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是男人第二次投胎》 1、第 1 章 “叩叩叩...” 敲门声响了几下,没有人来开门,外卖小哥喊了一声:“您好,外卖。” 但房里还是没有回应,小哥下一单的提示音响起,他从怀里摸出手机,“嘟嘟”的声音持续了一会,依旧没有人,小哥有些无奈挂在门把手上,点开外卖软件:“@顾客,您好,外卖给您挂在门把手上了。” 这次得到的回应倒是很快:“好的,谢谢。” 外卖小哥这下才放心地离开。 约莫过了四五分钟,门才被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指甲修剪圆润,速度极快地摘下把手上的外卖,又很快得关上了门。 安清靠在门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拿到了! 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他赶紧小跑着到了茶几旁,他家没有餐桌,平时吃饭都是在茶几上吃的。 他是一个超级社恐,人走之后再去取餐会让他感到安心,有意识地避免与人的一切可能性接触。 拆开包装,还热乎的烤肉拌饭,他小口地扒着饭,一只手在手机上划来划去。 安清是个画家,工作也是在家里就可以,因此手机是他与这个世界接触的唯一途径了。 “叮咚——” 手机上方出现的消息提示,是他大学时候的一个同学。 安清点开消息: 婚礼邀请函 文案:我们结婚啦 以爱之名以余生为期 良辰已定吉日待访 吾有薄酒以谢良友 敬备喜宴随后尊驾 邀请您见证我们的爱情 下面是他熟悉的大学同学和新娘的名字,还有结婚日期。 安清翻了一下日历,婚礼在三天后,他将这段群发的消息读了几遍,夹了一口饭又放下了。 在大学时他就是这幅样子,一开始还是有同学和他说话,叫他出去玩,但随着他拒绝多了,大家也就不叫了,再渐渐的,他就变成了一个人,也没人再来招惹他,知道他孤僻的性子。 但他其实也想有朋友,像个正常人一样跟人说话,他不想去看心理医生,感觉在他们面前会暴露自己的隐私。 肚子还是空空,满满的一盒饭也只被破坏了一小块,但安清却觉得突然没有了胃口。 就算他去了,同学还记得他吗,会不会其实人家根本不欢迎他。 安清丢下手机,陷进他花几万块定制的高级沙发里,视线集中在自己的脚上,他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人,与谁都没有交集。 可能是沙发太舒服,也可能是现在时间有些晚,安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天已大亮,再贵的沙发睡姿不当一宿下来也是腰酸背痛,他揉揉酸痛的脖子,桌上的烤肉饭早就凉透。 他叹了口气,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同学的那条微信上,他在手机上敲了两下,不知道该不该发出去。 就在他走神时,握着手机的手不小心点到了发送:地址在哪? 他一惊,手忙脚乱地想摁撤回,手机叮咚一声,同学已经把地址发了过来。 安清拿着地图搜了一下,离他家有点远,这样要去的话,要坐车,他没有考驾照,也没有车。 想来想去,安清决定还是打个车,这样接触的人少一点。 他回了同学一个表情,给自己打气:安清,你可以的,大胆走出去,跟人接触! 婚宴上人一定很多,他一定要挺住不走,还要多和人说几句话! 时间转瞬而过,安清摁掉闹钟,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往洗漱间走,凉水让安清褪去睡意,清醒不少。 电动牙刷在嘴里震动,他真的要去参加同学的婚礼了,他们一届的,这是他知道的第一个结婚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没有给他发消息。 望着镜子里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有点长,可以扎个小揪揪。 能走进婚姻的殿堂真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大学时候也有女孩子跟他示好,但因为他性格的原因,没法跟人交流恋爱。 秋天的风有些凉,他看了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套了件浅米色的毛衣。 同学定的是很出名的酒店,他戴着口罩,在人群中找着写礼账的地方。 “多少?”拿着红账本的人,指了指一旁的收款码。 安清拿着手机扫了一千块过去,他听见上一个人写得一千。 “什么名?” 安清说了自己的名字,但声音太小,那人又问了一遍。 后面还有排着长队的一群人,安清这样浪费时间时间有点不好意思,他摘下口罩,提高音量:“安清,平安的安,清澈的清。” 记账的人一愣,随后在纸上写下安清的名字,还在嘟囔道:“是个男孩啊,我还寻思是女孩呢。” 安清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磁性又低沉的声音:“五十,晏文,日安晏,文化的文。” “还有人随礼随五十?”记账的人十分不满。 “随礼随的是心意,五十也是一份心意。” 记账的人没再说什么,大喜的日子不宜冲突,何况随礼这玩意也没有明确的说到底多少才合适。 好厉害,将写礼账的人说得哑口无言。 安清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似是感到他的视线,安清见他有点要回头的趋势,赶紧脚步匆匆离开了。 挑了比较偏僻的位置,一个没人的空桌坐了下来。安清松了一口气,终于能让他自己待会了。 突然出现一道阴影,安清面前多了一个人,是刚才那个五十块钱的人。 安清忍不住崇拜之心偷偷打量他,他长得好帅,像是之前他刷到的一个太太的设子,他一直在摆弄着手机,不知道手机上面是什么,微抿着唇角,看上去有几分不耐烦。 他穿的就是一个普通的纯黑色卫衣,简单的牛仔裤,洗得有点发白,估摸着穿了很久。 安清不经意间看到他裤兜里露出的白色一角,有点奇怪,看上去好像是塑料袋,这是做什么的? 他还来不及多思考,呼啦过来一群人,将本来的空桌填满,安清瑟缩地坐在两个陌生人中间,垂着头。 不能跑,不能跑!一定要坚持到上菜吃完饭。 不知过了多久,度秒如年中终于上菜了,做了半天思想建设,安清拿起自己的筷子,手上哆哆嗦嗦地夹向离他最近的凉菜。 他做了半天思想建设,手哆嗦着拿起筷子夹向桌上那盘凉菜,大家纷纷从裤兜里掏出塑料袋。 面前的盘子却突然被人抽走,安清一愣抬头看去,只见那人动作快出残影,风卷残云绕过所有人把桌上的菜倒进自己手中的塑料袋,安清回过神时,桌上只剩下裝虾摆盘中的两个生菜叶子。 还在往兜里揣饮料的人似是也感到众人咬牙切齿的视线,微微抬了抬眼皮,用他清冷的磁性声线说出胜利者的宣言:都不吃了吧。 众人:……妈的小子,算你有手法。 安清感觉那人身上这一瞬间好像有光,好酷好帅,这么多人如此淡然,得向他请教一下能这样的办法。 他赶紧放下手里的筷子,一路小跑追逐着那个黑色高大的背影,用尽了过去二十多年积攒的勇气抓住他的胳膊:“你...你好,能加个微信吗?” 在那人转身后他立马松了手,怯懦地垂下头。 这样直接管人家要微信,是不是太唐突了,会不会以为他是搭讪的,慌张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我我不是...” “可以,五十加微信,扫码还是现金?” 安清:....? 在面前的人逐渐露出不耐烦神情时,安清赶紧拿出手机:“扫,扫码!” “微信收款五十元。”机械女声响起,面前的男人才给了安清一点好脸色,他在手机上扒拉了两下,调出加好友的二维码,递到安清的面前。 出现了添加成功的提示,男人才离开。 安清也要出去,跟在男人身后,不知不觉跟他上了地铁,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待了这么久都没有不适。 他悄悄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人,这人看起来好像很累,眼底还有淡青的阴影。 地铁的播报声伴随着男人一起下车,安清才感到不适,他看了看这站,离他家也就十分钟的距离,也就跟着一起下了车。 这是他们大学的站点,他买的小公寓就是为了能离学校近一点,从地铁站走到家还要路过学校,意外的是他居然和男人一路。 他一直这样跟在他身后,也没有被发现。 看着他进了大学,安清想,原来他还是个大学生。 回到家安清先是补了一觉,醒了时已经是下午,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定个外卖。 他想起今天加的那个超级社牛,点开微信,还是停留在加好友的那个界面,要不是这人的微信名是晏文,安清还以为自己加了个什么诈骗推销之类的微信。 头像上面白字红底,写的是xx家教,联系人:xxxxxxxxx一串数字。 安清点开这人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昨天刚发的:心悦奶茶店大促销,情侣买一送一,心动不如行动,只有三天优惠,冲冲冲。 安清知道这家奶茶店,十分出名,在学校正门旁边,晏文是在那里兼职吗? 下一条是健身房办卡活动,下下条是某多多砍一刀。 安清向下滑着朋友圈,全是各种广告,从奶茶火锅,到浴池宾馆游泳健身,甚至还有家教全科,这人还有什么没涉及的业务领域吗? 想起他今天穿的有些旧的衣服,还有搂席熟练的样子,应该是生活有些拮据吧。 安清深呼吸两口,打开了两人的聊天记录,酝酿半天发过去两个字:“你好。” 掐着手机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复,难不成是在忙? 直到他吃完晚饭,聊天界面还是毫无动静,安清有点紧张,这人莫不是个骗子,加完好友就给他删了? 想到这他在表情包里挑了半天,发出一个表情,没有预想中的红色感叹号,安清微微松了口气。 又过了两个小时,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他赶紧打开,不是他发来的,他有点失望地放下手机。 过了一会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重新点开两人的聊天界面,点加号,点开红包,输入金额五块,指纹支付,发送。 发出不足五秒钟:您的红包已被领取。 安清:...... 2、第 2 章 可能是拿了红包在装死也不合适,安清收到一个:刚才在洗澡。 安清也不是傻子,他信他个鬼,他在手机上敲了两下:“我叫安清,吃席的时候坐在你的对面。” 晏文拿着手机还在观察股票的行情,看到这句话有些警惕,他夹了一口中午带回来的菜塞进嘴里,心想这人莫不是一张桌什么都没吃到过来兴师问罪的? “吃席是一门技术,你自己没吃到只能说你没手法,找我没用,概不负责。”要不是这个人花钱加了他,他直接拉黑,好怕接下来就是骂他的话。 室友刚洗漱出来,看到晏文捧着手机一脸沉色,还以为他是股票亏了:“怎么了文,这次股票买岔了?” 晏文心不在焉地回复他:“没,涨了点小钱。” 室友更疑惑了,赚了怎么还这副表情,难不成赚了几块就? 晏文买过的股就没有亏的,他在这方面真的很牛,看着他不怎么样的脸色,室友抱着笑话他的心思随口问了一嘴:“赚多少?” 晏文正思考安清发来的话是什么意思,也就下意识说了实话:“两万。” 室友嗷得一声:“你管这叫小钱,我不管,你要请我们吃饭!我这就告诉老二老三去。” 晏文猛地回神,皱了皱眉,这下要破费了。 手机屏还停留在安清给他发的最后一句:“我不善于与人接触,总是下意识逃避,今天见到你,觉得很崇拜,想...想跟你做朋友,多跟你学习一下。” 晏文皱着眉头,这是新型搭讪方式吗? 安清似是料到了晏文接下来的拒绝,对晏文的性格有些了解的他又添了一句:“我会支付报酬的!” “给多少?”晏文从寝室的桌子里掏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开始吃中午拿回来的剩菜剩饭。 “晏文,你从食堂打的吗?”室友刚洗完澡一身水汽,擦着头发一边在寝室群说晏文赚了两万的事一边随问。 晏文盯着没有回复的屏幕,心想果然是搭讪的,问到钱就不说话了:“不是,去吃席拿回来的。” 室友十分疑惑,晏文是孤儿:“吃的谁的席?” 晏文回答的理所当然:“不认识,路过偶然看到的。” 今天过得他十分满意,吃席随的五十块钱也回本了,稳赚不亏。 室友停顿了一下擦头发的手,一阵无语,不过他并不在意,晏文干的这类事有很多,他有各种省钱的奇葩想法。 晏文动了动手指,在屏蔽之前又弹出一条记录:您收到一条转账 他拿起带回来的碳酸饮料喝了一口,一边点开消息,看见上面数字时没控制住,嘴里的饮料喷出去,还有一半太慌张咽下去,咳个不停。 室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还好没有站在他对面:“在和谁聊天呢?” 晏文擦干喷在桌面的饮料:“在和一个钱多的傻子。” 直接就给他转账了,不怕他是个骗子吗?他就应该直接给他拉黑,给他一个教训。也就是遇上他这种有良心的,傻子的钱不赚白不赚。 安清满脸黑线,头一次感到有钱是这么好,他犹豫着扣下几个字:一个月一万可以吗? 这些钱会不会有点少,他会不会不同意。 可是微信转账上限只有一万,要不要再转点... 叮咚—— 吃喝玩乐优惠券私聊:没问题。 他虽然喜欢钱,但还是有原则的,也是避免两个人以后说不清,这钱怎么花还是列个条子。 晏文的手指在手机上敲出闷声,没过多久安清就收到一条微信:“陪聊一小时五十,语音一小时一百,视频一小时二百,其他项目以后再加,ok?” 安清很久没人接触了,他微微怔愣了片刻,回复了一句好,希望这个人能把他带出现在的困境。 在晏文看来,安清就是个有钱烧得少爷,金娇玉养的不知道怎么与人接触,没有朋友,他以后只要跟他说说话,当他朋友就是了,他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收点钱不过分吧,估计这少爷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点开安清的朋友圈,试图了解一下这个人,但朋友圈是一条横杠,什么都没有。 “朋友圈是一条横杠是什么情况?”他转过头问室友。 室友幸灾乐祸:“一种情况是这个人没有朋友圈,这种情况几乎为零,现代人哪有没有朋友圈的,自然就是另一种了,就是这个人屏蔽了你,不让你访问他的朋友圈。” 说完室友十分好奇,加晏文的都是准备搭讪的,这怎么还有屏蔽他的,他往晏文的方向蹭了两步,想偷窥他的屏幕。 晏文把身子扭到另一个方向,不理会他。 相比于屏蔽他,他觉得这个人没有朋友圈的可能性更大,安清的头像是一幅画,微信名就是“安清”两个字,晏文回想着见到的安清...想不起来了。当时只顾着赶紧回去吃饭了。 他一边往嘴里扒拉着带回来的剩菜剩饭,一边不经意点开安清的头像,放大来看,只是一张普通的画,晏文没有什么艺术天分,扫一眼就退回了。 “现在是九点十一,要聊天吗?”晏文收了那一万块:“以后从这里扣就行了。” 安清回复得很快:“那...那先聊一个小时的吧...” 拿钱办事晏文就来劲了:“我叫晏文,是a大金融的学生,上大二。” 安清:“我知道。” 晏文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 安清急忙解释,手忙脚乱地打字,怕被当成什么跟踪狂变态:“我以前也是这个学校的,为了方便来回通勤,就在学校旁边买了个小公寓,下午回来时跟你坐一趟地铁,下车后也是一个方向...” 晏文心想怪不得直接转钱给他,原来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底细,这样看来还不傻。 “你是之前就这样不与人接触吗,还是后来变成这样的。”社恐从心理学上来说,就是因为太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了,别人有什么动作,都会下意识地想到自己的身上。 安清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握着手机的指尖有点颤抖:“后面变成这样的。” 晏文也很懂得分寸,没有追问。 “你是今年刚毕业的吗?” “嗯,我是学艺术的。” “那我们的学院离得有些远,应该之前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像晏文这样的人,若是见过,安清一定是忘不了的。 a大占地面积很广,开车从晏文的学院到安清在的地方都要十多分钟,两人见面的几率本就不高,何况...何况他每天就是两点一线,总是带着帽子和口罩,这让本就不高的几率变得微乎其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基本上都是晏文在主导,问一嘴,安清回一句。 一个小时下来,安清对晏文还停留在他告知的表面信息,而晏文扯了扯嘴角,看着屏幕上一连串的信息,差点给安清裤衩子都扒了出来。 “一个小时到了,续费吗?” 安清又是一怔,这时间过得好快,十点多了,想起有个稿子还有点没画完:“先不聊了,我要吃个饭工作了。” 晏文有些失望地“啧”了一声,这么好赚的钱可不多了,但是老板不聊了,他也没有办法。 “那好吧,去吧。” 安清先是取了门口的外卖,草草吃了两口,坐在电脑前画稿子。 他其实根本不缺这点小钱,银行每个月给他的利息跟他画稿子的钱就差不多,只不过是找点事做,娱乐自己,他不靠这个东西吃饭。 一开始安清只是分享一些自己的画,但随着人气越来越高,就不断有人来找他约稿。 安清刚开始接稿时什么都不懂,被指使着改来改去,他又不是强硬的性格,画完那稿就在软件上挂了自己的新规定,找他画草稿只可改三次,不能接受婉拒。 本来是他不愿与人交流争辩,却阴差阳错因为这个让很多人更相信他的实力,起到了正面效果,约他的人都排到了明年。 但毋庸置疑的是,安清的技术是一顶一的,画出来的东西或许有的时候没有满足甲方的要求,但往往他的理解更能贴近这个人物,获得大众更好的反响,他的画塑造了不少灵魂的纸片人。 因此这些公司对安清都是十分尊敬,有的呼声高的游戏人物,在出新皮肤的时候,会有这个人物的粉丝在官博下面叫安清来画。 安清的画自带了一波宣传效果,也更多公司愿意找他。 剩个结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安清没想到自己画了这么久,有个地方总是感觉不对,涂涂改改了好几遍。 半途困得不行,打开冰箱才发现家里的咖啡也没了。 把文件传给对接的人后,安清困得实在不行,躺床上就睡着了。 次日他是被晃醒的,昨天没有拉严的窗帘透了阳光进来,安清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 屏幕上不断弹出来的消息提示,安清点了进去。 “太太太太!你是我滴神!这么快就画好了。” 与安清对接的甲方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还是安清的死忠粉,他们公司是一个大型游戏公司,几乎三分之一的海报都是安清画得。 安清手机上显示的已接收文件提示,下面是一串赞叹之词:“太美了!我有幸第二眼看到了这个海报,她就是我心中的萨琳娜。” 被人认可是一件极为值得高兴的事,安清看着一连串的聊天框,敲下:“谢谢被你喜欢。” 小姑娘算是和安清说过最多话的人了,但安清觉得跟她之间相处并不自在,客套两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安清率先结束话题:“我要起床啦,你去拿给主管看一下吧。” “好好好,太太注意身体,不要总熬夜了!” 安清揉揉胀痛的太阳穴,他小时候身体就不是很好,还生过一场大病,前些日子的生活还算规律,最近有些烦躁,焦虑的心情让他生活作息混乱,现在身体抗议,头昏脑涨没有精神的感觉确实难受。 以后还是要早点睡,他这个不会与人相处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还是慢慢来吧,何况现在他已经在进步了。 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安清洗完漱回来才发现,除了对接的小丫头和群消息,他居然还有一条未读。 因为是红底白字的头像,右上角的红底白字圈的消息未读标识并不明显,安清才注意到。 晏文给他发了什么,安清莫名有些期待。 3、第 3 章 安清点开聊天框,赫然入目的是一条广告:“心悦奶茶最后一天活动,不容错过!!!” 这人就这么缺钱吗!安清有些无语,附近的外卖被他吃了四年,再好吃也有点腻了。 安清扒拉着手机上的教程,挑了一个简单的,家里还有面条,他的厨房根本没有用过,但烹饪工具一应俱全。 面条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看了一下没有过期,安清才动手。 葱蒜都没有,安清直接跳到后面水半开下荷包蛋的步骤,在教程里逐渐变得清晰完整的荷包蛋,在安清的锅一入水就分散到不知哪去,化成白的黄的一摊,给一锅水染得有些恶心。 安清无奈地将水倒掉,刷锅时才发现,蛋糊在了下面的锅底上,他又拿刷子刷了半天。 放弃了难度最高的荷包蛋后一切还算顺利,只不过在加盐的时候又陷入了僵局,教程上说加盐适量,适量这两个字,每一个字都是经验。 安清只好少放些,要是淡了还可以再加,咸了就没办法了。 折腾好了,摆放在茶几上一碗金黄的面条,看着也是像模像样的,没忍住拍了个照留作纪念。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安清嗦了一口,感觉还不错,他打开微信,在和晏文的对话框输入了很久,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晏文看起来有些拮据,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打工,跟他说话会不会打扰到他。 安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发出了:“现在能陪聊吗?” 没想到很快就得到了回应:“在吃饭,可以语音,有点累不想打字。” 安清筷子掐在手里,语音啊.... “要吗?”晏文打下这两个字就给手机放在一旁,掰开木头筷子,打字费时费力,哪有语音赚得多。 安清咬了咬牙,在心里排练了几遍一会要和晏文说的话,约莫五六分钟后,给晏文回了一句:“好。” 他话音刚落,手机上就弹出了电话,安清下意识把手放在红色按钮上,电话挂断。 他一激灵,刚想打字和晏文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就又弹来一个电话。 刚好要摁得下一个键子在红色按钮的位置,安清又不小心挂断了电话。 他心里一沉,这下解释不清了要,可没想到晏文孜孜不倦地又打了一个。 安清这下极快地接了起来,有些忐忑地“喂”了一声。 晏文的声音从手机的听筒里面传来,被电流加工过的声音与本人有些差距,但还是低沉有磁性:“老板,你这是考验我呢吗?” 安清脸一红,还好隔着屏幕看不见:“我...我刚才不小心摁倒了...” 晏文应该是在吃饭,听起来也是面条,听筒里传来秃噜声:“摁错两次?” 安清扣着衣服上的扣子,跟晏文解释:“我第一次下意识摁掉了,然后想跟你解释,打字时那个键子正好在挂断键上,就...就又不小心摁掉了...” 手机里只有晏文嗦面条的声音,安清不知道他有没有不快,又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晏文手上的动作一顿,咽下嘴里的东西:“那你是有意的咯?” 安清慌张摆手解释:“真、真不是!” 晏文似是不确定地反问:“真不是?” 安清赶紧道:“真不是!” 晏文:“什么?” 安清以为他没有听见,又说了一遍:“我说不是故意的!” 晏文:“没听见。” 安清:……再意识不到晏文是故意的他就是真的傻了,但他还是老实地又回了一遍“真、真不是。” 晏文嗦了一口面条,漫不经心地回复:“哦,我是。” 安清先是愣了一瞬,这人真的……可随后这样的相处氛围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样也很快乐。 方才安清说话都是很小声,晏文要把手机拿到离耳朵很近的地方才能听到,现在猛然在耳朵边炸开少年的轻笑,晏文耳朵有些发痒。 见识到晏文这幅样子,安清也放松不少,把手机打开扬声器,放在一边,嗦起了面条。 “你中午吃的也是面条吗?”晏文听到传来的熟悉声音问道。 安清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咽下后有点像是炫耀般:“我自己做的。” 晏文这下更疑惑了,原来有钱人也要自己做饭。 安清还发了一张照片给晏文,得到电话里的一声嗤笑:“这什么东西,怎么瞅着这么恶心。” “它就是看着不太好,吃着还是很香的!” 但他的解释并没有让话筒那边的人相信一星半点,反而笑声更大。 安清满脸憋得通红,又不知道如何证明,气鼓鼓往嘴里塞着自己折腾了好久的面条。 明明很好吃! 晏文笑够了,两个人自己吃自己的,安清也是饿得不轻,这一碗连面汤都干了。 “晏文,你吃完了吗?”听筒里那边只传来微弱的电流声,还有偶尔出现的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嘈杂声。 安清试探着叫了两声:“晏文?” 并没有得到回应,他没有听到这人离开的声音,想起昨天见到他眼底下的青黑,难道是睡着了吗? 安清也没有再喊,刚才还喧闹的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他收拾好碗筷,阳光透进窗户,带来些暖意,安清也涌上了倦意。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也上了床。 这一觉他睡得特别好,最后是被吵醒的,听到吵闹的声音安清还以为是在梦里,他家只有他一个人,因为怕吵闹,装修的时候特意做的隔音,哪里来的声音? “芋泥波波奶茶,少冰,七分糖。情侣是买一送一,送的是自选还是一样的?” 怎么还有女孩子的声音。 “相同的,但是可以选择口味。”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那他的那个要全糖少冰。” “好的,但是要证明一下你们的情侣关系。” 女孩子似是一怔:“要怎么证明?” “你亲他一口。” 声音短暂变成嘈杂的环境音后,熟悉的低沉男声响起:“可以了。” 随后提高音量不知道在对谁喊:“两杯芋圆波波,一个全糖一个七分,都少冰。” 安清一些被喊得从梦中惊醒,是晏文的声音,他拿起手机,上面的通话时间还在一秒一秒的增加,数字已经变成五个小时三十七分钟五十六秒。 是忘记挂电话了吗,安清犹豫着要不要挂断。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户透进的灯光,安清拿着手机走到前面的落地窗,他家楼层高,俯视着下方灯火,他没有一丝实感。 孤独是他的常态,没有朋友,亲人也不喜欢他。 手机上跳动的数字驱散了他的寂寞,在他死水一样的心田泛起波澜,好像有个人在一直陪他说话一样。 安清没有挂断电话,晏文应该在那家奶茶店打工,听起来很忙,客人不断,喧闹声带着烟火气,与这个世界有了交集。 一边听着那边的声音,安清一边回到画室坐在画板前胡乱地画着,他学得比较杂,偶尔也会这样坐下来画些什么,可以静心,也可以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喂?安清?”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的他的名字,让安清拿着画笔的手一顿:“嗯,在呢。” “我忘记挂电话了,你怎么没挂。”今天的奶茶店十分忙,晏文难得闲下来,刚坐下来打开手机,就停在微信通话这个界面。 安清重新在画板上扫了几笔:“我...我有点孤独,就没挂。” 晏文微愣,看了一眼时间:“好吧,不过现在要挂了,我要下班了。” 安清也没强求:“嗯,好。” 晏文应了一声,“嘟”的声音过后通话就被切断,房间重新安静下来,没有丁点杂音。 安清叹了口气,好像在那个声音过后,他又回归了一个人的黑暗,孤寂如涌入的海水,瞬间填满了整个房子。 画板上的画已经画得差不多,柜台、椅子、还有上面的招牌,连一应奶茶的名字都写在上面,是安清听着电话里客人们要的奶茶记下的。 在柜台后面,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系着花边围裙的男人,在操作面前的机器。 安清回忆着见过的晏文,在脸上填补了五官。 他搓着手上弄上的颜料,打开手机的外卖软件,在搜索框中输入“心悦”,他不怎么喜欢喝奶茶。 店铺上写着还有三分钟关店,安清手忙脚乱地找到那杯芋泥波波,选好了五分糖,热,初秋的天气有些凉。 在付款的时候只剩下几十秒,还好他是人脸识别。 看到付款成功的页面,安清松了口气,现在才九点,这家店关得有点早。 等外卖的功夫,安清洗了个手,颜料难洗,搓得有些发红。 安清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就响起了敲门声,这么快应该不是外卖,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偶尔也会有物业来敲门。 他虽然不想与人接触,但担心这么晚敲门是不是有什么事,比如漏水之类。 安清穿上拖鞋,两步并作一步过去打开了门。 “你好,外卖。” 前不久还在他电话里响起的低沉磁性的男声,突然之间在耳畔炸开,安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是晏文! 4、第 4 章 见安清没有伸手,晏文又喊了一声:“外卖。” 安清这才抬起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谢...谢谢。” 四目相对,熟悉的眼睛和声音,晏文瞳孔明显的收缩了一下:“安清?” 安清垂下头,嗯了一声,在电话里聊得还可以,但见到了真人,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怎么会是晏文来送呢,难不成他还兼职骑手?想到朋友圈里的一堆广告,安清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关店的时候有人下了一单,大家着急下班不想等骑手来,刚好我顺路回学校,就捎了过来。” 晏文确实注册了骑手。 晏文看着面前垂下头,恨不得缩成一团的人,看起来像他养过的仓鼠,软软的头发有点炸毛,穿着可爱的小熊睡衣。 “安清。”晏文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怎...怎么了?”安清抬头仰视着晏文深邃的眉眼。 晏文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只是在他头顶比了比,努力维持着自己声音平稳:“你长得好...可爱。” 安清愣了一下,脸腾地一下爆红,一时的气愤让他难得自在,但声音还是很小:“我,我,也不是我想这么矮的!” 其实安清并不是很矮,他有一米七五左右,但晏文至少一米九,在晏文的面前足足矮了一头。 晏文“哦”了一声:“我走了,快封寝了。” 安清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电梯里,好半晌才拿着手里的东西进屋,跟做梦一样,在他画里的人,一眨眼就到了他家门外。 安清住的地方是个高档小区,电梯里的镜子都擦的一尘不染,晏文刚才能进单元都是给门口保安看了手里的外卖单。 晏文瞄了一眼电梯里镜子里的自己,表情还算正常,找到了,但已经认不出他了。 寝室十点关门,现在已经九点半,要来不及了。 只能老套路了,晏文敲着宿管阿姨的窗户:“阿姨,打工回来晚了,又要麻烦你了。” 里面传来亮光,阿姨举起手机向窗外照了一下,马上阴沉的脸色大变:“诶呦,是晏文啊,不麻烦不麻烦,下次直接说名,阿姨就放你进来了不是。” 晏文对着阿姨露扯了扯嘴角:“行,下回我直接说名字。” 他匆匆回到寝室,今天是周日,明天有早课,室友都回来了。 “晏文!我们给你安排好了,明天下午没课,就去吃这家烤肉!” 谢子明指着手机上的那家店铺,对着进来的晏文道,旁边两个还在起哄。 晏文的抠是出了名的,他们其实也不是真的想吃这顿饭,就是想从晏文的手里扣出来点什么,把这事当成了一种挑战。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晏文居然停下来看了一眼说:“可以,但不是这家。” 他现在只想好好静下来想想接下来的事。 三人当场石化在原地,晏文同意请吃饭比中了彩票一等奖还费劲。 谢子明上前一步,抓着晏文的肩膀摇晃:“你是谁,把晏文还给我们!” 另外两个也一边一个抓住晏文的胳膊:“被夺舍了,晏文不可能同意请吃饭的。” 晏文被他们抓得紧,挣脱不开,无奈地叹口气:“我给你们写个条行吧。” 谢子明还是不信,两个室友抓着晏文不放,谢子明拿了纸笔过来,看着晏文写好了摁了手印,才给他放开,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看了半天,庄重地放进兜里。 三人这才放过他去洗漱。 晏文擦着半干的头发,坐在床上,打开手机,给安清发了一条:“老板,聊五十块钱的吗?” 他的手指在安清的头像上来回滑动,慢慢变成了方才安清的那张脸,手指轻轻圈起,将那个头像圈在指尖。 晏文古怪地笑了一声,嘴里无声的念出在心里翻涌了十余年的名字——阿青。 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响起时安清正支着平板在看视频,他放下手里的奶茶,双击屏幕暂停。 “好。” 晏文能想象到如果是和他面对面说话时安清的神态,垂着头,眼神躲闪,还有...在拖鞋里扣弄的脚指头。 “刚到寝室吗?”安清吸着下面的啵啵,还有些恍惚,可口中甜腻的奶茶告诉他,晏文确实来过了。 还真是巧,这都能遇到,安清回想着刚才晏文的样子,今天他没有穿那件黑色的卫衣,不过他还是那么帅,下午的时候他有听到女孩子管他要联系方式。 他听到他说:“三百一位,扫码付款。” 上次还管他要五十呢,一定是加的人太多,涨价了。 安清手里的奶茶一嗦而尽,晏文回得很快:“嗯,回来的时候封寝了,叫阿姨开的门。” “啊!还能这样,我还以为回来晚了,就进不去了呢!” 安清的惊讶之情,隔着屏幕都能溢出来。 “跟宿管阿姨关系好就可以。”晏文一边回着安清的话,一边想这个金主看起来不太聪明。 “真好,我没有住过寝室,有人一起住会很热闹吧。”安清又感到有些遗憾,因为他的性格,总是留下后悔的情绪。 “也不是很好,做什么都不方便。”晏文想象不到安清跟一群糙汉住在一起的样子。 安清读着手机上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那...那确实挺不方便的哈。” “芋泥波波好喝吗?”晏文心里翻江倒海,压抑着自己跟安清平淡的对话。 安清扫了一眼桌上的空瓶子:“挺好喝的。” “下次可以来店里买。”这样就可以再见面了。 “好。那你会给我便宜点吗?”安清开个玩笑。 晏文在手机这边轻笑,手上冰冷的摁下两个字:“不会。” ...... 安清意料之中,又有点想笑,他真是视财如命,笑着笑着他又沉了脸。 脑子里拿着刀的小孩,一手血,面目狰狞地咒骂他:“你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跟我们争这些!” 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挣扎的有多困难。 晏文看了下时间,主动终止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我要睡觉了,你几点睡。” 他现在情绪不稳定,再聊下去不知道会说出什么。 睡了一天,安清没有什么睡意:“还不知道。” “早点。” 安清心里有点暖,虽然这很可能只是随口一说的客套话,但也是在关心他,于是给晏文回了一个小兔子点头的表情。 现在还没到十一点,安清把平板关上,手机放在一旁,僵硬地躺在床上,明明没有睡意,还是合上眼睛。 睡一觉就到了明天,晏文就醒了,他就可以和朋友聊天了。 安清可能是这几天睡眠不好,熬夜熬得多,醒的时候又是中午,摸过来手机一看,晏文一上午都没有给他发消息,心里有点失落。 不过说不定他有事,他每天打那么多的工,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早啊,我这一觉睡到现在【哈哈】。” 他捧着手机等了一小会,没有回复,起床先去洗漱。 回来时手机多了一条未读,是下一单约稿人的消息,大概是稿件要求,和一些人物设定信息。 安清捧着平板点开看了一会,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退出来拿过手机,点进聊天界面,点开晏文的朋友圈,聊天框,一直反复几次。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微信电话的铃声响起来,红底黑字的头像在手机屏幕中央,十分显眼, 安清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绿色接听键:“喂。” 听筒那边似有风声传来,还有吵闹的人声,安清一阵恍惚,上学的时候放学就是这样的。 晏文的声音在这么多嘈杂声中,传到安清的耳朵里依然清晰:“安清,能听见吗?我这有点吵。” 安清的手一颤:“嗯。” “我上午忘带手机,刚从寝室拿出来。” “啊,这样啊。”安清盯着沙发垫子上的印花,躁动的心一下就安静下来。 “我下午还有点事,晚上回来再聊好吗?” 晏文说一半的时候,有个男声喊他的名字:“晏文,快点,车来了。” 他好像真的很忙的样子,安清赶紧道:“那你快去忙吧,晚上再聊。” “嗯,那我先挂了。” “好。” 在电话挂断音传来之前,安清还听到那边的人说:“晏文!磨磨唧唧很谁打电话呢,不会是一会想跑路逃单吧。” 晏文的朋友真的有好多,好像跟谁都相处得很好。 手机上停留的通话记录:三分十一秒。 莫名地给安清打了一针定心剂,在上面还有一条消息:“手机放在寝室了,刚下课回来,下午有事出门,要没电了。” 原来晏文刚才给他发了这条消息,那他为什么又打个电话,是怕他生气,所以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吗? 安清揉揉脸,有朋友真好啊,好像随时有人牵挂着,还有人等着他,生活中因为两个人交集产生的关系,使世界多了色彩。 浮躁的心因为晏文的电话安静下来,他这下终于能安心工作。 今日外面的风很大,吹得人走路都费劲,晏文被一左一右拖着进了车,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他想抬起手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左右护法牢牢地摁着他。 “我真不走,头发挡住眼睛了。” “没事,我给你弄。”谢子明转过身,从前面的座位探出手,拨弄了两下晏文的刘海。 不怪他们这么谨慎,实在是晏文扣得天怒人怨,连牙刷都要用的毛都飞了才会换,一个人打了好几分工,恨不得给一块钱掰八瓣花。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同意请他们吃饭,好比天上下红雨,走路捡到金子,他们不能不防。 晏文趁两边人不注意,用力挣开了他们的钳制:“我要是想逃单,一开始拒绝不就好了。” 这么一听有点道理,三人这才暂时放心。 最后去的地方是晏文挑的一家烤肉,地址在偏僻的地方,装修看着不像市里的那么好,不过大家也不是很在意在哪吃,只要是晏文请的都可以。 服务员热情地拿出手里的菜单摆放在桌面上,等着点菜。 晏文对着三人道:“这家店的量很大,你们先少点点,不够再要,不然浪费。” 三人连忙点头,虽说晏文难得请他们吃饭,但晏文是孤儿只靠自己赚学费这事他们都是知道的,所以也不会趁机宰他,故意多点不吃。 几个人轮流点了几样,最后送回到晏文手里,问他还要不要加点什么,晏文看了一眼:“不用,服务员有点忙,我拿过去吧,顺便拿几瓶饮料。” 三人早已被他这副大方的样子惊得怔住,满脑子都是晏文怎么了,是不是最近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怎么会这样? 晏文左拐右拐找到了刚才的服务员,把手里的菜单教给她。回头看了一眼三人没有注意他:“我朋友们爱吃辣,多放,能放多少放多少。” 5、第 5 章 服务员连连答应,并跟晏文一顿保证:“放心小伙子,我们家的辣椒都是魔鬼辣,一定让你们满意!” 晏文达到自己的目的后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点点头以示自己的信任:“麻烦了,再给我拿四扎啤酒。” 几人一边捅咕手机,一边随意聊着等着肉烤好。 滋滋的声音伴随着肉香飘到众人鼻尖,一上午没有吃饭的四人饿得不像话。 谢子明夹了一块沾好调料放在生菜上,整个塞进了嘴里,一开始还面带享受之色,后来表情逐渐凝固,快速咀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斯哈斯哈,水!快给我水!” 他接过晏文递来的酒,猛灌了一口:“怎么这么辣!” 陆陆续续吃了的众人也察觉到这个问题,晏文面不改色咽下嘴里的牛肉:“我没感觉啊。” 在晏文身世的压力下,几人硬是将点的肉都吃完了,晏文付款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辣就要喝水,啤酒喝多了也会涨肚,吃的就少。 在临走之际,晏文叫来了服务生,指着桌上一扎玻璃桶里没动过的酸梅汤道:“这个给我打包一下。” 服务生不是刚才那个姐,是个很年轻的男孩,他面色有些奇怪,神色踟蹰:“额…这个怎么打包啊,我们只有袋子…” 他在这打工了这么久,没遇见说要打包饮料的啊!他将目光投向晏文身后的三个人,希望同行的人能来劝一劝他们这位离谱的朋友。 三人默默移开和服务生交接的视线,对不起了孩子,你还小,还不知道人心险恶,我们也帮不了你。 晏文神色不变,他个子高,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服务生:“这就是你该思考的问题了,你自己想办法。” 他话说完,身后的三人又远了晏文几步,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是一起的,丢人。 服务生最后把酸梅汤倒进塑料袋,又装在纸袋里,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交到了晏文手里,眼含泪花目送着晏文远去。 天色已经暗沉,橘黄色的阳光洒在街道上,晏文搓搓手臂,天气越来越凉了。 怎么都四五点了,晏文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皱紧眉头,小半天没有和他说话了。 想到这他挥手打了个车,回寝室后打开手机,点开备注着“金主”两个字的聊天框:“老板,我回来了。” 晏文发来消息的时候,安清正在跟甲方沟通。 “等下,有点工作的事需要处理。” 安清没想到晏文直接弹了个语音过来,他一愣,还是点了绿色圆钮。 “这样会影响你工作吗?”闲下来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去接触这个人。 晏文那边倒是比之前安静不少,安清手上打字询问甲方具体事由,一边跟晏文说话:“不,不会。” “可以说话吗?”晏文把枕头垫在后腰,靠在上面,手指在朋友圈里滑动。明天没有课,室友们没有和他一起回来。 “嗯,不影响我的。”晏文的行为虽然有点预想不到,但安清并不讨厌,还有一点雀跃。 安静了一瞬,静得安清能听到晏文的呼吸声。 虽说是打电话,但好像两人之间也没有说很多,安清询问着甲方一些细节,晏文那边有些轻微的响动。 安清跟甲方确定了想要的风格后,轻声问:“你在看书?” 手机里传来一声低沉地“嗯”。 安清的声音有些畏缩:“在……学习?” 明白安清的踟蹰,晏文直截了当:“不会打扰我,书里的我都记住了,等你工作有点无聊,顺手从书架上拿出来看看。” “哦…哦。”安清心里有一丝甜腻腻化开,怪不得大家都交朋友,好开心,有点幸福。 “工作是画画吗?”先要了解现在的他,再慢慢下手,晏文的眼底映着两人的通话界面,神色不明。 “嗯,会有一些人来找我约稿子。”像是怕自己说的晏文听不懂,又或许是涉及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安清难得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比如人物的设计,还有海报,插画什么的。”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晏文能感受到那边人的神采飞扬,安清说工作的时候,又像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安清除了长相,性格与过去大相径庭,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晏文想起他说的“后来变成这样的”,他们分开后,难倒安清过的并不好吗? 晏文回想起那天穿着讲究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牵着安清离开了孤儿院,坐上了一辆车,他印象深刻,长大了后查过那辆车,很贵,他本以为安清不会再受苦,可如今,他好像受了很多委屈。 晏文想归想,嘴上还是回复安清,夸了一句:“老板好厉害。” 安清脸一红,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在发生那件事之前,他每日要听到许多赞美之词。 但那之后,父母亲对他只有失望的目光,虽然现在网络上也有人夸他,可这样在耳边情真意切的三个字,让他由衷高兴。 “谢…谢谢,也不是很厉害。” 即使这样说,语气还是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一个人在寝室吗?”安清看了一下时间,下午六点多,晏文那边很安静,不像在打工。 “怎么?我可卖艺不卖身。” 安清一愣,不理解晏文怎么就给话题扯到了这里:“啊...?” “但给得够多也不是不行。” 他一副认真思考过得语气让安清有点怀疑世界,他摆摆手,想以这种方式拒绝晏文,又想起他看不见,磕磕巴巴地说:“不,不需要这种服务。” 他出身豪门,包养这种事也没少见,他嘴上倒是严厉地拒绝了,但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晏文的脸和身材,这个长相,在他们的圈子里,一定会被抢疯了。 明明可以赚更多钱的晏文,却拿着他给的一万块钱,陪他聊天,是不是给少了。 想到这里的安清又给晏文转了五个一万过去。 “嘴上说着不要,实际默默转钱?” 晏文的声音让安清的脸又红了几分,他没想到会被晏文误会,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不是要那什么跟你,只是感觉你每天这么忙还要抽空回我很辛苦,再...再给你的一点辛苦费...” 晏文像是信了一样“哦”了一声,迅速地收了安清给他的转账。 见此安清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抓着不放,差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耳机中传来晏文刻意压低的性感声音:“那我就收下了,不过要挑我没有课的时候。” 安清脸色涨得通红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你别胡说八道了,我真没有那个心思。” “那好吧,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安清感到一阵无力,张了张嘴还是决定不去解释了,他只好岔开话题:“你的室友们都去做什么了?” “下午一起吃个饭,然后他们去唱歌了,我不想去就回来咯。” “这样啊,那你们吃的什么?” “烤肉。”想起四个成年男子吃的三百块烤肉,晏文勾了勾嘴角。 “今天没有去打工吗?”安清以为晏文是那种闲下来就要去工作的。 “嗯,有点累。”晏文犹豫了一下,其实他去不去都行,只不过那家店是他开的,店里的工作人员说有他在的时候销量高,他才没事就去待一会。 又不想被大家知道这是他的店,只好假装在那里打工了。 安清的手停在“心悦”的店铺上,买了一次系统就会自动推给他。 上次的奶茶还挺好喝的,要不再点一杯?不过这次肯定没有晏文来送了。 “晏文。” “嗯?” “你打工的那个奶茶店,还有哪个好喝啊。” “你喜欢喝酸的还是甜的,果汁还是奶茶,凉的热的?” “甜点的热奶茶吧,天气有点冷。”安清把露在外面的脚缩回了小毛毯里,碰到腿,一阵冰凉。 “好,知道了。” 晏文这句话之后就没了动静,安清等了半晌:“晏文?” “嗯,订完了。” 安清一噎,他没听错吧,晏文给他定奶茶? 虽然和晏文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晏文是个不大方的人,不过很快他又释然了,可能奶茶钱也从存的钱里扣了吧。 出于礼貌,安清说了一句“谢谢”。 外卖很快就到了,安青和晏文说了一声,手机开了外放,放在一旁。 晏文订的奶茶很合他的口味,想着跟他说一声,手机那边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你在洗漱吗?” 没有人回应,但水流声很大,听起来不像是洗脸,更像是在…洗澡。 那边打开什么罐子的开口声更加确定了安清的推测,哗啦啦的水声让他面色通红。 他甚至不敢去触碰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视线都下意识避开。 甜腻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在嘴里好似变成了晏文的洗澡水,让安清咽下都觉得羞耻。 不知多久,安清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要给自己蒸发了,那边的水声才停下。 “刚才跟我说话了吗?”晏文把浴巾披在身上,擦干净手。 安清声如蚊蚁:“嗯...你洗澡怎么不挂电话啊...” “放心,这项服务赠送的,不额外收费。” 安清:...... “我吹个头发。” 安清静静地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晏文好像还收拾了一下卫生间,那边吹风机停下后时不时会传来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他揉了揉眼睛,有点倦意,已经九点多了,时间过得好快。 看样子晏文一时半会也弄不完,他放下奶茶给晏文发了条微信也去洗漱。 回来时聊天界面还停留在那条消息上,晏文还没有回,应该是没看手机。 点开右边的小电话图标,数字还在继续:4:15:46,他们打了这么久电话了。 安清盯着看一会,刷了几个视频,晏文还没有结束,他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晏文吹完头发,擦干地,脏衣服洗了晾上,要上床的时候扫到了不知道买什么快递送的两张面膜,他犹豫了一下,脑中浮现出安清那张脸,白皙水润。 他余光撇过镜子,最近熬得有点黑眼圈,撕开面膜,对着镜子贴的板板正正。 等他都整完拿着手机爬上床:“我好了。” 那边十分安静,晏文没有得到回应。 “安清?”他叫了几声,看样子是睡了。 星期二没有课,安清比晏文醒的早,他起来时摸了下手机看一眼时间,发现才不到七点,这个时间晏文也不能醒。 刚起来没有胃口,洗脸刷牙后画了会画才想起来摸手机,看见还在跳动的数字一惊:“昨晚又忘记挂电话了!” 那边本来还有着一些嘈杂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 随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哟!晏文这是和谁打电话打了一晚上啊!” 6、第 6 章 安清一惊,刚才的声音有些大了,他也是没有想到晏文居然是外放的,会不会影响到晏文的正常生活,都怪他。 他不敢再说话,怕多说多错。 晏文似也被这喧闹声吵醒,安清听到他说了什么,但又没有听清,随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那声“嘟——”在安清听来有些刺耳,他握着手机,僵在画板前,垂下眸子。 今日是个好天气,画室是个向阳的房间,早晨八九点的时间,没有拉上纱帘的房间,充斥着暖意,光线打在安清的脸上,却没有让他感到一丝暖意。 晏文会不会生气了,今后终止他们之间的交易关系,他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又是一觉醒来没有什么期待的世界。 他拿起一旁的画笔,在画板上接着做完没有结束的画,满怀暖意的橙色调,因为安清的心境改变,画完时充满了孤寂不安。 一直到中午,安清都是心不在焉的,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他陷在沙发里拨弄着手机,等着那个红底白字的头像来一条消息。 就算是跟他说终止交易也好,给他一个痛快吧。 可惜一上午,除了甲方发来的消息外,手机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安清敲了两下手机,是不是坏了? 颓丧地屈起膝盖,他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辞,又过了几分钟,安清起身跑去卧室。 他不想再这样坐以待毙,等着别人宣判,既然是朋友,他应该当面去道个歉,努力挽回一下他们之间的友谊。 等他穿好了衣服走到了学校大门,才恍然想起他不知道晏文的相关隐私信息,在哪上课,在哪个寝室,这要怎么找他。 他鼓起勇气给晏文发了一条微信:“晏文,我来找你了,你在哪?” 发出的时间为12:07,眼看着数字跳动成12:15,也没有收到一条消息。 刺眼的阳光没有一丝温度,只会让他看不清手机屏幕,微风过时,还带着凉意。 安清眯了眯眼睛,不知如何是好,现在正是午休下课时间,一直到周围有说有笑的两个女生讨论着对方的奶茶好不好喝,他才想起晏文在奶茶店工作的事,或许他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那家店离得不远,出了学校门往前走个几百米就是了,安清没有来这买过东西,这家店是在他大三的时候开的。 一直到现在都十分火爆,人很多,更别提现在这个时间了。 店虽然不小,但也不大,安清拉开门进去的时候,空着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他们有的在玩游戏,有的一脸笑容跟对面的朋友聊天,还有一些是站在一旁等的,前面点单的地方也排了好多人。 几个穿着外卖服的小哥,焦急地向里面询问着做好了没有。 这种店里女孩子居多,来的男孩子不是陪女朋友来的,就是过来给女朋友买的,就连安清都是抱着不为人知的目的才推开门,只有零星几个是真的来买奶茶的。 安清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这一副十足的人间烟火气,让他有些瑟缩。 学生们都很有素质,不插队抢先,稳稳当当地站成一条长龙,安清跟在一个穿着白色帽衫的男生身后,男生长得有些高大,将他遮得严严实实。 很快就排到了安清前面的男生,安清听到他说:“栗子麻薯,多糖少冰,再加一份麻薯一份珍珠一份芋圆。” 安清心想这得用勺吃吧,他是来买粥的吗? 点完单的男生突然回头,和安清打量他的眼睛相对,安清赶紧垂头,反倒是男生愣了一下,而后在催促声中离去。 “您好,需要什么?” 带着笑脸的姐姐让安清有些失望,不是晏文,他今天没有来店里。 他说了上次晏文给他点的那个,回忆着那个条子上面写的口味。 操作者机器的姐姐一愣,反复看了安清好几眼,在安清脸红得不行,要给头垂到地上之前,她才终于放过了安清。 偷偷扫了一圈屋里的人,安清还以为会很快。 让他没想到的是叫了半天的号没有人在,过会进来的人直接走到前台问号,原来屋里的人只是表面一点,还有好多都是点完了去做别的事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一点,快要上课了。 果不其然,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越来越少,安清悄悄松了口气,这个时候他的奶茶也好了,从前台的小姐姐手里接过,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大多数座位都是空着,人也只剩下几个,估计他们下午没课吧。 安清扎进盖子留下的孔,嗦了一口,那天甜腻的奶茶,今日透着些苦意,味道也不如之前。 他听着余下的几个人聊着天,他们好像聊到了什么趣事,笑声飘到了他的耳朵里。 手机上和晏文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发出的来找你了。 奶茶店是落地玻璃窗,擦得干干净净,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学校门口,喝了一口的奶茶放在一边,他视线一直停留在那里,希望可以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俏皮的女声勾回了安清的思绪,他略微惊讶的仰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姑娘,眼神在周围扫了一圈,还有很多座位啊。 他想了想,可能是她就喜欢坐在这里吧,毕竟他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只好点点头。 女孩心中一喜,露出来一个笑容,下一秒就见安清拿起桌子上喝了一口的奶茶,起身向另一桌走去,然后坐了下来,想方才一样,注视着学校大门。 丁诗婧一愣,难不成是有女朋友了,在等她? 感到丁诗婧的视线,安清有些局促,他不明白这个女孩子怎么一直看他,是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安清不自在地红着脸转过头看了丁诗婧一眼,又很快地扭过头去。 怎...怎么还在看? 丁诗婧立马推开椅子,又坐到安清对面,不管了,这人全长在她审美点上了,还会脸红这么纯情,有没有女朋友问问不就知道了。 安清见她坐过来不安地□□着奶茶杯子,不敢和她对视,盯着桌面的一角,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冒犯了她。 “喂,我是洪水猛兽吗,为什么我刚一坐下,你就跑了?” 她可是他们院的院花,长得自然没得说,家室也很好,这一身都是名牌,学校里追她的男生也有很多,但她只喜欢这样的清纯小男生,可现在这个时代清纯这一挂的实在少之又少,加上安清的脸,实在是好看得很。 好不容易碰上这样一个合适的,让她不禁放低姿态,主动出击。 丁诗婧自以为语气已经十分和善,她从来没有跟人这么温柔地说话,可她平时就是一副大小加盛气凌人的样子,自然在安清看来就有些质问的意思了。 安清捏着奶茶塑料杯的指尖紧了紧,他声音小,但吐字清晰:“我...我以为你要坐那里,就让给你了。” 怎么让座还反倒被追着问为什么离开。 丁诗婧见状松了口气,不是嫌弃她就好,不过看样子有点呆,这样也很可爱。 “你是哪个系的啊?”在学校附近,丁诗婧就默认为他是学校的学生。 安清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就脱口而出。 丁诗婧想了想,安清的学院确实离他们很远,没有见过也是正常。 她也是头一次跟人搭讪,说了两句见安清不主动,一直垂着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看样子他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丁诗婧打开手机,在她们的闺蜜群里艾特了一下全体:“快快快!我碰上了一个心动的腼腆小帅哥,现在两个人呆坐在奶茶店,我该说些什么!!!” 投资就赔:“帅哥?发个照片给我看看有多帅,有晏文帅吗?【色色色】” 物理真学不会:“哪里有帅哥?【舔屏】” 丁诗婧扣了个问号:“赶紧说正事,我一会给你们偷拍。” 投资就赔:“你得先拍一张看看大概是什么性格,我们才好给你分析。” 丁诗婧一想也是,反正安清一直不看她,她肆无忌惮地举起手机,假装在玩手机,对着安清就拍了一张高清照。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打在安清的侧脸,略微长的头发在脑后扎着一个小揪,他垂着眼皮,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纯白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更白。 物理真学不会:“窝趣,好蟀...” 投资就赔:“确实蟀,但我感觉...” 百变小丁:“你感觉什么?” 投资就赔:“我感觉他比你更需要一个男朋友【哈哈】” 百变小丁:“你少看那些东西吧!他见我都脸红,怎么可能是gay。” 物理真学不会:“你应该先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丁诗婧一听也是。见安清还是害羞地垂着头:“你有女朋友吗?” 这么害羞怎么可能会有,果不其然,声如蚊蚁的两个字:“没有。” 丁诗婧这下高兴了,她随意一问:“你怎么在这坐了这么久?” 她坐在安清的隔壁桌,一开始还以为他在等女朋友,观察了好久没有人才敢过来搭讪的。 安清心里一滞,这次把头抬了起来,眼里有些黯然:“在等人。” 丁诗婧嘴快:“等谁啊?”问完觉得自己有点傻,没有女朋友,那就是在等朋友咯。 身后一阵凉风吹过,伴随着低沉磁性的男低音:“在等我。” 7、第 7 章 奶茶店现在一共没几个人,晏文的声音并不小,几乎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安清早在看见晏文的一刻就站了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睛发红,手足无措,声音还颤抖着:“晏...晏文...” 晏文头发有些乱,看着像是很急赶来的:“你没看见我给你发的微信吗?” 安清一愣,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静音了,晏文二十来个微信电话,还有十几条消息。 “你来了?” “在哪?我去找你。” 五分钟后—— “微信电话。” 四分钟后—— “回去了吗?” “生气了?” “微信电话。” “怎么不接电话?” “我早上跟你说手机没电了今天一天课,你没听见吗?” 安清垂着头的时候,晏文居高临下看到他的发顶,有些自来卷,毛茸茸的,还有几缕不听使唤的翘了起来。 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安清看着微信记录有些呆愣:“你没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晏文从未见过安清这副样子,不过这样的安清也很好看,红着一双眼睛,是为了他变成这样的。 “忘记挂微信电话,因为我很大声的说话,被你室友们听见,影响到你的生活了...” 安清刚开始是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又感觉说话时不看着人不好,他逼着自己抬起头,直视着晏文的眼睛。 晏文没忍住伸出手,放在安清的头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奇怪时,有点尴尬地假装安慰似的揉了两下:“我当时手机快要自动关机了,只来得及跟你说了一句没电了一天课。” 软软的,触感真好,得想个办法能随便摸。 “起来得有点晚,洗完漱就去上课了,中午下课被教授叫去干点活,没有回寝室,下午接着上课,刚回寝室拿起手机就看到了你发的,我没有生你的气,知道了吗?” 晏文从来没有跟人这么详细汇报过自己的行程,因为没有人会过问这些。 安清这下眼睛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他吸吸鼻子,晏文真好,跟他解释这么多,没回他消息就过来找他,他真是我的好朋友。 “嗯。”他小声回复。 晏文扫了一圈周围看戏的人,抓着安清的胳膊带他进了后面的员工休息室。 剩下丁诗婧呆呆地坐在那里,还有周围一群瞠目结舌的人们,她回过神掏出手机,闺蜜还在因为她长时间没回消息叽叽喳喳。 物理真学不会:“@百变小丁,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有女朋友打击到了吧。” 百变小丁:“没有女朋友,不过...” “@投资就赔,你多半说对了,好像有男朋友【呆滞】” 投资就赔:“啊啊啊啊啊!果然这样的小美人就要被大【鸟】【鸟】狠狠疼爱!” 投资就赔:“快给我细说说,你经历了什么!”、 丁诗婧给她们讲了一遍。 ...... 投资就赔:“实力护妻,他一定是急了,肯定急了!” 丁诗婧想着还没说出重磅消息,她一口嗦掉杯里剩余的奶茶:“他男朋友你们也认识。” 两人:“????” 百变小丁:“那个你们天天说的校草,晏文。”说完她就关掉了手机,拿起一旁的包走了。 员工休息室不大,贴着墙的位置放了一张床,蓝色干净的床单,条纹的枕头被子,旁边是一张窄小的桌子和一个看起来很旧的木头椅子。 晏文示意安清坐在椅子上,他转身在床上坐下。 安清垂着头,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不敢和他对视,也不敢动。原来是他误会了晏文,他绞着毛衣袖子,猛然想起手上空落落的。 “糟了。” 晏文一路跑过来累死了,他拿起桌上自己的杯子,刚喝口水,就见安清一脸着急的样子:“怎么了?” 安清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晏文好奇地一直盯着,从前的安清可没有这副样子。 “我奶茶落在桌子上了。” 刚才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还有看热闹的员工在等着,安清出去一定会不自在,晏文起身:“我去给你取。” 他拽开门和穿着员工制服偷听的四人撞了个正着。 前台的姐姐尬笑了两声:“哈哈,那个我们是有点事要来问你一下。” 晏文扫了鬼鬼祟祟的几人一眼,关上门:“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忙你先忙。”说完几人就一溜烟跑掉,生怕晏文逮住他们问个仔细。 晏文出现的时候,吵闹纷杂的环境静寂了一瞬,大家装作不在意地低头嗦吸管,但都用余光注视着晏文的一举一动。 在学校里晏文是很出名的,人长得帅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出名的就是他的嗜钱如命。 还有人认识他的室友,据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那真不是一般的抠,这事主要是怎么传开的,还是要从一次活动说起。 晏文刚一入学的时候就因为长相而小有名气,在他大一后半个学期的时候,刚好赶上了学校四年举办一次的经营比赛,赢的人可以分得二十万奖金。 晏文有个高年级的对手,两个人运营的都很好,几乎不相上下,在最后关头,晏文以一个出其不意的抽奖活动,买即送抽奖券,中奖概率翻倍。 众人一开始没被吸引到,可后来第一批抽奖结束网上传出来好多中了几万的,那商品也不过才十几块钱的东西,还每人仅可以买一次,谁都想搏一搏,就这样销售额暴涨,稳稳赢得了比赛。 可最后在抽奖结果揭晓的当天,有几个a大的学生直呼晏文狗东西。 第二批奖品是一毛二分五的红包,一共八个人,加起来就是一块钱,就连当时那些中奖的人,也是晏文花五十块钱请来的群演。 从那以后晏文的抠和诡计多端就出了名,不过后来大家知道晏文的家庭环境,自己一个人什么都要自己赚钱,也没人再指责什么,只是拿出来当个饭后闲谈。 可现在那个把钱当命晏文,拿起了桌上还有大半的奶茶,丢到了垃圾桶里,跑去前台又要了一杯一样的。 在众人更为震惊的眼神中,拿着新做的奶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回到了员工休息室。 安清在休息室里打量着周围的物品,他摸着屁股下面的椅子,这就是晏文上次跟他打电话时候坐得吧。 旁边的小桌子上还有一个打开的笔记本,安清没有去看上面写的什么。 不过晏文怎么去的这么久? 门被打开时,安清正想拿起手机问问晏文怎么还没回来。 完好的一整杯奶茶放在安清旁边的桌面上。 “这不是我的,我的那个喝了一口。”安清以为晏文拿错了,紧忙道。 “那个凉了。” 安清“哦”了一声,奶茶的温度正好,很热但没有到烫手的地步,暖意顺着手心传进了心里,驱散了秋季的寒意。 插进吸管,还是原来的那个味道。 安清突然想起自己没有看到消息,那晏文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晏文。” 晏文被他这一声唤回神志,他一直盯着安清喝奶茶发呆。 他知道这样很奇怪,但还是紧盯着安清含住吸管嗦了一口,透过他的唇缝看到黑色的珍珠,在他的舌尖,被卷进口中:“怎么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晏文移开视线:“店里的姐,给我发消息说今天居然有一个人要了跟我一个口味的奶茶。” 他喝奶茶的口味很奇特,没有人这么要,他问了买奶茶人的特征后,就知道是安清,赶紧跑了过来。 安清咀嚼着嘴里弹劲十足的珍珠,发出一点点响声:“哦,这样啊。” 他们的友情没有破裂,一切都是误会,晏文还过来找他了,真好。 两个人在独处的空间里有点尴尬,安清也是头一次这样,他时不时偷瞄一眼在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的晏文。 今天晏文穿的纯黑色的毛衣,宽肩窄腰,十分有型,下身的牛仔裤是贴身的,两条细长的腿在窄小的员工休息室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床和安清坐的凳子之间只有一条窄窄的缝隙,两个人的腿一不小心就会相碰,安清小心翼翼地不敢动。 晏文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事,眉头紧皱,在回什么消息。 安清不敢打扰他,就在一旁小口喝着自己的奶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过,安清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的肚子有点饿,在寂静的房间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成功引起了晏文的注意,他瞬间脸色爆红,真是太丢人了。 晏文给教授回了一个:“有事,回来再说,你先自己研究着。” 岁月留声:“你能有什么事?打工?工资我包了,你先给我整完这个。” 吃喝玩乐优惠券私聊:“没空,要和朋友去吃饭。” 岁月留声:“女朋友?【坏笑】” 吃喝玩乐优惠券私聊:“你一个四五十岁打光棍的老头子管这么多做什么?” 岁月留声:“妈的混小子,你这学期必挂!” 吃喝玩乐优惠券私聊:“哦,那你自己弄完数据吧。” 说完他不管教授如何跳脚,把手机揣进兜里。 “走吧。” 安清吸掉剩个底的奶茶,跟在晏文身后。 外面路灯都亮起来,天已经差不多全黑,学校周边全是下课出来玩耍的学生,嘻嘻哈哈的聊天声充满着青春的味道。 晏文带着安清走进学校,一直到进了食堂,安清才知道晏文带他来吃饭。 两人一直上了三楼,晏文要了一份烤鱼,一整条鱼很大,一个人吃不完,但他有些犹豫地问了安清一下:“你可以跟我吃一个吗?” 他不打算和安清分开吃,安清最好不要拒绝。 安清生怕晏文觉得他嫌弃,连忙点头。 点好了安清拘谨地坐在晏文的对面,现在食堂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时不时投在他身上的目光让他有些不安。 “晏文,你急匆匆走就是为了来食堂?正好拼个桌。” 8、第 8 章 谢子明的大嗓门在嘈杂的食堂还是辨识度很高,晏文有些头痛。 话音刚落,晏文还来不及装作不认识,身旁一沉,谢子明已经坐在了他身边。 晏文第一时间看向安清,他垂着头,看不见什么表情。 谢子明也注意到了安清,笑嘻嘻地勾着晏文的肩膀:“这是从哪认识的小学弟,怎么看起来有点腼腆。” 晏文挥手拍开了他:“不是学弟,我朋友,比你大,那边还有空桌,上一边吃去。” “不去,就要跟你一起吃。”谢子明说着就要往晏文身上靠。 晏文白了他一眼推开他,绕过他拉起安清的胳膊:“别打扰我们。” 然后和安清找了一个人少的小角落坐下。 “晏文...” “怎么?”晏文将刚拿过来筷子仔细擦擦,摆放在两碗白嫩饱满的米饭上。 安清转过头看了一眼那边的谢子明,他还在往这边张望着。 “晏文,这样会不会对你室友不好啊。”要是因为迁就他的缘故,让晏文弄不好寝室关系,他会难过的。 晏文拧开饮料的瓶口,推到安清的桌面那头:“朋友之间不会在乎这点小事的,你要先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不要那么敏感。” 安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过晏文既然说没事,那就是没事吧。 “我去看看好没好。” “嗯。” 晏文在那边等了一小会,烤鱼做得慢,端着一个大铁锅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又坐了人。 这回居然是个男人,他猛地将手里的烤鱼往桌上一放,满满的鱼汤一下蹦了出来,洒了男人面前一小块。 安清从前就是这样,像一个太阳,吸引很多人,分走对他的关注。 兴致勃发的男人本来还在滔滔不绝地跟安清说着话,被这一变故吓得忘了要说什么。 安清见晏文回来也松了口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有晏文在的地方,会让他觉得空气都舒坦许多。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明明是说给安清的,但晏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仿佛孔雀开屏的男人,语气不是那么和善。 男人看看晏文,又看看安清,略微尴尬地离开了。 晏文从兜里掏出纸巾,给桌面收拾干净,见安清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两只眼睛水润地看着他,晏文丢下纸巾,给烤鱼摆在两人中央。 “晏文,朋友...朋友之间不会在乎这点小事的吧。” 安清本来想问晏文有没有生气,又想起晏文刚教育完他的话,硬是改了嘴。 只不过,晏文看上去怎么也不像不生气的样子。 “嗯,不会在乎这种小事的。”晏文脸上表情一滞,早知道不教他这个了。 可以后安清真是克服了与人接触的恐惧,凭他的长相,男女搭讪的都会很多,今天才出来一天,就遇见两个了。 这事无可避免,怎么办呢。 晏文眼珠一转:“安清。” 筷子刚伸到鱼身上还没落下来的安清被这声吓得一个巨灵,手一抖,收回了筷子:“嗯!怎么了?” 晏文一本正经道:“你与人接触的少,像今天那样跑过来找你说话的男女你很难分清是好人坏人,你的性格会很容易上当被骗。” 安清像是小学生听课一样,身体坐得板直,双手放在桌面,眼神十分信任地对着晏文点头。 晏文避开了那清澈的眼睛,接着说他的鬼话:“所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的方法。” 安清小鸡啄米般点头。 晏文轻咳了两声:“比如像我一样,设置个门槛,跟你说话五十一句,加微信多要点,一千吧,这样就能筛选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真想和你当朋友的人是不会在乎这点小钱的,比如你加我的时候不是就付了,知道了吗?” 安清眼里满是崇拜之色:“好!你好厉害啊晏文,我怎么没想到呢。” 原来晏文加好友要钱是这个原因,不愧是专业的大师,这钱没白花。 “要对陌生人冷淡一点,眼神犀利一点,回答问题时语气冲一点。” 几乎是晏文说什么安清就信什么,小脑袋连连点头,看着晏文眼里满是亮光。 见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晏文才下令:“吃饭吧。” 安清有点不能吃辣,刚才晏文问过他吃什么口味,说藤椒是特色,他也想尝尝,就要了这个,辣得吃一口喝三口饮料,但他觉得这是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一整条鱼被两人扣得就剩下骨头,连配菜都吃了个干净,安清中间还羞涩地叫晏文帮他再打一碗米饭。 光盘后安清靠在椅子上,手上轻揉着自己的肚子,有点吃撑了难受,因为太辣,饮料瓶子摆了三个。 食堂的人都走的所剩无几,晏文看了一眼时间:“吃多了吗,送你回去,走着消消食。” 安清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跟上,头一次跟人家见面吃饭,就吃这么多。 “晏文,多少钱刚才,我转给你吧。”晏文一个人打了那么多份工,一定很不容易,这顿饭就他来请吧。 夜晚的空气透着凉意,两人从温暖的食堂出来皆是感到寒冷,打了个寒战。 晏文迈着长腿走在前面带路,这边安清没有来过,在晏文身后看什么都很稀奇。 “不用,我会从那些钱里扣的。” 晏文走得有点快,安清还在四处打量,不知不觉就落下了一段,他停在一棵树下,等着安清追上来。 “那好吧。”安清一路小跑,他也知道不能再耽搁,晏文的寝室十点关门。 a大很大,从食堂出去就要好一会,现在已经是九点,晏文的寝室不知道离得远不远。 安清停下脚步:“晏文,你寝室在哪个公寓。” “十三公寓,怎么了?”晏文说完一愣,他对安清没有丝毫防备之心。 “现在都九点二十了,我自己能回去,你一来一回要好久,要封寝了。” 安清担忧地道,他出了校门就知道怎么走了,十三公寓他是知道的,离得很远,晏文送他怕是要来不及的。 晏文转过身,径直向前走着:“你不停下来耽误时间的话,还是赶得上的。” 安清赶紧跟上,一路上都沉默着,他是个连自己回家都会被人担心的废物,怪不得连家人都不喜欢他,晏文和他做朋友真是倒霉,若是刚才那个人,晏文一定不会坚持送他。 到了安清小区门口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九点四十五了,剩下十五分钟无论如何都是赶不回去的。 安清犹豫地看着晏文,语气都带着自责:“你还能进去寝室吗?” 晏文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忘记还有这个了,这能消除辣味,你尝尝。” 安清伸手接过,欲言又止。 “呵呵,你是傻子吗,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我跟寝室阿姨关系很好,说一声就能进去了。” 安清难得看见晏文笑,他笑起来更帅了。 “真...真的吗?” 晏文挥了挥手机:“我到寝室给你发视频?” 这戏谑的语气让安清的脸一红,但瞧着晏文这轻松的神色,已经信了大半:“好...” 晏文说要看他进了单元楼才放心离开。 安清一步三回头,晏文穿着单薄的黑色毛衣,站在门口望着他的样子让他非常安心。 安清进了单元门,又打开看了一眼晏文,对着那边挥了挥手,给晏文发了一句微信:“我进来了,你快回去吧,晚上好冷的。” “ok。” 晏文这才离开。 安清想到晏文说回去会给他发视频,赶紧上楼快速洗漱,然后眼巴巴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在十点十几的时候他收到了晏文的微信:“到寝室了。” “好【撒花花】” 晏文也回了一个表情,安清等了一小会,没有前面答应过他的视频发来,他有点担心,晏文不会是没回去吧。 “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安清主动提起。 晏文过了十多分钟才回复:“什么?” 这段时间让安清的疑心大增,还因为晏文的不守承诺而生气:“你说了要给我发视频的【生气】” 晏文擦着头发的手一顿,他当时只是开玩笑说说,没想到安清当真了,他立马给安清发了一个视频。 手机突然震动,安清吓了一跳,看到上面的视频邀请更是一惊,他本以为是录一段视频给他发来,怎么是直接打视频啊! 要不要接!好尴尬啊!接了说什么! 手机的震动还在继续,安清的手比脑子快,在系统自己挂断的临界点,摁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安清?” 晏文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安静的房间里听得十分清晰。 看到屏幕里的画面,安清一时觉得手机滚烫,他面色一下变得通红,眼神躲躲闪闪。 晏文刚洗完澡,还在浴室里,他头上盖着毛巾,一只手在擦,裸露出的头发湿哒哒的,出镜的上半身还挂着水珠,突出的锁骨十分显眼,水珠从脖子上滑过,落在锁骨处的深窝里。 没有得到安清回应的晏文又叫了几声:“在干什么呢安清?我刚才洗澡没看手机。” 他晃了晃手机,里面只能看到安清的一个下巴,加上安清不回应,晏文还以为是浴室的网络不好,卡住了。 9、第 9 章 他一晃,安清能看到的范围更大,饱满的胸肌还有两点一晃而过的粉色,下面整整齐齐的腹肌,安清一览无余,脸色红得快要滴血。 为了避免晏文再这样晃来晃去再让他看到什么诡异的东西,他赶紧出声:“我...我能看到。” 安清的声音很小,小的晏文没有听见,他还在自言自语:“卡住了吗?” 他手机上屏幕的安清还是一动不动,晏文皱了皱眉,拿进了看才注意到半截下巴下发粉的脖子。 “安清能看到吗?卡住了好像我挂断重打一下。” 安清一急:“没,没卡住。” 晏文还以为只有他卡住了:“我这边的你只有一个下巴,好像卡住了。” 安清见状慢慢挪到手机中央,通红的脸在被相机吃了一点颜色后还是粉得不太正常。 “怎么脸红成这样,刚才回来的时候着凉感冒了吗?” 晏文的俊脸在屏幕中突然放大,似是要看清安清的大红脸到底怎么回事。 安清的脸又红了几分,他垂下头,视线躲闪:“没没感冒,你怎么不穿衣服就打过来了。” 晏文这才反映过来他是脸红了:“附加服务,还满意吗老板?” 说着他就给镜头移远了一些,整个一览无余,还转换了多个角度,服务得尽心尽力,十分到位。 安清:...... 已经被晏文这一举动吓傻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在之后的几个月都占据着他的脑海,让他闭上眼睛就是白花花的肉、体。 蛰伏的庞然大物让安清极为吃惊,为此上厕所的时候都要想起,自卑好一阵。 晏文看着很瘦,脱了衣服的身材居然这么好,而且长得居然是十分标准,跟教科书上的人体一模一样,是美术生一直追求的完美比例。 安清眼里燃起炽热的光芒,再不顾羞耻,直直地盯着晏文看,恨不得记住每一处,他下一幅商稿的游戏海报就是裸着上半身的男性角色。 这几日可是给他愁得不行,书上的人体被他翻个遍,但总是找不到感觉,见到晏文的完美人体,他一下来了灵感,他悄悄地点开手机录屏功能,在心里跟晏文默念了几遍对不起,他发誓画完这幅就删掉,绝对不私藏。 “怎么又卡了吗?” 安清的整张脸在屏幕里,依旧是一动不动,眼睛都没眨,晏文扯过一旁的浴巾围在腰上,挂断了电话,给安清发了一条语音:“浴室有点卡,我出去再给你打。” 手机上突然消失的屏幕让安清有些遗憾,早点录好了,他拨弄着手里录完的视频,里面只有晏文的脸和一小节脖子。 后面晏文手机拿近,什么都没有了。 他赶紧跑去画室,随手捡起一根铅笔,试着给刚才的画面留在纸上,一向记忆里很好的他,现在却难以回忆起具体细节。 徒留的只有面红耳赤的神色,脑海里只有模糊的一个大致样子,只知道很完美,但他画不出来。 安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还不容易来的灵感,这稿子是现在一个大火游戏的新人物,接完已经几天了,他什么头绪都没有。 不过还好,那边给的时间很充足,还不用太过着急。 懊恼的安清很快收到了晏文的下一个视频电话,他立马先点开录屏才接了起来。 晏文寝室的网络很好,是花了大价钱办的,因为三个室友都玩游戏,几乎在接通的那一刻就跳出了双方的脸。 安清看到已经穿着整齐的晏文有些失望,果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下只剩下一张脸了。 安清在屏幕里有些无精打采,看着像只被偷了松果的小松鼠,晏文觉得有些好笑。 “我不是故意忘得,肉偿了啊。” 安清小声嘀咕着:“骗子。” 他并不是因为这事打不起精神,只不过晏文这样说了,他也只能顺着说下去,总能让他说:不,不是,我只是因为没有看到你赤、裸的肉、体,而闷闷不乐。 安清抬起头,晏文给手机拿的不是很近,他能看到晏文翘起的嘴角,还有晏文床上的一些东西。 那边的屏幕晃了两下,晏文拿的离远了些,安清能到晏文的上半身和大半个床。 他穿着一个黑色紧身背心,肌肉的线条凸起的十分明显,身后靠着个枕头,还有挡光的帘子。 “没骗你吧,真的进了寝室。” 很快这些画面随着晏文的话音落下,都替换成那张脸。 安清红着脸点点头,这样跟人视频的经历也是第一次,他感觉十分新奇,打视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安清还是不舍得挂断电话。 晏文那边传来嘈杂的动静,好像有人叫着晏文的名字,他看到晏文的神色有点无奈,随后视频就被挂断。 微信消息也随之而来:“我室友很吵,我们还是打字说吧。” “晏文你到底怎么回事?”谢子明这把游戏刚结束,立马从他帘里钻了出来,大喊一声,为自己今晚被丢下一个人孤独地吃饭而疯狂谴责晏文。 他们三个是一起玩的,另外两个也一起钻出来看热闹。 “那人是谁啊晏文,咱们学校的吗?你什么时候认识额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背叛兄弟啊。”谢子明说着说着还掐住了嗓子:“你个负心汉,狠心抛下我一个人吃饭,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晏文被他恶心得一身鸡皮疙瘩:“主要是看你吃不下,换了个桌。” 谢子明当时就炸了毛:“怎么看我就吃不下了,哥长得不说玉树临风,也是英俊潇洒吧,我照着镜子都得多吃三碗。” 旁边的张建白实在听不下去了:“谢子明,能不能别恶心兄弟啊你,这俩词不说你用在转折后面对不对吧先,八个字你就沾了个潇,我看你找削。” 张建白是东北人,整个寝室都会被他的口音带跑偏,偶尔还会蹦出几个没有听过的词汇。 谢子明虽然不知道“找削”是什么意思,但看见他笑得一脸贱样,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他扑腾扑腾地下床,爬到张建白的床上,两个人滚作一团,孙高卓突然“靠”了一声,吸引了那边两人的注意力。 “怎么了,看什么呢这么激动。”谢子明好信,又来到孙高卓身边,扑过去看他的手机。 “靠!” 张建白见状也好奇地爬了下去:“靠!” 即使三个人这样,也没有引起晏文的兴趣,他敲着字回着安清的消息,但显然下面的三人显然是不打算这样放过他。 “晏文,学校论坛上说你是gay!”三人见晏文不会主动过来,只好自己主动说。 晏文在26键上打字的手一顿:“哦。”他就是,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别人怎么说关他屁事。 谢子明抢过孙高卓的手机,在晏文的下铺举起来给他看:“他们说你和今天吃饭的这个小男生是一对,妈的这群人这能乱说。” 晏文倒是无所谓,但他有些头痛,不知道安清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想到安清有点自闭的性格,这对他来说无疑不是一场灾难。 谢子明拿着孙高卓的手机回复下面对晏文不好的评论。 “晏文是gay啊,怪不得女生加他都很冷淡,原来是个基佬,真恶心。” “滚你妈的傻缺,先不说他不是,就算是你是什么东西,倒是给你急得上蹿下跳了。” 晏文帅学习好,洁身自好,努力上进,因为这样惹了一群红眼病的不快,可他平日里又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喷的地方,就一个特别抠爱钱这件事,还是因为家境的问题,没法拿出来喷,现在可算让这些人逮到个机会,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 谢子明一边跟他们对线,一边招呼着两个人拿起手机跟他一起。 晏文本来是根本不在乎这些人说什么东西的,但若是涉及到安清,他就要慎重对待了。 学校论坛他没怎么进过,找了很久在哪,点进去后十分显眼的hot标志的帖子【偶遇校草晏文带着男友在食堂吃饭!】 晏文点进去上面是楼主的文字:今天和姐妹去食堂吃饭,偶遇校草,晏文长得真的超帅啊!和姐妹找了个离得近的地方本想就着帅哥下饭,没想到看到对面还有一个软嫩的小男生!!啊啊啊啊谁懂,两个人一黑一白情侣毛衣,晏文还给他开瓶盖! 下面是他和安清今天在食堂吃饭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拍摄角度的问题,他们两人在图片里看着确实有点gaygay的。 画面抓拍的很好,那会他看到安清辣得一直喝水,问他要不要重新要一份新的,安清一只手拿着饮料瓶,一只手拿着筷子,对他笑着说没事。 就是这一刻定格,让他们两个看上去确实像一对情侣。 下一张也拍得十分暧昧,安清垂着头和鱼刺作斗争,他也是笑着的,正举起筷子把鱼刺少的肉放在安清那边。 晏文放大看了一小会,他在望向安清的眼神,这么明显吗? 下面的评论一开始还算是好的。 重金求晏文cp故事:“靠靠靠,太甜了!我先磕为敬了姐妹们!” 过过过:“要不是照片摆在了这里,我真不信晏文居然能做这种事。” 把糖炫我嘴里:“今天我在奶茶店看到对面的小哥哥了。” 这条评论下很多回复:“姐妹,详细说说!” “我就看到他在排队买奶茶。” “我也看到了,是晏文打工的那家奶茶店。” “我等得久,我知道得多,那个小哥哥从中午一直坐到下午,不知道是不是在等晏文下课。” “嘿嘿嘿,你们都没有我知道得多,我姐妹当时就在奶茶店,非常吃奶茶小哥的颜,主动去搭讪,然后晏文出来实力护妻,给大家看下姐妹跟我讲的。” 下面那张图“在等我”这一行被标红了出来,还圈上了小粉花。 “我知道我知道,奶茶小哥看到晏文来的时候一下就红了眼睛,两个人好像是吵架了,不过已经被晏文哄好了。” 下面一长串评论说的跟真的一样,要不是晏文是当事人其中之一,看到这些怕是也信了。 即使这些磕cp的女孩子占大多数评论,但还是挡不住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比如一些追求晏文没有成功的女生,充斥着极为恶毒的话语:“幸好没有追上,差点跟一个搅屎棍在一起。” “是啊,平时装的一副清高样,加个好友还要钱,实际上根本不喜欢女人,真是穷疯了。” 还有一些早就红眼嫉妒晏文的男生:“靠,我还跟一起上过课,真恶心。” “他那会借了我一根笔,不会是喜欢我吧,妈的晦气。” ...... 等等这些恶毒的话语并不少见,晏文并不在意怎么说他,但他有一件最担心的事,安清曾经也是他们学校的,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果不其然,下一条评论:“这个奶茶小哥,我好像认识,好像我们院里的一个学长...” 安清之前就是这个学校的,若是被扒出来,加上他现在的性格有一点自闭,这种事很可能会影响到他。 晏文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他回复那个人:“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很内向,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还没追上,别打扰他,谢谢。” 他的名字就是自己的真名,一开始评论还以为是凑热闹的,最后发现好像是本人,热度一下更高了。 但这解释只是徒劳,有的人是明知道还泼脏水的那种,晏文打开微信,给列表里不认识的陌生人全都转账了五十一,并附上利息+本金,而后删了所有不认识的陌生人。 可就因为这一操作又在论坛炸开了锅,视财如命的晏文居然大方的给所有人退了钱还加了利息,比天上下红雨还稀奇。 大家纷纷猜测,但还止不住有人居心叵测。 “大家看对面奶茶小哥的穿着。”下面附上了价格截图,那件毛衣居然就三万多块,还有裤子鞋,各个价值不菲。 下面一条热度最高的评论:“我擦,晏文是不是被包养了?” 10、第 10 章 晏文一下被气笑了,他蓦地一笑,回复道:“对啊,金主长得好看,脾气好,还很宠我,转账都是一万起,只要床上卖卖力,顶你几十年努力。” 他安清给他转账的截图发了上去,这群人是解释不通的,只要不让大家给注意力转移到安清那边就可以了。 他很快就收到了回复:“被包养你还理直气壮?你的尊严呢?不知廉耻?” “尊严值几个钱,我和金主感情很好,请不要来打扰我们的感情,一律要我金主联系方式和扒他出身的,我都默认为要抢我饭碗,我不要脸,去你院里闹得不愉快就不好了,不过要是给我点联系费,我会让金主给你们介绍其他的老板,长相不保证,癖好不确定【偷笑】” 晏文还是有点不放心,跟安清交代了一下:“最近要是有奇怪的陌生人加你,不要同意,知道了吗?” 安清不知道原因,但他还是回了晏文一个点头的兔子表情包。 时间转瞬而过,不知不觉就是一个星期,安清这段时间过得十分积极阳光,起得早还会在小区里走走,保安大爷跟他打招呼他还会回应。 安清在厨房翻着鸡蛋,好像一切都好起来了,世界不再是一片黑暗无光,他逐渐融入了社会,有一个好朋友跟他聊天,虽然是金钱维持的关系,却无比牢固。 心情好了他忍不住自己尝试着做饭,荷包蛋太难他决定放弃,锅里倒上油,鸡蛋滑进去,摊得金黄,看着就不错。 又下了一缕面条,撒上葱花香菜,这是他叫外卖送来的菜,一碗美味的面条就出锅了。 袖子抻长,安清一路小跑放到茶几上,第一件事就是拍个照,发给晏文:“今天煮的面条是不是有进步了【叉腰】” 现在这个时间点晏文已经下课了,安清都会收到秒回的信息,但今天隔了有十分钟。 “怎么又是面条。” “面条简单,别的我不会做【生气】” 晏文笑出了声:“做得比上次好。” 安清咬了一口蛋:“那当然!” 他嚼了两下,重新打开聊天界面:“我还是没做好,鸡蛋不知道怎么有一点腥。” 随之弹过来的是一个电话,安清现在跟晏文打电话都不会拘谨,立马接了起来。 “你估计是油还没热就把蛋下了,这样会有些腥味。” 安清想了一下好像是的,他放完油就下了蛋,打开备忘录,安清把这件事记在本子里。 “你懂得好多啊晏文。” 寝室虽然不让开火,但晏文他们买了一个小电锅,偶尔半夜饿了会下个面条,晏文也是这样知道的。 “晏文,你在干什么,救我啊!” 安清能辨认出这个声音,是晏文上次的那个室友,他把蛋夹到一边,小口嗦着面条:“你没在寝室吗?”那边的声音嘈杂,还有敲击键盘的哗啦声,和一些游戏音效。 晏文操作着游戏里的人物,从草里出来,杀掉了追着谢子明打的三个人,熟练地扭开身子,躲过谢子明扑过来的身体。 谢子明一扑不中并不气馁,笑嘻嘻地贴了过来:“晏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离我远点。” 晏文刻意提高了点声音,让安清听得清楚。 还好谢子明的人物很快复活,他赶紧坐回了电脑前。 “你在玩游戏吗晏文?” “嗯,在网吧。”今天是周五,明天不上学,另外两个一个去找了女朋友,一个出去社交,只剩下他和谢子明,在寝室待着也是无聊,就出来玩游戏了。 “网吧?我没有去过,是很多人坐在一起上网,很吵,烟雾缭绕的地方吗?”对网吧的印象,是安清之前在初中的时候,听逃课的同学们说的。 不过晏文那边好像没有什么吵闹声。 “不,那是过去的,现在已经变了,我一会拍给你看。” “好。” 今天的盐有点放多了,安清拿过旁边的饮料灌了一大口,碗里的面条已经下去了一半。 “玩的什么啊。”有很多游戏都是找他画的海报,想到晏文玩的可能就是自己画过的某一个,安清就有一种隐秘的兴奋。 “《warfare》。”晏文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回答安清的问题。 刚才那把显然已经赢了,匹配的时候谢子明注意到晏文不是跟他说话的声音,还带着耳麦。 不知道说了什么,晏文脸上带着他从没见过的表情,他想到那个论坛帖,问了一嘴:“晏文,你是和奶茶打电话呢吗?” 晏文转过头来对着他点了点头,又很快把头转向电脑屏幕,叉掉了匹配的计时。 “等一下,他也来。” 他刚才和安清说了是什么游戏后,随口问了一嘴:“你玩吗?” 安清把碗筷子丢进洗碗机里,他一愣,没想到晏文会邀请他一起,他是不玩的,可这个游戏里许多人物都有他参与的一部分。 他对着参与过的人物了解是十分深刻的,第一次接到这个商稿的时候,他也玩了两把,但因为太菜,没有什么游戏体验,就没再玩过。 他不怎么对这个游戏感兴趣,可这是晏文的邀请,一想到可以和晏文一起玩游戏,他就难以拒绝。 在他印象中,好兄弟都是一起打游戏的。因此只是短短地考虑了一下,安清就答应了。 晏文也是没想到安清居然会同意玩这种游戏,但手比脑子快,已经叉掉了面前的匹配界面。 不管谢子明探究的眼神,他开始拿起手机等着安清。 安清小跑回卧室,他有两个电脑,一个是用来画画的,一个是用来做别的。 他从柜子里取出这个笔记本,好久没有用过有些积灰,安清用纸巾擦了一下,点开游戏发现好久没有上的原因,要更新,上面的倒计时有点久。 “不然你们先玩吧,我还要更新。”安清有点不好意思,白叫晏文等了他这么长时间,他也是不知道这游戏还要更新。 安清带着耳机蓝牙耳机,晏文的声音清晰得传到他的脑海:“没事,等你。” 他坐在椅子上,微微蜷缩了手指,偏圆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他说:“好。” 不过现在让晏文更在意的是:“安清,你有账号吗?” “有。”安清打开手机,找到和这个游戏公司对接的联系记录,之前他们给过他一个账号。 谢子明已经不知道刷了多久的小视频,终于等来了晏文的一句:“好了。” 两个人的队伍突然进来一个原始头像的人,名字也是乱码,随便取的,谢子明抱着那一丢好奇心点开三楼的资料,随后网吧传来一声高音量的“我草——” 连晏文耳麦这边的安清都听见了,被他吓得一激灵。 “怎么了?”还好是包间,晏文觉得实在丢人。 谢子明指着电脑上的安清账号的资料,磕磕巴巴地道:“晏文,这游戏一共多少个皮肤来着?” “不知道。”晏文翻了个白眼,他一个都不买,玩游戏不可能让他冲一分钱,分币不充,就是陪伴。 “他好像是全皮肤。”谢子明举着手机上百度的结果和安清资料上显眼的一千三百一十二,展示给晏文看。 晏文也是一愣,皮肤多的有都是,全皮肤的那是凤毛麟角,因为游戏刚出的时候并不是很火,那时候很多的限定都没有返厂,但安清的账号最让人奇怪的就是——这是个新号。 那是哪里来的过去的限定皮肤呢,两人对视一眼,晏文并不在意,他一直都知道安清有钱,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一般的有钱。 谢子明就想得很多了,帖子上说安清有钱,他家境也不错,几万块的衣服对他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但现在看来,确实是个金主。 安清的账号是初始段位,三人打不了排位,因为安清段位很低的缘故,排得很快,安清并不怎么会玩,选英雄时按照系统的提示补了个位。 进游戏的加载界出现时,谢子明又没忍住道:“靠!这个皮肤是抽奖抽的,当时炒到了三四万。” 安清也听得见,他扫了一眼屏幕中的男英雄,穿着帅气的西装,胸前别着玫瑰,吹着枪筒,对着屏幕wink。 这副海报也是出自他的手,但是他没有关注后续卖了多少钱,安清小声地问:“这个很贵吗?” 晏文没有问安清自己买的皮肤为什么不知道多少钱:“当时游戏里刚出这个皮肤的时候,是以一种抽奖的形式,完全靠运气,抽一次十块,概率很低,有的人十块出了,有的人抽了十几万都没有。” “中了的时候要填一遍游戏账号,就有很多人在这个时候往出卖。” 安清点点头,又想起隔着屏幕晏文看不见,出声应了一句。 晏文的技术很厉害,不管玩什么都能c,带着两人应了好几把,在下一局的匹配中,安清选了一个自己画过的女英雄,走中路的。 匹配到的另一个队友,在最后倒计时结束的时候,也选了中路,两个人就重复了,安清不会玩,系统提示走哪路就走哪路。 两个人都奔着中路去,那人频频发送撤退的信号,但是安清并不知道什么意思,清了第一波兵之后,游戏里传来犀利的女声:“你是傻逼吗,跟着我干什么,滚啊。” 11、第 11 章(前面改过了,大家重看一下) 安清放在键盘鼠标上的手一顿,游戏里的人物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晏文看着大胸御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品出了一丝委屈的味道。 “安清,跟着我。” 明明是那个人的错,安清先选了英雄,她自己在最后突然确认,可她是个女孩子,晏文没有说什么,只叫安清跟着自己。 安清本来阴郁的心情突然开朗,跑到下路去跟着晏文。 刚才安清还是兴致勃勃地问他游戏的事,现在突然安静了,晏文抿了抿唇:“不高兴了?” 安清不小心补掉一个兵,他垂下眼睛,晏文是不是也很讨厌他,在心里是不是也像那个女孩子一样骂他。 “没。” 怎么可能没,被那样说了,若是玩这个游戏久的人可能一笑了之,但安清不会,他内心十分敏感,在意别人的情绪。 “这游戏就是这样的,有很多喷子,又菜又爱叫。” 安清的表现已经是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了,晏文不想让他因为这点事内耗自己,何况这件事的错并不在安清。 “doublekill——” 机械的女声传来,两人的屏幕都黑了下来,对面的打野过来给他俩都抓死了。 安清声音更小,还有些颤抖,十分不安:“对,对不起,都怪我...” “不是你的错,没事的。”晏文皱着眉,他不想看到安清这幅样子,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当初阳光开朗话不断的阿青变成这副畏缩的成年人模样。 没过两分钟:“doublekill——” 这次是对面的射手,配合着辅助直接拿了双杀。 晏文皱紧了眉头,对面不像是这个段位的人,游戏输赢无所谓,但是安清... 很快对面打野又来了,对面射手一个闪现调位,收回技能控住他们两个,打野跟上将他们两个收下。 击杀的播报又响起。 “妈的,你们两个是傻逼吗,一个劲送。”中路的队友又开始开麦骂。 “对对不起,我太菜了。”安清的手颤抖着,声音都明显哽咽,都怪他要跟着一起玩游戏。 晏文也忍不住了,复活没出去,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不是你最后抢的位置?人家来了多少次,你和打野在做什么,地图太大迷路了?” 他很久都没有打游戏骂人了,实在是这个女生太过分,安清本就敏感,这几天好了不少,还和他主动玩游戏,因为这个傻逼不会又回到了解放前吧。 女生一看更是叫嚣得厉害:“喜欢带妹有点技术行不行,菜成这个样子也有脸?” 显然她是给安清当成了技术菜的妹子,不知道输了几把,才能这么暴躁。 谢子明一听也再也不让着她了,打开麦就开喷:“你厉害还是你那个打野厉害?捡了几个人头你牛什么啊,什么东西啊你是,吃屎了吗你嘴巴这么臭。” 晏文打字,谢子明跟女人骂作一团,场面一阵混乱,安清瞠目结舌地看着屏幕,抑郁的心情也所剩无几,原来还能这样。 几个人争吵的功夫,对面射手拆了下塔后直接来到中路,一个打两个,给他们家的打野和中路全杀了。 谢子明一看顿时笑了:“什么臭鱼烂虾啊,两个打不过一个?” “还不是下路的狗情侣给喂成这样,怎么打?” 说完了不过瘾,她直接点来全队的消息:“敌我情侣。” 晏文这才注意到对面打野和射手绑着情侣关系,玩得也是情侣英雄。 那个射手萨琳娜还回了他们中路:“射手还是有点东西的,辅助有点菜。” 晏文一惊,还没来得及安慰安清,就见那个萨琳娜又道:“不过最菜的还是中野,他一个辅助菜了哪有你俩影响大,菜就不要带妹,哈哈,你又要死了哦。” 他们这边刚看到萨琳娜发完消息,对面打野突然蹦了出来,配合辅助杀了他们中野还有谢子明。 被杀了的谢子明还有点爽:“真牛啊妹子!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个人废物。” 死了的中单嘴巴依旧很臭:“你们激动什么,射手不也带妹没带动?” 安清早就被这群人搅合的不知道什么心情,但这个中路一直揪住带妹这件事不放,他有点不明白,中单明明也是女孩子,偏是对女孩子恶意这么大。 “我是男的。”安清点的是全部对话。 中单早就在谢子明开麦的攻势下关了听筒,但她依旧坚持甩锅喷人:“哈哈哈,原来是两个基佬,死男同。” 晏文额头青筋直跳,这种网络牛马不少,靠着一个键盘,就让人那她束手无策。 就连一向脾气好的安清也觉得她说话特别过分。 安清难得地生气发了脾气:“晏文,她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可安清的家教好,没说过什么脏话,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骂些什么好,最终他在对话框中敲下:少管闲事 还没来得及发送,就见对面的萨琳娜发了一大串子过来,密密麻麻一片,长篇大论,像是扣了一篇小作文。 “你在狗叫什么?裹脚布缠小脑上了?同性恋怎么了,关你屁事了,人家跟你男朋友谈了还是跟你爹谈了,你是个什么垃圾,玩得菜就算了嘴巴还臭,你是用嘴玩游戏的吗,什么垃圾游戏理解怪这个怪那个,不能找找自己的问题吗,家里没有镜子还没有尿吗?实在不行小爷撒一泡你照照,要是闲的没事给村口大粪掏了,在这管起来闲事了?狗东西把你小脑的裹脚布缠好了别绊倒我,晦气玩意。” 安清:...... 晏文:...... 谢子明:..... 头一次见到这么牛逼的,三人一阵沉默,根本没用的上他们,纷纷移开了放在键盘上的手,转而看戏,谢子明甚至开了一瓶饮料。 中单被他骂的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扣下了几个字:“一个废铁段位的人在这谈游戏理解?” 他们家的打野也站了出来:“出去看看我什么段位,你是什么杂鱼。” 晏文几人刚看到这句话,耳麦中就响起了机械的女声播报:“anallyhasbeenslayed.” “doublekill。” 对面的打野阿诺德从后方的塔的草丛中跳出来,杀了他们中野后扬长而去:“我对这游戏的理解,自认比你们强点。” 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单突然打了几个字:“靠,打野是moon!射手是sun!” 安清看着对面只盯着中野杀的游戏,悄悄退出去搜了一下这两个人,原来是这个游戏里王牌站队的职业选手。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们是一对情侣,怪不得在中单骂同性恋的时候,他们反应这么大。 不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安清点开了关于两个人的一些帖子,有的粉丝还照了两个人在一起的照片,银色头发的少年举着手里的冰激凌给比他高一些冷淡脸的少年,两个人隔着屏幕都知道极为恩爱。 安清看得有些脸红,心脏狂跳不止,耳边晏文呼唤他的声音像是穿过时空:“安清?安清?” “嗯,我在。” 他眼睛还停留在屏幕中的二人,各种各样的照片,仿佛给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晏文说的什么他都没有听见,他只知道自己这样问道:“晏文,你讨厌同性恋吗?” “不要在意这种人,生活过得不如意,又没有家教才会在游戏里像是高人一等,跟他们生气不值当,何况...不讨厌。” 晏文几乎是没有反应,顺滑地止住了正在说的话,回答了安清的问题,生怕犹豫一秒会被安清打上讨厌同性恋的标签。 他怎么可能讨厌同性恋,他爱的人就是一个男的。 那两位职业选手有一个专门的cp超话,安清在置顶将两人相遇相知相识到相爱的过程看了个遍,一边羡慕人家的爱情,一边和晏文分享:“刚才我们遇到的两个职业,他们谈恋爱的过程好甜啊。” 晏文退掉游戏,手伸进兜里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才想起来自己戒烟一个月了,扑了个空的手又重新握起鼠标,搜起了刚才两个人的名字。 他问:“你呢?” 安清加入了超话,关闭跳出来的“恭喜你,成为了超话一员!” 他被晏文问得一怔:“我什么?” “你讨厌同性恋吗?”晏文问出口才发现自己多此一问,安清都说那对情侣甜了,怎么可能讨厌,真是的,果然笨蛋是会传染。 晏文心里这样想,却勾起了嘴角,扬起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快乐的弧度。 “不,不讨厌。” “我没有在意这些人,一开始还是有点生气的,但后来对面两个给他们堵在泉水里杀到挂机退游戏时,我就不气了,不过是个游戏而已,就像你说的什么人都有,今天跟你们玩得很...” 开心两个字淹没在晏文的短短三个字中:“我也是。” 他也是同性恋,他爱他的阿青,不管是过去像太阳一样耀眼的阿青,还是现在有点自闭畏缩的阿青。 都会是他的阿青,晏文的...安清。 12、第 12 章 两边都陷入了沉默,只有晏文网吧里的劣质耳机时不时发出的电流“滋滋”声。 晏文神情淡然,但握着鼠标青筋起伏的手暴露了他的内心不是这样不在意的,这是他迈出的第一步,给安清打个预防针。 他是怎么认识安清的,还要从小时候说起。 那会他已经十二岁记事了,他是被警察送到孤儿院的,因为他有些孤僻,还带着一身伤,眼神阴郁,看起来危险得很,别说没有孩子和他玩,就算是孤儿院的那些护工在接近他的时候都是心有余悸。 可那会有一个个子比他高些的小孩子,只有他愿意靠近他,不害怕他,会坐下来给他讲故事,跟他说话。 他叫阿青,也是个孤儿,好像很小的时候就在孤儿院了,因为他说只有在孤儿院的记忆。 第一次见到阿青的时候,是在孤儿院后面一棵很大的树下,那是他的秘密基地,几乎没有孩子会来这里,因为十分偏僻。 一天他刚靠着树坐下,后面就传来响动,他还以为是有人发现了这里,可当他探过头与树后的人四目相对时,他还以为看见了天使,晌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变成斑驳的圆点,打在那人的脸上,他白得病态的肌肤显得更加透彻,他那时都怕光线透过他的身体。 孤儿院小朋友们的统一着装,欧洲中世纪的复古灯笼袖,洗得发黄,还很大,可穿在阿青的身上,却好像带着一股圣意,微卷的头发,清澈的眼睛,让他想起今早圣经里提到的天使。 那会的他看起来就是身体很不好,有一种随时会回到上帝怀抱中的感觉。 他见到晏文也是愣了一瞬,随后笑了起来,那一刻晏文感到他身后的阳光都没有他耀眼,只能沦为他的陪衬。 “是新来的吗,是我没有见过的生面孔呢。” 晏文看着他扶着树站起来,然后缓了好一小会,走到了他的身边,跟他并排坐了下来。 “我叫阿青,是这里来的时间最长的了,你叫什么?” 他说了自己的名字,阿青没有再多问什么,包括他一个星期都没好的青紫伤痕,还有看起来不像这个年纪的阴鹜眼神。 “那我们从今以后就是朋友了。” 他记得自己傻傻地对着阿青点头:“好。” 后来他们坐在树下聊天,他知道了为什么来了这么多天没有见到阿青,阿青先天不足,身体很不好,几次都差点死了,他来的这些日子,阿青刚好生了一场大病,才挺过来。 阿青长得好看,一些来孤儿院里捐助的人也都喜欢阿青,有时候会看在阿青的份上,多加一笔钱,这也是阿青的病要用很多贵的药,院长还给他治的原因。 “我们真是有缘,之前我就喜欢在这棵树下面静静地坐着,从来没有人来过,你是第一个。” 阿青的眼里好像有星星,在注视着人的时候,好像你是他的全世界。 两人说这话,基本都是阿青在说,他静静地听着,阿青问他什么,他就回答。 两人聊了一会,阿青突然站起来:“诶呀,忘记吃药的时间了,我们快回去吧,不然老师们该找我了。” 晏文点点头,站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阿青比他高一头,后来他才知道,阿青比他年长两岁,再加上他以前过得不怎么好,营养跟不上,发育不好。 后来他发现阿青和孤儿院的每个人都很好,不管是老师,小朋友,还是偶尔来资助的人,甚至是新来的小孩子。 阿青的话很多,他的性格现在来说,就是社交牛逼症,不管来了什么样的孩子,他都跟人家主动说话,然后打成一片,给他们分本来属于他的小零食。 阿青是照在孤儿院上空的阳光,他就好像是阳光下的影子。 阳光会平等地笼罩在每一个孩子身上,而影子只能依赖阳光而活。 他那会本就不讨人喜欢,算来算去待了一整年也就阿青一个朋友,在和阿青约定那天中午不午休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有个刚来的小孩子,缠着要和阿青睡觉,他又不能霸占着阿青放任那个孩子哭闹。 于是在十岁出头的年纪,他早早就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后来长大一点再回想起来那个人,他明白了当时的感情,是懵懂的喜欢,但他们已经分开了,约定好的事,也没有实现。 安清长时间以来的沉默让他不安。 “吓到了?”他装作并不在意。 “我...我没说话是在思考。” 安清的声音总是带着岁月静好的感觉,晏文不经松了口气:“思考什么?” “思考这种事,是可以说的吗?” 安清的声音很小,好像又恢复了初见时跟他说话怯懦的样子。 安清盯着面前的游戏界面,思绪早已神游天外,这种私密的事都和他说,晏文真的拿他当朋友,他以后要再对晏文好一点。 “怎么不能说,要敢于面对自己的取向。” 安清一怔,随即眼里迸发出崇拜的亮光,惊叹地“啊”了一声:“你说的太好了晏文!太勇敢了。” 晏文把手搭在谢子明的衣服上,擦掉了手上的黏湿的汗渍,勾起了嘴角:“好好看,好好学,你差得多呢。” “嗯嗯!” 隔着屏幕晏文都能想到安清的表情,他轻笑出声。 “要回去了安清,我用手机打给你。” 随后安清这边传来了挂断电话的声音,不过很快又打来了一个,接通的时候那边传来哗啦啦的噪音。 “妈的,怎么下了这么大雨,打个车吧。”谢子明的语气有点暴躁,可能是玩游戏时候遇见的那个人也影响了他的心态。 安清的房子当初在装修改造的时候,就加了厚厚的隔音板,窗户也是加厚的,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声音传来时,安清才意识到下雨了,不知道晏文他们有没有带伞,他想问问,但想到晏文在外面可能不方便回他。 两个人没有什么交流,但安清就觉得有点安心,过了一小会,他听见晏文突然道:“忘了个事。” 谢子明还以为晏文是在和他说话:“什么事,有东西落在里面了?” 晏文“嗯”了一声。 随后就是谢子明的叫喊声:“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不然别拿了,这么大雨,走了一半了,车马上就到。” “很重要的东西,你先走吧。”说罢晏文就往回跑。 谢子明哪能先走:“我在这等你。”网吧出来到能上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那段小路不允许通车。 谢子明回忆了一下,晏文的桌面除了一瓶饮料,什么都没有了,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从传过来的声音就可以知道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两人的对话可以得知,晏文没有伞,安清有点担心:“晏文,是什么东西,不可以再买吗?” 晏文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雨声太大没有听到。 很快哗啦啦的雨声减弱,好像是回到了网吧里,安清的手机随后震动了两下,竟然是晏文发来的。 他疑惑地点开聊天记录,是五张图片,蓝色的灯光下,一台台电脑陈列,这是...网吧。 安清恨不得用显微镜来看这几站图片,但他在装修反光的墙上,看到了浑身湿透的晏文,举着手机。 他将照片全都保存下来,以后的几十年里他都忘不掉,有一个朋友,冒着大雨回来,就为给他拍几张他好奇地方的照片。 安清眼眶发红,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而后两人又拉近了一点距离,安清和晏文的聊天从一开始有一点拘谨,要询问他有没有空,到现在放肆了一点,随时发给晏文,而晏文竟然是几乎都秒回的。 两人几乎在晏文没事的时候就会打电话,只不过最近晏文变得非常忙,安清发的消息得到的回复总是在打工。 这才早上六点,安清做了个梦,被惊醒,梦里模模糊糊地在一个大院子里,还有很多孩子,可是他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以前也有过这样奇怪的梦,里面的人都看不清脸,不过他总觉得很熟悉。 他以前生过一场大病,医生说已经救不了了,后来又活了过来,不过他也失去病之前的记忆。 那会总是怀疑那个梦是不是就是之前丧失的记忆,他便去问管家伯伯。 年老的管家依旧精神矍铄,眼底透着精明的光,不愧是在高门大院干了一辈子的人。 他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恭敬地对阵安清鞠躬:“少爷,您一直都是在这里长大的,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没有记忆使他不安,偶尔会缠着管家讲一讲他过去的事,可管家给他过去的经历讲得滴水不漏,他确实没有理由怀疑。 安清叹了口气,这个梦偶尔会做,人对这种奇怪的未知现象本来是怀有不安的,可他每次都是期待。 手机上和晏文的电话还没有挂断这仿佛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一种新的相处方式。 “安清?醒的这么早?” 安清一惊,突然传出的动静差点给手机丢出去:“晏文,你也这么早啊。” 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应该是他在穿衣服了。 “嗯,要去打工了。” 伴随着哗啦啦的流水声,安清也没了睡意,踩着拖鞋去洗漱:“今天你室友不在吗都?” 晏文这么大声的说话,一般就是室友不在。 不过晏文好辛苦,安清往脸上泼着水,这么早就要去打工。 “他们出去玩了,今天周六。” 安清这才想起来,又过了一个星期了,他慌张地洗完漱,小跑着回到客厅,看着上面圈红的日期,颓丧地倒在沙发上。 晏文也听到了安清急忙的脚步,问了一嘴:“怎么了?” 安清给脸埋在了沙发抱枕上,声音沉闷,还带着几分丧气的意味:“啊~我上次接的稿子,再过一个星期要交草稿了,但我还没有头绪。” 其实也不是没有,安清想到那次视频看到的画面,脸颊浮上一层红晕,但这个“头绪”肯定是行不通的。 想到这安清又叹了口气。 晏文难得见到安清这么鲜活的样子,他仿佛又看到了过去的人:“那你加油,我要去上班了。” 安清“嗯”的长音发了一半,就被晏文挂断了电话,心里一哽,晏文怎么总是这样忙。 不过他也要继续自己的工作了,也不是说这个画的违约金赔不起,而是他觉得自己既然有不熟悉的领域,就要攻克他,若是这样退缩了,这就会是他技艺上的绊脚石。 何况晏文努力工作的样子也在鼓励着他,他不能就这样摆烂。 先从第一步开始,观察人体。 安清在微博上搜“成年男性身体”这些个相关词条,果然有一堆照片作为绘画素材。 只不过跟教科书上的都一样,让他没有什么灵感。他又搜了几□□身博主发的腹肌照,还是感觉平平无奇。 “这个不如晏文,这个也不如晏文,这个...也不行啊。” 安清把平板往床上一丢,打了两个滚,他想看晏文的。 他动作一顿,松开抓住被子的手,脸色越来越红,已经红到了脖子根,跟他下面锁骨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既然...非晏文不行的话...不如就想办法再看看他的? 13、第 13 章 “晏文,你什么时候打完工?” 安清发完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是中午,晏文估计不会回来,但是午休的时候可以给他发个消息。 估计还有一会,安清重新捡起平板,接着翻刚才的搜索结果,要是照片不行的话,安清想到那天的视频,或许...视频可以试试。 “男性、裸、体视频。” 这回的词条搜索一下少了不少,他变换了几次词语,才终于收到一个看起来靠谱的。 “男性~你懂的资源,点击头像私聊。” 安清想了一下,资源,听起来像是有很多的样子,这样也可以多筛选一下,万一就解决了他现在苦恼中的问题了呢。 “你好,求这个资源。” 安清发完才发现自己没有切号,用的是他的大号,不过想了一下也没关系,求个绘画资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学这个的,课上还有裸模,只不过他没有参与过这样的课,因为他不敢看,浑身不自在,练习也练习不好,这样的课他一般都是跑回来自己对着照片临摹一下的。 他很快就得到了那人的回复:“有,不免费,可以接受吗?” 安清倒是无所谓,这些难搞到的素材收钱者这很合理:“可以的,多少钱?” “五十块钱100g+资源,包后期更新。” 安清立马回道:“好的,怎么付钱?”真划算啊,后面还有更新,才这点钱。 “扫码。” 他说着发过来一个微信的好友码,安清赶紧加上,转了五十块钱过去。 那边的人很爽快,立马就给他传了一个极大的压缩包。 安清拿电脑下的,大一点一会看着也会舒服点,真的像那个人说的有100多个g,要下上好半天。 虽然安清很想看看里面的内容有没有能让他迸发灵感的,但想着也不差这一会,就丢在一边重新捡回了手机。 红底白字的头像没有回复他的消息,这是他们最近以来最长时间没有通话的一次,安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委屈。 在收藏的表情包里千挑万选了一会,发过去一个小兔子从门缝里扒着看的表情。 聊天框的上面连“对方正在输入”都没有,晏文今天很忙。 不知道今天又是打得什么工。 安清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不然问问晏文打工能赚多少,他把这些钱都付了,以后晏文就能一直和他说话了。 怎么跟他提才能又不伤害他的自尊心呢,安清有点苦恼,因为上一次他想这样帮助别人,就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安清想着想着就点了个外卖,饿了。 吃完的时候晏文还是没有回他消息,安清感觉自己有点焦虑,捧着平板看上面的人体图片,眼珠半天不转动,上面的图片也没有翻动一下,明显心思不在这上面。 距离早上他发给晏文消息已经过了快十二个小时了,他们好久没有隔这么长时间不说话了。 一直神游到晚上十一二点,直到晏文打来一个电话,安清才像是游魂归位。 “我给你发的消息你都没回,今天怎么这么晚。”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像撒娇,安清脸色微红,磕磕巴巴地补充:“我,我不...不是...” 他想解释的话,都湮灭在那边人接下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中:“你知道的安清,我们男人要赚钱养家,外面应酬多,回来得晚很正常。” 安清有点懵,但又感觉他说的有一点道理,又有哪里怪怪的不对:“哦,哦。” 晏文好像在路上,时不时有汽车的声音,安清听到他接着道:“你看你和孩子的花销多大,奶粉衣服哪一样不是钱?” 安清这才明白过来晏文是在取笑他,确实他的语气有点像在家埋怨丈夫回来太晚的妻子,他脸色霎时涨得通红,手机有点烫手,提高了一点声音:“你,你取笑我!” 晏文突然上扬了语气:“被你听出来了。” 安清涨红了脸,“你”了半天没有说出什么来,耳边晏文的声音还是欠揍得很:“你和孩子早点睡,不要等我了。” 接不上晏文调戏的话,安清只能想办法岔开话题:“今天这么晚,还能回去寝室了吗?” “回不去了啊。” 安清一怔,瞧他这语气清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是能回去呢。 “怎么会回不去了,你和阿姨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他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好不让晏文继续说下去,但没想到他真的回不去了。 那边的嘈杂声还没停,晏文也不知道在哪里:“哈,对,这事你知道。” 他沉默了一下,在安清越来越疑惑的等待中,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道:“哦对,跟我关系好的阿姨请假了,再说这么晚,阿姨已经睡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叫她。” 安清没有听出晏文语气里的不对劲,担忧地接着问:“那你去哪睡啊?” 晏文反问:“去哪睡啊?” 安清越来越着急:“不能去宾馆吗?” “为什么不能去宾馆,因为去宾馆要...身份证,我没带身份证。”晏文将裤兜里突出的身份证拿出来塞进手机壳子后面。 他勾起唇角,等着安清说出:“不然你先来我家吧,就是有点乱,我现在收拾,本来有两个房间的,但是那个被我改成画室了,我...” “好,我睡沙发就可以。” 晏文的唇角高高翘起,成功了。 安清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本来以为晏文会跟他再拉扯几个回合,没想到竟然直接同意了,劝说的话全堵在喉咙里,他干巴巴地接了句:“那我把位置微信发给你,这么晚了没有公交地铁了,你打车来吧,跟门卫说一下我的名字就行。” “好,幸好有你,阿青。” 晏文的声音在滚滚的车流中显得微弱不已,却带着一股莫名得力量,清晰地穿透安清的耳膜,在他脑子里与梦中的那个模糊影子重合,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少年,在阳光下嘴唇翕动两下,原来他叫的是...阿青。 “安清,安清?怎么不说话了?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晏文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给他扯回了现实,他摇摇头,不再想那个奇怪的梦,这世上有很多事没法解释,或许是什么特殊磁场吧。 “没,刚才晃了下神,你上车了吗,我先收拾一下屋子。” 晏文直接拦住了旁边过来的一辆出租,熟练地报了安清家里的地址,微信上传来叮咚的一声,他扫了一眼,这个傻子,他家的地址他记得比安清本人都清楚。 给晏文发完地址后,安清才放下手机,手忙脚乱地将到处乱丢的东西塞进柜里,又拿拖布给地上好好拖了一遍。 刚给拖布放进卫生间,就传来了门铃声。 安清看了一眼没有太乱的地方,小跑着给晏文开了门。 在手机上聊得再好,看到真人的时候,还是有一点拘谨,安清搅弄着手指,侧过身:“进,进来吧。” 门合上的瞬间,安清的头皮有点发麻,莫名地感到有些危险,他仰头看着晏文的脸。 较往常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帅气,若非说有什么不同,那就眼底有些青黑,像是好几天没有休息好,想起第一次见晏文就是这样的,安清有点担忧他的身体。 “晏...” “阿青,你怎么都不问问是谁,就直接开门,这很危险。” 安清的话被堵在喉咙处,睁大眼睛看着晏文,很危险...?他都二十来岁了,给人开个门就危险了? 晏文换上安清给他准备的拖鞋,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往里走去:“下次要先问问是谁,你也没从猫眼里看吧。” 他一边教育着安清,一边眼睛偷偷扫来扫去,没有找到其他人存在过的痕迹,看来安清一直是一个人。 安清像个被教训的小孩子,垂着头跟在晏文的后面,小声应道:“嗯,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先问问。” 晏文仿佛这才满意,肯定地点点头:“吃饭了吗?” 安清摇头,他确实把这件事忘了,因为晏文一天没有回他消息,让他心神不宁,他好像变得好奇怪。 房子并不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一百多平的样子,厨房在显眼的位置,晏文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把身份证藏了藏。 “我给你做点吃的吧,冰箱里有食材吗?”这些日子他都在餐厅偷学厨艺,西餐中餐,川菜湘菜几乎被他学了个遍,现在要撒网了,他的傻鱼儿。 空空如也的冰箱也在晏文的意料之中,他撸起袖子,问尴尬垂头的安清面条有没有,幸好还剩点面条鸡蛋。 毕竟安清也只会做这个。 一小时后安清捧着碗将汤喝了个干净,看着晏文的鄂眼里都是崇拜的光:“太!太好吃了。” 晏文脸上没有什么神色,视线在安清的电脑上扫过,上面提示“下载完成,确认,立即打开”。 安清也注意到了晏文的视线,看到自己的素材下载完了,跟晏文解释了一下:“我这幅商稿的绘画素材,下完了我看一下。” 说着他移动鼠标到立即点开。 14、第 14 章 屏幕上的进度条显示着解压进度,安清盯着电脑看,晏文盯着安清看。 终于进度条拉到了百分之百,安清点开了一串列表中的第一个,心里还在嘟囔,这个人真是厉害,从哪里收集来的这么多视频来。 电脑里先是出现了一个身材很好的男人,在屏幕中晃了两下,像是在调整摄像头的位置。 安清没有多想,聚精会神地盯着看。 晏文皱了皱眉,神色莫名,语气有些不快:“阿青,你要看的就是这个?” 看不穿衣服的男人。 安清没有意识到晏文语气里的寒意,乖巧地点点头:“嗯,我对人体的肌理构造有些拿不准,看这个学习一下。” 但他没想到的是屏幕中的人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然后往后退了一步,露出□□的全身,也露出了后面床上五花大绑的人。 看到这里安清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他皱了皱眉,视频里的人在他还不及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视频的片刻,就扑到了床上绑着的男人身上,两具白花花的□□开始纠缠起伏。 安清睁大了双眼,赶紧上前一步扣上了电脑,满脸通红地尴尬转身,不敢抬头看晏文的神色:“我...我不是要看这种,我是我是...”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急得眼圈水润,像是下一秒眼泪就要流出来。 这下可怎么解释,要是晏文把他当成色、情狂了怎么办,居然来他家里坐客时,他放这种片子。 “我以为只是普通的人体视频,我最近画的那副商稿总是没有灵感,在网上找了找素材,我真没想到是这样的...” 晏文自然是知道安清是不知情的,且不说他会不会看这种东西,就算是看了怎么可能在他面前放出来,他只是想多欣赏一下这样的安清。 以前的阿青不管做了什么尴尬的事,都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现在窘迫的阿青也很可爱。 一直到安清真的要哭了出来,晏文才开口:“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安清一听晏文这话,眼泪直接落了下来。 或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被人相信的感觉真的很好。 晏文真好,安清不止一次这样想,幸好那天他赶上他的脚步,拉住了他的衣袖。 “从哪来的这个东西?”晏文跨了一步,坐在了安清的身边,挪动着鼠标,眼睛在目录上边巡视一遍。 安清实话实说:“微博买来的。” 晏文有几分难以相信地转过头:“还花钱了?” 毛茸茸的脑袋点了两下,晏文有几分心疼地问道:“花了多少?” “五十...” 晏文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不少:“这玩意你花五十!” 安清见他发火神色更为紧张,绞着手指点点头。 晏文深吸了一口气,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等安清忐忑不安地坐在他的身边,晏文才开口:“这回知道错了没?” 晏文说什么,安清就点头,认错态度良好,就是人笨的说不定下回还会犯。 安清不希望晏文生气,捏了捏拳头,抬起头,瞪着两只水润的眼睛,小声哄道:“你别生气,我,我以后会注意的,再买...这种东西,先问问你会不会被骗好不好?” 四目相对,晏文瞳仁的颜色有点浅,他骨相深邃,看着有点混血。 那双眼里映出安清的模样,眼底翻涌着不明的情绪,不知过了多久,在安清越来越紧张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听到晏文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道:“手机给我。” 安清不知道他要手机做什么,不过现在他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听话。 手机壳上一个白色的小兔子,手机一滑就可以打开,屏保是手机壳上的那个小白兔子,大大的耳朵,靠在一棵树上,旁边还有一个矮了一头的小兔子。 晏文看着屏保神情一动:“阿青,这两个兔子是你自己画得吗?” 安清扫了一眼手机上的随手画得两只兔子,点了点头:“嗯,画得很仓促,没有画好...” 这是晏文头一次见到他的画,上次说起来自己的工作时,晏文还夸他厉害,会不会见到他这两只随便画的兔子,改变想法。 他懊恼地想,早知道换个好看点的壁纸了。 晏文根本没在意安清的画功,反而是盯着那两只兔子,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像是很喜欢这两只兔子,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几下:“这两只兔子有什么含义吗?” 在一个阳光的午后,天很蓝,风很舒爽,那个时候天气还不是很炎热,他们躺在松软的草坪上,没有什么交流,晏文却感到一阵岁月静好。 他偷偷张开眼睛侧过头看了一眼阿青的侧脸,盯了好一会,确定阿青睡着了后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蓝白相间的天空。 要是可以一辈子这样就好了,他想。 但太过美好的画面会惹来嫉妒,比如此刻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兔子,一个跳跃踩到了阿青的身上,将熟睡的人惊醒。 他刚醒水润眼里带着迷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顺着晏文的眼神看去,才发现一跳一停吃着草的小兔子。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阿青没有见过真正的兔子,对其浅显的了解也是从孤儿院古老的电视机里。 不管心性多么成熟,阿青也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见到可爱的小动物,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晏文见他喜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猛地蹿了出去,兔子可能是没有遭遇过什么危险,反应不快,就这样轻松地栽倒了晏文的手里。 他揪着两只耳朵轻轻放到阿青的怀里。 “哇你好厉害啊晏文。”他嘴上夸着晏文,可眼睛从未离开怀里的小兔子。 像是不知道所出的环境危险,也可能是动物有灵性,知道阿青不会害他,没跑没挣扎,嘴里还在咀嚼刚才被晏文突然拉走而折断的半根草。 阿青跟小兔子玩了一会,还没有到往常的吃药时间,就起身招呼着晏文离开。 “不带着兔子吗?”晏文以为他这么喜欢,会偷偷带回去养着。 孤儿院是不允许养宠物的,但要是阿青,说上两句,说不定老师们会同意的。 但阿青摇摇头:“今天一会有个富太太会来。”他跟晏文解释着为什么要走的比往常早。 他的眼神追逐着走走停停的兔子:“它本来那么自由…” “如果我也是一只兔子就好了。” 晏文握了下拳,他知道,阿青不快乐,孤儿院里的孩子喜欢他,老师院长护工全都喜欢他,可那喜欢更是像对待一个精美有价值物品的小心。 孩子们喜欢因为他能给他们带来温暖,安全感,还分给他们零食,大人们的喜欢来自于他讨喜的性格和美丽的皮囊能给孤儿院拉来巨额的投资。 所有人都在利用他,都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可没人知道阿青也是个孩子,也希望能得到诚心的对待。 他视线追逐着那人往回走的身影,好像又回去了那个牢笼,不再像方才那么轻松,每一步都充满重量。 他快走了两步:“那我跟你一起变成兔子,我养你,给你找吃的。” 那么好看的阿青,变成兔子一定是最漂亮的兔子,出去一定会很危险,待在家里,他去找食物就可以了。 追逐的人影听见这话转过头,阳光洒在他的侧脸,看上去像是圣洁的神子,只不过说的话不是很讨喜:“那小文一定是比我矮一头一脸凶相的兔子。” 晏文感到一阵满足,对谁都一副温和有礼的阿青,只会和他开这种玩笑。 屏幕上龇牙咧嘴的黑兔子确实有一点像小时候的他,只不过他只有面对阿青的时候,才会漏出这种情绪。 安清他,还记得? “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就是随手画的...” 安清笨拙地解释着,确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那天他坐在椅子上对着画板,空荡荡的脑子,不知道要画些什么,拿着笔在上边随便涂抹两下。 等他回过神时,白净的画纸上,已经出现了一黑一白两只兔子,鬼使神差地拍了张照片,设成了壁纸,他总感觉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事,还有很重要的人。 晏文的神色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冷了下来,手上极快地滑弄着他的手机,假装寻找着与安清交易骗他买黄片的那个人。 实际上把安清微信里面的联系人看个遍,在安清不注意的时候,把里面看起来有威胁的男的女的都删了干净。 还顺手给安清的微博清理了一下,一些给他私发奇怪骚话的粉丝全都拉黑,并且记下了安清微博的名字,准备回去“帮助他识别居心叵测之人”。 处理好社交软件,晏文点开了相册,一般来说相册记录的是人的经历和回忆,不知道一别这么多年,阿青有没有谈过恋爱。 最好没有,不然他会嫉妒得要死。 晏文的手背蹦出几条青筋,往下滑动着照片,刚一打开,就叫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安清手机里的照片很少,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拍照,打开的时候,上面几张是最近的画稿,还有他自己做的乱码七糟的食物,再往下划了一小段,有一个视频。 很明显这是一个男人的下巴,线条硬朗清晰,还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上面的界面是在微信视频。 15、第 15 章 翻涌而来的醋意一下密密麻麻爬满了他的心间,晏文克制着自己不去质问安清这是谁,他们是在干什么。 他不断安慰自己,大家都早就是成年人了,有点需求很正常,做好了心理建设,指尖颤抖地点开中间的侧三角,看到熟悉画面的那一刻,晏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哦,原来这个人是他啊,阿青偷偷录他们视频聊天的视频?想起那天他做了些什么,晏文脚下好像踩了一团棉花,站在云端,人生的大起大落就是这么快。 阿青偷偷录他的视频,是不是说明,阿青有一点喜欢他? 他转过头和一脸紧张的安清对视。 安清咽了口唾沫,晏文此时脸上较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看不出来心里想的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会,安清越来越慌张,主要是他想起手机里还有那个视频,其实只有一个脖子和下巴,但是这样看起来也很像变态。 都怪他,要是早点删了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要删的时候,都下不去手,心里有个声音跟他说:“再留两天,就再留两天,反正没人会看到。” 现在被人看到了!要被人看到了!这下肯定会被当成变态了,以后还怎么面对晏文,你拿我当朋友,我却手机里存你视频做坏事。 不对,他还没来得及做坏事,不不不,他怎么会拿来做坏事。 咦,晏文又转回去了。 呼~没事了,看来不是因为这个,吓死他了。 晏文检查完一圈什么都没有,就把手机还给了安清:“我帮你把那个骗子删了,以后再有这种事记得先问我,有奇怪的人加你也要问一下我,知道了吗?” 安清乖巧地点头,只要还和晏文保持以前的关系,别说这点小事,就算是把手机给他都可以。 晏文也十分满意,安清的生活很干净,手机里的内容也是,除了画画的那些东西也没什么了,连总是联系的人也只有他一个,相册也都是他的那些画稿,看得出来安清应该没有过男女朋友,不然总会有一点痕迹的。 他想到安清刚才说的话,问道:“阿青,你说你缺一个人体模特?” 话题跳跃太快,安清一愣后点点头。 晏文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声音平静地道:“给多少?” 安清明白过来晏文的意思,眼里迸发出激动的光:“你要当吗晏文,是你的话多少都可以!” “我当。”这可是个苦差事,被阿青看得时候,他要忍住不起反应. 不过...要是克制不住的话,就骗他给自己来一下,就说是朋友都会互相帮助的。 想到这里晏文觉得不管怎么样好像都很赚,他视线扫过阿青的脸、手,还有因为激动前探腰睡裤紧绷而勾勒出的屁股曲线。 他不动神色地喉结滚动下,为了让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败露,他说了一个数字,用来掩饰他下流肮脏的想法。 一想到安清一会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的裸、体看,还要在纸上描绘出来,他的兄弟好像就要忍不住站起来了。 “我先去趟洗手间。” 妈的,不是好像。 他为了不被安清发现,侧过身离开的。 安清不知道晏文心里的龌龊,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瞌睡的时候就有人送枕头,晏文的身体才是他的终极目标,前几个小时还在想怎么才能再看一遍,结果几个小时候本人就坐在他的旁边,跟他说给钱就行。 他激动地无以复加,在晏文去卫生间的这段时间里,恨不得高兴地在屋里跑上两圈。 冷静下来的安清脑子才清楚一点,他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就算他激动得不困可以现在就开始,但晏文打工累了一天肯定也是要休息的。 安清镇定下来,既然晏文答应他了那就肯定不会跑,加上他视财如命的性格,这么多的钱怎么可能不赚。 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要晏文好好休息。 两间卧室,有一间被他改成了画室,住不了人,晏文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睡沙发肯定会蜷缩的难受,他来睡沙发,晏文睡床吧。 安清回到卧室,给自己原来的床单被罩扯了下来,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干净的床单铺上,正换被子的时候,晏文上完了厕所,在外面喊他的名字。 “我在卧室里。”他急忙回应,手忙脚乱地套着被子。 换被罩是最讨厌的事,他总是会把被子塞得乱码七糟,要塞上好几遍才能齐整,齐整了之后还会上面空出一截被罩,往往要折腾好几次。 以往他都是用脏了就叫管家伯伯把这个带走,拿干净的一套过来,但家里还有之前他一时兴起买的被罩。 “阿青,你在干什么?” 晏文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安清半个身子都钻进了被子里,只留一个屁股和半截细腰对着他。 刚灭下去的邪火又涌了上来,他还是这么瘦弱,即使已经成年,那腰也没粗上多少。 晏文在安清的身后偷偷伸出手掌,在上面比划了一下,只比他手掌宽一点点,还没有他小臂长。 安清已经折腾了几次,人怕晏文冷,在屋里开了空调,现在热得呼哧带喘:“我给你换个干净的被罩。” 晏文仗着安清看不见,毫不遮掩自己的神色,他其实更希望盖安清盖过的,还有着安清味道的被子。 但瞧着一边散落的先前床单被罩,他也来不及阻止了。 晏文上前一步将安清从被子里面解救出来:“你是笨蛋吗?” 他一边把安清拽到离床边一步远的地方,好给自己让位置,一边扯过被安清弄得一团糟的被子。 过去阿青的被褥都会有老师们整理好,后来被带走也是做回了他的小少爷,做这种事对他来说可能很难吧。 安清呆呆地看着在他手里调皮不听话的两件在晏文手里很快就合二为一,套在一起,最后一抖,变得十分整齐。 “哇,晏文你装的好快,有什么秘诀吗,传授我一下。” 晏文换的太快了,他还没有看清,就变成一个整齐的被子了。 晏文给被子铺在床上,抚平褶皱:“没有。” 其实还是有一点的,这东西简单得很,只要给被子的两个角塞进被罩对应的两个角,拽着这两个地方,一抻一抖,就好了。 不过他是不会告诉安清的,要是他学会了,就不会再这样眼里亮晶晶地夸他了。 安清也没有在意,他也不是非要学会,见晏文弄好了,他挠挠头:“好吧,你累了一天,早就困了吧,你快睡。” 说完他就转身要出去,晏文皱着眉:“你去哪睡?” “我睡沙发,你睡床。”他怕晏文觉得不好意思,解释了一下:“沙发也很舒服,就是对你来说有点小,睡着会难受,我睡刚刚好。” 晏文像是很不理解他的话:“床不是很大吗,为什么要去沙发睡?”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他怎么会任由小傻子跑掉。 安清一愣,没想到晏文提出了这种问题,他无声地翕动了两下唇瓣,不知道怎么回答。 晏文一副突然想通了原因的模样:“我忘了,你可能不习惯和别人睡,你睡床吧,我睡沙发。” 他明明说的是安清不习惯和别人睡,可在安清看来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我知道你嫌弃我。 他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他是真的不习惯跟别人睡,从小到大也都是自己睡得,旁边有个人好奇怪。 晏文的神情还是没什么起伏,说出来的话却不一样:“沙发已经很舒服了,我是孤儿,有一段时间没钱的时候,大街也睡过,今天还是多亏了老板,才有沙发睡。” 安清赶紧在他路过身边的时候,抓住了他衣衫一角:“没,我没有嫌弃你,一起睡也是可以的。” 他感觉任由这样的晏文出门去兼职罪大恶极,是会被绑在广场上火刑的那种。 晏文转过头,面上的神色没有什么起伏,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阿青不用迁就我。” 在安清看来,这么麻木不在乎地说出自己的身世,就是心如死灰,再不就是故作坚强。 平时大大咧咧十分社牛的晏文没想到这么脆弱,这是他第一次知道晏文的身世,他是一个孤儿。 虽然自己家庭也不是很幸福,父母对他也不关心,但起码还是有双亲的,还给他提供了最好的资源,给了他花不完的钱。 可是晏文什么都没有,怪不得他这么拼了命地赚钱,这么斤斤计较,因为他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啊。 “不不是的,是我...我想跟你一起睡。”他的羞涩很容易上脸,此时已经红到了脖子根,这种话说出来还是很羞耻的啊! 他在说什么!什么一起睡! 晏文俯视着安清,皱着眉:“真的?” 安清连忙点头。 晏文表情有些挣扎,最后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了两声:“谢...谢。” 实际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笑声,早知道说起身世就能让这个小傻子心疼他,就多说点了。 16、第 16 章 床就是普通的双人床,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难免会有肢体触碰。 当然这个触碰可能是某些人的刻意为之,安清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僵硬的平躺,一动不敢动。 身边传来晏文的呼吸和体温,他还不敢挪动太大,怕被晏文发现,从而又引起误会。 突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腿一下,安清身体更加僵直。 随即他感受到晏文好像翻了个身,耳侧近在咫尺的呼吸:“阿青,睡不着吗?” 安清不敢直说:“可能是想到你明天做我模特,有点太紧张了,哈哈,有点不困。” “那...要不要聊会天?” 晏文的腿搭了过来,即使隔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安清也能感受到来自晏文身体的温度。 他正愁气氛有点尴尬,聊聊天也好:“好啊。” 但提出聊天的人,现在却没了动静,安清只好自己找话题说:“今天打工赚了多少?” “二百。”实际远远不止二百,今天打工的餐厅是一家高档西餐厅,光是收到的小费,就有上千。 店里有一个服务员临时生了病,人太多实在忙不过来,他有这种兼职群,正好看到了。 这个活有很多人抢,不过老板讲究得很,还要面试一下,他靠在这张脸自然拔得头筹。 这种时候他还是会感谢一下生下来就抛弃他的亲生父母,起码留给他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 安清心道真是辛苦,干了这样整整一天,却只给这点钱,不然他开个店叫晏文去干算了。 安清眼睛一亮,对啊,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他不说晏文也不知道这是他的店,还能给他钱,还可以空出时间给他玩手机。 就这么干,他微信里好像有在宴会上认识的开店很厉害的人,明天问问他。 “什么都只靠自己,很辛苦吧。”安清也转过头来,因为觉得不看着人说话有些不礼貌。 安清的窗帘上面有几个镂空的星星,因为他喜欢太暗的环境,在此时却因为这点亮光,他能清清楚楚看到晏文此时的表情。 不知怎的,他脑中浮现了“深情”这两个字。 奇怪,安清想再看仔细,他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看错了吧,也可能是现在的气氛太暧昧,让他产生了错觉。 “还好,不是很辛苦。” 最后一次和安清见面的时候,他说过会回来看他,可直到再次相遇,安清都没有来过。 孤儿院会有新人来,也会有旧人走,他在孤儿院上了小学,在初中的时候,就想着离开了。 可是他害怕,他要是走了,阿青来了,找不到他了怎么办? 所以直到看到安清之前,他都会一个礼拜回去一趟。 他也问过院长和那些知情的老师关于安清的事,但大家都默契地闭口不谈,他得不到什么信息。 想起当时带走安清的女人看着很有钱,他又顺着这条线索关注一些豪门世家有没有在那年找回孩子的,可一无所获。 不过,仿佛是命中注定,他们又相遇了,阿青,阿青。 晏文把手贴在被子上,隔着两层被子来感受安清的存在。 为什么不记得他,他真的很生气。 “你,你是一出生就没有...父母吗?” 安清知道这样接晏文的伤疤不好,可他实在太想知道关于晏文的事了。 晏文用眼神在微弱的月光下描绘着安清的眉眼:“我的经历很复杂,我说了怕你害怕。” 在孤儿院的时候,安清从来没有问过他的过去。 安清不明白这能有什么害怕的,他将被子往下拽了拽,以至于看到晏文的部分可以更多。 “我还比你大两岁呢。”他有点不满意晏文总是拿他当小孩子看。 “那时候太小不太记得了,不知道自己几岁没有的父母,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在一个孤儿院里,那会的生活还算好,可能是我小时候长得还不错,后来被一户人家领养了。”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将视线从安清的脸上移开,那些事对以前的他来说,是十分难捱的过去,可在这之后会遇见阿青,那段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 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会如此选择。 “养父母的家庭条件不错,养父做了一点小生意,养母的工作单位也很好,只不过她生不了孩子,可养父并不在乎,就在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就是我。” 已经是深夜,外面的灯光暗了不少,导致安清现在有些看不清晏文的脸,但他能感觉到气氛十分沉重。 “我应该是在未满六岁的时候被领养的,我记得养父母给我庆祝了三个生日。” 如果阿青会记得的话,一定会发现其中的问题,因为晏文来到孤儿院的时候是刚过十周岁,这最后一个生日为什么没有庆祝。 不过他现在不记得也没关系,接下来他就会说了。 “一开始相处的很好,虽然我能感觉到养母不是很喜欢我,在养父在的时候和不在的时候对待我是两种态度,不过对我也算好。” 养母表现的并不是很明显,可没有父母宠爱的孩子极为敏感的,晏文感觉得到,养母不是真心对他,或许有一天养母有了孩子,就会抛弃他。 晏文的手悄悄伸出自己的被子,贴在安清的被子鼓起来一点的位置上:“在第三个生日过完的那年,就发生了变故,养父总是夜不归宿,一开始养母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他很忙,可一次养母领着我逛街的时候,在商场里碰到了带着别的女人的养父。”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他过去十分恨那个女人,毁掉了他本来幸福美满的家。 但现在想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养母很爱养父,她不想跟养父离婚,但又十分介怀养父出轨这件事,于是开始找人跟踪养父,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女人。” “养父或许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给两个女人迷得团团转,养母承诺给她一笔钱,可那女人拿了钱没有离开,反而时不时给养母的手机发一些...照片。” 什么照片晏文虽然没有明说,但不言而喻,安清自然明白。 “而后养母变得有些癫狂,她不敢跟养父坦白这件事,她怕养父说出离婚,可那女人也不是善茬,越来越变本加厉,将濒临崩溃的养母逼得已近疯癫。” 晏文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在叙述着一件别人的事,可安清知道,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而后又面临破裂,这种大起大落的打击,不是那么寥寥几句就可以表述的。 “最后这件事被捅破是因为...”晏文停顿了一下,在黑暗中,安清依旧清澈的眼睛,他好像永远不会被世俗污染,可他本身就是一滩淤泥。 他爱上了这圣洁的神子,想让这双眼睛被他浸染,流露出世俗的欲望。 “因为父亲发现了我身上的伤。” 安清一愣:“伤?” 晏文垂下眼睛,声音低沉:“养母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会出现自残倾向,还会...带上我。” 他没有说打他、虐待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用“带上我”这三个字来代替,可安清知道不会如此简单。 晏文的声音还在继续:“养父发现了我身上的伤痕,质问养母,两个人在客厅大吵了一架,具体怎么吵得我已经记不清了,只听到一句话,养母歇斯底里地大喊‘她怀孕了!你不是说我生不了孩子也没关系的吗!’,第二天两人又回到了过去的样子,我当时以为他们是和好了,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安清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把手伸出被窝,却正好碰到晏文冰凉的指尖。 他顿了一瞬,随后握住了晏文的手。 “大概过了一两天,养母打扮得很美,较养父没有出事时候一样,脸上散发着光彩,她笑着对我说:‘小文,妈妈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家里’,我不敢忤逆她,乖顺地点点头,而后她就提着一个大的包出门了。” 安清感到自己的手被回握住。 “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养母回来了,她早上拿去的包裹看起来很重,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渗出来一块深色,她脸上的神情十分奇怪,伤心、满足、快乐、讽刺,融成了一张面目狰狞还带着奇怪幸福的脸。” 晏文深呼了一口气:“后来几天,我都没有见到养父,养母基本都待在屋子里不出来,她不知道在里面自言自语些什么,我也不敢打扰她,直到我把家里能吃的东西吃光了,饿得不行,才去敲她的门。” “她只把门裂开了一条缝,看到她脸时我吓了一跳,眼眶凹陷,面色青白,嘴巴开裂出血,头发乱糟糟的,她像极了恐怖故事里的女鬼,屋里还传来一股恶臭。” “我说,我好饿,她眼珠在眼眶里僵硬地转动两下,像是老旧的机器在处理难以理解的讯息,约莫过了能有五分钟,她说让我去房间等着,她马上给我做。” 17、第 17 章 “身上她留下的伤痕还隐隐作痛,几乎在她说完的一刻,我立马跑回房间,安静地等着她叫我吃饭,我本以为要过很久,没想到很快就传来了她的呼唤声,急急忙忙就出去。” 安清能感到晏文在颤抖,他虽然很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现在看到晏文这副模样,打消了这个想法。 “晏文,别说了,我们睡觉吧。” 他捏了捏晏文的手,希望能起到安抚的作用。 但晏文没有听安清的话:“她炒了一盘肉,我饿坏了,看起来很香,在得到她的允许后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刚要嚼的时候,我猛然想起,这几天我翻了无数次冰箱,里面有什么我一清二楚,哪里来的肉?” 安清的瞳孔放大,紧紧攥住晏文的手。 晏文整个人抖得更厉害:“我吐掉嘴里不知来历的肉,她精神恍惚也没有看到,我问她爸爸去了哪里,她像是机械的人偶拧上了发条,转过来看了我一眼,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堪称恐怖的笑,她说,小文想爸爸了,我这就带他过来。” 安清已经猜到了什么结局,他掀开被子,钻到了晏文的怀里,搂住了他的腰,轻拍他的胸口:“没事了晏文,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晏文肆无忌惮地搂住怀里的安清,他本想说出全部,可怀中颤抖着还是紧紧搂住他,做他可靠臂弯的安清,他实在是忍不下心接着说下去了。 已经达成了他想要的目的,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宝贝这么难过。 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养母捧着养父腐烂不堪的头,放在了桌子上,还贴心地摆上了一副碗筷。 她说:“小文,爸爸也很想你呢。” 他吓得不敢动,也不敢出声,不敢碰那个菜。 还好精神不太正常的养母没有发现他奇怪的神情,或许是养母本来就不在乎他吃不吃,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那颗诡异的头,往他面前的碗里加菜,那颗头不吃,她又疯癫问:“你不是喜欢她吗,怎么不吃?快吃啊!” 这样的日子大概延续了三四天,他对那段日子的具体时间已经模糊不清了,可能是下意识忘掉了那段吓人的日子,那几天全靠着水来维持基本生存,后来是养父的秘书几天联系不上养父,去了那个情人家里,看到一地的血迹和残肢吓得报了警,情人也是在这个城市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没人联系她。 他那会已经饿得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是在医院,得知他醒了后来了几个警察来问一些情况,而后他从一个警察姐姐的嘴里得知养母因为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被送到了专属的病院。 养父的财产本该由他继承,但一些老谋深算的亲戚和公司里养父亲近的人做了手脚,他一分没有分到,毕竟他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后来他精神趋于稳定,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后,他就被送到了另一家孤儿院,也就遇见了阿青。 晏文搂着怀里看起来比他还难过的人,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也不知道是谁安慰谁:“阿青,没事了。” 安清闷声“嗯”了一下,脑子里乱乱的,晏文当时只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看到那么恐怖的场面是得有多害怕啊,就算是现在的自己,一想到那个画面,他都感觉呼吸困难。 以后要对晏文好一点,他没有亲人,只有朋友。 安清也将手臂从晏文的身侧绕过,像他一样拍着:“不害怕了,都过去了,我们睡觉。” 黑暗中两人相拥,他们仿佛是对方在这个世界欠缺的一部分,抱在一起镶嵌地十分完美。 对方身上的温度都太过温暖,两人睡了个好觉。 阳光透过星星点点的缝隙,带着一抹橘黄,光点投在安清的脸上,照出细小的绒毛。 安清打了个哈欠,这一觉睡得真舒服,他动了动手,有点麻,今天的玩偶怎么有点重,还热热的。 他睡觉总是喜欢骑着些什么,平时床上有好几个长条玩偶,下意识醒来的时候在玩偶身上蹭两下,毛茸茸的,很治愈。 咦,怎么没毛? 他床上好像没有这样的,安清疑惑地伸出手在上面摸来摸去,怎么这么硬,这是什么,他抓了两下。 头上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阿青,你在干什么?” 安清吓得一激灵,猛地睁开眼跳起来,看到脸色不是很好的晏文,脑子才逐渐回笼,想起了昨天的事。 “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忘记了。” 意识到自己摸来摸去的是晏文的腹肌,脸色爆红,捧着杯子往后退,床不过就那么点,随后就是“嘭——”的一声响。 他揉着后脑勺,在窗边慢慢坐起来,露出一双眼睛,观察晏文的神色。 晏文的脸看着有点暗沉,眼里充斥着怒火,不会要打他吧。 “哈哈我先去洗漱了。”安清赶紧把被子往床上一丢,赤着脚跑了出去。 晏文见他消失在门口,掀开被看了一眼自己精神头十足的兄弟,等着他慢慢下去。 他看了眼门口,听着外面传来的水声,确定安清真的是去洗漱后,掀开了安清的被子,躺了进去,像个变态一样深吸了一口。 兄弟不见萎靡,反而越发兴奋。 晏文慢慢把手伸进去。 安清将一把冷水扑在自己的脸上,冻得他一哆嗦,但却精神了不少。 “安清你都对晏文做了什么!像个变态一样,先是放黄片,又是蹭他,摸他,你是变态吗你!” 他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骂着。 这下晏文不会觉得他给那么多钱是馋他身子吧,什么做朋友都是假的,实际是想跟他那样那样。 啊啊啊!完蛋了,他来之不易的友情! 何况今天还要拜托晏文给他当人体模特,现在再说起这件事,怕是他的变态人设要石锤了!你怎么这么蠢啊安清! 不过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晏文的身世没想到这么曲折,他有着阴暗糟糕的童年,可他还是这么阳光向上,积极地生活,生活没有打败他,他比谁都勇敢坚强。 晏文好厉害。 他所经历的在晏文的晦暗人生中不值一提,但他远远及不上晏文的千分之一。 安清擦干脸,或许他可以向晏文寻求办法。 算了,还是不要再揭他的伤疤了。 安清洗完脸后发现晏文还没有出来,难道是还没有睡醒? 门没有关上,他轻手轻脚走过去,看到晏文颤抖的身躯,和他那副表情,安清赶紧离开。 晏文他...晏文他昨天果然都是在假装坚强,现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偷偷地躲在被窝里哭,他多伤心啊,眼睛发红,在被窝里哭得一颤一颤地偷偷啜泣,他真不是人,非要问晏文的过去。 晏文看上去并没有表面那么不在意,这种事经历过谁能真的忘掉,怕是过了几十年再想起来,还是那么毛骨悚然。 安清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晏文都没有出来,他是有多难过啊。 以后一定要对晏文再再再好一点。 安清赤着脚走到客厅,捡起昨天落在沙发上的手机,一看时间吓了一跳,居然已经下午一点了,他们一觉醒来半天都过去了。 怪不得感到有些饿,晏文肯定也饿了,安清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心想之后一定要将房间铺满地毯,这样光脚就不会冰脚了。 家里除了面条什么食材都没有,安清捧着手机看着上面的外卖,不知道点什么,他不知道晏文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他颇有几分丧气地放下手机,还是等晏文缓和了情绪,他们再想吃什么吧。 可安清没想到这一等又是半个小时,晏文才从屋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他的那双拖鞋,□□着上身,下半身就一条内裤。 他早上起来的头发有点乱,但别有风味,多了一种慵懒的帅气,看上去表情与刚才一点不搭边,不像是哭过的人。 安清心里更是对晏文心疼了几分,他一定是怕被人发现,把表情整理好了才出来。 晏文手里拿着几团团得有点皱的卫生纸,丢进了垃圾桶,把手里的鞋放在安清的脚边:“怎么出去的时候不穿鞋。” 安清还在脑补晏文哭得鼻涕直流偷偷擦鼻子还要怕被他发现,忍住不出声的样子,脚上传来一阵热意,温暖的手掌攥住了他整个脚踝,放进了毛茸茸的拖鞋里。 安清有点不好意思:“我,我自己穿就行。”他赶紧将另一只脚伸进了另一边。 晏文还半蹲着,安清一低头就是他紧实的背部,精瘦的腰身。 他平时就是打工打工上课上课,怎么给身材练得这么好? “饿了吗晏文,冰箱里没有吃的,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晏文碾了碾手指站了起来:“我没有忌口,吃什么都行,有备用牙刷吗?” 安清跟在他的后面,在卫生间下面的柜子里掏出了一个粉色的电动牙刷递给晏文。 之前这个店里搞活动,第二个半价,他多买了一个留着备用,那时候没有想过家里面会来客人,现在倒是正好。 晏文握着手里的粉色,看到台子上面摆的蓝色那支,将粉色摆在了它的旁边,缓缓笑了一下。 18、第 18 章 晏文的速度很快,安清还没有选完吃什么,他就穿好了衣服,见安清还是穿着睡衣,蜷着腿在沙发上,皱了皱眉:“怎么还不穿衣服?” 安清抬头一脸茫然:“啊...?”穿衣服做什么,晏文嫌弃他在家穿睡衣吗? “出去吃饭吗不是?” 安清这才明白现在这个情况,他默默划掉外卖软件,尬笑了两声:“哈哈,没想到你这么快啊,我这就去穿衣服。” 往日里他出门都是随便套一件,可今天不知怎么的,面对衣柜里的一排衣服,他不知道穿哪件好倒是。 挑挑选选磨蹭了好一会,他才穿好,心里有几分忐忑地走出房间,假装自然地招呼晏文:“我好了,我们走吧。” 今天的气温难得回暖了几度,没有前几天冷,下午这个时间段的阳光十分充足,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连带着人的心情都会变好。 两人出门后就一直顺着一条路往前走,安清时不时侧过头看一眼身旁的人,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应该搭配的不奇怪吧。 身旁就是马路,时不时传来汽车的鸣笛声,路两边的人行路其实宽敞得很,但安清却总能碰到晏文的手。 昨天握过这只手,比他的大一点,温度高一点,安清垂下眸子盯着那只垂在旁边骨节分明的手。 不过今天的手好像比昨天的干燥些,安清想。 咦,他怎么知道的? 他震惊地抬头正好和晏文对视:“晏、晏文,我们为什么要在马路上牵手?” 晏文移开视线,紧了紧力道:“检查一下你对人的接触是不是还很排斥。” 他说完又道:“朋友之间总会有肢体接触,提前让你习惯习惯。” 安清思考了一瞬,两个男人之前会有牵手这样的接触吗? 哦,他明白了,连这么亲密的事情都不排斥了,那么普通接触自然就不会在意了,晏文果然厉害! 想到这安清也回握了晏文的手,他也得努力克服与人接触的恐惧心里。 晏文仗着高了一头,安清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肆无忌惮地弯起嘴角,小傻子,也不问问去哪,就这样一直跟他走。 走了有一会,安清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晏文,我们去吃什么啊?” 晏文的侧脸真好看,安清逆着阳光仰头。 “不吃,找个地方给你卖了。” 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安清先是“啊”了一声,随后扭过头仰起脖子:“你又瞎说,我是你金主爸爸,你怎么可能卖掉我。” 这样的安清比之前有活力多了。 “那可不一定,卖掉你一次可以拿很多钱。” 晏文的声音带着笑意,安清哼了一声:“我肯定比人贩子给你的更多,你不知道我到底多有钱。” “那金主包养我,不想努力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面前的门。 “真的让我包养你!?一个月给你一百万够不够,一百万有点太少了,以后你能不能不去打工了,你就陪着我,你赚的那些钱我给你十倍行吗?” 安清喋喋不休地说着,眼里越来越兴奋,他早就这样想了,没想到晏文也有同样的想法,这不是正中他的下怀嘛。 早说啊,他每天何必这么累呢。 见晏文没有说话,安清怕他觉得不满意又道:“当然,你给我当人体模特我会给你另加钱的。” 晏文推开门的手僵在半空,眼里满是吃惊,他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安清真的有这种想法。 不过...晏文的扫过周围瞠目结舌的人们,还有一脸僵硬笑容极力假装自己没有听见的服务员,又把眼神递回安清。 安清脸色爆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跟晏文打闹太过投入,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刚才外面一直有杂乱的汽车声,因此说话时就不知不觉提高了一点,现在八成全店里的人都听见了。 明明还不是饭点,怎么今天店里的人这么多! 啊!死了算了,为什么总叫一个社恐经历社死的画面,啊!换个城市...不!换个星球生活吧! “鸳鸯锅,清汤锅里不放菌类,辣锅里也少放点辣。”晏文难得好心地拯救了一下同样感到尴尬的服务生。 服务生恭敬地给两人引到一个空位上,如蒙大赦地离开。 安清像一个游魂,头快垂到地上,不敢抬头看周围人的目光,他想跑,想换个店吃,这辈子都不想来这附近了。 可他刚想抬头叫晏文换一家,就看到他拿着餐巾纸在给自己擦拭碗筷:“这家火锅挺好吃的。” 摆在他面前的干净碗筷,安清实在说不出口离开,这家火锅好像也没有包间,算了安清,你不是想克服社恐吗,现在你已经来到了boss点,勇敢面对自己的社死现场。 不过自从遇到了晏文,这种事好像越来越多。 也不知道刚才说的算不算数... 晏文起身离开,过会拿了两小碗料回来。 火锅店的装修有些老式,但很有氛围,灯光打在桌上,平添了一份安逸,周围有着悉悉索索的说话声,锅里的汤咕噜噜得沸腾着,晏文一样一样往里下着东西,安清伸了伸手想帮点忙,但好像也不需要他做什么。 只好坐着看晏文行云流水的动作,肉都是一烫就熟,安清面前盘子里很快就多出了不少东西。 但晏文不吃他不太好意思。 “不饿吗,怎么不吃?” 晏文从锅里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拘谨的安清:“朋友之间不要这么客气。” 安清这才拿起筷子,沾了下碗里的料塞进嘴里,肉烫得刚刚好,口感滑嫩,香得很,调料也调的很符合他的口味。 饿坏了的两个人又加了两盘肉,最后安清吃得想吐,拿过旁边的饮料狂灌了一口,往下压了压。 见安清吃饱了,晏文去前台结账,还拿回来一个打包的罐子,给剩的半扎饮料倒在里面。 “晏文,这个饮料还可以这样带走啊。”安清揉着肚子,一脸崇拜的看着晏文。 晏文“嗯”了一声,拿过安清的外套给他穿上,两人往回走,今天还有正事没做呢。 出来吃饭的时候就三点多,现在已经将近六点,随着季节的更替,天黑的越来越快。 吃饱了撑的不行,这附近穿过小路有一个小公园,晏文提议去那里走走,消消食。 他手臂一伸自然地拉住安清的手,纤长有力的手穿过安清的指缝,故意放慢脚步,带着他绕了个大远路。 这边的路很少人知道,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安清自己很少来这边,这些日他已经很少有焦虑抑郁的情绪,现在看什么都十分有趣。 安清体力不好,走上一会就累得不信,晏文呦绕得远路,安清到了小公园,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气喘吁吁。 晏文递过手里的果汁,安清接过就是猛灌一口:“晏文,幸好你聪明带走了果汁,不然现在渴了都没水喝。” 安清对晏文的信任度又上升了一个新台阶,就算现在晏文说一加一等于三,安清都会以为晏文有自己的道理。 来的路上虽然偏僻,但是公园里的人还是很多的,只不过...安清扫了一圈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牵手的,亲嘴的,打闹嬉笑的。 安清再看了看坐在他旁边的晏文,他们好像是这个公园里的异类。 很快就有情侣们发现了他俩,投来揶揄的目光后又转头“谈情说爱”,安清也是这时候才恍然意识到,或许是有人会抱有恶意,也会有人投以善意,但实际上更多的人都是满不在意。 大家都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关注一个陌生人在做什么,有什么意图,甚至连去揣测都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安清回过神来,猛然发现身边的晏文好像不见了,想是一回事,但身边的人陡然消失,只剩他一个还是慌张极了。 身边一下没了可以依靠的人,安清站起来用视线在四处寻找。 没有,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 安清看着一对对陌生的男女,眼前有点晕眩,头开始刺痛,好像...好像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个场景。 他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周围是湍急的人流,有人拉扯他,光线刺眼,他慌张地喊着什么。 是什么? 头好痛,想不起来。 “你没事吧?” 一道略显焦急的女声给安清从那模糊的世界中拉扯出来。 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得清晰,刺痛和眩晕感消失不见,安清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了几步。 “我我没事。” 姑娘看他不像没事的样子,又担心地问了一句:“真的没事吗?” 安清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被赶来的晏文打断:“阿青,怎么了?” 晏文一只手拿着冰棍和水,一只手拿着一个星星状的棉花糖,脸上不再是平常的淡漠神色,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十分焦急。 安清一见晏文就有些委屈:“你干什么去了?” “饮料没了,我刚才看到有人喝水,我就去问了一嘴。” 安清的脸色惨白,衣服上还有灰尘,手上还有几处破了皮,晏文紧皱着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清的声音有些哽咽:“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19、第 19 章 晏文其实是说了的,但他看到安清双眼通红,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小心避开手里的东西,搂过安清,用胳膊把他的头抵在胸膛上:“阿青乖,不哭了,都怪我,下次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安清眼泪都要憋回去,被这一下弄得直接掉了出来,将晏文的毛衣打湿一片,身后带着温度的手掌一直轻拍他的后背。。 安清镇定下来后,感到丢人不敢抬头。 “流了这么多水,补补?”晏文贴着他耳边说的,气呼在他的耳朵上,带着一阵痒意。 安清躲在晏文的怀里,闷声问:“围观的人多不多?” 晏文笑着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抱有善意的情侣们,提高了音量:“没人看我们。” 周围人明白晏文的意思,都散开回到方才自己的位置,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安清先是悄悄地抬起一点头,看到周围确实没人,才放下心,拉着晏文埋头走,太丢人了,这块以后也来不了了。 自从跟晏文在一起后,这种社死的事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他已经从恨不得离开这个星球到淡然地拉着晏文离开,果然人都是要经历磨练的,再这样下去,马上就会克服社恐,现在他是往社牛的方向发展呢。 一直走到没有什么人,安清才松口气,走急了,停下来后扶着旁边的一棵树喘着粗气。 面前多了一瓶打开盖子的矿泉水,还有握着它骨节分明的大手。 安清想到刚才脸又是一红,这么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晏文只不过不见了一会,他就急得不行,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哭了。 他一口闷掉了小半瓶,伸出手想管晏文要瓶盖拧上,但晏文却接过了他手里的水瓶,放在嘴边,喝掉了剩下的一半。 安清呆呆地看着他,脸上又浮现一抹红晕,晏文怎么喝他喝过的水啊。 不过好像电视剧里的男生好像都是这样的,在操场上打完球,大家会喝同一瓶水。 “再不吃要化了。” 晏文举着手里的冰淇淋,用另一只手里的棉花糖在他眼前挥了挥,今天安清怎么总走神,方才也是,他和他说过了要去买水,他也没有听进去,不过也怪他,没有得到安清的回应就离开了。 安清见晏文都只买了一个,不太好意思自己吃,接过冰激凌咬了一口,递到晏文嘴边。 他垂下眼睛,不敢和晏文对视,另一只手揪着毛衣下摆。 手上一重又一轻,一整根被咬掉了一小半,安清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晏文,把被他咬了一口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两个人一人一口分吃着一整个冰激凌,在阴暗的小路里,光线很暗,安清庆幸晏文看不见他脸上的红。 冰激凌不大一个,两个成年男人也就几口的事,最后剩下一个冰棍杆,安清整个含住,用嘴巴将杆上的粘连的剩余撸在嘴里,伸出舌头舔干上面残留的一部分。 他今天过得十分开心,和朋友一起吃饭...咦,说起来吃火锅怎么没有他最讨厌的羊肉? 大家吃火锅一般都会点羊肉的吧,可晏文居然一点羊肉没有点,是他也不喜欢吃吗?可好像他也问过自己吃不吃羊肉。 一开始的时候他好像还听到了晏文说...不要菌类?他正好对菌类过敏,这件事还是小时候一次吃饭,阿姨做的菜里面有蘑菇,隔了几个小时就开始高烧起疹子,去医院查出来的,晏文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巧合。 可是调的料也是很符合他的口味,就连火锅底料和上次的烤鱼,那个辣度都控制在一个能解决他爱吃辣的嘴馋,还不会辣得受不了的程度。 他想到这看了一眼手里光秃秃的冰棍杆,这个味道也是他喜欢的。 安清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他略微抬起头,光线昏暗,看不见晏文的神情,好奇怪,晏文好像对他的习性都了如指掌。 他不知不觉停下脚步,晏文跟着他的节奏,侧过身子望着他,安清这时又伸出舌头,舔掉了嘴角粘上的奶油。 晏文眸色深邃了些许,他垂着头看着安清,方才就这样,吃个冰棍怎么这么色、情,他在别人面前也这样吃冰棍? 安清想问他这是巧合还是什么,刚要说话,就感觉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阴暗的小路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安清能感受到晏文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他心脏跳得很快,扑通扑通,晏文离他越来越近的五官逐渐清晰,在此刻的夜里,他略微有些浅色的眸子,像是一匹危险的狼,只要张开嘴,就会紧紧咬住他的脖子。 安清僵硬地站在原地,就在两人的鼻尖相抵时,晏文突然猛地转头,紧盯着远处,紧抓住安清的手。 前面的路上走来了四五个人,他们有的手里拿着棍棒,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善茬。 晏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抓过安清的手,给他护在身旁,现在不确定这群人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他带着安清往前走,和那群人越来越近,在两步之遥的地方,那群人的其中一个突然对晏文出手。 安清当即吓白了脸,连尖叫都堵在喉咙。 晏文一直防着这些人,早有准备,躲过那一拳,把安清往身后一推,空出来的手对着那人的脑袋就是一下,快狠准,十分凶猛。 当即就给一个一米八的大汉打得倒地不起,他倒是十分轻松地甩了甩手臂,神情淡漠地看着那群人。 被惹怒的几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一起上,晏文对付三人还游刃有余地分出神去看安清的情况。 安清也回了神,从兜里掏出手机,颤抖地摁着报警电话。 其中一个歹徒见此舍弃晏文这边,直奔安清而去,同时吩咐着其余几人:“缠住他就行。” 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抓走安清,看出来晏文不好对付,接着跟他打就是浪费时间,分出一人去抓安清。 “快跑阿青!” 这句话在阴暗的小路却带来了刺眼的白光,安清眼前浮现出了另一个场景,一个小孩,拖住了好几个大人,他背对着自己,身上穿着洗的发黄的衣服,看上去极为狼狈,却声嘶力竭地喊:“阿青,快跑!” 安清不跑反冲过去,他是谁,他是谁。 他一定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离孩子越来越近,安清想掰过他的头,看清他的脸,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在他转过那小孩的脸时,歹徒的刀一挥而下,眼前的白光被艳丽的红色取代,溅在了安清的脸上,传来一阵温热。 孩子的脸逐渐清晰,最后演变为晏文的模样,他推开安清,踹在了拿刀人的肚子上,对着安清手机里“喂”了半天的警官道:“在a大旁边云海公园的小路上,我们被一群歹徒袭击了。” 他说着的功夫又挨了两下,人这么多还要护着安清,晏文也有些力不从心。 只能希望警察快点到,晏文喘着大气和安清被逼到一个小角落里,举起方才从那个砍他的人手里夺下的刀,对着那边的几个歹徒,突然笑了起来:“你们知道吗,当你们拿出刀的这一刻,就算你们都死在这里我也算是正当防卫。” 在这样的夜晚下,身上脸上沾满了血迹的晏文,露着诡异的笑,看上去不像是个人,更像是阴间来的恶鬼,他举着刀,好像对杀人这件事是真的不在意。 没有人会不惜自己的命,包括那位被晏文打了一拳第一个倒下,为此拿出了刀报这一拳之仇的人,他们干这种事也不过是为了钱,若是连命都没有了,要钱干什么? 可还是由那么一两个人不死心,眼看着晏文马上不行了,只要按照雇主说的,抓到后面那个,就能拿到一大笔钱,何况他们也不相信,这样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真的敢拿刀捅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个人猛冲上去,一把抓住安清的手臂。 “啊!”安清吓了一跳,他还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 歹徒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用力扯着安清,看安清的眼神仿佛热烈的像是摆在眼前的现金。 可但随后手上传来剧痛,力道一松,到手的安清挣脱开来,他到手的鸭子飞了。 歹徒暴怒,向手上看去,扎在手臂上的刀泛着冰冷的月光,他对上一双赤红的双眼,眼前一黑,抓在他脸上的手猛地抓着他的头撞到一旁的树上:“你的脏手也敢碰他。” 晏文的凶狠让其余歹徒心生惧意,站在原地都不敢上前,不知道谁先说了一声:“大哥,警察八成快要来了。” 他们窃窃私语地商量了一下,看了一眼那边的两人,带着地上失去了行动力的那个一路小跑离开。 安清赶紧上前,哭着问:“晏文,你有没有事,都是血,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皮外伤,别哭。”晏文抬手想给他擦擦眼泪,又想到自己满手血迹,还是放下了手。 直到远处有警笛传来,晏文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最后他听见的声音是安清焦急地喊:“快!快叫120!” 20、第 20 章 看到浑身是血的晏文安清十分慌张,他用手捂住晏文的伤口,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都怪他,这群人是冲着他来的,要不是他,晏文一个好好的大学生,每日打工上学,哪里会遭此无妄之灾。 都怪他,偏偏那个时候走神,不然晏文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他只会给人带来不幸,如果晏文不跟他做朋友,就不会现在生死一线。 知道晏文被抬上救护车,送进医院,晏文把他护的很好,一点伤都没有,安清想到这坐在急诊室外面更是泪流满面。 “小弟弟,别哭了,跟我们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他面前多了一瓶水,是一个穿着警服的姐姐,对着他笑了笑,可能是想安慰他,但随后意识到现在的情况笑有些不礼貌,又尴尬地挠挠头。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可能也是因为看起来平易近人,所以派她来问话的吧。 安清摇摇头表示不在意:“我现在没有心情,可以等我朋友脱离危险了再说吗?” 他现在脑子乱成一团,也说不出来什么。 女警察倒是没有在意,把水放在安清旁边,坐了下来:“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等你冷静下来再说吧,我看你年纪还小,在这里陪到你家里人来吧。” 安清心想他家里人不回来,他掐着手机,上面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妈妈”,通话记录来源于十分钟之前,可通话仅仅一分钟,他刚才给母亲说了这次事情,那边好像忙得很,只问了他一句“你不是没事吗?” “我,我没事,但是...” “行了,我知道了,我让林管家过去,我还忙,先挂了。” 安清在电话挂断之前争抢着时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您,您不查查这件事是谁做的吗?” “呵,还能是谁做的,想绑架你管我要钱的不是有都是吗,非要跑到外面去住,出了事知道找我了?有什么可查的,你要是觉得危险就和林管家老老实实回来。” 安清的听着手机里的冷言冷语,望着医院的白墙,还有无处不在的刺鼻消毒水味道,他这一刻好像身处严冬,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意。 他听到自己说:“知道了,我自己能解决,我还有事,先挂了。” 安清摁下手机的红色摁钮,他从来没有主动挂过她的电话,这是第一次,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失望够了,可又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和毫不在乎的语气,还是如坠冰窟。 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只要晏文没事,就是他最大的幸运。 “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弟弟,我叫张麻子。” 安清缓慢从手机上抬起头,看着身边不像是说笑的女警官,眼神疑惑。 女警官又扯了下嘴角,看出来她总是下意识地笑,笑到一半又觉得这个场景不合适,又扯了回来:“是不是我的名字听起来有些傻屌。” 安清配合地点点头,警官接着道:“我妈说这个名字时我爸取得,来源于一首诗,麻衣白发笑春风,子规声里烟如雨,所以他就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张麻子。” 安清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位父亲好像有文化得不是很明显。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安慰一下这位姐姐,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令父...真是特别。” 张麻子也学着安清看向对面的白墙:“是啊,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以前总是逗弄我,藏起来我的玩具,拿走我的零食,气得我大哭,又会来哄我,长大一点后他倒是收敛许多,可我上了学大家都嘲笑我这个名字,烦死他了都。” 她说着眼里明明是带着笑意,安清想她并不是很讨厌她的父亲。 “后来又长大一点,天天要我学什么跆拳道,军体拳,各种武术,不学还总打我,再后来班里有男孩子给我写情书,本来就没打算同意的事,他倒好,追到学校给老师狠狠教训了一顿,说她怎么严查早恋,弄得全校皆知,之后就开始风雨无阻每天在校门口接我,一天查好几遍岗,但凡晚回去一会都来班级找,又害我丢脸了三年。” “我以为上了高中就不会这么尴尬,结果新学校有熟悉的人又弄得所有人都知道,大家都拿出来打趣,别的女孩子高中多多少少都有个情书,可他们见到我都是绕着走得,他叫我丢脸了一年又一年。” “就连他死的时候都不告诉我们一声,还是他同事通知我们的,真是老不正经。” 安清怔住,张了张嘴,又选择沉默。 张麻子也不需要他安慰什么,自顾自地说着:“那天穿着警服的熟悉叔叔来我家告诉我们这件事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爸是个很牛的缉毒警察,他看我看得那么严就是怕被报复,我整理他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他的日记,原来那次使我丢人几年的源头,是一个毒贩的陷阱,约我出去。” 她转过头,看着安清,这次一笑到底:“所以我就想,要是他活着,就算再让我学摔得一身伤的自保本领,或者再来我们警局闹一次,我也愿意。” 安清似乎明白了什么:“你都听见了?” 张麻子点点头:“不是故意的,刚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你在打电话,感觉你打完有一点生无所恋的样子,想着过来劝劝你。” 安清只好道一声谢:“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们的关系不像你和你父亲那样。” 张麻子没在意:“你怎么知道不是,或许你们之间有很多对方不知道的误会,也许存在一个‘毒贩’在你们的亲情里作祟。” 安清握着手机的手一松,瞳孔放大,震惊地回过头看着张麻子。 张麻子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尴尬地解释:“我就举个例子,就是打个比方,这个毒贩就是一个代称...” “谢谢。”安清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他想到了他的那个对他很好,但总让他觉得奇怪的弟弟。 或许他和母亲关系变成这样,中间真的有人在搞鬼,虽然他不想这样怀疑别人,若真不是他的话,那他再跟他道歉。 这时抢救室的灯突然灭掉,安清赶紧起身,冲向门口,焦急地问着出来的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摆摆手:“您先别激动,没有大碍,就是有点流血过多,缝合伤口养养就好了。” 安清松了口气,晏文没事真是太好了,他刚要对医生道谢,眼前就一花,失去了意识。 安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爬起来就看到一张精明的老脸,坐在他的旁边削着手里的苹果。 “有哪里感到不适吗少爷?” 林管家手上动作平稳,长长的果皮没有扯断,转过头来看着安清。 “我朋友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了,已经托人转到了最高级的病房。” 安清掀开被子下床,脑袋一晕,差点摔倒。 面前递过来管家削好的苹果:“少爷还是吃点东西再去吧。” 他说着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传来敲门声,穿着西服的年轻男人,手里拿着几个盒子,拉出安清病床上面的小桌子,一件件摆在上面。 安清知道心急也没用,他还是应该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行,拿起筷子沉默地吃了起来。 放下筷子,林管家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起身带着安清去了晏文的病房。 晏文正吃着跟安清同样的吃食,见到安清来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没有受什么伤才松了口气。 “晏文。”安清站在晏文床位一步远的地方,踌躇不敢上前。 晏文视线扫过后面的管家,对安清招了招手:“我没事,医生说了就是皮外伤。” 医生确实是这样说的,可挨了好几刀,流的血也要补上好几天,安清掀开被子,晏文的腰部还有手臂大腿都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心里滋味不好受。 “少爷,我可不可以单独和您的这位朋友聊聊?” 林管家不知何时来到了这边。 安清皱了皱眉:“为什么要单独,我不可以知道?”他眼神警惕,不会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林管家毫不在意:“我只是想和您朋友聊聊补偿问题,你在他可能会不好意思。” 安清一想确实这样,他怕他在场晏文看他面子要的少,点点头就出去了,还嘱咐晏文不要客气。 在安清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两人的气氛陡然一变。 “林管家这么大年纪,眼力还这么好。” 21、第 21 章 晏文垂着眼,这次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喊一声,安清就会守在自己的身边。 “真是孽缘,居然又遇上了。”林管家拖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摘下自己的眼镜擦了擦。 晏文这才收回视线:“想来你们把他照顾得并不怎么好。” 面前的少年已经从幼崽长成一独狼,这么多年面貌已经变了很多,但还有一些没变,看上一眼就能认出。 他第一次见到晏文的时候,是安清刚接回来的一个月,那天是安清的生日,夫人问他想要什么,接回来的少爷继承了父母的美貌,穿上昂贵的衣物像个精致的王子。 往日里听话懂事得很,那天第一次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出格的要求:“我想去找孤儿院的朋友玩。” 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的夫人皱了皱眉:“不是跟你说了,不许再跟那里的孩子有牵扯。” 一向听话的安清难得十分坚持,忤逆母亲的意愿:“妈妈,我只想要这个。” 两人难得谁也不让步,最后不欢而散,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先生回来的时候是下午,察觉到两个人尴尬的气氛,叫了林管家询问,得知不过是这点小事,主动在中间调解,最后是夫人松口答应了安清的请求。 对于找回来的儿子,先生也是十分疼爱的。 于是在那天下午,先生亲自开车带着安清和他去了孤儿院,自己又开车去了公司,可也就是那天在回去的路上,先生出了车祸,抢救无效离世了。 也是因为这个,夫人和少爷的关系开始变差。 可在那天,少爷也出了事,去孤儿院找到晏文一起去了游乐园,在玩游戏的时候,他站在等候区,里面却突发事故,里面的游客有两个猛地窜了进去,踹开挡路的小孩,奔着安清而去,他们手里有刀,一时间一片混乱,没人敢上前,管家这么多年也没有遇见这种情况,缓了一小会才反应过来要报警。 歹徒的目标很明确,快要抓住安清的时候,晏文挡在了前面,小小的身躯却有着惊人的力量,拦住了面前的两个成年男人。 可那些本就是只认钱的亡命之徒,见又不知好歹的小孩挡在前面,手里的动作一点不留情。 他一边抱着歹徒的腿,一边对着身后的安清喊:“阿青,快跑!” 那两人怎么会让安清轻易逃脱,见此手里的刀砍了下去,晏文害怕地闭上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安清替他挡了一刀,又撞飞了那个人手里的刀。 另一个歹徒想着敲晕安清,被两个孩子一挣扎,手上一歪,敲到了安清的脑袋。 警察来的很快,场面很快就控制住了。 安清一身血被抬上担架的样子吓坏了晏文,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身旁的孤儿院大人,声音颤抖扑过去,撕心裂肺地喊着:“阿青阿青!” 安清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但他不想让晏文活在自责和愧疚里,用仅剩的力气跟他说:“小文,没事的,我痊愈了就去看你。” 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诸多大人隔离了他和安清,回到孤儿院后每天说的话都是询问身边的老师们:“阿青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孤儿院里除了阿青没有人喜欢他,即使是这些已经成年的大人,在对待晏文时还带着个人情绪:“天天问什么,要不是你,人家金贵着呢,老老实实待在别墅里,怎么会遇到这种危险。” 晏文咬了咬牙,没有吭声,她说的对,安清变成那样,跟他有脱不开的关系,阿青本来就身体不好,这下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了。 要是阿青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晏文望着那个秋季晴朗的天空,可他怕阿青活着他死了,后来从来的警察嘴里得知,阿青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不过阿青家很有钱,听那几个警察的意思就是有钱用了什么仪器找了什么很牛的专家,命是可以保住的,能不能醒还要看自己。 也是从那之后,他每天都开始找安清,想了各种办法,问了各种人,不过安清的家里本来就是很有钱的人家,隐私自然不会透漏给别人,就连那天来孤儿院带走阿青的女人,都是带着口罩和墨镜,根本叫他看不清脸。 他甚至都不知道阿青是否还活着,不过他知道,要是自己死了,那一定就再见不到阿青了。 在初中之后,基本都是靠着自己生活,他不敢离开这座城市,这里是最能见到阿青的地方。 终于老天对他也不是那么不公,在他二十一岁的年纪,又遇到了十一岁时最喜欢的人。 晏文和林管家对视,丝毫不落下风,半晌林管家笑了:“你真的可以保护少爷?” 晏文轻“嗯”了一声,通过两次这样的经历,他也能猜出来一些东西。 有人要对安清不利,暂时不知道是不是要他的命,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极大的利益牵扯,这八成和安清的家庭有关。 但他对安清如今的现状一无所知,面前的老头虽然表面看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真心,不过他既然提出要和他单独聊聊,多半是安清这边的人。 他是现今能接触安清那边的唯一渠道,他要弄明白这些复杂的势力和关系网,不想再让安清受到这种伤害。 林管家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什么东西和名片,放在晏文的枕边:“一个礼拜后我希望能得到你的联系。” 他说完就起身整理衣物,即使老年,依旧注重仪态,还是优雅的那个管家。 “我先离开了,时间太长少爷在外面等急了,稍后我会给五百万支票奉上。” 五百万支票,在他们嘴里就好像一两块钱一样,晏文的手指在床单上留下一片痕迹。 看来,想娶走阿青,现在的他可不行。 晏文把枕边的东西在安清进来前藏到了枕头下面,有些事阿青可以不用知道。 “晏文,还疼吗?”安清坐在晏文的床边,仔细打量着他身上的伤口。 “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来做什么的,可能是绑架我管我家里要钱吧,不过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好奇怪啊...” 安清不是傻子,他脑子里捋着奇怪的地方,在贵族圈子里,他自然那次就没怎么露过面,上一次社交都是七年前的事了,已经很少人知道他的存在,几乎被人淡忘。 更别提现在他还不住在家里,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还有当时那个奇怪却熟悉的画面,就好像以前经历过这件事一样。 他想着想着眉间抵上一阵冰凉,安清抬头诧异地看着晏文,随后立马站了起来,握住晏文的手,塞进了被窝里:“你不要乱动,别把伤口撕裂!” 晏文不咸不淡地“哦”了一下。 安清见他老实待着,给他倒了一杯水,也坐了下来,递给晏文后托着腮:“我当时不是故意不躲开的,不知道怎么的,好像看到了奇怪的画面。” 他自己捏着晏文的被角嘟囔着,一抬头和晏文对视上,安清有点不自在地又转过脸。 “什么画面?”晏文隐隐约约有个猜测。 “好像经历过这样的事,有人抓我,一个小孩挡在了我的面前...” 安清说完了有些尴尬地笑笑,病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高级病房布置的很好,床头边的柜子上还放了一束花,不知道是本来就有的,还是刚才林管家带来的。 林管家挑的房间采光很好,暖融融的,不得不拉上一层遮光的窗帘,房间充斥着一股暖意,安清也就来了分享欲,可能也是从来没有人说这些事。 他也从一旁摆放的果篮里拿出来了一个苹果,想着林管家的动作削着:“我总是会做奇怪的梦,梦里有很多孩子,我总是会和他们一起玩耍,还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树,我经常靠在那棵树上晒太阳,我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但是我没有看清过他的脸。” 手上的果皮带着一层厚厚的果肉断掉,在下面安清提前放好的垃圾桶里发出沉重的声音。 晏文握着水杯的手有些发白,轻抿了一口,等着安清接着说下去,给他猜疑的事情一个肯定的答案。 安清接着转动手上的水果刀:“我大概十几岁的时候生过一场很大的病,听林管家说已经没有心跳了,但好在我妈没有放弃我,找了很多医生用了很多昂贵的仪器和药,这才给我救活了。” 手上的果皮又断掉,安清愣了愣,有些赌气地继续:“那一段时间的记忆是空白的,林管家说我昏迷了将近一年,好在人醒了过来。” “醒来后我就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偶尔做的这些梦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过去的事,问了林管家,他说我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因为身体不好总是待在家里,就连读书都是请的家教老师。” 安清愁眉苦脸看着手里虽然没皮但是坑坑洼洼的苹果,这样怎么给晏文啊。 可这是他削了半天的,不过他也只是犹豫一下,捏着苹果的两根手指一松,却在下落的时候被另一只手稳稳接住。 安清一惊,怒视着又不听话大动作的晏文:“你怎么又乱动!” 他手臂上的绷带渗出了点点红色,安清将铃摁得“哐哐”作响。 22、第 22 章 晏文不顾冒出的点点红色,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削成奇形怪状的苹果,嚼出清脆的声音。 他笑着道:“阿青,好甜。”安清没有不记得他,他只是那次意外失忆了,但他梦里还有自己。 晏文两口就给苹果啃的剩个核,还有些舍不得,这可是阿青给他削的苹果,金娇玉贵的小少爷用只会画画的手,给他削的苹果。 他在安清的心里,有一席之地,这个认知让他一扫过去的阴霾,不认得他尚且志在必得,何况现在。 晏文丢掉果核,盯着慌张跟护士陈述情况的安清,眼神发光,像一头饥饿的猛兽。 他伸出手,隔空圈出一个圆,阿青,他的。 安清给护士拉到晏文身边,掀开他的被子,缠着的绷带都渗出一丝血色。 年轻的小护士见到晏文有些脸红,手上的动作磨磨蹭蹭,显然安清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看护士动作缓慢地给晏文包扎,皱着眉小声催促:“你快点啊,他多疼啊。” 小护士倒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不过那眼睛就像拉了丝,一直没有离开过晏文。 住的起最高级的病房,自然不差钱,长得还帅,这是难得的机会,小护士自然是想争取一下。 临走之前还叮嘱了一堆,颇有些恋恋不舍的味道。 这下连安清都看出来她的那点小心思,心里憋闷,扫了晏文一眼,长得帅住个院还有桃花。 小护士还是很漂亮的,身材也好,安清观察晏文的神色,是不是对那个小护士也有想法。 要是晏文也喜欢她怎么办,安清想到网上经常出现的男生吐槽,朋友有了女朋友就跟他疏远了,吃饭逛街都是跟女朋友,他们连见面都不经常。 那他又要是一个人了,安清回忆了一下自己每天都没个人说话的日子,再与现在每天这么开心有盼头的日子对比,他越想越害怕,越寻思越恐惧。 不行! 安清猛地站了起来,吓得从果篮里拿苹果的晏文一抖,他还没说让安清再削一个呢啊。 “阿青,怎么了?” 安清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了,他缓和一下表情,光速想了个借口:“我我去上个厕所!” 然后就转身往外走,晏文的声音十分疑惑,他指着屋内的一角:“这不是就有卫生间吗?” 这高级病房里什么都有,安清在这种病房住了那么长时间,自然知道。 他脸色一红,假装没有听见,急匆匆地就离开了,在走廊上刚走两步,就碰到了他见过的护士长。 “你、你好。”安清心里组织着一会要说的话。 这个楼层十分安静,住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护士长认识面前的这位小少爷,她抬手打断旁边小护士报告的情况,态度十分和蔼:“有什么事吗?” 护士长这样一脸为他解决问题的样子,让他更为心虚:“我想换一下五号房的护士。” 安清的眼神飘忽,一直垂着头有不敢看护士长的眼睛,说起来那个护士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不知道这样换掉会不会让她被批评。 他有点过意不去,想着再跟护士长解释一下,但护士长连原因都没有询问,答应得很快:“好的,还有什么需要吗?” 安清震惊于护士长的态度,随即赶紧摇摇头。 他转身开门回去时有些犹豫,回的太快了晏文会不会怀疑,他又在门外等了一小会等推开门进去。 晏文的病现在没什么大碍,就是靠养,林管家派了一个人过来天天送各种补品,吃得晏文每天看见各种汤就想吐。 安清这些天也快住在了这里,拖了一个行李箱过来,就差把家搬来了。 晏文看着他弯腰撅腚整理自己的东西,咬了一口香蕉,心里嘟囔着吃什么补什么。 “阿青,你拿了这么多东西来是做什么?” 安清头也没回,还在给医院病房的床套被罩:“留在这照顾你啊。” 其实他完全可以花钱请个护工,但想到那个眼神腻歪的小姑娘,安清实在不放心。 晏文丢掉手里的香蕉皮:“可是我马上就要出院了啊。” 安清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随后从被罩里钻了出来,瞪着两只水润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要出院了?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人跟他说过啊! “今天早上啊,你那会正好回去了,我也没想到你是回去收拾东西了。”晏文无辜地回望。 医生说没什么事了,可以回家修养,问他要不要出院,在医院这块确实能让安清来照顾他,两个人在一起,不过要是出院回去的话... 说不定就可以直接登堂入室,上安清家了。 安清一下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在晏文旁边的椅子上,这一大堆东西,他还得再拿回去,真是折腾死他了。 不过晏文要是出院了,是要回宿舍住吗?他自己在宿舍的话,他有点不放心啊,虽然他有三个室友,不过看起来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 安清往行李箱里塞着东西,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他家还只有一张床,他睡沙发晏文还会觉得有心理负担,一起睡他还怕自己不老实撞到晏文的伤口。 不然...再买一张床?但是放在那里呢,画室肯定是不能动的,看来只好把那个他喜欢的沙发挪走了,唉,早知道当时买个大点的了。 安清想着就在手机上定了一个床,可这个正好没货了,大概后天才能补上货,这几天只能跟晏文商量一下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得到回应后医生打开门,要跟家属嘱咐一下回家的注意事项。 安清应了一声就去了。 晏文见他关上门,外面脚步声走远,一把捞过放在一旁的安清手机,就看到上面的订单界面。 晏文一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窍,这样直接退掉一定会被发现,他想了想点开了客服:“你好,我不想要那个床了,能不能给换一下?” “亲亲,可以哦,您要换什么呢?” “双人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