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萌小无常招惹冥府大佬后》 第1章 第 1 章 阎王殿牢狱里，阴暗、潮湿。 甬长的走道两边是阴铁制成的栅栏，将数不清的恶鬼关在里面。 徐小禧双手横在小腹，手中紧握着一节三尺长的皮鞭，目光在两侧的牢房里打转儿，硬着头皮一点一点往里挪动脚步。 很快，两边牢狱里的恶鬼注意到了他，全都挤到了围栏边，一个个眼冒绿光，一边伸长手臂胡乱抓，一边癫狂地笑着，企图把走道上身着白色长袍的鬼差抓到身旁，进行一番羞辱折磨。 徐小禧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望着两侧只离自己不到一掌的几十只手，不知所措。 牢狱里的恶鬼像是看出了他的恐惧，情绪变得更加兴奋，不停地尖叫大笑。 “你们别碰我。” 徐小禧害怕得声音都在打颤。 不怪他胆小，实在是这些恶鬼的模样过于骇人。 能被关进这里面的鬼，定是生前坏事做尽，落得惨死下场，模样不可能好看。 被斧子砍了小半个脑袋，只剩下一只眼睛的；满脸生疮，流着脓水的；被泼了硫酸毁容的；还有眼珠子外凸，掉出眼眶的…… 真实小鬼远比鬼片里的模样恐怖百倍。 “啊哈哈哈哈——” 徐小禧听着渗人的笑声，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他想转身逃出这个恐怖的牢狱，可刚刚两个上司威胁他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徐小禧，你只是一个实习鬼差，我们分配给你任务，你没资格在这儿挑三拣四。】 【要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你都做不成，那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早点滚蛋。】 【就你这怂样，遣回枉死城也被其他小鬼欺负死……】 徐小禧的脚步顿住，他抬起头，看向昏暗幽长的走道。 退出去，就代表着放弃。 徐小禧扪心自问，想被卸了官职，遣回枉死城吗？ 不，不想。 进了枉死城，他就再没机会出来。 谋害自己的人还逍遥法外，他又怎么会甘心困死在城里面。 想到这儿，徐小禧鼓起一丝勇气，咬着牙，埋起头，朝着走道最里面冲去。 走道很长，徐小禧感觉自己跑了很久，直到那些恶鬼的笑声逐渐变小。 突然，一只青年鬼差出现，挡在他身前，呵斥道:“站住。” 徐小禧赶紧止住步伐。 对方语气冷淡，质问道:“干什么的？” 徐小禧稳住情绪，礼貌打招呼:“你好。” 他拿出自己的手牌递过去:“勾魂使钱明、宋诚命我过来行刑。” 徐小禧的声音太过轻声细语，引得对方的注意。 看守鬼差凑近半步，看清小鬼的面容后，露出几分诧异，目光上下扫视一遍，嗤笑道:“长得还挺俊。” “……” 不等徐小禧出言反驳，看守鬼差又道:“就是说话软兮兮的，胆子也小，娘们儿兮兮的。” 徐小禧抿唇，没有反驳。 他胆子确实不大，活着的时候鬼片都没看过几部。 现在突然跟这些恐怖的恶鬼近距离接触，他没当场哭出来已经算好的了。 看守鬼差看他不接话，觉得无趣，提着一大串钥匙问:“哪间牢房？” 徐小禧:“9009号。” 看守鬼差:“跟我来。” 对方丢下这句话后，径直朝最里面飘去。 徐小禧做鬼时间短，还不习惯飘着走路，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9009号牢房与刚才那些牢房不同，这间四面都是实墙，黑色铁门上只留出一个碗口大小的观察窗。 趁着看守鬼差找钥匙开门之际，徐小禧朝里面偷偷瞄了一眼。 牢狱里面依旧昏暗，只能勉强看到一只鬼被墙壁上的铁链捆绑了四肢，离得太远，看不清面容，但衣着红袍，身形修长，人形完整，瞧着没那么骇人。 他暗松口气，在看守鬼差打开牢门后，独自进入。 牢房的角落里亮着两盏幽蓝色的鬼火，用作照明。 徐小禧上前两步，发现这只古代鬼竟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他跟恶鬼说话时需要仰着脑袋，感觉气势莫名矮了一截。 他挺了挺脊背，对恶鬼说道:“我过来行刑。” 而对方没有口出挑衅，也没有哭着求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徐小禧扬起鞭子，事先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可当鞭子抽在恶鬼身上，发出“啪”的一声尖锐脆响时，他还是吓了一大跳。 再看挨了一鞭子的恶鬼，微垂着脑袋，黑色长发遮住大半张脸，看不到神情。 徐小禧见他没反应，继续挥鞭子。 一鞭子一鞭子甩过去，终于在打了一百多鞭子时，恶鬼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痛哼。 徐小禧听到后，扬起鞭子的手顿住。 “你……你还好吗？” 这话问出口，他就后悔了。 自己真是蠢，对方挨着鞭子，怎么可能会好。 但他还记得上司刚刚交代的话，说这恶鬼虽然犯了错，但行刑的时候一定要收着点力道。 徐小禧挥鞭的力道不重，但架不住要抽两百鞭子。 他见恶鬼不搭理自己，就拎着鞭子去角落里蹲着，想等恶鬼缓一缓，再继续打剩下的几十鞭子。 牢狱里昏暗，徐小禧看不清四周，自然也没注意到鞭子上已经有了血迹，直到他无意间摸到鞭身时，感觉手上黏糊糊的，凑近一闻，闻到了血腥味。 血！ 他把恶鬼打出血了！ 徐小禧感觉脑子‘嗡’的一下蒙了。 他已经收着力道了，怎么还会把恶鬼打伤？ 徐小禧有点不知所措，抬头看向垂着脑袋，一言不发，死气沉沉的恶鬼，他只感觉鼻子一酸，控制不住哭了。 他哭，倒不是心疼恶鬼被抽鞭子，而是觉得自己太委屈。 生前，他一直被家里娇生惯养着，生活在和平年代，爸妈又都是高知识分子，对他向来是口头教育，没挨过几个巴掌。 他长得好，脾气也软，身边的人都喜欢他，上学十几年也没与同学、朋友发生过大矛盾，打架更是没有。 结果死后，却要被上司强逼着对一只陌生恶鬼挥鞭行刑。 说到死，他更想哭了。 他只是一个刚满18岁，准备上大一的普通新生，好不容易考上了自己的理想学校，暑假都还没过完，人就突然去世了。 稀里糊涂地踏上黄泉路，迈入鬼门关，进入酆（feng）都城，被鬼审官们一个接着一个审问，最后送到五殿阎王爷这儿才算弄明白怎么回事。 他被人偷偷换命了。 生死簿上，他原本还有69年阳寿，结果被一个名叫‘杨帅’的人偷换了命数，瞒过鬼差，错把徐小禧带到地府里来。 在阎王爷这儿得知真相时，阳间都已经过了六天，尸体都烧成了一盒骨灰，还阳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说进了阎王殿，哪有说还阳就能轻易还阳的，顶多是下一世让他投胎到一个更好的人家里。 因徐小禧是被人陷害枉死，之后要送入枉死城里去。 枉死城，顾名思义，待在里面的都不是寿终正寝的鬼，自杀、灾害、战乱、意外、谋杀、被害等等，含冤而死的人，死后才会来那里。 因担心枉死的鬼含有怨念，生出报复念头，所以鬼身自由会受到地府严厉控管，不能自由出入，无法收到阳间亲朋好友的供养。 一切烧给这些枉死之人的金钱物品，都会暂时存放，等这些枉死鬼亲眼看到谋害自己的人得到应有报应，心中的怨恨消退，得到慰藉后，才会将其供养的物品归还，等待下一世投胎。 也就是说，徐小禧要在枉死城里熬几十、上百年，等偷他命的人伏法死掉，才能投胎。 幸好，阎王爷心善，见他怨念不重，就破例让他做了实习鬼差，有事情可做，至少不用被关进枉死城里熬日子。 但这也成了徐小禧的一个把柄，被两个上司捏着，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做要挟。 徐小禧越想越委屈，一时间哭得停不下来。 寂静的牢狱里，全都是他低声抽噎的哭声。 恶鬼张翼被铁链捆着手脚，身上被鞭子抽过的地方都传来强烈痛感。 其实这小鬼抽的力度并不重，只是有几鞭子正好打到他的原本伤口上，还没愈合的伤口直接被抽裂开了。 比起身上的痛，小鬼的哭声更让他感觉烦躁。 “闭嘴！” 一道冰寒不耐的声音倏然响起。 把蹲在角落里的徐小禧吓了一大跳，哭声即刻止住。 “聒噪。” “对不起。”徐小禧吸吸鼻子，瘪着嘴，哑声道:“可是我实在忍不住。” 说着，眼泪再次滚落脸颊。 “我实在太难过了！” “活了十八年，都没这几天做鬼委屈。” “我不想打你的，可要是我不动手，就要被送回枉死城里去。” “呜呜呜，我不喜欢动粗，从小到大都没想过当警察，我就是一个画国画的大一新生，没多大出息的。” “我胆小，活了十八年都没碰见过鬼，没想到地府里的鬼一个个都长得这么可怕，呜呜呜，我实在太害怕啦！” “对不起，我这人有毛病，一紧张难过就喜欢语无伦次地说话。” “你别害怕，我自言自语一会儿就好了。” 张翼:“……” 原本还只是小声抽泣，被他这么一呵斥，这小鬼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还有心思劝他别害怕，现在到底是谁在害怕？ 张翼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不想听他哭啼、唠叨个没完，冷声呵斥:“憋回去。” 徐小禧正在一边哭一边嘟嘟囔囔，听到这话，瞬间闭嘴，用没粘血的右手捂着口鼻，努力不让自己发出抽泣声。 “嗝——” 可能是憋得太突然，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哭嗝。 张翼:“……” 徐小禧:“抱歉。”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感觉心里没那么憋屈难过了，才起身询问:“你还疼吗？” 张翼抬起眼皮，冷声丢过来一个字:“滚。” 徐小禧揉揉鼻子，小声拒绝道:“对不起，我不能走，还有八十六鞭没抽完呢。” 张翼:“……” 第2章 第 2 章 徐小禧在红衣恶鬼疼的闷哼中，打完了剩下的鞭子。 临走之前，他多次确定对方的精神状态，一连问了恶鬼好几遍会不会死，最后在张翼不耐烦的目光威胁下，离开牢房。 看守鬼差在听到牢房门响时，快速飘了过来，谨慎地把牢门锁上，同时视线在徐小禧脸上打量一圈，挑眉道:“哭了？” 徐小禧抿唇，垂下眼睫，没有回答。 他刚哭完不久，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小模样可怜兮兮的。 看守鬼差望着他清秀俊俏的面容，舔了下唇，咽了咽口水。 “你叫什么？” 徐小禧依旧不理。 看守鬼差也不介意，继续追问:“跟谁了吗？” 他说着话，伸手朝白袍小鬼脸颊摸去。 徐小禧察觉到他的动作，快速后退两步，警惕道:“你干什么！” 看守鬼差嗤笑道:“慌什么，就你这儿娘们兮兮的样子，能做上官差，敢说没使什么手段？” 徐小禧皱眉，怒视着他:“你别胡说八道。” “胡不胡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看守鬼差再次伸手，吓得徐小禧惊恐后退:“你敢……” 话还没说完，耳边突然响起铁链哗啦啦脆响的声音，下一秒，一条细长的银白色影子从牢房的观察窗里伸出来，直接圈在看守鬼差的脖子上。 “砰”的一声，铁链收紧，看守鬼差整个人被吊在了铁门上，发出震耳声响。 牢房里传出红衣恶鬼冰寒阴森的骂声:“狗东西。” 看守鬼差两只手攥着脖子上的铁链，双脚胡乱地踢腾着空气。 鬼不用呼吸，但被攥住脖子也说不出话来，铁链不断收紧，眼看就要把他的脖子勒断。 看守鬼差的眼睛暴突，努力憋出两个字:“饶……饶命！” 徐小禧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 随后，牢房里面再次传出来红衣恶鬼冷冽地训斥声:“哭有什么用。” “你越害怕，他越嚣张。” “拿鞭子抽回去。” 徐小禧闻言，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鞭子，想到刚才这个看守鬼差的恶心言行，心底逐渐生出一股火气。 怒气壮胆，他挥起鞭子，用力朝看守鬼差身上甩过去。 “啊——” 原本的凄厉惨叫，却因为铁链锁喉，被强行压在了嗓子眼里。 徐小禧看着守鬼差疼得整只鬼扭曲到蜷起，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爽意。 他看向铁门上的窗口，提高声音，喊了声:“谢谢。” 里面回他一句:“滚。” 徐小禧:“……” 铁链松开，从铁门上的窗口缩了回去。 看守鬼差瘫在了地上，徐小禧怕他回过劲儿后，来找自己麻烦，转头就朝大门外跑去。 他跑得突然，速度又快，导致走道两边的恶鬼根本没有反应时间，来不及为难他。 徐小禧一口气冲出牢狱大门，听着后面迟来的嚎叫，嘴角微微扬起。 这股高兴劲还没持续半秒，就被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打破。 “徐小禧！” 他收起笑容，循声望去，就瞧见远处的路边站着一黑一白，头戴高帽的鬼差。 那难听的声音又喊道:“过来。” 徐小禧虽不情愿，但不得不朝他们走过去。 衣着黑袍的鬼差，个头偏矮，颧骨高耸，面容刻薄，名叫钱明。 衣着白袍的鬼差，个头略高，牙齿外突，笑着说话时，露出大半个牙龈，名叫宋诚。 他们两个是阴帅黑、白无常的手下，也是徐小禧现在的上司。 还没等徐小禧走近，白袍鬼差就迎了上来，笑问:“小禧，怎么样？” 徐小禧垂着脑袋，小声回道:“打完了。” 黑袍鬼差追上来，没好气道:“谁问你这个，你行刑的时候，那恶鬼什么反应？” 徐小禧摇头，照实回答:“没什么反应。” 白袍鬼差追问:“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徐小禧再次摇头:“没有。” 黑白两个鬼差闻言，相互对视一眼。 白袍鬼差换上笑脸，夸赞道:“说明这事儿你办得不错。” “正巧我和你明哥商量着想把这件差事交给你做，以后你每天都过来打他两百鞭子，行刑一年。” 徐小禧瞬间抬起头，满脸诧异，惊呼道:“行刑一年！” 白袍鬼差点头:“嗯。” 徐小禧拧眉，低声抗拒道:“诚哥，我不想接这个差事。” 黑袍鬼差的脸色瞬间垮下来，厉声训斥:“你又说这个，我看你是真想去枉死城里待着啦！” 又是这句威胁，之前他不说想去对红衣恶鬼行刑，对方也是这么威胁自己的。 徐小禧垂眸不语。 黑袍鬼差见状，刚想再训斥，被高个白袍鬼差伸手阻拦。 白袍鬼差冲他使了个眼色，面上挂笑，对面前的小鬼说道:“小禧啊，你刚做鬼不久，又年纪轻轻，喜欢耍小孩子脾气，任性一些，我和你明哥都能容忍，但你也不能没有限度。” “这么轻松的差事可不多见，你要是不想，那我和你明哥只能给你另行安排。” “最近第九层油锅地狱里正好有空缺，正好派你过去顶替，油锅地狱里都是一些卖..淫..嫖..娼、盗贼抢劫、欺善凌弱的恶鬼，你只需要扒光他们的衣服，丢进热油锅里翻炸即可。” “你生前见过炸油糕没，热油翻滚，刚丢进去时，噼里啪啦地响，你到时候可得小心点儿，万一被哪只恶鬼强行拉下油锅……” “诚哥！”徐小禧实在听不下去了，咬牙道:“这差事，我接！” 白袍鬼差故作听不懂，问道:“你是说接哪个差事？是想去油锅地狱还是……” 徐小禧抢话道:“每天过来抽鞭子。” 白袍鬼差露出满意之色，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那就好好做，这差事你要是办好了，到时候我和你明哥去七爷面前夸你一番，要是七爷心情好，说不定直接升了你的官职。” 这就是所谓的领导画大饼吧。 徐小禧对于他的这番话，半个字都不信，但面上还是佯装喜意:“那就谢谢诚哥、明哥啦。” 白袍鬼差摆手道:“没什么可谢的，既然差事忙完，你就先回去吧，要是有事我们另行通知你。” 徐小禧脚步未动，犹豫半秒，问道:“诚哥，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白袍鬼差疑惑:“什么事儿。” 徐小禧:“你们让我抽鞭子的这只鬼，他是犯了什么罪？” 虽然红衣恶鬼说话很凶，但刚刚他帮了自己一把，徐小禧心里多少有点感激。 没等白袍鬼差回答，旁边的黑袍鬼差突然开口训斥:“你一个实习鬼差，只负责干活就行，管那多干什么！” 徐小禧垂着头，没接话。 黑袍鬼差怒骂道:“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走！” 徐小禧抿了下唇，转身离开。 “等一下。”黑袍鬼差又出声呵住他，再三叮嘱道:“记得行刑的时候，给我好好收着力，千万别把那只鬼打伤啦。” “嗯。”徐小禧语气沉闷地应了声。 黑袍鬼差摆手道:“走吧。” 白袍小鬼逐渐走远，站在原地的高个白袍鬼差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叹口气。 黑袍鬼差的声音没了方才的戾气，低声问:“诚哥，你觉得咱这么做能行嘛。” 白袍鬼差挑眉，反问:“怎么了？” 黑袍鬼差道:“我总觉得这小鬼不靠谱，胆子太小了，不经事儿，要是遇到一点麻烦，肯定把咱俩给供出来。” 白袍鬼差道:“那不然怎么办，你敢动手？” 黑袍鬼差:“……不敢。” 他光是想想牢狱里那位的身份，就忍不住打冷噤，更别说抽鞭子，到了对方面前没直接跪下磕头，都算好的了。 白袍鬼差道:“那不就行啦。” “一边是阎王爷，一边是阎王太子，两边咱们都得罪不起，不找个替罪羊，还能怎么办？” 黑袍鬼差被问得无话可说。 白袍鬼差劝道:“胆小也有胆小的好处，像他这种还没进入社会的小孩儿，心思单纯，最好拿捏。” “你看，随便吓唬两句，不就把事儿接下来啦。” 黑袍鬼差说出心里顾虑:“那万一以后他知道里面那位的身份了，可怎么办？” 白袍鬼差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呗，鞭子是他打的，就算里面那位以后找麻烦，也有他在前面顶着，总好过直接把怒火发泄到我们头上好。” 黑袍鬼差:“不是，我是说他知道里面那位的身份，不肯继续干这份差事了，要怎么办。” 白袍鬼差嗤笑:“这还不好解决，有新人来，就转交给新人干，没新人就连哄带骗地威胁几句，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鬼，咱们还能拿捏不住？” 黑袍鬼差想了想，觉得同伴说得很有道理。 另一边的徐小禧并不知道自己被两个上司给算计了。 这会儿的他，正愁找回宿舍的路。 没错，因为地府太大。 他迷路了。 第3章 第 3 章 徐小禧不是路痴，只是地府太大，道路太多，加上他到地府的时间不过半月有余，根本没时间认路。 这半月里，光是过鬼门关、走黄泉路，踏奈何桥……一直到进入酆都城，就用了四五天时间。 因为他是枉死，又被鬼神官审问，一层层筛选带到阎王爷面前，翻查生死簿，等把他的事情弄清楚，阳间都已经过去六天半的时间了。 当晚就是他的头七回魂夜。 两个老大爷年纪的鬼差一前一后牵着锁魂链，带着他与其他几十个小鬼回阳间。 徐小禧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家，还没进门，就忍不住哭了。 不知道爸妈是不是担心他回来后进不去家门，大门上的春联和门神都被揭掉了，客厅的吸顶灯亮着橘黄色的光，应该也是爸妈给他留的。 他一进客厅就看到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全都是他爱吃的，就连老妈不允许他多吃的炸鸡、薯条也都在其中。 徐小禧再也忍不住，站在餐桌前嚎啕大哭。 他试图去拿筷子，可不论他怎么努力都碰不到碗筷，只有那一桌饭菜的香气不停往他鼻子里钻。 徐小禧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倾身上前，用力吸食那些饭菜香气，热腾腾的饭菜里全都是他熟悉的味道。 爸妈不光准备了一桌美味佳肴，还在客厅的墙壁、茶几、沙发上摆满了他从小到大的画作。 徐小禧一边抽噎一边看。 不知是不是他哭得太伤心，感动了老天爷，徐小禧无意间竟触碰到了其中一幅画。 只是，他拿起那幅画，还没来得及欣喜。 “砰”的一声，画框掉落在地，玻璃碎裂，发出巨大声响。 几秒后，卧室门被猛然打开，他妈披头散发地跑出来，双眼红肿，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喊道:“小禧，小禧是不是你回来啦，小禧！” “我的宝贝儿子，你回来看我了对不对！” 他爸也红着眼眶，扶着踉踉跄跄，站都站不稳的妻子，抬头环视客厅，嘴里也念叨着:“小禧，你现在就在家里对不对？” 徐小禧听着他俩的话，用力点头，哭着回应:“嗯嗯，是我回来了，爸妈我好想你们！” 可无论他喊多大声，哭作一团的爸妈始终听不见。 他甚至因为两人身上有阳火护身，不能上前去抱住他们。 徐小禧用力地挥打着茶几上的画框，希望可以像刚才那样，突然能触碰实物，用画框摔在地上的方式来告诉他们，自己回来了，回来看他们啦！ 可是，他运气不佳。 像刚才那样的事情没有再发生，他爸妈坐在地上抱在一起哭，他蹲在旁边同样泣不成声。 两人一鬼就这么阴阳相隔哭了许久，直至老大爷鬼差进来提醒，说再过不久就要回地府了，他要是还有其他挂念的亲人，就赶紧去看。 徐小禧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去往郊区的外婆、奶奶家。 一向奢睡的外公，今夜却没有睡觉，陪着外婆在小院里烧纸。 外婆一边抹眼泪一边把黄纸丢进火盆里，嘴里不停念叨着:“小禧，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要是缺什么了就给外公外婆托梦，我们给你送去。” 外公说:“小禧呀，你从小就胆儿小，要是害怕，就先别急着投胎，在黄泉边上等等我们，过几年外公、外婆下去陪你，我们陪你一起走黄泉路……” 徐小禧听着外公、外婆的念叨，又是哇哇大哭。 他很想告诉外婆，不用给他烧东西了，他现在什么都收不到。 也想跟外公说，不用担心，他已经走完黄泉路了，二老一定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阴间一点都不好。 只可惜，他们根本听不到。 去往奶奶家时，爷爷也在给他烧纸。 爷爷性子闷，不大爱说话，蹲在院子里，时不时往火盆里丢几张黄纸，一脸凝重地看着旺盛的火苗，吧嗒吧嗒地抽烟。 屋子里，奶奶躺在床上已经熟睡，床柜上放着半杯水，旁边是几粒安眠药。 熟睡中的她眉头依旧蹙着，下眼睑一片青色，估计得知他去世这几天都没睡好，就连头发都比以前白了许多。 徐小禧是独生子，从小就长得好，性子也乖巧，家里人都非常喜欢他。 小时候一到周六周日、寒暑假，奶奶和外婆就会想尽办法让他去自己家住。 外婆这边说给他做了好吃的，奶奶那边说给他买了小玩具，弄得徐小禧很为难，都不知道该选哪一边好。 爸妈在一旁看的哭笑不得，商量着要不然就再生一个，这样一家一个不用再抢了。 奶奶和外婆却说不一样，再生一个，不一定能有小禧这么乖巧懂事。 后来老妈的肚子一直没动静，生老二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啦。 没有人分宠，一家人的宠爱全都集中在了他一个人身上，原本徐小禧还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可现在却很难过。 要是老爸老妈早些年要个弟弟妹妹就好了，至少没了他，家里人还能继续宠爱弟弟妹妹。 他站在床边，进入了奶奶的梦乡。 在梦里，奶奶一看见徐小禧，就跑过来抱住他，嚎啕大哭。 奶奶问他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没了，徐小禧很想说自己是被人偷了阳寿，谋害死的。 可话到了喉咙口，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应该是被鬼差禁了言。 他只能违心地说自己在下面过得很好，让她和爷爷保重身体，也让爸妈、外公外婆照顾好自己。 他其实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跟奶奶说，但老大爷鬼差已经开始催他，说再不走就要用锁魂链强行捆走。 徐小禧不想让奶奶看到自己被铁链五花大绑的模样，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鬼差离开。 与来阳间时一样，两个鬼差一前一后，用锁魂链捆着十几只小鬼，在天亮前，赶回阴间。 回到阴间后，一个陌生中年鬼差接住了徐小禧，把他带到一个昏暗的房间，跟他说这是鬼差居住的宿舍。 屋子里摆满了上下床，有点像阳间的学生宿舍，但要比学生宿舍大很多。 从这一头望不到另一头。 带他过来的中年鬼差说，这一间屋子里，差不多摆放了五六千个铺位。 徐小禧一眼望去，发现大部分上铺都摆放着一口黑色，或者红色的棺材，问其原因。 中年鬼差解释:“棺材睡着舒服，而且隐秘性好，棺材盖一盖，谁都打扰不到。” 那时候，徐小禧还没完全适应自己成为小鬼的事情，对于鬼差的解释多少有点不能接受。 那鬼差却没觉得哪里不对，继续跟徐小禧说:“我跟你说，这一口棺材可还不便宜嘞，你若是有钱，可以买一口试试，在里面睡得昏天黑地，那叫一个舒服。” “对了，我还认识一家顶好棺材铺，用料实在，价格公道，你要是想买到时候找我，能打八折。” 徐小禧面上应好，心里却没买棺材的念头。 一个是他还没适应自己是小鬼的身份。 另一个原因是，他没钱，一个钢镚儿都没有。 鬼差带着徐小禧在宿舍里走了一圈，随便指着一个下铺，说道:“兄弟，上铺床位紧张，只能委屈你睡下面了。” 徐小禧看了眼下铺零零星星的光床板，又抬头望向上铺满满当当的棺材，问出疑惑:“鬼差大哥，为什么棺材都在上铺，下铺却没几个鬼差住？” 鬼差:“嗐，这还用说嘛，当然是不想被别的鬼压在头顶上了。” “你想想，躺着休息睡觉的时候，头顶压着一口大棺材，这搁谁，谁心里能舒服？” “你先暂时住这儿，等上铺的哪个鬼差发了财，搬出去住，你就挪上铺去。” 徐小禧追问:“我们还能出去住吗？” 鬼差说:“当然能。” “咱们地府里的鬼差有上百万，哪能是这些宿舍能全部住得下的，很多有钱有势的鬼差都是在外面租房子，或者买房子住。” 幽冥界，是阴间小鬼专门生活的地方。 毕竟很多鬼是要在地府里待几十、上百年的，就像徐小禧这样的，必须在阴间等着谋害他的凶手绳之以法，才能投胎转世。 可凶手偷了他69年的阳寿，离死还远着呢。 这等待的几十年，徐小禧就要在阴间度过。 把徐小禧安排好后，鬼差给了他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手牌，说是用来证明他是鬼差的身份，然后告诉他最近的鬼集市在哪儿，随后直接离开了。 徐小禧没买棺材，应该说连枕头，他都没钱买。 之后几天，他都是直接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休息。 具体躺了几天徐小禧不记得了，但这几天也让他彻底认清自己变成小鬼的事实。 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亲人、朋友，徐小禧实在忍不住，又嚎啕大哭一场，哭累了，就盯着头顶的床板发呆，回想自己生前的点点滴滴，情绪渐渐平复。 在他情绪平复不到两天的时候，钱明、宋诚两个上司找上门来，把徐小禧带到牢狱大门口，塞给他一根皮鞭，强迫他进去对9009号牢房的那只恶鬼行刑。 现在行刑完了，他想回鬼差宿舍，却记不得他们带自己过来时的路。 酆都城也太大了，到处都是路，他甚至连出城的大门都找不到在哪儿。 无奈之下，他只能拦住一个路过的鬼差，问他从哪个城门出去可以到幽冥界？ 这话问完，对方直接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说幽冥界可大着呢，随便哪个城门出去，都能去幽冥界。 徐小禧只能问他，鬼差宿舍怎么走？ 对方又说:“供鬼差住的宿舍有几万间，分布在幽冥界各处，你不说具体的房间号，我怎么给你指路？” 徐小禧直接傻脸了。 “几……几万间！” 带他去宿舍的中年鬼差没说过，他住的是几号宿舍啊。 那鬼差看徐小禧怔愣当场，也没耐心多等，牵着后面的小鬼径直离开。 徐小禧回过神后，第一反应是赶紧回去找自己的两个上司。 可他站在宽阔的阴间大路上，回头望着远处分叉了十几条路口，一时无言。 刚刚从牢狱大门过来的那条路，他也认不得了…… 第4章 第 4 章 徐小禧简直要哭了，这地府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分这么多岔路做什么，周围又这么暗，根本看不清道路尽头通往哪里。 路上不断有鬼差牵着小鬼从旁边路过，看他们的架势，显然是对这几十条路早已经熟稔于心。 徐小禧只能祈祷自己的两个上司名气够大。 他这么想着，再次硬着头皮拦下一只用锁魂链牵着两只小鬼的鬼差。 “鬼差大哥，请等一下！” 那只飘着往前走的鬼差停步，侧头看过来，语气冷淡:“何事？” 徐小禧小跑上前:“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认识勾魂使钱明吗？” 那名鬼差皱了皱眉:“谁？” 徐小禧重复道:“勾魂使钱明。” “不认识。”他说完就打算继续往前飘走。 “诶，等一下！”徐小禧眼疾手快地挡在他身前，又问:“那勾魂使宋诚呢？” 鬼差的神情变得不悦，语气不耐烦道:“不认识，不认识，都是些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别在这儿耽误我交差事。” 徐小禧被呵斥得赶紧让开路，目送他带着小鬼离开。 诶，看来自己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差。 徐小禧失望地垂下脑袋，刚犯愁自己要怎么办时，他的视线无意间扫到手里还沾着血的皮鞭上，突然灵光一闪。 鬼差很多，但牢狱应该没几个吧！ 不管怎么样，先找回去再说，万一两个上司还没走远呢。 徐小禧又壮着胆子上去拦了几个正在办差事的鬼差，对方看清他的面容后，神情、眼神里都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甚至问他名字，能不能交个朋友之类的。 遇到这种，徐小禧也没心思多问，转身就跑。 终于，在他一次次地尝试下，总算拦截到一个年纪轻轻，性格还算正直的鬼差。 徐小禧问:“鬼差大哥，请问你知道阎王爷他老人家掌管了几座牢狱吗？” 年轻鬼差上下打量他一遍，不答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小禧不好意思道:“我……我迷路了，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注意那个牢狱大门上挂了什么名字。” 年轻鬼差:“手牌拿给我看看。” 徐小禧闻言，赶忙掏出自己的手牌。 “实习鬼差。”年轻鬼差看完，小声嘟囔了一句:“新来的呀，怪不得会迷路。” 他把手牌还给徐小禧，解释道:“阎王爷他老人家掌管着叫唤大地狱，以及十六诛心小地狱，至于你说的牢狱……” “应该是暂时关押一些待审小鬼的地方吧？” 徐小禧不太确定:“应该是。” 年轻鬼差抬手朝十几条岔路的方向指了指，说道:“你看见那些拱门上的红字牌匾了嘛，从第一个牌匾穿过去，一直往前走，从左边数第五个岔路，继续往里走，你就能看到那座牢狱啦。” 徐小禧终于问到了路，很是高兴:“哦哦，谢谢！” 年轻鬼差没再说什么，牵着锁魂链带着小鬼离开。 徐小禧心里一直默念着他刚才说的路，高高兴兴地朝着他说的那条路跑去。 他现在走的这条，应该是酆都城的一条主路，路面宽阔平整，不断有穿着黑袍、白袍的鬼差牵着小鬼们匆匆飘过。 而且路两旁照明的鬼火也比其他路段多了不少。 岔路分开，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道高大的‘n“型拱门，木质结构，两根红色立柱很粗，得三人才能完全合抱住，立柱两侧用细一些的木柱支撑。 徐小禧好奇心重，见四周没鬼，就凑近用手摸了摸。 红色立柱冰寒刺骨，冰的他立即把手缩了回来。 在拱门之上，有块凹进去的牌匾，上面用红色颜料写着三个大字:合停道 徐小禧不明白这名字有什么含义，也就没过多关注，继续往前走去。 与刚才那条大路相比，这条路就显得没那么宽敞了，两旁照明的鬼火也少了，路边全是黑泥以及石头，看起来死气沉沉，非常压抑。 徐小禧一路小跑，没跑多远就看到了八条岔路。 “从左边数第五个岔路。” 徐小禧一边小声地重复呢喃着，一边沿着第五条岔路往前走。 等他看到眼熟的牢狱大门，以及大门口立着的四个守门将时，激动得差点哭了。 这距离那条宽敞的大路没多远，可他险些就找不回来。 只是，两个上司已经不在这儿了。 他上前去问四个守门将认不认识钱明、宋诚，对方根本不搭理他。 其实徐小禧看到对方的暗示了，意思是想让他们帮忙，就得用钱开路。 可自己没钱，只能装做没看到。 四名守门将见他不开窍，直接没好气地把他轰走，说不要耽误他们站岗。 徐小禧走到不远处的路边蹲下，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黑土地上胡乱画画，缓解情绪。 他想，两个上司每日点卯，总会有到这里的差事吧，自己目前就一个差事，无处可去，还不如守在这里，不用担心再走丢，也方便明天办差事。 他想着事情，手上动作不停，三五下工夫，地上就出现了一只站在枝头的翠鸟。 土太黑，周围又暗，看不太清楚，但徐小禧却来了兴致。 他一画画就容易上头，废寝忘食也是常有的事，画了没一会儿就把自个陷进去了。 半个时辰后，过来四个新的守门将换班。 其中一个鬼将注意到不远处蹲在地上的白袍小鬼，问原本站岗的一个鬼将:“那小鬼是怎么回事？” 原本站岗的鬼将嗤笑道:“新来的，不懂事儿得很。” 他们都是老油条，自然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过来换岗的鬼将又问:“那他守在这儿干什么？” 原本站岗的鬼将应道:“找他上司呢。” 刚过来的鬼将下意识问:“谁？” 原本站岗的鬼将:“钱明、宋诚，两个小喽啰。” 刚过来换岗的鬼将听完只是笑了笑，没再多问。 原本站岗的鬼将叮嘱一句:“对了，他等会要是过来找你们帮忙，没点眼力见儿，你们四个不准行方便，免得让我们难做。” 刚过来换岗的四名鬼将点头应好。 不过让他们失望了，徐小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画画世界，根本没注意到大门口的换岗。 ——- “咚——咚——咚——” 地府上空突兀地响起三道沉闷悠扬的钟声，打破了阴间的寂静。 徐小禧下意识抬头望天，只看到一团团黑色阴气翻滚。 这是卯时钟，相当于阳间的早上五点，也叫招魂钟。 意思是催促那些在阳间的鬼差赶快做事，再有半个时辰进入阴间的地府大门就要关闭。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到了卯时正刻，阳间的早上六点，地府大门就会完全关闭。 之后交了差事的鬼差就可以回自己的住处休息。 徐小禧找不到自己的住处，自然没得休息。 他不开心地努了努嘴，望着地上凑近才能看清的画作，又看了看自己黑黢黢，沾满泥土的手，把石头丢在地上，自我嫌弃道:“只会画画有什么用，在阴间又不能用来换钱。” 之前他一直生活得很好，家里不算特别富裕，但也从不用因为钱财犯愁。 可现在的他，却要考虑一下以后自己要怎么办了。 作为小鬼，虽不用在吃饭上花钱，但没有钱傍身，确实不好办事。 只是阴间几乎没什么赚钱的事情，那些阴兵鬼将就想着从他们这些新鬼身上赚取。 新鬼刚去世不久，阳间的亲人都会烧不少黄纸，金元宝之类的祭品。 可枉死鬼领不到亲人烧过来的祭品，这是地府的规定，说是担心他们这些枉死鬼怨气过重，有了银子，私下里用钱买通其他阴差鬼将帮忙，插手阳间事。 只有等他们看到凶手被惩治，得到应有的报应，心中怨气消散，才能把那些供品一起还给他们。 徐小禧已经不指望短时间内能拿到贡品。 可他无权无势，能靠什么赚钱呢？ 这个问题他沉思许久，发觉自己对地府还不甚了解，只能暂时歇了心思。 ——- “咚——咚——咚——咚——咚——” 酉时的这五道钟响比卯时的招魂钟的声音急促尖锐许多。 是惊魂钟，用来叫醒鬼差们每日点卯的，现代鬼习惯称为上班。 酉时初，也就是阳间的日落时分，下午五点钟。 前几天徐小禧躺在鬼差宿舍里，知道其他鬼差一听见这道钟声，就会着急忙慌地爬起来，简直与阳间的上班族没什么区别。 徐小禧见牢狱大门口的守门将正在换岗，偏头瞥了眼一旁被他丢在地上的鞭子，一脸纠结，心想自己要不要也去干活。 犹豫许久，他还是提起鞭子，咬着牙，硬着头皮，朝着牢狱大门走去。 他已经被迫接下这个任务，现在是赶鸭子上架，不想做也得做。 既然逃不掉，不如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第5章 第 5 章 到了牢狱大门口，徐小禧把手牌递过去，同时报备了行刑任务，很快就被放进去。 他迈进牢狱大门的门槛儿，望着昏暗的走道，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要怕，不要慌，走在中间位置，他们是抓不到的。】 【他们就是故意恐吓，自己必须要勇敢一点儿，才能不被欺负。】 想到这儿，昨晚那只红衣恶鬼训斥的话不由在脑海里浮起。 “哭有什么用。” “你越害怕，他越嚣张。” “拿鞭子抽回去。” 对呀，害怕没用。 徐小禧垂下眼皮，看了眼被右手紧紧攥着的皮鞭，心生犹豫。 他还不了解地府里的规矩，不清楚鬼差有多大的权利，能不能对这些恶鬼动粗，万一不小心坏了规矩，会不会丢了官职？ 就在他踟躇不前时，身后传来谈话声。 徐小禧下意识回头望去，就看到一只青年鬼差在与门口的鬼将熟稔的互相打招呼。 这青年鬼差他还认识，就是昨天那个问他名字的恶心猥琐的看守鬼差。 徐小禧看到对方，对方同样也瞧见了他。 青年鬼差原本挂在面容上的笑容瞬间收起，惨白的脸紧绷着，甚至朝他丢过来一个凶狠威胁的眼神。 徐小禧脊背绷直，以为对方要跟自己算昨天的总账。 他惴惴不安的盘算着，如果对方过来找事，自己应该怎么对付？ 可是并没有。 徐小禧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青年鬼差已经从他身侧略过，留下一声冷哼，径直朝里面飘去。 “？”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徐小禧反应过来，‘啪’的一声鞭响在走道上回荡，其中还伴随着几声恶鬼的惨叫。 “艹你祖宗的，敢对你爷爷伸手，我看你们是找死，信不信老子把你们的魂抽飞了！” 看守鬼差怒骂完，似乎觉得不够解气，又甩了两鞭子过去，结果全抽在了木栏杆上。 “狗东西，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敢在老子眼前晃，信不信老子c死你！” 徐小禧闻言，拧起眉头。 两边牢狱里的恶鬼长什么样子，他昨天已经见识过了，与姿色这两个字完全不搭边。 这句话骂的谁，不言而喻。 “臭婊子，见谁都勾搭，骚的没边儿，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汉子床上得了便宜捡到份差事，还真拿鸡毛挡令牌，连作恶多端的厉鬼都敢勾搭，要是让那汉子知道你这骚、货在外面偷腥，我看你怎么死……” 徐小禧站在原地没动，也没有出声回击，任由对方的骂声越来越远。 过了一会儿，骂声停止。 估计是看守鬼差见他不理不睬，拳头全都打在棉花上，骂的没意思了。 徐小禧也不生气，趁着两边恶鬼们没反应过来的空隙，匆匆跑了进去。 到了走道最里面休息位置，碰见了两只正在交换班的鬼差，其中一个就是青年鬼差。 另一只看守鬼差看着年纪大一些，一边把牢狱房门的钥匙递过去，一边询问:“老杨，你发什么神经，莫名其妙骂谁呢？” 青年鬼差没好气道:“还能骂谁，一个当婊子立牌坊的……” “你好。”徐小禧打断他后面的脏话，语气温和道:“我来行刑，请打开9009号的牢门。” 刚接过钥匙的青年鬼差动作一顿，朝他斜眼瞥过去，冷着脸把钥匙用力摔在四方桌上，一屁股坐进椅子里。 年龄稍大的鬼差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见状提醒道:“老杨，来事儿了。” 意思是说让他检查对方手牌，去开牢门。 青年鬼差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坐着没动。 年龄稍大的鬼差视线在他和青年鬼差身上打量一圈，心知明了，没再多说，拿着自己的哭丧棒径直离开。 徐小禧明白这只猥琐鬼差是准备为难自己，心里生出几分忐忑，但面上依旧佯装镇定，语气平和道:“你不是想知道是谁给我的这份差事嘛，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阎王爷他老人家。” “刚才你骂的那些难听话，我全记着呢，过会儿我会一字不差的传达给他老人家，让他老人家听一听。” “现在我要办差事，要是你继续装聋作哑，不去打开牢门，我也会一同告上去，到时候看阎王爷会不会处置你。” 休息区的角落里摆着两盏鬼火，要比走道其他地方亮一些，所以徐小禧清楚的看到椅子里的看守鬼差神情变了，但很快转变成了嘲讽。 “嗤——，你一个实习鬼差，还想见阎王爷，痴人说梦，你以为拿阎王爷威胁我，我就会怕你，有本事你就去，我倒要看看你这贱蹄子能不能见到阎王爷的面。” 徐小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再接话，转身就朝外走。 他没说谎，自己的官职就是阎王爷封的，至于后面说要去见阎王爷告状的话，是他临时起意，用来吓唬这只看守鬼差的。 昨天那一鞭子，他算是彻底把对方得罪了。 可上司给的差事是对恶鬼行刑一年，也就是说以后他每天过来都可能被这个猥琐鬼差为难。 徐小禧必须要想个处理办法。 在这地府里，十殿阎罗的威望很大，随便搬出来一位，都能让很多小鬼望而生畏。 至于为什么选择了阎王爷，是因为徐小禧见过他，觉得他是个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清官。 他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见到，但要是真的见到了，阎王爷肯定不会冤枉自己。 就算见不到，徐小禧也要吓一下那只看守鬼差，让对方战战兢兢好几天。 他刚刚瞧见两个鬼差换班，实在不行，他就趁着青年鬼差休息的时候过来。 要是再不行……徐小禧还没想好怎么办。 “站住！” 就在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胡思乱想时，身后突然响起青年鬼差的声音，瞬间打断了徐小禧的思绪。 他脚步顿住，回头望去，没看到对方鬼影，但听到了钥匙撞击的声音。 过了半秒，一只鬼影出现在走道上，看守鬼差径直走到9009号牢狱前，因开锁的动作太粗暴，发出砰砰砰铜锁与铁门撞击的声音。 徐小禧有些惊喜，没料到对方竟被自己几句话吓唬住了，嘴角不自觉上扬。 牢门打开，看守鬼差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多给徐小禧，直接坐回到休息区的四方桌边。 徐小禧也懂得适可而止，直接回头，朝9009号牢狱过去。 他进入牢狱里，一边关上牢房门，一边看向被捆在墙壁上的红衣恶鬼，打招呼道:“我又过来行刑啦。” 张翼听出他语气里的愉悦，抬起头来。 可能是昨天恶鬼帮了自己，徐小禧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提着鞭子走近两步，关切地问:“你的伤还好吗？” 张翼打量起小鬼的神情，见他苍白的面容上果真没有半点怒意，不由挑眉，语气冷淡地问道:“你一点不生气？” 徐小禧没听懂:“什么？” 张翼没回答。 徐小禧回想了一下，问道:“你是说刚刚那个鬼差骂的那些话吗？” 张翼:“嗯。” 徐小禧:“还好，也没那么生气，他说的又不是真的，我的官职真是阎王爷封的，正儿八经得来的。” “他不过是恼羞成怒，才骂难听话泄愤，要是我生气的跳脚了，反而着了他的道，让他得意。” 张翼嗤笑，没好气道:“第一次见把胆小怕事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徐小禧:“……” 好像也是。 正常性格的小鬼，听到看守鬼差骂的那些难听话，早忍不住动手，或者骂回去了。 也就他，还能这么稳得住。 徐小禧拧眉想了想，如实说道:“可我骂不出什么太脏的话，跟他对骂，可能又要吃亏。” 张翼:“……” 真是一点儿出息都没有，昨天真是后悔出手帮他。 徐小禧感觉到了对方的嫌弃，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憋出一句:“对不起。” 他好脾气惯了，不太擅长打架骂人。 徐小禧见对方不搭理自己，想了想，认真说道:“那我以后学一下。” “把刚刚他骂我的话先记下来，以后学会更什么难听话，我再骂回去。” 张翼依旧没理他。 徐小禧有些失落，暗自吐槽:自己真是太不中用了。 红衣恶鬼不搭理自己，徐小禧也就没再说什么，开始挥鞭对他行刑。 他还记得自己昨天把对方抽出血的事儿，今天挥鞭子的力度再次放轻。 可就算放轻，两百鞭子抽完，鞭子上依旧沾了血。 徐小禧忍不住担心，问恶鬼:“喂，这样下去，你会不会死啊？” 人流血太多，会陷入昏迷，甚至死亡。 鬼流血太多，会怎么样？ 张翼垂着脑袋，双手握拳，身上被鞭打的痛感一阵阵的传到四肢百骸，让他无心理会白袍小鬼的问话。 徐小禧看出他在忍耐，不敢再说话打扰。 他提着鞭子，去角落里蹲着，左手托腮，望着被捆的红衣恶鬼发呆。 片刻后，张翼适应了这种疼痛，松开手掌，一抬头就瞧见角落里的小白团。 他蹙起眉头，冷声道:“还不走？” 徐小禧实话实说道:“我怕你死了。” 经过昨天那一遭，估计外面那个看守的鬼差都不敢趴窗户上往这里面看了。 万一红衣恶鬼流血太多，看守鬼差没发现，他魂魄散了可怎么办？ 到时候自己没办法跟两个上司交差不说，还要背上杀鬼的孽债，影响下一世投胎，那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 张翼:“……滚出去！” 第6章 第 6 章 “我不走。” 徐小禧小声反抗，嘟嘟囔囔的解释:“我在这蹲一会儿，确定你真没事了我再走。” “……” 张翼就没见过这么怂，还墨迹的小鬼。 懒得理会。 徐小禧见他没有再凶自己，心有余悸的偷偷拍了拍胸口，暗松口气。 其实他很怵，生怕自己的那句话不小心惹怒了红衣恶鬼，像昨天那样，对方直接用铁链栓自己脖子上。 想到这儿，徐小禧的视线落在墙壁的铁链上。 真是稀奇，捆着红衣恶鬼四肢的铁链并没有余出太多，怎么看也不像能出小窗，扯到铁门外的样子。 昨天那样，他是怎么做到的？ 张翼本不想理他，可他的五感敏锐，根本忽视不掉小鬼投过来的打量目光。 他实在烦躁，冷声询问:“你是……” 张翼毫无预兆的出声，把角落里的小白团被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是无事可做吗？” 徐小禧轻声回应:“嗯。” 目前他只有这一个差事。 张翼:“那就回去休息，别在我这儿碍眼。” 这句话算是戳到了徐小禧的伤心事。 他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呢喃道:“我也想回去休息……可是我找不到鬼差的宿舍的路。” 张翼没听清:“什么？” 徐小禧加大音量:“我说我不知道会宿舍的路，昨天上司把我带到这里交代我过来对你行刑，然后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啦。” 张翼:“……”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张翼直接被气笑了，骂道:“你是白痴吗？” 徐小禧蹲在地上，双手横在膝盖上，抵着下巴:“不是，只是刚做小鬼，还不太适应。” 他解释:“我生前没住过宿舍，不知道出门要记宿舍号，带我去宿舍的那个鬼差也没告诉我宿舍号是多少。” 宿舍里床位很多，就算现在回去，他也记不清自己的床是哪张了。 徐小禧忍不住抱怨:“地府太大啦，而且到处都是岔路，我昨天走到一半就发现自己迷路了，想回来找两个上司，结果问路找回来，两个上司已经走了。” “我担心自己再走丢，就在牢狱大门外蹲了一夜。” 他说完，还小声总结一句:“地府一点儿都不好，地方不好，鬼也不好。” 张翼没想到自己一句问话，对方能巴拉巴拉说这么多，嫌弃道:“你话好多。” 徐小禧点头:“嗯，我有点话唠，外婆说我从小就是个话篓子，紧张害怕的时候话不自觉会变多。” 徐小禧试图为自己辩解:“其实我只是喜欢分享而已。” “我也不是跟谁都说话的，只是觉得你还不错。” 张翼掀起眼皮瞥他，:“我，不错？” 徐小禧点头:“嗯，你昨天帮了我。” 张翼语调清冷:“别自作多情了，只是觉得他太吵，烦，不是为了帮你。” 徐小禧:“可你的确帮到我了。” 张翼不想与他多争辩。 徐小禧盯着红衣恶鬼，问:“你应该不会死吧？” 对方依旧没搭理。 徐小禧继续自言自语:“我明明下手的力道不重，怎么就流血了呢。” 他拿起地上的皮鞭，反复检查，确定皮鞭上没有伤人的利器，小声嘀咕:“什么都没有啊，真是奇怪。” “看来明天我需要再收着点力道。” 张翼闻言，眉头微微挑了下。 徐小禧不放心地再确认:“你真的没事吧？” “要是没事，我就出去了。” 张翼抬眸看他，冷声道:“不是找不到宿舍吗？” 徐小禧无奈道:“但我得去牢狱大门口守着，万一两个上司过来了，我在这儿就错过啦。” 张翼上下打量他，冷冷丢下一句:“阴间与阳间一样，可以通过手机联系。” 徐小禧诧异:“真的嘛，那倒是很方便。” 转瞬，他又露出失望之色:“太可惜了，我没有手机，也没有两个上司的联系方式。” “……” 张翼真是被他弄的无语死了，忍不住怒骂道:“阎王那个死老头是瞎了吗，怎么会让你这种小鬼当鬼差？” 徐小禧被他突然的怒火吓得睁大眼睛，不敢接话。 张翼也察觉到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冷静下来后，语气不好道:“你，去把外面的那只鬼叫进来。” 徐小禧张起身，小心翼翼问道:“看守鬼差吗？” 张翼没应声，结果就瞧见小白团站在角落里没动。 他闭上眼，无奈的抛出一个字:“……对。” 跟白痴说话，真是心累。 徐小禧得到确定答案，这才转身出去。 其实是他已经吃了宿舍号以及迷路的亏，现在多少都会变得谨慎一点儿。 ——- 休息区，青年鬼差听到开门声响，立即从椅子里起来，飘去走道上查看，见是9009号牢房的白袍小鬼，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但没敢再骂骂咧咧的，说什么难听话。 半柱香前，他的确被白袍小鬼那个转身给震住了。 主要是这个性格懦弱的小鬼，转身转的太干净利索了，那架势还真不像只是吓唬吓唬他。 加上他心里清楚，鬼差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小鬼就能当上的，他自然不敢赌，万一这白袍小鬼说的是真的，到时候阎王爷怪罪下来，那他就彻底玩完了，丢了官职事小，少了鬼命事大。 看守鬼差这么想着，拿起钥匙，正准备锁牢门。 徐小禧出声制止:“先别锁，他说让你进去。” 看守鬼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底露出怯意，后退半步，警惕道:“让……让我进去做什么！” 徐小禧如实回答:“我也不清楚。” 红衣恶鬼很凶的训了他一句，就莫名其妙的说让他出来找看守鬼差。 看守鬼差还记得昨天恶鬼的凶狠，拒绝道:“我不……” “进来。” 牢房里传出红衣恶鬼不耐烦的催促声。 看守鬼差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站在门口不敢出声。 半分钟过去，牢房里传出的声音多了几分冰寒:“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话音未落，牢房门被推开，看守鬼差疾步走近房间，故作镇定道:“有……有……什么事。” 张翼:“手机带了吗？” 看守鬼差一时间没愣过神来:“什么？” 张翼偏头看向白袍小鬼:“喂，你不是要找上司嘛，让他帮你找。” 徐小禧怔了下，转瞬变得开心:“可以吗？” 看守鬼差查看到红衣恶鬼朝自己投过来的目光，立即点头:“可以。” 这不算什么大事。 他不动声色的朝牢门口挪动半步，问白袍小鬼:“你要找谁，联系方式有吗？” 徐小禧摇头:“我不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只知道名字，一个叫钱明，一个叫宋诚。” 看守鬼差闻言，火气上涌，刚想怼一句难听话，随后意识到身后有恶鬼，立即转了语调，为难道:“地府里恶鬼这么多，没有联系方式，又是两个这么平常的名字，不太好找。”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红衣恶鬼冷寒的声音:“意思是说，你不行？” 威胁！ 他在这句话里感受的巨大的威胁！ 看守鬼差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刚想辩解两句，就听到铁链声响。 “等……等……等一下！” “我好像认识有叫宋诚的，说不定就是你要找的鬼差。” 徐小禧惊喜:“那真是太好了。” “我找找看。” 看守鬼差握着手机的手颤个不停，点了几次，手机都没反应。 他一副快哭的模样，问红衣恶鬼:“我，我能出去找吗？” 在牢狱里，被恶鬼盯着，压力实在太大了，他感觉自己时刻都有魂魄散掉的危险。 张翼:“嗯。” 看守鬼差一溜烟的飘走。 徐小禧站在牢房边，不放心的伸着脑袋往外瞧。 张翼看出他的担心，冷声道:“他跑不掉。” 徐小禧收回视线，冲他莞尔一笑:“谢谢，你又帮我一次。” 张翼轻哼:“我只是不想看到死老头的手下笨死。” 徐小禧被嫌弃，也不生气，依旧冲他傻笑道谢。 走道上，没有了恶鬼的注视，看守鬼差不再紧张，手也没那么抖了，很快找到宋诚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他只说一句有小鬼找你，就把电话递给了徐小禧。 徐小禧听到对方熟悉的声音，安心不少，说道:“诚哥，我找不到宿舍了。” 对方声音停顿了几秒，似乎很无语，问他现在在哪儿？ 徐小禧报了位置，对方说让他在牢狱里等着，随后挂断了电话。 徐小禧开心的把电话还给看守鬼差，顺便还礼貌的道了声谢。 看守鬼差什么都没说，把手机揣起来，声音沉闷道:“既然事情做完了，那我锁门了。” “等一下。”徐小禧拦住他:“上司说让我在这儿等他，我再进里面待一会儿。” 看守鬼差:“……” 张翼:“……” 徐小禧进入牢狱里，把牢门关上，重新在角落里蹲下。 他担心红衣恶鬼嫌弃自己，抬头询问:“我就在这待一会儿，你不介意吧？” 短短两天，这只红衣恶鬼帮了他两次。 比起在走道上跟那只看守鬼差待着，徐小禧更想呆在牢房里面。 张翼瞧着角落里，没心没肺的小白团，出声感慨:“你要是活着，早晚会也被人害死。” 徐小禧脸上的笑僵住，仰头看向墙壁上的恶鬼，认真问道:“为什么？” 张翼:“蠢。” “……”徐小禧不服气道:“还好吧，我挺聪明的，上学期间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不过，你说的也对。”徐小禧的情绪低沉下去:“我的确是被人害死的。”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叹气道:“我甚至都不认识凶手是谁，长什么样子，现在变成鬼，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张翼:“……” 徐小禧:“其实我不蠢，我能感觉到你不是那种很坏很坏的恶鬼。” 昨天第一次过来，他都害怕死了，担心遇到一只模样恐怖，性格残暴的恶鬼，自己抽他鞭子，对方威胁，并且记仇事后报复，他要怎么办？ 可是并没有，红衣恶鬼长得不但不可怕，还很好看。 而且自己抽他鞭子的时候，他也不冲自己骂脏话，都是安安静静的承受。 就是性格挺高冷的，徐小禧跟他说话，他不怎么搭理，说话有点凶，但他却帮了自己两次。 徐小禧说他不是很坏的鬼，不代表就认为他是一只好鬼，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被捉进牢狱里挨鞭子。 只是比起他来阴间后，遇到的其他阴差鬼将，确实好太多了。 第7章 第 7 章 半柱香后，宋诚悠哉悠哉的飘进来，路过休息区时，问看守鬼差:“老杨，我那个手下呢？” 看守鬼差见他过来，立即起身，着急忙慌的把他拉去角落里。 宋诚见状，颇为不解:“你这是怎么了？” 看守鬼差环视一圈，确定四周没其他鬼，低声询问:“宋诚，你那个手下是怎么当上鬼差的？” 宋诚还以为他是要跟自己告状，问:“他怎么了？” 看守鬼差:“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宋诚追问:“他犯什么错了吗？” 看守鬼差说道:“没有，就瞧着长得不错，想知道跟了谁没有？” 宋诚瞬间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语气暧昧:“你瞧上了？” 看守鬼差反问:“怎么的，长成这样你还瞧不上？” 宋诚笑容收了几分:“长得是不错，可惜是个男生，我不喜欢男的。” 看守鬼差:“啧，那是你不知道其中滋味。” 他想到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一脸猥琐，但听到宋诚后面的话，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那你可得小心啦，这小鬼的差事是阎王爷亲自封的，上头说查了他的三生，是个德行不错的小鬼，你要是看上，就哄着点，别把人家逼急了，到时候事情闹到阎王爷面前就不好收场了。” 看守鬼差惊讶:“他真是阎王爷封的差事呀。” 宋诚点头:“对呀。” 看守鬼差心惊，他原以为对方不过是吓唬吓唬自己，没想到竟是真的！ 幸好他性格谨慎，没直接放小鬼离开，要不然真告到阎王爷面前去，那自己可就遭大殃了。 宋诚见他神情不对，问:“怎么了？” 看守鬼差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宋诚看他没出息的模样，眼底闪过半分鄙夷，但面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小声劝道:“你也不用这么害怕，虽是阎王爷亲封的，但地府里鬼差千千万，他老人家日理万机的，哪里记得住一个无名小鬼。” 看守鬼差连连称是，笑着含糊过去。 宋诚看出对方的敷衍，没兴趣再聊下去，刚准备离开去找徐小禧，结果刚想转身，就被看守鬼差再次拉住。 “诶，宋哥，先别急着走，我想再跟你打听个事儿。” 他说着，把一个小东西塞进对方袖袍里:“辛苦宋哥了。” 宋诚瞧见那是一块银锭子，眉头微挑，将其收入囊中，神情瞬间变得和善亲昵，就连语气都温和不少:“老杨这是哪里的话，咱们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朋友，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有什么事儿你就问，我要是知道一定全告诉你。” 看守鬼差道:“我听老李说，9009号牢房里的小鬼是你押来的？” 宋诚点头:“对。” 看守鬼差:“什么来头？” 宋诚啧了声，压低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架势:“这位的来头可大得很，你可得小心伺候，平时没事少在他面前晃悠。” “！！！”看守鬼差面露惊恐，赶忙问:“有多大的来头？” 宋诚说的含糊:“我们在这儿，他在那儿。” 他先是指了指地，又指了指天。 看守鬼差不想跟他打哑谜，问:“跟咱阴帅比呢？” 宋诚摇头:“没得比。” 看守鬼差惊呼:“比咱们阴帅还……” 宋诚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太大声，小心隔墙有耳。 看守鬼差的声音开始发颤，压低声音道:“我就说，瞧着他不像是一般的小鬼。” 地府里小鬼混杂，但古代小鬼与现代小鬼很好分辨。 其一是看穿着装扮，其二看仪态，再有就是听他们说话习惯。 古代小鬼说话，总是文绉绉的，就算有一些小鬼跟现代小鬼待久了，逐渐被同化，但还是能听出一些不同来。 但这只鬼，明明古代装扮，说话、做事却是现代人的习惯方式。 再说他被关的牢房，那几间是他们的特殊牢狱，专门关押一些有本事的恶鬼，为了防止他们逃脱，才会五花大绑起来。 但看守鬼差没想到，这只鬼都已经被绑住了手脚，竟然还有杀死自己的能力。 一想到昨天的事，他就脊背发凉。 看守鬼差颤着声音问:“那上头有说，什么时候送他走吗？” 比阴帅还厉害的厉鬼，也就是说杀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这是一尊大佛，待在这儿一天，他就感觉自己有一天的危险。 “上头下令对他鞭刑一年。”宋诚见他抖个不停，安慰道:“你也别太怵，平时你少往那边去，离远点儿，别招惹就行，一年时间不算长，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看守鬼差咽了咽口水，很想说，自己已经招惹过了，就在昨天，魂魄险些散了，但这事儿他还不想让宋诚知道。 宋诚看他惊慌失措，暗地里嘲讽一句怂包，面上笑着说道:“行了，咱们也说得差不多了，我得走了，安排完小鬼，后面还有其他事儿等着呢。” “对了，你瞧没瞧见我的那个手下？” 看守鬼差往右边指了指，说道:“还在9009号牢房里面。” 宋诚一怔，问:“他在里面做什么？” 看守鬼差摇头:“不知道，刚刚说要在里面等你过来。” “……”宋诚轻咳一声，说道:“那老杨辛苦你跑一趟，帮我去把小鬼叫出来。” 看守鬼差警惕，反问道:“你不进去？” 宋诚顺势在四方桌边坐下，摆手道:“我就不去了，我手下出来了，你不得锁门嘛。” “要不然你把钥匙给我，我去帮你锁？” 那怎么可能，他们的差事就是看守牢狱，这一串钥匙比他们的小命都重要，怎么可能轻易交给其他鬼差。 看守鬼差没有办法，只能起身，不情不愿的过去叫白袍小鬼出来。 ——- 牢房里，徐小禧蹲在角落里，用皮鞭柄在地上安静作画。 刚刚红衣恶鬼嫌弃他太吵，让他闭嘴，说如果徐小禧再喋喋不休，就把他丢出去跟看守鬼差待在一起。 徐小禧必须得承认，他被吓唬住了。 他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外面那个看守鬼差对他有非分之想，出去跟他待在一块，那不是自寻死路嘛，所以徐小禧选择安静的待在牢房里。 就在他的画画，画到一半时，牢门被打开一条缝，看守鬼差语气和善道:“诶，你上司来了。” 徐小禧抬头，面露惊喜，提着皮鞭站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对默不作声的红衣恶鬼招呼道:“那我先走啦。” 对方没搭理他，甚至连头都没抬。 徐小禧也不在意，急匆匆的跑出去，看到宋诚站在十几米外的走廊上，欣喜的喊道:“诚哥！” 宋诚闻言，脸色微变，赶忙迎上去对他做噤声动作。 徐小禧不解道:“怎么了？” 宋诚总不能跟小鬼说，他不想让9009号牢房里的听到有关自己的半点消息吧。 他假装训斥:“这是大牢，别跟小孩子似的叫唤，沉稳点。” 徐小禧被训的缩了缩脖子，小声应道:“知道了。” 宋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锁好门的看守鬼差回来，打了声招呼，才带着徐小禧离开。 走道上，徐小禧原本还担心那些鬼差会像昨天那样，对他俩又喊又笑，伸手抓过来。 但并没有，那些恶鬼要不就缩在角落里，要不就趴在栏杆边，一声不吭的望着他们离开。 徐小禧诧异，走到牢狱大门，对前面带路的鬼差说道:“诚哥，他们好像都怕你。” 宋诚没听懂:“什么？” 徐小禧把自己昨天进去时，被恶鬼欺负的事情，详细的讲述一遍。 宋诚听完，冷哼一声。 “这里面的鬼都是一些老油条，谁好欺负，谁不好惹，他们门清儿。” “你畏畏缩缩的进去，他们自然知道你好欺负，可劲的恐吓你。” “我经常押送小鬼过来，里面有不少有小鬼都是我和你明哥亲自带过来的，他们知道我俩惹不得，时间长了自然不敢对我伸手吼叫。” 徐小禧不赞同道:“可诚哥看起来不凶啊，很和善。” 没有人能逃得过被拍马屁，鬼也不行。 特别是徐小禧这种认真且诚恳的语气，生前在很多人身上试过，百试百灵。 果然，宋诚被夸的心情愉悦:“也就是你，傻乎乎的看谁都好，在这地府里，就没有几个不凶的阴差。” “我们要想压住那些作恶多端的恶鬼，就得凶一点儿，不然就会被小鬼反过来欺负。” 徐小禧虚心请假:“应该怎么凶？” 宋诚偏头，瞥他一眼，没有接话，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淡去。 请教在地府的生存之道，自然是要交学费的。 之前他和钱明已经跟徐小禧多次暗示，可这小鬼就像是块木头似的，死活不开窍。 这次他都已经懒得暗示。 不出钱还想得经验，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徐小禧看出他的心思，神情暗了暗，没再继续追问。 宋诚是个活络性子，不喜欢把事情做绝。 他沉吟片刻，随口补了句:“凶狠这事儿，无非是语气、表情凶一点，以后你多练练就好了。” “这种事情别人帮不了你，只能你自己多努力，总不能我每天过来接送你去牢狱里办差事儿。” 徐小禧笑着嗯了声，没再接话。 话题聊到这儿，突然断掉。 后面一段路程，双方都没再说话。 宋诚也没跟他说怎么才能记住路，徐小禧只能靠自己，一边走一边默默记路，确保明天自己还能从宿舍找到牢狱去。 地府的岔路很多，但标志性建筑却不多，岔路口也只是有一道拱门，上面写着路名。 有些小路连拱门都没有，只在路边摆一块大石头，在上面用红颜料写几个字。 没过多久，宋诚就带着徐小禧走到昨天他迷路的那条主道上。 主道路宽敞干净，来来往往的鬼差很多，他们大部分都是牵着锁魂链，带着几只浑浑噩噩，一脸迷茫的小鬼往东走。 这场面，徐小禧还有些熟悉，前段时间他刚来地府，就被锁魂链绑着手腕，被鬼差带来带去的审讯。 宋诚带着他沿着主路一路向东，期间路过十座并排的宫殿，最后从东大门出去。 东大门出去后，继续沿着主道走，期间路过无数座矮建筑，终于在徐小禧走累时，宋诚指着远处十几座并排的矮房子，说道:“喏，那就是你们住的宿舍。” 徐小禧望向远处，有点像大仓库的房子，问:“诚哥不住宿舍吗？” 宋诚淡淡道:“我有单独的住处。” 徐小禧:“哦。” 他应该就是有钱的鬼差之一吧。 之前带他来宿舍的鬼差说过，有钱有权的鬼差不住宿舍，他们都有自己的住处。 徐小禧又问:“那诚哥，你知不知道我住哪一间宿舍？” 对方应该是知道的，因为昨天两个上司找到他时，徐小禧还在床上瘫着。 宋诚:“178间，619床铺。” 徐小禧默默记住。 宋诚见他嘟嘟囔囔笨拙的记着，大发善心的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徐小禧笑着道谢。 他已经知道宿舍号，接下来打算自己去找。 因为没给辛苦钱，这一路过来，上司的脸都快沉出水了。 宋诚语气淡淡道:“后面的路，你应该知道怎么走了吧？” 徐小禧点头:“知道了。” 宋诚:“行，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对了，没事儿别乱跑，省得再走丢，如果有事，我和你明哥随时可能过来找你。” 徐小禧应好。 “既然没事，我就走了。” 宋诚说完转身，刚准备离开，身后小鬼又出声叫住他。 “诚哥，你等一下。” 这一路过来，徐小禧只顾着记路，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宋诚回头，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又怎么了？” “忘了跟你说件事。” 徐小禧抬起皮鞭，对上司说道:“你们让我行刑的这只恶鬼，他受伤了。” 宋诚精神一震，惊呼出声:“什么！” 第8章 第 8 章 他的声音太大，惹得周围不少小鬼驻足。 宋诚顾不上其他，赶忙追问徐小禧:“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不是跟你说了，收着力，收着力，你怎么就不把我们交代的话放心上！” 徐小禧很委屈:“我收着力的。” 他对红衣恶鬼行刑时，根本不敢下重手。 宋诚不信，骂道:“你收个屁，这才第二天，你就把他打伤了，还敢跟我说没用力！” 徐小禧实话实说:“确实没用力。” 宋诚被气的不轻，指着他半天骂不出脏话来。 比起生气，他更多是害怕，里面那位要是真出什么事儿，他们全都难逃责任。 太子爷犯了错，阎王爷生气，下令说要狠狠罚他。 可七爷白无常却私下里特意叮嘱他们，阎王爷最心疼儿子，行刑的时候悠着点，可不能把这位太子爷打伤了。 正是因为这样，他和钱明才不敢亲自动手，把差事推给了新的实习鬼差徐小禧。 没料想这才两天不到，徐小禧就把对方打出血啦！ 徐小禧见上司没说话，抬起脑袋偷瞄，看到宋诚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满脸惊惧，肩膀都在微微发颤。 他猜想道:“诚哥，这只鬼很厉害吗？” “当然……”宋诚反应过来，立即否认:“不是。” “只是上头下令，不得伤他，我们要是做不好，肯定要丢官职。” 宋诚吓唬他道:“难道你想丢了鬼差的职位？” 徐小禧:“不想。” 宋诚:“那不就得了。” 徐小禧抿唇沉思，小声建议道:“要不然我们停止行刑一段时间，让他恢复恢复？” “不行！”宋诚拒绝的非常干脆:“每天200鞭子可是阎王爷亲自下的令，哪里是我们能说停就停的。” 况且七爷白无常也没说让他们私下减刑，只提醒说行刑的时候放轻力道。 一位是最高领导，一位是顶头上司，他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再说这位挨鞭子的太子爷，也不是一个善茬。 一年行刑结束后，还不知道他要怎么事后算账呢。 宋诚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反而被眼前的徐小禧盯得心烦意乱。 他担心自己一不留神，说出牢狱里那位的身份，便开口把小鬼先打发了。 “小禧，你回去吧，这事我需要去找你明哥商议一下，等有结果了再告诉你。” “还有，呆在宿舍里别乱跑，在我们没过来找你前，不准再对牢狱里的那只恶鬼动刑，听明白了吗？” 徐小禧点头应好，心里狂喜。 不用再去牢狱里鞭打恶鬼，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宋诚心里压着事，没功夫注意徐小禧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交代完这两句，丢下小鬼，急匆匆离开。 徐小禧不知其中详情，自然没那么大的心理压力，再加上找到了居住的宿舍，心情颇好，甩着鞭子朝上司手指的方向奔去。 他路过一间宿舍门口，发现门上有一块黑色的长方形牌子，上面刻着几个数字，有点像墓碑。 徐小禧小声嘀咕:“这应该就是房间号吧？” 他面前的这间，是170号，徐小禧顺着171、172一路找过去，最后终于停在了178号房间门前。 其实宿舍里的排布，摆放都差不多，就连上铺摆放的棺材也都是一个颜色，下铺大部分都是空着的。 徐小禧心想，他孑然一身，什么东西都没有，要是下次随便进入一间宿舍休息，周围的鬼差应该也不会发现他走错宿舍了吧？ 他这么想着，走近178号宿舍，在昏暗的环境里，找到619床铺，躺下休息，完全没有要为两位上司分忧的自觉。 可能是小鬼们的天赋技能吧，只要一闭眼，他们就能立刻沉睡过去，再加上地府里死寂沉沉，没有声响。 徐小禧这一睡，无知无觉，直到被两个上司叫醒。 钱明、宋诚把他带去宿舍外，寻了处没鬼的地方。 钱明从黑色袖袍里拿出几根线香，声音尖利难听:“拿着。” 徐小禧稀里糊涂的接过香，疑惑问道:“明哥，这香做什么用？” 钱明没好气道:“除了固魂，还能干什么用！” “昨日我多次叮嘱你，收着点力道，别下手太重，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我看你真是不想活啦！” 徐小禧见他举起哭丧棒，吓得连连后退，生怕他真打自己身上。 宋诚见状，伸手阻拦:“行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打再骂也没用了。” 他说完，转头对徐小禧交代:“小禧，我和你明哥好不容易才从阳间弄来这几根香火，等会你去牢狱里，给那只恶鬼点上，让他多吸一吸，这香火对我们小鬼来说是好东西，可以固魂疗伤。” 黑袍鬼差趁机插话道:“我再叮嘱你一遍，行刑的时候收着力道，这次我和诚哥算是救了你一次，若再有下次，就只能把你交给七爷处置了，到时候别说丢了官职，连你的鬼体都有可能保不住，魂飞魄散是什么后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徐小禧被吓得一哆嗦，睁大眼睛看向两个上司，小声呢喃:“这么严重？” 黑袍鬼差钱明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们是在跟你说笑！” 徐小禧赶紧把线香塞回黑袍鬼差怀里:“那……那这差事我不做了。” 他之前想过这不是什么好差事，毕竟对恶鬼行刑，很容易被恶鬼记恨上，万一遇到那些睚眦必报的恶鬼事后算账，那他就彻底完蛋啦。 没想到恶鬼还没威胁他，就碰上了随时要他鬼命的领导。 “你敢！”黑袍鬼差钱明怒吼道。 徐小禧缩着脖子，小声道:“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推脱两个上司交代的差事，但我实在怕死。” “我现在已经成小鬼了，要是再死一次，就没机会投胎啦，可我还想下一世跟我的家人见面。” 黑袍鬼差钱明瞪圆眼睛，低声威胁:“呵，想投胎，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的你魂飞魄散！” 徐小禧丝毫不怀疑钱明会对他动手，他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杀小鬼可是会背上孽债的！” 黑袍鬼差钱明撸起袖袍，骂道:“老子不知道杀了多少小鬼，早就不知道背了多少孽债，还差你这一个。” 眼看情况逐渐混乱起来，宋诚出声制止:“你俩都给我住口。” “什么杀鬼，什么孽债的，钱明你不要吓唬他了。” “还有你，徐小禧，不要再得寸进尺，昨天我们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你要是不愿意做，我们也不强逼你，现在就给你换个差事。” 宋诚说完，朝酆都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对徐小禧说道:“跟上，我带你去油锅地狱。” “……” 徐小禧站在原地没动。 宋诚冷声道:“怎么得？不愿意去？” 徐小禧垂着脑袋没说话。 黑袍鬼差钱明骂道:“徐小禧，你不会以为这地府是你家开的吧，这差事不行，那差事不行的，这么难伺候，信不信我直接把你带去七爷面前，把你交给他处置，直接卸了你的官职！” 徐小禧出声辩驳:“我只是想活着。” 他说着，眼圈泛红:“我没有挑差事，只是不想死而已。” “活人已经做不成了，总不能连自己的鬼体也保不住吧。” “我真没下重手，也听你们的话，一直收着力打的，可他还是受伤流血了。” “我不敢保证以后就不会打伤他，就像明哥说的，下一次那只恶鬼再受伤，就要让七爷罢了我的官职，打散我的鬼体，既然结果都一样，我做不做这份差事，没区别。” 钱明被他说的一愣，下意识看向宋诚，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诚见状，冷着的面容瞬间变得温和，飘过来，伸手拍了拍徐小禧的肩膀，叹气道:“你这小鬼，真是不让我省心。” “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你明哥脾气暴，说话不好听，刚才他也是太着急，把话说重了。” “咱们都是普普通通的鬼差，上头有领导压着，领导交代事情，就算再难咱们也得做，你还是个实习鬼差，刚开始做不好事也正常，不过你别怕，有我和你明哥替你顶着呢。” “你看今天，我和明哥在阳间跑了大半个晚上，好不容易才弄来几根香火，把你明哥累的不轻，见到你，难免会说几句重话。” “你也别多想，只管好好做我们交给你的差事，牢狱里这只恶鬼确实有点特殊，以后你在行刑的时候，把力道收七分，留三分，七爷的性子还不错，轻易不会处罚咱们，你放心，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 徐小禧很佩服宋诚的八面玲珑，能说会道。 见钱明对自己来硬的不行，他就软着来，一个白脸一个黑脸的哄骗自己。 徐小禧都看得清楚，却不能说什么。 对方这是在给他台阶，他必须下，不然就真的要被派去其他差事了。 徐小禧不想去油锅地狱，干炸恶鬼的差事。 宋诚见小鬼的态度软和下来，顺势从同伴钱明怀里把那几根香拿过去，塞回徐小禧手里。 “行了，小脾气也闹完了，就去好好做事吧，我和你明哥也得去忙其他事情啦。” 徐小禧攥着香，沉闷的应了声，照着记忆朝酆都城去了。 等小鬼走远，钱明才后怕的抽了口凉气:“嘶——，这小东西不是胆小的很嘛，刚刚怎么突然跳脚啦？” 宋诚冷哼一声:“还说呢，你这明显是戳人家肺管子上了。” “他胆小怯懦就是为了保全自己，你倒好，开口闭口就是让人家魂飞魄散，把兔子给逼急了，被咬了吧。” 钱明瘪嘴:“我说的是实话，要是七爷知道牢狱里那位被打伤了，你说咱俩……” “行了。”宋诚打断他:“明天去领任务，若碰到七爷，咱们就说把差事叫给了实习鬼差，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对太子爷不能下重手。” “先把事情撇出去，以后要是再出事儿，也不用咱们全担着。” 钱明听完，赞同的点点头:“行。” 宋诚:“还有，再多交代你两句，以后对徐小禧别太粗暴，他这种小鬼，一看就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刚开始没见过世面，吓唬几句差不多得了，别一直压着，否则容易适得其反。” 钱明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瞧着他胆小，就想着多吓唬两句，谁能想到反倒是把他逼急了。” 宋诚:“差事已经做了，就没必要压太狠，小孩子嘛，稍微哄着点儿。” 第9章 第 9 章 酆都城东大门，徐小禧被验过手牌，放了进去。 沿着主道路一路向西，道路上来来往往的鬼差很多，一个个牵着锁魂链，带着几只小鬼，进入十大阎罗殿中。 也有几个鬼差从阎罗殿里出来，带着哭爹喊妈的小鬼朝西边飘去。 徐小禧被他们的哭声吸引，偏头望去，竖着耳朵听他们嘟嘟囔囔的话，大部分都是喊冤，我没有做之类的话。 看样子是被审判有罪，带往地狱的恶鬼。 还有一些小鬼垂着头，一副认罪伏法的样子，乖乖跟着鬼差往十八层地狱的方向走。 徐小禧走马观花似的慢悠悠地朝前走，突然听到一声叫喊:“诶，小兄弟留步！” 他疑惑回头，就瞧见一只白袍鬼差冲他招手。 徐小禧不敢置信，伸手指向自己:“你在叫我？” 白袍鬼差点头:“对，就是在唤你。” 徐小禧有些紧张，问:“我怎么了吗？” 他一路走过来，除了多看几眼道路上的小鬼，好像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白袍鬼差快速飘到徐小禧面前，问道:“小兄弟可有着急的差事？” 徐小禧摇头:“没有。” 白袍鬼差欣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说着，将锁魂链塞到徐小禧手中:“劳烦，帮我看这小鬼一会儿，等我回来，必有重谢。” 他说完就急急忙忙的往回跑，蓦地想到什么，又转回头问徐小禧:“小兄弟，你的手牌可能让我瞧瞧。” 徐小禧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有点发懵:“哦好。” 他把手牌掏出来，送到白袍小鬼面前，就听白袍小鬼念叨一声:“勾魂司实习鬼差徐小禧。” “好，我记住了，小兄弟站这儿等我片刻！” 白袍小鬼说完，一溜烟飘回了第四大殿中。 被锁魂链绑着双手的恶鬼:“……” 牵着锁魂链的徐小禧:“……” 虽然事情发生的突然，徐小禧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听话的待在原地，直至那只白袍鬼差拿着一支卷轴，重新回来。 他笑着从徐小禧手中接过锁魂链:“真是谢谢小兄弟啦，刚刚忘了拿令轴。” 他说着，从袖袍里拿出一个银元宝塞到徐小禧手中。 “！！！”徐小禧很是震惊。 白袍鬼差笑着解释:“一点辛苦钱。” 徐小禧见他牵着小鬼就要走，出声阻拦:“诶，等一下！” 白袍鬼差回头问:“何事？” 徐小禧追上两步，把银元宝还回去:“我没做什么事，谈不上辛苦，这钱受之有愧。” 白袍鬼差一脸诧异:“你……” 徐小禧打断他:“不过鬼差大哥，我能不能跟你打听点事儿？” 白袍鬼差问:“何事？” 徐小禧不好意思笑道:“我刚来阴间不久，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想听听这地府里有什么常识禁忌。” 白袍鬼差面露为难:“可我还得去交差事。” 徐小禧:“没关系，我看你也是往西走，就是边走边闲聊几句，不耽误你办事儿。” 白袍鬼差闻言，点头应好:“那你想问些什么？” 徐小禧:“鬼差大哥知不知道在地府里干些什么能挣钱？” 白袍鬼差也是个开朗性格，见他这么问，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怎么得，还想挣点零花钱？” 徐小禧冲他笑笑，没有反驳。 白袍鬼差道:“想挣零花钱也容易，毕竟咱们有职权便利，你可以去还魂崖看看，那里天天都有小鬼还魂，其中有一些小鬼在阴间迷了路，到了投胎时间，迟迟找不到地方，还魂崖的鬼差就会在旁边立几个告示牌，上面全是这些失踪小鬼的信息。” “你若是把那些小鬼找到了，小鬼多少都会给你一些答谢费，至于多少，那就不晓得啦。” “只是这事太麻烦，阴间大的出奇，小鬼又多的数不胜数，想要找一个小鬼，何其困难，但凡手里有差事，又不太差钱的鬼差都不想去做。” “何况像咱们勾魂司的鬼差，可以走阳间，阳间的大部分人家都很懂事，在给亲人祭祀烧纸时，都会给咱们这些勾魂的阴差一些打赏。” 他说完，又道:“不过你还是一个实习鬼差，估计还不能走阳间，每个月的俸禄也不多。” “对了，除了还魂崖，还有幽冥界的集市上，会有找小鬼做事的摊主，事后给点辛苦钱。” “再有就是一些杂活，就是有些鬼差喜欢偷懒，去了阳间只想找地方快活，不想办事，就会找像你这种实习鬼差去勾魂，等你把那些逝世的鬼魂全够过来，他直接带回阴间交差。” “不过这种差事都不敢放在明面上，所以你平时不怎么遇得到。” 徐小禧把他说的话，一一记下。 之后他又问了白袍鬼差一些事情，直至到了西城门的十几道岔路口，徐小禧才不得不与对方分开。 对方牵着恶鬼从第十一道岔路离开，他则从左边第一道拱门进去，前往牢狱送香。 到了牢狱大门口，徐小禧又被验了手牌。 一进大门，依旧是走到两边恶鬼的癫狂尖叫迎接他，徐小禧没带皮鞭，没有办法用粗暴的武力震慑他们，只能一咬牙，一闭眼，快速冲过去。 可能是知道这些都是欺软怕硬的恶鬼，徐小禧不像前两次那样，被吓得想哭，虽然依旧会害怕。 这会儿招魂钟还没响，看守的鬼差依旧是那个猥琐青年。 徐小禧大致说了下自己过来的原因，看守鬼差竟直接起身，过去打开了9009号的牢房门。 徐小禧见他没有半点要为难自己的样子，有些吃惊，心想，难道对方真被自己说要跟阎王爷告状的话吓住啦？ 不管如何，对方不再为难自己，这对徐小禧来说算是大好事。 他关上牢门，转头看向墙壁上的红衣恶鬼，打招呼道:“我又过来啦。” 徐小禧来的时间不对，引得张翼抬头看他，瞥见白袍小鬼蹲到自己面前，把几根香火插在地上，又从怀里拿出一只被符纸包裹的打火机。 一边点燃香火，一边解释:“对不起，我把你打伤了，我上司知道后，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这是他们费了很大心思才找来的香火，说是可以固魂疗伤。” 徐小禧说着，用符纸垫着下面一节，举到红衣恶鬼面前:“你快多吸一吸，说不定明天伤口就好了。” 张翼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徐小禧见他不吸气，着急催促道:“喂，你快吸呀，不然这香火等会就燃完了。” 张翼皱眉，问:“你对犯了罪的小鬼都这么上心？”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徐小禧问得发懵:“啊？” 张翼:“犯错行刑，都是应得的，就算受了伤也是咎由自取，要是地府里的鬼差都像你们这样，对犯罪的小鬼仁慈，那岂不是让他觉得自己犯得错，并不严重？” 徐小禧:“……” 这恶鬼生前不会是什么教学夫子吧？ 怎么这么爱说教？ 不对，电视剧里演的，教学夫子都是头发发白的老头儿，他头发乌黑，瞧着年龄没不比自己大多少。 徐小禧反问:“所以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张翼:“……” 徐小禧把香火又凑近几分，说道:“看来是没有，那你更要多吸，把伤养好了，我才打得更重一点儿，让你多受点刑罚。” 张翼:“……” 这是什么鬼逻辑！ 徐小禧无视他的沉默，继续催促:“快吸快吸。” 香火燃烧，烟气在牢房里飘散，味道极其好闻。 徐小禧忍不住吞咽口水，说来奇怪，他外婆家供着一位财神爷，家里经常燃香，他闻着顶多是觉得挺好闻的。 可这次闻到香火，怎么感觉这么香！ 就好像他三天没吃饭，突然看到一桌子美食一样，真的很馋，完全把持不住。 “喂，你别自暴自弃呀，吸了香火，能稳固你的魂体，还能疗伤，你应该还不想被我打的魂飞魄散吧？” “我跟你说，要是鬼魂都没了，那就真的彻底没了，你想想生前的家人朋友，老婆孩子，实在不行，再想想你喜欢做的事儿。” “人非圣人孰能无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两个上司跟我说，你犯的错不算严重，还有改正的机会，你……” “闭嘴！” 怎么会有这么话唠的小鬼。 吵得他脑仁疼。 徐小禧察觉到他的不耐烦，立刻安静，只是举着香火的手晃了晃，无声的示意他快点吸，别浪费。 张翼也没想过自己要魂飞魄散，再加上实在不想听这鬼差唠叨，便试着吸了一口。 “咳咳咳——” 徐小禧被他突然咳嗽吓了一跳，赶忙问:“你怎么了？” 张翼嫌弃的撇开脸:“拿开，难闻死了。” “啊？”徐小禧对着空气用力吸了两下:“很香，不难闻呀。” 张翼斜他一眼，没好气道:“没见识。” 徐小禧:“……” 好端端的鄙视他做什么？ 徐小禧不服气的又吸了两口，依旧觉得这香火很好闻。 张翼:“我要吃东柠观的的香火。” “什么观？” 徐小禧摇头:“没听说过。” 张翼:“……” 徐小禧:“只有这些，没得选。” 张翼偏头不语，表示拒绝。 徐小禧眼看香火一点点燃烧，有些着急:“你一只成年鬼，怎么还挑食，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啦，再说你待的这是牢狱，哪能是你说什么就……” 他在触到对方不悦冰冷的眼神时，声音戛然而止，甚至连退两步。 徐小禧因为着急，差点忘了对方身份。 这是一只凶悍的恶鬼！ 就算帮了自己两次，可依旧无法改变他是恶鬼的事实。 而且自己还目睹过看守鬼差被他用锁链绑在铁门上的情形。 “对不起。” 徐小禧小声致歉，把香火插在他面前的地上，急匆匆跑出牢房。 张翼望着他逃走的背影，没有说话，垂下眼皮看了眼地上燃着的香火，皱着眉，嫌弃的吸了一口。 第10章 第 10 章 走道上，徐小禧站在牢门外，回想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又是后怕又是懊恼。 恼自己多管闲事，自讨苦吃。 因为有看守鬼差的前车之鉴，徐小禧不敢趴牢房门上的小窗，查看里面的情况，只在门外安静站了会儿，觉得香燃的差不多啦，才招来看守鬼差锁上门离开。 香，他送过来了，也全给点上啦。 但红衣恶鬼嫌弃，不肯吃，那就没办法。 自己总不能拿刀架恶鬼脖子上逼迫他吸，就算有刀，徐小禧也没胆儿。 他这么想着，故技重施，快速冲出牢狱大门，把那些恶鬼的叫声抛在身后。 跑出牢狱外，徐小禧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想，明天自己一定要用鞭子狠狠抽他们，让他们不敢欺负自己。 这要是放在两三天前，他肯定不敢有动粗的想法，但经过看守鬼差、宋诚的对比，徐小禧才知道他们只对自己又吼又叫，就因为他看起来胆小，好欺负。 徐小禧抿唇，握紧拳头，暗自在心里打气。 不要怕，坚强起来！ 阳间的家人们肯定不希望他受委屈，被欺负。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始往回赶。 送香的任务完成，就要开始忙自己的事情啦。 刚刚一路过来，白袍鬼差跟他说的挣钱方法，徐小禧全都记在心里。 三种挣钱方式，他筛选了下，决定先去还魂崖看看。 幽冥界里的小鬼不计其数，肯定有不少像他这样缺钱的，所以集市上的招工不一定能轮得上他。 但还魂崖并不是谁都能随便去的地方。 他是实习鬼差，有手牌应该不会被拦下来。 至于替其他鬼差勾魂…… 他到现在还不认识几只鬼，能接到这个任务的几率，应该和中彩票的难度不分伯仲。 还魂崖算是地府的最后一站。 阴间的小鬼投胎转世，都要去那里排队。 刚刚那只白袍鬼差跟他说，这地府里有几处的差事，最有油水。 勾魂司算一个。 还魂崖也算一个。 很多小鬼马上就要投胎转世，就会把手上的金元宝、银元宝拿出来打赏给还魂崖的鬼差，希望他们能安排自己投胎一个好人家。 但其实小小的鬼差哪有那么大的权利。 一只小鬼什么时候投胎，投哪户人家，都是第十殿的转轮王说得算。 徐小禧走到西城门，十几条岔路口停下，像之前一样，壮着胆子拦下一个鬼差问路。 这次运气还行，拦下的第一个鬼差就给他指了路。 说起来还魂崖不算远，就在十大殿后方。 东西两边各有一条宽敞的道路，通往北城门。 东城门在外侧，西城门在内侧。 很巧，徐小禧就在西城门处，只要沿着往北那条路一直走，就能出北城门。 指路的鬼差说，出了北城门，一直往前走，直至看到四尊守桥神兽，分坐两旁。 桥边的界碑石上写着奈何桥，桥上有个老婆婆端着茶水，给排队的鬼魂引用，她就是孟婆，鬼魂喝的自然是孟婆汤。 说起来，这条路上的小鬼众多，隔不远就会有两名鬼将把守，越往里走，把守的鬼将越多。 很快，徐小禧瞧见了白袍鬼差说的告示栏。 告示栏两侧立着鬼火照明，能看清上面贴满了纸张，纸张上写着小鬼的姓名，出生年月，如何死亡，如今魂魄在何处？ 徐小禧多看了几份，发现魂魄所在地写的都很模糊。 什么黄泉路口，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 还有不少在阳间某处做孤魂野鬼。 徐小禧去不了阳间，他直接把那些在阳间飘荡的小鬼排除，选了三个野鬼村的小鬼。 王小华、钱进、梁建国。 野鬼村是来酆都城路上的一处地方。 刚刚去世的小鬼会被鬼差勾走魂魄，带去土地庙、城隍庙里登记。 之后的鬼门关、黄泉路、望乡台……都是要独自走完。 半路上遇到鬼差，塞点银子，他们就会告诉刚死的小鬼沿着主路前往酆都城，酆都城南门口，会有鬼差带他们进去，接受十殿阎罗的审判。 但去往酆都城的路上，危险重重。 期间他们还会路过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 小鬼能从这几处安全渡过，才能进入酆都城。 所以有些地方的入殓习俗中，都会给尸身手心攥满干粮和打狗棒，就是为了过恶狗岭、金鸡山。 但其实恶狗岭、金鸡山没那么难过，那些恶鬼只会咬生前残害动物的鬼魂，徐小禧路过时，恶狗都不冲他叫唤的，公鸡也没往他身上扑。 而野鬼村里，都是那些过恶狗岭、金鸡山被咬掉手脚，四肢不全，眼瞎耳聋的魂魄，他们的魂魄残缺，无法继续往前走，就会滞留在这儿聚集。 这些鬼魂会载歌载舞，弄得野鬼村十分热闹，欺骗路过的无知小鬼说这里就是幽冥界，让他们留下来。 徐小禧路过时，就被两只女鬼拉住胳膊，拦住他说要做女婿，他用了很大力气挣脱才逃出来。 他还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怎么能稀里糊涂的留下来，当时徐小禧只有一个念头，去往酆都城，面见阎王爷，查看自己的死因。 估计这三只小鬼没有他那么大的定力，被野鬼村里的鬼给欺骗了吧。 徐小禧一边想着，一边从南城门出来，顺着主路往外走。 野鬼村很大，也很热闹，与阴间其他地方的死气沉沉不一样，这里有点像古代集市，鬼影重重，说笑声不断。 可能是这次徐小禧穿着官差的白袍，周边的小鬼都很怕他，他所过之处，那些小鬼就迅速躲开。 徐小禧望着数不清的鬼影，在心里叫苦不迭，要在这么多小鬼里找出三只鬼，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怪不得那个白袍鬼差说这任务不好做，一般有差事的鬼差都不会认领。 真是没有一分良心钱是好赚的。 徐小禧轻叹口气，开始在野鬼村里四处闲逛。 虽然他已经知道这野鬼村的繁华场景是幻化伪装，可还是忍不住被吸引。 什么卖糖葫芦的、捏糖人的、耍杂技的，简直比他看的电视剧还精彩。 甚至还有迎春楼，一个个长相漂亮的美女,姿态妖..娆，声音娇..媚，眼神勾..人，只可惜徐小禧还小，没开情窍，对此没什么感觉，见他们对自己抛媚眼，害羞着跑开。 徐小禧毫无目的的溜达完一圈，觉得自己这样不行，毕竟小鬼脸上又没写名字，他就算再逛一个月，也找不到那三只小鬼。 可一只鬼一只鬼的找过去，也不现实。 他思索半天，想到了一个办法，在一处摊位边上，摆一张纸，上面写了三只小鬼的名字，还说找到这三只小鬼，有赏钱。 徐小禧身上一分钱没有，这么说多少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但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好办法。 就连纸笔，都是借的其他小鬼的。 可能是他穿着官差的白袍太惹眼，不少小鬼都凑过来看，看到徐小禧面前的字，没太大兴趣，转身离开。 但一百只鬼路过，总有那么一两个驻足。 徐小禧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撑腮，视线在路过的小鬼脸上扫视。 终于，有一个身着灰白麻衣，头戴围巾，满头白发的老妇人飘过来，声音沧桑，试探着问道:“官爷，请问您找王小华有何事？” 第11章 第 11 章 徐小禧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瘦骨嶙峋，身材矮小的小老太。 在看清对方的模样后，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说话都结巴:“你……您好。” 不怪徐小禧反应太大，实在是面前的这只鬼太不正常。 她很矮，瞧着只有一米多高，佝偻着腰，拄着一根树枝当拐杖。 还很瘦，不夸张的说，皮包骨也不过如此，握着拐杖的手堪比鸡爪，满是皱纹的脸还没有女生的小手大，双目凹陷，颧骨高耸，嘴巴外凸。 灰白色的麻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随着她的晃动，来回飘荡。 这应该是一只饿死鬼。 徐小禧收回思绪，问她:“老人家，您认识这个叫王小华的小鬼吗？” 瘦小老太佝偻着脊背没有说话，眼里满是胆怯。 徐小禧察觉到了对方的警惕，小声解释:“她投胎的时间到了，我找她过去投胎。” 瘦小老太闻言，浑浊无波的眼睛‘腾’的亮了，沧桑的语气变得颤抖:“你说得可是真的？” 徐小禧点头:“嗯。” 瘦小老太哭了，哽咽着指向自己:“我，我就是王小华。” 徐小禧也很惊喜，猛然站起身，察觉自己身量太高，又迅速蹲下去，说道:“您的登记文书给我瞧瞧。” 瘦小老太颤巍巍的从麻衣内衬里掏出一个手机大小的黑皮文书，问:“你说的，是这个吗？” “是。” 徐小禧接过来查看，见上面的名字、出生年月、生前的家庭住址全都对上，开心不已。 然而这份开心也只持续了半秒。 他还记得那白袍鬼差说的，你若把那些小鬼找到了，带去投胎，对方多多少少都会给你一些金银答谢。 可他瞧着面前的老太，心底发沉，她身上的麻衣不知缝缝补补了多少次，补丁压着补丁。 再看她骨瘦如柴的模样，生前很可能是饿死的，根本不像是有金银的样子。 “诶——” 明知道带她回去，徒劳无功的可能性很大。 徐小禧还是把面前的纸张收了，塞入袖袍，对瘦小老太道:“老人家，走吧，我送您去酆都城。 徐小禧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从来不是唯利是图。 因老太没钱，就把对方丢下的事情，他实在做不到。 徐小禧心想，白跑一趟，就白跑一趟吧。 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只当是给自己积阴德啦。 老太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激动不已，回去的路上不停地对徐小禧表示感谢。 徐小禧被她客气的实在没办法，只好转移话题，问她怎么一直呆在野鬼村，不去酆都城。 老太被问的沉默，叹气道:“活得生不如死，还不如做小鬼。” 她对自己的死没有避讳，跟徐小禧说，因村子里一直闹虫灾，没有粮食吃，最后被饿死。 老太忍不住感叹:“活活饿死的滋味真是不好受，为了给家里人省饭，我三天没吃一粒米，灌一肚子凉水，最后连起身上茅厕的力气都没有。” “我家那个老不死的，看我尿床上，就跟儿子说我快不行了，让他去挖坑，等我一咽气就给埋了。” “我当时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盯着房梁，一边等死，一边听着儿子和老不死的商量把我埋哪去。” 徐小禧听老太说起这些，控制不住的哽咽起来。 他生活在和平年代，从来不需要为吃穿犯愁，实在想象不到把人活活饿死的年代是什么惨烈景象。 老太浑浊的眼睛湿润着，继续说:“我实在是饿怕了。” 她说，路过野鬼村时，那些小鬼都朝她怀里塞吃的、喝的，跟她说阴间不缺吃食，还说这是就阴间小鬼生活的地方，劝她留下。 老太实在不想回阳间继续去过那种饿死人的生活，便留在了野鬼村。 在阴间，她不用再担心死亡，不知道时间流逝，浑浑噩噩的一直待到现在。 老太说完，感叹:“人呐，一定要选择一个好死法，千万不要饿死，不然来了阴间，就算吃再多东西，也吃不饱。” 徐小禧偏头，见她捂肚子，哑着声音解释:“老人家，不是您吃不饱，是野鬼村的东西都不是真的，那些都是幻化出来的景象，就算您吃再多也不能充饥。” 老太诧异:“是嘛。” “我就说，这些年我不停地吃东西，依旧很饿。” 徐小禧吸吸鼻子，劝说道:“阴间没什么能吃的东西，您要是想吃东西，就早早的去投胎，现在阳间的生活已经很好，再没有什么饿死人的事情发生，满大街都是美食。” 老太不敢置信:“真的？” 徐小禧点头:“嗯，早上起来，早餐店里会卖包子、油条、糖糕、茶叶蛋、豆浆、牛奶，种类很多。” “晚上的小吃更多，街边全是，什么章鱼小丸子、烤肠、炸鸡、羊肉串、牛肉汤什么的，也可以去餐厅里吃烤肉、水煮鱼、火锅……各种美食。” 老太听的发懵:“这些都是吃的？” 徐小禧点头:“嗯，还有好多好多，想吃过来一遍，估计都要好几个月才行。” 老太听完，再次哽咽，用袖子抹着眼泪，半天说不出话来。 路过迷魂殿时，老太喝了碗迷魂汤，往酆都城的路上，她还吧唧着嘴回味，夸赞迷魂汤真好喝。 徐小禧听得心酸。 再往前，就是酆都城的南城门。 城门两边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下联是:阴与阳阳与阴阴阳相隔。 中间上头挂着一块黑匾，用金漆烫着三个打字:酆都城。 老太望着庄严肃穆的城门，满脸怯意，不放心的问徐小禧:“官爷，这地方咱们真能进去吗？” 徐小禧点头:“能进去。” 他伸手指向不远处正在排队的小鬼们，说道:“您瞧，他们都是要被审问的小鬼，您去那排队，排到您，就会有鬼差带你进去审问，如果您生前没做过什么恶，就能直接去投胎啦。” 这些徐小禧前不久刚经历过一次，对流程还算熟悉。 “好好好。”老太连说三声好，神情局促的攥着衣角，眼神慌乱:“官爷，我，我这，生前儿子用草席随便一裹就将我埋了……” 徐小禧摆手打断她:“没事，您直接过去去排队，我不收报酬。” 老太欣喜，不停道谢。 徐小禧实在受不得老人给自己鞠躬，劝道:“您快去吧，早点投胎，也能早点享用美食。” 老太连连称好。 徐小禧目送老太离开，长长的叹口气，自言自语道:“虽然没赚到钱，但能帮一把这些生前困苦的小鬼，也挺好。” 他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准备回野鬼村继续找剩下的两只小鬼。 只是后面他的运气不佳。 一直待到惊魂钟敲响，也没有再问到钱进、梁建国两只小鬼的消息。 惊魂钟一响，阴间的鬼差就要开始干活。 徐小禧还有去牢狱里抽鞭子的任务要做，只得收起摊子，赶回宿舍去拿鞭子。 - 第五大殿内，阎王爷揉着眉心，挥了挥手道:“继续。” 崔判官瞧见，低声道:“爷，歇息一会儿吧。” 阎王爷:“不用。” 崔判官劝道:“都审一晚上了，歇息两个时辰不碍事。” 阎王爷没接话，拿起下一卷案宗，听到崔判官后面的话，展开卷宗的手顿住。 “爷，刚刚白无常来了，说小公子在牢狱里过的不太好。” 阎王爷轻哼，没好气道:“他是去受罚，还想过多滋润？” 崔判官:“倒不是这个，白无常说他手下来报，小公子受伤了。” “受伤了！”阎王爷立即慌了神:“伤哪了？怎么受的伤啊？严不严重？有白无常的手下怎么回事，行刑的时候下那么重的手干什么！” 崔判官对于这样的阎王早习以为常，淡定答道:“白无常私下已经叮嘱了，说是手下没敢下太重的手，但还是把小公子抽伤了。” “不过爷您也别太担心，白无常特意过去看了，小公子伤的不重，他手底下的小鬼还特意弄来了香火，帮小公子固魂。” 阎王爷听说伤得不重，脸上的焦躁之色瞬间散去，语气也冷了几分，轻哼道:“哼，打伤了也好，让那个逆子长长记性，省得他整日无法无天，给本王惹出这么大祸事！” “对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可认错了？” 崔判官摇头:“白无常说公子没理他。” 阎王爷气恼道:“这逆子！” 崔判官出声提醒:“爷，您息怒，小公子也是一时糊涂。” 阎王爷骂道:“糊涂个屁，他比谁都清醒！” 崔判官顺势说道:“的确，小公子想事还算周全，要不然就咱们这牢狱，哪能困得他，他现在在里面安分受刑，还不是不想让您为难。” 阎王爷想了想，觉得崔判官说得也对。 这逆子本事大的很，要是想跑，地府里的这些阴兵鬼将不一定能拦得住他。 他的火气消了三分，没好气道:“要不是他干的蠢事，至于受这么大罪。” 崔判官面上挂笑，没有应声。 阎王爷想了想，说道:“你有时间去阳间一趟，弄来几张符箓给他送去。” “好。”崔判官的声音还没落下。 阎王爷又道:“还是算了，让他疼着吧，疼多了也就长记性了。” 崔判官道:“但，爷下令每天两百鞭子，确实有点多了，别说没受过罪的小公子，就是那些十恶不赦的厉鬼，天天被这么打，魂魄也能散了。” 阎王爷双手撑在大腿上，朝崔判官瞥了眼，气势虚了下去:“每天两百鞭子，确实有点过了，当时我气上头了，你也不知道拦着点儿。” “……”崔判官幽幽道:“爷，要不是我拦着，你非要每天五百鞭呢。” 阎王爷:“……” 那怎么办？ 都已经下令啦，总不能再收回来，再说他也确实犯了大错，自己也确实很生气。 崔判官在阎王爷身边待久了，自然能猜出几分他的心思，说道:“既然您想让他认错，受点刑罚，那我就不能送符箓过去，不然就等于您先低头。” “可林炳伤的也不重，对小公子也不能太苛刻，不如我让白无常送点香火过去，帮小公子固固魂？” 阎王爷思量片刻，认同道:“那就按你说的办。” - 阎王殿牢狱内: 看守鬼差默不作声的把牢房门打开，一句话没说，垂着脑袋跑开了，那模样像是身后有恶狼追他似的。 徐小禧目送他离开，又低头瞅了瞅两手空空的自己，不敢进去。 他回想昨日自己过来送香火的情形，又想到刚刚干的蠢事，选择了在牢房门边蹲下。 牢房里，张翼听到牢房门锁响动，知道是那只白袍小鬼又过来对自己行刑。 可等了一会儿，牢房门一直没被推开。 他能感觉到牢房门外有小鬼。 张翼心道:难道是不敢进来？ 昨日他是被自己吓跑的，依照他那胆小如鼠的性子，还真有可能。 估计在门外要好一番鼓气。 又等了一炷香时间，那只小鬼丝毫没有进来的意思。 张翼拧眉，冷声道:“怎么，今日是不打算进来啦？” 几秒后，牢房门被推开一条缝隙，露出小鬼的半张脸，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的朝里面打量。 张翼看不得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呵斥道:“进来。” 牢房门彻底打开，小鬼不情不愿的挪着步子走进来。 张翼的视线落在他绞在一起的两只手上，质问道:“鞭子呢？” 白袍小鬼垂着头，小声嘟囔一句。 声音太小，说的含糊，张翼没听清:“大声点。” 白袍小鬼立即挺直脊背，加大声音:“被抢了。” 张翼没理解:“什么？” 白袍小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解释道:“刚才我一进大门，两边的恶鬼就冲我吼叫，我就想用鞭子吓唬吓唬他们，结果他们太凶了，完全不怕我，然后……就……” 张翼:“……” 徐小禧也没想到，那些恶鬼竟不怕抽鞭子，甚至一个个迎着鞭子去抢夺。 鞭子被抢走。 他害怕自己凑近去夺鞭子时，被恶鬼们趁机抓住欺负，只能先跑了进来。 徐小禧见红衣恶鬼盯着自己不说话，小声解释:“第一次吓唬恶鬼，没经验。” 头一次遇到这种事的张翼很是无语，被他后面这句话给气乐了。 “你还能再笨一点吗？” 第12章 第 12 章 徐小禧自知理亏，低着脑袋没敢应声。 张翼被他这怂包性格弄得没脾气，估计再多骂两句，就能把小鬼给凶哭了。 徐小禧见红衣恶鬼不再说话，就想转身出去。 他的脚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对方清冷的声音:“站住。” 徐小禧回头，瞧见对方正盯着自己，小声解释:“我出去找看守鬼差，让他帮忙把鞭子拿出来，实在不行，我就把上司叫来。” 不管怎样，总要想办法把解决问题。 张翼嗤笑:“这会儿不怕他对你图谋不轨啦？” 徐小禧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怎么会不怕呢。 可现在除了找他帮忙，好像也没其他办法。 自己没钱，使唤不动牢狱大门口的鬼将们。 在这地府里，徐小禧也不认识其他阴差鬼将。 一想到这儿，他心底委屈的情绪顿时上涌，又想哭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以前不爱哭的。 张翼察觉到他瘦弱的肩膀微微抖动，郁闷道:“我又没骂你，哭什么？” 徐小禧带着哭腔，嘴硬道:“我没哭。” 张翼:“……” 徐小禧:“我真是太没用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让自己胆子大一点，结果又败在了实力不足上。” 他就地蹲下，双手抱住膝盖，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又开始小声碎碎念。 “早知道做鬼这么难，我活着的时候就应该报个武术，或者跆拳道的兴趣班，至少现在也不用被一群恶鬼欺负。” “地府里那么多鬼差，干嘛非逮着我一个欺负，每次看到是我进来就各种吼叫，看到上司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实在太欺负人啦！” “我想回家。” “这阴间一点都不好，我下来后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两个上司把我当傻子，强迫我接下对你行刑的差事，迷路后那些鬼将直接无视我，我只能在牢狱外面蹲了一夜，过来行刑被看守鬼差调戏，找个挣钱的差事也落空了，现在连鞭子都没了……呜呜呜，真是倒霉到姥姥家啦！” 张翼:“……” 徐小禧:“我实在是太难啦！” “我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要受这么重的惩罚……” “闭嘴。”张翼制止他继续念叨:“一根鞭子，至于委屈成这样。” 徐小禧想说至于，但还没来得及开口。 “哗啦啦……” 一阵铁链声响，吓得他瞬间停止哭泣。 下一瞬，银白色铁链被丢到他脚边，徐小禧下意识闪躲，结果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张翼:“拿着。” 徐小禧抬头望向红衣恶鬼，眨巴着眼睫，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翼看他傻呆呆的模样，不耐烦道:“不是委屈嘛，拿着它，打回去。” 徐小禧吸吸鼻子，哑着声音道:“不行，万一再被他们抢走……” “嗤——”张翼:“你太看得起他们了。” 徐小禧小声道:“其实我是看不起自己。” 他说着，撑着地站起身，伸手去拿那条银白锁链，发现它不但长，还很沉。 他试着用力甩了一下。 “……”没甩起来。 就这儿，他怎么打回去？ 张翼瞧见，直接沉默了。 许久，他问出心中疑惑:“就你这样的，也能当上鬼差，阎王那个死老头儿是瞎了吗？” 徐小禧出声制止:“你别骂阎王爷。” 这里可是牢狱，万一这话传到阎王爷耳中，他们两个就要倒大霉啦。 他低声解释:“现在的阳间很安全，我们都不学这个的。” 他这十几年，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顶多体育课跑个步，打打乒乓球，没玩过鞭子，锁链这些东西。 张翼耐心用尽，手指一勾，把银白锁链收了回去不再理他。 徐小禧也觉得自己无用，重新蹲回地上，埋头不语。 一时间，牢房里重新恢复寂静。 徐小禧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还是要去找看守鬼差，不管对方答不答应，总要试一试。 要是看守鬼差答应帮他拿回来，或者帮他叫来上司，最好。 被拒绝了也没事，大不了他再想想其他办法。 但他若再敢对动手动脚，那自己就上去狠狠凑他一顿！ 打不过也没关系，但至少让他知道自己不好欺负，不敢再生出调戏自己的心思。 徐小禧在心里盘算好，站起身出去。 - 没过一会儿，他提着鞭子，一脸呆滞的回来。 牢房门关上，徐小禧指向门外，问红衣恶鬼:“他……很不正常。” 张翼挑眉，等白袍小鬼后面的话。 徐小禧挠挠后脑勺，把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说了。 昨天看守鬼差还对他骂骂咧咧，怎么才过去一天时间，对方就变得笑脸相迎？ 现在回想，刚刚过来时，看守鬼差对他的态度就不太对劲，只是徐小禧沉浸在自己鞭子被抢的事情里，没有过多关注。 张翼听完，没好气道:“你是受..虐..狂？” 徐小禧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他态度转变的很奇怪。” 张翼不想跟他闲聊，丢下一句道:“打完走，别烦我。” 徐小禧闻言，收回胡思乱想的心思，跟他道了声得罪，开始挥鞭。 被两个上司面命耳提的多次叮嘱，他自然不敢下太重的力道，轻飘飘的打完200鞭子，迅速离开。 从牢狱里出来，徐小禧提着鞭子，依旧觉得刚刚的事情很魔幻。 回想自己和看守鬼差见面就是昨天，自己威胁他说自己要去阎王爷面前告状，之后他的态度虽算不上好，但也不敢再为难自己。 难道阎王爷的威慑这么大吗？ 怎么感觉不像。 不过，想不通就算了，就像那只红衣恶鬼说的，自己又不是受..虐..狂，非要其他小鬼对自己横眉冷对才舒坦。 只希望对方这种态度能保持的久一点，至少保持到他学会自保，有能力与之对抗。 徐小禧收回思绪，把皮鞭缠起来别在后腰间，顺着路朝城南门而去。 鞭打红衣恶鬼的任务完成，他要继续去野鬼村蹲小鬼，只希望今天的运气能好一点，让他有所收获。 - 其实徐小禧不知道，看守鬼差之所以对他的态度180°大转弯，原因不在他，而是牢房里被捆绑着的张翼。 今日看守鬼差杨勇来值班时，老李激动的把他拉去角落，跟他说9009号牢房的小鬼可能是个大人物。 这事儿，杨勇知道，毕竟是花了一锭金子才从宋诚那打听来的。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问对班老李是怎么知道的？ 总不能他也是从宋诚那打听来的吧。 老李神情激动地拍着他的胳膊，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颤抖:“就在三个时辰前，七爷来啦，指名要看9009号牢房的小鬼，出来时对我好一番叮嘱，让他不要怠慢里面的小鬼，要是小鬼有什么问题，就让我们去找他。” 杨勇听完，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七爷？” “你说的可是白无常大人？” 老李用力点头:“对，就是他！” 杨勇重复道:“七爷过来是专门看9009号牢房的小鬼？” 老李再次点头:“对！” 杨勇小声嘟囔一句:看来宋诚那小子没骗我。 他说的含糊，老李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没事。”杨勇回过神，继续追问:“七爷还跟你说了什么，快跟我好好说说。” 黑白无常在地府里算是很知名的大人物啦。 小鬼里就没有几个没听过他俩名号的，就连在阳间，他们两个也是闻名遐迩。 十大阴帅中，黑白无常就占据其一。 他们两个也被手下尊称为七爷、八爷，就连勾魂司里鬼差的官袍都是以他们为原型设计。 一般情况下，勾魂司的鬼差去阳间勾魂，都是两只鬼一组，他们衣着黑、白长袍，头戴高帽，手拿哭丧棒，腰别锁魂链。 若阳间一些八字弱、阴气重的活人瞧见，都以为是黑白无常。 其实不是真的黑、白无常。 原本无常鬼不止他们两个，而是指所有鬼差。 只是其中黑白无常的知名度最高，时间一长，瞧见衣着黑、白长袍的鬼差，都以为是他们。 可能是明星效应吧，阴间不少鬼差都是他俩的小迷弟。 这两个看守鬼差就是其中之二。 还有另一个原因是，黑白无常在阴间的位置不低，光是阴帅的称谓，就足够让他们尊敬仰视。 昨天宋诚说里面那位，比七爷的地位还高，杨勇只听信了一半，但还持有几分怀疑态度。 毕竟上头那些厉害的大人物，又怎么会轻易被关进牢狱里受刑。 可现在得知七爷亲自过来探望，他不信也得信了。 9009号牢房里的那位，就算不比七爷的地位高，也不会低到哪儿去。 杨勇立即回想起自己被对方用锁链掉在牢房门上的情形，而追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自己调戏了那个实习鬼差两句。 他瞧着胆小的实习鬼差似乎不怕9009号牢房里的那位，前天等上司过来时吗，他甚至愿意在里面等，可见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 再看实习鬼差的好模样，杨勇怀疑有很大可能是里面那位瞧上他啦。 所以自己调戏小鬼时，里面那位才会发那么大火气。 不然这实习鬼差每日过来对他行刑，他不记恨报复都算好的，更别说出手帮忙。 杨勇越琢磨越觉得这种的可能性非常大，因此今日他对实习小鬼的态度立即发生转变。 不管这实习小鬼能不能报上9009号牢房里那位的大腿，但就算短时间里做个小玩物，自己一个小小牢狱看守也得罪不起。 以后对他还是客气点为好。 第13章 第 13 章 野鬼村里。 徐小禧依旧蹲在昨日摆摊的地方，拿出那张纸，把王小华的名字划掉，摆在面前，坐在地上发呆。 在阴间，时间失去意义，做什么都不需要着急。 以前发呆是浪费时间，现在发呆反倒成了打发时间的东西。 他就这么呆坐了一天一夜，毫无收获。 直至惊魂钟响起。 徐小禧从地上爬起来，把纸张收进袖袍里，朝酆都城里的牢狱赶去。 有了昨天的教训，徐小禧今日从走道路过时，一直紧攥着鞭子。 而那些恶鬼依旧冲他高呼哄笑，甚至夹杂着难以入耳的骚话。 徐小禧一想到只有自己被他们欺负，心里就生出一股抑制不住的火气。 这股怒火逐渐转化成胆量，他咬紧牙关，使出自身最大的力气甩过去。 刚开始，那些恶鬼丝毫不惧，但徐小禧一鞭子一鞭子抽出去，被打的次数多了，他们逐渐承受不住疼痛，开始把胳膊往回收。 徐小禧一路走，一路用力地甩鞭子，直至走到两边空牢房时，才堪堪停住脚步，他握紧鞭子的右手一直在抖，可他却忍不住笑了。 自己这算是进步了吧？ 应该……算吧。 徐小禧扪心自问着，眼泪不听使唤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以前很讨厌暴力行为，甚至对学校里那些打架的痞子同学避而远之，没想到成了小鬼后，却要学会用暴力保护自己。 徐小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高兴又难过，五味杂全。 谦让友好的性格，保护不了自己，更不能让自己不受欺负。 所以，就算不喜欢，徐小禧依旧会学着坚强起来，用力地挥出鞭子，让那些恶鬼畏惧自己，不敢对自己伸胳膊，不敢对自己吼叫，更不敢对自己说出那些污秽耳朵的话。 想通了，眼泪也慢慢止住了。 他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痕，攥紧鞭子，继续往里走。 “吱呀——” 牢房门被打开，白袍小鬼提着鞭子走进去，哑着声音对红衣恶鬼说了句抱歉，开始往对方身上挥鞭子。 力道依旧不重。 红衣恶鬼甚至从头至尾都没痛哼一声。 很快，200鞭子打完。 徐小禧收起鞭子，只跟红衣恶鬼说一声:走了，就径直从牢房里出去。 张翼望着关上的牢房门，微微蹙起眉头。 ——- 走道上，徐小禧握紧鞭子，望着前面的路，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他要走出去，像刚刚过来时那样，一鞭子一鞭子用力挥打在那些恶鬼的手臂上，直到他们不敢再对自己伸手。 徐小禧这么想着，挺直脊背，迈出步子。 可能是真觉得他太好欺负，依旧有不少鬼差对他伸手，企图把他抓到栏杆边欺负。 徐小禧就用力地挥鞭子，瞧见有恶鬼想抢鞭子，他就转变挥鞭的方向，朝恶鬼们的手臂上用力甩。 一天不行，就两天、三天、四天…… 终于第五天，徐小禧进入牢狱，走道里两边的恶鬼只是趴在栏杆边恶狠狠的望着他，不敢再伸手，就连叫骂声都比前几天少了许多。 徐小禧不徐不疾地一步一步往里走，抿紧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爸妈，我又进步了。 他们终于怕我了。 不远处看守鬼差杨勇探出脑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望向徐小禧时，心中生出感叹:果然跟刚来时不太一样了，肯定是被9009号里的大人物亲自提点过。 说起9009号牢房里的那位，杨勇现在无比确信，对方是个比七爷身份还高的大人物。 他一回想起昨日的情形，就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见到崔判官了。 对，就是阎王爷身边，手执生死簿的第一判官！ 崔判官跟七爷白无常一样，过来看望9009号牢房的小鬼，并且还带了不少香火。 临走前，还专门叮嘱杨勇要好好照看牢房里的小鬼，帮他每日燃些香火固魂。 能被崔判官亲自关怀，地府里应该没几只鬼能享受这种待遇吧。 也难怪胆小怕事的徐小禧现在敢对那些恶鬼挥鞭相向了。 想到这儿，杨勇忍不住感叹一句:“小子，你的好福气可全在后头呢。” 走进来的徐小禧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什么？” 看守鬼差杨勇只冲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过多解释。 徐小禧趁他开牢房门锁的空档，回味看守鬼差刚刚说的那句话，垂眸瞥见手中的鞭子，猜测对方是看到自己进来时的情形，以为是他在说那些恶鬼不敢对自己伸手的事情。 徐小禧微微扬唇，道了声:“谢谢。” 牢房门锁打开，看守鬼差杨勇目送白袍小鬼推门进去。 听他道谢，眼睛腾地一下亮了，心道:果然，这小子已经抱上了里面那位神秘大佬的大腿！ 这时，牢房里又传出实习小鬼的声音。 “我又来了。” 看吧。 他们之间竟然这么熟稔地打招呼，自己果然没猜错！ 牢房里，徐小禧望向墙壁上的红衣恶鬼，见对方依旧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不生气，凑近几步，扬起鞭子，挥过去。 阴间没有具体时间记录，徐小禧也记不清自己已经来过多少趟了。 应该快有半个月了吧。 红衣恶鬼依旧是冷冰冰的性子，徐小禧跟他打招呼，对方从来不回，甚至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一个。 徐小禧也已经慢慢习惯，不管他搭不搭理，自己刚过来以及准备走的时候，都会跟对方打一声招呼。 200鞭子，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很快结束。 抽完最后一下，徐小禧收起鞭子，随口对红衣恶鬼道:“我走啦。” 他刚要转身，一直不说话的恶鬼蓦地开口:“站住。” 徐小禧动作一滞，转头望向他，疑惑道:“怎么了？” 张翼抬起眼皮，与白袍小鬼对视:“很着急走？” 徐小禧被问得莫名其妙，摇头:“不着急。” 张翼冷声道:“那就留下。” 徐小禧惊愕:“啊？” 张翼挑眉:“让你涨涨见识。” 徐小禧依旧没明白红衣恶鬼要干什么。 张翼冲角落抬了抬下巴，道:“去把香火拿来。” 徐小禧满脸问号，但还是听话地去往对方指向的那个角落。 他走近了才发现，角落里竟放着一捆被符纸包裹的香，以及一只打火机。 徐小禧拿起来，走到红衣恶鬼面前，问:“这个？” 张翼道:“拿几根点燃。” 徐小禧依言照做。 很快，香燃起来冒出烟气，徐小禧将它凑到红衣恶鬼面前。 张翼拧眉，说道:“吸吸看。” 徐小禧深深吸了一口，眼睛猛然亮起，惊呼道:“好香！” 张翼轻哼道:“这才是能吃的香火。” “上次你拿来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又苦又涩，难闻死了。” 徐小禧反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观的香火？” 张翼纠正道:“东柠观。” 徐小禧:“嗯嗯，东柠观。” 张翼:“对。” 徐小禧承认道:“这香火的确很好吃。” 张翼满意地挑眉，语气傲娇道:“拿去吃吧。” 徐小禧摇头:“不用了，还是给你吃吧。” 放在牢房里，应该是谁专门给红衣恶鬼准备的。 张翼不悦道:“让你吃，你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徐小禧被他这突然的火气吓了一跳:“哦，好。” 不吃白不吃。 徐小禧后退两步，蹲在地上，举着香火默不作声地吸食起来。 张翼瞧着不远处安静的一小白团，不满地皱起眉头:“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徐小禧闻言，望了眼手上的香火，冲他笑着道了声谢。 “……不是这个。” 徐小禧很是疑惑:“那是什么？” 张翼不知道该怎么说，语调别扭:“你之前不是话挺多的嘛，这几天哑巴了？” 之前在他面前唠唠叨叨个没完，不想听都不行。 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异常安静，每日过来打个招呼，抽完鞭子就走，反倒弄得他很不适应。 徐小禧双手攥着香火，小声嘟囔:“怕你烦。” 张翼没听清:“你说什么？” 徐小禧提高音量:“我之前话太多了，以后我会尽量克制的。” 他不光要练胆量，还要有点眼力见儿。 知道红衣恶鬼嫌他吵，这几天徐小禧在他面前一直保持安静，打完鞭子就走，省得再把对方给惹生气了。 “……” 张翼憋了好半天，故作不在意地丢出一句:“不用克制。” “什么？” 徐小禧的注意力都在香火上，没听清他的话。 张翼不耐烦道:“你是聋子吗？” “不是。”徐小禧歪着脑袋，问:“你说的不用克制，是说我可以在你这一直说话吗？” 张翼眼神上瞟，傲娇道:“看我心情。” 徐小禧露出灿烂笑容，应道:“好。” 说完，他又问:“那你现在心情好吗？” 张翼挑眉道:“还行吧。” 徐小禧立即道:“那我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 “今天牢狱里的那些恶鬼终于不敢对我伸手啦！” “之前你说过，我越害怕，他们越嚣张，让我用鞭子打回去，现在才发现你说得对，一味的忍让根本没用，他们只会恃强凌弱。” “前几天他们还想抢我的鞭子，后面两天就彻底消停了，今天我过来，他们只敢看着我，吼叫咒骂几声，不过我觉得他们是在虚张声势，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害怕我了。” 张翼听完，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应声。 徐小禧看他不理自己，也不介意，笑道:“谢谢你。” “也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话。” “这几天我都快憋坏了，只能每天找一块路边的石头念叨。” 张翼斜眼瞥他:“你没朋友？” “没有。”徐小禧叹气:“来阴间一个月了，一个朋友都没交到。” “我想挣钱，每天都去野鬼村里蹲着，那里的小鬼见我是鬼差，一个个恨不得躲着我走。” “上司没给我安排其他差事，所以也没机会认识其他的鬼差。” “我总不能去半路上随便拉住一只鬼差，跟他说我想交朋友吧，他们肯定认为我脑子有毛病。” 徐小禧回想一圈，感叹道:“算起来，你是跟我说话最多的一只鬼了。” 张翼嫌弃道:“混得真惨。” 徐小禧吸食着香火，点头应道:“对呀，混得很惨。” “不过我生前也没什么交心的好朋友。” “小的时候有，后来长大都不怎么联系了，因为要学习，每天各种补课班，兴趣班，仅剩的一点时间全都被我用来画画了。” “他们喜欢玩游戏，我不喜欢，也不太会，跟同学没什么共同话题，渐渐就疏远了。” 徐小禧回想到生前的事情，话多的不得了，期间还不忘吸食手上的香火。 “其实他们不喜欢跟我玩，还有一个原因。” “我太优秀了。” “你？”张翼不屑嗤笑。 徐小禧:“我说真的。” 他掰着手指，开始列举:“学习上，我从小到大都是班里的第一名，就算考砸了，也没出过前十。” “我还会画画，在很多画画比赛上拿过奖项，被著名的国画大师收为关门弟子。” “我性格好，还听话，青春期也没叛逆过，你知道青春期吗，就是男生、女生身体快速发育的阶段，这个时候性格也会变得叛逆。” “我青春期没有叛逆，我爸妈跟朋友、邻居聊天时，总夸我很乖，很省心。” “他们家长都喜欢拿自家孩子做比较，慢慢地，我就成了他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没有人喜欢被比较的，况且是说他们不好，所以我同龄的男生就不怎么喜欢跟我玩。” “可能因为没什么朋友，太孤单的原因，我很喜欢说话，心情好的时候想跟人分享，难过的时候想找人发泄……” 张翼状似不经意地问:“没朋友，你跟谁说话？” 徐小禧:“我爸妈，爷爷奶奶、外婆外公，他们都喜欢跟我聊天。” “每次我回家，他们就问我在学校有没有什么趣事，让我讲给他们听。” 香火逐渐燃尽，大部分都被徐小禧吸食肚中，一小部分飘散在牢房里，使得房间里到处都是香火气。 徐小禧把燃尽的香火放在地上，抬头问被捆绑在墙壁上的红衣恶鬼:“你呢，你生前是什么样子的？” “你出生在什么朝代？那时候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张翼丢给他一个白眼，没有回应。 徐小禧明白他这是不想搭理自己了，妥协道:“好吧，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 “谢谢你的香火，味道真的很好闻。” 张翼没好气道:“吃完就走。” 徐小禧:“……” 看来是耐心耗尽了。 行吧，反正自己也说的差不多了，吃得很满足，走就走，继续到野鬼村蹲点去。 就是不知道今天的运气怎么样？ 能不能蹲到钱进、梁建国两只小鬼。 要是再蹲不到，徐小禧只能去还魂崖，摘几只其他小鬼的牌子来挣钱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他内心的吐槽，竟把小鬼送他面前来了。 只是送来的这只小鬼有点糟心。 第14章 第 14 章 野鬼村里，徐小禧一如往常地坐在地上发呆。 突然飘过来一只中年男鬼蹲在他面前，声音粗狂道:“官爷，有小鬼说你这上面写着梁建国的名字？” 徐小禧收回视线，答道:“对，请问你认识他吗？” 估计是没遇到过这么客气的官差，中年男鬼愣了下神，点头道:“认识。” 徐小禧惊喜道:“真的，那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中年男鬼迟疑道:“我能问问，官爷你找他什么事儿吗？” 徐小禧实话实说道:“找他投胎。” “啥？”中年男鬼惊讶。 徐小禧重复一遍:“找他投胎。” 中年男鬼不信道:“真的假的，你不会骗我的吧？” 徐小禧:“真的。” 中年男鬼激动道:“那我，我就是梁建国！” 徐小禧站起身，说道:“你的文书拿来看看。” 中年男鬼一怔:“文书？什么文书？” 徐小禧:“就是你在城隍庙或者土地庙里登记时，他们给你的那个巴掌大的黑色小本子，上面记录着你的名字，生辰八字，家庭住址什么的。” 中年男鬼摇头:“我没有。” 徐小禧拧眉:“没有？” “你刚刚去世时，没有去土地庙登记吗？” 中年男鬼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挠着后脑勺傻笑两声，试探着问:“没有那个什么文书，不行吗？” 徐小禧摇头:“那肯定不行。” 没有东西证明身份，他又怎么知道面前的小鬼是不是梁建国。 中年男鬼着急道:“可我就是沈建国，生前一直叫这个名字。” 徐小禧无语道:“我生前又不认识你。” “就算我带你去了酆都城，没有文书，不能登记，你还是进不去。” 中年男鬼追问:“那可怎么办？” 徐小禧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也缺少经验，只能劝他:“您再好好想想，你的文书是没领，还是领完弄丢了？” 中年男鬼含含糊糊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怎么回事。 这期间徐小禧一直盯着他，察觉到这中年男鬼神色慌张，眼神躲闪，显然是没完全说实话。 徐小禧皱眉，直接挑明:“你在隐瞒什么？” “啊，没……没有。” 徐小禧不太高兴:“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他重新坐回地上。 中年男鬼慌了:“诶，怎么能算了呢，官爷你方才不是说要带我去投胎嘛！” 徐小禧:“你没有文书，还隐瞒事情，我没法带你。” 中年男鬼蹲下，一脸着急:“你是官差，怎么会没法子呢。” “官差怎么啦，吃你家大米了？” 这鬼好不讲道理，一开口就开始道德绑架。 这番对话完，徐小禧对他生不出半点好感。 中年小鬼耍赖道:“那我不管，你刚刚说了，过来带梁建国去投胎，我就是梁建国，你得带我去投胎。” 徐小禧:“……” 我去，怎么什么奇葩小鬼都让自己遇上了。 徐小禧还是无语，眼看中年男鬼凑过来就要抱他胳膊，他吓得直接从地上跳起来:“你想干嘛！” 中年男鬼凑过来，抱住他大腿:“我要投胎。” 徐小禧:“我说了，你没有证明身份的文书，连酆都城都进不去。” 中年男鬼不说话，双手试试抱住徐小禧的双腿，一副我什么都不管的架势。 徐小禧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衰。 总共领了三只小鬼，第一只饿死鬼，身上没钱，第二只又是一只泼皮无赖。 “你，你松开。” 中年男鬼抬头瞥他一眼，见这只白袍鬼差虽然生气，但并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意思，便继续紧紧抱着。 他看得出来，这只鬼差的脾气很好，说话都是软绵绵的，不像其他鬼差那么蛮横粗暴，不讲道理。 的确，徐小禧虽被他纠缠得有些无奈，但也没有生出抽鞭子打他的念头。 眼看他俩闹出的动静，吸引不少小鬼驻足，徐小禧只能无奈说道:“你先松开，我想办法帮你。” 中年男鬼猛然抬起头，惊喜道:“真的？” 徐小禧:“嗯。” 中年男鬼这才松开他，站起身道:“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徐小禧:“但前提是你得老实回答，文书弄哪去了？” 中年男鬼脸上的笑容僵住，皱眉不满道:“一个破文书就这么重要嘛！” “……” 徐小禧懒得跟他多掰扯。 中年男鬼看出白袍鬼差是真生出了火气，弯腰去整理纸张，打算离开，他赶忙拦住:“官爷，官爷你别走，咱有话好好说。” 徐小禧没搭理他，想趁机转身离开。 中年男鬼立即追上来，挡在他身前。 徐小禧冷声问他:“再问你一遍，文书弄哪去了？” 中年男鬼局促地挠着后脑勺，凑近小声嘀咕一句:“被我当赌资，赌掉了。” “赌……”徐小禧被噎得没话说。 不管是爸妈，还是老师从小就教育他，黄、赌、毒这三样不能碰。 徐小禧是好学生，一直都认为它们是沾不得。 但没想到会有小鬼为了赌..博，把自己的文书都给输进去。 小鬼的文书，就等于活人的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很多事情都干不了。 没有文书，同样也是。 怪不得这个中年小鬼一直呆在野鬼村里没去酆都城。 中年男鬼见他沉着脸不说话，赶忙说:“官爷，我已经跟你实话实说了，你可不能不管我。” 徐小禧对这方面的事情没有经验，只说:“你想办法把文书赎出来，我就带你去投胎。” “我……”中年男鬼噎住，低下头心虚道:“我没钱赎。” 要是有钱，他早就去翻本了。 他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问白袍鬼差:“官爷，那文书不就是个身份证明嘛，你想办法帮我弄一个过来呗。” “你放心，我不让你白忙活，等我投了胎，我就烧一大堆金元宝给您。” 徐小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没有接话。 这小鬼可真厉害，比他的两个上司还能画大饼。 且不说他收不到活人烧来的祭品，就是能收到。 投胎前，一碗孟婆汤下肚，投胎后他还能记得住什么呀。 不过他也知道这小鬼不好缠，今天要是不答应，自己肯定走不了。 他收回视线，故作沉思道:“那我想想办法。” 中年男鬼没料到他会答应，眼睛猛然一亮。 徐小禧弯腰将地上的纸张叠起来，塞入袖袍，还没离开，就被中年男鬼拦住。 “官爷，你刚刚可是说要帮我的。” 徐小禧:“我帮你，也得回酆都城才能帮你啊，难道在这儿我能凭空给你变出一个文书来嘛。” 中年男鬼不愿意:“不行，阴间这么大，你要是走了，到时候我都没办法寻你。” 徐小禧安抚他道:“我每天都来这里蹲点，你不信问周围的小鬼，我就是过来带你们投胎的，能跑哪去？” 中年男鬼:“那我不管，你不能走。” “……”徐小禧问他:“我不走，怎么给你弄文书？” 中年男鬼被问得无话可说。 徐小禧继续逼问:“不弄文书，你怎么投胎？” 中年男鬼面露纠结:“可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住哪儿，万一你不来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对白袍鬼差上下打量一圈，最后视线停在他后腰间上:“要不然你把那条鞭子留下，等你带了文书过来，我再还你。” 徐小禧下意识护住后腰，拒绝道:“不可能。” 中年男鬼见他这样，知道这条鞭子对他很重要，反倒安心，伸手就想上去抢。 徐小禧后退几步，怒道:“你再乱来，我就动手了！” 中年男鬼赔笑着纠缠上来:“官爷息怒，我没想要你这鞭子，我只是暂时保存。” 徐小禧怎么会信他的邪，伸手拦住他，快速说道:“等会儿，我想到一个办法。” “你不是怕我走了不回来嘛，不如你跟我一起走。” 中年男鬼一怔:“一起走？” 徐小禧:“嗯，有我带着，你就能进酆都城，到时候我带着你办文书。” “你一直跟着，总不用担心我跑了吧。” 中年男鬼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爽快答应。 徐小禧暗自松了口气，带着他朝酆都城方向走。 他说的当然不是真的，小鬼没有文书登记，根本进不到城里去。 但不这么忽悠他，徐小禧担心自己吃亏，挨一顿打事小，丢了鞭子事情就大啦。 这么大的野鬼村，几十、上百万只小鬼，他找都不好找。 不管如何，先带去酆都城城门口，到时候趁着中年小鬼不注意，他赶紧跑。 城门口有几十、上百只武力不凡的鬼将把守，肯定不会让一只小鬼冲进城里。 大不了后面几年，徐小禧不出城，老老实实在酆都城里待着，就不信这只赖皮鬼能一直在南城门口蹲他。 徐小禧藏着心思，面上依旧平和，一路上与中年小鬼闲聊，聊他生前是哪朝代的人，做什么差事，生活如何。 中年男鬼刚开始还回答得有模有样，不但说了具体朝代，还与徐小禧说他生前经商，家里是开粮食铺的。 只是说到生意不好做，店铺关门后，就开始说得含糊不清，试图三两句话掩盖过去。 但徐小禧也大致听懂了。 粮食铺不是生意不好，而是他后面染上了赌、瘾，最后把所有家底都输进去了。 妻儿跑了，父母被他气死，自己也落得个寒冬冻死的下场。 徐小禧听完在心里骂了句活该，面上却叹气惋惜道:“那你真是有些可怜，死得太冤了。” 冤个大头鬼。 生前赌完了家底，弄得妻离子散，父母双亡。 死后变成小鬼竟然还敢赌，连自己的文书都能输进去，真是不知悔改。 徐小禧活到18岁都没遇到过这种人，没想到死后反倒遇上了，还这么难缠。 两只鬼表面友好，闲聊一路，终于走到酆都城南城门。 与往常一样，大门两侧有不少小鬼排队登记，鬼将来回巡逻维持秩序。 徐小禧笑着冲他指了一个方向道:“你瞧，他们就是排队进城接受审讯的小鬼。” 中年男鬼没有防备，刚一转头，余光瞥见一道白影迅速飘走。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再转回头，发现身侧已空，年轻俊俏的白袍鬼差已经没了踪影。 “艹你祖宗的！” 中年男鬼大骂一声，抬脚就追，还没走几步，两根长枪交叉挡在他面前，两道粗狂威严的声音训斥道:“站住！” 鬼将身材高大，气势威武，吓得中年男鬼瞬间把后面的脏话咽了回去，他伸手指着越跑越远的白袍鬼差，解释道:“两位官爷，我是与那个白袍官差一起的。” 两名鬼将丝毫不留情面，喝道:“去旁边排队，登记后，才能入城。” 中年男鬼不死心道:“可那个鬼差说可以带我入城，诶诶——你们别推我呀。” 他望着快要消失的白色背影，大骂道“喂，你个王八羔子，竟敢骗我，有本事你就别出来，不然我一定撕了你……” 徐小禧验过手牌，伴随对方的叫骂声进入酆都城。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见，他才长长松一口气。 来阴间这么久，徐小禧一直习惯走路，刚才为了甩掉那只赖皮鬼，他第一次连跑带飘地冲进来，忍不住想感叹一句阴间的钱真是不好挣。 他摸了摸后腰的皮鞭，转身朝东城门走去。 今天遇到这种事情，不宜再出门，还是回宿舍休息得了。 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直至一道惊魂钟响起。 一直安静的鬼差寝室突然吵杂起来，推棺材盖的声音此起彼伏。 徐小禧被吵醒，一睁开眼就看到走道上全是鬼影，一个个朝外飘去，其中还夹杂着谈话声。 他平躺在床板上，盯着上铺的木板发呆。 徐小禧的差事没有时间限制，他想等这些鬼差走得差不多了，再爬起来。 带小鬼投胎挣钱的事情泡汤了，他又剩下鞭打红衣恶鬼这一件差事了，回想到昨天对方给自己吃的香，他忍不住舔了舔唇，那味道真是很香。 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昨天人家是想让他涨涨见识，今天就不可能再给他吃了。 毕竟这里是阴间，从阳间弄点香火不容易。 至少对他来说，很难。 这么一想，感觉红衣恶鬼是真的不错，跟昨天那个赖皮鬼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就是不知道红衣恶鬼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感觉他那模样，不像是沾了黄、du、毒的样子，难不成是生前杀了人？ 不不不，不可能。 两个上司说过，红衣恶鬼犯的罪不算重，所以多次叮嘱他行刑的时候一定要多放水。 杀人这是重罪，肯定要被押进十八层地狱里去的。 徐小禧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直至宿舍里安静下来，周围变得空荡荡。 他望向昏暗的四周，缓缓坐起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自己似乎没那么怕黑了。 徐小禧还记得自己刚刚去世时，被鬼差送进鬼门关，踏上黄泉路时。 前面望不到尽头，后面没有退路。 路两边全是神情呆滞的小鬼，吓得徐小禧双腿发软，可他还记得鬼差叮嘱的话，顺着黄泉路一直走，不要回头。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所以就算再害怕，他还是一边哭一边顺着路往里走，直至看到奈何桥…… 那几天，是他最恐惧、最难熬的时候。 死的莫名其妙，还要在昏暗的阴间求生存。 后来被安排到这间鬼差宿舍，惊魂钟一响，昏暗的宿舍里几乎没有鬼差，他独自躺在床上，害怕的一动不敢动，脑子里不停回往生前的事情。 招魂钟一响，那些鬼差陆陆续续回来，一想到周围全是鬼，徐小禧就算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也还是害怕的不行。 可是现在，他与这么多鬼呆在一起，没有半点惧意。 望着那些鬼影飘走，他想:自己这是逐渐适应了吗？ 想到这种可能，徐小禧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适应了也好，反正已经回不去了。 他收回思绪，起身下床，将皮鞭重新别回后腰上，走出宿舍。 - 牢狱里，9009号牢房门被打开。 徐小禧走进来，照常跟红衣恶鬼打招呼:“我又来了。” 张翼抬头，瞥他一眼，没有接话。 徐小禧毫不在意，扯出后腰上的皮鞭，提醒道:“我要开始了。” 一鞭子一鞭子抽过去，全都是鞭子打在鬼体上发出的尖利响声。 一炷香后，徐小禧打完最后一下，收起鞭子问:“你今天心情好嘛？” 张翼拧着眉，抬起眼皮瞥他。 徐小禧解释:“我昨天遇到了一个很赖皮的小鬼，我想跟你吐槽一下。” 挥鞭的力道就算再不重，打在身上还是痛的。 张翼暂时不想说话，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声，算是同意了。 徐小禧把鞭子收起来，刚想盘腿坐地上，就听红衣恶鬼低声说了句:“点香。” 徐小禧以为他还要给自己吃香火，连连摆手:“不用啦。” 张翼无语，抬起眼皮冷声道:“我是让你给我点上。” “……哦，好。” 嗐，自作多情了。 徐小禧跑去角落，抽出四根香点上，举到红衣恶鬼面前。 在红衣恶鬼吸食香火时，他把昨天的事情详细的讲述一遍，期间张翼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徐小禧讲完，很是气愤，说道:“这小鬼不知悔改，弄得现在投不了太，简直是罪有应得。” 张翼语气淡淡:“的确，但还不够。” “啊？”徐小禧没明白:“什么不够？” 张翼:“惩罚不够。” “你应该把他带进来审讯，依照他生前的行为，十八层地狱的刑罚，他差不多可以轮一遍。” 徐小禧:“可他没有文书，做不了登记，进不来城啊。” “而且他太赖皮了，进来后撒泼打滚不去十大阎罗面前审讯，依旧要缠着我怎么办？” “我还打不过他。” 张翼吸食香火的动作一顿，偏头瞥他，嫌弃道:“你是怎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打不过这种话的？” 徐小禧耸肩，摊了摊左手:“我只是实话实说。” 毕竟他很有自知之明。 张翼瞥了眼他举着香火的纤细手腕，没再多说。 徐小禧回想昨日对方耍赖、叫骂时的情形，问出疑惑:“既然他审讯完，要被打入地狱受罚。那为什么还魂崖的告示牌上会有他的名字？” “还魂崖不都是投胎时间到了才能去的地方吗？” 张翼:“十殿阎罗，每一殿都有自己需要负责的事情，前九殿负责审讯罪刑，第十殿负责小鬼投生。” “每个小鬼不管犯多大罪刑，都有投胎转世的权利，所以第十殿与前面九殿并不相通。” “每月初一，十五，阳间的土地庙、城隍庙都会将刚刚去世的小鬼　　登记造册送往十大阎罗殿，第十殿转轮王就根据这些登记的名册，查看小鬼的三世生平，进行分配。” “他的投生册上只记录小鬼的名字，生辰八字，家庭住址，死后在土地庙、城隍庙里登记的时间，有多长阴寿，什么时候投胎，投什么胎……至于他生前善恶，死后需要承受什么罪行，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就说刚刚这只小鬼，他在野鬼村迷了路，一直没进酆都城里接受审讯受罚，就算他阴寿已尽，到了投胎时间也不能投胎。” “还魂崖上有他的名字没错，但他做的那些恶事，前面九殿阎罗不可能轻易饶恕他，因此他根本走不到第十殿，他该受的惩罚，一个都跑不了。” 徐小禧听完，蹙起眉头:“那如果他贿赂鬼差，直接偷偷略过十殿审罚，直接去往还魂崖呢？” 张翼冷笑:“你把阴间秩序想的太过简单。” “他能贿赂一只鬼差，能贿赂十只吗？” “还魂崖上的神兽不是吉祥物，阴差鬼将更不是，况且还有孟姨……孟婆坐镇。” 徐小禧惊奇:“他们能凭空看出哪只小鬼逃刑？” 张翼:“……” 他强忍下脾气，没好气道:“你知道为什么阴间各处都需要查看文书？” 徐小禧点头:“知道呀，文书等于阳间的身份证。” 张翼:“所以上面会记录你所有的东西，你的阴寿时间，阴间所受的刑罚，刑罚时间，刑罚是否结束，投胎时间，投什么胎，到了阳间几时出生……” “还魂崖的鬼差都会严谨查看，如果文书上有刑罚没完成，他们自会把小鬼送回刑罚的地方，上报阎罗殿。” “就像你刚才说的，直接略过十殿阎罗，前往还魂崖，文书上没有阎罗殿的盖章，他们怎么敢放小鬼投胎？” “且不说地府规矩森严，还魂崖的官差不会徇私枉法，就是那些押鬼的官差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平时小打小闹的贪一些没什么，大事上没几个敢乱来。” 徐小禧听完，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地府里的规章制度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不过，徐小禧很快反应过来，歪着脑袋紧盯红衣恶鬼，质问道:“你一只受刑的小鬼怎么会对地府的行事制度了解得这么清楚？” 张翼:“……” 第15章 第 15 章 白袍小鬼一双大眼睛满是疑惑地盯着他，盯得张翼心烦意乱，语气不耐道:“这些是常识，其他鬼差都知道，也就你一个傻子不了解。” “……说话就说话，干嘛人身攻击？” 张翼斜他一眼，赶人道:“吐槽完了就走。” 徐小禧晃了晃手里的香火:“你还没吃完。” 张翼偏头，语气别扭道:“不想吃了。” 徐小禧不理解:“还有不少呢，怎么突然就不吃了？” 红衣恶鬼没理他。 徐小禧劝道:“你再吃几口，不然就浪费了。” 张翼:“不吃。” “吃吧。”　徐小禧劝道:“我不说了，行嘛。” 张翼斜他一眼，一副赏你脸再吃两口的傲娇态度。 徐小禧趁机又问:“那他没有文书，能带进城审问吗？” 虽然自己可以几年不出酆都城，但这麻烦要是能解决掉最好。 张翼冷冷哼了声，算是应他。 徐小禧瞬间惊喜:“要怎么做？” 张翼:“土地庙、城隍庙还有阎王老头子那都有小鬼的资料留底，他只要能说出大致的死亡时间，姓名，生辰八字，家庭住址，查到他的资料，就能重新补办一份文书。” “哦——” 这三处地方，他都去不了。 张翼听出他语气里的失望，皱眉道:“怎么，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徐小禧赶忙摇头否认:“不是，只是你说的这三个地方我都去不了。” 张翼还记得这白袍鬼差第一天过来，一边哭一边嘟嘟囔囔地说自己悲惨经历。 他是个枉死鬼，出不了阴间。 张翼淡淡丢出一句:“那就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 徐小禧偷偷吐了下舌头，应道:“知道了。” 对方这话的意思，是劝他他没能力，就别想着张罗事情。 徐小禧怕他误会，小声解释:“其实我不是想帮他，只是觉得被他气死的父母挺冤的，他应该得到审讯，受到应有的惩罚。” 张翼斜他一眼，没接话。 徐小禧怕再惹烦他，干脆闭了嘴。 牢房里安静下来，只有两盏幽蓝鬼火，以及四根火芯点儿燃着，飘出醇厚清甜的香火气。 许久，张翼突然丢出一句:“找你上司，让他去做。” “啊？”徐小禧没听懂:“让他去做什么？” 张翼:“补办文书。” 徐小禧惊得瞪大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张翼反问:“怎么不可能？” 徐小禧叹气:“我那两个上司一个比一个难缠，他们不来找我麻烦，都算好的了，我哪敢上跟前给他们添麻烦。” 张翼很是不满:“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徐小禧非常坦然:“不能。” 他在阴间无权无势，没有朋友撑腰，出息不起来。 “……”　张翼:“你跟他们说是我让做的。” 徐小禧歪头看他:“你和我上司认识？” 张翼点头:“算是。” 自己被他们押送过来，见过一面。 自己认不认识他们，不重要，只要他们认识自己就行。 徐小禧垂眸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惊讶道:“你也是鬼差吗？” 张翼:“……” 徐小禧见他不说话，只当是默认了，小声嘀咕一句:“怪不得。” 怪不得对方那么清楚地府的规章制度。 也怪不得两个上司不肯自己动手，非要逼迫他来行刑，还多次叮嘱他打的时候轻一点儿，原来这红衣恶鬼和他们是同事关系。 这么一说，之前他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全都说得通了。 徐小禧不太放心道:“我跟他们说，是你让做的，他们就会帮忙吗？” 张翼:“嗯。” 徐小禧:“如果他们不愿意呢？” 毕竟他不清楚这红衣恶鬼跟两个上司的关系有多好。 张翼:“那就让他们来找我。” “哦好。”徐小禧脸上露出灿烂笑容:“那真是谢谢你啦！” 张翼看他很开心的模样，不理解道:“为什么这么开心？” 仅仅是因为一只赌徒鬼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徐小禧笑着解释:“因为解决掉他这个大麻烦，我就能出城门了，也就可以继续找小鬼挣钱啦。” 张翼不解:“挣什么钱？” 徐小禧:“就是地府里通用的金元宝，银元宝这些钱呀。” 张翼:“你缺钱？” 徐小禧用力点头:“嗯，很缺。” 张翼:“缺钱打点？” 徐小禧沉默良久，长叹一声，说道:“其实我很不能理解地府里的这些不成文的规矩，不管干什么都要给对方塞银子，不塞银子，对方拒绝帮忙不说，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就像他的两个上司，牢狱大门口的几名看守鬼将，因为他没塞钱，就各种的不待见。 可他一个刚来地府不久的小鬼，看不惯又能怎样，还不是为了生存，要顺势而行。 徐小禧:“你说像阎王爷、判官这些大官，他们是不是不知道手下做的这些事情啊？” 张翼望着他，突然轻笑，道:“知道。” “知道？”徐小禧诧异:“你说阎王爷他们知道手下的小鬼贪污？” “那他们为什么不管呢？” 张翼仰头，看向昏暗的四周，长出一口浊气:“因为死老头手下的这些小鬼需要一些动力支撑。” 徐小禧不太懂:“什么意思？” 张翼:“活着的人会有梦想，有目标，为了达到目标去奋斗，鬼也一样，想让他们做事，就要有驱动他们的东西。” “阴间的普通小鬼不需要衣食住行，没有那么多欲...望需求，整日在地府里漫无目的地飘荡，熬过一天又一天，直至阴寿将尽，能够投胎转世。” “如果这些阴差鬼将也这么做，那地府没有秩序维持，必将大乱，所以他们需要一个信仰，一个目标，这个目标可以是挣到一个金锭子，也可以是积一份功德，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只是为了让他们更有动力做事。” “其实鬼差收的贿赂，没什么可消费的去处，无非是买一口好棺材，住一套好房子，买一身衣服，还有其他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这些不过是他们自我满足的一个方式，我做了这件事，能收到一锭银子，如果做两件，就能收到两锭，这么一想岂不是很开心？” “再加上这些钱对普通小鬼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他们不超过一定界限，没事情闹大，上面那几个老头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去管。” 徐小禧听完他的解释，竟感觉被说服了。 的确，这阴间哪里都是死气沉沉的，有无事可做，的确太无聊。 他每天无所事事，不得不给自己找件事情做。 仔细想想，自己真的需要钱吗？ 好像也没那么需要，不需要吃，不需要喝，只要脸皮厚点儿，打点上司也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徐小禧还是想赚钱，让自己有事可做，不至于像其他小鬼在街上四处飘荡，浑浑噩噩。 “你说得对。” 张翼话头一转:“但，一件事过犹不及，现在地府里私收银子的风气太重，确实需要好好整治一番。” 徐小禧:“……” 红衣恶鬼这话说得，好像他真能管理整个地府似的。 整治阴间风气，这是阎王爷他们才能做的事情。 像他们这种无名鬼差，哪有那么大本事。 不过，他现在越来越确定这红衣恶鬼之前很可能是一名鬼差了。 平时一字千金的冰冷性格，一说起有关地府的事，话瞬间变多，可见他对地府十分了解。 张翼也察觉到自己今天的话格外多，之后任由徐小禧再追问什么，他都不肯再回答。 香火燃尽，徐小禧被赶出牢房。 他心里还记着红衣恶鬼刚刚说的话，所以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休息区四方桌旁，等看守鬼差锁门回来。 看守鬼差杨勇锁好9009号牢房的门锁，飘回休息区，看到白袍鬼差没走，有些吃惊，但转瞬脸上挂起灿烂笑容，语气温和地问道:“额，有事吗？” 徐小禧点头应道:“嗯，想请你帮忙给我上司打个电话，可以吗？” “可以可以。” 杨勇答应得很利索，掏出手机，拨通宋诚的电话，递给徐小禧。 徐小禧盯着对方，确定他没有其他过分举动的意图，才放心接过手机。 现在的这个看守鬼差不但对他规规矩矩，而且态度友好。 徐小禧虽感觉这样挺好的，但也着实想不明白原因，总担心对方是挖坑，说不定哪天趁自己放松警惕，突然来个大举动。 电话接通，他跟上司宋诚说了有事找他。 宋诚问他什么事儿，徐小禧三两句话把大致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宋诚一听这事情还和阎王太子爷有关，立即打断他，说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让小鬼在宿舍里等着，等他那边忙完就过来找徐小禧。 徐小禧应了，那边直接挂断电话。 ——- 回到宿舍，徐小禧在床上躺着休息，一闭眼就失去意识，就连招魂钟响他都没醒。 又过了不知多久，宿舍里开始有忙完事情的鬼差回来。 再接着，一黑一白两只鬼差快速飘过来，准确地找到徐小禧的床铺。 “喂，徐小禧，醒醒。” 黑袍鬼差钱明声音尖细刺耳，实在很好辨认。 徐小禧睁开眼，坐起身，有些犯迷糊。 钱明却没给他发呆清醒的时间，直接问道:“你在电话里说牢狱里的那只小鬼怎么了？” 徐小禧不太明白，应道:“他没怎么啊。” 钱明:“那你说他让你找我们是什么？” 徐小禧点头:“嗯，是有一件事情需要去阳间，我没办法出地府，他说可以找你们帮忙。” 宋诚问:“什么事？” 徐小禧:“帮一只小鬼补办文书，需要往土地庙或者城隍庙走一趟。” 阎王殿他就不想了，两个上司不可能过去。 宋诚追问:“什么小鬼？” 徐小禧:“就是一只普通小鬼。” 他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中年男鬼是赌徒，把自己的文书输掉的事情。 倒不是不能说，只是担心两个上司追问起来，很麻烦。 宋诚和钱明的注意力不在小鬼丢文书上，而是徐小禧说的这件事是牢狱里那位的吩咐。 他们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不可思议的神色。 宋诚不敢置信道:“你确定这是牢狱里那只小鬼说的？” 徐小禧点头:“嗯。” 钱明对宋诚道:“宋哥，我怎么觉得徐小禧在忽悠我们，牢狱里的那位根本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 徐小禧赶忙摆手解释:“我没忽悠你们，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直接去牢狱里问他。” 钱明神色一僵，去阎王太子爷跟前露面，他不敢，也不想。 宋诚沉思片刻，说道:“也不是不可能。” 牢狱里的那位的确不是会多管闲事的性格，但他的身份在那摆着，对地府里的事情上心也实属正常。 毕竟他和钱明只见过这位太子爷一面，对他并没有过深的了解。 宋诚想到这儿，面上重新挂起笑容，问白袍小鬼:“小禧，你办这差事也有段时间了，和牢狱里那只小鬼见过不少面，你感觉他性格怎么样？” 徐小禧答道:“挺好的。” 除了性子有点冷，好像没什么其他问题。 哦，还有点傲娇，感觉生前应该是个富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钱明惊诧:“挺好的，你觉得他性格挺好？” 徐小禧被他夸张的声音弄得有点懵，反问道:“不好吗？” 比起他遇到的其他小鬼，算是好的了。 宋诚伸手拦住还要说话的钱明，笑道:“挺好就行，对了，你刚刚说的那只小鬼在哪儿？补办文书，肯定要带他一起过去。” 徐小禧:“额……可能在南城门口。” 昨天对方大喊让他有本事就别出来，不然就撕了他，应该会在南城门口蹲他一段时间。 宋诚:“这会儿阳间已经快天亮了，只能等明晚，你先找到他，明晚在南城门口等着，惊魂钟响了之后，我和你明哥过去找你们。” 徐小禧:“好。” 宋诚和钱明又问了几句有关牢狱里那只红衣恶鬼的事情，徐小禧一一回答。 得知阎王太子没事，他们两个放心不少，笑着夸赞小鬼办的不错，叮嘱他好好干这份差事，随后离开。 ——- 宿舍门外，钱明朝后望了一眼，确定小鬼没跟出来，才敢露出焦急之色，说道:“诚哥，你说牢狱里那位是不是已经跟徐小禧坦明身份了？” 宋诚摇头:“应该没有，刚刚我仔细瞧了徐小禧的神色，看着不像是知道那位身份的样子。” 钱明:“那你说，这真是里面那位安排给我们的差事？” “有没有可能是徐小禧打着那位的旗号，让我们给他办事？” 宋诚打断他:“不可能，徐小禧没那胆子，况且他都不知道里面那位的身份，怎么打他的旗号？” 他说着，摆摆手道:“别想那么多了，我们总不能跑去那位跟前问他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一件补办文书的小事，办了也就办了，我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钱明疑惑:“什么事？” 宋诚:“你说徐小禧一个过去行刑的鬼差，里面那位太子爷不但没记仇，还让我们帮他解决事情，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儿。” 钱明也立马反应过来:“是呀，按理说太子爷应该会找他麻烦才会，怎么还会帮忙呢？” 宋诚沉思许久，实在想不通，对钱明道:“走，我们去牢狱里瞧瞧。” 钱明脸色瞬变:“诚哥，你真打算去那位跟前问呐！” 宋诚:“当然不是，咱们去看守鬼差那探探口风，他整日守在牢狱里，肯定会知道点什么。” 第16章 第 16 章 宿舍里。 徐小禧并不知道马上就有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传出。 他得赶紧爬起来去南城门口，找一找那只赌鬼，省得明天两个上司去了，赌鬼却不见踪影，那他这一番忙活可全白费了。 不过，徐小禧想多了。 那只赌鬼现在对他记恨在心，不可能轻易离开，一直蹲在南城门口堵他。 徐小禧一出城门，中年赌鬼立刻从路边冲出来，指着他大骂:“你个王八蛋，总算出来了！” 他们之间隔着把守城门的一众鬼将，赌鬼被长枪挡在外面不能靠近，只能张嘴骂道:“有本事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撕了你。” 徐小禧站在原地，趁着他叫骂的空档，高声道:“你的事情办成了。” “你个挨千刀的……”中年男鬼一时间没愣过神来，脏话停在嘴边:“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帮你补办文书的事儿，办好了。” 中年赌鬼面露惊喜:“真的？” 徐小禧点头:“所以我们现在好好说话了吗？” “能能能！”中年赌鬼立刻转变脸色，语气殷勤道:“官爷您出来，我跟您好好聊。” 徐小禧确定对方的情绪不再激动，这才敢往外走。 中年赌鬼立即迎上来，冲着自己扇了几个嘴巴:“瞧我这破嘴，我刚才那些话只是一时心急，官爷您千万别心上。” 徐小禧没理他。 中年赌鬼担心他是在生气，把脸伸过来，赔笑道:“官爷，您要是还觉得不解气，要不你打我几巴掌。” “不用。” 徐小禧没有暴力倾向，他带着中年赌鬼走到旁边的空地站定，语气淡淡的解释道:“等明天惊魂钟敲响后，我上司会过来带你去阳间的土地庙里补办文书，之后你就能登记进城。” 接受审问，去十八层地狱受罚了。 中年赌鬼疑惑:“什么惊魂钟？” 徐小禧:“到时候我会提醒你。” 中年赌鬼立即高兴应道:“好好好，嘿嘿嘿，昨天我看您跑了，还以为官爷你是在骗我。” 徐小禧没好气道:“你那么死缠烂打地纠缠，还非要抢我的皮鞭，我能不跑嘛。” 原本他还打算几年不出城了呢。 中年赌鬼讪笑道:“我那不是怕您丢下我不管嘛。” 徐小禧心里对他没啥好感，也懒得多聊:“行了，你在这儿等着吧，我要去野鬼村里继续摆摊了。” 中年赌鬼见他要走，立刻缠上来:“我跟你一起去。” 徐小禧头一次见这么泼皮无赖的小鬼，心里很不高兴，特别是他凑自己很近，伸手攥住他的胳膊的时候。 “放开！”他甩开对方的手，生气道:“说话就说话，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我今天不会跑，但你要是再这么无休止地纠缠我，我就不帮你补办文书了，让你生生世世不能投胎。” “别呀，官爷。” 徐小禧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我说了，离我远点。” 中年赌鬼止住脚步，没敢再上前。 徐小禧暗松口气:“你想跟着就跟，但要保持两米以外的距离，我不喜欢其他小鬼离我太近。” 他说完，转身朝野鬼村的方向走去。 可能是徐小禧说不帮他补办文书的话吓住了中年赌鬼，之后对方没敢再凑上来，只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跟着。 ——- 徐小禧到了野鬼村，依旧在原来的地方摆摊，顺便借隔壁摊的笔把梁建国的名字划掉，只留下最后一个名字:钱进。 这名字好，钱进，钱进，希望他也能有钱进账。 只可惜，徐小禧财运不佳，也没能从这只小鬼身上弄来钱财。 当然，这是后话。 徐小禧又在野鬼村蹲了一天，中年赌鬼在不远处也蹲了一天。 直至惊魂钟响起，徐小禧收起纸张，对那只赌鬼道:“走了，去南城门口等着。” 他们赶过去没多久，宋诚和钱明就过来了。 宋诚只是神情冷淡地瞥了中年赌鬼一眼，问徐小禧:“就是他？” 徐小禧点头:“嗯。” 宋诚也没说什么，只跟中年赌鬼说了句:“跟上。” 就径直离开。 徐小禧目送他们飘走，转身回了酆都城里，照例去牢狱里对红衣恶鬼行刑。 9009号牢房里，徐小禧一进去就跟对方说了上司带着中年赌鬼去阳间补办文书的事儿。 可能是昨天红衣恶鬼话说太多，今天不想再搭理他了。 无论徐小禧说什么，对方都没回应。 正好徐小禧今天也没什么可说的事情，打完200鞭子，确定红衣恶鬼没事，他便离开了，继续去野鬼村里蹲点儿。 一天一夜，依旧是靠着发呆硬熬过去。 熬过招魂钟，又熬到了惊魂钟。 他站起身，动了动腿脚，收起纸张，朝酆都城走去。 生活规律且无趣。 这么一看，好像与红衣恶鬼聊一会儿天，竟成了最有意思的事情。 只不过今天徐小禧还没进入牢狱，就被两个上司拦了下来。 牢狱大门口外。 黑袍鬼差钱明大老远看到他，就满脸不悦喊道:“徐小禧，你不好好在宿舍里呆着，胡乱跑什么！” 徐小禧被他吼得缩了缩肩膀，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钱明不满地招手:“过来！” 徐小禧被他吼得有点怵，一点点的磨蹭过去，站在了距离他们两三米之外的地方。 钱明没好气道:“我问你话呢，不在宿舍待着，干什么去了？” 徐小禧小声回应:“我想出去挣点钱。” 钱明训斥道:“挣什么钱，地府里哪有能挣钱的地方？” “钱明！”宋诚出声阻拦:“你别把小禧吓着。” 他伸手拍了拍徐小禧的肩膀，解释道:“你也别怪你明哥，他今晚跑去宿舍找了你四趟，一直没找到你人，难免有点火气。” 徐小禧:“对不起。” 宋诚脸上挂笑，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个，你让我们领着那只小鬼去补办文书，我们已经补办好了，估计这会儿那小鬼都已经登记进城啦。” “我俩找你，是有其他事儿想问你。” 徐小禧疑惑:“什么事？” 宋诚沉吟半秒，问道:“小禧，昨天你说里面那只小鬼的性格挺好的，是吧？” 徐小禧没太明白，但还是点头应是。 宋诚继续问:“你俩……我是说，牢房里面那只小鬼是不是看上你啦？” 徐小禧满脸震惊，瞪大眼睛:“看上我？” 宋诚诧异:“你不知道？” 徐小禧摇头:“不知道。” 宋诚:“他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徐小禧:“谁？” 钱明插话:“牢狱里面那位。” 徐小禧拧紧眉头，仔细回想。 宋诚趁机提醒:“就是说一些暧昧的话。” 徐小禧摇头:“没有。” 对方说话一直冷冷淡淡的，除这两次跟他多说了几句，平时都很少说话，有时候嫌他笨，还经常凶他。 宋诚:“嘶——” 徐小禧理解:“诚哥，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宋诚:“没什么。” 徐小禧皱眉，肯定说道:“他不可能看上我的。” 况且自己也没那种心思。 他现在就想挣钱，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最好能早点看到谋害他的凶手遭到报应，让他能投胎转世。 那时候他的家人应该也已经投胎转世，要是还能投胎到生前的家庭里就好了。 钱明插话道:“你怎么就能这么肯定？” 徐小禧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说道:“他总是骂我笨，嫌弃我胆小没用。” 宋诚抓住重点:“骂你笨？” 徐小禧点头:“嗯。” 宋诚追问:“什么时候？” 徐小禧:“骂了很多次。” 宋诚焦急道:“那你怎么没跟我和你明哥说？” 徐小禧:“……” 被骂笨这种事情也要跟上司汇报吗？ 宋诚又问:“他有没有说过换个鬼差行刑之类的话？” 徐小禧:“没有。” 宋诚不相信道:“嫌你笨也没说过把你换掉？” 徐小禧:“没有。” 钱明在旁边看不下去，伸手捅了捅白袍鬼差，小声道:“诚哥，你不懂，这叫情..趣。” 他说着，冲宋诚暧昧的挑了下眉，凑近低声道:“可能不是真嫌他笨，是调侃他是小笨蛋的意思。” 宋诚脸色变了变，有些窘迫的轻咳一声，对徐小禧道:“那没什么事了，你继续办好差事，还是那句话，行刑的时候下手轻点，可千万别伤了他，还有，要是……要是你俩有什么情况，一定记得跟我们说。” 徐小禧:“哦。” 他俩一个行刑者，一个受刑者，能有什么情况。 两个上司怎么突然奇奇怪怪的？ 第17章 第 17 章 虽然两个上司只说是随便问问，但徐小禧还是记在心上了。 进入牢狱，他忍不住朝红衣恶鬼多打量了两眼，但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对方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他爱答不理的。 徐小禧稍微松了口气，心道可能两个上司想太多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说红衣恶鬼让他们帮忙，两个上司误会了？ 想到这种可能，徐小禧心道以后有事没事，还是少找他俩为好，免得日后再产生什么误会。 他一如往常那般，对红衣恶鬼行刑，之后去角落里拿出四根香火点上，让对方吸食。 在红衣恶鬼吃香火的时候，徐小禧把那只赌鬼的文书补办好的事情跟他说了。 红衣恶鬼只是冷淡嗯了声，便没了下文。 徐小禧这两日一直在野鬼村里蹲点，没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可分享的。 算起来，他已经记不清这是来地府的第几天了。 每天只有招魂钟和惊魂钟来提醒他，阳间是白天还是黑夜。 说起钟声，徐小禧昨晚跟那个中年赌鬼聊完才知道，原来普通小鬼是听不到声响的。 一些现代鬼还好一些，家人会烧手机、电脑这些祭品。 在供养阁领取时，只要让里面的鬼差给接通阴间的线路，就能正常使用。 可以知道时间，接打电话，甚至能玩一些阴间小游戏。 但大部分古代鬼，是没有手机、电脑这种东西的，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漫无目的地飘荡，还有一部分小鬼选择长眠。 徐小禧这种，就属于特殊情况，是现代小鬼，但暂时拿不到祭品。 等红衣恶鬼吃完香火，徐小禧离开牢房，把鞭子别在后腰上，继续去野鬼村蹲点儿。 之后几天，生活都犹如一滩死水。 除了对红衣恶鬼行刑之外，无事可做，整天坐在野鬼村里摆张纸发呆。 徐小禧都担心，再这么下去，自己也会像那些飘荡的幽魂一样，不知今夕是何年，最后变得浑浑噩噩，死气沉沉。 想到这些，徐小禧的心情不受控地变得低沉。 然而，还有让他情绪更低落的事情发生。 这天，他终于蹲到了那个名叫钱进的小鬼。 但，对方不肯投胎。 这种情况是徐小禧万万没想到的。 问对方原因，小鬼说他就是不想做人，才选择的自杀。 他在阴间，不需要努力，还找到了伴侣，虽然生活无趣，但不用为吃喝发愁，简直是他的理想生活。 徐小禧:“……” - 当晚，白袍小鬼过来行刑。 张翼明显察觉到小鬼的情绪不太对，给他举香时，一句话不说，盯着角落里的鬼火发怔。 他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格。 但这小鬼做事实在不走心，香火都快要戳他脸上了。 “喂。”张翼不满地皱起眉头。 “啊？”徐小禧瞬间回神:“怎么了？” 他一转回头，就瞧见距离对方俊脸仅剩几公分的香火，吓得直抽凉气，赶紧撤开。 “对不起，对不起。” 张翼斜他一眼，冷声问:“想什么，这么入神？”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个字戳到他了，白袍小鬼竟然无声抽噎起来。 “……”张翼不满道:“你哭什么，我又没骂你。” 徐小禧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反驳:“没哭。” 张翼无语。 刚觉得这段时间，小鬼的胆子大一些，怎么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自己说话的语气也不算太重，按理说这小鬼早就习惯了。 徐小禧嘴上说着没哭，可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他咬紧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哭声，以免惊扰了正在吃香火的红衣恶鬼。 但他这样，怎么可能不惊扰呢。 张翼烦躁地别开脸:“不吃了。” 被小鬼弄得一点胃口都没了。 徐小禧这次没有多劝，弯腰将还有一半儿的香火插在对方面前的地上，小声应了句:“那我出去了。” “站住。”张翼不悦道:“说，怎么回事。” 徐小禧撇着嘴，带着哭腔道:“没怎么回事。” 张翼:“那你哭什么。” 徐小禧:“我外婆说，没事哭一哭排毒。” 张翼:“……” 艹，这到底是一只什么奇葩小鬼。 张翼冲外面抬了抬下巴:“出去哭，哭完了再说。” 徐小禧倒是听话，打开牢门，蹲在外面手臂横在膝盖上，埋头低泣。 他哭的声音不大，奈何张翼的听觉太敏锐，能清楚地听到他呜呜咽咽的哭声，忍不住嫌弃。 这小鬼真是没出息。 平时胆小就算了，哭都哭得这么小心谨慎，哼哼唧唧的，听得让鬼心躁。 徐小禧不知道自己连哭都被小鬼嫌弃懦弱，他这会儿是真的很难过，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外婆说得果然没错，哭一哭不光排毒，还能舒缓情绪。 哭到最后，徐小禧都哭累了，但心情也的确好了不少。 牢房门从外面打开一条缝，徐小禧探进来半个脑袋儿，望着捆在墙壁上的红衣恶鬼，哑着声音，小声道:“我哭完了。” 张翼:“进来。” “哦。”徐小禧重新进入牢房，关上门，乖巧地站在那儿没敢动。 张翼冷声丢出一个字:“说。” 徐小禧抬头揉揉鼻子，垂下脑袋:“就是我好不容易找齐了三只小鬼，但一分钱没挣着，有点难过。” 情绪得到缓解，他的话痨本质再次显现，都不等对方询问，他就自己把事情一点一点地交代出来。 张翼听完，皱起眉头:“谁跟你说的去野鬼村里找小鬼投胎可以赚钱？” 徐小禧:“没谁跟我说，是我看告示牌上他们三个都是野鬼村的，就顺手领了。” 张翼嫌弃道:“你做事之前不知道先了解一下情况吗？” 徐小禧有些发懵:“了解什么？” 张翼叹气:“野鬼村里大部分都是残魂，里面车水马龙、一片祥和，都是他们幻化出来的景象，专门吸引过路的小鬼驻足。” “愿意呆在那里的鬼，身上没几个是干净的，那只赌鬼，也不过是万中之一，他们做贼心虚，知道自己生前干的事儿必要遭到罪责，不敢前往酆都城接受审讯。” “你们入阴间时，带领你们的鬼差都会叮嘱，要顺着主路一直走，才能走到酆都城，你这笨蛋都知道的事情，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去那里面找小鬼投胎，亏你长了脑子。” “……”徐小禧:“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之前跟你吐槽那个赌鬼的事情，你还帮他补办文书了。” 张翼:“给他补办文书是为了让他受到更重的惩罚，不是帮他投胎。” 徐小禧努努嘴，语气沉闷地嗯了声。 他这会儿心情有点复杂，想问红衣恶鬼为什么知道他去野鬼村里找小鬼，还不早点告诉他，让他在那里蹲点蹲了这么长时间，最后一分钱都没挣到。 但想想，红衣恶鬼跟他没什么交情，对方想说就说，不想说可以不说，自己好像没有立场去指责他。 张翼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小鬼，问:“那个饿死鬼，你都知道她没钱，为什么还帮她？” 徐小禧:“她太可怜了。”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只老鬼骨瘦如柴的可怜模样。 张翼问:“明知道不挣钱也要帮？” 徐小禧:“嗯。” 张翼:“既然这样，你还哭什么？” 徐小禧:“哭没挣到钱啊。” 张翼:“……” 徐小禧也感觉自己说得有点互相矛盾，叹气道:“阳间的网络上有句话能表达我现在的心境，就是明明自己过得不如意，却也见不得他人疾苦。” “我无偿帮饿死鬼，不后悔，但没挣到钱，也会心里难过，哭一哭就好了。” 张翼看着他，问:“打算放弃吗？” 徐小禧摇头:“不，还要接，我就不信邪了，接十个，总能遇上一个有钱小鬼吧。” “实在不行就二十个，三十个……我老妈说过，没有什么钱是好挣的。” 只可惜，他还没体会到挣钱有多不容易就早逝了。 现在只能体会做鬼时，挣钱的艰难。 张翼听完，微挑眉头，看向小鬼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愉悦:“告诉你赚钱的方法，我有什么好处？” “啊？”徐小禧瞬间惊喜:“你知道怎么赚钱！” 他反应过来红衣恶鬼后面的话，笑容收敛几分，有些警惕:“你想要什么好处？” “先说好，违法的事情我不会做的，例如帮你从牢狱逃出去之类的。” 张翼闻言，嗤笑道:“我要想跑，用不着你帮忙。” “再说，就你？” “……” 徐小禧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赤..裸..裸的鄙视。 张翼想了一会儿，反悔道:“还是算了，你身上没什么我想要的好处。” 徐小禧着急道:“别呀，不能算，有的有的。” 他大脑快速转动，商量道:“要不，你告诉我赚钱方法，赚了钱，我们平分？” 张翼没接话。 徐小禧以为自己给少了，对方不愿意，思索半秒，伸手比了个数字:“四六分？” 他看红衣恶鬼依旧不说话，继续争取道:“三七，可以了吧？” 对方仍然沉默。 徐小禧努着嘴，不情愿的小声嘀咕:“二八真的不行，给老板打工都不带这么剥削的。” 张翼望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轻啧了声:“小鬼，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好欺负。” 第18章 第 18 章 徐小禧抬起头看他，实诚地点头:“有。” 而且还不止一两个。 张翼好奇:“然后呢？” 徐小禧:“然后我就会躲着他们走。” 张翼:“……” 果然不该对小鬼抱有什么希望。 徐小禧的心思全在赚钱上，并没有接收到红衣恶鬼的嫌弃， 他把话题扯回正轨:“可以按三七分吗？” 张翼面容清冷，语气懒散地丢出一句:“我没说同意。” 徐小禧心底微沉，眸底闪过一丝失落:“那好吧。” 他还是继续去还魂崖接牌子，带小鬼投胎得了。 就像自己刚刚说的，领二三十只小鬼，里面总有一两只有钱的小鬼吧。 张翼看出他的失望，随后又补上一句:“但也不是不能商量。” 徐小禧蓦地精神，一脸惊喜道:“真的？” 张翼挑眉:“看我心情。” 徐小禧立即凑近，帮他按摩被捆绑的手臂:“那你现在的心情好吗？” 张翼:“一般。” “……”徐小禧努起嘴，小声嘟囔:“你是不是在耍我玩？” 张翼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有逗小鬼的成分。 不过，他也知道凡事有度，欺负狠了，小鬼又要哭。 “行了，别献殷勤了，我不喜欢被触碰。” “哦。” 徐小禧立即停下按摩胳膊的动作，后退两步，与红衣恶鬼拉开距离。 张翼淡淡说道:“以后少去酆都城外，想从投胎的小鬼身上赚钱，就去幽冥界里找。” “还有，去还魂崖领完小鬼的牌子，去旁边找那些身着黄袍的鬼差，他们手里各自都有一本小薄子，可以查那些未投胎小鬼的大致位置，不用你像之前那样在一个地方傻等。” “再者，选牌子尽量选那些年份浅的，像那些去世年代久远的小鬼，世上已经没什么直系亲人，收不到什么供奉，自然没钱打点你。” 徐小禧认真聆听，用心记下。 “谢谢！” 果然老鬼差就是不一样，连这种事情都能说出那么多门道儿。 徐小禧笑得很开心:“我现在就去试试，要是赚了钱就过来跟你分。” 张翼才不稀罕他赚得那几个钱，不过多一只小鬼干活，也算是件好事儿。 徐小禧倒不知道自己是在给对方做事，他从牢狱出来，直接去往还魂崖。 可能是第二次来，徐小禧的胆子稍微大了些，也敢稍微凑得更近一点儿。 还魂崖上，依旧有不少小鬼排队，队伍很长，不见首尾的那种。 四尊守桥神兽依旧分坐两旁，奈河桥上，孟婆分发着孟婆汤。 奈河桥另一端，明显把守的鬼将增多，其中几个穿着官袍的鬼差正认真仔细地检查小鬼手上的文书，确认无误后，让其他鬼差带领到更里面去。 徐小禧看不清那些小鬼被带到了哪里，但他隐约看到几道金光。 他偷偷数了下，总共六道。 心想，这应该就是六道轮回了吧？ 六道，分别是:天神道、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以及人间道。 其中奈河桥正对着的，应该是人间道，和畜生道。 其他几道金光，有其他路可以通行。 徐小禧伸长脑袋，还想再仔细瞧瞧，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厉声呵斥:“喂，那只穿白袍的小鬼，东张西望什么呢，赶快离开！” 徐小禧被吓了一大跳，回头就瞧见两个手持长枪的鬼将正警惕地盯着他。 这让他瞬间没了胡乱打量的心思，立即跑回路边的告示牌前，开始挑选牌子。 徐小禧还记得红衣恶鬼说的话，尽量挑选那些距离投胎时间短，名字像现代小鬼的牌子。 三张牌子挑完，他环视一圈，跑去红衣恶鬼说的黄袍鬼差面前，查看牌子上小鬼的大致位置。 那牌子上只写个大致位置:幽冥界。 可幽冥界太大了，根本无从下手。 这也是为什么上次小禧没有选择幽冥界的原因。 他想着野鬼村，看这名字像是个村子，一个村子总不会太大，想在里面找三只小鬼肯定比幽冥界、迷魂城这些好找一些。 没想到小鬼是找到了，钱却一分没挣到。 这次还算幸运，遇到的黄袍鬼差很好说话，爽快地帮他查看三只小鬼的位置，并写在纸上交给他。 徐小禧接过来看了眼，惊得合不拢嘴。 红衣恶鬼说，黄袍鬼差会告诉他小鬼的大致位置。 可这纸条上却写得十分具体，小鬼住在什么街道，什么门栋，就连房间号都写得明明白白。 下面还列了几个小鬼常去地。 黄袍鬼差解释说，如果第一个地址没找到，就可以去下面几个地方找找，基本都能找到。 徐小禧看着纸条上的地址，心里叹息:怪不得红衣恶鬼总说他笨，现在他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了。 之前他在野鬼村里蹲守那么久，真不知道在蹲什么？ 第19章 第 19 章 徐小禧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倒不是惋惜蹲守野鬼村的那段时间，而是难过自己没遇到两个好上司，到最后还需要一只犯了罪的小鬼来告诉他这些。 当时阎王爷封他为实习鬼差的时候，黑白无常还说会给他找一个靠谱的好上司，结果…… “诶——” 他长叹一口气，顺着东城门外的那条路，去往幽冥界。 进入幽冥界后，徐小禧又遇到了新的麻烦，他不认识路。 幽冥界太大了，道路四通八达，路两边全是高矮不一的房子，纸条上写着街道名称，以及详细地址，奈何徐小禧并不清楚这条路在哪儿。 他只能边走边问，其中拦下来的很多小鬼神情木讷，一问三不知。 徐小禧也不敢埋头一直走，怕等会找不到回去的路，回不到宿舍没事，就怕耽误他去牢狱里行刑。 就这么走走停停，浪费了大半夜的时间，徐小禧终于遇到一只热心且认路的小鬼。 小鬼不光帮他指路，还说要亲自带他过去，但被徐小禧拒绝了。 主要是他不想招惹麻烦，对方看清他面容时，眼睛都亮了，徐小禧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对方心思。 其实这种事情，徐小禧并不陌生。 上学期间，他虽没有什么好朋友，但会收到很多情书，男生女生的都有，甚至还被学校里的小混混堵在墙角边，被迫接受表白的。 徐小禧全都没回应，家里管的严，爸妈再三叮嘱他在学校不要早恋。 再加上他自己也不喜欢，觉得恋爱浪费时间，又要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连上课都要传纸条，或者用手机偷偷发消息，太麻烦了。 比起这些，他更想多做几道题，多画几分钟画。 所以生前都没来得及谈一场恋爱。 现在做了小鬼，更没有恋爱的心思，有这儿时间倒不如多找几只小鬼赚钱。 徐小禧顺着那只小鬼指的路，找到了纸条上的街道，并且停在了一栋三层小楼前。 这小楼有点像家人给逝者烧的那种房子，红砖青瓦，红色大门，颜色十分鲜艳。 他上前敲动门上的环扣，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一个身着唐装的老者探出头来，见是一个小鬼差，出声询问:“官爷有什么事吗？” 徐小禧礼貌打招呼:“你好，请问你叫王有才吗？” 唐装老者犹豫半秒，点头道:“是。” 徐小禧:“能让我看看你的文书吗？” 唐装老者有些警惕，问:“请问有什么事？” 徐小禧表明来意，对方一听是来接他过去投胎，很是欣喜，连连称好，从唐装的内衬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小本本。 徐小禧拿着那个小本本与牌子对比，确定信息无误后，跟唐装老者说可以带他去投胎。 唐装老者倒是爽快，直接飘出来，对徐小禧大手一挥儿:“走！” 徐小禧指向他的房子:“大爷，您这……” 唐装老者摆手道:“不用管，过不久会有官差来收。” 幽冥界的房子大部分都是地府管理租赁的，为的是能让小鬼有个栖息的地方，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小鬼选择居无定所的飘荡。 这唐装老者倒是个爽快性格，半路上主动与徐小禧闲聊。 “我就觉着自己应该快投胎了，可就是不见鬼差来接我，没想到会是今日。” 徐小禧疑惑:“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唐装老者双手背在身后，呵呵笑道:“当初转轮王说我只用等三十年就能投胎，我数着日子，现在应该有三十年了。” 徐小禧由衷称赞:“您真厉害。” 作为一只小鬼，在暗无天日的地府里，还能记住日子。 不像他，都已经记不清现在是何月何日了。 唐装老者叹声道:“其实阴间记不记时间，没什么意义，我也是实在无聊，每天找隔壁的小年轻问一问时间，过去一天，我就在墙上画一道，现在那两面墙都被我画满了。” 徐小禧羡慕道:“真好。” 知道自己投胎的时间，也算是有盼头，不像他，连自己什么时候能投胎都还不清楚。 唐装老者感觉到他情绪低落，偏头看他，问道:“小伙子，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来阴间了？” 徐小禧:“不知道。” 唐装老者惊愕:“不知道？” “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小禧:“对，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还是到了阎王殿，才知道我是被人害死的。” 唐装老者惋惜道:“啧，年纪轻轻的。” 徐小禧已经不想再聊自己的事情，就把话题扯到了老者身上，得知他是福寿之人，活到了84岁，睡梦中去世，称得上最好的死法了。 后面，唐装老者还想跟他聊些生前的事情，但刚想说什么，突然卡壳，他懊恼地拍着脑门道:“啧，竟然记不得了。” 徐小禧以为他是年纪太大，记忆力退化，还出声安慰:“没事，记不得就算了。” 唐装老者道:“是呀，马上就要投胎了，一碗孟婆汤下去，就彻底什么都记不得了。” “不过在这儿阴间待久了，生前的记忆会慢慢变得模糊，我现在连生前的妻子女儿都不记得了，” 徐小禧闻言，浑身一震，惊异道:“都记不得了吗？” “诶——记不得了。” 唐装老者说，他刚入地府时，还清晰的记得生前的事情，可随着时间流逝，他脑子里的事情一点点模糊、淡化。 刚开始是不记得一些事情，再接着是人的模样以及名字，最后连妻子、女儿的模样都不记得了。 唐装老者还说，阴间的小鬼就是因为他们已经逐渐淡忘掉了生前的人和事情，没有了精神支撑，才慢慢变得呆滞迟缓。 徐小禧望向路边死气沉沉，神情呆滞的小鬼，语气沉重地问:“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吗？” 唐装老者道:“鬼差应该不会，你们每天都有事可做，不至于变得呆滞，但时间长了，可能会淡忘掉生前的事情以及亲人朋友。” 忘掉亲人，徐小禧不敢想象那种事情发生。 没等他缓过神，他们就到了还魂崖外。 唐装老者从口袋里掏出六个金锭子塞他手中，说道:“真是辛苦你，估计以后咱们也见不着了，我把身上的金元宝都给你，走了啊，小伙子。” 徐小禧望着手里的金元宝，有些愣不过神来。 这一下子就是六个金元宝。 他这是发财了吗？ 徐小禧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 9009号牢房外，突然响起钥匙相互碰撞的声音。 张翼循声抬头，疑惑蹙眉，以为是谁又来看他，在听到熟悉的道谢声，有些诧异。 是小白团子。 现在还没到行刑的时间，他来干什么？ 第20章 第 20 章 牢房门打开，徐小禧走进来，随手把门合上。 “我来了。”他照常跟红衣恶鬼打招呼，然后直奔主题道:“我挣到钱了。” 他说着从长袖里拿出六个金元宝，问:“总共六个，分给你四个，行吗？” 对方没接话，徐小禧只当这是默认同意了，他环视一圈，问红衣恶鬼:“元宝给你放哪儿？” 张翼依旧沉默。 徐小禧做主道:“先给你放角落里吧，以后等你走的时候记得拿。” 他将那四个金元宝与剩下一半的香火放在一起，把自己的两个金元宝塞回袖子里，去左边的角落里蹲下，语气沉闷地问道:“我想在这儿待一会儿，可以吗？” 等了几秒，对方没有表态。 徐小禧说道:“你不说，我就当是同意了。” “……” 小鬼把他这儿当酒店了？ 说来就来，说待就待。 徐小禧没察觉到对方的不满，背对红衣恶鬼，面相墙壁，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整个身体缩成一团，从背后看过来，更像一个圆圆的白团子了。 感觉到小鬼情绪低沉，张翼不理解地皱起眉。 挣钱了还不高兴？ 不过小鬼不主动说，他也懒得主动问。 自己又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哪有闲工夫对他一直大发善心。 张翼这么想着，偏头不去看他。 可牢房里太昏暗了，角落里那只白团子太过扎眼，根本忽视不掉。 “啧。”张翼烦躁地骂道:“有话就说，没事就滚出去。” 他的语气太凶，角落里的白团子被吓的晃了晃，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你还记得清生前的事情吗？” 张翼语气不善道:“问这个做什么？” 白团子语气低沉，呢喃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 张翼瞥了眼他瘦弱背影，没接话。 徐小禧转过身来，抬头向红衣恶鬼，牢房里太暗，他蹲点远，看不清对方神情，重新询问:“你还能记得清生前发生的很多事情，以及家人朋友吗？” 张翼淡淡丢出几个字:“不记得了。” 徐小禧不死心地追问:“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张翼蹙眉，不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小禧:“刚刚我去接一只小鬼投胎，他跟我说在地府待久了，生前的记忆会慢慢变得模糊、淡化，到最后连最亲的家人都会记不住，这是真的吗？” 张翼:“是。” 徐小禧鼻子发酸:“为什么会这样？” 张翼:“都已经阴阳永隔，记得不记得又有什么意义？” 徐小禧:“怎么没有意义，就算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阳间的亲人都还会记得我，我怎么能忘了他们呢。” “我外婆还说以后来地府陪我，可过几年我都不记得她了，怎么去找她呢？” 张翼没应声。 小鬼还是太单纯无知了，根本不知道阳间每天会有多少人去世，阴间又留有多少只小鬼？ 别说过几年、十几年，就是过一两个月，他们在阴间相见的几率都很小。 徐小禧不知道这些，他还在念叨着:“我不想忘掉，我家里人都很喜欢我，我还想着下辈子继续跟他们做亲人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声音顿住。 徐小禧抬起头，望向红衣恶鬼:“对了，你在地府待多久了？” 看他衣着装扮，像是一只古代鬼，现代小鬼里很少有束起长发，穿着华服的。 张翼又随性丢出一句:“不记得了。” “……” 那应该挺久了。 “忘记亲人后是什么感觉？” “你会觉得很难过吗？” “你有时候会不会想他们啊？” 徐小禧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过去。 张翼只回复了两个字:“不会。” 徐小禧失望道:“不会想他们吗？” 张翼:“不会难过。” 都已经不记得了，有什么可难过的。 他的亲人还剩一个坐在阎王殿里的老头儿，平日里时不时就跑他眼前晃悠一圈，自己想忘掉都难。 徐小禧瘪嘴:“可我光是想想就觉得好难过。” 张翼实在听不下去，烦躁地训斥道:“你一个男生，胆小、爱哭、还多愁善感，怎么比女生还娇气。” 徐小禧不服气道:“我没哭。” 张翼:“之前是谁在门外哼哼唧唧的。” 徐小禧辩解:“那是昨天，现在我没哭。” 张翼:“……” 徐小禧看他不说话，站起身凑近几步，伸脸过去给对方看:“不信你看，我真的没哭。” 张翼抬起眼皮，对方清隽的面容映入眼中，苍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浓密的睫毛，翘鼻红唇…… 他迅速别开脸，故作嫌弃道:“离我远些。” “……哦。”徐小禧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小声道歉:“对不起。” 他后退半步，局促的站着，隐约看到对方冷寒的神情，暗生叹息，心想:要不自己还是会宿舍待着吧，独自消化一下负面情绪。 仔细想想，红衣恶鬼跟他之间没什么交情，不想听自己在这儿杞人忧天也是正常。 反倒是他，太把自己当回事儿，被对方帮了几次，就想把对方归入朋友之列。 “那我走了。” 他转身朝牢房门边走去，手刚搭在门把手上，脑中灵光一闪，神情惊喜，回头望向红衣恶鬼:“我好像想到办法了。” 张翼抬起眼皮看他。 徐小禧:“我会画画，我可以把我家人全都画出来！” “你知道有种东西叫日记吗，我们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每天都会写，我要趁现在还记得，把它们全都记录下来，以后就算忘了，至少看到他们的画像，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家人。” “今天那个老者就是这么做的，他每天在墙上记录时间，就算他记得的时间不完全准确，但也没差太远。” “我走了，去看看有没有卖纸笔的地方。” 徐小禧说完，打开牢房门，急冲冲的跑了出去。 张翼:“……” - 徐小禧说做就做，跑出牢狱，去往酆都城的那条主街道。 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鬼差最多，打听消息也是最快捷的。 徐小禧鼓起勇气，拦住一个瞧着很面善的鬼差，询问对方这阴间有没有卖纸笔的地方。 一连拦了五六个鬼差，总算让他给问到了。 供养阁。 这地方有点像阳间的邮局。 阳间的活人给去世的人烧纸钱、衣物、供品，都是由供养阁的邮差统一去阳间收回，再通知小鬼过来领去。 还有，阴间小鬼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也可以来这里登记，让邮差去购置，只不过费用极高，很多小鬼根本负担不起。 这里是阴间，不能跟阳间相提并论。 徐小禧也没指望第一次过来就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先过来探一探情况也好。 供养阁分布在幽冥界内各处，在鬼差宿舍旁边，就有一座供养阁。 这供养阁外形有点像古代商铺，雕花门窗，红木长柱，将近半米高的门槛。 但进去后又有点像现代的办事大厅，一条一米多高的长木桌柜将房间隔开，柜台后站着四名服装统一的妙龄女鬼，见有小鬼过来，其中一名女鬼笑脸相迎:“欢迎，请来这里。” 这种热情服务，让徐小禧有半秒钟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阳间。 但他清楚，这也只是错觉。 商铺里到处燃着鬼火，将房间笼罩出一层诡异的幽蓝色。 徐小禧走到那名女鬼面前:“你好。” 女鬼询问:“请问要领取供品，还是购买东西？” 徐小禧趴在柜台上，试探着询问:“你们这里卖纸笔吗？” 女鬼问:“写字用的吗？” 徐小禧:“嗯，可以写字、画画的那种。” 他不敢要求画国画专用的宣纸，就算有，他可能也买不起。 女鬼:“有的。” 徐小禧又问:“多少钱？” 女鬼起身，去后面货架上拿过来几种纸，摆在柜台上:“总共五种，上面都有标价，您可以看看。” “笔的话，您稍等。” 徐小禧趁着她去拿笔的空档，看了眼纸的区别，在看清价格时，他猛抽一口凉气。 最便宜的是黄纸，祭祀时烧的那种，一张十金。 其次是很粗糙的白纸，一张十五金。 阳间学习用的书写纸，一张三十金。 胶板纸，一张五十金 不算好的熟宣纸竟然要六十金。 徐小禧下意识摸了摸袖袍里的两个金元宝，问拿笔回来的女鬼:“这上面标注的十金，十五金是金元宝吗？” 女鬼点头:“对。” 徐小禧:“……” 哪一个他都买不起。 女鬼将笔展示出来:“目前只有这几种，您可以看看。” 徐小禧的心已经沉到谷底，但还是拿起那几只笔一一查看，虽然知道买不起，但还是要看的，了解清楚价格，心里也能有个底。 这些笔，有铅笔，圆珠笔，钢笔以及其他几种毛笔。 都是早些年就已经被淘汰掉的款式，但这地方也不允许他挑剔。 再说，就算不挑剔，他现在也买不起。 铅笔和圆珠笔都是三十金，钢笔、毛笔都是五十金。 徐小禧还是第一次买东西这么窘迫。 他把毛笔和纸张推回去，跟女鬼解释道:“谢谢，我先看看价格，过段时间再来买。” 女鬼依旧和善微笑道:“好的。” 徐小禧从供养阁里出来，长叹一口气。 缺钱，缺钱，真的好缺钱。 没想到生前没为生计犯愁，死后却要为挣钱努力。 他这么想着，从袖袍里掏出那张纸条，查看后面两只小鬼的住址，既然不需要休息，那就立即去干活。 早一天挣到钱，早一天买到纸笔。 第21章 第 21 章 之后的几天，徐小禧一直没休息，每天定时定点的去牢狱里行刑，打完就走，没有再缠着红衣恶鬼唠叨一些有的没的。 行刑者与受刑者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可经常被小鬼话唠毒搽的张翼，竟有些不太习惯。 那只小鬼最近在忙什么？ 这想法刚一冒出，就立刻被他强压下去。 他忙什么，关自己什么事儿。 张翼偏头，视线无意间落在了右手边的墙角处。 幽蓝色的鬼火下，放着半捆香火以及四个金元宝。 回想那天小鬼满心欢喜的离开，说要去看看地府里有没有卖纸笔的地方。 张翼清楚供养阁里东西的价格，依照小鬼那两个金元宝，估计什么都买不着。 所以这段时间，他来去匆匆，是急着去挣钱？ 张翼蹙眉，嫌弃道:没想到是个小财迷。 不过，这小鬼是不是过河拆桥了，说好的三七分账呢？ - 还魂崖外，徐小禧刚将一个老太太送走，把两枚金元宝，六枚银元宝，二十多枚铜钱塞入袖袍内，满足地拍了拍鼓囊囊的钱袋。 犹豫着进去再接三个牌子，还是去一趟牢狱里。 “算了，还是先把钱分出去吧。” 毕竟是靠着对方跟他说的方法挣了这么多钱。 徐小禧这么想着，转身朝北城门而去，准备沿着内城道路往西城门外的牢狱里。 “哗啦啦” 钥匙相互碰撞发出声音。 “谢谢。” 是小鬼熟悉的声音。 张翼微微抬起眼皮，在牢房门打开后，重新垂下眸子。 “我来了。” 徐小禧主动打招呼道，知道红衣恶鬼不会接自己的话，便直接解释道:“我是来分账的。” 他这次过来，特意借了一盏灯。 现在阳间是白天，看守鬼差是猥琐青年的对班，一个年纪偏大的老大爷，还算好说话，徐小禧说要借灯，对方很爽利的拿了盏点燃的鬼火给他。 徐小禧把那盏鬼火放在地上，照亮地面，盘腿坐下，从袖袍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他一边把里面的钱拿出来分类，一边跟红衣恶鬼解释:“我觉得一次一次的跑过来送钱有点麻烦，就干脆一起结算，你放心，我不会偷偷藏钱的。” 金元宝被放在一堆，银元宝被放在一堆，还有一些零碎的铜钱纸币。 徐小禧从袖子里拿出之前自己分得的两块金元宝放到旁边，冲着红衣恶鬼晃了晃袖袍，说道:“没有了。” 张翼:“……” 徐小禧数了数，说道:“总共有32个金元宝，59个银元宝，138枚铜钱。” 张翼听了，有些诧异:“都是这几天你挣的？” “嗯嗯。”徐小禧得意道:“厉害吧。” 他说着从袖袍里拿出一沓纸条，举起给红衣恶鬼瞧:“你看，有这么多。” 徐小禧大致数了数:“送了63个小鬼。” 他偏头看了眼地上的钱，满足道:“这工作还是挺能挣钱的。” 徐小禧再次诚心道谢:“真的太谢谢你了。” 要不然他可能还在某个路边漫无目地的等小鬼呢。 徐小禧说着，把纸条重新装回袖袍里，开始分账。 “32个金元宝，分给你23个，我9个，银元宝分给你42个，我17个，铜钱全部给我。” 张翼看着他分银子，微微挑了下眉头。 徐小禧抬头问:“这样可以吗？” 张翼抬眸，语气清冷:“你在吃亏。” 徐小禧:“我知道，没关系，我爸妈说吃亏是福，因为你，我才能挣到钱，所以多分给你一点儿，没什么的。” 他把钱袋子展开，对红衣恶鬼说:“这钱袋子是一个阿姨送给我的，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了。” 徐小禧伸手把对方那一堆钱装进钱袋里，走到角落里，顺手把那四块金元宝也装进去，对红衣恶鬼晃了晃，说道:“我先给你放这里了。” 张翼瞥了眼角落里的钱袋子，没接话。 徐小禧已经走回来，重新坐下乐滋滋的数自己应得的这部分，同时嘴里还小声的嘟囔:“5个银元宝等于一个金元宝，合算成3个，加上原有的11个，啧，这么一算就有14个金元宝啦！” “再努力几天，就能赚够30金，买一张普通的书写纸，第一张我要先画老爸练练手，然后再给老妈画的美美的。” 张翼看着他这副财迷样，心生叹息。 小鬼之前说过下一世还想跟父母做亲人，但他根本不知道这种几率有多低。 且不论他的父母还都健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阴间。 就说每个人，不光阳寿不同，阴寿年限也不一样。 若他爸妈再活二三十年，他就算画下来又能怎么样，依旧还是会忘记。 就算记得，也不过增添痛苦罢了。 就像他这样，抹不去，忘不掉，但又无可奈何。 当初他刚来阴间，得知老头是阎王后，也曾欣喜万分，想着自己可以等娘亲阳寿全尽后，一家人来阴间团聚。 可是，几十年后娘亲进了地府，他却记不得了。 那个时候的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生前记忆里的人和事在一点点消散。 后来他偷翻崔爷爷的生死簿，通过他与老头的生辰八字，查到生前的娘亲名字。 张翼看着那个名字，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而他的娘亲，都已经经再次投胎转世，变成了一个两三岁的奶娃娃。 张翼无法接受，去问崔爷爷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成年后回想起前一世的事情。 崔爷爷说不能，这样有违天道，并且不准他再去阳间探望，说会影响他娘亲的生活 事后，张翼去找阎王老头儿，问他想不想生前的妻子？ 阎王老头沉默许久，只跟他说:记不得了。 都记不得了，自然说不上想不想。 他只知道自己生前有妻子，却记不得妻子是谁，叫什么名字，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因战乱英年早逝，估计阎王这死老头也会记不得自己。 生死簿就在身边，阎王老头儿却不肯去查，不过是在逃避过去。 对于阴间小鬼来说，不记得生前的阳间人事，其实是件好事。 张翼收回思绪，看向还在傻乐的小鬼，唇角露出浅淡笑意，心道:随他去吧，既然想挽留，就尽力挽留。 等下一世投胎时，一碗孟婆汤下肚，也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阴间无趣，有事可做，也能打发打发这漫长的时间。 总好过像其他小鬼那样漫无目的飘荡，最后变得死气沉沉，呆滞无神。 徐小禧并不知道张翼的心思，他还沉浸在赚到钱的喜悦中:“钱分好了，那我走啦” 他要继续去忙，多多赚钱。 张翼也没出声阻拦，望着小鬼拿着那盏鬼火离开，牢房门合上，周围恢复一片死寂。 第22章 第 22 章 徐小禧从牢房里出来，把灯还给看守鬼差，心情愉悦地朝大门走去。 走道上，依旧昏暗。 但他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害怕。 至于那些冲他又吼又叫的鬼差，可能是发觉徐小禧不像刚来时那么好欺负，被他一鞭子一鞭子抽怕了，现在已经不敢对他再伸手，也不怎么吼叫辱骂了。 事情在一点点地变好。 至少比他刚来时，好了不少。 不管是让他拿鞭子抽回去，还是告诉他赚钱方法，都是里面牢房里那个恶鬼教的。 不，不应该叫他恶鬼，他一点也不坏。 徐小禧唇角上扬，快速朝外飘去。 之前，他一直不肯像其他小鬼那样飘行。 可这段时间，他释然了。 就算再不想承认，也不能改变他已经不是活人的事实，再加上他挣钱的心情迫切，飘行不但可以省体力，还能让速度加快，所以徐小禧现在也没了那点叛逆心理。 他从牢狱里出来后，径直前往还魂崖而去。 现在还魂崖上的几个黄袍鬼差都已经跟徐小禧认识，见他过来，也不觉得稀奇，只会熟稔的打一声招呼:“又来了？” 徐小禧冲他们笑笑，把新摘下来的三个牌子拿给其中一个黄袍鬼差，让他帮忙查看小鬼的具体地址。 过会儿，徐小禧拿到纸条后，匆匆离开。 一个黑袍鬼差与他擦肩而过，飘到黄袍鬼差面前，望向白袍小鬼走远的背影，出声问道:“刘哥，那个小鬼是咱们这儿新来的吗？” 黄袍鬼差摇头:“不是，是勾魂司的。” 黑袍鬼差疑惑道:“勾魂司的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黄袍鬼差:“还能干什么，接任务赚点零花钱呗。” 旁边立即有鬼差调侃道:“他哪是挣零花钱，一天能跑十几趟，我看是当一件正经事儿干了，做鬼还这么拼命，不会是穷死的吧？” 黄袍鬼差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别乱说:“这还不好，帮我们省了不少事儿呢。” 要不然他们还要定时派鬼差出去接这些该投胎的小鬼。 黑袍鬼差不满道:“刘哥，他这么一弄，咱们兄弟们就没钱赚了。” 要不是有钱拿，谁愿意一个一个的去找小鬼。 黄袍鬼差斜他一眼，对着告示栏抬了抬下巴，没好气道:“怎么就没得赚了，上面那么多小鬼，不够你们接？” 黑袍鬼差噎住。 黄袍鬼差随口提醒道:“好好做事，别总是干这些有的没的。” 这些鬼耍滑头，为了能多拿到一些小鬼手里余下的银子，专挑那些年份短的小鬼去接，过来查地址时，看到一些年份大的，还偷偷给放回去。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不挑牌子的，竟然还嫌人家挡了他财路。 的确，徐小禧看告示牌时，会尽量挑一些看起来年份浅的小鬼名字来接，但查地址时，就算发现有年份久的小鬼，他也不嫌弃。 在他看来，拿牌子这件事本就有一点儿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要是遇到一个有钱的小鬼，自然好。 但没钱也不会嫌弃，从他接第一只小鬼就能看得出来。 而且徐小禧觉得，幽冥界里的小鬼都挺和善的，知道自己过来带他们投胎，一个个都很客气，路上还会主动跟他聊天。 不过与那些小鬼聊得越多，徐小禧心里越沉。 因为他发现，这些小鬼生前的记忆，都已经消散。 特别是做了三十年以上的小鬼，他们都需要想很久，才能想起来自己的家人的名字，大部分事情都会忘记。 有些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印象深刻的事情，也会说到一半时，突然卡壳，最后叹一句:“过去太久，都已经记不清了。” 但让徐小禧庆幸的是，去世十几、二十几年的小鬼，还能记住大部分事情，包括亲人的名字。 但这个时间界限并不是一定的，就像现在，他遇到了一个做了快六十年小鬼的老者，他们聊天时，对方竟能清楚地记得生前不少事情。 徐小禧很是惊喜，激动地向他请教方法。 老者说，没什么方法，就是生前脑子比较好使。 徐小禧回想生前，心道:自己应该也算是出类拔萃的那一批里的吧，毕竟他从小到大学习都还不错。 将老者送入还魂崖，对方有些窘迫的掏出几个铜板，说这是他身上的全部家当。 徐小禧收了下来，笑着说没事，目送他离开。 老者飘走，徐小禧把铜板收入袖袍，转身继续去接下一只小鬼。 - 翌日，惊魂钟敲响。 徐小禧把小鬼送入还魂崖后，急匆匆赶往西城门外的牢狱。 他还没走近牢狱大门，就瞥见大门外站着的一黑一白两个鬼差，等他再走近，看清对方面容后，心底一沉，惊呼道:完了！ 果然，黑袍鬼差钱明一抬眼，就瞥见了他，声音尖利怒吼:“徐小禧，你给我死过来！” 徐小禧:“……” 他站在原地没动，甚至有想逃的念头。 不过，他还有所动作，钱明已经迅速飘到了他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狠狠提起来。 “好痛！” 徐小禧惊呼出声，下意识伸手去护。 钱明怒骂道:“痛，呵，我看不让你痛一痛，你都不知道长记性！” 徐小禧:“明哥，你松手，有话好好说！” 钱明这会儿怒火中烧，哪肯跟他好好聊，揪着徐小禧的耳朵带到白袍鬼差宋诚面前，口中不停训斥着。 “上次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没事就老实在宿舍里待着，你倒好，整天跑得没影，次次过去，次次找不到你，你踏马是不是不想干了，信不信我现在就……” “钱明。”宋诚出声打断他的怒骂。 徐小禧单手揉着快被黑袍上司揪掉的耳朵，偷瞄了眼白袍上司的脸色，发觉他也是一脸阴沉，心里发虚。 “对不起。” 宋诚盯着面前的小鬼，冷声问:“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徐小禧:“挣钱。” 钱明听不下去了，骂道:“挣钱挣钱，光听你靠嘴说了，也没见你拿出来孝敬我和你诚哥一分。” 徐小禧低头不语。 他挣钱是为了买纸，不是为了贿赂上司。 钱明没好气道:“徐小禧，你是不是觉得当鬼差很容易，只需要挂个鬼差的名号，不用做事就能有工资拿？” 徐小禧不敢接话。 钱明继续训斥道:“之前不给你安排差事，那是我和你诚哥心疼你，想等你适应适应再给你安排活计，你倒好，靠着清闲时间去赚外快！” 他说着，将小鬼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冷哼道:“徐小禧，你整日整日的不回宿舍，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鬼的事情？” 徐小禧:“没有。” 钱明:“没有，哼，你知不知道我和你诚哥去找过你多少次，你就一直没回过宿舍，你倒是说说这些天去哪了！” 徐小禧:“幽冥界。” 钱明:“你放屁，幽冥界能挣什么钱，我看你是去……” 宋诚伸手再次阻拦黑袍鬼差的叫骂，对徐小禧说道:“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停了，好好干实习鬼差应该干的事情。” 宋诚说着，把一个木牌拍在小鬼胸前:“拿着。” 徐小禧疑惑:“这是什么？” 宋诚:“9002牢房的小鬼，每天行刑50鞭，为期三个月，记得下手轻点儿。” 又是鞭打小鬼，得罪鬼的活计。 不过这会儿两个上司都在气头上，徐小禧也不敢拒绝。 “好。” 宋诚看了眼他白净俊俏的小脸，问:“钱挣到了吗？” 徐小禧犹豫半秒，点了下头:“嗯。” 宋诚道:“既然挣到了，那就有时间去供养阁里买个手机，别整天藏头藏尾的整天让我们找不到你。” 徐小禧没敢应声，他不知道买手机需要多少钱，但自己挣得这些肯定不够。 钱明见他不说话，没好气地吼道:“诚哥跟你说话，听见没！” 徐小禧被他吼的浑身一震，缩着肩膀，垂着脑袋，小声道:“我挣的钱可能不够买手机。” 钱明不信:“都这么多天了，连个手机钱都没挣回来，那你瞎忙活啥？” 徐小禧双手绞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回答。 宋诚见他这副模样，不耐烦的摆摆手:“不管怎么样，自己想办法把手机买了，以后安排给你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我和明哥没那么多空闲时间来这蹲你，行了，进去吧，记得对9002号牢房里的小鬼下手轻点儿。” 徐小禧低声应好。 一黑一白两个鬼差望着小鬼飘走的背影。 钱明最先忍不住，小声问同伴:“诚哥，你说徐小禧这样能干什么挣钱？” 宋诚:“我怎么知道。” 钱明:“啧，我觉得可能是一些不太能见光的事情。” 宋诚打断他:“行了，别在这儿胡思乱想，你可别忘啦，上次杨勇说里面那位好像对徐小禧有想法。” 钱明闻言挑挑眉:“9002号那个也不是什么善茬，要是他真被太子爷瞧上了，那还好说，要是没瞧见，那个恶霸似的小少爷不得扒他一层皮。” 宋诚:“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胡乱动手，说多少次了，让你哄着点儿，别脾气一上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 “要是他真抱上太子爷的大腿，肯定要找你麻烦。” 钱明不屑道:“嘁，就他那样子，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第23章 第 23 章 牢狱里，徐小禧等看守鬼差打开牢门，进入牢房里。 “我来了。”徐小禧一如既往地打招呼道。 张翼没应声，但抬了抬眼皮，朝小鬼瞥了一眼。 徐小禧揉了揉还在发疼的耳朵，抽出后腰间的鞭子，开始对他行刑。 可能是抽的次数多了，他现在已经能很好的把握力道，再加上对方时不时会吃一些香火，也就没有再出现受伤的情况。 200鞭子，徐小禧抽的并不快，期间察觉到红衣鬼难以承受，他就会停下来等对方缓一缓，再继续抽。 昏暗的牢房里，全是一声一声响亮的鞭子声。 大半个时辰后，徐小禧收起鞭子，把它重新别回后腰上，不等红衣鬼吩咐，他就走到东北角的鬼火旁边，从地上放着的半捆香里拿出四根点燃，送到红衣鬼面前。 红衣鬼双手紧握，抿唇忍受着身上鞭打的痛感，鼻息间飘出一股清香的味道。 他抬了下眼皮，看向距离自己不足一米的小鬼。 牢房里昏暗，但距离近了还是能看清一些东西，就比如小鬼红彤彤的一只耳朵。 张翼垂眸，状似无意道:“耳朵怎么了？” 徐小禧换手拿香，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右耳。 “没事。” 他想到刚刚在牢狱大门外两个上司对他的训斥，跟红衣鬼说:“对了，我昨晚又挣了四个金元宝，等会分给你。” “不过以后我只能在招魂钟后去挣钱了。” 招魂钟敲响后，就是小鬼们休息时间，可以选择睡觉，也可以选择干其他事情，只要在惊魂钟敲响时，及时去上班就可以。 之前他都是对红衣鬼抽完鞭子，就去接任务，但现在不行了，他只能利用自己休息的时间去挣钱了。 时间缩短一半，挣得钱自然也不会像之前那么多。 这关系到对方的分账问题，徐小禧觉得有必要跟他说一下。 张翼根本不在乎小鬼挣的那点钱，只是淡淡嗯了声，目光又瞥了眼他的耳朵，问:“你上司干的？” 徐小禧没听懂:“什么？” 张翼:“耳朵。” 徐小禧犹豫半秒，还是诚实地点头:“嗯。” “不过这件事我的确有错。” 虽然做了实习鬼差，但并没有干多事情，又因为他没有手机，让两个上司一趟一趟的跑去找自己。 有事找不到人……额，鬼时，的确挺恼火的。 张翼:“他们经常对你动手？” 徐小禧:“没有，就这一次。” 他来地府这么久，统共都没见过两个上司几次面。 张翼闻言，没再多问。 不知为什么，听到小鬼被欺负时，他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烦躁。 但很快被他强压了下去，张翼把这股情绪归为恨铁不成钢。 这小鬼性子单纯，虽然有时候过分的慈悲心肠，但没什么太大毛病。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方给他的感官印象还算可以，张翼倒不希望他再被其他小鬼欺负。 至于为什么…… 张翼思索良久，终于找了个理由。 不想他在自己面前哭，哼哼唧唧的，挺烦的。 对，就是这样。 张翼想到这里，抬头看向小鬼，蹙眉疑惑:“你这次怎么不哭？” “啊？”徐小禧一脸问号:“我为什么要哭？” 张翼不满道:“之前你受欺负哭什么？” 徐小禧:“之前哭是因为委屈。” “虽然耳朵有点痛，但这次我也有错，就没那么委屈。” 张翼轻哼了声，没再接话。 不哭正好，省得扰他清净。 香火燃尽，满屋飘香。 徐小禧偷偷吸了几下，从袖袍里拿出四个金元宝、两个银元宝，以及几十个铜钱。 他一起捧到红衣鬼面前，说道:“昨天就挣了这么多，分给你三个金元宝，剩下的都是我了。” 他说完，把自己的钱重新塞会袖袍里，把那三块金元宝放进角落的钱袋子里。 “好了，我要走了，后面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张翼没接话，一副随便你，不关我事的高冷模样。 徐小禧也不在意，打开牢门走出去。 不一会儿，看守鬼差过来，把牢房锁上。 张翼偏头，瞥了眼角落里的钱袋，唇角抿平。 走道上，徐小禧停在9002号牢房前，等着去锁门的看守鬼差过来开门。 他心里有些忐忑，暗自猜想牢房里需要行刑的是个什么样子的恶鬼？ 会像红衣鬼那样吗？ 不，应该不能。 红衣鬼长相英俊，一般小鬼不可能长那么好看。 至少徐小禧来地府这么久，没见过比他更清隽的小鬼，还有那高冷傲娇的性格，生气时威慑逼人的气势…… 他觉得红衣鬼生前很可能是个很厉害的大将军。 “叮叮哐哐——” 一大串钥匙来回碰撞，发出声响。 看守鬼差杨勇走过来，把9002号的牢房门打开。 徐小禧推开门，偏头往里瞧。 这间牢房与9009号牢房相差无几，东北角、西北角各点着一盏鬼火。 墙壁上的锁链捆绑着一只年轻小鬼，这是只现代小鬼，短发，中间头发高高立起，两侧修着几个奇怪符号，鼻子上打着鼻钉，眼睛、嘴唇乌黑。 t恤上印着一个大骷髅头，外面是一件样式夸张的朋克黑皮外套，肩膀和手肘处全是白晃晃的银色铆钉，裤子、鞋子同样夸张。 徐小禧长这么大，还从没跟这类人、鬼接触过，特别是与对方冰冷凶狠的眼神对视时，心里不自觉发怵。 但他还是强撑胆子，说道:“你好，我过来行刑。” 徐小禧说完，就去抽后腰上的皮鞭。 “你敢。”朋克男鬼厉声呵斥，仰着下巴，鼻孔朝天:“你知道我是谁嘛，就敢对我动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碰我一指头，等我出去，弄死你信不信！” 徐小禧:“……” 他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 自己被威胁了。 徐小禧:“抱歉，我只是听令行事。” “听屁的令，你要听也得是听我的。” 朋克男鬼说话十分霸道，瞥向徐小禧的眼神里满是嚣张，待看清小鬼长相，还痞里痞气的夸赞一句:“小东西长得挺不错，过来好好给你爹我捏捏肩，说些好话，以后我罩着你。” 徐小禧抿紧唇，没有接话，上前两步，扬起鞭子用力的抽过去。 “啊——” 朋克男鬼没有防备，惨叫出声，咬紧后槽牙怒骂一句:“草，你他妈是疯了吗，信不信我杀了你！” 徐小禧握着鞭子的手不自主的发颤，动作却没停。 他打一鞭子，对方惨叫一声。 按理说，徐小禧很怕，应该不敢动手才对，但他一鞭子一鞭子抽过去，丝毫没有犹豫。 朋克男鬼很凶，说出来的话也全是威胁。 但徐小禧需要完成上司交代的任务，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况且，他是鬼差，怎么能跟一只犯了罪的恶鬼示弱。 徐小禧暗自告诉自己，面前的这只小鬼与走道旁边的那些恶鬼没区别，自己越害怕，他们越兴奋，反而对他欺负的更狠。 他要凶起来。 比恶鬼更凶，时间长了，他也就不敢再威胁自己。 五十鞭子，徐小禧只有前几鞭的力道重，后面调整好了心态，他就不再那么用力的挥鞭。 上司交代过，对这只小鬼同样要收着力，适当放水。 说起来，之前徐小禧总觉得红衣鬼很好，但从没想过他具体哪里好。 现在与面前这只小鬼对比了才知道。 红衣鬼从来没辱骂过他，更没有说过威胁他的话，一句都没有。 自己刚开始行刑，掌握不好力度，抽得重了，对方也只是痛的闷哼，但也没说过他的不是。 自己对他抽鞭子，他却反过来帮自己，而且不止一两次。 红衣鬼的性格很高冷，经常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徐小禧仔细想想，对方跟他说过最重的话，也只是闭嘴，以及滚出去。 可面前的这只恶鬼，满口脏话，几乎把他家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草你妈的，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我日你祖宗，我要打的你魂飞魄散，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的名号，敢得罪我，你死定了！” …… 徐小禧就在这一声声谩骂威胁中，抽完了50鞭子。 他打完后，不敢过多停留，但也不想让恶鬼看出自己的害怕，一步一步平稳的走出牢房。 看守鬼差杨勇听到开门声，从椅子上起身过来锁门，就瞧见牢房外，白袍小鬼扶着墙，一点点的朝大门外走，还没走几步，直接瘫坐在地上。 杨勇:“你……” 徐小禧冲他抬手，语气强硬道:“我没事。” 他被吓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住，却不能让里面的恶鬼知道。 看守鬼差杨勇见他这样，也没多说什么，只管锁好牢房门，重新坐回休息区的椅子里。 倒不是白袍小鬼对他失去了吸引力，而是没那个胆量。 但他现在已经知道9009号牢房的那位大人物对小鬼有想法，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还是趁早打消。 一个男生而已，总没有自己的官职和命重要。 徐小禧这会儿没心思注意看守鬼差的疏离，他大脑一片空白，地上坐了好大一会儿，直至双腿没那么软，才扶着旁边的墙站起来，悠悠晃晃的往大门外飘去。 朋克恶鬼骂的那些话，不停地在他耳边回荡。 徐小禧红着眼，紧抿唇，飘出牢狱大门很远，见周围没有其他小鬼，他才敢慢慢哭出声来。 他这一哭，就彻底忍不住了。 徐小禧不想被其他鬼差瞧见，就在路边找了一处大石头，躲在石头后面，嚎啕大哭。 怎么办，等三个月后，那只恶鬼从牢狱里出来，自己真的连鬼都做不成了吗？ 第24章 第 24 章 徐小禧越想越害怕, 越害怕哭得越凶，直到最后哭累了，情绪才慢慢缓和下来。 他坐在地上, 后背倚靠着大石头, 双腿蜷曲，胳膊横在膝盖上, 脸颊抵在小臂上, 歪着脑袋盯着旁边一块小石头发怔。 徐小禧不想死。 更不想连小鬼都做不成, 直接消失在这世间。 他扶着石头站起来, 决定去找上司问问有没有解决办法。 两个上司不就是想要钱嘛，他现在有钱。 徐小禧抹去脸颊上的泪珠，吸了吸鼻子, 整理好仪容，重新回到牢狱里，给了看守鬼差一锭银子, 让他帮自己打电话给上司宋诚。 电话接通, 宋诚、钱明两个上司正在阳间勾魂, 让他先回宿舍等着, 忙完回来找他。 徐小禧这会儿心神不宁, 也没有再赚钱的心思, 老老实实回到鬼差宿舍里，等两个上司过来。 前段时间他一直忙着赚钱, 已经很久没有回宿舍休息了。 宿舍里又添了几口棺材，只有徐小禧的床位, 依旧是一张光秃秃的床板, 可能是小鬼不需要睡觉的原因, 他对这里没太多留恋, 所以也没有要装饰它的心思。 他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上铺的床板，开始熬时间。 小鬼不存在焦虑时睡不着的问题，只要一闭眼，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就能睡着，但徐小禧不想闭眼。 阴间没有活物，一旦小鬼安静下来，万籁俱寂，甚至感觉时间都已经静止。 徐小禧不喜欢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但不喜欢也要被迫接受，就像他去牢狱里鞭打小鬼一样，不喜欢，可没得选择。 徐小禧一想到自己的处境，眼眶再次发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 “咚——咚——咚——” 卯时，招魂钟敲响，这悠扬缓沉的钟声犹如一根救命稻草，让徐小禧蓦地坐起身，视线望向宿舍门的方向。 他的床位偏僻，距离宿舍门有一段很远的距离，再加上周围昏暗，徐小禧根本看不到门口，但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希望能早点看到两个上司出现。 片刻后，宿舍里开始有鬼影飘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进来的小鬼数量增多，声音变得吵杂，耳边全是棺材板推拉摩擦，小鬼们互相谈笑说话。 徐小禧盘腿坐在床板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腮，继续盯着宿舍门的方向。 大部分小鬼都已经下班回来，两个上司应该也快过来了吧。 他没有手机可以看时间，便在心里一秒一秒地数数打发时间。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徐小禧逐渐变得焦躁，终于按捺不住，起身下床，飘出宿舍。 ——- 城东大门口，一黑一白两个鬼差慢悠悠地往外走，黑袍鬼差钱明催促道:“诚哥，你稍微走快点。” 宋诚不耐烦道:“走那么快干嘛，干了一晚上的活儿，累死了。” 钱明道:“你不是说徐小禧找我们有事吗？” 宋诚不在意道:“一晚上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他一个小鬼能有什么大事，无非是害怕，跟我们说不敢对9002号牢房的小鬼动手。” 钱明好奇:“你怎么知道？” 宋诚:“在电话里，他说话还带着哭腔呢，估计是被9002号里面那位给吓哭了。” 钱明啧了声:“说实话，那位的打扮确实古怪，黑眼睛黑嘴唇，我活着的时候，也就在电视里见过。” 宋诚:“这位在地府里是出了名的另类，性格非常叛逆，听说这次是因为一个小鬼差不肯听他使唤，他差点把对方打得魂飞魄散，他爷爷刘判官实在没办法了，才把他送进牢狱里，想杀一杀他的嚣张性子。” “咱们最好躲远点，万一惹着了，咱们很可能落得跟那个小鬼差一样的下场。” 钱明担心道:“那徐小禧岂不是很危险？” 宋诚没接话，等于默认。 依照9002号牢房那嚣张的性格，等他出来，徐小禧肯定要完蛋。 宋诚叹气道:“别想那么多了，咱们无权无势的，还是先保住自己再说吧，再说了徐小禧还有太子爷护着呢，就算9002号里的那位想找麻烦，也得先问问太子爷能不能同意。” 钱明不放心道:“那万一徐小禧没抱上太子爷的大腿……” 宋诚:“那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白长那张好脸皮。” 钱明还是有些犹豫:“诚哥，要不咱们还是找找七爷吧。” 宋诚质问道:“找了七爷怎么说？说咱们身为鬼差，只想拿工资，不敢干正事，到时候别说徐小禧，就咱俩也得彻底完蛋。” “行了，也别想那么多了，先过去看看，稳住小鬼的情绪，要是他不肯干这差事，到时候咱俩就得亲自上手。” 钱明闻言，对徐小禧的同情心瞬间消散，与白袍鬼差一起前往鬼差宿舍。 178号宿舍门前。 宋诚、钱明还没走近，徐小禧已经急匆匆地迎上来。 “诚哥，明哥。” 宋诚脸上挂笑，神情和善地询问:“小禧，你找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儿？” 话音未落，白袍小鬼伸手过来，把两块金元宝各自塞入两个上司手中。 宋诚眸底闪过几分诧异，转而变成惊喜:“小禧，你这是……” 徐小禧眼圈泛红，声音里带着焦急:“诚哥、明哥，我想请你们帮帮忙。” 宋诚不动声色地把金元宝塞入袖袍里，笑道:“什么事，你说，只要我和你明哥能做到，一定不留余地的帮你。” “我被威胁了。” 徐小禧忍着惧怕，把自己被9002号牢房里的那只恶鬼威胁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两个鬼差听完，相互对视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但宋诚很快用笑容掩饰过去，做出不在意的神情:“原来你说的就是这事儿啊。” 徐小禧抬眸看他，不太理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小命都被威胁了，还不算一件大事吗？ 宋诚抬手拍了拍白袍小鬼的肩膀，感叹道:“小禧呀，你还是太年轻，胆子又小，遇到一点事情就慌了神。” “你仔细想想，牢狱里哪个恶鬼不是满嘴脏话，句句威胁，难道你刚开始去鞭打9009号牢房的恶鬼时，他没骂你？” 徐小禧摇头:“没有。” “……” 宋诚立即补救:“这种是少数，大部分恶鬼挨刑罚时，都会破口大骂，不信问你明哥，他对小鬼抽鞭子的时候，那些小鬼是不是也骂脏话。” 钱明趁机点头:“是，一个个都骂得很难听。” 徐小禧:“可他说等出狱了，要让我魂飞魄散。” 宋诚:“不用怕，你是地府任命的鬼差，对犯了错的恶鬼行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要是他敢对你怎么样，到时候我和你明哥就告到七爷面前去，让他给你做主。” 徐小禧:“可是我害怕。” 钱明不满道:“你这小鬼，来地府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差事哪能是你说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的。” “咱们勾魂司就负责阳间勾魂，阴间牢狱这两个地方，阳间你去不了，不在阴间牢狱里行刑，还能干什么，躺在宿舍睡大觉吗？” 徐小禧被质问得答不上来，一时语塞。 宋诚趁机说道:“小禧，你回想一下，当初让你接9009号牢房的差事时，你是不是也十分抗拒，跟我们哭着喊着说害怕，不想接，可现在你不是也做得好好的。”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被其他小鬼随便吓唬两句，就只顾着害怕。” “你要是实在听不得那些威胁，就找块布，把那小鬼的嘴给塞上。” 一旁的钱明闻言，满脸震惊，惊呼道:“诚哥！” 宋诚丢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闭嘴。 徐小禧听出黑袍鬼差那声称呼里有不对劲的意味，问:“怎么了？” 宋诚笑道:“没怎么，你明哥是觉得这法子不错，有点惊喜过度了。” 徐小禧:“哦。” 宋诚从袖袍里把那块金元宝拿出来，塞回小鬼手里:“行了，诚哥不要你的孝敬，你拿这钱去鬼集市上买块布或者胶带，明天去牢狱里行刑前，先把他嘴堵上，他骂不出来，时间一长，也就消停了。” 徐小禧有些担心:“这样能行吗？” 宋诚眉头微挑:“有什么不行的，以后交给你行刑的小鬼还多着呢，难道你每次都要跑到我们面前，哭着说你不行，你害怕？” “……” 虽然不想承认，但对方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宋诚:“行了，别想那么多，好好做事，再过几天阳间就要清明节了，到时候你的事情更多。” “还有，你……”宋诚犹豫半秒，还是忍不住提点一句:“你跟9009号牢房里那位好好相处，他挺厉害的。” 徐小禧:“好。” 的确，他也觉得红衣鬼挺厉害的。 “那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 宋诚说完，转身离开。 钱明落后半步，把刚刚徐小禧塞过来的金元宝也还了回去，意味深长地朝小鬼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快速去追同伴。 徐小禧望着手里的两块金元宝，长叹一口气，心想:难道真是自己太紧张，过于草木皆兵了？ 他把两块金元宝收回袖袍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朝东边的鬼集市而去，不管怎样，先去集市上看看再说。 供养阁，属于地府里的官方店铺。 而鬼集市，就是小鬼们聚集形成的商业区。 很多小鬼收到祭品繁多，就会把一些用不上的供品拿到集市上去交换或者贩卖。 这鬼集市里面的东西会比供养阁便宜很多，但便宜自然有便宜的原因，鬼集市上大部分都是二手货物，供养阁的则都是新品货物，而且前者的货物种类也没有后者多。 如果小鬼不介意东西被用过，就可以少出一大半的钱，买到能用的货物。 还有一些小鬼会去鬼集市上转一圈，如果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再去供养阁里购买。 鬼集市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街道，鬼火照明，要比其他地方明亮许多，也热闹许多。 但比不得阳间的繁华。 集市街上，鬼影重重，两边摆地摊的小鬼也不出声吆喝叫卖，只是随意往凳子或者地上一坐，面前摆上货物，随便来来往往的小鬼查看。 徐小禧之所以知道鬼集市，主要是听之前带他去宿舍的那个鬼差说的，当时对方安排好他的床位，就顺便跟他提了一句，买东西可以去鬼集市上看看。 他还说自己认识一个顶好的棺材铺老板，通过他介绍，可以打八折。 当时徐小禧没想过买棺材，也就没在意，没想到现在倒是用上了。 他进入鬼集市的第一感觉，这不是集市，而是丧葬一条街。 大部分小鬼卖的都是纸扎的童男、童女，纸扎牛、马、羊、狗……，花红柳绿，色彩鲜艳。 大部分的地摊上的卖香火，就是价格很贵，比徐小禧想买的纸笔都贵。 也有卖衣服的，很多都是生前常穿的，死后家里人给烧了过来。 还有卖手机的，什么水果4，芒果5，都是阳间淘汰好几年的款式，也有几部是新款，价格很高。 徐小禧有买手机的想法，就在手机摊前驻足了一会儿，拿起那些手机查看，发现都是被用过的二手机。 通过摊主介绍得知，这些手机都是从还魂崖的官差手里低价收来的。 能去还魂崖的，都是投胎转世的小鬼，自然用不着这些阴间玩意，就会上交给地府。 而地府则会把它们低价售卖给一些小鬼商贩，让他们拿到集市上重新卖给那些有需求的小鬼。 徐小禧拿着几款手机做了下对比，除了外形不一样，就是游戏多少的区别。 其中大哥大，徐小禧生前都没见过，直接排除。 再有就是带键盘的手机，比如某基亚，除了可以拨打电话外，里面还有蹦蹦球，贪吃蛇，俄罗斯方块三款游戏。 再好一点的手机，里面游戏增多，什么消消乐，神庙大逃亡，植物大战僵尸，水果忍者，会说话的汤姆猫…… 最新一款手机，里面存有一百多种单机小游戏。 卖家还调侃说有这么多小游戏打发时间，在地府里待一百年也不用担心无聊。 徐小禧听了，只是笑笑，没有接话，同时把手机放回原处。 他不想在地府里待一百年，比起阴间，他还是更喜欢有阳光，有亲人，生活多姿多彩的阳间。 再者，手机的价位都太高，他买不起。 就连最老款式都要600金，最新款的更是飙到10000金，简直是要坑死小鬼。 卖家似乎看出了徐小禧的心思，在他临走前丢出一句:供养阁里都是新手机，价格更高。 徐小禧含糊不清地应了声，转身继续往集市里面走。 香火、手机、电脑这些都是常用供品，但胶带这种东西，就十分少见了。 徐小禧将整个街道逛了一遍，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看到了他想买的东西。 这个摊儿的摊主是个鬓发皆白的老大爷，七八十岁的模样，一身短袖、短裤、人字拖的装扮，看起来十分随性。 比起周边的摊主，他显得有点另类。 最主要的是他面前摆的东西也与其他摊主的货物不太一样。 种类繁多，大部分还都是新品，其中就包括他身上同款的短袖、短裤、人字拖，还有各种符纸、刀具之类的东西。 徐小禧还在其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胶带。 他欣喜地在摊子前蹲下，拿起那卷胶带问摊主:“大爷，你这个胶带多少钱呀？” 人字拖老大爷正忙着给自己剪脚指甲，闻言随手比划出两根手指:“二十金。” “！！！”徐小禧惊愕:“一卷胶带要价这么离谱吗？” 人字拖老大爷歪了歪脑袋，斜他一眼，轻哼:“二十金还嫌贵，那你还是别买了。” 徐小禧:“……” 人字拖老大爷:“我敢说这一整条街，也就我这里有胶带，就连供养阁都要私人订制，遣派鬼差去阳间采购。” 徐小禧还没去过供养阁，但老大爷前面半句说得没错，一整条街只在他这儿看到了胶带。 徐小禧面容上多了几分窘迫:“老大爷，你能不能便宜一点儿，我手上没那么多钱。” 人字拖老大爷挑了下右边眉毛，斜过来一眼，问:“你想便宜多少？” 徐小禧拧眉，在心里盘算起自己手里的钱，零零碎碎差不多有十五金，但他不想把这些全花在一卷胶带上，他还需要买手机以及纸笔。 他犹豫片刻，小声道:“谢谢老大爷，我再考虑考虑吧。” “诶，别急着走啊。” 徐小禧见老大爷冲他招手，又重新在摊前蹲下，实话实说道:“老大爷，我手里的钱真不多，开不出什么价格的，而且这么大一卷胶带，我也用不完。” 他用两只手比划出一个长度，说道:“我只需要这么多就够了。” 人字拖老大爷好奇道:“跟我说说，你一个鬼差要胶带做什么？” 徐小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官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堵嘴。” “有个恶鬼受刑时骂得太脏了，还对我各种威逼利诱，我想买胶带把他嘴给封上。” 人字拖老大爷一听，哈哈大笑，性格爽朗。 他说:“那你仔细跟我说说，他都骂你什么了，要是我听着有趣，可以便宜卖给你一小节胶带。” 徐小禧惊喜:“真的？” 人字拖老大爷笑道:“当然是真的。” 徐小禧本来就喜欢说话，现在有鬼愿意听他分享，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蹲在摊前，从他进9002号牢房里开始讲，他说完那只小鬼的长相后，人字拖老大爷的眼睛都亮了，诧异道:“竟然有小鬼长这么奇特吗？” “我还没见过。” 徐小禧点头附和:“在昨天之前我也没见过。” 人字拖老大爷:“然后呢？” 徐小禧就继续讲，讲对方骂他的话，讲朋克小鬼疼得嚎叫。 他的文学功底不弱，讲起故事来，生动有趣。 人字拖老大爷也很捧场，简直就是个老顽童，好奇心贼重。 徐小禧讲完，人字拖老大爷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问:“就这些吗？” “还有没有其他有趣的事情。” 徐小禧摇头:“没了。” “啧——” 人字拖老大爷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 “行吧，50个铜板。” 他拿起那卷透明胶带，扯出一节，问:“这么长，够吗？” 徐小禧高兴道:“够了够了，谢谢老大爷。” “嗐，没什么可谢的，以后你要是再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来这里找我，让我听高兴了，就请你吃香火。” 徐小禧很是惊喜，但想了想，担心道:“老大爷，你这样做生意，不就亏了吗？” 人字拖老大爷不在意道:“亏就亏呗，又不是亏不起。” 徐小禧:“……”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鬼吗！ 人字拖老大爷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感叹:“地府里，有钱能活，没钱也能活，就是活法不太一样，我拿钱买开心，也是一种享乐。” 徐小禧羡慕道:“您可真想得开。” 不像他，做了鬼还被各种事情牵绊，干一些自己不喜欢，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徐小禧和人字拖老大爷聊得很开心，对他生出了很大的好感，心想:真是个有趣的大爷。 从鬼集市出来，他两只手各捏了一头，把那节胶带展平，直奔城东大门而去。 徐小禧担心胶带粘在一起，决定现在就给那只小鬼粘上去。 第25章 第 25 章 牢狱里, 看守的老大爷瞧着白袍小鬼诡异的姿势，很是疑惑，问:“你这是做什么？” 徐小禧:“没事什么, 大爷, 麻烦你帮我开一下9002号的牢房门。” 看守鬼差见过他几次，也就没多问, 拿起钥匙就去开门。 牢房门打开, 徐小禧暗自打气, 进去后径直冲到朋克恶鬼跟前。 朋克恶鬼见过来的小鬼是他, 张嘴就骂:“草你妈的，你竟然还敢来唔唔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苍白的小手伸过来, 捏住他的嘴巴，把胶带粘上去。 “抱歉，你骂得太脏了, 只能委屈你忍一忍了。” 人字拖老大爷撕给他的胶带很长, 徐小禧担心朋克恶鬼轻易挣脱, 在对方充满威胁的视线里, 把胶带在后脑勺缠了两三圈。 确定恶鬼不能再骂他, 徐小禧长松口气。 这样就听不到对方的威胁了, 至于恶鬼那双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睛…… 徐小禧倒是还能承受，原因无他, 只因为见过更可怕的，多多少少生出一些免疫心理。 要说惧怕, 徐小禧还是更怕红衣鬼生气时的冰冷眼神。 朋克恶鬼生气时, 拼命瞪大眼睛, 生怕表达不出自己的愤怒, 让徐小禧意识到自己会有麻烦。 可红衣鬼生气时，眼神却是很内敛，只是轻飘飘地丢过来一个眼神，就让徐小禧有种自己随时会死的危机感。 唉，对牢狱里的恶鬼行刑，真不是一件好差事。 “唔唔唔唔唔唔——” 朋克恶鬼一直唔唔唔个不停，徐小禧知道他在骂自己，但因为听不到骂的是什么，也就没那么害怕。 至于对方威胁的眼神，徐小禧选择直接忽视，转身离开。 看守鬼差听到牢房门响，立即飘了过来，见是9002号牢房的白袍小鬼，诧异道:“这么快就忙完了？” 徐小禧:“嗯。” 看守鬼差去锁门，徐小禧往走道最里面的9009号牢房方向望了一眼，想起上司叮嘱他要跟红衣鬼好好相处的话，犹豫片刻，带着看守鬼差朝里面飘去。 看守鬼差把9009号牢房门打开，徐小禧飘进去后，一如往常地打招呼道:“我来了。” 张翼对他时不时跑过来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没有过多反应。 只是小鬼凑过来，一句话不说地歪着脑袋盯着他看，让张翼很是莫名其妙。 他朝小鬼丢过去一个你有病的眼神，白袍小鬼看到，咯咯咯地笑起来，问道:“你要吃香火吗？” 张翼不太理解小鬼这是要做什么。 昨天行刑完刚吃过，现在哪有胃口再吃？ 徐小禧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张翼没好气道:“不吃。” 徐小禧:“那好吧。” 白袍小鬼说完，转身去旁边角落里坐下，背靠墙壁，仰头望着红衣鬼，问他:“你无聊吗，要不要我讲故事给你听？” “你有听过安徒生童话吗？” “应该没有吧，你去世的时候，这本书应该还没写出来呢。” “要不，我一个故事一个故事讲给你听吧，小时候我睡觉前，爸妈都会讲故事给我听的。” “这是我们现代小孩子必读的童话故事书，我记得安徒生童话的第一个故事是……” 张翼出声打断他:“你很闲？” 徐小禧:“还好。” 张翼:“不用挣钱？” 徐小禧:“等会就去。” 他想着去挣钱之前，先过来跟红衣鬼培养培养感情。 张翼语气不耐道:“有事就说，没事就走，少在我面前乱晃。” 徐小禧:“……” 这感情怕是不好培养。 徐小禧摸了摸鼻尖，小声解释:“我就是担心你无聊。” 张翼抬头看他，没有接话。 白袍小鬼被红衣鬼盯得心里发毛，从地上爬起来，嘟囔一句:“行吧，那我走了。” “站住。” 徐小禧的脚步顿住，老实地站在原地。 张翼将他上下扫视一圈，质问道:“你在讨好我？” “……” 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张翼见他没有反驳，唇角微勾:“又有事求我？” 徐小禧连连摇头:“没有。” “我只是觉得你很好，想跟你做朋友。” 啊呸呸呸，自己在说什么。 “朋友？”张翼斜他一眼:“就你？” 徐小禧:“……” 在这两个字里，他再一次听出了鄙夷。 张翼移开视线，语气冷淡:“认真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少钻研这些无用的东西。” “……好。” 徐小禧有种被对方看透心思的即视感。 他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语气不太自然道:“那我去挣钱了。” 张翼没接话，等于默认了。 - 从牢狱里出来，徐小禧长长松了口气，仰天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一巴掌拍在脑门儿上，哀叹道:“我这是在干什么呀！” 行刑者怎么能跟受刑者成为朋友呢。 自己天天对他挥鞭子，红衣鬼不记恨自己就算不错了。 徐小禧瘪瘪嘴，自我训斥:你真是被吓糊涂了。 先不论红衣鬼会不会帮自己，就说三个月后9002号牢房里的恶鬼从牢狱里出来时，红衣鬼还被捆绑在牢房里，对方就算想帮自己，也无能为力吧。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的小鬼身上，还不如想想怎么靠自己。” 可他应该怎么靠自己呢？ 徐小禧一边往还魂崖走，一边胡思乱想，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什么头绪，直到站在告示牌前，他才自暴自弃地挥开那些念头。 算了，先不管了。 还有三个月呢，车到山前必有路，总能想到办法的。 现在还是先赚钱，把手机和纸笔买了吧。 后面半夜，他一直在还魂崖和幽冥界之间往来，领了四只小鬼去投胎，赚了一块金元宝，三块银元宝，以及几十枚铜钱。 惊魂钟敲响。 徐小禧径直赶往牢狱。 先对9009号牢狱的红衣鬼行刑，又去9002号对朋克恶鬼行刑。 红衣鬼，一如往常，话少人冷，被抽200鞭子，哼都不带哼一声的。 朋克恶鬼见他进来，立马怒目而视，唔唔唔个没完，徐小禧只当是没听见，扬起鞭子挥上去，然后唔唔唔声就变成了尖利的惨叫。 徐小禧抽完50鞭，看着他一副快魂飞魄散的架势，有些无语:“我都没使力。” “唔唔唔唔唔唔——” 徐小禧不用猜都知道对方是在骂自己。 好吧，由此看出，红衣鬼是真的很厉害。 徐小禧得出这条结论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朋克恶鬼的“唔唔唔”的骂声中，去角落里蹲了一会儿，确定对方的魂魄没事，他才转身离开。 现在还在鬼差上班期间，徐小禧不能去还魂崖接牌子，只能老老实实回宿舍，躺下睡觉。 直到招魂钟声响起，他才睁眼下床，前往还魂崖。 之后几天，他的生活再次归为平静。 每天定时定点地去行刑，打完回宿舍睡觉。 招魂钟敲响，其他鬼差都下班休息，他再去还魂崖开始干活挣钱。 这天，他行刑完，照常回到宿舍，刚准备入睡，两个上司突然找过来。 “徐小禧。” 他听到钱明特有的尖利嗓音，睁开眼，坐起身，诧异道:“诚哥、明哥，你们怎么来了？” 宋诚笑容和善道:“来找你自然是有事。” 徐小禧询问:“什么事？” 宋诚不答反问:“你最近怎么样？” 徐小禧:“还行。” 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不算好也不算坏。 宋诚又问:“9002号牢房里的小鬼你搞定了？” “嗯，我拿胶带把他的嘴给封上了。” 宋诚脸上的笑容微僵:“那他有什么反应？” 徐小禧:“刚开始就一直唔唔唔地骂我，这两天可能是骂累了，见我过去，只是瞪我两眼，时不时唔唔几声。” 宋诚:“……” 钱明:“……” 两个鬼差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 但宋诚还是违心地夸赞道:“你做得很不错。” 他没心思再继续问下去，对钱明招招手，跟鬼说道:“我和你明哥是过来给你送钱的。” 钱明从袖袍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白色钱袋，递到徐小禧手上。 宋诚在旁边附和道:“喏，这是你上个月的工资。” “按照地府规定，实习鬼差每月有60个金锭子，正式鬼差有100个，分成另算，你不能去阳间勾魂，所以没有分成。” “还有，我们这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实习鬼差头一个月的俸禄是要全部上交给师父，表达提携之恩。” 徐小禧:“……” 宋诚见小鬼神情呆滞，笑着调转话头:“但我和你明哥商量了一下，觉得你一个小鬼不容易，多多少少是要留一些辛苦钱给你。” “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 宋诚转身转到一半，又突然转回来，说道:“哦对了，差点忘了说，下个月的工资需要你自己去勾魂司里领。” 徐小禧望着他们飘远的鬼影，许久都没愣过神来。 两个上司这意思是说他们对自己有提携之恩？ 妈耶，脸皮也太厚了吧！ 逼着自己接下行刑任务的不是他们吗？ 把自己丢在牢狱门口，找不到宿舍的不是他们吗？ 嫌弃自己没钱，就连一句指点都不肯多说的不是他们吗？ 哪里就提携了？ 可就算徐小禧不情愿也没办法，两个上司早已经自作主张地把钱扣下，日后他还得在他们两个手下工作，心里不服气也得憋着。 徐小禧不高兴地努着嘴，打开钱袋子，倒在床板上。 在他看清一堆全是银元宝时，再次傻眼。 他们两个这是扣下了多少！ 钱袋子看着鼓鼓囊囊的，里面全都是虚的。 五个银元宝才换一个金元宝，这一堆加起来根本没多少钱。 徐小禧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皱着眉头，把银元宝数了一遍，总共五十个，也就是说只给了他十个金元宝。 两只鬼吞了他五十个金元宝！ 五十个金元宝，都能够买一张书写纸，一支圆珠笔了。 草，徐小禧头一次生出了骂脏话的心思。 - 徐小禧很不高兴。 这份不开心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 惊魂钟敲响，徐小禧提着鞭子去牢狱。 张翼一如往常地承受鞭刑，可今天鞭子的力道，明显加重不少。 他忍了又忍，最终没抗住，痛得闷哼出声。 徐小禧听到，挥鞭子的动作顿住，收起鞭子，去角落里蹲着，让红衣鬼缓一缓再行刑。 张翼双手握拳，嘴唇紧抿，过了许久，才感觉身上的痛感消散一些。 他抬起眼皮，瞅了眼蹲在角落，背对着他，面壁思过的小白团子，皱起眉头。 这是又受委屈了？ 第26章 第 26 章 啧, 这小鬼怎么老是被欺负？ 发面馒头吗？谁都能揉搓一番。 想到这儿，张翼有些不悦。 至于为什么不悦，他没有过多深究。 张翼瞥向角落里的小鬼, 没好气道:“喂。” “嗯？”白面馒头转回头看他, 问:“你休息好了？” 没哭，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张翼收回视线, 冷淡地嗯了声。 徐小禧提着鞭子站起身, 一边朝他走过来, 一边道歉:“对不起啊, 刚刚没收好力道。” 张翼没接话，任由徐小禧把剩下的几十鞭子打完。 200鞭抽完，鞭子被徐小禧别回后腰上, 问他:“要不我给你点几根香火吧。” 他的情绪一直沉浸在两个无良上司扣他五十金上，怨念太重，以至于手上没了轻重。 张翼没出声, 等于默认了。 徐小禧去东北角落里拿了四根香火点燃, 送到红衣鬼面前。 香火燃烧着, 飘出清甜香气, 张翼不疾不徐地吸食着。 原以为小鬼会趁机跟他抱怨两句, 结果香火都燃完三分之一了, 小鬼也没开口的意思。 张翼皱眉，感觉这段时间小鬼的话又突然变少了。 的确, 自从那天徐小禧过来跟红衣鬼搭话，被对方识破, 并且鄙视他不配做朋友之后。 徐小禧就开始注意分寸, 尽量不再骚扰对方, 免得惹红衣鬼厌烦。 他是话痨, 又不是傻子，招鬼烦的事他不想做。 张翼也大致能猜出小鬼为什么会跟他保持距离。 回想那天，自己无非是提醒他，不要跟他上司学曲意逢迎那一套，至于小鬼说想做朋友…… 在张翼看来，对方那意思明显是在投怀送抱，其中缘由，应该是自己帮了他几次，小鬼对自己暗生情愫。 估计他把小鬼的那种念头打消了，对方就开始渐渐疏远。 这样也好，省得给自己招惹上一个小麻烦精。 张翼这么想着，心底莫名生出几分燥意。 啧，这破香，果然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上火，搞得他心情郁结。 张翼撇开脑袋，嫌弃道:“不吃了。” 徐小禧看着还有一大半的香火，有些惊愕:“可是还有很多。” 张翼:“扔了。” 徐小禧:“……” 这鬼怎么又突然闹脾气？ 不过自己现在的心情也差，没心思安慰他。 “好吧。” 徐小禧把燃着的香火从红衣鬼面前移开，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片刻后，张翼看着牢房门被关上，只感觉情绪更烦躁了。 - 走道上，徐小禧找了一处角落，安静地吸食完剩下的大半根香火，心生感叹，真好吃。 这么好的东西，红衣鬼都不知道珍惜。 诶，有钱果然不一样。 不像自己，辛辛苦苦地上班挣钱，却是给上司卖命。 香火燃尽，徐小禧站起身朝9002号牢房而去。 昨天晚上他跟两个无良上司说，这牢房里的小鬼已经懒得唔唔唔地骂他了，是真的。 徐小禧把他的嘴封上已经有几天时间了，估计朋克恶鬼见自己不理他，也觉得无趣，渐渐懒得再骂了。 凶狠的眼神依旧存在，徐小禧选择忽视不见，反正眼神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五十鞭子打完，徐小禧见恶鬼唔唔唔的中气十足，直接离开。 出了牢狱，徐小禧没有径直回宿舍，而是去了供养阁。 虽然现在上司不准他上班期间去干其他事情，但徐小禧这几天还是利用休息时间挣了十几金。 这钱他没跟红衣鬼分摊，倒不是他想将其私吞，只是想先欠着对方，把纸笔给买了。 没想到昨天突然发了工资。 啧，一说工资，徐小禧就觉得肉疼，但他也知道那五十金，自己不可能要得回来，只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十个金元宝，虽然不多，但也暂时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原本他就有14个金元宝，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铜钱，再加上没分出去的17个金元宝，算下来就有41个金元宝。 可以买一支铅笔和一张最差的黄纸。 不管怎么样，先买回来再说。 他真的有太多事情想写，阴间生存艰难，只能依靠这点精神寄托坚持。 徐小禧带着钱袋子进入供养阁，片刻后，从里面再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张黄纸以及一支铅笔。 他喜滋滋地拿着东西飘往宿舍，半路还拆了角落里的一盏鬼火带回自己的床板上，用来照明。 黄纸很薄，下面没有东西垫着，徐小禧写得稍微一用力就会戳破。 他写得小心翼翼，在开头最中央，写下几个字:生前事迹记录 徐小禧趴在床板上，一手托腮一手执笔，望着黄纸，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落笔。 不是没东西可写，而且生前美好的事情太多，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写哪一件。 最后徐小禧决定先从自己幼儿园放假，外婆和奶奶各种诱惑他回自己家住的事情写起。 纸不大，徐小禧都是斟酌再三才敢往上写，尽量不出现错别字，而且用最简洁的话表达自己的意思。 徐小禧一边写一边暗自感叹，他算是体会到以前的古代人用文言文写文章的感受了，真的不敢浪费纸。 不过他写童年趣事的时候，心情一直很愉悦，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有时候想得太有趣的事情，甚至会突然咯咯咯地笑出声。 回想往事，时间过得飞快，等他一纸两面全都写满时，招魂钟敲响。 徐小禧意犹未尽地放下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感觉挣钱的动力更足了。 不知道两个上司是不是拿钱心虚，之后都没再来找麻烦，徐小禧也乐得自在，每天去牢狱抽完两只鬼鞭子，就回宿舍睡觉。 招魂钟一响，他就去还魂崖领牌子。 挣钱成了他唯一乐趣。 徐小禧没有时间概念，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一个月。 这天，他照常过来行刑，到了休息区就看到看守鬼差杨勇坐在椅子里，正拿着一张白纸不停亲。 徐小禧“……” 这鬼竟然还有这怪癖？ 看守鬼差杨勇心情极佳，见他过来笑着打招呼:“来了。” 他把那张纸条顺手塞进袖袍，拿起四方桌上的一大串钥匙就要去开牢房门。 他与徐小禧一路过去时，还主动挑起话题，询问道:“你的俸禄也拿到了吧，打算拿来干什么用？” 徐小禧愣了下神，随口接了句:“还没想好。” 不是没想好，是他根本不知道已经到了发工资的日子。 不过他对身侧的看守鬼差没什么好感，所以不想与他过多交谈。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但徐小禧不会忘掉当初自己第一天过来行刑，这鬼差调戏自己，还骂了很多难听话。 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一改脾性，对徐小禧态度和善不说，有时候还会主动打招呼，但这些都没办法抹去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牢房门打开，徐小禧走进去，与红衣鬼打招呼:“我又来了。” 然后就抽出鞭子开始行刑。 这一个月里，红衣鬼又恢复了之前的高冷态度，对他爱答不理的。 徐小禧也很懂事，打完鞭子就走，尽量不去打扰他。 只是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没做对，他能明显感觉对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天亦是如此，打完鞭子，徐小禧确定他没什么问题，就直接离开，去往9002号牢房行刑。 他心里挂念着去领工资，动作自然比以往快了不少，抽得朋克恶鬼唔唔乱叫。 从牢狱里出来，徐小禧就朝勾魂司赶去。 这是他第一次过来领工资，心情多少有点激动。 勾魂司位于阎王大殿里西侧的一处小殿。 像宋诚、钱明他们可以去阳间勾魂的鬼差，每天都会过来领取手牌。 此时勾魂司的一间屋子前，排了一条很长队伍，身着黑袍，白袍鬼差都有。 徐小禧一走近就听到他们谈论工资的事情，就猜测这些都是来领工资的鬼差了。 他走到队伍末尾排队，顺便听一听其他鬼差的聊天内容。 他们大部分是说工资，也有鬼差在讲述他阳间勾魂的奇葩趣事。 徐小禧听着有意思，也就没觉得时间难熬。 终于，排到他领工资，徐小禧把自己的手牌以及文书递过去，发工资的鬼差比对两个文件一致，就在面前的一沓纸条上快速填了一个60的数字，啪，啪盖完章，撕下来递给他。 徐小禧有些不太懂，去问了其他鬼差才知道，他们的工资都存在供养阁里，如果他有需要，直接带着手牌和纸条过去就能取出来。 徐小禧缺钱，暂时存不住，从阎王大殿出来后，直接去往供养阁，把六十个金元宝全都取出来，抱着袋子去往西城门外的牢狱。 里面还有一个大债主，这些钱正好拿去还债。 第27章 第 27 章 上个月, 徐小禧一直没给红衣鬼分钱，倒不是想赖账，只是他太想把自己生前的趣事记录下来, 挣了钱就想拿去买纸。 他跟红衣鬼说, 过段时间把钱一块算给他，对方也没说什么。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竟然都过去一个月了。 牢狱里, 9009号牢房门被打开。 徐小禧左手抱着钱袋子, 右手拎着一盏幽蓝色鬼火走进来, 冲红衣鬼打招呼道:“我来了。” 他在对方四五米远的空地上盘腿坐下，喜盈盈地说道:“我今天发工资了。” 徐小禧将鬼火摆在一旁，钱袋子放在地上, 开始从袖袍里往外拿东西。 这一个多月他每天去还魂崖领牌子，那里的黄袍鬼差都会用纸条把小鬼们的地址写下来。 纸条只有五六厘米宽，十厘米长, 徐小禧没舍得扔, 结果还排上用场了。 过一段时间, 他就把挣的钱记录在纸条背面, 最后可以拿出来算总账。 徐小禧仔细算了算, 上个月总共挣了83个金元宝, 190个银元宝，6900枚铜钱, 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他用来买了一张粗糙白纸，两张书写纸, 花了七十五金。 虽然祭祀烧的黄纸最便宜, 但质量很差, 就是徐小禧很小心的写, 可还是很容易戳烂。 白纸虽然粗糙，但纸质稍微好一些，可以用来写东西。 书写纸更加细腻，他用来给家人画像。 至于买纸剩下的钱，他就继续存起来。 徐小禧在心里大致算了下，之前的17元宝，正好要分给红衣鬼70个金元宝，银元宝146个，铜钱5278枚。 他虽然知道钱袋子里是60枚金元宝，但还是忍不住打开重新数一遍，然后又从袖袍里拿出之前剩下的8个金元宝，以及156个银元宝。 至于铜钱，徐小禧把自己的袖袍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凑出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铜钱我只有2390个，剩下的先欠着你，等明晚我挣了钱，再还给你，行吗？” 张翼本不想理他，但被对方眼巴巴的望着，只能冷声应了句:“嗯。” 其实张翼不差钱，原本也没想要小鬼的钱。 只是他看着小鬼坐在自己面前认真算账数钱的样子，觉得似乎还不错，也就暂时压下了拒绝他的念头。 三七分账，他每次都要分走一大半，小鬼不可能不心疼，但他还是会老老实实的分章。 这反倒让张翼生出了兴趣，他想看看小鬼到底能坚持多久？ 徐小禧不知道对方心思，他自顾自的把分给红衣鬼的钱装回钱袋，放去东北角下。 “钱分好了。” 徐小禧甩了甩两只宽大的袖袍，心生感叹，自己现在又成了两袖清风。 不过他的那份钱提前拿去买纸了，倒也不算囊空如洗。 一想到他画到一半的老爸画像，徐小禧就有点迫不及待，想快点赶回宿舍去。 “我先走了。” 他刚准备往牢房门口走，耳边传来红衣鬼清冷的声音:“站住。” 徐小禧微怔:“怎么了？” 张翼:“点香。” “啊？”徐小禧反应过来:“哦好。” 香火点燃，徐小禧将其送到红衣鬼面前。 张翼垂眸，冷着脸默默吸食香火。 原以为小鬼会像之前一样，保持安静，可是这次并没有。 徐小禧歪着脑袋偷偷打量他，试探着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张翼的唇角微微上扬，但很快抿平，语调冷淡:“嗯。” 徐小禧:“你是在不高兴吗？” “为什么啊？” “是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张翼抬眼看他，淡淡丢出两个字:“没有。” 徐小禧低声呢喃:“没有吗？” 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他怎么感觉红衣鬼的情绪很烦躁呢？ 可能是被困在牢房里太久了。 一直待在黑暗的牢房里，要是自己，也会心情沉闷吧。 但对方不喜欢吵闹，自己也不好陪他说话解闷，万一说多了，红衣鬼又要说自己在讨好他。 徐小禧想到这儿，只随口应了句:“那就好。” 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 没了？ 张翼一口气憋在胸口，压不下去，发不出来。 他双手握拳，只感觉身上的鞭伤疼的他脑仁发胀。 反正不可能是气的。 他没理由因为一只小鬼生闷气。 张翼胡思乱想之际，余光瞥见小鬼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他抬眼望向小鬼，不满地皱眉:“躲什么？” 徐小禧眸底藏着几分胆怯，朝他身上指了指，小声道:“你身上这会儿戾气很重。” 他感觉到红衣鬼正在生气，原因不明。 徐小禧不想被无辜波及，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赶紧离开。 张翼闭眼，长吸口一气，香火中带着醇香的檀木，可以让鬼平心静气。 他将周身外溢的戾气收回，漫不经心问道:“你很怕我？” 徐小禧摇头，然后又点头，解释道:“平时不怕，但你生气的时候会害怕。” 张翼:“上次你……” 徐小禧立即伸手保证:“以后不会了！” “我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配跟你做朋友，以后也不会再啰里八嗦的烦你，更不会想着讨好你。” “……”张翼拧眉，郁闷道:“你是不是根本没听懂我上次说的是什么意思？” 徐小禧神情无辜:“应该听懂了吧。” 不就是嫌弃自己胆小无用，不想跟自己做朋友吗？ 张翼挑眉:“谁教你的？” 徐小禧:“……” 这能说吗？ 出卖顶头上司不好吧。 可是一想到他们吞了自己五十个金元宝。 徐小禧毫不犹豫道:“我上司。” “他说你很厉害，让我跟你好好相处。” 张翼黑眸微闪:“好好相处？” 徐小禧又赶忙解释:“不过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你帮我很多次了，我很感激。” 张翼:“做哪种朋友？” 徐小禧被问住了。 “朋友还分很多种吗？” 徐小禧挠着后脑勺，想着应该怎么表达:“就是处兄弟的那种。” 张翼:“……” 徐小禧察觉他的神色不对，赶忙解释:“不过你不想也没关系，我知道自己不配跟你称兄道弟，就做萍水相逢的朋友也可以，等你出狱后，各自分散，互不打扰。” “……” 张翼胸口发闷，憋了半天才丢出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徐小禧:“……” 完了，又说错话，把对方给招惹了。 张翼脸色发沉:“处兄弟就处兄弟，说什么我很好，想跟我做朋友。” 徐小禧被骂的莫名其妙:“可是，处兄弟不就是做朋友吗？” “难道还有其他意思？” “……” 张翼没好气道:“没有。” 徐小禧搞不懂了。 没有其他意思，你凶什么？ 张翼瞥见对方疑惑不解的神情，莫名吃瘪，忍不住暗骂自己脑子抽什么疯，为什么听到他说做朋友，第一反应竟然是投怀送抱？ 徐小禧望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道:“所以，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不可以。” 徐小禧:“……” 白聊那么多。 张翼见对方神情淡定，没有半点失望之色，心里更堵了，没好气道:“你一点都不诚心。” 徐小禧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我是诚心的。” “也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但你老是凶我。” 张翼:“没凶。” 徐小禧:“凶了。” 刚才就特别凶。 张翼:“我说了没凶。” 徐小禧见他要急眼，连连附和:“好吧，你没凶，怪我太胆小了。” 张翼语塞，感觉自己吵架输了。 啧，这小鬼胆子不大，气人的本事倒是厉害。 徐小禧:“既然你没凶，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朋友了？” 张翼神色清冷，语调傲娇的轻哼了声，算是答应了。 徐小禧来地府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很是开心，伸手去握对方被捆绑着的手，晃了晃，打招呼道:“你好，朋友。” 张翼撇开脸，没接话。 徐小禧倒也习惯了他话少傲娇的性格，看到对方微微上扬唇角，也跟着呵呵傻笑起来。 这时，香火燃尽。 徐小禧把多余的木棍丢去角落，盘腿坐回空地上，说道:“既然是朋友了，那我陪你聊会天吧。” 张翼拧眉:“陪我？” 徐小禧立马转了话头:“不是，是你陪我聊会天，可以吗？” 这还差不多。 红衣鬼轻哼了声，算是同意了。 徐小禧单手托腮，开始思考聊什么话题:“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张翼。” 徐小禧:“张yi，是哪个yi？” 张翼突然沉默。 翼，是老头给他起的名字。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意思，用来表达老头对娘亲的喜欢。 可现在看来，他的名字似乎成了一个笑话。 但这件事却怪不得谁。 老头和他相继逝世，独留娘亲一个女子在世上，确实生活不易，重新找一个依靠，不算有错。 其实张翼刚逝世那几年，多次发现，老头丢下一大堆案件，偷跑去人间看望娘亲。 后来得知她再嫁，看到新夫君对她不错，便再也没去过，后来时间太长，也就慢慢遗忘掉了。 至于是真忘还是假忘，那就不得而知了。 “喂？” 徐小禧见他陷入沉思，诧异道:“你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吧。” 张翼收回思绪，隐去眸底的情绪，随便说了一个词语:“如虎添翼的翼。” “哦。” 徐小禧拍了拍胸口，长松口气:“幸好幸好，我还以为做鬼时间久了，连自己名字都会记不得呢。” 张翼:“……” 心里那点低落情绪被他这么一搅合，瞬间散了。 这小鬼是怎么做到这么单纯无知的？ 第28章 第 28 章 徐小禧自我介绍道:“我叫徐小禧, 清风徐来的徐，大小的小，福禧的禧, 幸福吉祥的寓意。” 张翼:“嗯。” 徐小禧特别注意了一下对方的神情, 确定没什么异样，才稍稍放心下来。 其实他说完名字, 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怎么说自己也是行刑者, 每天对他抽鞭子, 要是红衣鬼记恨上自己, 那就完了。 他之前是鬼差，肯定能通过名字查到自己。 不过徐小禧是真心交友，不想拿假名字糊弄鬼。 互相知道了名字, 也知道对方并不嫌自己话多。 徐小禧话痨的潜质立马就显现出来了，开始跟红衣鬼巴拉巴拉的讲他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 其中说的最多地自然是他去幽冥界里找小鬼投胎的事情。 “有一次，我按照地址找过去, 结果那只年轻小鬼正跟另一只鬼打架, 知道自己可以投胎, 你猜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徐小禧想到那日情形, 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也不指望张翼会回复自己, 笑完了继续道:“他问我脸上的伤会不会影响他下一世的容貌, 咯咯咯！” 徐小禧因为笑得太失控，最后都笑出了鹅叫。 张翼的情绪被他感染, 眉眼间也噙了一些浅淡笑意。 “我说我也不知道，让他去问还魂崖的官差, 话说你知道吗？” 张翼淡淡丢出两个字:“不会。” 徐小禧:“哦, 那就好, 我看那只小鬼长得挺帅的, 要是投胎毁容就不好了。” 张翼:“……” 徐小禧说的正起劲，并没有察觉红衣鬼情绪不对。 “还有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跟一只二十多岁的男鬼恋爱，我过去的时候，他们正腻歪着，知道阿姨要去投胎，那男鬼哭的稀里哗啦的，抱着阿姨的胳膊不让走，一路纠缠到了还魂崖，到地方一查，男鬼也到了投胎时间，然后两只鬼就牵着手一起去投胎了，你说他们下一世还会不会在一起呀。” 张翼语气微冷:“我又不是月老。” 徐小禧惋惜道:“好吧，那就祝福他们下一世能做夫妻吧。” 张翼突然问出一句:“男鬼长得帅吗？” 徐小禧仔细想了想，摇头:“不帅，长得挺一般的。” “还有一只鬼，跟我一样，刚满十八岁，癌症去世的，看着很可怜，瘦的只剩皮包骨了，一路上都在问我阳间什么样子，说他的大部分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诶，好怕几十年后，我也什么都记不得了。” 张翼忽视他的感叹，问:“长得如何？” “啊，长得还行，就是太瘦了。” 之后，徐小禧每说完一只小鬼，红衣鬼就会问一句:长得如何？ 问到最后，徐小禧忍不住提醒他:“他们都已经投胎了，长得好看不好看，你都没机会了。” 张翼噎住，朝他丢过去一个白眼，没有过多解释，后面不再问，也没再搭话。 最后徐小禧说累了，才站起身道:“好了，我要走了。” 他老爸的画像还没画完呢。 从牢狱里出来，徐小禧径直回了宿舍。 画到惊魂钟敲响，他才收起画纸，起身去往还魂崖。 之后的几天，生活依旧规律地毫无波澜。 不过徐小禧能明显到感觉与张翼成为朋友后，对方的情绪好了许多，虽然说话依旧很少，有时候还会凶他两句，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9002号牢房的朋克恶鬼，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每次徐小禧过去就能收到他恶狠狠的怒视，一鞭子抽过去就唔唔惨叫。 要说唯一不好的事情，那就是消失了一个多月的两个上司出现了。 这天，徐小禧行刑完，从牢狱回到宿舍，大老远就瞧见一个白影站在门口，等走近了才发现是一黑一白两个鬼差。 “徐小禧。” 钱明出声唤他。 徐小禧一看到他们，就立马就想起了自己的那五十个金元宝，心里不自觉地生出一股怨念。 但他也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否则钱要不回来，还开罪两个上司，得不偿失。 “诚哥，明哥。”徐小禧语气平淡的打招呼。 宋诚依旧是那副和善模样，笑着问:“小禧最近怎么样？” 徐小禧:“还行。” “那就好。”宋诚从袖袍里拿出两个牌子，说道:“这是新押送进牢狱的两只小鬼，7003牢房以及7004牢房的，每天行刑100鞭子，为期半年。” 徐小禧微蹙眉头，但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拒绝，只能顺手接过来。 宋诚见他乖巧的模样，很是满意，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打气道:“你好好做事，等明年我跟七爷提一提你，看能不能把你升为正式鬼差。” 又开始画大饼。 徐小禧佯装欣喜:“谢谢明哥。” 宋诚安排好事情，带着同伴钱明离开。 徐小禧脸上的笑容不见消失，垂眼看了看两个手牌，轻声叹气，将其装入袖袍中。 他现在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一个是打，两个是打，四个也是打，只希望这两个不是什么厉害的恶鬼。 第29章 第 29 章 翌日, 徐小禧提着鞭子照常来到牢狱, 他打算先去7003和7004两个牢房看看。 这两个牢房不像9002和9009，四面实墙。 它只有三面，临着走道的一侧是一根根胳膊粗细的阴铁制成的围栏，听说这阴铁是特制材料, 专门克制小鬼, 被关在里面的小鬼无法钻缝逃出。 透过围栏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绑在十字架上的小鬼，对方衣着一身粗布麻衣, 鬓发皆白，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估计有六七十岁的年纪, 与他外公、爷爷的年纪相当。 徐小禧蓦地怔住了。 竟然让对一个爷爷年纪的老鬼行刑？ 这……他怎么下得去手！ 看守鬼差杨勇起身巡视, 看他站在7003牢房门前, 走过来问:“这两个牢房的小鬼也是你负责？” 徐小禧唇线抿紧, 点了点头。 看守鬼差杨勇伸手:“任务的牌子拿给我瞧瞧。” 徐小禧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对方再次提醒:“喂，徐小禧，任务手牌。” 他才默不作声地从袖袍里拿出上司交给他的两个手牌递过去。 看守鬼差杨勇验查确定无误后, 问他:“你现在要进去吗？” 徐小禧摇头，指着最里面, 声音发干道:“我想先去9009号。” 看守鬼差杨勇闻言，意味不明的瞧了他一眼, 嘴角邪勾, 笑道:“行。” 徐小禧此时心情复杂, 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神情, 直至杨勇凑过来低声询问:“诶, 你和9009号牢房里面那位是什么关系呀？” 徐小禧对于他的突然凑近很抗拒，下意识后退两步，语气微冷:“朋友。” 杨勇也不在意他的过分举动，一脸暧昧笑意，继续询问:“哪种朋友？” 徐小禧不解:“朋友就是朋友，怎么还需要分类？” 难道是自己无知了？ 这看守鬼差和张翼怎么都会问一句哪种朋友？ 是普通朋友和好朋友的区别吗？ 想到这儿，徐小禧重新回答:“就是普通朋友的那种。” 他和张翼刚做朋友不久，相互不了解，应该还算不上好朋友。 杨勇听了，只是意味不明的嘿嘿笑了两声，眼看就要到9009号牢房门口，他没敢再继续询问。 在他看来，徐小禧解释普通朋友，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是为了在自己面前遮掩他和里面那位的不寻常关系。 “哗啦啦——” 牢房门被打开，徐小禧走进去:“张翼，我来了。” “嗯。” 牢房外，杨勇听到这声冷淡回应，忍不住啧了声，七爷八爷黑白无常、崔判官也来过不少次了，每次跟里面那位打招呼，可没见对方搭理过，给一只小鬼这么大面子，还说只是普通关系，谁信？ 牢房里，徐小禧从后腰抽出鞭子，看着面前的红衣鬼，突然泄气，随便往地上一坐，低声嘟囔一句:“张翼，我不想打了。” 张翼看向小鬼，等他后面的话。 徐小禧:“你说如果我不做鬼差了，除了被遣回枉死城，就没有其他退路了吗？” “为什么做小鬼这么难啊，明明我才是受害者，被坏人谋害，地府为什么要对受害者监管这么严格，杀人的凶手却还在逍遥法外？” 这两个多月，徐小禧积累的怨念太重，平时还能忍一忍，但现在一想到他要对一个老人动刑，瞬间就绷不住了。 而这样迫不得已地生活他还不知道要过多久，鼻子一酸，眼圈泛红。 张翼:“……” 这熟悉的场景。 上次发生还是在一个多月前。 “凶手不会逍遥法外，等他死了，受到的惩罚只会更重。” 徐小禧声音哽咽:“可是他如果一直不死呢。” 张翼:“没人可以长生不死。” 徐小禧小声嘟囔:“谋害我这个人说不定就可以，他既然能偷我的寿命，肯定也能偷别人的寿命，这样几十年、几十年地加起来，他不就可以一直不死了吗？” 张翼:“你见过活几百年不死的人吗？” “没见过。” 随后，徐小禧又紧跟一句:“可去世之前，我也没见过有人可以偷走别人的寿命啊。” 生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过着和其他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根本无法想象身边还有逆天改命这样的高人。 呸，那是可恶的凶手，才不是高人。 张翼:“阳间事，自然有阳间人去管，谋害你的凶手也是，就算他可以多活几年，几十年，但最终都会走到死路上，只要他死了，自然会有地府的鬼去管。” “你说的阳间人，是那些会术法的道士吗？” 张翼:“不止道士。” 徐小禧揉了揉鼻子，问:“那……那万一你说的阳间人斗不过那个凶手怎么办？” 他看电视里，那些术士之间会相互斗法。 谋害他的凶手都能悄无声息地偷走他的寿命，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张翼反问:“如果那些术士都斗不过，你又能拿他如何？” “……” 说的好有道理。 张翼继续道:“地府之所以对枉死鬼严格看管，就是为了不让你们意气用事，我问你，当得知自己是被害死后，有没有生出过找凶手报仇的想法？” “……” 怎么可能没有。 张翼:“你知道枉死城里有多少只小鬼吗？” 徐小禧摇头。 张翼:“六十亿兆。” 好……好多。 张翼:“每个冤死的小鬼心里多多少少都会存有怨气，你觉得自己死的冤，是受害者，想要去找凶手报仇，他们也一样。” 他接着又问:“如果地府不严格管制，允许你正常出入地府，你会怎么做？” 徐小禧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会先回家看看亲人，然后再想办法去找杀害自己的凶手。 张翼像是能看出他心中所想:“回去看亲人？” “他们会害怕你。” 徐小禧立即反驳:“不会的，家人都很爱我，头七回魂夜，爸妈做了一桌子饭菜，客厅摆满了我的东西，他们才不会害怕我。” 张翼道:“就算你爸妈不怕你，但你会害了他们。” “活人长时间与小鬼接触，身上阴盛阳衰，轻者霉运缠身，重者身患重病，不治身亡，期间还会因阳气太弱，时常撞鬼，你家人爱你，你就准备用这种方式报答他们？” 徐小禧听他说完，眼泪再次失控，豆大的泪珠簌簌滚落:“不想。” 张翼:“再说你去找凶手报仇，在阳间，鬼无形，碰不到活人，也摸不到阳间物，你怎么报仇？” 徐小禧被问的语塞。 张翼:“你要报仇的第一件事是变强，那要面临的问题是，你要怎么变强，鬼与活人接触，本就有违天理，你想做逆天而行的事情，只能走上歪路，找活人附身，吸食活人阳气，修炼邪术……” “但你有没想过，被附身、吸食阳气的活人，又何其无辜？” 徐小禧:“我不会做这些的。” 他从来都没想过去伤害无辜的活人。 张翼语气肯定:“你不会，但其他鬼会。” “人性复杂，鬼也一样，一些怨念重的鬼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其中受害的肯定不止凶手一人。” “如果地府放任不管，六十万兆个枉死的小鬼，只要其中一半的鬼有这种心思，那阴阳两界的秩序就会彻底大乱。” 徐小禧沉默了。 他双腿弯曲，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下巴抵在手臂上，盯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翼看他，继续说道:“一些有能耐的鬼，修炼邪术，修成了，变成为祸一方的厉鬼，修不成直接魂飞魄散，不管是哪种结果，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更多的是像你这种，空有一腔怨气，实力不足，去了阳间，估计连凶手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阳间的道士驱除，运气好一些，道士把你送回阴间来，运气差一些，直接把你封进罐子里，修炼成小鬼供他人使唤，到时候别说行动自由，让你一点鬼权都没有，哭都不准哭。” 徐小禧:“……” 啧，说事就说事，吓唬他做什么。 张翼:“与其让你们一个个乱来，不如严格管控，陷害你们的凶手跑不掉，等他们百年之后，地府有得是刑罚等着他们。” 徐小禧努嘴，小声辩解:“我没想出地府，就是不想做鬼差了。” 张翼不在意道:“那就不做，你这性子原本也不适合做鬼差。” 徐小禧:“可是我能不回枉死城吗？” 张翼:“不能。” “呜呜呜——” 徐小禧难过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说半天，他还是没得选择。 “……” 张翼皱眉想看他，嫌弃道:“有事说事，哭有什么用。” 徐小禧伤心地抽泣着:“说了也没用，哭一哭至少心里能舒服一点儿。” 张翼无语，视线转向一边，不想再搭理面前这个爱哭包。 只是对方小声哭哭唧唧的听得他实在烦躁，最后不耐烦道:“出去哭。” 徐小禧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向红衣鬼，问:“我去角落哭行不行？” 上次他坐在牢房门口哭，外面那个看守鬼差探头偷看他了好几次，有点丢脸。 张翼:“……” 徐小禧见他不说话，起身挪到一旁的角落里，面对墙壁蹲着，垂着脑袋无声落泪。 张翼看着那团瘦小身影，十分嫌弃。 啧，来地府这么久，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哭都哭的这么憋屈，搞得他一个看客都心情烦躁。 “别哭了。” 他毫无预兆的出声，把正难过的小鬼吓得浑身一哆嗦。 “……” 张翼将声音压低，冷冷丢出两个字:“说事。” 第30章 第 30 章 徐小禧转过头, 望向红衣鬼, 小声道:“昨天我上司给我安排了一个新差事。” 张翼眉头微挑，等他后面的话。 “今天我过来一看，竟然是让我对一个老者动刑。” 徐小禧说着，眼泪又忍不住顺着眼角流下来。 张翼没接话, 又等了片刻, 见小鬼没了下文，无语道:“没了？” 徐小禧瘪着嘴点头:“嗯。” 张翼:“……” 就让他打个老头, 至于哭成这样？ “你照做不就行了？” 徐小禧:“呜呜呜我下不去手。” “……” 徐小禧抽泣着说:“他跟我爷爷差不多大的年纪。” 张翼气笑了:“又不是抽你爷爷，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呜呜呜——” “……闭嘴！” 徐小禧蓦地止声, 眼巴巴地望着红衣鬼, 不敢出声。 两只鬼离得远, 他看不清对方面容, 但张翼感官敏锐, 却能看清小鬼泪眼汪汪，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他眸底发沉，移开视线，冷声训斥:“不管对方是稚童, 还是老耆，只要犯了罪送入牢狱, 都不能心慈手软，这是你的工作。” 徐小禧蹲在地上, 双手环抱住膝盖, 被对方严肃教训的不敢出声。 张翼语气不耐:“说话。” 徐小禧:“我做不到。” “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如果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我一定不会做鬼差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不合适。 张翼被他没出息的样子弄得没脾气, 干脆撇开脸不再搭理他。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 双方都没再出声, 牢房里恢复寂静，气氛也变得有些诡异。 直至一盏茶后，缩在角落里的徐小禧突然出声:“张翼。” “说。” “你喜欢鬼差这份工作吗？” “你刚开始做鬼差的时候，怕不怕？” “？” 张翼疑惑:“谁跟你说我是鬼差？” 徐小禧一怔，反问道:“你不是鬼差吗？” “上次你说让我上司去帮你做事，我以为你们之前是同事。” 要不是认识，依照他两个上司那种性格，没一点儿好处的事情，怎么肯帮忙？ “……” 虽然被误会，但张翼也懒得解释，随口丢出两个字:“不怕。” “哦。”徐小禧总结道:“那你很适合做鬼差，不像我，一点出息都没有。” 张翼没好气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改？” 徐小禧:“我有在努力改。” 但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 让他的性格瞬间转变，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徐小禧:“张翼。” 张翼:“……说。” 徐小禧问:“你刚开始做鬼差的时候，有被上司或者同伴欺负过吗？” 张翼瞬间抓住他话里的重点，蹙眉询问:“你被上司欺负了？” 徐小禧坐在地上，下巴抵在手臂上:“嗯……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欺负，就是感觉他们总丢给我一些不好的差事。” “你是我接到的第一个差事，刚开始你很凶，随便丢过来一个眼神都很恐怖，感觉随时要杀了我。” “9002号牢房的是他们交给我的第二个差事，那个鬼似乎身份也不简单，还扬言等出狱了，一定让我魂飞魄散。” “再有这个7003号牢房的老者，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我能感觉也不是一个普通小鬼。” 至于7004号牢房的，他还没去看。 徐小禧:“他们也从没教过我怎么应对这些事情，当初走道上那些恶鬼一个个对我伸手吼叫，我问上司应该怎么办，他只说让我凶一点，至于怎么做才算凶，他一句没说。” “还是当时你说，哭没用，要用鞭子抽回去，我一鞭子一鞭子抽了大半个月，那些小鬼才消停，有几次因为挥鞭子的力道不对，还打我自己身上了，特别痛。” 可就算痛又能怎么样，身边没有亲人、朋友可以安慰，他只能咬着牙默默忍回去。 “我之前一直说你很好，是真心觉得你好，来地府这么久，只有你教过我遇到事情应该怎么办。” “我刚刚看到对方是位老者，心里瞬间就慌了，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来找你，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你也不一定能解决……” 正听着小鬼夸赞自己的张翼，被最后这句弄得很是不满。 “谁说我不能解决？” “但，我还是想跟你……啊？”徐小禧被问的一愣，转而惊喜道:“你是说你能解决！” “……” 张翼很是不满:“啧，你在套路我。” 徐小禧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翼轻哼一声，冷声道:“死心吧，我不会帮忙的。” 帮了这次还有下次，牢狱里每天都会送来各种犯了罪的小鬼，这次是老翁，下次是老妪，押来几十上百个，那自己岂不是要累死。 再说自己不可能一直帮他，小鬼总要自己面对。 徐小禧听到这句话，有些失落:“哦。” “没关系。” 他本来也没想让对方帮忙解决。 张翼自己都是一个犯了罪的鬼差，哪来那么大权利帮自己。 再说，自己也要成长。 他要在地府待几十上百年，只要一直做鬼差，总会遇到类似的事情。 道理，徐小禧都懂。 可一想到对方那沧桑的面容，斑白的银发，他怎么都下不去手。 张翼将小鬼的失落看在眼里，沉默许久，丢出一句:“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吗？” 徐小禧:“谁。” 张翼:“那老头。” 徐小禧摇头:“不知道，我上司没说。” 张翼:“去问。” 知道对方犯了什么错，或者行刑的时候就没这么大的罪恶感了。 徐小禧有些迟疑:“可是上司不会告诉我。” “之前我问过他们，你犯了什么罪，其中一个上司把我大骂了一顿，让我别操心，只管好好行刑。” 张翼:“知罪行罚是你的权利。” 徐小禧:“真的吗？” 他立即撑地起身，喜滋滋道:“那我去问问！” 看着牢房门关上，红衣鬼嘴角微微上扬。 这小鬼，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简直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儿。 这句话在脑海刚刚浮出，张翼蓦地反应过来，瞬间把唇角压了下去。 真是在牢房里待久了，竟然对一个哭包鬼生出仁慈。 下次他再敢在自己面前哭哭唧唧的，一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 牢房外，徐小禧又一次借了看守鬼差的手机给上司打电话。 当他问出7003和7004牢房里的小鬼犯了什么罪时，上司的语气明显不悦，直到徐小禧强撑着气势把红衣鬼说的那句话给搬出来。 “可知罪行罚是我的权利。” 对方听完，明显一愣，随后嗤笑出声:“这话谁教你的？” 徐小禧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他不想出卖张翼。 电话那端的宋诚问:“是9009号牢房里的那位教你的？” 徐小禧立即否认:“不是。”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他们两个以鬼差之便与阳间的邪=教勾结，肆意贩卖活人寿命，目前还没有找到确切证据，你对他们行刑时不需要收着力道，若他们主动招了，你就打电话给我，若没招你就每日按例行刑，等上头收集完证据，自会对他们做出严惩。” “贩卖活人寿命！” 徐小禧直接惊呼出声。 “嗯，还有其他事吗？” 徐小禧:“没了。” 宋诚:“那我挂了。” “好。” 徐小禧正准备挂电话，又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句:“诶，徐小禧。” 他把电话又重新放回耳边:“嗯？” 宋诚:“……以后有什么不懂得事可以打电话找我。” “？？？” 徐小禧不太理解，上司这是在跟自己示好？ 为什么？ 虽然心里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他还是应了句:“好。” 电话挂断，徐小禧把手机还给看守鬼差，道了句谢，毅然决然的抽出别在后腰的鞭子，朝7003牢房走去。 贩卖活人寿命的坏老头，丫的，去他的尊老爱幼！ 片刻后，整个牢狱里传来一道沧桑且沙哑的惨叫求饶声。 9009号牢狱里，张翼听到扯着嗓子的嚎叫声，眉眼间噙起一丝笑意，但很快消散不见。 徐小禧就是莫名其妙被人偷了寿命才会去世的，这老头贩卖寿命的罪行，正正好好戳在了他的痛点上。 行刑时，他满腔怒火，挥鞭也是下了全力，一百鞭子抽完，老头的鬼体都浅了几分。 直到徐小禧对第二只鬼抽完鞭子，隐约瞧见对方的魂魄微微晃动，怒气才消散，生出后怕之意，自己好像下手太重了…… 但想到对方犯下的罪行，徐小禧实在说不出关切的话，最后干脆装作看不到，转身走出牢狱。 7003、7004两个牢房打完，徐小禧又让看守鬼差打开了9002号牢房的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两只鬼叫的太惨，徐小禧一进去，朋克恶鬼就一脸惊恐，脑袋不停往后缩，一副拼命往后躲的架势。 徐小禧出声安抚:“放心，我对你不会下那么重的手。” 说着，扬起鞭子挥了上去。 “唔——！” 他的力道不重，但朋克恶鬼还是一如往常地发出惨嚎。 其实朋克恶鬼的刑罚最轻，鞭子数量也是最少的，但叫的却是最惨的，这段时间听下来，徐小禧都逐渐适应了。 五十鞭子抽完，徐小禧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看向朋克恶鬼，照常询问一句:“你还好吧？” 回应他的是一串唔唔唔地咒骂。 声音高亢有力，看来没什么大问题。 徐小禧转身走出牢房，叫来看守鬼差过来锁门，顺便让他把9009号牢房门打开。 第31章 第 31 章 徐小禧一走进牢房, 就气哼哼道:“张翼, 那两个老头真是气死我啦，他们竟然联合阳间的邪=教做出贩卖活人阳寿的事情！” 张翼眉头微挑，语气轻嗤:“这会儿不觉得他跟你爷爷差不多年纪了？” “……” 徐小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谁能想到他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干出这么坏良心的事儿。” 张翼说道:“以后少哭哭啼啼的, 地府里虽很多事情阴暗, 但在赏罚上还算公道，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其他小鬼也一样, 被押进牢狱里行刑的，没几个是无辜之鬼。” 徐小禧虚心接受:“我记住了。” 之后, 张翼没再接话。 反倒是徐小禧想了一会儿, 突然反应过来:“张翼, 你是不是做鬼差很久了？” “感觉你对地府好了解啊, 而且每次说到地府有关的事情, 你的话就比平常多很多，感觉你应该也是一个很厉害的鬼差。” “你是因为犯了什么事才被关进来的啊？” 最后一句话似乎问到了对方雷点上，就听张翼语气不善道:“你怎么那么多话，打完就走, 少烦我。” 徐小禧:“……” 这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晴不定。 不过对于耐心不足的红衣鬼，徐小禧也不敢过多招惹, 抽出鞭子，打完200鞭子, 匆匆离开。 从牢狱出来, 直接回了宿舍, 继续忙自己的画作。 这几天, 他已经把爸妈的画像都画好了。 特别是老爸画像完工那天, 徐小禧看着画纸上熟悉的面容, 抱住画纸开始嚎啕大哭，画纸湿了，画像都晕了，现在都还皱巴巴的。 在画老妈的画像时，徐小禧更是控制不住情绪，一边画一边掉眼泪，有时候太难过，就停下笔，把脑袋埋进膝盖里放肆地哭一场，哭的舒坦了，再拿起笔继续画。 幸好那个时间点，宿舍没什么鬼，不然肯定把他当作神经病赶出去。 不过现在徐小禧要同时鞭打四只鬼，休息的时间自然少很多。 他只好给自己做一个小规划，每个月只能买两张纸，剩下的钱要存起来买手机。 如果有手机，他就不用担心两个上司找不到自己，也不需要一直守在宿舍里，腾出来多余的时间又可以继续赚钱。 时间继续流逝，徐小禧每天按部就班地做事情。 因为知道了7003、7004两个老头的罪行，他抽鞭子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平日里勾魂时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就跑去跟张翼分享。 对他们行刑完，回到宿舍，要么闭眼睡觉，要么写回忆日记。 这天，亦是如此。 听到惊魂钟敲响，徐小禧优哉游哉地赶到牢狱。 刚走到一半，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道低声抽泣，以及隐隐约约地求饶声:“求求你了，放过我吧，呜呜呜——” 徐小禧很是诧异，越往里走，那道哭声越清晰，其中还伴随着另一道熟悉的粗壮声音:“啧，我又没拿你怎么样，哭什么，小乖乖，跟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咱们交个朋友，以后在这地府，我罩着你。” 徐小禧听到这声音，瞬间皱起眉头，最后停在休息区旁，瞧见那个恶心的看守鬼差正把一只黑袍小鬼挤在墙角里面，说着猥琐的话。 这场面他莫名感觉到熟悉，当初自己第一次来牢狱里，这个看守鬼差也用过类似的话语对他骚扰，幸好张翼出手帮了自己。 没想到现在又有了新的受害者，徐小禧有些胆怯，他知道自己实力不行，要是闹起来，肯定打不过这个又高又壮的看守鬼差，况且自己若是出手，以后指定会为难自己。 可遇到这种事情，让他袖手旁观，或者假装没看到，徐小禧也实在做不到。 “求你了，鬼差大哥，别碰我。” 被堵在角落里的小鬼差哭着祈求，让徐小禧再也看不下去。 当初自己被为难，他非常清楚有多恐惧无助，里面那个小鬼差肯定和当时的自己一样慌乱无措。 徐小禧把手放在后腰的鞭柄上，紧紧握住，希望这样能给自己带来一点安全感。 “喂。” 他的声音太软太小，直接被看守鬼差调戏的声音遮盖过去。 徐小禧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声音加大:“喂！” 这一次，看守鬼差听到了，扭头望过来，面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见到过来的小鬼是徐小禧，面上又瞬间挂起笑容，熟稔地打招呼:“呦，你来了。” 他拿起四方桌上的一大串钥匙，问:“今天先开哪一间的牢房？” 徐小禧没接话，指着缩在角落里的小鬼，反问他:“你在干什么？” 看守鬼差杨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小鬼身上瞥了眼，笑道:“没干什么，就是来了一位新同事，我与他认识认识。” 徐小禧皱眉，偏头对那只小鬼道:“你过来。” 小鬼闻言，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即往他这边跑过来。 期间，看守鬼差还有些不舍，伸手去拦，但被小鬼迅速躲开了。 徐小禧刚满十八岁，正处于发育期，身高还没来得及往上窜，只有176cm，不算矮，但也不算高。 而这只小鬼却发育良好，比他高出小半个头，躲在徐小禧身后竟还有些遮不住。 看守鬼差看向徐小禧，有些不满:“徐小禧，你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 徐小禧心里发虚，面上不显，语气尽可能的强硬道:“你这样做不对。” 看守鬼差冷嗤:“我对不对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好好地去抽你的鞭子，少在这儿逞英雄，否则我……” 他突然想到9009号牢房里的那位，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只低声呵斥一句:“走开。” 徐小禧被他凶狠的表现吓得瑟缩了下，但身体却没有躲开。 看守鬼差气的咬牙切齿:“徐小禧，你非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徐小禧:“我不想跟你作对，只是请你放过他。” 看守鬼差态度强硬:“我要是不呢。” 徐小禧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没动，表明态度。 看守鬼差低声呵斥:“徐小禧！” “你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徐小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寸步不让。 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说不害怕是假的，藏在袖袍里的双手一直抖个不停，但他不想让开。 如果自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小鬼很可能会被对方给糟蹋了，他良心上过意不去。 徐小禧见对方也没有让步的意思，说到:“这里可是牢狱，你在上班期间做这种事情真不怕上头的领导知道吗？”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搬出阎王威胁对方。 上次他就是靠着阎王把对方给威胁住了，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有效果。 杨勇不满地眯起眼睛:“你威胁我？” 徐小禧纠正道:“是提醒。” 自己的好事被小鬼打断，杨勇这会儿只觉得胸腔里怒火中烧，但他还有理智，碍于9009号牢房里那位不知来头的大人物，他不敢轻易动徐小禧。 杨勇强压着怒火，下眼睑的肌肉微微抽动，嘴唇抿紧，双手握拳。 片刻后，他突然发笑:“徐小禧，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只是想跟他交个朋友，有必要把局面弄成这样吗？” 徐小禧偏头，望向躲在身后低声抽泣的小鬼，问他:“你想跟他做朋友吗？” 小鬼没有犹豫，立即摇头。 徐小禧转回头，看向看守鬼差，说道:“你看见了，他不想跟你做朋友。” “交朋友是相互的，你单方面强迫，做不成朋友的。” 杨勇:“我们能不能做朋友，不是你说了算。” “徐小禧，我实话跟你说，他和你一样，在这儿有差事，不可能只来这里一次，你也不可能每次都能遇上，懂吗？” 这段话的潜在意思也就是说徐小禧不可能一直跟着这只小鬼，就算这次他把小鬼带走，明天，后天，大后天，小鬼总要再来，他不可能每次都能出现救下对方。 徐小禧黑眸闪了闪，佯装强硬:“不懂。” “你——！”杨勇气笑:“行，那我们就走着瞧。” 他说完，提着钥匙，气哼哼离开，将7003、7004的牢房们打开。 徐小禧牵着小鬼跟在对方身后，进入牢狱，对两个老头各自行刑100鞭，抽完又去9002号牢房。 小鬼看起来和他一样，胆子不大，徐小禧行刑时，他就一声不吭的站在角落里。 徐小禧抽鞭子时，心情复杂，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怎么解决。 就像对方说的，自己不可能一直跟着小鬼，况且小鬼在牢狱里还有差事要做，看守鬼差想要为难他，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半个时辰后，9009号牢房门被打开。 徐小禧带着小鬼在看守鬼差不善的目光里走近牢房。 进入牢房后，徐小禧冲他指了指自己常蹲坐的东南角，说道:“你先去那里待会儿。” 张翼抬起眼皮，看向小鬼，突然嗤笑。 徐小禧听见，回头看他，疑惑着问红衣鬼:“你笑什么。” 张翼:“胆子不小，都敢替其他小鬼出头了。” 徐小禧被说的有点难为情，解释道:“是那个看守鬼差太过分。” “张翼，你有没有办法……” 红衣鬼冷声打断:“没有。” “……哦，好吧。” 徐小禧察觉到张翼的情绪不佳，没敢再继续多问，抽出鞭子，开始对他行刑。 200鞭子打完，徐小禧见对方垂着脑袋，疼的额角青筋直跳，关切地询问:“张翼，你要不要吃点香火？” 张翼语气冰冷:“出去。” 徐小禧:“……哦。” 他冲角落里的小鬼招招手，示意对方跟自己走。 牢房门打开，身后传来张翼冰冷的声音:“站住。” 徐小禧脚步顿住，回头看他，正好与对方幽深冰寒的黑眸对上:“下次再敢带其他小鬼来，你试试。” “……” 好……好大的一个威胁。 怎么试？ 会有什么后果，杀了他吗？ 徐小禧心底生出慌乱，嘴上应着:“哦，下次不会了。” 随后带着小鬼匆匆离开。 完全没注意到牢房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看守鬼差在偷听。 杨勇也被最后这一幕弄的有点愣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 9009号牢房里的那位大人物不是看上徐小禧了吗？ 怎么还会冲他发这么大火气？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其实里面那位大人物并没有看向徐小禧？ 他望向两只小鬼仓皇逃走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转瞬唇角露出一抹邪笑。 第32章 第 32 章 牢狱外, 徐小禧把小鬼带到远处的路边站定。 小鬼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 害怕道:“刚刚9009号牢狱里的那只鬼好凶啊。” 徐小禧倒有些习惯，笑道:“他就是性格差了点儿，其实还挺好的。” 小鬼眨巴着眼睛，点头道:“好吧,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要不是你，我可能就……”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笑着转开话题:“对了，我叫明陶陶, 你呢？” 徐小禧笑着回道:“我叫徐小禧。” 小鬼小声念叨一遍:“徐小禧, 好可爱的名字, 跟你的外形很搭配。” 徐小禧:“谢谢, 你也很可爱。” 明陶陶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脸颊上还生出一个小酒窝。 徐小禧没想到这小鬼这么没心没肺，都这种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忍不住提醒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明陶陶的笑容瞬间僵住，转而挂上苦恼之色:“我也不知道, 今天师父交给我的任务应该是完不成了。” 徐小禧:“什么任务？” 明陶陶:“对一个7008号牢房的小鬼行刑，每天100鞭子, 期限半年。” “前几天都是师父带我过来，今天他老人家有事, 就说让我自己过来, 其实我早就发现那个看守鬼差看我的眼神不对, 但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 竟然敢趁着今天对我动手动脚。” “诶, 都怪我自己实力太弱了, 几次反抗都没成功。” 徐小禧问:“那你以后怎么办？” “还有半年任务要做，他肯定还会为难你的。” 明陶陶想了想，说道:“应该没事，每次过来行刑都是我师父带着我一块过来，我师父是地府里的老鬼差了，前几次我看他对我的师父的态度挺热情恭敬，估计不敢当着我师父的面对我乱来。” “哼，等会我还要跟师父告状，让师父替我做主！” 徐小禧听完，苍白的小脸上露出羡慕之色:“真好。” 对方在地府里有个师父可以带领他，关键时刻还能保护他，不像自己…… 明陶陶察觉到面前的小鬼情绪突然低落，疑惑道:“你怎么了？” 徐小禧摇头:“没事。” 明陶陶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请你吃香吧？” “啊？” 明陶陶问:“你接下来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吗？” 徐小禧摇头:“没有了。” 明陶陶笑道:“那正好，走吧，我知道附近的鬼集市上有一家的香火特别好吃。” 不等徐小禧拒绝，对方就主动牵起他的手腕，朝东边方向快速飘去。 半路上，明陶陶主动跟他攀谈，这欢快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胆怯、慌乱。 反倒是徐小禧，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态度弄的有点手足无措，但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多几个朋友，所以并不排斥对方的亲近。 说起来也巧，明陶陶说的那个地摊儿，就是之前徐小禧过来买胶带，碰上的短袖、短裤、人字拖的老摊主。 他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见他们过来，态度不算太热络，但明陶陶一说有故事听，老头立刻来了精神，热情的拍着自己旁边的空位，招呼他们过去坐，还给徐小禧、明陶陶两个各自点了四根香火，说边吃边聊。 明陶陶也是个话多的小鬼，把刚刚的事情仔仔细细的给老头讲了一遍，还拉着徐小禧在旁边做补充。 三个话多的小鬼围在一块，话题自然是聊不完的。 到最后老头都没心思卖东西了，期间有其他小鬼过来询问货物价格，因打断了陶明明说话，老头很不高兴地摆手，直接说不卖，然后催促陶明明继续往下讲。 看得徐小禧直想惊呼:老大爷真是一个大财主！ 不过他在旁边听着，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种小鬼围在一起闲聊谈天地场景，徐小禧还是第一次体验，感觉很好。 最后他们三个以明陶陶的师父打来电话为结尾，起身离开。 他们临分开前，明陶陶还特意问了他的宿舍号以及床位，说有时间来找他玩。 徐小禧跟他说了休息时间，自己不在宿舍，对方只说没事。 回到宿舍，徐小禧躺在床板上，回想这一天的经历，唇角扬起，但一想到看守鬼差，唇角的笑意很快散去。 明陶陶有师父护着，可自己要怎么办呢？ 今天浪费在牢狱以及鬼集市上的时间太长，他躺下没多久，招魂钟就响了。 他收起低落情绪，起身下床，去往还魂崖。 一夜奔波忙绿。 徐小禧把最后一笔钱塞入袖袍中，开始急冲冲地往北城门赶，通过北城门内的道路绕去往西城门。 刚刚惊魂钟敲响时，他正带着一只中年女鬼往还魂崖赶来。 他一路急匆匆的赶过去，没多久就到了牢狱前。 被大门口的守鬼将检查过手牌，进入牢狱里。 走道走点长，但没一会儿就到了休息区，徐小禧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看守鬼差，说道:“能帮忙打开7003、7004的牢房门吗？” 以往，看守鬼差闻言，早就提着钥匙起身，态度热情地与他打招呼，然后去开牢房门。 可今天，徐小禧说完，对方并没有动身，依旧坐在椅子里，态度冷淡，神情里带着一点不屑。 终究还是来了。 徐小禧已经料想到今天过来，对方肯定会为难自己，但他还没想出比较好处理方法。 对方不理，徐小禧就在原地站着，就这样两只鬼僵持了许久。 最终，看守鬼差杨勇先败下阵来。 他嗤笑一声，抬起手对徐小禧招了招:“徐小禧，你过来。” 徐小禧闻言，瞬间警惕，站在原地没动。 杨勇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重复道:“我让你过来坐。” 白袍小鬼依旧没动。 杨勇生气的站起身，气势汹汹的冲他走过来。 徐小禧瞬间生出戒备，强撑气势道:“你想干什么！” 杨勇轻哼，压低声音道:“还能干什么，你坏了我的好事，我自然要跟你好好聊聊。” 他说着就要去抓白袍小鬼的胳膊，徐小禧立即后退两步，躲开对方的手，怒道:“你不要碰我！” “哼，现在知道怕了，昨天那股子维护劲头去哪儿了？” 杨勇说着，再次伸手上来。 徐小禧下意识去抽鞭子，握着鞭柄，连连后退，见他不依不饶，咬紧牙关扬起鞭子用力挥过去。 然而，鞭子抽打的尖锐声音没有响起，鞭子另一端被看守鬼差紧紧握在掌心。 “！！！” 对方竟然硬生生接鞭子，徐小禧吃惊不已。 下一瞬，对方猛然用力，直接把白袍小鬼手中的鞭子夺了过去。 徐小禧手上一空，下意识想往外跑。 结果对方一个瞬移，挡在了他面前，背对出口，面露嚣张，低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逃到哪儿去！” 两边牢房里的恶鬼听到动静，一个个趴在栏杆边看戏，见此情形，欢呼着起哄。 杨勇这会儿胆子也越来越大起来，这会儿走道上的动静不小，9009号牢房里的那位大人物肯定听得到，要是徐小禧与他真有那种关系，对方一定会出手。 可过去这么久，里面一直没有动静，可见是自己之前想多了。 徐小禧见对方一步步逼近，彻底慌了神，他很确信，若是打起来，自己不可能是面前这只鬼差的对手。 他最先想到的是最里面9009号牢房里的张翼。 可红衣鬼被锁链捆绑着，牢房门也锁着，就算自己求助，对方也无能为力吧。 但徐小禧又想起之前那次，锁链从牢房上端的小窗口探出，缠住看守鬼差脖子，直接把对方吊起来的情形。 想到此儿，他一咬牙，往最里面冲过去，跑到9009号牢房前，用力拍打牢房门，语气焦急唤道:“张翼。” 看守鬼差没想到他会突然整这么一出，握着鞭子呆愣当场。 他背后全是牢狱里恶鬼的起哄嚎叫，但杨勇不敢轻易上前。 气氛再次僵持住。 他在赌，赌9009号牢房的大人物不会管徐小禧。 昨天对方冰冷的声音，威胁的话语还在他耳边回荡，他分明在大人物的语气里听出了杀意。 徐小禧他看出了看守鬼差在忌惮张翼，肯定当初那一次给他造成了巨大阴影。 他语气里带着祈求:“张翼。” 牢房里传出对方冰冷不耐烦的声音:“滚进来。” 杨勇浑身一震，大脑嗡地一下空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一分钟后。 “砰——” 锁链砸在牢房上，发出巨大声响，昭示着里面恶鬼的耐心不足。 杨勇猛然惊醒，快步上前，不顾徐小禧后退的动作，隔着门结巴着对里面的鬼，解释:“我……我和徐小禧昨……昨日闹了点别扭，我，我就……就想吓唬吓唬他，没……没真想动手打他。” 他刚才威胁徐小禧时，故意压低了声音，9009号牢房里的大人物不可能听清，况且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举动。 杨勇已经想好了，他只说自己与徐小禧发生争执，如果对方没有反应，那他哪天就趁着下班时间，把小鬼给办了。 如果9009号牢房的大人物出来维护，他就立马示弱道歉。 在地府里，两只小鬼发生争执打斗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对方官级很大，也总不能治他什么太严重的罪名。 牢房里寂静无声，杨勇颤微微的掏出钥匙，打开牢房门，随后快速后退几步，生怕像上次那样，里面突然甩出一根银白色锁链，差点要了他的鬼命。 徐小禧见他打开门，立即冲了进去，并迅速把牢房门合上。 牢房里，张翼神情冰冷地望着站在面前沉默不语的小鬼。 “现在知道怕了？” 徐小禧低着头，两只手绞在一起，不知所措。 “就你这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样子，还敢为其他小鬼强出头，真是不知死活。” 早在徐小禧说第一句话时，张翼就知道他来了。 听到徐小禧惊慌失措说不让对方碰他时，就猜到小鬼惹上了麻烦。 他一直没出手，就是想让小鬼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他这风一吹就倒小身板，还想逞强当英雄，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有了这次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白袍小鬼竟毫无征兆的凑过来，双手攥住他的衣袍，低垂着脑袋一副知错认错的模样。 张翼训斥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口。 他还想再呵斥几句，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干脆放弃。 算了，小东西胆小，骂狠了又要哭，哼哼唧唧地让他心烦。 再说了，小鬼吃不吃亏关自己什么事。 真是在这破牢房待久了，闲得都爱多管闲事了。‘ “松开。” 张翼没好气道。 徐小禧吓得立即松手，并且后退几步，与红衣鬼拉开距离。 他这次是真的怕了。 其实他刚刚是想上去抱住张翼的，但仅有的一点理智提醒他，对方不喜欢被其他小鬼触碰，所以徐小禧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拥抱换成了抓住他的衣袍。 好像只要与他有一点接触，就能安抚住心里的恐慌感。 张翼瞥见他发红的眼尾，冷声威胁道:“不准哭。” 徐小禧小声嗯了声，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张翼轻哼着嫌弃道:“没出息。” 徐小禧委屈道:“你能不能先别骂我。” “我这会儿真的很难过，你要是再骂，我就要忍不住哭了。” 话音未落，左边眼尾一滴眼泪突然滑落。 徐小禧赶忙用伸手抹去，嘴硬道:“我没哭，它是不小心落下去的” 张翼:“……” 草，这只小鬼！ 第33章 第 33 章 之后, 张翼没再训斥他。 徐小禧缩去了角落里, 他在牢房里待了很久，情绪逐渐平复，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还没做。 他下意识去摸后腰，结果摸了个空, 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的鞭子刚刚被看守鬼差夺走了。 “……” 他不想出去，更不想跟外面的看守鬼差有所接触。 张翼看出他的心思, 没有出声催促。 他倒要看看这只小鬼能胆小到什么程度？ 徐小禧抱着膝盖，犹豫片刻后, 还是咬牙起身。 没办法, 就算害怕也要出去, 不拿回鞭子, 不光今天的任务完不成, 以后的任务也不好交代。 除非他不做鬼差，否则就避不开这一关。 徐小禧站在牢房门边，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加油鼓气, 伸手拉开门，刚准备往外走, 就瞥见门外的台阶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根黑色皮鞭。 他的鞭子！ 徐小禧十分惊喜，环顾四周, 发现走道上空无一鬼, 看守鬼差不在, 估计是忌惮张翼, 所以偷偷把鞭子还回来了。 他这么想着, 弯腰捡起, 重新把牢房门关上。 休息区的拐角处，杨勇探出头半个头朝里面看了看，确定小鬼把鞭子拿进去时，未生枝节，稍微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生出一股失望之意。 啧，这小鬼到底攀没攀上9009号牢房里大人物啊？ 他原本都打算好了，要是攀上了，也就算了。 若是没攀上，等今晚下了班就强行办了他，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就他那胆小怯懦的样子，估计也闹不出多大风浪。 现在这架势瞧着，怎么像是没好上。 可是要是他们没好上，9009号牢房里的那位刚刚为什么要替他解围呢？ 徐小禧是行刑者，每天对他抽鞭子，里面那位心里就没有半点怨言？ 杨勇不信。 但现在的情况，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还有大半年时间，他等得起。 牢房里，徐小禧并不知道外面的看守鬼差对他还没死心，他默默地抽完200鞭子，帮红衣鬼点上香火。 其实徐小禧之前一直没问张翼，角落里那一捆香火是哪来的？ 后来得知他是鬼差，就猜想应该是与他关系较好的同事送来的。 现在那一大捆香火已经快没了，看着只剩下七八根的样子。 徐小禧就想着自己要不要想办法买些香火给他，算是这次他又帮了自己的谢礼。 不过这想法也只出现了一瞬，转而被他压了下去。 他去鬼集市时，注意过那些香火的价格，十分高昂，他根本买不起。 况且张翼挑食。 就算自己有钱，也不一定有本事能弄来他喜欢吃的这种香。 之前上司说好不容易才弄来了几根香，结果被张翼十分嫌弃。 后来牢房里就多了这么一大捆香，对方还特意点了四根让他尝尝。 啧，不得不说，确实比上司拿来的香火好吃太多。 东柠观。 徐小禧记得好像是这个名字。 不管了，先记着，等自己买了手机，腾出更多时间挣钱了，再说买香感谢他的事儿。 目前他看张翼的魂魄凝实，似乎没什么太大问题。 香火燃尽，徐小禧从红衣鬼的牢房里出来，他一边往走道外挪，一边纠结着要怎么开口让看守鬼差打开9002号的牢房门。 刚才闹成那样，他实在不想再跟看守鬼差搭话。 可工作又不得不让他们交流。 要不今天算了，稍微偷懒一天，两个上司应该不会知道。 以后他就趁着看守老大爷在的时候过来行刑，尽可能不跟对方接触。 徐小禧正这么想着，就听到休息区里传来钥匙叮叮当当相互碰撞的声音。 再然后，那个看守鬼差走出来，朝徐小禧冷冷地瞥了一眼，默默地过去打开9002号的牢房，从小鬼旁边飘过，去锁9009号牢房门。 就这么过去了？ 竟然没有为难自己！ 徐小禧心生诧异，转头朝对方的背影望了一眼，随后进入9002号牢房。 对朋克恶鬼行刑完，对方见他出来，又去把7003、7004两个牢房门打开。 徐小禧就这么莫名其妙，且顺利的完成了今日工作。 走出牢狱时，他都还有点发懵。 但很快他就想通了原因，看守鬼差和他一样，害怕张翼。 看来真的需要自身强大。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了，才能让其他小鬼畏惧自己。 比如张翼，就算他被绑了手脚又能怎样，看守鬼差还不是照样怕他怕的要死。 自己也一样，只需要对方丢轻飘飘地丢过来一个眼神，就立马怂了。 外婆说过，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才是硬道理。 这段时间，他运气好，遇到张翼，对方几次三番的帮他。 可是以后呢？ 再有大半年，张翼的刑罚结束，离开牢狱。 如果自己还是这样怯懦无用，那个看守鬼差肯定还会在欺负他。 徐小禧一想到对方不要脸地往自己身边凑，就生理性犯恶心。 可是要怎么强大自己呢？ 徐小禧一路往宿舍走，一路苦思冥想，最后决定在地府里找个武术师父，教自己一些防身招式。 不说能练的有多厉害，至少可以不被其他小鬼欺负。 不过，这也是一个花钱的项目。 回到宿舍，徐小禧盘腿坐在床板上，将自己的全部家当摆出来，开始进行拆分，想看看能不能拆出一份请武术私教的钱。 前段时间，他缩减了买纸张的钱，所以这几天挣的钱，他都没攒着没花，数了数有三十六金，去掉张翼的那一份，他只剩下十一金左右，再加上零零碎碎的银子和铜钱。 “啧，完全不够。” 徐小禧双手托腮，望着面前的金银犯愁。 “嘿，徐小禧！”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传来，将徐小禧吓了一跳。 然后一张笑盈盈的小脸歪着脑袋低头看过来。 “陶陶！”徐小禧惊喜:“你怎么来了？” 明陶陶笑嘻嘻道:“来找你玩呀。” “我刚刚已经来过两趟了，你都不在。” 徐小禧不好意思道:“我刚从牢狱里回来。” “哦。”明陶陶立即问:“对了，牢狱里那个傻逼鬼差为难你了吗？” 徐小禧点头，反问:“你呢？” “我还好，昨天我把事情跟师父说了，师父让我这几天先别去牢狱了，还说今天过去他会好好教训一下对方，让他不敢再对我动歪心思。” “你今天有没有吃亏啊？” “对不起呀，都怪我，要不是你帮我出头，也不会得罪他。” 徐小禧摆手道:“没事，我跟他原本就不对付，只是因为工作上需要打交道，平时会维持表面的和平罢了。” “说起来，我刚来牢狱时，他也想对我动手动脚来着，只是被9009号牢房里的那只鬼挡回去了，说起来今天也是他帮了我。” 明陶陶啧了声:“还真没想到，你天天对他抽鞭子，他非但没对你心怀怨恨，还后出手帮忙。” 徐小禧一边把面前的金元宝、银元宝装回钱袋里，一边应道:“是啊，他都帮了我好多次，真的很好。” 明陶陶:“那就行，对了，明天惊魂钟响了之后，你先不要急着走，等我过来找你，我们一起去牢狱。” 徐小禧不解:“你刚刚不是说这几天你师父不让你去牢狱吗？” 明陶陶:“我不放心，今天那个傻逼为难你，明天肯定也不会轻易放过你，明天我带着你跟我师父一起过去，我看他还敢不敢乱来。” 徐小禧听完，有些感动，但还是拒绝道:“不用了，我打算以后等招魂钟响了再过去。” 明陶陶皱眉:“凭什么，我们又没错，错的是他，为什么还要我们委曲求全的躲着他。” 明陶陶不满道:“你不用怕，我师父人很好，他要是知道你被欺负，肯定会护着你的。” 徐小禧认真想了想，应道:“也好，那我就先跟着你，麻烦你师父一段时间，等我学会一些防身术，就不用怕被他欺负了。” 明陶陶诧异:“你要学防身术？” 徐小禧:“嗯，我现在实力太弱了。” 手上的武器都能被对方轻易抢走，要是真打起来，肯定要吃大亏。 明陶陶:“也行，要不我们一起吧，我感觉自己的实力也太弱了，虽然平时没什么鬼差敢欺负我，但遇到牢狱里那样色胆包天的，也会吃亏。” 徐小禧面露难色:“可是我的钱不太够。” 明陶陶诧异:“你去世的时候，家人没给你烧供品吗？” 徐小禧:“应该烧了，但我是枉死鬼，暂时领不到。” 明陶陶更加诧异:“枉死鬼怎么做的鬼差？” 徐小禧:“阎王爷看我怨气不重，就补偿了一个实习鬼差的职位给我。” 明陶陶:“那你的运气真好！” 徐小禧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是嘛。” 他没觉得。 要是能不回枉死城，他宁愿不做鬼差。 明陶陶:“要不我借给你吧，我家人每年都会给我烧来很多祭品，还有我的一些粉丝，也会经常烧东西给我。” 徐小禧诧异:“粉丝？” 明陶陶说道:“是呀，我生前是个游戏主播，因为熬夜太狠就猝死了。” “诶，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仗着自己年轻挥霍身体资本。” “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只能希望下一世投胎，我能有所觉悟吧。” 他说着，从袖袍里掏出一个钱袋，把里面的几十个元宝倒在床板上，朝徐小禧推过来:“我身上暂时有这么多，你先拿着，等会我去供养阁再取一些过来。” 徐小禧瞧见立即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挣钱。” 明陶陶不在意道:“没关系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帮了我，而且你现在被那个傻逼为难，也是因为我，该愧疚的是我才对。” 徐小禧把他的那一堆金元宝推回去，再次拒绝:“真的不用了，昨天你已经请我吃香了。” 明陶陶:“吃香和这些不冲突。” 徐小禧有点他热情的态度吓到，无奈笑道:“真的不用了，其实我帮你时没想那么多，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昨天在牢狱里，他还真没看出来明陶陶是这么开朗的性格。 明陶陶察觉出徐小禧有点手足无措，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我可能过于热情了，主要是我真的很想感谢你，昨天我是真被那个傻逼给吓坏了。” 徐小禧:“没事。” 其实他今天也吓坏了。 “嗯嗯。”明陶陶说完，补充一句:“还有，我有点颜控。”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这地府里的鬼，要么长得恐怖，要么长得难看，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小鬼了。” 他说完，一拍脑门，说道:“哦，昨天那只红衣恶鬼长得也不错，就是太凶了，我刚一看他，他就瞪我，那眼神比刀子都锋利，我差点觉得自己要当场死那儿！” 所以他赶紧移开了目光，跟徐小禧在里面待了那么久，只记得对方那条流畅分明的下颌线。 徐小禧认可道:“他确实长得很好看。” 明陶陶认可的点点头，又想把那堆金元宝推过来，但徐小禧拒绝的态度强硬，他只要收了回去。 徐小禧看他神情失落，解释道:“我现在真的不用，等以后真的困难，一定会找你帮忙的，至于找武术私教的事情，没钱只是一方面，还有一个难题，是我根本不认识地府里的鬼将。” 明陶陶也露了苦恼神情，想了一会儿，突然神情舒展:“对了，我有一个认识的鬼将！” 徐小禧一愣:“你认识鬼将？” 明陶陶点头:“嗯，就是不太熟，之前我和师父去阳间勾魂，有个鬼魂死活不愿意来地府认罪，七爷就派了两个鬼将给我们，然后就轻而易举的把那只小鬼给带回来了。” “我见其中一个鬼将长得好看，就大着胆子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只是加上后没聊过。” 徐小禧:“……” 主动加人联系方式这事，他以为只有在阳间发生，没想到阴间也有。 明陶陶拿出手机，快速翻找了一圈，指着一个名字道:“呐，找到了。” “他生前是消、防、兵，因为一次任务意外去世，因为身上有不少功德，就被阎王爷封了鬼将，镇守在阴间，我感觉他打架挺厉害的。” 徐小禧没想到来到阴间，还能遇到人民公仆，心里倏然起敬，问道:“可是让他来当我们的私教，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明陶陶:“不啊，我们既然找了，自然是要找个厉害的，不然找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钱也花的，东西也没学到，那岂不是亏了。” 说的也是。 明陶陶:“我先问问，他不一定会答应呢。” 徐小禧点头应好。 明陶陶也不墨迹，拿着手机去一旁打电话询问去了。 徐小禧则想着招魂钟什么时候敲响，他着急去挣钱，雇佣人民公仆，酬劳自然不能给低了。 没一会儿，明陶陶满脸喜意的回来:“他答应了！” 徐小禧没想到这么顺利，有些愣不过来神。 明陶陶说道:“我跟他说了，有傻逼鬼差想占我们两个便宜，想跟他学点功夫防身，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还说要免费教学。” 呜呜呜，不亏是人民公仆！ 不过对方不要，徐小禧不能不给，所以他跟明陶陶说还是要给钱的。 明陶陶倒是无所谓，说他都行。 至于给多少，暂时待定，徐小禧先挣钱再说。 随后明陶陶又去回了电话，把时间约在了明日招魂钟之后，地点在东城门口。 - 9009号牢狱中，徐小禧走后，张翼一直盯着牢房门发怔。 走道上传来看守鬼差开锁的声音，看来小鬼没有被对方为难。 不过他对那个看守鬼差着实没什么好感，看来上一次自己给他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老头也真是无用，整日只顾着审案，却对手下的兵管治不严，弄得地府里乌烟瘴气，原本这些事情他还想等出去了再说。 但回想刚刚小鬼那副连牢房门都不敢出的样子，他忍不住嫌弃。 自己出狱还需要些时日，这小鬼本就胆儿小，他可不希望哪天出现牢狱里的小鬼被同事吓死的奇葩场面。 想到此儿，张翼被禁锢住的右手随处翻转，掐指念诀，一个米粒大小的光线突兀出现，发出一道细微白光又快速黯淡下去，从牢房门上的小窗飞出，转眼消失不见。 第34章 第 34 章 牢房里, 9009号牢房外。 两位身着常袍的老者与一位身着白袍, 头顶高帽，舌头外吐的官差，立在门口。 吐舌头的白袍官差是白无常。 至于那两位老者，其中一个身材魁梧, 长发束起, 满脸鬓发，看着庄重威严, 不似凡鬼。 只是他现在做的事情有点与他的气势不符，他正伸着头, 透过牢房门的小窗不停地往里偷偷张望。 在他旁边的老者, 一身藏蓝色长衫, 头戴浅灰色文生巾, 身形中等, 留着小鬓胡，须发皆白，五六十岁年纪的儒生模样。 他见自家主子做贼似的架势，忍不住想出声提醒:“爷, 您别——” 他刚一出声，就被对方抬手制止。 威严老者不满地冲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示意他不要说话。 随后又想伸头再看，就听见牢房里凭空响起一道“哗啦啦——”的清脆锁链的声音。 只在瞬间, 牢房门上端的小窗里闪出一道银白色光影, 直冲威严老者面门。 儒生老者与白无常瞧见, 睁大眼睛, 下意识想要去救主, 威严老者的反应也不算慢, 歪头躲闪，伸手去挡，而对方没有伤他之意，银色锁链都还没触碰到他，就迅速收回。 牢房里传出红衣鬼冷冰冰且不悦的声音:“想进来就进来，那么大块头躲躲藏藏的，跟见不得光的老鼠似的，瞧着心烦。” 威严老者闻言，脸色沉了下去，朝牢房门怒瞪过去，一甩袖子，朝身后一背，就要离去。 儒生老者瞧见，赶紧伸手去拦，压低声音劝道:“爷，您别生气，小公子这是跟您开玩笑呢。” 威严老者低哼一声，神色难看:“他竟敢咒骂我，老子真是给他惯上天了！” 儒生老者语带调侃道:“是呀，小公子这性子，也不知道是被谁给骄纵出来的。” 威严老者不满地丢过去一个白眼:“啧。” 儒生老者瞧见，也不胆怯，笑着低声劝解:“好了，爷，您也有快三个月没见过小公子了，咱们快些进去瞧瞧吧。” “小公子这次为了不让您为难，可在里面受了大罪，脾气差一点也情有可原。” 威严老者低哼一声，对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白无常抬了抬下巴，小声道:“你进去，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白无常得了指令，立即应好，转身招来不远处低头候着的看守鬼差过来开门。 看守鬼差杨勇早已经被面前的场面给吓愣了。 七爷白无常，崔判官，还有阎王爷突然齐聚在这里，来看望9009号牢狱里的那位。 崔判官又一口一个小公子的，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猜出里面那位的身份了。 杨勇此时又是懊悔不已，又是心惊胆战。 懊悔他在得知对方身份不凡时，胆小怕事，第一想法不是讨好巴结，而是躲着走。 心惊的是，自己曾两次得罪过对方，而且全都是因为徐小禧那只小鬼。 杨勇浑身发软，脚不沾地的来回摇晃，满脸惊慌，眼底全是惧色。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喂！” 白无常第一次招呼那看守的小鬼，对方没有反应。 他只能提高声音，又唤了第二次。 杨勇这才回过神，急忙忙地飘过来，点头哈腰地赔笑:“七爷，您叫我。” “好端端的发什么愣，快开牢门。” “好的好的。” 杨勇赶紧低头找钥匙。 上千把钥匙，若是平时他指定能快速找出来，可这会儿他实在太慌乱了，翻找钥匙的手都在不自主的发颤。 白无常瞧见，不满地皱起眉头，低声呵斥:“慌什么。” 杨勇:“没……没慌。” 白无常瞥他一眼，默不作声地从他手里接过那一大串钥匙，自己翻找出9009号牢房的钥匙，打开牢房门后，把那一大串钥匙还给看守鬼差，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离开。 杨勇的大脑已经宕机，看到上司让自己走，他竟然连行礼都忘了，直接忽视一旁的阎王爷以及崔判官，匆匆离开。 白无常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很快掩饰过去，推门进去。 牢房里，张翼抬眼，见只有白无常自己进来，也没多问。 白无常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客气道:“小公子，您找我来有何事？” 方才，张翼给白无常发了个招魂令。 白无常收到后，赶紧禀告了阎王爷，然后就出现了牢狱里齐聚阎王爷、崔判官、白无常三大巨头的场面。 张翼朝牢门方向瞥了一眼，问白无常:“你们分派鬼差职位后，多久进行一次规查？” 白无常被问得一愣:“规查？” 张翼看着他，虽然神情平淡，却让白无常在无形中感觉到了压力。 “回小公子，没有进行过规查，能任鬼差一职者，皆是身背功德者，品行上佳。” 张翼嗤笑:“品行上佳，你确定？” 白无常语塞，一时不敢接话。 地府里的鬼差大部分都是十殿阎罗指派，他哪敢说不好。 张翼:“阎王那老头糊涂，你们也跟着装傻，地府里的水都浑成什么样了，难道你们就看不见？” 白无常被训得垂下脑袋，不敢言语。 牢房外，阎王爷听到儿子骂自己老糊涂，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撸起袖子就要往里闯，被崔判官抱住腰拼命阻拦。 张翼就是故意说给外面的老头听的。 “只知道判小鬼生前事，可有注意过他们死后如何？” “地府里贪污行贿，恃强凌弱的事情泛滥成灾，你们就打算这么放任不管？” 白无常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面前的是小太子，门外还站着阎王爷和崔判官，这里哪有他拿主意的份儿。 门外，阎王爷挣脱的力度变小，扒着小窗冲里面，喊道:“你不是一向懒得管地府的事儿吗，现在对地府里的杂事操什么心！” 张翼:“只是提一提建议。” 阎王爷轻哼:“既然看不惯，那你就不能好好管一管，替我分忧，我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哪有那么多精力分出去！” 张翼回怼一句:“没精力管治地府，有时间谈情说爱？” 阎王爷:“……老子没谈，你少诬陷！” 张翼:“都爬你床上了，还觉得是诬陷？” 阎王爷:“你……哼！” 他自知理亏，做不出反驳，丢下一声冷哼，甩袖离开。 崔判官苦着脸，冲牢房里面说道:“小公子何必要惹怒阎王爷，这件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阎王爷孤身一人，如今想有个伴儿，也没什么错呀。” 张翼语气坚定:“其他鬼可以，唯独杨硕林不行。” 崔判官叹气，转身追了出去。 白无常一直没敢插话。 张翼撇了撇他的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突然问道:“谢必安，你做阴帅多久了？” 白无常:“回小公子，已经记不清了。” 张翼沉默片刻，淡淡道:“有时候太稳定，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懂得居安思危。” 白无常:“……” 张翼:“忠心是好事，但不能愚忠，老头坐在那个位置上太久，有时候容易迷了眼，你们需要起到警醒作用，而不是无脑奉承。” “是，小的谨记。”白无常思索须臾，试探问道:“小公子，小的能不能多问一句，地府整治，咱们应该从哪里下手？” 张翼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白无常:“……” 他不敢觉得。 今天太子爷找他过来，明显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很可能是对某些方面产生不满，自己要是没说到正点上，肯定又要挨训。 张翼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贪污行贿，以上欺下。” “我出去后，要看到成效。” 白无常连连称好。 张翼看不到他这副谨小慎微的狗腿子模样，嫌弃道:“谢必安，再过两年，你去投胎一世，祛一祛身上这股子奴才劲儿。” 明明同样的战战兢兢，白团子看起来还挺顺眼，怎么谢必安看起来就这么让他厌烦呢？ 谢必安苦笑应是。 张翼不理会他的不情愿，继续说道:“既然无从下手，可以先来个杀鸡儆猴，外面那个，你可以带回去好好查查。” 白无常询问:“小公子说的可是外面的那个看守鬼差？” 张翼反问:“外面除了他还能有谁？” 白无常:“……”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知道外面的那个小鬼是怎么得罪上太子爷了？ 张翼看他心思飞转，提醒道:“查他，不过想让你有一个切入点，不是让你明公暗私。” “你应该知道，老头最看不到冤案发生，我说的好好查，没有其他暗意，别妄加揣测，公事公办即可。” 白无常立即应是。 - 片刻后，白无常从牢狱里出来，杨勇听见牢房门响，赶忙跑过来，面上挂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条黑色锁链突然捆在了他的手腕上。 杨勇有些发懵:“七爷，您这是做什么？” 白无常语气冷淡道:“你跟我走一趟。” 杨勇以为是昨天的事情，焦急解释道:“七爷，我昨天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徐小禧，并没有真想动手打他，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吧！” 白无常蹙起眉头，盯着他疑惑道:“徐小禧是谁？” 杨勇被问得一愣:“您不是因为徐小禧的事情找我算账？” 白无常:“确实有账要找你算，但不是因为那个叫什么徐小禧的，而是另有其事。” 杨勇不太明白:“其他什么事？” 白无常语气不耐烦道:“跟我走就行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他说完，从对方手中抢过钥匙，一手提着，一手牵着往外走。 走到大门口后，白无常将钥匙丢给守门将，让他们暂时保管，自己则带着满脸恐慌的鬼差先行离开。 第35章 第 35 章 另一端, 鬼差宿舍里。 徐小禧和明陶陶并不知道牢狱那边发生的事情，他们商量好跟鬼将习武的事情后，就开始忙其他事情。 准确来说, 应该是徐小禧忙着画画, 明陶陶在旁边陪着。 一张床板两只小鬼挤在一起，这让徐小禧有些不太适应，不明白明陶陶是怎么做到这么自来熟的？ 明陶陶看他画画的手法熟练，而且成品惊艳，忍不住问道:“小禧, 你生前是学画画的吗？” 徐小禧手上动作不停, 应道:“嗯。” 明陶陶一脸崇拜:“好厉害！” 徐小禧无奈笑道:“这有什么厉害的？” 来了地府, 画画的技能完全没什么用处。 明陶陶:“就是很厉害呀，虽然我看不懂画里的深意, 但能看出来你对画里的人充满爱意，而且画的很传神，这画像里的女人是谁呀？” 徐小禧:“我妈妈。” 明陶陶能看出画纸之前被水浸湿过, 声音低沉下去:“小禧, 你是不是想家人了？” 徐小禧黑眸闪了闪，眼尾泛红:“嗯。” 很想很想。 明陶陶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们是人, 我们是鬼, 已经不能再见面了。” 徐小禧运笔的手一顿, 问明陶陶:“你呢，来地府多久了？” 明陶陶掰着手指默默算了算，说道:“有四五年了吧。” 徐小禧:“那应该也会会很想家里人吧？” 明陶陶摇头:“还好, 我去世的时候, 家里已经没人了。” “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我是跟奶奶一起长大的，后来我23岁的时候，奶奶也得癌症走了，没两年我也下来了。” 徐小禧听完，心都忍不住抽痛，无法想象明陶陶生前过的这么心酸。 要换做是他，肯定撑不下来吧。 明陶陶看到他眼里的心疼，笑道:“别这样看我，我奶奶对我挺好的，我虽然没有爸妈，但童年过的还算幸福，长大后也靠自己努力，不愁吃穿，倒是你，生前过的怎么样？” 徐小禧垂眸，很坚定的吐出三个字:“非常好。” 家庭和睦，亲人相爱，不愁吃穿，自己也还算争气，不管是学习还是画画都取得不错的成绩，虽然短命，但他前面十八年确实活的无忧无虑，一帆风顺。 明陶陶:“那就好。” 徐小禧:“所以我不想轻易忘掉他们，趁着自己还记得，尽量把他们全画下来，再写日记一样把生前的事情记录一一下来，等几十年后，就是我不记得了，至少看到这些，还能回想起来。” 明陶陶:“可是……” 可是记下来又能怎样，人鬼殊途，只会将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思念中。 徐小禧疑惑:“可是什么？” 明陶陶笑着转移话题:“可是地府里纸张挺贵的。” 徐小禧赞同道:“是呀，很贵。” 这两个多月他挣的钱，差不多都拿去买纸了，也才买了四五张纸，根本不够用。 再加上现在又有其他需要花销的地方，就显得钱更不够用了。 要是自己能拿到供奉就好了，家里人肯定给他烧了很多祭品，那他现在就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 徐小禧正胡思乱想之际，旁边响起一道震动声，是明陶陶的手机。 他拿出来查看，对徐小禧道:“是我师父，我去接一下哈。” 徐小禧点头，目送黑袍小鬼去旁边，收回视线，继续低头作画。 顷刻后，明陶陶一边喊一边朝他快速飘过来，语气里充满惊喜:“徐小禧！” 徐小禧抬头望过去，满脸疑惑道:“怎么了？” 明陶陶趴在床边，抱着床柱子，低头看向白袍小鬼，眼睛明亮:“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徐小禧内心一震，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明陶陶已经急不可耐的分享。 “刚刚我师父说，他去牢狱里行刑，从大门口的鬼将那里得知，昨天那个恶心的鬼差被七爷带走了！” 徐小禧没太理解:“这算好事？” 明陶陶赶忙补充道:“我师父说他是被拴着锁链带走的，七爷还遣派了新的鬼差去牢狱里顶替他的位置，肯定是他犯了什么事。” 徐小禧闻言，脸上也露出惊喜之色:“那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要是那个看守鬼差被革了职位，那以后自己就不用担心被他为难了。 明陶陶点头:“是呀是呀，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担心被他占便宜欺负了。” 随后他又想到一件事，问徐小禧:“那你说我们还用不用找那个鬼将学武了？” 徐小禧毫不犹豫道:“学啊。” “虽然我们学武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但现在也不能轻言放弃，不然下次再遇到他这样的，还是要吃亏的，让自己变强，总归没什么坏处。” 明陶陶想了想，用力点点头道:“你说的对。” 徐小禧正要重新趴回床上，继续画画，小腿肚被床边的明陶陶拍了拍:“小禧，快起来，我们去鬼集市。” 徐小禧不解地回头望向他，问:“去鬼集市做什么？” 明陶陶:“发生这么大一件喜事，自然是要庆祝啊，走，我请你吃香。” 徐小禧无奈苦笑:“不了吧，七爷只是把他带走了，还没说犯了什么罪呢，还是等消息确定下来了再说吧。” 明陶陶:“嗐，管他是不是真的，反正现在是个好消息，要是弄错了，我们也吃完香，过完嘴瘾了，要是没弄错，他确实倒了大霉，那到时候我们就再吃一顿庆祝！” “……” 徐小禧被说的有点动容，但思索片刻后，他还是拒绝道:“算了吧，上司不准我乱跑，之前他们几次过来找我，都扑空了，生了好大的气。” 还有另一个原因，是他不想乱花钱。 也不想让明陶陶请自己吃，香火昂贵，他虽然帮了对方，但对方已经请他吃过一次，也算还情了，哪有次次让人家请的。 “这样啊。” 明陶陶有些意兴阑珊:“那好吧。” 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徐小禧挨骂。 徐小禧又说:“不过你可以自己去吃。” 明陶陶凑过来道:“我不去，我要在这儿陪你。” “……” 徐小禧一时间还真适应不了他这自来熟的性子，明明昨天才认识，弄的好像认识很多年的好友一样。 不过身边有只小鬼陪着说话，徐小禧自然不会介意。 况且明陶陶经常跟着他师父去阳间勾魂，总能说一些新鲜有趣的事情。 时间转眼而逝，徐小禧正在纸张四角的空白处给老妈画q版小人，招魂钟响了。 他立即停笔起身，跪坐在床板上对有些发懵的明陶陶解释:“我要出去挣钱了！” 明陶陶疑惑:“怎么挣钱？” 徐小禧:“带小鬼投胎。” 明陶陶惊喜道:“我也要去！” 徐小禧为难道:“可能会有点累。” 明陶陶不在意道:“没事。” 徐小禧便没拒绝，把画纸收入挂在床边的袋子里，带着明陶陶去往还魂崖领牌子。 刚开始，去找前两只小鬼时，明陶陶还兴致盎然，一路与徐小禧以及小鬼聊的火热，可到了第三只小鬼时，就明显感觉他的兴致下降。 到了第四只，明陶陶忍了许久，直到站在还魂崖外目送小鬼飘远，他还是没忍住，吐槽道:“小禧，你这工作也太累了吧。” 徐小禧笑道:“是呀，来来回回跑，刚开始确实有点累，不过我现在已经适应了。” 这工作他都已经做了两个月，早已经驾轻就熟。 明陶陶撇嘴:“好心疼你。” 徐小禧摆手安慰道:“没事，只当给自己找个事情做，打发时间。” “今天你也跟我跑了这么久，累了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明陶陶有些犹豫。 刚开始是他吵着要跟过来，结果这才刚开始，他就打退缩鼓，好像不太好。 徐小禧看出他的不好意思，解释道:“其实我刚开始也有点不适应，没跑几趟就累了，你这属于正常现象，快回去吧。” 明陶陶见对方给他台阶下，也不扭捏，应道:“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 徐小禧:“嗯。” 明陶陶:“明天见。” 徐小禧想起来，提醒道:“明天我们西城门口或者牢狱大门见，我晚上不回宿舍，等惊魂钟响了，直接去往牢狱。” 明陶陶:“好，那就西城门口见。” 徐小禧目送黑袍小鬼飘远，直接转身赶往幽冥界。 虽然有明陶陶跟着，路上不寂寞，但为了迁就他，徐小禧不得不放慢速度，现在小鬼走了，他要趁着这个时间，赶紧去多挣点钱。 翌日，惊魂钟敲响。 徐小禧赶去西城门口时，一黑一白两只鬼差站在那里，黑袍年轻俊秀，是明陶陶，白袍苍老和蔼，是他师父。 徐小禧走近立马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怎么能让年长的老者等他呢！ 明陶陶不在意地摆手道:“没事，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呢就是我师父，你可以喊他孙伯。” “师父，这是徐小禧，就是前天晚上帮了我的英雄。” 孙伯点头致谢:“那晚真是谢谢小禧了。” 徐小禧有点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没没没，孙伯可别这么说，我也没做什么的。” 明陶陶看他局促不安的模样，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你真是太可爱了，走吧，咱们一起去牢狱。” 这还是第一次，徐小禧与其他小鬼结伴一起去往牢狱，有明陶陶在中间调和，气氛倒是十分的和谐。 半路上，明陶陶还特意央求孙伯，让他到了牢狱里，再仔细打听打听那只看守鬼差到底怎么回事，犯了什么罪？ 看得出孙伯也很宠溺这个小徒弟，明陶陶一撒娇，他就答应下来了。 到了牢狱大门口，检查牌子时，孙伯状似无意的问了看守鬼差杨勇的事情。 检查他们手牌的鬼将也不隐瞒，直接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罪行定了，贪污行贿，昨日下午被两个鬼差扒了官袍押回来，关在里面了。” 孙伯惊愕:“这么快？” 检查他们手牌的鬼将感叹:“是呀，说来奇怪，你说好端端地七爷怎么就盯上他了呢？” 孙伯:“确实有点突然。” 鬼将:“我瞧着七爷、八爷这次是认真了，今早我们队长训话回来，跟我们好一番嘱咐，让我们以后手脚放干净点儿，后面要开始查贪了，孙爷，您以后也要多注意呀。” 孙伯笑着应下，率先进入牢狱。 徐小禧与明陶陶听完，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议。 上头开始查贪污行贿了？ 怎么这么突然？ 第36章 第 36 章 他们进入牢狱后, 明陶陶立即凑过来，小声与徐小禧道:“小禧，你说咱俩不会是福星附体吧,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 偏偏是他倒霉。” 徐小禧苦笑:“你别乱说，咱们就是小鬼，哪来的福星附体。” 明陶陶:“那就是老天爷眷顾，看我们被欺负，替我们鸣不平。” “……” 徐小禧担心他越说越没边, 干脆不接他的话头。 很快, 他们到了休息区, 那里正坐着一位脸生的老者，身着黑色官袍, 手上拿着一大串钥匙把玩，应该是新来的看守鬼差。 老者长得慈眉善目，见他们进来也都是笑盈盈的, 让徐小禧心生好感。 “三位的手牌让老朽查验一下。” 孙伯、明陶陶、徐小禧都拿出自己的手牌给他检查, 然后报了自己要行刑的牢房号。 徐小禧依旧是从外往里，7003、7004、9002、9009这样排序。 进入9009号牢房时，徐小禧脸上的笑容已经按耐不住:“张翼, 我来啦。” 他说话的语调都在上扬, 可见心情极好。 张翼察觉到后, 朝他瞥过去一眼。 徐小禧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笑容，主动分享道:“张翼，昨天欺负我的那个鬼差被抓了, 你知道吗？” 张翼冷淡的轻哼了声, 表示知晓。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他为难了。”徐小禧感慨道:“七爷真是太英明神武了, 无形中帮了我好大的忙。” “什么？” 张翼不满地皱起眉头。 徐小禧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些不解，问:“怎么了吗？” 张翼气的拳头握紧，冲他丢了个冷眼，语气不善道:“打完滚，别在我面前碍眼。” 徐小禧:“……” 怎么好端端地又生气了？ 他这脾气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徐小禧也不敢招惹，只好依言抽出鞭子，朝他身上招呼过去。 张翼本就烦躁，再加上身上被一鞭子一鞭子抽的疼痛，心情就更加烦躁了。 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对名利这些一向不看重，怎么刚刚听到小鬼把这些归为白无常的功劳是，心情这么不爽呢。 哼，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亏自己还想着他受欺负，帮他解决麻烦，真是闲的。 在张翼胡思乱想之际，徐小禧将200鞭子轻飘飘地抽完，他收起鞭子，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不敢出声。 红衣鬼察觉后，抬起头望向他。不满道:“还不走？” 若是平时，徐小禧听到这话，肯定毫不犹豫的走了，但今天他没有挪动脚步，壮着胆子道:“张翼，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生气吗？” 张翼冷着脸，否认道:“没生气。” “……” 这话不可信度高达百分百。 徐小禧委屈道:“可是你好凶。” 张翼冷哼:“我就是这脾气，跟你英明神武的七爷比不了。” “……” 这话说的好莫名其妙。 徐小禧不解:“你为什么要跟七爷比？” 张翼被问的语塞。 徐小禧:“还有，什么叫我的七爷，我都没见过他。” 黑白无常这种大佬，哪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 张翼不依不饶:“没见过，你夸什么英明神武？” 徐小禧:“……” 因为对方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啊。 张翼看他一脸无辜的模样，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搞得他像是在无理取闹一样。 不就一个小功劳嘛，爱给谁给谁，他不稀罕。 徐小禧见他脸色阴沉，小声试探道:“张翼，你跟七爷之间是不是有过节啊？” 不然为什么他夸了七爷一句，张翼这么生气？ 张翼气笑了:“我跟他有过节，他也配？” “……” 好的，可以确定了，他们之间就是有过节。 徐小禧顺势附和道:“确实，他不配让你生气。” 张翼不满道:“再说一遍，我没生气。” 徐小禧:“……好的，我知道你没生气。” 他今天心情好，不介意多哄一哄傲娇的红衣鬼，但怕不小心说错话，又一次惹到对方，便主动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要跟你分享另一个好消息。” “我又交到了一个朋友，就是前天晚上的那只小鬼，他性格很好，对我也很好，不但请我吃香，还帮我找了个鬼将当老师。” 徐小禧把他要练武的事情跟对方大致说了一下，张翼听完没什么反应。 徐小禧也不在意，把自己的事情分享完，跟他打声招呼，离开牢狱。 孙伯的任务简单，早早做完离开，明陶陶倒是没走，坐在休息区里，与新来的看守老大爷聊天。 见徐小禧出来，明陶陶起身迎过来，看守老大爷则起身去锁牢房门。 明陶陶问:“怎么进去那么久？” 徐小禧同时问:“你怎么还没走？” 明陶陶:“等你呀，最近我师父清闲，我跟着也无事可做，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徐小禧:“回宿舍待着。” 明陶陶欣喜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徐小禧无奈应好。 可能是他不管生前，还是刚刚去世那段时间，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待着，现在这明陶陶这么粘着，不太适应。 他不擅长应付明陶陶这种性格，热情回应，徐小禧做不到，平淡处理，他又担心对方误会，以为自己不喜欢他，想想还真是有点难办。 可能是明陶陶也察觉出徐小禧的无措，跟他解释说在地府里太无聊，所以才想粘着他，还劝他说不要有太大压力，要是太无聊自己就会离开。 徐小禧这才放心，回到宿舍，拿出自己的画纸，继续作画，写日记。 明陶陶虽然一直在，但也很懂事，并不会时刻打扰他，最多是在徐小禧停笔休息时，与他说几句话。 时间虽慢，但一直在流逝。 阳间凌晨五点，招魂钟响起，徐小禧像往常那般，把画纸收起来，装进床边吊着的袋子里，起身对明陶陶一道:“我们去东城门口吧。” 昨天，明陶陶在电话里与对方约好了时间，地点。 这会儿，正赶上去阳间做事的鬼差回来，一个一个飘得飞快，鬼影重重。 徐小禧与明陶陶站在东城门口等着，时不时看向来来往往的鬼差们，猜想对方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小鬼正垂着脑袋低声闲聊，一双迷彩鞋映入眼帘。 第37章 第 37 章 “你们好。” 一道低沉浑厚, 慷锵有力的男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两只小鬼的交谈。 他们同时抬头望去，见对方是一个阳光帅气的青年。 “是你们要学防身术吗？” 徐小禧:“是。” 明陶陶:“对对对, 就是我们。”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明陶陶显得尤为突兀，吸引了鬼将的注视。 他又问:“有地方吗？” 明陶陶:“没有。” 鬼将想了想，说道:“那你们跟我来吧。” 他带着徐、明两只小鬼走出东城门，去往幽冥界。 从对方说话以及走路姿势，都能看出, 对方确确实实是一名军人, 让徐小禧从心里生出一股敬畏之感。 明陶陶在他旁边激动的晃动白袍小鬼的胳膊, 小声花痴:“是不是很帅！” 徐小禧:“……嗯。” 在他印象里，兵哥哥好像都挺帅的, 但他们靠的不是长相，而且实力，外表只是一个的加分项。 明陶陶感慨道:“啧, 之后的这段时间可以一直看到你和他, 我也能好好的洗一洗眼睛。” “……”徐小禧犹豫着问出心中疑惑:“你喜欢男生？” 明陶陶毫不避讳:“是呀。” 随后他又反问:“你不喜欢？” 徐小禧摇头。 明陶陶诧异:“怎么会，我明明到感觉你和我一样。” “你确定自己喜欢女生？” 徐小禧:“没……我也不太清楚。” 他没谈过恋爱，也没想谈过, 感情这方面似乎一直没开窍。 明陶陶:“那你有没有对哪个男生感兴趣？” 徐小禧:“好像……也没有。” 明陶陶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问:“你……不会是无性恋者吧？” 徐小禧:“……应该不会吧。” 明陶陶指向前面的鬼将, 问他:“你看到他，什么感觉？” 徐小禧:“挺帅的，很高很壮看起来很厉害。” 明陶陶:“想泡吗？” 徐小禧拨浪鼓似得摇头, 手也连连摆动:“不不不想。” 明陶陶:“那……牢狱里的那个小鬼呢？” “你不是说他救过你好几次吗？他也挺帅的, 你想泡吗？” 徐小禧这次没有立即否认, 认真回想张翼的模样，性格，最后叹气摇头:“不想。” 他和张翼根本不是一路鬼，虽然他傲娇起来，挺可爱的，但徐小禧很清楚，他受不了张翼的毒舌以及暴躁性格。 要是他不生气时，好像…… 徐小禧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赶紧用力摇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 明陶陶见他反应激烈，惋惜道:“小禧，你可能真是无性恋者。” 徐小禧:“……” 随便吧，反正都已经成小鬼了，恋不恋爱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明陶陶说:“不过你别放弃，说不定是正缘未到。” 鬼将在前面带路，明陶陶在后面一直巴拉巴拉的安慰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地方。 鬼将出声提醒:“到了。” 明陶陶声音顿住，看向空旷荒凉的四周，有些疑惑，看向鬼将，问他:“接下来呢，我们需要做什么？” 鬼将右手握住左手手腕，转动了几圈手掌，然后又换成另一边，对明陶陶旁边的白袍小鬼道:“你过来，攻击我。” 徐小禧:“……这样不太好吧。” 鬼将:“没什么不好。” 徐小禧犹豫着上前，看向鬼将突然冲上去，同时用力挥拳，眼看他就要到跟前，鬼将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徐小禧心慌，大脑快速转动，迟疑着自己要不要收着点力，毕竟对方是兵哥哥，万一打伤了…… 还没等徐小禧做出决定，他的手腕突然被对方抓住，不等他反应，对方迅速一个过肩摔，将白袍小鬼用力按在地上，痛的他发出一声惨叫。 “啊！” 鬼将松开他，朝后飘了一段距离，语调淡淡丢出两个字:“再来。” 徐小禧咬着牙，爬起来，再次朝他攻击过去。 结果依旧是失败。 几次下来，徐小禧被对方打的哪里都痛。 他不由苦笑，回想刚刚自己竟然还怕伤到对方，简直是不自量力。 对方可是身经百战的兵哥哥。 几次下来，鬼将又唤来明陶陶，对自己发出攻击，最后得出结论:“你们两个确实太弱了。” 徐小禧:“……” 明陶陶:“……” 好大一个嘲讽！ 鬼将没理会他们震惊的神情，继续说道:“生前应该运动都很少，挥出来的力道都是轻飘飘的。” “还有。” 鬼将指向徐小禧:“你身上阴气太轻，平时多吃点香火补一补，固一固魂，否则真与其他鬼打起来，你的魂魄容易散。” 徐小禧:“……好。” 明陶陶在旁边赶忙问:“我呢我呢？” 鬼将看向他，淡淡回了句:“你不用。” 明陶陶拍拍胸口道:“那就好。” 鬼将对两只小鬼说:“现在开始给你们制订训练计划。” 明陶陶趁着对方说话的功夫，凑在白袍小鬼旁边，小声道:“小禧，等训练结束了，我请你吃香去。” 徐小禧笑着拒绝:“不用。” 训练完他还要去赚钱，虽然鬼将说的魂飞魄散有点吓鬼，但短时间内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等他挣到钱，就给自己买一大捆香火，好好补一补。 之后鬼将带着他们开始一招一式的训练。 因为是小鬼，所以与生前训练方式不太一样，他们的速度更快，但同样也需要技巧和力道。 徐、明两只小鬼与鬼将对招时，像是麻袋一样，被对方丢来丢去，而且这还是对方在保护他们不受重伤的情况下。 半天下来，徐小禧感觉自己都快二次归西了，胳膊像是被扭断了一般。 第二天去牢狱时，他根本抬不起胳膊，看的张翼直皱眉头。 第38章 第 38 章 9009号牢狱里, 徐小禧瘫坐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地望向红衣鬼，犹豫许久, 决定道:“张翼，今天休息一天。” 从7003、7004、9002这么一路咬着牙抽过来, 到了张翼牢房的时候，他实在挥不动鞭子了。 张翼看小鬼动一动, 就龇牙咧嘴的样子，不由皱眉，但很快别开脸，没说什么。 徐小禧却主动与他攀谈:“唉张翼，我现在觉得你们会打架的鬼真的好厉害。” 张翼斜眼瞥他，听小鬼继续吐槽:“昨天教我们格斗的鬼将说，学会打架前，要先学会挨打, 然后他就各种姿势摔了我们半个晚上, 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快散架了。” 张翼斜眼瞥他，许久丢出一句:“真菜。” 徐小禧:“……我知道。” 昨天那个鬼将也是这么评价他们的。 再说, 他也有自知之明。 可能是浑身痛的厉害，徐小禧没什么说话欲望，但也不想立马起身回宿舍, 便坐在地上发呆。 可能是红衣鬼看他这模样太可怜, 也没有驱赶他离开。 这么一坐，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牢狱里两只鬼, 一站一坐相互对立, 徐小禧突然开口询问:“张翼, 你有喜欢过人或者鬼吗？” 张翼蹙眉:“问这个做什么。” 徐小禧:“好奇。” 他刚刚发呆时, 突然想到昨天与明陶陶闲聊时的话题，就顺嘴问了红衣鬼。 张翼冷冷丢出几个字:“不准好奇。” “哦。” 徐小禧顿了一会儿，换了种问法:“那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 都是些什么鬼问题。 他哪会知道？ 徐小禧见他沉默不语，猜测道:“你不会也没谈过恋爱吧？” 他说完，又仔细想了想:“不对，你生前应该没有谈恋爱这种说法，你们那朝代都是直接谈婚论嫁，早早生子，十几岁就已经儿女绕膝了。” “……” 张翼无语:“谁跟你说的？” 徐小禧:“史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张翼:“史书上说的一定就对？” 徐小禧应道:“应该挺对的，毕竟都是经过严谨考察过的。” 张翼嗤笑:“你谈过？” 徐小禧:“没有。” 张翼:“你们上学时不都流行早恋吗，为何你没有？” 徐小禧被问住了。 过了会儿，他才解释道:“我当时忙着学习，没时间恋爱……” 说到一半儿，他突然卡壳:“好吧，是我想的太片面了，史书上说的是大多数，可能你和我一样是少数中的一员。” “……”张翼嫌弃道:“真是无聊的话题。” 徐小禧不赞同道:“闲聊而已，当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总不能跟你聊飞机怎么上天，船只怎么下海吧？” 他都已经成小鬼了，聊那些话题，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啊。 徐小禧继续说:“我和明陶陶凑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聊这些，他跟我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时刻想见他，也会在意对方的一言一行，总会帮助对方……” 他说的时候，没发觉红衣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蹦出来一句:“胡扯！” 徐小禧被张翼吓了一跳，愣愣地望向他，不懂对方怎么又生气了？ 张翼冷哼:“我帮你是看你太蠢，没有其他意思，你少胡思乱想！” 徐小禧:“……” 自己本来也没说他啊。 张翼看他不说话，丢过来一个白眼，驱赶道:“你没事就走，别在我面前晃，瞧着心烦。” 徐小禧瘪嘴，小声嘟囔:“你怎么一不高兴就说我烦。” 张翼撇开脸，假装没听到。 直到小鬼走出去，关上牢房门，他的视线重新转回来，不自觉地朝牢房门的方向瞥了眼，回想刚刚小鬼的话，不自觉皱起眉头。 刚开始他只当是被困在牢狱里太无聊，靠小鬼打发时间，解解闷。 可现在回想一下，自己对小鬼确实太过关注。 虽然不想承认，但最近他每次听到走道上传来小鬼的声音，心情都还不错，一点不像准备受刑的样子。 小鬼与他说话，他嘴上不应，耳朵却认真听着，尽管对方说的都是一些无用话题。 “地府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小鬼可怜。” 张翼垂眼，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一句。 之后，牢房里重新恢复寂静。 牢房外，休息区，明陶陶依旧坐在椅子边等他，不过比起昨天，他今天整个鬼都显得很没有精神，软兮兮地趴在桌子上，见徐小禧出来，哀嚎着问他:“小禧，今天你还要练吗，要不我们放弃吧？” 徐小禧动了动胳膊，呲着牙，猛抽凉气:“练。” 都已经跟那个鬼将约好了。 而且他能感觉到对方真的很厉害，虽然练的时候很吃苦，但要是练会了，应该没几个鬼能再欺负他。 明陶陶有气无力的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夸赞道:“你可真是厉害。” 旁边的看守老大爷也附和道:“小伙子确实不错，看着文文弱弱的，还挺有毅力。” 他说完，又拍了拍明陶陶，劝道:“你应该多跟他学学。” 明陶陶不满道:“我怎么了？” “我感觉自己也挺厉害的呀。” 昨天他和徐小禧一样，被那个鬼差摔打了半个晚上呢。 这种感觉徐小禧简直不要太熟悉，他赶忙夸道:“对呀，陶陶挺厉害的。” 看守老大爷也是个实诚性子，像是没看出徐小禧的惊慌，补充一句:“他呀，性子太飘，定性不高，跟你比差着一大截。” “……” 大爷，我谢谢你。 他刚交到一个朋友，求你别再夸了！ 徐小禧怕看守老大爷再煽风点火，赶紧劝他去锁9009号的牢房门，趁机拉着明陶陶离开。 果然，走出牢狱，明陶陶显而易见的不开心。 徐小禧急得手足无措，跟他解释:“陶陶，你别听看守大爷乱说，我感觉你挺厉害的，昨晚你学的明显比我快。” 明陶陶努着嘴，轻哼:“那老头偏心！” 看来真是气到了，连老大爷都不叫了。 之后，徐小禧又哄了几句，明陶陶的情绪总算好转一些，但心里多少还是对老大爷的话在意了，凌晨招魂钟后，他们过去跟鬼将练习，明显能感觉他认真了许多。 第二天，依旧被摔打了半天。 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第五天，徐小禧被打的彻底起不来了。 他手脚无力地瘫在床板上，忍受着浑身阵痛，盯着头顶黑漆漆的床板发呆。 徐小禧在想，他应该怎样才能联系到上司请假。 那个看守鬼差被抓了，新上任的看守鬼差大爷不一定有两个上司的电话，要不然他一直躺在床板上偷偷罢工，等两个上司主动找上门来？ 好像是个办法，不过挨骂一顿应该也逃不了。 算了，骂就骂吧。 他实在起不来。 - 牢狱里，张翼望向牢房门，皱起眉头。 距离惊魂钟敲响，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按理说徐小禧那只小鬼应该早就过来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 回想这几天，小鬼过来行刑，每次都疼的龇牙咧嘴的模样，应该是被教练打废了吧？ 张翼从小习武，知道练武有多苦，回想徐小禧那瘦弱模样，心底不由得多了几分复杂情绪。 这小鬼，竟让他有点琢磨不透了。 之前胆小怕事，遇到一点小事就哼哼唧唧，哭个没完没了。 可现在整个小鬼都快被打散架了，却没听他在自己面前抱怨过一句。 不光练武，还有赚钱。 他知道去幽冥里找小鬼没什么难度，但不停地来来回回跑还是挺累的。 大致算算时间，小鬼都已经坚持两个月了，期间从没跟他喊过累。 隔不久，就会提着一盏灯跑来与他分账。 每次数钱，小鬼都笑的很开心，一副财迷样儿。 “啧。” 又娇气，又坚韧。 真是一只性格矛盾的小鬼。 - 另一端，徐小禧睡着了。 许是太累，这一觉他睡的天昏地暗，直到被一道熟悉尖利的声音叫醒:“徐小禧。” 听到上司钱明的声音，徐小禧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睁开眼。 不是做梦，小鬼闭眼睡觉与长眠没区别，所以真是上司叫他。 徐小禧盯着上面的天花板看了两三秒，坐起身，看向站在他床尾的一黑一白两个上司。 “诚哥，明哥。” 钱明没好气道:“徐小禧，你行啊，这才上值多久，都敢背着我们偷懒了！” 果然挨训了。 徐小禧赶忙解释:“明哥，不是我想偷懒，实在是身体不舒服，我想找你们请假的，但没有你们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找你们，只好等你们来找我。” 钱明不太高兴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在怪我们了？” “我们不是早就让你买手机，你买的呢？” 徐小禧:“……钱还没凑够。” 钱明:“整天跟我们喊着要出去挣钱，却连一个手机都买不到，在这儿诓我们呢。” “没有。” 徐小禧感觉很是无奈，明明是他们不让自己胡乱跑，现在又嫌弃自己赚钱少，真是什么话都让他们说了。 不讲道理。 宋诚适时出声，阻拦还要训斥的钱明，对徐小禧说:“小禧，这件事确实是你不对，就算找不到我们，也不能私自停刑，要是让上头知道了，肯定要怪你办事不力，扣工资是小，停职可就事大了。” “下次你要是联系不到我们，就去勾魂司，找那里值班的鬼差请假，他们会帮你安排其他小鬼，接替几天工作。” 徐小禧乖巧应下:“好。” 宋诚将盘坐在床板上的小鬼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问:“最近怎么样，好端端地怎么突然不舒服了？” 徐小禧摇头:“不知道，就是浑身酸疼。” 他不敢告诉上司是练武练的，否则又要被训说一顿。 宋诚吃惊:“浑身酸疼？” 徐小禧:“嗯。” 宋诚的眼眸闪了闪，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神色，视线不自觉朝小鬼的后腰望去，心里多了几分猜测。 他面上挂起和善笑容，问小鬼:“小禧，我之前让你跟9009号牢房里那位好好相处，进展如何了？” 徐小禧没听太懂:“什么进展？” 宋诚问:“你跟他的关系进展。” 徐小禧:“哦，我跟他成了朋友。” 宋诚脸上笑意加重，若有深意的重复一遍:“朋友啊。” “行，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好好养两天，我和你明哥找其他小鬼顶替你两天，不过两天后，你得继续去行刑，毕竟这几天阳间清明节，大家都挺忙的。” 徐小禧点头应好。 而宋诚、钱明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小禧，杨勇因为贪污行贿被抓的事情，你知道吗？” 徐小禧猜测道:“你说的是牢狱里那个看守鬼差？” 宋诚:“嗯。” 徐小禧:“知道。” 宋诚:“你天天去牢狱里行刑，知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这是找他打听消息来了？ 徐小禧摇头:“不清楚，他被抓的时候，正好我不在，我也是第二天才知道他被抓的。” “哦，这样啊。”宋诚沉思半秒，余光朝他后腰处瞥了瞥，道:“对了，你买手机还差多少钱？” 徐小禧被问的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认真想了想，说道:“差得有点多。” 前两天，他刚凑够十五金给鬼将教练，刚开始对方不收，但被徐小禧和明陶强塞到了他怀里，好说歹说劝了很久，对方才勉强收下。 他和明陶陶不知道学武应该交多少钱，所以各自拿出十五金，加起来就是三十金，顶实习鬼差半个月工资了，应该算不少了。 但徐小禧给完，也就彻底穷了。 再加上他这几天被打的浑身酸疼难忍，没办法去赚钱，因此身上只剩下几百个铜板。 徐小禧不明白上司突然问他这个做什么？ 宋诚在袖袍里摸了好一会儿，摸出一个白色钱袋子，朝小禧递过去:“我和你明哥平时忙，也没时间总往你这儿跑，这些钱你拿着，凑一凑看能不能先买个破手机凑合着用。” 徐小禧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一段时间不见，两个上司转性了！ 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徐小禧不敢接，担心这里面有炸。 他和两个上司相处下来，很清楚他们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性格。 之前自己不给他们孝敬钱，都要遭受白眼。 现在他们怎么会平白无故给自己钱？ 宋诚见他不接，直接强塞进他怀里:“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和你明哥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他说完，不给徐小禧反应的时候，瞬间飘走。 徐小禧确定他们走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下床去角落里端了盏灯放床上，打开钱袋，不由震惊。 里面竟然全是金元宝，他倒出来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个。 徐小禧诧异挑眉:“他们这是……怕了？” 现在上头开始查贪污行贿的事情，当初他们强行扣了自己五十金元宝，现在应该是怕自己偷偷举报他们，所以随便找了个名义还回来。 徐小禧瞬间开心，又将面前的金元宝数了一遍，重新装回钱袋子，心满意足的塞回袖袍里。 这五十金本来就是他的钱，收下倒也不觉得心虚。 之后，他又休息了一晚，直至招魂钟敲响，他才爬起来，先去供养阁把这五十金存起来，又赶去训练场地。 前天，他实在疼的受不了，就跟李教练申请休息一天，明陶陶更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喊着不行了，要回去在床上躺一周。 不过他也没真躺，每天还是会陪着徐小禧过去。 徐小禧训练，他在旁边吃香，与李教练闲聊会天。 说起来，这才五六天时间，徐小禧发觉那个李教练有点不太对劲。 之前，他总是以身教学，交给他们怎么发力，怎么使用技巧。 可这两天，他开始让徐小禧自己练，然后不动声色的凑到明陶陶身边，与他闲聊。 过了一会儿，回来指点徐小禧时，眉眼间都是笑意，耳尖通红。 徐小禧猜着，他应该是喜欢上明陶陶了。 这种事情，他作为旁边者，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当个电灯泡，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徐小禧赶过去时，明陶陶与李教练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两只鬼各自拿着四根香火，边吃边聊，有说有笑，弄得他都不好意思上前打断。 不过李教练很敏锐，很快察觉到他，站起身，对徐小禧招手过去。 徐小禧走近，明陶陶立即重新点燃四根香火，朝他递过来:“小禧，你快吃，这是李泊特意给我们弄来的。” 徐小禧惊讶:“给我们弄的？” 明陶陶:“是呀，这几天咱俩不是浑身疼嘛，他就去阳间弄了点香回来，这香里被加了符咒，可以止痛消肿，是很好的东西。” 徐小禧下意识拒绝:“不用……” 明陶陶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将香火塞到他手里:“哎呀，你拿着，怎么还这么客气。” “李教练可说了，咱们基础太差，需要加训，就我们现在浑身痛的抬不起胳膊，怎么加训。” 明陶陶说完，还冲旁边的鬼将问了句:“是吧，李教练。” 鬼将面上微红，点头应和:“嗯。” 徐小禧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也就没再拒绝，将香凑到面前，深深吸了一口。 的确，这香火很不一般。 才吸食一半，他就感觉身上的疼痛感减退了不少。 只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与李教练对招后，痛感再次回归。 明陶陶又赶紧给他点上几根续命。 训练前吃几根香，训练后，再吃几根香，徐小禧就在疼与不疼之间来回徘徊。 不过他也不傻，能看出这些香是李教练特意给明陶陶准备的，自己一直吃也不是个事。 他就私下里问明陶陶，能不能让李教练帮他买一捆这种可以止痛的香，就算贵一点也没关系。 明陶陶不愿意，说自己那儿还有香，让他别多想，吃就行了。 徐小禧怎么可能不多想，爸妈可没教过他多占朋友便宜。 他决定哪天趁明陶陶不在，他私下与李教练商量一下帮忙带香火的事情。 不过，他这想法还没实行，就被截胡了。 两天后，徐小禧的休息时间结束，听到惊魂钟敲响，他从床板上爬起来，将鞭子别在后腰，赶去牢狱。 算起来，他已经三天没过来了。 牢狱门口的鬼将也与他熟悉了，检查手牌时，还会主动与他打招呼，询问他这几天怎么没来。 徐小禧随口应了句休息去了，就往里面飘去。 他对门口这几个守门将的印象不算太好，毕竟自己刚来时，被他们为难过。 但也不能说特别坏，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所以徐小禧与他们只是保持着表面友好的同事关系。 看守老大爷见到他，也问候了一句，徐小禧同样以休息回应，然后让对方帮忙开门。 7003、7004两个老头还挺可恨的，徐小禧都抽他们这么久了，每天疼的哀嚎不止，可就是不肯认罪。 徐小禧还劝他们早点自首，说不定可以从轻处罚，老头却冷死鸭子嘴硬，一直说没做过。 后来他问了张翼才知道，现在上头没对他们进行处罚，说明还在收集证据，至于有没有收集到，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他们承认，不管证据有没有收集到，上头都会对他们进行严惩。 他们不想下地狱受刑，只能硬挺着，说不定还在等着其他同党救他们出去。 至于9002那位，一如既往地怒视，唔唔唔哀嚎。 徐小禧都已经习惯，抽完五十鞭子，直接转身离开，去往9009号牢房。 可能是三天不见。 这次红衣鬼没像之前那样不理不睬，徐小禧进来时，正好对方抬头望过来，与他视线相撞。 徐小禧笑着打招呼道:“张翼，我来了！” 红衣鬼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视一圈，确实小鬼没缺胳膊少腿，这才移开视线，冷淡地哼了声，算作回应。 徐小禧主动询问:“你这三天还好吗？” 红衣鬼又哼了声 ，表示自己还行。 他一个被困在牢狱里的罪犯，有什么好不好的。 反倒是面前的小鬼，非要学什么武术防身，结果差点被对方打废掉，三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休养。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保密。 徐小禧扭动了几下右胳膊，对张翼道:“我开始了。” “等一下。” 红衣鬼第一次出声阻拦，徐小禧有些没反应过来，疑惑道:“怎么了？” 张翼:“先分钱。” “啊？”徐小禧愣了下神，之后才反应过来道:“哦，你说分账啊，抱歉啊，我这几天没去挣钱。” 张翼皱眉，很是不满:“没挣钱？” 徐小禧:“我最近每天训练完，浑身疼的厉害，暂时分不出精力再跑去挣钱。” “不过你放心，李教练说了，等后面我适应了，也就习惯了，到时候我再继续去还魂崖领牌子。” 他现在一训练完，就想回宿舍躺尸。 张翼挑眉:“既然疼，就别训练了。” 徐小禧反驳道:“不行。” 他得变强大，学会保护自己。 张翼斜他一眼，问:“疼也要坚持？” 徐小禧用力点头:“嗯。” 张翼偏头看他，问:“哭过吗？” 徐小禧摇头:“没有。” 虽然很疼，但教练说这是必经之路，所以他没有理由哭。 张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小鬼没说谎，眉眼间多了半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冲东北角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道:“点香。” 徐小禧刚想说香火已经吃完了，然后就看见鬼火下，不知何时又重新放了一大捆香。 他走上前，像以前那样点燃，送到红衣鬼面前。 结果对方直接撇开脸，道:“给你吃。” “给我吃的？”　徐小禧不敢置信道:“为什么？” 张翼轻哼:“吃完了，就好好去给我挣钱，我最近缺钱。” 徐小禧朝东北角处看了眼，见那里堆了几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不解道:“可是我之前放在角落里的钱，你都没动过。” “再说你现在被困在牢狱里，应该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吧？” 张翼朝他丢过去一个冷眼:“要你管。” “让你吃，你就吃，怎么这么多废话。” “……哦。” 徐小禧只好顺从地吸了一口香火。 果然，张翼这个挑食怪的香火就是不一样，味道更醇香好闻，其中还有淡淡的果香，吸食起来甜丝丝的。 而且，徐小禧刚吸食几口，就发觉到自己身上的痛感完全消失了。 “咦？” 徐小禧诧异:“这香火竟然能镇痛！” 张翼挑了下眉，故作诧异:“是嘛？” “那你以后就没有理由旷工了，好好给我挣钱，我急用。” 徐小禧努嘴，不满地小声反抗:“可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不是你的佣工，你不能这么压榨我的。” 第39章 第 39 章 徐小禧说完, 垂眸看了看手上刚吃几口的香火，送回他面前:“还给你。”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他不吃了。 因为几根香火就被迫给张翼当佣工, 不值当。 张翼看了眼面前的香火, 皱起眉头，看向小鬼，没好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小禧看着他, 没说话。 张翼气闷, 望着飘散的香烟，冷哼道:“行啊，既然想还回来，就把你刚刚吃下去的香火也给我吐出来。” 徐小禧:“……” 都已经吸食进身体里了, 怎么可能吐得出来！ 张翼见他直接呆傻当场，眉眼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地得意，故意催促:“吐出来。” 徐小禧被气到了:“你, 你不讲道理！” 张翼:“明明是你不讲道理, 拿吃过的香火还给我，难道还让我吃你剩下的？” “……” 徐小禧看向不停点燃的香火，重新送回自己面前, 用力的吸食一大口。 也对, 就张翼这臭屁性格, 肯定不会吃自己剩下的。 他不吃，香火就凭空消散了，很浪费, 还不如自己吃掉, 反正他不会给张翼做佣工的。 红衣鬼见小鬼一边吸食一边气鼓鼓的样子, 没再出声催促。 香火燃尽, 徐小禧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试探着动了动身体，满脸惊喜。 竟然都不痛了！ 这香火不但好吃，效果也奇佳。 张翼见他抬手、抬脚一副吃惊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小鬼。”他语气不善:“你不是说要还给我吗，谁让你吃的？” 徐小禧神情无辜:“是你说不吃我剩下的，我要是不吃就浪费了。” 再说，自己吃了那久，他都不阻拦。 非要等自己吃完了，才说，根本就是故意找茬嘛。 徐小禧与他商量道:“要不你跟我说一说，这香火在哪儿可以买到，我到时候买四根新的还你。” 买一大捆是不可能的。 明陶陶给他吃的那种，就已经价格不菲。 张翼的香火明显比对方的更好，这么大一捆，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他穷，买不起。 再说，自己就吃了四根，才不要还给对方一大捆呢。 张翼耍无赖道:“我就要刚刚的那四根。” 徐小禧突然凑进半步，伸出舌头，张嘴给他看:“吃完了，吐不出来。” 张翼没想到小鬼会弄这么一出，望着对方猩红的小舌头，突然怔住:“你……你有病啊！” 他瞬间别开脸，转移视线，神情上难得出现了几分慌乱。 徐小禧被他吼的一愣，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过于幼稚，赶紧后退回去:“抱歉。” 他刚才…… 徐小禧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知道张翼虽然脾性不好，但并没有对自己造成过实质伤害，所以胆子大了，竟然敢上前挑衅了。 徐小禧有点手足无措，刚想转身离开，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抽鞭子的任务还没做。 他抽出别在后腰的鞭子，对张翼小声道了句:“我还要行刑，你忍着点。” 张翼偏头不理。 徐小禧心情慌乱，也没察觉到红衣鬼的异常，扬起鞭子，一下一下的抽过去。 徐小禧已经鞭打红衣鬼两个多月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感觉与红衣鬼之间的气氛，多了一丝丝怪异。 徐小禧将其归为自己的原因。 暗怪自己得寸进尺，仗着对张翼的一点点了解，清楚对方不会对自己动手，开始不知分寸的开玩笑。 徐小禧想到这儿，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他以为自己与张翼是朋友关系。 但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成不了无话不谈，肆意妄为的好朋友。 徐小禧胡思乱想之际，张翼的心情同样不能平静。 他不想承认，但在看到小鬼伸出的舌头时，他的确慌了。 鞭子一下一下的抽过来，身上的痛感让张翼逐渐冷静，脑子也慢慢清醒。 他双手握拳，抿紧薄唇，默默承受着疼痛。 半个时辰过去，200鞭子结束。 徐小禧收起鞭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正事忙完，现在要继续聊一聊刚刚那四根香火的事情了。 他犹豫着问出声:“张翼，刚刚那四根香火，我用钱还给你，行吗？” 张翼已经三天没接受鞭刑，突然承受两百鞭子，疼得额角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他怕一开口，就会痛哼出声，便抿紧唇没有应声。 他的不回答，在徐小禧看来，就是对这种处理方法的不满。 徐小禧向往常那般试探:“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同意了。” 张翼强忍着疼痛，丢出两个字:“不行。” 他让谢必安拿香过来，又不是为了挣小鬼钱的。 小鬼身上那几个元宝，他还瞧不上眼。 徐小禧抿嘴，有些不知所措，问:“那你想怎么处理？” 他担心张翼再为难自己，赶紧补充道:“你不要再说让我吐出来之类的话，我做不到。” 张翼感觉到身上的痛感稍微消退一些，长长嘘了口气，拳头松开，重新抬起头望向面前的小鬼。 “做不到就好好给我挣钱，每天至少要挣……” 张翼顿了下，回想之前小鬼挣钱的数额，说道:“至少要挣三块金元宝给我。” 徐小禧一愣:“三块？” 张翼以为自己说多了，不动声色地补充一句:“两块也行。” “不不不，就三块吧。” 徐小禧惊讶的点在于，张翼的要求竟然这么低。 他原以为对方会为难自己，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徐小禧脸上重新挂起笑脸:“张翼你真好。” 被小鬼夸赞的红衣鬼心情不错，嘴角微挑，轻哼一声，反问他:“我什么时候不好？” 徐小禧立刻拍马屁道:“什么时候都好。” 红衣鬼嘴角的笑意加深，语气傲娇:“这还差不多。” “还有，若你每天带过来三块金元宝，我心情不错，还可以奖励你几根香火吃。” “嗯？”徐小禧不解:“可这样你就吃亏了。” 自己挣得钱里面，本就有七成是他的。 分给他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张翼啧了声:“我乐意。” “……行吧。” 对方愿意当冤大头，自己没必要阻拦。 但徐小禧还是谨慎地问了句:“那你会不会一生气就让我把吃过的香都还回去？” 正常的香火是500枚铜钱一根，一个银元宝等于五万枚铜钱，正好可以买一捆一百根。 这看不来不算贵，但香是消耗品，如果每天吃，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更何况徐小禧说的只是鬼集市上卖的普通香火，明陶陶给他吃的那种可以止痛的，是2000枚铜钱一根，一个银元宝只能买二十多根，只够三四天的量。 张翼这种肯定更贵。 这要是一顿吃掉半个银元宝，那他真是还不起。 张翼不满道:“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性格嘛！” 是，刚刚他还让自己给他把吃的吐出来呢。 不过徐小禧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用力摇头否认:“不是。” 张翼:“不过是几根香，随你吃有能如何，我还能供不起你？” 徐小禧:“……” 刚刚是谁喊着急用钱，我不说。 张翼见小鬼看着他不说话，又道:“我说了，是看我心情，万一我心情不好，你什么都没得吃。” 徐小禧趁机说道:“那你现在的心情好吗？” 张翼想了想，丢出两个字:“一般。” 徐小禧:“那我给你讲几个笑话吧。” 张翼轻哼了声，算是同意了。 徐小禧收起鞭子，认真想了想，开始讲:“从前啊，有一只蚂蚁和大象结婚了，但他们刚结婚不久，大象死了。” “然后蚂蚁一边埋大象，一边哇哇大哭，它说:亲爱的，你怎么这么早就去了，我这辈子不干别的，就埋你了，咯咯咯咯咯咯，好不好笑！” 张翼:“……” 徐小禧见对方没反应，强行止住笑，问他:“不好笑吗？” “那我再给你讲个。” “说有个病人骨折了，医生就被他怎么折的，那个病人说:我鞋里进了沙子，就扶着旁边的电线杆抖脚，我正抖啊抖着，旁边有个人抄起棍子给了我两棍子，他说以为我触电了，咯咯咯咯咯咯，是不是很逗。” 张翼:“……” 徐小禧感觉自己笑的肚子都疼了，张翼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郁闷道:“这笑话多好笑啊，你的笑点是不是太高了？” 他不死心:“说从前有一只乌龟在洗澡，被旁边的癞□□看到了，乌龟说:没见过我这样的美女吗？看得你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癞□□说:妹子，你别逗了，没看见我身上已经起鸡皮疙瘩了嘛！咯咯咯咯咯咯你应该见过癞□□吧。” 张翼:“……” “……”徐小禧决定放弃:“算了，我还是去挣钱吧。” 这鬼太难伺候了！ 自己讲的笑话多搞笑呀，他竟然一点都不乐。 气人，啊呸，气鬼。 这时，一直没有反应的红衣鬼突然噗呲一声笑了。 徐小禧不解的看向他。 难道是张翼的脑回路太长，刚刚没反应过来？ 徐小禧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也跟着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好笑！” 张翼:“比起刚刚讲的那些，你气急败家的神情更好笑。” 徐小禧:“……” 张翼的唇角微扬，说道:“行吧，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上，刚刚的香火就一笔勾销了。” 说完，他冲东北角抬了抬下巴:“点香。” 小鬼休息这三天，他也在休息。 头一晚小鬼没来，他就猜到应该是伤太重，让手下去查，说是因为训练太狠，连床都爬不起来了。 张翼就让崔伯弄来了止疼固魂的香火。 谢必安误以为是他受伤了，后面三天就没再拍其他小鬼过来，想让他趁机休养一番。 三天没有受刑，今天突然挨两百鞭子，竟险些承受不住。 徐小禧重新点好香，送到红衣鬼面前，趁着他吃香的功夫，与他闲聊起上司的事情:“张翼，你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我上司强行扣了我五十个金元宝的事。” “前天他们突然找到我，把那五十个金元宝还回来了。” 张翼语气淡淡:“好事儿。” 小鬼对钱很看重，上次被上司抢走工资，缩在角落里难过了许久。 徐小禧点头道:“对，是一件好事儿，说明这次整治地府，上头是认真的。” “你呢？” 徐小禧问:“你没有胡乱收过别人的银子吧？要是有的话，可一定要想办法还回去，不然到时候查到你头上可就麻烦了。” “罪加一等，肯定惩罚更严重。” “……” 张翼蹙眉，很是不满:“你把我和你上司归为一类鬼？” 徐小禧解释:“不是，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 毕竟张翼也是鬼差，还和两个上司认识，谁知道之前有没有…… 张翼气的不行，别开脸，开始驱赶小鬼:“出去。” “……” 徐小禧努力找补:“我不是那种意思，我觉得你不是贪污的性格，但我怕外面的鬼太狡猾，你不小心上当受骗。” 张翼更气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 徐小禧伸手将香火重新举到他面前，小声劝道:“是我说错了，你继续吃吧，我不说了行嘛？” 张翼:“不吃。” 徐小禧:“吃吧。” 张翼:“不吃。” 徐小禧努嘴，试图商量道:“张翼，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生气啊。” 一言不合就生气，简直就是个骄纵任性的小少爷。 虽然张翼真可能是个富家小少爷，但生前的父母得给他宠惯成什么样儿，才能宠成这么大气性。 第40章 第 40 章 张翼偏头不接小鬼的话。 徐小禧很是无奈, 但想到自己刚刚吃完人家的香火，只好拿出生前哄老妈的态度来，不管怎样, 先道歉。 “张翼对不起, 我不应该乱说话，污蔑你这位光明磊落，廉洁奉公的大佬。” “像您这么心胸坦荡, 宽宏大量的性格, 应该不会跟我这种小鬼计较，对吧？” 张翼依旧不接话。 徐小禧故意把脸凑到对方面前，让张翼想看不见都难，不依不饶地追问:“对吧？” “……” 小鬼竟然冲他眨眼, 做出一脸无辜样儿。 草。 张翼冷声道:“不许卖萌。” 徐小禧商量道:“那你别生气了行吗？” 他左手持香，右手指向红衣鬼的耳朵，道:“你看你, 气的耳朵都红了。” “……” 张翼犹如炸毛的猫一样, 很是嫌弃:“你离我远点。” 徐小禧听话的后退半步，伸长手臂，尽可能的把香火举到他面前, 问:“这么远可以吗？” “……” 这小鬼一定是老头专门派来克制他的！ 张翼生怕小鬼再做出什么让自己失控的举动, 把脸转回来, 继续吸食香火，算是默认自己不再生气。 徐小禧见终于把红衣鬼哄好了，心里暗松口气, 不敢再胡乱说话, 安安静静地等张翼吸食完香火, 跟他打了声招呼, 转身离开。 牢房门，徐小禧开门时发出声响，招来看守老大爷，以及照例等他出来的明陶陶。 看守老大爷见他出来，直接去锁门，明陶陶迎上来，询问道:“小禧，你在里面一直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徐小禧叹了声气，压低声音道:“哄小孩儿呢。”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小，但没料到牢房里的红衣鬼耳朵这么好使。 他话音刚落，后背就传来对方带着怒气的警告:“徐-小-禧！” 小鬼只感觉脊背瞬间发凉，拉起明陶陶就朝外冲，边跑边冲里面的小鬼喊道:“我什么都没说！” 一黑一白两只小鬼快速飘出牢狱，停在不远处的路边，相互对视，不知是谁突然噗呲一声先笑出声来。 然后另一个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明陶陶一边笑一边说道:“徐小禧，你完了，明天过来他肯定要撕了你。” 徐小禧无奈苦笑:“只能明天再好好哄一哄。” 明陶陶哈哈大笑:“你还真是哄孩子呀。” 徐小禧双肩微耸，面露无奈:“没办法。” “以前我总嫌弃我妈的性格阴晴不定，一言不合就爆炸，可认识张翼后才发现，他的脾气更阴晴不定，唉——” 明陶陶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真是委屈你了。” 徐小禧:“不过我现在也逐渐摸清他的脾气了。” 他把手聚拢到嘴边:“偷偷说，我感觉他有点像猫，又傲娇又爱炸毛，顺毛撸，让他舒服了一切好说，没撸好，立马呲你。” 他最后总结一句:“反正挺不好相处的。” 明陶陶:“确实，啧，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还是李教练好，虽然话有点少，但你别看他高高壮壮的样子，稍微逗弄一下就害羞的不行。” 徐小禧见他谈论起李教练的模样，问:“你和李教练是不是在一起了？” 明陶陶不好意思道:“哎呀，没有呢。” 徐小禧:“……” 就算没在一起，估计也快了。 双方都有意愿，挺好的。 回想这几天的安定舒适生活，徐小禧突然反应过来。 刚开始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他好像熬过去了。 虽然现在依旧很穷，但麻烦一个接着一个都被解决掉了，还有了朋友陪伴。 徐小禧正笑的开心，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 明陶陶察觉到白袍小鬼浑身一震，疑惑道:“小禧，你怎么了？” 徐小禧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摇头道:“没事。” 明陶陶:“可你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 徐小禧掩去眼底的慌乱，问黑袍小鬼:“陶陶，你做鬼差这么久，有没有被小鬼找过麻烦？” “就比如你鞭刑的小鬼，对你吼叫威胁，说等出狱了一定弄死你之类的话。” 明陶陶皱眉，摇头:“没有。” “没有？”　徐小禧震惊:“怎么会，我上司说大部分行刑的鬼差都会被犯了罪的小鬼辱骂威胁。” 明陶陶点头:“会有辱骂威胁，但一般的小鬼不敢真这么做，地府对鬼差的保护力度还是挺大的，酆都城里到处都有阴兵鬼将把守，根本等不到他们对你动手，就会被抓。” “要是因为谋害官差被抓，是会被重罚的，说不定打入十八层地狱，或者轮回畜生胎都有可能。” 徐小禧:“真的吗？” 明陶陶:“嗯，师父是这么告诉我的。” 地府里的老鬼差说的，那应该不会有错。 徐小禧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明陶陶见他这样，问:“小禧，你是被牢狱里的小鬼威胁了吗？” 徐小禧:“嗯。” 明陶陶:“会不会是因为对方见你是新鬼差，他们故意吓唬你的？” 徐小禧:“应该是吧。” 毕竟刚开始时，他确实不比现在，那时候很容易露怯，说不定对方就是看他害怕，觉得好欺负，所以才故意吓唬他。 徐小禧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张翼的牢房时，直接哭了。 一小部分是委屈的，一大部分是因为恐惧，还有对陌生环境的不安。 第一次进9002牢房时，他也是唯唯诺诺的。 明陶陶出声安抚道:“没事，你别怕，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学功夫防身了嘛，我看你最近进步挺大的，说不定等他出来，已经打不过你了呢。” 徐小禧冲黑袍小鬼露出一个笑容:“你说得对。” 要是对方打不过自己，说不定就不敢找自己麻烦了。 现在距离三个月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他还可以再多花多一点时间练习。 同时，他也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决定不回宿舍了，直接去还魂崖接牌子。 他想趁机赚钱，然后等李教练下班后，跟他练习一整个白天。 学一天肯定比学半天更有效果，虽然到最后都会浑身疼痛，但总比丢了小命好。 他把想法跟明陶陶大致说了一下，让他帮忙跟李教练说一下，看能不能加训，至于劳务费，他也可以多出一点。 明陶陶听完忍不住蹙眉:“小禧，你会不会太拼了。” 徐小禧:“还好。” 明陶陶忍不住赞叹:“就你这强的毅力，估计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吧。” 徐小禧苦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他只不过是想保命而已。 都已经成为小鬼，不能再死一次了。 明陶陶虽劝徐小禧不用这么拼，但还是尊重他的想法，帮徐小禧给李教练拨去电话，对方听后很快答应，甚至因为小鬼的好学而感到高兴。 电话挂断，明陶陶哀怨道:“小禧，看来那位看守大爷说的对，跟你一比，我确实差了一大截，呜呜呜你太过优秀了，我都感到羞愧了。” 徐小禧:“……别胡说，我觉得你特别好。” 他现在无比庆幸，那天自己壮着胆子把明陶陶救下来，否则他就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朋友，而且还是一个帮助他很多的良友。 徐小禧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让明陶陶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 最后两只小鬼停在了西城门口，徐小禧目送黑袍小鬼离开。 等明陶陶走远了，他才转方向，朝北飘去。 说实话，徐小禧心里有点忐忑。 怎么形容呢。 就像一个从不缺课的好学生，突然逃课了，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不被班主任发现。 徐小禧现在就是，希望能不被上司发现。 不然又要挨训。 就在这种心惊胆战中，徐小禧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直到招魂钟敲响。 他在心里算了下，这大半晚差不多挣了有六七个金元宝，还有几个银元宝，以及零零碎碎的铜钱，完全达到了张翼的要求标准。 徐小禧心满意足的全部装回袖袍，赶往他们训练的地方。 他过去的时候，李教练还没到。 徐小禧就将对方之前教的招式，复习一遍。 李教练之前说过，力量是他和明陶陶的短板，所以要练速度和巧劲，他还特别挑了几个适合徐小禧、明陶陶的招式，让他们反复练习。 其中最多的就是卸力式反攻。 徐小禧太瘦弱，与其他小鬼打起来，力量上不占优势，所以不能强行对抗，而是要不动声色的卸掉对方力气，然后攻击对方的薄弱点。 就在徐小禧一边摸索招式一边练习时，远处走过来一黑一白两只小鬼。 黑色官袍的小鬼偏矮一点，很瘦， 白色的鬼，又高又壮，身着白色t恤，黑色长裤，军用迷彩鞋，最简单的衣着搭配。 徐小禧停下动作，朝他们看过去，见两只小鬼有说有笑的飘过来，这场面竟莫名和谐，明明是在阴暗的地府里，看到时却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真好。 徐小禧这么想。 “小禧！” 明陶陶离得近了，立马挥手与他打招呼。 徐小禧同样冲他挥手，作为回应。 明陶陶走近，询问他昨晚怎么样？ 徐小禧照实回答:“还不错。” 明陶陶:“那就好。” 他说完回头招呼慢一程的好鬼将，让他开始教学。 一夜在痛疼与忙碌只度过。 翌日，惊魂钟敲响。 三只小鬼各自分散，忙碌事情。 李教练回阎王殿值守，明陶陶跟他师父去阳间勾魂，徐小禧则赶往牢狱行刑。 依旧是7003、7004、9002、9009排序的一路抽过去。 在看守老大爷开9009号牢房门时，徐小禧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进去。 而是先趴在门上的小窗里朝里面偷偷张望。 张翼早就发现了他，只是懒得搭理对方，半垂着脑袋，没有动静。 几秒后，牢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半，不见小鬼踪影。 可能是听里面没有动静，徐小禧缓慢地探进半个脑袋，朝他望过来。 “张翼？” 他试探着叫了声。 张翼没搭理他。 小鬼不死心，又叫了声:“张翼。” 张翼依旧不作理会。 小鬼装傻问道:“你不会在生气吧？” 张翼:“……” 他竟然还好意思问，昨天在门外说的那是人话吗？ 招惹完就跑，让他自己在这儿气了半宿，险些冲出牢狱揍小鬼一顿去。 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徐小禧见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不搭理，商量道:“张翼，你要是还生气，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张翼气结，没好气道:“滚进来。” 徐小禧试探着问:“我进去你能别动手吗？” 虽然红衣鬼被绑了四肢，但对自己还是有很大威胁，徐小禧多少有点心虚。 张翼很决绝道:“不能。” 小鬼没再说话，但缓缓合上的牢房门表达了他的态度。 不敢进去。 眼看牢房门就要关上，里面传出一阵锁链响动的声音，然后徐小禧就感觉到门后有一股很大的力量与他对抗。 都不等他有所反应，牢房门就彻底被打开，露出蹲在门口缩成一团的白袍小鬼。 徐小禧:“……” 他脸上带起僵硬的笑容，冲里面的红衣鬼招手:“嗨，张翼。” 红衣鬼语气冰冷:“进来。” 徐小禧连连摇头:“我不……” 他害怕被红衣鬼教训。 面前没有门板的遮挡，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他试图往旁边的墙壁后躲藏。 然而他刚起身，耳边就再次传来锁链响动的声音。 徐小禧只感觉腰间一紧，一股不可抵抗的巨力将他拽了进去。 半秒后，牢房门嘭的一声关上，堵住了小鬼企图逃跑的后路。 这次徐小禧看清了对方的操作，银白色锁链的另一端握在他被捆绑着胳膊的右手上。 明明对方已经被五花大绑，可丝毫不影响他操作。 休息区里，看守老大爷听到声响，立刻跑了过来，嘴里不停喊着:“怎么了，怎么了？” 徐小禧赶忙解释，对外面喊道:“大爷没事，我刚刚不小心关门声音大了点儿。” 看守大爷不放心道:“你真没事吗？” 这里面关着的鬼，他可是清楚对方的身份。 徐小禧与张翼对视着，嘴上回应道:“没事。” 等看守老大爷走远了，徐小禧才晃了晃绑在他腰间的锁链，小声提醒道:“张翼，你赶快把这东西收起来，牢狱里有规定，罪犯身上不能带凶器，要是被看守的老大爷看到，肯定要给你没收了。” 张翼非但没收，手上还稍微施力，将小鬼朝自己面前拉近了一段距离，语调冷淡地丢出两个字:“解释。” 徐小禧:“……” 能有什么解释。 昨天一时口嗨，忘了分寸。 撸毛撸到最后拍了下猫屁股，猫炸毛了 第41章 第 41 章 徐小禧决定继续用昨天的哄鬼方式, 不管如何，先道歉。 “对不起，昨天我突然脑抽了。” “您大人有大量, 宰相肚里能撑船, 心胸坦荡、宽宏大量，应该不会跟我这种小鬼计较的，对吧？” 张翼听完, 嘴角抽了抽。 这话还真是……熟悉。 昨天刚听完一遍, 今天换汤不换药的又来一遍。 徐小禧看他无动于衷，开始搜刮夸人的词:“张翼，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的，你这么豁达的性格, 应该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 他见对方依旧不理，无奈道:“要是你真觉得很生气, 你就狠狠地骂我一顿。” “但在你骂我前, 能不能先把这条锁链收回去，它硌着我腰，好痛。” 原本他练了一晚上招式, 就浑身酸痛, 这锁链又冰又硬, 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不适。 张翼抬眼朝小鬼瞥了下，锁链锁在腰间，紧紧掐着他的腰。 平时徐小禧穿着宽松的白色官袍, 虽然瞧着身形纤瘦, 但也没那么明显, 现在长袍一收, 他一个成年男生，那腰竟细与不盈一握的女子都有得一比。 真是弱。 张翼心里嫌弃，但还是动了动手腕，将锁链收回。 徐小禧眼睁睁看着银白色锁链收入对方的袖袍中，心生疑惑，按理说犯了罪的小鬼被押进牢狱里时，都会被彻底搜身，不可能让其携带任何利器，那张翼身上的这锁链是怎么带进来的？ 而且之前他还用这条锁链把原来那个看守鬼差给吊在牢房门上，事后对方竟然没有将其收走，难道张翼带这东西，是默许的？ 徐小禧心想，有时间还是去问问上司吧，不管怎样，这件事不能隐瞒，不然万一哪天上头知道了，张翼肯定要倒大霉。 虽然作为朋友，自己背后告状不太好，但明知道他做了错事，自己假装看不到，不顾不问好像也不好，毕竟当初他帮了自己那么多。 不过两个上司跟张翼认识，应该不会害他吧？ 张翼等了好一会儿，却没等来对方开口，斜眼瞥向小鬼，发现他正在发呆，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 张翼胸口发闷，这小鬼什么意思，哄自己几句就让他这么为难？ 徐小禧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看向红衣鬼，说道:“张翼，我准备好了，你骂吧。” 张翼:“……” 徐小禧等了一小会儿，没有等来对方的责骂。 他暗松口气，冲红衣鬼笑着夸赞道:“就知道你这种大度的性格不可能跟我一只小鬼斤斤计较，要是你实在骂不出口，不如就放过我这次吧。” “其实男生之间互相开玩笑，当不得真的。” 徐小禧见他依旧不说话，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拉住他的袖袍一角，轻轻晃了晃:“别生气了。” 张翼斜眼瞥过去，嘴角微微上扬，轻哼了声，算是原谅小鬼了。 徐小禧的笑容加深，赶忙后退几步，从袖袍里掏出昨天挣得金元宝，与红衣鬼分账。 分完钱，见到自己的钱增加，红衣鬼并没有表现出高兴，只淡淡说了句:“还不错。” 然后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小鬼可以拿几根香火吃。 徐小禧倒也没客气，抽出四根香火。 不过他没有当即点上，而是问红衣鬼:“张翼，这香火我可以带走吗？” 张翼蹙眉:“带走？” 徐小禧:“嗯，这香火很好吃，我想带给朋友尝一尝。” 昨晚他主要练习招式和速度，并没有跟李教练对打，所以身上倒不像之前那么疼。 明陶陶稍微娇气一点，一夜训练下来，不停喊疼。 徐小禧见红衣鬼没说话，以为他不情愿，赶忙道:“你要是不想，也没关系。” 毕竟这是红衣鬼的东西，他有支配的权利，能分给自己吃已经是大度了。 张翼:“你与那个什么陶关系很好？” 徐小禧用力点头:“嗯，他对我很好。” 张翼:“你上次救下来的那只小鬼？” 徐小禧再次点头:“嗯。” 张翼脸色微沉，直接拒绝:“不行。” “……”徐小禧表示理解:“好吧。” 他又问:“那我还能吃吗？” 张翼轻哼了声，表示同意。 徐小禧很高兴，将刚刚抽出来的四根香火插在地上，说道:“那我要等会跟你一起吃！” 张翼没有异议，甚至在听到这句话时，嘴角微微抿起。 徐小禧抽出后腰间的鞭子，对红衣鬼提醒一句要开始了，扬起鞭子，开始行刑。 半个时辰后，徐小禧两只手各举着四根香火，右手凑到张翼面前，左手凑到自己面前，满足的吸食着。 张翼见他一口一口吸食的贪吃模样，右侧眉角微微挑起，不动声色道:“你说那小鬼对你很好？” 徐小禧:“对呀。” 张翼朝他丢过去一个眼神。 徐小禧接收到后，立马懂了，开始主动交代:“他和我一样，有点胆小，但性格很好，比我开朗健谈，我救他那天，他还请我吃香来着。” 张翼不满:“你现在没吃？” 徐小禧嘿嘿傻笑，赶忙补充:“你也很好。” “不过他可不止请我吃香火，还跟我说了很多地府里的事情，让我了解了很多地府的规则。” 徐小禧说完，生怕张翼炸毛，赶忙补充一句:“还有你，之前也跟我说了很多地府有关的事情，还告诉我挣钱的方法，我从心底对你俩表示感激。” “还有，我之前只跟他说了句想练武防身，他就立马帮我找了个教练，还说要跟我一起学，其实我看得出来他刚练两三天就想放弃了，但又怕我自己出不起学费，才一直咬牙强撑着。” “前几天我不是疼的爬不起来床嘛，李教练从阳间弄了一些止疼的香火，按理说是要给钱的，陶陶知道我没钱，就私下里把香火从李教练那里全部买走，然后每天晚上带给我吃。” “虽然他没说，但我都知道。” 徐小禧又不是傻子，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心里门儿清。 他突然凑到红衣鬼面前，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笑容，歪着脑袋道:“其实，你对我好，我也能看得到。” 他说着深深吸了一口，细细品尝，晃了晃手上的香火，说道:“这个，味道变了。” 之前那一捆，张翼让他吃过，不是这个味道的。 那个，醇香的味道更浓，吃起来能明显感觉到魂体凝实。 现在这个，檀香的味道偏中，果香味更重，但吸食后细品时，能感觉一点点的涩味，只是这点苦涩的味道非常不明显，如果不仔细品尝，根本发现不了。 但只需要吸食几口，身上的痛感就会消失。 至于徐小禧怎么发现这股不易察觉的涩味，是因为昨天他吃明陶陶给他的香火时，随口嘟囔了句怎么感觉这香火越来越涩了？ 李教练解释，说里面的苦涩味是一种去除痛感的草药。 所以他刚刚特意品尝了下，竟在张翼的香火里品出了同样的涩味。 他问红衣鬼:“所以你知道我训练受伤后，特意让朋友送来的这种香火吗？” 张翼吸食香火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皮与小鬼对视，见他眼眸里溢出的笑意。 张翼心底咯噔了下，猛然转开视线，故作冷淡道:“你想多了。” 徐小禧的笑容僵住，撤回身体，重新站直:“是嘛？” 竟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也没关系。”徐小禧也不失望，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晃了晃手里的香火，道:“反正被我蹭到了。” 张翼垂下眼皮，敛去眸中情绪，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徐小禧情绪没有受到影响，继续边吃边聊，大部分都是说他跟明陶陶闲聊时听到的事情。 张翼听着，没接话。 很快，他们的香火全都燃尽。 徐小禧将剩下的木棍照常丢去西北角落里，与红衣鬼打招呼道:“那我走了。” 以往，这句话说完，红衣鬼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可今天张翼却突然唤住他:“等一下。” “啊？”徐小禧问:“怎么了？” 张翼:“点香。” 徐小禧十分诧异，问:“你还要吃？” 张翼:“嗯。” “……好吧。” 估计刚刚没吃饱。 徐小禧表示理解，去东北角里重新拿出四根点上，送到红衣鬼面前。 张翼吸了一口，朝小鬼丢过来一个眼神。 这次徐小禧没看懂，问:“怎么了？” 张翼沉默了半秒，见他是真的疑惑，出声提醒:“继续说。” “说什么？”徐小禧问完，立马反应过来:“哦，你是想继续听我和陶陶闲聊的事情吗？” 原来张翼不是没吃饱，而且想找个理由留住他。 这倒是个稀奇事儿。 不过，徐小禧很快就想明白了，是因为陶陶跟他说的都是阳间的事情。 张翼每天被困在牢房里，肯定无聊，估计跟他一样，对阳间很向往吧。 也幸好，他和明陶陶都是话唠，在一起时什么话题都聊，所以知道的事情不少。 张翼默默听着，徐小禧就不停地讲着。 直至这柱香也燃尽，徐小禧长长吐出一口气，问红衣鬼:“怎么样，阳间是不是很精彩。” 红衣鬼没说话，过了许久，才缓缓问出一句:“你和那个陶聊过这么多吗？” 徐小禧:“不止，我们每天训练的时候就各种闲聊，只不过有些话题你可能不感兴趣。” 张翼不满:“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 徐小禧:“……” 看来真是在牢狱里憋坏了。 “他经常跟我聊感情，还有帅哥什么的。” “他生前是个游戏主播，每天都会在网络上接触很多网友，跟他们聊天打游戏，有时候还会问那些网友的感情经历，所以陶陶知道的事情特别多，见识也特别广。” 张翼听完更不满了。 为什么他在徐小禧的语气里听出了崇拜？ 对一个胆小的游戏主播有什么好崇拜的。 他忍不住冷嗤，嫌弃道:“没见识。” 徐小禧:“……” 张翼:“你刚刚说他每天都会带香给你吃？” 徐小禧点头:“嗯。” 张翼:“和我的相比，谁的香更好吃？” 徐小禧没有丝毫犹豫:“你的。” 红衣鬼的下巴微微抬起，眉眼间多了几分得意:“我与那只小鬼比，谁更厉害？” 徐小禧不懂:“为什么要拿你们两个相比？” 性格都不相同，而且他们只互相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张翼:“我乐意。” “说。” 徐小禧只能随便选择一项:“在功夫上，他跟你比不了。” 张翼心情颇好，嘴上不依不饶:“你的意思是，其他方面我不如他。” 徐小禧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没有，你其他方面也很好，就是话没他多。” 性格也没有他好，后面这半句徐小禧不敢说出口。 张翼嫌弃道:“话多有什么好的。” 徐小禧点头应和:“的确，不算什么优点。” 但他挺喜欢的，跟明陶陶在一起时，可以听他说阳间各种有趣的事情。 张翼:“还有呢？” 徐小禧仔细想了想，说道:“嗯……你性格比他傲娇。” 红衣鬼生气:“傲娇怎么了？” 徐小禧:“挺可爱的。” “……”张翼的眉头微微舒展，语气却很不好，嫌弃道:“少拿可爱这种词用我身上，恶心。” 徐小禧:“……” 啧，不得不说，傲娇这方面，他目前认识的小鬼里面，还真没一个能跟张翼比拟的。 “行吧，你不是可爱，是高大帅气。” “不过我要走了，趁着这个时间去赚钱。” 张翼与明陶陶相互比较这个话题，过于敏感。 徐小禧好不容易才将对方哄好，可不想再把红衣鬼惹火了，哄起来还挺麻烦的。 张翼:“等一下。” 徐小禧朝外走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红衣鬼，问:“怎么了？” 张翼被问的噎住。 是呀，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一想到小鬼走出去，就可能与那个陶什么小鬼有说有笑，张翼心里就很不舒服。 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有点像……自己刚看上眼了一个东西，结果突然冒出来另一只小鬼，说也看上了，甚至比自己跟小东西相处的更加融洽，只差最后一步付账。 啧，好生气，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 可说到底，徐小禧不是东西，不能随他与那只小鬼来回争抢，甚至不能霸道的说不让小鬼跟对方相处。 徐小禧不明白他喊住自己，却又不说事情，重新问道:“张翼，怎么了？” 捆着红衣鬼手臂的锁链轻轻晃了晃，张翼握紧拳头，沉默许久，憋出一句:“我和他，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徐小禧:“……” 我的老天爷，非要问出这么致命的选择题嘛！ 徐小禧紧张地吞咽口水。 张翼见他犹豫，瞬间涌出火气，语气不好道:“很难选？” 徐小禧赶忙摇头:“不不不，不难选。” 张翼:“那就说。” 徐小禧急得直挠后脑勺，但也知道不能惹怒面前的傲娇猫。 不过明陶陶不在身边，所以自己短暂地违心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徐小禧:“如果你不经常凶我的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毕竟在他刚来地府，最害怕、无助，困难的时候，只有张翼帮了他。 明陶陶，对不起！ 你俩都是我认真对待的朋友！ 但他现在不能这么说，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张翼得到了想要的答应，眉头微挑，轻哼了声，表示这个答案他很满意。 同时暗地里吐槽，一句重话都不让说，真是个娇气的胆小鬼。 徐小禧:“……” 完了，更像猫了。 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张翼傲娇且愉悦地晃尾巴了。 第42章 第 42 章 从牢狱里出来, 徐小禧的思绪都还停留在张翼问的那个问题上。 越想越觉得……幼稚。 幸好，生前爸妈，外婆、奶奶也经常问他这种问题, 徐小禧已经锻练出面不改色地说谎能力。 不管怎样，谁在就是谁好，面露真诚，谁看谁信。 至于事后被拆穿…… 张翼之前说过, 不准自己带明陶陶去他的牢房里, 而他也不可能出来，所以短时间内，他们两个应该碰不上面, 谎言一时半会拆不穿。 徐小禧想到这儿, 放心不少, 收起思绪快速朝西城门方向飘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被幸运之神眷顾了，徐小禧后面又偷偷“逃课”了好几天，都没被两个上司发现。 而且还得知了一件好消息。 被关在牢狱里的看守鬼差杨勇, 罪行判下来了。 他因贪污行贿的证据确凿，实施200鞭刑后，直接打入油锅地狱。 这两天地府里都在谈论他的事情, 说杨勇明明是贪污行贿的罪名, 为什么要打入第九层地狱？ 第九层油锅地狱里面都是一些卖…淫…嫖…娼，盗贼抢劫, 欺善凌弱的小鬼, 看守鬼差被打入这一层受刑…… 他和明陶陶得到消息后, 立即想到了原因, 激动的脸都红了。 徐小禧感慨:“没想到上头的领导竟然连他做的这种脏事都查出来了, 真是太厉害啦！” 明陶陶同样激动:“是呀, 不过我师父说这也不奇怪，那个鬼一直都是这种好色性格，在遇到我们之前，肯定也调戏过其他小鬼，只是我们幸运，没被他占到便宜。” 徐小禧听到后，脸上的笑僵住。 是呀，正好他们两个幸运而已。 如果杨勇只是单纯的手上占便宜，语言上调戏几句，上头的领导又怎么会给他判这么重的罪行呢。 这件事一深想，好像就没那么高兴了，不过幸好这狗东西要被严惩。 在他受鞭刑那天，徐小禧和明陶陶还特意跑过去围观，趴在牢房的围栏边，看着一个青年鬼差一鞭子一鞭子对杨勇行刑。 这青年鬼差应该是个老鬼差，在行刑前很有经验的往对方嘴里塞了一块布，所以后面杨勇只能发出含糊不清唔唔唔的惨叫。 明陶陶在旁边还帮青年鬼差加油打气，让他挥鞭子的力度重一点。 虽然有幸灾乐祸的嫌疑，但徐小禧看着杨勇被抽的唔唔乱叫，最后直接疼，昏过去，他俩心里还是挺舒服的。 青年鬼差打完两百鞭子，直接招呼来两个鬼将，把昏过去的杨勇架了出去。 徐小禧还特意跑去9009号牢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张翼，对方仿佛早就知道了似的，听徐小禧说完，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只是淡淡嗯了声。 徐小禧好奇:“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惊讶？” 红衣鬼回答:“上头想整治地府里的歪风邪气，肯定要拉几只小鬼出来开刀，不管他们做的事情严不严重，都会严惩，所以没什么可惊讶的。” “为什么？”徐小禧不解:“不应该做多大的错事，受多大刑罚吗？” 张翼:“杀鸡儆猴。” 徐小禧:“……” 地府里的领导也玩这么都花样呢。 说起来奇怪，徐小禧感觉自从被张翼问谁是自己最好朋友后，他好像变了，对自己说话时多了不少耐心。 不像以前，刚问两三句就嫌弃他蠢，满脸不耐烦。 现在虽然语气依旧清冷，但徐小禧问什么，对方都会回答。 啧，果然竞争使人进步，鬼也一样。 自己生前没有朋友，死后反而成了香饽饽。 嘿嘿嘿，希望这种状态可以一直保持住。 之后，他又恢复了平淡规律的生活。 每天去牢狱里行刑，“逃课”去挣钱，晚上跟明陶陶一起哀嚎着训练，生活忙碌，但有朋友陪伴，也还算欢乐。 这天，凌晨五点，招魂钟敲响。 徐小禧照常赶往他们训练的地方，然后被明陶陶告知，又到了发工资的日子了，拉着他说先去领工资。 徐小禧有点诧异，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已经做实习鬼差三个月了。 时间似乎变快了。 不过，领工资总是件高兴的事情。 徐小禧与明陶陶赶往勾魂司的领钱处，排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队伍，终于拿到了自己的工资条。 徐小禧依旧是固定的实习工资，六十个金元宝。 原本他还挺满足的，但是，在看完明陶陶的工资条后，他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惊呼出声:“陶陶，你竟然有五百八十多个金元宝！” 明陶陶见怪不怪道:“对呀。” 徐小禧:“怎么会这么多！” “之前上司跟我说，就算正式鬼差也才一百金元宝一个月。” 明陶陶解释:“一百个金元宝是底薪，我们勾魂司的小鬼每天去阳间勾魂，会有提成的。” “我这还算少的，我师父每个月能拿到七八百个金元宝，这个月有清明节，他应该能拿到的更多，而且这还不算阳间收的引路钱。” 徐小禧:“……” 他突然感觉手里工资不香了。 明陶陶见他这幅神情，从他手里抽过工资条看了一眼，皱起眉头:“怪不得你总是喊穷，这点工资够干什么呀，你上司是不是压榨你呀？” 徐小禧之前还美滋滋地想，每个月能拿到六十个金元宝，再加上他每个月赚的，只需小半年时间，他就能买一部最差的手机。 现在听完明陶陶的话，他感觉鼻子都发酸了。 好想哭。 徐小禧强忍着委屈，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哽咽:“是呀。” 他一直都知道，两个上司暗戳戳的欺负他，但没想到会欺负这么狠。 明陶陶气哼哼道:“真是过分，我当初做实习鬼差的第一月都比这……” 多好几倍。 后面的后，明陶陶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但徐小禧猜到了。 呜呜哇—— 眼泪彻底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明陶陶慌得不知所措:“小禧，你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怪我说错话了。” 徐小禧拼命摇头。 这事怎么怪陶陶呢，如果不是他，徐小禧还不知道自己被欺负成这样。 这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的生活变好了，结果现实又重重给了他一拳，让他根本承受不住。 明陶陶慌得手足无措，不停安慰:“小禧，你先别哭，我……我帮你想想办法。” 徐小禧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他们只是给我安排了一个不挣钱的任务，我们就算现在知道了，又能有什么办法？” 明陶陶语塞。 的确，既然是上司，自然有权利安排他的工作，所以徐小禧现在就等于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明陶陶越想越气愤，说道:“要不我带你去找七爷告状吧！” 徐小禧刚刚哭了会儿，情绪逐渐平复，理智也逐渐回归，他对明陶陶说道:“先别冲动，他们既然敢这么做，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 “就算我们去找七爷告状，也不占理，他们两个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我是枉死鬼，不能去阳间，所以只能给我安排一些牢狱里的事情。” 明陶陶气急败坏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你硬咽下这么大一个亏。” “这往后几十年呢，他们要是一直这么欺负你……” 明陶陶:“要不，我让师父把你要过来吧，你放心，我师父很好，肯定不会仗势欺鬼，这样我们以后也能作伴。” 徐小禧生前还没来得及进入职场，所以他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心里乱糟糟的，他沉默许久，对明陶陶道:“容我先想想。” 他见明陶陶一脸担心的模样，冲他露出一个勉强笑容，说道:“陶陶，我今天想休息一天，能麻烦你帮我跟李教练请个假吗？” 明陶陶用力点头:“可以。” 徐小禧:“那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他想回宿舍，独自消化一下这件事。 明陶陶懂事的没再缠上来，徐小禧一路摇摇晃晃飘回宿舍。 他躺在床板上，望着头顶黑漆漆的床板，突然想起之前他问带自己来宿舍的鬼差，为什么上铺满满当当全是棺材，下铺却大部分都空着。 当时那个鬼差说:“嗐，这还用说嘛，当然是不想被其他鬼压在头顶上了。” 是呀，连睡觉都不想被其他鬼压在上面，更何况是其他事情上一直被欺负。 之前他只觉得自己的两个上司有点唯利是图，对自己态度差，是因为自己没有给孝敬钱。 现在看来，他们本来没打算跟自己好好相处，否则工资这么容易发现的事情，他们不会做。 徐小禧默不作声地盘腿坐起，从旁边袋子里拿出画纸，把之前画好的爸妈画像展开，摆在自己面前的床板上。 原本刚刚控制好的情绪，在看到昏暗中隐约看到爸妈画像后，眼圈再次红了。 他用手在画纸上摩挲，摸着老妈的脸，小声告状:“爸妈，这里有两只很坏的鬼，总是欺负我，我该怎么办……” 回想上学时，自己也被同学霸凌过，因为他受女孩子喜欢，被一群同龄男生挤在校外巷子里欺负。 爸妈二话不说，直接冲到学校帮他出气。 平时斯文儒雅的爸爸甚至说出以暴治暴的威胁:“你们要是再敢仗着我儿子好脾气，欺负他，我跟你们拼命！” 爸妈跟他说过，不要总想占别人便宜，有时候吃亏是福。 但他们也说过，如果被欺负了，为了保护自己，在一些小事情上，能忍则忍。 实在遇到忍不下去的事情，那就好好想想，怎么能在对方毫无防备地情况下，还击回去。 生前，因为有家人的庇护，徐小禧一直没受过太大委屈。 可这次工资的事情，徐小禧不想忍了。 后面还有几十年，这次忍了，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等着他。 徐小禧戳了戳爸妈的脸颊，突然笑了，小声念叨:“还击回去。” 第43章 第 43 章 徐小禧想通之后, 便不在宿舍待着了。 他决定先去牢狱一趟，跟里面的看守鬼差打听打听，看他知不知道一些与两个上司有关的事情。 之前他去找张翼时, 与那个老鬼差闲聊过几句，知道他已经在地府里做鬼差几十年了，再做几年就可以卸任投胎去了。 既然他两个上司经常去牢狱里押送恶鬼，之前的看守鬼差杨勇认识他们, 那这个老鬼差应该多多少少也听过他们的事情。 果然, 徐小禧没猜错，这个老鬼差不但知道两个上司，在他提到对方名字时, 老鬼差还给了小鬼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徐小禧已经打算撕破脸, 也不怕什么把柄落对方手上, 直接问老鬼差:“大爷，你感觉我这两个上司怎么样？” 老大爷不答反问:“你不是他们的手下吗，怎么还来问我？” 徐小禧故作苦恼道:“我虽然是他们的手下, 但并没有跟他们接触过几次，最近我感觉他们有点不太对劲。” 老大爷一听，来了兴致:“怎么不对劲？” 果然, 不光人爱吃瓜, 鬼也一样。 徐小禧故作神秘道:“大爷，我跟你说, 但你可不能跟其他鬼差说, 毕竟我还要他们手下做事呢。” “嗯嗯, 一定替你保密, 快说, 怎么不对劲了。” 徐小禧压低声音:“最近上头不是在追查贪污行贿嘛, 我感觉我两个上司好像很慌的样子。” 看守老大爷:“是嘛？” 徐小禧:“但这就是我自己的感觉，不一定是真的。” “嗐，这有什么真的假的，就他俩那性格，不慌才怪。” 徐小禧顺势接话:“大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大爷被引了话头，顺势往下接道:“你都跟他们这么久了，还对他俩不了解呢，两个都是贪得无厌的性格，说起来，你在他们手下做事，他们没从你身上扣点金银下来。” 徐小禧叹气:“说起来这事，我就难受。” 他把自己刚来时没钱，然后招受他们冷眼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老大爷听完，冷笑一声:“估计他们在心里早就骂死你了，在你之前，有个青年鬼差，生前是个科研工作者，不屑做那种巴结上司的事情，任由宋诚、钱明怎么暗示明说，他就是不肯拿孝敬钱出来。” “他们两个就合起伙来欺负人家，时不时让那小鬼吃一些哑巴亏，简直可恶至极。” 徐小禧追问:“后来呢？” 老大爷:“后来那个青年鬼差实在气不过，就告到了七爷面前，你猜怎么着？” “告状没告响，后来青年鬼差卸官回幽冥当小鬼去了。” 徐小禧不解道:“为什么告不响？难道是他们与七爷关系好，七爷暗地里偏袒他们吗？” 老大爷:“那倒不是，只是这两个鬼差擅长钻空子，就算七爷心里知道他们两个做事没那么公平，但也不好处置他们。” “就比如，他们不带着那个青年鬼差去阳间勾魂，你应该知道勾魂使勾魂可是有工资提成的。” “他们不带青年鬼差，那青年鬼差就没有提成，每个月只能领60个金元宝的实习保底。” 徐小禧:“……” 这不就是自己正在经历的遭遇！ 老大爷:“后来青年鬼差就不通过他们，自己去勾魂司领牌子，去阳间接任务，结果总是遇到事情，不是勾错了魂，就是找不到回来的路，有一次更是半个月未归，说是在阳间走丢了，找不到回地府的路啦。” “后来他才知道，两个上司不满他的不听话，串通勾魂司里的鬼差，分配给那个青年错误的路引。” “你想想路引都是错的，那青年鬼差怎么可能找得到回来的路。” “这种情况还不是一两次，几乎每个月都要来个几次，慢慢的那青年鬼差就承受不住，自行辞职了。” 徐小禧听完，沉默以对。 看守老大爷已经聊上头，继续说道:“还有一个老头鬼差，是个活络性子，为了巴结上他们两个，给了不少孝敬，宋、钱两个对他也还不错，但后来他们还是闹翻了。” “听说是老头跟着他们勾魂那段时间，只拿到了很少一部分工资提成，大部分勾回来的小鬼都算在了你两个上司头上，后来老头出师，有了新搭档，可你两个上司贪得无厌，还想从他那里分一部分钱出来，把老头惹毛了，就跟他们翻脸了。” “要说，你两个上司里，心眼最坏的就是那个姓宋的，典型的笑面虎，平时跟谁都是热络熟稔的样子，但算计起其他小鬼来，一点都不手软，你跟他接触可要小心一些，别被坑了都不知道。” 徐小禧做出一副乖巧听话的神情，点头应好，之后又从老大爷那里套出来青年鬼差以及老年鬼差的名字。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 老大爷听完他的问话，立刻猜到:“你是不是想趁着上头抓贪这一波，把他俩拉下台呀？” 徐小禧:“……” 自己的目的这么明显吗？ 老大爷看他呆愣的模样，只是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打气道:“那你可要好好加油，他们两个可不好对付。” “今天先这样，我去忙了。” 话落，两个鬼差牵着一只小鬼走过来，熟稔地与看守老大爷攀谈，一起去开牢房门。 徐小禧坐在四方桌边，盯着某处沉思半秒后，起身走出牢狱。 至于门口的几个鬼将，他不熟悉，所以不打算从他们这儿套消息。 出了牢狱，他径直赶往勾魂司，找到鬼差登记处，打听到了青年鬼差、和老年鬼差的值班时间、及住宿号，以及床位号。 当然，这些都是不能乱说的秘密，所以徐小禧选择用最通俗简单的方式，偷偷塞银子。 但因为最近严查贪污行贿，他塞银子的过程不算太顺利，但最终结果是好的。 可能是知错犯错的缘故，徐小禧心慌的不行，去往宿舍整整一路，才算稍微平复。 这会儿，待在宿舍里的大部分鬼差都在长眠休息。 徐小禧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690号宿舍54床。 这是一个上铺，床板上摆着一口黑色的大棺材，棺材盖儿严严实实盖着，也看不出里面有没有鬼。 徐小禧飘到半空，尝试着敲了几下，没有反应。 徐小禧不死心，又敲了几下。 死寂的宿舍里，他敲得这几声显得非常突兀，甚至有几只小鬼推开棺材盖伸出头瞧。 徐小禧不喜欢这种突兀的行为，但事出有因，迫不得已，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敲。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就在徐小禧以为棺材里的小鬼不在时，棺材盖突然发出推开时的摩擦声。 “谁呀，他妈有病吧，一直敲什么敲！” 一道不悦的苍老男声响起。 徐小禧害怕的后退几步，直到对方从棺材里坐起，露出一张褶子脸。 徐小禧鼓足勇气，小声道:“你，你好。” 他不停地安抚自己，让自己不要害怕，可在对上对方不悦的神情时，他还是怂了。 “你谁呀？”老头语气不满道。 徐小禧不答反问:“请问您是孙沟子吗？” 老头一愣，扒在棺材边，仔细地打量一遍徐小禧，见对方长相清秀俊美，语气里的怒意散了几分，问:“你是谁呀？” 徐小禧:“如果您是孙沟子的话，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有事找您。” 他不想在宿舍里说话，以免吵醒更多正在休息的鬼差。 老头见他态度诚恳，不像过来找茬的样子，犹豫半秒，淡淡丢过来一句:“等着。” 随后，他从棺材里爬起来，并把棺材盖合上，与徐小禧飘出宿舍，找了处空地，重新询问:“你到底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徐小禧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他认不认识宋诚、钱明，又问了之前他们是不是上下级关系。 老头对他很防备，问他想干什么？ 徐小禧对他同样防备，毕竟老头与两个上司不合，都是他从看守老大爷那里听来的，没有什么实质证据。 万一他说了想搞两个上司，结果这老头很上司关系很好，那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们互相的来回试探，最后老头耐心耗尽，不高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我和宋诚、钱明之前确实是上下级，但那早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已经不跟那两个傻逼联系，你要是找我搭线，那抱歉，你可能找错鬼了。” 他说完就要转身回宿舍，徐小禧眼疾手快地将其拦下，看出对方对两个上司的不满后，才将自己被欺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明说自己想跟上头告状，但苦于没有太多证据，所以想从他这里了解一些关于他们的事情。 徐小禧说着，不太熟练地往老头手里塞了一个银锭子。 老头看到后，直接还了回来，说道:“在我这里，不兴这一套，再说现在地府里查这么严，谁还敢乱收。” “不过我好心提醒你，宋诚、钱明两个家伙阴险的很，你这么嫩，不一定能斗得过他们，要是事情败露，你可别牵扯到我身上来。” 徐小禧点头应好。 可能是老头对宋、钱真的很看不惯，所以一口气跟他说了很多事情，里面不光有欺负他的事情，还有欺负其他小鬼的事情。 其中最让徐小禧印象深刻的是，老头在宋、钱两个鬼差手下工作五年，被他们明贪暗敛了不下几万个金元宝。 老头还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账本，说道:“这是我一笔一笔记录下来的，当初拿给上头看，上头以我自愿给予为由，驳回了这份证据，现在上头突然查贪，你要是不死心，可以再试试。” 第44章 第 44 章 徐小禧大致看了下账单, 暗暗吃惊，随便翻一页，上面就清楚记录着老头每个月会给宋城、钱明各自送好几捆香火。 再翻几页就会发现, 每个月送的香火数都是不一样的。 徐小禧询问其中缘由。 老头叹气, 解释道:“还能因为什么，他们要求的呗。” “若是他们发现哪个月，我的工资高了, 他们就会各种暗示，让我要么拿钱, 要么送香。” “若是我不拿，下个月他们就会暗地里给我使绊，我为了少被为难, 才不得不这么做，你说要是没点苦衷，谁愿意自己割肉。” “结果上头的那些领导却说我是自愿对上司阿谀奉承, 不予处理。” 徐小禧听他说得可怜，心底却生不出几分怜悯，同样被为难, 老头选择了与他完全相反的路。 “其实你这么做，只会让他们更加贪得无厌。” 在他们眼里, 这么压榨能得到好处，肯定也会在其他小鬼身上实行。 老头苦笑道:“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那能怎么办？” “我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罢了。” 徐小禧:“可你这样会让其他小鬼过的不好。” 老头回怼:“我连自己都顾不住，哪来的心思去管其他小鬼？” “……” 行吧，这是一只性格自私的老鬼。 虽然不讨喜, 但也不能说他这么做一定就是错。 徐小禧没有心思跟他辩解, 将账本收入袖袍, 拿出一个银锭子递过去, 跟老头道谢告别。 不管怎样，对方也算给自己提供了一个证据。 老头也不客气，收下银子后，转身回了宿舍。 徐小禧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起身去找下一只受害小鬼。 青年鬼原本也住在鬼差宿舍，后来卸任后搬出宿舍，回了幽冥。 勾魂时的鬼差只给了他一个大致位置，具体位置需要徐小禧自己去找。 幸好徐小禧已经不是刚来地府时那个迷路的无知小鬼，这两个多月他靠勾魂赚钱的同时，早已经将小半个幽冥摸熟。 他找到勾魂司给他的位置，问了周围几个小鬼，很快就打听到了青年小鬼的下落，甚至用几十个铜板，让一只小鬼把他带到了青年小鬼面前。 青年小鬼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带着一个厚眼镜，一听徐小禧找他打听宋诚、钱明的事情，立刻劝他离这两个鬼差远点。 为此，徐小禧对他生出了不少好感。 之后青年就跟他说了一些宋、钱两个干的缺德事。 作为受害者，青年小鬼说的比看守老大爷更仔细，也让徐小禧更加气愤。 两只小鬼，互相倾诉，越说越觉得委屈，青年小鬼更是声泪俱下，摘掉眼镜不停的抹眼泪。 得知徐小禧准备拉宋、钱两个下台，青年小鬼举双手赞同，不但要自己作证，还给徐小禧提供了其他几只受害者小鬼的名字。 徐小禧从他这里提取完证据，阳间已经快要天黑。 下午五点，惊魂钟敲响。 徐小禧只能暂时停下手头的工作，去往牢狱里行刑，他知道张翼与宋诚、钱明认识，至于关系如何，他没有深度了解过。 但从那次宋诚、钱明一听是张翼让做的事情后，立马带小鬼去补办文书来看，应该关系匪浅，所以他选择对其隐瞒。 行刑完，他又匆匆跑了趟勾魂司，塞钱买了其他几只受害小鬼的信息住址。 勾魂司里的官差，嘴上说着最近严查，不能受贿，可收钱时依旧半点不含糊。 徐小禧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他实在没办法，如果不这么做，仅靠着一个名字，他根本找不到这些小鬼的住址。 大半夜忙碌下来，徐小禧又收集了不少证据。 招魂钟敲响，徐小禧去到他们训练的地方。 明陶陶很担心他的情绪，徐小禧表示自己没事，并打算做一件大事。 明陶陶几乎想都不想，说道:“扳倒你的两个上司？” 徐小禧诧异:“你怎么知道？” 明陶陶耸肩摊手:“昨天你一直不在宿舍。” 徐小禧不服气道:“万一我去挣钱了呢？” 明陶陶:“我在还魂崖门口蹲了半个晚上，依照你平时的速度，一个时辰早跑两三趟了。” 徐小禧:“……” 行吧，没想到对方这么关心自己。 明陶陶见他不再反驳，盘问道:“你说，昨天干什么去了？” 徐小禧也不隐瞒，将自己去找之前那些被宋诚、钱明迫害过的小鬼收集证据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明陶陶听完很是气愤，拍着大腿骂徐小禧的两个上司畜生。 这晚，他们两个一边训练，一边闲聊。 徐小禧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什么都不太懂，明陶陶竟给他当起参谋，让他把宋诚、钱明两个鬼差这些年做过的缺德事，一条一条列下来，弄个十大罪行。 然后让那些受过欺负的小鬼，一一签上名字，盖手印，还说越多小鬼参与，效果越好，然后联名送到七爷面前，让他评判。 一只小鬼，可能扳不倒他们，但两只、三只、五只、十只，总能让上头秉公处理。 徐小禧觉得意见不错，说练习完就去，明陶陶兴致满满:“我跟你一起去！” 两只小鬼跑去供养阁花了大价钱买纸，又回宿舍一条一条列举，重新找小鬼签名按手印。 这些事情全部忙碌下来，又过去了两天时间。 徐小禧一心只顾着怎么才能扳倒上司，根本没发现9002号牢房的小鬼变得不对劲。 可能是临近出狱，朋克小鬼开始躁动不安，徐小禧行刑时，他也不像之前咬牙承受，现在重新变得骂骂咧咧。 徐小禧打一鞭子，对方就扯着脖子唔唔唔几声，生怕徐小禧不知道，他是在对自己骂脏话。 这天，徐小禧刚进去牢狱，就听见一句怒气冲冲的叫骂声:“王叔，你去带些家奴过来，我今天就要将抽我鞭子的这个小鬼碎尸万段！” 声音源头来自9002号牢房。 第45章 第 45 章 徐小禧愣神半秒, 反应过来这气急败坏的声音是那只朋克小鬼。 对方今天出狱？ 看来自己真是忙昏头了，竟然把他出狱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之前明陶陶跟他说过，地府里到处都有鬼将把守, 根本等不到那些伤他的小鬼动手, 就能将其抓获。 可这只朋克小鬼似乎不是一般小鬼，他有家奴。 家奴，这不是古代富家官门里才有的产物吗？ 不等徐小禧想明白, 里面又传出一道苍老哽咽的声音:“少爷，您这次真是受大委屈了呀！” “这还用得着你说, 我爷爷那个老不死的竟然这么狠心，把我丢到这种鬼地方，回去了我一定……” 朋克小鬼边说边被老奴搀着往下走, 刚出牢房，余光就瞥见了站在远处的白袍小鬼，他瞳孔扩大, 伸手指向徐小禧，大喊道:“就是他！” 他抓住身边的老鬼，用力往前推了一把, 吩咐道:“周叔，快去抓住他！” 毫无防备的老鬼被他推了一个趔趄, 看了眼远处的白袍小鬼，一脸为难地提醒道:“少爷，这里是牢狱。” 到底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呢，抓鬼差, 实在过于嚣张。 朋克小鬼气急败坏“他……他跑了, 你快去拦住他呀！” 徐小禧也没想到会跟出来的朋克小鬼撞个正脸, 在听到对方说抓自己时, 他下意识转身，抬脚就跑。 他知道这样很没出息。 可徐小禧真的怕，毕竟对方是想要他的鬼命。 小鬼一股脑儿的埋头往前冲，直至飘出东城门，他才敢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不知是他跑的太快，还是对方出牢狱大门时被鬼将拦了下来，身后仅有几只身着官袍的鬼差，并没看见朋克小鬼以及他身边的老鬼。 徐小禧站在半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朋克小鬼这架势，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现在应该去找谁呢？ 若是之前，他可能还会去找两个上司询问意见，现在徐小禧已经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脾性，自然信不过他们。 再说，徐小禧现在都怀疑，这任务就是上个故意给他下的套。 朋克小鬼是他们押送进牢狱里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对方难缠，故意把这只小鬼交给自己，明显目的不纯。 两个上司不能找，其他鬼差徐小禧也不认识，张翼被困在牢狱里帮不上忙，身边只有明陶陶一个朋友。 可这唯一的朋友此时也不在阴间。 徐小禧思来想去，只能去找李教练。 他有明陶陶的联系方式，应该能联系到阳间勾魂的明陶陶。 然而…… “抱歉，陶陶没接。” 李教练看出了面前小鬼的焦急，主动询问:“小禧，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徐小禧犹豫半秒，还是决定不说:“没事。” 李教练是个寡言少语的鬼，平时只在教他招式时指点一二。 又因为他是明陶陶喜欢的鬼，徐小禧会刻意保持距离，所以他俩极少交流。 李教练也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会猜测徐小禧找他，是因为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跟我说。” 徐小禧冲他勉强露出一个笑意，说道:“不用了，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不过麻烦你帮我继续给陶陶打电话，就说我有事找他，如果他实在忙，那就算了，等他下班回来，我再去他的宿舍找他。” 说到底还是不熟，徐小禧不想麻烦对方，更不想对方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李教练见他不肯说，也没有勉强，只说过一会儿还会给明陶陶打电话，便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巡逻站岗。 从阎王殿大门口离开，徐小禧再次陷入迷茫，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平时这会儿他都在行刑，可现在徐小禧不敢回去，他怕那只朋克小鬼带着几个家奴在牢狱里蹲他。 自己现在虽然训练也有段时间了，掌握了一些打架技巧，可他还没与其他鬼对打实践过。 再说，一对几，他肯定不行。 徐小禧大脑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干脆在路边找了块大石头坐在上面发呆。 这一坐，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期间，旁边这条路上不断有黑白鬼差结伴路过。 徐小禧原本也没在意，直至四只黑袍小鬼同行路过，不似之前那几个鬼差匆匆忙忙。 这四只鬼差散漫迟缓地飘行着，因为慢，徐小禧听清了他们的谈话。 鬼差a:“光哥，咱们玩在这儿晃悠多久？” 鬼差b:“随便，但最好晚点回去，不然少不了一顿揍骂。” 鬼差a:“唉，不怕忤逆地说，咱家少爷可真是个混球，这刚从牢狱里出来，就召集几十个鬼差抓一只对他行刑的小鬼。” “这要是被刘判官知道了，肯定又要大发雷霆，到时候他不舍的揍这个宝贝孙子，倒霉的还是咱们。” 鬼差c:“谁说不是呢，咱们在刘判官手下这些官差，整天被他当奴仆一样使唤，真是憋屈。” 鬼差d:“行了，抱怨再多，还得做事，咱少爷那种不肯吃一点亏的性格，被一只小鬼鞭刑这么长时间，早不知在心里把那只鬼差凌迟多少遍了。” “现在好不容易出了牢狱，他能不一块算总账嘛？” 鬼差a:“话是这么说，可他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跟咱们描述，只说对方身着白袍，地府里身着白袍的官差没有几百万，也有几十万，咱们怎么去找？” 鬼差b:“你还真打算找到对方，给送去少爷面前呀” 鬼差b:“你也不想想，人家奉命行刑对少爷鞭刑，哪里做错了？” 鬼差b:“现在是刘判官不知道他干的事情，要是知道了肯定阻止，所以我们不用真把小鬼带回去交差，只需要四处晃晃了事。” 鬼差c:“嗯，逛吧，若是累了，我们就去鬼集市上吃点香火休息休息。” 他们四个一路闲聊，根本没发现在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只脱了官袍，身着常服的年轻小鬼。 徐小禧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对方四个转了闲聊话题，他才停下步子。 从这四只小鬼聊天内容上来看，应该是朋克小鬼派来找他的。 徐小禧没想到一个犯了罪的另类小鬼，竟然有这么大背景。 刘判官！ 这一听就是他惹不起的地府大佬。 这可怎么办？ 这四个鬼差说刘判官现在不知道，等知道了肯定会阻止朋克小鬼。 可他什么时候会知道？ 刘判官又是哪个？ 他能让朋克小鬼打消杀自己的念头吗？ 一个个问题冒出来，徐小禧心乱如麻。 听这四个小鬼聊天也知道，朋克小鬼平时没少压榨他们，再加上他的大致了解，朋克小鬼应该是个刁蛮豪横的性格，生起气来，杀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管怎样，在那个刘判官阻止朋克小鬼之前，他是不能再去牢狱了。 徐小禧这么想着，立马掉头去往勾魂司，他决定先请一个月的假期，出去躲躲。 - 牢狱里，惊魂钟敲响已经不知过去多久。 可往常按时按点的小鬼一直没有出现。 张翼不由皱起眉头，猜想小鬼没来的原因。 几个时辰前，外面走道上响起几声咒骂叫喊，说什么快抓住他之类的话。 难道是在说徐小禧？ 应该不可能，依照他那胆小怕事的性格，不会胡乱招惹其他小鬼。 他正这么想着，走道上传来一只陌生小鬼的声音，听语气应该是与休息区的看守鬼差闲聊。 张翼原本也没在意，直到他的牢房门传来开锁的声音。 片刻后，牢房门打开，一只陌生的白袍小鬼走了进来…… 第46章 第 46 章 张翼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 陌生鬼差非常客气地解释:“小公子，原先行刑的小鬼请假了，七爷派我来行刑, 得罪了。” 张翼皱眉, 问:“什么时候的事？” 陌生鬼差:“啊？” 张翼冷眼斜他。 陌生鬼差立即反应过来:“您是说上个行刑的小鬼请假吗？ “没多久，大约一个时辰前后。” 张翼:“请假原因。” 陌生鬼差:“说是身体不舒服，想长眠修养一个月。” 张翼的剑眉皱的更深了。 身体不舒服？ 昨晚小鬼过来行刑时, 还好好的，怎么才过去一天就身体不适了？ 难道是训练受伤了？ 可这是受了多重的伤, 竟然需要修养一个月？ 张翼又问:“你见过他吗？” 陌生鬼差不明白太子爷为什么对一只普通鬼差这么关心，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没见过。” 张翼沉思片刻，说道:“你去他的宿舍跑一趟, 看看他伤的如何，记得别惊扰到他。” 陌生鬼差有些为难:“……这。” 他是七爷派过来对太子爷行刑的，可现在的情况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张翼瞥他一眼, 问:“为难？” “不不不，不为难，只是小公子能不能让我行刑完, 再去寻那只小鬼。” 他的任务可还没完成呢。 张翼语气微凉:“不能。” 陌生鬼差听出对方不悦，立马调转话头:“那我现在就去。” 张翼:“站住。” 陌生鬼差赶忙停住脚步:“小公子？” 张翼:“他住在178号宿舍, 619床。” “……好，好的。” 鬼差嘴上应着，心里却很疑惑。 对方堂堂地府太子爷，怎么会知道一个鬼差的详细住处？ 难道太子爷看上对方了？ 有了这种心思, 鬼差赶路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想赶快去瞧一瞧对方是个什么模样的小鬼, 能得到太子爷的青眼。 可让他失望了。 178号宿舍, 619床空空荡荡，根本没见着小鬼的影子。 他再三跑去门口确认，生怕是自己找错了宿舍。 他还特意等了一会儿，依旧没见有小鬼回来，只得跑回去复命。 牢狱，9009号牢房里。 “小鬼不在？”张翼心生诧异。 陌生鬼差点头应道:“是的，我怕是自己找错了宿舍，还跑去门口再三确认，就是您说的178号宿舍，619床。” 张翼蹙眉沉思。 小鬼受了伤不在自己宿舍休息，还能去哪儿？ “哗啦啦——” 他的右手臂猛地发力，直接将墙壁上的锁链给扯断了。 张翼实在不放心，决定自己去看看。 陌生鬼差没想到铁水浇灌弄成的墙壁锁链，在对方手里就变成了一堆不足以威胁到废铜烂铁。 眼看太子爷就要去扯另一侧，陌生鬼差吓得直接跪下来，高声惊呼:“小公子，求您给我留一条活路啊！” 上一个小鬼行刑了三个多月都没出什么事，他接手第一天，太子爷越狱跑了，上头怎么可能轻饶了他。 张翼语调清冷:“不会让你为难，我去看看他，很快回来。” 陌生鬼差哪里肯信对方的话。 他自知不是太子爷的对手，只能拼命将声音放大，希望外头的看守鬼差能发现异常，带鬼将进来阻拦。 “小公子，您现在就已经是在为难我了！” “您今天要是走出牢狱一步，我就彻底完了！” 被严惩受罚是小，丢了官差可就事儿大啦！ 话落，牢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看守鬼差的苍老的询问声:“航子，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被叫航子的鬼差跪在地上，仰头望着面前的红衣鬼，不敢接话。 他越不说话，外面的鬼差越起疑心。 几息间，牢房门从外面用力推开，门口不光站着看守鬼差，还有四名手持兵器的鬼将。 待他们看清房间里的情形后，立马警惕起来，举起手中兵刃，将牢房门严防死守。 看守鬼差更是被吓得猛抽一口凉气，转头就要朝牢狱大门跑去，准备召集阴兵鬼将。 张翼猜出他的意图，出声阻拦:“站住。” 看守鬼差听见了，却脚步未停，直到一条锁链缠在他的脚腕上，将他绊倒在地。 没等看守鬼差做出反应，脚腕上的锁链迅速收紧，将他重新拉回9009牢房门口。 张翼解释:“我不越狱。” 看守鬼差指着墙壁上一侧断裂的锁链，声音发颤:“都这样了，您还说不是想越狱？” 张翼无奈:“我去看看小鬼，很快回来。” 看守鬼差苦笑道:“您当这是家里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您出去这一趟，我们几十个鬼差都要受到重罚，若是您一去不回，我们丢了官职、鬼命都有可能。” 张翼自然清楚，自己一旦出去，他们都会被自己牵连。 他长出一口浊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行，我不出去。” 张翼看向跪在地上的小鬼，道:“你，去找一个叫什么陶的鬼差，将他带来。” 航子:“什么陶？” 张翼:“……” 这什么陶，还是他从小鬼嘴里听来的名字，至于对方具体叫什么，他根本没注意。 一个普通小鬼，还不值得他记住名字。 张翼:“他是勾魂司里的小鬼，年纪轻轻，陶瓷的陶。” “具体叫什么，我不记得了。” 这时，牢房门口的看守鬼差插话道:“您说的年轻鬼差，是不是叫明陶陶？” 张翼:“应该是这个名字。” 每次徐小禧都很亲切的叫对方陶陶，听得他很是心烦。 航子:“那我应该去哪里找他？” 张翼不满道:“去查，真以为我什么都知道。” 航子:“……” 难道不是吗？ 刚刚您可是连上个行刑小鬼住的具体床位都记得一清二楚。 “好，好的，我现在就去勾魂司查。” 航子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两句，面上连连应是，匆匆离开。 而看守鬼差试探着问道:“小公子，要不我给你换一间牢房？” “嗯。” 张翼不想与他们为难，答应的还算爽快。 他心里却想，看来有时间要跟老头说句软话，让他提前放自己出去。 在这里面待着，虽然清闲，但遇到事情也是真的麻烦。 半个小时后，航子带着明陶陶回到牢狱。 被看守鬼差带到了旁边9008号牢房里。 这个牢房的布局大小基本与9009没有区别。 不过这次张翼让他们在角落多添了两盏灯，四盏幽蓝色鬼火将房间照的亮堂不少。 至于他的香火与几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也被看守鬼差全给拿了过来，他们还在鬼火下添了张小桌子，将香火与钱袋子堆放在上面。 安排好了太子爷，看守鬼差他们退了出去，只留下行刑鬼差航子以及刚被带过来的明陶陶。 重新被捆绑回墙壁上的张翼瞥了眼面前这个黑袍小鬼，发现自己根本记不得他的模样，只好询问:“你就是明陶陶？” 明陶陶有些拘谨:“嗯。” 张翼直接询问:“徐小禧昨天跟你一起练武时，受伤了？” 明陶陶微愣，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难道徐小禧在对方面前拿自己当挡箭牌了？ 张翼像是看出他的心思，冷声提醒:“实话实说。” 明陶陶也是个胆小鬼，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威胁，立马摇头:“没有。” “昨天他只训练了两个时辰，就去忙其他事情去了，没有受伤。” 张翼追问:“忙什么？” 明陶陶瞥了眼旁边陌生的白袍小鬼，面露为难。 张翼看出，直接对那只过来行刑的白袍小鬼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出去。 片刻后，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只鬼。 张翼:“说。” 明陶陶沉吟半秒，决定还是老实交代。 先不说徐小禧没有提前跟他交代过对红衣鬼隐瞒，就说面前这只鬼的气势太强了。 明明被捆绑着手脚，可周身那股压迫的气势，让他根本生不出说谎的胆量。 之前徐小禧多次在他面前夸赞这红衣鬼很好，看得出他对红衣鬼十分信任，应该会把自己要做到事情跟他说一说吧？ 明陶陶压低声音，试探道:“小禧应该跟你说过吧，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收集证据。” 张翼微微蹙眉。 对方说错了，徐小禧收集证据这件事他并不知情，小鬼真是出息了，竟敢有事瞒着他。 不过张翼面上依旧表现的镇定自若:“嗯。” 明陶陶不疑有他，继续说道:“这件事之前一直进展的很顺利，可今晚不知怎么了，徐小禧竟托其他小鬼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说如果我有空，就立刻从阳间回来。” “我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往回赶，结果发现小禧不见了。” 张翼惊疑:“不见了？” 明陶陶:“嗯，我去了宿舍，还有我们训练的地方，他经常赚钱的还魂崖，就连我们常去吃香的地方都找遍了，全都没瞧见小禧的影子。” “我都怀疑是不是事情败露，他被他的那两个上司带走了。” 张翼听完，在心里理清了思绪。 这件事与他的两个上司有关，所以收集的是两个上司有关的证据？ 小鬼这是想靠着抓贪这个势头，把两个上司拉下马？ 明陶陶并不知道对方仅凭自己的几句话，已经把事情猜出了七七八八。 张翼顺势说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今天徐小禧请假了，一个月，说是重伤休眠。” 明陶陶惊呼:“重伤！” “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 明陶陶眼圈发红，慌得有些六神无主，声音哽咽:“完了完了，这下真是出大事了！” 张翼虽然担心，可情绪十分镇定，他吩咐道:“你给勾魂司打个电话，问一问今天小鬼请假的详情。” 明陶陶闻言照做，掏出手机，蹲去角落里拨打电话。 半柱香后，电话挂断。 明陶陶对红衣鬼道:“勾魂司说是小禧自己请的假，看他神情还算平静，鬼体也好好的，看不出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张翼:“那他现在应该还处于安全之内。” “你先回去，再找一找小鬼，其他事情交给我。” 明陶陶:“好。” 张翼:“还有，他收集的证据在你这儿吗？” 明陶陶:“不在。” “不过，我知道在哪儿。” 张翼深深斜他一眼，没头没尾的吐槽一句:“徐小禧怎么什么都与你说？” “啊？”明陶陶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因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呀。” “……好朋友？” “是呀。”明陶陶语气颇为得意:“最好最好的那种朋友。” 张翼眸色发沉，语气转冷:“滚出去。” 明陶陶被骂的莫名其妙，心里暗暗吃惊，这鬼的脾气真是太可怕了，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就突然生气。 他问:“那……收集证据我还需要拿过来吗？” 张翼给他一个冷眼，对外面的白袍小鬼唤进来，冷声道:“你跟他去，把东西带回来。” - 另一边，张翼、明陶陶口中的小鬼，此时正蹲在野鬼村村口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也不怪他不辞而别，实在是朋克小鬼杀他的心思太凶，也不知道派了多少只鬼差抓捕他。 徐小禧请个假的功夫，就与两三拨的鬼差撞上。 他们一个个又高又壮，有几个模样凶的不得了，徐小禧光是远远看着，心里都不停犯怵。 请了一个月的假后，他原本想回宿舍把爸妈的画像，以及自己的日记还有那些收集的证据给带出来。 结果东躲西藏，溜到宿舍门口外，发现有两三个小鬼四处张望巡视，看着像是在守株待兔，等他回来的样子。 徐小禧瞬间没了其他心思，转头就急匆匆地跑出酆都城，躲进了野鬼村里。 这里他刚来地府时，来过一段时间，知道这里是地府放任不管的地界，平常无事，鬼差根本不会往这边过来，倒还算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现在徐小禧只期盼着明陶陶能早点发觉他的异样，帮他想一想解决办法。 第47章 第 47 章 当然, 徐小禧也不能把所有期望都放在明陶陶身上，毕竟对方和他一样，也只是一个普通小鬼。 目前他心里有两个盘算, 一个是先在野鬼村里待十天半个月, 如果朋克小鬼依旧不打算放过他。 他就偷偷溜进酆都城里, 去找鬼差口中的刘判官, 只希望对方是个明事理的清官，帮他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另一个是，如果那个刘判官偏向朋克小鬼或者不肯帮他, 那徐小禧就只好越级去找黑白无常给自己做主。 其实徐小禧感觉黑白无常不一定能帮自己, 毕竟朋克小鬼的背景太深。 阴帅和判官之间，可还差着一两个等级呢。 如果他们不能伸以援手，那徐小禧只能告到阎王爷面前去, 毕竟这件事上，他只是奉命行事, 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么大的地府，总有一个替他申冤，保他鬼命的领导吧。 徐小禧长叹口气，在心里把两个不作为的领导大骂了一遍。 说是大骂，其实只是埋怨几句，毕竟他骂脏话的词汇太少。 吐槽完, 徐小禧继续蹲在村口当“守村石”，时刻注意着村外的动静。 一旦有动静, 或者情况不对，他立马就往村里跑。 野鬼村很大, 里面的野鬼多得数不胜数, 藏他一只小鬼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之后几天, 也确实是验证了徐小禧的话，野鬼村很安全，那些鬼差根本没想过来这里找他。 反倒是酆都城里，表面依旧和平，其实里子已经乱了。 朋克小鬼为了抓住小鬼出气，派了一批又一批的鬼差，结果已经过去四五天时间，还是一无所获。 “废物，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 幽冥界内，一座豪华别墅里，朋克小鬼被两个年轻漂亮的女鬼搀扶着，正冲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几只鬼差破口大骂。 他就理解不了，不过是一只无用胆小的牢狱鬼差，怎么就这么难抓？ 动用了几十只鬼差，结果现在连对方一个影子都摸不到。 四只黑白鬼差被骂的缩着肩，垂着头，不敢接话。 朋克小鬼骂道:“老子不是说了，让你们去勾魂司里查一查，那只小鬼的动向，只要他还在地府里做鬼差，就不可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其中一只鬼差满脸苦相，为难道:“少爷，这个着实太为难我们了，别说我们都不是勾魂司的鬼差，就算是，人家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告诉我们另一只小鬼的行踪。” 朋克小鬼骂道:“你们可真是榆木脑袋，直接去问自然不可能问出来，使点儿银子啊，等会儿你们去供养阁从我账上划一笔钱，过去打点一下，让他们透漏出那个小鬼的行踪。” 四只小鬼不敢应答。 朋克小鬼瞧见，不满地朝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只黑袍鬼差踹去:“都聋了，听不见我说的话？” 被踹到黑袍鬼差很委屈:“少爷，我们不敢呐，现在上头正在严查贪污行贿，我们哪能知法犯法。” “狗屁的知法犯法，老子就是法，你们都是老子手下做事的，没有我的允许，哪个敢动你们，有我在这坐镇，你们尽管放手去做，早点把那只对我动手的狗东西抓回来才是正事。” 另一个鬼差陪笑道:“少爷，我们知道有您在，肯定没鬼敢动我们，可就算我们想给，人家也不会收哇，这档口都想保全自己，谁敢顶风作案？” 的确，这时候大部分鬼不敢给，同样也不敢收。 也就徐小禧这种未经世事，不知轻重的小鬼，还敢在这时候花钱去买其他小鬼的住址。 但？仔细想想，徐小禧也没其他办法，在地府里，他谁都不认识，连个手机都没有，想找到那些与他一样的受害者，扳倒两个上司，只能铤而走险。 说起他的两个上司，这会儿的确不好过，正战战兢兢的站在9008号牢房外，两侧各自站了三名阴兵，手持长刀，面容严肃，一副时刻将他们就地正法的架势。 宋诚、钱明垂着脑袋，听着里面传来“哗啦啦”锁链碰撞的声音，身体颤栗个不停。 牢房里，看守老大爷在黑白无常的注视下，颤微微的去开捆绑着张翼四肢的锁链。 “哗啦啦，哗啦啦——” 锁链终于解开，白无常下意识想上去搀扶，却想起来太子爷不喜欢被其他鬼触碰，伸出去的手生生止住，将一旁的椅子拉过来，态度恭敬:“小公子，您坐。” 张翼转动了下手腕，也不客气，径直坐下，微微抬手道:“你们审，我只负责旁听。” 白无常陪笑应好，让看守鬼差出去，并对外面喊道:“将他们两个带进来。” 牢房门打开，宋诚、钱明被两个阴兵推进来。 牢房不大，这四只鬼一进来，空间倏然变得促狭。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太子爷突然将他们叫来，拿给他们几张纸，上面全是对宋诚、钱明两个鬼差的控诉。 黑白无常原本说要将两只小鬼带回去审问，偏偏太子爷要求旁听。 他是阎王爷亲自关押进来的，黑白无常可不敢擅自做主把这尊大佛给请出去。 他们商量一番后，决定把审案堂设在牢房里。 前几天，他们一直忙着寻找这几张纸张上签了名字的受害者，核查罪证，今天才算查了个七七八八。 其中有两三个小鬼不敢过来作证，还有一个名叫徐小禧的，不知所踪。 按理说，小鬼在地府里随身携带着鬼差官牌，勾魂司应该能寻到他的大致位置。 但他们没想到这只小鬼竟把自己的白色官袍、鞭子、以及牌子寄存进了供养阁里。 再加上黑白无常不清楚徐小禧与自家太子爷的关系，所以也就没太在意。 宋诚、钱明被押送进来时，两条腿已经软的走不成路了，两个阴兵一松手，他们瞬间跪坐在了地上。 白无常出声训斥:“宋诚、钱明你俩可知罪！” 宋诚努力地故作镇定:“不，不知。” 钱明也立即道:“还请七爷明示。” 白无常从袖袍里拿出几张纸，冲着他们晃的唰唰响，怒道:“这么多罪证，你们还不肯如实招来？” 宋诚立马喊冤:“七爷，不是我们不肯招，是我和钱明一直老实办差，本分做事，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罪证啊。” 白无常冷笑:“少给我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平时我看你们性格不错，挺好说话，没想到背地里这么心狠手辣，竟然还干起压榨下属的腌臜事儿。” 瘫坐在地的两个鬼差听到这话，心里都猛然咯噔了下。 宋诚猛然抬头，四下张望，见除了太子爷，就是黑白无常，并没有其他面熟的小鬼。 徐小禧呢？ 他心里生出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虽然心里害怕，但他嘴上依旧强应:“七爷，我们从未做过欺负下属的事情，是不是弄错了。” 白无常怒道:“证据确凿，你们竟还不承认！” 这时，坐在椅子上，一直没说话的张翼突然开口，冷声询问:“上次，你们两个谁揪了徐小禧的耳朵？” 宋诚、钱明互相对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惧之色。 片刻后，钱明颤微微地举起手。 宋诚在旁边立即解释:“小公子息怒，那次事出有因，是徐小禧玩忽职守，上班期间跑的不知踪影，但我们没有欺负他，最多是斥责两句。” “他年龄小，心性不定，我们一直把他当自家孩子对待，那次虽揪了他耳朵，但并没有很用力。” 钱明嘴笨，听同伴这么说，只会附和一句:“是呀是呀，没用力。” 当自家孩子。 呵。 张翼嘴角斜翘，冷嘲一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黑袍小鬼一眼，没再接话，姿态随意的对白无常招了下手，示意他继续询问。 白无常接到示意，直接拿出纸张，继续对他们询问:“宋诚、钱明，我且问你们，新鬼差上任克扣一个月工资，拿出来孝敬上司，这个规矩是你们两个谁定的？” 宋诚连连摆手否认:“没，没定过这个规矩！” 白无常:“在你们手底下的小鬼，全都跟我们反应，说第一个月的工资都会被你们以上司的名义擅自领取，然后再以不成文规矩的名义，克扣他们大半工资，只留一小部分给他们。” 宋诚坚持否认:“不，没有擅自领取，是他们第一次领工资，不知道地方以及流程，我们就会带他们去领一次，第一个月工资孝敬上司，这也不是我们定下的规矩，是他们强塞给我们，说让我们多带带他们，我们也不想收的。” “七爷，当时没有明文规定，说不能这样，但这也不能算我们贪污行贿啊，我们现在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七爷绕过我们这次吧。” 强塞给他们。 呵。 张翼到现在都还记得小鬼那次带着怨念对他行刑的力道。 算一算时间，很有可能是工资的原因。 “既然是下属强塞给你，明知他们犯错，你们却不加以纠正，反而纵容他们犯错，治下不严，罪加一等，拉出去行刑500鞭，死活不论。” 宋诚、钱明听到这话，惊的眼睛都瞪大了。 “不不不，太子爷饶命啊！” 他们直接跪趴在地上大声叫喊。 “七爷、八爷救命啊！” 若是平常，太子爷发话，他们哪敢出声反驳。 但这次白无常听出了太子爷语气里的异样，心下一转，上前阻止:“小公子，500鞭是不是太重了些，如果贪污行贿的数额不大，也不过罚个百鞭以示惩戒。” 宋诚听到这话，心生疑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钱明却没有他这么多心眼，一边500鞭，一边100鞭，孰轻孰重，哪儿还需要做比较。 眼看阴兵就要把他们往外拉，他毫不犹豫惊呼:“太子爷，是我们强行给下属要的，不是他们给的，没有治下不严，求太子爷饶命！” 宋诚听到他喊出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完了！ 钱明这个傻子中计了！ 第48章 第 48 章 “不, 不是，我们没有强迫……” “哗啦啦——” 银白色锁链蓦地从张翼袖袍里冲出，直接捆在了宋诚脖颈上, 一个用力砸在了右侧的墙壁上, 重重落回地面。 宋诚被震得整个鬼体都晃了晃, 疼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 直接昏了过去。 “聒噪。”张翼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对呆傻站原地的阴兵道:“愣什么，拉出去行刑。” “是。”阴兵立刻反应过来, 抓起地上已经没有意识的白袍鬼差往外拖。 眼看昏迷小鬼就要被拖出牢房, 红衣鬼再次开口:“等下。” 阴兵脚步微顿，等太子爷下一步指令。 张翼:“堵上嘴，别吵。” 黑无常立马听懂了太子爷的意思, 叮嘱那个阴兵:“把他的官袍扒下来，塞进嘴里, 不要影响我们审案。” 阴兵领命出去。 没一会儿，传来一道鞭子破空的声音。 第二鞭子响起时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呜咽。 昏倒的鬼被疼醒了。 第三鞭，第四鞭，第五鞭，第六鞭…… 张翼不急不缓地将自己的锁链收回来，余光瞥见门口的黑袍鬼差随着鞭声一下一下地打颤。 白无常猜出太子爷的心思, 接过审讯的任务，问黑袍鬼差:“钱明, 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钱明回想刚才宋诚那句没说完的反驳，面露犹豫。 他知道同伴宋诚的脑子比他好使, 平时他们两个也都是宋诚拿主意。 可方才他已经看到, 宋诚凄惨的下场, 耳边还有他被鞭子抽的痛呜声。 “我……” 张翼听着他支支吾吾的模样，面露不耐，对他身后的阴兵稍稍抬手，语气冰冷:“拉出去。” “等，等一下，我有，我还有话说。” 黑无常顺势招手，制止了阴兵的动作。 白无常问:“你可想好了？” 钱明:“想好了！” 不管怎样，都逃不掉一顿受罚。 虽然宋诚这个主心骨不在了，但两害相衡选其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白无常:“那你就自己交代吧，做鬼差这些年都干了哪些缺德事，若你表现良好，之后受的惩罚可以轻一些。” 钱明:“真，真的吗？” 白无常:“自然是真的。” 钱明没那么多鬼心眼，听自家上司这么说，在心底思量一番后，开始一一交代。 “其实收取新来小鬼的孝敬钱并不是我和宋哥定下的规矩，我们也是从其他鬼差那学来的，给上司或者师父孝敬钱，这在地府里虽然说陋习，但也的确是不成文的规定，并不是只有我和宋哥这么干。” 白无常让阴兵关上牢房门，问钱明:“那你倒是说说，你知道的鬼差里都有哪些这么做了。” 钱明:“这……” 这种事情，他怎么能说，事后要是那些鬼差知道是被自己拖下水，还不得生吃了自己！ 白无常:“你说一个，我便减少你五十鞭子。” 钱明还是摇头，紧抿着唇，不肯交代。 这时，一旁坐着看戏的张翼突然开口:“交代数量十个以上，保留你的官职。” 保留官职，这意思是说，这件事刑罚结束，他还能继续做鬼差！ 比起行刑轻重，这个条件对他来说，更有诱惑力。 钱明:“可我没证据。” 白无常:“不需要你立马提供出证据。” 钱明听他这么说，犹豫须臾，开始往外报名字。 不知何时，黑无常已经拿出纸笔，默默地在旁边记录。 黑无常:“这才四个了，还有六个。” 钱明又赶紧爆出三个老鬼的名字以及事情大概。 黑无常提醒:“七个了，还差三个。” 钱明面露为难，七个，已经是他知道的所有鬼差，倒不是没认识的鬼差，而是不确定他们是否贪污行贿。 可这距离保住他的官位还差三个名字，钱明就是胡诌诌，也要给它凑齐了。 之后他又说了两个名字，后面紧跟一句:“这两个我没有确切证据，可能需要七爷、八爷多费心，深入调查一番。” 最后一个，他思索良久，才说道:“还有一个叫徐小禧的，我的手下，刚来地府不久，之前对我和宋哥两个行贿，但当时我和宋哥出于一些原因，没收，至于他有没有对其他小鬼行贿，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听到这个名字，张翼整理锁链的动作一顿，斜眼瞥过去，淡淡道:“你说徐小禧？” 钱明:“嗯，就是对你行刑的那只小鬼。” 张翼嗤笑，反问:“我倒是想问你，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和徐小禧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啊？”钱明不解:“我们没什么矛盾啊。” 他担心太子爷误会自己说徐小禧的名字，是出于抨击对方，赶忙说道:“小公子，我与徐小禧没什么过节，刚刚说他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据我所知，他这只鬼非常胆小，稍微遇见一些事情，就会心生退缩，那一次是因为我们安排他对一只犯了罪的小鬼行刑，那只小鬼态度嚣张，在徐小禧对其行刑时，骂了一些难听话，还威胁他，说等出狱一定杀了徐小禧之类的话。” “徐小禧就哭着找我们说不想对他行刑之类的话。还给了我和宋诚一錠金子，当时我们没收，安抚好他的情绪就离开了。” 张翼听到这话，眉头微蹙，追问:“威胁徐小禧？” 钱明:“嗯。” 张翼:“哪个牢房的？” 钱明:“9002牢房的，说起来他前几天邢期已满，刚刚出狱。” 张翼:“具体出狱时间。” 钱明:“五天前。” 正好是小鬼请假消失的时间。 张翼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这股情绪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十个人数凑满，黑无常语气平淡的说了句:“恭喜，你的官职保住。” 钱明听他这么说，心底暗松口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鬼也一样。 不管如何，先保住自己，至于被他供出来的这些小鬼，他才无暇顾及。 再说，他们的确做过，自己并没有冤枉他们。 他正这么想着，牢房门被敲响，方才出去的阴兵走进来请示:“太子爷，七爷、八爷，三百鞭抽完，那只小鬼的魂魄快散了，我是否要继续？” 虽然太子爷已经说了，生死不论，但他不确定那只小鬼还有没有用处，万一真打死了，可就直接魂飞魄散，连个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黑白无常闻言，纷纷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太子爷，见他没有表示，心下明了。 白无常说道:“他的同伴表现不错，剩下的两百鞭子先欠着，留他一条鬼命。” 阴兵:“是。” 钱明闻言，连连致谢。 从刚刚的审问中，张翼也已经确定徐小禧失踪与他们无关，因此对后面的审问也就失去了兴趣。 他冲黑白无常丢过去一句:“这两只小鬼你们带回去好好审，事后结果记得送来。” 张翼对这件事的态度很清楚，虽然后面的审问不再旁观，但不代表他不关注这件事的后续。 这也是在暗自警告黑白无常，秉公执法，不许徇情枉法。 其实就算张翼不叮嘱，黑白无常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徇私舞弊，要是因为一两个手下，把自己的官位丢了，那可太得不偿失啦。 不一会儿，黑白无常就让阴兵压着两只小鬼离开。 黑白无常在后面倒是走的不急不缓，飘出牢狱后，白无常忍不住问道:“老范，你说小公子是不是对这个名叫徐小禧的小鬼有想法呀？” “我怎么瞧着今晚的审讯局，就是专门给这个徐小禧组的？” 黑无常点头应和:“我也察觉出点异样来。” “刚刚小公子的关注点明显不在他们如何贪污行贿上，而是宋诚、钱明两个与那只小鬼的关系上。” 他俩正聊着，身后突然追上来一个不起眼的白袍鬼差，冲他们喊道:“七爷、八爷，请等一下！” 黑白无常闻声驻足，同时回头望去，这空档白袍鬼差已经快速飘过来，对七爷、八爷稍微欠了个身，算是行礼。 白无常倒还记得这只小鬼，出声询问:“怎么了？” 白袍鬼差满脸为难:“七爷，我来领罚。” 白无常没听明白，问:“领什么罚？” 白袍鬼差:“前几日，您派我过来对小公子行刑，可是小公子根本不准我碰他，还说让我来找你商量，这月的刑罚先欠着，等那个叫徐小禧的鬼差休息完回来，再给补上。” 黑白无常闻言，都面露惊疑，心里对这个叫徐小禧的小鬼更加好奇。 这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小鬼，竟能让太子爷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白无常隐去情绪，对白袍鬼差道:“既然小公子这么说，那就这么做吧。” “对了，这几天小公子还有没有做什么与徐小禧有关的事情？” 白袍鬼差点头:“有。” 他将第一天过来，太子爷派他去宿舍看望徐小禧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还特别强调了，太子爷能准确且清楚地说出徐小禧的宿舍以及床位号。 黑白无常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之色。 但他们到底是见多识广的阴帅，很快将这份讶异压了下去，神色淡定的对白袍小鬼摆摆手道:“徐小禧休息的这一个月里，你就先在小公子身边伺候着，记得，别让他出牢狱。” “还有，等那个徐小禧回来了，你记得告知我一声。” 他倒要来看看，这个叫徐小禧的小鬼，到底是何方神圣！ 将白袍鬼差打发走，黑无常出声询问:“七哥，这件事咱们要跟阎王爷汇报吗？” 白无常思索良久，摇头道:“先不说，我们现在只是胡乱猜测，并不能确定徐小禧与我们小公子就是那种关系。” 万一猜错了，那不等于是在阎王爷面前胡乱编排太子爷嘛。 说起这个，白无常就觉得惊奇，实在想象不到脾气暴躁的，性格傲娇的太子爷，在自己喜欢的小鬼面前时，会是什么样子？ 第49章 第 49 章 牢房外, 看守老大爷心下焦急，不停往里面张望。 黑白无常两个上司真是心大，就这么走了, 独留他与太子爷周旋。 前几日, 里面这位徒手扯断锁链的恐怖场面还让他记忆犹新。 这会儿，对方坐在椅子上，四肢没有半点束缚, 若是他想逃，自己真是半点拦不住, 说不定还会被对方顺手撕了。 此时对方正皱眉沉思, 看守老大爷不敢轻易进去打扰。 终于, 张翼回过神来，瞥了门缝在来回踱步的老鬼一眼，冷声道:“进来。” 看守老大爷试探着推开虚掩的牢房门，挪动沉重地脚步，面上挂着僵硬的讪笑:“小公子。” 张翼不等对方出口提醒, 径直起身, 走到墙壁边挂锁链的地方，展开四肢。 看守老大爷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配合，差点没楞过来神。 张翼对他抬了抬下巴, 语调清冷:“我还不至于为难你一个小鬼。” 看守老大爷一脸欣喜, 连连道谢。 张翼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问你, 9002号牢房里的小鬼叫什么，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什么背景？” 看守老大爷:“这……” 牢狱里小鬼的信息, 哪能随便透漏。 可对方身份特殊, 他不敢轻易得罪。 张翼看他犹犹豫豫, 蹙起眉头:“不能说？” 看守老大爷陪笑道:“还请小公子不要与我为难。” 张翼展开的双臂瞬间收起，作势就要朝外走。 “小公子！” 看守老大爷赶忙上前阻拦。 张翼语气微凉，重新给他一次选择机会:“你说，还是我亲自去勾魂司问？” 看守老大爷哪敢让他出牢狱，连连求饶:“我说我说，小公子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张翼:“名字，犯事，背景。” 看守老大爷:“9002牢房的小鬼名叫刘盛凯，因一只小鬼无意间得罪了他，他就把把对方打成重伤，险些魂飞魄散，是四阎罗殿里刘判官的孙子。” 竟然是他。 张翼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个叫刘盛凯的小鬼，他略有耳闻，是个喜欢造型奇特，性格残暴的小鬼。 早在百年前，这个刘盛凯就因为一些事情打死了一只小鬼，当时因那只小鬼犯事作恶，死有余辜，又看在刘判官的面子上，老头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上次罚的一百丈并没有让他长记性。 可真是一个蛮横跋扈的二世祖。 张翼的大拇指与食指缓慢摩挲，片刻后，他已经有了思量，单手掐诀，一道米粒大小的白光迅速闪了下，飞出牢狱。 没想到小鬼运气这么差，做鬼差短短几个月，就招惹上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只希望他能机灵点儿，把自己藏好，至少这几天藏好，别落到了刘盛凯手里。 就他那胆小性格，估计还没挨打，就已经吓得哇哇大哭了。 不对，他很少大声哭，都是哼哼唧唧的小声抽泣。 张翼想到这儿，心里很是烦躁。 - 另一边的野鬼村里。 徐小禧并不知道两个上司已经因为他收集的那些证据，被上头审查。 这里的小鬼，全都没去过酆都城接受审问，更不可能进入幽冥，自然也不会知道供养阁。 他们和徐小禧一样，领不了阳间家人送来的祭祀物品，所以都没有手机、电脑这些东西，无法查看时间。 徐小禧也没有把鬼差的令牌带身上，听不到惊魂钟、招魂钟的声响，对时间彻底失去了认知。 不带令牌出来，不是徐小禧傻，而是担心遇到朋克小鬼能通过这东西找到他。 在地府里待这么久，徐小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小鬼。 他知道，令牌不光能证明他是鬼差的身份，听到钟响，还有一个用处，是定位。 只要他在地府里，勾魂司就能查到他的大致位置，除非他去阳间，勾魂司那个簿子上只会出现两个字:阳间。 无法定位到具体位置。 其实，对方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小鬼，徐小禧就不会担心这个，毕竟勾魂司也不是谁都能进的，有关鬼差位置记录的簿子也不是谁都能看的。 偏偏对方是判官的孙子。 别说勾魂司的簿子，估计阎王爷的生死簿，他都能瞧上几眼。 “唉……” 真是倒霉到姥姥家啦。 徐小禧蹲在路边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双手托腮，无所事事。 按理说，不用每日做任务，不用操心挣钱的事情，做一个游手好闲的小鬼，徐小禧应该高兴。 但是并没有。 他丝毫没觉得开心，甚至有点害怕。 怕自己意志不够坚定，困在野鬼村里不肯在进城。 也怕自己不知道时间流逝，不小心错过一个月的假期，上头生气直接撤了他的官职。 更怕一个月后，朋克小鬼依旧不依不饶，非要他魂飞魄散。 徐小禧不想自己每天处于心惊胆战的恐惧中，他甚至生出过现在就去找那位刘判官的念头，不过这想法很快就被打消。 现在风头正紧，酆都城里到处都是朋克小鬼派出来的小鬼，估计还没等他找到那个什么刘判官，自己就被抓走了。 还是再等等吧，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再说其他事情。 - 几天之后，幽冥界的一处半路上。 刘盛凯一手搂着一个高挑美女，正心情大好，与右手搂着的美女说道:“倌倌，之前你不是闹着想去阳间嘛，正好这几日我得空，你今天回去准备准备，明晚我就带你去阳间。” 女鬼惊喜道:“真的？” 刘盛凯下巴扬起，面带得意:“自然是真的。” 这时，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护卫悄悄上前，小声提醒:“少爷，刘判官说了，你不能去阳间。” 刘盛凯得意的神情一僵，转而变成怒意，骂道:“这里哪有你们两个狗奴才说话的份儿，滚！” 两名护卫相互对视一眼，默默后退到几步之外。 其实他们心里对面前的朋克小鬼没有半点敬重之意。 他们生前好歹都是上过战场厮杀，身经百战的将士，怎么会对一个性格残暴，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唯命是从。 只是刘判官派他们过来监视这只小鬼，他们不得已而为之。 两个护卫提醒以后，左右两侧的美女就没再开口，眼底也多了几分不悦。 刘盛凯在她们神情里看出了嘲讽，脑子里猛地“嗡”了下，有种被当众扇了一巴掌的羞辱感。 他恼羞成怒地松开两个美女，回头就朝刚刚说话的那个护卫踹去。 同时，嘴上怒骂道:“你个狗东西，竟敢管起老子来了，看我不踢死……哎呦。” 这两个护卫并不像他身边的鬼差那样，对他低眉顺眼地奉承。 刘盛凯踢过来，护卫没有傻呆呆的站着，一个后退瞬移，直接让对方踢了个空。 刘盛凯似乎没想到这个护卫会躲，用了十成十地力道，踹空后自己飞了出去，扑倒在不远处地上。 护卫还趁机“关心”一句:“少爷小心。” 刘盛凯:“小心，小心你妈呀！” “狗日的，竟敢躲，你给我等着，看我弄不死你！” 护卫语气平和地提醒道:“劝少爷三思而后行，你刚从牢狱里出来，如果因为把我打伤，再进去可就不止三个月鞭刑这么简单了。” “况且你身边那些虾兵蟹将，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刘盛凯掏手机打电话找鬼差过来，准备群殴的动作一顿。 这时，旁边两个美女看不下去了，主动给他递台阶，劝道:“刘少爷，要不算了吧，你刚刚不是说带我们回你住的别墅吗？” 刘盛凯怒道:“别墅什么别墅，你俩也给老子滚！” 两个女鬼瞬间冷脸，临走前还冷嗤着留着一句嘲讽:“对我们动怒算什么本事，可真是个没用的怂包。” “你，你们……！” 没等他骂出口，两个女鬼已经快速跑远，独留下满腔怒火的刘盛凯，以及两个神情镇定的护卫。 他看着这两个狗东西就来气，骂道:“你们也给我滚！” 护卫语气淡淡:“抱歉，我们奉刘判官的命令来监督你，你没有权利赶走我们。” 另一名护卫伸手阻拦，对刘盛凯道:“少爷，最近一直有小鬼跟踪你，你确定让我们现在离开？” 刘盛凯这会儿怒火上头，哪里顾得上那么多，非常肯定道:“滚！” 那个护卫点头称好，攥起旁边护卫的胳膊，将他整个强行拖走。 待走出一段距离，被拖走的鬼差不满道:“你这是做什么，刘判官不是让我们……” “嘘——” “刘判官只说让我们监督他，没说要我们保护他。” “躲在暗处的小鬼已经跟踪他好几天了，估计一直在找机会下手，我们在这儿，他一直不敢动手，反而现在我们离开，给他一个可乘之机。” “既然这个刘盛凯不知好歹，那就让他吃点儿苦头。” 被拉走的护卫问:“说起来，你发现躲在暗处小鬼的位置了吗？” “没有，对方藏的太深了。” 他们两个自认为还算敏锐，结果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对方，还是连续跟了几天后，才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另一边，刘盛凯冲着两个护卫离开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着转身离开。 今天的泡妞计划已经落空，他决定回自己的大别墅里躺着。 然而，后面等着他的不是舒服的豪华大别墅，而是一个破布麻袋。 半路上，刘盛凯还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不停的低声咒骂着，心里盘算着要找几个厉害点的阴兵，狠狠地教训教训他们两个，让他们不敢再对自己不敬。 还没等他想出找谁，一个东西盖在了脑袋上，眼前一黑。 刘盛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肚子上就硬生生挨了一拳。 第50章 第 50 章 “唔——！” 刘盛凯痛呼出声, 整个鬼体蜷缩成一团。 没等他回过神，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警告声:“你最好保持安静，否则我会打死你。” 刘盛凯哪肯听他的, 张嘴就要喊:“救……” 命字还没出口, 他的腹部就重重挨了一击。 他不死心，还要再喊:“救……” “砰”又是狠狠一拳捶在肚子上。 刘盛凯疼的整只鬼都蜷缩成了一团。 男鬼再次警告:“劝你最好闭嘴。” 说完他站起身，抓住刘盛凯的后衣领往路旁拖去, 路两侧阴雾弥漫，没一会儿功夫, 两只鬼就消失在了雾中。 男鬼找了处没鬼经过的空地, 将手上被蒙了头的小鬼丢在石头后, 用勾魂索绑住他的手脚。 再次警告:“周围没鬼，就算我在这儿杀了你，也不会有其他鬼知道。” “劝你好好配合，要是回答的让我们满意，等下就会放你离开。” 刘盛凯虽然跋扈, 但不算太蠢, 闻言连连点头称好。 他头上蒙了麻袋，眼前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出面前的鬼是高是矮, 是胖是瘦, 不过他能感觉到对方实力不弱, 刚刚两拳，差点把他的魂魄都打散了。 之后, 刘盛凯在提心吊胆中等着对方提问, 可一炷香过去了, 对方都没说话, 直至另一道声音响起。 这语调温软许多，说话都气虚，应该是个实力很弱的小鬼。 原来刚刚对方是在等这只小鬼过来。 温软小鬼:“喂，我问你，最近你在做什么？” 刘盛凯被问的一噎:“我……我就在地府里溜达溜达，与女鬼……，不，跟女朋友约约会。” 爷爷限制了他的出行，还专门派两个护卫过来，明面上说是保护他的安全，实则是为了监督他的言行。 每天被鬼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约一约漂亮的女鬼，解决一下其他性、欲。 至于他口中的女朋友……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对方承不承认女朋友这个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谁问你这个。”温软小鬼问:“最近你派那么多鬼差在酆都城里找徐小禧做什么？？” 刘盛凯瞬间反应过来，这两只鬼是冲着徐小禧来的。 他故作不知地说道:“什么鬼差？” 温软小鬼:“别装傻，我们已经问过了，他们都说是你派出去找一个叫徐小禧的小鬼。” 草，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不过是少叮嘱了一两句，他们就这么轻易把自己给出卖了。 刘盛凯不得不承认:“是。” 温软小鬼:“好端端的，你找他做什么？” 刘盛凯:“也没什么事情，就是觉得他性格不错，想跟他做个朋友。” 狗屁，这话半点可信度都没有。 “砰。” 又是重重地一拳砸在腹部。 刘盛凯感觉自己疼的魂魄都快散了。 这鬼有毛病吧，一言不合就动手，而且专挑同一个地方揍，痛的他都快要吐了！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并不敢真说出来。 那道低沉微冷的声音重新响起，警告道:“实话实说。” 刘盛凯不想在挨揍:“他……他得罪了我。” 温软小鬼接过话头，气急败坏道:“放屁，明明是你小心眼，他不过是奉命行刑，哪里就得罪你了？” “你就是欺软怕硬怂货，有本事怎么不去找定你罪的鬼，还不是看小禧无权无势好欺负。” “……” 刘盛凯被戳到了痛处，他用力挣扎了一下鬼体，回怼道:“你才小心眼，他对我行刑了三个月，我找他麻烦怎么了！” 温软小鬼不服气，刚想跟他辩解，肩头多了一只大掌，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别动怒。 温软小鬼这才发觉自己说的话牵带了情绪，他深吸口气，平静情绪，重新开口:“我问你，徐小禧失踪，是不是你做的？” 刘盛凯没好气道:“他失踪关我屁事，我最近也在四处找他呢！” 也就是说刘盛凯还没找到徐小禧，很可能是徐小禧察觉到危险，自己先偷偷躲起来了。 温软小鬼心下欣喜，暗自庆幸，只要没被抓就好。 之后，他又警告起刘盛凯，让他以后不准再去找徐小禧的麻烦，否则下次还要套麻袋，狠狠揍他。 刘盛凯自知处于弱势，听对方这么说，连连点头应好。 再之后，他手上的锁链松开，后衣领又被提起来，刘盛凯猜测对方这是在放自己离开，心下一喜。 任由对方将自己提溜到了某处，犹如丢垃圾一般，随手丢在地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刘盛凯竖直了耳朵，发觉对方小鬼没了动静，反应过来对方可能已经离开，他手忙脚乱的把脑袋上的麻袋扯下来，环顾四周，发现空无一鬼。 “操！” 他恼羞成怒的低声咒骂:“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做的，否则我一定弄死你们！” 既然是关心徐小禧安危的鬼，那应该是他的朋友没跑了，等他回去一定让手下好好查一查是哪两个畜生！ “啪——” 他刚骂完，左侧路边凭空飞过来一个石子，砸在他的额头，疼的刘盛凯“哎呦”一声。 看来对方还没走远，他吓得不停求饶，连滚带爬的跑远。 路边的大石头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在他身后侧站着一个高大的鬼。 温软小鬼明陶陶犹豫着开口提醒:“李哥，我们这么做，他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来我们的身份。” 毕竟徐小禧的人际关系太简单，认识的朋友也就那么几个。 明陶陶叹气呢喃:“可不这么做，我还能怎么办呢？” 好友突然消失不见。 他去勾魂司查问，被告知徐小禧请了一个月的假，这几天明陶陶把他能想到徐小禧会去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却杳无音信。 高大男鬼李教练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没事。” 不知道他是说让明陶陶别担心被查出身份找麻烦，还是说徐小禧没事。 “嗯。”明陶陶随口应了句，突然懊恼道:“早知道我就买个手机送给小禧了，至少让他可以随时跟我报个平安。” 李教练接话道:“有空我陪你先去买，等他回来你就可以送给他。” “好。” 第51章 第 51章 野鬼村里。 徐小禧并不知道好友为了找自己, 冒着很大风险，给朋克小鬼刘盛凯套了麻袋。 此时，他正坐在村口发呆。 因为没有令牌, 也没有手机，徐小禧并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几天时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在野鬼村里待的时间挺久了。 这两天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偷偷溜回酆都城里探探情况。 他这么急匆匆地跑出来，明陶陶肯定担心。 还有张翼……算了，依照他那冷淡的性格，应该不会太担心，最多是傲娇的问一句:那小鬼呢？ 估计得知他请一个月假后，也就不再多问了。 说起来，张翼前段时间急用钱, 为了让自己出去挣钱，还特意分给他香火吃，也不知道现在对方的钱凑够没有？ 张翼那么聪明的鬼, 应该会想到解决办法吧。 不对，就算他很聪明，被困在牢狱里，应该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吧？ 徐小禧来来回回的纠结, 脑子里不停地胡思乱想, 最后一咬牙，决定回去看看。 酆都城南城大门口。 徐小禧进来后, 正巧两只黑白鬼差从他面前路过，他们牵着一端勾魂索, 另一端锁链挂在小鬼手腕上。 徐小禧猜着他们应该是带小鬼去十殿阎罗里审讯。 他犹豫须臾, 决定偷摸地跟上, 假装成被一起带过来的小鬼。 这两个鬼差也心大，一路上只顾着赶路闲聊，根本没发现身后多了一只清秀小鬼。 徐小禧一路飘一路警惕四周，生怕遇到朋克小鬼派出来的那些鬼差。 不过，在这种事情上，他的运气一向不佳，还没走出多远，就迎面看到四个鬼差结伴同行，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一看就能猜出他们是在找小鬼。 前面的两个黑白鬼差还认识对方，其中黑袍鬼差还主动与对方打招呼道:“老陈，又出来值班啊？” 被唤做老陈的鬼差出声应道:“是啊，你们今天有没有瞧见什么异常的小鬼呀？” 黑袍鬼差道:“没有，我们整日就带着新来小鬼去审讯，应该遇不到你们说的那只小鬼。” 老陈朝他们身后瞧了瞧，见被牵着的两只小鬼都半垂着脑袋，神情稍显呆滞，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也没再过多怀疑，带着同伴准备离开。 直至走出一段距离，同伴忍不住对他调侃:“诶，老陈你刚刚瞧见后面那只小鬼没，啧，长得是真好看，你说现在的小鬼怎么都长得这么周正？” 老陈听他这话，忍不住嘲笑道:“你这老色痞，是不是又馋了。” 被骂老色痞的鬼差嘿嘿笑了两声，随后叹气抱怨道:“最近为了找那只小鬼，我都已经很久没碰荤腥了，你说能不馋嘛，等这件事情忙完，我非得找两个小美人好好伺候我，模样就照着刚才那只小鬼的标准找。” 老陈以及其他两只鬼差听得哈哈大笑，揶揄道:“那你可真不一定能找得到，要是真想找模样那样出色的，我们建议你直接去给刚才那只小鬼要联系方式，这样更便捷一点。” 老色痞单手托着下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说实话，我还真有这想法，不过他没审讯，肯定没去供养阁领物品，没有手机哪来的联系方式？” 老陈:“你可真轴，他没有，但带他的两个鬼差有啊，你给他们要号码，让他们审讯完，通知你不就行了。” 老色痞迟疑道:“这样能行吗？” 老陈:“可以试试，新入地府的小鬼好糊弄，万一呢。” “要是你真得手了，可不要忘了我们三个。” 旁边两只鬼差跟着附和:“是呀，这找小鬼都找快半个月了，早就馋得不行了。” 老色痞被他们三个一鼓动，还真生出了去要联系方式的心思。 不怪他们心血来潮，实在是刚刚那只小鬼长得好看，虽然微垂着脑袋，神情略呆，但一想到能拥入怀中…… 他瞬间鼓起劲头，说道:“你们等着，我去跟那两个鬼差通个气儿。” 说完，他急匆匆朝他们离开的北边飘去。 身后被丢下的三个鬼差望着老色痞的背影哈哈大笑:“看他这样子，还真是馋疯了。” 鬼差a:“嗐，还不是上头那位太作，非要怎么找那个对他行刑的小鬼，吓得对方也不知道躲哪去了。” 老陈:“其实我没觉得那只小鬼有什么错，就是奉命行刑。” 鬼差a:“我也这么认为，但上头不肯放手，咱们我能有什么办法。” 鬼差b:“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上头那位好像被其他鬼给套麻袋狠狠揍了一顿。” 鬼差a，老陈同时诧异道:“真的假的？” 鬼差b:“应该是真的。” 老陈:“刘判官不是给他配了两个护卫吗，怎么还会被揍？” 鬼差b:“说是护卫，其实是刘判官派过来监管他的两个摄像头，被这么束缚着，上头那位肯定不乐意，然后就想把他们支开，没料想他们一离开，上头那个就出事了。” “我听朋友说，他当时回去的时候，两只手捂着肚子，疼得整张脸都扭在一块了，现在也不敢嫌弃那两个护卫了，到哪儿都要带着，对他们的态度也变得恭敬不少。” 老陈:“看样子被揍的不轻，害怕了。。” 鬼差a:“肯定怕啊，他那种二世祖，哪里吃过什么苦头，平时只有他去揍其他鬼的份。” 老陈:“其实说些不好听的话，他仗着刘判官这么一直得罪其他小鬼，挨揍是早晚的事儿，这么多小鬼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小鬼对他不服气。” 鬼差b:“确实，不过我听说这次的小鬼是个胆小乖巧的，估计搞不过上头的，只希望他运气好点，藏的深一点儿，要不然被我们捉住，肯定连鬼体都保不住。” 老陈:“是啊” …… 三只鬼差正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道焦急且熟悉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 说着，老色痞鬼差已经疾速到了老陈他们面前。 三个鬼差齐声询问:“怎么了？” 老色痞:“不见了，刚刚那只小鬼不见了！” 三个鬼差没楞过神:“什么不见了？” 老色痞:“就刚刚我们说长得周正的那只小鬼，我问了那两个鬼差，他们说，从南城门口只带了一只小鬼，根本不知道后面跟了两只小鬼。” 三个鬼差瞬间变了脸色，同时惊呼:“是徐小禧！” 老色痞:“我猜着也是。” 鬼差b低声嘟囔了句:“没想到他还在酆都城里。” 老陈:“快找，也就几句话的功夫，估计他跑不远！” 第52章 第 52 章 老陈指向老色痞鬼差, 说道:“你跟我走。” 然后他又指了指鬼差a、鬼差b，吩咐道:“你俩打电话叫其他小鬼过来，分别堵住四个城门口, 以免小鬼逃出酆都城。” 四个小鬼两两分散，快速飘远。 之前朋克小鬼刘盛凯放出话来，说只要捉到小鬼，重重有赏，所以就算他们嘴上说着小鬼可怜，但在得知小鬼行踪后，却没有半点要放水的意思。 而被他们寻找的小鬼，此时正蜷缩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眼底溢满恐惧。 徐小禧没想到自己运气会这么差，刚进城不久, 就撞上了找他的鬼差。 刚刚那四个鬼差朝他看过来时，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惊险蒙混过关, 但他心里还是感觉不安，便在离开他们视线后，偷偷溜走。 让徐小禧没想到的是，他刚躲起来, 就瞧见一个黑袍鬼差追上来, 也不知道与带小鬼去审讯的黑白鬼差聊了什么，急冲冲地离开。 这才半柱香不到的功夫, 周围的鬼差明显增多，来来回回的四处巡视, 吓得徐小禧瞬间打消了去牢狱看张翼, 找明陶陶的心思, 他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溜出去。 就在刚刚，他隐约听见几个鬼差谈话，说四个城门口都已经安插好了鬼差，只要小鬼一出现，立马就能抓住。 徐小禧这会儿很惊慌，甚至懊恼自己太沉不住气，不在野鬼村里好好待着，非要跑回酆都城里瞧瞧。 现在好了，进入酆都城，连张翼、明陶陶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对方发现，搞得现在连野鬼村都回不去了。 “不要慌。” “会有解决办法的，沉住气，好好想一想。” 徐小禧两只手搂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整只鬼缩成小小一团，努力地想把自己塞进石头夹缝中，减少存在感。 要不，他现在就去找那个刘判官吧！ 徐小禧激动的眼里冒光，挺直腰板，但很快又泄了气，下巴重新抵回膝盖上。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时间，但也能感觉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朋克小鬼派出这么多小鬼在酆都城里巡视，刘判官不可能听不到一点风声，况且他只知道刘判官这个称呼，并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儿任职。 十大阎罗殿里都有判官，总不能一个个的去询问，就算他想这么做，那些来回巡视的鬼差也不给他机会。 思来想去，徐小禧给自己准备了两个选择，一个是去找阎王爷，把自己被为难的事情说了，另一个是趁机溜回野鬼村去。 后者只要出了城，就算安全。 但治标不治本，除非他一直在野鬼村里待着，否则早晚都会跟朋克小鬼对峙上。 前者危险系数很高。 万一阎王爷对他置之不理。 那他不但没找到保护伞，还会因此暴露自己的位置，说不定出了阎王殿就会被朋克小鬼派出来的那些鬼差抓回去。 徐小禧眉头紧皱，盯着黑兮兮的地面，不自觉间咬起大拇指的指甲，表现他内心的纠结焦躁。 踌躇许久，他还是选择去找阎王爷。 只当是赌一把！ - 9008号牢狱外，航子立在门外，不敢吱声。 这段时间因为那个行刑小鬼不见踪影的原因，里面那位的脾气十分暴躁，随意间朝他投过来的眼神，都带着冰冷阴寒，仿若想从他身上刮下来一层皮似的。 航子伺候的心惊胆战，日日盼望着一个月时间能快点结束。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日期，心底默默算了算，竟然才过去17天，距离一个月，还有将近十几天时间。 他仰头苦笑，无声地长长叹了口气，暗暗祈祷那个叫徐小禧的小鬼能良心发现，早点回来，帮他脱离这苦海无涯。 不光他这么想，牢狱里的张翼亦是如此。 前几日，他得知小鬼是得罪了刘盛凯，请假一个月是为了躲难，又气又急。 气小鬼擅作主张，不知轻重，平时那些废话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遇到正事却一个字都没提。 又急他这么长时间，杳无音讯，不知所踪。 他已经派了手下去找，但一直没有消息。 不过庆幸的是，小鬼躲的很隐蔽。 他不找到，刘盛凯同样没找到。 现在他不光派手下去找小鬼，还派了不少小鬼监督刘盛凯，只要对方发现徐小禧，他的手下就会立马把小鬼抢回来。 啧，等找回来了，他一定把小鬼给狠狠地揍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下次不敢再乱做主张。 张翼越想越烦躁，把捆绑着四肢的锁链弄得哗啦啦作响，冲牢门外冷声道:“进来。” 航子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推开牢房门进去，客气问道:“小公子有什么事交代？” “你……”张翼踟躇着说道:“你去把阎王那老头叫来。” 航子:“……” 请阎王爷他老人家屈尊来牢狱，这任务是不是太艰巨了点儿！ 张翼见他不动，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烦，神色冰寒地瞥他一眼，催促一句:“去。” 航子依旧没动，为难道:“小公子，要是……要是阎王爷不肯来呢？” 张翼道:“这些用不着你操心。” 他很肯定，阎王老头会来。 闻言，航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关上牢房门，脚步匆匆地离开。 - 另一侧，徐小禧东躲西藏地往五殿靠近，明明平时半柱香就能走到的路程，这次硬生生花掉了他一个多时辰。 终于，他望见了阎王殿大门。 徐小禧再也顾不得会不会被那些找他的鬼差发现，一股脑的冲过去，到了大门口，被两名阴兵拦下来。 徐小禧看着挡在身前相互交叉的长戟，与他们解释道:“我是来找阎王爷伸冤的。” 其中一名阴兵语气冷淡，冲他朝旁边抬了抬下巴，说道:“阎王爷这会儿不在，先去那边排队等着。” 徐小禧回头，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阎王殿大门口已经排起长队，而在队伍不远处，正有几个鬼差神情惊喜的直勾勾的盯着他。 第53章 第 53 章 徐小禧:“……” 那几个鬼差斜着脑袋, 相互低语，似乎在确定徐小禧是不是他们正在找的那只小鬼。 终于，其中一只年龄偏大的鬼差似乎确定他就是,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拨打电话。 徐小禧见他这一举动，猜测他是在叫其他小鬼过来，心里惊慌, 他站在原地没敢动, 害怕离殿门口的阴兵太远，对方强行将他带走。 反倒是阴兵见他没动，出声驱赶:“要是伸冤就去排队, 别挡在大门口。” 徐小禧不肯走, 问他们:“阎王爷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阴兵语气不太好, 说道:“阎王爷的行踪, 哪里是我们能问的, 你到底走不走？” 徐小禧见他们准备暴力驱赶, 吓得连连后退, 同时说道:“那我找七爷、八爷可以吗？” 阴兵:“啧, 你这小鬼, 好不嚣张, 又是找阎王爷，又是找黑白无常，真拿自己当盘菜呢, 阎王殿可不是你能撒泼耍横的地方, 快走！”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 徐小禧余光瞥见周围又多了几只黑白长袍鬼差, 估计是刚刚那鬼差打电话从周围招来的。 徐小禧见状, 更不敢离开了。 “我没有撒泼，官爷，求您帮帮忙。” 阴兵挥手拒绝，教训道:“小伙子你怎么这么不明白事理，什么事情都得有个先来后到，那些小鬼都已经排队很久，我要是给你搞特殊，他们肯定不服气，到时候秩序就乱了。” “阎王爷出去办事，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你先去排队，等他回来了就能替你伸冤。” 徐小禧被训的哑口无言。 其实这些道理他都懂，要是平时，他肯定不会这么做，只是现在事关他的鬼命，徐小禧不得不这么做。 但他也理解门口两个阴兵的为难之处，徐小禧没有再继续纠缠，但他也没敢离开，而是在他们旁边找个角落待着，等阎王爷回来。 - 徐小禧正在找的阎王爷此时正在9008号牢房里，整只鬼都处于震惊之中。 他望向被捆绑了四肢，身形高大的红衣鬼，语气里带着激动，道:“你，你刚刚的话是真心的？” 张翼:“是。” 他回答的面无表情，语调清冷，听不出半点诚恳之意。 但这丝毫不影响阎王爷的激动。 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最为了解，脾气臭还傲娇，让他低头认错，难如上青天，可刚刚张翼却命小鬼请他过来。 一进门就听到他的道歉。 “老头，我错了。” 阎王爷直接愣住。 不过这激动并没持续多久，红衣鬼的下一句是:“能不能放我出去。” 阎王爷的笑容僵在脸上:“放你出去？” 张翼:“嗯。” 阎王爷:“所以你的道歉并不是诚心的。” 为了出牢狱，对他短暂的示弱？ 张翼抬起眼皮瞥他，语气冷淡:“诚心的。” 阎王爷:“……” 还真一点没听出来。 不过，阎王爷还是趁机解释:“我和小杨，咳咳其实没到那一步。” 只是阴差阳错的场面，正好被儿子瞧见。 张翼:“随便。” 他现在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出去。 阎王爷不死心，继续说道:“你和小杨关系不合，这事儿我知道，但是吧，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和他……” 张翼听的很不耐烦，皱起眉头，语气变得冰寒:“我说了，你们随便，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阎王爷听完他的话，神情也不自觉冷了下来。 “你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在哪儿，跟我道歉不过是为了走出这牢狱。” 他冷哼一声，生气的用力甩了下袖袍，转身就要离开。 张翼出声喊住他:“站住。” 阎王爷脚步未停，就在他的手刚搭上牢房门把手时，身后响起张翼的声音。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阻止你和杨硕林在一起吗？” 阎王爷身体顿住，转身回头，看向红衣鬼。 张翼眸色冰冷的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他一开始的目标是我。” 地府里的鬼只知道他与杨硕林不合，是相互看不惯，见一面就能打起来的仇家，却没有鬼知道其中的缘由。 张翼觉得这事儿恶心，一直没有说。 “那狗东西被我暴揍的原因是，他曾多次引诱我。” “不过你放心，我嫌恶心，没碰过他。” 别说碰，看一眼都觉得厌烦。 张翼不顾阎王爷一脸震惊，继续道:“你不要以为他是喜欢你，其实他看中的是你手上的权利。” “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鬼差一步步爬到你身边的位置，中间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床客肯定就不止你一个……” “闭嘴！” 阎王爷气的浑身发抖。 张翼却噗嗤一声笑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原因吗？” “现在告诉你，又觉得接受不了？” 阎王爷双手握拳，气的胡子抖个不停。 “你……” 张翼挑眉:“我怎么了？” 阎王爷语塞。 对呀，这件事张翼没错，错的是自己，一把年纪竟看不清一个青年小子玩的小把戏儿。 阎王爷越想脸色越黑，最后一句话没说，转身出去。 张翼皱眉，出声唤道:“老头，放我出狱。” “……” 回应他的是一阵寂静。 啧，死老头。 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还非要追根究底，因为一点破感情，把他的正事都无视了。 张翼偏头看了眼捆绑着手臂的锁链，犹豫着要不要暴力扯开。 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外面传来一道看守老鬼打招呼的声音。 “七爷、八爷，您来了。” “呦，小禧，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哗啦啦——” 牢狱里，锁链猛然发出碰撞。 张翼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禧，叫的是那只小鬼吧？ “嗯，我有事请假了一段时间。” 红衣鬼听到这声熟悉的音调，拳头猛然握起，喉结上下滚动。 是小鬼，他没事。 这一消息让张翼蓦地松了口气。 很快，外面响起钥匙碰撞的声音，再然后是开牢房门锁的声音。 同时传来徐小禧疑惑的声音:“张翼不是在9009号牢房吗？” 看守老鬼也不敢当着太子爷的面，说他之前想越狱，硬生生把锁链给扯断了，只干笑两声，含糊不清的解释一句:“现在挪到这间牢房了。” 牢房门打开，白无常最先走进来，打招呼道:“小公子。” 张翼没接话，他的视线继续朝牢房门方向望去。 再进来的是黑无常，再后面才是身着简单常服的小鬼。 “嗨，张翼。” 徐小禧笑着与他打招呼。 张翼却不做理会，视线在小鬼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确定他真无事后，才放下心来，同时一股怒火从心底涌出，冲他生气吼道:“你一只小鬼胡乱跑什么！” 徐小禧脸上的笑容消散，眉眼间多了几分不高兴，但领导在旁，他也不好说什么，朝领导黑无常身后躲了躲。 黑无常感觉到对方满眼愠怒的视线，赶忙挪开，把身后的小鬼出卖的明明白白。 徐小禧:“……” 白无常则站在一旁，望着自家太子爷的神情，暗自惊叹，没想到这只小鬼很真是徐小禧呀。 方才，黑白无常从外面做完事，赶回地府，刚走到阎王殿大门口，旁边突然冲出来一只小鬼，拦在他们面前，说要请他们伸冤。 黑白无常被吓了一跳，但到底是见多识广的阴帅，很快镇定下来，询问他怎么回事？ 徐小禧便将上司给自己安排任务，自己奉命行刑，结果遭到对方报复，四处躲藏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黑白无常听完皱眉，询问他的上司是谁。 徐小禧照实回答。 然后，黑白无常的神情里多了几分诧异，主动询问他的名字。 得知小鬼名叫徐小禧，黑白无常更加诧异，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然后偏头看向周围假装路过的那些鬼差，径直把他带到牢狱里来。 这段时间他们已经从替班的鬼差那儿得知，小鬼失踪，太子爷情绪焦躁，甚至险些越狱。 现在小鬼出现，他们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把小鬼带过去，安抚住对方的情绪。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效果不大。 张翼目不转睛低盯着小鬼，语气很不好:“说话。” 徐小禧不高兴的嘟着嘴，垂着脑袋，没好气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觉得张翼一点都不好，亏自己还担心他，真是好心喂了狗。 张翼生气:“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为什么一声不吭的请假，这半个月去哪了，出了事你自己不能解决，为什么不告诉我？” 徐小禧心惊胆战了半个月，现在一见面就遭到对方不分青红皂白的呵斥，心里也很火大。 “我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张翼被怼的噎住，在与小鬼的视线碰上时，他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 小鬼神情愤怒的望着他，眼圈却通红，在苍白肤色的衬托下，异常显眼。 这幅受了委屈的模样，让张翼再说不出什么斥责的话。 张翼皱眉，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别扭:“别哭。” 原本徐小禧还强忍着，被他这么一说，眼泪反倒不争气的掉下来。 这时，一旁看戏的白无常赶忙打圆场道:“小公子，您别怪小禧，他也是有苦衷的，刚才我特意留意了下，光是在小禧四周，就围了不下二十几只鬼差，要不是我们及时出现，说不定小禧就……” 张翼神情冰寒，看向小鬼，语气温和几分，问:“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徐小禧心里有气，偏头不理他，牢房里陷入短暂寂静。 白无常怕太子爷丢面儿，赶忙把话从地上捡起来，将徐小禧刚刚跟他的事情，给太子爷仔仔细细的重复一遍。 张翼听着谢必安的讲述，视线一直落在小鬼身上，生怕一个不注意小鬼再次消失。 白无常说完，试探着询问:“小公子，这件事牵扯的有点深，要不我将刘盛凯带去阎王爷面前，让他老人家定夺？” 张翼:“不用，这几日老头心烦，这事儿不用打扰他了，你们去四殿找五官王，让他定夺。” 黑白无常见他答应，偏头对旁边的小鬼说道:“徐小禧走吧，我们带你去阎王爷面前伸冤。” 徐小禧点头应好，刚要转身朝外走，身后传来红衣鬼的声音:“站住。” 刚准备转身的三只鬼顿住，同时回头。 张翼:“把徐小禧留下。” 白无常有些为难:“小公子，受害者不在场，这不好判案呐。” 张翼:“急于这一时？” 白无常:“……不，不急。” 他看出太子爷与小鬼有话要说，很有眼色道:“我和老范先去外面候着，您好了唤我们就行。” 张翼没接话，冲他们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赶紧出去。 半分钟后，牢房门合上。 牢房里只剩下他与徐小禧两只小鬼。 第54章 第 54 章 牢房里摆了四盏鬼火, 把房间照的明亮。 小鬼虽站得有点远，但张翼也能看的清楚。 半个多月不见，小鬼与之前没什么变化, 依旧清秀可爱, 只是这会儿委了屈，瘪着嘴生气。 张翼强压下心底因担心生出的火气，说道:“过来。” 徐小禧斜他一眼, 站在原地没动。 张翼皱眉, 语气不耐:“啧，耳朵是不是不想要了？” 徐小禧:“……” 大丈夫能屈能伸，过去就过去。 他不情不愿地往前挪了两三步, 站在距离张翼两米开外的地方。 张翼:“再过来一点。” 徐小禧生出警惕:“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翼不耐烦道:“让你过来就过来, 废什么话。” 徐小禧没敢动, 试探着问:“你是要打我吗？” “……” 张翼吓唬道:“再不过来, 就会揍你。” 徐小禧嘴巴撅的老高, 一点一点的凑到红衣鬼面前。 其实不光徐小禧不明白他让自己走近的做法, 就连张翼自己都没搞不懂自己的心思。 小鬼走近了又能怎样？ 自己四肢被捆绑着, 根本触碰不到对方。 就算不被捆绑, 自己伸手也会把小鬼吓一跳吧。 张翼掩去眼底的情绪, 语气重新恢复清冷, 问小鬼:“这半个月藏哪去了？” 徐小禧:“野鬼村里。” 张翼:“有被欺负吗？” 徐小禧摇头:“没有。” 在野鬼村时，他因出众的长相，的确被其他鬼骚扰过, 但他学了那么久的功夫, 也不是白练的。 做不到一打十, 但一对一倒是问题不大。 那些上来骚扰的小鬼都没想到他有武力傍身, 被他打了几拳后, 又惊又怕的迅速离开。 他把这些大致情况说完，张翼斜着眼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神色舒展，似乎对他的做法很满意。 随后，他又问:“刘盛凯呢？” “他欺负你了吗？” 徐小禧先是摇头，随后又点头:“欺负了。” 他忍不住告状:“他派出来很多鬼差在酆都城里四处寻我，我刚一出现他们就把我围了起来。” “你是傻吗？”张翼气道:“发现自己被针对不知道跟我说。” 徐小禧反问:“跟你说了也没用啊，你被困在牢狱里，又帮不上什么忙。” 张翼睁大眼睛，瞪他:“谁说没用？” 徐小禧:“我说的。” 红衣鬼噎住。 自己干了什么事，竟在小鬼心里留下这么弱的印象？ 徐小禧又赶紧补了句:“不过，是我想错了，你挺厉害的。” 刚刚黑白无常对张翼恭敬的态度，他瞧见了。 而且他们还叫红衣鬼小公子，这称呼一听就很不简单。 张翼挑了挑眉头，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 徐小禧心里挂念着去四阎罗殿告状的事情，也没心思与他闲聊，说道:“你在这儿待着吧，我得走了，让两个上司等太久了不好。” 张翼不想放小鬼离开:“没什么不好。” 徐小禧:“不礼貌。” “而且事情一天不处理，我就一天不能安心。” 闻言，张翼没再出口阻拦。 他不想表露出自己不舍的心思，显得娘们儿兮兮的，再说有黑白无常跟着，小鬼也不可能再出什么事情。 他不放心的叮嘱道:“你……以后遇到事不要再想着逃跑，过来找我，记住了吗？” 徐小禧点头应好，转身离去。 牢房外，站立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偷听的两大阴帅，在听到开门声时，立马站直身体，装的一本正经，冲徐小禧笑的很慈爱:“聊完了？” 徐小禧点头嗯了声。 白无常带头往外走:“那咱们走吧。” 牢狱外，黑白无常一左一右将小鬼夹在中间，面带笑容地对徐小禧询问。 问他和牢狱里张翼的关系，又问平时张翼对他的态度如何？有没有说过什么暧昧的话？ 徐小禧不傻，能听懂他们话里的意思，知道他们误会了。 他不得不跟两个上司解释，自己与张翼只是朋友，对方脾气不太好，平时一不高兴也会很凶的训斥他。 黑白无常不相信，还想再问，被小鬼阻拦，硬生生把话题扯到朋克小鬼身上。 他们两个到底是阴帅，在下属面前还需要端着一点上司的架子，也不好表现出过分八卦。 三只鬼就这么一路聊一路走，一直走到四阎罗殿大门口。 这一路上，黑白无常也明显察觉到不停有鬼朝他们这边投来目光，这些注视不是因为他们，而是旁边的小鬼。 不管是在阳间还是阴间，掌管勾魂司的黑白无常名声都非常显赫，阴兵没有过多为难，就放他们进去了。 他们进去时，四殿阎罗五官王正忙着审案，黑白无常默不作声地带着徐小禧站到了旁边，直至审判结束，小鬼被带下去。 五官王主动询问:“今日黑白无常过来，是阎王爷有什么要事交代吗？” 这位阎罗王长相威严，连耳长鬃，头戴方冠，身穿长袍，左手在膝前握念珠，右手持笏放在膝间，看向小鬼时，不自觉地皱眉瞪眼，十分骇人。 再加上殿堂阔气，使得他说话宛如洪钟，一字一句砸在徐小禧心头。 黑白无常把过来的缘由大致说了一遍，五官王听完，眉头皱的更深了，偏头问身侧的一个儒生老者:“刘判官，你孙子仗势欺鬼的事，你可知道？” 儒生老者连连摇头，表示不知。 随后，他立即做出反应，唤来两个鬼差，吩咐道:“你们去将刘盛凯押过来！” 那两个鬼差领命离开。 徐小禧站在黑无常身侧，偷偷抬起头打量五官王与刘判官，见他们之间并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稍稍放下心来。 他心想，有黑白无常在这儿站着，他们应该不会明目张胆的偏袒吧？ 第55章 第 55 章 早在黑白无常将徐小禧带走时, 刘盛凯就接到了消息。 他虽然蛮横残暴，但也知道哪些鬼能欺负，哪些鬼不能招惹。 因此只让手下的那些鬼差在身后偷偷跟着, 不要轻举妄动，先探一探黑白无常的态度。 他原本觉得就冲自己爷爷的面子，黑白无常也不会多管闲事, 为难自己。 但他没想到，这小鬼有能耐的很，竟告状告到了五官王面前。 爷爷派鬼差过来时, 刘盛凯也慌了下神, 但很快镇定下来, 虽然他想报复小鬼，但一直没得手，别说重伤对方，这么长时间他连小鬼的面儿都没见着。 所以只要自己不承认, 对方就没有证据。 再说，爷爷一向疼爱自己，之前他惹出来那么大的事儿，爷爷都帮忙压了下去, 这次应该也会在五官王面前帮自己说话吧。 刘盛凯抱着这种侥幸的心思, 被两个鬼差带去四阎罗殿。 大殿中，徐小禧站在中央, 黑白无常立在一旁, 再后面站在两排阴兵鬼将, 他刚站住步子, 立在桌案左侧的爷爷就怒斥一声:“刘盛凯, 你又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刘盛凯被骂的缩起脖子, 小声嘟囔一句:“什么都没干。” 刘判官根本不信他，怒骂道:“你还敢说谎！” “我真是把你惯坏了，看我不打死你！” 他说着从腰间抽出锁魂链就要上前揍。 徐小禧看着这场面不满地皱起眉头，刘判官这明面上又打又骂，实则是在护孙子。 他打的越凶，五官王越不好依法惩治，甚至还要好言相劝，让老头消气。 这拙劣的小心思，徐小禧能看得出来，黑白无常自然也能。 黑无常眼疾手快的上前阻拦，白无常笑着劝导:“刘判官，消消气，您这日理万机的忙着审案，哪有时间管孙子，再说他早已成年，你想管也管不着呀。” 徐小禧听完上司说的这一番话，眉宇间露出几分喜意，反倒是刘判官的脸沉了下去。 白无常这话说是在劝他，其实实在暗戳戳的提醒上面案桌后的五官王，刘盛凯已经是成年鬼了，他们不可能让刘判官这么打骂几句，就轻易蒙混过关。 果然，五官王闻言，出声制止:“刘判官，白无常说得对，刘盛凯早已经脱离你的掌控，上次你狠心把他关牢狱里行刑三个月，可这脾气一点也没收敛，反而找起了行刑鬼差的麻烦，实属不该，若是其他小鬼有样学样儿，那这地府可就乱了套了。” 听完五官王这一番话，徐小禧眉眼间的喜意更盛。 但他还是太年轻，不懂得顺势而上。 白无常见状，出声提醒:“小禧，听到五官王的话了吗，还不快鞠躬致谢，你这半个月受的威胁惊吓，今日五官王会一起帮你讨回来。” 徐小禧赶忙九十度鞠躬:“谢谢五官王！” 刘判官的脸色更黑了，看向白无常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敌意。 其实他不太明白，黑白无常明知道刘盛凯是他孙子，为什么还会带着一只无名小鬼过来告状，而且言语中处处都在维护那只小鬼，丝毫不顾忌他脸面。 难道是自己无意间得罪了他们？ 还是说这只小鬼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毕竟他们在地府里打了几百年交道，轻易之间不会互相招惹。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刘盛凯不知天高地厚，背着他冒犯到了对方头上。 刘判官想到这种可能，二话不说，猛然挣开黑无偿的束缚，冲到自家孙子面前，狠狠地一脚踹过去。 “你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刘盛凯被揍得莫名其妙，委屈辩解道:“爷，我真没做，是他们在冤枉我！” 徐小禧趁机追问:“我冤枉你什么了？” 刘盛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一过来就被爷爷大骂一顿，根本不知道徐小禧跟五官王说了什么。 “肯定是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否则我爷爷好端端地怎么会对我打骂？” 徐小禧回怼道:“你要是没干什么不好的事儿，我能告你什么状？” 五官王被他们两个吵得头疼，不悦地出声打断:“都别吵了，徐小禧，你先说说状告刘盛凯什么？” 徐小禧闻言，将自己从上司那儿接到任务，对朋克小鬼刘盛凯行刑，再到他对自己咒骂，出狱后派出鬼差找他报复，将他逼的不得不请假，躲出酆都城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又讲了一遍。 期间刘盛凯几次开口打断，最后被五官王下了禁言术，出言警告才算消停。 等徐小禧说完，刘盛凯才能开口，大声辩解:“他胡说八道！” “五官王，您别听他胡说，我没有报复，反而是他，看我不顺眼，在牢狱里私下对我下重刑，几次打的我险些魂飞魄散，我出狱的这段时间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住处里养伤。” “您若不信可以问我爷爷，我出狱后，我爷爷特意派了两个护卫监督我，不准我有出格行为，我在牢狱中的三个月，也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犯的错误，改过自新。” 刘判官立即接话道:“的确，这事老夫可以证明，为了不让这小子再犯错，我派了两个护卫监管着，他们隔不久就会过来汇报，说他表现的还是老实，因在狱中受刑过重，一直老实养伤。” 徐小禧听着这爷孙俩的辩解，气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他对对方私下用重刑？ 他出狱时，说话声音洪亮，走路平稳，哪有受伤的模样？ 这个老头也睁眼说瞎话，说他孙子在狱中受刑过重，根本就是在往他身上泼脏水。 幸好，真是幸好。 万幸自己进城后没有直接去找他，否则依照老头这护短程度，自己肯定有去无回，被他悄悄解决。 徐小禧:“我没有，我在行刑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与他也无冤无仇，为什么会私下用重刑？” “反倒是刘判官，不知您与我顶头上司说了什么，他们多次叮嘱我对刘盛凯用刑时下手轻一些。” “您身为长者，宠溺自己的亲孙子，我能理解，但也不能对我一只无辜小鬼置于死地。” “您高高在上，权利大，随便说句话，我们就得遵守，您孙子借着您的势儿，也干过不少缺德事儿，之前的那些，就不用我细说了吧。” “刚刚你们说他一直老实待在自己的住处，但有没有想过，他要想弄死我，完全不需要亲自动手。” “这半个月，酆都城里到处都是他派出来的鬼差，四处巡视，就为了找我。” “五官王要是不信，可以让手下出去随便拉来几个鬼差询问，看他们知不知道城里多出来那么多鬼差做什么？” 刘盛凯嗤笑:“你这话说的有趣，要是我能派出鬼差抓你，那你为什么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他将小鬼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我看你身上可是一点伤都没有。” 说完，他用力扯开自己的长袍，露出青紫的肚子:“反倒是我，被你找其他鬼差偷袭，用麻袋套住我的头，硬生生挨了好几拳，险些让我散了鬼体。” 刘判官还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受伤的事儿，看到后满脸心疼，嘴里不停发出哎呦哎呦的声音:“这是哪个天杀的小鬼干的，真是个畜生。” 刘盛凯也懂得怎么拿捏自家爷爷，见他心疼，立马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撒娇道:“爷爷，我本来怕你担心，就没打算告诉你，没想到现在被对方倒打一耙，可真是冤枉死啦！” “哎呦，我的小宝儿，你放心，咱们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五官王是个明事理的，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冤枉了咱们。” 他说着，将冷冰冰的视线投向一旁的小鬼，生气道:“反倒是一些只会使一些阴暗手段的小鬼，别想要轻易蒙混过去。” 徐小禧:“……” 他终于知道朋克小鬼刘盛凯为什么能这么嚣张跋扈，为所欲为了。 有这么一个不分青红皂白，过分宠溺的爷爷，任谁都能肆无忌惮的猖狂。 徐小禧对桌案方向行礼，语气诚恳道:“五官王，这半个月我因害怕被抓，一直待在野鬼村里躲着，至于他说的套麻袋，我没做过。” 刘盛凯怒道:“狗屁，就是你，打我的那只小鬼都说了，他们是因为找你才对我动手，还威胁我说以后不准找你麻烦。” “砰——” 五官王拿起惊堂木一拍，发出巨大声响，制止住他们的争吵。 “徐小禧，你今日过来，是要状告刘盛凯对你围堵，进行暗中报复，是吗？” “是的。” 五官王:“你可有证据？” 徐小禧:“没有，但五官王可以去查，这半个月里酆都城确实多了不少鬼差……” 五官王打断他:“这个我自会派手下去查，但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证据吗？” 徐小禧语塞:“没，没有了。” 得知朋克小鬼要抓他，徐小禧就慌了神，只顾着躲藏，根本没想到要收集证据。 他在野鬼村里躲着，混沌度日，根本就不知今夕是何年，还是与张翼聊天后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月。 五官王:“你的这些证据过于薄弱。” 如果派出去的手下没查出什么，那徐小禧就没有胜诉的可能。 徐小禧不甘心地问:“报复未遂，就不算犯错吗？” “一定要我受重伤或者被他抓住，折磨的魂飞魄散才算他有错吗？” 说到后面，徐小禧的情绪变得激动。 这半个月里，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朋克小鬼派出来的鬼差抓回去受折磨。 现在他好不容易能为自己伸冤了，却又被告知可能会因为证据不足，治不了对方的罪。 若是刘盛凯没受到惩罚，等自己从四殿出去，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死自己。 徐小禧想到自己的凄惨下场，委屈的眼泪止不住掉落。 五官王劝道:“你且先别急着哭，事情还没到最后定论那一步。” 他说着将视线落在一旁的朋克小鬼身上，说道:“刘盛凯，你坚持说没有对他施行报复行为吗？” “若是你主动承认，我会减轻你的罪行，但要是事后查出来，你对行刑鬼差私下进行报复的罪名成立，那惩罚可就重了。”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刘盛凯又怎么会承认:“是，我没有对他私下实施报复，我也相信清者自清，五官王不会冤枉我。” 方才五官王与徐小禧的对话，他在旁边听得清楚。 只要打通那些去巡查收集证据的阴兵，让他们找不到证据，那五官王就治不了他的罪。 这里可是四阎罗殿，他爷爷刘判官的地盘，一边是他，另一边是一个不认识的无名鬼差，那些阴兵肯定会朝他这边偏颇。 就是刚开始不敢偏，但只要他爷爷一个眼神，他们也不敢针对自己。 不过这些事情，五官王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有刘判官坐镇，自己不管派谁去，都会有问题。 就在五官王犹豫之际，一旁的白无常突然开口:“五官王，徐小禧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去过阎王殿了，只是正巧阎王爷不在，我们便将他带来您这儿。” “刚刚我们在过来前，已经收集好了证据，不如先呈上来？” 五官王挑眉，稍稍诧异，点头道:“好，那便呈上来吧。” 白无常冲同伴点了下头，黑无常立马接受到，快速飘到殿门口，把候在殿外的小鬼喊进来。 最先进来的是一个高大的鬼将，模样英俊，神情严肃，周身都散发着不好招惹的冰冷气息。 这气势，徐小禧很熟悉，刚开始与张翼接触时，他身上也散发着类似的冰寒气质。 在他之后，是一个个身形高大的阴兵，他们身侧各异押着一只身着黑白长袍，面露惧意的鬼差。 一个阴兵接着一个阴兵的走进来，竟有三四十个。 也就是说他们押着的鬼差也差不多这么多。 五官王在为首的鬼将进来时，就吃了一惊。 这名鬼将，他认识，名叫蒙辉，是太子爷张翼的手下。 就连这些阴兵，也都是生前跟着张翼出生入死的将士。 怎么回事？ 难道这件事太子爷也插手了？ 可他不是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吗？ 这次因为一只行刑的小鬼，竟派出自己的亲兵护卫，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五官王的视线重新落回徐小禧身上，突然觉得这个案子有点棘手。 虽然他并就打算秉公处理，但太子爷这架势，似乎是在像他施压，让他加重对刘盛凯的惩罚。 第56章 第 56 章 不光五官王吃惊, 刘判官同样惊惧，心道自家孙子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竟然惊动了太子爷的亲兵。 在他们胡思乱想之际, 鬼差被全部带了进来，列成长排。 刘盛凯原本还镇定的神色，在看到他们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后, 开始变得惊慌。 这些全都是这段时间内，他派出去找徐小禧的鬼差。 三十六名，一个不差。 鬼将蒙辉对坐在上端的五官王做了个抱拳礼, 说道:“五官王, 这些便是近日里四处寻鬼, 扰乱酆都城秩序的鬼差，本将已经对其审问，他们交代自己是隶属于刘判官手下的鬼差。” 他说着，随手拉出一只小鬼, 道:“你与五官王老实交代，是谁派遣你们去找小鬼的？” 那小鬼早已经被吓破了胆，蒙辉一松手，他瞬间跪趴在地上。 “我……我……我……” 他结结巴巴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效信息, 蒙辉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老实交代就行, 你怕什么。” 小鬼苦笑，怎么可能不怕, 前面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后面是阎王殿的鬼将, 不管他得罪哪儿边, 最后的结果都是不得善终。 “砰——” 五官王拍了下惊堂木,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俯视着那只小鬼, 缓缓说道:“你且放心，有我在，没鬼敢动你，实话实说即可。” 小鬼迟疑许久，哆嗦着说道:“是……是刘少爷派我们出……出去找小鬼徐小禧的，说……说……说谁找到小鬼，就奖励一千金锭子。” 刘盛凯气急败坏地反驳:“你胡说！” “你一定是被他们收买了，故意陷害我。” 他着急地看向刘判官，朝他求助:“爷爷……”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刘判官自知无力回天，怒道:“别叫我，我没你这么不争气的孙子！” 骂完后，他侧身冲五官王弯腰行礼:“我没想到刘盛凯这不争气的东西竟然又惹出事情来，还请五官王狠狠地罚他！” 他越这么说，五官王越不好下重手。 徐小禧在旁边听着干着急，却不能出头乱说话。 刚刚趁着其他小鬼说话之际，白无常特意凑到他跟前，提醒他不要乱说话，还说刘判官很护短，一定会使计谋保自己孙子。 徐小禧只需要装可怜，做出受害者模样，其他事情交给他们处理。 “刘判官，您未免太着急了，这一个鬼差说的，怕是不能成为有力证据。” 蒙辉冷冷开口，同时对身后的小鬼挥了挥手，道:“你们一个个上前来，好好跟五官王说一说刘判官这孙子做过的好事。” 他带这么多鬼差过来，明显是有备而来，况且他身上还背负着太子爷交代的任务，怎么可能让刘判官那点小伎俩轻易得逞。 刘判官确实抱着及时止损的想法，让刘盛凯把这件事认下来，直接请五官王判罚。 他虽然派鬼差出去找小鬼，试图报复，但并未如愿，徐小禧依旧好好的，没有受到半点伤害，所以就算五官王定罪，也不会判太重。 但后面还有三十五个鬼差，万一哪个鬼差再爆出什么丑事来，几罪并罚，就算有他坐镇，刘盛凯也要遭一回大罪。 一个个鬼差站出来，战战兢兢地爆料。 刘判官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刘盛凯更是吓得浑身发颤，暗自懊悔，悔自己不应该刚出狱就这么嚣张，更不该大张旗鼓的找小鬼报复。 按理说这些鬼差都是他爷爷的手下，多多少少都会忌惮一下，可是并没有，他们虽然害怕，但爆料时一点都没保留，甚至连他平时动不动打骂小鬼的事情也都抖了出来。 看来对方在把他们带过来之前，已经帮他们找好了退路，并做出护他们周全的保证。 刘盛凯越想越心惊，抬头看向徐小禧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行刑小鬼，怎么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五官王知道刘判官的孙子骄纵成性，干过不少坏事，但想着这些到底是刘判官的家事，便一直没有过多询问，没想到小鬼竟然这么残暴，刘判官非但不指责，还各种压制包庇。 前面十几个，还只是小打小闹说什么自己被揍，同伴被骂的事情，后面的鬼差却越说越严重，听的五官王脸色阴沉。 刘判官挺直的脊背逐渐弯了下去，耷拉着双肩，一副大势已去的模样。 刘盛凯也没了支撑，瘫软在地。 三十六名鬼差，一个一个的讲述完毕。 旁边记录的笔官整整写了三四页纸，上交给五官王查看。 五官王看完，神情严肃，语气威严呵斥道:“刘盛凯，他们说的这些，你可承认？” 刘盛凯低着头，不敢言语。 五官王再次唤道:“刘盛凯？” 刘盛凯浑身一震，声泪俱下的望向刘判官，求助道:“爷爷。” 刘判官又气又急:“五官王问话，你怎敢不应！” 刘盛凯:“我……” 他应该怎么回应，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承不承认其实没那么重要了，这么多罪行加起来，足够把他打入地狱去了。 蒙辉见他这幅模样，问上头坐着的阎罗:“五官王，既然罪名成立，您打算如何处置？” 五官王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刘盛凯刁蛮任性，做出这些多不齿之事，应打入石磨地狱，受刑百年。” 刘判官闻言，高声惊呼道:“五官王！” 没等他开口，蒙辉已经抢走话头:“五官王，这罪行对刘盛凯来说是不是太轻了？” 刘判官满脸震惊，顾不得形象，伸手指向蒙辉:“你，蒙将军我们爷孙俩与你无冤无仇，你有必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嘛！” 蒙辉瞥他一眼，冷淡回道:“你孙子欺负其他小鬼时，怎么不知道手下留情？” 他的手指向旁边小鬼，厉喝道:“难道他们与你爷孙就有仇？” 蒙辉这话一说，那群小鬼瞬间委屈上涌，其中几个没忍住，呜呜咽咽地小声哭起来。 他的手指一转，指向徐小禧:“他一个行刑鬼差，听命行事，难道也错了？” 徐小禧原本还担心自己被看出装委屈，结果听蒙辉这么一说，他瞬间红了眼眶，根本不用装，他是真觉得委屈。 他垂下脑袋，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这次是小鬼幸运，没被你孙子捉到，否则现在肯定被虐的魂魄都散了。” “你身为判官，却偏私近亲，厚此薄彼。”他的声音顿了下，侧头望向五官王:“如此行事，难以服众吧？” 刘判官浑身一震，瞪大眼睛:“你……你胡说八道！” 没想到对方不光要重罚他孙子，还要把他拉下水。 “有五官王为我作证，平日判案我最公正不过，不能因为我过度疼爱孙子，就将我一棍子打死吧！” “最为公正？”　蒙辉嗤笑:“需要我拿出你那些贪污偏私的证据吗？” 刘判官哑言。 蒙辉不理会他的愣怔，从袖袍里拿出一沓纸，足有十几张那么厚，走上前，将其呈交到五官王的桌案上。 “五官王应当知道，近日地府在追查贪污行贿的事情，不巧，我在那些名单上瞧见了刘判官的名字，这些便是收集上来的证据。” 五官王默不作声地翻看了一遍，越看眉头皱的越深，怒气冲冠。 ‘啪’的一声，把纸张拍在桌案上:“刘义金，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原本立在他身侧的刘判官快速绕过桌案，跪在殿中连连求饶，说自己之前只是一时糊涂，请五官王宽恕之类的话。 五官王哪还肯听，望向蒙辉，询问道:“不知蒙将军觉得他们爷孙应当如何处置？” 他原以为太子爷的亲卫过来，是为了给那个叫徐小禧的小鬼伸冤，现在看来，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刘盛凯，而是身为判官的刘义金。 这么多证据列案，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收集来的，说明他们早已经盯上自己身边的这个判官。 蒙辉倒也不客气，对他做了个拱手礼，便说道:“最近地府严查贪污行贿，以上欺下，偏偏刘判官把这两样都犯了，身居高位却不严以律己，应当严惩。” “既然他不舍得爱孙，不如将他们一起打入畜生道，做三世的亲属。” 五官王瞬间听明白了蒙辉话里的意思。 不，应该说是听明白了太子爷的意思。 做三世畜生，这惩罚未免太重了些。 但既然是太子爷的意思，他也不好反驳，只好顺从应道:“那便将他们打入畜生道吧。” - 一炷香后，徐小禧跟在黑白无常身后飘出四阎罗殿。 说实话，他有点蒙。 从进去到出来，他几乎没说什么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告状成功了？ 对方不但受罚，还是很重的那种刑罚。 打入畜生道，也就是说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 也不用担心他们事后报复自己了。 一想到自己的鬼命保住了，徐小禧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低声抽泣起来。 走在前面黑白无常听到身后的声响，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向小鬼，问道:“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你还哭什么？” 徐小禧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道:“我太激动了。” 两个上司听了，轻笑出声:“喜极而泣？” 徐小禧点头:“嗯。” “说起来今日多亏了两个上司，要不是你们，事情肯定没那么容易解决。” 白无常:“那倒不至于，地府里的十位阎罗王都是刚正不阿，明辨是非的清官，他清楚刘盛凯是个什么性子，也知道你有多委屈，只不过有刘判官在旁边站着，他应该做不出太重的惩罚。” “今日多亏了蒙辉将军。” “确实需要好好感谢一下。”徐小禧回想刚刚那位鬼将，问道:“七爷八爷知道他在哪里做差吗？” 虽然对方这么做似乎是为了抓贪，但无意间却帮了自己大忙，自己总要知道一下恩人的名讳。 白无常回道:“他是小公子的手下，你有时间还是亲自去牢狱里问小公子吧。” “对了，事情已经解决，你也不必东躲西藏，好好整理一番情绪，开始上班吧。” 徐小禧:“哦，好。” 黑白无常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快速飘远。 徐小禧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长松口气，伸手抹去眼见的泪珠，露出一个灿烂微，心道事情终于解决了。 他的生活应该又能恢复平静了。 小鬼侧身赶往城东门，进入幽冥，去供养阁里把自己的官袍、令牌等物件全部取出来。 令牌刚拿到不久，他就听到几声熟悉钟声。 是招魂钟响了。 第57章 第 57 章 徐小禧站立在供养阁门外, 犹豫着是先去牢狱里问张翼，还是先去找明陶陶报平安。 迟疑许久，他选择了后者。 张翼的事情过于复杂，而且他已经知道自己安然无事, 反倒是明陶陶, 当时情况紧急, 他为了不被抓住，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就匆匆忙忙地躲藏起来。 自己消失了这么长时间, 他应该会为自己担心焦急吧。 徐小禧这么想着, 快速朝宿舍方向而去。 另一端明陶陶听到招魂钟响, 拖着一身疲惫从阳间回来, 去勾魂司交完任务，往宿舍飘来。 半路上, 他还特意拐弯, 去了趟179号宿舍，看一看徐小禧有没有回来。 结果还是失望而归。 也不知道小禧躲到哪儿去了？ 现在怎么样？ 他那么胆小，应该会很害怕吧？ 但事情一直不解决，小禧光靠躲，能躲到什么时候呢？ 鬼不缺时间, 只要有耐心，找他个几十年, 几百年都有可能。 他也想过让小禧去找阎王告状, 争取扳倒对方。 但对方是刘判官的亲孙子, 位高权重, 哪能是轻易就能扳倒的。 明陶陶越想越觉得无助, 甚至生出了烦躁情绪, 难道小禧就这么完了吗？ “陶陶。” 蓦地，一道温软熟悉的声音响起。 把明陶陶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就瞧见他宿舍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白袍的小鬼。 待看清他的模样，明陶陶又惊又喜，高呼出声:“小禧！” 他冲上去直接将小鬼抱住，激动不已:“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呀，真是担心死我了！” 徐小禧拥抱回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幸好，幸好你没事。” 明陶陶松开他，将徐小禧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问:“刘盛凯还在派鬼四处找你，你怎么敢就这么随便跑出来呀？” 徐小禧:“不会了，他以后都不会找我麻烦了。” 明陶陶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徐小禧:“他和刘判官今天被打出畜生道了，要三世轮回。” 明陶陶猛抽一口凉气:“这……怎么回事？” 徐小禧看了看四周，这会儿正处于鬼差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鬼差很多，不知是两只小鬼的举动过于突兀，还是颜值太高，吸引了不少鬼差的目光。 徐小禧将他拉去旁边，小声道:“说来话长，我们换个地方聊。” 明陶陶点头，跟着小禧去往之前训练的空地，找了两块临着的石头，相对坐下。 明陶陶很焦急，催促道:“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突然被打入畜生道？” 徐小禧挠挠后脑勺:“其实我也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把自己从野鬼村里出来后的事情，仔仔细细的与明陶陶讲述了一遍，明陶陶听的惊心动魄，却不敢打断，直到徐小禧说到五官王判了刘家爷孙俩罪行，他才忍不住开口。 “所以你的意思是，牢狱里那只红衣鬼让黑白无常带你去找五官王告的状，途中正好遇到了一个叫蒙辉的鬼将抓贪，他不但把找你的三十六名鬼差全都带了过去，还拿出了刘判官贪污行贿的证据？” 徐小禧点头:“嗯。” 明陶陶感叹:“这也太巧了吧！” 徐小禧认同道:“我也觉得，七爷说如果不是那个鬼将出现，五官王虽然不会冤枉了我，但有刘判官坐镇，他也不会对刘盛凯做出太重的处罚，说不定事后了对方还会继续找我麻烦。” 明陶陶:“对呀，多亏了那名鬼将。” “不过……你刚刚说那名鬼将去抓贪，那他为什么还押着你的证据呢，我听着怎么感觉他像是特意去帮你的？” 徐小禧:“怎么会，我根本不认识他。” 他认真回想了下，说道:“我想起来了，是七爷八爷说已经收集好了证据，然后就把那名鬼将叫了进来。” “奇怪。”明陶陶面露疑惑:“刚刚不是说，你是去阎王殿告状时，才遇到的黑白无常吗？” “之后他们把你带去牢狱里，然后红衣鬼让他们带你去找五官王，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怎么收集的证据？” 徐小禧一下子被问住了。 是呀，这期间他们一直都没离开自己的视线，甚至都没派小鬼出去，怎么就找齐了三十六名鬼差呢？ 徐小禧迟疑片刻，说道:“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早就盯上了刘家爷孙，这三十六名鬼差也是对付他们的证据之一，所以那鬼将才会提前找齐那么多小鬼？” 明陶陶认真想了想:“好像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 说完，他再次感叹一句:“你这次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不但死里逃生，还因为地府抓贪，甩掉了两个大麻烦。 徐小禧笑容灿烂:“是呀。” “不过……” 明陶陶疑惑:“不过什么。” 徐小禧:“不过我感觉黑白无常对张翼的态度有点不太正常。” 明陶陶:“怎么不太正常？” “我也说不上来。”徐小禧认真想了想:“好像有点客气，不对，是应该说是恭敬。” “而且在阎王殿门口，他们在得知我叫徐小禧后，神情里明显有点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了我一样，之后更是二话不说就把我带到牢狱里张翼面前。” “按理说，他们是阴帅，身居高位，怎么会知道我一个实习小鬼，而且对一个犯了罪的小鬼恭敬？” 明陶陶不太相信道:“应该不能吧。” 徐小禧:“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刚刚七爷亲口说那个叫蒙辉的鬼将是张翼的手下。” 两个小鬼互相对视，突然陷入沉默。 明陶陶低声感叹:“小禧，你这也太离谱了吧，手下行刑的小鬼一个两个都不是普通身份。” 徐小禧苦笑:“我也觉得离谱。” 刚送走一个，可千万别再来一个。 明陶陶宽慰道:“没事，那个叫张翼的红衣鬼跟刘盛凯不一样。” “刘盛凯蛮横成性，不讲道理，但你之前不是说过，张翼除了性格有点凶以外，其他都挺好的。” 徐小禧点头:“嗯，他挺照顾我的。” 明陶陶分析道:“黑白无常对他恭敬，蒙辉鬼将又是他的手下，说明他也是个大将军。” “认真回想一下，确实有可能，他身上的那股冰寒气质，还真是不一般鬼能有的。” “说实话，被他冷冷瞥上一眼，我感觉自己都要再死一次了。” “不过我感觉他应该是真把你当朋友，就在你失踪那天，他还找了我，问你去哪里啦？” 徐小禧:“是嘛？” 明陶陶:“对呀，你刚刚不是说黑白无常得知你的名字后，就立刻带去了他面前，说明你失踪后，他跟黑白无常打了招呼，让他们帮忙寻你。” 徐小禧竟有点被说服了。 明陶陶:“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对了，我也有件天大的好事儿跟你说，你的两个上司都倒霉啦！” 徐小禧有点愣不过神:“什么？” 明陶陶:“你应该还不知道，在你刚失踪那几天，你的两个上司突然被查，然后查出贪污，被判了刑罚，宋诚直接被打入了石磨地狱。” 徐小禧诧异:“那另一个呢？” “你说钱明吗？” 明陶陶皱眉，不解道:“其实我也没太懂，他似乎没受什么太重刑罚，甚至连官职都没丢，只是调了岗位。” “听说黑白无常把他调去了石磨地狱做邢官，结果一过去就遇到了几只很凶的恶鬼闹事，他与恶鬼打斗时，没打过，被对方扯断了右手手臂。” 徐小禧听到两个上司落得凄惨下场，心里的那点怨气瞬间消散。 他问道:“是谁举报的？” 明陶陶摇头:“不知道，但我猜测应该是张翼。” “张翼？”徐小禧诧异:“怎么又是他？” 明陶陶:“你之前没告诉他，你在偷偷收集两个上司的罪证吗？” 徐小禧:“没有啊。” “他和宋诚、钱明认识，我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好，就没敢告诉他。” 明陶陶捂嘴，瞪大眼睛，不好意思道:“抱歉，我以为你跟他说过，就没有防备，把你收集两个上司证据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还把你收集的那些证据全都要走了。” 徐小禧:“……” 明陶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和你两个上司认识。” 徐小禧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先别慌，没事的。” 明陶陶:“我怕不小心连累到你。” 徐小禧:“怎么会，我只是收集了一些罪证，都没来得及举报他们，现在他们两个倒霉受罚，跟我们没关系。” 他见明陶陶依旧愧疚，笑着转移话题，感叹道:“没想到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明陶陶:“是啊，多亏了地府这一波查贪，帮你解决掉了几个大麻烦。” 他随后又道:“对了，小禧，你要不要找时间问一下张翼的身份？” 徐小禧沉默。 说实话，他不敢。 之前他以为张翼跟自己一样，只是一个普通鬼差，没想到对方身份竟这么高。 明陶陶见他不说话，面色严肃，赶紧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你们相处这么久，他都没说，应该是不想让你知道。” 徐小禧道:“应该是吧。” “陶陶，怎么办，我现在仅仅是想到他的身份不一般，就开始紧张了，我之前抽他那么多鞭子，他应该不会记仇吧？” 明陶陶:“不会不会，他要是记仇，你早就倒霉了，你放心，不是每只鬼都像刘盛凯那样，再说了，你俩现在是朋友，就冲这个关系，他也不可能对你下手。” 徐小禧:“可我害怕。” 他胆小怕事，虽然现在比之前好一些，但遇到事情，依旧会害怕。 明陶陶起身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不怕不怕，实在不行咱们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去想他的身份，就抱着他犯错，你奉命行刑的想法做事。” “要是还觉得害怕，那就去勾魂司申请换一份工作，反正现在你两个上司不在了，没人管你，勾魂司肯定会重新给你安排新上司，到时候你说些好话，让他们带你去阳间勾魂，不在牢狱里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徐小禧:“真的可以吗？” 明陶陶:“当然可以，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去求师父，让他去勾魂司里把你要来，我们做师兄弟。” 徐小禧握拳，嘴角强撑着勾起浅浅笑意，道了句:“好。” 牢狱里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不干了！ 第58章 第 58 章 然而, 徐小禧的运气一如既往的差。 翌日，178宿舍里: “抱歉啊，小禧。”明陶陶满脸愧疚:“勾魂司说你的差事暂时不能变动，而且态度很强硬, 我师父说情都没用。” 徐小禧盘腿坐在床上, 听到这话, 眸底闪过失望之色。 明陶陶凑上来，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别难过, 他们只说暂时不能变动, 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能了呢。” 徐小禧紧抿着唇, 垂眸沉思, 过了会儿突然起身道:“我去找黑白无常求情试试。” 明陶陶:“我跟你一起去。” 徐小禧阻拦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你先回宿舍休息, 等有了结果我去告诉你。” 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还是不要带着明陶陶去黑白无常面前露脸了，以免牵连到他。 明陶陶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等一下！”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盒子递过去:“这个你拿着。” 他指了指上面夹带着的纸条:“这上面有我和师父的联系方式，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要是打不通就打给我师父，我们工作时一直在一块。” 徐小禧愣怔半秒, 忍不住瘪嘴, 眼圈微红:“陶陶, 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明陶陶:“嗐, 你平时对我也不差呀。” 他说着把还未拆封的手机塞进徐小禧怀里, 叮嘱道:“你等会先去一趟供养阁, 把手机激活一下，知道吗？” “你以后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吭的消失，就算有事也要记得发消息跟我说一声，别让我担心。” 徐小禧也不跟他矫情，接过手机点头应好，心道以后挣了钱再还他。 小鬼迅速飘出宿舍，听明陶陶的话，先去了趟供养阁，激活手机，再把明陶陶给的两个联系方式存入手机，朝阎王殿而去。 黑白无常是阴帅，不用像其他鬼差那样每日在阳间奔波，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阎王殿中。 阎王殿，大门高耸，显得十分威严。 门口两名阴兵把守，说来也巧，他们正好是昨日徐小禧来阎王殿告状时的阴兵。 徐小禧认出他们，他们同样也认出了模样出众的小鬼。 可能是亲眼见他被黑白无常带走，这次徐小禧跟他们说自己要找七爷八爷，两名阴兵都十分好说话。 没一会儿功夫，七爷白无常走了出来，见来鬼是他，笑着打招呼道:“小禧，你有事找我？” 徐小禧点头:“嗯。” 白无常问:“何事？” 徐小禧也不委婉，直接开门见山说道:“七爷，我想调换个差事，可以吗？” 白无常挑眉，诧异道:“怎么突然想换差事？” 徐小禧站得笔直，因为紧张，双手绞在一起:“之前这个差事是我前上司强制派给我的，我的性格并不适合。” “而且经历了刘盛凯这种事情，我有点害怕。” 白无常笑道:“怕什么，他这种鬼是少数，而且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 可牢狱里还有一个呢。 这话徐小禧不敢说。 白无常看出他的顾虑，宽慰道:“你担心的这些问题，我能理解，不过地府对鬼差的保护力度很大，你不用太担心，若是你在牢狱里被犯罪的小鬼威胁，你可以去勾魂司报备，事后他们会跟进，调查事情是否属实。” 徐小禧:“那如果……对方是个位高权重的小鬼呢？” 像张翼那种。 白无常:“你是说刘盛凯？” 徐小禧违心地点头:“嗯，这次我只是侥幸躲过，您昨日也说了，如果不是蒙辉将军，五官王不会对刘盛凯做出太重的惩罚。” 白无常:“……” 他昨天那么说，是想把功劳都归到小公子身上，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他试图找补:“虽然五官王不会对他做出太重惩罚，但也会对你做出保护措施，不让你再遭受他们的欺压。” 徐小禧反问:“您有没有听说过一句古话，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白无常:“……” 啧，这只小鬼。 但现在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松口，否则太子爷能立马让他投胎去。 他试着商量道:“不如这样，你先做着，等做满一年后，我看你表现，如果你表现不错，我就同意给你调个差事。” 徐小禧迟疑许久，尝试着问:“如果我做满一年，可以让我去阳间勾魂吗？” 白无常满口答应:“当然可以。” 徐小禧惊喜:“真的吗？” 白无常:“前提是你这一年好好做。” 徐小禧:“好，我会的” 一年时间，不算太短，但也不算太长，对于小鬼来说，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 徐小禧一想到自己再过几个月就能去阳间勾魂，喜滋滋的离开了。 等回了宿舍才反应过来。 不对呀，他是因为不想得罪张翼，才要换差事的。 做满一年，那不是正好是张翼刑满。 到时候…… 徐小禧懊恼的拍了下脑门儿，自己真是太蠢了，对方才三两句话就将他给哄住了。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再回去找白无常说调职，也不太可能。 而且刚刚对方根本没有松口的意思。 “诶——” 徐小禧长叹口气，盘腿坐在床板上，双手托腮，手肘撑在腿上，盯着前面不远处幽蓝的鬼火犯愁。 一边苦恼，一边自我安慰。 没事的，他和张翼是朋友，关系可比跟刘盛凯好多了。 而且自己对张翼行刑这么久，他从来没在这上面为难过自己。 自己装傻，只当做不知道他的身份，与他继续交好，刑满释放后，他肯定会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放自己一马。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男鬼也一样。 张翼又是那么傲娇的性格，自己只要事事依着他，顺毛撸，让他心情愉悦，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徐小禧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毕竟刘盛凯的事情上，张翼帮了很大的忙。 小鬼立马爬起来下床，去往供养阁，取出自己的所有积蓄，买了件样式精简的黑色长袍。 他买的这件长袍自然不能与张翼身上的那件红色长袍相比。 他那件一看就是手工精制，简约却不失雅致，暗红色搭配他身上的气质，有种说不上来的邪魅气息。 自己这件，算是供养阁里偏上等的那一类了。 至于特别定制……没钱。 不管了，自己这样已经很有诚意了，而且徐小禧觉得黑色很适合他。 - 9008号牢狱里: 张翼盯着牢房门，心情烦躁。 怎么回事？ 小鬼是高兴傻了吗？ 昨天判罚结果下来后，他为什么没来跟自己分享喜事？ 难道是去找那个叫什么陶陶的了？ “啧——” 一想到是这种情况，他就更烦躁了。 没想到这小鬼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跟他玩起了计谋。 一想到那个什么陶陶的小鬼在自己面前神情嘚瑟的说，他是徐小禧最好的朋友，张翼就气的胸口发闷。 当时他还在想，等找回小鬼，他一定狠狠把他揍一顿，让徐小禧知道对自己说谎的下场。 可小鬼现在回来了，却根本不往他跟前凑。 张翼偏头，看向捆绑着自己的手臂的锁链，烦闷的皱起眉头，这都过去几天了，阎王老头怎么还没缓过劲儿来，还是说他根本不打算放自己出去？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外面走道上传来小鬼熟悉的声音，他正与看守鬼差打招呼，并请对方打开9008号牢房门。 张翼闻言，眉宇舒展开来，听着门外开锁的声音，他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张翼，我来了！” 这熟悉的打招呼方式，上一次听到还是半个月前。 红衣鬼一如往常的不理会。 徐小禧也习惯的不去计较，举起手中的袋子，说道:“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张翼的视线稍稍斜过来一些，看了看他手上的纸袋，没有接话。 徐小禧:“昨天七爷八爷都跟我说了，这次多亏你帮忙，要不然五官王不会对刘家爷孙判这么重的刑罚。” “不过你也知道，我手上没太多钱，所有积蓄加起来也只够买这件外袍。” “我不知道你的尺码，只能大致跟她们比划了一下你的身高体型，你要不要试试？” 张翼轻哼一声。 徐小禧知道他这算是同意了，赶忙转身去唤门外的看守鬼差进来。 对方进来后，徐小禧与张翼商量道:“大爷会帮你解开手上的锁链，你保证不要乱来，行吗？” 张翼不耐烦道:“废话真多。” 徐小禧:“……” 这熟悉的傲娇脾气。 看守鬼差倒也没多说什么，拿着钥匙上前，解开了他双臂上的锁链，刚准备离开，就听到红衣鬼说道:“站住。” 看守鬼差脚步瞬间止住。 张翼语气冷淡，丢出一个字:“脚。” 看守鬼差为难:“小公子，脚镣可不能打开。” 要是对方身上没有一点钳制，万一出了变故，他们可就没半点反应时间了。 张翼不想跟他废话，右手握着左手手腕，相互转动，伸展双肢，威胁道:“你开还是我开？” “……” 看守鬼差苦笑道:“我，我来开。” 如果让太子爷自己来，恐怕这牢房的整面墙又要遭殃。 上次被他扯坏的9009号牢房，到现在还没维修好呢。 脚镣打开，张翼舒服的伸展了一下四肢，等看守鬼差离开，他才缓缓走到小鬼面前，伸开双手，吩咐道:“为我宽衣。” 徐小禧仰头，望向面前距离他不足半米的红衣鬼，神情无辜:“我不会。” “……”张翼不满道:“脱衣服，不会？” 徐小禧摇头，解释:“我会脱自己的，但没脱过别人的。” 长这么大，没伺候过人。 更没伺候过鬼。 再说，张翼的衣服是古装，他连腰带都不会解。 张翼气闷:“你是猪嘛，这么笨！” 徐小禧答道:“不是。” 张翼:“……” 算了，等会把小鬼骂哭了，不值当。 他还有帐要跟小鬼算。 张翼这么想着，自己动手去解-腰带，视线瞥向小鬼手上的袋子，问:“你买了几件？” 徐小禧:“什么？” 张翼冲他手上抬了抬下巴:“衣服。” 徐小禧不好意思道:“我的钱只够买一件外袍。” 张翼:“没给那个叫什么陶的小鬼买？” 徐小禧摇头:“没有。” 张翼微调眉头，语气有点阴阳怪气:“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徐小禧:“……” 看来这半个月确实发生了挺多事儿。 糊弄两边的事情都败露了。 徐小禧装傻:“没，不是。” 张翼追问:“不是什么？” 徐小禧硬着头皮道:“我是说，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张翼:“呵，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徐小禧:“没有。” “我说的都是真心的。” 他举起手:“我发誓。” 张翼望着他认真的神情，突然凑近半步，微微倾身，俯视着他，质问:“既然我是，那为什么他知道你的所有事情，我却不知？” 红衣鬼凑的太近，让徐小禧很不适应，但这个节骨眼他也不敢后退，只能仰头与张翼对视，解释道:“我原本也没打算告诉他的，只是我出去收集证据时，正好被陶陶发现了。” “我没告诉你，是因为你和我前上司认识，我不想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张翼蹙眉，不满道:“谁跟你说我与他们认识？” “就他俩，也配？” 徐小禧完全谨记着顺毛撸的理念，摇头附和道:“不配。” 张翼噎住。 啧，这小鬼，真是很想揍他一顿。 半个月不见，惹他生气的本事真是一点没减。 徐小禧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见他不语，赶忙哄道:“你说得话，我都记着呢，你昨天说以后遇到事情，先来找你，你会帮我解决的，对吧？” 张翼冷哼:“看我心情。” 徐小禧伸手，勾住他的腰带，讨好道:“我帮你宽衣。” 张翼猛然一顿，垂眸望着腰间的那只手，突然沉默。 徐小禧见他不言语，试探着问道:“我这样做，你会心情好吗？” 张翼抬起眼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徐小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徐小禧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说道:“讨好你。” 张翼:“……” 小鬼嘴上说着讨好，神情间全没有半点讨好该有的样子，神情认真的像是在完成任务。 这点儿他倒是没感觉错，徐小禧的确是在完成任务。 他已经想好了，剩下这几个月，要努力讨好张翼，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求他出狱后，不像刘盛凯那样找自己的麻烦。 张翼盯着小鬼许久，心底的那点旖旎心思，逐渐平复下去。 他抿起唇，收回视线，后退半步，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第59章 第 59 章 徐小禧也不跟他客气, 收回自己的手，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站着。 等张翼褪去红袍，他将黑袍拿出来, 递过去。 张翼随手接过, 在摸到衣服料子时, 蹙了下眉头，瞥向小鬼, 问:“你又在糊弄我？” “啊？”徐小禧有点莫名其妙:“没有啊。” 张翼一手一件, 将两个外袍举到他面前, 徐小禧猜到他的意思，伸手去摸，虽然他不懂衣服料子, 但也能感觉到这两件衣袍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额……” “这么一对比，这衣服好像确实有点差，不过我没那么多钱弄特别定制。” 他说着, 伸手去拿黑袍:“要不这次算了，等我重新攒一攒钱，再买件好的送你。” 红衣鬼的右手朝旁边挪了挪，躲开小鬼伸过来的手, 不满道:“怎么就算了？” 他将红袍塞进小鬼怀里, 展开黑袍, 穿在身上。 虽然料子一般，但尺寸还算合适，张翼眸底生出几分愉悦, 轻挑眉头, 淡淡丢出一句:“勉强凑合。” 徐小禧有点小失望, 这好歹是他花了所有积蓄买来的礼物, 结果只得到一句凑合。 不过这点失望很快消失不见，徐小禧冲他笑笑，说道:“那下次我买一件更好的送你。” 张翼听到这话，动作一顿，歪头盯着他看。 徐小禧被看的有点发毛:“怎么了？” 张翼:“你真在讨好我？” 徐小禧点头:“对呀。” 张翼:“为什么？” 徐小禧:“刚刚不是说了，你昨天帮了我大忙，我就想买点什么东西送你。” 张翼不死心:“没其他意思？” 徐小禧摇头。 其实有，但不能说。 红衣鬼收回视线，语气淡淡:“其实没什么可谢的，这件事你原本就没错。” 徐小禧闻言，开心道:“是吧，我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话说完，他偷偷打量张翼的神情，试探着问:“张翼，如果是你，你会那么做吗？” 张翼问:“做什么？” 徐小禧:“像刘盛凯那样，出狱后，肆意报复。” 张翼皱起眉，盯着小鬼不满道:“你拿我跟那个败类比？” 徐小禧见情况不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举个例子。” 话音未落，一只惨白的大手伸过来，捏住他的脸颊，轻轻晃了晃:“啧，你这小鬼怎么一点都不讨喜。” 给他买衣服这事儿，还算有点良心。 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气人。 张翼:“别拿我俩放一起说事儿，他不配。” 他说完，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大拇指与食指来回摩挲，心道，手感似乎比想象中更好。 他想捏小鬼的脸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听对方说出气人的话时，就想上手捏一捏，当做惩罚。 刚刚他没忍住，手不自觉地就凑了上去。 徐小禧捂住犯疼的脸颊，瘪着嘴道:“哦，我知道了。” 不愧是傲娇鬼，又自恋又自大，总说别人不配，一副谁都不能与他相提并论的架势。 还动手捏自己的脸，哼，他才是不讨喜呢。 这想法会你出来就被徐小禧强压了下去，张翼的注意力又在自己的手指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小鬼转移话题，夸赞道:“这个黑袍的料子虽然一般，你穿起来很好看。” 果然，张翼被夸的很愉悦，眉宇间带着几分得意，瞧着竟很可爱。 只是说出来的话……挺讨嫌的。 “那是自然，我穿什么不好看？” 徐小禧:“……是是是，你这出众的模样，修长的身材，就是披一个麻袋都好看。” 他舔不下去了！ 徐小禧想走:“礼物你也收到了，既然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站住。”张翼不满道:“你急什么？” 徐小禧矢口否认:“没急。” 张翼轻哼一声，伸手指向东北角，说道:“那些金银送你了。” 徐小禧震惊，不解道:“为什么送我？” 张翼:“我开心，不行吗？” “……” 有钱的鬼都这么任性吗？ 他上次见识到这么阔绰的鬼，还是那个摆地摊的老大爷。 徐小禧:“可你前段时间不是还说缺钱吗？” 张翼整理袖袍的手一顿，用不耐烦掩饰撒谎的心虚:“啧，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你不是也说了，前段时间缺钱，又不是现在缺钱。” 徐小禧竟无力反驳。 张翼:“让你拿走，你就拿走，问那么多做什么。” 徐小禧:“我不要。” 虽然他缺钱，但也不能什么钱都收。 张翼:“为什么不要？” 徐小禧:“生前我爸妈教过我，不能平白无故的收一些不义之财。” 张翼气闷:“什么叫不义之财，这些金银都是你之前挣得，来路清楚，我这会儿心情好，想送你，有什么问题？” 徐小禧摇头:“好像……没什么问题。” “但我还是不能收。” “啧。” 小鬼的性格怎么这么固执。 徐小禧解释:“虽然你是我的好朋友，送我金银没什么问题，但现在地府正在严查贪污行贿，你是邢犯，我是鬼差，要是收了，就等于你在贿赂我，被查出来，我要倒霉的。” 张翼:“……” 徐小禧见他不说话，准备继续离开，刚有动作，红衣鬼又将他唤住。 “这些银钱原本就是你的，之前你说三七分账，我没同意。” 徐小禧惊呼:“怎么会？” 张翼反问他:“怎么不会？” 小鬼回想当初，好像一直是自己一厢情愿，张翼根本不搭理他。 当时，他没说话，徐小禧只以为他是默认同意了。 徐小禧:“可这挣钱的方法是你告诉我的。” 张翼:“这挣钱方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你初来乍到，不知道罢了。” “随口说几句话就拿七成，过于欺负你了。” 他之前一直没收小鬼分成的想法，只是觉得小鬼在他面前认真数钱，算账的模样很可爱，想看看他能坚持多久，才一直没有阻止。 这次小鬼突然失踪，他才知道小鬼竟被两个上司欺负成这样。 虽然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但张翼还是想补偿他一下，想到他刚刚说这黑袍是他花了所有积蓄买来的，便想把角落里的那些银钱全给他。 徐小禧:“其实我没觉得你在欺负我，刚开始你帮了我很多。” 张翼满意地轻哼:“算你还有良心。” 张翼走过去，将那几袋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以及那捆刚拆封的香火一股脑塞他怀里。 “拿着吧。” 徐小禧还想拒绝，结果被对方一个警告眼神给吓得憋了回去。 行吧，他说给就给吧。 自己要是一直不收，倒显得太见外了。 他现在讨好张翼，就是为了增进关系，可不能因此疏远了。 没想到送件衣服，还送出来了一笔意外之财，这么多金元宝，远远超过他买衣服的数额了。 还有那捆可以修复伤痛，味道很好的香火。 啧，张翼真是太大方啦！ 徐小禧抱着一堆东西，从牢狱里喜滋滋的飘出来。 这么多金元宝，他不敢放宿舍，便径直去了供养阁，储存起来。 供养阁里的服务女鬼一共点了三遍，总共金元宝569个，银元宝2603个，对徐小禧来说，也算是一大笔不少的财富了。 至于那捆香火，徐小禧也没打算藏私，他打算拿去与明陶陶分食。 之前他一直觉得这香火特别好吃，想分享给明陶陶尝尝，张翼不准，每次都让他在牢狱里吃完，根本不让他外带。 现在对方把香火给了自己，自己就有了支配权。 徐小禧这么想着，掏出手机给明陶陶发去消息，让他下了班来179宿舍找自己。 而他自己，则躺下安稳的睡了个好觉。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明陶陶叫醒他的时候。 徐小禧这一觉睡得很死，连惊魂钟想都没听到。 他把香火拿出来，与明陶陶分食，果然得到对方震惊的神情。 “这香火好好吃！” 徐小禧:“是呀，味道特别好，而且治疗伤痛有奇效。” 明陶陶问:“这香火是牢狱里那个红衣鬼送你的？” 徐小禧点头:“嗯。” 明陶陶:“看来他身份真的不简单，这香火可不是一般小鬼能弄来的，他随随便便就能弄来这么大一捆，挺厉害的。” 徐小禧吸食香火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僵:“应该吧，不过与我无关。” 刘盛凯给的阴影太大，让徐小禧不太喜欢与位高权重的小鬼接触，招惹不过，得罪不起。 明陶陶看出他的心思，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换差事的事情怎么样了？” 徐小禧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明陶陶算了算时间，宽慰道:“还有七个月左右的时间，挺快的。” 徐小禧认同:“对呀，我现在只需要与张翼处好关系，保证他出狱后对我不动手，应该就能安稳度过后面的几个月。” 明陶陶左手撑腮，右手举着点燃的香火，问:“你之前请假一个月，现在还有十几天时间，你是打算继续休息，还是提前复工？” 徐小禧:“休息吧。” 他的差事没换，每个月还是只能拿六十的固定工资，徐小禧想趁着这十几天时间，多去赚点钱，看能不能把明陶陶买的手机钱还了。 至于刚存入供养阁里多出来的那一大笔钱，他还不打算动用。 再说，张翼那么傲娇、难伺候的性格，要是他知道自己把他给的钱，还给明陶陶，肯定要气死了。 明陶陶不知道小鬼的心思，听徐小禧说休息，只以为他是被吓得还没缓过劲儿来。 “这样也好，担惊受怕了半个多月，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事情总不会顺他的意。 徐小禧说完休息的第二天，他就被一只陌生小鬼找上门，对方自我介绍说叫航子，是他请假时的顶班鬼差。 他过来传话，说牢狱里的张翼问徐小禧，准备什么时候上班？ 第60章 第 60 章 徐小禧被问的发懵, 跟他解释:“我之前请的是一个月的假期，还有十二三天才结束。” 他说话时，发现对方一直盯着他瞧, 看的徐小禧有点不自在, 手不自觉的摸上脸颊，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航子回过神, 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我只是觉得你比我想象中长得更好看。” “……” 徐小禧很不理解他这话的意思，什么叫自己比他想象中的更好看,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之前根本不认识, 对方想象自己长什么模样干什么？ 航子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说的这句话有点突兀, 不好意思的笑笑, 把话题重新拉回正轨。 “我知道你请假一个月，还有十几天休息，但牢狱里的小公子派我过来传话, 我也不能不来, 如果你打算继续休息, 能不能随我走一趟, 去牢狱里与小公子当面说清楚？” 徐小禧:“我不去。” 他请假的事儿, 归勾魂司管, 就算张翼身居高位，也不能什么都管吧？ 航子:“这……还请你别让我为难。” 徐小禧:“我不为难你, 你回去就说没见到我。” 航子面露苦笑, 摆手拒绝:“这可不行。” “牢狱里那位小公子的脾气,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敢在他面前撒谎, 要是被发现了, 非要我的小命不可。” 徐小禧不想提前上班, 但实在架不住这只叫航子的小鬼死缠烂打、苦苦哀求，只好答应。 他的‘好’字还没落音，就被航子拉着去往勾魂司销假。 在确定徐小禧上班，他替班生涯彻底结束后，航子激动的眼泪险些飙出来。 他的鬼体终于保住了！ 每天面对牢狱里那位散发出来的低气压，阴鸷眼神，航子真是度日如年，时刻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怒对方，直接魂飞魄散。 特别是今日，惊魂钟敲响后，他去牢狱里做差事。 牢狱里的小公子在看到是他后，脸上满是嫌恶，不满询问:“为什么是你？” 航子被问的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回答:“我来替班。” 虽然他不用对小公子行刑，但每天还是要过来点卯，以免小公子有事找不到鬼差派遣。 张翼道:“徐小禧不是回来了？” 航子应答:“他当时请假一个月，时限还没到。” 张翼:“让他过来。” 航子为难:“这……” 张翼沉思半秒，软了几分态度:“你去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上班？” 航子还是第一次见催着鬼差过来行刑的小鬼。 但他也不敢有意见，应下后，便急匆匆的赶来徐小禧的宿舍。 从勾魂司出来，航子长松一口气，虽然与徐小禧不熟，但还是拍了拍小鬼肩膀，佩服道:“你可真厉害。” 徐小禧被夸的莫名其妙，一脸疑惑地望着小鬼离开。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小鬼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怕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徐小禧目送他快速飘远，才收回视线，往城西大门方向飘去。 原本他还说趁着休息时赚钱，没想到被提前强行结束了假期生活。 不过刚刚勾魂司的官差说，目前他的差事不变，暂时也不安排新差事，让他只负责9008号牢狱里的张翼一只鬼就行。 至于之前那两只偷换阳寿的鬼差，他请假后，那个叫航子的替班鬼差每天过去行刑，前不久因受不住刑罚，开始主动交代事情，已经被带去其他地方了。 也就是说，他每天对张翼行刑结束，就能去做自己的事情。 这么一想，好像休息不休息，没太大区别，上着班，还能多拿半个月工资呢。 徐小禧想到这里，心生喜意。 不过这份高兴并没有持续太久。 转而，又变成了担心。 刚刚勾魂司的官差还说，因为他请假半个月，张翼不愿被替班鬼差行刑，所以这半个月的刑罚，要在他回来后补上。 也就是说，他接下来半个月每天需要行刑四百鞭子。 这个行刑鞭数有点太多了。 勾魂司的官差都怕打出问题，多次叮嘱他，下手的时候可以收着点力道，别把鬼体给打散喽。 可就算收着力道，一鞭子挥过去，照样会疼。 一鞭子一鞭子叠加起来的痛感，更不是普通小鬼能承受的。 眼见徐小禧已经到了城西的分叉路口，他又停下脚步，转身跑回宿舍，把剩下的那一半香火塞进袖袍里。 昨天，他把一大捆香火分给了明陶陶一半，这时候肯定不能要回来了，只能先把自己留下的那半份拿上。 - 牢狱里，张翼自己都没发现，在他听见走道上传来小鬼熟悉的声音后，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来，视线下意识往牢房门望去。 牢房门打开，徐小禧径直飘进来，打招呼道:“张翼，我来了。” 这间牢房里燃着四盏鬼火，明亮度比之前好了不少，就算离得远一些，也能看清对方的神情。 因此，徐小禧一进来就瞧见盯着西南角沉思的张翼，一身黑袍，神情严肃，在幽蓝色鬼火的衬托下，竟散发出几分阴郁气质，十分帅气吸睛。 徐小禧主动询问:“在想什么？” 张翼收回视线，摇头:“没想什么。” 徐小禧只当他心里藏着事儿，不足以为外人道明，其实他不知道，张翼当时真没想什么，只是在小鬼进来之前，移开了视线而已。 徐小禧把袖袍里的半捆香放去东北角的桌子上，于此同时，还跟张翼解释了下刚刚勾魂使说过的话。 张翼只是淡淡嗯了声，没有半点异议。 反倒是徐小禧好奇道:“张翼，你之前为什么不让替班的鬼差行刑啊？” 他刚过来时，张翼似乎也没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他。 张翼:“不喜欢。” 徐小禧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受刑这种事情，不喜欢才正常吧。” 毕竟鞭子打在身上那么疼。 张翼:“嗯。” 他不想过多解释。 其实就连张翼自己也没明白，不过是行刑，自己为什么会抗拒？ 徐小禧见他不说，也不勉强，对他说来，这本就不是什么非聊不可的话题。 他甩了甩鞭子，对张翼提醒道:“我要开始了。” 可能是休息了半个月的原因，这次行刑，张翼的耐受度增强了一些，徐小禧一鞭一鞭挥上去，以往打到一百多鞭时，张翼会不自主的低哼几声，缓解疼痛感。 可这次，两百鞭子抽完，张翼只是微微蹙起眉头。 徐小禧甩了甩发酸的右手，问他:“还能继续承受吗？” 张翼没应答，小鬼只当他是默认了，握起鞭子，继续行刑。 在抽到两百八十多鞭时，红衣鬼彻底扛不住，发出一身低沉的痛哼。 徐小禧立即停手，见张翼额角的青筋都蹦了出来，赶忙去拿香火点上，让他吃一吃缓解痛感。 张翼也不拒绝，一连吸食了几口，感觉痛感消退一些，他才敢松一口气，偏头问小鬼:“这香不是让你拿走了吗？” 徐小禧点头:“嗯，我刚刚得知你要受刑四百鞭子，就拿过来了一部分。” 张翼侧头，朝角落的桌子上瞥了眼，问:“短短一日，就只剩这么多？” “嗯，我给自己留了一半，放在宿舍里了。” 徐小禧不敢告诉他，自己把香分给了明陶陶一半，怕他生气。 张翼瞥他一眼，嗤笑道:“徐小禧。” 徐小禧:“啊？” 张翼:“你很不会说谎。” 徐小禧:“……” 之后，张翼没再继续说话。 徐小禧一边举着香火，一边偷偷打量张翼的神色。 果然，红衣鬼的脸色很阴沉。 “张翼。” 红衣鬼没搭理他。 徐小禧:“你是不是生气了？” 红衣鬼依旧沉默。 徐小禧试图与他讲道理:“昨天是你把香塞给我的。” 张翼气闷:“我给你香，是为了让你再拿给其他鬼吃？” 徐小禧:“可是东西给了我，我有支配权的。” 张翼听完，脸色更阴沉了。 徐小禧没有骨气，赶忙道歉:“对不起。” 他试图与红衣鬼商量:“张翼，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不会了。” 只是东西他昨天已经送出去，不可能今天再跑去要回来，没有这种道理。 张翼一直没再接话。 直到徐小禧手中的几根香火即将燃尽，他才缓缓开口:“那个什么陶对你来说很重要？” 徐小禧:“嗯。” “他也帮了我很多。” 对于张翼、明陶陶两个，徐小禧是万分感激的。 前者，教会了他在地府里如何生存。 后者，教会了他如何在地府里生活的更好。 但他对张翼，一直心存畏惧，刚开始他太胆小，害怕他幽深的黑眸以及周身冰冷的气质。 现在是因为得知他的身份，所以心生忌惮。 就算明知张翼帮了自己很多事情的情况下，还是会害怕他阴晴不定的性格，生怕他哪天翻脸把自己随手解决了。 但对明陶陶，除了刚开始不适应他的热情之外，就没有其他不顾忌，他们年龄相当，都很爱说话，这几个月里一起训练、闲聊八卦、分吃香火。 自己出事，明陶陶担心不已，甚至冒险去给刘盛凯套麻袋。 这件事，他的确没张翼帮自己帮的那么彻底，但明陶陶一个普通小鬼，人微言轻，能出手就已经很厉害了。 换位思考，若是明陶陶出了事儿，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他这种地步。 当然，更不可能帮到张翼这一步。 徐小禧语气诚恳道:“你们两个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张翼不死心:“一定要让你排个顺序呢？” 徐小禧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答道:“你排第一。” 张翼:“……” 这话的可信度很低。 徐小禧生怕他不信，冲他露出一个非常诚恳的神情。 张翼受不了他冲自己眨巴眼睛，移开目光，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徐小禧没有多想，直接点头道:“喜欢呀。” 如果不喜欢，没有好感，他们怎么会成为朋友呢。 张翼的眉头瞬间蹙起，语气都变得冷硬:“你喜欢他？” 徐小禧点头:“是呀。” 张翼:“你……” 徐小禧:“他那种性格本就很讨喜，喜欢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吧？” 张翼:“他那模样，哪里讨喜？” 徐小禧:“……” 他没忘了自己的目标，顺着他话的意思，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仔细想想，他好像是不怎么讨喜。” 抱歉，陶陶，我在说谎。 张翼沉默，突然很认真的问道:“那你……以后会跟他在一起吗？” “啊？” 徐小禧突然反应过来:“张翼，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对明陶陶之间是友情，不是爱情，而且他早就有互生情愫的对象了。” “啧，估计我躲藏的这半个月，估计他们已经互相表白心意，确定关系了。” 张翼听完挑眉，淡淡哦了声，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第61章 第 61 章 徐小禧歪头看他, 一脸不解:“张翼，你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我和明陶陶虽然玩的不错，但也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对方怎么会误会他们是那种关系呢？ 张翼扬起的唇角瞬间收起, 语气淡淡道:“随口一问。” 徐小禧:“哦。” 行吧，不过这次说清楚, 估计张翼以后应该不会再误会了。 香火早已燃尽, 徐小禧问:“你还疼吗, 要不要再吃几根？” 张翼摇头:“不用了。” 徐小禧将手中的香火残余丢去角落, 说道:“那我继续了。” 张翼偏头，算是默认。 徐小禧攥起鞭子，再次挥鞭。 刚挥十几鞭, 张翼就再次忍不住发出沉闷的痛呼。 徐小禧的手一顿，关切道:“你……” 张翼强忍着疼痛, 声音低沉:“别管，继续。” 徐小禧有点不忍心, 但还是挥鞭上去。 那香火可以舒缓疼痛，治愈伤口，可聊天的这点时间太短了, 根本不足以让它恢复。 作为朋友, 徐小禧多多少少也会生出私心, 所以故意数错数，少抽了张翼十几鞭。 这次行刑结束，徐小禧再次摸到了鞭子上粘稠的血渍。 张翼手上了，这一认知他握着鞭子的手不停颤抖, 最后直接将它丢在地上, 赶紧去角落里, 抓起几根香火点上。 张翼不是铁打的, 之前两百鞭子，因小鬼力道不重，他倒还能承受，现在突然翻倍，就算徐小禧没使什么力道，也有点儿吃不消。 身上的痛感让他脑袋发懵，张翼无力地垂着脑袋，被捆绑着的双手紧紧握起，他正打算硬抗过这段疼痛，一股香气飘入鼻尖，耳边传来小鬼焦急的催促声:“张翼，你快吸气。” 鬼没有呼吸，吸食香火时，需要行为呼吸。 徐小禧见他没反应，害怕得不行，顾不上张翼不喜欢其他鬼触碰的事情，左手托起他的脸颊，右手将香火凑到他鼻翼下，低声唤道:“张翼，你醒醒。” 张翼是清醒的，只不过痛的说不出话来。 “张翼。” 徐小禧慌乱不已，不停的喊他，直到瞧见香的烟火气被张翼吸入，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香火过半，张翼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道:“没事，不用慌。” 听到他的安慰，徐小禧的声音都带了哽咽:“你会不会死呀。” 张翼:“……不会。” 徐小禧:“可是你现在的样子很吓人。” 张翼轻笑，语气有点发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说着，将小鬼托着自己脸颊的手移开，抬起头来。 徐小禧只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的触碰，小声呢喃一句:“抱歉。” 张翼此时精神不济，没有听到。 香火一点点燃尽，张翼的精神勉强好了一点儿，但也只是一点儿。 鬼的肤色原本就惨白，所以也看不出什么，但他额角不停有冷汗溢出，泛红的唇色也变得发白，不知是不是徐小禧的错觉，他感觉张翼的魂魄变得透明了一些。 徐小禧自责道:“对不起，怪我下手太重了。” 其实他已经很收着力道了，可架不住行刑的鞭数太多。 张翼抬头瞥向小鬼，见他眼圈泛红，皱眉道:“这事儿与你有什么关系？” “不准哭。” 徐小禧立即把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 张翼吃完香火，虽然稍稍舒缓了一些，可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痛感，这会儿他不想说话，更不想在小鬼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 因此他对徐小禧进行了驱赶:“行刑完了就走，别在我眼前晃，瞧着心烦。” 徐小禧摇头拒绝:“不行，我不能走。” 张翼这个样子，他哪能放心离开。 “我不烦你。”徐小禧指了指以前他常待的角落，说道:“我在那里待着，你有事就喊我。” 他生怕张翼不同意，便在对方开口前，先飘去角落里蹲坐下，缩成一小团，尽可能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招张翼心烦。 张翼还想赶他走，但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小白团子，突然就张不开口了。 算了，他愿意待，就待着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样一抬头就能瞧见小鬼的模样，张翼感觉还挺好的。 徐小禧后背倚靠在墙上，眼睛时不时朝张翼瞥过去一眼，确定他无事，稍稍放下心来。 牢房里，十分寂静。 小鬼并没有走的打算，不动声色的捡起鞭子，用鞭柄在地上作起了画。 徐小禧只要画画，就容易沉浸其中，认真到根本没注意红衣鬼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 张翼之前见小鬼认真专注作画的样子，但那次与这次看到时，似乎感觉不太一样。 那时候，张翼只觉得他是一只性格软弱，上不得台面的小鬼，可这次他再见徐小禧画画，只觉得小鬼认真时的样子还挺有魅力，让他根本移不开眼。 张翼想，自己可真是中邪了，怎么就看上了徐小禧这只小鬼？ 只因为他长相出众吗？ 不是，不管是张翼生前，还是死后，他都见过不少长相出众的男女，可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让他动心。 再说，他自己长得也不差。 但要说自己喜欢徐小禧哪一点儿？ 张翼也有点说不上来，就是瞧着小鬼挺可爱的，哪里都可爱。 似乎只要瞧见他，自己的心情就会不自觉变好。 得知他不好，自己的心情就会烦躁。 特别是知道他与那个什么陶陶关系比跟自己好时，他竟感觉很吃醋。 张翼的理智提醒他，这样不行，自己好歹是鬼王之首，怎么能被一只小鬼牵动心弦，让他成为自己的致命弱点。 可这次理智到底没能战胜内心，他就是很喜欢小鬼，不过目前情况有点失控的是:小鬼似乎不喜欢他。 啧，一想到这里，张翼就觉得烦躁，他暗暗反思，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按理说自己魅力这么大，小鬼怎么可能会不为自己动心？ 还是说徐小禧早就动心，但害怕被自己看出来，所以埋藏在心底。 否则，怎么解释他见自己受伤，担心到哽咽，现在还要守着自己不肯走的事情？ 张翼盯着小鬼，心思乱转，然而他不知道，小鬼对他还真没有那种心思。 一副简单的山水画结束，徐小禧收‘笔’，抬头望向张翼，出声询问:“你现在好点了吗？” 张翼语调淡淡:“嗯。” 徐小禧:“要不要再吃点香火？” 张翼拒绝:“不用了。” 一天吃两次，这会儿他感觉很饱。 “哦。” 徐小禧捡起鞭子，站起身，对张翼道:“那我先走了。” 张翼:“嗯。” 小鬼离开，牢房门合上。 张翼的视线落在铁门上，久久没有收回。 果然，小鬼对他没有想法。 这念头刚一冒出，关上的牢房门突然又被打开，张翼没有来得及收回视线，正好与探头进来的小鬼撞上。 小鬼圆溜溜的大眼睛冲他露出一个灿烂微笑，说道:“我出去办点事去，很快回来。” 张翼微微怔住。 没等他回答，牢房门重新合上。 红衣鬼的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看来自己想多了。 牢房外，徐小禧快速飘出牢狱，去往勾魂司。 刚刚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帮张翼申请一下每天减少鞭数。 一天四百鞭子，实在太多了。 今天这才第一日，张翼就伤这么重。 要是持续半个月，他的鬼体就算不散，也要受到重创。 勾魂司的鬼差听到他的诉求，本来还有点犹豫，但在看到鞭身上的血渍后，就立马软了态度。 每天行刑300鞭，刑期一个月，之后恢复每日200鞭子。 其实徐小禧觉得每日三百鞭子也有点多，但也没再过分要求。 他决定阴奉阳违一下，每天行刑两百多鞭子，把刑期延长到两个月，甚至三个月，反正他没有同伴，行刑时身旁没有鬼监督，所以多抽几鞭子，少抽几鞭子，应该不会被发现。 说起来，徐小禧的确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 以往，其他鬼差都会早早结伴，可他的上司不作为，并没有给他分配同伴，现在上司没了，他更是没人管的小白菜儿。 从勾魂司出来，徐小禧又去了趟供养阁，利用存款买了两张空白画纸，回宿舍拿了几张写好的日记纸张用来放底下垫着，又拿了画笔，重新往牢狱而去。 今天张翼受伤太严重，他不放心让对方自己待着，徐小禧打算在牢狱里陪对方一天时间。 一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徐小禧不可能一直聊天，张翼一定会嫌他吵，他便想着带上画纸过去，闲来无事时，可以作画。 半柱香后，9008号牢房门重新打开，白袍小鬼飘了进来，与张翼照常打招呼。 张翼没理他。 徐小禧就自觉地去角落里缩着，展开画纸前，他还寻求张翼的意见:“我画画会影响到你吗？” 张翼冷冷丢出一句:“随便。” 片刻后，寂静的牢房里就响起了画笔与画纸摩擦的唰唰唰声。 光从声音就能听出，作画的主人很享受画画，速度不急不缓，十分享受。 同时，张翼也很享受。 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小鬼待在身边时刻陪伴自己的感觉。 这一刻，小鬼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张翼唇角勾起浅淡笑意，手掌紧握成拳，抬起眼眸，看向角落里神情认真的小鬼。 之后的几天，徐小禧担心张翼伤势，行刑结束后，都不会立马离开，有时在这里待上一天，有时待上半天。 想说话时，就拉着张翼聊天。 对方嫌他话多时，他就拿出画纸，安静作画。 牢房里的生活平静且安逸。 张翼甚至觉得，之后的几个月，要是能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可是并没有。 这天，阎王老头似乎从失恋中走了出来，终于想起他这个便宜儿子，派鬼差过来，说要放他出狱。 第62章 第 62 章 阎王殿后、庭: 阎王爷独坐在水池边, 盯着一池死水发怔，神情间满是落寞。 这时，一只黑袍小鬼快速飘了过来, 试探着喊道:“阎王爷？” 阎王爷的情绪立刻收起，偏头瞥了小鬼一眼, 语气威严:“何事？” 黑袍小鬼对他行了个抱拳礼, 面露为难道:“小公子说……他不愿出狱。” “嗯？”阎王爷疑惑:“怎么回事？” 这小子前段时间为了能出狱, 特意给他低头认错，现在怎么又不肯出来了？ 黑袍小鬼说的有些含糊不清:“因何原因，小公子没说, 不过我稍微打听了下, 里面的看守鬼差说这段时间小公子的刑罚加重，对他行刑的小鬼，每天都会在里面守着, 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 直到招魂钟响才会离开。” 阎王爷抓住另一个重点:“刑罚加重？” “本王何时说过要刑罚加重？” 黑袍小鬼道:“这个小的也问了, 说是前段时间给小公子行刑的小鬼有事请假了, 小公子不准替班的鬼差行刑, 就把那半个月的刑罚延后了。” 阎王爷皱眉:“不准替班的鬼差行刑？” 黑袍鬼差:“是。” 阎王爷嘶了声，蹙眉沉思半秒, 问:“你刚刚说……现在对他行刑的小鬼，每天都能在张翼的牢房里待上一天？” 黑袍小鬼:“也不一定，有时候半天，最短也要一两个时辰。” 阎王爷:“他待在里面做什么？” 黑袍小鬼:“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阎王爷:“那个行刑的小鬼叫什么？” 黑袍小鬼:“徐小禧。” “徐-小-禧。”阎王爷一字一句念道:“好像有点熟悉。” “你去将白无常叫来。” 这间牢狱归勾魂司管，他多多少少应该会知道点什么。 黑袍小鬼领命, 去旁边给阴帅白无常拨去电话。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 白无常就出现在阎王殿□□。 “爷, 您找我？” 阎王爷也不跟他废话，问:“徐小禧，这个小鬼你有印象吗？” 白无常心里咯噔一下，如实回答:“有印象，不知道他怎么了？” 阎王爷转回身，抬起眼皮，看向白无常，问:“张翼不但准许他长时间近身，还只让他行刑，这事儿你知道吗？” 白无常:“知道。” 阎王爷轻挑眉头:“怎么回事？” 白无常有些支支吾吾:“这……小公子不准我乱说。” 阎王爷:“说。” 白无常垂头，面露为难。 阎王爷对旁边的黑袍小鬼挥手，示意他站远一些。 等小鬼识相离开，阎王爷才微微倾身，压低声音，商量道:“你只与我说，我不外泄出去。” 白无常:“……” 阎王爷见他还不开口，不耐烦的啧了声:“谢必安，你到底是谁的属下。” 白无常吓得连连叩拜:“爷说笑了，小的自然是您的属下，可小公子的脾气您有不是不知道，若是让他知道我泄了秘，非扒我一层皮不可。” 阎王爷冷哼:“你这话是说，他有脾气，本王就没有了？” 白无常连连否认求饶。 阎王爷:“行了，你且与我说说，他不会知晓的。” 白无常冷汗直冒，在心里思量许久，还是决定老实交代，毕竟他的上司是阎王爷。 “就是……小公子好像瞧上了那个行刑的小鬼差。” “什么？”阎王爷一脸不可思议:“你是在说笑？” 白无常:“没有没有，我哪敢胡乱编排小公子，不过这他对这小鬼确实不一样。” 阎王爷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追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白无常把他知道的那些事情认真仔细的讲述一遍，什么帮小鬼惩治上司，不让小鬼之外的鬼差动刑，帮小鬼对付刘家爷孙等等，一件件事情讲述下来，阎王爷听的目瞪口呆。 “张翼这小子……铁树开花了？” 阎王爷立即站起身，冲白无常挥手:“走走走，带我去瞧瞧那个叫徐小禧的小鬼。” “阎王爷，您可不能乱来呀！” 阎王爷不满:“我去看看未来儿媳妇，怎么能叫乱来！” 白无常扶住他的胳膊，苦笑道:“您刚刚可说了，不会将这事儿外泄出去。” 阎王爷:“不泄不泄，我就远远地偷看两眼，瞧瞧能让张翼这小子看上的小鬼长什么样子。” 白无常想了想，评价道:“长得还挺出众的。” 阎王爷:“那我更要去瞧瞧。” 白无常还想再劝，可阎王爷根本不听，无奈之下，他只能妥协，跟着阎王爷过去。 为了打探徐小禧的动向，白无常还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以查看小公子情况为借口，问清了他在哪儿？ 这会儿阳间正处于白天，阴间鬼差休息的时间。 徐小禧正在还魂崖与幽冥界之间徘徊，白无常给他打电话时，他刚把手上的最后一只小鬼送走，正打算去还魂崖里面重新领牌子。 白无常没说要过来看他，得知他在还魂崖，挂断电话后，就立马带着阎王爷过来。 为了不惹眼，阎王爷还特意换了身常服，他们躲在一处不起眼的矮墙后，露出半个脑袋。 阎王爷望着远处来来往往的鬼差，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白无常，问:“谢必安，哪个是我儿媳妇儿？” 白无常为了隐藏自己，正手忙脚乱地摘头顶的高帽，听到上司的提问，他快速环视一周，最后指向正在告示牌前认真挑选牌子的白袍小鬼，说道:“爷，就告示牌前瘦瘦弱弱的那个。” 阎王爷望过去，为了看清对方面容，他努力睁大眼睛，终于在对方转身去登记时，看清了小鬼模样。 “哎呦，长得这么俊呢！” “怪不得会被张翼那小子瞧上，这模样谁看谁不迷糊。” “不过，我怎么觉着，张翼配不上人家呢。” “……”白无常忍不住提醒:“爷，小公子是您亲儿子。” 阎王爷啧了声:“这用得着你说，我只是觉得这小鬼模样乖巧，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就张翼那臭脾气，跟他在一起，这个叫什么小禧的，不得被欺负死。” 白无常心里认同，嘴上却不敢说，只敢陪笑两声。 阎王爷望着小鬼与登记鬼差说笑的场面，小声嘟囔道:“真是便宜张翼这小子了。” “老子还没从失恋里走出来呢，他倒好，自己都给自己找好媳妇儿了，真是没良心。” “既然他不愿出来，那就在牢房里好好待着吧。” 白无常只当做没听到，缩在旁边不敢插话。 阎王爷却不准备放过他:“谢必安，这段时间你和崔判官不准再去瞧他，我倒要看看他能在里面憋多久。” - 徐小禧并不知道自己不光被阎王爷偷看，还自动把他归为儿媳妇那一栏了。 这段时间他除了在牢狱里陪着张翼，就是出来挣钱，每天还要抽出来两个时辰去训练，时间竟被安排的满满的。 有事可做，时间就流逝地很快。 有过去了四五天时间，徐小禧发觉一件严重的事情。 香要没了。 这段时间因为张翼的刑罚增加，每天最少要吃4-8根缓解疼痛，这导致原本就只有一半的香火根本支撑不了太久。 徐小禧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会这样，他当时就不分给明陶陶那么多了。 也不是他小气，而是觉得现在的张翼更加需要。 这天，行刑结束，徐小禧拿起四根香火点燃后，见桌子上只剩下五六根的样子，问红衣鬼:“张翼，这种香火你还能让同伴弄来吗？” 张翼瞥了眼，淡淡嗯了声。 徐小禧惊喜道:“真是太好了！” 能弄来香就好，虽然不能让张翼身上的伤立马痊愈，但也能帮他缓解疼痛。 这次不是他的错觉，张翼的魂魄确实透明了一些。 想想也是，谁能抗住每天三百鞭子的刑罚。 换做是他，别说三百鞭子，估计十几二十鞭就疼的哭爹喊妈了。 徐小禧问他:“之前你都是怎么跟同伴联系的？”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徐小禧想着张翼被困在牢房里出不去，自己说不定能帮他去找同伴传个话。 不过，被张翼拒绝了。 “不用。” “哦，那好吧。” 张翼因为身上太疼，没有接话。 徐小禧则是因为最近说太多，这会儿也没什么可聊的话题，安静的住了口。 这几天，他带着牢狱里，跟张翼闲聊，真是说了不少事情。 恨不得把他在幼儿园、小学时的糗事都给扒出来。 张翼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听着，时不时简短的回一句，大部分都是不太好听的话。 比如真笨、好蠢，你是傻子嘛之类的话。 徐小禧实在气不过，问他:“张翼，你对谁都这么毒舌吗？” 张翼竟还不承认，说自己不是毒舌，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弄得徐小禧都不想搭理他，不过他也不敢表现太明显，只是偷偷缩短陪对方的时间。 他想着，与其待在牢房里被张翼嫌弃，还不如出来多挣点钱。 不过徐小禧也不得不承认，张翼除了傲娇、毒舌之外，其他方面却是顶好的。 比如他说不抽成的事情。 现在徐小禧挣的钱，不需要分出七成给张翼，挣多少都归自己，短短十来天的时间，他就挣了二三百个的金元宝出来。 这么大的成果，让徐小禧很兴奋，每天工作起来也十分有动力。 至于他训练的事情，因为刘盛凯已经被打入畜生道，没有鬼再威胁到他的生命。 徐小禧就决定放慢脚步，每天跟着李教练训练一两个时辰，便去忙其他事情。 明陶陶对于这一决定，表示双手赞成。 毕竟他与徐小禧一起训练，徐小禧这么做，他也能得到大部分时间休息。 这天，小鬼走后。 张翼偏头瞥了眼东北角桌子上仅剩的五六根香火，口中默念咒语，手指掐诀，一道米粒大小的白光蓦地闪了一下，迅速黯淡下去，快速飞出牢狱，朝阎王殿飘去。 半柱香后，米粒大小的白光飞了回来。 张翼在看清上面的字后，皱起眉头。 白光里，张翼只发出两个简短的字:送香 下面却得到一个更简单的回复:忙 张翼低骂一句:“记仇的臭老头。” 崔判官从小看着张翼长大，对他一直宠爱有加，就连做错事儿，都没说过几次重话。 特别是张翼提出的要求，只要崔判官能办到，就不会对他拒绝。 这次不但拒绝了，还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字。 这一看就是阎王爷老头的手笔。 张翼气闷，伸手将米粒大小的白光收入掌中。 心道:不送就不送，谁稀罕。 第63章 第 63 章 翌日, 徐小禧照常来牢狱里行刑，鞭刑过半，张翼痛的皱起眉头, 嘴唇紧抿。 徐小禧把仅剩的那几根香火点燃送到张翼面前，随着香火被吸入，张翼的眉头稍微舒展. 徐小禧原本还想问一问他, 香什么时候送来, 但又想到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地急不来, 也就没问出来。 香火燃尽, 徐小禧继续行刑，因没了香火缓解疼痛, 他就生出了点私心, 偷偷少抽了几鞭子。 可这几鞭子与三百鞭相比，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鞭刑结束, 张翼垂着脑袋，眉宇皱成一团，双手紧握, 整个魂体在微微颤栗。 一次三百鞭, 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日日三百鞭，却有点难以承受，旧伤未好, 再添新伤, 伤上加伤，一直如此, 就是铁打的也扛不住。 张翼不想让小鬼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他忍着痛, 再次对他进行驱赶:“徐小禧，滚出去。” 徐小禧:“……” 张翼痛成这样，他哪敢走。 徐小禧本想像往常那般，去角落里无声无息的缩着，可这次的张翼并不像之前那么好说话。 “不准，出去！” 他声音比刚刚瞬间冷了几个度。 徐小禧被吓了一大跳，见他有真生气的架势，也不坚持，转身飘出牢狱。 走道上，看守鬼差听到牢房门响，立即带着钥匙飘了过来，一边小声的与徐小禧打招呼，一边过去锁牢门。 “今天怎么出来这么早？” 可能是习惯了这几天徐小禧在里面待很久，今天突然不待，还有点不习惯。 徐小禧脸上挂起一个勉强的笑容，同样小声回道:“今天有事。” 他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是被张翼赶出来的吧。 招呼打完，徐小禧径直飘出牢狱，去往还魂崖…… 第三天，徐小禧又来行刑，这次行刑刚过一百鞭，张翼就痛呼出声了，两百鞭时，他虽没制止，但小鬼还是忍不住停手了。 徐小禧能感觉到，张翼是在强撑，他的鬼体比之前虚弱不少。 “这样下去不行。” 没有香火支撑，张翼很可能会魂飞魄散。 到时候自己要背上孽债不说，还要失去一个朋友，虽然他的脾气不好，可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 徐小禧这么想着，决定厚脸皮一次，去找明陶陶把前几天送出去的香要回来，给张翼续一下命。 宿舍门口，明陶陶不好意思道:“小禧，对不起啊，早知道你要用，我就不分出去了。” 徐小禧心里哀叹，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笑着摆手道:“没事，我也只是随口问一问，既然没了，那便算了。” 明陶陶:“不过我这里还有点之前的香火，要不你先拿去解一下急？” 徐小禧也不客气:“好。” 有总比没有强。 这香火他也吃过，虽然味道、效果都没有张翼的香好，但几根吃下去，也能缓解一些身上的痛感。 明陶陶转身回宿舍，拿出一小捆香火递过来。 徐小禧伸手接过，对他说道:“那我先走了。” - 9008号牢狱里，突然传出几道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拿开！” 张翼嫌弃的撇开脸。 徐小禧却不死心，再次把香凑到他面前，耐心劝道:“这味道确实一般，但也能缓解一点儿，你先忍着吃几口吧。” 张翼把脸撇向另一边，坚持道:“不吃。” 徐小禧固执道:“不行，你必须吃。” 他站的近，都已经闻到张翼身上的血腥气了，说明对方伤的很重。 张翼偏头，皱眉拒绝:“我说了不吃，拿开。” 徐小禧与他对峙，举着香火，不停的往他面前凑。 他往东侧脸，徐小禧就举着香火往东挪。 他往西侧脸，徐小禧就举着香火往西挪。 一个躲，一个追，来来回回较量了七八次。 终于，张翼没了耐心，冷声威胁:“你是不是想挨揍。” 徐小禧与他冰寒的目光对视，举着香火的手猛然一顿。 他能看出来，张翼是真的生气了。 生气中的张翼，徐小禧可不敢招惹，虽然很没出息，但他还是迅速收回了手，去角落里缩着。 张翼刚刚试着吸了一口，被呛到不说，这会儿还满嘴发苦，他嫌恶的皱眉，抬眼朝角落里的小白团子瞥去，心想:小鬼不会又被自己骂哭了吧？ 啧，一个男生怎么这么娇气。 不过张翼也感觉这两天因为身上疼痛的缘故，他的脾气比之前大了许多。 就小鬼那点儿胆量，确实会被自己吓着。 徐小禧的确被吓到了，不过不是因为他的脾气，而是他身上的伤，担心他随时挂掉。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把对方打死，徐小禧心底就控制不住的恐慌。 “喂。”张翼缓和语气。 徐小禧以为他又要赶自己出去，抬头时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 “拿过来。” 徐小禧:“什么？” 张翼皱眉:“你手上的东西，拿过来。” 徐小禧顺着他的话，朝自己的手上还燃着的香火看了眼，瞬间惊喜的跳起来:“好！” 张翼见他这么激动，唇角不自觉地跟着翘了翘，但因身上的太痛，很快压了下去。 吃惯了优质的香，这种一般的香也就显得很劣质，但不想让小鬼失望，他还是一口一口的吸食下去。 香火吃完，虽然身上的痛感稍稍缓解，但满嘴的苦涩让张翼不自觉犯呕，他对小鬼道:“以后别拿了，难吃。” 徐小禧:“可你伤的很重。” 张翼:“死不了。” “不行。” 徐小禧觉得张翼肯定在嘴硬，明明他的魂体都比之前透明了。 张翼不悦地朝他丢过去一个眼神:“徐小禧，我发觉你现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都敢反驳我了。” 徐小禧:“……我是为你好。” 张翼:“用不着。” 徐小禧撇嘴，没有继续辩解。 其实他的胆子依旧很小，只不过是仗着张翼不会真拿他怎么样罢了。 不过这种事情，徐小禧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 万一真给张翼惹急了，失去理智，那他也是要倒霉的，就比如刚才，对方仅仅一个锋利眼神，他直接秒怂。 徐小禧见张翼的精神比刚刚好了一些，稍稍放心，又在牢房里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在去还魂崖的路上，他接到了明陶陶的电话。 “小禧，怎么样，牢狱里那个鬼还好吗？” “诶，不是很好，这段时间一直伤上加伤，我都觉得他随时挂掉。” 明陶陶:“呸呸呸，你别乱说。” 明陶陶:“你也别太担心，他可是将军，之前肯定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 徐小禧:“可他的魂魄都变透明了。” 明陶陶:“魂体透明不代表就要挂，你不是拿香给他吃了嘛，没有缓解吗？” 徐小禧:“说起这个我就想跟你吐槽，他这鬼挑食的很，你拿给我的香，他只吃了一口，就不停咳嗽，嫌弃难吃。” “他刚刚还威胁我，说不准再拿这种香火给他吃。” 明陶陶啧了声:“这鬼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怎么这么娇气？” 徐小禧:“是呀，估计这些几百年被锦衣玉食养娇贵了。” 明陶陶:“那你打算怎么办？” 徐小禧:“不知道，还没想好。” 明陶陶沉思片刻，说道:“要不等下了班，我陪你去一趟鬼市，找那个摊主老大爷问问，我感觉他挺有本事的，说不定能弄来你想要的那种香。” 徐小禧惊喜:“真的吗？” 明陶陶:“去试试呗，如果他都弄不来，那估计地府里也就没几只鬼能弄来了。” 徐小禧:“好。” - 忙碌半夜，招魂钟敲响。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明陶陶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去城东大门口集合。 因为到了鬼差们休息的时间，鬼市里的小鬼逐渐增多。 不少鬼差一夜劳累，下了班就会来鬼市上吃了几根香火，再回住处休息。 老大爷的摊子前，就蹲着几个小鬼，其中两个还穿着鬼差服饰，其中一个口若悬河的说着，老大爷听的认真，一双眼睛囧囧有神的盯着说话的鬼差。 徐小禧、明陶陶找了个角落凑过去，听见那鬼差正说今日他在阳间发生的趣事儿。 一炷香燃完，几个鬼差丢下一半的香火钱，起身离开。 徐小禧与明陶陶趁机凑到摊儿前。 他俩虽许久没来，但因为样貌出众，还被老大爷记着。 “呦，你俩来了，是又有什么趣事给我分享吗？” 徐小禧摇头:“没，这次过来我们是想找大爷帮忙。” 老大爷疑惑:“帮什么忙？” 徐小禧:“我记得您之前说过，在阳间有门道，所以我想请您帮忙找一种香。” 摊主老大爷问:“什么香？” 徐小禧描述:“就是味道很好，还能止痛疗伤的那种香。” 老大爷伸手:“拿来我看看。” 徐小禧没想到还有这一环节，有点发懵，最后那五六根已经被张翼吸食了，他怎么可能拿的出来。 这时，一旁的明陶陶接话道:“在我这儿。” 他说着，就从袖袍里掏出一根香火递过去，见徐小禧一脸惊讶，凑过去小声解释:“就剩最后四根了。” 徐小禧无语，调侃道:“陶陶，你的吃货属性暴露出来了。” 明陶陶冲他吐了吐舌头，转头与老大爷搭话，转移话题:“大爷，这种香您能找到吗？” 老大爷正拿着那根香放鼻子边嗅，两眼放光，口中念叨:“好香！” 他激动的问面前的两个小鬼:“这香你们哪弄来的？” 徐小禧:“一个朋友送给我们的。” 老大爷问:“就送了这一根？” 徐小禧摇头:“不是，送了一捆，但我们吃完了。” “就是觉得很好吃，所以想找一下在哪里买。” 老大爷笑道:“既然是朋友送你的，你直接问你的那个朋友，岂不是更方便。” 徐小禧噎住。 明陶陶脑子比他转的快，说道:“这不是不方便问嘛，否则也不会来找您老人家了。” “我俩就是想着您老人家见多识广，神通广大的，肯定一闻一看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拍马屁这一套，果然很好使。 摊主老大爷不再纠结问朋友的问题，而是掐断了一段，点燃，吸食了两口，闭上眼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 许久，他才回味的咂巴咂巴两下嘴，说道:“这是上等香，我也没见识过，不过我知道阳间有个道观，制香非常有名。” “供养阁里最上等的香，就是从那里拿货，但这道观轻易不会给小鬼供货，你们就算是去了也不一定能拿到。” 徐小禧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你说供养阁里有这种香？” 摊主老大爷道:“有啊，就算没有，只要你想要，他们也能私人订制给你弄来，毕竟这供养阁隶属于地府，权利不小。” “不过价格自然不低，你们这两个小鬼可能买的起的。” 徐小禧不死心:“多高？” 摊主老大爷伸出一个手掌:“千金一捆。” 两只小鬼同时惊呼:“啊，这么贵！” 摊主老大爷:“好香自然要好价。” 明陶陶立即掰着手指算:“一捆一百根，一千金就是……” 徐小禧直接报出答案:“十金一根。” 明陶陶惊呼:“我去，坑鬼呀！” 徐小禧也忍不住吐槽:“对呀，太离谱了。” 香是消耗品，不像纸笔、更不像手机，只要点燃一会儿就吸食没了。 十金一根，四根就是四十金。 一会儿功夫，一整天的劳动成果都没了！ 徐小禧想到这儿，手不自觉捂住肚子，这么算下来，他在不知情之下吃了好几百金。 明陶陶也激动地握住小鬼的手:“呜呜呜，小禧，你真是太爱我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竟然分了一半儿给我！” 徐小禧:“……” 他也没想到会这么贵重，原本只是觉得好吃，才想跟朋友一起分享。 徐小禧感叹:“十金一根，这谁能吃的起呀。” 也就张翼这种养尊处优的矜贵小公子能这么挥金如土，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昨天他吃香嫌弃的样子，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可能徐小禧感觉还行的香火，对他来说就是劣质到不能入口的程度。 摊主老大爷见两只小鬼立马泄气的模样，笑道:“是呀，十金一根的香火，一般小鬼都吃不起，不过如果你不死心，可以去阳间试一试，那道观就在明河市，名叫东柠观。” “东柠观。”徐小禧小声呢喃了一遍:“好熟悉的名字。” 他蓦地想起来，之前张翼第一次让他吃香火时，就曾提过这个名字，说那个味道很好的香火，出自东柠观。 第64章 第 64 章 幽冥界, 鬼市街口。 一黑一白两只小鬼慢悠悠地飘出来，瞧他们那模样，似乎有点受挫。 明陶陶出声询问:“小禧，你打算怎么办？” 徐小禧摇头, 无精打采道:“我也不知道。” 明陶陶:“要不, 我们试试？” “不行。”徐小禧拒绝:“我是枉死鬼, 没有上司准许, 去不了阳间。” 明陶陶:“我们肯定不会明晃晃地出去，可以偷偷溜出去。” 徐小禧依旧摇头拒绝:“不行不行。” 从小就是好学生的小鬼，做不来这种明知故犯的事情。 明陶陶问道:“那你打算就这么看着牢狱里那个小鬼伤这么重, 不管不问？” 徐小禧沉默。 怎么可能，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问, 就不会跑来鬼市问老摊主香火的事情了。 徐小禧双手绞在一起，紧张道:“可我害怕。” 明陶陶:“我又不会揭发举报你, 你害怕什么。” 徐小禧:“心虚。” 明陶陶:“哎呀, 别怕别怕，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刚刚老大爷说的明河市，就是我和师父负责勾魂的区域之一，要是其他市也就算了，主要是这地方我熟。” 徐小禧还是很担心, 问道:“如果枉死鬼偷跑出去，被抓到会怎么样？” 明陶陶突然望着他沉默。 被抓到的小鬼会遭受一百鞭刑, 丢回枉死城。 被抓到的鬼差会被卸去职位, 丢回枉死城。 徐小禧被他盯着心里发毛, 问:“后果很严重吗？” 明陶陶想了想, 劝道:“要不还是算了。” 比起那个只见过两面, 还没留下什么好印象的红衣鬼，明陶陶肯定更偏向好朋友徐小禧，让他为那只鬼冒险，不值得。 徐小禧垂头沉默。 这件事情因此被暂时搁置。 直到第二天，明陶陶正与师父在阳间勾魂，突然接到徐小禧打来的电话，语气非常坚定:“陶陶，你能不能想办法带我去阳间？” 明陶陶被这句话砸的有点懵:“你昨日不是还……” 徐小禧打断他:“我现在想好了。” 明陶陶有点猝不及防，但还是答应道:“哦哦，好。” “那……明天？” 徐小禧:“好。” 电话挂断，徐小禧回头朝牢狱大门的方向望了眼，轻叹口气，朝还魂崖而去。 仅仅才过去一日，徐小禧改变主意。倒不是他不怕了。 只是在害怕与张翼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卸去职位就卸去职位吧，总比要失去一个帮助自己很多的朋友，还背上孽债的好。 今天他去牢狱里，一进牢房就被里面的血腥气给吓到，张翼的状态很差，脾气也很差。 见他呆愣着，一直不动手行刑，张翼直接没好气道:“要么动手，要么滚出去。” 徐小禧握着鞭子，回怼一句:“我是来行刑的。” 可他在那站了许久，愣是下不去手，只能无声地打开牢房门出来。 看守鬼差过来锁门时，还诧异问道:“怎么没行刑？” 徐小禧含糊不清地回了句:“突然有事，忙完再回来行刑。” 他一个实习鬼差，手上就对张翼行刑这一个差事，能有什么事情。 出了牢狱大门，徐小禧飘飘荡荡地往回走，脑子里全是之前张翼帮他的事情，从第一天他过来行刑，张翼帮他抵挡那个色胆包天的看守鬼差，告诉他哭没用，要想不被欺负就用武力保护自己，告诉自己如何赚钱……到现在他帮自己惩治两个上司，对付刘家爷孙。 一桩桩一件件，徐小禧越想越忏愧，垂眸自我嫌弃道:“徐小禧，你好没良心。” 对方帮了你这么多，现在他需要你伸出援手，你却担小怕事，这不敢，那不敢。 徐小禧咬紧嘴唇，双手纠结地缠在一起，犹豫许久，才鼓起勇气掏出手机给明陶陶拨去电话。 电话挂断后，徐小禧非但没觉得惊慌，反而有种长松口气的感觉。 虽然他已经做好犯错被被抓的准备，但还是要在被抓之前多挣点钱，把明陶陶买手机的钱还了。 等他被抓回枉死城，枉死城里的小鬼都跟他一样，拿不到亲人烧过来的供奉，一个比一个穷，到时候他想挣钱也没机会。 - 9008牢狱里，张翼身上的痛感稍减，他暗松口气，抬起头下意识朝牢房门望去，心生懊恼，方才他没忍住，又把小鬼给赶走了。 他不是故意要冲徐小禧发火，只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刚刚小鬼就那么直愣愣地望着他，神情满是震惊，似乎没料到他会变成这样。 其实张翼也有点疑惑，自己身体一向康健，不至于连这两三百鞭子都抗不住。 虽然会疼、会受伤，但也不至于重伤成这样。 昨天徐小禧行刑完，待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小鬼走时，他身上的痛感已经稍微缓解，可没过两个时辰，就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 但不是鞭子抽身上的皮肉之痛，而是疼入骨髓的那种感觉，让张翼抑制不住的冒冷汗。 这种痛，持续了整整一炷香时间，之后，那种骨髓之痛的感觉消失，直到两三个时辰后，再次发作。 就在刚刚，徐小禧过来时，已经是他第四次发作。 早在第二次疼痛发作时，张翼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有鬼在谋害他。 张翼的第一反应是徐小禧，毕竟这几个月只有他接触自己的时间最长。 但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就被他瞬间否决。 徐小禧没有谋害自己的理由，况且就他那点胆量，别说杀鬼，估计生前连只鸡都没杀过。 张翼不是一个轻易信服的鬼，他有非常敏锐的直觉以及警惕心，至少在小鬼身上，他从没有察觉到过恶意。 是阎王老头，好像更不可能，自己是他唯一的亲儿子。 虽然他们见面总是会争吵，但老头对他的疼爱，张翼能感受到，只是这老东西太糙，平时不怎么会表达。 崔判官？ …… 张翼一个一个排查过去，最后把重点放在了几只鬼身上。 他口中默念咒语，手指掐诀，米粒白光快速飞出去。 小半个时辰后，牢房里传来响动，9008号牢房门重新被打开。 身形高大，气势威武的蒙辉走了进来，看到被捆绑着的自家主子，他立刻低下头，恭敬地行抱拳礼:“主子。” 张翼微微抬了抬下巴，道:“蒙辉，你去查一件事情。” 蒙辉道:“主子吩咐。” 张翼:“派几个利索点的阴兵，跟踪阎王、崔判官、黑白无常、杨硕林、五官王……” 红衣鬼一口气罗列出来十几只鬼的名单。 蒙辉听完有些诧异，疑惑道:“主子这是要……？” 张翼:“我怀疑有他们中有鬼想谋害我。” 蒙辉震惊:“什么！” 张翼:“只是怀疑，你派鬼跟着，小心些，别被发现，有异动即刻来报。” 蒙辉:“是！” 张翼:“还有，你得空跑一趟阳间，去东柠观取些止痛的香来。” 蒙辉诧异:“主子，我能问问您伤哪了吗？” 他们生前就跟着张翼骑兵打仗，身上受过的伤没有上百也是八十，张翼什么性格，他岂会不知，能让他开口要止疼的香，必定是不能容忍的疼痛。 蒙辉微微抬头，这才发现主子的魂体竟变得透明些许，可见是真的伤得很重。 张翼垂眸，看了眼身上衣襟上的血迹，说道:“这点鞭伤无碍。” 毕竟那小鬼下手的力道不重，仅仅是鞭数多了一些。 “只是这痛感不太对劲，每过两三个时辰，就会出现一阵疼痛，深入骨髓，无法承受。” 蒙辉皱眉:“是被下毒了吗？” 张翼:“不清楚。” 蒙辉上前几步，说道:“主子，我先带你出去！” 张翼出声制止:“不用，先别打草惊蛇。” 蒙辉:“可您这样……” 张翼:“我有数，你照做就是。” 蒙辉再次抱拳:“是。” 张翼:“对了，再派两个小鬼跟着徐小禧，保护好他，别被牵连。” 蒙辉有些迟疑:“主子，这只小鬼不用监督吗？他每日都来行刑，如果是他，很容易动手。” 张翼:“他不会。” 蒙辉:“我是怕他被其他有心鬼利用。” 张翼沉默，片刻后才说道:“保护为主。” 蒙辉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立即应下:“是。” - 翌日，惊魂钟敲响。 徐小禧去牢狱，都没行刑就被赶出来，便在还魂崖与幽冥界之间跑了整整一天一夜。 虽然辛苦疲累，但也有所收获。 他掂了掂鼓囊囊的钱袋子，满足的朝城东方向飘去。 进入幽冥，去往供养阁，把所有钱都存了进去。 出来时，徐小禧手上拿着一张白纸条，上面清楚的写着他这张纸条上存进去的数额。 469个金元宝，276个银元宝，以及两千多枚铜钱。 这是他这大半个月，夜以继日，不眠不休赚来的所有收益。 没有上司约束，没有张翼抽成，他竟然能挣起来这么多！ 徐小禧光是看着上面的数字就觉得激动，不过这份激动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时间，这些钱马上就不是他的了。 明天他要偷偷跑去阳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抓了，徐小禧打算先把这份收入交给明陶陶，他已经跟供养阁里的女鬼说好了，只要有一个名叫明陶陶的小鬼拿着纸条过来，就能把这些钱取出来。 徐小禧知道，明陶陶给他买的这款手机，肯定不便宜，他挣得这点钱完全不够，但他目前也只挣了这么多。 至于之前张翼给他的那些大几百金元宝，徐小禧打算留作后路，如果被抓，就给明陶陶填补买手机的费用，如果侥幸逃脱，他就先不动那笔钱，以免到时候被抓住把柄，背上一个贪污的罪名。 说起贪污，最近徐小禧能明显感觉到地府里的鬼差一个个都生活在惊慌恐惧之中，其他地方如何，徐小禧不太清楚，但还魂崖里已经有好几个鬼差被带走查办，其中有两个还是总喜欢给他使拌的鬼差。 只能说徐小禧赚钱的想法太重了，而且他又是那种只要有目标，就会努力去做的性格，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几乎都是一直不休息地接牌子。 其他鬼差见他赚得多，便嚷嚷着徐小禧抢了他们的赚钱门路，完全不看徐小禧赚的有多辛苦。 不过他们也没胆量真拿徐小禧怎么样，只是口头恐吓几句，徐小禧完全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的赚钱，有时候逼急了，就跟他们说去勾魂司或者十阎罗殿讨说法。 还有一次，一个鬼差对他见色起意，伸手想调戏他，被徐小禧直接踢翻在地，狠狠地打了他好几拳。 其他鬼差没想到他看着瘦瘦小小的，竟还有功夫傍身，直接被唬住了，之后就再也没敢找过他麻烦。 徐小禧收回思绪，看了眼手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朝鬼市飘去。 昨天明陶陶特意发来消息，让他有时间去鬼市上老大爷摊主那儿买一块路引，否则他后面进不来地府。 买完路引，就去城南大门口等明陶陶，他与师父先去勾魂司领牌子，之后来这里与徐小禧汇合，去往阳间。 说起阳间，徐小禧自从他头七夜回魂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地府，根本不知道阳间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他想，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吧，毕竟他来地府还没一年。 就是不知道他去了阳间，能不能趁机瞧一瞧自己的亲人，自己去世这么长时间，他们应该已经从悲恸的情绪中走出来了吧？ 爸妈还算年轻，应该很快就能要一个新的弟弟妹妹。 徐小禧站在城南大门口，越想越激动，手足无措地攥着自己的长袍衣摆，伸着脑袋朝城门里张望。 第65章 第 65 章 没一会儿, 黑袍小鬼跟在白袍老鬼身侧飘了出来。 也不知明陶陶用了什么方法说服老者，他师父对于偷带小鬼去阳间的事情, 竟没有反对, 只不过对他的态度有点冷淡， 出了城门，从徐小禧身旁路过时, 冷冷地斜他一眼, 丢下两个字:“跟上。” 明陶陶怕徐小禧多想，赶忙用手冲他摆手比划，用口型无声解释:“你别介意，我师父没别的意思。” 徐小禧点头, 同样用口型回他:“我没生气。” 私自携带小鬼偷跑去阳间, 可是有很大风险的, 明陶陶的师父能同意就已经不容易了, 至于摆脸色，徐小禧完全不介意。 换位思考一下，让徐小禧替一个只见过几面，完全不熟的小鬼承担这么大风险，他也会不情愿的。 徐小禧原以为，偷跑去阳间会是很难的事情, 然而, 并没有。 明陶陶的师父带着他们抄近道，没一会儿就到了鬼门关。 鬼门关有重兵把守，白袍老者凑上前也不知道与领头的鬼将说了什么, 对方就轻而易举地放他们出来了。 徐小禧跟着明陶陶走出鬼门关时, 还有点发懵。 然而明陶陶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直接拉着他朝前面的浓雾飘去, 浓雾中凭空出现一道光线，他们顺着那道光走了不过几步，眼前突然明亮。 几乎只在眨眼间的功夫，徐小禧的视线变得豁然开朗，周围环境也瞬间有了变化。 他们出现在一个死胡同里，很窄很长，勉强能两人同行的宽度，墙壁很破旧，砖都是那种泛着灰白的青石砖，因为时间太久，墙面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朝外倾斜。 地面是土泥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其中还夹带着各种垃圾袋。 因为潮湿，墙面、墙角都长满了苔藓，看得出这里应该很久没有活人来过。 明陶陶见他四处打量，在旁边小声给徐小禧介绍:“这里原来是个村庄，后来出现了瘟疫，留在村里的老人孩子无药可治，最后都病死了，因此这里阴气很重，周围的小鬼也都喜欢来这里聚集，时间一长，这里就被阳间的活人命为鬼村，一般人不敢过来。”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朝破败的胡同外飘去。 果然，如明陶陶所说，荒村里小鬼不少，这会儿阳间正处于傍晚六点左右的时间，太阳刚刚下山，还有余晖，就已经有小鬼出来飘飘荡荡的晃悠了。 徐小禧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亮的天色，更没见过生机勃勃的绿植。 在地府里，虽也有鬼火照明，但周围依旧是灰蒙蒙的，没有活物，到处都是死气沉沉。 天是黑的，地是黑的，周围的浓雾也是黑的，就连石头，都被阴气浸染成了灰黑色。 徐小禧望着四周，十分激动。 明陶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转头对白袍老者说道:“师父，您辛苦了，我先带小禧去东柠观，到时候我们来这里与您汇合。” 白袍老者语气不好，叮嘱一句:“你们别乱跑，更不准惊扰到活人。” 明陶陶连连应好，拉着还没缓过劲儿来的徐小禧朝东方向飘去。 等他们飘到大路边时，剩下的那点余晖也消失不见，荒村偏远，宽阔的马路上，别说车，就连一盏路灯都没有。 天空逐渐黑下来，气温也随之降低。 此时阳间正处于晚夏时节，吹拂的风带着点丝丝寒意，树木枝叶繁茂，被风一吹，簌簌作响。 要是活人路过，肯定吓得汗毛都给竖起来。 偏偏是两只没心没肺的小鬼，徐小禧刚刚去世时，还会感到害怕，可在地府里待久了，也就慢慢适应了。 现在回到阳间，他与明陶陶并肩飘荡在马路上，只感觉到舒适。 明陶陶也知道徐小禧太久没来阳间，所以不急着催促他，由着他新奇的四处张望，直到他满足了，才出声提醒他，要赶去东柠观。 东柠观，处于明河市五环外的一处小镇上，道观背靠后山，旁伴溪流，风景十分不错。 徐小禧、明陶陶虽是官差，可到底是小鬼，对于供着各路神仙的道观十分忌惮，唯唯诺诺地不敢靠近。 道观大门有两位门神把守，他们不敢凑近，只能去一旁墙边，冲里面大喊:“道长，道长，请问有道长在吗？” 这会儿刚刚七八点钟，大部分人都不会躺下睡觉。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院子里侧传来一道呵斥:“你们两个小鬼好大的胆子，竟敢来道观找事！” 徐小禧赶忙摆手解释:“道长误会了，我俩不是来闹事，而是想跟道长求一些东西。” 道长问:“什么东西。” 徐小禧:“就是那种可以止痛疗伤的香。” 话落，院子里没了声响，明陶陶竖起耳朵，听了好半天，心生疑惑，用口型无声问徐小禧:“他这是什么意思？” 徐小禧摇头，表示不知。 又过了约莫两三分钟，道观大门传来声响，一位身着得罗，头戴结巾，留着鬓胡的中年道士走过来，他手上还捏着四根未点燃的香。 他瞧见墙边站着的是两个小鬼身着鬼差服饰，微微诧异，随后笑着打招呼:“没想到过来讨香的竟是两位鬼差。” 徐小禧冲他微微鞠了个躬，礼貌的打招呼道:“不好意思，道长，打扰您了。” 中年道长摆摆手道:“没事。” 他说完，举了举手上的香，问道:“我给你们点燃，插地上行吗？” 徐小禧看了看对方手上的香火，露出难为情的神色，支支吾吾道:“道长，可能我的要求有点过分，不过您能给我一整捆香吗？” 果然，中年道长听到他说要一整捆香，眉头微挑，不动声色地将不远处的两个鬼差上下打量一边，拒绝道:“一整捆不行。” 徐小禧赶忙补充道:“我不白拿，您看看我能干点什么做交换。” 中年道长实话实说道:“我们道观的香火，都是以钱换物。”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能用钱买。 可他俩都是已经去世许久的小鬼，身上哪有金钱傍身。 徐小禧不死心，问对方:“道长，除了用钱买，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中年道长想了想，说道:“目前道观没有其他需要鬼差帮忙的事情。” 徐小禧:“我可以帮忙打扫院子，洗衣服做饭也行。” 这些事生前他都做过。 中年道长:“你进不去道观。” 徐小禧噎住。 是哦，他差点忘了，自己是小鬼，连道观的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去里面打扫。 他失望的垂下眸子。 这时，一旁的明陶陶突然插话:“道长，我们能用画做交换吗？” “我朋友画画可厉害了，生前是著名国画大师梁晨的关门弟子。” “他的画，你拿去卖，肯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中年道长挑眉，看向徐小禧。 徐小禧这会儿也不谦虚了，用力点头:“嗯嗯，能卖的，或者你可以拿去给我家人、老师，他们也都会花大价钱买下的。” 香火钱肯定是足够的。 中年道长犹豫片刻，将手中的香火点燃，走到距离大门远一点儿的地方，说道:“你们先等着。” 说完，他转身回了道观。 大门合上，明陶陶拉着徐小禧朝燃着的香火飘去。 “小禧，你快尝尝，这香是不是你找的那种？” 徐小禧蹲在香边，倾身凑近，深深吸了一口。 一股熟悉的甜香气在口鼻中溢开，他惊喜道:“嗯嗯，是！” 明陶陶笑道:“那就好，咱们总算没白跑一趟。” 徐小禧却没好友那么乐观，他已经有半年左右的时间，没有拿起毛笔认真作画了，不知道等会画出来的画，能不能入道长的眼。 十来分钟后，中年道长带着一个青年道士搬出来一张桌椅，随后又摆上纸墨笔砚。 砚台与宣纸下面各压着一张黄符，毛笔，椅背上也都沾了张黄纸 不用中年道长解释，徐小禧也知道这些黄纸是为了能让他接触到□□专门弄上去的。 中年道长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小禧冲他客气的点了下头，飘到桌后坐下。 他坐在椅子上，拿起心念已久的毛笔，激动的手不停发颤，时隔半年，他竟又能拿起毛笔了！ 可能是中年道长与明陶陶都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并没有着急催促，直到几分钟后，徐小禧自己平静下来。 他侧头询问:“道长，我需要画什么？” 中年道长呵呵笑了两声，语气温和道:“你此时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想画什么？ 徐小禧沉下心思，静心思考。 说实话，他此时想画的东西，可太多了，画山画水画人。 可宣纸就那么大，不可能什么都画的下去。 徐小禧想了好一会儿，决定画现在。 此时他与明陶陶来道观讨香，中年道长给他一个画画的机会。 寥寥几笔，徐小禧就画出了道观的高墙以及大门，然后是周围的银杏以及松柏树，道路一侧的空地上，摆着一张桌椅，上面有笔墨纸砚。 中年道长立于左侧，青年道士伴旁，可椅子是空的，桌子右侧也是空的。 他没把自己与明陶陶画出来，却用竖起的毛笔，以及浮在空中的纸张表明，他们就在这里。 这一留白让中年道长有点出乎意料，但惊讶很快转变成了赞赏。 虽然他不知道这小鬼是不是国画大师的关门弟子，可单凭这张画来看，小鬼的造诣不低。 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徐小禧将最后一笔画成，收笔落砚。 中年道长看着画像，都没等徐小禧询问，他就转头吩咐身后的道士两句。 青年道士离开。 徐小禧心生忐忑，盯着中年道士问:“道长，这样可以吗？” 中年道长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徐小禧看着自己的画，沉默不语。 如果让他评价，这幅画显然是不合格的。 到底是半年没碰纸笔了，画画的功底到底是有点生疏了。 在地府虽然他也时常画画，但那都是用铅笔作画，而且只是画几张亲人的画像，只要够像就可以，不需要太高要求。 中年道长盯着他失望的神色，突然笑了，淡淡道:“你这幅画拿去拍卖，估计价值不低，你不觉得只换一捆香，有点太亏了吗？” 徐小禧闻言，面露惊讶，惊喜地笑着摇头:“不亏不亏。” 他都已经成小鬼了，钱不钱的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在地府里还不如金元宝、香火来的实在。 中年道长见他不似说慌，便没再多说。 过了几分钟，离开的青年道士重新回来，手上拿着一捆被黄纸包裹完整的香。 中年道长伸手接过来，同时左手揭下椅背上的符纸，将香火包裹，塞进徐小禧怀里。 “这次是例外，下次可就不行了。” 徐小禧一怔:“为什么？” 按理说，他画的价值远比香高，道士应该会很喜欢跟他做交易才对。 中年道长没有解释，对青年道士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与自己把桌椅抬回去。 两三分钟后，道观大门重新合上。 如果不是徐小禧手里还抱着香，他都怀疑刚刚那段是不是他的错觉。 徐小禧不解地偏头，问身侧的黑袍小鬼:“陶陶，他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明陶陶摇头:“我也不知道。” 随后他又说道:“算了，不管了，反正香你已经拿到了，实在不行以后我们带钱过来好了。” 徐小禧:“可我们上哪弄钱？” 明陶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帮你弄。” 徐小禧睁大眼睛，盯着他:“你？” 明陶陶保证道:“放心，不偷不抢，凭本事给你弄来。” 他说完，不等徐小禧再纠结，直接拉着他离开。 “好了，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先把你送回去，等会还得去找我师父干活呢。” 徐小禧连忙应道:“哦哦，好。” - 地府牢狱，9008号牢房门关着。 一个陌生阴兵恭敬地将事情汇报完，张翼蹙眉:“你说小鬼偷跑到阳间，去了东柠观讨香？” 陌生阴兵点头:“是的，主子。” 张翼问:“还有吗？” 陌生阴兵:“目前没有了，算算时间，他应该快回来了。” “嗯。”张翼淡淡应了声，冲他抬了抬下巴。 陌生阴兵立即会意，抱拳行礼，转身离开。 牢房门重新合上，半分钟后看守鬼差过来锁门。 张翼盯着牢房门，心生疑问，徐小禧什么时候这么贪吃了？ 自己这里才断香几天，他就忍不住自己去讨香吃。 想到这儿，他迅速掐诀，给手下蒙辉发去消息，让他取香的动作快一些，省得小鬼再没出息的去道观乞讨香火。 弄得好像他在这里受虐、待似的。 第66章 第 66 章 地府里鬼门关大门口。 明陶陶对徐小禧抬了抬下巴:“喏, 你先回去吧。” 徐小禧抱着手里的一捆香，冲黑袍小鬼露出一个灿烂微笑:“今天谢谢你了，陶陶。” “嗐, 你还用得着跟我客气。” 两只小鬼相互告别, 明陶陶目送徐小禧走远, 转身朝外飘去。 徐小禧知道张翼的伤势重，没敢过多停留, 径直去往牢狱。 牢狱里, 徐小禧与看守老大爷熟稔地打招呼, 请他打开9008号牢房门。 看守老大爷瞥了眼他手里的东西，问:“你这是什么？” 徐小禧知道规矩, 扯开包裹的黄纸，说道:“香。” 看守老大爷仔细的查看完，确定没什么危险物品，便跟他一起往里走，边走边闲聊道:“小禧啊，你今日可别忘了。” 徐小禧心咯噔一下，装傻道:“什么？” 看守老大爷毫不留情地揭穿:“今日还没行刑啊，你忘了？” 徐小禧尴尬的哈哈大笑:“没……没有。” 看守老大爷也不拆穿, 陪笑道:“那就好, 我还以为你忙事情给忘了，不过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不管牢房里关着的是谁，该行刑多少就得行刑多少，否则缺斤少两的, 关押惩罚便没了意义。” “我看你一向心思单纯, 嫉恶如仇, 可不能因为对方身居高位，你就……” 后面的话，看守老大爷没直接说明，但徐小禧也差不多听明白了，连忙应好:“嗯嗯，谢谢大爷提点，以后我一定注意，坚决严明执法。” 看守老大爷:“那就好。” 说着话，他们已经到了9008号牢房前，看守老大爷立刻像被锯了嘴的葫芦，闷不吭声。 徐小禧却是心底生寒，看来看守鬼差不光是看守着牢房，还有监督鬼差行刑的职责。 否则依照看守老大爷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怎么会把事情挑到他脸上来，提醒他不能徇私枉法。 铁锁被打开，徐小禧冲看守老大爷客气地道了声谢，推开牢房门进去。 牢房里，张翼抬起眼皮，朝他瞥了眼，心生疑惑，这时候小鬼过来做什么？ “我来了。”徐小禧冲他打招呼，不理会张翼的沉默以对，冲他扬起手上的一大捆香，得意道:“张翼，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张翼故作不经意的抬起头，瞧见他手上的香，微微挑眉，唇角上扬。。 给他带的？ 徐小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快速走到东北角的桌边，打开香火，抽出几根香点燃，举到张翼面前，催促道:“你快尝尝，是不是你之前常吃的那种。” 张翼朝他淡淡瞥了眼，试着吸食了一口，眉头舒展，心情极佳，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去阳间了？” 徐小禧举香的动作一顿，眸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没有。” 明陶陶特意叮嘱过他，说这件事最好谁都不告诉，毕竟知道的鬼越多越容易败露。 张翼吸食香火的动作一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没去？” 徐小禧:“……嗯。” 张翼:“那这些香火哪来的？” 徐小禧:“朋友帮忙弄来的。” 张翼追问:“哪个朋友。” 徐小禧不想坑明陶陶，就想随便糊弄过去:“你不认识。” 张翼嗤笑:“出息了。” 都敢在他面前睁着眼说瞎话，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张翼收回视线，语气清冷:“既然不认识，你怎么不带来给我认识认识，毕竟我吃了他带回来的香。” “……”徐小禧拒绝:“不用了，他也只是随手帮了一下忙。” 他心里又慌又疑惑。 按理说张翼不是什么多事儿的性格，平时在他面前话都说不了几句，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步步紧逼的错觉？ 难道是真心想对帮他弄香的鬼心存感激？ “张翼。”徐小禧解释道:“其实我朋友真是随手帮忙，没其他意思，你不用太感激。” “感激？” 张翼气笑，这小鬼脑子是不是出毛病了，哪只眼睛看到自己是想感激对方。 他明明是在生气好嘛！ 徐小禧都能跟那个什么陶陶的小鬼偷跑去阳间，在自己面前却一句实话都没有。 上次也是，与那个陶陶一起收集上司的罪证，到了自己这儿，只字未提。 若不是这次他派了阴兵跟着，肯定又要被小鬼给糊弄着哄骗过去。 张翼越想越是气闷，再加上身上的痛感再次涌起，他胸腔里的怒火越积越重。 突然，举着香火的小鬼突然后退两步。 “张翼，你……是在生气吗？” 红衣鬼周身散发的寒气都扑到他脸上了。 张翼冷声道:“没有。” 徐小禧:“可是你的脸色都阴沉了。” 张翼依旧冷声道:“没有。” 徐小禧:“……好吧。” 就因为自己不让他见‘帮忙的小鬼’，张翼就生气了？ 应该不能吧？ 张翼看着小鬼偷偷后撤的脚步，不满道:“躲什么，我就那么让你害怕？” 徐小禧心口不一道:“没，不怕的。” 张翼瞥了眼他们之间的距离。 徐小禧会意到他眼神里的意思，立刻朝前迈了一大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同时转移话题道:“你快吃。” 张翼握紧双拳，继续吸食香火，努力压制身体的那股疼痛。 很快，香火燃尽。 张翼开口:“再点上几根。” 难得红衣鬼主动开口要香火吃，徐小禧很高兴，重新点燃几根香，送到他面前。 “还有很多，你慢慢吃。” 张翼声音变得暗哑，强忍着说道:“徐小禧。” “啊，怎么了？” 张翼:“把香火插地上，你出去。” 徐小禧被突然驱赶，十分疑惑:“为什么？” 张翼:“出去。” 徐小禧:“……哦，好。” 果然还是生气的。 徐小禧知道张翼生气时不能招惹，便听话照做。 半分钟后，牢房门合上。 徐小禧还没走远，就听见身后9008号牢房里传出锁链撞击的声响。 他回头望去，心生疑惑，自己刚刚说错什么了，张翼竟生这么大的气？ - 牢房里，张翼紧紧握住锁链，恨不得把它们从墙里硬生生扯出来。 幸好，地上燃着的香，烟气不停地往他鼻子里钻，稍稍缓解了这道蚀骨的痛感。 张翼咬紧牙关，眼睛泛红，心道:别让他查出来是谁干的，否则一定要让对方双倍尝一尝这种痛楚。 两个时辰后，蒙辉出现在牢房里，关切道:“主子，你还好吗？” 张翼因为隐忍太久，声音变得沙哑，不答反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蒙辉摇头:“暂时没有。” 他说着，将手上的三捆香举起来:“主子，这是你需要的香。” 张翼瞥了一眼，淡淡道:“不用了，已经有了。” 蒙辉疑惑:“有了？” 张翼:“小鬼专门给我弄来的。” 他的语气还算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心中情绪。 蒙辉朝角落的桌子上瞧了眼，看到一捆开封的香。 他说道:“一捆应该吃不了多久，不如这些先留下，你以后再吃？” 张翼皱眉:“谁说只有一捆？” “吃完了他还会去给我弄，你别管。” ”……好。“蒙辉晃了晃手上的香火，问红衣鬼:“那这些香火……” 张翼:“你们拿去分了。” 蒙辉:“是。” 明明他是特意过来送香火的，没想到怎么拿来的，又怎么拿回去了。 - 徐小禧从牢狱离开后，没有再径直去往还魂崖，而是回了宿舍。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可能是今天神经绷的太紧，松懈下来后，让他感觉有点疲惫。 他特意跟明陶陶、李教练请了假，回到宿舍躺下便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惊魂钟响。 中间招魂钟响时，徐小禧只是睁了下眼，很快闭上。 一天半时间，让他精神瞬间回满。 惊魂钟声落下，鬼差宿舍里想起棺材盖推开的摩擦声，两边走道上鬼影绰绰，徐小禧盘腿坐在床板上，单手托腮，望着他们离开，直到鬼差们走的差不多了，他才从床上爬起来。 牢狱9008号牢房，徐小禧走进来与张翼打招呼，同时查看他的伤势，不动神色间偷偷吸了两口空气，察觉血腥气似乎没昨天那么重了，稍稍松了口气。 “张翼，你感觉好点了吗？” 张翼淡淡嗯了声。 徐小禧又瞥了几眼他的神色，见他还算淡定，心里疑惑，难道一天时间过去，他已经把昨天生气的事儿给忘了？ 原本徐小禧还想问问到底是自己哪句话惹他生气呢，既然张翼忘了，那自己就没必要提起了，以免等会再惹火上身。 徐小禧收起心思，问张翼:“你要先吃点香吗？” 张翼摇头:“不用。” “哦。”徐小禧从后腰抽出鞭子，对他说道:“那我要开始行刑了。” 昨天被看守老大爷提醒，今天的三百鞭子，看来是一下都不能少了。 “等一下。”张翼开口制止:“把你的鞭子拿过来我瞧瞧。” “啊？”徐小禧有些诧异，但还是听话道:“哦，好。” 他凑近几步，把鞭子举到张翼面前。 张翼盯着上面的血迹看了几眼，又用力嗅了嗅，问小鬼:“你这根鞭子最近有离身过吗？” 徐小禧被问的莫名其妙:“没有啊，怎么了？” 张翼:“一直带在身上？” 徐小禧回想了下，点头道:“嗯，就刚开始被牢狱里的厉鬼抢走过一次，其他时候一直待在身上。” 他不放心道:“这鞭子有什么问题吗？” 张翼稍微检查了一下鞭身，并没有发现问题。 既然鞭子没问题，那问题出现在了哪里呢？ 张翼见小鬼紧张地盯着自己，担心他多疑，淡淡道:“没事，行刑吧。” 第67章 第 67 章 徐小禧对他突然的举动很不放心, 问道:“真的没事吗？” 张翼:“嗯。” 徐小禧不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所以也没多想，便开始挥鞭行刑。 抽鞭子这么久, 徐小禧已经能很好的掌握甩鞭子的力道, 尽可能的减轻张翼的痛苦。 可300鞭子，到底不是小数目。 行刑结束, 徐小禧又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徐小禧点燃香火, 举到他面前，盯着对方英俊惨白的面容, 突然生出好奇, 再次询问:“张翼，你是不是犯了很大的错？” 不然，以他大将军的身份, 不可能被关押进牢狱, 天天受这么重的刑罚。 张翼语气十分肯定:“没有。” 徐小禧:“……” 对方一句话噎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徐小禧:“你没犯错, 为什么会被关进牢狱里？” 张翼:“阎王老头脑子有病。” 徐小禧:“……” 他现在很怀疑，张翼被关进来的原因，会不会是辱骂阎王爷。 徐小禧忍不住维护:“阎王爷是个清官，公正廉明，不会轻易错怪小鬼的。” 张翼不满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阎王老头公正廉明，意思是错全在他？ 徐小禧连忙摇头:“没什么意思。” 差点忘了，这鬼是个炮仗，一点就炸。 徐小禧:“我就是觉得你很好, 所以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会被关进这里面。” 张翼只听他说的前半句，眉头舒展, 问:“很好是多好？” 徐小禧认真想了许久, 才夸出一句:“第一好的意思。” 张翼被捧的很舒服, 面上带着浅浅笑意。问:“所以你才会弄香给我？” 徐小禧点头:“嗯。” 张翼:“以后还有吗？” 徐小禧犹豫着:“我也不知道。” “我去道……额，我那个朋友说，道观里的道士不准他再以物换物了，我没有阳间的钱币可以换香。” 张翼配合着问:“这捆香，你朋友是用什么换来的？” 徐小禧:“画，我朋友会画画。” 张翼追问:“画的什么？” 徐小禧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把自己出卖，特别是聊到画，他的话瞬间增多，根本不用张翼继续引导，他自己就能喋喋不休说上半天。 张翼默不作声地听着，时不时吸食两口小鬼举着的香火。 一直到香火燃尽，徐小禧才堪堪住口，面上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神情。 张翼见他还未尽兴，冲他朝东北角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再去点上几根。 徐小禧会意，立即照做。 香火点燃，聊天自然也要持续。 张翼只一句:“继续。” 就再一次打开了徐小禧的话匣子，可以看得出，他对画画是真的还热爱。 张翼只需要听着，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题就进展的很顺利。 这一次愉快的谈话最后以香火再次燃完，张翼吃饱结束。 徐小禧将燃尽的木棍丢去角落，对看着精神比刚刚好许多的红衣鬼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张翼唤住他:“等一下。” 徐小禧疑惑回头:“嗯？” 张翼:“下次让你朋友再去道观，那道士会拿香给他。” 徐小禧诧异地瞪大眼睛:“为什么？” 张翼:“去了就知道了。” 徐小禧:“哦好，那等你把这捆香吃完了，我让他再去试试。” 张翼淡淡嗯了声，目送小鬼离开。 徐小禧心情颇佳的走出牢狱，去往还魂崖时，竟不自觉地哼起歌儿来。 之后的十天，他的生活恢复规律。 每天惊魂钟敲响，就去牢狱里行刑，行刑中途与结束，会点香让张翼吸食，吸食的时候聊会儿天。 从牢狱里出来后，去还魂崖领牌子，等明陶陶打电话过来，喊他一起去训练，然后闲聊一会儿，等惊魂钟敲响，新的一天重复开始。 这十天时间，徐小禧又赚了两百多金元宝，全都拿给了明陶陶。 刚开始明陶陶还不肯要，后来见徐小禧要生气，他才勉强收下。 这期间，徐小禧还拿到了薪酬，半个月三十金，用来支付李教练的训练费用。 还剩下一些银锭子以及铜钱，被徐小禧换成了金元宝，勉强买了两张书写纸，用来给外公外婆画像。 这天，徐小禧行刑结束，给张翼点香时，瞥了眼仅剩下几根的香火，心里盘算着再偷跑到阳间，去道观里讨香的可能性。 张翼的香火是不能断的，徐小禧还清楚的记得前段时间张翼那糟糕的状态，魂体都透明了。 这十来天，他被香火日日养着，虽然身上的伤依旧没好，但精神状态好了一些，就连脾气都没前段时间那么暴躁了。 可若是偷跑去阳间，他又要经历一次心惊胆战，说实话他挺害怕的。 然而，张翼与害怕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徐小禧在电话里与明陶陶约好，第二天带他去阳间的事情，当晚回来后，两只小鬼跑去鬼市，又买了一枚路引，以及一捆香火。 这香火不是徐小禧要吃，而是为了送给明陶陶的师父。 现在地府里严查贪污行贿，就算徐小禧敢给钱，对方也不敢收，他只好买一捆香火送礼，表达谢意。 明陶陶的师父没收，但被明陶陶收下了，他趁着白袍老者在前面领路时，故意慢了几步，拉开一些距离，在后面跟徐小禧小声解释，原因无非只有一个，不能贪污。 只不过要是师父勾魂累了，明陶陶拿出来几根点上，也算合情合理。 徐小禧不懂其中的门道儿，便没多问，只说让明陶陶看着办。 其实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不想让自己讨厌的鬼贪便宜。 之前那两个上司明里暗里地给他要孝敬，别说徐小禧当时没有，就算是有，他也不会给的。 明陶陶的师父却是帮了他大忙，虽然态度冷淡一些，但从头至尾都没跟他提过报酬之类的话，甚至说话是也没有半句阴阳怪气，徐小禧送礼送的心甘情愿。 只不过，他没有钱。 所以买路引和香火的钱，都是从张翼给他的那笔钱中拿的。 徐小禧心想，要是以后查贪查到他身上，他也有辩解的理由，反正钱都是用来给张翼买香才花掉的，没花在他自己身上。 - 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去阳间的经历，这次徐小禧倒是没那么忐忑不安。 去东柠观的路也有些熟悉，倒是节省了不少时间。 还不到七点，他们就到了地方，立在墙外喊道长。 没一会儿，道观大门打开，上次那位中年道长走出来，见是他们，倒没惊讶，甚至主动询问:“又来讨香火？” 徐小禧不好意思地点头:“嗯。” 中年道长问:“带钱了吗？” 徐小禧摇摇头:“没。” 这十天他一直待在阴间，怎么可能弄来阳间的钱币。 反倒是明陶陶出声询问:“道长，你们这儿一捆香，多少钱？” 中年道长也不拐弯扭捏，直接报出一个数字。 明陶陶听完，皱起眉头，小声嘟囔一句:“好贵。” 上次中年道长说过，他们以后不能以物换香，只能用阳间的钱币来买。 这十来天，明陶陶特意想办法弄来了一些阳间的钱币，但也只有几十块，勉强只够这香火的零头。 徐小禧硬着头皮，红着脸道:“道长，还有其他办法可以换香吗？” 中年道长反问:“你倒是说说，想用什么方法？” 徐小禧语塞。 他一只小鬼，能知道什么办法。 人鬼殊途，很多东西都不相通，就比如现在，挣钱对活人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可对鬼来说，却十分艰难。 中年道长见他沉默以对，缓缓说道:“我这有一套试卷，你若是答对了，便能给你一捆香。” 徐小禧惊喜地问道:“什么试卷？” 作为从小到大的学霸，最擅长考试答题。 中年道长没细说，转身回了道观。 没一会儿，两个青年道士搬出来上次那张桌椅，中年道长跟在后面，手中拿着一张试卷、一根圆珠笔，以及一本垫在底下的本子。 桌子摆好，各自贴上了黄符。 徐小禧再次碰到阳间物件，心情很好，犹如刚上学的小朋友，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等着‘老师’发放试卷。 中年道长把试卷摆好，撤到一旁，说道:“开始吧，试卷总共十道题，你有半小时的答题时间。” 徐小禧一听十道题半小时，心想时间还挺紧迫的，只希望中年道长出的题不算太难。 他展开试卷，纸面上的字一个个映入徐小禧的眼帘，上面都是毛笔手写的字，字体行云流水，笔走龙蛇。 徐小禧虽不懂书法，也能看出来这字非常好，估计与那些书法大家都要平分秋色，甚至有可能更胜一筹。 他忍不住偏头朝中年道长瞅了一眼，心底对他生出了几分敬佩，暗道:果然，高人在民间。 只是这股敬佩只持续到徐小禧看第一个问题之前。 在看清问题后，他直接呆愣住了。 第一题: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这……这是什么鬼问题？ 那么严肃庄重的中年道长怎么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徐小禧不信邪，继续往下看。 第二题是:为什么是他？ 第三题:请列举出你的好朋友的十大优点。（多多益善） 第四题:你对他有没有隐瞒过什么事情，为什么隐瞒，请详细解答。 第五题:你喜欢你的好朋友吗？ 第六题:是哪种喜欢？ 第七题:…… 徐小禧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看下去，越看越觉得离谱。 这到底是考试试卷，还是个人调研报告？ 东柠观是正经道观吧？ 道长也是正经道长吧？ 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幼稚无脑的问题？ 徐小禧心底虽不理解，可想到时间紧迫，他还是拿起笔，开始乖乖回答。 一边写一边偷偷吐槽，这些问题可真幼稚。 第68章 第 68 章 几个时辰后, 9008牢房里。 张翼脸色阴沉到了极点，问候立在一旁，不敢作声的阴兵:“那个没良心的小鬼现在在哪？” 阴兵小声作答:“还与那只叫明陶陶的小鬼在阳间。” 张翼听完, 拳头握的更紧了。 “去把他绑回来。” 阴兵愣了下神, 但很快领命:“是。”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牢门，身后就再次传来红衣鬼的冷声制止。 “站住。” 阴兵立马止住脚步:“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张翼脸色难看:“跟紧他。” 阴兵问:“不需要绑回来了吗？” 张翼冷着脸，很不情愿地闷嗯了声。 不但不需要绑小鬼回来，阴兵还得到新的命令, 一旦小鬼与明陶陶之间发生什么亲密举动, 就让他们把明陶陶绑了打残。 没想到他们一向说一不二的主子，现在竟然上演起了，我爱你，你爱他, 我要弄死他的狗血戏码。 阳间, 荒郊外。 两个小鬼溜溜达达的在路上飘着, 并不知道危险距离自己有多近。 前面不远的路边, 突兀地停着一辆红色轿车, 隐约间还能听到毫不顾忌的呻、吟声。 明陶陶听到后, 眼睛瞬间亮了，突然牵起徐小禧的手, 小声道:“小禧，有好戏上演, 快走, 我们过去看看。” 徐小禧也听到了那断断续续, 时高时低的叫声, 脸颊瞬间红了, 抗拒道:“不，我们还是别过去了。” 明陶陶不在意道:“没事的，他们是活人，正常情况下看不到我们的。” 徐小禧:“那也不行。” 他好歹已经是个成年男生，自然清楚车里正在发生什么刺激戏码。 虽然他们是小鬼，对方看不到他们，但这种事情过于隐蔽，还是能避就避，给对方保持一点隐私。 明陶陶见他神情羞涩，语气认真，只能无奈放弃:“那好吧。” “不过我们在这儿听一下，没事吧。” 徐小禧:“……那也不好。” 明陶陶:“哎呀，没事的，他们敢在外面做这种事情找刺激，又怎么会怕外人看呢。” 徐小禧:“可我们是鬼。” 明陶陶理直气壮:“那我们就更不用怕了。” “这荒郊野外本来就是我们的地盘，他们现在是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就不能怪我们在旁边看戏了。” 徐小禧:“……” 明陶陶不理会他为难无语的神情，晃着他的手撒娇道:“哎呀，你就让我去看看吧，自从做了鬼差后，每天都忙着勾魂，根本没时间看这些东西放松，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次现场真人版，怎么能错过呢。” “而且我们可是正常路过，回鬼门关的路只有这一条，总不能还让我们避开他们吧。” 徐小禧不肯让步，继续摇头:“别，时间还早，我们先在这边等一等，等他们结束走了，我们再回鬼村。” 明陶陶撇着嘴，勉为其难答应道:“那行吧。” 不能看，听一听也行。 他极不情愿地拉着小鬼，找了棵路边的树，飘着坐在树杈上。 树杈的位置不低，再加上这一段公路有路灯照着，明陶陶虽看不清车里面的情形，但隐约也能看到车子在不停地晃动。 车里的声响一直不停，明陶陶听着，忍不住啧了声:“小禧，这男的好像不行啊。” “我听着底下的那人的叫声好假，感觉像是装的，实际上并没有多舒服。” 徐小禧:“……这你都能听出来。” 明陶陶:“当然了，我生前可是阅片无数的老司机。” “他这种叫声，一听就是为了取悦上面的男人，根本不是诚心诚意发出来的。” 徐小禧对于这种事情经验不多，听到不远处的叫声，害羞的从耳朵尖红到脖颈，唯一的心思就是想躲远点，哪还有心情分辨真假。 就算他有心情，以那少得可怜的看小视频经验，也不足以支撑他像明陶陶这样侃侃而谈。 明陶陶倒没那么多避讳，坐在树杈上，优哉游哉的晃着腿，伴着不远处的叫声，与徐小禧分享起了自己生前的看视频经验。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同样有两个小鬼在低声交谈着。 他们谈论的话题，则是前面并排坐在树杈上，一黑一白的两只小鬼。 阴兵a:“他俩这算是亲密举动吗？” 阴兵b:“应该……不算吧。” 阴兵a:“他们刚刚牵手了。” 阴兵b:“……那我们过去把那个黑袍小鬼绑了？” 阴兵a犹豫着思索道:“就牵了一下，应该不算是亲密举动吧，要不我们再等等？” 阴兵b:“行。” 阴兵b:“那他们现在并排坐在一起聊天，算亲密举动吗？” 阴兵a:“……不算吧。” 阴兵b:“那我们再等等。” 啧，上司这是给他们安排的什么艰巨任务。 让两个行兵打仗的大老粗在这研究两个小鬼的行为举止，简直实在为难鬼，不如让他们找那些恶鬼打架呢。 阴兵b:“要不我们汇报上去，让上司做抉择吧？” 阴兵a赞同道:“行。” 前面的明陶陶并不知道自己很危险，还绘声绘色的与徐小禧闲聊，逗得白袍小鬼惨白的小脸上泛着红晕。 终于，不远处的车子停止了晃动，那道毫不收敛的叫声也戛然而止。 明陶陶看了眼时间，嫌弃道:“你看，我就说那男人不行。” 徐小禧看了眼凑到自己脸上的手机，不太明白好友让自己看什么。 明陶陶:“小禧，以后你找男朋友，可不能找这种没几分钟就草草了事的无用老男人。” 徐小禧:“……我不找男朋友。” 明陶陶改口:“那你以后找女朋友，可不能做这种无用老男人，会被女方看不起的。” 徐小禧无语:“……我也不找女朋友。” 明陶陶听他这么说，也不过多追问，而是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说起来我和老李还没那什么过呢，也不知道他这方面的能力怎么样，不过我觉得又高又壮的兵哥哥应该不会差吧？” 徐小禧:“……” 他是真的不想参与这种老色痞话题。 明陶陶捅捅他的后腰，突然凑近，小声询问:“小禧，你感觉牢狱里那个红衣鬼强不强？” 徐小禧:“！！！” “我，我，我怎么知道！” 他又没见过张翼做这种事情。 明陶陶:“这里就我们两个，好友之间的私密话题，其他鬼又听不到，你害羞什么？” 明陶陶:“说起来，你上次给红衣鬼送香过去，他不是不高兴吗，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弄香？” 徐小禧:“我怕他受伤太严重。” 明陶陶不理解道:“他受伤严不严重，关你什么事儿呢，你只负责行刑就好了，实在不行上报勾魂司，他们会处理的。” 徐小禧:“他是我朋友。” 明陶陶单手托腮，叹气道:“可我怎么觉得他没把你当朋友，不然怎么会动不动就冲你发火？” 徐小禧认真想了想，说道:“应该把我当朋友了吧，我不是跟你说过，他之前帮过我很多，而且我们平时聊天，他也不凶。” 明陶陶忍不住吐槽:“这还不凶？你总是连原因都没搞清楚，他就发火了，变脸比六月的天气都快，阴晴不定的。” 徐小禧非常认可:“确实挺喜怒无常的。” 明陶陶叮嘱道:“那你可要小心一些，平时别招惹他，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性格缺陷。” 徐小禧点头:“我知道。” “我不会招惹他的，我跟你说过，他的性格有点像猫，非常傲娇，心情好的时候，随便撸，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容易就炸毛。” “不过张翼挺大方的，之前那一捆香，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给我了。” “还有之前我分给他的金银元宝，他心情一好，也全都送给我了，还说原本就没打算要我的钱。” “我那两个上司也是他……” 明陶陶在旁边听他罗列着，神情逐渐变得怪异。 徐小禧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偏头与他对视:“怎，怎么了？” 明陶陶:“小禧，你有没有发现，你一说起红衣鬼的好，滔滔不绝的。” “有吗？”徐小禧不承认道:“还好吧，这些都是他做过的事情，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明陶陶意味不明地盯着他:“不对劲，你很不对劲。” 徐小禧眸底闪过一丝慌乱:“怎么不对劲了？” 明陶陶:“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徐小禧被问的一怔:“怎么会，你别乱说。” “我只是觉得他除了脾气差点儿，其他地方挺好的，我把他当朋友而已。” “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让我离他远点儿，你放心吧，等他出狱了，我们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明陶陶:“真的？” 徐小禧:“嗯，真的。” 明陶陶垂眸，瞥了眼他抱着怀里的香，问:“如果只是朋友，他值得你费这么多钱，冒这么大险帮他弄香？” 徐小禧:“怎么不值得，他又不是傻子，我对他好，他肯定知道。” “其实他阴晴不定的性格，我也担心，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很怕他出狱后与刘盛凯那样，对我伺机报复，所以我现在尽可能的给他留多一点好印象，让他以后能对我手下留情。” 明陶陶不信道:“只是因为这些？” 徐小禧无奈苦笑:“不然呢？” 明陶陶叮嘱道:“小禧，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他呀，他要真是个大将军，这么差的性格，我们没权没势的，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以后你被欺负了，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徐小禧:“我知道。” 他本就不打算招惹这些身居高位的大鬼。 现在他已经尽可能挑着张翼喜欢听的话说了，努力的顺着撸毛，可就算这样，有时候还会一不小心就句话就招惹到对方了呢。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喜欢上对方，凑到跟前去找虐呢。 第69章 第 69 章 明陶陶不放心, 又多交代了几句，直到徐小禧再三保证不会喜欢对方，他才堪堪放过小鬼。 他们闲聊着,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不远处的那辆寻找刺激的车，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走。 徐小禧率先从树上飘下来, 明陶陶紧随其后，上前主动揽住小鬼的胳膊，问道:“小禧，我跟你说这些, 你没生气吧？” 徐小禧不解:“为什么会生气？” 明陶陶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你不生气就好, 我可不想因为一个红衣鬼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情。” 不远处，阴兵b指着两个小鬼, 问同伴:“这算亲密举动了吧，手都挎上了！” 阴兵a:“……算吧, 正常情况下，两个打男人不会这么挎着胳膊走路。” 阴兵b问:“那我们要绑吗？” 阴兵a:“但仅仅是因为挎胳膊, 就把他打残, 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阴兵b:“好像是有点儿残忍。” 阴兵a:“那再等等吧。” 阴兵b:“行，那就再看看。” 前面的明陶陶并不知道自己被两个摸不着头脑的阴兵仁慈地放过一马。 他依旧没心没肺地跟徐小禧谈论着有趣的话题，慢悠悠地飘回荒村。 今晚他们在半路上耽误了点时间, 徐小禧回到阴间时，阳间已经是凌晨1点左右, 再过两个时辰, 招魂钟就会响起。 徐小禧想趁着这个时间去还魂崖挣一点儿钱, 便没把香送去牢狱, 而是随手塞进了袖袍里。 牢狱里，张翼原以为小鬼会像上次那样，从阳间拿完香，很快回来。 但招魂钟都已经敲响快一个时辰了，却还不见小鬼踪影。 张翼憋了一晚上的怒火无处发泄，但一想到这会儿阳间天都亮了，他又忍不住担心。 “哐哐哐。” 锁链敲打在墙壁上，发出巨大声响。 几秒后，牢房门外响起一道试探得询问:“小公子，您有事吩咐？” 张翼语气阴寒:“那小鬼呢？” “谁？”看守鬼差被问得愣了下神:“您是说徐小禧吗？” 张翼没好气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看守鬼差被骂的发懵，怎么回事，他咋觉着太子爷今天的火气有点大？ “现在是大部分鬼差休息的时间，他应该是在……在宿舍吧。” 张翼朝窗口的位置瞥了眼，问:“他来过吗？” 看守鬼差答道:“今天没有。” 张翼抿紧了唇，淡淡嗯了声。 看守鬼差见牢房里没了声音，有点拿不定主意，试探着询问:“小公子，需要我派个鬼差过去瞧瞧吗？” 张翼思索片刻，还是不放心地嗯了声。 看守鬼差见自己猜对了太子爷的心思，暗中欣喜，赶忙道:“那我现在就去。” 张翼叮嘱道:“若是在，别打扰他。” “好。” 看守鬼差领命而去，到了牢狱大门口，安排了一名鬼差去往勾魂司，查徐小禧的住处，再赶去宿舍瞧一瞧小鬼在不在。 几个小时后，那名黑袍鬼差赶回来，跟看守鬼差汇报了情况。 看守鬼差又跑到9008号牢狱门前。 “小公子，派去的鬼差说，他过去时，徐小禧正在宿舍里休息。” 张翼听完，暗松口气，不是困在阳间回不来就好。 但很快，心里的那股担心就转变成了火气，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背着自己答出那样的试卷，竟还能睡得着？ 平时看着老老实实，傻乎乎的，没想到都敢糊弄到他面前来了！ 张翼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当场就把小鬼给揍一顿。 可小鬼偏偏不在这里，他只能把这股怒火压在心底。 翌日，惊魂钟敲响。 徐小禧被吵醒，抱着一捆还未拆封的香，心情颇佳的去往牢狱。 他原想着，自己弄回来新的香火，张翼会态度傲娇的夸一句:“还行。” 结果一进牢狱，徐小禧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嗯……他想走。 “我突然想起来有事，等会再来。” 他说完，抱着香就想立刻转身出去，结果刚一转身，牢房门就‘嘭’的一声关上，同时锁链敲打在牢房门上同样发出一声震耳声响，昭示着锁链主人此时的糟糕心情。 门外，刚目送小鬼进去，还没来得及离开的看守老大爷被这两道声响吓了一大跳，赶忙问:“小禧，怎么回事？”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沉的怒骂:“滚。” “……” 看守老大爷被吓得不再做声，但也不敢离开，直到徐小禧开口说了句没事儿，他才稍稍放心。 牢房里，徐小禧不明所以地站在门边不敢靠近，小声询问:“张翼，你……怎么了？” “怎么了？”张翼冷笑:“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倒是说说，昨天你干了什么好事儿？” 徐小禧疑惑:“我什么也没干呀。” 他昨天行刑完，就走了。 从牢狱离开前，张翼的情绪还处于正常状态。 张翼冲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徐小禧怀中的东西:“香哪来的？” 徐小禧:“我让朋友……” 张翼打断他:“哪个朋友？” 徐小禧噎住:“就……就一个普通朋友。” 张翼不想再与他装傻，眯起眼睛盯着他:“徐小禧，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徐小禧心里咯噔一下:“啊？” 张翼语气严肃:“我问你，你在我面前到底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徐小禧被凶的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张翼的语气瞬间加重:“说话。” 徐小禧被吓得浑身咯噔一下，怀里的香一下子掉在地上。 “我，我没对你撒谎。” 张翼:“偷跑去阳间，谎称有个朋友，还说没撒谎！” 徐小禧愣住，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不对。”徐小禧赶忙否认:“我没去阳间。” 话落，一张纸丢在了他脚边。 徐小禧垂眸，捡起来查看，见到上面自己熟悉的字迹，露出诧异神情:“这……这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这是昨晚中年道长让他答得试卷。 徐小禧见已经瞒不住，不得不说:“你听我解释。” 张翼眸色愠怒地盯着小鬼，等他后面的话。 徐小禧:“是陶陶再三叮嘱我，说偷跑去阳间这件事，谁都不能告诉，知道的小鬼越多，事情越容易败露，所以我才对你说谎隐瞒。” “但我偷跑去阳间不是为了玩儿，而是为了给你弄香，前段时间你伤太重了，我怕你承受不住，魂体散了，所以才冒险偷偷去阳间。” “我没有朋友，不对，应该说帮你弄香的那个朋友，其实是我自己。” 徐小禧赶忙将地上的香捡起来，朝红衣鬼展示:“你看。” “我昨天见香快吃完了，就又偷跑去阳间帮你弄来了一捆回来。” 张翼听完，阴寒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这些他早就知道，得知小鬼给他弄香，他当时还高兴了许久。 现在他生气的点是小鬼手中的那张试卷。 张翼声音冰冷:“偷跑去阳间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你倒是说说，试卷是怎么回事。” “试卷？”徐小禧垂眸瞥了一眼，解释道:“这试卷是东柠观的道长拿给我的，说只要我好好答完，就送我一捆香。” 张翼眯眼，周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压迫气息:“所以，这就是你认真的答卷？” 徐小禧:“对呀。” “……” 张翼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小鬼，真是要气死他得了！ 徐小禧能感觉到张翼在生气，但他没理解对方生气的点在哪儿？ 他试探着问:“张翼，是因为我瞒着你偷跑去阳间，所以你才生这么大气吗？” 他赶紧哄道:“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有意瞒你。” 张翼真的很想揪住小鬼的后衣领，揪到自己面前，直接质问他，为什么试卷上问他最好的朋友是谁，他写的是明陶陶？ 为什么罗列好友的十大优点，小鬼罗列出十六条，后面还在括号里补一句:（陶陶还有很多很多优点，只是写不下了。） 呵，竟还嫌给他留的答题空白地方不够。 还有后面的问题，对好友有没有隐瞒过什么事情，为什么隐瞒，请详细解答。 下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没有。 对明陶陶毫无隐瞒，对他却是谎话连篇。 张翼看到时，真的气的差点吐血。 他握紧拳头，脸色阴沉，忍了许久，才咬牙问出一句:“为什么是他？” 徐小禧没听懂:“什么为什么是他？” 张翼惜字如金:“试卷上。” 徐小禧在脑子里将对方的语言重新组织了一遍，问:“你是说我为什么在试卷上写的是明陶陶的名字吗？” 红衣鬼抿着唇，没有出声，算是默认。 徐小禧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我没想到东柠观里的道长，会拿出来一张这么幼稚的试卷。” “当时明陶陶就在我旁边，我就没多想，直接填写了他的名字。” 这种事情，当然是谁在，就写谁的名字呀。 否则让陶陶看着自己写好朋友是另外一只小鬼，似乎不太好吧。 “幼稚？”张翼很不满道:“你觉得出这张试卷的人幼稚？” 徐小禧实话实说道:“有一点儿。” “我觉得凡成熟一点儿的人，应该都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我甚至怀疑出题人的年龄，有没有五岁。” “不对，应该超过五岁了，我看对方的字挺好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大人代笔。” …… 徐小禧也是真的厉害，说出来的每句话都点在了张翼的怒火上。 他站的远，说的起兴，完全没发觉红衣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直到最后，张翼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着牙沉声道:“徐—小—禧，滚出去！” 徐小禧:“……” 怎么感觉他更生气，自己这是又说错话了？ 额—— 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这试卷的出题人不会是张翼吧？ 第70章 第 70 章 一想到这种可能, 徐小禧心里瞬间沉到谷底。 自己真是要死于话多。 徐小禧试探问道:“张翼，这张试卷……不会是你出的吧？” 张翼想都没想，直接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徐小禧不太相信。 他觉着，张翼还真有可能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毕竟之前对方还追问自己, 他和明陶陶谁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之类的问题。 徐小禧:“真不是吗？” 张翼面露不耐之色:“你是在暗讽我幼稚？” “没有没有。”徐小禧连连摆手:“我只是看你突然很生气。” 红衣鬼沉着脸, 没接话。 徐小禧趁机问道:“张翼, 我能问一下, 这试卷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吗？” 昨晚明明被中年道长收走了, 这才一夜时间，怎么就落在了张翼手中？ 张翼这会儿心情不佳, 回答的也很敷衍:“捡的。” “……” “可你一直被困在牢狱里，怎么可能……” 张翼十分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说捡的，就是捡的,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徐小禧赶忙道:“行吧，你说捡的就是捡的，我不问了。” 以张翼的身份，能与阳间人有联系, 也很正常。 更何况这香以及东柠观，他也都是从张翼这儿得知的，估计道观里的中年道长与张翼相熟吧。 不过, 他们关系相熟, 为什么要分享自己的答卷？ 只是这会儿, 徐小禧看的出张翼的情绪非常差, 就是他心里有疑惑也不敢多问。 他试探着问:“我现在能开始行刑吗？” 不管怎样, 自己的每日任务不能忘了。 张翼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徐小禧道:“你不说话, 我就当你同意了。” 红衣鬼依旧沉默不语。 徐小禧从后腰抽出鞭子, 上前挥鞭。 在抽到200鞭时，他见张翼抿紧了唇，忍不住停手，小声询问:“张翼，你要不要吃几根香缓一缓？” “不吃。” 因强忍着疼，张翼的声音变得低沉冰寒。 徐小禧不太理解:“为什么？” 之前他抽到180，200左右，都会停下来，帮张翼点一次香火，对方都会安静吸食，这次怎么了？ “不吃就是不吃，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徐小禧:“……哦。” 他也不敢强求，生怕一不小心再给张翼的怒火上添油加火。 对方不吃香，但徐小禧还是想让他缓一缓的，默默蹲去角落里，安静地待了一会儿。 等张翼休息够了，把剩下的一百鞭子行刑结束。 之后，徐小禧再次提出点香的要求，也再一次被张翼拒绝。 红衣鬼生气，小鬼慌得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在牢房里待了一会儿，确定张翼没事，他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张翼忍着身上的疼，盯着关上的牢房门，只感觉心底的火气不停地往上涌，暗自懊恼。 生自己的气，也生小鬼的气。 自己苦苦等了一夜，好不容易见到小鬼，却没忍住心底的怒气，冲他发了一通火气。 将他赶走，明明不是自己的本意。 不过，他也气小鬼没良心，对自己心口不一，嘴里没几句实话，几次三番的欺骗自己。 平时唠唠叨叨那么多话，现在却不肯多说几句好听话哄一哄自己。 急哄哄的跑走，自己是能吃了他嘛！ 张翼偏头，朝东北角的桌子上瞥了一眼，瞧着上面还未拆封的一捆香，一想到它是怎么得来的，他心底就忍不住涌出一股火气。 瞧着真碍眼，很想将它丢出牢房去。 - 幽冥界，路边的一处石头上。 黑袍小鬼传出惊呼:“你说试卷到了牢狱里的红衣鬼手里？” 徐小禧点头:“对。” 明陶陶诧异:“为什么？” 徐小禧:“我也不清楚，张翼正在气头上，也不肯多说。” 明陶陶皱眉:“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要告诉其他鬼你偷跑去阳间的事情吗？” 徐小禧赶忙解释:“我没说。” “我也不知道张翼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他说出我偷去阳间的事情时，我也被吓了一大跳。” “按理说，他一直被关在牢狱里，不可能清楚我的行踪才对。” 明陶陶听完，眉头皱的更深了:“所以，肯定有问题。” 徐小禧小声问:“什么问题。” 明陶陶神秘兮兮道:“我怀疑张翼派小鬼跟踪你啦。” “啊！” 徐小禧惊讶:“不能吧，我又没有得罪他，他为什么要派小鬼跟踪我？” 在今日之前，他和张翼的关系还是挺和谐的。 也就今天，对方莫名其妙的发这么大的火气。 明陶陶:“那我就不知道了。” “除了被跟踪，你还能想到什么原因，对方不但能知道你去阳间，还能拿到你填写的试卷？” 徐小禧语塞。 确实，事情太凑巧，让他根本找不到比跟踪更恰当的理由。 他突然紧张起来:“可是为什么呢？” 张翼为什么要派小鬼跟踪自己？ 自己除了对他行刑以外，并没有做过其他得罪张翼的事情，甚至还帮他偷跑去阳间弄香火吃。 明陶陶提醒道:“我也想不通原因，不过我得叮嘱你两句，小心为上，你已经有过刘盛凯这个前车之鉴，可不能再得罪这些大人物了。” “我……” 徐小禧慌得手足无措。 他当然知道不能得罪张翼，可问题是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得罪对方的事情啊。 明陶陶见他害怕的浑身颤抖，赶忙握住徐小禧的手腕，安慰道:“你先别慌，这只是我们的一个猜测，并不一定是事实。” 徐小禧口是心非道:“我没慌。” 明陶陶望着他泛红的眼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得暗自叹息一声。 之后的几天时间，徐小禧每天照常去牢狱，与张翼打招呼，挥鞭行刑，问对方吃不吃香，张翼拒绝，他也不强求，行刑完三百鞭子，立即离开。 徐小禧在躲张翼，尽可能的与他减少接触。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害怕对方。 甚至生不出去继续讨好对方的心思。 他怕到时候拍马屁没拍好，拍到了马腿上。 张翼也能感觉到小鬼在躲他，甚至在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隐藏不住的恐惧。 看来那晚，自己把他吓到了。 张翼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的感觉，明明是小鬼做错了事儿，怎么反倒成自己的错了？ 瞒着自己去阳间也就算了，为什么试卷上不写自己的名字？ 自己那么多优点，不够他举列吗？ 还说他出的试卷幼稚，吓到也是活该，自己才不要主动哄他。 一个畏惧，一个傲娇，两只鬼就这么诡异的相处了小半个月。 直到这天，蒙辉突然出现在牢房里。 “主子，查出来了，背后动手的鬼是杨硕林。” “他似乎知道事情败露，提前跑去了阳间，我已经派出阴兵去追查。” 张翼听完，眯起眼睛，声音阴寒:“果然是他。” “查出是怎么投的毒吗？” “查出来了。”蒙辉说完，突然迟疑了下:“问题出在……徐小禧的鞭子上。“ 张翼蹙眉:“怎么回事？” 蒙辉:“据杨硕林身边的侍从交代，他主子总共吩咐他下了两次毒。” “第一次是在徐小禧刚刚实习一个月的时候，他路过时，特意撞了小鬼一下，在鞭身上抹了蚀骨散。” “但是这蚀骨散发作的前提是要遇到伤口，估计那时候您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所以对方并没有得逞。” “第二次是小鬼请假躲藏起来的那段时间，杨硕林再次吩咐侍从去下毒，对方利用勾魂司，查出小鬼的衣物寄存在供养阁，他就使了一些手段……” 张翼听完，眼睛已经不自觉的眯起，隐藏起眸底的危险气息。 “看来时间对上了。” 小鬼销假回来，第一次直接抽了自己四百鞭子，那次自己的确受了重伤。 从那之后，自己身上的痛感开始加剧。 刚开始只是皮肉疼，到后来直接疼入骨髓。 之后小鬼偷跑去阳间弄来香火给自己止疼，杨硕林应该没想要他的命，所以那股痛感持续了一周时间后，逐渐变弱，最后消失。 蒙辉又从腰间抽出一个黑色皮鞭:“主子，这是我在那侍从身搜来的，鞭身上确实有蚀骨散的残余。” 张翼垂眸瞥了眼，突然嗤笑出声:“真是蠢死了。” 自己的鞭子被掉包了都没发现，还好意思跟自己闹脾气。 “哗啦啦——” 右手的锁链被张翼一个用力，扯断了。 “哗啦啦——” 左手亦是如此。 蒙辉瞧见，惊呼道:“主子！” 张翼扭了两下脖子，冲他说道:“去将外面的看守鬼差带来。” 片刻后，张翼四肢上的镣铐全部被打开，看守鬼差被打昏在地。 蒙辉不放心道:“主子，您这样出去，阎王爷那儿不好交代。” 张翼:“不用交代，直接将实情告诉阎王老头，我倒要看看旧情人与亲儿子之间，他会选择哪一个？” 蒙辉领命，抱拳称是。 “那主子您稍作休息，属下帮你开路。” 张翼抬手拒绝:“这事你不用参与。” 得知自己逃狱，阎王老头肯定会大发雷霆，自己跑去阳间，他一时半会找不到，总不能让他把火气迁怒到自己手下身上。 “过来。” 张翼冲他招了下手。 蒙辉立即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对方已经单手掐诀，一道白光闪进他的脑门儿，他只感觉突然一懵，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张翼神情镇定地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整理身上的黑袍衣衫，忍不住再次嫌弃:“衣料真差。” 等自己回来时，估计小鬼就能攒够买新衣衫的钱了吧？ 张翼这么想着，从容不迫地走出牢房。 第71章 第 71 章 翌日, 徐小禧听到惊魂钟响，照常来牢狱里行刑, 刚一靠近, 就发现牢狱门口围了不少阴兵鬼将。 大部分鬼差面色严肃，其中有几个神情惶惶，缩着肩, 垂着头, 衣衫脏乱，脸上挂彩，模样狼狈， 他疑惑上前，在众多目光中飘到大门口登记处，拿出自己的牌子, 一边登记一边凑到熟稔的鬼差身边，低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多出来这么多阴兵？ 那鬼差小声回应:“牢狱里有只恶鬼逃跑了。” “啊！” 徐小禧十分诧异。 不过登记的时间太短，不等他询问清楚怎么回事, 鬼差已经把牌子递回来，示意他赶紧进去。 徐小禧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只好识趣离开, 不过他路过两边牢房，往走道里飘时, 就发觉情况确实不对。 牢房里的恶鬼今天异常安静, 甚至没几个趴在围栏边上的，一个个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努力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 徐小禧到了休息区, 见四方桌边坐些看守老大爷与一个陌生青年鬼差。 看守老大爷见他过来，脸上立刻露出苦涩的神情，一只手还拍了拍大腿，喊道:“哎呦，小禧呀，你可算来啦！” 徐小禧被对方的话弄得有些发懵:“怎么了？” 看守老大爷苦着脸:“你还不知道吗？” “咱牢狱里有只小鬼逃跑了！” 徐小禧:“额，我刚刚听门口的鬼差说了。” 看守老大爷:“那你知道逃走的就是你负责的那只鬼吗？” 徐小禧闻言，浑身一震，一脸地不敢置信道:“您，您说什么？” 看守老大爷重复:“我说，昨晚逃走的小鬼，是你负责的9008号牢房的那只！” 徐小禧:“你是说张翼逃了！” 看守老大爷摆手:“什么张翼不张翼的，我哪知道他的名字。” 他刚调派过来两三个月，与9008号牢房的鬼并没有接触过几次，只知道对方的身份是太子爷，并不清楚他叫什么名字。 徐小禧还是觉得不敢相信，朝走道里面冲去。 今日的9008号牢房门并没有向往常那般锁着，只是堪堪虚掩着。 徐小禧见状，心瞬间沉到谷底，抬起的手都在不自觉地发颤，他咬着牙，鼓足勇气，用力将牢房门推开。 牢房里，空无一鬼。 徐小禧环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墙壁上，原本镶嵌在墙壁里捆绑恶鬼双手的锁链消失不见，只留下两个碗口大小的破洞。 视线下移，地上随意地丢着一堆锁链，通过四个腕扣看出，这应该是原本束缚张翼四肢的锁链， 徐小禧抬步进入，目光落在东北角的桌子上，之前自己从阳间弄回来的那捆香，已经拆封，但还没动过，香下面压着他答写的那张试卷。 自从前段时间张翼生气后，就一直不肯吃他弄来的香。 “砰砰砰。” 牢房门被敲响。 徐小禧的思绪猛然抽回，回头望去，瞧见两个身形高大地陌生阴兵走进来。 对方看到他后，冷声询问:“你就是徐小禧？” 徐小禧脑袋发懵，不明白对方怎么知道自己，但还是老实的点头应道:“是我。” 那两名阴兵也不废话，直接亮明自己是负责调查张翼逃狱的鬼差的身份，开始对他进行盘查询问。 对方一张嘴就问他昨晚没待在宿舍休息，去哪了？ 看来他们已经去宿舍找过自己了。 徐小禧照实回答，说自己昨天行刑离开后，就去了还魂崖挣钱。 对方又问，张翼离开前，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徐小禧认真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真的毫无预兆，如果非要说异常的话，那就是他们冷战快半个月了。 也不算冷战，只是那次吵架后，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么轻松愉快。 这半个月他们不怎么闲聊了，徐小禧每天行刑结束，就会离开。 随后，两名阴兵又对他进行了其他问题的审问，大部分都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关。 徐小禧表面上回答的从容不迫，心底却十分得忐忑，生怕一个不小心牵扯出半个月前自己偷跑去阳间的事情。 不过他还算幸运，两名阴兵调查的注意力全在张翼身上，对他的事情并不怎么关注。 一炷香后，审讯结束，两名阴兵转身离开。 徐小禧长松口气，心情复杂地走出牢房。 张翼逃了，他的行刑任务也就被迫终止。 可徐小禧实在想不通，张翼为什么要逃？ 他的处罚期限是行刑一年，这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只差最后几个月行刑结束，他就能出狱了。 现在一逃，地府肯定会对他发出通缉，要是被抓回来，刑罚一定会加重，就算抓不回来，他也不能像正常小鬼那般行动自由。 正当徐小禧胡思乱想之际，休息区的看守老大爷喊住他:“小禧。” 徐小禧猛然回神，下意识应道:“啊？” 看守老大爷冲他招手:“你快过来。” 徐小禧闻言照做，刚一走近，就被对方拉着坐到了四方桌边。 “刚刚那两个阴兵都问你什么了？” 徐小禧道:“没什么，就是问了我一些常规问题，比如昨晚在哪儿，这段时间张翼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之类的。” 看守老大爷:“那你怎么回答的？” 徐小禧摇头:“没有，这段时间张翼表现的挺正常的。” 除了话少一点儿，几乎不理他，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不过张翼以前的话也不多，平时都是自己主动挑起话题。 看守老大爷摸着胡子沉吟道:“其实……我早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徐小禧立即来了精神:“大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看守老大爷:“也不是知道什么，就是这段时间总是有陌生的阴兵鬼将过来看望他。” “我值班的时候遇到过几次，我对班也遇到过不少次，特别是最近一个月，几乎两三天就会过来一趟，有时候甚至一天一趟、甚至两趟。” 徐小禧惊愕:“你是说经常有阴兵过来看他？” 看守老大爷:“嗯，我对班说，昨晚就有一个鬼将过来探望，他进去后也不知跟小公子说了什么，随后牢房里传来一阵奇怪响动，我对班听到后赶紧过来查看，正好与出来的鬼差打了个照面，对方将我对班带了进去。” “他一进去就瞧见锁链已经被从墙壁上扯下来，还没等我对班有所反应，那锁链就缠在了他脖子上，将他拽到了小公子面前，直接被打昏过去。” “他昏过去后的事情，就不清楚了，不过小公子应该是从我对班手里抢过钥匙，打开了手腕、脚腕上的锁链。” “但奇怪的时，那只鬼将明明是帮凶，却也被打晕了。” 徐小禧听的认真，见他停下，赶忙追问:“然后呢？” 看守老大爷:“然后我对班以及那名鬼将就被带走了，听说这件事已经惊动了阎王爷。” 这时，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青年鬼差突然插话:“太子爷逃狱，当然会惊动阎王爷，估计这次事情闹得动静不会小。” 看守老大爷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等一下。” 徐小禧睁大眼睛，看向那个青年鬼差:“你刚才说什么？” 青年鬼差被问的发懵:“我……我说什么了？” “你说……太子爷？”徐小禧大脑宕机:“谁是太子爷？” 这下，轮到看守老大爷与青年鬼差犯懵了，他俩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袍小鬼。 徐小禧被盯得浑身发毛:“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看守老大爷狐疑道:“你竟然不知道？” 徐小禧更疑惑了，问道:“知道什么？” 看守老大爷抬手朝走道里面指了指:“9008号牢房里关着的就是太子爷呀。” “轰隆”一声，徐小禧大脑瞬间炸开了。 “你，你说张翼是太子爷？” 看守老大爷:“你真不知道？” “我看你平时跟他走的挺近，还以为你知道他的身份呢。” 他甚至暗自嫌弃过徐小禧太过攀炎附势，没想到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徐小禧低声呢喃:“所以他不是什么大将军。” 他的声音太小，看守老大爷与青年鬼差都没听清，问他:“什么大将军？” 徐小禧此时大脑一片空白，无心回答，两眼发直的盯着某处。 看守老大爷询问:“小公子跟你说的，他是大将军吗？” 徐小禧摇头。 张翼没说过。 对方从来没跟自己明确说过他的身份，不管是鬼差，还是大将军，都只是徐小禧单方面的猜测。 这么一看，自己还是太没见识了，连对方的身份都不敢猜太高。 但仔细想想，能轻易帮他解决掉那么大麻烦事，还能唤动黑白无常的鬼，又怎么可能身份简单。 徐小禧越想心思越沉，眼眶逐渐发红，搭在四方桌上的手在袖袍里不停地颤抖。 看守老大爷见他这副模样，面露担心:“小禧，你到底怎么了？” 徐小禧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他现在心里混成一团乱麻，有庆幸、有害怕、有无措，也有畏惧…… 庆幸，是因为得知张翼的身份不简单，那就算他逃狱被抓，应该也不会受太重的惩罚。 害怕，是担心自己之前在他面前过于口无遮拦，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无意间说过什么得罪他的话。 不对，应该说已经得罪了。 前段时间他为了隐瞒去偷去阳间的事情，对张翼说谎，被揭穿后，对方发了好大一通怒火，还说自己在他面前没有一句实话。 这可要怎么办？ 张翼应该不会跟自己计较吧？ 毕竟他们是朋友。 可是，一只籍籍无名的鬼差真的能跟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做朋友吗？ 之前徐小禧认为对方是大将军时，就已经产生过这种质疑。 身为率领精锐阴兵的大将军，张翼真的会把自己当做朋友吗？ 答案是不会。 自己除了好脾气，会画画，长得还行之外，好像没什么其他优点了。 可这些对于张翼来说，毫无用处。 因此，徐小禧一直装傻，不肯捅破那张窗纸，去揭开对方的身份。 可现在，就算他想继续装傻，也装不成了。 太子爷。 徐小禧面露苦笑。 难怪。 难怪张翼那么大的脾气，又蛮横，又傲娇，很容易炸毛，估计是因为长这么大，没受过什么委屈的缘故。 反倒是自己，每日对他行刑，还强迫他吃劣质香火，将自己生前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讲给他听。 其实张翼对自己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吧，只是徐小禧当时说的兴致高昂，根本没有察觉到罢了。 看守老大爷见他神色不对，试探着问道:“小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小公子的事情？” 青年鬼差:“按理说你行刑时，你上司都会叮嘱你对小公子多多照顾才对，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徐小禧红着眼睛，苦笑道:“我上司只说让我下手轻一些，并没有跟我说过张翼的身份。” “估计是怕我知道后，不敢动手吧。” 怪不得当初自己刚来地府，两个上司急匆匆地把他带来牢狱，连哄带骗，甚至还要威胁地把这份差事强行丢给他。 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他们怎么可能不急着丢出去呢。 看守老大爷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担心，我看你与小公子相处的还挺好的。” 徐小禧长叹口气，实话实说道:“其实不太好，前段时间我们刚吵完架，已经快半个月没怎么说话了。” 看守老大爷:“……” 第72章 第 72 章 青年鬼差疑惑:“你是行刑者, 他是受刑者，你们之间怎么会发生争执？” 徐小禧:“我们……” 他本想说我们是朋友，可想想还是觉得算了。 他跟太子爷做朋友, 听着就很可笑。 青年鬼差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环顾四周, 凑上来小声道:“诶，我听说太子爷的脾气很差, 一言不合就会发火，是真的假的？” 徐小禧很想维持一下张翼的面子, 回一句:假的。 可回想以往他们之间的相处，这句谎话他有点说不出口。 他的沉默在青年鬼差看来，就是在无声承认。 一旁的看守老大爷出声附和:“我确实听到过不少次他厉声训斥小禧。” 青年鬼差问:“那你给他顶回去了吗？” 不等徐小禧开口否认，看守老大爷已经接过话头:“嗐, 你刚来还不了解，小禧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脾气好，根本不可能主动与其他小鬼发生争执。” 青年鬼差:“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是奉命行刑，太子爷总不能拿你出气。” 徐小禧因为太紧张, 不停地扣手指, 若是以前，他还能回一句:张翼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鬼。 可现在，他不敢妄言。 毕竟他对张翼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反倒是张翼对他了解甚深，这大半年相处下来，自己跟他说过太多与自己有关的事情。 看守老大爷:“这可不能保证, 之前牢狱里不是没出现过恶鬼被释放后, 回过头来对行刑鬼差打击报复的事情。” “对了, 小禧, 你之前是不是也被那个刘判官的孙子给纠缠上了，还险些被捉住。” 青年鬼差听完立刻来了兴致，赶忙追问:“怎么回事，快仔细讲讲。” 看守老大爷:“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事情而已，还是让小禧跟你仔细讲讲吧。” 徐小禧苦笑:“其实也没什么。”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不是什么美好回忆，他本不想再过多回想。 可实在架不住青年鬼差与看守老大爷的好奇心，一番追问之下，徐小禧只好把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两只鬼听完，纷纷皱起眉头。 青年鬼差特别气愤:“这鬼也太不讲理啦！” 看守老大爷倒还算平静:“嗐，你竟然跟他谈讲理，他要是能讲理还能被关到这里面受刑？” 青年鬼差:“也是。” 看守老大爷:“幸好小禧没事，刘家爷俩也得到了惩罚。” “不过，太子爷到底比刘判官孙子的权利大，而且我听闻阎王爷就这一个儿子，平日里十分宠爱，小禧，要是他想找你麻烦，你可是连个申诉的地方都没了。” 毕竟这地府里权利最大的就是阎王爷。 徐小禧闻言，双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看守老大爷瞧见，赶忙安慰:“没事没事，小禧你也不要太担心，万一太子爷通情达理，并不与你计较呢。” 青年鬼差不认同道:“可我怎么听说，这太子爷的脾气暴躁，并不是个好说话……” 旁边的看守老大爷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用手肘怼了他两下，示意他住口。 青年鬼差才反应过来，干笑两声:“小禧，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介意，老大爷说的对，万一太子爷是个通情达理的性子……” 徐小禧不想听这些虚假的宽慰话，面上扯出一个笑容，打断他:“我知道。” 他站起身道:“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看守老大爷笑着起身道:“好好好，那小禧你先回去休息。” 徐小禧:“嗯。” 看守老大爷还多叮嘱一句:“在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前，小禧你别胡思乱想。” 徐小禧:“好。” 他转身离开，还没走远，就隐约听见身后看守老大爷对青年鬼差低声训斥:“你怎么这么没眼色，非要在这种关头说那些话来吓唬小鬼。” 青年鬼差不服气道:“我只是实话实说，那位的脾气确实很差，之前不是有几个鬼差得罪了他，被他打成重伤，甚至还有两个没扛过去，直接死在他手里了嘛。” 徐小禧的脚步突然一顿。 紧接着看守老大爷的话传入他耳中:“这些我能不知道嘛，还用得着你说，净显你是不是！” 青年鬼差:“哎呦，大爷您别骂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一炷香后，徐小禧飘回宿舍，呆愣愣地躺在床板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的床板，心情复杂。 这一路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飘回来的。 满脑子都是青年鬼差说的那句话:“之前不是有好几个鬼差被他打伤，甚至还有两个没扛过去，直接死在他手里了嘛。” 所以，张翼打死过鬼差？ 难怪自己总感觉张翼周身的气势太过凌厉，随便一个眼神就能让其他小鬼畏惧。 那以后张翼也会对自己动手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明陶陶焦急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小禧，小禧！” 声音先至，小鬼随行。 很快，明陶陶立在了他的床尾。 “小禧，你怎么样？” “我听说牢狱里那只红衣鬼逃出来了，把牢狱里的阴兵鬼将都打伤了，你没事吧？” 徐小禧坐起身，冲他摇头:“我没事。” 明陶陶长松口气:“没事就好，我刚刚听到消息，都快吓死了。” “不过好端端地红衣鬼为什么要逃狱呀？” 徐小禧再次摇头:“我也不知道。” 明陶陶抱住床尾的栏杆，问:“你们不是朋友吗，他之前没给你透漏一点消息？” 徐小禧闻言，拳头突然握紧:“我们……可能做不成朋友了。” 明陶陶不甚理解:“怎么了？” 徐小禧抬头望向黑袍小鬼，缓缓说道:“陶陶，你知道他是谁吗？” 明陶陶一脸疑惑:“是谁？” “太子。”徐小禧语气打颤，解释道:“他是阎王爷的儿子。” “什……什么！” 明陶陶惊呼出声:“他不是大将军吗？” 徐小禧垂眸:“大将军只是我们猜测的身份。” 消息太过冲击，明陶陶许久都没缓过神来，惊叹道:“小禧，你也太厉害了，竟然能跟太子爷攀上了关系，以后你在地府里再也不用担心被其他老鬼差欺负了。 “诶不对。”他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你们可能做不成朋友了，是什么意思？” 徐小禧语气低沉:“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他知道我偷跑去阳间欺骗他的事情，那次之后我们一直处于冷战状态，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况且你说过，他总是动不动就冲我发脾气，根本不像把我当朋友的样子。” “现在想想，或许他真没有把我当朋友吧，他被迫困在牢狱里，见不到其他小鬼，只能听我说话解闷，没有办法只能迁就着把我当成朋友。” “当时做朋友，也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他并没有同意，后来心情好时，才勉强答应了。” 明陶陶见他越说声音越低，心疼的爬到床上，将他抱住:“小禧，你别这么说。” “你很好，我相信不管是哪只小鬼，只要与你接触过后，都会喜欢上你的。” 徐小禧回抱住他，沉闷地道了声:“谢谢。” 明陶陶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他既然不把你当朋友，咱就不跟他做朋友，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咱们何必凑到他跟前去受气，咱们高攀不起，就不高攀了，做个无名小鬼挺好的。” 徐小禧:“嗯。” 明陶陶又安慰了几句，见小鬼的情绪一直不佳，干脆在徐小禧旁边的床板上躺下，陪他聊天休息。 因聊的太专注，甚至没有注意到床尾的走道上，有两只高大的鬼差路过。 宿舍门外。 两名身着鬼差服饰的阴兵神情严肃。 阴兵b:“他们不光抱在一起，还睡在一起了。” 阴兵a:“我也看到了，他们躺下的时候，手还牵在一起。” 阴兵b:“这次我们再放水，似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阴兵a:“抓吧。” 阴兵b:“再等等，等他出来，找个没鬼的地方套上麻袋暴打一顿。” 阴兵a:“行。” 宿舍里，明陶陶并不知道后面有一场无妄之灾等着自己。 他陪着徐小禧睡了一觉，被招魂钟吵醒。 男友下班，给他发来消息，他担心吵醒一旁的徐小禧，便一直跟对方文字交流。 今天地府最大的事情，便是太子爷逃狱的事情。 明陶陶打字问对方:【李卓，有关这位太子爷，你了解多少？】 男友在阎王殿里值班，应该多多少少都会知道一些内幕吧。 李卓:【了解不深，怎么了？】 明陶陶:【你跟我说一说他。】 李卓:【嗯……是个不好相与的鬼。】 李卓:【生前是个将军，死后拥有一支独属于他的军队，听说那些阴兵鬼将只听命于他，他不喜欢插手阴间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阳间，只有阎王爷遇到一些棘手问题时，他才会出手。】 李卓:【他这次被关押，是因为差点打死阎王爷的小情人，惹得阎王爷震怒。】 明陶陶:【还有呢？】 李卓:【？】 明陶陶在这个问号里察觉出吃醋的意味。 他赶紧解释:【哎呀，你别多想，我是为了小禧才打听他的，小禧是他的行刑鬼差，现在得知他逃狱，心情很差，生怕刘盛凯那种事情再发生一次。】 李卓:【嗯……还真不好说。】 李卓:【这位太子爷的性情阴晴不定，要是没招惹还好，若是招惹了他，不被折磨的魂飞魄散，也得扒一层皮下来。】 明陶陶:【这么严重！】 李卓:【他训兵、审问的手段是出了名的狠辣。】 明陶陶:【那小禧岂不是倒霉了！】 李卓:【徐小禧怎么得罪他了？】 明陶陶:【吵架，算吗？】 李卓:【（不可思议)你是说徐小禧跟太子爷吵架？】 明陶陶:【嗯。】 李卓:【什么时候的事情？】 明陶陶:【半个月前吧。】 李卓:【他现在能活着，证明事情没那么严重。】 明陶陶:【你在吓唬谁呢，就算他是太子爷，也不能随意打杀小鬼吧，杀小鬼可是会背上孽债的。】 李卓:【他生前是行兵打仗的将军，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进入阴间后，也杀过不知多少恶鬼，一些招惹他的鬼，也不是没有。】 李卓:【若徐小禧真惹怒了太子爷，他可能当场就……】 明陶陶:【呸呸呸，你别乱说。】 李卓:【好。】 明陶陶:【那你知道太子爷为什么逃狱吗？】 李卓:【暂时不知，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跟同伴打听打听。】 明陶陶:【要要要，你快去。】 李卓回了句好，便没了消息。 直到半个时辰后，明陶陶看到他发过来的消息，惊的瞪大眼睛。 他顾不上徐小禧还在沉睡，用力去推他:“小禧，小禧，你快醒醒！” 徐小禧睁开眼，含糊不清地询问:“怎么了？” 明陶陶惊呼道:“出大事啦！” 徐小禧瞬间坐起身，听到好友说道:“我让李哥打听了一下太子爷逃狱的原因，李哥说他是为了去找一只鬼报仇。” 徐小禧:“哦。” 明陶陶焦急道:“你别哦呀，这件事还跟你有关呢。” “他报仇的那只鬼是阎王爷的旧情人，原因是他偷偷给太子爷下毒。” 徐小禧惊呼:“下毒！” 这不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吗？ 明陶陶摆手:“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旧情人下毒的手段，是换了给太子爷行刑鬼差的鞭子。” 徐小禧猛然一震，一字一句地重复:“换了行刑鬼差的鞭子。” 换了他的鞭子！ 第73章 第 73 章 明陶陶语气焦急:“你别愣着了, 快把鞭子拿出来让我瞧瞧！” 徐小禧把鞭子从后腰抽出来，明陶陶趁着这个空档，从不远处的角落里快速提过来一盏鬼火, 放在床上照明。 明陶陶从小鬼手中接过鞭子, 一边细细检查，一边询问:“小禧, 你这把鞭子离过身吗？” 徐小禧摇头:“没有。” 回答完，他突然回想起来，前段时间张翼也提出过查看他的鞭子的要求, 当时自己没太在意, 说不定那时候张翼就已经开始怀疑他的鞭子有问题了。 明陶陶不太相信，郑重询问:“你确定自始至终它都没离过身？” 徐小禧张了张嘴, 突然不敢应声。 原本他是确定的，但被明陶陶这么一追问，他突然没那么确定了。 徐小禧一直认为鞭子只是个行刑工具, 平时行刑结束，就会随手别在后腰处, 要说有没有离过身…… 明陶陶见他神情踌躇, 安慰道:“小禧, 你先别慌，再好好想想，这鞭子到你手里之后，有没有被其他小鬼经手，或者说有没有其他小鬼对你做出过异常举动。” 徐小禧认真回想:“这鞭子是两个上司交给我的, 交给我之前我不知道有没有动过手脚, 之后没多久被牢狱里的恶鬼抢走过一次, 再往后……” 徐小禧摇头:“再往后就没有了。” 明陶陶又问:“太子爷中毒的事情, 你知道吗？” 徐小禧仔细回想了一下:“我不太确定，但之前有段时间张翼的魂魄确实变得非常虚弱。” 明陶陶:“这个我知道。” 徐小禧跟他说过，就是因为担心红衣鬼魂魄散了，徐小禧才鼓起勇气去阳间弄香回来。 明陶陶:“其他时候还有吗？” 徐小禧仔细回想，摇头道:“应该没有了，之前他的魂魄一直好好的。” 明陶陶:“那应该就是这时候出的问题。” “按照这个时间，你两个上司在给你鞭子前下毒的可能性很小，你被小鬼抢鞭子的时间也不对，你再好好想想，之后还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徐小禧再次陷入沉思。 明陶陶也帮着回想，突然他一拍大腿:“对了！” 徐小禧被吓一跳:“怎么了？” 明陶陶:“你请假躲藏那半个月，鞭子也一直带在身上吗？” “没有。”徐小禧赶忙解释:“不过我寄存在供养阁里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明陶陶语气激动:“怎么没问题，问题大了！” “你不要以为供养阁里就安全了，要是有心的小鬼想对你的鞭子动手脚，简直是轻而易举地事情。” “小禧，我觉得你很可能被其他小鬼陷害，拉出来做了替罪羊。” “啊！”徐小禧瞬间慌了起来:“那怎么办？” “我……我从没想过要陷害张翼。” 明陶陶:“我当然知道你从没想过伤害他，但现在是其他小鬼想利用你借刀杀鬼。” “你先别慌，太子爷逃狱，肯定是已经查明了这件事的始末以及背后真凶，否则不可能隐忍这么久。” “他逃狱后没来找你，说不定他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徐小禧怎么可能不慌，他不认同道:“不，张翼没来找我，还可能是没来得及。” 他昨天才逃狱出来，这两天肯定要避一避风头。 等风头一过，张翼肯定要回来找自己算账。 “怪不得他会因为我欺骗他偷跑去阳间生那么大的气，那时候他肯定有所察觉了。” “我这次完了。” 徐小禧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能从张翼的手中安全逃脱。 明陶陶很想安慰他没事儿，可说到底他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时间也没了主心骨，犹豫许久，他决定向师父求助。 这会儿师父正处于休息时间，明陶陶打了两三个电话，对方都没接。 “我师父估计睡着了，我现在去找他。” 徐小禧拦住他:“别，要不还是等你师父醒了再说吧。” 明陶陶推开他的手:“等他醒过来，惊魂钟都敲响了。” 到时候他又要收拾收拾去阳间干活了。 徐小禧:“那我跟你一起去。” 明陶陶拒绝道:“不用，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帮你想想办法。” 徐小禧:“可是……” 明陶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黑袍小鬼说完，快速爬到床尾，急匆匆的朝宿舍门方向飘去。 其实他不想让徐小禧跟着，是不想让他承受师父的黑脸。 前段时间师父刚在私底下埋怨过他交友不慎，说徐小禧事情太多，跟他走太近的小鬼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先是牢狱里那只看守鬼差，后来他两个上司，刘家爷孙…… 之后徐小禧又冒险偷跑去阳间，要是没发现还好，要是被发现了，他们师徒作为帮凶，肯定也逃不掉被处罚。 上次带小鬼去阳间，是明陶陶求了师父很久，他才勉强答应下来。 这次要是让师父得知徐小禧又招惹上了太子爷，师父估计会一点面子都不给，当场翻脸。 明陶陶了解其中详情，知道这些事情怪不到徐小禧身上，也就不忍心让他受委屈。 他师父已经是只老鬼差，早已经买了自己的独立住处，明陶陶从宿舍出来后，就急匆匆地朝幽冥界里赶，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两只高大健硕的鬼差。 刚走到半路，突然一只惨白的大手搭在了他的左肩上，唤了声:“兄弟。” “啊？” 明陶陶下意识回头，结果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面容，嘴里就被硬塞了一团白布，再接着一个黑漆漆地麻袋套在头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抱歉了兄弟，我俩也是奉命行事，要怪就怪你碰了不该碰的小鬼。” 两个穿着不合身长袍的‘鬼差’一边说着，一边不顾明陶陶的挣扎，将小鬼抗去路边，很快消失在浓雾中。 “呜呜呜，呜呜呜——” - 178宿舍里。 徐小禧盘腿坐在床板上，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盯着面前的一簇鬼火发呆。 明陶陶似乎出去很久了。 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是不是说明这件事情很棘手？ 一想到这儿，徐小禧刚刚平复的心情再次翻涌起来。 他紧张地拿起手机，刚准备给明陶陶发个消息，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徐小禧见备注是明陶陶，赶忙接起来:“喂，陶陶。” 对方直接传来一道愤怒苍老的声音:“徐小禧，你个狗东西，到底招惹上了什么玩意儿，你非要害死陶陶才罢休嘛！” 小鬼刚接起电话就被一顿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有点发蒙，但还是礼貌地询问:“你好，请问你是陶陶的师父吗？” 对方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不是我，还能是谁！” “你都快要把陶陶害死了，你知不知道！” 徐小禧微怔:“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想知道发生什么，就过来自己看！” 对方冷冷丢下一句话后，直接挂断电话。 徐小禧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心想:老大爷说的去他那里，是哪儿？ 还没等他想明白，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消息，是一个具体住址。 徐小禧不敢多停留，爬下床就朝这个住址寻去。 这是一座三层的别墅小楼，琉璃红瓦，漆黑墙面，赤红大门，撇开死气沉沉的诡异不说，还挺豪华阔气。 徐小禧上前，捏着扣环‘砰砰砰砰’敲了几下。 里面很快传出一道女声:“来了。” 大门打开一条门缝，一张中年女鬼清秀僵硬的面容出现，声音冷硬地询问道:“你找谁？” 徐小禧态度礼貌:“你好，我找明陶陶。” 大门打开，中年女鬼冷冷道:“进来吧。” 徐小禧进入，不动神色地打量四周，心里感叹地府里房子再好，还是比不得阳间。 缺少活气儿。 阳间的房子，被各种家居、生活物品填满。 可这套房子里，空荡荡地，一楼除了一张暗红色的四方桌，两把椅子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中年女鬼脚不沾地的带着他上了二楼，指着最右边的一个房间，说道:“进去吧。” 徐小禧道了声谢，敲门而入。 这间屋子与下面的房间没什么差别，空荡荡地，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 床头柜上放着一盏鬼火，鬼火旁边摆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香炉，香炉里插着一把正燃着的香。 甜丝丝的香火气弥漫整个房间。 不过这些并不能吸引徐小禧的注意，他一进门，视线就被躺在宽大床上的小鬼吸引过去。 “陶陶！” 他疾步上前，望着小鬼灰白的面容，透明地胳膊，十分诧异:“你这是怎么了？” 明陶陶一见到他，瞬间委屈地流出眼泪:“呜呜呜，小禧。” “小禧什么小禧，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自己都快被害死了，还不知悔改！” 床对面坐着的老头吹胡子瞪眼地怒骂道:“看看你交的这是什么朋友！” 徐小禧虽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被老头骂的狗血淋头也能猜出事情与自己有关。 “伯伯，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陶陶好端端地怎么受伤了？” 老头猛然起身，指着徐小禧骂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们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你到底惹上了什么大人物，把我家陶陶打成这样！” 徐小禧一脸茫然:“我，我不知道。” “师父。”明陶陶强撑着出声制止:“你先别骂了，小禧应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头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气愤道:“你就使劲护着他吧，早晚把自己搭进去！” 他说完，直接摔门而去，独留徐小禧与明陶陶两只小鬼在房间。 徐小禧被那道摔门声吓得浑身一颤。 明陶陶瞧见，抬起胳膊，主动去牵他的手:“小禧，你别在意，师父是因为太担心我，才发这么大脾气。” 徐小禧摇头:“我没在意，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刚刚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明陶陶还没开口，眼泪先滑下来了:“呜呜呜，小禧，我被套麻袋了。” 徐小禧:“什么？” 明陶陶抽泣着把刚刚自己过来找师父商量事情，走到半路突然被套麻袋，两个高大壮实的鬼，把他扛到一个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狠狠暴揍了一顿。 “他们说，揍我的原因是因为我碰了不该碰的小鬼，还威胁我，以后离你远点儿。” 徐小禧不敢置信地重复:“他们让你离我远点儿？” 明陶陶:“嗯。” “……”徐小禧又疑惑又无语:“难道我最近又得罪哪个小鬼了？” 他懊恼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我到底干了什么！” 自己明明很守规矩，每天做完行刑任务，就去还魂崖领牌子，接送小鬼去投胎，最多就是半路上与那些小鬼闲聊几句，这么长时间从没有罪过哪只小鬼，怎么就能发生这种事情呢？ 自己小命保不住不说，现在还牵连到了好友身上。 徐小禧又气又恼，一股无力感从心底涌出，情绪突然有点绷不住，嘴一瘪，委屈地哭了出来。 他缓缓蹲下，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埋起脑袋低声抽泣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是我牵连了你，对不起……” 明陶陶瞧见，一脸焦急，强撑着想起身过来安慰他:“小禧，你别这样，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 “你快起来！” 明陶陶浑身犯痛，手上使不出力气，只能嘴上安慰。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一道高大身影冲了进来:“陶陶！” 明陶陶闻言望去，与对方焦急担忧的眼神撞上。 “陶陶，你没事吧，伤到哪儿了，伤的重不重，谁干的……”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让明陶陶险些接不住，他挥手打断李卓的关心，说道:“你先别问了，快把小禧扶起来。” 这时，高大男鬼才看到蹲在床边的瘦小身影，他疑惑道:“徐小禧怎么了？” 明陶陶重新躺回去，抽着凉气道:“他正自责呢。” 李卓不解道:“自责什么？” 明陶陶懒得跟他解释，冲他摆手道:“你还是旁边呆着吧，先别说话。” 李卓:“……哦好。” 他绕到另一侧，在床边坐下。 他们说话的功夫，徐小禧的情绪也稍微平复，他抬起头，苍白的脸颊上滑下两道泪痕，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欲落不落的，瞧着别提多可怜了。 他忽然站起身，说道:“陶陶，你们聊，我出去冷静一下。” “站住。”明陶陶喊住小鬼:“你冷静什么，我都说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根本不知情，说不定背后的小鬼就是想挑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可千万别上当。” 徐小禧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嗯，我知道。” 他应下后，还是转身走出了房间，关门时他听到了李卓焦急的关切声。 门外，徐小禧一抬眼就瞧见了站在不远处，透过窗户向外望的老头儿。 他听到声响，斜着瞥过来一眼，见是徐小禧，没有搭话，头又转了回去。 徐小禧有点害怕明陶陶的师父，但还是装着胆子凑过去，低声唤了句:“伯伯，对不起。” “哼，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有本事就把打陶陶的鬼揪出来，报复回去。” 徐小禧低头认骂。 老头原本还一肚子火气，可见自己怎么骂，小鬼都一点脾气没有的认真听着，火气也逐渐熄了。 “你说你一个小鬼，不好好做事儿，整天惹是生非，你我不熟，我本不该说你，但现在事情已经牵扯到了陶陶身上，我这个做师父的，就不能坐视不理。” 徐小禧垂着脑袋，语气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少说这些没用的，与其嘴上道歉，还不如少惹点麻烦。” 其实徐小禧被骂的有点冤，到目前为止，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碰了不该碰的小鬼，让明陶陶离自己远点儿？ 自己跟明陶陶玩在一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突然被小鬼警告。 而且他完全猜想不到幕后的小鬼会是谁？ 徐小禧态度虔诚道:“我以后一定注意，伯伯给我点时间，我会尽快找出幕后凶手。” “只不过这段时间，麻烦伯伯照顾好陶陶，我之后可能就不过来啦。” 对方都发出那种警告了，在调查出凶手是谁之前，徐小禧决定还是少与明陶陶接触为好。 老头没再训斥，只冷冷嗯了声，摆手示意他离开。 徐小禧出了独栋别墅，不放心地朝二楼方向望了一眼，转身朝城西牢狱飘去。 张翼逃了，他从阳间弄来的香还在牢狱里放着。 这本就是他的东西，现在明陶陶因为他受了重伤，徐小禧想去把香拿回来。 牢狱里的看守老大爷之前见过徐小禧抱香过来，所以他现在提出拿走时，并没有过多阻拦，只让门口的鬼将仔细检查，确定没有异常后，就让小鬼带走了。 徐小禧拿到香，又去了趟供养阁，从自己的账户里取出200金元宝，赶回明陶陶师父的住处。 他原本想将东西交给中年女鬼就走，没想到竟是明陶陶的师父亲自过来开门。 “伯伯。” 徐小禧立马怂了，垂着脑袋把香与钱袋子一并递过去。 老头垂眸瞥了眼，冷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徐小禧:“这香止痛疗伤的效果很好，麻烦您给陶陶点上。” 老头抬了抬下巴:“我是问你这个。” 徐小禧抬头，见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右手的钱袋上，小声解释道:“这个是用来以后给陶陶买香的。” “虽然不多，但这是我目前能拿出来的全部积蓄了。” 他的账户里只有196金，他为了凑整，把20个银元宝兑换了四个金元宝，勉强凑齐了200金。 老头从他手里接过香，淡淡道:“香，我收下了，钱你自己带回去吧。” 徐小禧不肯，把钱袋子强行塞对方怀里:“伯伯，你收下吧，我和陶陶是朋友，这不算贿赂。” 他说完，不等老者有所反应，转身跑了。 - 阳间，京省城隍庙内。 张翼端坐在椅子上，神情清冷，眉头微蹙，一脸不悦 城隍爷坐在桌案后，手上不停地翻阅着面前的簿子。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身着浅蓝色长衫，头戴儒冠，一副老生模样的文判官，他此时立在桌案边，殷勤地帮着城隍爷递簿子。 簿子一本一本，从头至尾的翻阅过去。 直至最后，文判官神色紧张地冲黑袍鬼拱手行礼:“太子爷，并未查到您所说的小鬼。” 张翼微挑眉头，对他说道:“你们与土地庙知会一声儿，只要发现杨硕林的踪迹，立即报上来。” 城隍爷与文判官一同拱手，连连称是。 张翼也不过多停留，直接起身，眨眼间瞬移出了城隍庙。 城隍爷见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直起身体，长长松了口气。 这时，旁边的文判官小声询问:“爷，小公子不是打了阎王爷的小情人，被关押进牢狱里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阳间？” 城隍爷:“我刚才收到地府传来的消息，太子爷逃狱了。” 儒生诧异:“啊！” “那……那我们就这么轻易把小公子放走，阎王爷知道了，岂不是要治我们的罪？” 城隍爷斜着瞥他一眼，反问道:“那你觉得小公子想走，就我们这几百个兵卒，能留得住他？” 文判官噎住。 城隍爷冲他一甩袖子，吩咐道:“行了，别愣着，趁小公子还没走远，派两个小鬼在后面偷偷跟着，再去给地府发消息，让他们派兵过来捉拿。” 文判官连连应是，急冲冲地去安排事情 - 城隍庙外，太阳刚刚落山，天色红彤彤地还没暗下来。 张翼继续朝南走，准备去找个自己熟悉的道观歇息一下。 在他身侧，跟着一个阴兵，从地府出来时，随手带出来的属下。 阴兵回头瞅了眼城隍庙禁闭的大门，不放心道:“主子，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入城隍庙，会不会暴露行踪？” 张翼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淡淡丢出一句:“无事。” 只要蒙辉说了缘由，阎王老头就不会派兵拦他。 再说就算拦，也拦不住，只会平白伤了兵力。 这一点儿，阎王老头心里清楚的很，不过依照他的性子，肯定会在自己捉到杨硕林后，替对求情，让张翼留杨硕林一条狗命。 只不过，张翼不会听罢了。 这一次，杨硕林必须死，没得商量。 阴兵听自家主子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沉默地跟在身侧。 没一会儿，他身上的手机震动，他以为是同伴跟他说主子逃狱的事情，没想到是副将蒙辉发来消息。 阴兵看完，上前两步，如实汇报。 “主子，蒙将军说您交代的事情，他已经办好了。” 张翼以为是他让蒙辉与阎王爷说的话，淡淡嗯了声，没有放在心上。 结果就听阴兵继续说道:“蒙将军说那个叫明陶陶的已经重伤在床，问您还需不需要派手下继续跟踪？” 张翼闻言，脚步一顿，神情疑惑，偏头询问道:“什么明陶陶？” 阴兵解释:“就是您之前安排的任务，说只要明陶陶与徐小禧两个小鬼之间发生亲密接触，就将明陶陶打残。” “……” 这不过是张翼当时的一时气话，他早已经将这事儿抛之脑后。 他一想到徐小禧那只小鬼，心底发沉，问阴兵:“他们真把那只小鬼给打残了？” 第74章 第 74 章 阴兵表示不知, 但很快问到了。 “没残，就是教训警告了一下。” 张翼不满:“警告一下，就给他打成重伤？” 阴兵不敢多言, 低头沉默。 张翼也知道这次的事情责任在自己，但事情已经发生, 自责无用, 应该想想要怎么弥补才对。 他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徐小禧慌乱无措的模样，下意识转身, 想回地府去。 但理智很快被唤回, 让张翼硬生生止住步伐，现在要是回去了, 阎王老头肯定会派兵阻拦他再次出来。 张翼倒不担心自己会出不来, 只不过一旦动起手来, 肯定会有伤亡。 他的嘴角抿紧，眸底闪过一丝懊悔, 但因手下在场，他很快恢复镇定，语气淡淡道:“让他们撤了吧。” 他说的是之前派出去的那两个阴兵。 “好。” 阴兵领命, 刚准备给蒙将军回复。 又听自家主子吩咐道:“等会你去一趟东柠观，拿几捆香火给那个叫明陶陶的小鬼送去。” 阴兵闻言，心底生出诧异，但还是很快应了下来。 张翼又问:“徐小禧呢？” 阴兵:“他倒是没受伤, 一直老实地待在地府里。” 张翼:“护好他。” 阴兵再次应好。 - 地府里, 徐小禧从明陶陶师父那儿跑开后, 并没有回宿舍, 而是去了还魂崖。 比起宿舍, 他来还魂崖的次数更多, 这里也让他更有安全感。 他这会儿没有挣钱的心思，便在路边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盯着来来往往的小鬼发呆。 他在这儿坐的时间长了，也察觉出一些乐趣来，比如大部分来还魂崖的小鬼都是乐呵呵的，但也有一些小鬼过来时哭天喊地的。 原因无非有两个，一个是地府是有了牵挂，一个是要被打入畜生道。 说起畜生道，徐小禧立刻想到了刘家爷孙。 当时五官王判罚的是将他们两个即刻打入畜生道，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去了阳间了才对。 难道他们对自己怨恨太深，临走前，还特意排了手下对付自己？ 可距离他们投胎都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如果想报复，应该早就动手了才对，何必要等到现在？ 但如果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徐小徐心底还有一个疑惑，如果对方跟自己有恩怨，为什么套麻袋的不是自己，而是朋友明陶陶呢？ 还有特意留下那么一句十分费解的话。 碰了不该碰的小鬼，离徐小禧远点？ 为什么要离我远点儿？ 难道想通过武力，先吓跑他身边的朋友，最后再对他动手？ 徐小禧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底的那股惶恐感再次涌出。 “诶，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难道是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生前没来得及处罚他，所以把糟心事全放在了死后？ 回想这半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不怪明陶陶的师父嫌弃自己是麻烦精。 他以后不能再随心所欲地的去找明陶陶玩了。 至少在找到幕后凶手之前，他不能和明陶陶再见面。 张翼逃了，明陶陶伤了，忽然间，自己又成了孤家寡鬼，徐小禧有种被抽了主心骨的茫然感。 而且一想到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正有小鬼目的不明的监视着自己。 徐小禧的情绪再次失控，把头埋进膝盖里无声哭泣。 等他哭累了，情绪才算平静了一些。 他用手背拭去面颊上的泪珠，从大石头上飘下来，朝南边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边是十大阎罗殿，也是勾魂司。 自己和明陶陶都是勾魂司的鬼，现在手下有难，他们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要是他们真不管，那自己只能…… 徐小禧心里打定了注意，便直接去往勾魂司的方向。 这会儿阳间正处深夜，大部分鬼差都在上班，勾魂司里鬼差都是黑白长袍，两两结伴，衬得徐小禧一只小鬼有些另类。 因为两个前上司的不作为，徐小禧平日很少来勾魂司，所以勾魂司里也没有熟识的官差。 现在遇到事情，却不知道该去找谁解决，只能踌躇不前地站在大门口。 还没等他做足心理准备，耳边传来一道谈论声。 鬼差a:“小公子下手太狠了，我瞧着张三儿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鬼差b:“唉，他也是，好端端的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那一位。” 鬼差a:“这能有什么办法，各司其职，忠心其主，谁让他跟了杨将军呢。” 鬼差b:“嗤，什么杨将军，不过是个爬床上位的小婊子，仗着阎王爷的宠爱，狐假虎威，私底下不知道欺负过多少小鬼。” 鬼差b:“我听说之前有个女鬼就因为得了阎王爷一句模样秀丽，杨硕林知道后，直接找到那只女鬼，指着人家鼻子骂女鬼是狐狸精，不要脸，弄得女鬼羞愤不已，两只鬼大打出手。” 鬼差a:“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所以我当初就劝杨三儿别在杨硕林手下做事，他偏不听，现在好了，为了那点金银搭上自己，啧，根本不值得。” 鬼差b:“是呀，都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这么看不开，咱们又不用吃，不用喝的，要那么多金银能干嘛呢。” 鬼差b:“不过他到底做了什么，弄得小公子非要治他于死地。” 鬼差a突然变得神秘，往同伴身边凑了凑小声道:“投毒。” 鬼差b:“什么！” 鬼差a:“你竟还不知道嘛，小公子只所以逃狱就是因为有小鬼给他投毒。” “昨晚小公子杀出牢狱，不是直接去的阳间，而是寻去了杨硕林的住处，只不过那姓杨的早有察觉，提前跑了，留下杨三儿这一群手下给小公子泄火。” “小公子不由分说地把杨三儿以及其他五个小鬼揪出来暴打一顿，其中一个因承受不住，魂魄当场散了，其他五个小鬼也都受了重伤，估计过不久魂魄也要……唉，真是不值当啊。” 鬼差b:“行了，你别念叨了，他们也是罪有应得，敢对小公子下毒，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只不过，我想不通他们是怎么投毒成功的？” “他们既然是杨硕林的手下，小公子对他们肯定会有所警觉才对。” 鬼差a:“嗐，有什么想不通的，当然是牢狱里面有小鬼接应呀。” 鬼差a:“我听说每天对小公子行刑的鬼差，是个刚来不久的实习鬼差，估计也是个见钱眼开，没啥见识的，被杨硕林轻而易举就给收买了。” 鬼差b:“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他也惨了，依照小公子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得把他活撕了？” 鬼差a:“目前倒是没听说那个行刑小鬼的事情。” 鬼差b:“估计是小公子忙着找杨硕林算账，还没顾得上这只实习小鬼，我们且看着吧，等小公子回来了，可就有好戏看喽。” 鬼差a:“唉，为了点钱财，真是不值当啊。” …… 两个鬼差聊的起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只小鬼，在听到他们最后谈话时，整个鬼体都猛然一颤。 徐小禧很想上前辩解，告诉他们自己没有被那个叫什么杨硕林的收买。 可是，告诉他们了，又能怎样呢？ 他又不能告诉整个地府里的小鬼，自己没被收买的事实。 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一定信。 张翼应该也不信吧。 毕竟他拿不出自己被冤枉的证据。 【小公子不由分说地把杨三儿以及其他五个小鬼揪出来暴打一顿，其中一个因承受不住，魂魄当场散了，其他五个小鬼也都受了重伤，估计过不久魂魄也要……唉，真是不值当啊。】 不由分说…… 魂魄当场散了…… 刚才那个鬼差的话不停地在徐小禧脑子里打转儿。 让徐小禧根本没办法思考，他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根本不能。 面对即将的死亡，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生前是个俗人，死后是个俗鬼。 徐小禧想活着，不管是作为人，还是作为鬼。 之前外婆总是跟他说，不管遇到什么事，只人要活着，都能挺过去，人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虽然他现在成了小鬼，但还有投胎转世，重新为人的希望。 要是魂魄散了，那他就彻底没了。 徐小禧精神恍惚地进入勾魂司，想找上司求救，可环视一周，也没有瞧见一个熟悉面孔。 他进入排班房，询问坐在里面的鬼差:“你好，请问一下，曹六什么时候上值啊？” 曹六，是之前他为了前两个上司罪证，偷偷塞钱找小鬼住址的那个官差，这里面徐小禧只对他熟悉。 坐在柜台里的鬼差头都不抬，语气冷淡道:“他以后都不会来点卯了。” 徐小禧诧异:“为什么？” 鬼差:“还能为什么，前两天他被查出贪污，被抓进去了。” “啊！” 徐小禧惊呼，小声呢喃:“被……被抓进去了。” 鬼差反问:“你是谁，找他什么事？” 徐小禧赶忙摆手:“没，没事。” 鬼差看他神情不对，心中有鬼的模样，好心提醒道:“我劝你还是离他远点儿为好，听说他这两天已经供出来好几个同党的小鬼，七爷八爷派了不少鬼差去抓。” 徐小禧闻言，点头应好，转身摇摇晃晃地飘出勾魂司。 贪污被抓，供出来同党。 那自己也算是同党之一吧？ 徐小禧想到这里，又后悔又害怕，情绪突然失控，直接不顾其他鬼差注视的目光，蹲在路中间嚎啕大哭起来。 他突然觉得，这么大的地府，竟没有一点他的立足之处。 有几个好心的鬼差凑过来，问他怎么了，好端端地哭什么？ 徐小禧摇头不答，只顾着哇哇大哭。 他不知道怎么跟那些鬼差解释，难道说自己很可能要因为行贿罪，罢职被抓，还是说自己被当替罪羊，得罪死了太子爷，过不久魂魄就要散了？ 无论哪个，他都说不出口，也做不到坦然接受。 然而，没等他发泄完情绪，就过来了几个手持长枪的阴兵，将他驱赶，不允许他在勾魂司门前哭闹。 徐小禧抹着眼泪，顺着路四处飘荡，突然有点儿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 宿舍，他不敢回，害怕曹六把自己供出来，阴兵过去抓他。 还魂崖，他不想去。 找明陶陶……还是算了。 徐小禧思索一圈，越想心情越失落，最后脑子里甚至萌生出去阳间的念头。 为了保住自己的魂体，成为孤魂野鬼似乎也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这个想法一冒出，便再也压不下去。 徐小禧知道鬼市里的那位老大爷有大本事，之前自己跟着明陶陶偷跑去阳间，出入的路引，都是从他那儿买来的。 或许他会有办法帮自己偷跑去阳间。 不过徐小禧也知道老大爷办事收费高，他犹豫片刻后便去了一趟供养阁，把之前张翼给他的那一大笔金银全部取出来，分出六十金买了纸笔，抱着去往鬼市。 果然，当徐小禧说明来意后，老大爷并没有露出半点为难之色，只是很好奇他偷跑去阳间的理由？ 徐小禧怕老大爷知道自己是为了逃命后，不肯再帮忙，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老大爷见他这样，也没勉强，只是多收了他一倍的金银，之后递给徐小禧一块路引，以及现写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个时间、地点。 徐小禧疑惑不解，问:“老大爷，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卯时前一刻？” 老大爷摆手道:“别问那么多，按时过去就行了。” 徐小禧只能说好。 纸条上的时间，距离现在的时间还差将近两个多时辰，也就是四个多小时。 徐小禧无处可去，干脆待在老大爷的摊边儿，拿出刚刚买的那张纸，写起信来。 信是写给张翼的。 虽然徐小禧拿不出下毒这件事，自己被冤枉的证据，但他还是想跟张翼解释清楚。 他不敢当面说，怕对方太生气，像两个鬼差说的那样，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把他活撕了。 可能是习惯了跟张翼说话，一不留神他就写了满满一张，直到写不下字了，他才停手。 徐小禧将纸细心折叠，将其交给老大爷，拜托他事后跑一趟勾魂司或者阎王殿，把信交给黑白无常。 信纸上写着张翼的名字，黑白无常看到后应该知道，这是写给张翼的。 至于张翼看完后，信不信自己说的。 到时候他已经去了阳间，对于结果也就没那么关心了。 之后两三个小时，徐小禧与老大爷闲聊天，消磨时间。 直到寅时三刻，徐小禧在老大爷的催促声中，起身离开。 第75章 第 75 章 徐小禧顺着纸条上的地址一路摸过去, 终于在一处桥边看到了一群小鬼。 老大爷说的应该就是这些小鬼了。 徐小禧朝他们凑过去，瞧见小鬼衣着各异，大部分穿的是去世时的寿衣寿帽, 花红柳绿的颜色，尤为喜庆。 也有几个古代小鬼，束着长辫子, 带着小毡帽, 穿着褪了色的麻衣布衫，佝偻着身子。 也有穿着短袖长裤的现代小鬼, 但唯独没有穿鬼差官袍的。 因此，衣着白色官袍的徐小禧，显得尤为刺眼。 那群小鬼都以为他是过来捉鬼的, 大老远看到他就立即四散躲开, 等徐小禧走近，原本十几只小鬼的队伍, 只剩下两只。 那两只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 见徐小禧凑近，立马蹲地抱头:“我……我什么都没做，官爷饶命！” “……” 徐小禧低头, 看了眼身上不合时宜的官袍, 解释:“我不是过来抓你们的。” 他说完, 直接把白色官袍脱下来，露出里面的短袖长裤。 那小鬼见状, 不敢置信道:“你真不是来抓我们的？” 徐小禧:“不是, 我来找一个叫钱癞子的。” 躲藏在石头后的小鬼闻言, 露出一上三吊眼, 警惕道:“你找钱癞子做什么？” 徐小禧照实说:“我想去阳间, 鬼市上有个老摊主推荐我过来找他，说钱癞子可以带我过去。” 躲在石头后的小鬼依旧不放心地追问道:“哪个老摊主？” 徐小禧说不上对方名字，只好把老大爷八卦的性格，以及独特的买卖作风大致描述了一遍。 听他说完，躲在石头后的小鬼才放下戒心，从后面走出来，说道:“我就是你要找的钱赖子。” 徐小禧冲他颔首，礼貌打招呼:“你好。” 钱癞子冲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问:“你不是鬼差吗，按理说去阳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来我们这儿？” 徐小禧知道不给出一个合理理由，对方肯定不能信服，干脆实话实说道:“我是枉死鬼，地府有规定不能去阳间。” 钱癞子不信:“枉死鬼还能做鬼差？” 徐小禧:“三世功德深厚就能做。” 这句话里掺了一点水分，他没有功德深厚。 钱癞子的警惕心很重，将徐小禧上下打量一遍，问:“你真是鬼差？” 徐小禧点头:“对。” 以后是不是，他不知道，但至少现在还是。 钱癞子:“你的牌子拿出来我瞧瞧。” 徐小禧听话的从袖袍里拿出令牌，举到他面前。 经过一番试探后，钱癞子终于对他放下警惕。 “行，既然你是老摊主介绍过来的，那应该也知道规矩吧，一趟100金，不打折、不砍价、不拖欠。” 这事儿老摊主确实跟他说了，徐小禧也早早准备好了一百金。 之后的事情，似乎进展的就顺利许多。 （4:40分，他们清点鬼数。 （4:50分，十几只小鬼排队进入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徐小禧只感觉眼前一黑，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恢复，紧接着就是其他小鬼的惊呼。 “唔呼——我终于来阳间了！” 徐小禧闻言，摘下眼罩，适应了一下漆黑的环境，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应该是一个几十年没住过人的破败房间，床和柜子都是很老的那只榆木，到处都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徐小禧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是从一个只剩下半扇门的柜子里出来的，柜子里倒是不深，但里面莫名的黑，完全看不到底的那种黑。 “咚咚咚——” 突然，招魂钟敲响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 钟声落，钱癞子说道:“行了，卯时已过，你们安全了，还有半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快去各自去找安身之处吧。” 他说着，将快要散架的堂屋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鬼里有几只应该不是第一次来阳间，钱癞子一开门，他们就大喇喇地飘了出去，丝毫不胆怯。 徐小禧特意等小鬼走的七七八八了，才从屋子里飘出来。 院子里荒草丛生，但因深秋的缘故，草叶子都已经泛黄。 老房子坐北朝南，东边是一间用砖头与土胚砌起来的厨房，厨房门口的旁边有一口压井，压杆、井口全都生了锈，显然已经是口废井。 西边也有一间屋子，木门紧闭，窗户黑漆漆的，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徐小禧甚至想，自己凑过去时，里面会不会突然出现一张惨白的鬼脸？ 以前的恐怖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不过就算出现了，自己应该也不会害怕了吧，毕竟他就是一只小鬼。 “想什么呢，走了。” 徐小禧的肩膀被一只大手拍了一下，身后传来钱癞子的声音。 徐小禧侧了一下肩膀，躲开他的接触，淡淡嗯了声。 钱癞子也不介意，转身离开。 徐小禧见他都走，也不再过多停留，跟在后面飘出院子。 他站在大门口，目送钱癞子离开，环视一圈，发现这儿也是个荒废的村庄，四面环山，树木茂盛，将大半个村子遮揽在其中。 徐小禧看着荒无人烟的四周，突然陷入迷茫。 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阴间逃出来了？ 他原以为会很难。 可逃出来后，徐小禧并没有感觉到有多欣喜，更多的茫然。 刚刚与他一起出来的那些小鬼似乎早就想好了去处，走的毫不犹豫，只有他，站在荒宅门口不知所措。 “呼——” 既然已经成了孤魂野鬼，自己应该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吧？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回家。 他在地府里待了大半年时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家人了。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走出了失去自己的痛苦，开始了新的生活？ 徐小禧一想到回家，突然变得紧张，双手攥着t桖衣摆，情绪激动。 然而，等他望向四周后，情绪瞬间冷却下来。 这是哪儿？ 徐小禧漫无目的地在荒村里转了一圈儿，不知是不是快要天亮的缘故，周围并没有几个鬼影。 再加上周围都是山，被树木遮挡着，他根本辨别不出方向。 眼看半个小时即将过去，他却连出村的方向都没找好，干脆在村子里找了个房子藏起来。 太阳一点点升起，徐小禧顾不得嫌脏，急匆匆地钻进一个大衣柜里。 村子在半山坡上，周围都是树木，空气潮湿，再加上房子太久不住人，衣柜里全是发霉的气味。 徐小禧不需要呼吸，倒不在意这个，他担心的是待在柜子里无事可做，一整个白天他应该如何打发？ 然而，是他想多了。 太阳一出来，徐小禧的意识就开始发散，眼皮子不停打架，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 阴间，独栋别墅里。 躺在床上的明陶陶正对着一纸箱的香，一时无言。 这，这到底什么情况？ 打了他的两个阴兵突然跑过来亲自给他道歉，解释说不小心打错了小鬼，特意送来一箱香，请求他的原谅。 可明陶陶被套头时，听的很清楚，他们威胁自己离徐小禧远一点儿，难道除了自己，还有其他小鬼想接近徐小禧？ “行了，既然想不通就别想了，本来就不聪明，到时候再把脑子给想坏了。” 旁边的老头冷冷地打断他的思绪，他走到纸箱边，踢了两下，问:“这香你要吃吗？” 明陶陶不太放心道:“师父，您说他们会不会在香里下毒啊？” “……”老头嫌弃道:“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人家两拳就能送你上天，想害你，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儿？” “好像也是。” 明陶陶觉得师父说的很有道理。 “那师父您帮我点上几根尝尝吧。” “嘿，你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都敢支使起你师父我来了，是不是找打！” 明陶陶立即卖惨，双手捂着肚子哎呦呦地嚎叫:“哎呦——，师父，不是您最宠爱的小徒弟支使您，实在是小徒弟我浑身痛的不行，根本起不来，哎呦哎呦哎呦！” “……行了！” 老头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夸张的样子，蹲下身去打开纸箱。 明陶陶的哀嚎声立即止住，伸长脖子往地上的纸箱上瞧。 前天，他确实伤的挺重的，但师父嘴硬心软，不要钱似的给他点香。 再加上徐小禧拿过来的那捆香，效果奇佳，吃完后身上的痛感缓解了不少，不然他现在也不会有精力跟师父在这儿耍宝。 纸箱被打开，最上面一层整整齐齐码着五捆香，明陶陶瞧见后，不由惊叹:“啧，没想到这两个阴兵还挺大方的。” 这一箱怎么也有十五捆了吧，省着点吃，够他吃上半年了。 老头听了，没好气道:“哼，挨了一顿打，这一点儿香就给你收买了，你怎么就这么不值钱！” “我平时是亏待你了还是怎么着，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明陶陶被训得缩回脖子，不敢接话。 老头嘴上骂着，手却没闲着，随手拿出一捆香，拆开封纸，抽出几根香点燃，插进床头柜上的小香炉里。 香烟飘出，明陶陶深深吸了一口气，香烟入鼻，他垂着的眸子猛然一亮。 “咳咳咳……” 老头赶忙问:“怎么了，这香火不好吃？” 明陶陶一边咳嗽一边摆手:“不是。” 他说话的功夫，老头已经凑到香炉边长长吸了一口，眼睛也猛然一亮，惊呼道:“嗯？” “这香火……”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已经忍不住凑上去又吸一口:“这香火是佳品啊。” 是呀，明陶陶来阴间后，只吃过两次这种上品的香火。 一次是徐小禧分给他的。 另一次便是现在了。 明陶陶突然想到什么，猛然握紧拳头。转头盯着老头，惊呼道:“师父，我知道是谁打的我了！” 第76章 第 76 章 下午四点, 阳间，荒屋内。 “吱呀——” 破旧的衣柜门发出难听且诡异的声音。 一根惨白的食指从柜门的缝隙中探出来，似乎不放心, 它还左右晃了晃，确定这屋子的亮光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衣柜门才彻底被推开。 这会儿才四点多钟，外面的太阳依旧毒辣，但这村子被树围绕, 能照到阳光的地方很少。 再加上这屋子背阴, 所以徐小禧感觉自己可以提前出来溜风。 他从衣柜里爬出来, 好奇的观察四周，猜测着这间应该是一个男生的屋子。 床边的墙壁上贴满了80年代的靓丽美女，黑色吊带, 牛仔短裤，高跟长靴，长发大波浪，额头上搭着一副黑色墨镜, 倚靠在摩托车边, 又性感又飒爽，十分妍丽。 床旁边放着一张桌子, 上面摆着一台白色的大头电脑、键盘、鼠标。 因为房间太潮湿, 时间久远，电脑外壳已经泛黄, 电脑屏幕边缘里面都生出了褐绿色的霉菌。 鼠标旁边放着一个杯子, 是那种白色的搪瓷杯, 外面写着一段激昂奋进的文字。 这些东西, 徐小禧之前只能在电视机见过, 不免有些好奇，一样一样地看过去。 “咚咚咚咚咚——” 惊魂钟敲响。 徐小禧腾的一下精神，歪着脑袋，伸长脖子朝外瞧，透过窗子隐约看到外面的晚霞。 虽然小鬼害怕阳光，但这会儿的晚霞已经没什么威慑力，根本无法阻挡徐小禧对它的欣赏。 又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太阳彻底落山，晚霞红了半边天，徐小禧在村庄的路上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慢慢飘荡。 终于，在一处枯井边看到了一只小鬼。 那是一只女鬼，头发黑长，湿漉漉的，正努力的一点点从井里爬出来。 徐小禧飘过去，打招呼:“你好。” 女鬼没好气道:“哪里好？” “额……”徐小禧噎住，但语气依旧很好:“能请问出村的路怎么走吗？” “你瞎吗，不会自己找？” “……” 徐小禧感觉到对方很不好招惹，决定撤退，准备换只小鬼再问问。 “等会。”女鬼出声唤住他。 徐小禧回头，就看到一只灰白细长的大手:“拉我一把。” 好学生徐小禧下意识想伸手，但很快又收了回去，问:“你自己爬不上来吗？” “废话，我要是能爬上来，还需要你帮忙嘛！” 徐小禧:“可是这个枯井并不深呐。” 他站在井边都看到井底了，没有水，倒是长了一些荒草。 “别废话，拉我一把。” 女鬼的语气很不好。 徐小禧连连摇头:“你还是自己爬出来吧。” 这女鬼说话不好听，徐小禧不想帮忙。 “你……” 女鬼还没来得及威胁，远处传来一声:“小伙子，别动她！” 徐小禧问声回头，就看到一个头发皆白的矮老鬼飘过来，手上拄着一根长拐杖。 “她是个缚地灵，出不来的，你小心被她拉到井里去！” 徐小禧闻言，迅速后退，与女鬼拉开距离。 女鬼骂道:“你个老东西，又出来坏我好事！” 矮老头冷哼:“哼，害人不成，还想害无知小鬼，我偏不让你得逞！” 徐小禧:“……” 怎么回事？ 感觉阳间比阴间还恐怖。 矮老头说着，操起拐杖在女鬼湿漉漉的脑袋上，‘砰砰砰’重重敲了好几下:“赶快给我滚回去！” 女鬼试图去夺他的拐杖，两只鬼突然扭打起来，看的徐小禧很是吃惊，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最终，还是被束缚了下半身的女鬼败下阵来。 矮老头气喘吁吁地拉着徐小禧离开，一边走一边叮嘱:“以后你看到她就离远点儿，小心被她拉进井里去。” 徐小禧忍不住询问:“老大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矮老头:“嗐，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 老鬼说这女鬼叫付莺莺，模样长得不差，算得上村里一枝花，整天最喜欢涂脂抹粉，穿着新衣服在村里招摇逛市，不肯帮家里干一点儿活，整天想着去城里找个富人家做阔太太。 也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好，后来还真有个大款儿来他们村收黄桃。 付莺莺知道他有钱，就主动跟人家勾搭上了，那有钱的大款儿要是个有钱人也就算了，结果是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人家的儿子女儿都比她大好几岁呢。 她父母自然不同意她去给对方做小三，付莺莺不愿意，死活要跟大款走。 她父母没办法，只好把她绑了关进屋子里，直到那个大款儿走了，才给她放出来。 付莺莺那性子，自私又任性，得知她的富足的姨太太生活破灭了，就整天发疯，在村里说话见谁怼谁。 后来还趁着她爸妈睡觉，给他们迷晕，丢进了井里。 这口井现在已经废了，但在几十年前，还是□□井，她就那么把自己的亲生父母给淹死了。 第二天有村民过来打水，发现了两具泡的肿胀的尸体。 那时候他们都没想到付莺莺能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直到后来某一天早上，他们在井里又打捞出一具尸体来。 付莺莺也死了。 一家三口，惨遭灭门。 这口井也就被封起来了 结果前几年，几个胆大的青年突然出来在村里探险，搬开了压在井口的大石头，付莺莺才被放出来。 明明这口井里死过三个人，可现在却只剩下付莺莺一只鬼，至于她的父母去了哪里，不敢深想。 徐小禧听完，眉头都皱成了川字，惊叹道:“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竟然连自己的父母都……” 矮老头:“可不止她父母，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小鬼，上去帮忙，被她拉入井中，之后再也没了踪影。” “……” 徐小禧听的一阵后怕，幸好自己刚才拒绝了一下。 矮老头说完，才想起来问:“对了，我敲着你面生，你不是我们村的小鬼吧？” 徐小禧摇头:“不是，我……路过。” 矮老头轻笑:“什么路过，是刚从阴间偷跑出来吧。” 徐小禧心里暗惊，不敢搭话。 矮老头也不介意，继续说道:“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捅出去的。” 徐小禧依旧不敢搭话，转移话题道:“老大爷，能问一下出村的路怎么走吗？” 他刚才跟女鬼搭话，就是为了问路。 矮老头也不为难他，用拐杖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说道:“那边。” 徐小禧欣喜:“谢谢！” 矮老头:“不必谢。” 之后徐小禧与对方分开，说着他手指的方向飘去。 可是，也不知道是这村子太大，还是路况太复杂，徐小禧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出口，甚至还迷路了，站在路中央，却分不清老大爷指的方向是哪边？ “嘿，小伙子，还没找出去呢？” 就在徐小禧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响起矮老头熟悉的声音。 他很是惊喜:“老大爷，你怎么在这儿呀？” “这话应该我问你猜对，都在村子里晃悠半个多小时了，还没找到出去的路？” 徐小禧:“……” 矮老头瞥了眼他难为情的神色，哈哈大笑道:“你这小鬼还挺有意思。” 说完，他单手拄着拐杖，佝偻着腰，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徐小禧反应过来老大爷这是要给自己带路，连忙追了上去。 可能是老人家守在村子里太孤单，喜欢聊天，走在半路问起徐小禧:“你特意跑出来，是要做什么去？” 老大爷把偷字省略掉了。 徐小禧知道不能说实情，只好说半真半假道:“想家人了，回去看看。” “哦。”矮老头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叮嘱一句:“那你可要注意，可别吓到他们。” 徐小禧点头应好。 之后矮老头又打听了他家在哪儿，父母做什么之类的问题。 徐小禧很乖，全都认真回答了。 十分钟后，矮老头用拐杖指了指前面，说道:“那就是村口。” 徐小禧望了眼杂草丛生，已经看不到路的村口，暗道:怪不得自己找不到，一个村口，竟然藏这么隐秘。 要不是老大爷带路，他估计会直接略过去。 矮老头出声叮嘱:“出了村口，一路向东，就是你要找的方向了，对了，村子距离城里有点远，你到了马路上可以蹭一辆车搭乘。但要记住，别吓着司机。” 徐小禧依旧耐心地应好，在矮老头的注视下，消失在比人还高的杂草丛中。 - 三天后，阳间的一座鬼神庙里。 张翼坐在椅子上，手指搭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等着出去寻杨硕林的小鬼们回来。 这时，旁边的阴兵凑到跟前。对他小说汇报:“小公子，刚才蒙将军发来消息。” 张翼冷声询问:“何事儿？” “蒙将军说那只叫徐小禧的小鬼不见了。” “不见了？”张翼皱眉。 阴兵点头:“是，蒙将将军说他已经有两三天没见过那只小鬼了。” 张翼:“找了吗？” 阴兵:“找了，说可能是偷跑到了阳间来。” 张翼皱眉疑惑:“他来阳间做什么？” 阴兵哪里知道。 张翼立即想到一种可能，明陶陶受重伤，小鬼偷跑出来想给他去弄香止痛。 两三天都没回去，估计是在东柠观碰壁了。 他对阴兵招了下手，冷冷地吩咐道:“你给东柠观发消息，打声招呼，要是徐小禧去那里讨要香，不必为难，给他就是了。” 阴兵领命，去了旁边发消息。 几分钟后，阴兵重新凑过来:“主子，东柠观的道长说徐小禧没去东柠观。” 嗯？ 偷跑来阳间，没去东柠观，那是去了哪里？ 第77章 第 77 章 hi～见到我就说明小天使的订阅率不够, 还需要再多买几章了哟。　　自己总不能拿刀架恶鬼脖子上逼迫他吸，就算有刀，徐小禧也没胆儿。 他这么想着, 故技重施，快速冲出牢狱大门，把那些恶鬼的叫声抛在身后。 跑出牢狱外，徐小禧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想, 明天自己一定要用鞭子狠狠抽他们, 让他们不敢欺负自己。 这要是放在两三天前, 他肯定不敢有动粗的想法，但经过看守鬼差、宋诚的对比，徐小禧才知道他们只对自己又吼又叫, 就因为他看起来胆小，好欺负。 徐小禧抿唇，握紧拳头，暗自在心里打气。 不要怕, 坚强起来！ 阳间的家人们肯定不希望他受委屈, 被欺负。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始往回赶。 送香的任务完成, 就要开始忙自己的事情啦。 刚刚一路过来, 白袍鬼差跟他说的挣钱方法，徐小禧全都记在心里。 三种挣钱方式, 他筛选了下, 决定先去还魂崖看看。 幽冥界里的小鬼不计其数, 肯定有不少像他这样缺钱的, 所以集市上的招工不一定能轮得上他。 但还魂崖并不是谁都能随便去的地方。 他是实习鬼差, 有手牌应该不会被拦下来。 至于替其他鬼差勾魂…… 他到现在还不认识几只鬼，能接到这个任务的几率，应该和中彩票的难度不分伯仲。 还魂崖算是地府的最后一站。 阴间的小鬼投胎转世，都要去那里排队。 刚刚那只白袍鬼差跟他说，这地府里有几处的差事，最有油水。 勾魂司算一个。 还魂崖也算一个。 很多小鬼马上就要投胎转世，就会把手上的金元宝、银元宝拿出来打赏给还魂崖的鬼差，希望他们能安排自己投胎一个好人家。 但其实小小的鬼差哪有那么大的权利。 一只小鬼什么时候投胎，投哪户人家，都是第十殿的转轮王说得算。 徐小禧走到西城门，十几条岔路口停下，像之前一样，壮着胆子拦下一个鬼差问路。 这次运气还行，拦下的第一个鬼差就给他指了路。 说起来还魂崖不算远，就在十大殿后方。 东西两边各有一条宽敞的道路，通往北城门。 东城门在外侧，西城门在内侧。 很巧，徐小禧就在西城门处，只要沿着往北那条路一直走，就能出北城门。 指路的鬼差说，出了北城门，一直往前走，直至看到四尊守桥神兽，分坐两旁。 桥边的界碑石上写着奈何桥，桥上有个老婆婆端着茶水，给排队的鬼魂引用，她就是孟婆，鬼魂喝的自然是孟婆汤。 说起来，这条路上的小鬼众多，隔不远就会有两名鬼将把守，越往里走，把守的鬼将越多。 很快，徐小禧瞧见了白袍鬼差说的告示栏。 告示栏两侧立着鬼火照明，能看清上面贴满了纸张，纸张上写着小鬼的姓名，出生年月，如何死亡，如今魂魄在何处？ 徐小禧多看了几份，发现魂魄所在地写的都很模糊。 什么黄泉路口，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 还有不少在阳间某处做孤魂野鬼。 徐小禧去不了阳间，他直接把那些在阳间飘荡的小鬼排除，选了三个野鬼村的小鬼。 王小华、钱进、梁建国。 野鬼村是来酆都城路上的一处地方。 刚刚去世的小鬼会被鬼差勾走魂魄，带去土地庙、城隍庙里登记。 之后的鬼门关、黄泉路、望乡台……都是要独自走完。 半路上遇到鬼差，塞点银子，他们就会告诉刚死的小鬼沿着主路前往酆都城，酆都城南门口，会有鬼差带他们进去，接受十殿阎罗的审判。 但去往酆都城的路上，危险重重。 期间他们还会路过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 小鬼能从这几处安全渡过，才能进入酆都城。 所以有些地方的入殓习俗中，都会给尸身手心攥满干粮和打狗棒，就是为了过恶狗岭、金鸡山。 但其实恶狗岭、金鸡山没那么难过，那些恶鬼只会咬生前残害动物的鬼魂，徐小禧路过时，恶狗都不冲他叫唤的，公鸡也没往他身上扑。 而野鬼村里，都是那些过恶狗岭、金鸡山被咬掉手脚，四肢不全，眼瞎耳聋的魂魄，他们的魂魄残缺，无法继续往前走，就会滞留在这儿聚集。 这些鬼魂会载歌载舞，弄得野鬼村十分热闹，欺骗路过的无知小鬼说这里就是幽冥界，让他们留下来。 徐小禧路过时，就被两只女鬼拉住胳膊，拦住他说要做女婿，他用了很大力气挣脱才逃出来。 他还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怎么能稀里糊涂的留下来，当时徐小禧只有一个念头，去往酆都城，面见阎王爷，查看自己的死因。 估计这三只小鬼没有他那么大的定力，被野鬼村里的鬼给欺骗了吧。 徐小禧一边想着，一边从南城门出来，顺着主路往外走。 野鬼村很大，也很热闹，与阴间其他地方的死气沉沉不一样，这里有点像古代集市，鬼影重重，说笑声不断。 可能是这次徐小禧穿着官差的白袍，周边的小鬼都很怕他，他所过之处，那些小鬼就迅速躲开。 徐小禧望着数不清的鬼影，在心里叫苦不迭，要在这么多小鬼里找出三只鬼，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怪不得那个白袍鬼差说这任务不好做，一般有差事的鬼差都不会认领。 真是没有一分良心钱是好赚的。 徐小禧轻叹口气，开始在野鬼村里四处闲逛。 虽然他已经知道这野鬼村的繁华场景是幻化伪装，可还是忍不住被吸引。 什么卖糖葫芦的、捏糖人的、耍杂技的，简直比他看的电视剧还精彩。 甚至还有迎春楼，一个个长相漂亮的美女，姿态妖..娆，声音娇..媚，眼神勾..人，只可惜徐小禧还小，没开情窍，对此没什么感觉，见他们对自己抛媚眼，害羞着跑开。 徐小禧毫无目的的溜达完一圈，觉得自己这样不行，毕竟小鬼脸上又没写名字，他就算再逛一个月，也找不到那三只小鬼。 可一只鬼一只鬼的找过去，也不现实。 他思索半天，想到了一个办法，在一处摊位边上，摆一张纸，上面写了三只小鬼的名字，还说找到这三只小鬼，有赏钱。 徐小禧身上一分钱没有，这么说多少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但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好办法。 就连纸笔，都是借的其他小鬼的。 可能是他穿着官差的白袍太惹眼，不少小鬼都凑过来看，看到徐小禧面前的字，没太大兴趣，转身离开。 但一百只鬼路过，总有那么一两个驻足。 徐小禧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撑腮，视线在路过的小鬼脸上扫视。 终于，有一个身着灰白麻衣，头戴围巾，满头白发的老妇人飘过来，声音沧桑，试探着问道:“官爷，请问您找王小华有何事？” 他这么想着，再次硬着头皮拦下一只用锁魂链牵着两只小鬼的鬼差。 “鬼差大哥，请等一下！” 那只飘着往前走的鬼差停步，侧头看过来，语气冷淡:“何事？” 徐小禧小跑上前:“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认识勾魂使钱明吗？” 那名鬼差皱了皱眉:“谁？” 徐小禧重复道:“勾魂使钱明。” “不认识。”他说完就打算继续往前飘走。 “诶，等一下！”徐小禧眼疾手快地挡在他身前，又问:“那勾魂使宋诚呢？” 鬼差的神情变得不悦，语气不耐烦道:“不认识，不认识，都是些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别在这儿耽误我交差事。” 徐小禧被呵斥得赶紧让开路，目送他带着小鬼离开。 诶，看来自己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差。 徐小禧失望地垂下脑袋，刚犯愁自己要怎么办时，他的视线无意间扫到手里还沾着血的皮鞭上，突然灵光一闪。 鬼差很多，但牢狱应该没几个吧！ 不管怎么样，先找回去再说，万一两个上司还没走远呢。 徐小禧又壮着胆子上去拦了几个正在办差事的鬼差，对方看清他的面容后，神情、眼神里都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甚至问他名字，能不能交个朋友之类的。 遇到这种，徐小禧也没心思多问，转身就跑。 终于，在他一次次地尝试下，总算拦截到一个年纪轻轻，性格还算正直的鬼差。 徐小禧问:“鬼差大哥，请问你知道阎王爷他老人家掌管了几座牢狱吗？” 年轻鬼差上下打量他一遍，不答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小禧不好意思道:“我……我迷路了，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注意那个牢狱大门上挂了什么名字。” 年轻鬼差:“手牌拿给我看看。” 徐小禧闻言，赶忙掏出自己的手牌。 “实习鬼差。”年轻鬼差看完，小声嘟囔了一句:“新来的呀，怪不得会迷路。” 他把手牌还给徐小禧，解释道:“阎王爷他老人家掌管着叫唤大地狱，以及十六诛心小地狱，至于你说的牢狱……” “应该是暂时关押一些待审小鬼的地方吧？” 徐小禧不太确定:“应该是。” 年轻鬼差抬手朝十几条岔路的方向指了指，说道:“你看见那些拱门上的红字牌匾了嘛，从第一个牌匾穿过去，一直往前走，从左边数第五个岔路，继续往里走，你就能看到那座牢狱啦。” 第78章 第 78 章 此时, 让张翼猜不透的小鬼正趴在一个新建公园里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迷路了。 不光迷路，鬼差的白袍、手机等东西也全丢了。 五天前深夜, 矮老头把他送出那个荒村, 告诉他一路向东, 就能找回他生前的省市，然后就能找回他家。 徐小禧就按照他说的，一路向东。 因担心吓到过路的司机, 他没敢搭乘‘顺风车’，一点点儿的往东飘, 好不容易到了市区, 结果发现根本不是他生前所在的省市。 这个省城在他们北面，距离他们省有一千多公里…… 徐小禧直接绝望了，这么远, 他又只能晚上赶路, 这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到家呀！ 路程远还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他的手机不通阳间，根本没有地图导航这功能, 再加上市区路况复杂, 有时候走着走着，他就走歪了路。 无奈之下，他只能边走边问, 让周围的小鬼帮自己指路。 现在都已经第五天了，结果他连这个省都还没走出去。 至于鬼差的白袍和手机, 更是离谱。 两天前, 他走在路上, 将白色长袍随便搭在肩上，一路往东飘，结果一辆炫酷的摩托车从身后飞驰而来。 徐小禧知道自己触碰不到阳间的实物，也就没在意，原以为那辆摩托车会向之前那样，直接从他身体穿过。 然而，意外发生。 摩托车从他身体穿过的一瞬间，徐小禧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力，直接将他拖得往前一个趔趄。 再看手上，空空如也。 而摩托车已经开出老远，速度之快，让他望尘莫及。 徐小禧站在风中凌乱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鬼差的官袍就算了，他才地府里逃出来，以后也用不上了，可他的手机、鞭子、一袋子金银元宝还在袖袍里塞着呢！ 但心疼又能怎样，那速度不可能追得回来。 徐小禧长叹口气，沮丧得继续往前赶路。 然而，今晚发生的事情，让他更加沮丧。 也不知道这破路是怎么回事，弯弯绕绕的，走了半个晚上，徐小禧竟然发觉自己在绕圈儿。 要不是他自己就是小鬼，徐小禧都怀疑是不是自己遇到了鬼打墙。 可能是一直在赶路，情绪本就不佳的缘故，这事情一出现，徐小禧彻底绷不住了，直接钻进这个没人的公园里，选择摆烂。 不知道是不是这公园没人气，再加上现在深夜，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他竟能触碰到实物，比如:滑滑梯，秋千，单杠等等。 这让许久没碰到阳间物品的徐小禧十分兴奋，挨个玩了好一会儿，最后玩累了，兴奋的情绪逐渐下沉，开始坐在秋千上郁闷。 他想，照着自己这速度，等找到家，估计要半年或者一年后了吧？ 也不知道明陶陶怎么样了？ 之前张翼受伤，吃这种香很快就恢复了，那他的伤应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也不知道自己从阴间偷跑出来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他身上？ 一想到明陶陶，就立马想到了他送给自己的那部手机。 花了他整整800金，辛辛苦苦干了很久才挣到的，结果现在一眨眼就没了。 “诶——”小鬼自言自语地嫌弃道:“徐小禧，你不会是霉神眷顾体质吧，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让你碰上了呢。” “倒霉？”一个清丽的女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歪着脑袋问:“有多倒霉？” “！！！” 徐小禧被吓了一跳，抬起眼皮朝对方望去，在看到对方头顶的阳火时，惊得睁大眼睛，指着面前的女生高呼:“人，你是活人！” 女生理所当然道:“对呀，我是活人呐。” 徐小禧惊呼:“你是活人，为什么能看得到我？” 女生抬手指了指自己两肩说道:“肩膀的阳火灭了两簇，阴盛阳衰就能看到你了。” “你……你不怕我？” “不怕啊。”女生突然举起一把桃木剑:“我是道士，怎么会怕鬼呢。” “……”徐小禧立马举起双手:“我没害人，也没吓唬过人！” 女生问:“那你大半夜在公园里晃悠什么？” 徐小禧:“可这公园没人呐。” 女生:“现在没人，以后会有，小鬼不能随随便便在这荡秋千，要是被进来干坏事的小情侣撞见，被你吓死了怎么办？” 徐小禧立马从秋千上起来:“我现在就走。” 女生:“等一下。” 徐小禧以为她要为难自己，立马举手做发誓状:“我发誓我只是暂时路过，以后再也不会来这公园里了。” 女生问他:“你既然已经成了小鬼，怎么不去阴间投胎？” 徐小禧:“……” 他刚从阴间逃出来，这是能说的吗？ “我还没去。” 女生:“在阳间有未了心愿？” 徐小禧点头:“嗯，我想回家看看。” 女生:“你家是哪的？” 徐小禧:“松城。” 女生诧异:“这么远，你是异地逝世的吗？” 徐小禧握紧拳头，抿紧唇，很害怕对方一言不合就要给他送回地府去，思量半秒后，他还是撒了谎，低头沉默。 这模样在女生眼中，等同于默认，同情道:“那确实有点可怜。” “嗯……要不这样吧，明天我送你回去一趟，但你得保证，看完家人不要留恋阳间，早早去阴间报道。” 徐小禧吃惊:“你送我回去？” 女生:“对呀，不然这么远，你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吗，万一你在路上搭乘车子，吓到其他活人，那不就严重了。” 徐小禧拒绝:“不用了，我不急，可以慢慢飘回去。” 他生前出过远门，知道搭乘高铁的价格，这一来一回，一千多块呢，她就为了送自己一只小鬼回家？ 徐小禧不太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情落在自己头上。 万一对方有所图谋，自己是小鬼，对方是道士，吃亏的肯定是他。 女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笑道:“你想什么呢，我说送你回去，是快递邮寄，不是我亲自送你回去，差不多八块钱就能解决。” “……” 那确实好便宜。 女生:“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吓唬活人，谁都不行，否则让我在网上看到有关你的新闻，我会追到松城去找你算账的。” 徐小禧点头:“好，好的。” 女生又道:“还有，这八块钱我也不是随便就肯出的，你得帮我个忙。” 徐小禧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警惕道:“什么忙？” 女生坐在秋千上，慢悠悠的荡着，食指随手画了一圈，说道:“你得帮我把整个公园巡视一遍，看这里面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小鬼，要是有，过来寻我过去。” 徐小禧问:“没了？” 女生点头:“嗯，没了。” 徐小禧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女生问:“做不做？” 徐小禧犹豫半秒，点头应好。 小鬼离开后，女生长长松了口气，晃悠着秋千，感叹道:“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 一个快递费的钱，就雇佣到一个帮自己干活的小鬼，简直不要太划算！ 这公园已经建好，按照惯例会找道士驱一下邪，然后开放。 师父把驱邪的活拍给了她，给了几百块钱的跑腿费，结果她刚来不久，就遇到了在这儿唉声叹气的小鬼。 而徐小禧在地府里天天在还魂崖与幽冥界来回跑，最不怕的就是跑腿这种事情。 以至于一人一鬼两边，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两个小时后，徐小禧飘回来，对女生说了几个位置，还说了小鬼的数量，就连年不年轻，是男是女都给说了。 女生听的很满意，给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说道:“兄弟，好样儿的！” 徐小禧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笑容，问:“那你刚刚说送我回家的话，还算数吗？” 女生挑眉疑惑道:“为什么不算？” 小鬼这么卖力的帮她干活，她不至于连八块钱都抠抠搜搜。 徐小禧得到承诺，更加开心:“那就谢谢美女小姐姐了。” 不光干活，还嘴甜，自己今晚这是什么运气呀！ 之后，女生按照徐小禧交代的地方，过去驱鬼。 徐小禧也没事可做，便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女生身后。 期间他们闲聊，徐小禧还知道了对方名字。 杨阳阳。 女生师父给起的名字，原因是她八字属阴，身体也阴，所以经常能看到鬼。 师父就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阳阳，希望她能多沾一沾阳气，做个正常的小姑娘。 不过看她驱邪的样子，徐小禧觉得师父的期望落空了。 正常的小姑娘不会半夜出现在的公园里，左手拿符，右手持剑的吓唬小鬼离开。 等杨阳阳把小鬼全部驱走，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的事情，此时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 徐小禧变得焦躁不安，企图找个阴暗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杨阳阳倒是平静的安慰他:“你别慌，我的车后备箱有纸箱子，等会我给你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严实再邮寄出去。” 她倒是没食言，带着徐小禧出了公园，用纸箱子叠了三四层，才催促他进去。 徐小禧进入箱子后，杨阳阳还往箱子里丢了一道叠好的黄符，说担心快递中途出意外，这黄符可以帮他挡一次灾。 徐小禧更加觉得她是好人了，看她的眼神里都带着感激。 杨阳阳却不在意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中途因为我出事，本来是积攒功德的事儿，再一不小心背上孽债，那就太不值当了。” 就这样，徐小禧坐着八块钱的‘车’，开始了回家之旅。 第79章 第 79 章 说实话, 徐小禧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以‘快递’的方式被邮寄出去, 有点惊奇, 还有点激动。 当然，激动很可能是因为马上要见到家里人的缘故。 然而，做‘快递’的过程与结果, 并不是美好。 徐小禧不知道杨阳阳是以什么种类的物品把他邮寄出去的，这一路上的快递员对他动作粗鲁，丝毫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 弄得徐小禧有种坐过山车的既视感，晕的直想干呕。 终于‘快递’装上了车，徐小禧才感觉到安稳下来, 而他早已经睡的昏死过去。 在地府时, 大部分鬼差都喜欢在下班后，回自己的住处闭眼休息，但不是强制性的, 如果感觉不累, 也可以不休息。 就比如徐小禧，把休息与空闲时间全都拿来去挣钱。 可来了阳间，就不一样了。 晚上还好，但是一到白天, 他就没有精神, 特别是中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徐小禧直接失去意识。 这样的好处是他不用干熬时间, 等到了傍晚阳气下沉，阴气回升, 他的意识就会再次清醒。 但也有坏处, 对小鬼来说, 白天的危险性太高，他不能时刻保持警惕，如果是他躲藏在某个阴暗处，倒也还好，主要这纸箱，给不了他太大的安全感。 在运输过程中，他与其他上万件的快递被装进密不透风的车厢里，不见阳光，还算好一些。 到了松城后，他的‘纸箱’又开始被丢来丢去。 直到徐小禧晕的头昏脑涨，甚至有点想发脾气时，他总算被送到了目的地。 在被邮寄过来之前，杨阳阳还特意问了他家的具体住址，徐小禧原以为她是要给自己直接送货到家，让爸妈亲自拆封。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纸箱被拆封时，徐小禧还有点发懵，一抬头，就与一个满脸胡鬓的青年对上视线。 对方先将他打量一番，询问道:“你就是阳阳邮寄过来的小鬼？” 徐小禧点头:“嗯。” “啧，用快递邮寄小鬼这种事情，亏你俩想得出来。” 徐小禧:“……”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次当快递的体验，还以为杨阳阳要给他亲自送回来呢。 满脸胡鬓的青年说道:“你好，我是清明观的闻申道长。” 徐小禧诧异:“纹身道长？” 满脸胡鬓的青年解释:“闻名的闻，申明的申。” “哦哦哦。”徐小禧暗松口气，打招呼道:“闻申道长你好，我叫徐小禧。” “嗯，你的事情阳阳已经跟我说了，异地逝亡确实可怜，想回家看看也是人之常情，但你一定要放下怨念，不能太过贪心，看完家人一面后，不准再继续纠缠，到时候我会帮你超度诵经，送你去阴间投胎。” “啊？” 这些道士怎么这么热衷把小鬼送回阴间啊。 徐小禧忍不住解释:“道长，其实……去了阴间也不可能马上投胎的，要等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我这种年纪轻轻横死的，更是要等到谋害我的凶手被绳之以法，才能安排投胎，不知还要等多少年。” 他跟杨阳阳谎称自己是异地逝世，就是为了能留在阳间。 再说，他好不容易才从地府里逃出来，估计现在已经上了地府通缉名单，回去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说不定刚到地府，就要被关进牢狱里接受刑罚。 一想到鞭子抽在身上的痛感，徐小禧就忍不住打个激灵。 不行，他怕疼，更怕死，所以坚决不能回去。 闻申道长试图说服他:“去了阴间等着投胎，总比在阳间整日东躲西藏，做个孤魂野鬼的好。” 徐小禧想都不想的答道:“我喜欢做孤魂野鬼。” 闻申道长语塞。 徐小禧也察觉到自己说话太噎人:“对不起。” 不管怎么说，杨阳阳与闻申道长帮了他，自己不能这么不知好歹。 闻申道长叹气:“这件事你自己决定，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让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吓唬活人的事情，我不会轻饶了你。” 徐小禧点头:“好。” 闻申道长冲他摆摆手:“走吧。” 徐小禧欣喜:“谢谢闻申道长！” 他原以为闻申道长会为难一下自己，徐小禧甚至在心里打好了草稿，准备说服对方，没想到这么轻松过关。 现在他又可以做回孤魂野鬼了，真好！ 闻申道长拆‘快递’的地方，距徐小禧家不远，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市区里灯火通明，人头蹿动。 小鬼害怕吓到活人，干脆先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直到深夜，大部分活人都已经睡下，他才出来。 面对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徐小禧都还没等到进小区，就已经红了眼眶。 小区楼下，自己爱吃的店面都已经关了门，甚至有几家已经换了招牌，小区看门的大爷还是那两个看门的大爷。 小区里面…… 徐小禧只感觉一盆凉水瞬间兜头浇下，他们小区大门口有两头高大的麒麟坐镇，他根本不敢靠近，更别说进去。 他站在小区几百米外，抬头望像自家那栋楼，心底生出一股失落感。 自己进不去，只能等爸妈出来。 可等明天他们出来上班时，太阳早已经挂天上去了，他必须找个阴暗处躲着。 这时候，徐小禧才逐渐体会到那句‘人鬼殊途，阴阳相隔’的无奈感。 既然自己家进不去，徐小禧只能选择后退一步，先去外婆以及奶奶家。 去外婆、奶奶家的路，他从小到大走了无数遍，路线早已经熟记于心。 她们两家虽都在郊区，但一个在西南方向，一个在正西方向。 外婆家离得更近一些，奶奶家的路程稍远。 徐小禧决定先去外婆家看看。 - 另一边，松城最大的鬼神庙中。 张翼倚坐着，单手抵腮，盯着某处沉思。 蒙辉察觉出自家主子心情不佳，默默站在旁边，不敢多言。 自家主子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快一个时辰，看来这次是真的遇到了难题。 其实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家主子竟真的对那只叫徐小禧的小鬼这么上心。 一向最怕麻烦的他，已经找这只小鬼一周多时间。 还多次派手下回阴间，调查小鬼信息。 勾魂司的官差说徐小禧并没有请假，簿子上记录他此时还在阳间，就连跟他以好友相称的明陶陶都不知道他偷跑去阳间的事情。 得知徐小禧不见，明陶陶还多次给小鬼拨去电话，但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发过去的几十条消息也都石沉大海。 张翼立即察觉出事情不对劲儿。 小鬼这明显是放弃了鬼差的官职，偷跑回阳间，也不是给明陶陶弄什么香，而是就没打算回去。 “啧。” 想到会是这种可能，张翼感觉头都大了。 要是徐小禧有目的性，他还好找一些，这要是做个孤魂野鬼，阳间这么大，小鬼多的数不胜数，他就算想找，也无从下手。 不过，依照徐小禧那种能忍则忍的好性子，怎么会轻易就撇下这一切离开？ 小鬼惜命，难道是在自己离开那几天，发生了什么威胁到他小命的事情？ “蒙辉。” “主子？” “我从地府离开后，又有小鬼去找徐小禧的麻烦吗？” 蒙辉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 “自从刘盛凯那件事情处理后，他就只剩下一个行刑任务。” 张翼:“我？” 蒙辉点头:“对。” 所以小鬼逃走，可能跟自己有关？ 张翼仔细回想了一下，问蒙辉:“我出来后，黑白无常把责任推到了小东西身上？” 蒙辉:“没有。” 张翼疑惑:“既然没有，他怕什么？” 蒙辉踌躇片刻，试探着说道:“主子，地府里有些流言，您要听一听吗？” 张翼:“谁的？” 蒙辉:“关于您的。” 张翼:“不听。” 蒙辉:“我猜测小鬼逃走，很可能跟流言有关。” 张翼:“……说。” 蒙辉:“你从牢狱里出来后，地府里的小鬼就把您杀去杨硕林的住处，把他的手下打成了重伤，甚至有一两个小鬼的魂魄当场散了的事情宣扬开来。” 这是事实，张翼没什么想辩驳的。 蒙辉继续说下去:“再之后，地府里又开始传出您脾气阴晴不定，非常暴躁，动不动就会小鬼打死，就算不打死，也都重伤难愈。” 张翼不满道:“我什么时候动不动就杀小鬼了？” 蒙辉:“您没有，可挡不住有小鬼恶意造谣，胡乱编排。” 张翼皱眉，眯起眼睛道:“你的意思是小鬼听到这些舆论后，害怕被我找麻烦？” 蒙辉:“有可能。” 蒙辉:“其实这些流言不算什么，毕竟没有实证，主要是您派手下把他的朋友明陶陶打成了重伤。” 张翼:“……” 这事儿确实是他理亏。 但谁能想到他一时冲动犯下错，就能把小鬼给吓成这样。 张翼“真是没良心。”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自己除了凶过他几句，什么时候打过他？ 就因为那些小鬼的几句流言蜚语，连真假都不证实一下，直接就跑，是个傻子吗？ 说起这个，张翼就生气，徐小禧明明先和自己认识的，却对明陶陶了解那么深，当初填写试卷，恨不得把对方夸出花儿来，怎么到自己这儿，就变得半点不了解，亏他天天喊着说把自己当第一好的朋友。 全都是屁话。 张翼越想越气，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下椅子扶手想，暗自威胁:徐小禧，你最好全须全尾的快点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定不轻饶你。 第80章 第 80 章 西南郊区外。 被张翼威胁的小鬼, 此时正蹲在地上哭的正凶。 就在刚刚，他去了外婆家。 大半年不见，四位老人都苍老了许多, 特别是外婆, 她的身体本就不好, 现在彻底垮了，一进院子就能闻到一股苦涩的中草药味。 他刚刚进去时，外公正哄着外婆吃药。 徐小禧在旁边看的干着急, 可着急又有什么用，外公、外婆看不到他。 而且因为他的靠近, 外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吓得徐小禧赶紧后退几步，与外婆拉开距离。 他还记得张翼说过, 小鬼身上阴气重, 如果长时间与活人接触, 活人轻者走霉运, 重者重病缠身。 外婆已经病的这么重了, 徐小禧不敢久待，只站在卧室门口远远地看了他们几眼, 就匆匆离开。 从外婆家出来, 徐小禧的情绪彻底绷不住, 坐在距离外婆家的一棵梧桐树边嚎啕大哭起来。 甚至生出了几分怨恨, 恨那个偷了自己命数，让自己莫名死掉的坏人。 如果不是他, 自己现在肯定还好好地活着, 如果自己活着, 外婆或许就不会伤心过度, 导致病的这么严重。 真是太坏了！ 可是知道对方很坏，又能怎样，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到了对方面前，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徐小禧很伤心，但眼泪总有哭干的时候，情绪也有平静下来的时候。 一炷香后，徐小禧的哭声逐渐止住，背靠着梧桐树，双手环抱着蜷缩着的腿，下巴抵着膝盖，盯着地上的树叶发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重新去往外婆家。 他想给外婆托梦，告诉他自己很好，让她不要太伤心，也不要太操劳，好好修养身体。 在梦中，外婆一见到他，就激动地忍不住掉泪，抱着他不停的喊我的宝贝外孙，徐小禧也哭着喊外婆。 这次没有鬼差在旁边催促，他们一直聊到了后半夜，直到外面的公鸡开始打鸣儿，催促着徐小禧赶快离开。 天快亮了，徐小禧不敢多耽误，与外婆告别后，匆匆离开。 小时候他经常在外婆家住，对村子还算熟悉，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处荒废地地窖用于藏身。 一整个白天，徐小禧都躲在里面休息，完全不知道自己托的一个梦，惊动了一大家子。 外婆醒过来后，立即把自己的梦给外公讲了一遍，随后又给女儿、女婿播去电话。 徐妈听见老妈说梦见了徐小禧，瞬间红了眼眶，在电话里一边哭一边笑，不停地骂徐小禧没良心，只知道去看外婆，却不知道回来看看自己爸妈。 不出一会儿功夫，爷爷奶奶也知道了徐小禧托梦的事情，又大哭了一场，哭完后，奶奶也骂小东西偏心，说他只去看外婆，也不来看看自己之类的吃味话。 不过也有件不好的事情，因徐小禧托梦时，站在外婆床边时间太久，导致外婆接触阴气过多，她的病情更严重了。 这天下午，外婆说自己头有点蒙，就想去床上躺着，到了傍晚，外公做好饭，喊她起来吃饭。 仅从卧室到客厅的这点距离，她走到一半儿，竟然晕倒了，把外公吓得够呛，也把偷偷进来探望的徐小禧给吓蒙了。 幸好外公反应很快，拿起手机拨打了120，同时去掐外婆人中。 救护车过来的很快，外公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拿起手机就跟着坐上了救护车。 徐小禧不放心，也想跟上去，可救护车的速度太快，让他根本追不上，不一会儿，他连车尾灯都看不到了。 不过徐小禧知道距离外婆家最近的是二院，之前外婆突然昏倒，急救车就把她拉到了那里。 徐小禧没有导航，等他凭着记忆摸过去，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 他站在医院急诊门口，有点不敢进去。 一个是里面人太多，他怕不小心冲撞到对方，一个是因为他觉得外婆突然发病，可能跟他有关。 就在他犹豫踌躇之际，他突然听到两道熟悉的声音。 “你别急，刚刚咱爸打电话过来，说咱妈已经清醒了，反倒是你，刚刚怀孕，医生说胎还没稳，动作不能太大。” “我怎么能不急呢！” 徐小禧回头，看到自己熟悉的面孔瞬间红了眼眶:“老爸，老妈！” 他的叫喊并没有让那对夫妻停住脚步。 徐小禧知道他们听不到自己的叫喊，可还是忍不住追上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看。 看得出自己的去世对他们的打击很大，才一年不到的时间，爸妈两鬓多了不少白发，精气神也不比之前。 徐小禧眼里只剩下父母，他顾不得会不会吓唬到活人，跟在爸妈身后赶去病房。 病房里，外婆已经醒了，老妈一进来就忍不住哭了出来，不停地询问怎么回事？ “上午您不是还给我打电话，我当时听着您说话精神的很，怎么到晚上就晕过去了呢！” 不等外婆开口，一旁的外公就忍不住插话，抱怨道:“什么精神的很，她也就提到小禧才有点精神头，挂完你们电话就喊着不舒服了，吃完药在床上躺了一下午，我以为是昨晚她光顾着跟小禧聊天，没好好休息，就没在意，谁知道晚上见她起来吃饭，突然就歪倒在卧室门口，真是吓死我了！” 外婆却还在嘴硬:“别听你爸瞎说，我估计就是饿的，没什么大事儿，反倒是你，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可得仔细着点。” “你爸也是，我都醒了，还非要让你们大晚上跑一趟，竟让你们跟着瞎担心。” …… 徐小禧听着他们的聊天，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老妈平坦的小腹上。 老妈怀孕了？ 徐小禧在眼眶里打转儿的眼泪瞬间落下，嘴里小声念叨着:“有个弟弟妹妹陪着他们，挺好的，” 虽然他一直这么想，可事情真的发生，他心里多少还是会有点失落。 不是嫉妒，也不是不喜欢，就只是感觉有点失落。 此时，徐小禧的心情有点复杂，他一边希望父母不要太挂念自己，能有自己新的生活，一边又担心他们有了新的弟弟妹妹后，会逐渐把自己忘记。 徐小禧这么想着，不舍地的望着正在说话的四位亲人，逐渐后退，转身离开。 外婆体弱，老妈怀孕，自己以后不能再靠近他们，会给他们带去霉运的。 徐小禧从医院里飘出来，站在大门口，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原来这就是孤魂野鬼的生活吗？ 徐小禧这么想着，唇角露出一抹苦笑，随便找了个方向，开始漫无目的的飘荡。 - 医院里，徐小禧的父母待了没多久，就被外公外婆赶了出来，让他们赶快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徐家夫妻确定外婆没事，才勉强答应回家。 车子驶出医院，徐妈疲惫的躺在副驾驶椅背上，最近她开始出现妊娠反应，嗜睡干呕。 平时一天睡十多个小时都还觉得不够，今晚又受到惊吓，这会儿精神疲惫到了极致。 徐爸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道:“咱妈没事，你就放心吧，我们开车二十多分钟就能到家，你先闭眼你一会儿，等到家了我叫你。” 徐妈的心思不在这些上，没搭他的话，而是突然来一句:“老公，你说咱们的小禧是不是真回来了？” 徐爸安抚她脑袋的手一顿，隐去眸底的悲伤情绪，笑着说道:“你别瞎想了，就算小禧回来，也不会害咱妈。” “咱妈白天不是还说，她昨晚梦见小禧，她俩聊的很开心，小禧还叮嘱她好好吃药，修养好身体之类的话。” 徐妈长舒一口气:“我不是说小禧会害咱妈，只是担心咱妈突然昏倒，是不是因为小禧回来，她接触到了阴气之类的东西，所以才会昏倒？” 徐爸沉默以对。 其实他心里也有一点胡乱猜测，毕竟事情太过巧合，昨晚岳母刚梦见小禧，今天精神就萎靡了，甚至还直接昏倒。 医生只说她身体太差，却没查出昏迷是什么原因。 徐妈见他不说话，也不再多说，双手不自觉地放在小腹上，低声小声呢喃:“小宝贝，肯定是你哥哥担心我们太想他，所以专门把你送过来当礼物。” “如果真的有来生，可以投胎转世的话，我希望你哥哥能重新投到咱家里来，让我们一家继续宠爱着他……” - 此时，松城墓园里。 一排排石碑整齐排列着，两边种着两棵低矮的长柏松。 石碑上刻着一排字，以及一张照片。 爱子徐小禧，2002年6月26日生，2020年12月10日逝，籍贯…… 最上端是一张徐小禧笑容灿烂的照片。 张翼站在墓碑前，望着那种清俊的小脸儿，不自觉地抬手抚上去，食指微微蜷曲，在他的脸颊上摩挲了两下。 手感不好，太硬了，不比小鬼的脸蛋，捏起来软软的。 “主子。” 一道冷硬的声音打断了张翼的思绪。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听手下汇报。 “整个墓园以及附近，我们都搜遍了，并没有找到徐小禧身影。” 张翼:“嗯。” 阴兵偷偷瞥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试探着问:“那我们要撤吗？” 张翼再次嗯了声，算是允许了。 阴兵领命离开。 他却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在徐小禧的墓碑旁坐下。 他偏头瞥了眼墓碑前摆放的水果，鲜花，以及石坑里燃烧后留下的灰烬，看得出应该是有人经常过来祭奠。 张翼清楚的记得，小鬼在自己面前谈论起家人时，神采奕奕的神情，看来他的家人的确很爱他。 也记得徐小禧说起他交不到朋友的失落。 按理说他逃到阳间，应该会回来看一看父母亲人，来一趟自己的安身之地。 毕竟这里，也算是他的住处。 张翼的手指相互摩挲，盯着某处沉思，回想小鬼之前跟自己说过的事情，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第81章 第 81 章 转眼间, 一周过去。 徐小禧已经逐渐了适应阳间的生活，每天昼伏夜出。 因阳间的生活远比阴间丰富多彩，所以就算没有工作, 徐小禧也没有感觉到无聊。 就只有一点坏处, 嘴馋。 在阴间，他几乎两三天就能吃到香火, 明陶陶请的，张翼给的，实在不行还能去鬼市上买。 可在阳间，香火需要用钱币去买。 徐小禧没有钱, 也没有赚钱的能力, 只能忍着。 此时，晚上八点多钟, 不少活人吃过饭来公园里溜圈消食，锻炼身体, 更有不少大爷大妈正在跳广场舞, 小孩子也在欢快地玩耍。 徐小禧趴在一个茂密竹林里的破缸里, 双手扒着缸口, 下巴抵在缸沿边, 透过竹子间的缝隙朝几十米外的空地上望去。 蓝堡公园是距离他家小区外最近的公园, 占地面积大，植被茂密，环境优美, 周围小区的居民都喜欢吃过午饭、或者晚饭后来这么散步。 徐小禧生前也经常来这里玩耍。 一周前, 他实在无处可去, 漫无目的的晃悠, 不知不觉地就晃悠到了他们家小区大门口。 毕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心里想着不能再靠近家人，连累他们霉运缠身，可还是不知不觉地想要靠近。 想多见一见爸妈，就算是远远地看几眼也好。 原本徐小禧想躲在小区对面的树林里，想碰一碰运气，看爸妈吃过晚饭，会不会下楼来散散步。 但那个树林只有几排树，并不能让他藏身，还总有一些没素质的醉酒男、小孩进去解决生理问题，以及有少数浓情蜜意的小情侣躲进去抱抱亲亲。 无奈之下，徐小禧只好躲来了蓝堡公园里。 这竹林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因为竹子生长快，四季常青，所以现在的竹林，几乎是一根挨着一根，中间只有不到一掌的间隙。 密集到活人根本无处下脚，再加上竹林外围有护栏，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进来。 至于最角落里破了洞的大水缸，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这里的，因为常年不见阳间，缸里落满了凋零的竹叶，厚厚地铺了半缸。 缸沿边缘有很重的磨损痕迹，看着应该有些年头了，估计是当初洒扫公园的保洁大爷、大妈随手丢这里，事后给忘了。 现在竹林挤不进人，他们更不会进来了。 这一周，徐小禧就一直在这个破缸里躲着。 这个缸正好是个两堵高墙的夹角里，十分背阴，再加上茂密的竹叶挡着，阳光根本照不进来。 晚上，从外面往竹林这边看，简直一片漆黑，徐小禧甚至听见过有小朋友问他们父母，说这黑乎乎的竹林里会不会有吃人怪兽呀？ 徐小禧很想说，吃人怪兽没有，无家可归的小鬼倒是有一个。 吵吵闹闹地又过了两个小时，晚上十点多，公园里的人逐渐减少，等十二点时，整个蓝堡公园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夜风吹动竹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徐小禧实在无聊，便想着从破缸里出来，在公园里面随便转一转，消磨时间。 他刚走没一会儿，就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呦，咱们公园里来新小鬼了？” 徐小禧闻声，迅速回头，瞧见了不远处亭子里有两三个鬼影，其中一个身形消瘦，凹凸有致，像是女鬼，另一个高大壮实，一看就是男鬼，还有一个微微佝偻着身子，看身形，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 刚刚说话的应该也是他。 徐小禧试探着问道:“你是？” 女鬼浅笑一声:“你在我们的地盘上，竟还好意思问我们是谁？” 徐小禧立即警惕，心想:在阳间，还有小鬼占地盘的说法吗？ 老大爷摆手道:“小伙子不用怕，我们没什么恶意，过来坐。” 徐小禧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飘去亭子里。 一到晚上十二点整，蓝堡公园里的灯就会全部熄灭，但小鬼本就生活在阴暗处，所以夜视能力极佳。 在看清老大爷的面容后，徐小禧惊呼出声:“魏爷爷！” 老大爷先是愣了下神，仔细打量小鬼后，同样惊讶:“你是……小胖胖！” “……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小胖胖’的确是徐小禧的小名儿。 小胖胖这名字是外婆给起的，原因是他生下来时太胖了。 爸妈都是第一次做父母，没有经验，怀孕后生怕他们母子的营养跟不上，各种补充营养，再加上他老妈又贪吃，导致他生下来时，足有10斤4两，自然生产不下来，只能选择剖腹产。 听外婆说他生下来时，胳膊和腿都是一节一节的，给他洗澡，擦粉，都需要用手掰开肉肉去抹，真是应了那个词:大胖小子。 外婆喜欢喊他胖宝儿，或者小胖胖，时间长了其他长辈也都跟着这么喊。 他们原本还担心徐小禧长大也是个小胖墩儿，结果上了小学后，他就开始变瘦，仅仅一个暑假时间，就瘦掉了十几斤。 给他父母吓得不轻，还以为徐小禧这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赶紧带着他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结果显示，小家伙儿身心健康。 如果非要说原因的话，应该是十来岁的徐小禧正是贪玩好动的时候，暑假在乡下，跟着同龄小朋友各种跑，运动量大，慢慢也就瘦下来了。 只是后来再大一些，那些小伙伴儿的学业加重，他们父母又总喜欢拿他们的成绩，跟徐小禧的成绩做比较。 渐渐地，他们也就不带徐小禧玩儿了。 小学毕业后，徐小禧彻底瘦下来，也有了很强的自尊心，嫌弃‘小胖胖’这个小名难听，就不许家人再那么叫他了。 而这位魏爷爷，原本是蓝堡公园的看门大爷，小时候徐小禧的外公总是带着他来公园下象棋。 魏爷爷也是个爱下象棋的，时间一长，他们大人认识了，自然也就跟徐小禧认识了。 不过在徐小禧上初一那年，他从外公那得知一个噩耗，魏爷爷去世了。 说是某天深夜，魏爷爷在公园大门口的值班室里值班，一个男人酒驾，因醉的太厉害，误踩油门，黑色轿车毫无预兆地猛冲进公园大门，撞进了值班室里。 车头直接把正坐在椅子里打盹地魏爷爷撞翻在地，因车速太快，冲击过大，这位老人当场去世。 为此，他外公还唏嘘了好一阵，说老魏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走的这么凄惨。 “小胖胖，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长得也是越来越英俊了，不过……”魏爷爷的笑容止住，视线落在了小鬼不沾地的脚上:“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 徐小禧露出一个苦涩笑容，叹息道:“我的事儿也是一言难尽。” “不过，魏爷爷你怎么没去阴间？” 魏爷爷摆手道:“不去，我怕下去了，就得立马去投胎，我老伴还有几年活头呢，她这人胆小怕黑，我担心她自己不敢走黄泉路，想等一等她。” 他说完，反问:“你呢，去世后怎么没去阴间报道？” 徐小禧不想让其他小鬼知道自己从阴间逃出来的事情，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也是，舍不得家人。” 魏爷爷感叹:“诶，你家里人一个个都恨不得把你当眼珠子疼，你这一走，估计他们……” 老鬼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声音蓦地顿住。 徐小禧垂着眼皮，将情绪隐藏。 气氛突然陷入尴尬，一旁的青年突然开口:“喂，小胖胖，你以后要在这里常住吗？” 徐小禧许久没听到自己的小名，有点不太适应，收起难过情绪，抬头望向对方。 青年双手叉腰:“你要想在蓝堡公园里长待，需要交场地费。” “但念在你和魏爷爷认识的面子上，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徐小禧疑惑询问:“什么场地费？” 青年解释:“你呆在蓝堡公园的场地费。” 徐小禧不解:“可这公园不是免费休闲娱乐的地方吗？” 青年不满:“活人免费，小鬼不免费。” 徐小禧更加不解:“为什么？” 青年不耐烦地啧了声:“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是看在魏爷爷的面子上才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你要是再这么不讲道理，信不信我揍你！” 徐小禧不服气地小声吐槽:“明明是你不讲道理。” 青年语气变得不善，威胁道:“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魏爷爷赶忙劝道:“行了，郭亮，他胆小，你别把他吓着了。” 被叫郭亮的青年小鬼冷哼一声:“我说一句，他犟一句，哪里胆小？” 这时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女鬼也突然开口:“小帅哥，我们这里确实有收场地费的规矩，这公园树木多，阴气重，是小鬼最喜欢待的地方。” “但这地方刚开始是我们兄妹先看上的，魏爷爷原本就是这公园的看守大爷，自然不用收费，但其他小鬼进来，都是要收个场地费的。” 徐小禧解释:“可是这公园是公家政、府的，不属于你们个人财产，你们这么霸占起来收场地费是不合法的。” 郭亮嗤笑:“去你妈的法律，阳间的法律管不到阴间小鬼头上，要么交钱，要么滚蛋！” 徐小禧听到他骂脏话，不悦地蹙起眉头，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女鬼似乎不舍得让小鬼离开，出声制止:“小帅哥，要不，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我再给你打个折，六折怎么样，你只用交600金，以后想在这儿待多久，就待多久。” 她说着，还偷偷朝徐小禧抛了个媚眼，不动声色地凑过来，想倚靠在他身上。 徐小禧察觉到她的心思，立即朝旁边挪了两步，与女鬼拉开距离，语气冷冷道:“别说600金，就是60金，我都不会给。” 之前不管是买路引，还是给钱癞子钱，都是有名头且合理的。 现在这两只鬼说的场地费，简直是在明抢。 再说，他的官袍丢了，自己从地府里带出来的所有家当都在里面。 现在徐小禧身上，一个钢镚儿都没有。 “嘿，我看你就是欠揍。” 郭亮气的磨拳擦掌，迅速上前攥住小鬼的白t恤领口，骂道:“有妈生没妈教的玩意儿，现在让我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话没说完，被揪着衣领的小鬼突然发力，一个过肩摔，将正在骂骂咧咧的郭亮按倒在地上。 徐小禧红着眼眶，声音变得阴冷，威胁道:“你再敢骂一句，我就打死你！” 郭亮气恼，奋力挣扎，想要挣脱，嘴里依旧不服气地骂着。 按理说他人高马大的，眼前这个瘦弱小鬼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可没想到对方竟还是个练家子，轻轻松松将他的手反扣在身后，任他怎么挣扎，都使不上力气。 “郭敏，你哥被欺负了，你愣什么，还不动手，弄死他丫的！” 女鬼也没想到自家哥哥这么轻易被制服，有点不知所措，但转瞬就反应过来，上前就想去牵制徐小禧，被小鬼出声威胁:“我不想动手打女人，你最好躲远点儿。” 不想，不代表不能打。 要是真给徐小禧逼急了，也就没那么多忌讳啦。 “哎呦，你们有话好好说，别打架呀！”老鬼在旁边急得不行，努力打圆场道:“不就600个元宝嘛，我有，我替小胖胖出了！” 郭敏动作一顿，看向被欺压着的哥哥，示意他是什么意思。 然而，还没等郭亮开口同意，徐小禧直接拒绝:“魏爷爷不用了，我说过，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既然他想打架，那就打吧。” 就冲他刚刚骂的那句话，徐小禧就不打算轻易饶过他。 徐小禧不喜欢打架，不想惹事，也很怕疼。 但那都是在不触及他底线的情况下，而家人就是他不能触碰的那个底线。 “砰——” 他握起拳头，直接一拳打在了这个叫郭亮的脸颊上。 徐小禧的力量不足，所以李教练着重对他进行了技巧训练，尽可能的让他打出爆发伤害。 再加上这一拳小鬼带着怒气，直接给郭亮打蒙了。 一拳，又接着一拳。 郭亮剧烈挣扎着，可他的胳膊被死死摁着，双腿也被徐小禧用膝盖压着，完全使不出力气。 郭亮没想到小鬼看着软软糯糯地，生起气来竟然这么棘手，此时他突然慌了，很怕对方真的要把自己给打死这儿。 郭敏看着自己哥哥硬生生挨了几拳，赶忙扑上去抱住白t恤小鬼挥拳的胳膊，几乎带着哭腔道:“不收了，不收了，我们不收你的场地费，你想在这儿待多久，就待多久，求你别打了！” 徐小禧斜睨她一眼，又垂眸瞥了眼已经被他打的半死不活的青年男鬼，他刚刚这几拳，全都挥在了对方肮脏的嘴上，导致他现在口鼻中都在往外不停冒血。 一旁的魏爷爷也赶紧劝道:“小胖胖，别打了，再打他的魂魄就要散了，难道你想背上孽债嘛！” 徐小禧听见后，挥拳地动作倏然顿住，冷着脸沉思片刻后，从对方身上起开。 一顿发泄后，徐小禧心底的怒意散了几分，余光无意间瞥见魏爷爷看向他时惊恐的眼神，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刚刚是他。 别说他，徐小禧自己都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竟有这么凶悍的一面。 不过张翼说的对，只有把对方打怕了，对方才不敢欺负他，更不会说那些侮辱他家人的脏话。 趁着徐小禧愣神的空档，郭亮跑了。被他妹妹郭敏搀扶着，头都不回，一句狠话都没来得及留下。 魏爷爷站着原地没动，视线不停地在徐小禧身上打转儿，不相信道:“你真的是小胖胖？” 徐小禧苦笑，点了点头。 小时候的他，很乖，爱笑，脾气很好，从不与人发生争执，甚至吵架都没有过。 现在他却已经能挥起拳头与其他小鬼打成一团。 魏爷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不该招惹他的。” “嗯。”徐小禧说道:“我知道。” 魏爷爷感慨:“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性格啊，那时候明明好脾气的很。” 徐小禧垂下眼皮，掩去眸底的情绪，淡淡道:“脾气太好，容易被欺负。” 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不是菩萨。 第82章 第 82 章 魏老头听他这么说, 长叹口气:“也是。” 他说完，走到亭子边的长椅上坐下，顺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招呼小鬼:“过来坐。” 徐小禧站在原地没动，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虽然魏爷爷对他自始至终都没表现出什么恶意，但徐小禧清楚记得, 刚才那对兄妹与他站在一起, 三个小鬼的瞧着关系不一般。 魏老头看出他的警惕, 笑道:“这蓝堡公园里就只有我们三个小鬼，要是跟你说，我跟他们不熟, 估计你也不会信。” 徐小禧的确不信。 魏老头声音沧桑，望着亭子外的某处, 淡淡地解释道:“我跟他俩确实认识, 但关系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要是非解释一下的话，算是邻居吧。” “我刚去世那会儿，他们兄妹就已经在这公园里收场地费了, 只不过我们活着的时候看不到他们罢了。” “我生前就在这公园里看大门，他们认识我，所以死后没跟我说场地费的事情，再加上这里面几乎没什么小鬼，我一个糟老头子整日无所事事，也只能跟在他们俩身后混。” 魏老头说的毫不避讳。 徐小禧不认可道:“可他们这么做不对，这么大的一个公园, 怎么能说是他们就是他们的。” 魏老头不在意地笑笑, 说道:“都是已死之人, 他们对或者不对，与我没多大关系。” 徐小禧噎住，望着对方笑容满面的神情，突然说不出话来。 在小鬼看来，魏爷爷的想法是错的，态度也是错的，他参与了一件错误的事情，对其他小鬼造成了影响，现在却淡然无事地说:这些跟我没关系。 他对魏爷爷的滤镜瞬间碎掉了。 既然想法和三观不同，徐小禧也不打算再继续聊下去。 “或许你说得对。” 他不理解但尊重。 徐小禧说完，转身离开。 魏老头望着小鬼离开的背影，神色淡淡，没有出声阻拦。 徐小禧心里闷着气离开，等离亭子远的看不到了，他才找了处地方坐下。 他虽然气魏爷爷，但更气那两只叫郭亮、郭敏的小鬼，特别是那个郭亮，一言不合就是满嘴脏话，句句都是‘招呼’对方父母，简直可恶死了。 徐小禧刚刚怒气中烧，情绪有点失控，要不是旁边有小鬼拦着，他真可能把郭亮的魂魄给打散了。 现在想想，甚至有点后怕。 徐小禧垂眸，瞥了眼自己的拳头，小声感叹:“没想到还真有用。” 当初他跟明陶陶一起练习，期间吃了不少苦头，两只小鬼休息吃香时，还凑在一起偷偷吐槽，讨论他们这么辛苦的训练，到底有没有用？ 要是让李卓听到，估计得气吐血。 徐小禧试着想了下李卓生气，明陶陶在身后追着哄的场面，不自觉笑出了声。 但笑声很快止住，一想到以后他们都不会再见面，小鬼的情绪瞬间低沉下去。 - 可能是那晚，徐小禧突然凶狠起来的样子，把郭亮、郭敏两只小鬼给吓唬住了。 之后三四天，他们都没再碰面，徐小禧依旧待在竹林里的破水缸里，白天睡觉，晚上溜圈。 逐渐地，他发现公园里新来了几只小鬼。 有老头、老太太，还有两个年轻小伙。 一个是正处于叛逆期的网瘾少年，喜欢逃课上网，一天夜里他所在的网吧里出现群殴打架，他被无辜波及，一个铁棍子敲在后脑勺上，当场死亡。 一个是先天性心脏病的社畜，晚上加班时，心肌梗塞，猝死在自己工位上。 他们觉得自己死的冤，不甘心去往阴间，就留在阳间做了个孤魂野鬼。 他们跟徐小禧年龄相当，所以还算聊得来。 这天晚上，凌晨两点，徐小禧照常在公园里溜达，路过一处娱乐区时，两只坐在秋千上的小鬼出声叫住他。 “喂，徐胖胖，过来玩儿！” 徐胖胖，是徐小禧跟两个小鬼介绍时，临时扯出来的名字。 他猜着自己很可能已经上了地府的通缉名单，就不能再顶着自己的名字招摇过市。 再加上那晚魏爷爷叫了他许久不叫的小名儿，徐小禧心思一转，干脆跟其他小鬼介绍自己叫徐胖胖。 至于原因，还是外婆觉得他刚出生时太胖，随口起的名字，后来叫习惯后就没改之类的话。 这两只小鬼刚开始还觉得惊奇，但叫习惯了，也觉得很顺口。 徐小禧走过去，还没凑近，戴眼镜的社畜鬼就出声询问:“徐胖胖，你听说了吗？” 徐小禧疑惑:“什么？” 社畜鬼:“最近这几天，不少地方连接阴阳的渡口都被查封了。” 徐小禧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钱癞子那种把小鬼从阴间带到阳间，或者从阳间带回阴间的渡口。 “为什么？” 徐小禧倒是没太大反应，毕竟他以后应该不会再偷跑回地府去了。 社畜鬼:“说是地府里有个实习鬼差通过渡口跑出来了，现在有几队阴兵正在找他，顺便揪出了几个渡口的头目，不但逼问出了那个实习小鬼的下落，还关了这些渡口。” 徐小禧没想到吃瓜还能吃到自己头上，他追问道:“他们查出那个实习小鬼的下落了？” 网瘾少年接话道:“也不算是全部查出来，只是知道了那只小鬼是从哪个渡口出来的，听说是叫一个付家庄的村子。” “说起来，我感觉他们找小鬼都已经找半个多月了，就一个实习的小鬼差，需要闹这么大阵仗吗？” 社畜鬼立刻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冲他们两个挑眉道:“这事儿我还真打听到了。” 徐小禧站在千秋旁边，双手握住t恤衣摆，佯装镇定，干笑道:“你打听出什么了？” 社畜鬼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秋千，开始慢慢讲述他所知道的事情。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这个实习小鬼不简单，不然也不能被地府里的大人物追查这么久，而且你们绝对想象不到这位大人物的身份。” 网瘾少年配合地问道:“是什么身份？” 徐小禧心底默念:千万不要是张翼，千万不要是张翼，千万不要…… 社畜鬼得意地声音传入耳中:“说是阎王爷的儿子，地府里的太子爷。” 徐小禧:“……” 自己的运气，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网瘾少年露出诧异地神色，惊异道:“那这个小实习鬼差确实不一般，不过原因呢？” 社畜鬼道:“目前有两个版本在传，你想听哪个？” 网瘾少年:“我吃瓜不挑，你都讲讲。” 社畜鬼:“一个版本说是那个实习小鬼长得好看，被太子爷瞧上了，但那实习小鬼不喜欢太子爷，就趁着对方不注意地功夫，从阴间偷跑了出来。” “还有一个版本，说是这实习小鬼得罪了太子爷，太子爷要抓到他，把他折磨致死。” 网瘾少年与社畜鬼聊的兴致正浓，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小鬼听到‘折磨致死’这四个字时，身体跟着猛然一颤。 网瘾少年晃悠着秋千，皱眉想了想，问社畜鬼:“你觉得可能是那个原因？” 社畜鬼笑道:“我又没见过那个实习小鬼，我哪知道，不过我跟几个朋友讨论过，他们都觉得是第二个版本。” 网瘾少年:“为什么？” 社畜鬼:“他们关系广，打听到的事情也多，听说太子爷这次是从牢狱里逃出来的……” 他声情并茂地把朋友打听来的，太子爷与阎王爷小情人发生争执，被关进牢狱，偷跑出来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 徐小禧作为知情者，知道的远比他说的要多，但也能看出社畜鬼的朋友的确有本事，把整个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很快，他的注意力被社畜鬼后面的话吸引。 “听说这位太子爷的脾气不怎么好，得到小鬼逃走的消息后，直接带着亲兵队四处搜查，最后找到了付家庄，付家庄村里有一口枯井，井里有个女鬼，因不小心惹怒了太子爷，太子爷直接将她的脑袋扯断，随手丢在地上当球踢。” “那女鬼是一只缚地灵，被困在井里出不来，拿不回自己的脑袋，第二天太阳一出来，直接魂飞魄散了，听说她们整个村子都听到了女鬼凄厉的惨叫，啧啧啧，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网瘾少年神情变得一言难尽:“你说这叫脾气不怎么好？” “这简直非常差了好嘛，仅仅因为对方几句话惹怒他，就让女鬼彻底消失，这位太子爷得蛮横到什么程度呀。” 社畜鬼:“蛮横又能怎样，人家是太子爷，上面有老爹撑腰，杀几个小鬼应该不算什么。” 听他们这么说张翼，徐小禧微微蹙起眉头，心底有些不适。 “其实不是的。”一直没说话的小鬼突然出来，直接将网瘾少年、社畜鬼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那位太子爷的脾气确实不好，他为什么要杀女鬼，我也不知道，但那个缚地灵不是什么好鬼，她不但杀母弑父，还杀食了好几只小鬼。” 两只小鬼立即闻到了瓜的香气，眼睛都发光了，盯着徐小禧追问是怎么回事？ 徐小禧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不过他没把自己差点被女鬼拉进井里的事情交代出来，怕被他们发现自己也是从阴间偷跑出来的小鬼。 网瘾少年、社畜鬼听完，直骂那女鬼活该，等骂痛快了，他们才反应过来，突然问一句:“咦，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徐小禧顿了下，立马找了个借口，说道:“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听朋友说的。” 两只小鬼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把话题重新扯回这位阎王太子爷身上。 网瘾少年:“所以胖胖你觉得这位太子爷并不算太坏？” 徐小禧连连摇头:“不是。” 虽然那女鬼作恶多端，但张翼也不该直接让她魂飞魄散，而是送去地府交给十殿阎罗做惩治。 他直接动私刑，怎么不算坏呢？ 张翼没给其他小鬼申辩的机会，以后应该也不会给他解释的时间吧。 况且，他现在这么大动干戈的找自己，是想干什么呢？ 徐小禧不敢深想。 三只小鬼继续谈论着，两个专注吃瓜，一个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树林里藏着另外三只小鬼。 男鬼郭亮的整张脸还高高肿着，说话也含糊不清:“敏，这事儿你听说了吗？” 郭敏点头，压低声音道:“听说了，我还听说找到这小鬼，会有一笔赏金。” 郭亮凑过去耳朵，问:“有多少。” 郭敏附在他耳边，小声曝出一个数字。 郭亮的眸子瞬间亮了，瞪大眼睛，小声惊呼:“这么多！” 第83章 第 83 章 郭敏赶忙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小声点儿。” 郭亮立马点头, 表示知道，把自己含糊的声音再次压低一些，感叹道:“没想到一只实习小鬼竟然值这么多钱, 啧，你说要是让咱们找到这只小鬼，那岂不是发财了！” 他还掰着手指算起来:“老陈店里的香，五十块钱一捆，咱们可以吃半个月, 一百块钱一个月，一年才一千二，十万块，够我们吃……” 数据太大, 他一时间有点算不过来，卡壳了。 郭敏白他一眼:“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要是轻易能找到, 人家还用得着发这么多赏钱。” 郭亮:“说的也是。” 魏老头站在旁边，听着郭家兄妹的对方, 一言不发。 他们在说话的同时, 徐小禧与两只青年鬼那边也一直谈论着, 他们同样说到了赏钱这个事情上。 当徐小禧听见找到他的小鬼，可以拿到十万人民币的赏钱时, 整只鬼都傻了。 他现在非常怀疑, 张翼就是想杀他，否则没必要为了他，下这么大的本钱。 网瘾少年与社畜鬼并不知道, 此时‘十万块钱’就距离他们不到两米。 他们还沉浸在这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小鬼, 竟值十万人民币。 对一些有钱的人来说, 十万块，可能算不得什么。 但他们是鬼，不能像活人那样上班挣钱，至于家人给烧的供品，那是到了地府的供养阁才能领取，他们这些孤魂野鬼根本拿不到。 再说，冥币在地府流通，但阳间却没那么容易花出去，阳间的物品都是用人民币购买。 当然，要是你耍无赖，拿冥币去买阳间的东西，也不是不行，毕竟这种事情时常发生。 社畜鬼:“对了，我朋友还打听到那只实习小鬼的名字，说起来还挺巧，和徐胖胖一个姓氏，也姓徐，叫徐小禧，大小的小，恭贺新禧的禧。” 徐小禧拳头攥紧，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是嘛，那确实挺巧的，呵呵呵。” 社畜鬼也没多想，继续感叹:“不过知道了名字也没用，付家庄距离我们这儿还隔着两个省呢，一千多公里，徐小禧就算躲也不会躲到我们松城来。” 徐小禧:“……你说的对。” 网瘾少年:“这种好事儿就像是中彩票，咱们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运气，还是等着看哪个好运的鬼能拿到这么一大笔钱吧。” 社畜鬼感慨:“是呀，要是运气好一点儿，咱们也不至于英年早逝，在这儿飘无定所的。” 徐小禧心里压着事儿，没心情去附和他们的话。 躲在暗处的郭家兄妹也是这么想，刚刚那点激动情绪瞬间下来，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听到徐小禧这个名字后，魏老头的神情出现了一丝丝变化，但那点诧异和欣喜很快被他给强压了回去。 - 社畜鬼与网瘾少年的话题一直都是围绕着太子爷、徐小禧展开。 不停地猜测他们到底是因情，还是因仇。 作为当事鬼之一的徐小禧，完全不想插入这个话题。 他和张翼最多是朋友关系，哪来的情？ 至少徐小禧认真回想在牢狱里，自己与张翼之间的相处，没看出来他对自己哪里有情可言，反而有仇是真的。 虽然是那些可恶的小鬼在他不知情地情况下，让他被迫做了替罪羊，但结果是张翼真的被下毒了，而且很可能是经他手下的毒。 徐小禧原本还抱有希望，觉得这其中可能是产生了误会，可现在张翼花这么多心思找他，这让徐小禧不得不怀疑，对方是气狠了，想治他于死地。 徐小禧越想越心慌，到最后完全没了听他们谈话的心思，心不在焉地飘着离开，根本没发现在他身后远远跟着一只老鬼，目送他进入竹林。 松城鬼神庙中。 蒙辉疾步进入大殿，冲殿中坐在椅子上的张翼抱拳行礼:“主子。” 张翼抬起眼皮，淡淡朝他瞥了眼，便知道没什么结果。 果然，蒙辉道:“从付家庄到松城之间的这几个省市，我们都已经找了，也发了悬赏通告出去，不少小鬼参与其中，但目前还没有小鬼的具体消息。” 张翼:“嗯。” 找这么长时间，结果一次次落空，张翼竟也能淡然处之了。 他问道:“那些舆论控制住了吗？。” 对于那些说自己性子残暴，刁蛮任性，随意打杀小鬼的不实言论，张翼从不在乎，他只需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可以，无需去管那些不相干的小鬼胡乱说什么，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不屑去维持什么虚假的正人君子人设。 偏偏徐小禧那个没脑子的，其他鬼说什么他都信。 他怕吓到小鬼，只得让手下控制一下流言，稍稍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蒙辉应下:“还在处理。” 张翼又问:“杨硕林呢，有消息了吗？” 蒙辉露出羞愧地神情，低着头:“……也没有。” 张翼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问:“阎王老头插手了？” 蒙辉:“是，阎王爷给各个省的城隍下令，说您刑期未满，私自从牢狱里逃出去，不准他们听命于你，而且……” 张翼语气淡淡地接过话头，继续道:“而且还下令想召你们回地府去？” 蒙辉:“……嗯。” 张翼嗤笑一声，重重地甩了下袖子，将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看来老头儿的心思还没死呢。” 杨硕林都把他哄骗到这种地步，他竟然还想保对方性命。 张翼抬起眼皮，问蒙辉:“你是怎么想的？” 是走、是留？ 蒙辉立刻表决心:“我们全听主子安排。” 他们是张翼的亲兵队，不归阎王爷管制。 张翼:“那便不回去，他不敢为难你们。” 蒙辉:“是。” 按理说，张翼应该放鬼，让他们回去，至少不能驳了阎王老头的面子。 蒙辉他们虽说是自己的亲兵，但以后若想投胎，还是要去阎王面前走一遭，不好把他给得罪死了。 但现在不管是找徐小禧，还是杨硕林，他都需要手下。 他沉思片刻，还是给蒙辉做出保证:“老头不敢为难你们。” 蒙辉:“是。” 其实他也不怕被为难，一奴不忠二主，只不过他需要考虑手下的其他兄弟。 显然，主子也考虑到了，特意说出这么一句话，稳定军心。 张翼冲他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蒙辉对他行了个抱拳礼，转身出去。 下属一走，整个大殿就只剩下张翼自己，也没必要佯装镇定。 张翼烦躁的捏了捏眉心，这段时间需要与徐小禧有关的地方，他都让手下去搜查了，结果确是一无所获。 甚至他想到小鬼那么笨，不一定能认得回家的路，他还让蒙辉从付家庄到松城中间的省城以及路线都搜查一遍。 至于在手机上群发悬赏通告，这是身边的一只现代鬼提出的建议，说多一只小鬼参与进来，找徐小禧的希望就大一分。 但悬赏金额不能太高，以免小鬼里面出现一些极端分子，为了拿到赏钱大打出手，到时候造成了混乱，事情就过于严重了。 张翼对用什么方法并不关心，就交给那只现代鬼处理，最后他们几个小鬼认真商量一番后，定了个十万的价格。 这价格偏高，不至于让小鬼们为此拼命，但也能调动起一下小鬼们积极参与的心思。 张翼单手抵额，右手食指与大拇指缓缓捻着，思绪正要飘走。 离去的蒙辉突然折了回来，不但速度快，严肃冷淡的神情上也多了几分激动。 “主子！” 张翼猜测道:“徐小禧有消息了？” 蒙辉点头:“是。” 闻言，椅子上的黑袍鬼瞬间坐直身体。 蒙辉知道自家主子心急，不等他询问，就开始主动交代:“松城一个姓魏的老头说他认识徐小禧，并且知道徐小禧在哪儿。” 张翼蓦地站起身，径直朝外走:“带我去。” 蒙辉立即阻拦:“主子，您别急，天快亮了，时间赶不及。” 张翼走到大殿门口的脚步顿住，抬头望了眼黑沉沉的天色，刚想问蒙辉什么时间了，耳边就传来招魂钟的响声。 “咚咚咚咚咚咚——” - 翌日傍晚，天刚擦黑。 徐小禧提前醒了过来，他趴在缸沿边观察四周，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按理说，这时候不少人刚吃过饭来公园里跳舞、散步，活人气息最重的事情，可他怎么感觉这活人气中夹杂着不可忽视的阴气？ 好几个人从南门进来，路过竹林时，顺嘴提上几句。 中年女人a:“咦，明天这是要变天了吗，怎么感觉今晚比平时冷啊？” 中年女人b:“是呀，我也感觉今天冷的出奇，不知道是不是公园树多的缘故，我今天一进公园，就不停地打哆嗦，哎呦不行，再这样下去会感冒的，我得让老王给我送件外套下来。” 中年女人a:“估计是马上入冬的缘故吧，我今天看了日历，再有两三天就要立冬了。” 中年女人c:“那可能是吧，我也有点承受不住，得给儿子打个电话，让他把我的棉大褂送下来。” 徐小禧是小鬼，对温度不是特别敏感，但对阴气的感知却比活人敏锐许多。 他暂时没感觉到冷意，甚至感觉到今天的公园比前几天更舒服，这种异样，让他感觉不太对劲儿。 徐小禧从破缸里飘出来，偷偷凑到竹林边，通过竹子间的缝隙拖涂往外瞧，发现整个公园里蒙着一层淡淡的阴气。 这将他吓了一大跳好端端地怎么出现阴气？ 况且现在这个点正是活人活动的时间。 很快，他想到一种可能。 阴气浓重，是不是说明公园里突然涌入了很多小鬼？ 回想昨晚他和那两只小鬼谈论的事情，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昨天自己的演技太差，让他们两个小鬼看出端倪来了？ 正当徐小禧胡思乱想着，余光就瞥见远处两个身着铠甲的阴兵朝这边飘过来，一边走一边四下环顾，明显是在找什么东西。 “嘶——” 徐小禧被吓得猛抽一口凉气。 阴兵！ 这是张翼派来的？还是地府派来的？ 不对，不管哪一方派来的，好像对他都不算是什么好事！ 不行，这地方不能待了，他得跑！ 可是公园里现在肯定到处都是阴兵，他又能跑哪去呢？ 徐小禧慌得六神无主，下意识想往破缸里藏，可转瞬想到小鬼喜阴，他们肯定会往这边调查，又赶紧从破缸里爬出来。 他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想到竹林边的墙就通向外面，他可以翻墙出去。 对，翻墙。 徐小禧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幸好他现在是小鬼，可以飘起来，翻墙对他来说倒不算太困难。 他爬到墙头时，还特意先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瞧了下，确定周围没有阴兵把守，才放心地跳下去，然后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一溜烟地跑了。 这地方他生活了十几年，对周围的路况简直不要太熟悉。 没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了蓝堡公园附近。 - 公园里，张翼站在一处角落边，望着公园广场上人头窜动的活人，微微蹙起眉头。 魏老头站在旁边，满脸谄笑，察觉到黑袍鬼的不悦，他赶忙解释:“这时候正是晚饭后出来活动的时间，所以公园里才有这么人，不过您放心，过了十一二点这里就没什么活人了，徐小禧就会出来散步，这几天他都是凌晨一两点出来溜圈的。” 张翼:“直接带我去找他。” 他没耐心在这儿等上七八个小时，万一这期间突生变故，小东西跑了，那他岂不是白跑一趟。 魏老头面露犹豫:“我只知道他在竹林那附近，但并不清楚他具体躲在哪里。” 张翼冷冷丢出两个字:“带路。” 魏老头赶忙应了声好，顾不得会不会冲撞了活人，带着张翼、蒙辉几只鬼朝南飘去。 张翼虽着急，但还是转头对蒙辉叮嘱一句:“避着点活人。” 再怎么说，他们是鬼，身上阴气重，要是被年轻力壮的大小伙沾上一些，倒是不怕，明天一见太阳，也就什么都没了。 就怕那些岁数小的孩子，三五岁之前，天眼未闭，现在又是晚上，很容易撞见他们，怕惊着小孩儿。 张翼见魏老头像是个溜圈的老大爷似的，竟准备顺着柏油路往前飘，不悦地皱起眉头，勉强提醒一句:“靠着墙根走。” 魏老头立马回过神来:“诶诶好。” 老头听话地飘回栅栏里，顺着墙壁往南走，虽然他们已经尽可能避着活人，可所过之处，还是会有一两个小孩突然嚎啕大哭。 终于，经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们绕到了公园南门，魏老头指着不远处的那一大片竹林，说道:“昨晚我是亲眼看着他进了这片竹林。” 张翼闻言，偏头对蒙辉抬了抬下巴。 蒙辉会意，立刻带着几个手下进去搜查。 五分钟不到，他从竹林里出来，神情有些严肃，抿着唇，冲张翼摇了摇头。 一脸期待的魏老头瞧见，脸色微变:“不可能啊，我昨晚真是亲眼看着他进去……” 旁边身形高大，气势威严的黑袍鬼淡淡地朝他瞥了一个眼神，将魏老头吓得直接失了声。 “真……真的看着他进去的。” 魏老头试图辩解。 张翼语气冷寒，再次问他:“你确定那只小鬼就是徐小禧？” “确定，非常确定，他大名叫徐小禧，外号叫小胖胖，生前我跟他外公、爷爷是棋友，那时候他天天跟过来，在这公园里玩儿。” “还有，前段时间他还把这公园里一只叫郭亮的小鬼给打了。” 张翼挑眉。不敢置信:“你说徐小禧动手打了其他小鬼？” 魏老头:“对对对，下手可重了，把郭亮打的鼻青脸肿的，弄得他这几天都不敢再招惹徐小禧。” “嗤——”张翼嘴角邪翘，淡淡丢出一句:“你可真够胡言乱语的。” 他因为生气，额角的青筋直跳，冷冷丢下一句:“我很不喜欢被当猴耍的感觉。” 魏老头瞬间语塞，神情里多了几分畏惧。 蒙辉凑到张翼面前，小声询问:“主子，还搜吗？” 张翼顿了下，闷闷嗯了声。 虽然他不信这老头口中打架的小鬼是徐小禧，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蒙辉得了命令，立刻带着几十名手下将公园重新搜查一遍。 张翼偏头瞥了眼慌乱的老鬼，冷声警告:“下次打听好了再举报，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浪费。” 说完，转身离开。 徐小禧什么性子，张翼自认最清楚不过，让小东西骂两句脏话，他都不一定敢张口，还动手打鬼，简直可笑。 就为了那点赏钱，真是什么谎话都敢编。 魏老头很想出声辩解，可想想对方那阴寒的眼神，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 另一边，徐小禧跑出了很远，躲进了一处无人地死胡同里，确定没有阴兵追上来，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幸好自己还算警惕，早早发现事情不对，否则现在说不定就被抓住了。 徐小禧越想越后怕，觉得自己以后还是不要跟其他小鬼来往的好，要是这种事情多来几次，自己早晚都得栽里面。 要是被捉回地府还好，顶多是受些刑罚，关进枉死城，几十年不准出来。 可要是被张翼抓到了，那后果可就严重多了，万一他很生气，直接打散自己的魂魄都有可能。 徐小禧想到这儿，害怕的整个魂体都跟着瑟缩了下，赶紧把自己的小身板往角落里藏了藏。 第84章 第 84 章 徐小禧没想到, 张翼说的随便走走, 就真的是随便走走。 寒冬腊月，两个小鬼一前一后的飘在郊外，漫无目的的闲逛。 经过两三天时间，入冬的第一场大雪已经化的七七八八, 露出了雪下覆盖的黑色柏油路面。 可能是鬼神庙太有名了, 政府专门出资修了一条宽敞的柏油马路，从市区到这里, 开车只需要几十分钟。 鬼神庙门口，设有三个大停车场, 专门供游客停车，白天路两边还会不少有摆地摊的商贩。 不过鬼神庙到底特殊，就算知道庙里住的是鬼仙, 到了晚上也没几个人敢接近, 不管是游客还是商贩，都会选择在天黑前离开。 只有守庙人, 在庙宇附近盖了一座小院, 供自己生活居住。 不过一到晚上，他也不会轻易出门, 以免冲撞了出来玩乐的小鬼。 徐小禧沿着柏油路闲逛，慢半步的张翼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 伴随着寒风呜呜呜地刮着，气氛倒不算太尴尬。 徐小禧对于张翼话少的性格，早已经习以为常, 之前在地府牢狱里, 大部分也都是他唠唠叨叨个不停, 张翼听着, 时不时回应一两句。 回想起之前他们在牢狱里的相处，徐小禧都不由生出了几分恍惚。 自从刘盛凯的事情发生后，徐小禧对张翼生出了很大防备，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战战兢兢，生怕对方出狱后也对自己实施报复。 徐小禧虽然说把他当最好的朋友，但心里一直想着他们之间身份悬殊，等张翼出狱，就不再跟他联系。 但他没想到，一直对自己凶巴巴的张翼，竟会花这么大功夫找自己。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徐小禧的错觉，感觉这次见面，张翼的脾气所有收敛。 从昨晚见面到现在，张翼都没再骂他，只凶过一次。 回想昨晚张翼威胁他不准害怕的场景，徐小禧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张翼闻声，朝他瞥了一眼，不明白小鬼犯什么傻，走着路都能平白笑出声来？ 徐小禧走在前面，没接到对方看白痴的眼神，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所以是自己误会了，张翼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那种性格，虽然他经常凶自己，但也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当然，也不排除之前一直被关在牢狱里，张翼的脾气暴躁，所以才经常凶自己发泄情绪，现在来阳间，心情愉悦了，也就不再对他凶了。 反正徐小禧来到阳间后，大部分时候的心情都还不错。 如果张翼能一直都不凶他，那就更好啦！ “在想什么？” 徐小禧的笑太惹眼，让张翼忍不住开口询问。 “嗯？” 徐小禧的思绪回归，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这样还挺好的，如果以后你都不凶我，就更好了。” 张翼:“嗯。” 徐小禧怔了下神，惊喜道:“你这意思是说，以后不会再凶我了嘛！” “不可能。” 张翼拒绝的十分爽利。 徐小禧的笑容消失:“哦——” 张翼看出他的失望，唇角微勾，傲娇的丢下一句:“看你表现。” 徐小禧的笑容重现:“嗯嗯，我一定乖乖的。” 张翼闻言，眸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们继续沿着柏油路往前走，夜越深风越重，它们呜呜呜地从徐小禧的袖口里穿过，冷风将他的短袖给撑得鼓鼓地，露出他一节细腰。 张翼见小鬼攥着衣摆的动作，停下脚步，道:“回去吧。” 徐小禧顺势应道:“好。” 他们来时，慢悠悠地，回去时飘地倒是快了不少，没一会儿功夫就进了庙宇。 “呼——” 徐小禧进入主殿，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小声吐槽道:“今晚的风也太大了。” 张翼淡淡嗯了声，招了下手，一个高大阴兵从旁边的石像里飘出来，走到供桌前点燃几根香，插入香炉中后，默不作声地退出去。 徐小禧傻愣愣地看着，目送那个阴兵退出去，转回头对左手边坐着黑袍鬼道:“张翼，以后燃香这种小事，能不能交给我做啊？” “不用。” 张翼没想那么多，直接拒绝。 “哦。” 徐小禧有点失望，他想着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跟着张翼，总要找点事情做，毕竟再有钱的地主儿也不想在身边长期养个只会吃的废物。 他不死心地问:“那我能做点什么呢？” 张翼反问他:“你想做什么？” 徐小禧:“不知道，但总觉得什么都不做，心里有点慌慌的。” 张翼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解释道:“其实作为鬼，大部分时间都无事可做，如果你愿意，以后就替我跑腿吧。” 徐小禧立即来了兴趣:“跑什么腿？” 张翼的右臂搭在桌案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思索片刻后，说道:“帮我给守庙人传话，让他给庙里的所有鬼仙制订两套冬装。” 徐小禧:“哦哦好。” 张翼见小鬼就要起身，出声阻拦:“不急。” 说着，将香炉推到他跟前，示意他先吃香。 徐小禧也不客气，一边吃香，一边问:“还有其他事情交代吗？” 张翼:“没。” 徐小禧:“好，那等你想到了再跟我说。” 有事情可做，他吃香也吃的安心。 张翼闻言，淡淡嗯了声，就没再多说。 大殿恢复寂静，只有四根香在一点点燃烧，香火朝着右边的空椅子方向飘，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香燃尽，小鬼吃的一脸满足，站起身对张翼打招呼:“那我去了。” “等下。”张翼突然出声阻拦。 徐小禧脚步顿住，疑惑道:“怎么了？” 张翼搭在桌案上的右手，手心朝上，冲他招了下手:“过来。” 徐小禧更加疑惑，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 “伸手。” 小鬼照做，伸开掌心，看着张翼在他手臂上快速画了一道符。 徐小禧瞧见符箓变成白光一闪，进入自己的鬼体，有点惊讶，询问道:“这是什么？” 张翼:“死咒，要是你敢不听话，我就能立马打散你的魂魄。” 小鬼猛然抽回手臂，神情变得愤怒:“张翼！” “你怎么能这样！” 自己是相信他，才没有过多防备，他竟然利用自己的信任，趁机给自己下这么恶毒的符咒。 张翼见小鬼红了眼眶，才说道:“骗你的。” 徐小禧并没有因为这句解释消气，依旧愤怒地瞪着他，浑身充满防备。 张翼解释道:“只是一道追踪符咒。” 他找小鬼找了两个多月，自然不会轻易让小鬼再离开自己的视线，但让徐小禧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也不现实，张翼干脆弄了个追踪的符咒在他身上。 徐小禧依旧怒气未消。 张翼自知玩笑开过了，但也说不出道歉的话，只冲殿外抬了抬下巴，问:“不去吗？” 徐小禧没搭理他，转身离开。 小鬼穿过前面两进院落，飘出鬼神庙，去往不远处的那座小院子。 他过去的路上还在担心有门神把守，自己要怎么进去。 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小院的大门上也是光秃秃的，没有贴门神。 房间里的灯也已经熄灭了，卧室传来响亮的呼噜声，徐小禧给他托梦，说了张翼交代的事情。 守庙人应该之前遇到过这种事情，听徐小禧说完，直接爽快答应，还说要跟徐小禧核对一下鬼神庙里鬼仙们的名单。 徐小禧一个昨天刚来的小鬼，哪里知道这些，只好说先回去问问，问好了再来。 守庙人笑道:“怪不得我瞧着眼生，你是新来的小鬼？” 徐小禧点头应是。 守庙人又问:“哪个鬼仙座下的？” 徐小禧:“双君将军。” 之后他们一人一鬼又闲聊了几句，守庙人笑呵呵地送徐小禧离开。 从小院儿出来后，徐小禧望了眼黑沉沉地天色，长叹口气，慢悠悠地逛到鬼神庙大门前，找了块干净的石阶坐下，盯着自己的手臂发呆。 他试着搓了搓，手臂的皮肤苍白如雪，并没有出现什么一样的符箓。 徐小禧不知道什么是死咒，但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张翼后面解释说只是追踪符，但他心里依旧担心。 他不知道死咒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追踪符是什么画法，所以无法判断张翼在他手臂上留下的到底是什么？ 寒风呼呼呼地吹着，大门右边的空地上摆着三个香炉，香炉里各自燃着一大捆香，每个香炉边都围着好几只小鬼。 徐小禧双手托腮，盯着他们发呆，就在昨天，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但这会儿他被张翼喂得饱饱的，那些香对他没什么吸引力。 他就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们，看着他们一些小鬼吃饱后满足离开，一些饿的饥肠辘辘地冲上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三大捆香很快见底，很多还没吃饱的小鬼依依不舍地离开。 一阵冷风刮来，香的火星蓦地变亮，但这点亮光只维持了不到两三秒，转瞬就暗了下来，然后熄灭。 “徐——小禧？” 一道带着点试探的声音响起。 徐小禧抬头，循声望去，看清对方面容，心里被吓得咯噔一下。 对方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震惊，不客气地在小鬼旁边蹲下，摇了摇尾巴，主动打招呼道:“你坐这里看什么呢？” 徐小禧虽然成了小鬼，但还是有点接受不了狐狸说人话的怪诞事情，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狐狸瞧见，嗤笑一声，主动往旁边挪开一段距离。 “你自己都是一个小鬼，还好意思怕我一只精怪？” 徐小禧被说的很不好意思:“抱歉。” 狐狸不在意地挥了挥爪子，道:“没事，还是说说你坐这里看什么吧。” 徐小禧实话实说:“看小鬼吃香。” 狐狸:“小鬼吃香有什么好看的。” 徐小禧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只不过他不想进去，坐在这儿无聊，给自己找一点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狐狸朝他吸了两下鼻子，问:“心情不好？” 徐小禧侧头，看向它尖尖的鼻子问:“心情不好你都闻得出来？” 狐狸:“闻不出来。” 徐小禧:“那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狐狸:“太子爷说的。” 徐小禧:“……” 狐狸:“他嘴毒，也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话，估计说不了几句话就能噎死你，所以只能派我来了。” 徐小禧不信:“他不会说自己嘴毒的。” 张翼那傲娇性子，就不可能会主动认错。 狐狸:“呦，看来你对太子爷的傲娇的性子也十分了解呀。” “他肯定不承认，但我们私下都这么说。” 狐狸凑近几分，压低尖锐的声音:“他的脾气在鬼神庙里出了名的不好，还没什么耐心，动不动就发火，说实话我们都怀疑他生前将军身份的真伪。” “不过蒙辉他们说是真的，而且还说生前太子爷的脾气也很……，嗯——” 徐小禧竟在狐狸脸上看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 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狐狸没觉得自己有多另类，它继续侃侃而谈:“我都说了这么多，现在是不是到你了，能不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难道是被太子爷骂了？” 徐小禧:“没有。” 狐狸伸着毛绒绒的脑袋往小鬼身上打量:“动手打你了？” 徐小禧:“……也没有。” 狐狸:“那到底怎么回事？” 徐小禧不答反问:“张翼怎么跟你说的？” 狐狸道:“他说你在庙外坐着发呆，让我过来看看。” 徐小禧闻言，立即抬头查看四周，想瞅一瞅张翼在哪监视自己，连他在大门口坐着的事情都知道。 狐狸提醒道:“别看了，这会儿没在。” 不然它也不敢当着太子爷的面儿，吐槽对方脾气不好，没有耐心。 “哦。”徐小禧收回视线，继续情绪低落。 狐狸甩了甩尾巴，问:“不想说？” “没有。” 徐小禧觉得这事不算什么秘密，就把刚刚张翼给自己胳膊上标记的事情说了一遍。 狐狸一边听着一边给自己舔毛，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直到小鬼说完，他才问出疑惑:“你和太子爷到底什么关系呀？” “啊？”徐小禧回过神道:“朋友关系啊。” 狐狸:“男朋友？” 徐小禧连连否认:“不是不是，就是朋友。” 狐狸:“伸胳膊，我看看。” 徐小禧伸出白净的胳膊，解释:“符咒进身体里面去了，看不到的。” 狐狸没说话，一爪子拍在他胳膊上，口中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几句什么咒语，尖利的爪子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血痕，原本徐小禧白净的胳膊上，逐渐显现出一道符咒。 “嘶——” 徐小禧猛抽一口凉气。 狐狸看完符咒，不以为然道:“就是一个普通的追踪符。” 徐小禧惊呼:“你们竟然还会法术！” 狐狸:“……这叫术法。” 徐小禧:“这种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狐狸对那些不敢兴趣，把话题强行扯回正题:“不说那些，先说说你和太子爷的事情，你刚刚说你俩只是普通朋友？” 徐小禧解释:“算是好朋友吧，张翼帮过我很多事情。” 狐狸好奇的问题，都帮了什么。 徐小禧也不隐瞒，把在地府里张翼帮他对付上司，刘家爷俩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列出来。 狐狸听完，缓缓丢出三个字:“你完了。” 徐小禧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狐狸尖锐的语气变得暧昧，问道:“你觉得太子爷是那种多管闲事的性格吗？” 徐小禧噎住 狐狸继续道:“你刚刚后面说的那几件，随便拿出来一件放其他小鬼身上，他都会选择置之不理。” 徐小禧:“可这些问题都是因为地府治理不严造成的，他是太子爷，应该不会冷眼旁观吧。” 狐狸:“地府治理不严，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几百年了，他之前一直冷眼旁观。” 徐小禧:“……” 狐狸继续说道:“对了，你知不知道他发出重金悬赏通告找你？” “……嗯。” 狐狸:“那你觉得如果只是好友关系，他会花这么多精力在你身上吗？” “现在他又在你身上下追踪符，明显是怕你再丢，朋友之间需要这个？” “反正我跟他认识都快两百年了，还没见过除了你之外，他在哪个朋友身上挂追踪符。” 徐小禧:“……” “我们这些鬼神庙里的小鬼们，不知道被他的嘴毒搽过几千几万次，也没见事后他关心一下我们的心情。” 徐小禧心微微下沉，有股不好的预感。 他原本想继续装傻，可这只狐狸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挑破，语气暧昧道:“你肯定被他给盯上了。” 第85章 第 85 章 “你不要胡说。” “他不可能喜欢我的……” 徐小禧试图反驳, 可发现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心里乱糟糟地，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狐狸笑眯眯地抬头望着他:“其实你早就发现了这些问题, 只是一直不敢深想, 对吧。” 徐小禧垂眸看它, 沉默不语，等于默认。 狐狸用爪子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置:“急什么, 坐下慢慢说。” 徐小禧:“我……我没什么想说的。” 他转身就跑, 狐狸尖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喂，徐小禧, 你干什么去？” 徐小禧没回它，他现在脑子太乱，需要找个地方冷静冷静。 这会儿已经到了后半夜，温度达到最低值, 冷风将小鬼的衣服吹的鼓起。 徐小禧找了一棵老槐树，在树根边蹲下，倚靠着树干，望向黑兮兮的四周, 不知所措。 “你肯定被他给盯上了。” 狐狸的声音不停地在他脑子里盘旋。 被盯上了。 被张翼盯上了吗？ 是他想的那种意思吗？ 周围漆黑一片, 小鬼的下巴抵在手臂上，盯着某处发呆，回想起之前那些小鬼的谈话。 【头一次悬赏十万金, 第二周加到了三十万金，第三周五十万金，上一周是八十万金, 这一周直接飙到了一百万金, 啧啧啧, 你说要是那个叫徐小禧的小鬼一直没被找到，悬赏会不会一直增加？】 【也不知道这个叫徐小禧的小鬼到底什么来头，竟能值这么多赏金！】 是呀，自己什么来头，值得张翼花这么多时间、财力去找他。 之前徐小禧以为张翼是为了寻仇。 一百万赏金，虽然多，但也说得通。 可是没有。 昨晚他与张翼见面后，对方从头至尾都没提他鞭子被抹毒的事情，只问他为什么从地府里私自跑出来，为什么害怕他，并威胁不准怕他之类的话。 之后还带他去洗脸，吃香…… 花这么大阵仗，不是寻仇，只是觉得他太笨，担心在阳间出事。 可是，他笨，他出事儿，跟张翼有多大关系呢？ 之前这种想法只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没有过多深究。 是不想深究，还是不敢深究？ 徐小禧生前不是没被人追过，情书、发消息、面对面告白，都被他直接拒绝，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 是的，面对张翼的喜欢，他有点不知所措。 跑！ 这想法只在徐小禧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快被否决。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臂，上面还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张翼在他身上下了追踪符，跑，他又能跑哪儿去呢？ 可徐小禧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回去，他还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张翼。 实在做不出选择，徐小禧选择装死，蹲在树边僵持。 他想，等天亮吧。 天亮了，他就不得不回去了。 然而，张翼没给他这个机会。 半个时辰后。 徐小禧正蹲在地上安静画画，一双黑靴出现在他面前。 小鬼画画的手一顿，顺着鞋仰头望去，长衫，黑袍，最后与对方漆黑的眸子相撞。 “张……张翼！” 黑袍鬼似乎很不满他的反应，微蹙眉头:“又不认识了？” 徐小禧:“不是。” 只是有点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 张翼身形高大，只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摄人气势，他问:“传话，传到这里来了？” 徐小禧低着头，不与他对视，继续画画。 “我已经跟守庙人托梦说了，他说要鬼仙们的名单。” 张翼淡淡嗯了声，表示知晓。 徐小禧心里还别扭着，不想跟他搭话，张翼也不说话，气氛重新陷入沉默。 张翼不言语，但也没动地方，就站在小鬼面前，颔首垂眸望着徐小禧认真作画。 不得不说，张翼的气场太强了。 就算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儿，就让小鬼无法忽视掉他。 特别是对方的视线，像是有实物一般，落在他的身上、手上、画上…… 徐小禧实在做不到张翼那么淡定自若，主动开口询问:“你不回去？” 张翼:“一起。” 徐小禧拒绝:“我暂时不想回去。” “嗯。”张翼没有强迫，只是站在原地没动。 徐小禧不死心，继续赶他离开:“天冷，你先回去吧。” 张翼挑眉，疑惑的丢出一句:“你在闹脾气？” 徐小禧嘴硬不承认:“没有。” 张翼:“因为在你身上画了追踪符？” 说起追踪符，徐小禧的火气一下子被点燃，仰着头怒视他:“对！” “你在我身上画符，为什么不跟我提前商量一下？” 张翼反问:“商量了就能画？” 徐小禧:“当然不能！” 张翼:“那就没有商量的意义。” 徐小禧更气了:“但这是我的胳膊，你凭什么一声不吭在上面画符。” 张翼不是很理解，语气平淡道:“它只是一张追踪符。” 徐小禧:“那也不行，你这是在限制我的自由。” 如果不是身上有追踪符，刚刚他肯定就跑了。 张翼抿嘴唇，望着他沉默，似乎不打算把这个无意义的话题继续下去。 徐小禧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尝试着把语气放缓，商量道:“张翼，就算是好朋友也不用天天待在一起的，我现在知道你住在鬼神庙里，以后会时常来这里找你玩儿的。” 他说着，举起右胳膊，问对方:“你能不能把这个追踪符给消除掉。” 张翼听完他的话，黑眸微微眯起，语调也比刚刚冷了几分:“想走？” 徐小禧:“嗯。” 张翼:“去哪儿？” 徐小禧还没想好，但现在知道张翼对自己的心思，他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不知道，想四处走走。“ 张翼:“原因。” 昨晚小鬼刚刚答应要留下来，今天就说要走，不可能没理由。 徐小禧沉默良久。 张翼见他认真思索，也不催促。 过了小半柱香后，徐小禧才缓缓开口，他尽可能的仰着头，望向张翼，看着对方冷寒的神情。 “其实现在我们这个姿势，就像我们之间的关系，昨天你说让我不要在意你的身份，我嘴上说好，其实心里还是做不到。” “我一直觉得朋友是互相帮助的，不是一方向另一方施舍，在你这儿，我就像一个只知道索取的废物，找不到自己的任何价值。” 张翼否认:“不是。” 徐小禧:“在我看来，就是。” “从我们认识，一直都是你在帮我，我心里很感激，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回报。” 徐小禧说着，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的黑色锦纹长袍上，自嘲笑道:“就连我送你的礼物，都被你嫌弃料子差，其实你可以不用穿的。” 张翼皱着眉望向小鬼，不明白出来传话的这一会儿功夫，小鬼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他蹲下身子，与小鬼视线持平，把话题扯回原来的事情上:“在你身上留追踪符，不是限制你的自由，只是为了方便寻你。” 徐小禧问他:“为什么要寻我？” 张翼:“昨天已经说过了，你太笨，在阳间容易出事。” 徐小禧质问道:“我出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张翼不是很理解:“你怎么了？” 徐小禧一向好脾气，很少说出这么咄咄逼人的话，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张翼见小鬼低头不语，一副赌气的模样，也有点耐心不足。 “说话，怎么回事？” 徐小禧语气沉闷:“没事。” 张翼不信:“没事闹这么大脾气？” 徐小禧继续沉默。 “啧——” 张翼被他这莫名的行为，弄得心底烦躁。 他直接问:“要怎样才能消气？” 徐小禧把右胳膊伸到他面前。 张翼瞥了一眼，直接拒绝:“不可能。” 徐小禧努嘴:“那我就一直生气。” 张翼嗤笑:“随便。” 徐小禧用余光瞥见他站起身，以为张翼生气要走，结果下一秒他的后衣领就被提了起来。 “诶——！” 徐小禧惊呼:“你拉我做什么？” “你放开我。” “闭嘴。” 徐小禧被这一声压着火的呵斥吓得蓦地噤声，他能感觉到张翼是真的生气了，刚刚还很嚣张的火焰瞬间灭了。 就这样，昨晚的情景再次重现。 徐小禧生无可恋地垂着四肢，被张翼单手提溜进了鬼神庙。 他们穿过前面两个进院，进入主殿，徐小禧被丢在了椅子上，他刚想站起身，视线对上了张翼阴沉的脸色。 “……” 他胆小，他没出息，他坐在椅子上没敢动弹。 “想好了找我。” 张翼冷冷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出了殿门。 徐小禧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确定张翼离开后，站起身刚准备溜出去，主殿大门口突然出现两个手持长戟的高大阴兵，他一靠近，阴兵就伸出长戟，互相交叉，给他挡了回去。 徐小禧:“……” 自己这是被囚禁了？ - 殿外，张翼的脸色十分难看，一肚子无名火无处发泄，伸手招来两个阴兵，吩咐道:“去查徐小禧出主殿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是。” 阴兵领命而去。 二进院的西侧拱门口，趴着五个脑袋，一个个伸长耳朵去听三进院里的动静。 狐黄柳白灰中，狐的听觉最为灵敏。 蛇的听觉最差，他只能感觉到院子里有鬼，但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它小声询问压在头上的狐狸:“狐姐，你听见什么了？” “嘘——” 狐狸把爪子拍在蛇的脑袋上，让它闭嘴，又冲它们三个鬼仙朝外招手，示意它们先走。 带头的是一只脸盆大小的老鼠，身上还穿着金黄色的袄子，刺猬第二、黄鼠狼第三，蛇第四，狐狸断后。 五个被人敬仰的鬼仙，就这么偷偷摸摸地跑回自己的院子。 没一会儿，第一进院的狐仙殿里就传来五只鬼仙窸窸窣窣地小声谈论声。 它们的模样虽还是动物的模样，但个头明显比普通的同类大了不止一倍，身上还穿着大小合适的袄子，此时凑在一起，场面很是诡异。 其中老鼠最先开口，声音尖利难听:“狐姐，你刚刚都听到什么了？” 狐狸一脸苦相，叹气道:“我好像又闯祸了。” 五仙中，刺猬最小，确实最稳重的，它问:“你是不是又乱点鸳鸯谱了？” 狐狸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炸毛:“胡说！” “我可是专门牵红线的鬼仙，平时人家求着让我牵红线，我都得考虑考虑呢，什么叫乱点鸳鸯谱，再说了，太子爷对那个叫徐小禧的小鬼明显是有其他小心思，我只是帮他们戳破那张窗户纸罢了。” “嘶——” “嘶——” “嘶——” “嘶——” 同时传来四道抽冷气的声音。 老鼠惊呼:“打主意打到太子爷头上，我看你是疯了！” 狐狸不服气道:“我这是在帮他。” 黄皮子:“帮个屁，你帮倒忙还差不多，太子爷昨晚才把小鬼给找回来，要是今天就被你给吓跑了，你指定完蛋。” 狐狸:“不能，太子爷在他身上下了追踪符，跑不掉的。” 刺猬:“可是刚刚太子爷的脸色好难看。” 蛇、黄皮子、老鼠、刺猬互相对视一眼，同时丢出一句:“你完了。” 狐狸:“……” - 半个小时后，坐在院子里的张翼已经了解到小鬼的行踪。 他问:“老狐狸跟徐小禧聊了什么？” 阴兵:“当时周围没有其他小鬼，所以并没有听清他们谈论的内容。” 张翼冷冷嗯了声，起身去往前院。 第一进院主殿内，张翼瞥了眼桌案上狐狸像，语气冰寒:“出来。” 殿内一片寂静。 张翼的耐心告急:“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话音刚落，供桌上垂到地面的桌布晃了晃，一只肥嘟嘟的老鼠最先爬出来、然后是黄皮子、刺猬、蛇。 张翼望向站成一排，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的四只鬼仙，问:“老狐狸呢？” 黄皮子小声回应:“她刚刚接到消息，说她第83代重孙、重孙女出生了，她要回去看望。” 意思就是:跑了。 张翼朝狐狸的石像瞥了一眼，语气淡淡:“既然走了，那就换一个顶上。” 蛇惊呼:“啊，别呀，太子爷！” 黄皮子:“狐姐就回去一段时间，过不久还回来呢。” 刺猬:“是呀是呀，狐姐还回来的。” 老鼠:“太子爷息怒呀，狐姐在这坐镇也两百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哪能说顶替就顶替的。” 张翼心中闷着气，不想听它们凄凄艾艾地求情，转身离去。 坐镇两百多年，别的没学会，遇事逃跑倒是挺溜。 从狐仙殿出来，张翼没有立即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出了鬼神庙。 他打算出去走走，平息一下心底的火气，顺便想一想怎么解决狐狸弄出来的这个烂摊子。 放徐小禧走，是不可能的。 费时费力找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轻易放走。 但转头回去哄小鬼，张翼也做不到。 不会，也不想。 在小鬼身上留追踪符这件事，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他没想过限制小鬼的自由，只是不想再发生徐小禧失踪，自己无处可寻的情况。 至于小鬼刚刚说的身份悬殊，在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价值，像个废物。 张翼没那么想过，但也清楚自己的身份给徐小禧带来不小压力。 “主子。” 一道浑厚冷淡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张翼侧头，瞥见不知何时过来的蒙辉。 “主子，悬赏通告已撤，派出去的阴兵也都召回来了，需要重新派出去查找杨硕林的下落吗？” 张翼:“嗯。” 蒙辉领命，正准备离开，又突然被主子叫住。 “蒙辉。” “在。” “你哄过小鬼吗？” 蒙辉:“……” 第86章 第 86 章 鬼神庙主殿内: 徐小禧无聊的瘫在椅子里, 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视线盯着地上的三个蒲团发怔。 心里盘算了下张翼出去的时间，似乎很久了。 徐小禧倒不是期望着他能快点回来, 只是这里到底是张翼的地盘, 自己不可能全部霸占。 眼看天快要亮了，张翼再不回来，就要彻底在外面留宿了。 徐小禧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凑到殿门口朝外张望，见院子里黑漆漆、静悄悄地, 张翼似乎没在院子里。 难道他被自己气得离家出走了？ 不能吧。 徐小禧正胡思乱想着，一道黑色鬼影快速移进院子, 没等他反应过来, 就到了他跟前。 门口把守的两个阴兵齐声招呼道:“主子。” 张翼迈步进入殿中，神情冷淡地从徐小禧身侧路过, 径直坐去椅子上。 徐小禧:“……” 非要出现的这么突然嘛, 他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自己趴在门口朝外张望的样子被张翼瞧见, 不会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在找他吧？ 虽然的确是在找他，但徐小禧完全不想承认。 殿内一片寂静, 小鬼偷偷瞥了眼坐在位子上神情阴沉，一言不发的张翼, 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他知道张翼是在等着自己主动认错，但这会儿徐小禧自己心里也存着火气，暂时不想去哄。 小鬼犹豫半秒后，抬头望向高大的阴兵石像, 决定钻进去躲着。 徐小禧说做就做, 跑去昨天自己待着的那尊石像前就要往里钻。 然而, 还没等他完全钻进去, 耳边就传来一道清脆地锁链撞击声，紧接着腰间一紧，身后一股巨大拉扯力，直接把他给拽了出去。 “哎呦——” 徐小禧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 不疼，但有点懵。 “躲什么。”张翼很是不满地将锁链收回。 徐小禧不肯承认:“……没躲。” 张翼声音冷淡，询问道:“老狐狸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小鬼下意识移开目光，但眼底的那点心虚还是被张翼敏锐地捕捉到了。 “实话。” 徐小禧选择装死，不肯开口。 张翼也不催促，就那么淡定的坐着。 徐小禧想走，刚要转身，耳边就再次传来锁链响动的声音，让他脚步一顿。 他偏头朝黑袍鬼望去，见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一副不说清楚就别想走的架势。 徐小禧实在张不开口，总不能让他跟张翼说:狐狸说你看上我了。 依照对方傲娇嘴硬的性格，看上了也不一定会承认，没看上甚至还会狠狠地毒舌他一波。 徐小禧甚至都能想象到张翼用鄙视的眼神，说‘就你？’‘想太多了’的场景。 徐小禧收回思绪，轻叹口气，开始挑拣着交代:“狐仙说你派它过去给我道歉。” 张翼拧起眉头，不可思议道:“什么？” “道歉？” 徐小禧被他这态度给搞懵了:“对呀，不是你在我手臂上画符，惹我不开心了吗？” 张翼很不理解:“没做错的事，为什么要道歉？” “……” 徐小禧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所以你没让狐仙去道歉？” 张翼挑了下眉尾，仿佛在说，你觉得我会吗？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依照张翼这种性格就不可能主动跟他道歉。 “哦，那可能是狐仙在逗我玩儿吧。” 徐小禧说这句话时，非但没觉得失望，反而偷偷松了口气。 他心想，如果张翼让狐狸找自己道歉这件事是假的，那后面它说的张翼对自己特殊待遇，盯上自己之类的话会不会也是假的？ “既然没有，那就算了。” 徐小禧说完，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石像:“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张翼:“急什么。” 徐小禧:“……” 张翼:“还有呢？” 徐小禧装傻，眨巴着眼睛望向他:“还有什么？” 张翼:“除了这些，它还跟你说了什么？” 小鬼连连摇头，表示没有了。 张翼不信:“它没给你算姻缘？” 徐小禧:“……没有吧。” 张翼:“嗯？” 徐小禧尝试转移话题:“狐仙很喜欢给活人或者小鬼牵红线吗？” 张翼不答反问:“它给你看的姻缘如何？” 看了这位狐仙喜欢给别人看姻缘，已经出名了。 徐小禧避重就轻道:“真的没看，它一跟我说感情上的事情，我就跑了。” 张翼不解:“跑什么？” “不想听。” 其实是当时听到狐仙说张翼盯上自己的话，他被狠狠吓到了。 正好，徐小禧可以趁这个时机对张翼表明自己的态度:“其实我对感情上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我现在就想吃吃睡睡，做个无忧无虑的单身小鬼。” 他特意在单身上面加重了一点语气，说话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张翼，想看看他听到后什么反应。 然而，徐小禧多心了。 张翼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还认可的点点头:“嗯，你本就该如此。” 徐小禧不死心，试探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张翼问:“想什么？” 徐小禧:“做个吃吃睡睡的单身鬼？” 张翼淡淡丢出一句:“不然呢？” 徐小禧:“……额，没事。” 狐仙竟真的是在逗自己。 他就说嘛，张翼好端端地怎么会看上自己呢。 他对自己好，只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了好朋友，仅此而已。 徐小禧长长地松了口气，可心底却莫名发酸，只是这一点点不适被他轻易忽略过去。 正巧，天色将亮。 徐小禧借机离开，他伸手指向石像，问:“今天我还在这里面休息吗？” 张翼:“嗯。” 小鬼丢下一句，那我回去休息了，便爬进了石像里，完全不知道在他转身那一刻，坐在椅子上的张翼脸色有多难看。 刚刚小鬼的暗示，他又怎么可能听不懂。 维持朋友关系，不想再进一步吗？ 怎么可能。 张翼垂下眼皮，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的冷意。 说什么生气了就好好交流，慢慢引导小鬼上钩。 没谈过恋爱者的意见，还真是听不得。 - 一整个白天，整个庙宇里都被清甜的香火气笼罩，游客、信客络绎不绝，可能是都带着敬畏之心，人虽然多，但进入殿内都会保持安静，所以并没有惊扰到休眠中的鬼仙们。 徐小禧更是直接到了天色全黑，才悠悠转醒。 他从石像里爬出来，环视一圈大殿，见周围并没有其他小鬼的影子，就连昨晚守在店门口的两名阴兵也没了踪迹。 这是什么意思，没有阴兵把手，是不是说明他可以出去了？ “张翼？” 徐小禧试着叫了一声，可是并没有得到回应，看来对方不在殿中。 他飘到殿门口伸着脑袋朝外张望，院子里黑漆漆一片。 “咦？” 小鬼疑惑地迈出大殿，在院子里晃荡了一圈，穿过二进院的判官殿，去往一进院。 这会儿，庙宇的大门敞开着，寒风呼呼地吹着，大门外的三个香炉里已经插上了三捆香火，不少小鬼凑在上面吸食。 “奇怪。” 徐小禧小声嘀咕一句。 张翼去哪了？ 昨天庙宇外还能时不时瞧见阴兵来回巡逻，今天怎么全都不见了？ “找我？” 小鬼身后突然想起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瞧见张翼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徐小禧瞧见他，心底的那块石头瞬间落下:“你去哪了？” 张翼:“想知道？” 徐小禧摇头，解释道:“没，就是醒过来找不到你了。” 张翼淡淡嗯了声:“处理一些事情。” “哦。” 徐小禧没有追问他处理什么事情，谈话突然中断。 张翼瞥了眼不远处正在食香的小鬼们，问:“饿吗？” 徐小禧感觉了下:“还好，也不是很饿。” 昨晚他刚刚吃过香，今天又一直浸在殿里的香火气，倒不觉得有多饿。 “对了。”徐小禧询问道:“庙里的那些阴兵都去哪了？” 张翼:“撤了。” “啊？” 张翼瞥他一眼，语调淡淡:“昨晚是谁吵着说被我限制了自由？” “……”徐小禧:“我说的是追踪符。” 张翼当做没听见，转身朝外走。 徐小禧疑惑问道:“张翼，你干什么去？” 张翼:“随便走走。” 徐小禧赶忙追上去:“可是昨晚你交代的事情，我还没做完呢。” 张翼:“冬装？” 徐小禧:“嗯，守庙人说需要核对一下鬼神庙里鬼仙们的名单还有尺码。” 张翼:“其他小鬼已经送去了。” 徐小禧:“哦。” 张翼偏头朝小鬼瞥了一眼，见他神情上倒没有多失望，便没多解释。 徐小禧确实没感觉失望，虽然他希望自己能有事情可做，但不至于那么矫情。 他前天刚来，根本认不全庙里有多少鬼仙，更别说他们的冬装尺码了。 所以现在听到张翼说把事情交给其他小鬼去做，他反而感觉轻松不少。 寒冬，冷风吹拂。 徐小禧学着张翼双手背去身后，与他并肩一起往前走。 从昨晚他们把事情说通，徐小禧知道张翼的想法后，心里蓦地放松，与他相处起来也没了负担。 张翼也能感觉到今天的小鬼变得不太一样，似乎胆子大了一些，少了几分怯懦，精致隽秀的面容上总是挂着浅淡的笑容。 或许这才是小鬼的本性。 的确，今天徐小禧的心情不同以往。 自从来到阴间，徐小禧的心就一直吊着，刚开始怕被地府的阴兵鬼差捉回去。 来了松城又发现自己被悬赏通缉。 实在饿的不行，偷偷跑来吃个香，结果被张翼捉个正着。 见面第一天，徐小禧都以为自己要完了，没想到张翼不但没杀他，还给他香吃，让他住进鬼神庙里。 心情还没来得及平复，第二天被狐仙戏弄，说什么张翼盯上他之类的话，弄得徐小禧不知所措，险些要跑，还因为身上被画追踪符跟张翼闹脾气。 但今晚好像事情都迎刃而解。 至于身上张翼不肯消除的追踪符，徐小禧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已经确定张翼对自己没想法，那徐小禧也就暂时没跑路的想法。 第87章 第 87 章 寒冬的郊外, 一高一矮两只小鬼并肩走着，徐小禧见气氛不错，便试着跟张翼提起与他相关的事情。 “张翼, 之前你在牢狱里真的被其他小鬼下毒了吗？” 这件事徐小禧是通过明陶陶得知的，后来地府里也都是这么传的。 不过他还是想跟这件事的主角确认一番, 毕竟事情发展到现在，他都还一直处于一知半解，懵懵地状态。 “嗯。” 徐小禧继续问:“是那个叫什么杨硕林的小鬼做的？” “嗯。” 徐小禧:“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毒？” 张翼:“有仇。” 徐小禧望着他平静地神色，试探道:“能问吗？” 张翼的眉头微微蹙起，感觉只是提到对方都觉得厌恶:“三两句话说不清楚。” 徐小禧:“你俩是宿敌？” “嗯。” 徐小禧:“其实我在地府时，也听到了一些有关你们的传言……” 他担心后面的话刺激到张翼，不敢直接出口。 张翼朝他丢过来一个眼神, 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徐小禧谨慎询问道:“你得保证不生气，我才能说。” 张翼淡淡嗯了声, 算是同意了。 “地府里有小鬼说这个叫杨硕林的，是阎王爷的情人, 你作为晚辈一直不肯承认他的身份，阎王爷却很喜欢他, 甚至有把他纳入后院, 为其正名的意思, 你听说后，恼羞成怒, 把他给狠狠揍了一顿，差点把对方的魂魄打散，阎王爷得知后很生气, 把你关进了牢狱里去。” 徐小禧偷偷打量他的脸色, 小心翼翼地问:“这传言真的假的？” 张翼竟也不避讳:“真的。” 徐小禧惊异:“啊, 所以你真是因为打了阎王爷的情人，才被关进牢狱里的呀。” “怪不得。” 张翼淡淡问道:“怪不得什么？” 徐小禧:“怪不得你堂堂地府的太子爷，竟然会被关进牢狱里受刑。” 张翼不认同道:“太子爷就不用受刑？” 徐小禧:“也不是，但也没几个小鬼敢对你用刑啊。” 这话张翼没有反驳，的确，在地府里他的名声不算好，一般小鬼不敢招惹他，那次也是他与阎王老头赌气才进了牢狱。 徐小禧问:“张翼，你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是因为他们都是男生吗？” “其实两个男生在一起没什么的，你看明陶陶和李卓就是两个男生，但我感觉他们是真心喜欢对方，所以性别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不是性别问题。”张翼状似无意地补充一句:“我对同性情侣没有偏见。” 徐小禧:“那是因为年龄差太大？” 张翼:“不是。” 徐小禧:“那是因为杨硕林与阎王爷在一起之前，你俩就有隔阂？” 既然是宿敌，那应该结怨已久了。 张翼:“嗯。” 徐小禧:“哦。” 他没再继续问下去。 毕竟他不是张翼，不能完全体会对方的感受，所以不能劝他原谅。 反倒是张翼，见他不再继续问，主动开口解释:“杨硕林品行有问题，接近阎王老头的目的不纯。” 徐小禧眼睛腾的一下亮了，忍不住八卦道:“什么目的？” 张翼:“上位。” 徐小禧不太理解:“上位了能做什么呢？” “我们都成小鬼了，不用吃喝，只需要等着投胎，应该不像活着的时候，有那么多的世俗欲、望吧？” 张翼:“不一定。” “想你这种无欲无求的小鬼，还是少数。” 徐小禧不认可道:“我有不是圣人，也挺怕死的。” 张翼没有反驳，继续聊杨硕林:“权利，不管对活人还是小鬼来说，都是好东西。” 徐小禧很是认同:“那倒是。” 徐小禧:“那你有把这些告诉阎王爷吗？” 张翼:“嗯。” 徐小禧:“阎王爷不信？” 张翼:“信。” 徐小禧:“哦，那他们分手了吗？” 张翼:“嗯。” 徐小禧:“那就好，知道另一半并不是真心喜欢自己就立即分手，看来阎王爷还是挺拿得起放得下的。” 张翼闻言，嗤笑出声:“想多了，他要是能拿得起放得下就不至于对我百般阻挠了。” “明知道被骗，还非要保对方一条命，根本就是愚蠢。” “……” 儿子骂老爹，是不是有点大逆不道啊？ 不过徐小禧见形势不对，也没敢出声提醒。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与杨硕林有关的话题，其中包括徐小禧被当枪使的事情。 徐小禧从张翼那儿得知，自己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他两次下毒，惊得直抽冷气，不停地跟张翼表决心，说自己从没想过对他下手之类的话。 张翼本就没责怪他的意思，但听着小鬼一直说对自己很感激，把自己当好友之类的话，也没出声阻拦，甚至还有点享受意味。 之后几天，徐小禧的生活变得无聊且规律。 白天就待在石像里休息，晚上出来吃几根香，然后被张翼拉着出去四处溜达。 现在正处寒冬，除了冷风就是树枝荒草，倒也没什么好看的景色，顶多下雪后的雪景还不错。 这天晚上，徐小禧与张翼像往日那样出门溜达，结果一出鬼神庙大门，就看到守庙的老大爷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大火盆，里面的火烧的正旺。 徐小禧好奇的凑过去:“咦，老大爷这是在给鬼仙们烧冬装吗？” “嗯。” 徐小禧好奇道:“那这些东西，还会被地府的邮差给收走吗？” 他知道平常阳间亲人给逝世后的小鬼烧祭品，地府会派专门的邮差来收取，之后会寄存在供养阁，或者分发到小鬼手里。 所以大部分阳间的小鬼，是收不到祭品的。 那阳间的鬼仙呢？ 他们会不会也要去地府里才能领去？ 张翼:“不用，守庙人会事先烧一叠官文，邮差看到后，会直接送入鬼神庙中。” “哦哦哦。”　徐小禧好奇道:“那需要多久啊？” 张翼:“今晚就能收到。” 哇，那还是挺快的。 小鬼怕火，但徐小禧觉得很有意思，便蹲远一些看着守庙人烧祭。 “欸，张翼，他好像烧的是真衣服。” 徐小禧惊奇道:“不都是烧纸衣吗？” 张翼:“纸衣丑。” “额……” 也是，徐小禧去过丧葬店，清楚地记得里面的东西，不是金色就是银色，衣服也是花红柳绿的，都不怎么好看。 依照张翼的性格，确实会很嫌弃。 徐小禧望着认真烧衣服的守庙人，忍不住感叹一句:“老大爷真是辛苦了。” 白天服务来来往往的游客，到了晚上还得伺候这一群鬼仙儿。 这段时间，徐小禧一直住在庙里，多多少少也认识了一些庙里的鬼仙们。 一进院里的五大仙，除了狐仙，徐小禧还见过其他四大仙，只是没说过话。 二进院里的判官、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这些倒是没碰见过，但遇见过他们派过来坐镇的手下。 反倒是三进院，徐小禧从没碰见过东、西两个侧殿里的鬼仙，这院子似乎除了他和张翼，就没有其他小鬼了。 徐小禧问过张翼，侧殿里的阴兵是不是被他派出去做事了？ 张翼应声说是，但没跟他说具体去做什么事，徐小禧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徐小禧蹲在哪儿，看着守庙人一件一件地烧衣服。 张翼站在旁边，虽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看的，但也没急着催促小鬼离开。 直到徐小禧看腻了，才起身跟着张翼离开。 今晚的天气不冷，但有雪。 雪下的不大，飘了几个小时，才只是浅浅盖上一层白。 他们想往常那样，顺着柏油路溜达了一圈，便回了鬼神庙。 说起鬼神庙，徐小禧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就是庙里的鬼仙们和他刚开始一样，都挺惧怕张翼的。 就比如徐小禧闲来无事时，会在鬼神庙里闲逛，经常遇到几个鬼仙儿凑在一起闲聊打趣。 徐小禧从旁边路过，他们丝毫没不在意。 可若是他跟着张翼路过，那些谈话声就会戛然而止，忽然变得十分安静，一个个整齐地站在一排，垂着脑袋，特别谦恭卑微。 徐小禧问张翼，他们为什么这样？ 张翼说他也不清楚。 徐小禧又问他，是不是对他们这些鬼仙动过手？ 张翼否认，说没有。 反正鬼神庙里的小鬼对他又恭敬又忌惮。 这晚，亦是如此。 徐小禧率先进入大门，听见一进院里有尖锐欣喜的声音:“我的这身好看！” “我这套的料子也不错。” “我这个款式新，颜色也好看。” “啧，你们三个别显摆了，咱们的款式、料子不是都一样的嘛。” …… 徐小禧抬头望去，见四个鬼仙正凑在东偏殿门口互相攀比，身上穿着合身保暖的冬装。 “咦，这么快就送到了？”徐小禧很是惊奇。 二进院里也是谈论声不断，语气里满是开心愉悦。 徐小禧听着，心生羡慕。 不过这点羡慕的心思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徐小禧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如果不是张翼，自己不可能住得进鬼神庙里。 现在有吃有住，他已经十分满足了，不敢奢求更多。 再说小鬼不靠衣服抵寒，不管是冬装还是短袖，对他来说区别不大。 徐小禧自知自己算不得鬼神庙里的小鬼，所以进入主殿，看到桌案上整齐叠放着一沓衣服时，下意识认为这些是给张翼的，便没上前查看。 张翼慢半步进入殿中，看了眼瘫坐在椅子上的小鬼，又抬头朝不远处地桌案上瞥了一眼，心道:难道是衣服放的位置不够显眼，小鬼没瞧见？ 第88章 第 88 章 徐小禧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 觉得无聊，站起身与张翼道:“我先回石像里休息了。” 张翼出声制止:“急什么。” 徐小禧疑惑:“嗯，有什么事吗？” 张翼:“嗯。” 徐小禧不解道:“什么事？” 张翼:“自己看。” 徐小禧闻言, 在殿内环视一圈，闻:“看什么？” 大殿内好像也没出现什么变化。 张翼被气笑:“啧，眼睛白长了。” 徐小禧:“……要不你直接说？” 张翼瞧着他不像是装的，下巴冲桌案上抬了抬，徐小禧寻着望去, 看到上面叠放整齐的衣服。 “你是说这些衣服？” 张翼挑了下眉头，算作回答。 徐小禧又问:“你现在要试穿吗？” 他以为张翼要跟其他鬼仙那样试衣，等着被自己夸赞一番。 张翼:“我试什么, 你穿。” “我穿？”徐小禧反应过来, 惊呼道:“这堆衣服里也有我的一份？” 张翼不满道:“什么一份, 我是那种小气性子？” 徐小禧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那有我的两份？” 张翼盯着他, 紧皱眉头，可见对这个答案是不满意的。 徐小禧又多伸出一根手指:“三份？” 张翼懒得与他打哑谜，直接丢出两个字:“全是。” 徐小禧震惊的合不拢嘴:“你说这堆衣服全是给我的？” 张翼:“嗯。” 徐小禧先是惊喜，但转瞬冷静下来:“为什么？” 张翼没听懂:“什么为什么？” 徐小禧:“我只是借住在鬼神庙里，什么也没做, 其实你不用准备衣服给我的。” 张翼:“谁说是借住？” 徐小禧:“啊？” 他这不算借住，算什么？ 张翼:“以后你会长住这里。” 徐小禧:“长……长住。” 他伸手指向石像:“可是……” 张翼直接打断他:“没有可是。” 徐小禧拒绝道:“不行, 我现在占的是其他小鬼的位置，如果我长住了, 那原来住这里的鬼仙怎么办？” 张翼:“我自有安排。” 徐小禧追问:“什么安排？” 张翼丢给他一个你别管的眼神, 没有解释。 徐小禧担心道:“可是我这样占着其他小鬼的位置, 真的没问题吗？” 张翼道:“他们有事, 短期内回不来。” 徐小禧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这段时间，三进院里只剩下他和张翼两只小鬼。 “嗯嗯。” 徐小禧心想，那自己就先住着，等他们忙完事情回来，自己再腾位置。 “可就算是长住，也不用给我准备冬装的。” “我这段时间除了吃，就是睡，根本没给鬼神庙里增添半点好处。” 张翼:“用不着。” 徐小禧:“不行，无功不受禄，这些衣服我不收。” 张翼最不喜欢墨迹，小鬼在这推三阻四让他有点不耐烦:“不想要就扔了。” 他说完，径直走出大殿。 “……” 怎么又生气了。 徐小禧望着他离开背影，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桌案上，暗自叹息。 怎么会不想要呢。 只是他不想给张翼增添太多麻烦而已。 徐小禧凑上前，拿起最上面一件上衣展开，是一件样式简单的浅灰色线衣，下面是裤子。 他稍微数了下，总共六套，最底下还有一件黑色，一件深蓝色外套。 一沓衣服后面，还整整齐齐地摆了三双运动鞋。 “太多了。” 他一个小鬼，又不用天天换洗衣服，哪里需要这么多件新冬装。 徐小禧嘴上虽抱怨着，可眼里的喜意却遮掩不住。 他回头望了眼大殿门外，从中挑选出一套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去石像后面换上。 现在的阳间已经是腊月下旬，再过不久就要迎新年，过春节了。 虽然这些事情与他们这些小鬼没什么关系，但徐小禧还是挑选了一套稍微喜庆一点的，暗红色的毛衣，黑色裤子，带点红线的运动鞋。 大殿里没有镜子，就算有，他一个小鬼也不一定能照出容貌来，不过徐小禧自己觉得挺好看的。 果然，不管是人还是鬼，男生还是女生，换上新衣服都会很开心。 徐小禧满脸喜意，一路小跑，出了大殿，他打算去哄一哄张翼，毕竟对方给自己准备了这么好看的衣服，自己不能不领情。 张翼没在院子里，徐小禧一路往前走，穿过二进院，路过一进院时，隐约听见狐仙殿里传来谈话声。 “看来狐姐这次真得罪太子爷，今年连一件新冬装都没有。” “诶，也怪她多事，竟敢跑去狮子面前挑衅，那不是找死嘛。” “你们说狐姐还能回来吗？” “应该能吧，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你们说，我去找徐小禧求求情怎么样？要是他能帮狐姐说几句好话，太子爷肯定就不那么生气了，狐姐也能早点回来。” “还是别了吧，他跟我们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帮我们说好话，而且那晚狐姐就是跟他胡乱说，才惹怒太子爷的。” “诶——，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狐仙殿里突然陷入寂静。 徐小禧听的直皱眉头，凑近几步，抬手敲了敲门槛。 “你们好。” 他主动打招呼，将殿内的四大仙吓了一跳，齐齐朝大殿门口望过来。 “徐小禧！”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徐小禧见它们都很紧张，赶忙解释:“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说话，我只是路过，不小心听到的。” 蛇吐着蛇信子，最先表示友好:“你好，徐小禧。” 徐小禧:“你……你好。” 刺猬也热情地大招呼道:“徐小禧，你要进来坐吗？” 徐小禧见它们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连连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还是在这儿说吧。” 虽然他从小就看动物修炼成精的动画片以及电影，但真实见到，还是感觉不太能完全接受。 说实话，他有点害怕。 他压下心底的胆怯，冲它们露出一个勉强笑容，问道:“我刚刚听见你们说狐仙还能不能回来之类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听它们谈话的意思，这件事好像与自己有关。 四大仙互相对视一眼，最后把黄鼠狼推出来，让它讲述。 黄大仙用爪子挠了挠头:“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就是狐姐有给人牵红线的喜好，那晚也不知道跟你聊了什么，让你跟太子爷闹得很不愉快，狐姐得知惹了祸就跑回山里想着躲一阵子，等太子爷消气了再回来，可那晚太子爷过来得知狐姐回山里后，直接说要让新狐仙顶替她。” “其实在得知鬼神庙里来了一只新小鬼后，我们就想与你认识一下，第二晚你从鬼神庙出去时，我们几个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跟你打招呼，结果没多久太子爷也出来了，站在庙门口朝西望了许久，重新回了主院。” “狐姐就猜测你和太子爷之间有事儿，说要找你套套话，之后的事情你应该就知道了。” “诶，狐姐其实没啥坏心思，就是整日待在庙里太无聊，所以才拿你跟太子爷打趣儿几句。” “这件事确实是狐姐的错，但也不至于就这么把她赶出鬼神庙呀。” 刺猬听到最后一句，直接掉起眼泪，哽咽道:“是呀，我们跟狐姐在这庙里相处两百多年了，突然就这么分开，实在有点舍不得，呜呜呜。” 其他几个鬼仙也都垂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过度悲伤的模样。 徐小禧:“……也不至于吧。” 他和张翼就是发生了几句争执，况且他已经知道狐仙是拿他逗乐，事情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早已经不在意。 “你们先别难过，我感觉这不是件什么大事儿，张翼就是脾气不好，一生气就容易说一些过激的难听话，你们别当真。” 刺猬哭道:“太子爷怎么会跟我们开玩笑呢，而且这次冬装，我们四个都有，唯独没有狐姐的，太子爷肯定还在生气。” 徐小禧往狐仙的桌案上瞥了眼，发现上面确实没有摆放冬装。 他挠了挠脖子，不好意思道:“抱歉啊，这件事因我而起，你们放心，我不会让狐仙被赶出鬼神庙的。” “在我看来这不算一件大事，但你们也知道太子爷很要面子，说不定他现在就是要一个台阶下，我等会好好劝劝他。” 刺猬闻言，用力点点头:“嗯嗯，你和太子爷关系好，你说话他肯定会听。” 老鼠:“是呀，我们都能看得出来，太子爷对你特别好。” 徐小禧解释:“可能我是他的好朋友的原因吧。” 四大仙点了点头，应和道:“嗯嗯。” 徐小禧见气氛开始变的尴尬，主动提出离开:“那你们现在这儿等一等，我去找一下张翼在哪儿。” “嗯嗯。” 四大仙齐齐地趴在殿门口的门槛前，望着小鬼离开的背影。 刺猬问:“有徐小禧求情，太子爷一定会让狐姐回来的吧？” 老鼠:“应该能。” 蛇:“感觉他在太子爷面前挺有面子的，这段时间太子爷每天都带着他出门遛弯，而且我都没见太子爷冲他发过火。” 黄大仙:“是呀，我也觉得太子爷对徐小禧特殊，你们刚才瞧见没，他身上的衣服，那料子、那款式，瞧着可比我们的好太多了，你们再想想，往年太子爷哪儿操心过冬装这点小事儿，都是守庙大爷见天太冷，才给我们烧一两套衣服来。” 蛇:“是呀，今年添置冬装，还是太子爷主动提出来的，估计是觉得单独给徐小禧定冬装，不太好，才顺带稍上我们。” 刺猬:“我怎么觉得太子爷对徐小禧不像好朋友，倒是像情人，说不定狐姐说的……呜呜呜。” 老鼠死死捂住它的嘴，训斥道:“你可闭嘴吧 ，这种事情心里知道就得了，别说出来，到时候狐姐还没回来，你又被赶出鬼神庙去。” 刺猬被骂的缩了缩脑袋，不敢再多言。 庙宇外，徐小禧一出门就瞧见了远处的张翼。 他快速追过去，突然出现在对方面前，挡住去路:“嘿，张翼！” 张翼早就有所察觉，所以并没有被小鬼吓到，他冰冷地神情对上小鬼笑容灿烂的小脸，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瞧见小鬼穿上了新衣服，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眸底略过一抹惊艳之色，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徐小禧察觉到他的视线，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笑着问:“怎么样，好看吗？” 张翼移开视线，冷冷道:“一般。” 徐小禧的笑容淡了几分，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疑惑道:“一般吗，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张翼不动声色地多瞥了眼，没有接话。 徐小禧有些失望:“真的只是一般吗？” 他原本觉得挺好看的，但没照镜子，看不到全貌，现在被对方这么一说，突然没那么确定了。 张翼没好气道:“都是要扔的东西，何必在乎好不好看。” 徐小禧:“……不扔。” 张翼冷声道:“你不是不穿嘛，还留着做什么？” 话落，一只苍白的小手攥住了他的衣袖，诚恳地道歉:“张翼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原本还想再说几句难听话的张翼瞬间哑言。 徐小禧见他不说话，继续道歉:“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拒绝你，我不是不想收，只是觉得自己来鬼神庙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做，不想让你破费，受之有愧。” “刚刚你走后，我没忍住把衣服鞋子看了一遍，感觉都非常好看。” “谢谢你！” 张翼原本还一肚子火气，心道臭小鬼一点良心都没有，自己对他这么好竟然还不领情，简直是养了一只白眼狼，自己真是闲的，操心他做什么…… 可现在对方仅仅几句话，就将他心里的熊熊烈火给平息了个彻底。 一想到对方几句话就将自己给哄好了，张翼又觉得有点丢面子，强撑着火气，冷哼道:“少说这些，衣服你爱要不要，别在我眼前晃，看着心烦。” 他说着，将对方手里的袖袍扯回，继续往前走。 徐小禧能听出他的语气比刚刚软了几分，脸上的笑意更浓，快跑几步追上去:“不会呀，我长得还挺好看的。” 张翼不客气道:“那也烦。” 徐小禧:“哦，那我慢一步，走你后面，这样你就看不到我了。” 小鬼说着与他拉开一步距离，跟在他身侧:“这样……” ‘呢’字还没出口，一只大手就伸了过来，拎住他的后脖颈往前提了一下，将那一步的距离给消除掉。 张翼:“少给我做那些白痴行为，像个傻子。” 徐小禧:“……说话就说话，别骂人！” 张翼:“你是人吗？” “……”徐小禧努嘴，不满道:“鬼也不能骂！” 张翼:“娇气。” 第89章 第 89 章 徐小禧不服气道:“我才不娇气, 明明是你说不想看到我的。” 张翼轻嗤:“你这会儿倒是知道听话了。” 徐小禧听出他这是在嘲讽自己刚刚在大殿里的行为，暗自咂舌:“我都道过歉了。” 张翼:“我没接受。” 徐小禧:“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 张翼:“不原谅。” 徐小禧撇嘴，轻哼道:“小气鬼。” 张翼:“啧，你想死是不是。” 徐小禧见他不是真生气, 故意凑近他, 不怕死地朝他再次丢出一句‘你就是小气鬼’ , 然后趁着张翼没反应过来之际 ，快速跑开。 然而，徐小禧的速度快, 张翼的速度更快, 都没等他跑出一段距离, 就被抓了个正着, 额头上挨了好几个爆栗。 疼的小鬼连连求饶:“哎呦, 我错了, 我错了, 我是小气鬼行了吧！” 张翼松开小鬼的后衣领，嗤笑道:“长本事了，都敢出言挑衅了。” 徐小禧也不否认:“嗯, 确实胆子大了点儿, 可能是你最近不怎么脾气的原因吧。” 张翼挑眉，轻哼了声，算是承认了。 的确, 自从这次找到小鬼，他的脾气莫名收敛不少。 之前不论是手下还是其他小鬼都十分惧怕他，张翼从没觉得哪里不对, 可到了徐小禧这儿, 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就像方才徐小禧不领情, 放在以前，他肯定发火，将那些衣服以及小鬼一同丢出大殿。 但现在他竟会压着怒气，出来独自冷静。 不过，回想起刚刚小鬼对他故意挑衅，张翼竟觉得还挺好。 徐小禧不知道旁边黑袍鬼的心思，他心里还挂念着狐仙的事情，便忍不住偷偷打量张翼的神情。 只是对方神情一直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过了一会儿，他又偷瞄几眼。 张翼一向敏锐，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他的小动作呢，只不过他在等徐小禧主动开口。 然而，小鬼也不知藏了什么说不出口的坏心思，一直没有出声。 终于，在小鬼不知是第几次偷瞄过来，张翼不耐烦地开口:“有事说事。” 徐小禧知道是自己偷瞄被发现了，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心情好不好。” “心情好了我就说，心情不好就再等等。” 张翼:“……那就别说。” “哦。” 看来心情一般。 又过了一会儿，张翼发现小鬼又开始偷瞄自己。 期间，徐小禧还试探着问了一句:“张翼，你什么时候心情好啊？” 张翼淡淡丢出一句:“一直都不好。” 徐小禧感觉他是在故意逗自己，但没有证据。 “那好吧。” 看来狐仙的事，今天提不成了，那就再等等吧。 张翼瞥他一眼，说道:“直接说。” 徐小禧想了想，问道:“你在阳间时，一直待在鬼神庙里吗？” 张翼:“嗯。” 徐小禧:“那你平时会跟前面两个院子里的鬼仙闲聊吗？” 张翼:“不会。” 徐小禧:“它们都在鬼神庙里住两百多年了，你们都没成为朋友吗？” 张翼闻言，直接气笑了:“徐小禧，你是不是以为谁都能跟我成为朋友？” 徐小禧摇头:“也不是，就是觉得同一个庙里待这么长时间，没有成为朋友有点不可思议。” 在徐小禧看来，两百年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时间。 张翼:“它们不敢。” 徐小禧小声吐槽:“看来它们的胆子比我还小。” 张翼打断小鬼的废话铺垫:“直接说事。” 徐小禧:“额——，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能不能别把狐仙赶出鬼神庙。” 张翼蹙眉:“它们找你了？” 徐小禧摇头:“没有，是我刚刚出来找你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其实狐仙只是开了几句玩笑，不至于就把它赶出去吧？” 张翼再次被气笑:“说来说去，我倒是成了坏人。” “当时是谁非要跟我闹脾气？” 徐小禧:“……” “现在火气消了，事情就全成我的错了。” 徐小禧被说的心虚。 的确，当时因为手臂上的符咒，以及狐仙说的那些话，让徐小禧慌乱的不知所措，冲张翼发了好一通脾气，还吵着要走。 当时张翼也很生气，但没冲小鬼发火。 可这股怒火总要发泄出去的，狐仙就成了这个背锅的倒霉蛋儿。 徐小禧态度诚恳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件事是我错了，当时我不知道狐仙是在拿我逗乐。” 张翼的脚步突然顿住，偏头瞥了小鬼一眼。 徐小禧被看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张翼本想问，狐仙都说了什么逗乐的话，竟让徐小禧有那么大反应，甚至还特意说出那么一大段暗示自己的话，但到底忍下来了。 最近他和小鬼的相处，还算愉快。 若是他现在重新提起感情上的事情，肯定会打破这份安逸。 张翼自知做不来哄小鬼的事情，还是不要自讨苦吃。 再说，他到底差哪了？ 怎么就没让臭小鬼看上呢？ “啧——” 一想到这儿，张翼不由多了几分小情绪。 他自尊心强，且不信邪，非要等小鬼主动跟他表白不可。 “张翼？” 徐小禧见他走神，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你就让狐仙回来吧，好不好？” 张翼瞥他一眼，问:“答应你，我有什么好处？” 徐小禧认真想了想，问:“要不，我给你捏捏肩？” 吃的、住的，现在就连他身上穿的都是张翼给的，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徐小禧殷勤的凑上去，抬手在他肩膀上捏了捏，自夸自赞道:“我捏肩捏的可好了，我生前总是给外婆、奶奶她们捏肩，她俩说我捏的比专门的按摩店还舒服。” 张翼嗤笑:“这种虚伪的话你也信。” 徐小禧也不生气，笑眯眯道:“你试试嘛，万一是真的呢。” 他边说边敲打了两下张翼的后背，推着他往前走，催促道:“快走快走，回去坐椅子上我好好给你捏一捏。” 张翼没答应，但也没拒绝，由着小鬼推着自己往鬼神庙的方向走。 徐小禧的嘴很甜，会哄人，这是生前在长辈面前练出来的本事，目前用到张翼身上，似乎效果也不错。 虽然他嘴硬，一直没答应，但徐小禧说要去让黄大仙它们叫狐仙回来时，张翼也没阻拦。 就这样，狐仙在张翼半推半就的态度下从深山里回来了。 第二晚，天刚蒙蒙暗。 狐仙过来主殿跪拜，张翼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当晚，一进院里热闹非凡，狐仙也没忘了帮自己求情的大功臣，给徐小禧送来了好几颗黄豆大小的金豆子，强迫小鬼收下。 这件事也让徐小禧与五大仙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平时小鬼没事，就会来主院找徐小禧玩儿，知道他怕自己，还特意离得远一些。 徐小禧也乐意跟它们聊天，原因是可以从它们那儿听到不少有趣的阳间八卦。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阳间迎来了春节。 除夕夜当晚，张翼照常出来溜圈，徐小禧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一言不发。 市区里严谨烟花，但郊区倒没那么多限制，所以到了晚上，不少人都会开着车来郊区放烟花。 以至于四周全都是‘嘭嘭嘭’的鞭炮声，以及五彩缤纷的烟花。 张翼望着那些烟花，倒没什么感觉，他常年待在阳间，每年春节那几日，周围到处都在放烟花，再好看的东西，看多了也会觉得腻。 相比起烟花，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身旁的小鬼身上。 今晚的徐小禧安静的出奇，平时他们出来溜圈时，小鬼总是会跟他讲一些与庙里鬼仙们聊到的有趣八卦，可今晚出来，小鬼一言不发。 逝世后的第一个春节，估计小鬼心里不太好受。 张翼虽能猜出他不开心的原因，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啾——嘭！” 一个巨大烟花绽放，将周围照亮。 徐小禧仰起头，驻足观看，几秒后，烟花熄灭，周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耳边传来张翼低沉的询问声:“要回家去看看吗？” 小鬼的身体蓦地一震，眼里闪过几分惊喜，但这份惊喜就像烟花，一闪而逝，逐渐被失落代替。 “不了。” 徐小禧双手攥在一起:“我外婆、奶奶她们年纪大了，承受不住过重的阴气。” “我妈妈已经怀了小宝宝，我不想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上次他不小心让外婆昏倒住院的事情，徐小禧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张翼也没有强求。 徐小禧见他不说话，反过来安慰道:“没关系，我自己能把情绪调节过来。” 张翼:“嗯。” 之后他们就没再过多交谈，时不时驻足看几眼烟花，或者继续往前走。 过了晚上十二点，烟花减少，徐小禧也没了继续溜达的心思，与张翼道:“我今晚想早点回去。” 张翼没有过多阻拦，只应了句好，目送小鬼离开。 徐小禧迅速飘回鬼神庙，一言不发地钻进石像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小禧听见一声清亮的叫喊声:“徐小禧！” “徐小禧，你在哪儿躲着呢，快出来！” 这声音好熟悉。 徐小禧睁开眼睛，从石像后出来，探出小半个脑袋，瞧见大殿中央飘着一只黑袍鬼差。 待他看清对方面容，惊得睁大眼睛:“陶陶！” 黑袍鬼差闻声望过来，瞧见小鬼，同样惊喜道:“小禧，真的是你呀！” 两只小鬼激动的抱在一起，明陶陶激动的直接哽咽出声。 “徐小禧，你真是太没良心了，竟然背着我偷跑来阳间，你知不知道我都担心死了，这么长时间联系不上你，我都以为你……呜呜呜，这么长时间你怎么都不知道跟我联系一下，你知不知道我给你发了多少条信息……” 明陶陶的一声声指责让徐小禧很是愧疚。 “对不起啊陶陶，我刚来阳间不久，就把你送给我的手机弄丢了。” 明陶陶不依不饶:“手机丢了，你就不知道找其他小鬼借一个，好歹跟我报一声平安呐。” 徐小禧面露窘迫:“我……没记住你的联系方式。” 明陶陶:“那你从地府跑出来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要不是蒙辉将军找到我，我还不知道你……” 徐小禧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没事，当时情况有点复杂，我以后在跟你说。” “行吧。”明陶陶松开徐小禧，打量四周，问小鬼:“小禧，你怎么住进这里了，这是哪儿呀？” 徐小禧拉着他去椅子边坐下，与他介绍:“这里是鬼神庙，张翼在阳间的一个住处。” 明陶陶打量四周，惊叹道:“不亏是太子爷，在阳间竟还有自己的庙宇受人供奉祭拜。” “对了，太子爷不是逃狱了吗？你怎么跟他住一起了？” 徐小禧叹气:“这事儿更是说来话长。” 明陶陶道:“那你就慢慢说，反正我不着急。” 徐小禧便将自己在地府里遇到的事情，以及听到的传言与明陶陶说了。 又大致跟他讲述了下自己来阳间后的经历，最后偷跑来鬼神庙吃香被张翼抓个正着…… 明陶陶听完，忍不住笑出声:“你真是的，胆子小还总喜欢胡思乱想。” 徐小禧也跟着笑了:“没办法，我惜命。” 明陶陶说:“你从地府逃出来后，不光蒙辉将军找了我，七爷八爷也找我了，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儿，还让我给你传话，说不用躲，你行贿的那点金额构不成什么罪，最多是被训斥几句。” “反而是你偷跑出地府的罪名更严重，估计要是被抓到，免职是肯定的，说不定还要被送回枉死城里去。” 徐小禧:“我知道。” 所以他就没想过回地府的事情。 两只小鬼凑在一起，话题一个接着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直到最后，徐小禧才想起来，问他:“陶陶，刚刚忘了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明陶陶伸手只想大殿外，说道:“太子爷派手下带我过来的呀。” “我原本正在阳间工作呢，接到一通陌生电话说要带我来见你，我一听立马就回地府，跟他来了。” 徐小禧:“……你不怕被陌生鬼给骗了。” 明陶陶:“嗐，我又不傻，肯定要验证他的身份，而且我还跟李哥报备了，一旦有事儿，他会来救我的。” 徐小禧轻笑道:“看来你们的感情很好。” 明陶陶露出几分羞意，道:“我们还行吧。” “说起来。”明陶陶朝外望了一眼，凑近小鬼，压低声音道:“小禧，你和太子爷是不是也……” 徐小禧立马明白他的意思，赶忙否认:“没有，你别瞎说。” 明陶陶:“我哪里是瞎说，刚刚你不是说，张翼捉到你后，根本没提你下毒的事儿。” “你想想，虽然你也是受害者，但也不至于一点错没有吧。” 徐小禧:“他把我当朋友。” 明陶陶单手撑腮，用手指向大殿问:“你觉得有权有势的太子爷，会缺朋友吗？” “而且这可是受人供奉的庙宇，你知不知道大部分庙宇里能受香火供奉的都是神仙，就算是鬼，也都是阎王爷、判官、钟馗那种级别的大鬼。” “就连左右把守的阴兵都是有名有姓，在地府里称得上响当当的大人物，咱们这种无名小鬼差，连靠近都没资格的。” 徐小禧哑然。 明陶陶继续道:“而且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像太子爷那种大人物跟我们做不成朋友吗？” 好友直接将徐小禧努力忽视的东西再次提出来，甚至暴力撕开，强迫他去看清里面的内容。 徐小禧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双手在大腿上握紧。 明陶陶见他这幅呆滞不敢接受现实的神情，诧异道:“你不会真以为太子爷只把你当普通朋友吧？” 徐小禧沉默。 明陶陶犹豫片刻，说道:“小禧，其实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徐小禧问:“什么？” 明陶陶:“你还记不记得我在地府里被其他小鬼套麻袋挨揍的事情。” 徐小禧:“记得。” 他怎么会不记得，好友就是因为他才受到了威胁的，徐小禧心里一直很愧疚。 明陶陶问:“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徐小禧摇头。 明陶陶气愤道:“是张翼，就是他派手下跟踪我们，而且那两个阴兵揍我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我跟你躺同一张床上，牵你的手，姿势太过暧昧。” “咱俩这关系一看就是纯洁无瑕的好朋友关系啊，他竟然还能吃醋，真是有毛病。” 明陶陶的话刚说完，小鬼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猛然站起身，就要朝殿外走。 明陶陶瞧见，赶忙出声阻拦:“诶诶诶，小禧你做什么去！” 徐小禧声音冰冷:“找张翼算账！” 明陶陶迅速起身，伸手拦住他:“不用不用，我的伤早就好了，我说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替我出头，而是想告诉你，张翼他肯定早就对你有想法。” 徐小禧皱起眉头，看向明陶陶，疑惑问道:“他派手下打了你，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生气？” 明陶陶实话实说:“刚开始挺生气的，但是他给太多了，我现在完全气不起来。” 徐小禧:“……” 明陶陶把他重新拉去椅子边坐下，说道:“说起来我知道是他的动手，还是因为他给我送的一箱香，当时我气的不行，大骂他脑子有病，甚至想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咳咳咳，但这几个月，他让手下给我和师父送了不少香火，说以后我们吃的香他都会承包，而且还让七爷升了我和师父的官职，师父成了一个小县城的城隍，我现在是他的师爷，嘿嘿嘿。” 徐小禧诧异:“县城隍？” 明陶陶赶忙解释:“你别误会啊，虽然是太子爷举荐了我们，但地府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任命的，我和师父整整被调查了三四个月，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拿到了官碟。” 徐小禧依旧气愤:“那也不能让你平白无故的挨一顿打呀。” 明陶陶道:“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当时吃了你送过来的香火，没几天我的伤就好彻底了。” 徐小禧听他这么说，依然很内疚:“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明陶陶:“行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不计较了，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货一个，只要有吃的，什么事儿都能过得去。” “反倒是你，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徐小禧赌气道:“我又不喜欢他。” 明陶陶不敢相信:“真不喜欢？” 徐小禧语气坚定:“真不……” 话没说完，他的视线与突然出现在大殿门口的张翼相撞，看到对方阴沉的脸色，以及冰寒的眸色，小鬼后面的话硬生生给噎了回去。 第90章 第 90 章 明陶陶也察觉到气氛不对, 偷偷咽了咽口水，尬笑两声:“呵呵, 我刚来, 都还没来得及四处转转，我先去庙里走走，你俩先聊, 先聊哈。” “诶——” 徐小禧都还没来得及阻拦，黑袍小鬼已经溜之大吉。 张翼站在大殿门口没动, 视线盯着小鬼一瞬不瞬，看的徐小禧逐渐没了火气，只剩下心虚。 “那个，我……陶陶第一次来肯定不认识路，我去看看……” 小鬼也想找借口溜走，可刚飘到门口, 手臂就被抓住, 对方稍微施力就将他重新带回大殿里。 ‘嘭’的一声，沉重的大殿门用力合上，发出巨响。 徐小禧被吓得浑身一颤，转瞬间, 殿内的几十根蜡烛无火自燃, 将大殿照亮。 张翼松开小鬼的手臂, 坐回主位上, 右手搭在桌面，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语调冰寒:“倒是说说, 对我, 你是有多不喜欢。” “……” 徐小禧舔了舔嘴唇, 小声道:“我要说刚刚那是一时气话，你——信吗？” 张翼抬起眼皮，盯着他问:“你觉得呢。” 徐小禧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小学生，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刚刚听明陶陶说，是你派手下打伤了他，太生气了，才赌气那么说的。” 这句解释并没有让张翼的脸色缓解半分。 徐小禧见他冷着脸，抿着唇不说话，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低头认错:“对不起。” 张翼依旧不说话。 徐小禧站了一会儿，弱弱地蹦出一句:“我立马消失，你别生气了行吗？” 小鬼说完就要转身，银白锁链就用力地甩在他面前的地砖上，发出刺耳声响，甚至出现了点点火花，可见锁链的主人有多生气。 “啊——！” 徐小禧惊恐地盯着那条锁链，还没回过神，身后传来张翼的冷声威胁:“你敢再往前迈一步试试。” “……”徐小禧苦笑道:“我就说错了一句话，罪不至死吧。” “我也没有对你不喜欢，只是……” 只是不是那种喜欢。 明明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徐小禧面对张翼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也不清楚那种喜欢是什么样儿的喜欢。 况且，张翼对他也不一定是那种喜欢。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徐小禧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要是再继续装傻下去，自己就有点像欺骗张翼感情的渣男了，他不想做渣男。 “张翼，之前狐仙说你看上我了，是真的吗？” “之前在地府时，明陶陶也说过你帮我太多，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我生前没谈过恋爱，也分不清你对我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还是那种喜欢。” “既然今天到这儿了，不如我们坦诚布公的聊一下？” 省得他平时总胡思乱想。 徐小禧见他不吭声，继续道:“你对我到底是哪种喜欢？” 张翼皱眉，声音冰冷，不答反问:“你呢，对我讨厌还是喜欢。” 徐小禧毫不犹豫地答道:“喜欢，非常喜欢！” 张翼:“哪种喜欢？” 小鬼突然卡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对，是我先问的。” “你还没回答我。” 张翼直接回答:“就是你想的那种。” 徐小禧:“我想的哪种？” 张翼:“你说哪种。” 徐小禧:“我不知道哪种啊。” “啧。” 张翼懒得跟他在这儿打哑谜:“帮你处理上司，解决刘家爷孙，找你两个多月，让你住进鬼神庙，给你定制冬装，这些事情还不足以说明是哪种喜欢吗？” 徐小禧:“所以你是真的看上我！” 张翼盯着他不说话，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啧——”徐小禧满脸疑惑:“可是你为什么会看上我呢？” “之前你不是总说我笨，嫌弃我胆小怯懦吗？” “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恋爱是互相包容，相互付出的，我好像没付出什么。” 他和张翼之间，他一直都是受惠的一方。 张翼见他一副想不通的模样，气闷道:“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哪来那么多理由。” 他把矛头指向小鬼:“说你。” 徐小禧:“我……我一直拿你当朋友来着。”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张翼对这个答案却不满意，冷声道:“你看不上我？” “没有没有！”徐小禧连连摆手:“怎么会看不上呢，我是觉得配不上你。” “不对，也不是配不上。”徐小禧一脸为难:“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翼:“怎么想就怎么说。” 徐小禧努嘴:“可是……我还没想好。” 小鬼试着商量道:“要不你给我点时间，我理一理思绪。” 张翼:“……” 徐小禧皱眉想了一会儿，大脑却一片空白，原因是面前的鬼气势太强，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张翼。” “说。” “我能不能出去想啊，在这儿，我好像想不出来。” “不能。” 徐小禧努嘴，努力争取道:“我不跑远，就在院子里，行不行？” 张翼盯着他，没说话。 徐小禧只当他是默认了，盯着他冰冷的神情，尝试着后退半步。 嗯……对方没阻拦，看来是同意了。 徐小禧转身就跑，连殿门都忘了开，直接穿门而过。 小鬼一出殿门，就瞥见了旁边趴着一个黑糊糊的小鬼，耳朵恨不得贴在墙上。 徐小禧上前，拉住小鬼，离开主殿。 “诶，他就这么放你出来了？” 徐小禧气道:“还说呢，都怪你，好端端地非扯我和他的事情。” 明陶陶满脸歉意:“对不起对不起看，我也没想到他就在殿外。” “你也知道我喜欢八卦这些事情。” 徐小禧也只是随口抱怨一句，并不是真的怪明陶陶，他拉着黑袍小鬼去往主殿后院。 在他们走后，主殿的大门重新被打开，张翼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偏头望向西侧的走道。 他在要不要跟过去之间左右徘徊。 偷听非君子所为，可他自认不是什么君子。 相比于那些虚礼，张翼更在乎小鬼的想法，但他也清楚，一旦被小鬼发现，肯定会生气。 “诶——” 还没等他想明白，小鬼的叹气声传来。 两个小鬼竟在拱门处的石门槛上坐下了。 张翼:“……” 这就不能怪他偷听了，张翼瞥了眼旁边的槐树，倚靠上前，双手环胸，抬头望天，盯着黑沉沉的天空‘发呆’。 另一边，徐小禧并不知道远处还有个听众。 他坐在石门槛上，双手托腮，望向后院。 明陶陶也学着他，双手托腮，长叹一声:“诶——” 徐小禧瘪嘴，问身旁的小鬼:“陶陶，现在应该怎么办呐？” 明陶陶:“嗯，现在不是看你吗？” “如果你想跟他试试，就试试，如果不想试，就直接说，我觉得太子爷虽然脾气不好，但不至于强迫你吧。” 徐小禧:“可是如果我拒绝了，我和他可能就做不成朋友了。” 槐树边的黑袍鬼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难看。 明陶陶道:“做不成就做不成呗，要实在不行，你跟我走，虽然我师父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县城隍，但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让我师父跟七爷八爷他们说说情，把你留在县城隍庙里，我们就又能一起作伴了。” 徐小禧听了，丝毫没觉得高兴:“可是，我不想平白失去张翼这个朋友。” 某鬼的脸色稍稍缓和。 明陶陶皱眉:“嗯？” “之前你在地府时，不是跟我说等他出狱了，你们就当不认识吗？” 徐小禧:“嗯，我的确这么说过。” “那时候是因为他总是动不动就冲我凶，我很怕他哪天像刘盛凯那样报复我。” “可在阳间的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似乎没那么怕他了，张翼他就是嘴毒，说话不好听，但对我还是挺好的，而且细想下来，我们认识这么久，他生气归生气，但从没对我动过手，一次也没有。” 明陶陶:“嗯，那要是这么说的话，太子爷确实挺不错的，反正你也单身，就跟他相处试试呗。” 徐小禧急了，梗着脖子:“那不行，我都没弄清楚自己的心思，怎么能去欺骗他的感情呢！” 某鬼的脸色恢复平静，甚至听到这句话时，轻挑了下眉头。 明陶陶:“怎么就欺骗了？” 徐小禧:“我不喜欢他，还跟他恋爱，就是欺骗他。” 明陶陶反问:“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他呢？” 徐小禧:“不知道，但万一不喜欢呢，到时候我们分开，还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明陶陶单手托腮，偏头看向小鬼:“小禧，我觉得你可能还不明白什么是喜欢，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想失去张翼这个朋友？” 徐小禧:“因为他很好啊。” 明陶陶:“因为他帮你解决了麻烦，还给你吃的香，穿的衣服，住的地方？” 徐小禧:“应该吧。” 明陶陶:“那如果他这么对其他小鬼呢？” “帮其他小鬼出头，给他吃香，买衣服，还把主殿收拾出来给他住。” 徐小禧听完，心里突然觉得闷闷的。 他可怜兮兮地问:“那我呢？” “你？” 明陶陶嗤笑:“你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能收留你在庙里住就不错了，到时候给你安排去偏殿，或者随便一个地方，每天看着他给其他小鬼吃香，跟其他小鬼亲亲我我。” 徐小禧脑海里浮现出那种画面，皱眉不自觉地皱起来:“不行！” 明陶陶反问:“为什么不行？” 徐小禧被问的哑言，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可是一想到那样的场面，他的心就像是被攥住一般，沉闷，难受。 明陶陶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你不是把张翼当朋友吗？” “那他就能一边跟你做普通朋友，一边去找其他小鬼做男朋友，朋友可以有几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但男朋友只能有一个。” 徐小禧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横在大腿上，不自觉地攥紧。 对呀，为什么不行。 如果自己只是他的普通朋友，那张翼去找喜欢的小鬼，自己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自己又为什么要阻止呢？ 徐小禧瘪嘴，突然莫名的想哭。 明陶陶盯着他的神色，问:“徐小禧，你是不是不希望他有新的另一半？” 小鬼抿唇，许久才发出一声轻嗯。 “说不清原因，但一想到他身边有其他小鬼，我好像有点难过。” 槐树边的某鬼听到这话，立刻站直了身体，双手不自觉攥紧，努力压制着情绪，可唇角还是不自觉的上扬。 小鬼身侧的明陶陶同样眼睛‘腾’的一下亮了。 “小禧，你竟然真的喜欢他！” 徐小禧有点发懵:“我喜欢他吗？” 好像是有点，不然为什么抗拒他与其他小鬼在一起呢？ 如果只是朋友，好像不会有这么大的占有欲。 就像陶陶，自己也一直把他当最好的朋友，可当得知他和李教练暗生情愫时，徐小禧心里没有一点难过，甚至很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希望他们幸福。 明陶陶:“当然了，你肯定喜欢他，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这就是喜欢。” “之前在地府是，我就觉得你对他不一般，在我面前总是各种夸他，就连我说他脾气不好，你都会反驳，替他辩解。” 徐小禧:“有吗？” 明陶陶:“当然有，只是你自己没察觉到罢了。” 徐小禧疑惑:“可是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明陶陶:“……这个得问你自己。” 徐小禧挠挠头，一脸疑惑:“我也不知道。” 明陶陶:“先别管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反正现在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你俩互相喜欢，那直接在一起呗。” 徐小禧:“不……不行。” 明陶陶皱眉:“为什么不行？” 徐小禧脸上出现羞涩的神情:“我……我不会谈恋爱。” 明陶陶:“不会就学，恋爱这东西，有什么会不会的。” “再说你难道还想找其他小鬼练习？” 徐小禧:“……没有。” 明陶陶:“那不行了。” 徐小禧紧张的手足无措:“那我应该干点什么呢？” 明陶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平时你们走在一起，你会不会想牵他的手？” “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想亲一亲他，再或者有没有想睡他的想法？” 徐小禧:“……” 槐树边的某只鬼的唇角彻底压不住。 他掏出手机，直接给手下发去消息，让他去东柠观取几箱香，即刻送去明陶陶师父的城隍庙。 啧，没想到明陶陶这小鬼还挺讨喜。 看来派手下打明陶陶那次还真是自己错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补偿明陶陶与他师父一番。 另一边，徐小禧已经听不下去了，羞愤地站起身:“你……你别说了。” 明陶陶不服气道:“我哪里胡说，这是小情侣之间必做的事情呀，要不这样，你等会回去了，找机会亲一下张翼，看他什么反应，顺便你自己也感受一下，看亲他会不会感觉不舒服。” “如果你下不去嘴，或者亲他之后觉得恶心，那说明你可能是直男，或者不喜欢他。” “到时候你就不用怀疑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更不用担心跟他在一起是欺骗他的感情了。” 徐小禧不太相信道:“亲一下就能测出来？” 明陶陶:“嗯嗯。” 徐小禧:“可是……” “哎呀，没什么可是了，你快回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我在外面等你好消息，加油！” 明陶陶推着不情不愿的小鬼往回走，走出小胡同，回到院子里。 而院子里槐树边的黑袍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主殿的大门也重新合上，完全看不出刚刚有打开的痕迹。 第91章 第 91 章 主殿的大门无声无息地被推开一条十几厘米宽的缝隙。 一个清隽的小脑袋伸进来, 见张翼依旧坐在椅子上，神情冷淡，似乎从他离开后就一直那么坐着, 干等着自己的答案。 “咳——” 小鬼轻咳一声, 慢吞吞地挪步进来, 双手绞在一起，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不安。 徐小禧张了张嘴, 却发觉自己不知该如何开口，又悻悻地闭上，走到旁边的椅子边坐下。 张翼面上瞧着神情镇定，但内里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从小鬼站在门外, 迟迟不敢进来时，他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 按理说，他已经知晓了徐小禧对自己的想法，不应该紧张才对。 可此时他还是满心地期待着徐小禧亲口说出喜欢自己的话。 然而，小鬼一进大殿就冲他表白的场面并没有上演, 徐小禧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 沉默不语。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变得越来越诡异。 “啧。” 最终, 还是张翼败下阵来, 主动询问:“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徐小禧:“啊。” “不是说出去想想吗？”张翼挑眉，明知故问道:“想了这么久, 还没想好？” 徐小禧乖巧答道:“想好了。” 张翼:“说。” 徐小禧:“好像是喜欢的。” 张翼搭在桌面的拳头蓦地收紧, 唇角上翘, 追问:“喜欢什么？” 徐小禧面颊上浮现出羞涩的神情:“你。” 张翼偏头, 盯着他，目光幽深:“把话说完整。” 徐小禧倒是听话:“我好像是喜欢你的。” 张翼:“好像？” 徐小禧点头:“嗯，我还没有确定。” 张翼稳住心神，问:“怎么才能确定？” 徐小禧:“……”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张翼却不打算放过他，问:“问你呢，怎么确定？” 小鬼羞的说不出话来，突然站起身道:“我……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这事儿以后再说。” 他丢下这句，就想往左边石像跑去。 可张翼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在小鬼从自己身边路过时，长臂一伸，攥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小鬼揽进了自己怀里。 徐小禧被吓了一大跳，惊呼道:“张翼！” 张翼让小鬼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话说一半就想跑？” 徐小禧双手撑在他胸前:“没有，我已经说完了。” 张翼:“还没确定你喜欢我。” “……” 徐小禧盯着他英俊的面容，目光与对方深邃黑沉的眸子对视，回想到刚刚好友的话，他的视线逐渐下移落在了张翼的唇上。 【回去你试着亲他一下，如果下不去嘴，或者亲他之后感觉恶心，那说明你可能是直男，或者不喜欢他。】 【到时候你就不用怀疑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更不用担心跟他在一起是欺骗他的感情了。】 徐小禧感觉自己不用亲，就能确定。 自己真的喜欢张翼。 因为他只是盯着对方的唇，就有了亲上去的冲动。 甚至他还在无意识下，舔了下唇。 早在小鬼与他对视时，张翼的眸色就在不断加深，他箍着小鬼腰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在徐小禧盯着他的时候，他亦回视着小鬼。 张翼克制着心底的冲动，等着小鬼主动亲上来。 可是没有，徐小禧盯着他的唇，一直没有动静。 反倒是张翼，在看到小鬼舔、唇的动作后，理智彻底栋折榱（cui）崩。 “唔——” 徐小禧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覆盖，稍一用力，他就触碰到了对方的唇。 小鬼惊得瞪大眼睛，感受着对方的探-入…… - 翌日，晚上十点多钟。 主殿门口，明陶陶坐在石门槛上，双手托腮，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拖着嗓子喊道:“徐——小——禧，你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呀！” “我自己都快无聊死了！” “徐——小——禧！” “不就被亲了一下嘛，害什么羞呀，难道你还打算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出来？” “张翼不在这儿，你快点出来吧。” 石像里依旧毫无动静。 明陶陶站起身，望着左边第一个石像威胁:“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啊。” 他说着，飘过门槛，进入大殿，站在石像前，仰头望着石像，警告道:“我真的进来喽。” “我……” 他的余光瞥见石像肩膀处，露出小鬼的半张脸。 明陶陶十分无奈:“亲一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鬼的事情，你至于这样。” 徐小禧双手扒着石像，脑袋抵在石像上，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神情。 “陶陶——” 被他这一声委屈的声音弄得明陶陶一点脾气都没了，无奈道:“好了，没事的，快下来。” 徐小禧下意识望向大殿内空荡荡的椅子问:“他呢？” 明陶陶:“知道你害羞的不敢出来，他说出去走走。” 确定张翼不在，徐小禧才慢吞吞地从石像后面出来，被明陶陶牵着走出大殿，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你生前好歹也成年了，难道就没看过小电影？” 徐小禧摇头:“没有。” 明陶陶:“大街上别人抱在一起亲嘴，你总见过吧。” 徐小禧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明陶陶:“那你还害羞什么？” 徐小禧:“看别人亲和我……不一样。” 明陶陶好奇的凑近:“那你和张翼亲的时候，什么感觉？” 徐小禧羞恼地丢给他一个白眼。 明陶陶只当没看到，继续追问:“嘿，问你呢，和他亲的时候讨厌吗？” 徐小禧摇头:“不讨厌。” 明陶陶一脸暧昧:“不讨厌，那就是喜欢喽。” 徐小禧:“……” 明陶陶:“啧，你能不能大方一点，亲就亲了，害羞什么，以后天天亲，亲多了你就习惯了。” “对了，今天大年初一，你不准备出去走走？” 徐小禧疑惑:“去哪儿？” 明陶陶:“市区里呀，这时候很多地方都在举办新年活动。” “我跟你说，昨晚除夕夜更热闹，你们鬼神庙里的小鬼带我去看了，还挺好玩儿的，就是人太多了，都没有我们小鬼的位置。” 徐小禧诧异:“你们昨晚什么时候出去的？” 明陶陶状似无意的道:“就你和张翼抱在一起亲的时候吧。” 徐小禧:“……” 非要一直提嘛。 这件事过不去了是吧。 明陶陶察觉到他的小情绪，笑出声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昨晚见你进去后一直没出来，就在庙里四处逛了逛，在二进院里遇到了几个鬼差，闲聊几句后，就结伴出去溜达了一圈。” 徐小禧想了想，感叹道:“是呀，每年春节市区的好多地方都会举办灯会，一夜长明。” 昨晚他就是想到生前的除夕夜，家人团聚，才心情低落的。 结果明陶陶一来，又发生后面一系列的事情，让他都忘了难过。 明陶陶:“哦，也对，你是松城人，那你对这里肯定比那些鬼差熟，要不……” 徐小禧对上他兴奋的眼神，就猜出了明陶陶的小心思。 他担心道:“我们这么过去会不会冲撞到活人？” 明陶陶道:“嗐，我们肯定不挤人堆里去，再说现在都已经九点多了，我们赶到市区就十一点多了，大部分活人都回家睡觉去了，怎么会冲撞他们呢。” “对了，李哥说他等会也来，你也去拉上张翼。” “不不不——”徐小禧连连摆手。 明陶陶打断他:“不什么不，难道你以后都不打算跟张翼见面了？” “……” 明陶陶:“再说等会我和李哥要是不小心把你给弄丢了，你们家太子爷不得吃了我俩。” 徐小禧不得不承认，明陶陶说的也对，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再说了，亲都亲了，再害羞又有什么用。 “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自从昨晚他躲进石像里后，就一直没出来，根本不知道张翼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明陶陶:“你出去找找。” 徐小禧问:“你呢？” 明陶陶:“我就不去了，我在这儿等你们回来。” 徐小禧还是觉得心虚，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最后被明陶陶不耐烦地推出院门。 “快去。” 身后不断地传来徐小禧的催促声。 徐小禧只能硬着头皮出去。 鬼神庙外，右边的空地上依旧聚集着不少小鬼趴在香炉边吸食。 这段时间因为新年的缘故，守庙人多添了三个香炉，每天定时定点的起夜来点香，希望周围的孤魂野鬼能吃个饱饭，沾一沾新年的喜气儿。 徐小禧收回视线，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张翼的影子。 说实话，他也不清楚张翼会去哪里。 这段时间他和张翼最多会顺着那条柏油路溜达溜达，周围的其他地方，徐小禧都没怎么去过。 徐小禧下意识顺着柏油路寻过去，前面漆黑一片，并没有瞧见张翼的影子。 “去哪了呢？” 徐小禧疑惑的嘀咕出声。 随后想到，明陶陶有手机，直接联系张翼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自己来找？ “这儿。” 身后突兀地响起熟悉的声音，给徐小禧吓了一大跳。 他猛然回头，瞧见张翼正站在不远处。 “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明明他刚从那边飘过来，根本没瞧见张翼的鬼影。 张翼伸手指了指路边黑漆漆的树林道:“刚刚在那里面。” 徐小禧:“哦。” 惊吓过后，情绪恢复平静，尴尬也随之而来。 “咳咳，那个，陶陶说想去市区看灯展，你要一起去吗？” 张翼:“嗯。” 徐小禧:“哦。” …… 气氛突然尬住。 张翼迈步上前，徐小禧吓的惊呼:“你干什么！” 张翼脚步一顿，嗤笑:“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 徐小禧也没想到，亲嘴给自己亲出应激反应来了。 “没什么。”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转移话题道:“我们回去吧，陶陶还在等……唔！” 话没说话，他就被张翼揽进怀里，堵住了唇。 昨晚，张翼更多的是试探，生怕吓到小鬼，动作也很温柔。 今晚，可能是已经确定了小鬼对自己并不抗拒，张翼表现的更为霸道。 许久之后，徐小禧恼羞成怒地推开他。 “你……” 张翼冲他挑眉，抬起拇指抹了下嘴角，勾唇道:“我怎么？” 徐小禧:“你怎么不打招呼就亲我！” 张翼:“想亲。” 徐小禧:“臭流氓。” 张翼被骂也不生气，反而笑着承认:“嗯。” 徐小禧被他耍无赖的行为弄得没脾气，只能轻哼一声，埋头往回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右手手腕就再次被张翼攥住。 小鬼下意识伸手捂住嘴，睁大眼睛，含糊不清地喊道:“不准再亲了！” 张翼被他的举动给逗笑了，但也没解释，而是突然拿出一个黑绳。 绳子上串着一个铜虎，虎身呈黑红色，上面刻着徐小禧看不懂的金色文字。 张翼道:“拿好。” 徐小禧将手挪开，问:“这是什么？” 张翼:“虎符。” “……” 徐小禧当然看的出这是虎符，他问的是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 张翼:“我生前随身携带的，可以调令五十二万大军，现在算是废铁一块，拿去玩儿。” 徐小禧:“我不要。” 张翼蹙眉:“嫌弃？” 徐小禧摇头否认:“不是，虽然现在没有那么多将士给你调遣，但它也算是你身份的象征，很珍贵的东西，给我干什么呀。” 张翼抬起他的右手，掌心朝上，将虎符放入他手中。 “定情信物，收下，以后你就归我了。” 徐小禧:“……” “你别胡说！” 张翼不满道:“怎么，你还想跑？” 徐小禧:“我没答应。” 张翼抬起小鬼的下巴，拇指在他的唇上摩挲，像是在无声地说:亲都亲过了，还不算答应？ 徐小禧羞愤的偏头:“你别欺负我。” 张翼:“没欺负。” 徐小禧抿嘴，支支吾吾道:“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但要约法三章。” 张翼挑眉:“听听看。” 徐小禧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以后不准动不动就凶我，我虽然脾气好，但又不是你的出气筒，更不喜欢承受那些怒火。” 张翼不满道:“我什么时候总是凶你了？” “在地府里的时候经常凶。”徐小禧说完，又补充一句:“最近还好。” “嗯。”张翼:“第二？” 徐小禧:“第二: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不能拿太子爷或者将军的身份威胁我和朋友的鬼身安全。” “你知道的，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对等，我一直处于弱势，要是以后你生气要对付我，我肯定没办法的。” 张翼:“你觉得我会做这种凌强恃弱的事？” 徐小禧:“现在不会，但以后不能保证。” “嗤——”张翼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从袖袍里拿出一块黑色令牌，同样巴掌大小，再次塞入小鬼手中:“拿着。” 徐小禧疑惑:“这又是什么？” 张翼:“地府令，可以调派阴间的百万阴兵鬼将。” 徐小禧惊的猛抽凉气:“百万……”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可如果我与你对立，他们肯定会听你的呀。” 毕竟他是太子爷，自己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鬼，就算拿了令牌，他们也不一定会听自己派遣吧？ “哎呦。” 徐小禧的额头挨了一个爆栗。 不重，也不疼，可见对方没使力。 “军者，见令听事，岂是随便说说的。” 徐小禧:“可我不是他们的上司，你才是。” 张翼:“以后你也是。” 徐小禧:“好吧，那我收下了。” 他才不跟张翼客气，保命要紧，等回去了他问问陶陶，这令牌到底有没有用。 张翼:“第三？” 徐小禧:“第三你不能独行专断，以后遇到一些事情，必须先跟我商量。” 张翼:“比如？” 徐小禧伸手胳膊:“比如给我下追踪符这种事。” “你觉得是为我好，但我不这么认为，虽然我和你在一起了，但以后你也不能限制我的行为。” 张翼:“我解释过了，追踪符是怕你再跑丢。” 徐小禧:“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跑丢。” “你得尊重我。” “嗯。”张翼看向小鬼，问:“说完了？” 徐小禧:“嗯，暂时就这三条。” 张翼:“全部接受。” 徐小禧冲他傻笑:“嘿嘿嘿，好。” 黑袍鬼勾唇，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伸出右手，大掌朝上，问:“牵手？” 徐小禧垂眸看了眼，神情再次泛出一点羞涩，但也不再扭扭捏捏，将自己苍白的左手搭了上去。 第92章 第 92 章 深夜里, 寒风瑟瑟，雪花稀稀疏疏地飘荡，落在地面, 很快消失不见。 徐小禧壯着胆子, 主动询问张翼:“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张翼应道:“不记得了。” 徐小禧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你好好想想，别敷衍我。” 张翼:“真不记得, 反应过来时已经喜欢上了。” 徐小禧追问:“那你什么时候反应过来的？” 张翼微微仰头，做出思索状:“应该是你和明陶陶认识不久。” 徐小禧惊呼:“啊, 那么早哇！” “……”张翼的神情变得不太自然，偏头看向一旁，道:“不确定。” 徐小禧暗自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 感慨道:“怪不得, 你后面帮了我那么多事。” 张翼不想让小鬼窥探自己的心思, 觉得很没面子, 转移话题道:“你呢，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徐小禧认真回想:“其实我也不确定，但我对你一直都挺有好感的，我去牢狱的第一天你就帮了我，而且从不在行刑上为难过我。” “可能也很早就喜欢上了吧, 只不过我太害怕你了，没敢往那方面深想，再加上我没谈过恋爱, 并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过我发呆的时候, 你总喜欢往我脑子里跑。” 张翼听到这话, 神情一滞, 眸底的笑意溢出眼眶, 染到了眉眼间，就连语气里都带着几分浅淡笑意，问:“跑你脑子里做什么？” 徐小禧:“也不做什么，就是陪我说说话，一起坐一会儿什么的。” 张翼:“……” 看来小鬼还是太单纯。 张翼:“怎么没听你跟我说过？” 徐小禧害羞道:“这种事情我要怎么说？” 说他经常在发呆的时候，想到张翼吗？ 对方听完，肯定会冷嘲热讽自己几句，何必自讨没趣。 张翼:“以后再想到我了，就告诉我。” 徐小禧:“……” 张翼:“嗯？” 徐小禧不情愿道:“哦好。” 但他也只是嘴上应一应，心里想的却是:他才不要，实在太羞耻了！ 担心张翼再继续问下去，徐小禧开始尝试转移话题。 “对了张翼，你知不知道狐仙最喜欢什么？” 张翼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徐小禧:“我欠它一个道歉。” “上次它跟我说，你可能盯上我了，事发突然，我有点接受不了，结果让它受了那么大委屈。” 还险些被张翼驱赶出鬼神庙。 张翼挑眉:“它是这么跟你说的？” 许小禧点头:“嗯。” 张翼:“所以你才想跑，还明里暗里地说什么只想做一个单身鬼。” 徐小禧被说的很不好意思，冲他嘿嘿傻笑:“你听出了。” 张翼没好气道:“你说呢。” 徐小禧:“可当时你不是也回我说，想做一个单身鬼吗？” 张翼嗤笑:“你突然那么大反应，还特意说一些有的没的想与我撇清关系，要是我不那么说，你岂不是就要跑了？” 徐小禧自知理亏，心虚的舔了舔唇。 的确，当时但凡张翼说点什么看上他之类的话，他肯定有多远躲多远。 不过狐仙的话也算是在他心底种下了一颗小种子，让徐小禧时不时就会想一想他和张翼之间的关系，回忆起之前他与张翼的点点相处。 以至于昨晚被明陶陶再次提起时，徐小禧的反应平静很多，甚至还认真的思考起他对张翼的心思。 张翼出声打断他的思绪，说道:“这件事的确是你我错了，不过它也有责任，说话做事太过冲动，礼物便不用了，让它继续待在鬼神庙，已经算是开恩。” “那怎么能行！” 徐小禧坚持道:“错了就是错了，怎么能就这么糊弄过去呢，再说狐仙在鬼神庙里两百多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张翼沉默，显然是不太情愿。 徐小禧:“你不道歉算了，反正我要去道歉。” 说着，他就想将自己的手从对方大掌里抽出。 张翼有所察觉，倏然攥紧，没让小鬼得逞，许久才缓缓丢出一句:“给它换一尊神像吧。” 徐小禧见张翼妥协，开心不已:“嗯嗯，对了，还要把它的新冬装给补上。” 他将手挤进对方的手掌中，与张翼十指相扣，轻轻晃了晃，询问道:“行不行？” 张翼被他讨好的小动作取悦，微挑眉头，淡淡嗯了声。 徐小禧的目的达成，开心不已，拉着张翼的手往前飘:“那我们快走，去给守庙人托梦，让他明天就去弄。” 张翼被他拖着往前走，神情间没有半分不悦，甚至唇角不易察觉的上翘。 回到鬼神庙，徐小禧就跑去了守庙人的小院，给他托梦说了狐仙新冬装的事情，以及换新神像的事情。 守庙人爽快答应，送小鬼走时，却自顾自地小声嘟囔一句:“嘶，最近鬼神庙里怎么了，又是添新神像，又是换旧神像的？” 徐小禧没听清他含糊不清的呢喃，径直离开。 回到鬼神庙，徐小禧特意往狐仙殿瞥了眼，可能是有张翼随行的缘故，五大仙都没敢出来。 徐小禧也不介意，与张翼并肩往里走，穿过二进院，进入主院。 明陶陶依旧坐在石凳边，单手撑着下巴，正与不知何时过来的李卓有说有笑。 徐小禧见他们说话，偷偷松开了张翼的手，可对方并不情愿分开，依旧攥着。 小鬼试着甩了甩，没甩开。 而明陶陶的余光已经瞥见他们进来，朝他们望过来。 他的视线落在两只小鬼牵在一起的手上，神情暧昧地笑了笑，伸手打招呼道:“你们可算回来了，再墨迹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明陶陶说着站起身，十分自然的与李卓牵起手道:“走吧，我们现在出发。” 徐小禧害羞的情绪再次上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张翼牵着他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明陶陶路过时，还故意调笑一句:“小鬼，还害羞呢。” 把徐小禧说的更羞怯了。 飘往市区的路上，张翼与李卓都不怎么说话，但明陶陶与徐小禧的话多，两只小鬼一路上巴拉巴拉地聊，倒也不冷场。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说快也快。 等徐小禧带着他们赶到灯展会场时，也才凌晨一点多。 这会儿灯展上的人已经很少，零零散散的几个，也都是与徐小禧他们相背而驰。 小鬼们进来，他们准备出去。 “哇！” 明陶陶望着那些精美好看的灯展，发出惊叹，顾不上自家男友，拉着好友徐小禧开始四处游览。 张翼与李卓便默不作声地在后面跟着。 灯展的会场很大，一路上都会有路标，相比前半夜，少了份热闹劲儿，但丝毫不影响小鬼们喜欢。 路过小吃一条街时，残留下来的饭香气，馋的两只小鬼口水直流，开始回顾生前自己吃过的美食。 随着时间推移，聚集到这里的小鬼越来越多。 竟也呈现出了另一番热闹。 随着阴气加重，灯展的会场里多出了一层薄雾，给那些精美的作品呈现出一种朦胧美感。 半个晚上逛下来，徐小禧与明陶陶都有种意犹未尽之感，但已经凌晨五点，地府里的招魂钟响起，催促着他们应该往回赶路了。 李卓半路离开，从一处阴间入口回了地府。 徐小禧、明陶陶、张翼三个也在太阳出来前，赶回鬼神庙。 三进院里没有其他阴兵，所以明陶陶暂时住在了东偏殿里。 新年期间，鬼神庙的游客比往常更多，络绎不绝，人潮如涌，香火也更加旺盛。 香的烟火气充满主殿，浸染入石像里，让徐小禧感觉十分舒适，再加上每天都能见到各种各样的活人，听他们讲述自身，或者家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倒也觉得十分有意思。 白天很快过去，晚上就到了小鬼们活跃的时间。 这段时间，阳间过新年，张翼怕徐小禧难过，特意叫来明陶陶陪他。 所以到了晚上，两个小鬼就会凑在一起。 说来也怪，两只小鬼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多话题，一到晚上就趴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凑到一起就能聊个不停。 可借来的小鬼，到底是要还回去的。 过了大年初三，明陶陶便赶在天亮前走了，特意给徐小禧留下联系方式，让他有时间去买一个手机，方便他们互相联系。 徐小禧站在鬼神庙门口，十分不舍地目送他离开。 可能是这几天明陶陶在这儿，身边一直很热闹，现在对方突然一走，徐小禧感觉很失落。 不过这份失落并没有持续太久，原因是他刚进主院，就被黑袍鬼按在墙上欺负了。 啧，张翼是怎么回事，怎么亲他还亲上瘾了呢？ 不过这几天可能亲多了，对方的吻技明显进步，徐小禧竟也觉得很舒服。 大年初四傍晚五六点钟，守庙人就把狐仙的冬装给烧了。 天刚蒙蒙黑，地府的邮差就给它送去了。 徐小禧与张翼像往常那般出去溜圈，从一进院路过时，听到里面传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这引起了小鬼的好奇心，让张翼先走，自己则凑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狐仙殿里，五大仙齐聚，小声哭泣的正是狐仙。 它抱着刚刚邮寄过来的衣服，哭的稀里哗啦的。 徐小禧没敢进去，趴在门框便，小声询问:“你怎么了？” 他一出声，瞬间吸引了五大仙齐齐回头看过来。 因之前徐小禧出手帮过它们，五大仙对他好感极佳。 刺猬出声解释:“没什么，就是狐姐收到新冬装太激动了。” 蛇道:“小禧，这衣服是你让守庙人寄来的吧？” 徐小禧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狐仙，之前是我和张翼冤枉你了。” “那个……我和张翼已经说清楚了。” 徐小禧的神情太过扭捏，狐仙立马察觉出其中深意，惊呼:“你俩在一起了！” 徐小禧点头:“嗯。” “呜呜呜，我就说，我可是专业牵红线的狐大仙，怎么会错，呜呜呜。” 徐小禧没想到说完它哭的更凶了。 “你别哭了，对不起，我和张翼已经说了，这冬装是补给你的，道歉礼物是帮你换一尊新神像，不过守庙人说这东西费功夫需要一段时间后才能送来。” “新神像！” 狐仙听完哭声更大，直接跪下冲徐小禧行礼道:“请您帮我谢过太子殿下，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让来求姻缘的人成双成对。” 徐小禧被它行的大礼给吓了一跳:“诶，你别跪啊，快起来！” 他不敢进去，便让刺猬、黄大仙它们给狐仙搀扶起来。 这时，老鼠在旁边语气里带着羡慕道:“换一尊新神像，狐姐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刺猬在旁边也小声道:”是呀，感觉自从小禧来了，我们的生活都比之前好了。” 蛇道:“是呀，最近太子爷的心情大好，都不找我们麻烦了。” 狐狸道:”小禧，你真是我们的福星啊。” 徐小禧听不得这些夸大的赞赏，赶紧找借口离开了。 跑出鬼神庙，飘着追上张翼。 他刚一走近，手就被张翼牵住了。 - 之后的生活，恢复无聊的平静。 不过小鬼的生活本就乏味，他们倒也习以为常。 特别是徐小禧，与张翼确定关系后，每天都处于开心的状态里，张翼的性格依旧臭屁傲娇，但很少再对他毒舌，更没有冲他发过火。 就是举动越来越过分，手也越来越不老实。 甚至跟小鬼提出了过分要求，不过被徐小禧给拒绝了。 张翼倒还算尊重他，好几次都靠着自己忍了过去。 徐小禧对此只能视而不见，毕竟他还没准备好。 张翼也不生气，还给徐小禧买了部新手机，说是让他与明陶陶多聊聊。 同时又让手下给明陶陶送去了几箱香，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时间一天天流逝，转眼间，徐小禧就在鬼神庙里待两个多月了。 鬼神庙里的鬼仙们也都知道了他和张翼的关系，对他恭敬有加，碰面时还会称呼他一声小公子。 徐小禧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让他们叫自己小禧就好，但他们依旧称呼他为小公子，时间长了，他也懒得纠正了，心想着小公子就小公子吧，反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说起来，经过这两个月被香火的熏陶、供奉，徐小禧的鬼体比之前凝实许多，白天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有时候清醒着，他就趴在石像里听殿内坐值的活半仙给人看相、驱邪。 通常被活半仙接待的人，都会先说一些自己的经历什么的。 一般都是干什么什么事情，然后不小心撞邪之类。 徐小禧听的津津有趣。 当然，大部分人都得不到活半仙的一对一指点，那他们就会在箱子里放一些香火钱，点几根香火磕头小声念叨自己的困惑，以求双君将军保佑。 这天晌午，徐小禧像往常那般，趴在石像里听‘故事’。 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名字。 “祈求双君将军保佑我妻子能平安生产，保佑我儿徐小禧这一世依旧能投胎到我家来，保佑保佑，祈求保佑……” 徐小禧的意识瞬间清醒，猛然间睁开眼睛。 老爸！ 他激动的顾不上此时正值大白天，直接从石像里飘了出来。 因为是鬼神庙，为了遮阳，院子里种了不少树木，虽然寒冬季节，树木都没什么叶子，不过纵横交错的树枝也能遮住一些阳光。 所以就算是正屋的烈日，也只能照进主殿门口的一小部分地方。 徐小禧虽会觉得有点不舒服，但并不会造成实质伤害。 他站在蒲团旁边，望着正虔诚跪拜的爸爸，瞬间红了眼眶。 徐小禧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自己的亲人，才几个月不见，老爸看起来憔悴不少，双眼下一片青色，鬓边也有了不少白发。 在他印象中，老爸是个十分精神且讲究的人。 可此时的老爸却与他印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神情憔悴，脊背佝偻，穿着往年的旧羽绒服，也没刮胡子。 “祈求我儿徐小禧下一世能投胎到我家……” 徐小禧听清了他低声呢喃的话，再也绷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爸，你不要这么说，不要！” 原本他以为老妈怀上了新宝宝，就会把对他的宠爱转移到弟弟妹妹身上，慢慢地遗忘掉他，可现在却听到老爸希望自己重新投胎到自己家的话。 徐小禧怎么能不哭。 他好想好想上去抱一抱老爸。 可他不敢，他怕自己身上的阴气会对老爸造成伤害。 阴气—— 徐小禧的哭声突然止住，他抹去遮挡视线的眼泪，睁大眼睛看向老爸，惊恐的后退几步。 “我……我弄得吗？” 徐小禧自言自语的问道。 他只是在老爸身边站了站，为什么老爸身上就沾染了阴气。 不对，他在老爸身边才站这么一会儿，不可能会造成这么重的阴气。 徐小禧很快反应过来。 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老爸撞邪了！ 徐小禧慌乱的望向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小鬼的存在。 现在是白天，就是有小鬼缠着老爸，也不可能这个时间点出现。 “老爸，你撞邪了，有小鬼跟着你，你快去大门口从守庙人那儿买个护身符带着。” “老爸，老爸！” 任由徐小禧怎么喊，中年男人都不为所动，依旧口中念念有词，跪拜磕头。 徐小禧的叫声反而惊动了坐在殿门口的活半仙。 她隐约听到几声叫喊，转头朝这边瞄了一眼，什么都没瞧见，便以为是自己幻听，继续给面前的有缘人算命。 中年男人跪拜结束，站起身朝外走。 徐小禧着急万分，眼看老爸要走出殿门，他下意识想追上去。 “老爸！”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手腕便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耳边传来张翼带着怒气的声音:“徐小禧，你疯了！” 第93章 第 93 章 徐小禧红着眼眶, 指向中年男人的背影，对张翼道:“我爸，他是我爸, 他身上有很重的阴气，有小鬼缠着他, 张翼, 你快帮帮他！” 此时他远比那天在医院里得知老妈怀孕更加惊慌。 他去世了，爸妈趁年轻想再要一个孩子, 无可厚非。 可现在是他爸有事, 他接受不了。 张翼将他拉回:“你先别冲动。” 徐小禧瘪嘴, 眼泪从眼角滑落, 小声道:“我怕他出事。” 万一老爸跟他一样，毫无征兆地突然去世, 那他的家就彻底散了。 外婆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 他妈妈也已经有了新的宝宝，爷爷和奶奶更是接受不了丧子之痛。 徐小禧完全不敢深想这种后果。 张翼见他六神无主的样子，冷寒的神情淡了几分:“你现在追上去，除了送死，帮不上任何忙, 不管如何，等天黑了再说。” 徐小禧看了眼殿门口的大太阳, 也清楚自己没办法出去, 只好点了点头。 之后的大半天时间, 他一直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里。 平时感觉时间不过眨眼间的事情，可今天他却觉得无比漫长, 让他等的心急如焚。 - 傍晚五点, 游客们已经全部散去, 鬼神庙里只剩下守庙人以及几个信众在打扫院子。 太阳还未落山，可徐小禧已经等不及，迫不及待的从石像里飘出来。 “啊——！” 一声痛呼在大殿内蓦地响起。 张翼立即从神像里出来，望向从殿门口缩回来的小鬼，询问道:“怎么了？” 徐小禧捂着手猛抽凉气，小脸皱在了一起:“好痛。” 张翼快步上前，见小鬼正紧紧攥着右手食指，他扯开左手，看到徐小禧的一小节右手发黑发肿，明显是被烧到了。 张翼生气地训斥道:“你傻吗，非要搞的受伤才肯罢休，都说了不急于这一时，你耳朵白长了。” “你别骂了。”徐小禧瘪嘴，委屈道:“我刚刚就是伸出一根手指试了试，没有直接冲出去。” 他原想着寒冬五点的夕阳已经没什么威力了，毕竟六七点钟，天就彻底暗了下来，没想到竟然还会被灼伤。 张翼知道他也是担心家人，也没再继续训斥，拉着小鬼坐回椅子上。 “等着。” 徐小禧吃了教训，也变得老实，乖乖坐在椅子上，看着张翼从香盒里拿出几根香点燃，插进香炉，推到他面前。 小鬼也不跟他客气，深深吸了几大口，这香虽不是专门止痛的，但也是东柠观提供的香火，多吃几口，倒也能镇痛疗伤。 徐小禧感觉到右手食指的痛感消退一些，才有心思问黑袍鬼:“张翼，为什么白天你也能触碰到阳间的实物啊？” 像他们这些小鬼，只有凌晨十一点之后，阴气重一些，才能触碰。 有几次徐小禧想自己点香，结果发现根本碰不到，只得老实坐好，等着张翼把香点燃，插入香炉，送到他面前来。 张翼语气冷淡:“等你在这儿待上百年，也能随便触碰。” “一百年啊。”徐小禧感叹道:“那要好久。” 随后徐小禧意识到一个问题:“张翼，那你以后会去投胎吗？” 张翼不解:“投胎做什么？” 徐小禧:“做人呐，虽然做人会很累，但生活多姿多彩，比做小鬼有趣多了。” 张翼的神情一滞，掩去眸底的心思，状似无意道:“你以后还想投胎？” 徐小禧侧着身子，手肘抵在桌案上，左手撑腮，一边吸食香火，一边说道:“应该吧，我原本想着下一世还要跟我父母成为家人，但你之前说过，人死后不一定能跟家人团聚，投胎后再做一世夫妻，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我和爸妈的缘分可能已经尽了吧。” 他想到这儿，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然下一世做不成家人，但我还是希望我的亲人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张翼轻声道:“做鬼不好吗？” 徐小禧努嘴:“不好。” 张翼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攥起:“一定要投胎？” 徐小禧点头:“应该是的。” 张翼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冷冷地嗯了声。 徐小禧察觉出他的情绪不佳，猜出原因，笑着继续说道:“不过我想带着你一起投胎，到时候你能不能跟阎王爷说一说，让他通融通融，把咱俩丢去同一个地方，这样我好去找你。” 张翼眸底闪过一丝诧异，偏头望向小鬼，问:“你说什么？” 徐小禧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我说离得近一些，这样我好去找你呀。” 张翼心中的那股郁气瞬间消散:“你……下辈子还想认识我？” 徐小禧理所当然道:“当然了，你现在是我男朋友，我肯定想投胎以后，你还能做我男朋友啊。” “咱俩还没好好谈恋爱呢。” 徐小禧掰着手指道:“最好我们能初中就认识，然后一起学习，考上重点高中，上同一所大学。” “你放心，我学习很好的，就是下辈子投胎，应该也不差，到时候你要是学习差，我可以带你，天天帮你补课。” “嘁，咱俩谁给谁补课还不一定呢。” 张翼嘴上不肯示弱，唇角却高高扬起，昭示着他此时的好心情。 徐小禧被他呛了也不生气，妥协道:“那到时候你给我补也行。” 张翼没应声，但心情极佳。 聊天间，香炉里的香也已经见底，徐小禧见它熄灭，偏头看向殿门外依旧亮着的天色，问道:“张翼，我们现在能出去了吗？” 张翼道:“再等等。” “哦。” 徐小禧有点失望，但看着自己肿起来的食指，也不敢往外冲。 他晃了晃黑兮兮的手指，试着用左手轻轻擦了下，发现这颜色似乎擦不掉。 徐小禧担心道:“张翼，我这根手指是不是废了？” 张翼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不会。” 徐小禧:“可这黑漆漆的好像擦不掉。” 张翼:“以后会恢复。” 徐小禧:“会变白吗？” 张翼:“嗯。” “呼——，那就好，要不然可太丑了。” 张翼嗤笑:“你应该庆幸没直接冲出去，否则现在黑漆漆的就是你的脸了。” 徐小禧:“……” 张翼见他不敢接话，起身又去拿了几根香给他点上。 香火燃尽，五点已经过半，天色逐渐变得昏黄，增添了一层灰蒙蒙的阴色。 张翼站起身，对小鬼道:“走吧。” 徐小禧闻言，直接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急匆匆的往外冲。 张翼出声询问:“你家，还记得吧？” 徐小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 张翼又问:“之前周二这个时间点，你爸都在哪里？” 徐小禧:“公司，他们六点下班，不过我老爸总喜欢加一会儿班。” 张翼:“那就直接去他公司。” 徐小禧应了声好，带着张翼匆匆赶去老爸的公司。 - 恒隆国际大厦楼下。 徐小禧仰头望向几十层的写作楼，对张翼道:“就是这里了。” 张翼淡淡嗯了声，问小鬼:“知道侧门或者后门吗？” 徐小禧点头:“知道。” “带路。” 一般写作楼的正门大厅里，都会摆一尊神像镇守，防邪物，驱小鬼。 徐小禧生前时常会来公司里玩，所以对这大厦的路线倒是熟悉，很快带着张翼从侧门进入。 这会儿六七点钟，正是下班的高峰期。 徐小禧没敢带着张翼坐电梯，而是顺着步梯飘上去。 徐爸的公司在26层，徐小禧到了地方开始犯愁:“张翼，我老爸公司的前台摆着一尊关公像，我们要怎么进去呀？” 张翼道:“等他出来。” “哦。” 徐小禧心里记挂着老爸，忍不住趴在玻璃前朝里张望，余光朝前台瞥去，结果看到原本摆放关公像的地方竟然空了。 “咦，关公像没了！” 徐小禧不敢相信的凑过去，仔细打量一番，确定那尊关公像确实不在，回头对黑袍鬼道:“张翼，真的不在，那我是不是能直接进去了？” “嗯。” 张翼多嘱咐一句:“动作小一些，别吓到人。” 办公区还有几个人正在加班。 徐小禧应了声好，将玻璃门推开一条缝隙，快速钻了进去。 他的动作不大，再加上玻璃门安静无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之后徐小禧顾不得身后的张翼，急匆匆地穿过办公区，径直往他老爸的办公室飘去。 办公室的门关着，徐小禧不敢直接开，怕吓到自家老爸。 他趴去窗户边，透过窗帘缝隙朝里打量，见老爸正神情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工作。 确定老爸没事，徐小禧暗自松了口气，不过他也瞧着老爸周身的阴气，这会儿似乎比白天在鬼神庙里见到时更加浓郁。 张翼悄无声息地凑过来，对小鬼道:“你爸的办公室里有小鬼。” 徐小禧闻言，赶忙探头四处打量，然而并没有瞧见什么小鬼。 不过窗帘边的缝隙太小，他看不清办公室里的全貌，只能干着急的等着，等这里加班的人离开，等老爸起来出来。 比起徐小禧的焦躁不安，张翼表现的很是淡定，将他拉去旁边的空位子边坐下，安抚道:“我们已经在这儿，你爸不会有危险，别担心了。” 徐小禧点头，嘴上应着对对对，面上紧张的神情却没有减少半分。 不一会儿，办公区加班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走之前还顺带关上了灯。 整个办公区黑了下来，只剩下外面走廊上的灯照着一点光亮。 “咔哒”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条缝隙，一只黑黢黢的小鬼突然从里面跑了出来。 第94章 第 94 章 似乎没料到外面会有其他小鬼, 黑黢黢的小鬼看到徐小禧与张翼时，被吓得惊叫出声:“啊——！” 徐小禧也被吓了一大跳，立即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砰。”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徐小禧愣了下神, 偏头看向张翼，怒道:“……它竟然这么嚣张，万一吓到我老爸了可怎么办！” 话落, 办公室的门重新被打开。 中年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环视一圈四周, 确定周围没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奇怪。” 办公室的门重新合上。 徐小禧担心道:“张翼，办公室里真的有小鬼, 它会不会对我爸不利呀。” 张翼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这小鬼应该缠着你爸有段时间了，既然之前没事，今晚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你先冷静, 等你爸出来了再说。” 徐小禧嘴上应好, 却没心情再坐回去等待, 开始在办公区里来回走动, 试图缓解自己内心的焦虑。 终于，半个小时后, 办公室的门重新打开, 徐爸从里面走出来，随手关了灯, 朝门外走去，而那只黑黢黢的小鬼正趴在他的肩膀上。 徐小禧刚想上前, 被张翼眼疾手快的拦住。 小鬼着急道:“它趴在我爸背上, 我必须要把它给弄下来！” 张翼:“你别硬来, 它缠着你爸的脖子，你生扯下来时很可能会伤到你爸。”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将徐小禧瞬间浇醒。 张翼道:“这小鬼能力不强，我们先跟上，一会儿我来动手。” “好。” 徐小禧没有处理小鬼的经验，再加上这会儿他的理智不够，只好全部都听张翼的。 电梯下行，徐小禧与张翼顺着步梯快速飘下去，赶在徐爸之前到达负一楼。 徐爸准备开车回家，徐小徐与张翼便也跟着坐上了车。 那黑黢黢的小鬼从他们坐上车后，就一直警惕地盯着他们，徐小禧也不甘示弱，非常不友好地回瞪它。 就这样，他们两个硬生生僵持了许久。 半路上，徐爸还特意开大暖气，小声嘀咕一句:“嘶，今天怎么这么冷？” 三只小鬼聚在同一辆车上，阴气浓郁，怎么可能不冷。 徐小禧不放心道:“张翼，我们这么近的接触老爸，他会不会生病或者走霉运啊？” 张翼偏头望向窗外，淡淡嗯了声。 徐小禧皱眉:“那……会危及到生命吗？” 张翼:“不会。” 小鬼暗松口气，小声嘀咕一句:“那就好。” 徐爸的公司离家不远，开车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距离。 徐小禧与张翼说话的功夫，车子已经开到了地下车库，为了让徐爸少接触一些阴气，徐小禧再一次带着张翼爬了步梯。 他们家住在22楼，因为是飘着上去，倒也不费什么力气。 从始至终，那只黑黢黢的小鬼一直趴在徐爸的背上不撒手，让徐小禧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不过他也发现，这只小鬼似乎没什么理智，虽然对他俩很警惕，但神情呆滞，在车里时，徐小禧几次出声威胁让他离开，可小鬼根本没反应。 徐小禧带着张翼寻去了家门口，看到光秃秃的大门，小鬼又忍不住红了眼睛，回想起上次回家，已经是头七夜，爸妈特意将春联揭掉，准备一大桌子美食等他回来。 今年又一个新年过去，家里依旧没贴春联，是在等自己回来看看吗？ 徐小禧正胡思乱想之际，徐爸已经走了过来，指纹解锁，打开房门。 张翼趁机带着小鬼进入家门。 “老公，你回来了。” 徐小禧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眼泪就不争气的溢出眼眶。 “老妈！” 距离上次他们在医院里见面已经过去三四个月时间，老妈的孕肚已经非常明显。 “嗯。”徐爸换了拖鞋走过来，在老婆的大肚子上摸了几下，关切询问道:“今天还好吗？” 徐妈道:“挺好的，小家伙很乖。” “那就好。”徐爸说着去洗手池边洗手，同时询问道:“今天冯阿姨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徐妈回答道:“炖了鸽子汤，还有你爱吃的蒸野菜，冯阿姨回老家休息的时候特意给你带回来的。” 夫妻两个一边闲聊，一边坐上了餐桌。 徐小禧就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原本他的家庭很幸福，原本餐桌上也应该有他的一个位置，原本冯阿姨会从老家给他带好吃的特产，可是这些都已经不属于他了。 徐小禧双手紧握成拳，心底对那个夺走自己寿命的人生出了浓重恨意。 杨帅，杨帅，真是杀了他都不解恨！ 就在徐小禧心底怨念丛生之际，他的拳头被一只大掌包裹住，张翼低声提醒:“冷静。” 徐小禧睫毛颤了颤，抽泣着道:“张翼，我好恨他，恨那个叫杨帅的人，如果不是他偷走我的寿命，我原本应该活的好好的。” 张翼劝道:“别被怨念支配，理智一点。” 徐小禧很想说，自己冷静不下来，之前在地府，见不到父母也就算了，可现在他看着自己的父母坐在一起，唯独少了他的场面，怨气就控制不住的涌出。 “嘶——，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徐妈还没吃几口饭，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老公，是不是冯阿姨把窗户打开通风了，你去看看，顺便去卧室帮我拿件外套过来。” 徐爸应了声好，放下筷子，起身准备去检查一下阳台的窗户。 这时，一直挂在徐爸脖子上的小鬼似乎不太愿意离开，朝徐妈伸手，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似乎是想让徐妈接住他。 只可惜徐妈听不到，也看不到，并不能如他所愿。 眼看徐爸与徐妈的距离越来越远，小鬼只能自食其力，从徐爸身上跳下来，朝徐妈跑去。 然而，还没等他触碰到徐妈，一只手直接掐住他的脖子，将小鬼提了起来。 黑黢黢的小鬼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四肢用力挣扎。 徐小禧没有张翼反应快，抓小鬼的动作落空，但不管谁捉到的，只要捉到就好。 徐小禧嘘了口气，问张翼:“这小鬼要怎么处理？” 张翼将小鬼提到面前打量一番，嫌弃道:“一个智障鬼婴。” “它可能是你未来的弟弟。” 徐小禧惊呼:“什么！” 张翼冲徐妈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道:“你妈肚子里怀的是死胎。” 说完，他又晃了晃手里的小鬼，说道:“它想进去。” “不过现在的月份还不够，它在等。” 徐小禧听完，对小鬼的敌意瞬间打消，赶忙道:“那你下手轻点，别伤到它。” 张翼嗤笑:“它是残胎，就是生出来了也是个弱智。” 徐小禧:“……” 张翼瞧着小鬼的神情，继续道:“它身上有符文，应该是强行被拘来的。” 他说着，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小禧，我怀疑你父母怀的这一胎有问题。” 徐小禧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什么问题。” 张翼:“很可能不是自然怀孕。” “啊？”徐小禧下意识问:“你是说人工授精吗？” 张翼摇头:“不是，可能是利用了邪术。” 徐小禧瞬间慌了:“邪术，怎么会！” “我爸妈怎么会跟邪术扯上关系呢！” 张翼不知详情，自然给他做不了解答。 “老婆，好奇怪呀，我的脖子和肩膀突然轻松好多。” 徐爸拿着外套从卧室里出来，说着话，他还扭动了几下脖子。 徐妈道:“可能是不小心落枕了吧。” “不是。”徐爸一边帮徐妈穿上外套，一边道:“就从上周六，我们从黄神婆那儿回来后，我就感觉身体不舒服。” “肩膀上就像是压了一个东西，又酸又沉，我还特意去按摩店做了个肩颈按摩，可半点都没有缓解。” 徐爸说着，开始举胳膊，扭脖子，进行伸展拉伸。 徐妈笑着训斥道:“好了，别在那扭了，快坐下吃饭，等会菜就凉了。” 徐爸嘿嘿笑着又做了两个扩胸运动，重新坐下，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徐小禧没想到真让张翼说中了，他爸妈似乎跟邪术沾染了关系，刚刚他们说黄神婆。 什么黄神婆？ 他听都没听过。 徐爸吃着饭，说道:“对了老婆，黄神婆是不是说让你半个月去她那一趟？” 徐妈应道:“嗯。” 徐爸:“之前不都是一两个月去一次吗？” 徐妈解释:“黄神婆说月份大了，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她需要多注意着一些。” 徐爸:“行，那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徐妈拒绝道:“不用了，你刚刚不是说上次去了，回来身体不舒服吗？” “我也觉得她那太邪性，你还是别去了。” 徐爸:“那我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跟着过去。” 徐妈没再反驳，又吃了两口饭，突然停了筷子，问徐爸:“老公，你说咱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最近我这心里老是跳的很快，总觉得又是要发生。” 徐爸安抚的轻拍几下她的小手，说道:“没事没事，孕妇总是容易忧思多虑。” “黄神婆不是说了，小禧早晚都是要投胎的，她只是用一些方式，让小禧重新投胎到咱家而已。” “难道你不想让小禧再做咱儿子？” 徐妈毫不犹豫道:“我当然想，可是……可是黄神婆说的那些东西，我们又看不到，万一她到时候招来的不是咱家小禧可怎么办？” 徐爸陷入沉默，显然这个也是他所担心的问题。 徐妈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眼圈瞬间红了，双手捂着脸低声呜咽起来。 徐爸赶忙哄道:“老婆你别哭，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我觉得这黄神婆应该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你看自从有了小禧后，咱们一直想要二胎，可始终没有动静。” “结果去了一趟黄神婆那儿，回来没多久就怀上了，她不是说了，小禧与咱们有缘，重新投胎到咱家来也不是不行。” 徐爸不敢把话说太满，起身绕过餐桌，把徐妈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不管最后小禧来不来咱家，这个孩子我们都会用心疼爱，若是小禧知道了……应该不会怪我们的。” 徐妈:“可我只想要小禧。” 一直站在旁边的徐小禧，听到这话，瞬间泪崩。 他走上前，伸手想要去搭他妈妈的肩膀，可他的手却从对方身体穿过。 徐小禧哭着朝旁边的高大男鬼发出求助:“张翼，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张翼看着他这幅模样，轻声叹息，上前将小鬼拉回，抬手抹去他眼角滚落下来的泪珠，温声询问:“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第95章 第 95 章 “我……” 徐小禧突然噎住, 泪珠从眼角滑落，他偏头看了眼被张翼用锁链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小鬼, 自我询问。 是呀，他想让张翼帮他什么？ 帮他起死回生，与家人团聚？ 还是帮他让这个智障弟弟平安出生？ 前者，违背天理，而且张翼不会同意，后者……要是弟弟天生痴呆, 出生后也只是给父母徒增麻烦。 徐小禧试探地问:“张翼，我们能换一只小鬼投胎成我弟弟吗？” 张翼很直接的丢出两个字:“不能。” 徐小禧着急道:“可你刚刚不是说这只小鬼是有人用邪术故意捆绑在我父母身边的吗？” “或许原本我弟弟是一只头脑聪明的小鬼，只是被那个叫什么黄神婆的强行换成了这只残鬼。” 他说完，侧头看了眼旁边地上神情呆滞，连挣扎都不挣扎的小鬼, 一时间无法接受。 “我已经不能在父母身边陪伴, 如果有个弟弟帮我照顾他们，我也能安心了，可要是生出一个弱智孩子, 那我父母就要被他拖累一辈子了。” 徐小禧说着，泪珠再次从脸颊滚落，小声呢喃:“你说为什么呀, 我和家人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张翼抿紧唇, 沉默不语地帮他拭泪，可小鬼的眼泪就像是擦不干抹不净一般。 徐小禧伸手攥住张翼的外袍，求助道:“张翼,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我想帮……” 张翼出声提醒小鬼:“阴间鬼不能插手阳间事, 哪怕是你无意间的一个举动，都可能会改变活人的命运。” “对不起，”徐小禧垂下脑袋，声音哽咽:“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做不到看着自己的父母被别人算计，却置身事外。 徐小禧犹豫许久，渐渐松开了对方的衣袍，小声道:“抱歉张翼，这次我不想听话了。” 从小到大，他都是个乖孩子。 但这一次，他真的不想再忍气吞声的做个乖乖仔了。 他要保护自己的爸妈，就算他一只小鬼能做的事情不多，但他不想让父母蒙在鼓里。 “别人可以随意夺走我的寿命，篡改我父母的命运，为什么我们不能为自己、为家人争取，这不公平。”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 徐小禧说出这句话后，感觉心里闷闷的，泪水再次掉落。 他用手背随手抹掉，自我嫌弃，有什么好哭的，哭又不能解决问题。 张翼垂眸盯着小鬼，许久不语。 徐小禧逃避似的转身，偏头去看餐桌边还在互相安慰的父母，同时下出逐客令:“你走吧。” 他要在这儿守着父母，等他们睡着了，就去给他们托梦，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让他们远离那个黄神婆，想办法把肚子里的死胎取出来。 可以看出自己离世后，父母的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承受得住再一次的丧子之痛。 张翼皱眉，语气冰冷:“走？” 徐小禧咬唇:“嗯，你回鬼神庙吧。” 张翼闻言，脸色阴沉，胸腔里怒过涌起，他双手紧紧蜷起，但几秒后，又慢慢松开。 他尽可能的平和语气，问道:“你打算告诉你父母，你妈肚子里怀的是死胎的事情？” 徐小禧抿唇不答，算是承认了。 张翼:“活人知道太多天机，轻则残寡，重则丧命，你想害死他们？” 徐小禧的神情瞬间变得慌乱，震惊地睁大眼睛。 张翼上前，手搭在他的后脖颈上，轻轻摩挲几下，:“连这些都不懂，你打算怎么去救他们？” 徐小禧语塞。 这时，耳边传来张翼冷淡的声音:“我帮你。” 徐小禧诧异的望向他:“张翼。” 张翼将他揽入怀中，惩罚似的在他唇上咬了下。 “唔……痛。” 徐小禧用力将他推开:“可是你刚刚不是说阴间鬼不能插手阳间事嘛，要是让阎王爷知道了，肯定要受到重罚的。” 张翼轻笑:“我以为你忘了地府的存在，不怕被阎王老头打进地狱？” “怕。”徐小禧垂眸:“可是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害。” 说完，他唇角噙起一抹苦笑:“不过我现在终于明白地府里为什么设有枉死城这种地方了。” 死的不甘心，的确容易滋生怨念。 就连他这种不喜欢招惹事情的性格，一想到自己的幸福生活被破坏，也忍不住想要报复回去，哪怕知道后果严重。 “张翼，你帮我，也会被阎王爷惩罚的。” 张翼挑眉，轻嗯一声，算是应答。 徐小禧心底生出感动:“不值得。” 张翼挑起他的下巴，让其与之对视，大拇指在他的软唇上摩挲，反问:“怎么不值得？” 徐小禧望着他深邃的黑眸，说道:“为了我做错事被罚，不值得。” 张翼轻笑:“的确。” 徐小禧的眸色闪了闪，失望之意还没涌出，又听对方说:“所以你好好想想要怎么报答我。” 徐小禧:“……” 张翼见他发怔，又要俯身。 小鬼有所察觉，立即侧头躲开:“别，我爸妈在旁边。” 张翼:“看不到。” 徐小禧:“那也不行。” 他将对方推开，看向情绪已经平静的爸妈，视线落在老妈的肚子上，问黑袍鬼:“张翼，那我现在要怎么办，这个弟弟还能留下来吗？” 张翼沉吟片刻，说道:“你父母这一胎应该是被人强行改命才怀上的，本就有违天命，生下来是个痴傻儿不说，还可能早夭。” 徐小禧瞬间紧张起来。 张翼:“最好不留。” 徐小禧:“可你不是说我不能告诉爸妈他们真相吗？” 张翼:“嗯，活人的事，让活人解决。” 徐小禧本以为张翼是让爸妈与那个黄神婆对抗，然而他想错了。 张翼竟趁着父母睡着之际，偷走了他爸的手机，给东柠观的道长发去消息。 徐小禧凑在旁边看着，见张翼拿着手机敲字，心里惊叹:张翼真的好厉害，明明同样是鬼，张翼却能随便触碰阳间实物。 从消息内容中得知，东柠观的那位中年道长，道号明心，是个本事不小的道长。 张翼没说徐爸徐妈与徐小禧的关系，只说这对夫妻沾染上了邪术，让他过来处理一下。 第二天傍晚时分，明心道长便带着两个小徒弟赶来鬼神庙。 进入庙中，他直接穿过前面两个院子，进入主殿烧香祭拜。 五点过后，鬼神庙闭门谢客，守庙人以及信客在院子里打扫卫生，明心道长打开阴阳眼，将张翼从神像里请了出来。 张翼话少，徐小禧便将自己知道、看到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并将那只黑黢黢的小鬼交出去。 明心道长看着满身都是符咒的小鬼，眉头紧紧皱起，怒骂道:“竟然有畜生敢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简直不想活了！” 当晚，明心道长就将小鬼给超度，送去了阴间，带着两个徒弟去了徐小禧家。 徐小禧不放心，本想跟去看看，但被张翼给拦了下来。 “这件事明心道长会处理，你不准再沾手。” 徐小禧:“可是……” 张翼态度坚决:“没有可是。” 徐小禧很不高兴，委屈巴巴的跑去拱门边的石门槛边坐着，用手机给明陶陶发出消息吐槽。 明陶陶应该也没什么事情，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这次我站太子爷。】 【他说的对，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第一，他们虽然是你爸妈，但你们现在阴阳相隔，不宜多见面，见多了只会更割舍不下，对你、对他们都没什么好处。】 【第二，那个黄神婆既然能逆天改命，操纵小鬼，肯定本事不小，你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任何忙，万一你再被她利用，说不定还会添乱。】 【第三，地府有明确规定，没有特殊情况，阴间鬼不能参与阳间事，情节严重者，很可能被发落地狱，最后打入畜生道。】 【虽然你现在有张翼撑腰，但也不能太肆意妄为，让他夹在中间难做，再说太子爷现在是地府逃犯，要是被抓到，被你连累，等于罪加一等，到时候就不是几鞭子就能解决了事啦。】 徐小禧:【这么严重！】 明陶陶:【当然啦。】 明陶陶:【阴阳两界各有秩序，哪能胡来。】 明陶陶:【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最近地府里平静的很，没听说阎王爷派兵捉拿张翼的事情，估计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太子爷。】 明陶陶:【张翼不是找了道士帮你解决，那你耐心等结果就好了，阳间很多道士都挺厉害的。】 徐小禧:【嗯。】 之后明陶陶又说了一些宽慰小鬼的话，徐小禧一一回应，直到对方说要忙，他们的谈话才彻底结束。 徐小禧将手机塞入怀中，双手横搭在膝盖上，脸颊抵着胳膊，盯着后院的一口水井发呆。 说能放心是假的。 事情牵扯到了他爸妈，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可明陶陶说的对，自己不能仗着有张翼撑腰就为所欲为，更不能让他受自己牵连。 身后，张翼悄无声息地立在墙边拐角处，望着小鬼落寞的背影，眉头微蹙。 原本他以为徐小禧会趁着自己不注意，偷跑回家，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属于多余。 小鬼的性格真是太乖了，乖的让人心疼。 张翼望着缩成一团的小鬼，从拐角的阴影里走出来，出声唤道:“徐小禧。” “嗯？” 小鬼下意识回应，同时转头，寻声望去。 张翼:“起来。” 徐小禧满脸疑惑，但还是听话的站起身:“怎么了？” 张翼转身，淡淡丢下一句:“跟上。” 徐小禧不解:“干什么去？” 第96章 第 96 章 张翼没回答。 徐小禧见他径直朝拱门方向走, 便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眼看就要出鬼神庙大门，徐小禧忍不住追问:“张翼, 我们要去哪儿呀？” “是要出去散步吗？” “我这会儿心情不好, 不想出去散步。” “张翼？” 徐小禧见他只顾着往前走，根本不搭理自己的话，不高兴的停下脚步, 刚准备转身回去，手腕被攥住，耳边传来张翼不耐烦地声音:“跟着就是了，废话那么多。” 徐小禧心里挂念着爸妈的事情, 情绪不佳, 语气也不算好:“你不说清楚, 我不去了。” 张翼问:“真不去？” 徐小禧坚定道:“不去。” “行。”张翼松开他的手腕，语调轻松道:“你在庙里待着吧，我自己看看你爸妈。” “诶！” 徐小禧的眼睛猛然一亮:“你刚刚说什么！” 张翼抿唇不语，继续顺着柏油路往前走, 下一秒胳膊被一只苍白的手给圈住, 徐小禧的脑袋凑上来, 歪着脑袋瞧他, 圆圆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状, 问:“张翼, 你刚刚说要去看我爸妈, 是真的吗？” “不是在骗我的对吧！” “你真是太好了！” 张翼唇角上扬, 斜他一眼，问:“有多好？” 徐小禧伸出大拇指:“天下第一好！” “既然我都这么好了。”张翼语调顿了下:“刚刚又是谁一副生闷气不想搭理的态度？” 徐小禧连连摇头, 咬死不承认:“不是我。” “你不光帮我, 还帮了我爸妈, 我怎么会不想搭理你呢，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张翼的笑意终于遮掩不住，爬上了眉梢，心里明明很是愉悦，嘴上却说着不饶人的话:“少说这些场面话，带路。” “嗯嗯。” 徐小禧主动去牵张翼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开心地带着他朝自己家方向赶去。 徐小禧家在市中心，从鬼神庙赶过去需要一个多小时，小区大门口有麒麟神兽把守，他们只能绕去地下车库，等到他家门口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这会儿大部分家庭都还没休息，灯火通明，徐小禧站在门口听着里面隐约传出的哭声，心情瞬间也低落下去。 这时，他察觉到张翼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知道对方是在无声安慰他。 徐小禧冲他露出一个勉强笑容:“我就是担心爸妈知道弟弟没了后，有点承受不住。” 明心道长比他们提前来这么久，肯定已经告诉爸妈事情真相。 张翼:“进去看看。” 他说着，抬手敲了几下门:“砰砰砰砰。” 半分钟后，门里面传出徐爸的询问声:“谁呀？” 说着，房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隙，徐爸探出头来查看。 走廊上空无一人。 “嗯？” 徐爸心生疑惑，冲着空荡荡的走廊上喊了上:“谁呀？” 无人应答。 徐爸重新关上房门，顺手反锁，转身回到客厅。 徐妈红着眼睛，哽咽着声音询问:“老公，谁来了？” 徐爸答道:“没人。” “啊？”徐妈惊得瞪大眼睛:“怎么会，刚刚那敲门声……” 这会儿沙发上正坐着三个道士，徐妈瞬间往那方面想去，徐爸猜出她的心思，在她旁边坐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也可能是有人发现敲错门，觉得尴尬，直接跑走了，你别太胡思乱想。” 徐妈不信，小声道:“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万一是那种东西……” 明心道长也察觉出事情不对，默不作声地掐诀念咒，打开阴阳眼。 然后一偏头就看到客厅边远远站着两只鬼，他神情诧异，刚要起身，被张翼抬手制止。 “别吓到他们。” “你继续，不用在意我们。” 明心道长闻言，又不动声色地坐回沙发上，出声安抚徐妈:“没什么异常，还是继续说一说你们的决定吧。” 徐妈与徐爸相互对视一眼，眼泪再次滚落。 她摸着自己的大肚子，犹豫许久道:“既然不是小禧，那就算了。” “其实我早就有预感，这一胎怀的不正常，当初我怀小禧的时候，他在我肚子里可皮了，经常踹我，肚皮被他弄得鼓起一个个包。” “可是这一胎，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孕吐，没有胎动，只是肚子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虚弱。” 徐妈说完，露出一抹苦笑，小声呢喃:“与我的小禧小时候一点也不像。” 徐小禧听到这话，瞬间泪崩，瘪着嘴小声唤了声:“妈。” 明心道长听到后，诧异的朝徐小禧瞥了眼，很快收回目光，问徐妈:“你怀孕期间没去医院做过孕检？” 徐妈摇头:“黄神婆不让，她说现在还没把小禧的魂魄招回来，胎儿没有胎心很正常，但要是做检查，医院会认为是死胎，建议我打掉。” “不过我在四五月的时候，偷偷去检查过，肚子里面的确实一个胎儿，除了没有胎心，其他与正常胎儿没什么区别。” “真是糊涂！”明心道长气哼哼地骂道:“你们见过几个胎儿没有胎心正常发育的？” 他伸手只想徐爸，嘱咐道:“你，明天带着你老婆去医院做引产，尽快把这孩子给拿掉。” 徐爸连连应是。 徐妈听了，又忍不住呜呜地抽泣起来。 “明心道长，您有什么办法能让小禧重新投胎到我家吗？” “你在胡说什么，小鬼投胎是地府阎罗们掌管的事情，我一个小小道士哪有那么大本事，你们以后最好别再弄这种歪门邪道，伤了身体不说，小心把命给搭进去。” “还有，你儿子徐小禧让我告诉你们，他在阴间过的不错，希望你们能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明日去引产，后天你们去那个什么黄神婆那儿之前，提前联系我，我与你们一同前往。” 徐爸再次应好。 之后，明心道长说时间太晚，他们先暂时离开，有事电话联系。 还让徐爸明天去鬼神庙找他拿两个护身符带在身上，平时两人多晒太阳，祛一祛身上的阴气。 明心道长走后，徐小禧也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离开。 主要是担心他在爸妈身边待太久，沾染了阴气。 就在他依依不舍地准备走时，徐妈与刚坐回沙发上的徐爸聊起来。 “老公，你觉得刚刚那个老道士靠谱吗？” “应该靠谱的吧，他刚刚不是说了，是小禧特意托他来的帮我们的，而且从头至尾他都没跟我们提一句费用的事情。” 徐妈道:“他说是小禧让来的，但我们现在也已经见不到小禧，根本没办法求证啊。” 徐爸:“诶，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又能怎么办？” 徐妈沉吟几秒后，试探着说道:“要不我们再等等，这一胎距离出来只剩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万一那黄神婆真有本事，把小禧的魂魄召回来呢。” 徐爸坚决拒绝:“不行，刚刚明心道长不是说了，这一胎对你的身体伤害很大，要是严重了还可能会丢性命。” 徐妈紧紧攥起沙发垫，不死心道:“可我怕黄神婆真有本事……” “再说，刚刚那道士是自己找上门的，我总担心他是骗子。” “老公，要不然这样，明天我们去医院你再找明哥帮我们做个b超检查，看看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发育正常，我们……” 徐小禧听到老妈的话，急得不行，在旁边大喊:“妈，你别信那个黄神婆，打掉，快点打掉，别让它威胁到你的身体！” 张翼将小鬼拉到一旁:“她听不到。” 徐小禧急得:“不行，我要给老爸老妈托梦，告诉他们不能再胡乱信那个黄神婆的话。” 这次张翼没有阻止，只叮嘱小鬼一句:“少说。” 他能看得出徐妈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些不太对劲儿，估计徐小禧的离世对她打击太大，根本接受不了，否则她也不会敢冒这么大险，怀一个死胎在肚子里。 让她见一见徐小禧也好，至少可以证明明心道长的身份，听话配合地把这件事情解决。 也让徐氏夫妻知道，这一世他们与小禧的亲人缘分已尽，不能再过于强求。 第97章 第 97 章 深夜卧室里, 正在熟睡中的徐妈眼角毫无征兆地落下两行清泪，双手紧紧握住被子。 门外的走廊上，黑沉沉一片。 张翼双手抱胸, 倚靠在墙边, 神情冷然。 他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很久, 直到房门响起一道‘啪嗒’开锁的声音。 张翼偏头，见小鬼红着眼睛从里面飘出来。 他微微蹙眉头, 问:“说清楚了？” 徐小禧心情低落，不想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张翼抬头揉了揉他的脑袋, 问:“时间还早, 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徐小禧:“不了，长时间接触阴气对我爸妈的身体不好。” 张翼:“嗯。” 回去的路上, 徐小禧一直表现的很安静, 张翼心知他情绪不佳, 但不知该如何安慰, 只能牵着他的手默不作声的陪着。 眼看就要到鬼神庙了, 沉默一路的小鬼突然开口:“张翼，谢谢你。” “嗯？”张翼拧眉:“怎么突然说这个？” 徐小禧:“没什么，就是很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让我知道爸妈那么爱我。” 他刚走半年，老妈就怀孕，徐小禧说不难过是假的。 可现在得知老妈怀孕竟是因为他，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甚至还不如有一个新的弟弟、妹妹好。 张翼握紧他的手，淡淡道:“别想了, 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徐小禧:“希望吧。” 早一点解决, 他的爸妈就少一点危险。 “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张翼，你说我爸妈是不是被人给盯上了？” “按理说他们都是高知识分子，平时不信这些玄学的，怎么会认识会邪术的黄神婆呢？” 张翼:“你刚刚问了吗？” 徐小禧点头:“嗯，我妈说是一个陌生人介绍给她的。” “我走后，老妈的情绪一直很不好，整日吃不下、睡不着，我爸也无心工作，便休息了几天时间，带着我妈出去游玩散心。” “在爬山时遇到了几个一起爬山的朋友，闲聊时得知这个黄神婆有大本事，敢从鬼差手下抢小鬼，说是有一次，人都没气了，摸着身体都凉了，她硬是将那人的鬼魂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 “还说有的夫妻结婚七八年，十几年都怀不上孩子，去各种医院看都没用，结果去黄神婆那儿两趟，就怀上了。” “有一个儿子病重早夭，夫妻承受不住丧子之痛，去找了黄神婆，之后重新怀上，生下来发现与去世的儿子一模一样，就连性格也没差，说是他大儿子有重新投胎到他家了。” “我爸妈听得心动，就给那几人要来了黄神婆的地址……” “张翼，你听着觉不觉得太巧合了，几件事放在一起，全都是我爸妈心思的需求，阳间玄学诡异的事情那么多，怎么偏偏就是这几件呢？” 张翼听完，问:“他们还说其他的了吗？” 徐小禧:“还说了几件招魂、看相的事情。” 张翼:“仅这些事情还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有意为之，不过可以让明心道长注意一下。” 徐小禧:“嗯。” 说完，他们一起进入鬼神庙。 翌日清早，守庙人正在各个殿宇里添香燃烛，明心道长让两个小徒弟过去帮忙，自己则径直进了主殿内。 主殿里已经燃起香烛，明心道长先是燃香祭拜，后又将今早的事情与神像交代一遍。 徐家夫妻早上打来电话，说决定今天去做引产，后天徐爸会带着他们黄神婆那里。 徐小禧一听，从石像后探出半个脑袋，问明心道长:“到时候能带我一起去吗？” 明心道长没开天眼，自然听不到，反倒是双君将军神像里传出一道淡淡的嗯声，表示同意了。 傍晚时分，游客散去，鬼神庙里恢复宁静。 张翼站在大殿内，抬头朝左边第一个石像瞥了眼，询问道:“不出来？” 石像里传出徐小禧沉闷的声音:“我要休息。” 张翼:“不去看你爸妈？” 徐小禧:“不了，老妈刚做完引产，身体肯定很虚弱，我还是不去添乱了。” 张翼:“那就出来走走。” 徐小禧:“不要。” 张翼:“……要去找明陶陶吗？”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话多，说不定对方能开导一下小鬼。 徐小禧依旧拒绝:“不用，他有事忙。” “你自己出去溜达吧，我想自己安静地待会儿。” 张翼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也没强求。 不过他也没出去，而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安静的陪着小鬼待了一晚上。 第二日中午，明心道长又来了，过来接张翼与徐小禧。 小鬼不能见阳光，他特意拿了容器将两只小鬼请进去。 一路上，徐小禧都很紧张，觉得时间过的很慢。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跟去没什么作用，可他还是想跟着，去看看那个害自己爸妈的黄神婆到底长什么样子。 车子快速行驶，时间缓慢流逝，终于两个多小时后，徐爸的声音隐约传来:“到了，就是前面那栋别墅。” 明心道长:“带路。” 徐爸:“好。” 徐小禧闻言立即来了精神，刚想扒着瓶口去瞧瞧，被张翼一把给拽了回来。 之后是徐爸敲门，问有没有人的声音。 不久，大门被打开，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是你呀，你媳妇呢？” 徐爸说:“她病了，没过来，而且最近肚子也不舒服，就托我来问问怎么回事。” “肚子不舒服？”黄神婆后撤半步，让出路来:“进来说吧。” 徐爸假装客气着进去，明心道长紧随其后，刚要进入，被黄神婆拦住:“这位是？” 徐爸赶忙解释:“他是我老婆的表哥，跟我一起过来的。” 明心道长今日特意换上了普通服饰，可他身板挺直，气质非凡，再加上他的大胡子，看起来还是与常人不太一样。 黄神婆也察觉出异常，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语气冷淡道:“先让你这位表哥在车里等一等吧。” 明心道长不肯退步，说道:“我表弟胆小，自己进去可能会害怕，我还是陪着进去吧。” 黄神婆语气不好:“我这里又不是什么阴间地府，青天白日有什么可怕的。” 徐爸见他们之间气氛不对，赶忙跑过来打圆场:“黄神婆您别生气，事情是这样的，上次陪我老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冲见什么脏东西了，我回去一直做噩梦，还霉运缠身，晚上在公司加班的时候，门莫名其妙地就自己开了，回家晚上睡着觉客厅也时不时会传来声响，最近这段时间给我吓得都有点神经衰弱了，我表哥属虎的，阳气重，所以我带他过来，帮我镇着点儿。” 黄神婆丝毫没有被说动:“这种事情你与我说，我自然会帮你解决，要是你真沾染上了脏东西，属龙属虎又能怎样。” 她说着，不屑地朝明心道长瞥了一眼，继续坚持道:“去车里等着吧。” 明心道长的手撑在门上，不让她关门。 “黄神婆，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我表弟能进，我却不能？” 黄神婆:“我说了你不能进，就是不能进，还需要什么理由。” “出去，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明心道长语气依旧和善，笑问:“怎么不客气法？” 黄神婆轻哼:“没想到还有人敢在我黄婆子面前耍横，简直找死。” 明心道长像是没听到这话一般，趁着她说话的功夫，直接进了院子，迈步朝里面走。 黄神婆冷着脸，盯着明心道长的后背犹如沾了毒的银针，恨不得给他扎个对穿。 徐小禧在容器里听着他们的对话，担心道:“张翼，这样直接惹怒对方，真的没问题吗？” 张翼:“没事，她不是明心道长的对手。” 徐小禧:“我怕对方报警说他们私闯民宅。” 张翼噗嗤一声笑了，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呀，乖过头了。” 徐小禧:“……” “哐当——”一声响，大门被用力合上。 黄神婆苍老的声音里全是冷意:“既然这么喜欢我家，那就干脆留下来吧。” 徐爸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深意，吓得脸都白了，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打110报警。 反倒是明心道长丝毫不在意，语调依旧轻松道:“行呀，只要你有本事，我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他说着，拧动门把手，一点也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别墅一楼，就是平常老人常住的模样，红木沙发，上面铺着碎花毯子，红木电视柜，花团锦簇的茶几上放着一把遥控器，一杯水，除了这些还摆放这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色墙壁上挂着老旧的画框，里面的照片都已经泛黄发旧。 明心道长打量四周的功夫，黄神婆已经背着手走了进来，她身形不高，佝偻着背，满脸皱纹，穿着老旧的深蓝色斜衫棉袄，黑色棉裤，黑棉拖鞋。 这一身看下来，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她进来后，也没在与明心道长继续争辩，而是对徐爸说:“跟我来。” 之后，她就朝着西边走去，这别墅上下总共四层，上三下一，为了方便老人，还特意装了电梯。 黄神婆带着徐爸、明心道长去的就是负一楼。 比起一楼明亮宽敞，负一楼就显得阴森不少。 电梯门一打开，一阵阴风吹进来，让徐爸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这时他的后背被明心道长轻轻拍了下，那股冷颤劲儿瞬间消失。 明心道长默不作声地往徐爸手里塞了一个东西，随后跟在黄神婆身后走出了电梯。 徐爸落在最后，他感觉手里的东西又凉又硬，像是一块铁，就趁机偷瞄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一个巴掌大的罗盘。 罗盘背面凹凸不平，刻着很多看不懂的符文，徐爸猜想应该是驱邪用的。 他将手揣进羽绒服的口袋里，紧紧握着那块罗盘，希望它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安全感。 按理说地下一层的空间应该也不小，可出了电梯，就只是一间十几平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地下一层，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感觉这房间冷飕飕的，明明开着灯，却还是灰蒙蒙的，看周围东西总像是蒙着一层纱。 明心道长见黄神婆走到香案前，点燃几根香火，对着一尊黑色的神像祭拜，走上前想看清那神像的全貌。 结果还没等他走近，就感觉脖颈处一凉。 黄神婆神情诡异的盯着他冷笑:“给我老老实实的留下来吧。” 明心道长耳边隐约间听到小鬼的声音，他也不慌，从外衣口袋里抽出一张黄符，掐诀念咒，朝自己的后脖颈后贴去。 “啊——” 房间里凭空响起一道凄厉惨叫。 于此同时，后脖颈的森冷凉意瞬间消失。 黄神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愣，转瞬嗤笑:“没想到是同行来抢我生意。” 明心道长笑着纠正道:“不是抢生意，而是要砸了你这装神弄鬼的摊子。” 说着，他操起桌案上的香炉朝着那尊神像猛然砸去。 “砰——”的一声，黑漆漆的神像被砸倒在桌案上。 黄神婆瞧见，又惊又怒，赶忙去扶，指着明心道长骂道:“你个狗东西，竟敢对冥神不敬，小崽子们，给我弄死他！” 明心道长一连后退几步，趁机开了天眼，扫视一圈，心底吃惊，这不大的房间里竟然全是黑黢黢的小鬼，少说有五六十只，而且年龄大小，各不相同。 黄神婆喊完，他们就吼叫着全都扑了上来。 徐小禧听见外面的响动，知道这是要打起来，顾不得其他，赶紧从容器里钻出去。 他一探头就瞧见朝自己扑过来的黑压压的小鬼们，心底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冲出瓶口，抓住其中一只小鬼揍了起来。 他一边揍，一边望向四周，寻找徐爸的身影。 徐爸正远远站着，虽然看不到周围的小鬼，但他也知道这房间里有脏东西，脸上满是惊恐，紧贴着墙面，蹲在地上，将那只罗盘挡在身前。 徐小禧见那些小鬼没有朝他扑过去的意思，暗自松了口气，还是尽可能的将那些小鬼推开，想让他们离自己老爸远一点。 明心道长心里也担心徐爸，一边应付身边的小鬼，一边朝徐爸大喊:“你先上去，胜程、胜鑫他们两个能护得住你。” 徐爸不放心道:“你……你呢？” 明心道长:“你不用管我，你在这儿，反而束缚我手脚，快走。” 徐爸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听到这话，一咬牙就朝电梯跑去。 有徐小禧护着，徐爸走的很顺利。 他一走，明心道长便没了后顾之忧，全神贯注地对付周围小鬼。 可这些小鬼的数量太多，而且一个比一个难缠，他虽能对付，但一时半会儿想要全部解决也有点困难。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道哗啦啦地锁链声，以及张翼的冷声制止:“都住手。” 他站在桌案上，一手拿着神像，一手提着锁链，而锁链另一端是正在用力挣扎的黄神婆。 她被银白色锁链紧紧箍住脖颈，脚不沾地，双手试图去扯锁链，因为缺氧，舌头不自觉外翻。 张翼没有半点尊老爱幼的同情心，在她快要窒息昏厥时，松开锁链，让她重重跌坐在地上。 于此同时，张翼将手中那尊黑黢黢的神像朝远处的墙壁上用力丢去。 “啊啊啊——” 那些小鬼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全都朝着神像扑过去。 哗啦啦—— 锁链再次发出响动，它就像一只长了眼睛的毒蛇一般，将那些小鬼全都圈了起来。 五六十只小鬼，大部分被锁链捆绑的无法动弹，只剩下七八只黑黢黢的小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明心道长反应极快，将刚刚盛放徐小禧、张翼的黑瓶子拿出来，划破手指在上面快速画符，将那几只小鬼给收了进去。 几十只小鬼瞬间被解决。 只剩下狼狈地趴在地上用力咳嗽的黄神婆。 她双手护着脖子，看向明心道长以及两只模样陌生的小鬼，冷声询问:“你们到底是谁？” “我黄婆子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上门来找我麻烦？” 明心道长冷哼:“你邪术骗人，差点害死人性命，竟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来找你麻烦。” “我今日不光找你麻烦，还要斩草除根，废了你这个老巫婆！” “你放屁！”黄神婆不甘示弱地骂道:“我什么时候害人了，你少血口喷人！” “你——” 明心道长还想与其争辩，却见张翼冲他抬了下手，制止住他后面的话。 张翼从桌案上飘下去，站在黄神婆旁边，低着头俯视她，懒得多说废话，只冷淡丢出一句:“死，还是活，选一个。” 第98章 第 98 章 黄神婆被他这凌厉的气势吓得神色慌乱, 但很快镇定下来，看向明心道长，冷哼道:“牛鼻子老道, 我不信你敢杀人！” “……” 明心道长语塞。 显然, 对方这是把张翼当成他饲养的小鬼了。 可他哪有那么大本事，能做双君将军的饲主, 他生怕张翼生气，不动声色地朝他看去。 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落在黄神婆眼中就变成了忌惮。 她冷笑:“我量你也不敢……” 话还没说完, 她整个人毫无预兆地飞了出去, 整个后背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发出一道闷响。 张翼十分嫌弃的丢出两个字。 “聒噪。” 黄神婆术法再厉害，可到底已经是古稀之年, 张翼这一脚险些给她送去鬼门关。 “你……咳咳咳。” 张翼单手附在身后, 走上前:“再给你一次机会，死还是活？” 明心道长虽然痛恨邪术, 但到底不想闹出人命，他出声劝道:“我劝你最好老实配合，否则将军想要你性命, 我也拦不住。” 徐小禧站在旁边看的也是心惊胆战, 他从小就被教育要尊老爱幼，对老人连重话都不敢说一句, 可现在他却看着张翼直接将黄神婆给踢到了墙上。 他偷偷咽了咽口水，努力平复心情，没有上前阻拦。 徐小禧觉得张翼心底应该是有分寸的, 否则刚刚那一下, 黄神婆不可能还活着。 黄神婆似乎也反应过来张翼的身份不简单, 浑浊的眼睛里出现了几分畏惧:“你……你们想知道什么？” 张翼偏头看向徐小禧，冲他抬了抬下颌，示意小鬼过来问。 徐小禧上前，在黄神婆面前蹲下，语气故作冷淡道:“我问你，这段时间你对徐家夫妇都做了什么，她肚子里的鬼胎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只痴呆的小鬼，是不是你弄得？” 黄神婆本来还想动脑筋扯谎，可还没等她想好，旁边身着黑色长袍的蓦地朝她走近一步，吓得她立即出声。 “不……不是我弄得。”她忍着疼撑起上身，尽可能让自己镇定:“我没想过害他们性命，那只小鬼也是我师父选的，不关我事！” “师父？”徐小禧皱眉:“你还有师父？” 黄神婆:“嗯，徐家夫妇能怀孕，就是我师父做的，我没那么大本事，我原本就是一个给人看事儿的，是我师父教我养鬼、驭鬼。” 徐小禧追问道:“在徐家夫妇之前，你还给哪些人看过事？” 黄神婆声音苍老沙哑，语气里带着几分傲气:“那可就多了，我黄婆子看事儿也几十年了，在周围也小有名气，找我看事儿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徐小禧直接标明事情:“你之前给人招过魂吗？” 黄神婆:“当然。” 徐小禧:“有没有遇到过那种人已经没气儿，身体都凉了，结果让你硬是把对方魂魄给拽了回来的情况？” 黄神婆满脸皱纹，眉梢微蹙，皱成了一个‘川’字:“没有，不过我师父倒是遇到过。” 师父，又是师父。 看来黄神婆的这位师父本事不小。 徐小禧继续问:“你能治不孕不育？” 黄神婆诧异:“什么？” 徐小禧:“有些夫妻结婚十几年都没孩子，来你这就能怀上的事情，是真是假？” 黄神婆:“我方才不是说了，是我师父让徐家夫妇怀上的鬼胎，不关我事。” 徐小禧:“我是说，除了他们夫妇以外的夫妻。” 黄神婆摇头:“我只会看事、驭鬼。” 徐小禧不死心:“那儿子病重，夫妻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来找你重新怀孕，生下来发现与去世的儿子一模一样，说是他大儿子重新投胎到他家的事情，也是你师父做的？” 黄神婆摇头:“这件不是。” “小鬼投胎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做得了主，那是地府阎王爷才能办到的事情。” 徐小禧心底生出一股怒意，质问她:“那为什么外面有人传你能做这种事情！” 黄神婆:“别人传什么，我怎么可能管得住，我看事儿确实准，不少从我这儿出去的人都是这么说，但招魂这种，我并不擅长。” 徐小禧猛然起身，红着眼眶，狠狠瞪向她:“不擅长，那你怎么敢轻易接下徐家夫妇的事情！” 黄神婆被他激动的情绪吓得不敢说话。 徐小禧的情绪有些失控:“你说呀，为什么要骗他们！” “……是他们主动上门来找我的。” 徐小禧怒道:“那我倒是想问问了，刚刚那些说你神通广大的话，到底是谁让传出去的？” 黄神婆:“我不清楚。” 徐小禧:“他们说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你怎么会不清楚。” 黄神婆:“我真不清楚。” “徐家夫妇这事儿，我也是被迫接下的，明面上是我帮他们怀孕，其实那些事情全是我师父做的，我只是一个幌子。” 徐小禧双拳握紧，让自己尽可能的镇定下来:“你师父是谁？” 黄神婆垂下眼皮，没应声。 徐小禧满腔怒火:“我问你呢，你师父是谁？” 站在一侧的张翼也察觉出小鬼的情绪不对，走上前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提醒他别激动。 徐小禧脾气再好，可现在事关到他爸妈身上，他到底还是失控了。 黄神婆抬头，望向面前的两只小鬼，问:“如果我说了，你们会放过我吗？” 张翼这次倒答应的十分爽快:“可以。” 黄神婆轻咳几声，踌躇道:“我只知道师父姓杨，住泰九别墅，术法很高，能让人起死回生。” “在徐家夫妇来我这儿前一天，他打电话说让留住他们，说可以帮他们去世的儿子重新招回来投胎。” 徐小禧瞬间抓住她话里的重点:“前一天？” 也就是说她那个姓杨的师父，知道他爸妈要过来。 果然，这是一个专门给他爸妈设下的陷阱！ 之后，黄神婆还交代了每次接待他爸妈之前，那个姓杨的人都会送一些东西过来。 第一次是两个巴掌大的符袋，说是让他爸妈回去后，将其压在枕头下，过不久就会有好消息。 果然，不到两个月，徐妈就出现了孕吐，去医院一查，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也就是说，从黄神婆这儿离开才半个多月就怀孕了，而且没有吃什么可疑的东西，这让徐爸、徐妈放心的同时，对黄神婆也多了一些信任。 之后，黄神婆就按照她师父的交代，每周给他们两个符袋，有时候是扁扁的，有时候是鼓鼓囊囊的。 一周一次，就这样持续了两个月。 这时候黄神婆以三个月胎儿坐稳的借口，让他们两周过来一次。 每次过来，她都会检查徐妈的肚子，做出一些叮嘱。 而不让徐妈去医院检查，也是她师父的交代。 黄神婆说，她的任务就是做一个不好相与、高深莫测的神婆，糊弄住徐家夫妇，剩下的事情都交给师父解决。 徐小禧问她:“你师父有告诉你，他这么做的原因吗？” 黄神婆:“我问过，他没说，只说让我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其他的别问。” 徐小禧突然之间陷入迷茫。 他们家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多姓杨的人？ 之前谋害他的人姓杨，现在谋害父母的人依旧姓杨。 而且都是靠着术法害人……等一下！ 徐小禧脑海里突然冒出某种可能性。 难道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第99章 第 99 章 想到这儿, 徐小禧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张翼瞧见，凑过来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徐小禧僵硬的摇了摇头:“没事。”

他嘴上说着没事，可表现出来的样子却一点都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不过小鬼不想说, 张翼便也没多追问。

徐小禧强压着心底的异样情绪，继续问黄神婆:“那这些小鬼又是怎么回事？”

黄神婆:“他们也是我师父养的, 我只会驭鬼, 对养鬼并不精通。”

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徐小禧懒得追究他们师徒到底是谁在养小鬼, 他在乎的是:“这些小鬼为什么全身发黑？”

正常的小鬼死后, 皮肤苍白, 就算有些小鬼中毒身亡，死后皮肤发乌, 但也不会黑的这么彻底。

黄神婆:“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经常见我师父给他们喂一些黑药丸，里面是什么东西我就不清楚了。”

徐小禧心里记挂着她那个姓杨的师父是不是谋害自己的凶手, 便没心思继续询问下去。

他仰头望向张翼，问:“我们能不能现在去找她师父？”

张翼点头表示可以。

徐小禧站起身, 又问:“张翼，她要怎么处理？”

虽然她说她只是一个幌子, 坏事全是她师父做的，可她到底伤害了自己父母，徐小禧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张翼:“杀了。”

徐小禧:“……”

那倒也不用这么残暴, 而且还会牵连到明心道长身上。

张翼看出小鬼的犹豫，抄起桌案上的香炉用力的朝她其中一只大腿砸去。

“啊啊啊啊啊——！”

黄神婆发出凄厉惨叫, 抱着自己的右腿蜷缩成一团。

徐小禧没料到张翼的动作, 惊得猛抽一口凉气。

张翼却十分镇定, 问:“断一条腿, 够吗？”

徐小禧咽了咽口水:“……够, 够了。”

“嗯。”张翼率先转身，道:“那走吧。”

徐小禧跟上两步，余光瞥向旁边被困成一团的黑黢黢的小鬼们，问:“他们怎么办？”

明心道长立即接话道:“我来处理。”

正说着，电梯门突然打开，两个年轻人蓦然冲出来:“师父！”

他们站定，瞧见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老太婆正蜷缩着身子痛呼，明心道长安然无恙，长松口气:“师父，您没事吧？”

明心道长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冲他们抬头指了指角落，道:“你们来了正好，这些小鬼交给你们。”

两个年轻人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打开阴阳眼，这才看到几十只黑黢黢的小鬼正被一条银白锁链捆着。

随后又看到旁边站着一高一矮两只小鬼，一个气质高冷，模样英俊，一个温和乖巧，模样精致，再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瞬间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的关系。

“师父，他们是？”

明心道长跟他们介绍了张翼与徐小禧的身份，得知是鬼神庙里供奉的双君将军，两个小道士赶忙恭敬行礼。

之后，明心道长便将这里的小鬼交给了自家两个小徒弟，临走时他还特意叮嘱，让他们防着点儿躺在地上痛呼的黄神婆，以免她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至于徐小禧与张翼，则被明心道长带着去往刚刚黄神婆说的那个泰九别墅。

半路上，徐小禧才想起来，那黄神婆只说了小区住址，并没有说具体的楼栋门牌号，他还担心要怎么找过去，结果明心道长本事大的很，竟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一栋别墅门前。

明心道长解释:“这会儿都已经大中午了，这栋别墅却依旧被阴气笼罩，可见里面藏着不少小鬼。”

徐小禧躲在他的口袋里，看不到他说的阴气。

明心道长问道:“将军，我们直接进去，还是等晚上？”

“现在进去。”张翼:“那人可能会通风报信。”

那人指得是黄神婆。

明心道长一想，觉得很有道理，思索半秒后，直接上前去按门铃。

“来了，谁呀？”

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别墅大门被打开，中年女人望着栅栏外的中年男人，疑惑道:“你找谁？”

明心道长态度温和:“你好，我找杨先生。”

“哦。”

中年女人闻言，从里面走出来开院门。

她一边开门，一边问:“你是杨先生的朋友？”

明心道长模棱两可地嗯了声，跟着中年女人进去。

别墅很大，装修的也十分豪华，只是过于死气沉沉，明明是大白天，窗帘却紧紧拉着，一丝光线都不准透进来。

客厅里精致豪华的大吊灯亮着，却因为别墅里阴气过重，光线变暗，周围看起来多了一层朦胧之感。

中年女人解释:“杨先生对太阳光过敏，所以白天都会将窗帘拉起来。”

徐小禧可不信姓杨的人对阳光过敏之类的鬼话，他第一反应是对方畏光。

难道和他一样，是鬼？

明心道长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念头，猜测这术士因修炼邪术惧怕阳光，看来这里就是黄神婆口中那个姓杨的师父家了。

他收起心思，笑着问中年女人:“请问杨先生在哪儿？”

中年女人:“他这会儿正在书房看书，你先坐着，我去喊他出来。”

明心道长点头应好，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中年女人朝着旁边的一扇门走过去敲门。

“砰砰砰。”

“杨先生。”

过了几秒，里面传出一道苍老沙哑的冷淡声音:“什么事？”

“有位先生找您。”

“知道了。”

徐小禧能听清他们之间的谈话，得知那个姓杨的术士马上要从里面出来，他有些紧张，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下一瞬，他的手被一只大掌握住。

他偏头看向张翼，见对方神情镇定自若，不由松了口气，小声解释道:“我太紧张了。”

张翼:“嗯。”

“咔哒——”

书房门从里面打开。

徐小禧瞬间按捺不住，躲在明心道长身后，探了半个脑袋出去。

在看清对方面容后，他不由猛抽一口凉气。

从书房里出来的男人，十分瘦弱，犹如一具裹着一层皮的骷髅架子。

瘦还不算什么，最吓人的是他那张脸。

一双大眼睛往外突着，像是塞进眼眶里的玻璃珠子，随时都有掉出来的可能。

一块黑斑几乎覆盖全脸，只剩下右眼周围能看出原本的蜡黄肤色。

那块黑斑甚至延伸到脖颈，呈不规则状蔓延，消失在睡衣里。

徐小禧看向对方的同时，对方也朝他这边望过来。

很显然，骷髅架的中年人看得到他，并且在看清他的面容后，还露出了一股诧异之色，歪着脑袋夸赞道:“好俊俏的小鬼。”

他的声音沙哑的犹如指甲在铁板上抓挠，难听且刺耳，听到人毛骨悚然。

‘骷髅架’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继续道:“我怎么瞧着你有点熟悉？”

徐小禧蹙眉。

觉得自己熟悉吗？

自己对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依照他这另类模样，自己见过一面，不可能没记忆。

徐小禧被‘骷髅架’盯得很不舒服，重新躲回明心道长身后。

‘骷髅架’收回视线，将目光转向满脸大胡子的中年人身上，问:“你是？”

明心道长不答反问道:“你是杨帅？”

‘骷髅架’皱眉:“有事？”

看来是了。

徐小禧只感觉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怒道:“原来就是你偷走了我的寿命！”

对方被指骂，丝毫不慌乱，嗤笑道:“哦，原来是找上门来算账的。”

他瞥了眼中年道长，问:“你找的这人道行够嘛，别到时候没帮你报得了仇，还把自己小命搭上。”

明心道长冷笑:“哼，那你也太自负了。”

他说完，对徐小禧嘱咐道:“你退后。”

徐小禧虽然生气，但也有理智，他清楚自己不是‘骷髅架’的对手，所以也不会说出我要跟他拼命这种无脑的话。

他听话的后退到一旁，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道‘骷髅架’做了什么，周围阴气突然加重。

“宝贝们，出来迎客，呵呵呵呵呵。”

杨帅一笑起来，指甲抓铁板的感觉再次侵入耳朵里。

蓦地，西边的一道木门嘭的一声打开，与墙面发出撞击，发出巨大声响，将厨房清洗水果的中年女人吓了一大跳。

她走出来刚想问一句怎么了，还没张口，一只黑黢黢的小鬼就附在了她身上。

中年女人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等她再从地上爬起来时，神情变得诡异，走路姿势僵硬且扭曲，不管不顾地朝着明心道长扑过去。

刚刚打开的那扇门里，还在不停地涌出黑黢黢的小鬼，房子里全是尖利的叫喊声。

明心道长丝毫不惧，站在原地掐指念诀，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符咒朝空中撒开。

被符咒触碰到的小鬼瞬间被灼伤，发出惨叫。

但小鬼的数量太多，还是有数不清的小鬼不断地朝他扑过来。

刚开始明心道长还能应付，但逐渐就有点寡不敌众。

徐小禧看着明心道长脸上已经被小鬼抓出几个血道，他当机立断地冲上去，抓起一只小鬼握拳用力挥过去，将其甩出去。

而那些黑黢黢的小鬼也冲着他伸出手来，徐小禧没打过群架，对付这种场面有点力不从心，正当他的脸也要被抓伤时，周围的小鬼突然飞出去了好几只。

张翼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窗帘。”

明心道长闻言，瞬间反应过来，但同时心底生出几分犹豫:“将军，这么多小鬼……”

正午时分，窗帘一拉，这些小鬼可就全都灰飞烟灭了。

张翼:“他们全都是没有理智的残魂，就算能投胎，生下来也全是痴傻儿。”

可就算这样明心道长也不忍心。

张翼最看不惯这种婆婆妈妈的人，怒道:“他们被邪术操控，早已经没有了神志，心慈手软，最后只会害死你自己。”

徐小禧望着周围面目狰狞的小鬼，理解明心道长的犹豫。

他也清楚，此时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让这些被操纵的小鬼被阳光灼烧死掉。

可明心道长是修行之人，做不来杀生的事儿。

在对方犹豫之际，徐小禧看向了外围，站在旁边满脸狰狞笑意，口中念念有词的‘骷髅架’。

他低声询问道:“明心道长，你能控制住杨帅吗？”

“如果堵上他的嘴，这些小鬼会不会就不受控制了？”

“我怀疑他畏光，你能不能把他逼到阳台去？”

明心道长闻言，朝‘骷髅架’瞥了一眼，咬牙道:“我试试。”

徐小禧嗯了声，拼力帮他当下周围小鬼靠近，为此身上的衣服被撕烂了好几块。

但很快，周围的小鬼就被张翼给踹开。

徐小禧被他护在了怀里，头顶传来对方忍住怒火的声音:“徐小禧，你真是个白痴。”

徐小禧心知他是在责怪自己妇人之仁，心虚地不敢出声。

比起张翼的果断，他和明心道长确实在拖后腿儿。

但作恶的是杨帅，这些小鬼也是被迫，说不定里面有很多跟他一样，被谋害后，被饲养成了杀人利器。

“对不起。”

这声道歉，也不知张翼是没听到，还是不想理会，并没有回应。

徐小禧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解释的时候，因为明心道长的离开，吸引走了大部分小鬼，其中包括那个被附身的中年女人。

她扑上前，死死抱住了明心道长的腰，一口咬在他的侧腰上，用力撕扯，恨不得将那一块肉给咬下来。

“啊——”

明心道长发出痛呼，可周围扑上来的小鬼让他根本抽不手将后腰的中年女人推开。

徐小禧正想要冲上去帮忙，一只大手箍住了他的腰，将他朝阳台的落地窗边带去。

“张翼！”

徐小禧被吓得惊呼出声。

下一秒，‘哗啦——’一声，半扇窗帘被用力拉开。

徐小禧整只小鬼被张翼护在怀中，不透光的窗帘将他们紧紧包裹住。

窗帘外，惨叫声不绝于耳。

“张翼，你……”

张翼察觉道怀里的小鬼在发颤，用力将他抱紧，低声哄道:“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