忧。 现在的王厚已经是一星虎将，再继续封赏下去，他说不定会和身为三星龙帅的裴凌平起平坐。 裴凌笑了笑，取出一幅地图展开。 “王大哥你过来看，这是我手绘的一幅地图。” “咦？这地图……这地图怎么会如何辽阔？宋、辽两国在这地图上竟是只有这么大一点？” “没错，这是一幅世界地图。通过这幅地图其实可以看得出来，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非常辽阔，未来咱们大周的文臣武将真要是封无可封了，那咱们就往外扩张，让咱们大周的文臣武将去别的地方重新开朝立国。 如果在我有生之年，我能看见大周的诸侯占满这块疆域，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裴凌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指在亚洲范围内画了个圈。 王厚看着世界地图怔怔出神，突然间王厚有了一种通透感。 就好像一只蚂蚁第一次抬头看见天空一般。 这种豁然开朗的通透感，让王厚感到自己之前的担忧是何其可笑。 王厚认认真真地冲裴凌行了一礼:“王上，能与您相识，真乃末将一生至幸也。” “报！” “进来。” 裴凌应了一声后，两位亲卫将营帐掀开，一名黑麟卫走了进来。 黑麟卫下跪行礼，随后取出一封密信:“王上，汴京紧急密信！” 裴凌一看那密信的火漆方式，立刻明白是宫里出了大事。 “拿过来。” 裴凌冲黑麟卫招招手，黑麟卫立刻起身将密信送到裴凌跟前。 裴凌取出信件快速浏览，脸上的表情越发变得凝重起来。 “厉害！” 裴凌感叹后冲黑麟卫摆摆手，黑麟卫当即退出裴凌的营帐。 王厚见裴凌神情凝重，于是好奇地问:“王上，可是汴京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裴凌直接把密信递给王厚:“你自己看吧。” 密信是十五天前从汴京发出来的，这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 信里主要讲述了一件事——蔡王兵变！ 十九天前，赵佶病情再度加重，为此他写下诏书传位给卫王赵俣。 为了防止赵佶驾崩时赵俣出现什么意外，赵佶让童贯召赵俣提前进福宁宫随侍身旁，这件事也得到了皇太后的准允。 赵俣提前入宫，等于就是赵佶和皇太后联手向群臣宣布，等赵佶驾崩后继承皇位的人必是赵俣无疑。 因此赵似再也沉不住气了，当即开始策划兵变。 十六日前，朝会刚刚开始的时候，赵似带兵入宫正式发动兵变。 他本人更是身着甲胄，腰挎利剑，带着兵将进入紫宸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念了讨伐皇太后的檄文。 危急关头，重病卧床的赵佶在童贯的搀扶下来到紫宸殿，随后跟随赵似兵变的禁军当场倒戈。 赵似兵变失败，如今已被打入天牢。 而皇太后也在次日宣布从此不再过问朝政，自此赵佶正式亲政。 不过赵佶因为病体未愈，所以他任命蔡京为左仆射，并于尚书省暂设讲议司署理国事。 密信最后还告诉裴凌，皇太后一出紫宸殿就吐血晕厥，至今仍卧床不起。 王厚看完密信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王上，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吧？您刚离开汴京宋皇就病重，蔡王刚兵变失败宋皇身体就好起来了？” 裴凌苦涩一笑，轻叹道:“我以为蔡京和赵佶会跟我玩儿阴谋，没想到他们用的是阳谋，这一局算是他们赢了。” 第260章 效忠赵佶 没错，赵佶和蔡京这次用的是阳谋。 阳谋和阴谋的区别在于，阳谋因势利导，光明正大。 哪怕你明知道其中有诈，却也还是得顺着局势往下走，直至步入深渊，万劫不复。 就拿赵佶病重，命悬一线这件事来说，皇太后和赵似肯定都怀疑过其中真假。 但是没办法，哪怕明知道是假的，皇太后也得另选皇位继承人准备着。 而出于利益考虑，皇太后无论选谁继承皇位，她都不会选赵似。 因为骄傲了大半辈子，高贵了大半辈子的皇太后，绝不会允许出身卑微的朱太后压她一头。 可皇太后不选赵似继承皇位，就必然与赵似交恶。 自此兵变夺权就成了赵似唯一的选择。 赵似要想名正言顺地夺下皇位，他就必须把皇太后的名声搞臭，这样他的兵变才算是师出有名。 所以那份讨伐皇太后的檄文，也是一定会出现的东西。 而这份檄文一出，皇太后就算脸皮厚出天际，也绝不可能再继续把持朝政了。 不然这岂不是证明赵似那檄文内容全都是真的，皇太后确实“恋栈不去，觊觎神器”？ 说实话，赵似出了这样一份檄文，皇太后没有被活活气死，或者羞愤之下用自尽来以证清白，就已经算得上是内心足够强大了。 “王上，您与蔡京有杀子之仇，与宋皇更是有夺政之恨，倘若您再回汴京恐怕会有危险。” 裴凌点点头。 经历过上一次他回京救下皇太后，并且协助皇太后夺回朝政大权，赵佶恨他恨得入骨。 如果裴凌再去汴京，赵佶和蔡京肯定倾尽全力除掉他。 可如果不回去，汴京还有辛芩、赵宁儿、鲁初学等人，另外还有天字一号皇庄，春风楼，以及在京西北路那么多的裴家庄。 这些人和这些产业裴凌都不能割弃，所以汴京他还是得回，只不过如何回去就成了裴凌必须得考虑清楚的一件事。 思前想后，裴凌最终决定冒个风险。 他拿过纸笔写了一封信，信的原文是辞藻华丽的古话所写，翻译白话后大致的意思是:“臣在辽国听说了蔡王兵变一事，臣深感愤怒，并且羞愧自己以前看错了人，竟和蔡王这种人有过交情。臣现在醒悟了，等从出使完辽国回来，臣想好好的效忠陛下，期盼陛下给臣一次机会……” 写完这封信后，裴凌又写了一封手令。 随后他叫来黑麟卫，让他把信和手令送回王宫交给冷凝风。 手令是给冷凝风的，信则是要派人直接送到赵佶手中。 毫无疑问，裴凌手底下的人有这样的实力。 毕竟赵佶才刚刚亲政没多久，皇宫里的内侍仍旧到处都是裴凌的人。 嘘嘘嘘……嘘嘘嘘…… 延福宫的一处假山边上，赵佶正在逗弄迁回宫的几只绣眼鸟。 有过上一次亲政的经历后，赵佶这次想开了。 他才不要管群臣怎么说，朕乃天子，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名洒扫太监原本正在不远处扫地，突然他丢下扫帚跑到赵佶跟前。 四周负责保护赵佶的诸班直吓了一跳，他们赶紧朝这名洒扫太监扑过来。 洒扫太监连忙取出一封书信双方奉上:“皇上，这是忠勇伯的亲笔信，爵爷命奴婢一定要亲自呈递给陛下。” 洒扫太监话刚说完，几名诸班直已经将他死死地摁在地上。 “裴凌给朕的亲笔信？” 赵佶想了想，准备伸手去接那封信。 童贯赶紧过来对赵佶道:“官家，小心信上有毒，要不由奴婢为您念这封信？” “不必了，朕了解裴凌，他既然不会用这种手段的。” 赵佶接过信后，取出里面的信纸。 信的内容并不长，赵佶看完后哈哈大笑起来。 “放开他放开他。” 赵佶冲几名诸班直摆摆手，几名诸班直立刻将送信的洒扫太监放开。 赵佶看着这名洒扫太监问:“裴凌说他给朕准备了一些贺礼，礼在何处？” “回陛下，忠勇伯的礼物都在御药院的甲字库内。” “走！摆驾御药院！” 赵佶兴致勃勃地带着人来到御药院，当御药院甲字库的库房门打开后，里面的东西让童贯都瞪大了眼睛。 偌大的库房内堆放着一箱箱金银，各种名贵字画悬挂于木架之上，各种奇异怪石整齐摆放。 “这是王羲之的《雨后初晴帖》，这是王献之的《月下林影书》，这是顾恺之的《九神图》，这是吴道子的……” 赵佶看着这些书画，整个人兴奋得手舞足蹈。 等把所有书画看完后，赵佶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模样像极了爽完后靠在床头抽事后烟的男人。 说实话，在见到这些金银珠宝书画怪石之前，赵佶是铁了心要除掉裴凌的。 毕竟上次裴凌救回皇太后，迫使赵佶主动去找皇太后请罪还政的经历，让赵佶至今想起仍旧觉得屈辱和愤怒。 可是在见到这些金银珠宝和书画怪石之后，赵佶的心态开始发生了改变。 首先救回皇太后，迫使他还政的事，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反倒证明了裴凌此人忠心事主。 如今皇太后主动交出朝政大权，赵佶和皇太后已经没有矛盾，裴凌顺势效忠于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其次裴凌能力极强，上马能平乱，下马能安民，搞个足球赛能日进斗金，皇太后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还能被他救回来。 这样的人才要说赵佶一点儿都不喜欢，那绝对是骗人的。 最后还有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赵佶麾下现在只有一个蔡京可用，他必须得找一个人来和蔡京打对台，这样才能实现政治上的平衡。 否则让蔡京一家独大，今后这天下是姓蔡还是姓赵？ 这就是帝王心术。 想清楚这些后，赵佶回头对送信的洒扫太监道:“你让人传朕口谕给裴凌，他的心意朕收到了，让他安心在辽国办事，办完事后赶紧回来，朕还有很多地方要倚重于他。” “喏！” 洒扫太监应了一声后，立刻躬着身子退下。 跟在赵佶身边的童贯表面上平静自若，实际心里却在发酸。 赵佶……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第261章 大周金票 砰！ 童贯一把将手中的酒杯捏碎，但碎掉的瓷片却没有割破童贯的手。 “好功夫。” 坐在童贯对面的蔡京淡笑着称赞了一句。 童贯没好气地看了蔡京一眼:“相爷认为某还有闲情逸致给你表演功夫？” “童贯兄不必动怒，区区一个裴凌而已，他拦不了你我的路。” 蔡京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酒壶给童贯倒了杯酒。 童贯见状脸色缓和了许多，蔡京现在贵为左相，他能放下身段跟童贯称兄道弟，还亲自给童贯斟酒，这算是给足了童贯面子。 童贯轻叹一声，“相爷你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有心情说这种风凉话。可我还在宫里干着伺候人的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相爷这样手握大权，一呼百应。” 童贯之前负责主管杭州金明局的事务，蔡京能够被召回京，童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那时候蔡京还需要小心讨好童贯。 如今时移世易，蔡京成了左相，他童贯反倒重回宫中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随侍太监。 这巨大的落差，让童贯如何能够甘心？ 童贯心里的想法，蔡京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裴凌重新被赵佶接纳，蔡京是有意要打压童贯的。 因为蔡京早已经看出来，童贯此人虽是太监，但自视甚高，野心极大。 倘若让童贯一朝得势，恐怕童贯会成为他的心腹之患。 可计划没有变化快，蔡京也没想到裴凌竟然如此能屈能伸，一见赵佶亲政便立刻倒了过来。 相较于裴凌这个对手，童贯在蔡京心里就根本不值得一提了。 所以蔡京最终还是决定要好好笼络童贯，让童贯先去和裴凌斗，他在后面伺机而动。 为化解童贯心中的愤懑，蔡京安慰道:“童贯兄其实多虑了，官家接纳裴凌，真正应该忧虑的人根本就不是你，而是我。” “相爷这话何解？” “裴凌之前能够把持宫中事务，是因为他身后有皇太后撑腰。这次他从辽国回来，莫非官家还能让他继续呆在宫里？ 不会的，官家会把裴凌外放出来，让裴凌跟我分庭抗礼。 否则我一家独大无人制衡，官家也会不放心。 而裴凌离开皇宫后，宫里的事务总得有人来操持，到时候童贯兄飞黄腾达的日子就来了。” 蔡京端起酒杯。 “来童贯兄，我敬你一杯，祝你早日手握大权，一呼百应。” 汴京城的事，远在大周的裴凌暂时还不清楚，他如今也没空去理会。 因为沙洲贸易市场已经开始运作起来了。 沙洲地处边境，以前来自各方的土匪全都盘踞于此，实力强的商队经过此地要交买路钱，实力弱的商队往往直接命丧此处。 裴凌接手沙洲后，立刻对沙洲的土匪进行了一轮彻底清洗。 这些土匪里有西夏人，也有吐蕃人、回鹘人、羌人…… 以前西夏剿匪时，这些土匪就往回鹘人或者吐蕃人的地盘跑，西夏剿匪军也不方便进别国疆域剿匪，所以沙洲的土匪越剿越多。 然而这次情况不同。 沙洲的土匪被裴凌剿灭一空，逃到其它地方的土匪裴凌没去追，只是派人去通知了一声。 三日内不把土匪全部绑好送出来，大周将亲自派兵前去搜查。 通知一发出，第二日所有土匪便被五花大绑送回沙洲。 剿匪结束后，裴凌找来大批基建承建商，开始在沙洲建交易市场。 在正式的交易市场建好之前，交易已经在沙洲敦煌城内开始进行了。 “所有人进城不准携带武器，城内禁止一切私斗，违令者罚黄金十两！” “市场内禁止使用金银，禁止以物易物，所有交易必须先兑换‘大周金票’，用‘大周金票’进行统一交易。” 敦煌城的贸易交易区内，有一个规模很大，很显眼的大周金票兑换处。 来沙洲买卖货物的商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国家和民族，他们用的货币也各不一致。 为此方便交易，裴凌提前准备了“大周金票”。 在“大周金票”的兑换处，有专业的评估团队进行统一评估。 如果你持有的是金银铜这种贵金属货币，那么兑换时会按照货币成色进行评估兑换。 如果你拿来的是货物，你可以选择自己去摊位上摆着卖，也可以直接交给金票兑换处进行评估兑换。 离开市场时，所有人手里剩下的大周金票可以再去金票兑换处，兑换成等价的金银铜货币。 敦煌城的沈记酒馆内，几个商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着。 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可以判断出，这些都是从大宋汉中一带来的商人。 “这周朝的皇帝真是厉害，搞出那么多物美价廉的好货不说，弄的这金票也是既精美又便利。” 这商人一边说着，一边翻看手里的一张大周金票。 “我听人说有一伙江南那边的布商，专程带了一些大周金票回江南，想尝试进行仿制。结果找遍了整个江南的工匠，也没找到一个能仿制这大周金票的人。” “这玩意儿在阳光下居然会变幻出三种不同的颜色，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会变幻颜色算什么？这大周金票掉进水里捞出来，晒干了也不会有丝毫影响，这等纸张我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以往来这西北之地经商，最麻烦的就是给货物估价。这边的羌人、吐蕃人总觉得我们宋人奸猾，货物会高价售卖。而我们也怕羌人、吐蕃人卖劣质的香料、皮毛给我们。 现在所有的东西都交由大周估价，他们估的价钱也很公道，倒是一下省掉了不少麻烦。” “大周好啊，如果不是我家中老母年迈，受不了长途奔波，我都想举家迁来大周了。 你们知不知道，大周子民不仅可以免费分房分地，并且还可以得到大周户部的资助，做自己想做的生意。 生意亏了不用赔钱，赚钱把本金还给户部便可。” “还有这等好事？这未免有些太夸张了，我感觉是有人胡乱编造的谣言。” “什么胡乱编造的谣言？”这时沈记酒馆的老板发话了，“我在青唐城内的第一家酒馆就是户部资助开起来的，我自己一文钱没花。 并且我这酿酒的技艺也是户部派人教我的，我若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第262章 沙洲贸易联盟 忙碌时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又到了过年的时候。 每到这个时节，西北一带总是特别寒冷。 不过好在大周又推出了大型火炉，围炉而坐不仅不会觉得冷，反而还有些过热了。 “吾王的意思我已经转述完毕，各位谁赞成谁反对？” 孙天远的目光从在座六个人身上一一扫过，这六人分别是辽国的萧奉先、西州回鹘的安鹘卢、西夏的星多贝中、黑汗王朝的奥恰克、吐蕃诸部西半部的吉西衮和吐蕃诸部东半部的赤德拉吉。 这六个人在各自的国家或者势力当中，都是手握大权的重要人物。 他们受大周所邀，今天齐聚于这沙洲贸易管理中心，就是为了商谈沙洲贸易规则。 之所以要谈这贸易规则，主要是为了给沙洲营造一个安全稳定的贸易环境。 否则大部分的商人在沙洲做完生意后，一出沙洲就被抢，或者回国时被接连收取高额关税。 要是长久这么下去，沙洲的货物就算再物美价廉，也不可能吸引到商人来做生意。 当然裴凌也不存在被掐脖子，因为他那些货物单纯和辽人、宋人交易，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之所以今天召集大家来商谈“沙洲贸易规则”，也只是为了扩大沙洲贸易市场的影响力而已。 目前裴凌提出的办法是，在场七家共同组建一个沙洲贸易联盟。 然后每家获得二百个参与沙洲贸易的席位，这二百个席位不能空悬，并且每年得保证一个最低的贸易额度。 达不到这个最低贸易额度的，前两年是罚款，第三年收回席位。 除此以外大周会给在场这六家各自划拨一块地皮，让他们自己修建商铺、客栈、酒楼等建筑。 地皮位置用抓阄的方式决定，地皮上的建筑规划得先送交图纸给大周贸易管理中心进行审核。 沙洲贸易税率暂定为十税一，也就是百分之十，这税由大周收取。 按照裴凌的规则，二百个席位由这六家自己去分发，那么他们肯定会将这人二百个席位分给自己的人。 这样来沙洲做生意的商人，背后全都是有靠山的，他们就再也不会怕被抢或者被层层剥削了。 单凭这二百个席位，六家躺着都能赚钱，更别说裴凌还给他们每家划拨一块地皮。 沙洲现如今的地皮价值，那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等地皮拿到手，到时候在这里开客栈、赌场、青楼，专门赚各国商人以及宋人的钱，这岂不是美滋滋？ 萧奉先他们小声商议了一番，最后一起表态，全都支持裴凌这个决定。 孙天远露出满意的笑容，当即让人把具体的《沙洲贸易条例》拿出来，交由六家代表分别签字盖章。 “各位，我在和平酒楼为大家准备了晚宴，还请大家赏脸一起用个膳。” “孙阁老有心了，这和平酒楼的酒菜我们早就想尝一尝了。” “据说和平酒楼的酒菜能和汴京春风楼一较高下，今天一定看看是否名副其实。” 萧奉先此话一出，其他人立刻开始问萧奉先，汴京的春风楼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萧奉先其实也就去过一次，但不妨碍他大吹特吹一番。 众人听了萧奉先的讲述后对那汴京的春风楼十分神往。 孙天远笑了笑道:“各位若是对汴京的春风楼有兴趣，过些时日我们大周在沙洲开一家便是。到时候我们直接把汴京春风楼的人重金挖过来，保证让沙洲的春风楼比汴京的春风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阁老这个主意好，那我等就静待孙阁老的好消息了。” “自从这西北之地有了大周，我感觉日子变得有意思多了。” “正是正是，我也是有这样的感觉。” 趁着众人谈笑时，孙天远找到萧奉先:“萧大人，吾王今年怕是没时间赶回汴京过年，所以还请您……” “放心，我会请求我家陛下亲自修书一封转交给大宋国信所的人，就说我家陛下和凌王……哦不，和忠勇伯相处甚欢，所以特意留忠勇伯在大辽过完年关再走。” “多谢萧大人，吾王特地让下官询问萧大人，有没有兴趣在沙洲共同经营一家春风楼？” 萧奉先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有有有……孙阁老一定帮我感谢一下凌王的提携之恩。” “萧大人客气了，吾王经常说他与萧大人是朋友，朋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一个月前，青唐城正式更名为“长宁城”。 裴凌坐在御书房内，一边翻看着四大学院期末会考的试卷，一边听冷凝风做每天一次的例行汇报。 “截止到昨日为止，大周落户的人口共计两百七十三万五千六百二十二人，同比上个月增加了二十七万九千五百人。 新增人口中有五万七千六百人，是从大宋境内迁来的……” 裴凌举起右手，冷凝风立刻停止汇报。 “说说大宋那边的事吧，过完年后本王也该回汴京了，还是提前了解一下大宋的情况比较好。” “是。” “本月初太医院宣布赵佶身体已经痊愈，然后初六赵佶参加早朝，宣布来年改年号为‘崇宁’。” “崇宁，果然还是来了。” 裴凌叹息着摇摇头。 所谓“崇宁”，“崇”是推崇、继承的意思；“宁”是指宋神宗的熙宁变法。 赵佶用这个年号就是在宣布，他要继承熙宁变法，开始支持新派官员。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前奏。 堂堂帝王都已经表明态度要支持新派官员了，那先前以皇太后为核心的旧派官员肯定会遭到清算。 “皇太后现在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裴凌有些关切地询问冷凝风。 冷凝风看了一眼手里的情报汇总，随即点点头道:“皇太后身体已经好转了不少，最近经常询问鲁初学鲁大人，想知道王上何时回汴京。” 听闻皇太后身体好转，裴凌总算是松了口气。 “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吗？”裴凌问。 “还有就是住在天水阁的夏天萍被人接走了，接走夏天萍的人是一批高手，天水阁的护卫没能拦得住。 那批人当中有一个名叫‘方腊’的人给您留了几句话，大致内容是‘您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圣公和摩教沦落到今天都是您害的，总有一天他会来找您报仇’。” 第263章 丰亨豫大，惟王不会 “王上，需要臣通知麒麟卫做事吗？” 冷凝风口中的麒麟卫，是黑麟卫的一个分支。 麒麟卫和黑麟卫的区别在于，黑麟卫在明面上活动，麒麟卫是在暗地里活动。 两者并非是独立的，而是处于相互协作的状态。 黑麟卫若是有需要，可以找麒麟卫相助，麒麟卫如果需要支援也可以找黑麟卫。 黑麟卫和麒麟卫都是直接对裴凌负责，秘书处则负责帮忙汇总整理黑麟卫和麒麟卫收集的情报，替裴凌传达指令。 裴凌摇了摇头，“夏天萍毕竟和本王有过师徒之名，在没有发生实质的冲突之前，还是不要对他们赶尽杀绝比较好。 安排一些麒麟卫靠近方腊，时刻监视着方腊的一举一动。” “喏。” 冷凝风应了一声后，原本还准备继续做汇报。 裴凌笑着问冷凝风:“三天后长宁城会举办一个大型灯会，到时候会有很多未出阁的年轻姑娘参加，你到时候要不要去看看？” “王上，臣已经决定终生不娶。” “终身不娶？为什么？” 裴凌一脸疑惑。 “臣自觉目前所担任的职责太重要了，如果臣娶妻生子，一是怕有泄露机密的风险，二是可能会为了给子孙后辈谋取好处，而做出一些违背原则的事。” “你目前的职责确实很重要，不过这并不影响你娶妻生子，本王相信你的为人。 况且为子孙后辈谋取好处也不一定非得做一些违背原则的事。只要你的子孙后辈确实足够优秀，本王自然会重要他们。” “臣明白了，谢王上开解。” 冷凝风嘴上如此回答，但裴凌知道这小子性格执拗，怕是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不过冷凝风还年轻，等过几年一切事务走上正轨了，再给冷凝风安排一个相对清贵的职务，让他放心大胆的去娶妻生子也来得及。 想到这儿裴凌没再继续相劝，开始和冷凝风讨论起过年的一些安排。 作为大周建朝以来的第一个新年，朝廷上下对此都十分重视。 为了能够增强大周百姓对于大周的归属感，裴凌和一众大臣商议过后，决定在过年期间实行四大计划。 首先是“送温暖”，大周境内目前还有不少百姓隐居在深山老林之中，他们生活虽然艰辛困苦，但也确实是远离了苛捐杂税和战乱。 要想让这部分百姓自愿加入大周，成为大周的子民，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事。 所以裴凌准备趁过年这段时间，派人去给这些隐居在深山老林的百姓送点儿米、盐、油、布，然后再给他们发放一批物资兑换券。 这些物资兑换券一共分为十二张，每个月限用一张。 届时这些百姓多次下山来兑换物资，自然就会对大周加深了解。 只要大周是真的对百姓好，迟早这些百姓会加入大周的。 其次是“送欢笑”，裴凌让人组建了三十个表演队伍，过年期间这三十个队伍会轮流去大周境内不同的城镇做表演。 表演的形式以小品、相声、戏曲、戏法……这些接地气的，百姓喜欢看的内容为主。 再次是“送福利”，大周百姓目前所享受的福利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为了鼓励生育，裴凌准备以过年送福利的为名义，给大周百姓赠送育儿金。 大致就是生一个孩子能够得到一笔现金奖励，然后每个月还能够单独领取育儿补助。 最后是“送前途”，大周的四大学院明年会设立初级学院和中级学院。裴凌决定用发放奖学金的方式，鼓励适龄人员入去读书。 大周目前人口不多，但是贸易收入非常高，所以大周绝对能负担这种高成本的百姓福利。 其实国家想学大周这样玩儿，那要不了多久国库就得消耗一空。 除了过年期间的四大计划以外，裴凌自己的行程也排得很满。 例如要去部队基层慰问，邀请不同民族的代表一起吃团圆饭，还要给四大学院第一批优秀学员颁发荣誉勋章等等。 整个新年，大周都处在忙碌、欢庆、祥和的氛围中。 与大周相比，大宋的百姓这个新年完全可以用“苦不堪言”，甚至是“民不聊生”来形容。 这件事主要还得从“天宁节”开始说起。 赵佶亲政以后，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干件大事来彰显自己的帝王权力。 于是他决定将自己的寿辰定为“天宁节”，大肆操办，与民同庆。 赵佶刚把这件事提出来，朝中不少清流大臣立刻站出来反对，觉得赵佶这个想法靡费极多，劳民伤财。 起初赵佶听了这些清流大臣的意见后，心里虽然不爽，但也觉得确实有点儿浪费，所以准备降低“天宁节”的规格，小小的庆祝一下就够了。 然而就在此时，蔡京站出来提出了八个大字，一下让群臣无言以对。 这八个大字便是“丰亨豫大，惟王不会”。 丰亨豫大出自《易经》，惟王不会出自《周礼》。 蔡京把这两句话摘出来，解释为天下富足兴盛，帝王花钱不必有所计划，想花多少就花多少。 甚至蔡京还有一套与之相匹配的逻辑，就是帝王钱花得越多，百姓赚钱的机会就越多。如此一来帝王花钱反倒会令百姓变得富足，是利国利民的行为。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被蔡京这番理论给惊呆了，这他娘完全是为了拍马屁而不顾逻辑啊，皇帝又不傻，怎么可能相信这样的屁话？ 哈！结果你猜怎么着？ 赵佶听完蔡京这番理论后，直接在朝堂上兴奋地拍起手来。 “好！好一个丰亨豫大，惟王不会！” 赵佶当即宣布，补办天宁节，与民同乐。 这个时候户部官员站出来告诉赵佶，国库空虚，如果大肆操办天宁节，那赵佶就只能动用内藏库的钱。 赵佶一听立刻不干了，内藏库的钱等于是他的私房钱，他怎么可能拿自己的钱来操办自己的生日？ 于是赵佶又把目光看向了蔡京，你不是说丰亨豫大吗？现在国库空虚怎么弄？ 果然，关键时刻蔡京又站了出来。 他提议重启王安石“方田均税法”，这个法例的主旨其实就一个，清丈天下土地，查出隐田，增加税源。 “隐田”就是隐藏起来，没有登记在册的田地。 一旦田地没有登记在册，那就不用缴纳相应赋税，所以历朝历代基本都存在隐田的问题。 王安石变法之所以遭到强烈反对，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触碰到了太多人的利益。 蔡京作为王安石的忠实粉丝，曾经在绍圣年间就重启过王安石的方田均税法，但最终失败了。 为此蔡京还被贬去杭州，投闲置散。 如今赵佶亲政，向皇太后不敢再过问朝政，蔡京再无任何掣肘。 此刻不重启变法，那更待何时？ 赵佶对于原本对于变法一事兴趣并不大，不然他上一次亲政也不会改年号为“建中靖国”了。 但现在赵佶明白了，变法能搞钱，并且能搞到很多钱。 所以赵佶立刻成了变法派的忠实拥趸，大力支持蔡京变法。 就这样蔡京开始严令大宋各地，重新丈量田地，清查隐田。 从表面上看，清查隐田遭受损失的人，肯定是拥有田地极多的大户才对。 然而实际执行起来，事情全变了。 像那种家中田地动辄数百亩以上的上等户，他们家中要么是有人在衙门里当官吏，要么是有强硬的靠山，甚至有一些还是朝中大臣告老还乡的乡绅。 这样的大户人家，清田时自然有手段将田地越清越少。 而为了交差，那种中等户、下等户的田地，自然就越清越多。 并且清出来多余的田，还得一次性把之前所有欠下的税款交齐。 如果交不起税款，那就只能去找大户借高利贷。来年还不起钱，不仅田地得被大户收走，说不定还得卖儿卖女。 这些事情蔡京知道，但他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变法继续往下推进。 赵佶自然不知道这些事，他只知道变法刚推进没多久，国库立刻开始变得充盈起来。 刚过完年的第七天，赵佶做了个梦。 梦里赵佶身处怪石之中，无数蟠龙在他身边环绕，然后太上老君告诉他这些怪石蕴含蟠龙神力，常年与怪石相处可得道成仙。 “朕可得道成仙！” 赵佶大喊着坐起身来。 守在寝屋外的童贯立刻进入屋内，跪着不敢惊扰赵佶。 赵佶坐在龙床上，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梦里的内容。 很快他扭头看向童贯问:“童贯，你可知这世间哪里有修道有成的真人？” 修道有成的真人？ 童贯历来不信鬼神，所以根本不知道哪里有什么修道有成的真人。 不过既然赵佶发问了，童贯也只能闭着眼睛瞎忽悠:“回皇上的话，臣在杭州城主持金明局时，曾听闻城外清霄观有一位得道真人能行五雷法，在当地颇为有名。” “哦？这位真人叫什么名字？” “叫……”童贯赶紧搜索为数不多的相关记忆，“叫‘灵噩真人’。” 第264章 未雨绸缪 二月初，大周的气候依旧还有些寒冷。 裴凌将七名阁老，六名尚书，两名一星虎将，外加一个秘书长，全部叫到宫里共进午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裴凌端起酒杯对在场众人道:“近日本王就将启程回汴京了，本王不在的日子里，大周的事务就辛苦大家多多操持，本王在此敬大家一杯。” “臣惶恐。” 众人纷纷起身，端着酒杯将身子躬得很低。 可以看得出来，在场所有人对裴凌都十分恭敬。 这种恭敬并不单纯因为身份地位上的尊卑之分，更加还因为大周建朝以来，裴凌每一个决策都让大周更具有欣欣向荣之相。 以往大家还不敢多想什么，但是现在大周兵强马壮，沙洲贸易市场日进斗金。 但凡有点儿远见的人都知道，大周持续这样发展下去，他日必成强国。 在如此有发展前途的国家，追随如此英明年轻的君主，谁人能不心悦诚服？ 一杯酒饮尽后，裴凌招呼着大家:“坐吧，都坐，此刻这里没什么君臣，只有同甘共苦的自己人。趁着我还没走，大家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尽管畅所欲言，无论大家说了什么，我保证出了这个门绝不再提。” 众人听了裴凌这番话后，先是沉默了一阵。 最后王赡鼓起勇气道:“王上，末将心中有一事不解。” “说吧。” 裴凌点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大周初立，百废待兴，眼下正是需要王上坐镇大周，统揽全局的时刻，王上又何必再去宋朝屈居人下？” 王赡问出这个问题后，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很明显大家对这件事都很疑惑，但大家都没敢问。 “我知道你们这件事都很疑惑，那借着这个机会我也详细的跟大家解释一下。” “首先我要跟大家说的是，大周不是我裴凌一个人的大周，是我们所有人的大周。 所以大周的发展和建设，需要大家共同努力，光靠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另外在座各位都是很有能力的人，我相信即便我不在，你们也能将大周治理的很好。” 裴凌这番话有很浓郁的场面话成分。 事实上大周有内阁，秘书处，情报部存在，根本就不需要裴凌时时刻刻待在大周。 不是很重要的事务，内阁和秘书处自然懂得如何处理。 真正重要的事务，情报部自然会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禀报给裴凌。 明朝经常有皇帝常年不理朝政，但国家事务依旧处理得井井有条，就是因为有内阁代为处理政务。 说完这番场面话后，裴凌这才开始讲述干货。 “其次我希望大家能够明白，大周目前虽然是一片欣欣向荣之相，但实际却是危机四伏。 这里外族环伺，地广人稀，物产稀少。随着大周日渐繁荣，总有一天他们会抑制不住内心的贪念，选择联合起来对大周动手。 届时如果大宋也参与进来，截断我们的物资补给渠道，那么我们大周就会变成一头困兽，会被活活困死在这西北之地。 所以在这个局面形成之前，我们大周必须加快发展步伐，提前做好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必须借大宋的国力强大我们自身。 要想成功借力，自然得有人在大宋身居高位，调度一切。 毫无疑问，我是这里最合适的人选。” 在场众人听了裴凌这番讲解后，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大家这才意识到，因为大周刚刚取得一场大胜，然后又建成沙洲贸易市场，财源滚滚而来，所以大家心里都生出了一些骄傲自大的情绪。 实际上大周正如裴凌所说，它其实是被西州回鹘、西夏、吐蕃诸部、大辽、大宋，团团包围其中的。 假如有一天这几家一起联手攻打大周，大周就算兵力再强，再有钱，也难免会被这几家分而食之。 意识到这一点后，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裴凌见众人脸上的表情变化，便知道他们被吓得不轻。 为了避免众人太过杞人忧天，以致于之后做事畏首畏尾，裴凌微微笑道:“当然我刚才所说的只是最极端的一种情况，事实上这种情况很难会发生。 即便有一天它发生了我们也不用怕，届时我们舍弃一切，就逮着其中一家往死里打。 到时候未必不能杀出一条生路。” “对！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谁要是敢招惹我们大周，我们大周就跟他不死不休，这样谁来招惹我们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王厚刚经历大胜，身上带着一股大将的气势和自信。 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的脸色顿时又缓和了许多。 裴凌赞赏地看了王厚一眼，点了点头:“最后还有一点，也是最简单的一点。” 众人纷纷疑惑地看向裴凌。 裴凌微微笑道:“倘若有朝一日大宋不得民心，我等同为汉家子弟，莫非就不能取而代之？” 第265章 雨夜偶遇殿前班直 平安货栈今天没有对外营业，因为整个货栈的房间都被裴凌他们占完了。 这家货栈上至老板，下至喂马的店小二，全都是在编的大周麒麟卫。 货栈老板名叫黄朝云，军衔为一星校官。 一般像这种情报站的负责人都是二星尉官，或者三星尉官。 之所以这平安货栈例外，是因为这里距离汴京城只有半天的脚程，如果骑马全速赶路的话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进入汴京城。 裴凌他们抵达平安货栈时，太阳还没落山。 原本他们是可以直接进入汴京城的，但为了保险起见，裴凌还是决定在平安货栈暂住一晚，摸清楚汴京城内的情况后再决定是否进城。 裴凌也担心赵佶表面上答应原谅他，实际还是憋着一口气想弄死他。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裴凌现在身份特殊，行事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轰隆！轰隆！ 后半夜的时候，货栈外面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 裴凌这时还没有入睡，正在参悟虚念道长送给他的道家典籍。 虚念道长建议裴凌“道武齐修，以道御武”，这具体应该怎么做裴凌并不清楚。 不过裴凌能够感觉得到，自从他认真研读虚念送给他的这五本道家典籍后，他体内《抱朴功》的力量变得平和纯粹了许多。 甚至这几天裴凌还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层境界壁垒，直觉告诉裴凌，只要他突破这层境界壁垒，《抱朴功》就能进入第三层境界。 第二层《抱朴功》的力量带着强大的生机之力，对身患重症和身受重伤的人都有极好的医治效果。 裴凌很想知道第三重《抱朴功》的力量能有什么妙用。 砰！砰！砰！ “开门！赶紧开门！” 货栈外突然响起砸门的声音，裴凌微微皱眉，起床来到货栈大厅。 这次跟裴凌一起回汴京的有五百人，这五百人全都是裴凌第一次去河湟之地时，林冲帮他物色的那五百名禁军。 这五百人早已经将家人全部转移到大周，现在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大周精锐。 裴凌一来到货栈大厅，守在货栈大厅的人立刻向裴凌行礼。 裴凌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弄出动静。 很快黄朝云跑来向裴凌汇报:“王上，外面砸门的是宫中班直，人数大概在三百左右。” 黄朝云所说的“宫中班直”就是专门负责保护皇帝的亲军，一般情况下诸班直很少出宫办事，一旦出宫办事必是身负皇命。 裴凌想了想道:“告诉他们货栈房间已经被人占完了，如果他们要避雨的话，只能到后院的仓库将就一下。” “是。” 黄朝云应了一声后还没来得及去回话，货栈院门已经被人一脚踢开。 “这个货栈当家做主的人究竟是谁，赶紧给某滚出来，某都已经自报身份了，竟还敢让某在雨里等这么久，可是没把某放在眼里否？” 喊话这人是一名都头，他说完以后黄朝云准备上去解释，但却被裴凌一把给拉住了。 裴凌冷冷地看着那都头道:“这家货栈的人莫非没告诉你们，货栈房间已经被人占完了，所以暂时不对外营业吗？” “说了又如何？某身负皇命，乃是替官家办差之人。 就算这客栈的房间被人占满了，也应该把人赶走，将房间留给我等才对。” 裴凌听了这都头的话后，淡淡地冷哼了一声:“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把房间让给你？” 第266章 踢中铁板（上） “好胆！敢这样跟某说话！” “现在某怀疑这家货栈窝藏逆贼，来人！把这家货栈所有人全部拿下！” “得令！” 与这都头一起进来的班直立刻抽出腰间佩刀。 “不愧是宫中班直，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来人！把这群宫中班直给我拿下，本爵要带他们去官家那里评评理，看看官家有没有下旨允许他们随便给人罗织罪名！” 裴凌下令期间，早已在房间内准备着的一众亲卫立刻涌出来。 数百名亲卫端着弓弩，将这群宫中班直团团围住。 这群班直立刻就慌了。 “你是何人？你……你可知谋杀宫中班直罪同谋反，是……是要诛九族的！” “你要诛我九族？” 裴凌微微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狗东西，你可知本爵的九族都有何人？” 这时终于有一名班直认出了裴凌的长相，他连忙拉了一把那都头。 “大大大大……大人，这位是裴凌裴公公，皇太后钦封的忠勇伯。裴公公和皇太后是表亲，算起来连官家都在他的九族之内。” “裴……裴公公？” 都头整个人一下呆住了。 其实裴凌常在宫中进出，宫中很多班直都见过他。 只是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裴凌不是在京西北路平乱，就是在大周处理朝政，在汴京呆的时间很少，所以很多人才对他的印象变浅了。 都头得到手下的提醒后，这会儿也辨认出了裴凌的长相。 哐当！ 都头手里的佩刀一下滑落在地，他连忙催促手底下的班直:“收刀！收刀！赶紧把刀收起来！” “裴爵爷对不起，是小人有眼无珠没能将您认出来，小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都头赶紧跪倒在地，连续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裴凌看着那都头扇了几个耳光后，这才云淡风轻道:“好了，既然是误会那刚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不过我提醒你们一下，你们既然是宫中班直，那么出门在外就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要知道你们身为天子亲军，代表的乃是官家的颜面，你们若是品行不端，最终辱没的是官家的名声。” “是是是……裴爵爷教训的是，小人以后一定谨遵裴爵爷的教诲。” “外面雨大，这货栈还有一些库房空着的，你们暂且去库房避雨吧。” “谢爵爷体恤，那小人就告退了。” 都头见裴凌摆了摆手，当即如蒙大赦般带人退出货栈。 货栈的院门外停着两辆马车，都头带着人退出货栈后，其中一辆马车的车窗帘布立刻掀开。 “如何？这货栈里的人将房间准备好了吗？” “回童公公，货栈里的房间已经被忠勇伯和他的随行护卫占完了，忠勇伯让我等去货栈的仓库投宿。” “货栈里住着的是忠勇伯裴凌？” “是的。” 童贯微微眯起了眼睛。 “带上所有人跟我走，我亲自去和这位忠勇伯谈谈。” 刚刚在裴凌那里吃了瘪的都头，一听童贯语气有些不善，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 “末将遵命！” 都头声音洪亮地应了一声后，立刻把三百名班直全部叫到了一起。 这时童贯从马车里下来，来到另外一辆马车边道:“灵噩真人，货栈里的房间已经被人占完了，占去房间的人是忠勇伯裴凌和他的随行护卫，劳烦您下马车随我去跟忠勇伯谈谈，让他命手底下的人让几间房给我们。” 马车的窗户帘布掀开，一个长得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有些不安地问童贯:“童大人，这忠勇伯会卖咱们的面子吗？” 童贯淡淡一笑:“真人放心，忠勇伯可以不卖我的面子，但是不能不卖您的面子，您可是官家下旨‘请’来汴京的贵客，他不卖您的面子就是不把官家放在眼里，等真人见到官家了，只需将此事跟官家禀明，官家自会为真人做主。” 灵噩真人听了童贯这番话后，立刻明白童贯真正的用意是要趁机算计那个忠勇伯。 灵噩真人是童贯亲自去杭州找来的，他能否得到官家的赏识，从此飞黄腾达，这一切全靠童贯。 所以灵噩真人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行，童大人您放心，贫道知道该怎么做。” 砰！ 刚关闭的客栈大门再度被人一脚踢开。 三百名宫中班直涌入客栈大厅，直接将守在大厅的几十名亲卫围了起来。 刚回到房间的裴凌听到这动静，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后再次从房间内出来。 “裴爵爷！” 身材高大的童贯一直仰头看着二楼，虽然他没见过裴凌，但凭借衣着装束和个人气质方面的差别，童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裴凌，并且还主动抱拳冲裴凌打招呼。 裴凌其实也猜出了童贯的身份。 因为童贯穿着宫中内侍的服饰，宫中内侍很少有裴凌不认识的，并且此人还身材高大，能够带着宫中班直出宫办事，凭借这些信息童贯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不过猜出来归猜出来，裴凌还是问了句:“阁下是？” “下官童贯，是官家身边的一名给事宫掖。” “哦，原来是童公公。” “不知童公公有何指教？” “裴爵爷说笑了，下官怎么敢对爵爷您有指教？只是下官奉官家旨意，特意去杭州请来灵噩真人入宫见驾，为了避免怠慢真人，还请爵爷能让底下的人腾出一间房来给真人。” 童贯笑着说完这番话后，立刻给灵噩真人打了个手势。 灵噩真人立刻会意，当即冷哼道:“贫道所住之地必须得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外加一百零八星宿护卫，否则贫道难以入睡，所以只腾一间房恐怕远远不够。” 裴凌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灵噩真人。 灵噩真人一开始还努力保持着一副飘然出尘的得道高人模样。 但是被裴凌盯着看了一会儿后，他心里莫名的开始紧张了起来。 就在灵噩真人额头开始渗出汗水时，裴凌突然开口:“来人，把这装神弄鬼的道士拿下！” 第267章 踢中铁板（下） “裴凌！这位灵噩真人可是官家下旨请来汴京的，你……你这样做眼里可还有官家？” “官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请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来汴京？这肯定是有人蛊惑了官家！” “你……你简直无法无天，我一定要去官家面前奏明此事！” “哦，那童公公赶紧上路吧，恰好这家货栈也没空余的房间了。” 裴凌没给童贯任何一点儿面子，因为童贯不配。 现在的童贯还没有成长为历史记载中，那个领枢密院事，掌兵权二十年的广阳郡王。 毫不客气地说，童贯一个区区的给事宫掖，连跟裴凌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童贯咬牙切齿地盯着裴凌看了一会儿，随后沉声下令:“我们走！” 一众宫中班直当即准备随童贯一起离开。 裴凌微微笑道:“童公公急着要去官家那里告本爵的状，他先行离开无可厚非。各位宫中班直的任务应该是护送灵噩真人入汴京城，各位真的准备要随童公公一起走吗？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留下来一起吃点儿羊肉喝点儿烈酒，岂不美哉？” 一众宫中班直微微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地位并不比童贯低多少，干嘛要和童贯一起得罪裴凌？ 最开始在裴凌这儿吃了瘪的都头眼珠一转，然后低声对童贯道:“童公公，要不您先回宫跟官家禀明此事，我带着人在这儿保护灵噩真人。不然灵噩真人出点儿什么意外，那最后就死无对证了。” 童贯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那你们好好保护灵噩真人，我先回宫面见官家。” 童贯前脚刚出大门，裴凌立刻下令:“来人！给这些班直兄弟生火把衣服烤干，另外把我们从辽国带回来的羊杀掉几只，好好招待一下这些班直兄弟。” “谢爵爷！” 在宫中班直的一片谢声中，童贯淋着大雨走出货栈。 他原本想牵一匹马快点儿赶回汴京城，结果因为雨太大，马匹竟然不愿意动。 童贯连拉带踢，折腾好半天才得以翻身上马，驭使马匹慢悠悠地上了路。 拱宸门外，刚开始修建不久的延福宫，已经有一座宫殿可以入住了。 最近这十几天，赵佶就是住在这座宫殿内的。 宫里原本有一座延福宫，位置在西华门边上。 起初赵佶是想扩建一下这座旧的延福宫，但后来有蔡京和裴凌的钱打底后，赵佶便决定了在这拱宸门外另起一座延福宫。 “官家！” 童贯在随侍太监的带领下，终于见到了刚起床的赵佶。 这一见面童贯就忍不住悲从心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童贯这副模样有三成是装的，剩下七成全是真情实意。 委屈啊！ 童贯感觉自己委屈到了极致。 同样是太监，凭什么裴凌能封爵，还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他？ “你这是怎么了？朕不是让你去请灵噩真人入宫见驾吗？人呢？” “官家，灵噩真人被裴凌扣下了！” 童贯说出这句话后，哭声又大了一些。 赵佶愣了愣，好奇地问:“裴凌回来了？他人呢？” 童贯赶紧将昨晚在货栈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跟赵佶说了一遍。 赵佶听后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裴凌这也太过分了，明知道灵噩真人是朕下旨请来的，竟还敢将其扣押，简直就是……” “启禀皇上，忠勇伯裴凌求见。” “呵，那还敢来见朕。也好，朕倒要看看他对扣押灵噩真人一事作何解释！” “宣裴凌觐见。” 赵佶下令后没多久，裴凌也在一名随侍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丰豫殿面见赵佶。 “官家！” 裴凌一进丰豫殿便激动无比地喊了一声。 “离别多日，臣终于见到官家了！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凌激动的样子让赵佶心里的火气稍微降下去了一些。 不过赵佶现在一心想着跟随得道真人修道成仙的事，所以他冷着脸问裴凌:“忠勇伯，朕听说你人还没进汴京城，就先将朕下旨请来的灵噩真人给扣押了？” “回官家的话，臣确实扣押了一个人。但臣扣押的不是什么‘真人’，而是一个企图蛊惑官家的神棍。” “你胡说八道！那灵噩真人神通广大，在杭州城内声名远扬，你无凭无据就敢凭空污蔑人家是神棍？” 童贯一脸激愤地看着裴凌。 裴凌压根儿没拿正眼瞧他，直接对赵佶道:“官家，臣有铁证，可以证明这个什么灵噩真人就是装神弄鬼的神棍。” “哦？什么铁证？” 赵佶见裴凌言之凿凿，这下态度也有了些动摇。 童贯见状连忙大声道:“官家！裴凌定是对灵噩真人用了刑，或者恫吓灵噩真人，使其屈打成招，所以裴凌所说的话奴婢认为皆不可信！” “裴凌，你果真对灵噩真人用刑了？” 赵佶眉头瞬间皱紧，眼神中也有了些许冷冽之气。 裴凌一脸淡定道:“官家，臣并未对那神棍用刑，并且臣所说的铁证，官家一听就知是真是假。” “既如此，那你便细细道来。” “是。” 裴凌这时抬起头来看向赵佶，语气平稳道:“官家，臣之所以确定那灵噩真人是装神弄鬼的神棍，乃是因为臣得到太上老君入梦。 梦里太上老君告诉臣，臣生于乱世，天生便带有蟠龙神力，而当今天子身负仙缘，将来可得道成仙。 若臣辅佐当今天子成就无上帝业，那么当今天子成仙之后，臣亦可迎来蟠龙升天之机。” “呵呵！”童贯嗤笑出声，“忠勇伯所谓的‘铁证’，莫非就是你这番无稽之谈？你以为官家……” 童贯原本想说“你以为官家会相信你这番鬼话”，结果话还没说完，赵佶已经激动无比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原来朕的仙梦竟然是这番解法！‘乱石’并非是怪石，而是‘乱世’之意！助朕得道成仙的蟠龙神力，原来指的是你！”文学一二 “爱卿！朕的爱卿！” 赵佶连忙走过来，紧紧握住裴凌的双手。 第268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赵佶喜欢珍奇异石，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一件事。 但为了收集各种珍奇异石而大兴花石纲，最后搞得民不聊生，北宋灭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赵佶这个梦。 正是因为梦到乱石之中蕴含蟠龙神力，梦里还有太上老君说他能得道成仙，所以赵佶才会不顾一切地收集各种珍奇异石。 赵佶这会儿还没将自己这个梦说出来，不过等花石纲兴起以后，他便有些忍不住了，经常会把自己这个梦挂在嘴边。 所以史书上对于赵佶这个梦，也有详细的记载。 裴凌见到灵噩真人时，就知道赵佶已经梦到乱石中蕴含蟠龙神力这件事了。 他逮住这个时机迎合赵佶这个梦，一方面是为了博取赵佶的信任，另外一方面也是想尽力避免花石纲的兴起。 北宋长达二十年的花石纲，不知道让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生活难以为继。 裴凌明知道这件事，自然也想尽力将其规避。 童贯愣住了，他完全搞不懂裴凌那么离谱的一番话，为什么赵佶听完就信了。 赵佶拉着裴凌的手，激动地询问他梦里的各种细节。 两人聊得越是兴起，童贯的内心就越是不安。 “对了官家，再过几天就是足球联盟春季赛的总决赛了，您到时候要不要亲自去赛场看看？ 如果您要去的话，臣立刻命人给您修建专用的看台。” “好啊，朕也有好久没看过球赛了。朕之前还有一支球队，不知道他们现在球技练得怎么样了。” “这个简单，春季赛结束后臣让人组织几场挑战赛。要是官家的球队能够赢足球联盟的球队，夏季赛就让官家的球队也加入足球联盟，不知道官家对臣这安排是否满意？” “满意！朕喜欢这样的安排，公平公正，全靠实力说话。” 裴凌和赵佶聊了很久，聊完后赵佶还拉着裴凌去欣赏了一下他收藏的各种画作，以及最近写的几幅书法。 裴凌本来就是个中高手，所以点评起来头头是道，很快便让赵佶引为知己。文学一二 一直午膳过后，赵佶这才放裴凌离开。 裴凌前脚离开延福宫没多久，后脚童贯就接到了赵佶的中旨，赵佶安排童贯重新回杭州主持金明局的事务。 童贯接到中旨后凄然一笑:“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赵佶还没亲政的时候，宫中上下全都是皇太后的人。为了实施蔡京那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赵佶从杭州把童贯召回宫中。 童贯本以为等赵佶亲政以后，他至少能接替当初杨戬的位置。 可童贯做梦都没想到，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到头来裴凌随便编个“梦”就把他彻底踩在了脚下。 童贯非常不甘，但现在的他想不到任何能反制裴凌的手段，只能赶紧收拾东西离开汴京。 并且离开的时候还得改头换面，偷偷摸摸地走。 否则以裴凌的势力，让童贯人间蒸发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裴凌从延福宫出来后，原本准备直接去慈德宫看望皇太后。 结果裴凌刚走进拱宸门，便看见了一个年纪较大，两鬓斑白的太监。 这太监裴凌认识，是朱太后的心腹冯敬。 冯敬见到裴凌，立刻上前来行了一个全礼。 “奴婢冯敬，参见裴爵爷。” “冯公公您这是干什么？以您的身份何需跟我行如此大礼？” 裴凌赶紧将冯敬扶起来。 冯敬见裴凌对他如此客气，心里不由得有些唏嘘。 冯敬还记得他第一次见裴凌时，裴凌的生死就只在朱太后一念之间而已。 可现在的裴凌不仅身份尊崇，并且权势滔天。 就算是朱太后想要见裴凌一面，也得担心裴凌会不会赏脸与她相见。 “裴爵爷，太后她想见您一面，还望爵爷您赏光。” “好，有请冯公公带路。” 冯敬见裴凌如此爽快地答应去见太后，脸上立刻露出兴奋之色。 “多谢裴爵爷赏脸，多谢裴爵爷。” 赵似兵变失败后一直被关在宗正寺里，该如何处置赵似，一直到现在也还没个具体的结论。 朝中大部分重臣的意见，都是流放沙门岛或者秋后问斩。 剩下一小部分人则是觉得赵似不仅兵变谋逆，并且还羞辱皇太后，行为十分恶劣，应当凌迟处死。 朱太后这个时候急着见裴凌，不用猜也知道，她是想裴凌能够出手再救赵似一次。 受赵似影响，朱太后在宫里也彻底失势了。 她已经搬出慈宁宫，现如今住在秀英宫内。 这宫殿是破旧不堪，并且偏僻阴冷，是后宫有名的冷宫。 如果不是朱太后身边还有像冯敬这样的忠仆跟随着，恐怕她早就死在这秀英宫里了。 “臣参见太后。” 裴凌在秀英宫见到朱太后时，仍旧跟往常一样，恭恭敬敬的对朱太后行了一礼。 朱太后看上去憔悴老迈了许多。 她连忙对裴凌道:“裴爵爷别客气，哀家现在哪里还有受你的礼。” “太后言重了，无论如何您都是大宋的太后，这是无可争议的一件事。” 朱太后不无感动地看着裴凌，随后一脸自嘲地笑了笑:“说实话，哀家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哀家觉得你油嘴滑舌，极不可靠。没想到最后关头，你竟是最讲情义的一个。” 朱太后说完拍了拍手，很快几名内侍抬着两口大箱子走出来。 朱太后走过去将两口大箱子打开。 “裴爵爷，这箱子里是哀家的田契，房契，以及产凭由。哀家别无所求，只希望裴爵爷能够再出手救我儿一次。” 说完，朱太后竟直接跪倒在裴凌跟前。 第269章 皇太后油尽灯枯 “太后您这是干什么？” 裴凌赶紧将朱太后扶起来，轻叹道:“蔡王的檄文我也看过，上面没有一句话暗指过我，蔡王这份用心我是知道的。 不过太后您也清楚，我裴凌身受皇太后重恩，不可能不顾及皇太后的想法。 所以救不救蔡王，我得先问过皇太后的意见才能做决定。” 朱太后眼中泛泪看着裴凌，最终她还是对裴凌说了句:“多谢。” 其实仅凭这一句话就能看出，朱太后并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文学一二 她很清楚在现如今的情形下，裴凌愿意来见她，并且直接说出他要问过皇太后的意见才能做决定，这已经很真诚了。 换作旁人根本不会来见朱太后，就算见了也只会收取好处，然后随口答应下来再慢慢敷衍朱太后。 反正朱太后已经失势，就算拿了她的好处不办事，朱太后也只能打落牙活血吞。 裴凌表完态后立刻向朱太后告辞。 朱太后赶紧提醒裴凌:“这些东西你赶紧派人来拿走吧，不然哀家担心……” “太后您不用担心什么，臣可以向您保证，只要臣还活着，便不会允许任何人欺侮于您。” “臣告退。” 裴凌再度行了一礼，然后离开秀英宫。 朱太后看着裴凌离去的背影，忍了好久的眼泪最终还是溢出了眼眶。 裴凌从秀英宫出来后，径直朝慈德宫走去。 在去往慈德宫的一个必经之路上，裴凌看见了鲁初学。 鲁初学也在同一时刻见到了裴凌，他兴奋不已地冲裴凌挥手:“裴大哥！” 裴凌笑着点点头，鲁初学连忙跑了过来。 见四下无人，鲁初学小声问裴凌:“裴大哥，我现在还能叫你大哥吗？” “不叫大哥你想叫我小弟是吧？你信不信我打得了你叫爹？” 裴凌说着举起拳头冲鲁初学比划了一下。 鲁初学咧着嘴开怀不已地笑了起来:“我这不是担心你做了大周的凌王，要重新立规矩嘛。” “放心，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以后要是不想在这边待了就去大周，想做什么官你说句话便是。” “真的吗？那我想当入内内侍省的都都知，时刻在你身边服侍你。” “服侍个屁，我那王宫虽然不大，但也有几千名内侍，哪里还需要你服侍我？ 到时候等你去了大周，你安心等别人服侍你就行。” “那不行，我自己的大哥我自己服侍，交给别人服侍我不放心。” 裴凌和鲁初学闲聊着往慈德宫方向走。 鲁初学是裴凌在大宋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裴凌在大宋最信任的一个人。 每次跟鲁初学聊天，裴凌都会放松许多。 因为裴凌知道无论他跟鲁初学说什么，鲁初学都会帮他保守秘密。 “皇太后最近情况怎么样？” “身体状况还算不错，但心情一直很差，从年前开始她就一直盼着你能早点儿回来。 最近几天听闻你要回来了，心情明显变得好了许多。” 谈话间，裴凌和鲁初学来到慈德宫的宫门外。 赵宁儿穿着一袭粉色和白色相搭配的宫装，正坐在宫门外的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怔怔出神。 裴凌看着赵宁儿那娇憨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叫了声:“公主殿下。” 赵宁儿下意识朝裴凌看过来，整个人先是一怔，然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裴凌！” 赵宁儿一下站起来，毫不犹豫地跑过来扑到裴凌怀里。 裴凌接住赵宁儿，低声说了句:“这里人多安分点儿，晚上再去找你。” 赵宁儿俏脸一红，恋恋不舍的从裴凌怀中脱离出来。 很快赵宁儿领着裴凌到后殿，大声喊着:“母后，裴凌回来了！” 赵宁儿刚喊了没两声，皇太后便在两名宫婢的搀扶下从后殿走出来。 裴凌见状赶紧上前行礼:“臣裴凌参见皇太后。” “免礼，快免礼，以后在这慈德宫内你不准再行礼了。只要哀家还在这慈德宫一天，慈德宫就是你的家，哪有孩子回家还要行礼的。” 裴凌笑了笑，走过去搀扶着皇太后道:“就算是孩子回家，也需要向父母问安的嘛。” 趁着搀扶皇太后这个机会，裴凌试着往皇太后体内输入了一道抱朴功的力量。 但可惜这次抱朴功的力量没能灌入皇太后体内，可见皇太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就算是抱朴功的力量也没办法让她再度焕发生机。 历史上向皇太后是在建中靖国元年薨逝的，和原本的历史相比，向皇太后已经多活一年多了。 现如今的向皇太后进入油尽灯枯状态，或许是心情大受打击，哀至心死而致。或许……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修复既定历史的谬误之处。 裴凌扶着皇太后回到暖阁内坐下后，皇太后让裴凌坐在她的左边，然后又将赵宁儿唤来让她坐在右边。 接着皇太后屏退左右，整个暖阁就剩下裴凌、皇太后、赵宁儿三人。 “裴凌，眼下这里没有外人，哀家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哀家。” 皇太后一脸慈祥地看着裴凌。 裴凌看着皇太后的眼神，差不多已经猜到皇太后要问什么了。 他点点头道:“皇太后您问吧，臣一定如实回答。” “你其实并未净身对不对？” “母后！” 赵宁儿被皇太后这话吓得脸都白了，她下意识想起身帮裴凌求情，但皇太后一下按住了赵宁儿的左腿。 裴凌再度点头:“是的皇太后，我并未净身。” “那哀家再问你，你与宁儿早已经私定终身对不对？” “母……母后……” 赵宁儿心虚不已地看了看皇太后，她见皇太后并没有动怒，反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裴凌。 赵宁儿一下明白，皇太后这是在干什么。 临终托孤！ 一想明白这一点，赵宁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裴凌对皇太后此时的情形十分了解，所以他心里更加难受。 “是的皇太后，我与公主殿下早已经私定终身。并且我已在河湟之地开朝立国，所以我可以向您保证，公主殿下跟着我绝不会受委屈。” “好，很好。哀家日日祈求上苍垂怜，务必让哀家等到你回来。 如今你回来了，还解了哀家最大的后顾之忧，哀家总算是无憾了。” 第270章 遍布陷阱的青云路 “裴凌，哀家现在把宁儿交给你，你要好好待她，别让她受委屈知道吗？” “放心吧皇太后，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宁儿，绝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好，好。” 皇太后拉着赵宁儿的手，将它放在裴凌手中。 接着皇太后靠在赵宁儿的肩膀上，虚弱不堪地说道:“哀家在床上放了一封手谕，等哀家薨逝之后，你们就依照手谕上所写的安排哀家身后事。” “宁儿，母后走了以后你要乖乖的，不能再任性妄为，要学着做一个好妻子……” 皇太后说完最后这句话时，眼睛彻底地闭上了。 赵宁儿身子微颤，眼泪不停流淌而出。 裴凌感应了一下皇太后的脉搏，知道皇太后已经彻底咽气。 他轻叹一声，拉着赵宁儿的手道:“宁儿，皇太后已经薨逝，你别太难过，一切都有我在。” “裴凌，我……我没有母后了。” 赵宁儿说完这句话，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童贯走出皇宫，准备趁消息还没传开时便立刻启程去杭州上任。 结果刚走出皇宫没多远，一辆马车突然停在童贯身边。 马车内传出蔡京的声音:“童贯兄弟，为兄在珍馐楼给你备了饯行宴，赏脸一起喝两杯吧。” 童贯想了想后，直接上了马车。 “元长兄，你说可笑不可笑？我的一番努力最终还不敌裴凌一个梦。” 童贯醉醺醺地问蔡京，蔡京则是认真询问着裴凌面见到赵佶后所说的每一句话，以及赵佶的每一个反应。 直到所有细节都确认清楚后，童贯早已经醉得趴在饭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时蔡京唤来两名随从:“你们驾马车送童大人去，一定等童大人安全抵达杭州了你们才能回来。” “喏。” 两名随从领命后，立刻把童贯架到马车上离开。 马车刚离开珍馐楼没多远，童贯突然一下醒来。 与童贯一同坐在马车内的随从吓了一跳。 童贯看着这随从嘿嘿一笑，随后又发现马车内除了他自己携带的物品外，还有一口朱红色的箱子。 童贯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整齐摆放着一锭锭黄金。 “难怪人人都说蔡京是头老狐狸，这老东西一听说裴凌得到了官家的信任立刻就来拉拢我，不过出手倒是还挺大方。” 蔡京送走童贯后，直接进了皇宫。 “恭喜官家，听闻官家找到了应梦贤臣，这说明官家乃是真正的明君圣主，我大宋必将在官家的统御下繁荣昌盛兴旺发达。” “哈哈哈……” 赵佶开怀地大笑了几声。 “朕事先也没想到，朕的应梦之臣竟然是裴凌。 不过裴凌本就文武双全，聪慧干练，朕得他相助说不定真能开创一番盛世。” 蔡京听赵佶这样说，眼中立刻闪过一道阴冷的光芒。 此刻蔡京算是体会到了童贯的心情。 明明他才是大宋的左相，赵佶当着他的面说，得到裴凌相助说不定能开创一番盛世。 那这把他这个左相置于何地？ 不过蔡京和童贯不同，他脸上很快堆出笑容:“官家说的是，往往明君圣主找到自己的应梦贤臣后，开创一番盛世只是时间早晚的事而已。” “是吗？朕也这样觉得。” 赵佶显得越发地兴奋起来。 蔡京捻了捻下颌处的胡须，微微皱眉道:“不过目前有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赵佶一脸疑惑。 “如果官家想将裴凌这应梦贤臣的能力发挥到极致，那最好是让裴凌入朝堂为官。可裴凌毕竟是内侍出身，贸然让他入朝堂为官，恐怕会引起诸多非议。” 蔡京所谓的“入朝堂为官”，是指让裴凌进入文官体系。んttps:// 这对于一个太监来说，这无疑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 如果赵佶强行把裴凌安排进文官体系，裴凌除了会遭受非议以外，还会遭到文官的联合排挤。 要是赵佶对裴凌的期待只是一个“幸进之臣”，那这一切还无所谓。 可现在赵佶是希望裴凌能够协助他开创盛世，立万世之功，那裴凌进入文官体系的每一步就都得脚踏实地，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所以赵佶这会儿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裴凌如何进入朝堂而不招人非议，这确实是一个难题。” “元长，你对此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蔡京装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随后对赵佶道:“臣以为裴凌此人文采斐然，比之当世不少名扬天下的文人才子亦不遑多让。 然而眼下世人只知裴凌是一名宫中内侍，而无人知晓其文采武功。 故而臣以为官家可以给裴凌一个向全天下人证明自己的机会。” “向全天下人证明自己的机会？”赵佶听后来了兴趣，赶紧追问:“元长你具体说说，朕要怎么做才能让裴凌向全天下人证明自己？” “官家可以先让裴凌入太学为生，然后令其参加今年的太学公试。以裴凌的本事定能直接考入内舍，然后来年再以内舍生的身份参加‘上舍试’，如无意外裴凌定能考得上舍上等。 一旦裴凌考得上舍上等，官家便可名正言顺的给裴凌授予官职，将其外放出去历练一两年。 以裴凌的能力，即便是去到最为荒芜之地，也定然能做得风生水起。 等裴凌做出成绩了，官家再将其召回汴京重用，到时候无论是谁也挑不出裴凌半点不是出来。” 赵佶将蔡京的话思量了一番，越想越觉得蔡京说得有道理。 按照大宋的制度，要想堂堂正正的当官，不被人说是幸进之臣，要么走科举这条路，要么就是走太学这条路。 太学生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外舍、内舍、上舍，其中上舍上等为最高。 一旦在“上舍试”考得上舍上等的成绩，便相当于是科举及第。 这样进入官场的人，确实没人会质疑他当官的资格。 要是裴凌真的再外放为官，去那种偏僻荒芜的地方做出成绩，那等回汴京后受到重用更是顺理成章，没人能挑出半点儿毛病。 可如果仔细想一想就能发生，蔡京这番建议处处暗藏玄机。 首先裴凌一个太监进入太学，肯定会引起文人的强烈不满，单纯这一件事就足以让裴凌受尽文人的唾骂。 其次蔡京会那么容易让裴凌考得上舍上等这个成绩吗？ 要知道蔡京目前正在做的几件大事之一便是“兴学”，所以太学早已落入蔡京的掌控之中。 裴凌就算真的有惊世之才，能不能在“上舍试”中考得上舍上等，那也得看蔡京的脸色。 退一万步讲，就算蔡京不为难裴凌，裴凌也得在太学耽搁近两年的时间。 最后裴凌再外放出去做几年官，等他再被召回汴京时，莫说是汴京了，恐怕整个大宋到时候都已经是蔡京说了算。 所以看似蔡京的建议是给裴凌安排了一条青云路，而实际上这条青云路上步步是陷阱，裴凌一旦踏上去便会完全落入蔡京的掌控之中。 赵佶完全没意识到这些，反倒准备立刻下旨，让裴凌入读太学。 就在赵佶准备下旨时，一名随侍太监跑来跟赵佶汇报:“皇上，慈德宫派人传来消息，皇太后……皇太后薨了。” 第271章 科举 赵佶听到说向皇太后薨了，整个人怔了怔，脑子里最先冒出的一个念头:“裴凌果然不愧是朕的应梦贤臣，他刚回来皇太后就薨了。” 不过很快赵佶反应过来，脸上立刻露出了震惊和悲伤的神色。 “什么？皇太后薨了？快！摆驾慈德宫！” 赵佶匆匆忙忙赶来慈德宫时，赵宁儿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裴凌等赵佶看过向皇太后的遗体后，这才拿出向皇太后留下的手谕。 “官家，这是向皇太后薨逝前留下的手谕，上面一共提到三件事。一是希望官家能够赦免蔡王；二是希望官家能召集群臣共议其谥；三是希望能给延禧公主在宫外单独建府居住。” 裴凌说完将向皇太后的手谕递给赵佶。 赵佶接过向皇太后的手谕看了两眼后，眼泪一下掉了出来。 “母后请放心，儿臣一定会召集群臣，为您议得美谥。” 古代的谥号极其讲究，它代表着对死者一生事迹的评议。 正常来说向皇太后的谥号只需礼部官员拟具后，呈交赵佶选一个就可以了。 但因为向皇太后在世时，蔡王赵似对她发出过声讨檄文，所以向皇太后才需要让群臣共同商议她的谥号。 这等于是让文武百官一起给向皇太后生前的所作所为定个评价。 向皇太后到死都还想着这件事，可见赵似那封声讨檄文对她的打击究竟有多大。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赵似那封声讨檄文对向皇太后的伤害，比真正捅向皇太后几刀的伤害都还要大。 然而即便是这样，向皇太后也在临死前决定原谅赵似，可见向皇太后的心胸确实非同一般。 赵佶是一个很爱惜羽毛的人，他也不愿意落得一个诛杀兄弟的名声，所以赵佶才一直拖着没有定下对赵似的处置。 如今有了向皇太后临死前的手谕请求，赵佶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释放赵似了。 这也算是给赵佶解决了一个难题。 赵佶对裴凌道:“一会儿朕下一道赦免蔡王的旨意，你亲自去宣旨，务必要让蔡王知道是皇太后薨逝前为他求情，朕才决定赦免他的。” “喏。” 裴凌应了一声。 “对了，刚刚朕和蔡京商议，为了让你名正言顺的入朝堂为官，朕准备让你入读太学，并且参加今年的太学公试。 只要你通过太学公试成为太学的内舍生，明年你就可以参加上舍试，只需在上舍试中考得上舍上等，朕便能名正言顺的重用你。” 裴凌一听赵佶这番计划是和蔡京商议的，当即明白这里面有很大问题。 裴凌在脑子里将赵佶这番计划仔细过了一遍，很快便发现了蔡京在这里面布置的一道道难关。 “官家的好意臣心领了，但官家注定是要成为千古一帝的人，臣纵算万死也不能让官家因为臣而担上徇私之名。” 如果蔡京在这里，他肯定会感叹一句“既生瑜何生亮”。 以蔡京的脸皮他都只敢说赵佶是“明君圣主”，而裴凌却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赵佶是“千古一帝”。 至少在无耻这一方面，蔡京此番略输裴凌一筹。 赵佶被裴凌这句“千古一帝”说得骨头都软了，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可若是你不入太学，朕又如何能名正言顺地重用于你？” “官家放心，臣会请人举荐，然后直接参加今年的礼部省试。” 赵佶眼睛一亮:“你准备直接走科举一道？你可有信心中试？” “请官家放心，臣有十足的信心一定能中试！” “哦？真这么有信心？再有一个月就是礼部省试了，这么点儿时间你真能准备好吗？” “总之臣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让官家失望。” “好！那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宋朝的科举制度相较明、清而言，要简单直接很多。 整个科考就三个等级，分别是:解试、省试、殿试。 解试在县里或者州里考，考过就可以参加礼部主持的省试，过了省试等于有个进士的身份。 最后参加殿试不过是决定一个进士的排名而已。 如果有身份地位比较高的官员举荐，甚至可以不用参加解试，直接参加省试。 以裴凌的身份要想找人举荐，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文学一二 正是因为科举制度的简单直接，北宋历史上还真出现过太监考科举并且得中进士的事，并且还不止一个。 赵佶跟裴凌聊完考科举的事后，随即离开了慈德宫。 没一会儿赵佶的随侍太监送来赦免赵似的圣旨交给裴凌，由裴凌去宗正寺宣旨。 宗正寺的主要职责是负责宗庙、陵寝等地祭祀和管理皇族属籍。正常像赵似这种宗室子弟犯罪，应该交给大宗正司处理才对。 不过赵似所犯的罪行太严重了，朝中对于如何处置他的争论就一直没停过，所以赵佶才将赵似暂时安置在宗正寺，准备等对他的处置商议出确切结果后再决定将他关押在何处。 宗正寺没有监牢，所以赵似是被关在一个小院里的。 院子内外有禁军严密把守，任何人靠近都会受到严格的盘查。 裴凌带着人来到宗正寺时，赵似正对着一棵槐树发呆。 “怎么？想拿根绳子在这棵树上吊死，从此一了百了？” 裴凌的声音一响起，赵似眼睛立刻瞪圆。 他连忙转头看向裴凌，脸上浮现出兴奋至极的神色。 “裴凌！你……你终于来了！” 裴凌看着赵似这兴奋模样，忍不住有些生气:“我是来了，并且我是带着赦免你的圣旨来的，但是我不得不对不说你一句，你真的愚蠢至极并且混账至极！” 面对裴凌的斥责，赵似也羞愧地低下头。 “你骂得对，我确实是愚蠢至极，混账至极。” 很明显，赵似也已经明白，他那犹如儿戏一般的兵变和差点儿将皇太后当场气死的檄文，全都是被人设计了。 裴凌见状也不想再说什么，直接取出圣旨道:“圣旨到，蔡王赵似接旨。” “罪臣接旨。” 赵佶虽然赦免了赵似的死罪，但也下旨让赵似负责守皇陵，余生不得离开皇陵半步。 赵似一脸落寞地接旨后，裴凌对赵似道:“官家之所以赦免你，是因为皇太后薨逝前留下手谕为你求情，请求官家赦免你的罪。王爷，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第272章 外放想去的地方 “皇太后薨了？她薨逝前还为我求情？” 赵似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凌。 裴凌点点头，随后直接转身离开。 从宗正寺出来后，裴凌直接乘坐马车回伯爵府。 回到汴京这么久，裴凌还没回伯爵府跟辛芩见面，估计辛芩已经等的有些着急了。 因为善济会、足球赛、马赛，这三者的规模不断扩大，申王府那边已经不再适合居住。 于是辛芩把伯爵府迁到了天字一号皇庄内，这样既安全又便于处理天字一号皇庄的各项事务。 裴凌乘坐的马车靠近天字一号皇庄时，守在天字一号皇庄外的明岗暗哨立刻出来向裴凌行礼。 裴凌一一给予回应，终于在马车抵达天字一号皇庄的东门外时，他看见了好久没见的辛芩。 裴凌跳下马车迎上去，辛芩也大步跑了过来。 两人深情相拥后，裴凌低声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我的王后。” 辛芩眼泪夺眶而出，小声道:“你从大周出发的时候，爹和二叔都专程派人送了信给我，他们让我一定要跟你说，后周柴氏‘复’字一脉愿随时为您效死。” 裴凌笑了笑:“爹和二叔他们也真是的，大家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不是见外了吗？” “你可以把爹和二叔他们视作一家人，但他们不能僭越君臣之别。” 辛芩十分认真地说道。 裴凌无奈苦笑:“好了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回家吧。” “嗯。” 辛芩一脸乖顺地点点头。 经过近两年的建设，天字一号皇庄已经初具规模。 庄民人人有宿舍，庄内的主要通道也全都用水泥硬化过。 今年天字一号皇庄再次丰收，所有庄民都按照平日里的工作积分获得了相应奖励。 大家看起来都是一副精神抖擞，喜气洋洋的模样，跟当初刚来天字一号皇庄时的模样相比，简直就像是换了一批人。 从东门到伯爵府，沿路上庄民夹道欢迎，不停向裴凌行礼。 本来并不算长的一段路程，裴凌愣是走了近半个时辰。 辛芩为裴凌准备了热水，方便裴凌回来就能先泡个澡放松一下。 泡澡时辛芩陪着裴凌，给他搓背和按摩。 裴凌也习惯了辛芩这样照顾他，直接躺在宽大的浴池里，享受着辛芩的按摩。 “去了大周的庄民有不少人会定期写信回皇庄，他们在信里把大周的生活描述得很好，导致现在有很多庄民都期待着你能再组织一批人去大周。” “没事，那些信本来就是我安排人送回皇庄的，我原本也准备从皇庄再迁一批人去大周。大周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口，尤其是汉人。” “最近东南一带有点儿乱，不少县城都发生了杀官造反的情况，另外摩教也开始在东南一带兴起，还有好几拨海盗也开始在东南一带肆虐。” “乱世将至，各地有点儿动荡也是正常的。只希望赵佶别太作了，不然大宋百姓要遭受的苦难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裴凌和辛芩闲聊着，当聊到皇太后薨逝时，辛芩道:“你这段时间还是多陪陪宁儿妹妹吧，她年纪小，遇上这种事心里肯定很难过，眼下正是她最需要你陪伴的时候。” “我也想多陪陪她，不过时间有些不允许啊。” “今天我跟赵佶说了，我会参加今年的礼部省试，所以接下来我得抽时间好好学一下如何考科举。 另外枇杷园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枪械部有了新的进展，所以我还得抽时间去一趟枇杷园看看。 最后就是咱们大周的内部银行得开始筹备了，不然等我考完科举后，说不定会被外放出去当官。” “外放？会给你外放到何处去？” 辛芩有些好奇地问。 裴凌摇头:“不清楚，不过有蔡京从中作梗，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不过在差一点儿的地方里，我倒是有个很想去的地方。” 第273章 帝王狗论 砰！砰砰砰…… 枇杷园的后院，十几名麒麟卫排成队，扣动手中燧发枪的扳机。 铅弹发射出去打在铠甲身上，铠甲直接被击穿，里面的猪肉冒出淡淡黑烟。 “好！进行第三轮测试，距离拉开至四百尺。” “你们干的很漂亮，接下来本王会派人整个枪械部转移到大周去，到时候你们枪械部的每个人至少能享受正七品以上官员的待遇。 你们的家人本王也会派人一并送去大周，到时候你们的夫人会获得诰命，你们的子孙后代如果能继承枪械研发的事业，也会一直获得优待。” “谢王上！” 枇杷园枪械部的所有人，全都激动无比朝裴凌下跪谢恩。 裴凌伸手将吴继宿扶起来，随后对众人道:“大家都免礼平身吧。” “诸位不用谢本王，反倒是本王要多谢大家。” “大周现在发展得很好，几乎所有的大周子民都有屋有田，不愁吃喝。但本王很清楚，这样的好日子不会一直存在。 因为你日子过得太好就会引起别人的嫉妒，别人会联合起来抢你的屋，夺你的田，霸占你所拥有的一切。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本王每晚都睡不着，生怕哪天会有他国大军攻入大周。 但是现在好了，本王有了这样的神器后，总算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因为本王知道，接下来就算有千军万马攻入大周，大周的将士也能拿着这火枪把他们打成筛子。 所以在座诸位都是大周的强国之基立国之本，大周会永远记得你们的功绩。” 裴凌这番话把枪械部这些人给说得身体都在发抖，他们本是一群匠人，有的以前是民匠，有的以前是军匠。 相同的是，他们社会地位极低，根本没几个人拿正眼瞧过他们。 可是自从来了枇杷园，裴凌给他们提供丰厚的待遇，好吃好喝供着地供着他们，并且还请专人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 现在更是不得了，裴凌要给他们官做，要给他们的妻子封赠诰命，还说他们是强国之基，立国之本。 如此礼遇是这些匠人做梦都不曾想到的一件事。 枪械部的这些匠人此刻在心里默默发誓，到了大周后一定要认认真真为大周打造好每一把火枪，并且争取早日将大周火枪的威力再提升一个台阶。 裴凌表彰完枪械部的匠人后，立刻叫来吕射辕和李云长。 “你们立刻去调集人手，务必要将这批工匠完全送到大周。抵达大周后，你们将这批工匠交接给冷凝风，冷凝风知道该如何安置他们。” “喏！” 吕射辕和李云长一同领命。 同时裴凌还专程写了一封手谕交给吕射辕，手谕内容主要是叮嘱冷凝风，要调集所有资源支持火枪量产。 另外还要训练一批精锐的火枪手，让他们早日熟练火枪射击流程。 安排好这一切后，裴凌这才离开枇杷园。 裴凌还没回到汴京城时，汴京城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在汴京城内到处张贴告示，发放传单，内容为“帝王狗论”。 这“帝王狗论”并不是说赵佶是狗，而是前不久蔡京上书跟赵佶建议，因为赵佶属狗，所以应该下旨让大宋所有人禁止食狗肉。 赵佶一听蔡京这建议觉得有道理，当即就下了禁食狗肉的圣旨。 于是今天就出现这样一篇“帝王狗论”。 文章大致的内容有三点，首先是自古以来帝王都是拿自己比作天之子，龙之子，唯有当今皇上最为可笑，竟然拿狗比作自己。 其次如果皇上属狗就禁食狗肉，那他日有皇上属猪是不是也得禁食猪肉？ 文章最后还拿赵佶的父皇赵顼举例。 赵顼属鼠，按照赵佶的理论那赵顼就该下令屠尽大宋境内所有的猫。 可赵顼在世时从来没禁止过养猫，可见心胸比赵佶不知道宽广了多少。 “帝王狗论”很快传进宫里，赵佶气得把他最喜欢的一方砚台都给砸了。 “来人！去把皇城司的徐芳给朕叫来！” “喏！” 随侍太监刚刚领命退下，蔡京便匆匆忙忙赶来。 赵佶一看见蔡京，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元长你看过这篇大逆不道的文章没有？你可知这篇文章是何人所写？又是何人在汴京城内到处散发？” “回官家的话，臣正是看到那大逆不道之言后，这才赶紧来向您请罪的。” 蔡京说着跪倒在地，一脸羞愧道:“臣有罪，臣之谏言有失考虑，让官家……” “现在说这些干嘛？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与此事有关之人全部找出来，从严治罪！” “喏！” 蔡京应了一声后道:“官家，以微臣所见，这件事何不交给忠勇伯处置？” “交给裴凌？” “没错，忠勇伯掌管着武德司和城管司，另外他还自己创办了‘善济会’。论在民间的消息灵通度，就算是皇城司也没办法和忠勇伯相比。 官家将此次犯上欺君之事交给忠勇伯处理，恰好可以为忠勇伯累积功勋，为他日外放忠勇伯增添缘由。” “你说的倒是不无道理。” 赵佶想了想后道:“行吧，你替朕传旨给裴凌，让他全权负责查处此事。总之七日之内，朕要与此事有关之人全部归案！” “喏！” 蔡京领命后当即退下。 从皇宫出来，蔡京立刻去了云天赌坊。 这里原本是杨戬在汴京城的产业之一，杨戬死后蔡京分文未出便将这地方弄到自己手中。衛鯹尛说 蔡京推开门，进入云天赌坊的无为茶室。 茶室内一名中年男子见到蔡京，立刻起身行礼:“宜明参见相爷。” 这中年男子名叫唐宜明，是太学的一名学官。 蔡京笑着点点头:“宜明辛苦了，今日之事你办得很漂亮。” “相爷满意就好。” 唐宜明一脸谄媚地笑着回答。 “那‘帝王狗论’写的很好，但仅仅只是一篇文章火候还不够，我还得向你再借一样东西。” “相爷客气了，您需要宜明什么东西尽管拿去便是，无需说这个‘借’字。” 蔡京点点头:“也对，此物我若借了，确实是不会再归还于你。” 唐宜明有些疑惑:“敢问相爷想要的东西是？” 蔡京平静地看着唐宜明:“正是阁下的大好头颅。” 话音落，一道声音突然窜入茶室，一剑就割下了唐宜明的头颅。 许是因为这一剑太快了，所以唐宜明头颅落地时，他光秃秃的脖子还没来得及飙血。 就在鲜血即将飚出时，使剑之人已经拿一块白布把唐宜明的尸体给包裹好了。 第274章 把烫手的山芋丢回去 “钦此！” “臣裴凌接旨。” 裴凌将圣旨接下后，立刻让属下安排宣旨的人去喝茶休息，领取早就备好的大红包。 宣旨的人走后，辛芩来到裴凌身边，她见裴凌微微皱着眉头深思，于是小声询问:“怎么了官人？是这个圣旨有什么问题吗？” 裴凌摇摇头:“圣旨没问题，正是因为这圣旨我才明白，原来那‘帝王狗论’的事是蔡京在幕后策划的。” “蔡京？又是他？他为何要策划此事？莫非这件事也是冲着官人你来的？” “我刚回到汴京城的时候就听说了‘帝王狗论’这件事，这件事是几个太学生搞出来的，他们印刷文章，张贴文章，以及到处散发文章时，汴京城内看到那几个太学生的人并不少，甚至麒麟卫还把他们的长相全给画下来了。 所以查清这件事对我而言，或者是对蔡京而言，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所以官人才怀疑，整件事根本就是蔡京在幕后策划的，目的就是想让官人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确实是烫手的山芋啊。” “现在整个汴京城的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民间百姓对散布‘帝王狗论’的那几个太学生敬佩有加。如果我这个时候带人把他们抓起来，那我在汴京城里的名声就全毁了。” “并且官人接下来还要考科举，若是在考科举之前就先引起汴京民怒，那官人这科举恐怕也很难考成。” 裴凌有些欣慰地看了辛芩一眼，经过这么久的锻炼，辛芩谋略和格局确实是提升了很多。 辛芩觉察到裴凌的眼神，脸上立刻露出羞红之色。 裴凌微微笑道:“我考考你，为何我一接到这圣旨，就确定‘帝王狗论’这件事多半是蔡京在幕后策划的？” “因为……” 辛芩仔细思考了一番，美目突然一亮。 “我知道了，因为这圣旨太过正式，并且来的太快了。” “聪明！” 裴凌冲辛芩竖起大拇指。 正如辛芩所说，追查几个太学生而已，就算赵佶要将这件事交给裴凌负责，也不用如此正规的下一道圣旨，直接下个手诏就够了。 可方才交给裴凌的圣旨，居然是中书省让中书舍人起草、录黄、宣行、书行，然后交给门下省审核后，门下省审核无误后最终交给尚书省发出来的。 如此一件小事居然用这等规格的圣旨，偏偏它还在几个时辰内就走完所有流程，把圣旨送到裴凌手中。 可见蔡京不仅提前做了准备，并且是有预谋要将这个烫手山芋硬塞给裴凌。 “官人，现在赵佶下旨，让你在七天内将涉及此事的人全部捉拿归案，你当真要依令行事吗？” “全部捉拿归案已经不可能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几个太学生肯定是受人怂恿鼓动才弄出了‘帝王狗论’这件事。而那个怂恿鼓动之人，多半已经被蔡京灭口了。” “啊？既是这样那官人准备如何应对？” “很简单，我再把烫手山芋丢回去便是。” 裴凌让人驾马车送他进宫。 身为武德司司使，裴凌有任意进出皇宫的权力。 不过要想见赵佶，裴凌还是请人通禀，等候召见。 赵佶仍旧还在气头上，听闻裴凌求见，他立刻让人把裴凌带到了延福宫的丰豫殿。 裴凌见到赵佶后还没来得及行礼，赵佶立刻摆摆手:“好了，这里没外人，裴凌你不必多礼。朕让蔡京安排给你的差事你接到没有？那些大逆不道的贼子你可捉拿归案？” “请官家放心，参与此事的几个人臣已经将他们的身份全部查清楚，臣安排了专人盯着他们，随时可以将他们捉拿归案。” “那还等什么？直接抓人便是！” “官家，臣查明那几个人全是太学生，贸然动手抓人恐怕会引来非议。另外百姓现在对那几人炮制的大逆不道之言十分认可，要是我们现在动手抓人，恐怕还会激起民怨，让这件事变得更加麻烦。” “那你是什么意思？那几个胆大包天的贼子竟拿朕与猪狗相比，借此羞辱讥讽朕，莫非朕还要忍下这口气不成？” 赵佶瞪大眼睛，怒不可遏地看着裴凌。 如果不是看在裴凌应梦贤臣的身份上，赵佶这会儿早就把裴凌赶走了。 裴凌赶紧解释:“官家误会了，臣绝对没有要让官家忍下这口气的意思，臣是觉得官家根本就不应该受这样的气。” “那几个太学生写的文章根本就是牵强附会，狗屁不通。 现在百姓受他们蒙蔽，竟以为官家在这件事上真有不当之处，这让臣十分愤怒。 所以臣认为胆敢欺君犯上的那几个太学生必须从严处置，但在处置之前，必须得让天下人知道官家下令禁食屠狗的良苦用心。” “朕的良苦用心？什么良苦用心？” 赵佶有点儿懵，他心想我下令禁食狗肉就是因为我属狗，哪里来的什么良苦用心？ 裴凌一脸认真地看向赵佶:“官家不必再谦虚了，您的良苦用心臣已经看明白。其实大多数人家养狗都不是拿来吃，而是拿来看家护院，或者是当成宠物，使其陪伴自己，消解孤独。 然而正是因为有人喜欢食狗肉，所以便引得民间偷狗贼泛滥猖獗。 很多狗的主人已经完全把自家的狗当成子嗣在养，偷狗贼把这样的狗偷走了，更杀人子嗣其实没什么区别。 可因为狗毕竟不是人，就算偷狗贼被官府抓到，最终也只是略施惩戒便放人了。 徒留狗主终日以泪洗面，冤屈无处申诉。 现如今官家下旨禁食狗肉，不正是从源头杜绝了偷狗盗狗之事吗？ 官家如此良苦用心却遭到百姓误解，臣真的看不下去。” 赵佶怔怔地看着裴凌，眼睛一眨一眨的。 突然赵佶用力拍了一下手，激动地叫道:“对啊！朕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 “所以官家您得让汴京城的百姓知道您这番良苦用心啊。” “那你觉得朕该怎么做，才能让汴京城的百姓知道朕这番良苦用心？” 赵佶一脸期待地看着裴凌问。 裴凌微微一笑:“臣认为可以把欺君犯上的那几个太学生找出来，然后再让蔡相组织几个人去和他们当众争辩一番。 最后让汴京城的百姓都来评评理，看看这狗肉到底该不该禁。” 第275章 蔡京主动求和 裴凌的建议很简单，直接搞一场大型辩论赛，让弄出“帝王狗论”的那几个太学生，和朝廷派出的代表公开辩论一番。 到时候邀请一批人做大众评审，看看谁有道理。 甚至到时候百姓可以买票进场观看辩论的全过程，辩论结束后双方的论点也将登在裴凌弄的报纸上公诸于众。 “那如果朕这边的人辩输了怎么办？” 赵佶不无担忧地问裴凌。 裴凌道:“官家放心，像这种辩论就算输了，也不可能输彻底，肯定还是会有一些人认为禁食狗肉有理。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辩论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它只要能够成功召开，便已经证明官家您是一位虚怀纳谏的明君。” “话虽如此，不过朕还是希望能赢。” “那这就得看蔡相的能力了。” “为何一定得是蔡京挑人去辩论？朕觉得你刚刚说的就不错，要不索性你去辩论好了。” “官家，臣身份卑微，实在是不足以代表您去参加辩论啊。” 赵佶经裴凌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裴凌是个太监，怎么可以代表他上台去跟太学生辩论？ “行，那选人参加辩论的事就交给蔡京负责，剩下的事你负责。 抓紧时间把这场辩论赛办起来，朕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喏！” 入夜，蔡京正在享用晚膳。 乍一看蔡京好像吃的很简单，面前就六个菜外加一盘包子。 而实际上蔡京那六个菜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就拿蔡京最喜欢的“盐豉”来说，那“豉”并不是豆豉，而是黄雀胗，也就是黄雀的胃。 一只黄雀的胃切开洗净再进行腌制后，就会变得像豆豉一般大小。 蔡京面前这盘“盐豉”起码得杀三百多只麻雀，再由专人处置料理，然后才能端上桌。 蔡京正吃得快心时，管家来报:“相爷，官家有手诏。” “这个时候来手诏？” 蔡京想了想后放下筷子，起身来到外院。 来送手诏的是一个年轻小太监，小太监见到蔡京立刻迎上来行礼:“参见蔡相爷，官家手诏在此。” 手诏是皇帝直接书写发出的，严格来说不算是正式的圣旨，所以不用搞沐浴更衣摆香案下跪领旨这套程序。 甚至赵佶这手诏内容就只写了:“选几个人参加裴凌搞的一个辩论赛，记住朕只想赢不想输！” “辩论赛？”蔡京看向这小太监，“还请中贵人详细说一下，官家说忠勇伯弄了一个辩论赛，这究竟怎么回事？” “这件事啊，那还得从申时末，忠勇伯进宫面见官家开始说起……” 小太监把事情的始末跟蔡京讲清楚后，蔡京立刻让管家给小太监递了丰厚的赏金。 小太监拿着赏金喜滋滋地离开了，蔡京则捏着手诏一脸沉思地站在院子里。彡彡訁凊 一名白衣书生来到蔡京身边，冲蔡京抱拳作揖后问:“相爷，可是那裴凌又有什么动作？” 蔡京看了一眼这白衣书生，直接把手诏递了过去。 “裴凌就是裴凌，确实是厉害啊。我刚把一个烫手山芋丢到他手里，结果他转手就丢了回来。 越泽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白衣书生全名叫苏越泽，是蔡京养在府里的幕僚之一。 苏越泽想了想后道:“相爷，官家已经在手诏上说了，这次的辩论赛他只想赢不想输，那么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该准备起来了？” “准备有用吗？这场辩论赛的主办之人乃是裴凌，如果裴凌不想让我们赢，就算我们准备得再好也必败无疑。” 苏越泽听了蔡京的话后，这才明白为什么蔡京会经常说裴凌厉害。 蔡京继续道:“裴凌搞这个辩论赛，让我去和那几个太学生打擂台。我若赢了，必定会被人说成是一个巧言令色的弄臣。 我若输了，不仅官家会怪罪于我，天下百姓还会拿此事取笑于我。 反观裴凌，他给了那几个太学生当众直抒己见，甚至是活命的机会，仅此一点裴凌就会博得一个好名声。 另外这场辩论赛一旦成功举办，官家必定能得到一个宽厚仁慈，虚怀纳谏的名声。 到时候官家也会对裴凌更加欣赏。 厉害，厉害啊。” “哪相爷，咱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还能如何应对？这局我们输了，主动去找裴凌和谈，然后等下次有机会再过招便是。” 次日，春风楼。 自从春风楼重开以后，蔡京还是第一次来这地方。 与印象中的烟花之地不一样，春风楼处处给人一种风雅脱俗的感觉。 就连接待蔡京的这个姑娘，言谈举止间也给人一种蕙质兰心，钟灵毓秀的感觉。 “蔡相爷，这是忠勇伯特地为您预留的芝兰阁，还请您在此稍候，忠勇伯正在赶来的路上。” “好，听闻你们春风楼的酒菜不错，麻烦给老夫安排一桌最好的席面。” “是，请蔡相爷稍等，酒菜很快送来。” 负责接待的姑娘退下后没多久，果然酒菜开始陆续送来。 蔡京也没等裴凌，直接拿起筷子就挨个尝了起来。 笃笃笃…… 芝兰阁外响起敲门声，蔡京说了句:“请进。” 房门推开，裴凌笑着走进屋来。 “没想到相爷也会有赏脸来我这春风楼坐一坐的时候，一会儿相爷临走前可一定要留一副墨宝给我才行。” “忠勇伯这春风楼果然名不虚传呐，酒好，菜好，人也很好，难怪这地方日进斗金，生意经久不衰。” “能从相爷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春风楼就算今日立时关门歇业也无憾了。” 蔡京和裴凌相互闲扯了半天，谁都没有进入正题。 最终蔡京无奈地放下筷子，抬头看向裴凌问:“不知道忠勇伯筹办的那个辩论赛在何时何地举行？” “大约五天后在足球场举行。” “官家让下了手诏，让我只能赢不能输，所以还请忠勇伯相助一二。 只要忠勇伯让我赢，我想今年的科举忠勇伯也必定能够高中。” 第276章 心胸宽广的仁君 蔡京身为左相，他如果不想让裴凌高中，那裴凌确实会有些麻烦。 当然相同的道理，蔡京如果想让裴凌高中，那只需要一句话，就算裴凌交白卷上去也一样能够高中。 裴凌笑着摇摇头:“相爷说笑了，科举乃是为国选士的大事，裴凌绝不会在此事上弄虚作假。不过只要相爷答应，裴凌在参加礼部院试时，能够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 那么裴凌也可以跟相爷承诺，五天后的辩论赛也一定是公平公正的。 若是相爷不放心，届时还可以派人监督辩论赛的每一个流程。” 蔡京盯着裴凌看了一会儿后问:“真就只能如此？” 裴凌笑了，颇为不解地问:“相爷如果一定要赢得这场辩论赛，根本用不着来找我打商量吧？以相爷的能力，直接让那几个年轻人在人间消失，或者找人控制住他们的家人，逼他们在辩论时认输不就行了？” “忠勇伯说笑了，老夫身为当朝左相，岂能知法犯法？况且以忠勇伯的行事风格，恐怕那几个年轻人早已经被你妥善保护起来，他们的家人应该也在你的照看中对吧？” “相爷高看我了，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能力？” “老夫可能高看任何人，但绝不会高看忠勇伯。忠勇伯的能力，恐怕远在老夫预估之上。” “相爷原来这么喜欢说笑。” 裴凌和蔡京又闲扯一番后，蔡京在裴凌始终不松口，最终点点头道:“行，那咱们一言为定。你不操纵辩论赛的结果，老夫也不左右你科举的结果。” “一言为定。” 蔡京与裴凌商议完后直接站起身来，向裴凌告辞离开。 裴凌等蔡京走后，这才起身拉开房间内的一道暗门。 暗门直通另外一间包厢，包厢内坐着七个年轻人。 裴凌笑着对七人道:“现在你们相信了吧？五天后的辩论赛绝对是公平公正的，任何人都不能操控这场辩论赛的结果。” “想不到那蔡京竟是这样的人，为了赢一场辩论赛，竟然拿科举高中做交易。” “对！蔡京这番小人行径我一定要公布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他蔡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七个年轻人，正是弄出“帝王狗论”的七人。 别看七个小年轻现在叫得挺凶，实际上他们脸色苍白，有几个人甚至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刚刚蔡京虽然说他身为当朝左相，不会知法犯法，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如果不是裴凌提前将这七人保护起来，蔡京老早就派人除掉他们了。 七个小年轻一想到自己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并且还险些连累家人，这时仍旧心有余悸。 “裴爵爷，如果这场辩论赛我们赢了，那官家会不会迁怒于我们？蔡京会不会事后报复我们？” “对啊裴爵爷，您能保我们一时，可您没办法保我们一世啊。”彡彡訁凊 裴凌等这七人七嘴八舌地说完，这才慢悠悠道:“首先我可以很明确地回答你们，这次辩论赛结束，无论结果你们是输是赢，估计都难逃一死。 当然不会是立刻就死，而是会在过一段时间后，等没有人再关注这件事了，然后再悄无声息地弄死你们。 甚至就算官家决定放过你们，蔡京决定放过你们，那些想要讨好官家和蔡京的人，也会弄死你们。” 裴凌这番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 “裴爵爷，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等，我们……我们还不想死啊。” “是啊裴爵爷，我家六代单传就是我这么一个独子，我死了我家就绝后了。” “求裴爵爷救命。” “你们先起来，我也没说过不管你们吧？” 七人陆续起身后，裴凌这才继续道:“五天后的辩论赛你们只管尽全力去比，无论输赢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不过辩论赛结束后你们要是想活命的话，那就得立刻举家迁走。” “迁走？迁去哪儿？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就算举家迁得再远，恐怕也难逃被追杀的命运吧？” “迁去什么地方你们不用管，我自会做安排，保证是一个安全宜居的好地方。如果你们确定要迁过去，我可以派人全程护送你们。 总之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最后究竟如何决定还是看你们自己。” 七人正犹豫不决时，裴凌突然开口道:“对了，你们不是说过你们之所以弄出这个‘帝王狗论’，是受学官唐宜明的鼓动吗？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唐宜明已经失踪了。” “什么？唐学官失踪了？” 七人震惊过后，立马表示愿意带着家人一起迁走。 辩论赛其实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地方，场地是现成的，只需要在中间搭个台子就能进行。 之所以空出五天的时间，主要是为了宣传预热，外加卖票。 “喂，你听说了没有？官家让裴爵爷搞了个辩论赛，要和弄出‘帝王狗论’的那几个士子辩一辩，到底该不该禁食狗肉。” “这还有什么可辩的？过去几百年来都能食狗肉，为何当今官家继位后就不能食了？这很明显不合乎清理嘛。” “话也不能这样说，这养狗一般是用来看家护院，引路打猎，很少有人专门养狗拿来吃。那些狗肉铺子卖的狗肉，多数都是偷的狗。 官家下令禁食狗肉，至少也能让那些偷狗贼不敢再偷狗了。” “我觉得你们都没说到关键之处，这关键之处是咱们这位官家的心胸啊。你们看那篇‘帝王狗论’把官家和狗相提并论，这显然是欺君犯上之言。官家找到人后却没有治对方的罪，反而要当众跟他们辩出个对错来。 这证明咱们这位官家胸怀宽广，乃是位罕见的仁君呐。” 鼎丰楼二楼，微服出宫的赵佶听完邻桌地讨论后，脸上露出喜滋滋的笑容。 他取出一把铜钱丢在桌上，然后起身带着随行的两名小太监一起离开。 出了鼎丰楼后，赵佶道:“去天字一号皇庄看看，朕也有好久没去那边逛逛了。” 第277章 微服巡皇庄 赵佶前脚刚走出鼎丰楼，送客的店小二立刻跑到二楼，对着刚刚讨论辩论赛的这几人低声道:“快去通知爵爷，官家即将去天字一号皇庄。” 几人立刻起身离开鼎丰楼，骑着快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天字一号皇庄。 “棉花的种植要进一步加大规模，另外劳工保护条例要加强执行。对于那些恶意克扣工人工钱的商人，不仅要予以处罚，并且还要审查他有没有其它违背律法的行为。如果有的话，一并予以重罚，以儆效尤。” “所有武学院毕业的学员，分配到军队后先从基层军官做起，然后定期进行考核，如果他们带兵的能力不过关……” 裴凌一边说，身边的秘书一边进行记录。 就在这时辛芩进屋来告诉裴凌，“麒麟卫来报，赵佶正在来皇庄的路上。” 裴凌点点头:“那你让老袁安排下，先按第三套预演方案执行。” “好。” 辛芩点点头后立即退下。 裴凌口中的老袁，全名叫作“袁仁初”。 他是天字一号皇庄新一任的综合管理处处长，原先的处长晏乐城现在已经是大周的工部尚书了。 袁仁初接到辛芩的通知后，立刻派人通知各处，执行第三套预演方案。 很快正在进行棍棒训练的一众年轻人，全都跑回去沐浴更衣，换成襕衫在课堂里学书画。 正在制作单筒伸缩望远镜的工人，也将望远镜全部收好，改成了烧制艺术品。 还有正在研制青霉素的一众大夫，此刻也改成了制作各种香型的香水。 赵佶乘坐的马车靠近天字一号皇庄时，一群暗中护卫的诸班直已经提前在天字一号皇庄附近完成了暗桩布防。 乍一看这些诸班直的布防似乎严谨隐秘，可实际上他们既没有占据制高点，也没有扼守关键的冲杀位，整个布防完全暴露在更远处的一群麒麟卫眼中。 这些麒麟卫看了全都忍不住直摇头。 麒麟卫和黑麟卫最初是由柴复明和柴复佑帮裴凌训练出来的，后来裴凌又总结了一些自己知道的特工训练手段，从而形成了一套系统化的训练方法。 如此训练出来的麒麟卫，和军备松弛且多年没有上过战场的大宋禁军相比，无论军事素养还是战略眼光那自然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当然隐藏在暗处的麒麟卫也没发出任何动静，只是看着赵佶的马车畅行无阻的来到天字一号皇庄的东门外。 把守东门的皇庄禁卫虽然知道来的人是赵佶，但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态度强硬的将马车拦了下来。 “这里是天字一号皇庄，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大胆！你可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何人？” 驾驶马车的诸班直眼睛瞪圆，一脸凶狠地瞪着这两队皇庄禁卫。 位于右边第一位的这名皇庄禁卫冷冷道:“天字一号皇庄乃是官家的产业，我等受沐皇恩替官家守护皇庄，不管你来人是谁，只要不是官家或者皇庄的人，一律不得入内！” “你……” 驾驶马车的这名诸班直还准备说话，赵佶已经主动掀开了车厢的帘布。 “我叫关圣，是忠勇伯裴凌的至交好友，劳烦你们去跟忠勇伯通禀一声，他知道我来了肯定会让我进去的。” “行吧，那尔等在此稍候片刻，我这就是禀报。” 赵佶第一次和裴凌见面时，用的就是“关圣”这个名字。 如今赵佶主动重提这个名字，无疑有一种要和裴凌重续当初那段友谊的意思。 裴凌接到禀报后立刻赶过来，他见到赵佶时，赵佶已经下马车站着了。 “裴爵爷！” 赵佶见到裴凌，竟然主动迎上来按住了裴凌的肩膀。 裴凌知道赵佶这是不想暴露身份，但还是故意露出了一副震惊的模样。 “朕微服来的，不要张扬。” “喏。” 裴凌应了一声后，立刻将赵佶拥进怀里抱了一下。 “关圣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赵佶明显被裴凌这举动给弄得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裴兄你也一样，多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两人站在这天字一号皇庄的东门外，热情洋溢地寒暄了一番，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是多年老友重逢一样。 寒暄结束后，裴凌让人驾驶了一辆观光马车过来。 “关兄请上马车，我带你好好逛一逛现在的天字一号皇庄。” “那你与我同乘一辆马车，这样也方便随时给我讲解。” “呃……好的好的。” 裴凌坐上马车后，先带赵佶去逛了一圈天字一号皇庄的种植区。 眼下正是春小麦播种的时间，天字一号皇庄的庄民大多都是地里忙碌。 赵佶走马观花般看了一遍后，忍不住感叹:“还要是大宋都如皇庄这般万物安宁，那大宋也可称是盛世了。” “皇庄地方不算大，只要管理者不欺压庄民，庄民自然能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但治理天下不同，天下太大了，需要很多人一同治理。人一多，是非就变多，人心就会变得复杂。 一旦人心变得复杂，便很难一心为公了。” “确实如此。” 赵佶点点头，复又忍不住看了裴凌一眼。 在赵佶的印象中，旁人听到他那番感叹后，会第一时间说类似于“大宋在官家的治理下，一定会河清海晏，迎来前所未有的盛世”这种讨好他的话。 而裴凌却在认真的跟赵佶分析治理皇庄和治理天下的不同，这让赵佶感觉到裴凌确实和朝中其他大臣有很大的区别。 天字一号皇庄的种植区十分宽广，如果要全部逛完，就算乘坐马车也得好几个时辰。 所以裴凌只带赵佶逛了其中一个区域，然后便领着赵佶去了研发区。 “官家，最近臣弄出了几样新东西，原本想过几天呈给您瞧瞧。既然您来了，那索性臣带您去看看如何？” “看看没问题，不过我再说一次，今天这里只有关圣，没有官家。你要是再叫错，那我可走了。” “好，关圣兄。” 裴凌先领赵佶去看了香水。 刚进屋香水的调配间，赵佶立刻惊呼起来:“这味道……这是花露？大食国特产的那种花露？” 第278章 皇家合作项目 “花露，亦称香露，蔷薇露，或者蔷薇水，据我所知最早是显德年间占城国国王因德漫遣使进贡到中原的。彡彡訁凊 大宋亦有进购花露的渠道，是一些大商行从大食国进购而来，原本宫中也会定期采买一些赏赐给后宫妃嫔。 但我父皇继位后认为花露价格太过昂贵，定期采买过于侈靡浪费，所以就令宫里停止了采买。 我还在端王府的时候曾经托人买过一些，那香味……” 赵佶拿着一个小瓷瓶仔细闻了闻，然后闭着眼睛稍微感受了一下。 “那香味不如你这个。” “关兄托人买的花露价钱几何？” “一两左右的花露，价值一百三十贯钱。” “什么？”裴凌忍不住惊呼出声，“一两左右的花露，价值一百三十贯钱？” 裴凌现在也算是个富得流油的一方诸侯了，可他听到这个价钱还是忍不住惊讶到叫出声来。 实在是这个价格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我当时能用一百三十贯钱买到一两左右的花露，还是找王诜帮忙托的关系，否则就算我有钱也很难买到。 大食国距离大宋路途遥远，商队能够携带的花露数量有限，再加上沿途各种关卡、贼匪、灾祸的损耗，最终运来汴京城的花露少之又少。 就这么一点儿花露早就被各路豪商大户给分走了，流到民间散卖的少之又少。” “既然是这样，那关兄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一次？这花露咱俩一起卖，我负责制作花露和开店，关兄负责配合我宣传一下就行了。 花露卖出后说所获得的利润我们三七分，关兄拿七成，我拿三成便是。” “我配合你宣传？如何宣传？” 赵佶好奇地问。 “很简单，关兄只需为这花露取一个好听的名字，最好再为它赋诗一首。然后关兄再赏赐一些花露给后宫妃嫔以及朝中大臣，剩下的事关兄就不用再管了，只等着分钱便是。” “你这花露成本几何？一个月能产多少？” “目前成本大约五贯钱一两，不过等正式量产后成本会降低一些。如果扩大无限制的规模生产，一个月生产个几千斤都不成问题。 当然我不会真的一下生产这么多，不然这花露的价格肯定会迅速走低。” 赵佶听了裴凌的介绍后，开始在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一两花露的成本是五贯钱，而市面上一两花露至少得卖到一百贯钱以上。 就算大批量销售，售价相对降低一些，那至少也能卖五十贯钱一两。 也就是说一两花露的利润空间至少也有四十五贯钱，要是一个月能够卖出上百斤的花露，那一个月光纯利岂不就有数十万贯，一年纯利数百万贯？ 赵佶眼睛微微有些放光，他稍作沉吟后道:“这花露是你弄出来的，开店经营的也是你，你如此辛苦只拿三成利太不过公平了。 你我利润均分，我允许这花露使用‘皇家御用’的名号。” “喏，谢关兄恩典。” 裴凌十分高兴地答应下来。 香水能赚多少钱裴凌并不太在乎，他真正看中的就是这个“皇家御用”的名号。 打着这个名号，裴凌能做的事可就太多了。 例如表面上是运送香水的原材料，实际上是偷偷运送火药。表面上是卖香水的员工，实际上是到处打探消息的麒麟卫。 反正背后有赵佶撑腰，裴凌想怎么折腾都可以。 “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回宫去了，你科举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保荐你参加礼部院试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 “哦？找的何人？” “申国公。” “章惇？”赵佶眉毛轻轻一挑，有些意外又有些好奇地看着裴凌，“你和章惇很熟吗？为何会找他给你保荐？” 在原先的历史当中，章惇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被赵佶贬为舒州团练副使了。 但是因为有裴凌的介入，导致向皇太后比原先的历史晚死了两年，所以章惇也得以在朝中多呆了两年。 前不久赵佶封章惇为申国公，拜山陵使负责送向皇太后的棺椁入皇陵安葬。 历史在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原本的轨迹当中。 哲宗驾崩时，章惇是极力反对赵佶继承皇位的。 所以章惇也知道，赵佶亲政后绝不会重用他，如今封他为申国公，再拜山陵使，只是明升暗降的第一步而已。 再接着就要真的对他动手了。 所以章惇前两天主动跟赵佶上书请求，希望能够去越州担任知州。 赵佶一直没回应章惇的请求，满朝文武也有些拿不准赵佶到底准备如何对待章惇。 裴凌这个时候去找章惇保荐他参加礼部院试，这多少有点儿触及到了赵佶的敏感神经。 “我和申国公不熟，甚至在此之前连正式的交谈都没有过一次。之所以会找申国公帮忙保荐，只是因为其他人不太方便帮忙保荐而已。” “哦，是吗？” 赵佶绝不算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他这个人的性格特点是如果有人影响到他的利益，或者让他感到不舒服了，那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个人除掉。 可要是这个人对赵佶没威胁，哪怕过去这个人曾经得罪过他，赵佶也不会将对方赶尽杀绝。 裴凌提到满朝文武除了章惇，其他人都不太方便帮忙保荐他参加礼部院试。 这乍一听似乎只是在说保荐的事，实际上却反应出了现如今朝廷势力阵营的强弱区分。 其他人为什么不敢给裴凌保荐？是因为裴凌身份过低，他们不屑于给裴凌保荐吗？ 不是的，是因为裴凌和蔡京有仇，这是汴京城众所周知的一件事。 如果除了章惇别人都不敢保荐裴凌，那证明蔡京在朝中的势力有些过于大了。 这不是赵佶想要看见的局面。 不过赵佶也没动声色，直接让裴凌送他出皇庄，随后乘坐他自己的马车离开了。 赵佶回到皇宫后就让人把章惇传进宫内。 章惇在垂拱殿见到赵佶，赵佶开口便问:“朕听裴凌说是你保荐了他参加礼部院试？” 章惇心中一凛，不知道赵佶过问此事究竟是福是祸，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的，臣以为忠勇伯文采斐然，想要尝试一下科举也是一件好事，臣理应尽些绵薄之力，帮忠勇伯完成此愿。” “嗯，很不错，裴凌参加礼部院试其实是朕的意思。朕这次传你入宫，是想将这次的礼部院试就交由你主持，你可有什么问题？” 章惇难以置信地看着赵佶，随后抑制着内心的激动高呼:“臣没有问题，臣谢皇上恩典！” 第279章 读书人送礼 主持礼部院试属于任务不重，但意义很重大的差事。 赵佶愿意让章惇去主持礼部院试，等于是在释放他愿意不计前嫌重用章惇的信号。 章惇万万没想到，他本着自己快要远离权力中心了，临走前多结一些善缘的想法帮忙保荐裴凌，结果裴凌却给他带来如此大的回报。 “山岳刀法的精髓就在于三个字，快、猛、狠。一刀出去即便面前是一座大山，也要有一刀劈开它的信心和勇气！” 裴凌今天难得有兴致，亲自教了皇庄的年轻人一套《山岳刀法》。 就在裴凌兴致勃勃的给这些年轻人讲解《山岳刀法》的精髓时，袁仁初跑来禀报:“爵爷，章惇章大人派人给您送了一车洛阳牡丹。” “洛阳牡丹？” 裴凌怔了怔，随后脸上露出笑意。 “收下，然后去把我收藏的那本《庐陵集》当作回礼，交给送礼来的人。” “喏。” 袁仁初应了一声后立刻退下。 这时辛芩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将茶水递到裴凌手中。 裴凌接过茶杯后一口将茶水喝尽，这时辛芩又给裴凌递了一条拧干的毛巾让他擦汗。彡彡訁凊 趁着裴凌擦汗这会儿，辛芩好奇地问:“官人，那章惇派人送洛阳牡丹给你是什么意思？” 裴凌笑了笑:“章惇当年进士及第后，第一个对他大为赏识和提拔的人是欧阳修。 虽然章惇没有在欧阳修手下做过事，但他一直记着欧阳修的知遇之恩，欧阳修去世后章惇对欧阳修的后人也颇为照顾。 欧阳修在世时最喜欢种植洛阳牡丹，他还写过《洛阳牡丹记》一书，专门讲如何种植洛阳牡丹。” “哦，我明白了，章惇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你表明，他会永远记得你这次的恩情。” “嗯。”裴凌点点头，“他们读书人说话就是喜欢这么绕来绕去。” “那官人你回赠《庐陵集》给章惇又是何意？” “我收藏的那本《庐陵集》是颜真卿真迹，欧阳修在世时最喜欢的书法名家就是颜真卿。我把那本《庐陵集》送给章惇，就是告诉章惇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已。” 第280章 帝王的秀，帝王的心 “食狗肉自古有之，且狗肉有安五脏、益气血、补肾胃之效，为何不能食之？” “狗与普通牲畜不同，狗忠诚护主，视人为至亲，尔等食之可谓残忍至极……” 太学的七个学子要为自己的“帝王狗论”找到合理依据；蔡京有赵佶的手诏，让他只能赢不能输。 所以双方在开始辩论之前就准备了大量的论点，此刻你来我往，旁征博引，真的十分精彩。 看台上的观众事先也没想到，一场辩论赛竟然会精彩到如此地步。 并且因为有裁判的存在，所以双方不能诡辩，也不能凭空瞎扯，这无疑让辩论赛的精彩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铛！ “上半场结束，请辩论双方暂做休息，一刻钟后开始进行下半场的辩论。” 两方站起身来，各自朝对方行了一礼。 等双方退下后，舞台上先是来了一段杂耍。 杂耍结束后主持人再度登台。 “你是否经常头晕，易怒，腰膝酸软？你是否夜间盗汗，夜晚面对娇妻却无能为力？不！男人不可以软弱！君福康药房秘制雄鸡丸，让你重新找回男人的雄风！” “如果你爱她，那就给她送黄金吧。时光易逝，红颜易老，唯有黄金永恒不变。 黄金恒久远，一件永流传。爱她，就该送她黄金。天亿金楼，你买黄金的不二选择。” 赵佶听着这些广告语，忍不住问裴凌:“这些叫卖的话也是你编出来的吧？” “是的官家，臣听说最近修建延福宫的钱有些短缺，所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从这些商人身上赚点儿钱。 臣替他们宣传一共赚了十二万贯钱，另外还有此次的门票收入一千贯钱，臣都已经派人送去延福宫交给徐苇公公了。” 赵佶一听顿时有些感动，在他看来裴凌忙前忙后搞这场辩论赛，就是为了帮他正名。彡彡訁凊 然后知道他修延福宫缺钱，竟然还绞尽脑汁去讨好那些商贾，从他们那里赚钱来补贴修建延福宫的银钱短缺。 赵佶伸手拍了拍裴凌的大腿，深深地看着裴凌道:“裴凌，你有心了。” “身为臣子为陛下分忧乃是分内的事。” 辩论赛忙活了一上午，最终胜出的一方仍旧是七名太学生。 整个计票过程都有蔡京的人在参与，所以他也知道这个结果是公平公正的，并没有裴凌人为操纵的因素。 所有人都以为辩论赛结束，今天的热闹就结束了。 然而连裴凌都没想到的是，赵佶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要上台。 为此裴凌不得不临时增加安保力量。 “皇上驾到！” 舞台下方的扩音队大声呼喊，看台上的百姓全都愣住了。 “皇……皇上？” 很快诸班直和禁军进入赛场戒备，然后又有禁军举着旌、旗、旃、纛进入赛场，再接着就是恢弘大气的宫廷乐奏响。 在这正式的仪仗之中，更换了红色龙袍的赵佶来到舞台中央。 看台上的观众见状连忙起身下跪，此起彼伏地高呼:“吾皇万岁！” 赵佶享受着这山呼万岁的时刻，等声音逐渐变小了，这才开口道:“方才的辩论赛朕看了，无论是正方还是反方都言之有物，说的十分精彩。” 赵佶的话通过扩音队传遍全场，刚刚输掉比赛，正有些惴惴不安的蔡京此刻长舒了一口气。 蔡京了解赵佶，他知道如果赵佶对他的表现不满意的话，是绝不会可以点明“无论正方还是反方”的。 “举办这场辩论赛，是忠勇伯裴凌给朕的建议。忠勇伯说‘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朕是天下人的皇帝，那自然也该听一听天下人的意见。 朕觉得忠勇伯所言有理，于是便让他一手操办了这场辩论赛。 现在辩论赛结束，以当朝左相为首的正方辩论队输了，这也就意味着朕让天下人禁食狗肉确有不妥之处。 既是如此，那朕便在此收回禁食狗肉之令。今后凡是所售狗肉来路正当，一律不禁售卖食用。” 扩音队将赵佶的话完全复述后，全场都安静了一下。 不是古代人根本无法理解在场所有人内心的震撼。 要知道自古以来“君无戏言”，皇帝发出的圣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更改？ 然而今天赵佶不仅改了，甚至他还当众承认自己先前禁食狗肉的旨意有不妥之处。 这等于皇帝是当众认错，如此行为可说是千古罕见。 全场安静片刻后，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 “吾皇宽厚仁慈，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佶等全场所有人喊了一会儿后，这才举起双手虚压。 全场很快安静下来。 赵佶这时让人把那七个太学生传到台上，七个太学生战战兢兢的来到赵佶面前跪下，不断喊着自己知罪了。 赵佶看着这七人，他心里其实还有些生气，但他仍旧露着温和的笑意道:“尔等的文章朕看过了，内容写的不错，但题目有些过于无礼了。” “学生罪该万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学生错了，学生再也不敢了……” “好了，事已至此朕也不想再追究，尔等既是太学生，就应好好读书，博取功名。 若是尔等对朝廷政令有何不满，大可等将来入仕后当着朕的面直言进谏便是，不可再如此次一般胡作非为了。” “是，学生……学生谨记皇上教诲！” 赵佶亲手将七名太学生扶起来，然后笑着说道:“刚刚辩论赛上的表现不错，希望你们好好读书，将来到了朝堂上还能有更精彩的表现。” “是！学生一定努力读书，以报圣恩！” 七名太学生原本是准备参加完辩论赛就开始逃命的，现在听了赵佶这番话后，他们再也不想逃了，只想留在太学好好读书，将来入朝为官好好报效赵佶。 裴凌看着赵佶这场秀，心里倒是颇为欣慰。 虽然裴凌知道赵佶是故意在作秀，但只要赵佶还愿意秀，那就代表他还没有彻底堕落，至少他在乎自己的名声，想让天下人觉得他是一个明君。 唯一让裴凌觉得有些遗憾的是，那七名太学生估计是活不成了。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听别人随便说几句好听的话就头脑一热，恨不得立马为对方赴死。 然而帝王的心思，又岂是如此简单的？ 第281章 安南国来使 “你们想清楚了吗？真的不走？” 鼎丰楼三楼的包厢内，裴凌看着这七个太学生，一脸认真地询问。 七个太学生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一起点点头。 “裴爵爷，我们几个商量过了，官家宽厚仁慈，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明君。我等身为太学生，理应努力读书好好报效君恩才是。 如果仅因为直言进谏冒犯了官家，就带着全家老小一起逃难避祸，这未免也太胆小了。” “就是就是，官家都已经当众明说原谅我们了，我想先前这件事应该不会再有人追究了。” “裴爵爷的好心，我等心领了。” 裴凌听了这七个太学生的话后，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行吧，那祝你们好运。” 说完裴凌也不再多做逗留，直接起身离开。 裴凌离开鼎丰楼没多久，七个太学生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从鼎丰楼出来，其中一名太学生提议:“各位兄台，咱们近日来为了这辩论赛的事终日寝室难安，惶恐不已。如今事情已雨过天晴，我等何不去找个好地方一起喝两杯，好好地放松一下？” “胡兄这个提议好，干脆我们去把晓烟舫包下来，一起泛舟游河饮酒放歌如何？” “好！李兄这提议好！” 入夜，晓烟舫在汴河中缓缓荡漾着，七个太学生早已经醉倒。 哗啦！ 一盆凉水泼在七人身上，七人猛地一下惊醒。 “这……这是什么地方？怡翠呢？梦烟呢？” “胡兄！李兄！” 七名太学生惊慌失措地呼叫了一会儿后，一道火光突然亮起。 借着这火光七名太学生发现，眼前竟站了十几名戴着黑色面具的黑衣人。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姓胡的太学生战战兢兢地问。 “来送你们去死的人。”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我们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吗？” “你们没有什么地方得罪我们，但你们得罪了我们的东家。看在你们快死的份儿上不妨提醒你们一句，建议官家下旨禁食狗肉的人就是我们东家。” “蔡京！” 七名太学生这下全都反应了过来。 “猜对了，为了奖励你们，未来几天我们会把你们的家人一并送下来陪你们。” 话音落，十几个黑衣人一起拿出弩箭，对着七名太学生扣动扳机。 嗖嗖嗖嗖…… 很快七名太学生被射杀在船舱内。 没过多久晓烟舫也起了火，直接连船带人烧成了灰烬。 时光匆匆流逝，一转眼便到了礼部院试开考的日子。 各地参加科举的士子早早赶来汴京城，他们占据了东十字大街和西角楼大街，在街上摆地摊卖从家乡带来的各种土特产。 整个礼部院试的过程乏善可陈，由于主持这场礼部院试的人是章惇，所以裴凌也没受到任何为难。 院试结束后放榜，裴凌稳稳得中，接下来就是休息几天等待殿试。 宋朝的殿试只是决定成绩排名，不会影响进士这个身份。 裴凌虽然对当状元没什么兴趣，但如果要想后面的官途走得顺畅一些，那最好还是能在殿试中考个一甲的进士及第。 咚！咚！咚！咚…… “哇！这是什么怪物？鼻子怎么会这么长？” “这怪物会不会突然暴起吃人啊？你看它那獠牙，好大好尖锐啊。” “你们这群没见识的东西，这叫大象，是安南国那边的产物。” 一群安南国的使节，带着五头大象从南薰门进入汴京城。 “哥，这汴京真热闹，感觉比升龙京还要热闹。” 李瑾瑶兴奋地看着四周，感觉一切都是新奇的。 骑马走在李瑾瑶身边的李阳焕一脸不屑地轻哼一声:“大宋穷全国之力供养汴京，这里自然比升龙京热闹。但是除了这里以外，大宋也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地方了。 我们在来的路上，你也看过那钦州、廉州还有邕州了，那里的百姓说是贱不如狗也不为过。” 叮哐！ 马路边一名书生将一只碗砸在李阳焕的马前。 书生指着李阳焕怒吼:“我钦州、廉州、邕州的百姓之所以生活困苦，不也全是拜你们安南人所赐吗？” 第282章 文斗 “大胆狂生，你竟敢当街袭击安南使节？” “来人啊，把这狂生给我拿下！” 负责陪同安南使节的馆伴使，指着那书生大声喝斥。 “慢！” 这时李阳焕举起右手喊了一声，他骑着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这名书生。 “你说钦州、廉州、邕州的百姓之所以生活困苦，是拜我们安南国所赐？” “难道不是吗？熙宁年间，你们安南国几次三番派兵入侵我们大宋边境，那几年你们在钦、廉、邕三州所造的杀孽至少以十万计。 现如今钦、廉、邕三州的百姓生活困苦，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们造成的？” “可笑！” 李阳焕不屑地冷哼一声。 “你是钦、廉、邕三州的人吗？你知道大宋和安南国当初为什么会开战吗？” “当年邕江发大水，直接把邕州城给淹了，邕州城的百姓为了避难于是逃到安南国。 安南国好心接收了这些逃难的百姓，帮助他们在安南国内安了家。 结果大宋突然派人说要让安南国把这些百姓送回大宋，那些百姓不愿意回去，于是大宋就对安南国用兵。 安南国也是不堪受辱，这才奋起反击的。” “简直就是颠倒是非，胡说八道！” 一名身穿淡紫色襕衫的年轻人走出来，围观的人群中有同样来汴京赶考的士子认出了这个年轻人。 “啊！是王昂兄。” “王昂兄博闻强记，熟读史书，他一定能够辩倒那安南使节。” 果然，王昂站出来后立刻铿锵有力地反驳道:“你说的那场大水，是熙宁四年的事，当时邕州知州苏缄已经将大火处置妥当。 是你们安南国见邕州发大水以致兵备松弛，所以趁机兴兵犯边，想要趁火打劫。 正因为你们安南国兴兵犯边，于是神宗帝命沈起和刘彝两位大人制作战船，收编当地山民为兵，以巩固边关防御。文学一二 而你们安南国害怕我们大宋是想练兵攻打安南国，于是主动兴兵攻打我大宋，想要趁机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切的一切，当年你们安南国派使节来求赐六县三洞时，全都在请罪书中写的明明白白，你别以为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年就可以颠倒是非蒙骗世人。 如果你还要狡辩，我可以陪你去礼部主客司调取那份请罪书！” “说得好！” “王昂兄说得太好了！” 李阳焕微微眯着眼睛，脸色有些不善地看着王昂。 王昂目光也没闪躲，直接和李阳焕对视着。 这王昂也不是普通人，他爷爷乃是神宗朝的宰相王珪。 虽然王家今时不如王珪还在世时那么鼎盛，但王家三代国公一代宰相，这样的家世底蕴让王昂有十足的底气和李阳焕正面交锋。 “呵！” 李阳焕突然轻蔑地笑了一声。 “你们宋人果然是牙尖嘴利巧言善辩，听闻你们大宋的读书人以孔孟为师，自诩是天下文坛正宗。 那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来和我比一比？” “比什么？” 王昂微微皱眉问。 “就比你们宋人自以为最拿手的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如何？” “比就比！” “等一下，咱们事先说好，如果你输了你得跪在我面前说一句‘我服了’。当然我输了也一样，我也给你跪下，说一句‘我服了’。” 王昂见李阳焕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有些怀疑这人可能真的很擅长吟诗作对。 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眼下这样的局面了，无论如何王昂也不可能打退堂鼓。 再说王昂对自己的实力也有十足的信心，他点点头道:“好，我接受你的条件。” “行，那咱们就先比最简单的，对联。一共比三次，输的人就跪下说‘我服了’。” “好，你是客你先出上联吧。” 王昂极有风度的对李阳焕做了个“请”的动作。 李阳焕四下扫了一眼，最后目光锁定一个拿着扇子的士子。 “好，我的上联来了，你听好。” “风扇扇风风出扇扇动风生。” 李阳焕这上联一出，在场所有的士子都皱着眉头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不得不说李阳焕敢当众打这么大的赌，是真的有点儿实力。 这个顶字联虽然不算千古绝对，但也绝对不简单，至少不是一般人能对得出来的。 王昂想了好一会儿，始终没能想出下联。 李阳焕故意做了一个打哈欠的东西，然后懒洋洋地看着王昂道:“到底能不能对啊？不能对就认输，别浪费本王的时间。” “你之前并未说对下联有时间限制。” “我是没说，但你也不能一直想啊。这样吧，我现在临时说清楚，咱们就以一盏茶的时间为限。 要是一盏茶的时间内谁没对出下联，谁就输掉那一小局，这总可以吧？” “可以。” 王昂咬着牙回答，然后继续努力思索。 不过可惜，一直到一盏茶的时间结束，王昂还是没能想出下联。 “我对不出下联，这一小局我输了。” “行，那你出上联，我来对下联。” “你可得好好出哦，不然让我对出下联，你离输可就不远了。” 李阳焕的话给王昂制造了很大的压力，王昂咬着牙努力思索，最后念出一个他去年和友人一起郊游时想到的上联:“北雁南飞双翅东西飞上下。” “哎呀，好啊！” “确实，这上联妙啊。一个上联蕴含了‘东西南北上下’六个方位，我就不信那安南人能对得出下联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阳焕，似乎他们觉得自己眼睛瞪得越大，目光越凶狠，李阳焕就对不出下联一般。 李阳焕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目光四处游弋着。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喊:“对不出下联就说，别磨磨蹭蹭的。” “对啊，刚刚王公子想下联的时候，你可催的比谁都急。” 李阳焕笑了笑:“好，既然你们这么急，那我就让你们听听我的下联。” “前车后辙两轮左右走高低。” 李阳焕这下联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一片。 第283章 推裴凌出来顶雷 王昂的上联包含了“东西南北上下”六个方位，李阳焕对的下联同样包含了“前后左右高低”六个方位。 整个对仗不仅语义通顺对仗工整并且平仄相对，绝对堪称是一个妙对。 王昂心里有些慌了，他这个上联是去年和友人郊游时偶然想到的，接近一年的时间他都没能想出下联。 而李阳焕却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用到，就对出了如此高质量的下联，可见李阳焕在对对联这一方面的造诣是要完全高于王昂的。 李阳焕似乎也看出了王昂的心虚，他淡笑着问:“我对的下联你可还满意？如果没问题的话，现在又轮到我出上联了。” 王昂紧张到手心在冒汗，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道:“请。” “好。” 李阳焕目光再度往四周扫了扫，最后他目光锁定在一个和尚身上。 那和尚站在一个画摊旁边，也伸直了脖子在跟着看热闹。 李阳焕微微一笑:“我的上联来了，阁下听听好:画上荷花和尚画。” 李阳焕这上联一出，几乎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画摊旁边的那个和尚。 和尚愣了愣，连忙远离那画摊两步，摆着手道:“这荷花不是贫僧画的。”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阳焕这上联确实很不一般。 表面上看这上联的意思很浅显，就是和尚画了一幅荷花而已。但稍微认真观察就能发现，这上联顺着读和倒着读，字音竟然都是一样的。 如果王昂要对出下联，那就得想出一个字面语义逻辑通顺，并且顺着读和倒着读字音也一样的下联。 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王昂脸色苍白，额头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阳焕也看出了王昂的窘迫，他扫了一眼四周的士子，大声道:“如果这位兄台对不出下联，在座无论是谁都能站出来帮忙。我倒想看看，大宋的文人究竟有几分本事。 不过依我看，在场能对出下联的人，恐怕难寻一个。 要不我给你们一点儿时间，让你们骑着快马去整个大宋寻找一个能对出下联的人如何？” “狂妄！这个安南人实在是太狂妄了！” “可人家有狂妄的资本，他出的这个上联，谁能对出下联？” “对对联不过是民间娱乐的小道而已，我等……我等……” 原本有一个士子想要嘴硬两句，但忽然又想到就算对对联只不过是民间娱乐的小道，可人家是安南人啊。 一个安南人在汴京城内，靠着对对联能够力压这么多的大宋士子，这对于大宋来说难道还不够耻辱吗？ 李阳焕见无人站出来回应，他笑着对身边接待他的馆伴使道:“这位大人，要不劳烦你进宫跟大宋的皇帝陛下禀报一下此事。 就说本王在这里等着，无论哪个宋人能站出来赢下本王，本王都可以说一句大宋不愧为天下文坛正宗。 可如果大宋真没有人能赢得了本王，那本王要求也不高，只希望大宋能够承认我安南国才是天下文坛正宗便可。” “放屁！你安南国不过是我大宋的附属……” 最开始摔碗留下李阳焕的书生，原本还想反驳一下李阳焕的话。 结果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想说安南国只不过是大宋的附属国，可如果这样说岂不正好说明安南国的也算是宋人，也有资格尊孔孟为师？ 顺着这个逻辑往下说的话，要是宋人真没人能赢得了李阳焕，那岂不是真的证明了安南人的文学造诣高于宋人？ 接待李阳焕的馆伴使此刻也不敢有任何怠慢，他赶紧派人进宫禀报。 李阳焕一脸戏谑地看着王昂，他这会儿也不催王昂给出下联了，只是嘲弄地看着王昂。 王昂站在李阳焕面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这无疑王昂此生最屈辱最尴尬的时刻，如果给王昂一个选择，他宁愿此刻地下有个缝让他钻进去。 可现实让王昂只能厚着脸皮硬挺着，不然他就认输，认输了就得当众给李阳焕下跪。 如果王昂真的跪了，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在人前抬起头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现场围观的人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但凡是读过书认识字的人，这会儿都在努力思考该如何对出李阳焕的下联。 同一时间，皇宫之中也在召开紧急会议，几乎所有的文臣都被召集起来聚在了一起。 赵佶坐在龙椅上焦急的询问着:“还没有人想出下联吗？尔等都是大宋文臣，莫非真就被区区一个对联给难住了？” 垂拱殿内，众文臣低着头不敢应话。 这里面不是没人想出下联，而是没人敢站出来出这个风头。 这个文臣个个都是人精，他们知道自己一旦站出来说出下联，那么赵佶就会让他们去和李阳焕比试。 要是一个不小心输给李阳焕了，那轻则是丢官，重则说不定会因为有辱国体而直接把小命丢掉。 “启禀官家。” 蔡京这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赵佶眼睛一亮，连忙询问蔡京:“莫非蔡卿想出了下联？” 蔡京摇摇头:“回官家，臣老迈昏聩，实在是想不出下联，不过臣知道谁能想得出下联，并且有望力压那李阳焕一头。” “哦？是谁？” “忠勇伯裴凌！” “裴凌？”赵佶眨了眨眼睛，“他真的可以吗？” “臣认为忠勇伯可以，当初春风楼重新开业时，忠勇伯就曾经出了许多绝妙的上联让文人士子对下联，此事一度成为汴京城内的佳话。” “对对对，忠勇伯精于此道，想必一定能对出下联。” “没错，忠勇伯此次还参加了科举，并且已经得中进士，想必文学造诣非同凡响。” 一众文臣见蔡京推裴凌出来顶雷，他们立刻跟着落井下石。 赵佶原本也怀疑蔡京是在捧杀裴凌，但听了一众文臣的话后，也不禁怀疑裴凌是不是真的很擅长对对联。 赵佶思索片刻后，最终询问蔡京:“裴凌现在人在何处？” “忠勇伯应当是在来皇宫的路上。” 蔡京这个回答让在场一众文臣心中一凛，他们都暗叹蔡京的老谋深算。 这家伙肯定是一听到李阳焕的事，就立刻打定主意要推裴凌出来顶雷。 所以他老早就派人去通知裴凌来皇宫参加紧急朝会了。 赵佶想了想道:“好，立刻派人通知裴凌，让他直接去南薰门处迎战李阳焕！” 第284章 妙联绝对 “裴凌还没来吗？” 靠近南薰门的凤鸣楼内，赵佶身着便衣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 这位置往外一看正好能看见李阳焕和王昂。 原本约定对下联只有一盏茶的时间，现在已经快过去一个时辰了，王昂还是没能想出下联。 围观人群安静地看着王昂，每个人的目光对于王昂来说就好像一支箭矢，全都钉在他的身上。 王昂感觉自己呼吸困难，汗水已经将衣服湿透。 如果再没人站出来替王昂解围，估计王昂快要情绪崩溃，当场哭出来了。 要真是这样，不仅王昂会留下终生耻辱，大宋士子也会彻底沦为笑柄。 现在所有围观的大宋士子已经放弃思索下联，他们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朝廷能赶紧派个人来打压一下李阳焕的嚣张气焰。 “哥，咱们还要等多久啊？这些人对不出下联就认输嘛，一直这样硬拖着，真是不要脸。” 李瑾瑶的话如同一记记耳光扇在众人脸上，几乎所有士子的脸都红了，但却没人敢发声反驳什么。 李阳焕听了李瑾瑶的话后也轻蔑地笑了笑:“行吧，我已经等这么久了，既然你们大宋没人敢站出来应战，那这位兄台麻烦你履行一下咱们之间的赌约。” 王昂瞪大眼睛看着李阳焕，瞳孔颤抖得好像发了地震一般。 “我……我……” 王昂身体微微摇晃，有种想要当场晕倒过去的感觉。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淡漠威压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书临汉帖翰林书。” “好工整的下联！” “对出来了！对出来了！” 所有人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时只见一个身姿挺拔，面容俊逸的年轻人，骑着一匹神骏无比的白马缓缓走过来。 “是裴爵爷！” “太好了！裴爵爷出手，这个安南人肯定嚣张不起来了。” “裴爵爷一定要好好杀一杀这个安南人的气焰啊！”文学一二 裴凌朝着众人抱了一拳，然后笑着对王昂道:“王昂兄你刚刚考完科举，身体消耗太大，还是先到一旁休息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便是。” 王昂长舒一口气，随后感动不已地冲裴凌深鞠一躬。 裴凌在马上回了一礼，然后看向李阳焕。 李阳焕打量着裴凌，淡笑着问:“阁下要替这位王兄跟我比试？” “是，我替王兄跟你比，无论你比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好气魄，我是安南国定山王李阳焕，你是？” “大宋忠勇伯裴凌。” “好！有意思，刚刚那下联你对的不错，现在你出上联吧。” 裴凌点点头，“那李兄听好了，我的上联是‘烟锁池塘柳’。” “烟锁池塘柳？裴爵爷这上联才五个字，是不是有些太简单了。” “简单个屁，你好好想一想这五个字，这五个字的部首包含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数，这代表着那安南人的下联也得是五个字，并且也得包含五行之数，这还简单？” “天呐，裴爵爷这上联未免也太妙了，这恐怕会成为一个千古绝对吧？” 李阳焕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最后十分干脆地摇摇头:“裴兄这上联确实精妙绝伦，我想不出下联，这一小局我输了。” “哇！赢了！” “裴爵爷厉害啊！” 凤鸣楼上，赵佶也是十分兴奋地拍着手:“烟锁池塘柳，妙！妙啊！来个人给朕把这上联记下来，朕一定要想出下联来！” “行，那现在是你与我各输了一局，接下来你出上联吧。” 裴凌对李阳焕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李阳焕眼珠微微转动道:“裴兄似乎实力不错，那咱们的赌约就不限于对对联了。吟诗、弈棋、作画、抚琴，裴兄可敢都跟在下比一比？”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无论你要比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好，那你听好我这个上联。” “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李阳焕自信满满地念出这个上联，一旁的李瑾瑶忍不住看了李阳焕一眼。 李阳焕刚刚念出的这个上联在安南国十分有名，这是安南国已故太师黎文盛生前所留的一个上联，整个安南国至今没人能对出下联。 赵佶的文学造诣也很深，他一听就听出了李阳焕这个上联的不凡之处。 “这上联也不简单啊，水字和虫字相合是浊字，水字和鱼字相合是渔字，然后三个水不仅对应江河湖，还可以合成淼字，这上联也有千古绝对之姿啊。” 围观众人全都紧张地看着裴凌。 裴凌略微思索片刻后便开了口:“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又对出来了！” “好一个木木木，松柏樟森森，裴爵爷太厉害了！” 赵佶也兴奋地不断拍着鼓掌，“好！裴凌对得好啊！” 李阳焕看裴凌的眼神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他点点头道:“裴兄厉害，如此绝对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下联。” 裴凌笑了笑道:“雕虫小技而已。” “李兄，现在轮到我出上联了吧？还请李兄听好。” “裴兄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李阳焕嘴上这样说，脸上已经是如临大敌之势。 裴凌冲那画摊边上的士子招招手道:“兄台，借你摊子上的笔墨纸砚一用。” 那士子愣了愣，随后赶紧拿一幅空白的画卷和毛笔给裴凌。 裴凌接住画卷后直接在上面写下:“长长长长长长长。” 一共七个“长”字。 “李兄，这就是我的上联，请赐教。” 李阳焕愣住了，围观的人也愣住了。 “长长长……？这算什么上联？” “裴爵爷这算不算是耍赖啊？” “别急，这里面肯定有玄机，且裴爵爷怎么说。” 李阳焕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后，也有些迟疑道:“你这根本不能算是上联，除非你能给出下联，再解释清楚这上下联的缘由，否则这局我不会认输。” 裴凌笑了笑，随后拿着笔又在画卷上写下七个“长”字。 “啊？下联又是七个‘长’字，这确定是在耍赖吧？” “裴凌怎么这样？就算随便出个上联，也比这样耍赖强啊。” 赵佶也有些恼怒起来。 李阳焕身边的李瑾瑶也有些不服气，嘟着嘴对裴凌道:“你这上下联都是‘长’字，这算什么对联？有本事你给出合理的解释。” “没问题，我这就解释给你们听。” 裴凌指着上联念道:“长（chang）长（zhang）长（chang）长（zhang）长（chang）长(chang)长（zhang）。” 然后他指着下联又念道:“长（zhang）长（chang）长（zhang）长（chang）长（zhang）长（zhang）长（chang）。” 上下联念完，现场先是安静片刻后，随后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叹声。 “天呐！对联还能这样出？” “妙！过瘾！这辈子见识过这样的对联，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这对联我要记下来，我要给我的后世子孙都讲一遍这个对联。” 第285章 此词一出，余词俱废 裴凌这副对联一出，标志着李阳焕在对对联这一项已经彻底败给了裴凌。 李阳焕虽然神情有些凝重，但还是很有风度地点了点头。 “好，这第一局我败了，接下来咱们比诗词如何？” “没问题，你是客人，你说怎么比吧。” “我们找一个题目，各自赋诗或者词一首，谁的诗词更胜一筹，就算谁赢。” 裴凌听了李阳焕这规则后，笑着问了句:“那该由谁来评判，谁的诗词更胜一筹？” “你我自己评判便可，我相信以你我的身份，不会屑于在这件事上刻意贬低对方。 要是你我所赋之诗词没有明确的高下之分，那就再比一次便是，直至比出结果为止。” “行，那李兄是客人，题目就交由李兄来出吧。” “裴爵爷，这题目怎么能让他出呢？万一他出的是早已经赋诗词过的题目怎么办？” “没关系，我相信李兄的人品，我也相信自己的实力。” 裴凌回应了旁边的人话后，直接对李阳焕伸出右手:“李兄请出题吧。” 李阳焕冲裴凌抱了一拳，他假意往四周观瞧，其实心里还是决定要出一个必赢的题目。 突然李阳焕目光锁定在一个卖花灯的摊子上，他指着那摊子道:“裴兄，要不你我就以‘元夕’为题，各自赋词一首如何？” “啊？眼下已是五月，我们却以‘元夕’为题？” 裴凌故意做出一副错愕的模样，心里却已经快要笑出声来了。 李阳焕有些尴尬，但他已经输了一局，这第二局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输了。 所以李阳焕只能硬着头皮强行解释:“眼下虽然已是五月，但再过两日就是本月的十五了，这个时候以‘元夕’为题赋词一首，要是你我侥幸出了佳句，等来年元夕再度提及不也是一段佳话吗？” “李兄说的有理，那是李兄先来还是我先来？” “既然是我出的题目，那就由我先来，以便裴兄你能多点儿时间准备一下。” 李阳焕说完装出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样。 略过片刻后他看向裴凌道:“裴兄，那我就先献丑了。” “李兄果然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想到佳句，那李兄请吧。” 李阳焕轻咳两声，随后高声念道:“瑶华映阙，烘散蓂墀雪。比拟寻常清景别，第一团圆时节。” 李阳焕这头两句词一出，他身边的李瑾瑶立刻红着脸，一脸震惊地看了过来。 “哥……” 李瑾瑶轻轻叫了李阳焕一声，李阳焕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李瑾瑶一眼。 李瑾瑶小嘴一抿，红着脸把头垂了下去。 之所以李瑾瑶有此反应，是因为这首词李瑾瑶早已经听过，这是安南国上一届状元兰性德所作的词。 这首词在升龙城，甚至可以说是在整个安南国都十分有名。 李阳焕以元夕为题，还剽窃他人诗词来跟裴凌比试，这实在是有些太卑鄙了。 李瑾瑶即便是李阳焕的亲妹妹，一时间也有些接受不了如此下作的李阳焕，同时她也觉得羞愧难当，并且生怕在场有人去过安南国，会把李阳焕剽窃他人词作一事给揭露出来。 “影蛾忽泛初弦，分辉借与宫莲。七宝修成合璧，重轮岁岁中天。” 李阳焕念完他这首词后，裴凌忍不住当场鼓起掌来。 “厉害，厉害啊。李兄短短两句词，竟然把上元夜发生月蚀之相的过程给描绘了出来，整首词似幻似真，精妙绝伦，委实是难得一见的元夕佳作。” 李阳焕被裴凌夸得有些脸红，他硬着头皮回道:“裴兄过誉了，我相信以裴凌的才华肯定能作出比我这更好的诗词。” “如果给我十天半个月认真想，我可能真能做得出来，但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做出一首比李兄这首更好的词，这还真有些困难。” 李阳焕听裴凌这样说，眼睛顿时一亮。 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假惺惺的对裴凌道:“裴兄若实在是想不出来，那咱们也只是一比一打了个平手而已，接下来咱们可以……” “李兄别急，我刚刚灵光一闪，似乎还真想到了几句不错的词。这样吧，我念出请李兄品鉴一二。” “呃……哦哦，好，裴兄请。” 裴凌抬头看向天空，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 旁边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你们看，裴爵爷这才像是临时想出作词的模样。哪里像那个姓李的，故作姿态地想了一番后，念起词来顺畅无比，明显是把早已经做好的词拿出来和裴爵爷比。” “唉，也是裴爵爷托大了，所以才给了那安南人可乘之机。” 围观人群中的讨论声虽然不大，但李阳焕和李瑾瑶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瑾瑶一张俏脸更红了，脑袋低的快要埋进自己胸里了一般。 李阳焕则是厚着脸皮强撑着，努力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就在众人猜测裴凌是不是能作出一首好词，一下赢过李阳焕刚刚那首词时，裴凌开口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 李阳焕瞪大眼睛，像见鬼了一般一脸惊骇地看着裴凌。 围观的士子更是激动得脸色胀红，身子轻颤。 有人忍不住激动地叫着:“妙句！妙句啊！如果下阕也是这般妙句，那裴爵爷就赢定了！” “何止是赢定了，这首词必名动天下啊！” “噤声！全部噤声！千万别打乱裴爵爷此刻的思绪！” 刚刚退场的王昂，有些紧张压着声音冲四方呼喊。 人群中的士子也只知道这个时候是最关键的时刻，他们也赶紧提醒身边的人安静。 凤鸣楼内，赵佶已经站起来，半个身子探出了窗户。 他也很急切地想知道裴凌这首词的下阕会如何作。 裴凌故意思索了片刻，随后继续念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砰！ 李阳焕听完裴凌这首词，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竟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围观的人群先是安静片刻后，继而一下爆发出响天彻底的欢呼声。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词一出，余词俱废！” “此词必定名传千古，今后元夕之词，再难有超越裴爵爷此作了！” “这个安南人真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啊，他这一逼，竟然逼得裴爵爷做出如此千古佳作！” 第286章 琴箫合奏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赵佶有些痴迷地念着这首词，作为极爱诗词歌赋的皇帝，赵佶此刻就像是喝到了一杯绝世美酒，其酒香余韵回味悠长，令他深深陶醉，越品越觉得其滋味妙不可言一般。 “元长，你觉得裴凌这首元夕词，比之苏东坡那首咏月词如何？” 蔡京没想到，自己想推裴凌出来顶个雷，结果却给了裴凌一个名动天下的机会。 原本蔡京还想拿裴凌参加科举这件事做做文章，诬陷裴凌借权势科举舞弊。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只能是胎死腹中了。 如果这个时候谁站出来说裴凌科举舞弊，估计这些士子能用口水把那人给淹了。 这样的才华还他妈需要舞弊，你当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是傻子是吧？ 落马的李阳焕，尴尬无比地重新爬回到马上。 他虽然努力在让自己振作，但嘴唇还是抑制不住地轻颤着。 裴凌看着李阳焕淡笑着问:“李兄，我方才这首词你觉得如何？” 李阳焕咽了口口水，即便内心再不情愿，也只能点头道:“裴兄这首词传神写意，必定名传千古，这一局裴兄赢了。” “那李兄还要再比吗？” “比！下一局我们比……” 李阳焕原本想说比书法，但他猛然间想起裴凌刚刚在画卷上写下的那两排“长”字。 虽然那十四个字都是“长”字，可是裴凌却变幻了多种字体，并且那随意落笔所掌握的书法布局，一看就具备书法大师的风范。 李阳焕见微知著，一回想便知道自己在书法一道上，恐怕也不是裴凌的对手。 “下一局我们比琴艺，若这一局仍旧是裴兄赢，那我即刻认输。” “好，那李兄先请？” 李阳焕见裴凌如此随意地答应下来，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很明显裴凌是懂琴艺的，并且琴艺造诣多半是不低。 李阳焕心里有些后悔，但既然已经提出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瑾瑶，一会儿我抚琴，你吹箫，你我琴箫合奏一曲《云海浮生》。” “哦。” 李瑾瑶应了一声，她也知道李阳焕已经被逼到绝境了，这个时候她必须得帮自己的哥哥。 李阳焕确实精通音律，他随身的行李里就带了琴和箫。 赵佶也是个喜欢抚琴的人，后世有一幅很出名的《听琴图》，图中所画就是赵佶在抚琴，蔡京在旁听。 为了方便李阳焕弹奏，赵佶让凤鸣楼的人把琴台给抬到街上交给了李阳焕。 李阳焕道谢一声后，直接坐到琴台后开始调试琴弦。 确认一切无误后，李阳焕冲李瑾瑶点了点头。 兄妹二人琴箫合奏，一曲《云海浮生》弹奏得确实很不错。 接下来轮到裴凌了，裴凌笑了笑，看着李瑾瑶道:“这位姑娘的箫确实吹得很不错，不知道我能否邀请姑娘也跟我琴箫合奏一曲？” “我和你琴箫合奏？你要弹的曲子我不一定会啊。” “没关系，我要弹的曲子是我自己编写了，音律节奏并不难。我现场教你一遍，相信以姑娘的智慧肯定很快便能把握。” “这……” 李瑾瑶有些意动。 一来她很钦佩裴凌的才华，二来她也很想知道想裴凌这样的人，会编写出什么样的曲子。文学一二 李瑾瑶偷偷看了李阳焕一眼，李阳焕冲她微微点头。 李阳焕觉得以自己妹妹的智慧，肯定会懂得如何帮他胜出。 李瑾瑶见到李阳焕点头，内心的担忧立刻散去，她赶紧兴奋无比地点点头:“好，那你教我如何合奏。” “可以，我现场把曲谱写下来。” 裴凌再度借来笔和画卷，现场写下《清心普善咒》的曲谱。 如果说《清心普善咒》很多人不了解，那么港版笑傲江湖电视剧里的琴箫合奏曲，相信听过的人就会比较多了。 别管那电视剧的品质如何，这首琴箫合奏曲绝对是经典里的经典。 这首曲子主要是以琴声为主，箫声起到的是一个画龙点睛的作用，所以对擅长吹箫的人来说要学会并不难。 裴凌指点李瑾瑶一番，确认李瑾瑶已经基本掌握箫声相和的技巧后，他冲李瑾瑶道:“姑娘如果觉得没问题，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好，我会努力不拖你后腿的。” “没事，我相信姑娘的能力。” 裴凌坐到琴台边上，直接用李阳焕的琴开始弹奏起来。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第一段琴音一出，凤鸣楼上的赵佶眼睛顿时一亮。 “好潇洒的琴音，这段琴音给人一种……一种……” “一种自在洒脱，游戏红尘之感。” 蔡京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感受，赵佶拍了一下手，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裴凌一边谈一边看向李瑾瑶，在需要箫声合奏的地方，他冲李瑾瑶点了点头。 李瑾瑶立刻举起玉箫开始合奏。 不得不说李瑾瑶的箫艺确实很不错，箫声清脆婉转，即便是第一次吹也丝毫没有生涩之处。 裴凌颇为赞赏地冲她点了点头，手上继续弹奏下一段。 等到整首曲子终了，裴凌起身冲李瑾瑶鼓掌:“厉害厉害，姑娘这箫吹的真是一流。” “裴爵爷过奖，你能满意瑾瑶就放心了。” “裴爵爷，您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啊？”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声问。 裴凌冲声音传来的方向笑了笑，随后高声道:“此曲名为《笑傲江湖》，接下来我会把曲谱交给春风楼的琴师沈大家，各位要是有兴趣可以随时去品评一二。” “好！等沈大家练熟这首曲子了，我等一定去听一回！” “我说那位安南国的使节大人，你是不是该认输了？” “认输！认输！认输！” 围观的人群大声呼喊着。 李阳焕一张俊脸胀红成了猪肝色。 裴凌举起右手，正在呼喊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这时裴凌对李阳焕道:“李兄确实才华横溢，令人钦佩，但始终我大宋才是文坛正宗，似我这般的人在大宋也属于末流而已，故而李兄若是有兴趣，可以随时来找我们大宋的士子切磋。 另外李兄来者是客，先前说好的赌约就当是一句玩笑算了，我们大宋历来以礼待人，不会当真逼李兄下跪认输的。 当然我也相信，倘若是我们大宋的士子输了，李兄也不会咄咄逼人，真的逼迫我们大宋士子下跪认输的对吧？” 第287章 裴凌的雕虫小技 下跪是不可能下跪的，就算让李阳焕背负一个耍赖的名声，他也绝不可能当众下跪。 所以裴凌也很清楚，他如果强行逼李阳焕下跪，最终结果肯定是赵佶派人出来阻止。 与其这样，倒还不如大度一些，保留一个高的姿态。 “裴凌干的不错，我们回宫吧。” 赵佶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来个人去通知一下裴凌，让他把刚刚那首词写下来，朕要带回宫里珍藏起来。” “喏！” 一名诸班直领命后，立刻带着人从凤鸣楼内出来。 大街上百姓还在欢呼，裴凌原本想就此离开，结果一队诸班直直接排开人群走了进来。 “裴爵爷，官家口谕，让您把刚刚那首元夕词写下来，交由我等送入宫里珍藏。” “是，裴凌遵命。” “太好了，可以好好欣赏一下裴爵爷的书法。” “裴爵爷真是才华横溢啊。” 由于这首元夕词是要送入皇宫收藏的，所以诸班直特地跑了一趟墨香斋，要来了最顶级的文房四宝。 裴凌拿着毛笔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他最喜欢的董体。 董体以颜真卿的颜体为基础，又融入了米芾的风格，最终形成自己那法度严谨，空灵淡雅的特点。 曾经有书法大家评价董书为“书家神品，往往前无古人”。 董其昌是明朝人，裴凌这个时候展现出董体，懂行的人一看便忍不住惊呼出声。 “裴爵爷这书法竟是自成一体，并且已经浑然天成，已有大家风范了。” “好字，好字啊，裴爵爷的字笔势飘逸，姿态优美，并且还拥有自己的风韵，说是字中极品绝不为过。” “今日能欣赏到裴爵爷的妙联绝对，见证冠绝古今的元夕词诞生，并且还亲耳听到了那《笑傲江湖》，看到裴爵爷这自成一派的绝妙书法，真是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裴凌将《青玉案.元夕》写完后，将其交给等待在一旁的诸班直。 诸班直一脸谨慎的将字接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到凤鸣楼。 这时赵佶站在凤鸣楼的窗户边，笑着冲裴凌道：“裴爵爷，今日你已经向众人展示了你楹联、诗词、音律、书法方面的造诣。那何不再展示一下你作画方面的功底？难得今日这么高兴，就让大伙儿看看眼界嘛。” “哦？难得裴爵爷在丹青一道也颇有造诣？” “肯定的呀，裴爵爷刚刚不是说了吗？比什么他都奉陪到底，这丹青一道想来裴爵爷也是精通的。” “裴爵爷当初还展露过惊世一剑，一下将辽国使节给镇住了，如今看来裴爵爷简直是全才啊。” 裴凌看着赵佶笑了笑，随后道：“好！既然大家今天这么高兴，那我就给大家露一手我的雕虫小技。” “来人，给我准备两幅画卷。” “准备两幅画卷？裴爵爷这是准备要同时作两幅画吗？” “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作两幅画？肯定是裴爵爷要画一幅大的画作，一幅画卷不够用才对。” 在旁人给裴凌准备画卷时，不少人已经翻到屋顶，就为了亲眼目睹裴凌接下来的表演。 很快画卷准备好，裴凌左手拿毛笔，右手拿竹笔。 竹笔是用竹子削尖而成，其写出来的字同样属于硬笔书法，这种笔在北宋十分流行，一般卖笔墨纸砚的店都有。 裴凌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下画作布局，接着他左右手同时开始作画。 “左右手同时作画？” “我的老天爷，这世间真有如此神技吗？” “不对！你们快要裴爵爷右手所做的画，那画未免也太真了吧？” 没错，裴凌不仅左右手同时作画，并且左手的画是北宋风俗画风格，右手的画则是超逼真的素描风格。 赵佶登基的第二年，他专程让人把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中珍藏，一直到今天赵佶还时不时把《清明上河图》拿出来欣赏，并且还在上面题了签，加盖了双龙小印。 如今裴凌不仅重现张择端的风俗画技法，并且还用出大宋从未出现过的素描技法，一时间赵佶也看呆了。 “哇！你们快看，裴爵爷右手那画上有我，有我啊！” “要是裴爵爷这幅画流传千古，那岂不是我也能跟着流传千古？” “谢裴爵爷赐小人入画！” “谢裴爵爷！” 四方围观的百姓，不少人激动无比地跪在了地上。 因为裴凌将每一个他能看见的人都画到了那副素描画中，并且人物面容栩栩如生，所以在场的人全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要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很有可能会载入史册，届时裴凌的对联，书法，元夕词，外加这两幅画，都会成为这段史料的佐证。 在场凡是入了画的人，确实是有很大几率跟着流传千古。 “裴凌！别忘了朕……咳咳，别忘了把兄弟我也画进画里！” 赵佶站在窗户，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冲裴凌大喊。 蔡京原本有些不屑一顾，但思索片刻后，他也忍不住站到另外一个窗户边上，故意摆出了一副威严的模样。 裴凌抬头看了一眼赵佶，随后一眼不发的将赵佶和蔡京全都画进画里。 蔡京见状，老脸也不禁因为激动而有些泛红。 自认识裴凌以来，蔡京第一次觉得裴凌这人也不算是毫无可取之处。 李阳焕看着那逐渐成型的两幅画，忍不住扭头问身旁的李瑾瑶：“世间竟真有如此才华盖世之人，我输给这样的人物，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李瑾瑶根本没搭理李阳焕，这姑娘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裴凌身上，眼睛里都快冒出粉红泡泡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两幅画作结束。 裴凌落款以后将笔放下，现场再度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夸赞声。 有人大声喊着：“裴爵爷您这两幅画卖不卖？小人愿意出二十万贯钱购买！” “小人愿出四十万贯钱，外加三座府邸，良田百顷。” “官家口谕。” 刚刚离开不久的诸班直又跑了回来。 为首之人冲裴凌笑道：“忠勇伯，官家说这两幅画也要送入宫中珍藏起来。” 裴凌笑了笑，直接对这诸班直做了个“请”的动作。 第288章 散尽家财，重建邕州？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上面这个人就是我，是不是跟我一模一样？是不是惟妙惟肖？” 最近几天春风楼的生意简直火爆得不像话，各路有钱有势的人为了能在春风楼预订个座位，那真是挥金如土，花钱如流水。 这一切当然都得归功于裴凌前几天和李阳焕的那场比试。 比试结束后，裴凌不仅把《笑傲江湖》的曲谱交给了春风楼第一琴师沈如音，并且他还重新写了一幅《青玉案.元夕》，又重画了他左右手同时画的那两幅图，将其悬挂于春风楼的大厅之中。 当时在场围观的人，为了向别人炫耀自己在场，纷纷花重金请朋友一起来春风楼赏画。 没有到场围观的人，在听说了裴凌的种种传奇后，也各自掏钱来春风楼，想要亲耳听听《笑傲江湖》，亲眼看看裴凌的书法和画作究竟有多么玄妙。 “哥，你说裴凌为什么能这么厉害呢？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并且据说武功还非常厉害。另外他心地还很好，汴京城里有很多人都得到过他的帮助……” “他再厉害又怎么样？终究只是个太监而已。” “哥！” 李瑾瑶不满地叫了一声。 李阳焕则显得十分得意，拿起酒壶斟了一杯百花蜜给自己。 “新消息！新消息！” 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中年男子大喊着跑进春风楼。 “刚刚东华门外唱名，你们猜此次科举的状元是谁？” “是谁？” “此次科举的状元正是裴凌裴爵爷！” 此消息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有人不解地问：“裴爵爷都已经是忠勇伯了，为何还要参加科举？” “据说是官家让裴爵爷参加的，因为官家想要让裴爵爷堂堂正正的进入朝堂为官。” “官家英明啊，像裴爵爷这样的人才就应该执掌权柄，造福天下苍生。” “没错没错，裴爵爷人品高洁，才华盖世，加之他对金银之物早就没了兴趣，像他这样的人物要是身居高位，定会求一个名垂青史。” 春风楼二楼，赵佶站在扶手边上听着楼下的议论，脸上满是笑容。 “王黼，看来朕让裴凌走科举之道入朝为官，这个决定是做对了。” “官家英明神武，无论做什么决定自然都是对的。” “你这家伙就知道溜须拍马。” 赵佶笑骂了王黼一句后，转身走进房间。 王黼跟着进去，在得到赵佶首肯后这才坐下。 “裴凌得中状元后，就应该外放做官了。现在蔡京建议外放裴凌去利州路知剑州，你觉得蔡京这建议如何？” 王黼曾经负责编修过《九域图志》，算是对大宋地理最为了解的官员之一。 他一听蔡京建议把裴凌外放去剑州，立刻明白蔡京这是不想让裴凌好过。 从大宋建朝以来，川陕地区一直都叛乱不断，尤其是近些年茶税越发繁重，利州路几乎每个月都会冒出几股叛军。 叛军一出现，当地肯定会乱上一阵，然后就是派兵剿匪。能剿就剿，不能剿就招安。 如此一来当地反倒流行一种说法，要当官，先造反。 像这样的地方别说民脂民膏了，估计连地皮都已经被挖薄了几层，如果把裴凌外放去剑州，估计光平乱和重振民生都得耗费他大量的精力。 要是裴凌没能在当地干出效果，那吏部考绩肯定会不合格。如果干出效果了，蔡京可以立马将裴凌调去另外的地方，然后他再派自己的人去摘果子。 另外剑州还是川北门户，川陕地区无论是谁要举兵作乱，剑州都是必取之地。 要是一个不小心剑州被攻破了，裴凌就算能保住一条命，失城之罪也足以断掉他的青云路。 要是放在以前，王黼就算看出了这些他也不会替裴凌说什么好话，甚至多半还会来个推波助澜。 毕竟王黼和裴凌是有过节的，当初他带赵佶去逛青楼时，可是被裴凌狠狠地坑过一次。 然而最近情况有了变化。 王黼的至交好友郑居中最近得罪了蔡京，为此蔡京连王黼也一并恨上了。 最近蔡京谋划着提议把王黼弄到户部去，今年大宋各地青黄不接，户部官员哪怕什么错都没有，也肯定会背上一个财用不足的罪名。 蔡京这个时候谋划着把王黼弄去户部，明显是在为贬谪王黼做准备。苏丹小说网 王黼这种官场老手自然是对这一切心知肚明，所以这个时候王黼也毫不犹豫的开始给蔡京上起了眼药。 “官家，剑州地处偏远……” 王黼一番话刚起了个头，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很快一名便装随行的诸班直在门外禀报：“官家，忠勇伯裴凌求见。” “让他进来吧。” “喏。” 房门被人缓缓推开，裴凌走进屋内。 “臣……” “好了，不必多礼，直接过来坐吧。” “是，谢官家。” 裴凌走过去坐下后，还笑着和王黼打了声招呼。 “刚刚朕正和将明（王黼的字）谈论起你外放为官的事，你自己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回官家的话，臣愿意做一块砖，官家需要臣去哪里就把臣往哪里搬便是。” “哈哈哈……”赵佶轻笑两声，“你这个说法倒是挺有意思，不过朕还是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 “如果官家真让臣自己选择外放为官的地方，那么臣想知邕州。” “知邕州？” 赵佶和王黼一起惊呼了一声。 “熙宁八年大宋和安南一战后，邕州被安南国屠戮了十数万人，然后又被掳走了数万人。 在这之后邕州几乎就成了安南国肆意纵马之地，整个邕州除了一些山野之民以外，其余地方几乎就是不毛之地。 裴爵爷若是知邕州，恐怕难有建树啊。” 王黼这番话既是说给裴凌听的，也是说给赵佶听的。 赵佶听后也颇为不解地问裴凌：“你仔细说说，为何想要知邕州？” “回官家的话，正是因为邕州已成不毛之地，所以臣才想。 臣乃残缺之身，空有万贯家财而无处可用，故而臣愿散尽家财，替大宋重建邕州！” 第289章 权知邕州 你万贯家财无处可用，你把它给我呀。 赵佶和王黼心里都这么想，不过两人总算要点儿脸，没好意思当着裴凌的面说出来。 “你准备拿自己的钱重建邕州？” 赵佶有些感动，同时又有些不太好意思。 “邕州乃山野之地，那样的地方就算重建起来……” 赵佶原本想劝裴凌放弃重建邕州的打算，但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到，裴凌现如今需要的是政绩。 正是因为邕州环境艰苦，地方穷困，裴凌带着钱过去弄好了，政绩才够突出和明显。 以裴凌的智慧，他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赵佶想通这些后立刻改了口：“行吧，你有这样的心也实属难得。那朕就依你，着你权知邕州，一个月后前去赴任。” “臣谢官家恩典。” 赵佶摆摆手，轻叹道：“区区一个邕州知州有什么好谢恩的？那地方多的是蛇虫鼠蚁高山密林，并且当地的山野之民不服王化，经常做一些打家劫舍之事，你此次过去需得多做准备，最好是多带点儿兵马过去。” “要是官家允许的话，臣想从皇庄带些庄民过去，这样也好在当地耕种建设，早日将邕州建好。” “皇庄是你自己的地方，只要那些庄民愿意跟你一起去邕州吃苦，你想带多少人过去就带多少人过去。” “喏！” 邕州知州是正五品的实职，正常的新科进士自然不可能一下获封这么大的官。 不过裴凌身份特殊，他堂堂一个忠勇伯外放为官，别说是当知州了，就算直接当知府也是绰绰有余。 蔡京得知赵佶任命裴凌为邕州知州后，一时间有些懵。 他甚至有点儿拿不准，这任命到底是赵佶自己的意思，还是裴凌主动要求的。 蔡京自己在家里揣测半天，最终他认定这件事应该是赵佶的意思。 这主要还是因为邕州实在是太穷太破了，蔡京实在想不出裴凌有什么理由会主动要求去邕州。 所以在蔡京看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赵佶见前几天裴凌稳稳地压过了安南使节一头，所以他想派裴凌去邕州跟安南国的人打交道。 邕州之战，安南国从邕州掳走了十几万的百姓，后来安南国请求停战，并答应归还掳掠的大宋百姓。 但实际上二十几年过去，安南国只不过归还了几百个大宋百姓而已。 蔡京估计赵佶应该是想让裴凌去把被掳走的大宋百姓要回去，这样对赵佶而言，算是完成了一件神宗在世时未能完成的大事。 这无疑是一件极大的功绩。 以赵佶的性格，他确实有可能会为了完成这件功绩，而把裴凌丢去邕州。 有了这样一番猜测后，蔡京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让吏部以最快的速度给裴凌发放了告身文书和官印，以免裴凌找机会去和赵佶说情，让赵佶收回让他去邕州的旨意。 裴凌拿到告身文书和官印后并没有急着去上任，他先写一封手谕交给李云长和林冲，让他们二人去大周调最新训练的一万名火枪兵和一批制作火枪的工匠，先一步赶往邕州。 李云长和林冲离开汴京没多久，第一家皇家御用香水店正式开张。 这一次裴凌没用任何花里胡哨的宣传策略，因为香水这东西在大宋本就是有钱也很难买得到，更别提还是“皇家御用”的香水了。 香水店开张的第一天，首批五百瓶香水没用一个时辰就销售一空。 然后店里紧急补货一千五百瓶，同样是没用一个时辰就卖完了。 赵佶拥有香水店一半的利润，所以香水店的生意好坏他也很在意。 听闻香水销售火爆，赵佶第一次感受到了经商赚钱的成就感。 裴凌趁机进贡一批包装精美的香水进宫，并且建议赵佶让后宫妃嫔把多余的香水赏赐给宫外的亲朋好友。 这些后宫妃嫔大多出身名门，她们赠送一批香水出去后，香水店的生意顿时变得更加火爆了。 趁此机会裴凌告诉赵佶，制作香水的原材料已经快要耗尽，需要立刻添置。 赵佶一听，立马拨了两艘神舟给裴凌，让裴凌抓紧时间进购制作香水的原材料。 这两艘神舟是宋神宗遣使出使高丽时命人打造的，虽然这些年一直停在码头没有动，但一直都有专人进行保养，并且还单独有一支禁军负责看守这两艘神舟。 裴凌用这两艘神舟运送货物，天底下没有任何人有权对船只进行检查。 两艘神舟从汴京出发直奔渭水，返回汴京时船上不仅装满了制作香水的干花，另外还有数十门虎蹲炮。 第290章 单方面的屠杀 李阳焕刚来汴京那天虽然搞了些事出来，但安南国是赵佶亲政后第一个主动来使的国家，仅此一点就让赵佶对李阳焕有了一定的好感。 此外李阳焕刚来那天虽然输给了裴凌，但他在诗词音律方面的造诣，还是得到了赵佶的认可。 赵佶本就是个风雅之人，和李阳焕也有更多的话题。 所以赵佶不仅特意留李阳焕在汴京多呆了几天，并且赵佶还同意了李阳焕的请求，把广南县赐给了安南国。 李阳焕如愿求得广南县后，立刻向赵佶辞行。 赵佶最近的心思都在香水生意上，所以他也没对李阳焕多做什么挽留，直接赐了大量金银珠宝给李阳焕，然后命蔡京亲自送李阳焕出汴京城。 南薰门外，李阳焕冲蔡京拱手行礼道：“多谢蔡相相送之情。” “贵使不必客气，先前贵使与忠勇伯那一番精彩绝伦的切磋，老夫也有幸在凤鸣楼看了全部。在那番切磋中贵使虽然输给了忠勇伯，但老夫对贵使的才智和学识仍旧是钦佩不已。 原本官家是有意想让忠勇伯来送贵使的，但忠勇伯忙着准备去邕州赴任的一些事宜，所以老夫就主动接了此事。” “忠勇伯要去邕州赴任？” 李瑾瑶美目一亮，有些激动地问蔡京。 蔡京看了李瑾瑶一眼，随后点点头：“是的，忠勇伯是本次科举的新科状元，官家赐他权知邕州。” “哥，邕州离我们安南国那么近，你以后要是学识有所精进，岂不是可以再去找忠勇伯比试？” 李阳焕没有理会李瑾瑶，脸色有些冷然地问蔡京：“蔡相，听闻忠勇伯文武双全，曾经用两千兵马平了五十万乱军，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也正是因为立下如此奇功，忠勇伯才能得以成为大宋开国以来第一个获封伯爵之尊的内侍。”苏丹小说网 李阳焕听了蔡京这回答后，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了几分。 安南国的使节团远去后，跟在蔡京身旁的孔博儒小声询问：“相爷刚才是有意告知那安南小儿，好让他提前在邕州设伏除掉裴凌？” “随便落的一手闲棋而已，能成自然皆大欢喜，成不了对本相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相爷果然深谋远虑，下官佩服。” 李阳焕离开汴京的第七天，裴凌这才动身去往邕州。 这一次裴凌足足从天字一号皇庄带了五万庄民去邕州，而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裴凌还让京西北路各个裴家庄的负责人，以丰厚的待遇动员了五万庄民去往邕州。 裴凌离开汴京城的当天，蔡京一直站在南薰门的城楼上，目送着裴凌那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去。 这一次跟在蔡京身边的是他三儿子蔡翛。 “爹，裴凌这个煞星终于走了，以后这汴京城就是咱们蔡家的天下了。” “爹，您看上去好像并不是很高兴啊？” 蔡京眉头紧锁道：“之前我以为是官家派裴凌去的邕州，现在看来我错了，去邕州这件事一定是裴凌自己要求的。” “爹您这是怎么看出来的？”蔡翛不解地问。 蔡京怒其不争地瞪了蔡翛一眼：“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如果裴凌不是自己想去邕州，他可能会从天字一号皇庄带这么多庄民去吗？ 裴凌带这么多家当去邕州，明显是准备在邕州干一番大事业。 我虽然不知道裴凌去邕州究竟有何图谋，但直觉告诉我，裴凌在邕州的图谋必定不小。” 裴凌带的人和物资都很多，所以他行进速度很慢。 五月底出发，一直到六月底裴凌才抵达郁水县。 郁水县距离邕州只有不到一天路程，林冲和李云长早已经带着一万名大周火枪兵驻扎在这个县的外围。 裴凌的先头队伍刚刚靠近郁水县，林冲和李云长立刻带着一队精兵前来接应。 “参见王上！” 众人在裴凌的马车前下跪行礼。 裴凌把睡在他怀里的赵灵儿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然后从马车上下来摆摆手道：“免礼。” “谢王上。” 众人起身后，裴凌冲林冲和李云长招了招手。 二人来到裴凌跟前。 “邕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回王上的话，十天前安南国派了三万兵马偷偷进入邕州，他们化作成邕州百姓躲在邕州城的民居之中，企图等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林冲回答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则交给了李云长汇报。 “目前我们已经派了三百名麒麟卫里的精锐混入到邕州城内，另外我们还派四千名火枪兵进入了永平和古万两个军寨。 只要我们大军杀入邕州城，保证安南国那三万兵马会被我们全部歼灭。” “好！那你们安排一下，让庄民在郁水县就地休息，其余可战之兵更换甲胄那好兵器，黄昏时刻我们开始朝邕州进发，争取在明日正午前结束战斗。” “末将遵命！” 裴凌命令一出，各项事宜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 天字一号皇庄的五万庄民也好，京西北路各个裴家庄动员来的庄民也罢，他们当中只有一部分是真正以耕种为主的农民。 其余都是工匠，后勤人员，管理人员，经过严格训练的兵士等等。 正是因为平日里的细心培养，才使得现如今用起来如此顺手。 黄昏时刻，所有战斗人员开始朝邕州城快速行军。 天色将明时战斗正式开始打响。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或者准确点儿说，这是一场实力悬殊到极致的单方面屠杀。 在这个时代，裴凌随便调拨几门虎蹲炮先往城里一轰，然后掌握了三段击的火枪兵，在盾斧手的掩护下进入邕州城，直接开启排队枪毙模式。 三万安南国的士兵从一开始就懵了，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武器？ 战斗刚开始不到半个时辰安南国的兵将就彻底溃了，他们哭爹喊娘的往安南国方向撤，结果他们后撤的路早就被永平和古万两个军寨的人给堵死了。 古万军寨的两千名火枪兵连放一枪的机会都没捞到。 因为安南国的溃兵在当地永平军寨时，便已经全部被俘了。 巳时中，林冲和李云长前来跟裴凌禀报：“启禀王上，此战我们轻伤九人，无人重伤和阵亡，击杀敌军一万八千人，俘虏敌军一万一千人，还有一些逃窜的敌军正在搜捕中。” 第291章 攘外必先安内 “什么？三万兵马全折在邕州城了？” 李阳焕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贤成，同时心里还有些后怕。 原本李阳焕是准备亲自带兵去邕州城等裴凌的，但后来被皇帝李乾德给下令制止了。 李乾德膝下无子，所以他一直拿李阳焕当太子在培养。 为了小小的一个大宋知州，太子亲自领兵去冒险，这成何体统？ 现在李阳焕想起来，如果不是自己大伯下令制止了他，那他现在岂不是已经被裴凌俘虏了，甚至是被裴凌杀了？ 一想到这儿，李阳焕身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要不要跟陛下说一声，让他派大军过去直接把邕州城夷为平地？” 李贤成小声询问李阳焕。 李阳焕想了想道：“本王晚点儿去跟陛下禀明此事，一切决断由陛下定夺。” 邕州城。 一万多俘虏被分成了一百个小队，这些小队各自负责不同的工作。 有的在修筑城墙，有的在开垦荒地，有的在修整道路…… 新的知州大人刚一到任，就直接打败了安南国三万兵马，这件事很快在邕州传播开来。 邕州境内的大小部族，羁縻州，绿林悍匪等势力，现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裴凌身上。 他们很想知道裴凌来邕州后会如何施政，他们更想知道裴凌是否能抵御得了安南国的报复。 裴凌打完第一仗后也没闲着，他一边命人开始重建邕州，一边派人清查邕州的田地人口。 邕州虽然地处西南一隅，文化滞后，通行不便，但它西邻大理，南近安南，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如果要说名义上隶属于邕州辖管的面积，那幅员至少数千里，毕竟“边之郡九，邕为最重”嘛。 但实际上邕州境内存在大量的羁縻州，所谓羁縻州就是由少数民族自治的一些区域。 如果国家强盛，这些羁縻州的首领自然会乖乖听话。可就大宋现在这情况，这些羁縻州还能认赵佶这个皇帝就已经很难得了。 要想让他们乖乖臣服，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王上，经过我们这段时间实地走访排查，最终可以确认整个邕州目前还有宣化、乐昌、五缘、如和、上林五县，还在大宋治下。 其余有四十七个羁縻州，早已不再听命于大宋。 不过宣化等五县的知县，基本都和当地豪强势力相互勾结，对于大宋朝廷的政令他们一向是阳奉阴违，或者索性置之不理。” 裴凌听过麒麟卫的汇报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样结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去通知林将军和李将军来见本王。” “喏。” 很快林冲和李云长来到裴凌的官邸。 裴凌把麒麟卫最近收集到的消息交给林冲和李云长，等他们看完后道：“攘外必先安内，趁着安南国那边还没派兵打过来，你俩这段时间辛苦一下，各领五千兵马去把邕州境内的土匪豪强全部清理掉。 那些只懂得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吏也不用留，只要查明罪行一律就地处决。” “喏！” 林冲和李云长直接领命退下。 以火枪队的战力，别说是让林冲和李云长一人领五千兵马了，就算是一千兵马，他们两个也可以在邕州境内横着走，看谁不顺眼就灭谁。 之所以裴凌让他们各领五千兵马去做事，主要还是懒得拖延。 裴凌是谁？大周的凌王！ 他既然来到邕州了，那就不可能惯着邕州当地的这些大小势力。 什么羁縻州的酋长，绿林土匪，官吏土绅，裴凌根本连跟他们谈一谈的心情都没有。 直接全灭了，然后搞分田分地，保管邕州百姓会把裴凌当神一样供着。 “宣化知县翟高峰，县丞高治民、主簿柳忠义……在任期间勾结匪盗豪绅，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其罪行清楚，证据充分，现遵从邕州知州裴大人之令，对以上人等就地处决！” 翟高峰等人被五花大绑押到行刑台上，四周围观的百姓都惊呆了。 “真杀啊？这位新来的知州大人也太厉害了吧？” “我不服！我不服！裴凌纵算是邕州知州，他也没权将我处死，我大宋是不杀文官的，裴凌此举等同谋逆！” “谋逆又如何？你死后若是变成鬼，记得去给赵佶托梦，在赵佶面前好好告我们王上一状。” 林冲这番话把翟高峰给惊呆了。 王上？ 原来裴凌是真的反了！ “行刑！” 林冲一声令下，从火枪队里特意挑选出来的刽子手立刻挥刀斩落这些官吏的人头。 这一批官吏砍完后，接着又拉了一批官吏乡绅上行刑台。 看热闹的百姓一开始还有些将信将疑，这一刻才明白新来的知州大人是动真格的，他真有心要把这些作恶多年的贪官豪绅杀尽。 上百个人头落地，鲜血把整个行刑台附近的土地都染红了。 这血腥残忍的一幕幕，不仅没让围观的百姓减少，反而越聚越多。 眼见行刑已经到了尾声，林冲取出一份公文念道：“邕州知州裴凌裴大人有令，邕州境内所有山林田地一律收归邕州府衙重新分配。 暂定分配标准为，每户年满十六者，可分得田二亩，地三亩；家贫者可向县衙申领补助钱粮，以保证各人之温饱。 另自今日邕州境内免一切赋税三年，免一切徭役三年。若官府需征徭役，必须按市价工钱足额支付，若官府差吏胆敢克扣百姓钱粮，一律格杀勿论！” 林冲将公文念完，围观的百姓立刻讨论起来。 “郑官人，您念过书，您能不能跟咱们讲一讲，刚刚那位官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着怎么像是说要给咱们分田分地，还要免掉所有的赋税和徭役？” “对啊郑官人，您给咱们说说吧。” 被众人围在中央的郑自清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激动地看了众人一眼道：“对！你们没有听错！” “新来的知州大人说邕州境内所有的山林田地都将收归邕州府衙重新分配，然后每家年满十六的人，都可以分得田二亩，地三亩。 要是家里没钱过日子，没钱买粮种的，还可以向县衙要补钱助，以保证大家都……都有饱饭吃。” 郑自清说到这里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他虽然念过书，也识得一些字。 但他没能考取过功名，家里更是连一亩田地都没有。 所以郑自清只能靠在村里当私塾先生，赚取微薄的束脩为生。 前年开春，郑自清终于娶了一个哑女当老婆，很快哑女给他生了个儿子。 可是去年冬天因为家中缺粮，他那老婆和儿子竟都活活饿死了。 郑自清此刻忍不住想，要是这位裴大人能提前两年来邕州，那他那可怜的老婆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被饿死了？ 第292章 攻取广源州 林冲和李云长所带的两支兵马，如同风卷残云一般，迅速将还在大宋治下的五个县横扫一空。 原本裴凌以为邕州百姓贫困，就算把官吏豪绅，土匪恶霸全杀了，他们的资产也不足以让整个邕州的百姓过上温饱有余的生活。 所以裴凌还特地命人从大周运了一大批生活物资过来。 结果这次清理行动结束后裴凌才知道，这些缴获别说是让五个县的百姓过上温饱有余的生活了，就算让他们躺在家里胡吃海喝一年，这缴获所得也是绰绰有余。 清理行动刚结束，从大周运送来新一批物资也抵达了邕州。 随同这批物资一起抵达邕州的，还有政教学院的教导队。 大周政教学院比大周武学院、文学院、农学院、格物学院这四大学院要晚成立近半年的时间，不过大周政教学院的政治地位却是完全高于四大学院的。 政教学院的教导方针，甚至大部分的教导内容，都是由裴凌制定的。 如今把他们调来邕州，主要目的有两个。 一是监督大周火枪兵的言行，以免他们出现违背大周军法的行为；二是为了配合从大周火枪兵里挑选出来的新兵教导队，一起在邕州当地训练新兵。 裴凌之所以要在邕州当地训练新兵，并不是为了让这些新兵随他去打仗，而是为了巩固对邕州的统治。 不然一批土匪恶霸被杀以后，要不了多久又会冒出第二批。 只有整个邕州都有大周的兵马驻扎，邕州才会成为真正被裴凌掌控在手中。 “大周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第二不拿百姓一针线，百姓对我拥护又喜欢……” “兄弟们，咱们当兵是为了什么？有的兄弟可能会说当兵是为了吃粮拿饷，我要说那是别的兵，而我们大周的兵不一样！ 在大周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抵御外敌，是为了让我们的父母兄弟妻儿姐妹不被他人欺辱，是为了让我们大周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都能挺直脊梁立做人！” “现在所有跟我一起宣誓，我是大周军人，我宣誓……” 新兵训练了一个月，这期间邕州五个县分田分土的工作也基本完成了。 这五个县上至知县下至吏员，基本也全都更换了一遍。 大部分的核心职位由天字一号皇庄和京西北路裴家庄培养的人担任，剩余不太重要的吏员，则通过民众推荐选举，然后统一面试考核，最后张榜公示的形式进行筛选。 新的官员到任后，扶贫工作开始全面展开，整个邕州仿佛在一夜间改天换地，迎来了新生。 就在邕州五县局势稳定，一片欣欣向荣时，安南国派了使节前来邕州跟裴凌谈判。 “你让我放了那一万多个俘虏？凭什么？” 裴凌靠坐在主位上，懒洋洋地看着这几名安南国派来谈判的使节问。 为首的使节名叫李格武，他见裴凌态度如此轻蔑，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了怒气。 “凭什么？就凭我安南国有雄师百万，你若不归还我安南国被俘的将士，我安南国必派重兵前来将你邕州夷为平地。 所以还请裴大人不要意气用事，以免裴大人落得跟乙卯四年那位苏大人一样的下场。” 李格武口中的乙卯四年，其实就是大宋的熙宁八年。 当时安南国领兵攻打邕州，那时的邕州知州是苏缄。 苏缄死守邕州不退，最终安南国大军堆土攻城，攻陷了邕州。 破城之际，苏缄让家中三十六人先死，然后派人把他们埋了，接着他自己焚身自尽。 邕州城的百姓将士感念苏缄的恩义，即便城破也没有一个人投降，最终安南国大军在邕州屠杀了五万八千余人，如果把钦州、廉州的伤亡人数加在一起，更是多达数十万人。 战后安南国的主帅李常杰把三州百姓掳回安南国，到现在都还没有归还。 裴凌一听李格武拿苏缄的经历来威胁他，顿时怒不可遏。 砰！ 裴凌抓起右手边的茶杯，狠狠地砸在李格武脸上。 李格武惨叫一声，当即血流满脸。 裴凌长身而起，杀气四溢地看着李格武等人道：“你们安南国算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们也敢威胁我？” “来人！把这几个人拖下去割掉鼻子，在他们脸上刻下‘等你来战’四个字，然后把他们丢出城去！” “喏！” 几名火枪兵立刻进来拖走这几名安南国的使节。 李格武大惊失色，连忙惊呼：“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裴凌你有失礼仪，你此举定会被天下人唾弃！” “我唾你妈！等我夷平你安南国以后，我挖了你家的祖坟，让你临死前亲眼看看什么叫唾弃！” 安南国的使节被丢出城后，裴凌立刻下令所有校级以上军官召开紧急作战会议。 “安南国的兵力至少在三十万以上，他们肯定以为我们会死守邕州，不敢主动对他们发起进攻。 然而本王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今晚我们就出发，攻取广源州！” 广源州原本是大宋的羁縻州，皇佑四年广源州的蛮人首领侬智高起兵叛乱，后来被大宋派兵平定，自此广源州正式归于大宋治下。 熙宁八年大宋和安南国一战后，安南国的仁宗皇帝派人携带训象向大宋朝贡，宋神宗对此十分高兴，随后大手一挥便将广源州赐予了安南国。 当然民间还流传着一句话，叫作“因贪交趾象，却失广源金”。 交趾指的就是安南国，安南国这称呼因为唐朝时安南国属于大唐的安南都护府，所以汉人一向习惯称呼交趾为安南国。 广源金是因为广源州盛产金矿，又是安南国的门户之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所以才如此代称。 裴凌做出战术安排后，当即让天字一号皇庄和裴家庄的战斗成员负责留守邕州，他自己则亲自率领三万兵火枪兵以及一万民夫前往广源州。 第293章 决战谅山，群狼围攻 广源州本就是邕州治下的一个羁縻州，两者相距并不算远。 并且大周在打完西夏后，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顶级战马，这一次调来邕州的三万火枪兵自然全配了战马。 裴凌亲自带兵连夜奔袭，没用到一天时间就抵达了广源州。 广源州多次经历战火，城墙本就有些残破，裴凌三万大军一到，直接祭出几门新造的大周神龙炮一轰，广源州的城墙没用五分钟就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广源州的城墙被轰塌后，裴凌也没急着带领麾下兵马冲锋，而是命人架好虎蹲炮继续轰了一会儿。 别问，问就是太有钱了，想用炮把城里的守军轰到心胆俱碎后再冲进去杀。 “差不多了，进城吧！” “兄弟们！随我进城，杀！” “杀！” 升龙府，皇宫。 “陛下，那裴凌简直就是狂妄野蛮，凶残暴戾，毫无人性，他还扬言要夷平我朝，掘了我朝的皇陵。” “岂有此理，这裴凌乃是大宋的忠勇伯，他刚来邕州就如此嚣张跋扈，显然是受了大宋皇帝的指使。 如此看来大宋这是忘了乙卯四年被我朝大军攻破邕州的痛，想要再和我们一较高下。” “陛下，臣愿领十万兵马再攻打一次邕州，这一次臣必定……” 太尉李常杰正想立军令状请战时，殿外突然响起一声大喊：“报！” “启禀陛下，广源州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情，六日邕州知州裴凌领兵突袭广源州，广源州已经失守。” “什么？广源州有六万武昭军驻守，怎么可能这么快失守？” “据军情所报，宋军似乎拥有一种十分强大的火器，该火器的威力堪比九霄神雷，可在半里以外轻松取人性命。” “胡说八道！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火器？你倒不如说那裴凌是大罗神仙转世，拥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之能。” 广源州传来的军情奏报内容过于简单，所以安南国的文武大臣觉得其中有很多需要查证的地方。 不过无论怎么说，广源州被攻破肯定是真的。 安南国的仁宗皇帝李乾德，当即让李常杰率领十万兵马前去夺回广源州。 十万大军从升龙府到广源州，就算日夜兼程，怎么也得耗费二十多天的时间。 趁着这个时间，裴凌把麒麟卫全部散了出去，同时勘察了一下广源州附近的地形。 很快裴凌便收到了李常杰率领十万大军赶来广源州的消息。 以裴凌对安南国的了解，安南国全部兵力加在一起应该在三十万以上，四十万以内。 之前邕州一战裴凌吃掉了安南国三万兵马，如今广源州一战，裴凌又吃掉了他们六万兵马。 这样的兵力耗损对于安南国来说，其实已经很伤筋动骨了。 要是裴凌再把李常杰这十万兵马给吃掉，那安南国短时间内必定无法聚起抵挡裴凌的兵马，届时裴凌便可长驱直入，直接带兵杀向升龙府。 “就选在这里吧！” 裴凌在重新校对过的安南国地图上点了点，他决定在先取七源州，再取门州，最后在谅山和李常杰那十万大军进行决战。 谅山算得上是安南国北面的一道天然屏障，整个谅山以北丛林密布，山势层峦起伏。 但是整个谅山以南却是地势平坦，稻田纵横，水网密布，是安南国产粮最多的平原地带之一。 裴凌要想占据最佳地势和李常杰那十万大军进行决战，就必须得提前穿越谅山，把交战地点控制在谅山以南。 作战计划制定好后，裴凌立刻率领麾下兵马开始朝七源州行进。 七源州和门州并没什么太多的兵马驻扎，裴凌十分轻松地攻破了这两州，然后率领麾下兵马正式进入谅山。 谅山很大，山里瘴气弥漫，道路崎岖难行，并且谅山内生活了不少以打猎为生的当地山民，他们知道裴凌等人是外敌，自然也会想方设法的阻击裴凌他们。 一开始裴凌没怎么搭理这些山民，毕竟大周的火枪兵统一配了造价极贵的凤翅兜鍪和玄山绢甲，普通山民的冷箭根本没办法对大周火枪兵造成实质伤害。 然而令裴凌没太想到的是，这些山民见躲在暗处放冷箭没什么效果，竟然联合了十几个寨子一起搞了件大事。 当夜风静月明，山里不断响起各式各样的虫鸣声。 夜间在山中赶路容易迷路，所以裴凌下令让所有人原地休息，等天亮了再继续赶路。 前半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突然值夜的士兵大喊：“敌袭！所有人小心！” 话音一落，四面八方射来箭矢。 士兵们举起盾牌把战马护在身后，这些做工粗糙的箭矢并没有给大周士兵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很快暗处没再继续射来箭矢，山林里人影闪动，似乎那些山民已经撤退了。 “好重的血腥味。” 裴凌深吸了两口气，很快发现刚刚射来的箭矢尾端，竟然都带着血肉。 裴凌捡起一团血肉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很快他辨别出来：“这是狼肉，还是新鲜的。” “有狼！好多狼！” 几名大周士兵发出惊呼声，裴凌往四周一看，果然发现了好多野狼。 这些野狼不断聚集，直接把裴凌他们给围了起来。 当然裴凌他们也不会惧怕这些野狼，毕竟这里可是整整有三万华灵火枪兵存在，野狼再多充其量也就…… 裴凌目测了一下，赫然发现这聚集而来的野狼竟然已经有上千匹之多了。 虽然一千多匹狼也不会对裴凌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但这种情况就很离奇。 在裴凌的记忆中，俄国曾经出现过四百匹狼组成的超级狼群，然而这已经算是狼群的极限数量了。 正常一个狼群顶多由四十多匹狼组成，为什么谅山的这些山民能驱赶来上千匹狼围攻他们？ “狼崽！” 裴凌一下明白过来，刚刚那些山民射箭不是想袭击他们，而是把剁碎的幼狼用箭射过来。 这样狼群顺着幼狼血肉的味道，就会自动聚集过来。 “嗷呜！” 一声高亢的狼啸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响起。 裴凌定睛一看发现，立刻看见那山坡上竟然站了一匹通体雪白，身长至少超过三米，体型如同成年老虎一般大小的巨狼。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大的狼？” 裴凌惊叹一声。 他猜测那应该就是狼王，于是裴凌拔出太甲剑，准备先把那狼王解决掉。 不过伴随着狼王的那一声狼啸结束后，又一头通体雪白，但体型稍小一些的巨狼出现了。 这头雪白巨狼腹部中了一箭，它踉踉跄跄地走到狼王身边后，身体缓缓趴下。 狼王用脑袋蹭了蹭后来的这头雪白巨狼，随即又发出了一段悲怆的长啸声。 第294章 雪王，月姬，伏击 狼王悲怆的长啸声，让裴凌莫名感到有些触动。 裴凌甚至瞬间明白了整件事的原委。 那匹腹部中了一箭的雪白巨狼，应该是狼王的伴侣，也就是狼后。 狼后估计是刚刚生产不久，身体正处于最虚弱的状态。 这些谅山的山民为了引狼群来攻击裴凌他们，应该是杀了狼后刚生产的幼狼，并且还射伤了狼后。 裴凌想了想，索性一跃而起，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奔向那狼后。 狼王见裴凌朝它这边冲来，立刻伏低身子，冲裴凌发出怒吼声。 裴凌停在狼王面前，双目与狼王对视着：“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来救你老婆的。” 果然……狼王没听懂。 它低吼着，露出尖锐无比的一口狼牙。 眼看着狼群朝这边围过来，裴凌有些无奈，他试着做最后的尝试。 裴凌盯着狼王的眼睛，努力用眼神传递自己的善意。 狼王和裴凌对视了一会儿后，眼神竟然慢慢变得缓和了起来。 嗯？竟然有用？ 裴凌正愣神之际，狼王长啸一声，所有的野狼都向后退了几步。 然后狼王把身子让到一边，竟十分人性化的拿脑袋示意裴凌去给狼后疗伤。 裴凌微微一怔后忍不住笑了，他当即走到狼后身边蹲下，抚摸着狼后的腹部低声道：“会有点儿疼，你忍一下。” 狼后呜咽一声，裴凌一把将狼后腹部的这支箭拔了出来。 狼后忍不住痛苦的悲鸣一声，狼王也有些急了，忍不住上前警惕地看着裴凌。 裴凌没理会狼王，当即用手按住狼后的伤口，开始往狼后体内灌注抱朴功的力量。んttps:/ 很快狼后的伤口开始止血，接着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 最后没过多久，趴在地上的狼后竟一下站起身来。 狼王见状又长啸了一声，这次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从狼王的啸声中感受到一股激动和愉悦的情绪。 狼后也低吼了一声，开始拿脑袋去蹭裴凌的脖子。 紧接着狼王也凑过来，不停拿脑袋凑裴凌的后颈。 裴凌也很喜欢这两头神骏至极的雪色巨狼，他抱着这两头狼揉了揉，因为感觉到狼王身上带着迟暮之气，裴凌索性给狼王也灌注了一些抱朴功的力量。 狼王接收到抱朴功的力量后，看向裴凌的眼神很明显有了变化。 就在狼王跪倒在裴凌面前时，山林外围亮起火光。 显然引狼群攻击裴凌他们只是这些谅山山民的第一步，放火烧死裴凌他们才是这些山民真正的杀招。 如果裴凌他们真的被狼群拖住，或许这场火真会给裴凌他们造成不小的损失。 但是现在裴凌他们并没有被狼群攻击，所以眼看火势一起，裴凌立刻下令往所有人先撤出火圈。 眼下的火势并不大，裴凌带着麾下兵马轻松冲出火圈。 不过令裴凌没想到的是，那狼王和狼后竟然带着那一千多匹野狼跟了上来。 裴凌翻身下马，来到狼王和狼后跟前，两匹狼立刻亲热地扑了上来。 裴凌抱着这两匹狼，笑着问：“你们这是想要跟着我吗？” 狼王和狼后像是听懂了裴凌的话一般，一起点了点头。 裴凌笑着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当即命人拿来一些肉食喂给这狼王和狼后。 “如果你们真的想跟着我，那我就给你们取个名字。你叫‘雪王’，你叫‘月姬’。” 狼王和狼后明显对裴凌取的名字很满意，夫妻二狼一同长啸一声。 裴凌笑着对狼王道：“雪王来握个手。” 雪王明显愣了一下，估计这家伙在想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是狼，不是狗啊。 不过很快雪王还是抬起右前腿放在裴凌掌心之中。 林冲这时走过来，低声对裴凌道：“王上，我们的探骑发现那些山民还跟着我们没散。” 裴凌眼睛闪过一丝冷光，随后道：“你亲自带几个好手，不计代价抓一两个人回来。” “喏！” 林冲应了一声后，立刻下去挑人。 没过多久林冲他们绑了四个山民回来，这四个山民一看到裴凌就开始吐口水，拿当地方言不停地咒骂他。 裴凌也没动怒，只是指着这四个山民对着雪王和月姬道：“这些就是杀害你孩子的凶手，你们要想报仇的话就动手吧。” 裴凌说完示意林冲他们让到一边。 雪王和月姬低吼一声，立刻朝那四个山民扑上去。 四个山民直接被雪王和月姬咬断了喉咙。 裴凌走过来摸了摸雪王和月姬的脑袋道：“你们把狼群叫过来，让它们记住这四个人身上的味道，然后带我们去追上他们。” 雪王和月姬点点头，立刻开始用啸声发号施令。 很快一千多匹野狼排好队走过来，挨个闻了闻这四个山民身上的味道。 没一会儿狼群开始往同一的方向跑，裴凌立刻下令：“所有人跟上去，遇到敌人格杀勿论！” 谅山的这些山民很擅长在山林中活动，但他们再擅长也无法跟这些野狼相比，更何况还是听从指挥，数量极多的野狼。 在一晚上的追击过程中，不断有山民被狼群拦截下来。 裴凌懒得跟这些山民废话，直接命人用弩箭送他们归西。 其实站在这些山民的角度，裴凌他们是外敌，是侵略的一方，山民对裴凌他们发动进攻不仅没错，反而还是英勇爱国的行为。 可站在裴凌的立场，这些山民不断袭扰他们，并且杀意十分坚决。 如果要避免决战时这些山民突然杀出影响战局，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时候把他们一举除掉。 这无关心狠不心狠的问题，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当初安南国的人屠杀钦、廉、邕三州百姓时，也没有手软过。 裴凌在山里和这群山民周旋了三天，最终十几个寨子被裴凌一一找到，除去老弱妇孺以外，其余全部屠戮一空。 解决完这些山民后，裴凌带着三万兵马外加一千多匹野狼，迅速来到谅山以南。 裴凌亲自勘察了一下这一带的地形，最后选择了三个最佳的伏击地点。 三万火枪兵进入伏击点的第二天，李常杰的十万大军终于到了。 或许李常杰根本没想过裴凌敢带着三万兵马主动来与他决战，所以李常杰连探马都没派一个，直接带着十万大军一头扎入裴凌的伏击圈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