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修炼三十年之囚鸟杀时》 第1章 1抱紧男配大腿 秋风不合时宜地带来一抹艳色,搅动着人间的纷乱。 回想着半日前的光景,凛礼还在盯着包子铺内圆润诱人的吃食发愣,却因囊中羞涩只能忍受老板地驱赶。 可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已然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 看着身侧这位正襟危坐,玄色外衫上绣着烟墨松枝的原书男配-白夜寂北,凛礼才有穿书三十年后的第一次真切感。 因熬个夜,翻阅了这本捉妖文的大概内容,她便穿越成了书中被男主丢弃的法器器灵,无奈的是修炼三十年后,须得走上一条寻找主人的飘摇之路。想起来便是一肚子委屈,既然要自己拯救原文的世界,那何必提前这么多年就把自己带来。还是在小说完结后,主人即将毁灭人间的时机,若是不及时阻止,非但她回不去,还要面临被抹杀的风险,可这系统也是时灵,时不灵,到让凛礼孤立无援。 “你在想什么?不是想吃这包子吗?”白夜寂北将面前的一屉豆沙包全都推至了凛礼面前,似是很有兴致。 瞧着那冒着热气的包子,凛礼却并没有动口,“想来你是不清楚,我不喜欢豆沙。”她这是实话,但眼下还是要先摆脱寂北,随即另寻了个话题,“你身为捉妖天师,那么厉害,何苦与我一起待在这里闲逛?想来要求你捉妖的人不少,就此别过如何?” 不过看了场杂耍的热闹,谁承想却与这位孤高冷漠,飘逸出尘的原书男配对上了视线。还硬被他威胁着吃了顿饭。 “我觉得不如何。”他吩咐了包子铺老板两句,再使了些银钱,却带着凛礼入了一处死胡同。 凛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看的发毛,寂北比自己高出不少,他莫不是要在此处杀人灭口吧。回想着书中的内容,他二人似是并无交集。 白夜寂北,仅仅是几行被带过的文字。银白长发不染尘埃,天狱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君,一位与自己这个器灵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天之骄子。只是读文时,虽说不过寥寥数语,却成了凛礼心中挥之不去的记忆和没来由的惦念。 他长的美,一双扬起的凤眸睥睨众生,宛若出生的朝阳,灿烂不可直视,只是这般仙人似的人物,却试图行不义之事。 “我觉得凛礼你此时不应该想着离开我。”他义正言辞,却是带着一点怀疑。 可这话在她耳中又是莫名其妙,“我何时告诉过你,我的名字?还有,第一次见就说这话,怕是有损你光辉伟大的形象吧。” 寂北眼眸一暗,“凛冬的凛,温和有礼的礼,缚灵录不死不灭的器灵,早有耳闻。” “你在跟踪我。”凛礼不是疑问,而是质问,手中慢慢凝结灵气,她不能再同这个人纠缠下去了,不然只会妨碍她完成任务的速度。 金色龙纹延伸至剑柄,可那位修为高深的捉妖天师却只是用剑鞘轻轻抵住凛礼的肩胛,“你现在的半吊子修为,是打算同我切磋还是要我指点?”他剑眉一挑,满目星河。 这样带着轻佻语气的白夜寂北,哪里像书中描述的半分不可轻易接近的样子! 凛礼修炼了三十年却还难以招架缚灵录的力量,确实是事实。但从他口中说出,这不是赤裸裸的不屑吗?! “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如今修为被限,那也没什么好怕的。”才不是!凛礼这一副云淡风轻,不苟言笑的模样完全是装的。想来是原身的记忆,她总是不自觉的将不愿表现出的情绪掩藏,如此也好不被对方看穿。 寂北叹了口气,竟有些失望? “不知是谁挑起的头,如今天下捉妖师皆在寻灭妖法器缚灵录,你如今很危险。”他唤回了剑,难得可见的有耐心,“和我走。” 凛礼沉默半晌,故作无奈,“好吧。” 正当她伸手时,寂北却被一道纯白的灵气给遮挡了视线,再回神时,已然不见了凛礼的身影! “真是胡来!” “还捉妖师都在寻,你不也是吗?”凛礼边跑边碎碎念,美男嘛,果然还是远观就好,靠的太近可是相当危险。 只是她才刚从山洞出关,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去往何处,总之还是要先离开这小镇才是正事。回想起寂北还给她买包子,总觉得有些歉意,但若是完不成任务,她可是连命都没了。寂北不过是书中的男配,她再如何欣赏也不过是两路人。 可看他刚才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若自己当真成了别人眼中要得到的法器,还是谨慎些为好。器灵须得待在修为高深之人身侧才可隐藏气息,她那便宜主人也不知去了何处?愣是感应不到。 但白夜寂北来了此地,想来也会有别的捉妖师会察觉,凛礼将灵气施展,遍布这个小镇,如此一来,便让他们兜圈子吧。 砰的一声巨响,一只巨大的壁虎踩着屋檐从天而降!引的街上一阵骚乱,却也并未破坏什么,它反而有些紧张。 这足有两人高的壁虎,四肢处布满青苔,可却依旧难以掩盖其妖气,想来是在这山中修炼的妖,可为何突然现了身? 难不成是因凛礼出关了吗? 想来那山洞中有她灵气滋养,这才让那处山头成了妖族修炼的绝佳之地。这壁虎此番来此,定是来寻凛礼的。妖的嗅觉远比凡人敏感,难怪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地挡住了凛礼的去路。 “我真是倒了什么霉!”凛礼自觉委屈,原以为在洞中苦修已是最憋屈之事,谁承想出关后还要被山头的妖惦记灵气。“你听着,这里的凡人大多没有法力,若是被你吓出好歹来,我可要动手了。”她假装扬了扬拳头。 壁虎似是听懂了她的话,正想着带凛礼一起离开,却被突然冒出的两个捉妖师威胁道,“哪里跑出来的妖,还敢挟持凡人!今日定要你留下性命!” “等下!”凛礼急忙制止即将动手的两方,还好壁虎妖的气息让他们暂时无法察觉到自己是器灵,“它未曾伤人,只是跑错路了,我这就带它走。” 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断,“替妖辩驳,这姑娘定也是妖。” “不错不错,不然何至于不听捉妖师的。” “妖女!就该把她一起收了!” 这算什么? 壁虎妖来的突然,可也并未行坏事,而她不过是替妖说了几句,这些人何须如此急言令色。 “这妖,是我命她带走的。”玄色的身影出现在人群后,十分扎眼。“两位捉妖师应当是不会有异议的。”寂北掏出天狱的令牌,示意他们可以散了。 那两人一见是天狱的人,自当敬重,连忙同那些围观的民众解释。 “还不带着妖走?”寂北使了个眼色,却是为凛礼指出了一条路。 她即刻心领神会,拍了拍壁虎妖的外甲,三人就此消失在了众人眼前。不过眨眼间,便是来到了山脚下。 按照约定,凛礼给了它一些灵气,已助它度过以后的修炼瓶颈。在此处山头待了三年,眼下真要离开,倒还有些舍不得。 “你竟会护着妖族?我倒是有些意外。”寂北负手而立,俨然威严之势。 凛礼侧目看着他,轻声说道,“捉妖天师,不也把它放了吗?”想来书中描述也不尽然是对的。寂北似也是有柔软的时候。 可他却顺势提出了要求,“我既帮了你,还不跟我走?如今也该相信我了。” “可我是有主人的器灵。”凛礼自然知道他们捉妖师寻法器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好维护他们身后捉妖派的声誉。“我要去寻他,怕是要辜负你一番好意了。” 他听完,面色一沉,似有抹不开的焦虑,“你主人是谁?把他解决,你就自由了是吗?” “莫要口出狂言,”凛礼皱了皱眉,“他可是世外盟的天师,明峥,修为高深,不可不敬。何况你也是了解,器灵与主人间有血契,若非主人心甘情愿解除,器灵就会魂飞魄散,为了活命我是断然要寻到他的。”如此她也可完成保护人间的任务,回家去。至于这血契,也不过是个缓兵之计。 见她颇为护短,寂北不由分说,随即在她掌心施了个法术,“我陪你一起,这个法术,可以防止你偷跑。等找到明峥天师解除血契,你再与我离开,还这次的恩情。” 他这话说的有些不要脸,凛礼出了山,就欠了他一个恩情?但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身侧有他护着,也可行的安全些。抱了个大腿,也是不错!到时完成任务后,凛礼便可溜之大吉,谁还在乎这小说中的事!细细想来也不亏。 凛礼点了点头,却有些犹豫,但一想到他二人如今已然达成共识,便也该坦诚些,“我早想问了,你是不是在此等着我?”想着两人在杂耍摊前的对视,寂北莫不是跟踪了自己许久? 他看凛礼恍然大悟的模样,心中窃喜,“也不算等,只是查到缚灵录可能会在此处现身。这次也是巧合。”实际上,他从三年前就查探到有一股神秘的灵气总会在附近的山中出现,约莫和失踪许久的缚灵录有关。 寂北俯身行了个礼,是为刚才的鲁莽赔罪,平静的声音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等你找到主人解除血契,就跟我走吧。” 她也不拖泥带水,两人的约定就此成立。小说中强大正派的男配竟然成了她的保镖,似乎有些不真切。 “你可知何处去寻明峥?”凛礼试探道。 “我对他有所耳闻,当今捉妖界最厉害的人物,也确实担得起缚灵录的主人这一名号。可他已经失踪三十年。”寂北沉吟道,眼神时不时地瞥向看起来漫无目的的凛礼。 凛礼没想到一向目中无人,极度要强的堂堂天狱主君,竟然会如此肯定她那个便宜主人的实力,心里竟然有种自豪感,她清咳了下,故作随意,“想来世外盟可能会有线索,再说了,他已经把我丢下三十年,现在说不定也在寻我。” “都把你丢了还要去找他?”寂北的语气有些复杂,说不清是不屑还是可怜,又或者生气? 可不是,若不是为了任务,凛礼都懒得搭理他,可她如今被系统限制着,期盼早日找到主人的衷心器灵人设可不能崩,“或许他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总之我不能抛下他啊。” 三分委屈,五分体贴,七分不甘,十分真诚。凛礼一向把自己的情感拿捏的恰到好处,再配上坚定的神色,料想谁听到这些话,都会感觉到她这些年的不易,凛礼这些年的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寂北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冷哼一声,“你到是会安慰自己。” 她小跑着,这个人走的急,步子又大,“身为器灵,我不找主人又该如何?”凛礼反驳道。她不明寂北的烦躁是哪来的,自己并没有说错话。 确实,被主人丢下,如今又不得不面对其他虎视眈眈的捉妖师,凛礼的处境寂北确实没有仔细考虑过,他现在还不能心急。 “罢了,先启程去云雾山谷,从那里走是到世外盟的捷径,你要时刻保持警惕,若是出了意外,我未必会救你。”寂北叹了口气,虽说当今天下有天师名号的捉妖师不过寥寥几个,但缚灵录现身,难保他们不会有所行动,自己须得更加留心。 凛礼跟在他身后,时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间隔,似乎是想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放心,我有分寸,不会麻烦你太多。”她无法保证自己完全不麻烦寂北,却也不会事事依赖他,两人如今更像是目的相似的盟友,各自怀揣心事,却又相伴而行。 他放慢了脚步,高傲的眼神里带着空空寂寥,不自觉地望向身边的凛礼,明眸善睐,似能融化一腔春水。器灵是美人,至宝缚灵录的器灵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风光梳洗着垂下的青丝,耀眼而纯净。她眼中难掩无限憧憬。 “知道就好。”寂北语气平淡。 远眺青山群外,这寻主的第一步就此开始了。 第2章 2被逼跳崖 凛礼不善骑马,可惜云雾山谷地势险峻,马车不得通行。思索之下,寂北只得在前方牵着凛礼,二人一前一后,各乘一骑。虽说凡是修炼者大多会御剑,可她并没有剑,如此,即使会诀窍,却从未亲身尝试过。瞧着寂北有剑却还是选择骑马的样子看,凛礼猜测他也不会御剑,真是可惜那一柄神兵利器了。原文对寂北的着墨也不多,只知道他以后会是天下无双的强者,且活到了最后。 寂北的马鸣叫一声停在了一处半山腰的洞口处。 “怎么了,前方可是有什么危险?”凛礼的马扭了下身子,有些晃,她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疆绳。 “并不是,这洞口是云雾山谷的入口,只是洞内被瘴气覆盖,我们须得用法术才能进入。”他翻身下马,扯了扯牵引的绳子,将一人一马拉在古松之下,自顾自说道,“马就留在这里,会有专门的驯马者定期来此处,只是接下来的路要自己走了。” 凛礼听闻立刻下马,动作着实说不上好看。她扯下挂在马鞍上的衣带,蓦地瞥见寂北正在打量自己。“不进去瞧着我做什么?” “嗯我以为你会需要我扶你下来。”他沉吟片刻,竟然有期待的意味。 凛礼蹙着眉,略带不耐烦,“并不需要,”她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虽说离了主人,器灵力量减弱,但我也绝没有你想象中的娇弱。”自己如今确实不是他的对手,可好歹也手握剧本。 “到是我想多了,可你这骑马的水平似乎还没有我四岁时好。”寂北不甘示弱,张大了周身的法术,若是被瘴气侵蚀,器灵受损,他此次的目的就落空了。 “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何不想办法早点来教我,”凛礼莞尔一笑,带着戏虐,“忘了,那时你还没出生。”若是没记错,寂北现在大约是二十四的年纪,在千年法器缚灵录面前可不是小孩子嘛。 寂北阴着脸,直到走出洞穴都没和凛礼再说一句话。 眼前的光点慢慢放大,两人终于穿过漆黑的山洞,放眼望去是一片云海,而他们正处在半山的一个平台之上。四周没有吊桥,也没有路,更没有山谷的影子。 难道找错地方了吗? “是这里吗?”凛礼终于憋不住率先问出了口。 寂北伸手指了指云海之下,白茫茫的云混着雾气似要把人吞噬,“跳下去,就到了。”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解释一个常识。 可这话在凛礼听来犹如霹雳,她结结巴巴,“你,你没开玩笑吧?此处深不见底,我是希望能找到主人,不是去见阎王。” “就这一条路。”他的神情坚定,不给凛礼任何回旋的余地,“跳下去就到了,你不是器灵吗?汇聚云雾不是难事,有它们给你垫背,阎王不会收你。” 话虽如此,可她怕高啊! 但是若表现出自己害怕,岂不是会被寂北抓到小辫子,不管了,若是完不成任务也是死路,还不如拼一下。凛礼如今身为器灵,灵气自然充沛,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纯白的灵气吸引着周边的云雾,凛礼闭上眼,尽力压制自己的恐惧,脸上还要保持无所谓的态度。她现在都开始佩服自己的演技了,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纵身一跃,凛礼被灵气聚集而来的云雾包裹着身体,四周依旧是终年不散的瘴气,她只觉得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耳边的风声像是锯子在撕咬着木头,凛礼无助地下坠,这还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惊心动魄。憋着的一口气让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听寂北说的,走什么近路啊! 呼的一声,寂北揽住凛礼的腰肢,将她护在怀里,轻轻呢喃着,“没关系,睁开眼” 后面的几个字飘散在呜咽的云雾之中,听不真切。 他抱的很紧,凛礼抓紧寂北的肩膀,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试探性地睁眼,一头白发肆意张狂地飘在凛礼面前,那条银灰色发带轻挠着她的鼻尖。 是冬日里冷松的味道,矜贵又冰冷。 “到了,抓紧我。” 碧波连接着天际线,凛礼瞥见的是一片草地,随即整个人被横抱过来,寂北唤出纹有金色龙纹的漆黑长剑,身形飘逸,稳稳落在长剑之上,两人飞扬的衣角交错重叠,凛礼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既然会御剑,为何和我一起骑马,还让我跳崖!”她翻身坐在寂北的小臂之上,厉声质问,圆润的杏眼里交织着被欺骗的怒意。可却还是克制着自己不发作,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寂北却回避了视线,在凛礼看来,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心虚! 他带着凛礼平稳落地,收回长剑,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你也没问过我。” “到是我不够关心自己的伙伴了?”凛礼气得只想跳脚,可这个人竟然并未把自己放下,还堂而皇之的这么抱着,就像当初她抱着自己养的小狗一般!不行,她不断说服自己不能和他滞气,要是寂北不愿意陪她完成任务怎么办?或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自己带走,按照他的实力完全有可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见寂北保持着沉默,保不齐在想什么坏主意,若是如此,自己不得不对他宽容大度一回。 “算了,也是我事先没有调查清楚,这样就算扯平了。”她逼着自己用满不在意地语气,欣然接受他的戏弄。凛礼觉得,自己也犯不着为了小说中的人物浪费心力。“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寂北抬头注视着她,头发上还带着雾气,云雾晴空皆在其背后,明明是生着气,却非要表现出善解人意,他忍不住一笑,却对上她嫌弃的眼神,“凛礼,你真有趣。” 话音刚落,两人就被周围突然出现的一帮村名举着长矛,镰刀团团围住。 “哪里来的外人,竟然敢私闯云雾山谷,来人,把他们关起来。”为首的中年男人留着小胡子,眉眼间难掩算计。 两人也算是安全进了云雾山谷,只是被关押在紧挨的两座房间之内,只有中间的那扇木格小窗可以相互探头。 不过这高度确实是有些难为人,凛礼踮起脚尖,扒在窗沿之上,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寻找着窗后的寂北,可目光所及之处皆无身影,她忍不住抱怨一句,“走了也不带我一起,真是没人性。” “我何时走了,你向下看,”寂北慵懒地声音从底下传来,“我与你不是有法术相联吗?” 凛礼艰难地透过窗子俯视,看不清全貌,只瞧见寂北倚靠在墙边坐下,手指尖翻玩着一根稻草。枯黄暗淡的稻草衬的他的手越发白净。 “我不明白,凭你的实力完全可以直接离开,为何愿意被他们擒获,还让我也不得不被关着。”凛礼看不懂寂北在想什么,也不在乎他有什么打算,她只是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寂北站起身,看着凛礼狐疑地模样也不解释什么,她个子不算高,想必是几乎挂在窗子上了。看她焦急的样子,似乎很想立刻离开,去找那个所谓的,心心念念的主人。 “不急,很快就会有人请我们出去。”寂北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点了下凛礼的眉心,微凉的触感游遍全身,而他则胸有成竹,“我接了个来这里除妖的任务,到时还要你的帮忙。” “莫不是你早就计划着来这里?” 凛礼用尽全身的力气直接凑近寂北面无表情的脸,两人几乎相撞,寂北难掩慌张,后退半步。 “所以当初在街上,你也是故意来接近我的!难怪邀你同行答应的这么干脆。”凛礼原本还觉得利用他有些过意不去,虽说是为了任务,但平白欠人人情不是她的风格。可如今自己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眼前的这个寂北根本没有书中描述的那么纯良,心思深的很。 大概是意图被识破有些歉意,寂北的耳廓不经意间露出些绯色,他耐心解释到,“我是特意去寻你才接了这个任务。陪你去找人也是心甘情愿。”他声音不大,却清晰。 “当真?那我便信你一回,也算是报答你陪我寻人的事。”凛礼探头思索,她自认为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若是理由充分,也没必要纠结太多,况且也不能白抱寂北这个大腿。“我能帮些什么?” 寂北走到门口,只是随意挥了下衣袖,门便敞开,顺道着连凛礼房间的门也一并打开,他站在门口,一身玄衣,风神俊秀,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地方,依旧是剑眉星目的美人。 他果然长得好。 而寂北看凛礼仍然踮着脚踩在墙上,愣愣出神,伸出手施了个法术,凛礼竟飞至他面前! “等需要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有些迟疑,“或许会有危险,你若是拒绝也没什么。” “那我要好好考虑,到时我若抛下你,你可不许说我没有事先告知。”既然寂北给自己选择的机会,那她当然选对自己有利的那一个。 寂北点点头,他对这回答也不失望,自保乃人之常情,况且凛礼不拐弯抹角的性格,可比不自量力的随口答应显得更实在。 屋外传来窃窃私语,吱呀一声,房间内的光亮随着门缝逐渐弥散在屋内,大门口处进来了个人,细细一瞅,是当初下令关押他们的那个小胡子男人。 此刻的他完全换了副嘴脸,谄媚地说到,“是我唐突了,竟没看出是前来助我们的捉妖师。我是此处云村的村长章霆,不知两位怎么称呼?”章霆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人颤巍巍地跑来行了个礼。 寂北将凛礼挡在身后,平淡地回道,“白夜寂北。消息既已收到,就请告知来龙去脉。” 言简意赅,语气又拒人千里之外。 章霆是个有见识的,立刻高声喊道,“天狱主君驾临,是我等有眼无珠了。没想到我们这个小村的事情竟然能让主君亲自前来。” 天狱主君,就是传闻中那个下手狠毒,不讲情面为人冷淡的捉妖天师,年纪轻轻却已是达到天师境界的天才捉妖师,还是一方主君。章霆原以为捉妖协会只会派一位普通的捉妖师前来,没想到竟是天狱主君,而自己还下令将他关押,只恨当初脑子一热,章霆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不必废话,”寂北一脸严肃,压低嗓音,“换个能说话的地方,说重点。还有以后给这房间换个低一些的窗户。“ “是。”章霆和身边的村名十分疑惑,怎么这好端端的窗户就让这位大人物看不惯了? 凛礼却是明白了,他这是再变相说自己矮,寂北难道还以为谁都和他一样,长那么高吗?她步子有些急,紧跟着他,罢了,这些都是小事,凛礼也不介意,还是任务要紧。 他的余光不时停留在凛礼的四周,还好,这里暂时没有什么异常。当初寂北得知云村的妖有些麻烦时,确实考虑过要不要让凛礼卷入,可一想,不管如何,还是她在自己身边才更安心。 第3章 据说这个妖专吸生气 章霆将两人带至村中一处招待客人的小院,环境清幽,翠竹丛生,围栏旁的三两只小羊,旁若无人地咀嚼着嫩草,别有一番野趣。 寂北熟练地坐在正位,他替凛礼随意安了个天狱弟子的身份,云村的人也并未怀疑。毕竟主君出行身边有个“随从”也是情理之中。凛礼欣然接受了,如此既不用暴露自己,也能更加巩固两人的联系。凛礼私认为他们之间的盟约很脆弱,随时都有可能崩塌,如今她顶了这个名头,倒时若自己独自一人完成任务也可“狐假虎威”。为了以防万一,自己也得想想办法解除寂北给自己下的定位法术。 “好了,你可以说说这里的事了。” 修长的手指重重击了两下桌面,凛礼一晃神,才发觉寂北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自己,可这话却是对章霆说的。 那位村长并不敢抬头回话,脸上的虚汗不受控制的冒出,连连回了几声是,“回白夜主君,搅我云村平静的妖,我们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变得,来无影去无踪,专挑月圆出没,吸食村民的生气。现下已有十余名男男女女命悬一线,若是再不将其铲除,只怕我云村早晚一日要灭在那作恶的妖手上。肯定主君能解救我云村。”说罢,恭恭敬敬行了个拱手礼。 凛礼百无聊赖地听着这段随处可见的故事,这是寂北的任务,却不是她的。 “那些受伤的人在何处,本君要先查探。” 一到此处,总觉得寂北有些难以接近,莫不是想维护他孤傲的形象?当初拦下自己的时候可不是如此。凛礼越发觉得此人善变,还是说他们这些捉妖天师都是两幅面孔? 章霆马上吩咐了下面的人带路,村里的人不知为何,或多或少都沾上了些妖气,难道那妖真打算将云村全部屠杀? 云村的伤患如今都被安排在了村后的几座猎户废弃的小屋内,每家轮流派人照顾。 一靠近此处,凛礼就觉得有些不适,妖气太甚,就连瘴气也浓的异样。原本这瘴气被云雾覆盖,不得散出山谷,云村也不免会受其影响,但因其在村中稀薄,却也无大碍,可这处的却为何久久凝聚。她的丹唇微微泛白,瘴气,妖气,对器灵的影响会是常人的数倍。 寂北注视到凛礼脸色不对,心里觉得不安,“这里颇为古怪,我进去就好。”随即施了个凝神咒,凛礼比他预想的脆弱的多,离开主人的器灵,力量确实会受损,可不应该会如此羸弱,凛礼这幅样子倒像是刚刚修炼到一半。这和明峥天师把她丢下是不是有关? “你去吧,我还是不进去给你们添麻烦了。”凛礼找了块树荫之下的石头休憩,她这是怎么了,难道修炼这三十年修炼了个寂寞吗?系统也不出来,她如今这样若是被其他寻找缚灵录的捉妖师发现可不就被捉拿了吗!现下好不容易找了个大腿,可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没用。 见凛礼乖乖听话,寂北放心了些,便推门而入。 一股难以言说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那些人躺在草床之上,眼神空洞,面黄肌瘦,就连指甲也是青的发紫。他们被吊着最后一口气,喉咙里时不时滚出几声呜咽。 他们在求救。 寂北的凤眸神色黯淡,那妖故意吸食他们的生气,却没有直接取他们性命,难道是为了享受折磨他人的乐趣? 转头问道,“第一个被吸食生气的人在哪里?” 章霆眼神闪躲,思索片刻,“哦哦,是一个小伙,他平时四处给村名送柴火,多好的人啊,可惜了。” “是他吗?”寂北扫视了四周,角落里的一个人妖气最重,怕是被吸食的生气最多,寂北猜测是那妖第一次下手还不熟练。 “没错,就是他。”章霆示意其他人先退下。 寂北用法术探知了一遍他的身体,生气被抽的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那人的眼珠动了一下,扭动着如同骷髅的头,骨骼咯咯作响。他带着恐惧望向寂北,嘴唇上下张合,没有声音,却留下一滴浊泪。他有话想说,却不得说出口。 “之前,你们这里就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寂北收回法术,眼神凌厉,他已经断定,此事另有蹊跷。 章霆不自觉地摩挲着手,“后山,村子的后山以前常有奇怪的声音,别的就没有了。” 如此拙劣的说辞,寂北当然不会相信。 “不好了,快来人!” 屋外骚乱声不断,听到呼救,寂北转身出门,凛礼还在外面! “凛礼!”寂北的担心溢于言表,他不该如此大意,竟然将她独自留下。 “啊?我已经把他打昏了,”凛礼迟缓了一下,手中举着苕帚,带着一丝无辜的语气说道,“这个人只是村民,不是妖,你不用这么着急出来,再说了,这种小事我可以解决。屋内情况如何?” 正欲再说下去时,寂北匆忙走到她面前,脸色阴沉地盯着她,像一只即将丢失猎物的孤狼,委屈中又带着愤怒。 其余人在村长的指挥下开始收拾残局。 他是不是生气了?凛礼察觉到他的眉头紧皱,似有散不开的忧愁,难道是自己下手太重了吗?还是他想从这个倒地的人口中问出什么? 凛礼叹了口气,好吧,确实是自己思虑不周,“我下手有分寸,等他醒了你再细问也不迟。刚才他突然从另一间屋内冲出,见人就咬,我总得先顾全大局吧,你若是” “手怎么回事?”寂北将她手中的苕帚抢过,猩红的血浸染了手腕处的衣袖,印在兰苕色的外衫上,那血迹更像深秋的红枫,漾开一片。寂北的手有些抖,力道也逐渐加重。 “不要紧,他扑过来的时候我用手挡了下。”难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也是,自己出了问题,缚灵录岂不受损了吗?凛礼悄悄扯了下他的衣摆,附耳说到,“这点程度无碍,缚灵录不会有事。你放宽心。” 寂北抬眼瞪着眼前神色自若的凛礼,“你认为我是在意算了。”他拉开凛礼的衣袖,白嫩如花瓣般温和的手腕处是一排黑紫色的牙印。他撕下长袍的一角,熟练地给凛礼包扎,随即仔细欣赏了下自己的手艺。而后从储物囊中取出一粒药丸,看起来很苦。“吃了,伤口处有瘴气和妖气,这个能让你快点恢复。” 凛礼接过黑漆漆的药丸,又攥紧了些寂北的衣摆,“是不是很难吃。”可脸上却是没有半点嫌弃,她只是不喜欢吃药,却也不是不愿意咽下。 “还好,但你需要它,忍一下吧。”寂北眼中似有一潭深水,隐藏着难以言说的话语。为了炼制恢复灵气的丹药,他委实花了不少心思。 凛礼闭着眼一口吞下,浓烈苦涩的药香中混着蜂蜜的味道,算不上好吃,却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吃。 被凛礼打昏的人,慢慢恢复了意识,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刚才的疯魔状,已经是油尽灯枯的预兆。他伸出枯枝杆一般的手,贪婪地望向凛礼,满嘴都是血,他哀嚎着,“救我,救我,不是我杀的你” “我并没有死啊,他是认错人了吗?”凛礼无措地看着地上胡言乱语的人。 寂北伸出手试探他的脉息,“没救了,替他收尸吧。这个人连魂都被吸走了大半,这妖已经开杀戒了。” 章霆连滚带爬地跑来,急忙让身后的村名把这人带走。 “你若是不说实话,云村,神仙难救。”这算是寂北对村长的警告,也是告诉他,自己并非完全不知实情,当初接下这任务就觉得其中有内情。 “不,不,”章霆颤巍巍地双膝跪地,心虚写在脸上,他幽幽说道,”是,是那个妖的鬼魂。当初云村被瘴气围困,有人在后山发现一女妖,见她在瘴气之中,吸食一人的生气。我们村原本有一张捉妖师留下的不得往生符,专门对付妖怪。为了云村,我们带上符,将那女妖击杀。可怪事就此开始,越来越多的人生气丢失,除了那妖鬼魂作祟别无可能。”他斩钉截铁,极为肯定的语气中露出凶狠。 “既然你们认定是鬼魂作祟,为何要寻捉妖师来帮忙,找个道士不是更好吗?”凛礼随口问着。 章霆沉默了半晌,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妖的事,自然要找捉妖师。”就这一句,便想把凛礼搪塞过去。 “尸体埋在何处?”此事若真如章霆所说,寂北就不会亲自前来,况且凛礼说的也没错。 “我们一把火烧了。”村长起身致歉。 凛礼不满地瞅着他,“村长的行动可真是利索。” 烧了,就无从查起,死无对证。 寂北靠近章霆,目光冷淡,“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他不是几句话就可以随意糊弄的人,当初一进村,寂北对村长的话,就只信三分。 “接下该去哪里?”凛礼松开他的衣摆,小声问。 寂北看了眼带着褶皱的衣服,负手前行,“后山。” 云村的后山云雾缭绕,形成天然的屏障,目光所及也不过半丈。两人靠着寂北结的一盏灯前行。四下无声,此处虽仍有瘴气,却比云村的那几处小屋好的多。 “寂北,”凛礼缓缓地唤着前面的人,他今天走的倒是不急,“你既然不信那个章霆村长,为何还愿意来后山?” 这还是凛礼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不争气的心跳竟漏了一拍。 “此前天狱收到了一个妖的求救。希望能帮她的灵魂转生。” 凛礼满脸疑惑,“捉妖师,也会帮妖吗?”天狱可是出了名的捉妖门派,而寂北却说是帮妖?还是灵魂转生。她猛然反应过来,妖的灵魂转生须得洗清执念,那不就是缚灵录的能力吗?“所以你要我帮的忙就是这个。”她不是疑问而是确切的肯定。 “你说的不错。”寂北替她拨开了前方的枝桠,话中是难以捉摸的情绪,“凛礼是认为捉妖之人便不能帮妖了吗?在下捉妖,除妖,不会不分善恶。妖族若遇困境,凡天狱的捉妖师皆会帮忙。” 那一身玄衣之下却是温和的心,寂北眼中不只看得到凡人,也接纳得了妖族。凛礼此刻才意识到,他不仅仅是存在于她掌心翻过的书页之中,更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他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所以你才想要缚灵录。” “算是一个理由吧。” 缚灵录被传是灭妖法器,完全是因为她可以吸纳执念,无论人妖,没了执念方可进入轮回,而捉妖师得了缚灵录便可提高修炼的速度,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用途。传说和实际总是存在差距。 对于凛礼来说,施展这个法术无非是多消耗些灵气,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这样我似乎没有理由回绝你了。”凛礼一向将自己的心中所想隐藏的很好,不光是因为系统的要求,和那个开局就把自己丢了的不负责任的天师,也是她觉得和一本书中的人物产生太多纠葛会很麻烦。她怕麻烦,所以就打算省了这个麻烦。可现在觉得,能与寂北结伴成为盟友也不错。 自己刚出关就遇见他真是太好了,她甚至怀疑寂北就是那个没人性的系统送她的“金手指”。 寂北听闻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凛礼,她带着温和的笑意,姣好的面容如满月,白玉做的步摇轻晃着,确如冬日初雪般清冷。真是难得见她不带伪装的表情。凛礼自从见他,总是让寂北觉得口不对心,不知为何,她明明不曾刻意疏远他,可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让他觉得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 凛礼在防备着寂北。 如今她的戒心似乎少了些,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回答满意吗? 第4章 雾气中透露出古怪 周围的浓雾开始流转,似一卷纯白的绢画,宛如仙品。 朦朦胧胧的雾气将灯火吞灭,寂北警觉地将凛礼拉到身侧。可这云雾无孔不入,不过眨眼间已经缠绕上两人。凛礼试图拍散,却发现这些云雾似通人性,在指尖溜走之后再度融为一体。 山中响起诡异的铃铛声,那些原本安静的云雾却突然急躁。 看不清踪迹的云雾涌向两人,看来它们是想将二人分散,寂北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伸出手将凛礼拢进怀中,“低头,闭上眼。” 凛礼禁闭双目,耳边是火焰燃烧的声响,噼啪噼啪,不绝于耳,就连空气都变得干燥。 待到火声停止,凛礼才睁开了眼,浓雾散了大半,寂北的火是法术,并未伤及山中原本的草木。他神色坚毅,却又带着些许无奈。 额前的几缕碎发闪着银光,露出左耳垂上的一小块圆润的红色宝玉。凛礼之前怎么未发觉,她下意识的举起手指一触,有些温润,看起来是件宝物。 寂北突然慌张,放下凛礼,目光闪动间撇了那个动作比反应快的姑娘一眼,“你,你莫要随意动手!” 他有些失态。 “对不住,只是觉得好看,”凛礼无所谓地说道,他这不会是害羞了吧,却转念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天狱主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略带尴尬地转移话题,“刚才那些雾气是怎么一回事?背后好像有什么人在操纵。” “咳咳,估计和那妖有关,那阵不合时宜响起的铃铛声也很是蹊跷。”他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宝玉,好像还有凛礼指尖的余温,他耳廓却红的厉害,眼神始终不敢和凛礼交汇,“我虽逼退了此处的雾气,却也寻不到妖的踪迹。” “踪迹?你说的可是眼前这条金色的线?”凛礼托起手掌,声音响起时,她就看到了从雾气中飘来的这条线,刚开始视线被周围浓雾影响,看的不真切,现下经过寂北的火焰“扫荡”,倒是明显可以分辨。 寂北心存疑虑地看着认真指出金线的凛礼,他什么都没有发觉,“我为何看不到什么金线? 他看不到吗? “或许,这是一件法器,我身为器灵能看见也就不足为奇了。”凛礼努力调动了自己脑海深处的记忆,法器间真的有这样的联系吗?还是因为她是穿书者的缘故,不过这都是不用计较的细枝末节。 “真的吗?”寂北也未曾听过这样的事情,但缚灵录确实是与众不同。 凛礼释放出自己的灵气,金线即刻吸收,寂北也看到了那一条飘动如游丝的线。 “聪明吧,灵气铸成外壳使它显形。”她虽然现在不强,可不是还有脑子嘛。 寂北顺着金线的来处已经走了几步,淡淡回道,“比我想象中的聪明一些。” 夸人都这么不坦诚,罢了,这两天相处下来,关于寂北的性子,凛礼到是摸出些门路,他其实心软好说话,只是不大会表达,才让人觉得冷淡。 随着行踪的深入,翠竹越发碧的惊人,细长的叶子划过指尖却带有温度,凛礼似乎感觉到它们的心跳,作为器灵,感知生命存在的能力自然会比一般人强,可这些竹子竟如活物。 眼前高耸着竹林筑起一道墙,枝干排列紧密,发现不了一丝缝隙,可金线却穿墙而过。 寂北随手捡起一块石子丢去,那块小石子刚触及竹墙时,竹子突然变得绵软无比,硬生生将石子弹飞。这里的情况确实奇怪,“章霆说是因为那道符才杀了妖,可他们不过普通村民,竟也能上的了后山。他定是瞒了不少事。”寂北甚至怀疑那道符的来头都大有问题。 “早知这样,还不如把村长一起带着,若是有什么变故也好将他当成人质。”凛礼唉声叹气,可惜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金线已经开始变短,难免怀疑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 寂北犹豫要不要直接打破这面竹墙,可若当真出手,容易暴露行踪。这次他离开天狱也是悄悄地走,大长老也嘱咐自己莫要使用威力太大的法术,以免引起其他捉妖门派的注意。 两人陷入沉思,可金线却悄无声息地缠上凛礼的身体,绵软的触感直到凛礼发现时已经攀上她的双臂。 她摊开手,又捏了捏缠住自己的束缚,这金线好像并无恶意,难道自己是触发了它的某种力量吗?“寂北,我好像被它缠上了。”凛礼呆呆的,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什么?你别动,”寂北闭目思索时,听到凛礼的声音猛然睁眼,二话不说先握住她的双手,“这是什么情况,为何有这么大的力道?”凛礼被金线困住动弹不得,寂北唤出长剑,冒着寒光的剑刃劈在金线之上,可却反被它吸收。寂北敏锐地立刻收回法器。 耳边的铃铛声越来越清晰,忽然间,金线收紧,凛礼寂北二人被一齐拽入竹墙之内! 穿墙而过之际,两人眼看就要摔在地面之上,寂北一个翻身,垫在凛礼身下。凛礼毫无防备的砸在寂北的胸膛。他的胸膛可真硬,震的她眼睛一花。 原本缠绕着凛礼,极为牢固的金线却悄然消失,再无痕迹。 凛礼晃了晃头,连忙起身,一想到寂北直接落地定是会有擦伤,她缓缓开口,带着一丝试探,“你可有受伤?”还十分贴心地替他拍了拍背后的尘土,浅浅一笑。 “这点程度,不至于受伤。”寂北对于凛礼的关心显得有些茫然,身在天狱,就意味着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他已经快忘了有人在意他是否受伤是何种感受了,他不擅长面对这样的关心,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关心,随口一句回答,却注视到凛礼脸上的表情,是失落吗?还是讨厌?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说。 “这样啊。”既然他说没事,估计就是没事,只是他这回答倒显得是在夸耀自己的能力,凛礼恍然大悟,寂北一定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高傲到不许别人随意揣测他的实力,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到是意料之外。 凛礼前后远望了一番,竹墙之后也是不散的云雾,白的晃眼。 熟悉的铃铛声再度想起,脚下踩着的草地却长出云彩,白净,细腻,还泛出光晕。凛礼难掩好奇,忍不住想要摸下绵软的云,她还是第一次离云如此之近。刚伸出的手就被寂北拍开,他凤眼一挑,似乎说着,凛礼的这种习惯可要改正。 她有些不服气,努了努嘴,好奇又不是什么罪过。 一束强光照耀周遭,云雾瞬间退散,一汪泉水流淌于云层之上,那水边环绕着一圈金色的铃铛。 丁零一声,泉水上涌,随之而来的是瘆人的怨气。 只见一个灰色的影子从泉水中冒出,看见寂北和凛礼的那刻发出呲牙般的叫声。不过刹那,影子直接飞身而来,寂北顺势拦下,可那影子的目标并不是她,是凛礼! 寂北迅速回头,脚下生风,玄色的身影划过半空。衣袂擦过凛礼的脸颊,有些微凉,他翻身至凛礼跟前,单手一揽,反应之迅速犹如雷电,他胸膛起伏得明显。 那影子未曾得手后气急败坏,下手的动作更加狠毒,可皆被寂北挡下。 这莫不是那个妖的魂吗?可这个样子分明是 “魔化?”凛礼不由自主的问道。她记得系统当初有说过,凡是修炼者,无论人还是妖,若是被执念太深便会魔化,最终万劫不复。没想到还真有。 “不错,看起来是,”寂北虽说遇到过魔化的妖,可这种样子到是第一次见,难道真如传闻中的那样,有人在暗中计划着什么。 影子突然停下了攻击的势头,猛地望向凛礼,金铃的响声带着混乱,看不清她的眼神,也不知她的想法。凛礼不假思索,木纳地吐出两个字,“煌绯” 寂北面色不悦,“你认识?” 凛礼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她并不认识面前的妖魂,可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个名字?有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脑海里想起,“凛礼,煌绯需要法器傍身,我想送她一件礼物什么,你愿意给我灵气和血吗?凛礼谢谢你” 系统冰冷的提示上线:恭喜穿书者找回原身的记忆碎片,解决云雾山谷的问题将获得寻主任务的线索。 这是原主的记忆?是真正的缚灵录器灵吗?可这又是什么额外任务吗? 还未来得及过多思考,影子悲戚地叫了一声,突然变成一位身披杏色锦缎的姑娘,黑发精致地挽起,发髻间别着一株半开的山桃,十指皆染半月蔻丹。 一张脸募地抬起,半边倾城,半边伤痕。 “煌绯,我叫煌绯”她无措地念着自己的名字,笑着笑着,竟然滴下两行血泪,不过片刻清醒,她便又成了影子,逃跑似的回到了泉水之中,周围的云彩开始枯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黄的死寂,瘴气从竹墙中倾斜而出,寂北和凛礼立刻施展法术阻挡,身后的金铃开始碎裂,凛礼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取下仅存的一个金铃,冲到寂北身前。 “不要命了!”寂北控制不住吼了一声,这种时候别乱来啊,心,不由自主地乱了。 凛礼用力掷出金铃,扯开寂北替自己包扎好的伤口。若记忆没出错,或许可以。 一时间兰苕色的轻纱飞舞,一片玄色衣角在她手中飞扬,眼神坚定,从伤口处溢出的几滴血融合进金铃,似有月白的光晕从凛礼身体中散出,是器灵的灵气吗?这一切都开始脱离寂北原本的认知,凛礼身上的秘密还有很多 金铃剧烈的震荡着,搅弄着瘴气,弹指间竟都将瘴气吸收殆尽。而金铃再也承受不住任何力量,飞落在凛礼掌心的那刻碎成了四五瓣。 第5章 谁在撒谎 凛礼望着碎片出了神,这铃铛好似千斤,压的她心头喘不过气,刚才的声音是谁?是明峥天师吗? 不像,回忆里,他是个沉稳的人,断不会带着女儿家的娇嗔。还有煌绯,她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干系?凛礼觉得记忆很混乱,她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明明是个穿书任务,怎么开始复杂起来,她觉得有些心累。 “你和这金铃有联系?”寂北皱着眉,竟然能以自身骨血催动,怕是金铃中本就有凛礼的灵气,可看她为何比自己还茫然,“吸收瘴气,不是普通的法器能做到的。”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个道理,凛礼自是明白,她抬起头,眼神闪烁,含糊其辞地说到,“大约是明峥天师曾问了我要了些灵气和血,做了这铃铛。但我印象里,他说是送给煌绯的礼物。至于这礼物为何成了束缚她妖魂的东西,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话半真半假,她说出口只觉得没底气。 如此应该也算是善意的哄骗,况且对寂北好像也并无损失,凛礼极力地说服自己减轻负罪感,她手心微微出汗,偷偷瞥向寂北,他应该不会发现吧,毕竟自己脸上可是没有表现半点不安。 寂北的态度难掩不屑,扭过头去不再看她,“拿你的东西做人情,他还真是想的周到。”他又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大妥帖,低头哼了一声,“你这意思是说,本该是她护身的东西却反被利用,这其中关窍你竟忘的一干二净?我到是没想到你有这种能力。”他本想说的是如此重要的事情忘了有些说不过去,谁知一开口竟然味道全变。懊恼之情不觉浮上心头,一想到凛礼本着奉献付出的意愿,竟是为了替那个男人做礼物送给其他人,他就有些憋不住。 “瞧你说的,又不是我愿意忘的,”凛礼只听出他满腔的嘲讽,但一想,他敏锐地直觉现在用在了批评凛礼的记性上,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寂北信了自己都不确定的话,看来他也未必多有智慧。这么一想,心中还有些窃喜,立刻装作一脸无辜,娇滴滴地说到,“我不过一个器灵,如何干预主人的行为,而且,这金铃中也不过只有灵气。那我的血定是还有的别用途。”委屈,无奈,宽宏大度,又有理有据,凛礼觉得自己不去唱戏简直可惜了这演技。 “是我没想到这些,”对上那双无辜纯良的杏眼,寂北的良心痛了一下,他刚才是不是太凶了了,“我倒是想到一点,画写符时掺入血,是捉妖师常见的手段。章霆口中的那道不得往生符竟可以让妖的身体和魂魄分离凛礼,你可否感知到自己的血如今在何处?” “不行,血不像灵气,离开身体便失了联系,”凛礼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可不行就是不行,她无法打破这种设定。看着依旧矗立的竹墙,凛礼觉得若是不利用下,岂不是浪费了被困在此处的时间。 她的食指顺着翠竹的枝干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了一段结子处,不怀好意地一笑,“这些竹子已修炼出意识,既然他们一直在此处,稍稍威胁下套出些消息也未尝不可吧。” “你想怎么威胁?”寂并没有否定凛礼的想法,反而觉得她的想法有些意思,传闻中守护凡人的法器器灵,竟也会用威胁的手段,不过也是,谁让她是凛礼,不管做什么,寂北都能替她找到合适的理由。 话音刚落,纯粹的灵气由指尖向整座竹墙散去,一时间,满目皆是扭的花枝乱颤的竹竿,如翡翠迸裂之声。 凛礼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一口气提至嗓子,颇具气势地展开了逼问,“你们都听好了,如今有一桩人与妖的恩怨,你们也算是帮凶,所以,要想活命,我问什么,就答什么,不得回避!”她眼睛咕噜一转,语气中又多了体贴和痛心,“我深知修炼出意识很不容易,可若是此次事情不解决,光凭私自筑墙拦截捉妖师调查妖魂这一项,我身旁这位凶神恶煞的捉妖师便可将你们都收了。” 那位“凶神恶煞”的捉妖天师白夜寂北,脸上浮现出深不可测的笑意。他诚然是接受了这个虚名,唤出长剑,两指在龙纹的剑刃处,轻轻一弹,袖口处露出若隐若现的深灰护腕,那上绣着一朵鸢尾。 霎时间张开一个巨大的圆形风场,竟让杂乱扭动的竹子一齐而动,还贴心地替他们寻了个节奏。 他好像入戏了,凛礼向他投去赞许的眼神,果然寂北还是喜欢别人夸他强,就算是用词贬义也不要紧,能让他听出“强大”二字的意味即可。 “我,我们也是替人办事!”弱小的声音从竹墙内幽幽传出,这些竹子也不是没脑子的,捉妖师自然是有手段让他们灰飞烟灭,寂北与妖魂的交手他们也是看在眼中,若是接着无动于衷,只怕真会被灭了拿去当柴火。 凛礼耐心地点了点头,“办什么事,拿了什么好处?” “这,真的要说吗?” “可是有捉妖师在啊。” “若是我们被报复怎么没办?” 竹子们私下的讨论声不断,凛礼眯了眯眼,对着寂北点了点头。 “嗯?还不回话吗?”他声音不大,只是晃了晃剑,“看来要磨一下了,有些钝。” 钝!! 那不是折磨竹吗? “说,我们说!原本我们是受了云村村长的嘱托看着这里,不许妖魂离开,也不许旁人进入,如此便不会再有村民前来砍伐我们。可有一日,来了个凡人,不知是谁,却说要我们留出一条缝隙供妖魂能吸收力量。” 凛礼收了些灵气,“他说什么你们就干什么?他是谁?你们这样做,可知村中的人生气被吸食?” 竹子们思索片刻,竟回答不出此人的长相,只记得法术很是厉害,“村民的死活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只要妖魂还在一日,我们便可随意借助瘴气修炼。至于吸食生气,不会啊,她是这云雾山谷的雾妖,专门救治被瘴气影响的凡人啊。” “就是,不然我们也不会愿意看着她,瘴气对我们竹妖来说是修炼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没错,雾妖常会将吸收的瘴气给我们。至于我们答应那人的要求,也是因为他会给更多的瘴气。” 凛礼抬起左手用力一挥,这些竹妖的意识竟然差点离体,“因为对自己有利,便可不问原因,不问对错,就这么心安理得的答应了?”胸口憋着一口怒气,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这样激动,凛礼觉得自己不应该被他们影响情绪,可他们是同族,竟也不顾对方死活。 竹妖不解地问道,“那些村中的凡人不也将雾妖的灵魂与□□分离,得了好处吗?” 叶子碧的刺目,却像针一样扎破了凛礼控制的很好的情绪。 寂北见她心神不宁,一张清冷的脸上竟生出些杀意,就算要动手,也该他来,凛礼不必脏这手。 “你想除了他们吗?”他直接问道,没有任何犹豫,似乎只要凛礼点个头,寂北抬手就可劈出一剑,无论后果。 她的手在微颤,闭眼之后长舒一气,“先别急,竹妖口中的雾妖与章霆的描述相差甚远,这其中定有人在撒谎。” “我们可没说谎,他们拿了那雾妖的身体藏了起来。” “我们亲眼所见!” 竹妖急吼吼地澄清他们所说的真实性。 “在哪里?”寂北问道,“不说,现在就砍了你们。” “在云村的一处房屋地下,”竹妖小声说着,他们是真的害怕,“村中也植翠竹,云雾山谷的竹子根茎相连,消息自然流通。” 不过眨眼间,灵气四溢,凛礼的眼角染上一抹红,衬的白玉般的脸蛋更添几分娇媚。 那些竹妖的妖气少了近一半。 寂北扼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你做了什么?” “散了他们一半的意识,若想恢复须得再修炼个二三十年。”她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她不愿杀他们,却也不想放过他们,损人利己的妖,还是要吃些苦头才能长长记性。竹妖的话多半有为自己开脱的嫌疑,可也不得不让人怀疑云村中的人,“寂北,你觉得章霆会将雾妖的身体埋在村中何处?” “有些眉目,不过我们该如何回到云村,金铃已毁,浓雾不散看你这样子是有主意了?”寂北将凛礼的伤口重新包扎,刚才为了释放更多的灵气不得已用了自己的血加持,虽说有自己给的丹药,但按照她这胡来的性子,何时才能好? 凛礼乖乖地等着,也不着急,“入村前,你让我跳崖,所以现在你要陪我跳泉了!”她说的理所应当,这吃了的亏迟早要还。 寂北试探着指向妖魂出没的那汪此刻平静无波的泉,“莫不是那里?” “是啊,”凛礼一把握住他的手,有些粗燥,掌中还有硌手的茧子,凛礼的指甲不经意划过他的手背,留下一缕浅粉的印记,她将寂北带着泉边,毫不客气地让他用法力将两人包裹,“快呀,愣着做什么,万一村长真的毁尸灭迹怎么办?”他怎么变得呆呆的,莫不是不愿意? “知道了,你靠我近些。”他竟然觉得紧张,这被拉住的手,松开也不是,握紧也不是。凛礼是因为他才如此放松警惕的吗? 凛礼听话地凑近,冷松的清冽充斥着她的鼻子周围,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抵到他的下颚,双脚试探性地微微踮起,被寂北一句“怎么了”给按回。 他的力量很温暖,即使纵身跳入冰冷的泉水之中也并没有半分不适。 这泉深不见底,漆黑一团,四周没有任何响动,就像黑色的棺木,压的人透不过气。生怕妖魂再度靠紧,寂北默默贴近凛礼,他时不时注意她的神情,要是她反感自己的得寸进尺该如何?可凛礼偏偏心大,寂北无论是小说中的那个人物,还是在自己身边的这个,都是正人君子,绝不会做什么背后下手,将自己打晕,不陪自己做任务的事。 关于这点她很放心。 第6章 掩埋 水中传来不可轻易察觉的妖气,悄悄地跟在凛礼身后。 一张符从寂北指尖毫不迟疑地掷出! “别伤害她!”凛礼立刻伸手想要将匆匆略过眼前的符抓住,却反被其自带的雷电击中。 寂北一惊,“你这乱伸手的毛病还不知改?”带着责备,却还是将符收回,“这是天雷劫杀符,莫说妖,就是你一旦被其控制住也会灼伤魂魄。”他一愣,看着凛礼颇有些失落的样子,意识到话说重了。 “我刚才急了,你别放在心上。” “是我自己的问题,”凛礼将那已经极为脆弱的妖魂唤至身边,“你是想跟我一起出去吗?过来吧。” 金色的一道画卷翩然展开,那上似绘有一座雪山。也不知凛礼用了什么法术,妖魂竟被吸入,那画卷再度合上,变回一道光回到了凛礼心口之处。 “缚灵录?” “你猜的不错。带着她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你不是要我帮她吗?”她的话轻轻的,却有着难以言说的不安。凛礼不是因寂北刚刚的话生气,她反而觉得来这里以后从未如此清醒。她已经不再是自己意识里的凡人,她是器灵,不是人,也不是妖。即使还是喜欢吃东西,喜欢穿漂亮的衣服,却依旧掩盖不了她不再是当初的自己这个事实,她不会老,也不会因为饥饿和寒冷而一命呜呼,如今,凛礼只是像一个人那样活着。 脚下的泉水忽然形成一个漩涡,露出一点白。 “把法术撤了吧,我们可以出去了。”还未等寂北反应,凛礼将原本握住寂北的手松开,寂北也不等待,即刻伸出手想要够到她下降的身体。 她此刻就像是一只蝶,衣袂弥散着视线,下身的裙摆被风吹的凌乱,翩然坠落之姿宛若划过夜空的星子。明明近在咫尺,却让寂北遥不可及。 只差一点。 凛礼的嘴角挂着笑意,冲着寂北喊道,“没事的,这里不会有什么意外。”他如此紧张做什么,自己又不会把他一个人丢下。 转瞬间掀起一片云潮,两人在回神时已经来到了云村的后山入口处,一如进入时一样,浓雾阻挡视线,不得窥见山林深处,眼中仅有不远处的村屋,稀稀落落。 “我们回来了!”凛礼伸了个懒腰,还是此处来的让人踏实,“走吧,去看看你所说的眉目。” 抬了半步,一只大手将自己的衣袖扯住,凛礼回头,对上寂北的满目无奈,他也不说话,只是拉着,却不像当初那样视线逃离。 寂北就像是刚被丢下的狼崽子,倔强又不甘,他眉头一动,却又恢复原状,自言自语着一句,“我还以为,你又要把我丢下了。” “什么?我没听清。”寂北的呢喃太小声了,她现下又着急去找妖的躯体,他说的什么并未听的清晰。 寂北突然加快了步子,大喝一声,“没说什么!”明明是中气十足的一句,却带着些许哀怨。 莫名其妙的这一声,唬的凛礼一颤,这人怕不是心里有什么隐疾吧 “你说的眉目就是这丛竹子吗?”寂北带着凛礼回到了云村中安置客人的小院。他两从后山回来时,特地避开了其余人,想着若章霆真要做这些事,定是需要些帮手,而这助他的人必然隐藏在村民当中。 寂北半蹲着查探着这些土,与老旧的院子不同,这里算的上新,当时还以为是被羊或其他家畜所踩踏后翻新,可看了后山之内竹子可藏瘴气的行径,保不齐也能掩盖妖气。 “竹妖说云雾山谷的竹子根茎相连,章霆若想藏尸必不会选的太远,最好是寻一处僻静,他即使去查探也不会有人怀疑的地方。” 凛礼凑到他身后,恍然大悟,“比如客人居住的地方,且云村鲜有人来,就算是云游至此的捉妖师也不会想到有人敢把妖的尸身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还不算笨。”他欣慰地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你还不动手挖?”凛礼撑着膝盖,看看竹子,看看他,见寂北并不行动,却是露出不解之色,“总不会要我动手吧。按照时间来算,作为器灵的我虽比你年长了千百来岁,可我毕竟是女孩子,这挖尸的艰巨任务当然还是身为天狱主君的你来比较合适。”这可是尊老爱幼的好机会。 瞧她一脸有理有据,寂北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站起身,揪下一片竹叶,缓缓开口,“不必心急,愿意干活的人即刻就来。”寂北稍加思索,还是问出了口,“你很介意,我比你小吗?” “啊?”这算什么问题,凛礼实在想不出他小不小和自己介不介意有什么关系。 “来迟了,来迟了,”还未等凛礼追问,就瞅见章霆气喘吁吁地奔来,他跑的飞快,小胡子随着其步伐一蹦一蹦,有些滑稽。他见寂北两人围在翠竹前,自觉不妙,却依旧保持镇定,“主君既已下山想必是查到什么了,怎么也不派人通知,我也好亲自迎接啊。”这话中满是没有做好东道主这一身份的懊悔与惋惜,若不是听了竹妖的描述,很难相信面前这个谦卑,关爱村民的章霆会与妖的事扯上联系。 凛礼向寂北使了个眼色,心中暗道,“这村长可比你会说话多了。” 他径直走向章霆,无视了凛礼的暗示,虽不知凛礼心中想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他知道后会高兴的事。 “迎接倒也罢了,现下你费力把这竹子移开,再向下挖。”寂北早就发现了躲在屋后偷看的几人,就是他们通知的章霆赶来吧,“那几个也过来一起挖。” “不行!”章霆一口回绝。 “为何不行?”寂北心中已是明白了七八分,这妖怕是真在此处。不然,他急什么。 章霆随意找了个动这些竹子,会破坏风水的借口。寂北摸了摸手中的竹叶,长势喜人,比山中的竹妖更碧。 “今日此地,非要挖。”这是他最后的耐心。 章霆怎会听不出,这天狱主君向来是说一不二,他开始惊慌,双目瞪如铜铃,眼中还带着血丝,唇齿打架。章霆站在原地,竟带着笑意,可这笑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算计。“既然主君开口,我们也不好推辞。你们几个过来,再把大伙都叫过来!”村长一声令下,云雾山谷的青壮年都齐聚在小院的里里外外,他们时刻盯着寂北和凛礼,满是敌对的目光。 铁锹,锄头皆扛于肩上。 为首几人见村长发令,倒也干的卖力。 凛礼见这架势,向寂北招招手,寂北俯身凑到她跟前,“何事?” “怎么感觉他们不怀好意。”这次是寂北弯了下腰,她就不必吃力地仰头和他说话了,还是难得的贴心。 寂北卖了个关子,“等下就知道了,你只需顾好自己,其他的交给我。” “嗯好吧。”既然他让自己安心,估摸着已有应对之策。云村的这些村民再强悍还能敌得过寂北吗?不过,就怕万一,她还是离他近些,以免被波及。 寂北见她主动靠近自己,眼神向下一瞥,凤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挖到了。”章霆拱手回道,却无半分惊讶之色,“主君请看,是一卷草席。” 竹子被挖开的那一瞬间,原本在地下的妖气没了压制便开始冲出,凛礼在服用了丹药后虽说不像之前那么难受,却也不是完全无碍,反观那些村民,他们却并未受其影响。 反而,有些兴奋。 而那草席之下正是妖气的来源。 翠色的竹叶飞出,将那草席劈成两半! 一具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泛黄的符纸写着暗红色的咒文,杏色的锦衣和发髻间的山桃,分明是后山的妖。她的身体就在此处,章霆却谎称付之一炬,他究竟藏着什么心思? “主君来我云村所寻之物,可是这妖?”他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抬起下巴,语气之中竟含了一丝扬眉吐气的快感。 不等寂北回答,那些村民就开始逼近,手中的武器一致对准两人。 “你们想如何?”凛礼不解,他们若是说除妖才藏尸,这理由也太牵强,再看章霆丝毫不畏惧的神态,这分明是特意计划好的事。 章霆阴狠狠地低笑,他握紧双拳,一腔怨念皆发泄而出,“你们这些不用受瘴气困扰的人懂什么!云村的祖先本就是被其他村落的排挤,又受到妖的迫害才不得已带着全村仅有的十几口人离开原来的村落,在这狗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安生。可偏偏此处瘴气害人,我云村村民的寿数至多不过半百,凭什么我们都已经退让至此,却还要忍受这样的磨难!” “说的对!” “我们不想这样。” “大家都想多活些日子。” 那些村民你一言我一语,十分激动。他们的先祖,父辈,大多已经入土,难怪村中不见老人,这些人从有记忆起便被瘴气折磨,他们也憧憬着云雾山谷之外的世界,可他们又不愿意再被羞辱。 内心挣扎而痛苦。 寂北面不改色,这些人都没法力,他也不愿随意动手,“本君听说这妖可是专门帮人治疗瘴气,你们也竟这样对她?” “治疗。”章霆转了一圈,脸上是狰狞的目光,贪婪二字似乎印在额头,恶狠狠说到,“确实,可她既然治得了一个,为何不将所有人都治好?还说什么力量有限,我呸,一个妖也好意思找这种理搪塞我们,既然她不愿意,我们不介意帮她慷慨!” 第7章 知恩不报 在章霆眼中,雾妖替云村解决瘴气之事,是她的荣幸。既然身为妖,就要活出些“价值”,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云雾山谷的存在? “救与不救皆是她自己的意愿,”凛礼无法接受这种说法,在她看来章霆无非是寻了个站不住脚的谬论,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就算她未曾出手帮你们,你也怨不到她头上。”雾妖本是好心,可她的好心却换来这些人的狼心狗肺,凛礼甚至觉得与其帮他们,还不如袖手旁观。她替雾妖感到不值。 寂北往前一步,将凛礼挡在身后,云村的村民显然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了,否则章霆也不会同意挖出尸身。 “你们是从何处得知这样困住妖的手段的,这张符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即将丧命的人不用知晓,”章霆怀中掏出一个金铃,与当初后山泉水边的金铃如出一撤,“眼熟吗?主君二人进入后山也看到此物了吧,连怨气冲天的妖魂都可囚禁,不知道对捉妖师的效果是否也喜人呢?”他摇晃了下金铃,虽不及山中的声音清脆,却也勾人。 章霆未曾修炼,也不会法术,竟能将其催动,必是有古怪。 只听嚯的一声,雾妖的妖魂从凛礼的心口飞出,或者说是从缚灵录里挣脱。突如其来的波动给凛礼带来些许不适,那雾妖定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才如此激动。 雾妖的妖魂带着妖气,执念。她并无半点害怕,张牙舞掌地扑向那些村民,章霆阴狠一笑,金铃在他手中立刻绽放出光华,那光将妖魂灼烧,肉眼可见她在消散!只不过一个金铃,对她造成的伤害就如此之大,更何况泉边的那一圈铃铛,已经被严密囚禁的妖魂断不会做出跑到云村吸食生气这样的事。 妖魂痛苦的哀嚎着,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反抗,即使是已经开始魔化却还保留着神智。可见,她定是有不舍放下之事。 纯白的灵气缠绕着妖魂,形成一道结界,凛礼神色一紧,猛地瞪了一眼章霆,他手中的金铃却突然碎裂,一阵力量将章霆弹开。 他被震的连连后退,幸被身后的村民接住。他难掩错愕的神情,怎么会?这个宝贝竟然只是被那小丫头瞪了一眼就没了?而且她竟然护着那妖魂! 章霆看着寂北对这姑娘似乎格外宽容,心中已有盘算,推开扶着他的村民,慢慢走到妖的尸身附近,“主君这次带的随从可不像是天狱的人。倒像是妖。”说时迟那时快,飞身扯下雾妖尸身之上的不得往生符。 凛礼跑到妖魂身前,将她护在怀中,“若我是妖,村长是要把我也杀了吗?” “与妖勾结伤害云村,就算是带你来的天狱主君也难辞其咎。”章霆不依不挠,今日他已笃定二人必会命丧于此。雾妖的身体在此刻突然坐起,面色惨白,见不到半分血色。 在章霆高举符纸的时刻,雾妖的身体站在他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凛礼,她被控制了。可这张符的用途竟然是这个吗? 雾妖的妖魂化成一缕黑烟,蠢蠢欲动,试图回到自己的身体。这是魂与躯体的共鸣,两者若是合一,只怕连最后的神智也无法维持,灵魂被侵蚀,永无轮回的可能。 妖魂在凛礼制造的结界内四处乱撞,那身体的双手长出鲜红色的利爪,在章霆的示意下飞速冲向自己躁动不安的妖魂。 她快的出奇,利爪之上还带有瘴气,正当即将接近妖魂的那一刻,寂北凌空斩出一剑。狠戾的剑气劈过妖身的侧畔,冲着章霆而去。 “快救我!”章霆攥紧符纸,冲着那妖求救,他还以为寂北会与妖交手,如此一来自己也可隔岸观火,谁知他竟不按常理出牌。 妖闻讯调转身体,硬生生替章霆接下剑气。 寂北下手一项果断,不留情面,如今的妖已是身死,那一剑足以挑破她浑身筋脉,限制其行动。 他收剑于身后,略带讥讽说道,“一具死去的妖身,就是你全部的筹码?你对天狱的认知是不过脑子的吗?” 章霆气的吹胡子瞪眼,竟也憋不出什么话。其余村民见章霆被欺辱,纷纷冲上前,他们不过是普通人,就连武器都只是顺手的农具。寂北不愿与他们多浪费时间,三下五除二撂倒一半。这些人并非主谋,却是帮凶。 那些村民奖状纷纷后退,寂北逼近一步,他们便退后三步。这种恐惧来自单方面的实力碾压,他们深知,这位天狱的主君从未把他们当作对手。 “本来不想做到如此,是你逼我的!”章霆将符纸融进妖身,悲痛的呐喊声响起。那些原本被吸食生气的人突然从小院的屋中破门而出。他们没有意识,只是跟在妖的身后,像一群失了神智的野兽。那些人的眼珠灰白,如死去的鱼目。 “他们被吸食生气,是你的手笔。”凛礼见他将符纸融入妖身之后便明白,不得往生符,牵制着妖,也牵动着那些村民的身体。“你不是想救他们吗?现在却对自己的村民下手,到底还是你有手段。” “不必和他废话,”寂北神色凝重,将手中漆黑的长剑微微侧过,修长的手指搭在剑把之上,这些人如今不过过是傀儡的状态,章霆将他们收为己用也是以备不时之需。不得往生符,金铃,还有操纵之术,他背后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章霆坦然地点了点头,“我们这种小角色自然入不了捉妖师的眼,可主君身为捉妖天师也要杀了这些凡人吗?他们不是妖,但今日主君若是让他们血溅当场,不知这天下又该如何看待天狱。” 在他印象中,捉妖门派极为重视声誉,一旦屠杀普通凡人的事情传出,那些早就对天狱心怀怨恨的人,难免不会趁机做文章。 章霆笃定白夜寂北不敢轻举妄动。 “你在威胁本君?”一剑封喉,干脆利落。寂北所持之剑连残影都不曾遗留,便送了一位受操控的村民归西。滴答而下的血迹顺着长剑垂直落地,开出一朵血花。他不想争辩,也不屑争辩。这些年他杀的人不比妖少。至于天狱,也不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寂北会在风险有可能出现时,排除掉一切源头。 章霆吞咽了下口水,惊恐地盯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你,你怎么敢?” “本君若不动手,章村长难道还会好心的留下他们性命?”寂北冷笑一声,“下一个,谁?” 凛礼看着寂北这样子,简直比反派还反派,而他脸上竟有期待之色,眉眼间的冰冷藐视着那些人。这人到底还有多少副面孔?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天狱主君,说一不二。 章霆眼见冲突不可避免,推着身边的傀儡往前冲,妖身垫后,将寂北团团围住。他们张着口,试图撕咬下寂北的皮肉,却连他的衣角都不曾触碰到。飞身躲闪之间是一剑剑的绝命刺入,十余民被控制的村名皆一一倒下。那雾妖的身体抬头间竟迟疑了一下,她抱住自己的头,鲜红的利爪将发髻扯乱,那枝山桃凋零落地。雾妖看起来极为痛苦,她开始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 村民四散逃离,章霆没想到那妖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他吓的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雾妖挥起利爪,在章霆脸上留下四道爪印。若不是被寂北及时救下,他一定已经成了雾妖爪下的亡魂。 寂北出手,无非是不想这个村长死的如此轻松。随手摸出一把短刀,对准章霆的肩胛掷去,将他牢牢钉在屋外的门柱之上,事情还未了结,他还不能死。 雾妖如今神智已失,所有的妖力从她体内倾巢而出,若是不制止她,雾妖将彻底魔化,灵魂也无法再回身体,即使被清除执念也只能飘散在天地之间。 事已至此,不得不冒险一番。 凛礼将灵气撤下,妖魂受到感召,快速飞向身体。就在魂与肉融合的那一刻,她瞬移至凛礼跟前,眼神空洞,未等凛礼作出反应,她猛地将凛礼按到在地,左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耳廓处被锋利的利爪划出一道血迹。 寂北抬手一剑却被雾妖挡下,他的神色夹杂着焦虑,恐惧,还有愤怒。 “别,别动手,”凛礼咬紧牙关,脸色涨的通红,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这妖,不会真的伤她。虽然雾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凛礼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但凛礼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愿意相信素未谋面的她。 寂北凤眼一眯,即使听到了凛礼的话,可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手里的法术。 凛礼的手挣扎着,汇聚灵力,将符纸从她体内引出,尽力握住她的手腕,颤抖着嗓音,“我们是来帮你的。” 听到这句话,雾妖的眼中有一丝动容,发丝黏在额头,脸颊,杏色的锦缎也因为方才的战斗破损不堪,丹唇满是裂痕,凛礼看着她模样有些失神。 “杀了我吧,我不想,不想再这样下去了。”雾妖放声大哭,涌出的眼泪滴落在凛礼的脸上,她的呼吸慢慢恢复。雾妖像一直惊慌失措的山雀,一味的求着凛礼。手中的符纸泛出红色的光晕,一点芸黄色的星子,悄无声息地进入凛礼体内 噗呲一声,精致的匕首刺进雾妖的身体,一击命中她的内丹。 她其实早就死了,不然怎会不留半滴鲜血。 雾妖的妖气一朝散去,直愣愣地躺在凛礼身上。她不再动弹,也不能再被控制,最后的她作为自己死去。 寂北立刻赶来将她扒开,那雾妖的脸上竟带着笑意。 凛礼的手上握着那把刺穿雾妖身体的匕首,她眼角湿润,寂北把她扶起,护在怀中,想是被吓到了,脸色苍白。“凛礼,凛礼?你可有受伤。”他想拿过那把匕首,可凛礼却拽的很紧,依稀可见刻着明峥二字。寂北面色一沉。 “寂北,我不知道为什么,心口似乎被堵住了。” 她慢悠悠地抬头,眼中是惊慌无措,原本明亮的双眸此刻却变得暗淡无光,脖颈处是雾妖留下的手印,在细嫩白净的皮肤上久久不散。寂北伸出手想要触摸,却被凛礼躲闪开,她难得可见的茫然与害怕。 那原本握剑的手停在了半空,寂北默默收回,只是安慰道,“无妨,你没事就好。” “不是的,雾妖求我杀了她,可她看我的神情分明是在看相熟之人,但我不认识她。除了煌绯二字,其余一无所知。我好像连主人的样子都记不大清楚了。”她按着额头,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后脑着地的缘故,她一时间竟有些胡言乱语。自从出山,她的记忆就开始越来越混乱,是因为自己穿书后和原身的记忆产生了排斥吗?如果继续如此,自己还能完成任务,回家吗?就连那个“主人”,凛礼忽然间记不清他的样子,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漆黑如墨的长发,带着玉冠,一袭珠子褐的长袍,身旁似有一人相伴。 “记不得就算了,等见到就会忆起。”寂北拍了拍她的头,带着高深莫测的语气,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神情,“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云村的问题。雾妖转世的事情,要麻烦你了。” “好。”当务之急就在眼前,至于凛礼心中的疑惑,也许找到明峥天师就可以解答。 凛礼的慌乱之色全部都被寂北看在眼里,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凛礼一直心系着那位捉妖天师,可他竟然还将其丢下,即使如此,凛礼却没有怨言,仍然想着去寻找。寂北心中顿感不悦,甚至有些恼火。 第8章 你想我救吗? 凛礼站起身,将手轻轻搭在雾妖被刺之处,内丹的力量早就消亡,不过靠着执念维系着尸身不腐,凛礼那一下,也打开了雾妖的最后一道防线。 温暖的灵力汇聚于凛礼的身体,金色的光点从她心口跑出,顺着手,流向雾妖的身体。这不是治愈的法术,更像是一种死亡后的洗涤。 “煌绯,愿你来世平安。”这是凛礼唯一能为她做的了,今生的结局已经注定,只希望她的下辈子可以不用再受此劫难。凛礼不明白,自己对她的同情之感是哪来的,就像是在梦中亲历过的一段故事,虚无缥缈却又存在于脑中。加上煌绯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她最后的笑意是在高兴可以死在凛礼手上吗?还是说,她其实一直在等,等着这一天的魂归九霄。 煌绯就像一阵雾,一片云,将自己的秘密遮掩住,使人不得窥探。 妖一旦执念消散,肉身也如轻烟般不会留存于世,变回原本的样子。可煌绯是雾妖,她的原身也不过是萦绕山间的一抹得了造化的雾气。而此刻真正死去的她,成了升腾起的一缕无法触及的烟粉薄雾,在日头的吞并之下,再无踪迹。 云雾山谷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剩下还在负隅顽抗的章霆。那些村民躲在不远处,只敢偷偷探出头,却也没有前来求情。 寂北和凛礼走到章霆面前。 他肩胛骨的短刀虽未伤及他要害,可也是让他动弹不得。精明的脸上带着不甘,他眼中的恨意却也未减丝毫,章霆的整肢胳膊都在颤抖,他哆哆嗦嗦地望着寂北,突然大笑,“你们现在逼迫我的样子和当初我对付那雾妖到是如出一辙啊,哈哈哈。” 凛礼秀眉皱紧,她还是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金铃,不得往生符,本就是煌绯的东西,你使手段抢了来伤害她,到有理了?” 章霆咳出一口血,他本就是未曾修炼过的凡人,贸然操纵不属于自己的法器和符咒对他的身体很是勉强,如今雾妖已经消散,他怕是也遭到了反噬,“那也是我凭本事抢的,是她自己笨。我不过是将个小孩子丢入瘴气,她竟然真的不顾一切去救,还把金铃送给了那个孩子,既然如此,又如何能怪我们取她符咒,埋她妖身。”他的语气神态,似乎在宣扬这一种令人不齿的行为是何等的正义。 寂北拉住正欲上前揍他一顿的凛礼,沉吟到,“你是如何得知雾妖有那两样东西的?”雾妖的东西断不会让村民知道,可他们又如何得知,还能将其运用? 事到如今,章霆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寂北既然这么问,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以说,但是你们不能对云村的村民出手,所有的主意都是我出的,和他们无关。”章霆算不上一个好人,但他却有村长的责任。 寂北撇了一眼那些曾对他出手的村民,沉默半晌,“天狱的人不会找他们麻烦。” 这句算是他的承诺,寂北是天狱的主君,自然无法左右其他门派的捉妖师,但这个保证也是给了章霆心安。 “五年前曾有一位捉妖师告诉我们,只要将雾妖的身体埋在村中,就可以长久得吸收村中瘴气。我们在他的帮助下拿到了宝贝,他还教了我使用的法子。至于那些被吸食生气的人,妖的身体和灵魂已被分开,为了让埋下的尸身不腐,就必须有足够的生气供给。慢慢的,越来越多的村民为了大家而选择放弃自己,他们也和妖产生了联系。可是我们的力量有限,才将目标打到了其余的捉妖师身上,但没想到这次来的是您,天狱主君。”当初一看到寂北,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知道妖身和妖魂分离的办法,还知道雾妖有这两件东西的人,估摸着就是凛礼正在寻的捉妖天师—明峥。可若真的是他,当初何必多此一举将东西送给雾妖。寂北看着凛礼,她满脸写着疑惑和不安,大约是不愿意相信章霆所言之事。 凛礼将不得往生符握在手中,颇为不满地盯着章霆,“你说的捉妖师可还记得他名字,样貌?”当初竹妖也说有个凡人让他们做事,如今又和带有自己灵力,血的法器扯上关系,能做到这点的人不多,即使她再不愿意怀疑,也不得不将想法放在明峥天师身上。 章霆木纳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他的长相,甚至连声音也忘了。”他抬头看着凛礼,这个小姑娘倒是特别,“捉妖师说过,不得往生符摘下之后,会回到它本来的地方。” 这是用凛礼的血所画,那本来的地方不就是回到凛礼手上。 不得往生符突然碎裂,那些碎片齐齐燃烧,焦黑的灰烬围绕着凛礼,却没有攻击的意思。寂北试探着抓住那些灰烬,恍惚间,他看到了三个人,但看不清他们的脸。 至于凛礼,脑海里涌现一段记忆,面前有一个人向她伸出手,还有煌绯在一旁带着遗憾的神情,说着告别的话。 系统:穿书者完成云雾山谷副线任务,请尽快前往敬宁山庄。 这就是隐藏任务吗? 可关于雾妖的这段记忆是如此的不真切。 片刻之后,那些灰烬散落在地,融入土中,符咒,金铃,都随着煌绯的离去而消失,他们出现的突然,不见的也突然。若来的是其他捉妖师,这次的事情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云村的瘴气渐渐变得浓烈,那些村民也开始不适。章霆看着他们,留下了两行热泪。他不是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悔恨,他是在为云村的村民哭泣,为他们以后的不得善终而悲哀。 “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们走吧。”寂北幽幽说到,他替云村感到可惜,却也救不了他们。 凛礼走到章霆面前,一把取下寂北的短刀,举过头顶晃了晃,“你的东西别拉了。” 没了短刀的束缚,那位村长跪倒在地,伤口处的疼痛快速席卷全身。几个村民蜂拥而至,将村长互在身后,他们担心凛礼会加害章霆,村长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都铭记于心,这次即使弱小也要保护他们的村长。 凛礼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视死如归。 多么讽刺,明明是他们的贪心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可在这些村民眼中,凛礼和寂北反倒成了害人的帮凶。 “寂北,他们以后会如何?”凛礼不愿再看他们,将短刀递给寂北。 “大约会饱受瘴气的折磨,凄苦的活着。”他迟疑片刻,“你想我救吗?虽说不能消除瘴气,但能让他们多活个一年半载。”云雾山谷的瘴气是天然形成,能抵抗它的,也就只有在此处天生地长的妖族,可惜能修炼出人形,还愿意帮助凡人的,这千百年来也不知能不能再出个煌绯。 凛礼干脆地摇了摇头,“不想,我们走。他们因为自己的贪心浪费了活下去的机会,我们又何必再淌这浑水,云村,自求多福吧。”云村如此对待煌绯,这是他们应该想到的下场。凛礼觉得自己似乎天生不会同情这些犯过罪的人,也读不懂他们眼中的道貌岸然。 顺着村中的鹅肠小道,凛礼紧紧拉住寂北的手,将他带离令她不悦的云村。 她松开手,略微皱着眉,“你说我是不是挺无情的,说不救就不救了。”随即假装瞥了他一眼,“你也是,这么听话干嘛?如此行事,也不怕败坏天狱捉妖师的名声。” “有道理,那我立刻回头将他们都解决了。”寂北饶有兴致地瞧着凛礼的反应,“至于无不无情,我倒觉得未必。” “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是无病呻吟吧。”凛礼摆摆手,她听得出寂北是在和她开玩笑,身为捉妖师如何能对凡人出手,她只是觉得心中憋着一口气。 凛礼思索半晌,“云村的村民是受了不公的对待才来的云雾山谷,可为何却能对一心帮助他们的煌绯下的了手。我不明白,他们在伤害煌绯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想到曾经的自己吗?”明明是受害者,却成了现在的加害者,两者不过一念之间。云村的村民何其可悲,却又何其可恨。 温暖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寂北看着远处的天际,似有说不出的无限思量,“我是来此处的第四个捉妖师。此前接了这个任务的捉妖师都不知所踪。他们死后一身修为可助妖修炼。你觉得一个凡人村长为何能让云雾山谷的竹妖帮他做事?” 凛礼从未想过这一点,她确实怀疑过竹妖的说辞,可也挑不出毛病。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就算囚禁妖魂对于竹妖有利,但竹妖大可以不必这么听他话,除非章霆能给他们带来更加诱人的东西,例如,接到云村的求助任务却不幸殒命的捉妖师骸骨! “难怪他当初那么迫切地指出后山的问题,他是想让捉妖师死于妖魂之手。妖魂吸食了生气肉身不腐,竹妖趁机吞并骸骨,到时一旦被发现也是死无对证。呵,他手上倒是干干净净!”凛礼越说越激动,她甚至想掉头解决了那个满身罪孽的人和那些试图掩盖真相的竹妖。可寂北明明早就知道这些,为何愿意咽下这口气? “这件事,会由那些失踪捉妖师所属的门派前来调查,而且我们根本没有证据。”寂北知道凛礼此刻一定十分生气,但他身为天狱主君,这次调查并没有经过明路,而且他是因为收到了雾妖的请求前来一探究竟,若是私自揭发,难免引起其他捉妖师的不满。 白夜寂北可以任性,天狱主君却必须顾及其他捉妖门派的脸面。而且此事和凛礼有关,他也不放心别人前来,一旦煌绯出事的前因后果被深究,缚灵录的存在势必搅动其他人的野心。“雾妖已经消散,就算他人再来调查也最多查出捉妖师死于非命,至于章霆,他为了保命也不会将事实和盘托出。如此对你,也好。” 凛礼不是傻子,自己现在是缚灵录的器灵,金铃和符咒都与自己有关。于她而言经过煌绯一事,寂北怀疑自己也是情理之中。况且除了明峥天师,也想不出还有谁能用她的灵气和血制造法器。而寂北不说,不深究,不代表他好说话。可凛礼真的想抱怨一句,她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啊,内心一腔冤屈无处申! 至于煌绯,她也是真的吸食了那些人的生气,虽说不是她自愿的,可能否转世也未可知。 还有背后那个神秘的人,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凛礼光是想这些就觉得脑子不够用了,这次的任务比她想的要艰难的多。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凛礼叹了口气,她有些疲惫,想先寻处地方歇歇脚,再考虑去敬宁山庄,也不知寂北愿不愿意一起,她是不是该想个由头。 她的眼尾有些泛红,人也没什么精神,估摸着是消耗了不少灵气。 寂北唤出长剑,向她伸出手,宽大的手掌有些茧子,却很有安全感,“集兰镇。上来吧,这次我御剑。” 第9章 油腔滑调的翩翩公子 不过半日就到了热闹非凡的集兰镇。此处是东方最大的城镇,无论是消息,法器,只要有价皆可购得,加之众多捉妖师会将此处作为据点,镇中秩序自然不必多说。 寂北带凛礼去了隶属天狱的一处客栈下榻,寂北并未表明主君的身份,只说是从天狱前来办事。看了腰牌,店家便也不再细问,立刻安排了两间上房。 房中的一幅冬雪楼台赏梅图,画的倒是很有意境,凛礼驻足欣赏了一阵才发觉软榻之上用紫色锦缎半盖的衣物,又瞧了瞧周身的泥点子,估计是寂北派人事先准备的,绿波色的外衫绣着并蒂夜昙,瓷秘的衬裙温柔雅致。皆是凛礼喜欢的样子,没想到他不苟言笑的严肃神情之下还有这样细腻的审美。她拿起比了下身量,大小也合适。凛礼觉得,寂北若是不做那捉妖师,去当个裁缝也不错,他两相识不久,却能将衣裳的尺码选的如此标准,说明眼神一定很好。 门外想起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凛礼开门以为是寂北,没想到却是店家的小二。 “姑娘,那位公子命我给您准备了沐浴的热水,已经在屏风后备下。若姑娘还有吩咐,即可随时唤小的,公子的房间就在隔壁。”小二施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到。出手如此阔绰的客人最近可不多见了,想着沉甸甸的口袋,自己可要把这两位贵客招待妥帖了。店家小二惯会看眼色,虽说他二人并没有说是来自天狱哪个大家,可看那气度,想必也是非富即贵。往往这样的两人,只有让姑娘高兴了,公子才会高兴。 凛礼点了点头,这小二很激灵,她清咳两声,“我这里倒没什么。嗯你去替我给那公子传个话。” “姑娘请吩咐。” “就说让他别穿玄衣了,与我走在一起不大搭,让他换一件。” “是是。”小二结结巴巴回到,这姑娘的要求很是特别,随即关门离开。 凛礼满意地趴在墙上偷听,既然寂北给她准备了衣物,他自己肯定也有。那一身玄衣被瘴气侵染有些破损,而且凛礼穿的清新淡雅,他却如此沉闷,两人走一起色调实在不和谐。 再说了,玄色,衬不出寂北的一脸绝色。 墙后似乎是一阵沉默,随即是小二的告退声。 看来话是传到了。虽说不知道寂北会不会真的换个颜色,但是偶尔逗逗他也是有趣。 换下的衣衫随意地搭在屏风之上,凛礼小心翼翼地跨进浴桶。温暖的氤氲让人产生困意,水面漂着的花瓣贴在肩头。心跳有些加快,不知是不是缚灵录的缘故,她自从出山总觉得缚灵录越来越不安,净化完煌绯的执念之后,她竟觉得力量恢复了些,可按理说消耗了这么多的灵气,自己不命悬一线已经是走了大运,怎的还加强了力量。凛礼恍然大悟,这该不会是完成副线任务以后的奖励吧。但系统也不明说,害她自己在这里瞎猜,真不坦诚。 不知泡了多久,水已经微微发凉,十指尖的皮肤也出现了泛白的褶皱,凛礼揉了揉眼,起身披上里衣,光着脚打算先擦干头发时,一声巨响! 天花竟然塌了个洞! 随即一个身影从空中掉落在桶内,哗啦一声泼出一片水渍。 凛礼即刻退后,这是什么情况。未等她来得及反应,一个男人披头散发地从桶中冒出! “哇!好久不见啊寂北!” 两人对视上,顿时鸦雀无声。 “姑娘?”那人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抹了抹脸上的水渍。 凛礼惊惶失色,立刻朝外跑去,她已经忘了自己曾修炼过,会法术。慌乱之中踢翻了屏风,她也顾不得脚上的疼痛,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径直撞上了一个怀抱。 “出了何事?怎么弄成这样。” 是寂北! 他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也顾不得礼数了,即刻推门而入。正巧看见凛礼着急忙慌地与自己撞了个满怀。长发未干,不听话的浸湿了里衣,露出的雪白脖颈儿上还有当初雾妖所伤的痕迹,一片红色的花瓣不合时宜地藏在衣襟处,若隐若现。一张粉嫩如玉的脸上带着慌张和委屈。 寂北随即接过她手中的衣物迅速的给凛礼披上,低头才看见她红肿的脚腕。他眉头一皱,脸色阴沉。 凛礼稍加平复了心情,故作镇定,踮起脚,语气难免有些激动,“有,有淫贼!”她不过是想简单的泡个澡,屋顶竟然塌了,还掉下来个男人!要是自己多在桶里待一会儿,恐怕连脑袋都要开花了! “沈。司。洲。”寂北强压下心里的愤怒,一字一字地念着这个名字。 “不,别误会。”桶中的男人啧了一声,却对上了寂北想要吃人的眼神,他慢悠悠地从桶中爬出,衣衫不整,此刻无论他说什么都显得如此苍白,“也不是,这其实就是个误会。”他本想靠近,却看见凛礼被寂北护着,又觉得十分无奈,“兄弟,别动怒好吗?我真的能解释清楚。” 屋内顿时传来一阵惨叫。 寂北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凛礼,他则带着沈司洲去了另一处雅座。 “不是我说,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下手还真是不客气啊。”沈司洲动了动酸痛的胳膊,没好气地猛喝一口茶,“谁知道你这次开两间房啊。我本来也是想去你平时待得屋子给你个惊喜,哪知道遇到个姑娘。”不过寂北这次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从未见过他亲近过任何人,可那位姑娘似乎是个例外。 “你看到什么了吗?”寂北将长剑直愣愣地插进案几正中,冷飕飕的杀气让人不由打了个寒颤。平白无故闯进了凛礼的房间,还掉进了她的澡盆里。沈司洲,好得很。 沈司洲风度翩翩地打开折扇,“能看见什么!我可是正人君子,而且又不是眼斜,那目光也不会长到姑娘身上。”言下之意是,直接搂住人家的寂北当真目不斜视? “既然没看见,我就不挖你双眼了,本来还想借你一剑以死谢罪。”寂北故意避开话题,沈司洲这个人总是话里有话。 “呦~这姑娘什么来头啊,能让你这么上心。”沈司洲倚靠着扶手,眼神里有一种看破一切的狡黠,“也是,确实是位难得的美人。还有你这衣服啧啧啧,不穿玄色了吗?”他认真的回忆凛礼的相貌,明明是清冷的脸,却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寂北示意小二拿些鲜果,剑尖挑起沈司洲握在手中的茶杯,“你要是来说废话的,就赶紧走,我很忙。”这话带着不耐烦和嫌弃。 “这么着急干什么?你老是这副冷脸可不行。”沈司洲话锋一转,“再说了,这次找你可是有正事。”正巧小二放下果盘,沈司洲挑了个鲜嫩的蜜桃,正欲下口,却被寂北一把抢过。 “既然是正事,说完再吃。”现在不是桃子的季节,要寻到这一个,已实属难得,可不能被沈司洲浪费了。 他双手一摊,吞了粒葡萄,“敬宁山庄三年一次的炼符御剑大会可要开始了,上次你不是拿了头筹嘛?这不,我听说此次的彩头可是能延续寿命的鲛人妖丹,所以想来找你组个队。”沈司洲为了说服寂北还十分走心地夸赞了他的实力,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多年老友,而且这人可是捉妖天师,能得他帮助事半功倍。 “不去,出门左拐。”寂北却丝毫不留情面的直接拒绝。 “为何?你不是热衷于和其他捉妖师切磋的吗?”沈司洲拍案而起,他这挨了顿打还没讨到好,这可不行!难道寂北是担心用了天狱的名头不大方便?虽说三年前那次也是自己先偷偷给他报了名,寂北才不得不上的,但他不是都得第一了,还有什么好记仇的。 寂北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对上无奈的沈司洲,幽幽说到,“我是私自出来的,不宜大张旗鼓。”当年要不是沈司洲捣乱,自己也不会差一点错过凛礼的消息。 “这好说,你就用我昊阳的招牌就行,其余的事情我来安排,明早咱们就去敬宁山庄。”沈司洲大手一挥,他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寂北。 “说了不” “你们要去敬宁山庄,能带我一起吗?”凛礼突然探头伸到寂北面前,她刚巧收拾完换好衣服,没想到就听说了这么个好消息。既然他们要去,就不用自己再想什么借口了,这就是天意。 寂北二人皆是一愣,凛礼她竟然听到了。 沈司洲爽朗一笑,故作为难的样子,“刚才唐突了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在下沈司洲,是昊阳的捉妖师。”他回头瞅了眼寂北,挑了下眉,“也是他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 “既然你是寂北的朋友,想来此事也是意外,若是追究似乎显得我不大度”她将手在脖子间比划了下,“但再有下次,绝不轻饶。”反正他也没看到什么。 “一定一定。” 寂北将那唯一的一颗桃子递给凛礼,她穿这一身很合适。 他看向凛礼的眼中竟也多了柔情。 可让沈司洲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寂北这是看上人家了? 凛礼也才注意到寂北换了身东方既白的长衫,内里是绀宇色。那一点不经意察觉的青蓝让他更加飘逸出尘,凛礼心中抱怨,他以前真是浪费了自己的姿色。不经意间看的出了神。 “咳咳,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凛礼。”回答的却是寂北。 “凛礼姑娘,是这样,我这次是特意来邀请寂北去敬宁山庄参加大会的,可惜他似乎另有要事,回绝了我。”沈司洲十分惋惜,一柄折扇来回在掌心敲打,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要事?是帮凛礼去找主人吗?想不到他竟时刻放在心上,为了自己这个借口愿意牺牲和朋友的约定。凛礼内心难掩愧疚之情。 她凑到寂北跟前,郑重其事地咬了一口甜脆的桃子,“我们去吧,就当是让我涨涨见识了。”她说的如此恳切,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那就去吧。”寂北叹了口气,他实在不会避开凛礼的请求。 沈司洲努努嘴,见色忘义,区别对待。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也能看见这样的天狱主君。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凛礼姑娘你可要小心些某只不怀好意的野狼啊。”折扇刷的打开,扇后是一对饱含笑意的桃花眼。 寂北皱眉,刚才还是打得轻了。 凛礼听闻却不以为意,寂北在她眼中可不是什么狼,反而乖巧又贴心。要说另有打算的人,那也是自己才对。 第10章 嚣张的大小姐 敬宁山庄号称天下制符第一家,它虽说也是捉妖门派,可与其他势力不同,敬宁山庄的人都是普通弟子,无法修炼,可却炼得一手独家好符。不说别的,凡是从敬宁山庄购得的符,就算是凡人也能不被反噬的使用其中几种。 也那怪这山庄赚的钵满盆盈。 “凛礼姑娘对在下安排的这马车可还满意?若是想添些什么尽管开口。”沈司洲笑脸盈盈,他没什么特长,就是会讨女孩子欢心。而且如今多了天生说话难听的寂北来给他当陪衬,沈司洲显得更加平易近人,就连语气和用词,也当得起让人如沐春风四个字。 马车行得稳,真丝的靠垫上是一朵朵富贵的牡丹花图样,再配上紫色的珠帘和轻纱确实是用心了。 “我很满意,让沈公子多费心了。”毕竟是花他的钱,凛礼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沈公子听着太生分了,唤在下司洲大哥就可。”沈司洲煞有其事地提高了音调,“有凛礼姑娘这样的美人相陪,此行也不算无聊。” 寂北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沈司洲这个家伙就是故意来膈应他的,“叫他全名沈司洲,不然他那么多的红颜知己知道后可要吃醋了。” 沈司洲心中暗道:吃醋的怕是某人。 “那还是听寂北的吧,”凛礼觉得毕竟他才是自己要抱紧的大腿,这种小事还是要考虑下寂北的想法。 “哎,凛礼姑娘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其实在下也不介意多个妹妹嘶!”惋惜的语气尚未表达完毕,沈司洲却吃痛的喊了一声,寂北若无其事地踹了他一脚。无奈之下,沈司洲也只能打了个哈哈。 “这次的炼符御剑大会我也要参加吗?”凛礼问道,炼符她倒是会,可是这御剑却犯了难。虽说还不知道这次去敬宁山庄的任务是什么,但想着与这个大会肯定脱不开关系。到时要是因为自己拖了后腿岂不是会阻碍任务的进度。 寂北打断正欲开口的沈司洲,“不要紧,比赛是三人没错,但你要是觉得自己不敌对方可以主动认输。我们此行,你就当玩乐,不必在意胜负。”要不是凛礼开口,他是断不会前来参加。至于沈司洲,他可不是专门会因为一场大会特地来这里堵自己的人。莫不是因为想打探缚灵录的消息?但他不是对这些从来不感兴趣的吗? “不必在意胜负?这话竟也能从你白夜寂北的口中说出,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沈司洲摇了摇头,他还真是没白来。 车外的人声渐渐响起,凛礼趴着车窗之上,掀开一角车帘。巍峨的山门就在不远处,两排守卫端庄严肃,前头的几辆马车纷纷停下,车内下来几位背剑的人,有男有女,那装束似乎都是捉妖师。 “我们现在可要下车?”凛礼回头询问淡定的两人,寂北不知何时挪到了自己身边。 “不用,沈司洲安排了人来接,一会就到。”他替凛礼捂住了耳朵,“等下会有点吵。” 吵?正当凛礼一脸狐疑时,车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时间鸟兽飞散,人声鼎沸。三人乘坐的马车开始剧烈摇晃。寂北和沈司洲对视一眼,迅速跳窗逃离。凛礼被寂北护着倒也无事,只是这阵仗前所未见?没听说过山门前要用炮仗迎接宾客的啊。 马儿嘶吼一声,却被从天而降的一位姑娘拉住缰绳。她脚踩马背,顾盼神飞,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一身娇俏的鹅黄,腰间是缀满宝石的衣带,看着岁数不大。 沈司洲贴近寂北,折扇翩然打开,轻声说道,“马车钱,你付。”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也是,沈司洲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么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敲诈自己的机会。 那姑娘翻身下马,示意身后的一众守卫安抚人群。叉着腰走到三人面前,颇为不客气地开口说到,“早知道昊阳来的人是你们,我就该直接往你们车里扔鞭炮。” “三年不见侯萱大小姐的脾气还是没变啊。“沈司洲轻声笑到,“我们也算是客人,难道还要在山门外动手吗?” 侯萱冷哼一声,不留半分情面,“当初你俩参加大会不也和我动手了吗,尤其是你,沈司洲,竟然还将我的一沓符纸顺走了。这次你最好祈祷不要和本小姐对上,不然我肯定全让你吐出来。”她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亲自给三人带路。比赛中本就有彩头,沈司洲到好,还打上了她符纸的主意。愿赌服输是没错,可他未免太贪心了! 沈司洲送了耸肩,跟了上去,寂北和凛礼紧随其后。 凛礼拉了拉寂北的衣袖,“我听沈司洲说你上次大会得了第一,可此次是用昊阳的身份参加,会不会暴露其实你是天狱的人?” “不会,上次我也用的假身份。”寂北浅浅答道,“而且蒙了面。”要不是最后着急去证实凛礼的踪迹他也不会走的匆忙,庄主他们也不至于识破自己的身份。 侯萱不由加快了步伐,“你就算不隐藏身份,这天下也未必有多少人见过你的长相。”她转头,视线看向凛礼,“我说你是天狱还是昊阳的人?沈司洲身边带一个姑娘我倒是不意外,怎么却和那个人靠的这么近?” 那个人指的是寂北,凛礼也不胆怯,从容地走到她身侧,“我自然是天狱的人,跟着主君游历捉妖。”就算是敬宁山庄的大小姐也太傲气了些,这样的性格确实有些可爱,但对待客人未免有些过了。 谁知侯萱竟然将手搭在凛礼肩头,语重心长地连连叹气,眼神里带着同情,“难为你了姑娘,如果天狱待得不如意,来找我,本小姐给你安排后路。” ??? 凛礼此刻突然明白,侯萱她不是傲气,只是单纯地看不惯那两人!还是自己误会她了。 “多谢侯萱姑娘,敬宁山庄的大小姐果然大气。”她这是真心的夸赞,没想到侯萱嚣张的外表之下是体贴的心意。 “不用了,”寂北一把将凛礼拉过,冷着脸,“凛礼哪都不去。” 谁说不去!凛礼有些无奈,其实不过是换个大腿,自然是同为姑娘的侯萱更加好相处,但寂北对自己确实不错,而且经过云村一事他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抉择。 侯萱翻了个白眼,“这里可是敬宁山庄,我说了算。凶什么凶。”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寂北那一脸的债主样,虽说是天狱的主君,捉妖天师。可谁愿意和他多待,简直是折磨。还和沈司洲这样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她可不得为敬宁山庄的安全考虑。 眼看两人之间气氛不对,沈司洲连忙出来圆场,“快到了吧,我看也走了挺远的了。” “喏,”侯萱朝着西北一指,“第三间就是你们的院子。我先走了,有事也别叫我!”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要不是沈司洲递的帖子印着昊阳主君的章,父亲也不会让她亲自到山门迎接。 沈司洲欠身到了个谢,他向来信奉礼多人不怪,再说侯萱也是漂亮的小美人啊。 此处的院子清秀雅致,只是屋内这金碧辉煌的装饰,倒像是沈司洲的品味,可他竟能让人提前布置,究竟是何身份? “能让敬宁山庄的大小姐亲自相迎,你不只是单单的昊阳捉妖师吧。”凛礼看向正在把玩摆件的沈司洲。 他连连点头,“我也就是沾了家姐的光,昊阳主君正是在下的亲姐姐。”捉妖门派中,昊阳虽不是最强,确是唯一一派由女人当家。若说沈司洲最敬佩也最害怕之人,也是这位规矩甚严的姐姐。 “难怪侯萱姑娘看你再不顺眼也不能将你如何。”当初比赛算是私怨,可也要顾及沈司洲身后的昊阳。凛礼没想到自己遇到的都是大人物,可她只是想普普通通的完成任务啊。 沈司洲轻抿一口茶,“这只是原因之一,好歹我也算是嘴甜。不是有句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你那是皮厚,和笑不笑没关系。”寂北无情拆穿他的故弄玄虚。 凛礼扑哧一声,没有憋住。不过看他们相处这个架势,应该是多年的老友,不然凭寂北那不会说话的样子肯定早把人得罪了。 “刚才你若是跟那侯萱走了,此刻是不是笑得更开心?”寂北难得会对凛礼用这样挖苦的语气。他只是心中不悦,不过才刚刚见面,竟然就动了想走的心思,真当他看不出来吗? 屋内一阵寂静,沈司洲试探着轻轻放下杯盏。 凛礼却觉得他莫名其妙,这算是个什么说法,侯萱也不过是玩笑,她也没有真的跟人家走,怎的寂北却记在了心上,他是想找茬? 可凛礼秉持着为人要大度的原则,却也并未漏出半分急躁,毕竟穿的衣服还是他准备的。凛礼坦然地对上寂北的视线,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干净,“寂北,你这话说的,我倒像是忘恩负义之徒。而且我们不是有约定吗?我又怎会食言。当然,你要是不想带着我这个累赘,这次大会结束,便各行其道,我也不会赖着你。”她转念一想,接着说到,“还有这几天的花销,等我寻到人,一定会寄到天狱,绝不会占你便宜。”到时候任务结束,她可就走了,这寻主之路的账单,让她那个主人解决,应该也不过分吧。 凛礼自认为如此的说法挑不出半分毛病,但也保不齐这些有权势的人脑子不好,非要揪着这种玩笑话不放。 沈司洲在一旁也不方便随意插话,只是这凛礼姑娘怎么能做到每一个字都正中寂北心窝的。此话不是明摆着说两人可以随时分道扬镳,连钱也会算清吗? 屋内的空气有些冷,寂北听完,眉头皱得更紧,眼中也看不出什么神情。他敲了下桌几,缓缓开口,“你以为我是想和你算账?”原来凛礼一直和自己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是为了能随时将自己撇下,她果然还是这么无情无义。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哎,你别走啊。”还未等凛礼解释,寂北即刻起身上楼,重重地将门关上。 凛礼十分苦恼,他这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吗? “他这是怎么了?” 沈司洲打了个响指,“寂北正在进行一种别具一格的修炼。”不说别的,谁让他平时说话那么气人,这下遭报应了吧。沈司洲实在是心情大好,今天都能多吃两碗饭。 第11章 另外一件要调查的事 炼符御剑大会采用的是车轮战,每组三人,依次抽签进行比赛,获胜的晋级。规则不复杂,只是这场地有些特殊,凡是进入赛场的捉妖师,所用的法术都会被封住,只能依靠符纸和御剑相互打斗,但有一条,不得伤害对方性命。 “所以说,赛场之上刀剑无眼,凛礼姑娘还是小心为好。”沈司洲的目光却时不时地看向二楼,“这次第一场就由凛礼姑娘先上,一来多熟悉下规则,二来第一场不至于太过激烈。凛礼姑娘意下如何?” “没问题,”凛礼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些认知的,最弱的要先上,用来试探对方的能力,这个道理她也明白,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我还缺把趁手的佩剑,而且御剑的水平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更差。”她这点没有丝毫的谦虚,而且甚至润色了一下自己的话。 沈司洲的手顿了顿,看起来凛礼确实说的是实话,不过能让寂北这么护着,应该也不会太差,“这些都是小事,到时候有寂北与在下。至于佩剑,稍后在下去寻一把,保证你喜欢。” “多谢。”凛礼思索片刻,有些为难地开口,“我是不是该去和寂北说一下,他好像心情不大好。”虽说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但他可是大腿啊,凛礼总要体恤他的小脾气。 “寂北这个毛病间隙性发作,不过凛礼姑娘只要一敲门,肯定药到病除。”一把折扇摇的更加欢快,沈司洲对于八卦之事十分热衷,当然更热衷推波助澜。 凛礼深呼吸一口气,气势汹汹地上了二楼,可一走到门前便有些心虚。她有一种做错了事情去道歉的感觉,不对!她又没说错什么,那些都是肺腑之言,明明小肚鸡肠的是他天狱主君,如今怎么自己反而心怀愧疚? 轻叩两下房门,凛礼心中已然想好一套说辞正估摸着怎么开口,门就开了。 他这是在门口等着吗? “你?”寂北单手撑着门框,似乎有些吃惊,但眼神里却带有一丝欣喜。 “当然是我。”凛礼走进一步,除了自己还会有别人吗?“我是想来告诉你,明天第一场,我会先上。虽说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会尽心的,不会给你们丢人。还有刚才,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愿意陪着我去寻人,我就不会再想着偷偷离开。侯萱的邀请不过是随意说的,你不要当真。虽说我确实是很心动,但我先遇到的人是寂北你啊,我不会抛下你的。”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忍不住喘了两声。也不知道寂北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动了换大腿的念头,现在想来确实是不大道德。寂北好歹也是一大门派的主君,一项走到哪里都是受人敬仰,估计还是第一次遇到凛礼这样想溜走的,难免受挫。 凛礼感到心累,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自己哄着他。 “凛礼,我是在生自己的气。”他别过头去,耳上的红色宝玉微微发亮,可寂北却一直在偷瞄着凛礼的表情。她不管说什么都是一脸认真,到显得寂北拘谨。 “你为何要生自己的气?”也就是说这个人其实是一个人在房里生闷气?结果她却在反思自己的态度,真是白白担心了。 寂北往后退了半步,“我是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才让你想离开。可我一个人想了半晌,依旧没想出缘由。” “你哪里都好,”凛礼拍了拍他的手臂,带着笑意,原来他是因为这个,那完全是白气,“关于这样的顾虑,你可以问我呀,我都会说的。只是你以后说话可以不要那么阴阳怪气的吗?听起来不舒服。”寂北那个说出口的话,换谁都听不出他是和自己较真,反而像是想别人不痛快。 寂北刚想答应,可自己这些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就改的,“我以后尽量。”他从未觉得自己的话会让人心中不悦,当然,他以前也从未在乎过其他人的想法。 但是凛礼和他们不一样。 “那就好,我也无事了,先去准备下明天的比赛。”凛礼转身想要离开,看到楼梯口的沈司洲满脸笑意,“他好像有话想说。你们慢聊。”与沈司洲擦肩而过时,使了个眼色,沈司洲立刻接收到了消息:寂北情绪稳定。 沈司洲不客气地径直跨过门槛,悠哉悠哉地往屋中一坐,“果然解铃还需系铃人。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还要姑娘哄,像话吗?” “怎么,没人哄你,嫉妒了?”寂北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回到,沈司洲肯定又偷听了,不然出现的时机也太过凑巧。 “行行行,得了便宜来我这里卖乖。”沈司洲难掩惋惜,“哎呀,真该让凛礼姑娘也来观摩下天狱主君现在的德行。” 寂北一挥手,房门即刻关上,“敬宁山庄已经到了,你真正的目的可以说了。”他可不愿意和沈司洲多浪费唇舌。 “还是瞒不过你,”沈司洲的语气难得认真了起来,“我知道,你除了在找缚灵录,还在查一件事。” “说来听听。” “这些年妖与捉妖师的矛盾加深,这背后恐怕有人在推波助澜。”沈司洲合上扇子,起身走到寂北身后,“你是不是怀疑和传闻中的世外盟主君有关系?”寂北有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沈司洲也看不透,“就在我去集兰镇寻你的前两个月,昊阳周边的几个小村饱受妖的困扰。我奉家姐之命前去调查。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寂北似乎对他所说之事并不惊讶,反而一语点破,“他们都与一个不记得相貌的人有关。” “看来你也遇到了。”沈司洲轻轻挑眉,“但我还听说,缚灵录好像也牵连其中。” 话音刚落,寂北双指抵住沈司洲的心脉,他不过片刻,便瞬移至了沈司洲身后,“你还知道些什么?还是想打缚灵录的主意。” 沈司洲自知不是寂北的对手,倒也没有反抗,“我知你心执着,当然不会同你抢。相反,还顺手解决了传播消息的人。看你如此激动,怕是已经找到缚灵录的下落了?” 别看沈司洲慈眉善目,可实际上就是个老狐狸,“你在试探我。”寂北却收回了自己的法力,“你在集兰镇等着我,就是因为听说缚灵录在我手上?” “此言差矣,消息只说缚灵录在一位捉妖天师手上。”他微微一笑,“找你只是碰碰运气。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收到这个消息我就不得而知了。天下能称为天师,却又能和缚灵录扯上关系的,估计都会先想到明峥天师。” 这言外之意是让寂北放心,沈司洲是站在寂北这边的,这次试探也不过是为了解决心中疑问。 “能想出借缚灵录之名挑起捉妖师与人妖两族矛盾,再趁机获利的人,我怎么觉得像你的手笔。”寂北不是没有怀疑过沈司洲,可他也已私下查探过,沈司洲没那个实力和时间。 “你这可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要真是我想对你不利,早就把你小时候的糗事抖出来,写成话本让全天下的说书先生每天多开几场,保证热闹。”他脸上带着威胁的笑意,后槽牙却咯吱作响,算了,谁让他交了这么个打不过的好友呢! 寂北点了两下头,确实,这样的事情才是沈司洲的一贯做法,“所以你想借着这次大会看看哪一派私下在做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除了各派的主君,那些长老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妖频繁出没害人,甚至魔化,这样的事情竟然还未传播开,想必他们也是想压下偷偷解决,更说不定其实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各大捉妖门派明争暗斗许久,寂北不相信他们这次还能坐的住。 “没想到你都猜出来了,我本还想卖个关子。”沈司洲将扇面打开,卷起一阵烟灰色的风,“我存下了一缕灵气,很是特别,从气息上看,倒像是凛礼姑娘的。”从当初寂北对她的过分关心,沈司洲就察觉到了异样。能让他如此的,怕是只有和缚灵录有关的人。沈司洲虽然看不出凛礼的真正身份,可她的灵气却和魔化的妖有关,难免有所顾虑。 寂北沉默不语,虽说待在他身边,凛礼的灵气不容易暴露,可沈司洲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沈司洲随手将灵气打散,“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瞒着?”他有些苦恼,寂北真是专挑麻烦事做,“看凛礼姑娘的样子,她肯定不知道你在调查什么,也不清楚自己所处的境地。寂北,这件事情太危险,稍有不慎天狱将成为众矢之的。如今尚有世外盟因为明峥天师莫名消失处在风口浪尖,保不齐天狱就是下一个。” 寂北自然知道自己私自外出调查意味着什么,“凛礼,天狱,我都会护好。等查到妄图搅动天下安定之人的真面目,一切都会有转机。” “你对自己的实力是不是太自信了?”沈司洲还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最后化为一句,“不管你要做什么,兄弟都支持你。” “上了我的贼船,可就下不去了。”这次的事情不比以往,寂北也没多大把握。多一个人卷进来,就多一分危险。沈司洲看起来不着调,可寂北也与他相交多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没我在前面掌舵,你这条船也行不稳啊。”沈司洲负手打开门,外头阳光正好,也不知这次的大会又会掀起何等的风波。但眼下他该去挑把剑才是。 凛礼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未坐定,脑海里的系统就上线了。 此次她要做的是找出敬宁山庄炼符的关键。 这算什么任务,不是为难她吗? 谁会把自家的秘密告诉外人! 这个系统真是越来越强人所难了。 但凛礼也不可能直接去问人家庄主,炼符一事可是敬宁山庄的命脉。她偷偷查探也没个方向,凛礼想到了侯萱,身为山庄的大小姐说不定会知道,可人家颇为友善,凛礼前去套话,岂不是利用她。 一番天人交战之下,还是下定了决心,这话还是要套的,虽然于心不安,可凛礼嘴严,她绝不会对其他人透露半分。毕竟这个任务关乎她的生死,这次就当一回小人。 到了傍晚,凛礼避开寂北和沈司洲悄悄给侯萱递了消息,说是想多了解下大会安排。侯萱也同意了见面,凛礼偷溜出了三人的院子,私自去侯萱的屋内赴约。 她的屋子不难找,况且侯萱还特地命了人前来接她。为了防止被寂北发现,掌中他所施下的法术被凛礼暂时用灵气覆盖,虽说撑不了多久,但应该也能顶一阵,只要回去的及时,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你来啦?”侯萱引着凛礼进了屋内,她本就想找个姑娘说说话,奈何敬宁山庄大多都是男弟子,没人愿意听她吹嘘大小姐的威严。 凛礼微微点头,“明天要比赛了还来打搅你,怪不好意思的。也是因为我之前没参加过,不想拖他二人后腿。想着侯萱姑娘肯定知道些大会细节,才特来讨教。”她态度表现的十分诚恳又好学。 “凛礼姑娘来问我就算是问对人了。那两人就算再厉害又如何,一到大会还不是只能乖乖遵守规则。”侯萱心领神会地表示赞同,寂北和沈司洲懂什么,无非是会些小聪明。 她将凛礼拉到一旁,低声说到,“大会赛场周围的结界你也可以利用,每次大会都有参赛者会想到这个法子。只是怎么利用才能不被结界反噬就要看个人了。念你初次参加,我就告诉你这些,今晚可以先好好想想对策。” “原来还有这个办法,多谢侯萱姑娘相告。”凛礼沉思到,“敬宁山庄的符咒竟有如此妙用,确实是天下无双。” 侯萱得意洋洋,撩起一缕头发放在肩后,“那当然,这可是我们山庄的骄傲。” “原来如此,那侯萱姑娘定是一道参与了结界的炼符,不然也不会知道其中细节。”凛礼浅浅笑到,非常耐心地将两人的谈话联系到符纸之上,“身为敬宁山庄的大小姐,关于大会的事情必是亲力亲为。” 侯萱却突然惋惜地叹了口气,“我也想为父亲分担些担子,可父亲却从未让我参与炼符。不过等我继任庄主之位就可以了。” “侯萱姑娘心怀山庄,又有孝心,让我望尘莫及。”凛礼就差把崇拜二字写脸上了,这些不走心的夸赞确实肉麻。“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想想战术。” 侯萱也不留人,两人互道告别,她本还想相送,但凛礼寻了个不愿让寂北二人得知自己来找侯萱的事当借口,这位大小姐便也不再坚持。 这炼符究竟有何秘密,身为庄主的女儿竟也不知,看来凛礼要冒险夜探庄主住所了。 第12章 偶遇共犯 兜兜转转,还是要从庄主身上入手,凛礼顺手探查了一个守卫的记忆。自从力量恢复一些之后,她竟多了这样的能力,虽然只能看到一点,但好在敬宁山庄的守卫多是凡人,若是实力比自己强,凛礼也不能对其轻易使用。 不过这个守卫的记忆里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也都是些日常的巡视,还有庄主的相貌。庄主眉眼间与侯萱倒是有些相似。 但这琐碎之中,她发现庄主每个月必去两次地牢。这也算是敬宁山庄内人尽皆知的事情。 可一个庄主老去地牢做什么? 敬宁山庄确实是捉妖门派,但做的却是符纸买卖的生意,按理说也不应该有什么妖或是仇家值得庄主亲自过问。难道是叛徒? 总之怪的很。 凛礼想去一探究竟,却也担心会给和她一道前来的寂北,沈司洲两人惹上麻烦。可任务也不能不做,过了今晚大会就要开始,所有捉妖师不得私自离开规定的场所,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只怕难有下次。 她很苦恼,为何自己总要面临这样的选择。鉴于生命诚可贵的道理,凛礼想着暂时放下愧疚,要是被发现,可要坚决的和寂北沈司洲撇清关系。就算他们是小说中的人物,凛礼也不想欠着这份人情。 守卫被凛礼安顿到树下,给他营造了打盹睡着的一段虚构记忆。这地牢怕是被严加看管,凛礼若想进入估计还要花费一番功夫。 她在离地牢不远处的小树林中观察了一阵,每隔半柱香就有一队守卫前来换岗,门口还另站着两个把守大门。溜进去这一条路是行不通了,若将他们所有人都用法术定住,凛礼也不敢保证自己有那实力,难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深吸一口气,她的法术即将施展之际,从天而降一张网,竟然缠上自己的四肢,甚至塞住了她的嘴巴,这是什么陷阱? 凛礼挣扎着扭动身体,却发现这网的丝线越缠越紧,还夹杂着莫名其妙的妖气。 她警惕地向树上望去,猛然看见枝丫上坐着一个人,脚踩白色靴子,腰间挂着半块青色玉珏,偶有月色洒落其上,倒有天然成色的意味。那人长发垂腰,只是脸被树荫遮住,看不真切。 “我当网住的是谁呢?没想到是绮丽的姑娘。” 清朗的声音从上方传出,那人一跃而下,引的树叶翩翩而落。他将肩头的落叶掸下,眯着眼凑近凛礼,打量了片刻。 借着月光,她面前露出张稚气未脱的脸,眼中却有淡漠,眉心一点朱砂。木兰色的衣衫显得他十分活泼。 凛礼警觉地盯着他,这个少年想做什么?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敬宁山庄的人,莫不是也想打探地牢的秘密,前来参加大会的人不少,总会混进一两个类似自己一般的别有用心之徒。 少年戳了戳凛礼的鼻子,竟笑出了声,“不错,我就是和你一样的别有用心之徒哦。”笑着笑着将捂住凛礼嘴巴的束缚解了。他随手一挥,那些丝线盘旋在半空,给他织了一个蒲团。 “别这么看着我,这些丝线是我的法术,能听到你的此刻正在想的事情。”少年撑着一只腿,略带轻浮地挑起凛礼的下巴,“还想用灵气对抗我的法术,勇气可嘉。” 既然他能听到凛礼心中的盘算,那估计也知道了此刻她欲前往地牢之内。 “你若是想喊人,现在就可以去通知那些守卫,反正我已经跑不掉了。大可不必在此戏弄我!”凛礼将头撇过,她真想咬这个少年一口。 少年砸砸嘴道,“那我放了你吧。” “什么?” 凛礼还未反应过来,原本紧紧缠绕的丝线都纷纷散去,回到少年手中,他轻轻握拳,恍惚间似有羽毛的痕迹。 “这就把我放了?”凛礼一脸错愕,顿时觉得掌心微微发热,她伸出手一看,寂北给她的法术被阻隔了! 少年打了个哈欠,盘腿而坐,伸出食指摇了摇,“当然没这么简单,我也打算一探地牢,要不一道哎~先别着急拒绝,我可是暂时帮你把所担心之事解决了,而且,我们现在算是共犯。”他歪着脑袋,“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形迹败露吧。” 他这是威胁,凛礼却无法反驳。眼前的这个人连寂北的法术都可以封印,想必本事不小。 “你既已经听了我的一段心声,可我却连你是谁都不清楚,这不公平。”凛礼暗自庆幸,还好刚才心里想的都是一心如何进入地牢,不然别说缚灵录器灵,怕是穿书者的身份都被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少年给偷听了。 少年跳下蒲团,高傲的扬起下巴,“我叫洛商。” 凛礼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是小说中一笔带过的人物。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进去?”凛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两人既然目的相同,就不必纠结其他,她只要揭开秘密就好,倒时再试着偷偷修改洛商的记忆也未尝不可。 “有没有听过一种时间凝结的法术,我会一些,但需要周围的灵气才能施展。”洛商双手抱胸,就差把“赶紧干活”四个字写脸上了。 凛礼知道,他肯定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灵气不同寻常,才想找她搭伙。 不过,既然是合作,总要出些力。 纯白的灵气在月下汇聚,逐渐形成一个星子,洛商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找凛礼这个共犯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这个灵气不能离开我一寸,否则将失去力量。所以你别想着利用完我收集灵气就自己一个人进去。”这种临时建立的“友方”及其脆弱,凛礼甚至可以说完全不相信洛商,突然出现绑了自己,又想打探敬宁山庄地牢的秘密,可疑的很。 洛商伸出的手缓缓放下,嘴却不认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凛礼故意将灵气递到他面前,杏眼带着笑意,“不信,你可以试试啊。”就许他威胁吗?不是她自傲,此时此刻想寻到个能汇聚灵气的人可是相当不容易,不说愿不愿意做这样的事,单是只修炼灵气这一条,敬宁山庄估摸着也无第二个。 “罢了罢了,好男不跟女斗。”洛商无奈地挠了挠头,“真是麻烦。” 他的手中掏出一颗圆形的宝珠,那宝珠中依稀可见有一条蠕动的虫子,凛礼有些嫌弃地撇过头。二人合立之下,宝珠张开一丈结界,四周看不见的灵气涌动,不过一呼一吸之间,以两人为中心,周遭变成一片死寂。 洛商在前方带路,路过守卫身侧之时,凛礼察觉到他们连本能的心跳都停止了,还带着微弱的死气。这可不像是时间凝结的法术。 穿过大门,里面倒是没有任何人,静的出奇。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法术?”凛礼也不拐弯抹角,其实她不过是随口一问。若是洛商不愿意说,她也不会追问。凡是修炼之人,必有其不可向外人透露的独门绝技。 这位一脸得意的少年,轻轻扯了扯自己的下摆,“哼哼,想偷学啊,你求我我就教你。”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凛礼拿下砖墙上的一小个火把,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放回原处,施了个障眼术,冷漠地向前走去。这个人看着不大,却很欠揍。 洛商跳到她面前,眼中难掩失落,“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吗?你再坚持一下多问问,我说不定就会告诉你!” 凛礼一把推开他的脑袋,“不想。还有,你要是不想被门口的守卫发现,就安静些。你那法术在我们进来时可就失效了。”此话一出,凛礼有些恍惚,她现在说话的语气怎么变得像寂北了? “真没意思。”洛商没想到这个姑娘如此无趣,还一本正经,他都开始后悔自己找了这么个搭档。 地牢的走道相当狭窄,奇怪的是越往里越窄,待到一扇门前,这走道仅能两人勉强并排。凛礼借着微弱的火光,细细敲打了墙壁,没有发现什么机关。至于这道门,也没有什么特别,甚至都未施加法术。轻轻一开,又是砖墙! “已经没路了,按理说没走错。可这门后却无其他的路或是房间,难不成还要什么特定的人来开启吗?”莫不是只有庄主才能打开暗道!不然他怎会每次一个人前来,真是大意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凛礼考虑要不要原路返回,但大会结束后找个由头再来,实在困难。 洛商却不死心,“来都来了,空手而归可不是我的风格。大不了直接拆了这里!” “你是个没脑子的,我与你如今在地牢深处。你若是动了这念头,到时候先被埋在地下的就是我们两个。”虽说知道他是冲动的玩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既然往前不行,那回头也未尝不可。”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反正没了我的法术,你出去也是被发现。”他气地猛蹬一下地面,原本完好的石铺地面竟裂开了几条缝隙,洛商急忙收回脚,他不会是打草惊蛇了吧,“敬宁山庄看着富得流油,私下的道路都偷工减料。” 地牢可是关押犯人之处,是一家族极为重要的场所,所用材料必是经过严加挑选。怎的被洛商这一下就破坏了? 凛礼将指尖汇聚的灵气卷起火把上的火苗,噼里啪啦掉下许多星子,这些星子沿着刚才的裂缝向四方扩去,一道门的轮廓出现在脚下! “原来他们将通道藏在了这里。谁能想到真正的入口不在眼前,反而在地面!”洛商握拳,想直接打出一个洞。 “这上可是布了结界,若是用了蛮力,庄主肯定立刻便能感觉到。”凛礼急忙制止他的鲁莽行为,这人一开始倒也安耐得住性子在树林里守株待兔,那时与现在这副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洛商现在的举动,很有可能是在试探她的实力,况且他来这里的目的尚未得知,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 洛商听话得停了手,却又不耐烦地抱怨,“那你说怎么办?” “这种结界需得血脉相通才可以打开” “那你这说了不就是白说嘛!庄主又不是我父亲。”还未等凛礼说完,洛商叉着腰,直接反驳。 凛礼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手指间流出的浅黄灵气顺着原本的痕迹逐渐流动,地面的石块纷纷飞起,一条向下的石阶赫然出现。 第13章 地牢之下 “你该不会是那庄主的私生女吧?”洛商先探下身,自顾自说道。 凛礼不客气地催促,“你走不走?”这些灵气不是凛礼的,是当初见侯萱时偷偷藏的。不过这也不是她故意为之,当初两人讲话靠的近,侯萱又未曾修炼,她的灵气很容易被缚灵录沾染上。得知自己有这能力时,凛礼私下认为是个没用的花架子,这次倒是起了关键用途。 从这个入口往下看,只是黑色一片,偶有一些幽蓝的火光。 顺着石阶向下,周围的视线慢慢清晰。浮动的石块时不时略过眼前,随着周围的幽蓝火焰越来越密集,才可得见对面悬崖之上的一个石洞。 此刻的凛礼和洛商正处在一道沟壑之上,与其说踩着的是石阶,到不说更像是一座吊桥。 待到桥的中央,二人才发现,这沟壑里堆叠着森森白骨! 诡异的是,那些白骨的头颅没有留下五官存在的痕迹,他们的面部骨骼极为平坦。 “是妖的骸骨吗?”凛礼不假思索地问道,也只有死去的妖恢复真身才能留下这具具骷髅堆叠的山。 洛商接过一点蓝火,“恐怕是的,这些火,估计就是他们还未燃烧殆尽的灵魂残留。”他将身侧的火焰拍开,它们没有温度,甚至手触碰的时候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赶紧去对岸吧。” 忽然间,石桥开始晃动,却不激烈。耳边传来骨骼的摩擦和折断声,随即是那些火焰的逐个熄灭。 凛礼用灵气牵引,带着洛商匆匆跑到对岸。 沟壑内瘆人的全貌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些白骨在相互撕咬! 每有一只手臂试图伸出,就会从四面八方涌来白骨的潮水,将它吞噬。这些白骨他们被死前最后一刻的执念困住,只剩向上逃离这一个本能。 可它们根本无法离开沟壑,岸边的防御法术将他们永远的禁锢在了此处,所有身处骨海中的妖都不得往生。 “想不到敬宁山庄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啧啧。”洛商语气中有些苍凉之意。 “可你好像并不吃惊。” 洛商转身离开,很是潇洒,“不过是个来路而已,真正吃惊的肯定在更深处,何必大惊小怪。”他停下脚步,眸色变得阴冷,“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还不如当个奇景,看过就好。何必在意。” “我虽没生一副热心肠,且一向自诩冷漠,今日在你面前倒是败下阵来。”凛礼无法认同他在这种事情面前的处变不惊和“豁达”,生死本就该被敬畏,无论是妖的还是人的,都同样应该被尊重。凛礼如今是器灵,她听得到那些妖的灵魂在求救,可没人帮的了他们。纯白的灵气包裹沟壑,幽蓝的火苗有了些许温度。若有奇迹,他们中的一两位妖或许可以有来世,凛礼不是神仙,她改变不了他们现状,却也不想什么都不做,于心不安。 洛商颇为不屑,“你这么做,倒显得我像是恶人,不过”他爽朗一笑,“使用很特别的法术的时候,还是要小心外人哦,凛礼。” 难道他发现凛礼的身份了吗? “彼此彼此。”凛礼觉得,此刻只要嘴硬,从气势上就已经压这个少年一头了。 山崖上的这个山洞,不过走了半丈就出现了门。 凛礼靠着石壁,打算看看洛商如何大显身手,虽说他大概率会出洋相,但总要给他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瞧好了,这次就让你看看小爷我的实力。” “请。” 绯色的气流围绕在洛商身侧,额间的一点朱砂红的刺眼。他本就是少年模样,施法时,眼中是容不下所有的张狂。 当他的法术贴近门的最后一刻,这扇不大不小的黑灰色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洛商没收住力,直接掉入门中,凛礼立刻扯住他的腰带,单手扒着门框! 定睛一看,深渊底下竟然是一个圆形地面。 若是凛礼刚才晚一步,洛商只怕要摔个脸朝地,这高度,不死也半伤。看来这些都是敬宁山庄为了隐藏秘密的手段。第一道门是障眼法,第二道门是鬼门关! “你好大力啊!”洛商被拽着腰带,摇摇晃晃地荡在半空,心有余悸。 “别废话!我快撑不住了,你看着点,我松手了” “喂喂喂,等下!” 凛礼直接无视了洛商的哀嚎,此处虽说高,但对于修炼之人,平稳落地也不是难事。况且,这底下的怨气还在拉扯着两人,若是再不松手,只怕怨气就要缠上凛礼。 她明天还有比赛! 洛商嘴里咒骂了两声,随即翻身踩着墙壁,迅速下坠。同时他也感觉到了怨气,离底下越近,怨气就越盛! 两人一前一后钧安全下落至深渊,地面却塌陷出一个地洞,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训,凛礼事先做了一道灵气的防御。洛商瞧见了却忍不住叫嚣,“不给我也做个屏障吗?真小气。” “你这么厉害,哪里看的上我的雕虫小技!” 凛礼也不理他,纵身跃入。铺面而来的怨气让她的心跳变得更快,甚至难以压制,或许该说是缚灵录对怨气的反应太过激烈,这其中还混着妖气,给人的感觉倒像是来时的那些白骨中遗存的妖气。 为何离真相越近,凛礼就越心慌? “该不会是害怕了吧?”洛商察觉到凛礼脸色有些苍白。 “没有。” 多余的话还未从洛商口中说出,眼前便是一片金光袭来。 这里的样子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珠帘叮咚作响,墙壁绘有仕女在云端翩然起舞。就连脚下的走廊也用华丽的锦缎覆盖,四周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弥散着。 一阵悠扬的歌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美玉为床,金制纱衣,水天潋滟烟波里,美人独饮酒一杯 这迷离的歌声竟让柱子之上镶嵌的各色宝石绽放光华,金碧辉煌来形容此处倒是贴切。 洛商敲了敲手边的柱子,嚯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黄金!” 可这些个钱财却埋在地牢之下岂不是暴殄天物! 凛礼听到歌声后,不自觉的向前走去,她眼中无光,却感受得到那边的心跳!怨气牵引着她,每一步都走的不情不愿。洛商也不说什么,只是跟在她身侧。相比凛礼,洛商更显激动,难道他要找的东西就在前方吗? 纯白的灵气从凛礼体内溢出!歌声却更加嘹亮,她好像看见了自己在寻的明峥天师,他说这次大会的第一是为了谁得的,还说很快就要见面了 “凛礼,你这是中邪了?!”洛商急促地晃了晃她立定的身子,“你刚才一直说着什么快走,很高兴一类的话,听的我莫名其妙的!” “我说了这样的话?”凛礼恢复了神智,原本溢出的灵气再度回到了身体,上一次这些混乱的记忆出现在脑海里,还是在云雾山谷接触雾妖之后,可这次她只是听到了声音,“那些是妖唱的吗?” 洛商点了点头,“猜的不错,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传闻中可控人心魂的妖-银画仙。” 人?难道是因为凛礼穿书而来,所以被影响了?可洛商倒像是没事,看来他早有准备。 不过银画仙,凛礼倒是知道一些。 “银画仙,不是早就在三百年前因人与妖两族大战而被灭族了吗!”这是在一开始小说背景中提到的内容,银画仙虽说是妖,可他们厉害的不是多强的妖力,而是能将自己的脸变成任何人心中所念的样子,他们的歌声还有催眠作用。可他们寿命短暂,族人不多,这才在大战中牺牲。 “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敬宁山庄存在也不过三百年。”洛商话锋一转,“你不会觉得这是巧合吧。” 他玩味一笑,冲着凛礼做了个鬼脸,运起法术冲向走廊另一头的屋子,轻纱卷起珠帘,将洛商飘逸的身形半遮,只留一道木兰色的痕迹。 凛礼微微皱眉,手指轻轻拨动,一道灵气的丝线立刻捆住洛商的左腿,随即绷直。砰的一下,洛商直接趴在地面之上。 “跑啊,你不是很嚣张吗?”她不紧不慢地走到洛商身边蹲下,“真当我的灵气是白给你用的吗?” “你!心思歹毒。”洛商有苦说不出,他这次算是栽了。 凛礼将他扶起,还贴心地替他拍了拍灰,“放心,等安全出去了,灵气就会散了。所以,你不要乱来哦,不然”她指着洛商的脖子,杏眼一眯,“下次就缠你脖子,我下手没有轻重,你多担待。” 洛商咽了口口水,这个姑娘也太凶了! 他不得已只能乖乖跟在凛礼身后,直到铁链声的出现,两人才看到这个地牢隐藏的秘密! 巨大的纯金铁笼错落的悬挂在天花之上,笼内是被囚禁的银画仙,估摸着有二十个!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察觉到私自潜入的两人。依旧旁若无人地唱着歌 “他们看不到我们吗?”凛礼想要伸出手,却想到寂北让自己改掉这个毛病,随即打消了念头。 洛商挥出一道气刃,却穿过了笼子和妖,径直飞向了对面的墙壁,留下一寸宽的缺口。 “不愧是敬宁山庄,倒是我小瞧他们了”,洛商指了指屋顶处贴满的符,“那些符另做了一处房间,地牢只是个幌子,若是没有庄主特制的符,我们眼前所见不过是别处房间投射的虚影。真正的银画仙藏在别处!” “你的意思是说,他用符做了个掩护,实际上的地点只有他许可的人才进的去,至于那些银画仙的尸骨,都是从这里运出去的!”难怪只有门口有守卫,敢情进来了,也带不走什么证据,这些虚影一旦被发现,他也可声称是栽赃嫁祸。 “我们进入这里的事情,庄主会不会已经察觉了”前来参加大会的人员复杂,这怕是庄主的鱼饵。 洛商连连摆手,“知道了又如何,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凛礼心中暗道:可他会杀了我啊!! “敬宁山庄关着这些银画仙是做什么的?”凛礼沉思道,“莫不是和他们炼符有关?”洛商能得到银画仙在此处的消息,想必也是知道到了一些别的东西,既然来都来了不套些秘闻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想知道啊?”洛商得瑟地转着腰间的玉佩,“求我呀。” 看着他嚣张的态度,凛礼面露难色,不过随即一脸笑意,“好,求你告诉我吧。”她一项是能屈能伸,与事关自己生命的任务比起来,脸皮和面子都不重要。 洛商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及其震惊,还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结结巴巴,“怎么这么听话了。”难道她的反应不应该是弃之以鼻地啐自己一下吗? “咳咳,既然你如此真诚的求我,那小爷我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说话算话。”洛商故作深沉,神秘地说道,“相传啊,银画仙的血可以画符。” 凛礼有些不解,“画符用血确实是很多捉妖师的惯用手段,可用妖血画符来捉妖,却是闻所未闻。” “这就是银画仙的独特之处,他们的血再加上一些特殊的手段淬炼,以此成型的符不光凡人能用,而且威力不小。”洛商皱了皱眉,“但银画仙的寿命短,这样折腾下来估计也遭不住。那些白骨恐怕是他们死亡后遗留下来的,敬宁山庄为了不被人发现这个秘密,才将他们封印在沟壑之下。” “若你所言非虚,我倒是不得不对你的身份感到好奇了。”凛礼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可编也要有个脉络和大概,洛商既然能知道这些,难不成早就在调查此事,或者,他就和这炼符有关。 少年按了按额头,“我这么坦诚,你却这样说!果然就不该告诉你。”他突然提高了音调,“听好了,小爷我来自万宝斋!” 没想到竟然是万宝斋,据传:天下法器千万,万宝斋独占九成。 关于这个身份,洛商不会说谎,万宝斋对冒充之人会下达追杀令,至今无人逃脱。也难怪他这么有恃无恐,庄主就算知道他是万宝斋的人也不能拿他如何。 “你说来自万宝斋,目的又是银画仙。当初敬宁山庄得知的炼符之法,莫不是从你们那里得来的吧。”这种有损阴德的秘法,要想寻到,全天下也就万宝斋有线索了。 洛商惊呼一声,“很聪明嘛!不过这是私事,这次就算你再求我我也不能说。” 就算不问凛礼也有自己的盘算,如今万宝斋的人潜进人家的地盘,无非和利有关,至于洛商的举动,倒像是两派谈崩了,却又不能撕破脸,只能互相防着,暗自较劲。 “无妨,我也没打算问。”凛礼不想和他多说,算着时间,还有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她也该回去了,“你走吗?” “走吧走吧,今晚真是白忙活了。”洛商虽说略带遗憾,可语气中却是难得的轻松。 “白忙?你不是都猜到想找的妖在何处了吗?”她没好气地瞟了一眼,洛商一开始的急躁不翼而飞,不外乎是得到了线索,万宝斋与敬宁山庄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很可能已经看穿其中的门道。 洛商哼了一声,“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14章 被抓包了 回到院子,凛礼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正想暗自庆幸没被发现时,身后熟悉而低沉地声音传来 “你还知道回来!” 凛礼一回头,寂北高大的身影将她覆盖,她竟然有一种出去鬼混被抓个正着的感觉。 “啊,你不知道,我是出去练我的独门绝技了,”凛礼颇为心虚,“一般秘法是不能被外人偷学的,寂北你一定是可以理解的,对吧沈司洲。”她还不忘将躲在一旁看戏的沈司洲拉进两人尴尬的氛围之中。 沈司洲愣了半天,“对对,再说了,你不也问了侯萱姑娘吗,凛礼姑娘确实是在为大会用心修炼。”他立刻在寂北身后给凛礼使眼色。一发现凛礼不见了,寂北立刻出去寻,就差把庄主喊起来搜庄了。 “我回来就好了啊,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有了队友,凛礼也多了底气,况且她现在可是没有丝毫慌乱的神色,“你是不是觉得我解了你给的法术,我没有解,只是怕你担心暂时封了。”她将掌心伸出,洛商下的禁制出了地牢便散了,寂北应该也看不出什么。 寂北突然抓起她的手腕,目光闪烁,“怎么弄的?” “啊?”凛礼这才注意到手上蹭了些口子,估计是在洞中蹭到的,“这个是不小心” “沈司洲,我有话要和凛礼单独说。” 他不等凛礼说完就着急忙慌地将他的“好友”赶走。沈司洲识趣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但愿两个人不要打架的好。 凛礼想将手抽回,可他却拽的很紧。 “你,你想说什么?”不会是要打她吧。 寂北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写着金疮药三个字,不过凛礼倒是觉得,一点擦伤,似乎用不到这样好的药。 “我很着急。”他的动作轻柔,食指沾着些药粉,摸索着凛礼的伤口处。寂北的手指很长,又白净,可却让人觉得心安。 “是我让你担心了。” “凛礼,你想做什么事我都可以陪着你。” 他没有信那一套漏洞百出的说辞。 凛礼绝对不可能将自己的法术封这么长时间,她现在的半吊子法术太弱了,而且她明明沾染了一身妖气和他熟悉的气息。 “我都是为了早日能寻到那人。”然后摆脱器灵的身份,回家啊!可她又不能说,真的是憋的慌,凛礼难掩激动,她实在是没办法。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寂北擦药的手停了下来。 “当然!” 凛礼不懂,他是要和自己掰扯这个吗? 寂北抬眼瞪了一下她,随即一甩手,掉头就走,“药擦好了,房里给你准备了吃的,记得吃,别明天第一场连剑也拿不稳!” 随即独留凛礼一人站在大门口凌乱,手上是一阵火辣辣的疼,这就完了?寂北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这次也算是安全度过了,关上房门,桌上摆着她喜欢的白灼河虾和珍珠圆子,还热着。 可凛礼没有胃口。 体内气血翻涌,胸腔中一阵酸疼,猛的吐出一口血。 地牢中的怨气和妖气已经钻入体内,刚才她用了所有的灵气来压制身体的不适,总算是没被寂北发现。敬宁山庄的任务还未完成,不能再麻烦他了。她现在只需休息一下,应该可以应付一个多时辰后的大会。说来也奇怪,身体上仿佛绑了千斤的铁器,可灵气却恢复了不少。凛礼修炼三十年的灵气都没这些日子精进的快,果然系统诚不欺她,寻主之路一旦开启,她就会得到本属于缚灵录的力量。 现在她该睡一会儿了,等明天的大会,这夜风波无声。 大会的地点,选在了一处依山而建的围楼之内。一共三天,所有前来参加或是观看比赛的捉妖师都不得离开围楼的范围。 敬宁山庄宣称是为了保证大会的顺利进行。 “三年一次的炼符御剑大会即将开始,我侯安台在此,祝所有的捉妖师都能取得好成绩。接下来,请展示你们的实力吧!” 终于得见了敬宁山庄的庄主,镶嵌蓝色宝石的发冠宣誓着主人的贵气,紫衣麒麟纹又彰显着身份的特殊,可凹陷的面颊和精瘦的体魄,却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今日上场没问题吗?”寂北瞧着凛礼脸色不大好,瞳孔中带着血丝,远没有昨晚精神。 “交给我吧,沈司洲替我抽签抽到了第三组,我可以先看看其他人的对决。对了,他人呢?”凛礼揉了揉眼睛,经过昨晚一事,气血略微亏损,今早免不得颓一些,不过不打紧。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寂北看了眼庄主所在的看台,漫不经心地回到,“他去取剑了。不过眼光不怎么样。” 凛礼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接话 “眼光不怎么样?那也比某些没有眼光的人强!”沈司洲的腰间别着折扇,左手持着一柄银色的剑,小巧精致。他笑的实在难看,压制着怒气站在寂北身后,仿佛想把他活吞了! “其实,还是很适合我用的。寂北的法器是独一无二的,自然觉得别的比不上。我倒是挺喜欢的。”凛礼顺手接过,这两人每次见面不损两句不开心吗! “这个是我的。”寂北一把抢过,顺手比划了两下去,“我觉得更称我。” 这把剑在寂北手中显得很是违和,他个子本就高,再用把一看就不适合自己的武器,等他上场也不知会不会被取笑。 凛礼看看对着寂北投以鄙夷目光的沈司洲,有些无奈,“那我用什么?” 叮的一声,他那把漆黑金龙纹长剑直接横在凛礼面前,“用我的。” ??? “我若是用了这个,不就暴露你的身份了吗?”天狱主君的捉妖佩剑,天下只此一把,代代相传,只怕认识它的人比认识寂北的人都多。 寂北对着长剑施了个法术,金色的龙纹飘然隐去,“放心吧,障眼术来隐藏法器真面目是捉妖师的习惯。敬宁山庄也不会细查。” 如此,似乎也没有推脱的理由了,凛礼握上剑柄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都说法器随着主人的能力提高也会变得更加强大,凛礼心中盘算,不愧是捉妖天师,这样深厚的法力确实无人能及。 “合着我废了半天劲是给你找的!”沈司洲气地牙痒痒,“你也不早说。”他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出,肯定给寂北挑把匕首,让他只能踮着脚! 寂北淡淡道,“忘了,才想起来。” 能说出如此拙劣而又不要脸借口之人也就寂北了。 “你教些凛礼御剑的诀窍。” “我都教了你干嘛!”沈司洲猛地扇着扇子,翩翩公子倒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 寂北指了一指对面的看台,“见见”他看了眼凛礼,“朋友。” “那你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凛礼试了下他的剑,无论是造型还是力量都无可挑剔,“就是重了些。” 寂北两眼低垂,眼底闪过不安,“你不嘱咐我什么吗?” 凛礼恍然大悟,他一定是还接到了别人的参赛邀请,毕竟有能力的人去哪里都吃香。难道他去见得朋友便是和他谈条件的? 那可不行!少了一人如何参加大会。 “你一定要回来,然后看我比赛。最好还是不要去别人那里。”此话虽然肉麻,但胜在凛礼一脸恳切。 “好。你等我。”寂北难掩笑意,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鼓舞,连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沈司洲沉吟片刻,“凛礼姑娘,你这个别人,指的是谁啊?” “自然是试图将寂北笼络过去的别的队。” 沈司洲倒吸一口气,哎,他竟然开始同情那个呆瓜了。 “来,我先教你几招。” 看台上最瞩目的雅座除了庄主侯安台的主位,就是另外两处客位。寂北带着剑直接走向了左边的位置,两个侍女却并未阻拦,反而还拉开帘子替寂北引路。 横坐在鸡翅木雕花椅之上身着木兰色衣衫的男子,悠哉地抖着脚,瞧着架势,像是等的不耐烦了。 “来了啊,怎么这么久,难不成是脚力不够了?” “我再慢,也比你老人家年轻。” 他转了个身,脚踩椅背,蹲着审视寂北,顿时喜笑颜开,“说话还是这么难听。好不容易找到了,不谢谢我?” 寂北凤眸一挑,“你背着我偷偷去见了凛礼,还要我谢你吗?洛商老板。” 洛商被他唬的一问,差点跌落在地,“这不是想见见传说中的缚灵录器灵嘛。想当初还是我给你的消息。” “你是觉得我会信?”万宝斋商老板可是出了名的奸商,“一把年纪了,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两人是旧相识,当初寂北苦寻凛礼不得线索,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万宝斋。若说有哪一方势力能在人与妖两方都混的如鱼得水,那必是洛商。万宝斋的宝物法器,秘闻法术,凡是有价,皆可购得。 洛商也不惧,只是扭了扭脖子,“我管你信不信,不舍的问她就来审问我?亏我两做了这么多年的交易。” “凛礼的事自有她的思量,不需要别人告诉我。这次找你另有别的要事。”洛商既然没有将缚灵录的消息传出,他以后也不会再过多干涉。只是,寂北很不喜欢洛商带着凛礼去做危险的事。 “为了那位失踪多年的捉妖天师,明峥吧。” 自从寂北找到凛礼,洛商就收到了他的委托。按理说,凭万宝斋的耳目寻个人不在话下,可明峥的行踪却是没有定数。 “消息来的这么慢,可不像你的作风。最近妖族频繁魔化,你一定早就知道了,还是该问商老板调查到什么了?”寂北掏出一张钱庄的票据,推到洛商面前,“十万两,黄金。” 洛商眼疾手快地抽走,弹了弹手上的“好处”,满意地点了点头,少年气的脸满是狡黠,“世外盟的探子来报,明峥天师失踪前曾说过要还谁一个公道。至于牵连其中的,便是整个天下。” 寂北从未听过一心只有修炼捉妖的明峥天师与谁有过纠葛,“你没查到是谁吗!” “这种私密的事情,我哪知道,不过听说是他曾经的朋友,”洛商面色突然变得阴冷,“你猜下一个他选的地点在哪里?” “敬宁山庄!?” 此刻正是天下皆知的炼符御剑大会! 想到洛商也在此处,寂北心中有些烦躁,“你是为了此事而来?” “不光如此,敬宁山庄欠了万宝斋一大笔钱没还,我便想将当初他们先祖从我这里拿的东西取回来,谁知没找到。”他带着遗憾,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万宝斋奔波,他的命真苦啊。 “我怎么觉得你找到了。” 洛商切了一声,“我说是谁把凛礼带坏了,原来是你。你两是说好的吗,都来套我话?” “她竟也在查这件事?”肯定是为了明峥。 少年拍了拍寂北的肩,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不觉得这些混乱,就像是明峥天师为了凛礼能寻到他而布下的局吗?” 寂北不自觉地握紧双拳,器灵和主人之间有联系是事实,可他何必多此一举,难道凛礼和他要寻的公道有关! “这也只是猜测,”洛商的语气不多见的沉稳,“敬宁山庄恐怕有麻烦了。我们在明,他们在暗,等我们发现时,已经是慢他一步。多留心赛场,明峥若是真的想对敬宁山庄不利,此处的秘密,可以让侯安台,万劫不复!” “我明白。”那些周边城镇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铺垫,这里才是开始。“不行,不能让凛礼上场,太危险了!” 寂北火急火燎地跑回他们队伍的看台但愿能来得及,自己真是傻子,早该察觉到异样。 长剑感受到了主人的急迫,蓦地一闪,凛礼还以为是自己惹它不高兴了。 “此剑名曰惊海,是天狱主君的象征,号称一剑惊天下,潮水洗月白。相传是用龙魂所造。寂北宝贝的很,还是凛礼姑娘面子大,在下就算是想观赏也不得机会。”沈司洲眼馋地望了望。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还未来得及细细品鉴,就有大会的人前来通知凛礼该上场了。“那我去了,争取不给你们丢脸。”虽然有些没底,不过她也算是有宝贝加持,想到此处,不免有些激动。 看台处掌声雷动,寂北赶到时,凛礼已经上了大会赛场。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寂北将从洛商处得知的消息笼统的告知了沈司洲,“你现在想办法去通知那位大小姐,让她早做准备!” 沈司洲点了点头,却不忘嘱咐,“凛礼姑娘既然上了大会,不分胜负,谁都打不开这里的结界,你不要轻举妄动。”此刻最忌自乱阵脚。 而在赛场中央的凛礼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觉得手中的惊海有些激动,是因为寂北在看着自己比赛吗?她这次的对手来自千舒城,听说是主君夫人的关门弟子,时盈之,是千舒城中这一辈的翘楚。 二人相互行了个礼。 抬眼间看着面前的少女,凛礼竟出了神。 柔和的眉眼,薄纱的外衫绣着彩雀,梳着精巧的发髻。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浮上心头。这个姑娘的样子好像与记忆中的某个人有些相似,只是她不记得是谁了。 耳边是裁判地提醒,“二人请上剑,谁先落地便出局。此次比试正式开始!” 第15章 出人意料的比试 两位姑娘纷纷御剑飞至半空,这是凛礼第一次自己御剑,站在剑身之处有些脚软。看来宝剑配了她这块朽木,沈司洲教她的要领实际用起来还是和想象中的存在差距。 时盈儿率先掏出符纸,抢占了先机。与温润的外表不同,她炼符的速度快得出奇,不过眨眼间,十数道符纸化成利剑,齐齐攻击凛礼。 凛礼本欲躲闪,可她御剑并不稳,若是因自己乱动跌下惊海,未免有些丢人。 她直接扔出一张未画的符纸,企图用这张轻飘飘地黄纸抵抗千舒城弟子的攻击。 看台之上噫吁之声不断,这与直接认输有什么区别!他们甚至怀疑凛礼是千舒城安排的,就为了让时盈儿晋级。寂北也忍不住替她捏了把汗。 可他们都错了。 凛礼并不是没有画符,而是直接用甩出的灵气边抵挡边勾勒符纸的图案。这样一来,就可省去不少时间。这个法子还是在地牢之中听到银画仙的歌声后,脑中浮现的记忆,当年明峥天师夺魁时,用的就是这招! 两人的符纸在空中厮斗,时盈儿的符是用自己的鲜血所画,威力自然不小。可凛礼怕疼,况且她还是驾驭灵气更有把握,但随着她这几天力量的恢复,二人倒是不分伯仲。 寂北通过惊海的联系,察觉到了凛礼此刻的喜悦。她真的很重视这场比试,是因为第一次参加激动吗?明明平时都端着,此刻却喜形于色。 “姑娘这方法想的倒是巧。”时盈儿夸赞道,随即御剑飞向凛礼,“不知你御剑如何!” 她身段轻盈,宛若一只翩然的燕,灵活地避开符纸的阻隔,飞至凛礼面前,抬手挥出另一叠符纸。 这下必须要避开了,凛礼飞的实在吃力,可她却也极为佩服这位千舒城的姑娘,如此多的符,那要用多少血,得多疼啊。前面两组比试的捉妖师,他们也没一下扔出这么多,难道她是想和自己耗着吗? 时盈儿瞧着凛礼御剑的模样,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眼前的这个姑娘,是个新手。既然炼符两人相当,那御剑,她可是不会输。 你来我往之间,凛礼越加吃力,虽说惊海稳当,可她的实力跟不上。若是再来几个回合,凛礼定是要败下阵来,如今她已被逼至结界处,要认输吗? 可寂北将惊海都借了自己,现在认输岂不是丢他的脸。既然到了现在这个局面,说不定可以利用下侯萱所说的赛场结界符。前两组虽没有成功,但也都尝试了,事不过三,说不定她也可以! “是要用敬宁山庄的符吗?想法不错,但筑结界的符不是你我能随意掌控的。”时盈儿也曾想尝试,可她明白此举太过冒险,何况眼前的凛礼连剑也御不稳,“我劝你还是认输吧,到时候免得得不偿失。” 凛礼神色坚定,水葱一般的手指略过眼角,“三年才有一次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说话间,一道灵气沿着结界环绕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将大会的场地包围。 猛然间,原本安逸地符纸结界开始躁动,霎时竟将结界劈开一条缝隙。 看台惊呼声四起,就连侯安台看到此景,竟也紧扣住扶手,这样的法术,他在三十年前见过!立刻吩咐手下的人前去调查凛礼的身份。 寂北和洛商时刻留意着庄主的举动,两人默契地眼神交锋,万宝斋私下藏匿的人已经接收到消息。 “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实在出乎意料,果然没有白修炼! “你怎么会这个法术!?”时盈儿一边抵挡着那些攻击她的符纸,一边感叹,千舒城的禁忌法术,别人怎么可能会,就连她师父都不能习得! 凛礼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法术无人识得,没想到直接被撞见了。可这也太过巧合,刚好和她一组比赛的人,认识她会的法术,难道当初抽签时被人动了手脚? 正当她想收回法术时,大会场地的所有符纸都开始失控! 怎么回事?最奇怪的是自己的灵气无法收回! 看台一阵骚乱,敬宁山庄的庄主即命人应对突发情况。其余的捉妖师纷纷施展自己的法术抵御不受控的符纸。沈司洲匆匆跑来,“寂北出事了,围楼外被妖气包围,我们困住了。” “还是晚了一步,”寂北踩着栏杆飞身跃下,凛礼还在结界之中,按理说这样的局面,结界早就破了,“凛礼!我暂时只能打开个口子,你找准时机赶快出来!”还好将惊海放在她身边,不然寂北的法力还无法穿透这个三百年的结界! 结界内两人的符纸也已失控,时盈儿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她本就因为炼符消耗了不少法力,如今只怕要撑不住了。 虽然视线被满天飞散的符纸遮挡,但寂北硬朗的声音她还是听到了。 他冒着身份被发现的危险,来找她了。 “等下会出现一个缺口,你从那里可以出去!”凛礼替时盈儿挡下符纸的袭击!说来也怪,这些符纸似乎有意在避开她。 时盈儿稍稍喘了口气,“不行,我若出去了你该如何?”两人是对手没错,可生死关头谁会计较这些。 “我自有别的办法,”她将惊海交给时盈儿,“出去后,把这长剑,交给在外面打开缺口的人。让他莫要乱来。”凛礼不是不愿负责之人,这事说到底是因她而起,不管如何,也不能让无辜之人卷进来。而且,系统应该不会舍得自己这么快就死了吧。 时盈儿还欲争辩,凛礼二话不说,用灵气将她推出,现在可不是磨磨唧唧的时候! 寂北眼看有人飞出,下意识地接住,却发现不是凛礼。脸上的喜悦之色立刻消散,转而将时盈儿扔下,一把拿过惊海,“凛礼呢?” “她还在里面,说有别的法子出来,还让我通知你莫要乱来。”时盈儿哆嗦了一下,眼前这人有些可怕。话已传达,时盈儿急忙回去看台,寻找队友。 “莫要乱来!”寂北气得发抖,“自己都乱来,竟然还想着我。”凛礼分明是没想着和他一起面对这局面。 沈司洲和洛商跑到寂北身侧。“侯萱姑娘正在处理受伤的人,周围的人群已经安顿好。不过”沈司洲低声说道,“庄主他来了。” 侯安台迈着稳健的步子,气势汹汹,“几位贵客不打算给老夫一个说法吗?”隐藏身份,搅了敬宁山庄的盛会,这次要是没个合理的解释,就算是得罪了天狱和昊阳,他也要替敬宁山庄寻回脸面! “沈司洲你来解释,我先进去找凛礼。”惊海一横,斩开一道豁口,深灰色的发带拂过脸颊,一脸坚决,寂北打算直接带她出来。 “且慢!”侯安台厉声喝住,“符纸阵法是我山庄的宝物,由于这次的意外,已经开始自毁,里面的姑娘怕是没救了,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他语气中带着紧迫,时家的小姑娘估摸着和此事无关,可这几个人是有备而来。 寂北却不以为然,直接飞身进入。刚才打开的口子顷刻间恢复原状,这个阵法开启后,只能容一人出逃,其余在它之内的生灵,只能进,不能出。 洛商弹了弹侯安台的发冠,笑到,“只要庄主保证我们几个能安然走出敬宁山庄,那我也当什么都不知道。”看着侯安台紧张的神情,洛商已然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敬宁山庄的秘密就在结界之内! “就是!”沈司洲在一旁帮腔,“在下也是为了这次大会而来,隐瞒身份实属无奈,不过在下却是个嘴巴大的。明日若是传出山庄的百年阵法被个小姑娘破了,又当如何呢?”他云淡风轻地摇晃手中折扇,“庄主是明白人,这件事无非是有人想挑拨我们几派的关系。庄主这么聪明的人,定是可以想到的吧。”他笑的温和,折扇一合却露出剑刃,“哎呀,是在下不小心。” 侯安台连连点头,气急败坏地指着面前的两人,“好,好的很!老夫且看你们如何破局!”洛商显然已经知道一切,沈司洲估摸着只是猜测,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敬宁山庄安逸已久,若是有人想趁机做些什么也不是没可能。再加上那个姑娘不可能,三十年了,样子,年龄都对不上。他撇了一眼已经回到看台的时家姑娘,难道和千舒城有关? 凛礼散出仅剩的灵气,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浸湿了鬓角的碎发,面颊倒是因为过度的施法泛起红润。 “我不来,你打算如何出去?”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凛礼踉跄着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冷松的清冽将她包裹,寂北还是冲动地进来了。“我也不知道。”说有别的法子是骗时盈儿的,那个姑娘眼里有些执拗,若是她坚持不愿出去,两个人岂不是都要困住。可她却不想再对寂北用这个借口,因为凛礼知道,寂北完全不会信她随口胡诌的话,不然他也不会进来。 这些符纸的威力远比凛礼认为的厉害,她身上被划了不少细密的口子,灵气和血也被抽走了不少,“对不起,我闯祸了,还要让你来收拾烂摊子。”她难得低下了头,要是她不用这个法术,或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凛礼一把环住寂北的脖子,放声哭了起来,“我还以为要没命了,害怕极了!”她又抽泣了两声,“都让你别乱来了,你还进来干嘛!这下好了,我们要死在一起了!” “和你共赴黄泉,那也不错。”寂北轻轻一笑。 他将头埋在凛礼的脖颈处,单手搂着怀中的执念,随即将漆黑的长剑掷出! 惊海飞驰在符纸之间,那些黄色的纸带着血气飘落,宛若深秋的银杏,沾染了愁色,凛礼的呜咽声被结界吞噬。 她有些失神,只剩耳鸣,凛礼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寂北,该不会喜欢自己吧! 忽然间狂风四起,她的思绪被打断,那些散落在地的符纸发出金光,砰的一声,地面升起不少金色的笼子,悬浮在半空! “银画仙!”已经灭绝的妖竟然会在敬宁山庄,这就是洛商所说的秘密。私自藏匿妖族,还将其囚禁,足以被天下指责,难怪侯安台说是结界会自毁,怕是为了掩盖这丑事! 凛礼也明白了洛商的“明日可知”是什么意思。这里确实是藏匿的绝佳地点,大庭广众之下,埋得却是秘密。 他们嘶吼着,晃得金笼裂痕无数,银画仙想要逃离,可却不得而出,身上的红线闪着光,牵出会场之下数以万计的符纸!这就是敬宁山庄炼狱的秘密,将妖的血脉抽离出身体来画符,实在有违人道! 第16章 魔化袭来 那些笼子快撑不住了,”寂北和凛礼双双后退,“可结界为何没有自毁。”反而更像是希望他们出来。 凛礼看着地上的碎片,“是不是因为我的血和灵气影响了原本的符?”器灵的血和灵气特殊,况且这些是妖血所炼之符,两者相互排斥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事和你没关系,不用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估计这里早就被人设下了陷阱,只要谁能利用这个结界,便都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寂北知道,凛礼一旦认为是自己的错,便会陷入自责和矛盾之中。 “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对上他真诚的目光,凛礼的心跳都慢了一拍,想到此处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随着震天的响声袭来,金色笼子逐个被打破。银画仙挣脱了束缚,许是长久地被关押,他们无法直起身子,只能佝偻着前进。这些消失已久的妖已然没了相貌,五官随意的扭曲着,皮肤白的发绿。腐败的妖气向敬宁山庄散去,他们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银画仙不断撕咬着结界,却未曾攻击两人。 为首的一个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捉妖师,可不要坏我们的事。” 随即迎面扑来两个妖,缠住寂北,只听哗啦一声,结界大开,银画仙得见天日!他们贪婪的吸纳着艳阳,这一族被人关押三百年,今日便是重回妖族的时机! “你们小心!”寂北冲着在外等候的几人喊到,他们的目标一定是敬宁山庄的庄主。若是换做平时,寂北一定早已脱困,可这次情况不同,银画仙并未主动伤人,反而是受害者,他无法下狠手。 洛商与沈司洲及时接下他们的攻击,惨白的手掌离侯安台的心口处不过一寸。“与你们无关,要是想阻拦,别怪我们不客气!” “商老板!快想想办法。”侯安台一个劲地催促,他没有法力,只能依靠符,可那些符已经不受他的控制。看银画仙这样子,分明是要他偿命。 洛商将他拉到一边,呸了一口,“还不是因为你们自己贪心。为了炼就更多的符,竟然直接抓了他们全族,还把他们全部榨干!我当初就提醒过你祖宗,早日收手。” “那现在如何是好!”侯安台就算再诲也无济于事,“这么多年一直没出过岔子,谁知道会有这一天。秘法已被先祖毁掉,老夫也不其中真相。” 沈司洲冷笑到,“庄主竟然把祖宗都搬出来顶罪了,可真是孝顺的好子孙啊。” “现在知道害怕也无用了,等你死了之后自己向地牢下的亡魂怨灵求饶吧!”十位银画仙妖一道飞出攻击侯安台!他们顺势攀缘上围楼的柱子,从空中袭击。 沈司洲和洛商已经自顾不暇,现如今还多了这么个麻烦。 “你们去缠着银画仙,我护着他!”凛礼释放灵气,她的腿已经软了,为了比试本就消耗了不少力量,如今还要保护这么个人渣!可围楼之内还有不少捉妖师,银画仙一旦开了杀戒,妖气被侵蚀,难保不会出现别的意外。 “多加小心。” 侯安台看着跟前的这个姑娘,陷入沉思,他虽不知道凛礼的来历,却总是觉得这姑娘别有目的,不然她为何要在大会上使用秘法。他的眼底浮现出谋划。 寂北三人对付银画仙倒也不算太难,只是这银画仙妖攻击的方式太过拼命,他们是无所谓,可围楼内还有那么多人,总不能都不顾,况且他们的目标只有侯安台。趁着三人分神,一个银画仙妖绕道后方,轻踩立柱,翻身一跃直捣侯安台身后。凛礼迅速反应,可她的灵气已然不够,她正打算将侯安台拉开之际,凛礼护住的人却顺势往后一躲,将她推出! “不管你是谁,只要和当年之事有关就不能活!”侯安台恶狠狠地盯着她,仿佛他面对的凛礼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腹部一阵剧痛,银画仙的五指已经陷进她的皮肉之中,猩红的血沿着外衫一路爬至脚踝,将绿波色的外衫渲染。衣襟处的并蒂夜昙也浸了几点血渍。 她快站不稳了,眼前只有寂北向她奔来的身影,他又是这么冲动,怎么直接将妖斩杀,罪魁祸首分明是突然将自己推出,脑子怕是被吓傻的庄主啊。 “我先给你止血!”寂北的眼底竟是慌乱,他已经忘记了如何思考,整个人都在发抖,凛礼被击中的那一刻,他以为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如果,如果凛礼真的在他眼前再次消失,那他该如何! 温热的一滴泪从脸颊滑落,滴在凛礼鼻尖,开出一朵水花。他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凛礼想安慰他,却不知说什么,她想摸摸他,可手臂重的很,一动就疼。伤的是她,怎么寂北比她还难过。 “我,很喜欢这件衣裳的,可惜它破了。” “等解决了这件事,我以后天天给你买。” “说话要算话啊。”其实她很喜欢撒娇,只是觉得自己都修炼三十年了,再使姑娘家性子显得不稳重,但凛礼流了这么多血,偶尔任性一次也没关系吧。她用最后的力气往寂北怀中拱了拱,发髻处的白玉簪子蹭过他的下巴,有些暧昧,“不许骗我,不然” 话未说完,凛礼便力竭晕了过去,可却觉得很心安。 寂北将凛礼轻轻放下,狠厉的目光仿佛要把侯安台刺穿。 堂堂敬宁山庄庄主,竟然吓得跌坐在地,“老夫,老夫是庄主,你休要胡来。那,那姑娘不是好东西!啊!” 惊海一击穿透他的小臂,等侯安台回神,长剑已经离开了身体,发冠被砍下,鬓边的白发尽显老态。他无助地倒地哀嚎,“你,你竟然如此对待老夫,老夫定要去天狱长老那讨个公道。” “你的公道就是借刀杀人吗?”寂北一把扣住他的肩胛,朝着银画仙喊到,“你们不是想要这个人吗?只要撤了围楼外的妖气,我就给你们。”他轻蔑地看着挣扎扭曲的侯安台,还敢动凛礼,看来是嫌命长。 “寂北!你在说些什么?”沈司洲喝到,“他虽死有余辜,可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洛商却一脸无所谓,“随他吧,把帮自己的人推出去替自己丧命,确实说不过去。”他思索片刻,“如此,活剐了才好。” 沈司洲一头两个大,“你还煽风点火。”这围楼内保不齐就有哪一门派的暗探,寂北此举无异于陷自己于险境。 银画仙看了眼被杀得族人,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可以撤下妖气,但这个庄主,你必须交出来。”他们也不愿与其他捉妖师有过多的交集,只是想报了仇,离开此地。 “没有我的同意,谁都别想离开。” 浑厚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一位遮盖全身看不见面孔的男子从天而降,他走到银画仙身侧,一掌将其按到在地,“别忘了,要不是我你们一个都出不来。” “是”银画仙哑口无言,这位身份莫测的人七天前就寻到了他们的踪迹,愿意帮他们脱困,前提是敬宁山庄所有人的命。 “你是何人?”寂北有些警惕。 那人瞬移至寂北面前,“拿了我的东西,还问我是谁?” “明峥天师。” 他是来抢凛礼的吗? 谁知侯安台一听这个名字,瞳孔一缩,脸上满是惊恐,“明峥天师你不是死了吗?不可能!不可能!” “你们都没死,我怎么会死。”他看了眼凛礼,带着戏弄,“你的反应太大了,只不过是一样的法术就这样迫不及待地灭口吗?侯安台,你真是越老,越没出息。” 他伸出缠满布段的手,将凛礼所流的血尽数归于掌心,“你不是想寻一个公道吗?那就先还你欠的!”眨眼间,猩红的血滴飞入银画仙的体内。 无比强大的怨气从地底传来!原本的场地塌陷出一个巨坑,只听咔啦声响起,哄得一声,无数的白骨从地底涌出。而此刻的妖骨和银画仙周身覆盖紫黑色的气,他们魔化了! 惊海飞至凛礼身侧,替她阻挡妖气和怨气的侵蚀。一时间围楼内外皆被妖气包裹,惊恐声,不绝于耳。寂北三人连忙后退,就连侯安台也落入了那人手中。 “你们怎么样?这妖气比我当初遇到的强太多了,很明显他是有备而来!”寂北即刻调动体内的法力,却还是咳了一口血。 沈司洲难以招架这样的妖气,已经单膝跪地。 洛商也有些吃力。 “他真的是明峥天师吗?”洛商暗自怀疑,“既然已表明身份,为何又要蒙面?” “确实蹊跷,可现在妖力太甚,我们无法靠近!” 妖气卷着狂风,白骨在银画仙的指挥下如潮水袭来,它们爬向看台,找寻着躲匿的人群。此刻的敬宁山庄大会,已经是妖的屠宰场! 耳边的厮杀声不断,凛礼缓缓睁开眼,身上的疼痛似乎退了些。抬眼看着那些白骨,她突然清醒,强撑着惊海站起。寂北他们已经陷入了苦战,蓦地,那道身影映入了凛礼的眼中,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穿书者完成敬宁山庄的任务,请尽快撤离。 “不是他不是明峥天师!”凛礼拔出惊海,踉踉跄跄地跑到寂北身边,“他不是明峥天师,虽然气息都一样,但肯定不是他。”不光是因为系统没有通知她找到了人,更是因为“因为他不会把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凛礼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他有莫名的信任,但一看到那人,她的连情绪就变得很奇怪。 寂北微微皱眉,“你确定吗?”他不是怀疑器灵和主人间的联系,所以他怀疑的是,明峥已经不再是凛礼所认识的样子。 “嗯!”她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即掏出自己的匕首,扔给对面的那人,“这是他给的东西,你不是他!” 那人看了一眼匕首,顿了顿,“你就这么不喜欢我送的东西吗?” 凛礼按着腰部的伤口,强忍着挥出灵气,“那才不是我的东西!是”这把匕首在她来到这里时就已经挂在她的腰间,可自己竟会下意识地说出这样的话? “是谁的?”他好像很期待凛礼未说出口的话,“你若能忆起,我便放了所有人。” 他为何突然这么大度,难道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冲她而来的吗?心口的缚灵录躁动不安,似乎要冲出体外,凛礼看不清他的样子,意识和思绪在慢慢消失,她变得慌张,只是木讷地开口,“是离离的。”她的意识突然清醒,离离?当初见到时盈儿的那一刻,她所忆及的人就是离离,还有云雾山谷回忆里煌绯的朋友也是离离!这难道是原身的记忆,可为何她能感同身受这样的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去浮生山吧,我很期待下次的见面,凛礼。”那人头顶飘出一缕轻烟,整个身体扑通一声倒地,是木制的傀儡! 一道剑气略过凛礼眼前,所有的银画仙,白骨皆被拦腰砍断,那人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 这才是他的实力。 一击破妖,杀敌无数。 第17章 前往浮生山 围楼再度归于平静,这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个任务,远比凛礼想的复杂。 “侯庄主以后怕是只能生不如死地活着了。”洛商撩起他的几缕头发,“心脉受损,却被法术吊着最后一口气,只要施法者不死,他就要多活一日。”他转头看向凛礼,“不愧是传闻中的天师,有些手段。不过你可以让他少些痛苦。” 凛礼不愿做落井下石的事,却也没有这么大度,“他活该。”侯安台的眼睛瞪得浑圆,却不得开口,想也知道此刻定是在咒骂凛礼小肚鸡肠。 “派了个傀儡过来,却又杀了不该死的银画仙,下手真干净。”寂北看着横卧的尸身,粉碎的骨骼,心中有些寒意,利用完就丢弃,他是否也会这么对凛礼,“让人送回妖族,埋了吧,这次是我们自己惹的祸。但,不论是非,直接除掉,也配被称为天师吗?” “你有所不知,明峥天师对妖绝不手软,相传在他眼中,妖即异类,应当全部绞杀。”洛商解释到,“不信你问问对八卦之事热衷的沈司洲和凛礼。” 两人点了点头,明峥天师受人敬畏,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他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 沈司洲理了理衣袖,“我倒是很好奇,凛礼姑娘真正的身份和你提到的离离是何人?竟能让他就这么放过我们,可惜啊,这些事也不能从侯庄主口中打探了。” 凛礼有些心虚,“我记不大清了。”她无奈地皱了皱眉,“不过我知道,要是再不给我包扎,我就先死了。”寂北给她用了止血的法术,可这个法术对于器灵来说效果并没有那么好,要不是她一直按着伤口,只怕场上还要多一具尸体! “哎,其实我能自己走。”寂北拦腰将她抱起,显得十分顺手。 “别乱动,听我的。”他语气有些冲。“受了伤就安稳些。”她实在太轻了,身子也虚,轻飘飘的像晨起的一片花瓣,看来要好好替她补补。 凛礼乖乖闭了嘴,确实是他抱着省事。心中窃喜,寂北虽然话不多,但是在行动这一块,绝不马虎。 不过半日,敬宁山庄囚禁妖族炼符的秘闻便不胫而走,无论是当初依附于山庄的生意人亦或是有旧怨的仇人,一时间都将苗头指向了敬宁山庄。此时的凛礼和寂北正坐在前往浮生山的马车之上。沈司洲与洛商另有要事,便已先行离开。 凛礼心神不宁地望着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的敬宁山庄,两日前万头攒动的山门,如今已是门可罗雀。三百年的一方捉妖门派,此时就像一棵颓败的老树,被山野吞噬,再无辉煌。 “不再多歇一会儿吗?”原本是打算休整一日才离开,可凛礼却连声催促。寂北受不住她的央求,无奈之下点了头。 她拨弄着腰间的穗子,因里衣内包着厚厚的纱布,腰带有些紧,“不了,你没看见敬宁山庄的人恨不得把我们吃了吗?而且,他们接下来肯定有的忙,你我继续留在那里,也多有不便。”其实凛礼不愿意再待也是担心寂北和侯萱起冲突。 寂北撑着头,凤眸微微一抬,“你何时观察这么细致了?侯安台无缘无故地拉你垫背,你倒是还替他的山庄考虑。” “我并不是为他。只是觉得不该迁怒那些不知情的人。再说了,谁说敬宁山庄是他的,如今可是侯萱姑娘的了。”凛礼想着那位意气风发的姑娘,面对此事她也并没有自乱阵脚,反而先稳住了山庄弟子的情绪,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你很看好她?” “自然,若换做是我,定是不能有她果决。三百年,敬宁山庄也要换一番景象了。”凛礼欲言又止,“只是银画仙”他们所怀念的妖族,终是没有再看一眼。明峥的所作所为,凛礼越发猜不透了,她有时甚至后悔踏上这条寻主之路了。可事关生死,她没有回头的余地。 寂北见她心情低落,指了指凛礼座位旁的红木箱子,“打开看看。” 她剥开精致的小锁,揭开藤萝浮雕的盖子,似有似无的梅香袭来,是满满一箱子的衣衫,各种花色与纹样,看的她眼花缭乱。凛礼欣喜地睁大了杏眼,笑脸盈盈地看着寂北,满是期待,“给我的吗?” “都是你的尺码,你说是给谁的?”寂北摸了摸耳垂的宝玉,“答应你的,每天一件新衣服。但想着你们姑娘家一天换两身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索性我一月命人送来些,如此你也可时时换新。” 这也太多了吧,对上他眼底不易察觉的笑意,凛礼的脸颊染上一丝绯色,他今日的话,有些,有些招人喜欢。凛礼摸了摸料子,都是上好的云烟纱和织锦,寂北还真舍得,“我是受了伤说的胡话,你不必准备这些。”当初她也不过是想转移下注意力,好让自己没那么疼。 寂北淡淡道,“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失言。”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他的白发披在肩头,眉眼间却有怅然若失之色,“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她声音轻轻的。 寂北的神情里带着贪婪,“也许吧。” “你说话的语气,竟有些像沈司洲。”言外之意便是有些滑头,寂北平时分明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为何今日却像是被沈司洲附了身。 他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咳,你想多了。”可耳廓的红润却出卖了他的心虚。 看寂北这样子,凛礼已了然肯定与沈司洲脱不开关系,“说到沈司洲,关于我身份的事,你三两句就把他打发了,还有,你就不好奇离离是谁吗?”寂北的打发便是字面上的“打发”,因沈司洲喋喋不休地追问,寂北私下交代了他几句,最后打了一顿。沈司洲这次没有跟着,定是生气了。 “走一步看一步,那人让你去浮生山,想必也是为了让你自己发现。”凛礼的身上秘密太多,若都细究,对她也不好,说到底这都是凛礼自己的私事,她若是愿意让自己知道,那寂北便知道,可若是她不愿,寂北也不能强迫她说出口。看凛礼如今的模样,显然是忘了不少事,可若是这些被遗忘的东西对她不利,寂北觉得私下处理好,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他也不怕麻烦。”凛礼无意中摸到了腰间的匕首,来的不过是傀儡,自然无法带走,凛礼当初也是想试试他的反应,她也只有这一件东西与明峥天师有关。凛礼本想让洛商看看这匕首的来历,可他只说是件不值钱的玩意儿。 “寂北,时家和我比试的姑娘她好像知道我会的那个法术,若是她告诉了千舒城,缚灵录的事情会不会暴露啊?”她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洛商老板会安排好的,等你想到,估计已经被抓了。”他叹了口气,最近的麻烦太多,要凛礼事事考虑周到,确实为难她。 凛礼松了口气,“我要是都能安排妥当,你不就空了嘛。”光寻主的任务就已困难重重,还不能暴露身份,系统实在是高估她了,“万宝斋的商老板,我还以为是个精明的老爷爷,没想到是个少年。”当初得知洛商身份时,还以为听错了。 “你与他一起下的地牢,他竟没告诉你,他是妖?”寂北打量了面前的姑娘,带着一丝怜悯,“所以啊,凛礼,以后要远离这种都是心眼的男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借着纯良的外表骗人呢?”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不过也不无道理,能当万宝斋的老板可不能只是会的法术多,修为高,那心机手段也不能居于人下。“我只听闻万宝斋与妖有关联,却没想到老板便是妖。难怪他行为乖张,捉摸不定,能在两族对立时,还将万宝斋抬到了现在的威望,想来是少年的模样下藏了老奸巨猾的心。” 寂北满意地笑笑,“评价的不错。”他本就不愿洛商与凛礼有过多纠葛,那个活了千年的老妖,一肚子坏水。眼看着快到浮生山了,也不知前方又有什么危险。若这次能查到什么也算好事,可浮生山一向受世外盟庇佑,只怕这次少不得和世外盟的人打交道。 马车行的匀速,浮生山作为天下最大的销金窟,自然是人与妖两族皆来者不拒。山主慕容倩黛八面玲珑,风姿绰约,不知多少人都拜倒在其石榴裙下,甚至为了一睹芳容豪掷千金。凭她阅历,说不定还真与明峥天师有关联。 与别处不同,山主定下一条规矩,所有来客须得在山下安置。寂北早命人安排了住所,放下行李后,便有小厮前来接引。那小厮的模样倒是让凛礼吓了一跳,半透明的浑圆身子,只有四只触手和一双眼,带着斗笠向他们表示欢迎。 “这是什么妖?”她小声问道。 “他们不是妖,是浮生山的精怪-涂。”寂北指了指云雾中露出的一点山头,“浮生山漂浮于水雾之上,以八条逆流的山泉为路,只有在涂地带领下才可进入。” 不过片刻,他们便来到了一处逆泉之下,四周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那涂踏进泉水,竟变成一只小舟,舟身还有小鱼从中游过。 寂北放下一枚金叶子,带着凛礼跳入,还未来得及欣赏半空别样的景致,眨眼间已是到了一块门楼之下,赫然写着:浮生不归。 联排错落的拱桥跨在池面之上,睡莲开的娇嫩,宛若仙境。 一城山色入眼中,当的起天下绝景四个字。 “此处是浮生山的不归楼。”寂北将凛礼搀扶下小舟,她的手小巧,寂北不过微微收紧手掌就可全部包裹。他没忍住,略带戏谑地捏了一捏。 凛礼慌乱地对上带着笑意的寂北,眼波潋滟,就连发带底下坠着的金饰都恰到好处,他身后十丈高楼,掩藏在苍松劲柏之间,远处人影浮动。可凛礼眼中却只看得见他,书册中所说的丰神俊朗莫过于此。 “看什么呢?怎么呆住了?”寂北神色温柔。 此情此景,当真不负春色。 “看你呢。”凛礼反手拽住他的衣袖,“寂北,你比浮生山还美。” 她从不吝啬对他人的赞赏,何况,赏人赏景须得相得益彰。 寂北瞳孔一紧,心中却是别样滋味,凛礼讲话直白,他已了然,可自己每次听到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痒,她夸自己生的美,是喜欢自己模样吗?还是也对他心动了呢?“莫要瞎说,先,先去找慕容山主。”他已经语无伦次,走了两步才发现同手同脚。 凛礼心满意足地跟在他身后,噗嗤笑到,“害羞了啊。你别走那么急呀,看着点路。”哎,寂北似乎再某些方面不是很擅长,比如隐藏自己的情绪。 第18章 有事相求的诚意 两人沿着拱桥穿梭在人群中,为了防止走散,凛礼紧紧跟着寂北,猛的被形色匆匆的路人撞了下肩头。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抓什么,可食指却正巧勾上了寂北的小拇指,寂北并未转身,若无其事的拉着凛礼一道行走。他有些无奈,凛礼的小把戏,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还有趣,可又不得不伤神,自己远没有她表现得坦然。而且,凛礼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明明未问出口的话就在喉咙内,却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好像开始变得怯懦和不由自主。 行至楼门外,客人无不喜笑颜开。台阶之下另有张长几,文人墨客或饮酒,或绘山水人物,好不惬意。一位公子饮的高兴了,当众还耍了套剑花,随即脚下一软,跌进满池的莲香。扑通一声,岸边无人不笑,那公子也不恼,竟一道仰天大笑,快活似神仙。 “还不快把人拉起来!”循声望去是一位梳着灵蛇髻的妇人,慈眉善目。 众人一哄而上,嬉笑打闹,那夫人向着寂北与凛礼俯身作揖,“两位请随我来。” 绣着银月青荷的垂帘缓缓升起,两人跟着妇人进入不归楼。烛火摇曳之间,轻歌曼舞,数道薄纱悬挂于横梁之上,朦胧中恍若一梦。 “山主已经等候两位多时了。”妇人打开一扇门,浓烈的花香钻进全身,那夫人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只留凛礼二人在屋内。 “这里便是山主的住所吗,怎么没有人?”凛礼四下张望,并无人影。 寂北一个躲闪,带着凛礼后退一步,一位身戴绛红披帛的姑娘从屋顶翻身落下。 “这么紧张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天狱主君如此慌乱的神色。”她抿嘴一笑,涂着蔻丹的手指撩开薄纱,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小女子慕容倩黛,未曾亲自迎接,实在有失远迎。” 凛礼瞧见了,竟忍不住觉得一阵酥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的大美人,轻声细语间都是风情。 “山主客气了,此次是有问题想请教不归楼。”寂北也不兜圈子,可看见愣住的凛礼,有些不悦,她眼神里带着憧憬,便只能小声提醒,“别忘了正事。” 凛礼眨巴了下眼睛,连声附和,“还请山主能替我们解惑。” “我就说嘛,无事不登三宝殿,”慕容倩黛靠在软榻之上,笑到,“能让天狱主君亲自下帖来问的,肯定是大事。说来听听。” “是关于失踪的明峥天师和一个叫离离的人。”凛礼试探着问问,“山主可是知道些什么?”不过能与美人多说几句话也是不错。 慕容倩黛的眼底闪过一抹忧伤,叹了口气,“既然是有事相求,两位的诚意呢?”她拿起手边的团扇遮住半张绝色的脸,“先说好,我这次不收钱。” 她没有否认自己不知,只是要用东西来换。 “敢问山主所要何物?”寂北深知不归楼不缺钱财,平常的宝物又如何能入慕容倩黛的眼,想必她也已盘算得当。 慕容倩黛媚眼如丝,“我要这位姑娘留下来,陪我作伴。”她说的理直气壮,可一看对面两人错愕的神情,随即莞尔一笑,“逗你们的,想也知道主君定是舍不得。罢了,去替我寻来最近捉妖界人人觊觎的返魂草吧。” 返魂草可凝聚死人的魂魄,也可使生者维持美貌。因其不易寻得更是有市无价。 “山主既然开口,那我也会信守承诺。”寂北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想来是已经知道返魂草在何处,只是不愿去,“还请山主告知地点。” “主君都打包票了,我又怎敢不答应这个交易呢?”她的眼眸中泛出一圈紫色的光晕,“我这就送两位过去,等下莫要太吃惊。对了,时机一到,两位若是安然无恙,回来的通道自会开启。那处地方已被人先寻到,小心哦。” 紫色的烟尘从团扇散出,顷刻间,凛礼和寂北随着烟雾消失在房内。 慕容倩黛打了个哈欠,对着书架之后催促道,“人都走了,现身吧。” 珠子褐的长袍露出一角,修长的身姿被三重帷幔遮盖,“其他的事我已安排好,接下来就是给白夜寂北准备的大礼。” “我真不明白,你何必做这些,兜兜转转一大圈,凛礼还是要回到你身边的啊,当初竟还把她丢下。”慕容倩黛白了一眼那个男人,她自始至终都未曾看透过他。 明峥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我只是放不下。” 慕容倩黛起身走到他面前,如鲠在喉,“可你也该往前看了你可知” “曼陀花有毒,以后换种香,它不适合你。”冰冷的语气听不出半分在意,一路走来,他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也不可能回头。 “没有它,我恐怕也撑不过三十年。”美人的指尖划过帷幔,那人早已离开。果然,他从不愿听自己把话说完,无论变了多少,明峥却始终初心不改,慕容倩黛暗自嘲讽,都是痴儿,到头来一个都没逃掉。 屋内的紫烟消散一空,但愿他们二人能活下来。 随着全身无力之感的褪去,寂北与凛礼来到了一处山洞。 洞内的藤蔓已没了生气,随意地搭在石缝之间。凛礼一眼辨认出此地乃是她修炼三十年的洞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得见。 可她却从未在此间见过什么返魂草,难道是后长的? “慕容山主能寻到此处想必花了不少心力。”这个洞穴虽然不会变化,却每隔三年便要寻个新的山头,凛礼当初发现时,总以为自己像一个孤独的山大王,专挑没人之处修炼。 寂北表示赞同,“说的不错,寻得劳心伤神。” 凛礼微微蹙眉,“你又晓得了?” “感同身受罢了。”当初每每得到消息赶到时,皆已不见痕迹,若不是这些年苦寻的经历,他都不知自己如此有耐心。可凛礼却不记得他了,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能想起那段往事。 “你们很熟吗?”凛礼心中不是滋味,不由加快了脚步。 凛礼的神色变化,皆被寂北看在眼中,他讨好似地拉了拉凛礼垂下的袖口,这是凛礼常对他做的事,“不熟,见过几次,远没有和你熟。”或者说寂北相熟之人寥寥无几,其中唯有凛礼一个是姑娘。 “那就跟上,不然走丢了我怎么找你。”她虚张声势地提高音调,却也并未将衣袖抽走。 洞中昏暗无光,走进细听也只有滴答的水声,周围静的人心慌。自从凛礼离开后,这里便失去了所有光彩,就像是特地为她选的一处别苑,随她的来去而决定此间的样子。山洞中央依旧只有一处石床,上面却也爬满枯萎的青苔,原本的一汪温泉池也已经干涸。凛礼心中竟觉得有些可惜,当初她可是拼了命的想出去,如今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寂北熟练地往石床之上一坐,似乎并无想要寻找返魂草的样子,凛礼忍不住抱怨,“你怎么和回自己家一样。不找东西了吗?”况且,这应该算是凛礼曾经的居所,她都还未说什么,这人怎么如此随意。 “急不得,返魂草长在月色下,只有等到月亮升起,才可寻到其踪迹。” “原来你已经调查” “小心!” 只听见似有飞驰而来的东西划破空气! 寂北突然将凛礼拽到怀里,眼神里闪过狠戾,一根铁棍没入石缝之中,那力道绝非等闲,铁棍之上铸有三只虎首,看的人发怵。 “你先藏好,等下我不喊你,绝不要出来。”寂北未等凛礼回答,一把将其拉至石床之后的暗门后。 凛礼忍不住怀疑,他如何知道这个藏身之处,可事出突然,她暂且放下疑虑,屏气凝神地注视着从黑暗中走出的那人。 半边银灰色的铠甲冒着寒光,漆黑的长发随意的扎起,额头有一道延至眉尾的浅色疤痕,口中随性地叼着一根竹叶,露出一颗虎牙,看着和寂北年纪相似,可他扔出的那一棍,分明是来者不善。 “我还以是哪个不长眼的傻子敢抢我看中的东西,原来是你!”他啐了一口,难掩阴狠的冷笑,“真是冤家路窄啊,白夜寂北。” 他张开双臂,铁棍立刻飞回他手中,顺势往背后一转,直接抵上寂北的惊海! “好久不见,百里宴。” “是啊,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他冷冷问道,却不甘心地盯着寂北,见他不答,便自言自语,“十年前,你将我赶出天狱的那一个雨夜。” 已经十年了,这是埋在寂北心中的一根刺,他从未想到再见百里宴会在这样的场景,难怪慕容倩黛会提这样的要求,还让他们小心。慕容山主想必早就知道百里宴在这里等着他! 百里宴出手招招致命,可寂北却一味闪躲,丝毫没有回击的意思。 山洞内金属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百里宴气急败坏,使出全力一击,铁棍横打在寂北胸膛之上,直接使他后背重重撞击上岩璧。 寂北强撑着身子,吐出一口血,猩红的血渍划过喉结,显得脖颈处的青筋异常清晰。他的眼角微微泛红,脸上却有些兴奋。 “为何不还手?”百里宴嘲讽道,“还是你这么多年丝毫没有长进!出招啊,当初的比试你不是赢得很轻松吗?如今倒是会装死了?” “呵,”这还是寂北第一次笑地这么放肆,“没长进的分明是你,真是有辱百里家的虎首棍。”本以为他离开这么些年,会改一改这性子,没想到还是如此。 百里宴将铁棍插入地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寂北,“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说等我将你的头颅带回天狱,那些老顽固们是不是会为天狱选个新主君?” “凭你,还没那本事。”斗转星移之间,惊海的利刃划过百里宴的脸颊,对准他的眉心,“我不还手,是想看看你这些年修炼的如何,没想到,是我高估了。” 最后一刻寂北还是停了手,百里宴与他一道长大,若不是因为天狱主君的位子,两人也不会闹到现在的地步。 百里宴开始狂笑,他用力挠了挠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呀,当年你就不该把我逐出天狱,应该像大长老下令处死我父母一样,解决了我!”他甚至逼近了惊海的剑尖,脸上竟是欣喜。 一道黑色的剑气劈下,山洞内立刻布开一道结界,寂北只觉一阵晕眩,浑身的法术再也使不出半分。百里宴的身后走出一人,斗篷包裹全身,看着身型有些眼熟。 第19章 十五年前的相识 百里宴发觉身后闪过的人影,不耐烦地问道,“你来干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不是他的对手,”那人掌心凝结一团黑气。顿时,山洞内的生气被全部吸干,“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把藏在此处的缚灵录和返魂草给我找出来。” “真是啰嗦,”百里宴嫌弃地摆摆手,“知道了,你赶紧走吧。我现在的实力还打不过一个法术都使不出来的天狱主君吗?”要不是这人答应帮他提升力量,他才不受着窝囊气。何况白夜寂北只能死在他手上,别人出手便是多管闲事。 “不要轻敌。”话音刚落,那人即刻消失不见,他这过来一趟,仿佛只是为了确定寂北是否真的已经来到此处。 凛礼心下一紧,百里宴的目的是缚灵录和返魂草,刚才的神秘人难道是明峥天师的傀儡吗?可这次的气息却与上次不同。寂北如今法术被封,肯定不是百里宴的对手,但自己冒然现身也不过是拖后腿,得想个法子。 “白夜寂北,你说我就这么把你杀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举起虎首棍,戳了戳寂北的胸膛,“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眼下凛礼并未暴露,事情还有转机。如今自己被这结界影响,得先想办法脱身。 百里宴咧嘴一笑,“我先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进山洞深处寻那两样东西,我随后进入。到时不管你找不找得到,只要和我对上了,就必须认真和我打一场,活的人才能出去,如何?也省的你说我胜之不武。”趁人之危不是他的风格,何况他也未必打不过寂北。 “一言为定。”寂北站起身,有些吃力,虽说百里宴给了他一炷香,可自己全身无力,怕是走不了多远。 见寂北步履蹒跚,百里宴将法器横在双肩之上,嘲笑到,“要我扶你吗?就你这速度,一炷香才到那石床之处吧。”寂北狼狈的样子,在百里宴眼中却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一道纯白的灵力卷住寂北的腰间,随即往前一收!百里宴回过神时,已然没了寂北的身影,他气急,“白夜寂北!你竟然还带同伙!”这下可好,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愚蠢,早知道他就不该玩心大起,就应一棒子砸扁他的脑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百里宴再窝心也得原地等一炷香。他心中咕哝,跟着大长老那个不是东西的人,果然学不出什么好样! 凛礼将寂北拉到身边,拼了命的往暗道里跑,她想了半天,实在没想到什么有效的法子,但百里宴目中无人,对自己的实力又过度自信,送上门的机会,凛礼若是不抓住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先找一处隐秘的地方,我想试试看能否冲破封印。”寂北被她这么牵着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过一炷香,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何况百里宴是冲着凛礼来的,她的处境远比自己危险的多。 凛礼狼狈地点了点头,带着寂北钻入一处不大不小的裂缝之中,山洞的内部早已被她摸透,就算是闭着眼,凛礼也可以准确的指出每一处角落的位置。 “总算是可以歇一会儿了。”凛礼寻了处平滑的石头,搀扶着寂北往上一靠,“他都那么打你了,也不知道还手?”她从未听寂北提过百里宴,估摸着是两人之间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可一味的挨打也不是他想表达歉意的合理方式。 “我都受伤了,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哄哄我吗?”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寂北整个人竟躺在了凛礼的膝上,昏睡了过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凛礼半天才回过神。他双目紧闭,脸色不好,约莫不是一个美梦。凛礼轻轻拨开他如锦缎的长发,露出耳垂上的一点猩红。 也不知百里宴什么时候会发现他们的踪迹,抬头望向洞顶,一块缺口处竟将夜色打劫进了死寂的洞中,笑意爬上她的脸颊,漾出一丝苦涩,“对不起,让你找了我十五年。” 漆黑的树林中,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一位约莫八九岁的少年不顾被枝丫划破的伤口,呼哧呼哧地奔跑着,他不敢回头,此时此刻他的身后是一群眼冒绿光的犬妖!父母拼死将他护下,他一定要离开这里找到其他的人,不然,如何对得起那些跟随父母一道战死的捉妖师。 眼看犬妖越来越近,少年大喊一声,冲出树林!可眼前却是一个漆黑的山洞,望不到头,难道要躲进去吗?若是死胡同,他该如何脱身?少年抄起地上的一根枯树枝,故作镇定地比划,试图恐吓尖牙利爪的犬妖。可这些杀红眼的妖如何会将一个娃娃放在眼里,其中一只纵身跃起,凶猛的一口将那原本就脆弱的树枝咬的粉碎。它将少年按到在地,呲着牙张开血盆大口,打算给他一个了结。 “喂,你们这样欺负一个孩子,是不是说不过去?”清冷的声音从洞中传来,却不见人影。 犬妖呲着牙,既不攻击也不退后,似乎有些忌惮洞中的人。 树林内走出位头戴兽骨的男子,他不过挥挥手,那些犬妖便低头退下。少年立刻起身,贴着洞口,可警惕心让他也不愿草率进入,难保他们不是一伙的。 犬妖首领开口谈判到,“这个小子跑进了我们的地界,此番特来将他捉拿。念在多年邻居的分上,我们也就不再这里杀生了,只要你不管闲事即可。”妖族有妖族的规矩,不可随意进入别人的领地,要是有一方不满,须得在妖族圣地面对面对决,不可私下侵占。 “你说是你们的地界,可他现在靠着我的洞口,自然该由我来决定他的去向。难不成你们要坏规矩吗?”那人显然已经生气,“还不快走!” “算你小子走运!”犬妖首领一腔不甘无处发泄,“我们走!”要是有关不顾妖族规矩的消息传出,他要如何向族长交代。他就不相信这小子不出来,随即偷偷命手下在林中守株待兔,他只要一出洞,立刻解决。 少年力竭地瘫坐在地上,山洞中的人看起来暂时不会把他怎么样,可他现在又该如何离开? “你就这么坐着吗?要不要进来?”她试探着问道,“那些犬妖是不会离开的,你肯定耗不过他们。”见少年不搭理,她叹了口气,“那我也不强求,不过等会要下雨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不用其他人或者妖帮我!”少年时刻保持着戒备心,不愿意相信任何人。 她愣了一下,“真是不讨人喜欢的小孩。” 不过一会儿,乌云似黑色的巨浪,压的人喘不过气,少年抱紧双臂,他只要再撑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可以等到大长老的人。轰隆一声,天雷滚滚,闪电像一条紫金色的巨蟒,在墨色的云海里穿梭。深秋的雨水寒的刺骨,打在身上的每一滴都在消磨着少年的精神。他的手脚已经冰凉,蒙蒙水雾中,他好像看见了威严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他们在向自己招手。 少年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终是卧倒在了泥水之中,可他不想就这么死去。渐渐地,他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一只纯白的蝴蝶在雨中飞舞,脆弱的翅膀撑起水汽,显得迷离而又梦幻。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醒来,他全身浸湿在一池温泉中,上身破烂的衣物摆在一旁。他向四周张望,透过升腾的水汽,隐约瞧见一个身着月白衣衫的姐姐。 “你是妖还是鬼?”他惊慌地起身穿衣,却发现自己在离开泉水时,身上已经干透,就连疼痛感也消失不见,整个人异常有精神。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这个神秘的山洞。 “都不是,不再泡一会儿吗?受了伤又淋了雨,要不是这里的泉水,只怕寒气入体,你就没命了。”那姐姐挪近了些,也没有什么别的举动,“外面有犬妖看守,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你可以多待几天。” 少年摇了摇头,摸索着衣角,“我有任务,不能久待。”他视线飘向不远处,“多谢你,救了我。”如今人与妖的争斗愈演愈烈,在这样的情况下,明哲保身,远离纷争才能安稳地活着,可她却愿意出手相救,少年很是感激。 “等我完成任务后,定会报答你的。”父母从小便教过他要知恩图报。 “我不需要你的报答,只需要”她走出阴影,点了点少年的鼻子,“你跟我说下外面的故事。” 少年的凤眼露出兴喜,这个姐姐像画上的神女。 “那你想听什么?”少年有些手足无措,眼中带着胆怯和不安,大长老曾经教导他,越美丽的东西往往越危险,难道她另有目的吗? “都可以,”她伸手撩起温热的泉水,水滴四散而开,将山洞点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不用紧张,我就是太久没和人说话了,有些无聊。” 少年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小北。” “小北,我叫凛礼。凛冬的凛,温和有礼的礼。” 凛礼,小北心中默念了两遍。 虽说是故事,可小北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他所描绘的故事也不过是东拼西凑,但凛礼却听的意犹未尽。奇闻逸事,山野传说,她都有兴趣。明明比小北大了不少,却很好糊弄,她也不在乎内容的真假,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找个人说说话。 “三日后,我送你离开这座山吧,就当是你给我将故事的奖励。”凛礼淡淡一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小北,以后不要随便来此地,这对你一个小孩字来说太过危险。” 小北心中委屈,“我是逃到这里的。”他攥紧自己小小的拳头,忍不住颤抖,“我的父母半年前死于捉妖师与妖族的纷争之中。” “那你这半年一直在逃亡?”凛礼揉了揉他的脑袋,“难怪愁的连头发都变灰了。”现在这世道不太平,连小孩子都不得不颠沛流离。 “这两者没有关系”他觉得凛礼像一个笨蛋,头发和他的际遇如何能联系到一起。 一阵碎石滚落的声音从附近传来,同时而来的还有犬妖的妖气!他们竟然不顾规矩,进来了? 凛礼一把将小北抗至肩上,正欲往深处跑时,却被犬妖首领拦截了去路。他原本是已经化形的妖,可如今这幅模样到更像是没有理智的野兽,他的瞳孔充血,周身还带着怨气。 “你们一个也别想跑。”犬妖首领扭动着脖子,步步紧逼。 “他这是魔化了!妖一旦展开杀戮便很有可能魔化。”小北直起腰喊道,他好歹是男孩子,可如今被姐姐扛着的样子实在羞耻。 凛礼拍了拍小北的腿,纯白的灵气将他包裹,凛礼朝着犬妖的方向把小北用力一掷,这是把他当沙包了吗?犬妖狰狞的五官仿佛预示着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小北伸出手挡在面前,可正要与犬妖迎面接触时,他竟穿过他的身体和岩壁,来到另一处洞穴! “凛礼!”他拍打着固若金汤的岩石,这个姐姐也太乱来了,犬妖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到好,将他安置在了安全之处,自己却独自面对魔化的妖。这半年的逃亡,小北尝尽了苦楚,他虽现在法术不强,但他看得出,那个姐姐也没多厉害。撞开岩壁已然行不通,他找了半天并无其他出口,难道姐姐早就决定一人独自面对了吗? “你进入这里可就出不去了。”山洞中的灵气开始汇聚,凛礼看着犬妖双手之上的鲜血,还带着他同族的妖气,魔化的妖已经不辨敌友,那她也不会手软,这可是她穿书后第一次打架,正好看看自己修炼的如何! 第20章 再见 小北焦急万分,半年前,父亲和母亲也是将他送走之后,双殒命,他为什么总是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凛礼姐姐!” “嗯,这声姐姐叫的真好听。”无力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小北双眼通红,带着哭腔,“谁喊你姐姐了,我就是怕你死了没人送我离开了。”他虽嘴硬,却还是上前抓着凛礼的裙摆,似乎不愿让她再离开。 凛礼轻轻弹了下小北的眉心,“年纪不大,借口挺多。你放心吧,犬妖不会再来了。” 看着她袖口的血迹,小北低下头,喃喃道,“你杀了他的时候是不是让自己受伤了?”凛礼竟然能解决了凶恶的妖,想来定是很厉害的捉妖师,他抬头与凛礼对视,眼中满是崇拜。 “不过是些擦伤,但是”凛礼蹲下身,与小北平视,“我没有杀了他,只是将他打晕了送还给了犬妖族,那人杀了他自己的族人,理当按照他们的规矩办。”为了不伤犬妖的性命,凛礼可是费了自己不少的灵气和血。 小北不解,“妖都是害人的,况且他是魔化的妖,你直接杀了便好。” “小孩子家家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就算是捉妖师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随意斩杀妖族。”凛礼一想,小北的父母死于妖族之手,难免会对妖心怀芥蒂,“不过若是他们真的伤害你了,也不必忍气吞声,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但不能一棍子全打死,人也有好坏,众生平等懂吗?”这些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未免有些深奥,可凛礼还是希望他能有自己的判断。 小北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他还是初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父亲和母亲常年在外对抗妖族,便将他托付给了大长老教养。可大长老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成为捉妖师一日,便要以斩杀妖族为己任。但在凛礼眼中,妖与人似乎并没有分别。 “你不是捉妖师吧。” 凛礼眯了眯眼,“当然不是,姐姐我嘛~是器灵,你可要保密,不然我就把你变成一棵草,种在我洞口。” 小北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种蹩脚的威胁早就对我没有用了。”真正带着恶意的眼神他见过很多次,绝对不是凛礼假装的样子。至于什么器灵,分明是骗子,古书中记载的器灵画像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绝不会像神女一样。 她掐了一把小北白嫩的脸蛋,“你这么说话,以后怎么讨女孩子喜欢?”这个小孩子竟然拿话噎她,好歹有个穿书者的身份,如今却被个小毛头气得说不出话。 小北眉头一皱,揉了揉脸,不服气道,“才不要你管。还是先把你手腕的口子包扎好吧。” 凛礼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留着血,“你不说我都忘了。”她扯下一条布带,却十分笨拙,凛礼其实从未干过这件事,难免生疏。 “我来吧,这么大个人了包扎都不会!”小北颇为痛心地学着大长老的样子叹了口气。 “小北,你要是不想被揍,就说些好听的话。”凛礼叉着腰,一双美目里难掩羞愧,不会怎么了,要不是为了他,凛礼也不会受伤。 意外的是他小小年纪,对这事却出奇的熟练。 “你手好巧啊。” 小北撇了撇嘴,“是你太笨了,这都不会。”他睫毛很长,扑扇扑扇的,“我修炼法术时受了伤都是自己包扎的,久而久之就会了。”他骄傲地晃了下头。 “那你以后会成为很强的捉妖师喽,”凛礼点头称赞,“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来。” 可他确实包扎的很好,还贴心的系了个小巧的结,至于这根布带子,却是从凛礼衣摆处撕下。小北说是自己的衣服脏,不利于伤口愈合。凛礼煞有其事地表示着惋惜,“哎,我也想穿好看的衣裳啊。” “那你和我一起出去吧,等回了家我给你买好多漂亮的衣裳首饰。”小北有些激动,他觉得凛礼长得美,对他也好,想拐回家和他一道。家族里的人不是忌惮他的身份便是训诫,根本没人愿意和他谈心陪他说话,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法术是否精进,有无认真的学习课业,以后能否继承家族的责任。若是凛礼愿意陪着他,他一定会好好回报凛礼的恩情。 “不行哦,”凛礼看了看被他包扎的手腕,“小北以后会遇到好多人,难不成都要如此破费吗?看你自己的伤口都不少,却还是选择先帮了我,你以后要先爱自己,若是有伤也不能拖着。”她一直以为小孩子就该在天真的年纪学会保护自己,谦让是值得赞扬的品质,可也不是枉顾自己的感受。凛礼眼中的他不过是小说人物,可既然愿意陪她这个孤独的“野人”聊聊天,那自己也要用心看待他。 纯白的灵气擦过小北身上的口子,他觉得痒痒的,不过片刻,连衣衫都恢复了原样。 见他一脸不可置信,凛礼笑到,“你看,我也是很能干的。所以,还是等你长大了再考虑买东西送人吧。” “那,那我一辈子只给你买!”他一脸认真地贴近凛礼,像是下了极大的信心。 凛礼没憋出,扑哧一笑,“等你先活个一百年吧。姐姐我可是长生不了,容颜永驻的,无论你是九岁还是九十岁,我都是现在的样子,你的一辈子哪能浪费在我身上。小孩子少说大话,不然鼻子会变长。”估计小北是老爷爷的时候,凛礼还是如此,她不想与太多人产生联系,毕竟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才说大话!”小北不服气地跺着脚,“我说话算话!” “姑且算是吧。”她歪着头,却是满脸不信。 咕噜一声,小北的肚子不争气地奏起了乐,他脸红着转过身去。算上今日,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对于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能忍到现在已是不易。凛礼牵着他的手向另一个缝隙走去,“饿了吧,里面有各种果树,能填饱肚子。” 穿过两个弯道,十数株不同品种的果树长在只有一道光可以进入的洞内,此景显得太过诡异。凛礼踮起脚随手摘了两个明黄色的果子给小北,“这棵树的最甜,你尝尝。不过靠里的那两棵有毒,你不可以吃。”凛礼是百毒不侵,人族的小孩子却不是。 清甜的汁水涌入口中,小北也顾不得形象,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见他没有吃饱,凛礼带着他一起爬树摘果子,“自己动手摘的更新鲜,来吧。” 九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边玩边吃的乐趣,脸上满是喜色。 两人吃饱后,满足地往石床上一坐,小北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出去一直待在山洞里啊?难道是为了躲仇家吗?” “不是,我在修炼。等再过十五年,我便可以出去寻人了,但这期间他要是主动来寻我就好了。”一想到还有十五年才能恢复自由,凛礼就头疼。 小北略带同情地看着她,“其实是他不要你了吧。” 凛礼心口仿佛被利剑扎了一下他说话这么直接的吗? “那你也不要找他了,跟我回家吧。”小北一脸认真,恳切中还带着期许。 “真的不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先带你熟悉一下这个山洞,三日后,立刻送你离开。” 小北别扭地跟在凛礼身后,他不了解,那个把她丢下的人有这么好嘛,竟然愿意在这里等他十五年! 三天不过弹指间,这几天小北觉得凛礼很奇怪,她好像不会困倦,也不容易饿,三天间她其实只吃了一个果子。凛礼说是她不爱吃,可每到深夜,小北总会看见她小心翼翼的将果核埋下,还用什么东西浇灌着,有种特别的香味。随后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洞口一整夜。 月光流至她脚下,美得不真切。 “拿着这个,”凛礼递给他一粒血色的宝珠,“这里藏了个阵法,你走出山洞后,心中默念三遍想要回去的地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将小北送至洞口,从怀里掏出一根发带,说是可以保他平安。 小北拿着这两样东西有些不知所措,“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原来她真的打算三日便放自己离开,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 “晚上你没看见的时候,发带是用月华织的,至于珠子,保密。”她握上寂北的小手,极其严肃地说,“世道太乱,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生命只有一次太珍贵了。小北是父母护下的宝物,你或许觉得自己必须为他们报仇,但天下之大,人与妖冲突不断恐怕难寻真凶。凡事也不必太过较真,但要有自己的判断。” “我明白了,可这话听起来像诀别。”小北眼中擒着忧伤和不舍,“我们见不到了吗?” 凛礼轻轻推了下小北,他往前一冲,恍惚间意识被抽走,等他回过神时,已然离开了山洞! 他回头看向凛礼,却发现洞口多了一道屏障,她露出的半只手正在消失,凛礼心下一阵酸楚,将手收了回去,却立即恢复。 “我无法离开这里,所以你也不必想着再见。”清冷的声音不带半分眷恋,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山洞也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我会来找你的!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小北的呼喊声掩盖在望不见头的山林内。 凛礼怅然若失,想起系统警告过她不要随意带外人进入,可她再次不听劝阻,她依旧没有狠下心无视那个孩子。 系统的声音响起:因穿书者不顾警告,从今日起山洞禁止一切生灵进入,屏障已经开启,穿书者若私自逃离,立刻抹杀。 这个山洞像是专门为她打造的牢笼,压得凛礼喘不过气。算了,想来也不过还有十五年,她也习惯了。 寂北不过睡了半炷香,他向来睡眠浅,这次倒是意外地踏实。他习惯的按了按额头,略略睁眼,从指缝间偷偷看向凛礼,却没想她竟并未闭目,一低头,轻软的发丝滑至寂北的手背,凛礼有些疲倦,可略带笑意的杏眼却显着娇憨,眼尾处微微泛红。 “你看我给你包扎的伤口,是不是不输你的手艺?”她说的不急不慢,却让寂北一瞬间清醒。 “我照着你系的样子练了许久” 他立刻坐起,背过身去,难道是自己刚才做梦说漏了嘴吗? 凛礼撩起他的发带,有些反白,“你是不是在想,我什么时候发现你是当年的那个小北的?”她走到洞顶的缺口之下,“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只是想到那时你还用了个昵称,便觉得你可能也不大想我发现。” “没有!” “什么?” 寂北顿了顿,“我想你告诉我,你知道我就是当年的小北。” 他扶着岩壁起身,法术,似乎恢复了不少,只是还有些头晕,“想的,都快疯了。” “这样啊,可你为什么不问我?”虽然他问了,凛礼也未必会承认。 “我怕你把我忘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被指责一般,有些委屈。 凛礼看着寂北的背影,他长高了不少,也更加可靠,却依旧倔强。鼻头微微发酸,凛礼跑到寂北身后,猛然间一靠,她的额头抵着寂北的背,这位捉妖天师的身体一僵,他竟不敢转过身。 四下无比寂静,只有心跳声。 “你” “别说话!你是不是怨我明明发现了,却什么都不说?那日一下山,见到你的时候我很吃惊,没想到你真的来找我了,但你不该来的。即使你提出说要陪我一起去找明峥天师,可我还是刻意与你保持距离。其实那都是装的,我很想告诉你,能与你再见面,我很欢喜。”她叹了口气,淡淡道,“寂北,你我不是一路人。”凛礼不是傻子,她只是在回避寂北这些日子的所有举动,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待那时留下的缚灵录器灵已然不是她了。 有些事情不要开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明白了,”寂北的手变得冰冷,“我不会让你为难。”话虽这么说,其实他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寂北也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情爱方面总是忍不住钻牛角尖,可凛礼态度却这样坚决,她为何能做到这么淡然?是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吗,还是她心里已经有别人了?除了这些,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凛礼嗯了一声,寂北越是顺着她,她心里就越不舒服。凛礼时刻告诫自己,他是未来要成大事的人,而自己完成任务后就什么都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仅仅是书中的那几行泛着墨香的文字。 可与寂北相处下来,她开始变得奇怪,变得不由自主。 第21章 恩怨纷争 月色穿过缺口,探进了洞中。 石缝间一棵不易察觉的小草冒出了头,卷曲着嫩叶,未曾舒展。 “是返魂草吗?”凛礼开了口,两人之间难免有些尴尬,“约莫着百里宴马上要来到此处,你免不了要和他对上比试一番。” 寂北仰头皱眉道,“让他来,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他不可。等下你看着返魂草,他交给我。”百里宴一心想找缚灵录与返魂草的下落,还有那个神秘人,也不知和明峥天师有无关系。怎么哪里都有他,寂北心中憋了一包火,无处宣泄。 “你可能不知道,回到了洞中,我的灵气已是恢复了八成,未必不是百里宴的对手。”她打了个响指,山洞内的结界竟然消失了,“那人特地布下的法术对我也没什么用处,估计他是忌惮你。”她也是趁着寂北昏迷时才将法术破解,至于灵气,她也自有办法。 “所以你是打算再次把我关在一个不知道哪儿的洞穴,然后一个人把他解决吗?”寂北讲话有些冲,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他喃喃道,“抱歉,我” 凛礼也不在意,“无碍。不过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觉得返魂草真的能在此处采得吗?这里没有水,它如何成长,虽说有月光,可它吸收的速度太慢,我们等不了那么长。”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厚重的岩壁坍塌出一个巨洞,百里宴凶恶地盯着寂北,却看到他身边的凛礼,“好啊你,这么危险的地方你带个姑娘来!是不是压根就看不起我!”原以为他带的帮手会是沈司洲,再不济也定是天狱弟子,如今眼前的这位却是眉清目秀的姑娘,看着比寂北小了五六岁的样子。自己给他一炷香的时间,不是用来和姑娘你侬我侬的,想到此处,握住虎首棍的指关节咯咯作响。 惊海挥出,洞内竟被剑气送来了一阵风。寂北此刻心情郁闷,百里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现在正想找个人打一架。 “你的法力恢复了?!”百里宴错愕,没想到那个人的结界也有失灵的时候,“不过我到想领教下你真正的实力。”缚灵录和返魂草他本就不在乎,当初要不是那人说白夜寂北会来到此处,他也不会上赶子答应这件事。 寂北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狂妄。” 两人从十岁起便一起习武,修炼,又同被大长老教养,自然是天狱的天之骄子,可主君的位置只有一个,白夜家和百里家也只有一家才能坐上那个位置。曾经的他们不光是朋友,更是竞争对手,但年少时的光景如今想来却是异常珍贵。 两大法器交错碰撞间擦出火星,法力波及到整个洞内,凛礼难以靠近,看来寂北是铁了心不想让她参与。只是他们天狱的人打架都这么拼的吗?也不怕把山洞震塌了! “你好像有些生气啊,”百里宴挑衅到,“没想到一向心如止水的你,也会有这副样子,是不是因为对手是我,所以才如此激动。”寂北在他印象中总是板着一张脸,说话又难听,偏偏想找他茬的人还打不过他,反被他戏弄。百里宴认为,只有自己才能当寂北的对手,其余人都没有资格。 寂北一手按住百里宴的左肩,绕着他的背部翻身一转,剑柄死死抵住迎面而来的虎首棍,“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离开天狱这些年,本事倒是远比你脑子成长的快。”他借力将百里宴压至石壁,“我看错了,本事也没多高。” 见自己难以挣脱,百里宴抬起膝盖便往寂北腹部一击,“彼此彼此。” 寂北来不及躲闪,闷哼一声后退半步,“多大了,还使这招。”每次打架,百里宴被压制时,总是会来这么一下,没想到这么多年竟成了他的习惯。 “兵不厌诈,别以为你法力比我强那么一点点就能讨到什么好。虽不知你如何恢复了力量,但你先前已然消耗了不少,现在只怕也是轻弩之末。”他喘着气,不服输地转了转脖子,和他斗,还嫩着点。 刚说完这句话,一瞬间体内的气息紊乱,百里宴一脸迷茫,“你这家伙还用毒?”这么多年不见,寂北还学会了阴险?是他草率了。 “你是真没脑子,没看见我也气息不稳吗?!”寂北也觉得一时间难以控制自己的法力,难道是当初的结界并没有完全破除吗?可凛礼似乎并没有出现像他与百里宴的不适之感。 凛礼走到他二人中间,叹了口气,“谁让你们打架的阵仗这么大的。这虽说是个山洞,但实际上它是个妖。你们把它吵醒了。”两人还是捉妖师,这点意识都没有吗? “你瞎说什么?本大爷为何没听过,你和白夜寂北就是一伙的,少在这里装模作样。等本大爷恢复了,肯定让你们俩吃不了兜着走。”百里宴咬紧牙关,瞪着凛礼,能和白夜寂北待一起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凛礼皱着眉,也不理他,随手给了寂北一些灵气缓解他所受的影响,“我可以打他吗?” “不必客气。” “喂!你想干嘛!我是宁死呜呜!”凛礼直接用法术困住他的手脚,倒掉在洞顶之上,顺便封了他的嘴,这人讲话难听又吵,她也不想与他废话。 百里宴被五花大绑,自己的法器虎首棍也掉落在地,这两个人竟然无视他!简直可气,有本事把他放下来单打独斗。 “这山洞是妖?好像从未听你提过。”寂北总算是愿意和她好声好气地讲话。 凛礼摸了摸返魂草,又指了指顶上的缺口,“这是一种很古老的妖,它没有妖气,只依靠那一个口子吸收日月精华。平时也与普通的山洞无异,只是这次受你俩打斗影响,它生气了。”初来此地得知这一个消息的时候,凛礼吓得好几天不敢睡,结果后来发现她根本不需要休息。 月色下的凛礼一如十五年前,她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眼神里却多了一点忧愁。返魂草抖擞着精神,试图伸展,可却没有再度生长。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给了它灵气为何有枯萎的预兆。 寂北看了眼挣扎的百里宴,厉声质问,“你是不是用了妖力?” 凛礼一挥手,解了蒙在百里宴嘴上的束缚。 “呸呸,怎么了,是不是被本大爷的实力惊到了?虎首棍可是能将斩杀妖的妖力吸收一部分为我所用。”他得意洋洋地笑着。 “真是无知!返魂草如何能碰到妖力!”看这它不愿意生长的样子,定是因为百里宴的缘故。 凛礼听完一把将草拔起,“你把那个笨蛋扔出山洞,我来想办法!”此刻百里宴多在此处待一会儿,妖力对返魂草的危害便越大!“你看住他,千万别进来。” “受了妖力影响的仙草如何能救,我在这里也能想想办法!”寂北踌躇不决,他总觉得凛礼要冒险。 “放心吧,我一定会带着返魂草出来的。”坚定的眼神不像说谎,凛礼催促到,“快些!” 寂北将百里宴扛起,一脚踢起虎首棍,有些犹豫,“你要是敢出什么事我不会善罢甘休!” 他还是嘴硬心软。凛礼手中紧握的返魂草已将根须埋入她的掌心,若说能净化妖气,为仙草生长提供最好养料的东西,也只有器灵的身体了。 返魂草在贪婪地吸食她的灵气和寿命。系统警告的声音充斥着脑内,它让自己停手,否则稍有不慎命丧当场。可若是不拿着草回去,慕容山主绝不会将明峥天师与离离的事情相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事也决不能让寂北知道,否则他就算不要触手可及的消息,也会阻止自己。 返魂草在灵气的滋养下开始疯长,粉橘色的果子从草心现身。凛礼脸色煞白,额头的汗水滴落在草叶,仙草顿时盛放,周围的光晕犹如白昼。 心口处的缚灵录突然躁动! 金色的光华倾斜而出,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承担缚灵录了吗? 一时间整座山的灵气骤然涌动,千鸟飞散。巍峨的一卷长画,缠绕着凛礼,无数的灵魂从画中现身,他们也吸收着凛礼的灵气,仿佛饿了许久。一道柔和的光将她护住,似乎是一个怀抱,那道光内显现出的身影却是个姑娘,她贴近凛礼的耳边,说着诅咒一样的话,“凛礼,杀了我吧。” 听到这句,她心中一空,眼角不自觉的滑落一滴水花。 刹那间,缚灵录再度回到凛礼的身体,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回过神时,返魂草已被采下,掌心和手腕处的血痕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那道光,是离离的灵魂。她保护了自己。 凛礼施法掩盖了血痕,慢慢走出山洞,她想起系统曾经说的,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这里将不复存在。困了她三十年的牢笼马上就要消失了,可凛礼却迟迟没有迈出最后一步。 洞外是烂漫山色,寂北的神情十分焦急,看的出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想要进入的想法。 他站在光里,身后是他的路,而凛礼的身后迷雾重重,好像离开了这里,她就永无退路。那些被藏在原身的记忆在慢慢恢复,她看见,那位自己一直想要寻找的高高在上的天师,亲手将缚灵录封印在了这里,那充满怨恨的眼神历历在目。 “成功了。”她将返魂草交给寂北,“我如约回来了。” 寂北挤出一个笑,“可我觉得你离我更远了。” “你们真的不打算放了我吗?”百里宴扭动着身子,啐了一口,“我说姑娘,缚灵录在你身上吧。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来,不然本大爷就动手抢了!” 凛礼后退半步,拉着寂北进入身后悄然出现的紫色烟雾之中,“一炷香后,法术会自行解除,你可以好好休息会儿。” 百里宴口中叫嚣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消失。不过此行也不算一无所获,看寂北的样子好像很紧张那个姑娘。下次,他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22章 一段遗忘的秘闻 烟雾散去之际,二人又回到了慕容倩黛的房内。她此刻正在悠闲地饮着酒,可怪的是准备了两个杯子,难不成有人在此处与她对饮? “两位回来的很是及时,我这酒才刚温好。”她转着手中的夜光杯,随即替寂北另斟了一杯,“白夜主君此行可是见到故人了?” 寂北看着杯中的倒影,也不喝,只是放在一旁,“山主是特意想看我的笑话吗?那你可要失望了。” “岂敢岂敢,只是觉得既然是熟人,自然是主君出面事半功倍。”她掩嘴一笑,“凛礼姑娘受的伤可不少啊。” “什么?”寂北看向一直在他身后默默不语的凛礼。“你何时受得伤?情况如何?” 察觉到他的目光,凛礼下意识地捂住腹部,将另一只手藏在身后,如此也算是个掩耳盗铃的法子,既不用承认自己在山洞内负伤,也可让寂北以为慕容山主所指乃是前段时间未愈的伤口。 慕容山主走到凛礼面前,团扇上的曼陀罗花香让她有些不适。 山主轻轻往凛礼心口一指,不知是何缘故,她再也撑不住,一口鲜血从胸腔处上涌。房内的馨香混着血腥气显得十分诡异。 寂北一步上前,却被慕容倩黛一把拦住,“白夜主君切莫心急,”她有力地将凛礼藏在身后的手抓到眼前,衣袖也被她扯至小臂处。触目惊心的血痕从掌心一路爬至手腕。 凛礼已然没了力气反抗,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 “了不起,使用捉妖师禁术的缚灵录器灵,凛礼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慕容倩黛没想到她这么不要命,还真是和她的主人一模一样。 团扇在她手中飞转,凛礼眼前似乎开出了一朵曼陀罗花,身体无力瘫软在了熟悉的怀里 寂北将她抱的很紧,凛礼的身体像一块即将融化的冰,冻得吓人。慕容倩黛的法术可以消除痛苦,即使他就在凛礼身边,却连她受伤的事都不清楚。寂北陷入深深的自责,无论是十五年前还是现在,凛礼承受的一切他都不曾真正的参与。 “山主究竟隐瞒了些什么?”她这样做无非是不想凛礼听到他们接下来的谈话,至于慕容倩黛,她一定早就认识凛礼。 慕容山主怜悯地摸了摸凛礼的额头,却被寂北瞪了一眼,“主君不必紧张,凛礼是活了千年的器灵,我又能把她如何?”她停顿半晌,“再说了,那山洞可是明峥天师三十年前特命我替凛礼准备的一个家。” “家?你管那个牢笼一样的地方叫家?”寂北质问道,就连外人都可以随意进入,唯独凛礼一人不行,“你们把她关了三十年!” “主君凶错人了,这一切都是明峥天师的意思。可在当年也确实是唯一保全缚灵录的良策。”她冷笑一声,“造成现在这局面,您天狱也是出了一份力呢。” 窈窕的美人轻轻摇了摇团扇,返魂草便到了她的手中,“按照约定,我也自当告知我所知道的事情,但要不要让凛礼知晓,还请主君定夺,我可不想当这个恶人。” “本君自有判断。” 慕容倩黛寻了件斗篷,示意寂北给凛礼披上,“接下来的故事也许会和白夜主君所听到的传闻有些出入。”一口烈酒仰头喝下,粉嫩的脸上带着媚态,她眼中似有散不开的惆怅,说着一段别人的故事。 “明峥天师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原本是被狼妖收养,却因力量弱小被赶出他们的地盘。幸得一户人家所救这才识得了离离。因二人在修炼方面有天赋,遂被招入世外盟成为捉妖师。而后两人分别,机缘巧合下再度重逢,期间便得到了缚灵录。可这事却被离离所救的一只雾妖透露了出去,各大门派为了争夺缚灵录四处抓捕明峥天师,可不知为何离离却丧了命。随后没过多久,关于明峥天师肆意杀害其他捉妖师的传闻开始在各派之间流传,一时间世外盟成为众矢之的,为了平息各派怒火,世外盟下令将与明峥天师有关的所有人一并处决。正当天下都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谁知他竟成了天师,还一举成了世外盟的主君,可谓风头无两。各大家族这才开始将那些传闻压下,不许各派弟子私下讨论。” 慕容倩黛的描述更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可既然是交易,想必她也没有编造的理由,但隐藏在其中的一些关键,难免还是有所保留。 寂北颔首,“多谢相告。先前关于明峥天师的消息,大多是形容他对妖赶尽杀绝,其余皆被带过,也没有文字记载,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些恩怨,那位离离与明峥天师之间的关系没有更多的消息了吗?” “我也不过知道个大概,其中的细枝末节也就不得而知了。”慕容倩黛把玩着手上的臂钏,“但有一点,据说离离是明峥天师的未婚娘子。可说到底,一切都与缚灵录脱不开干系,离离因她离世也是事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能引起世人贪欲的法器远比想象中危险的多。 “所以山主才决定不告诉凛礼吗?”寂北看着怀中的她,有些迷茫。凛礼要是知道了,她又该如何自处。“罢了,她有权知道一切,等我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 慕容倩黛面不改色,“那主君可要抓紧了,离开主人的器灵能活到现在已然是奇迹了,但这个奇迹还能维持多久那可说不定。那个山洞其实真的是保护她的。” 天狱的主君眼底浮现出害怕,他一直以为器灵将会永生,自己在凛礼漫长的生命中不过是激起汪洋一小片涟漪的石子。可如今,凛礼反而才是那个有可能先离开的人,寂北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甚至希望这是慕容山主的谎言。 “还有多久?” “不到一年” 寂北垂头不语,一人独自抱着凛礼离开了不归楼,浮生山。 他借着法术仔细检查了她身上的伤,却发现伤口早已愈合,灵气也比之前强了不少,只是身体却十分虚弱。返魂草留下的痕迹也无法褪去。寂北决心不能将凛礼寄托于明峥,他也要早做准备。 手中的那张字条是慕容倩黛藏在斗篷之下悄悄递给他的,寂北已读了几遍,上面只书了:千舒城上阳关,这六个字。难道那里还藏着什么秘密吗?她塞这字条,无异于是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想来她防的,也就只有明峥了,看来他们之间也有不为人知的事。 “你在想什么?”凛礼的声音有些无力,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处不认识的地方,想来是离开浮生山后,寂北寻的住所,见他想得入神便没忍住问出了声,“是因为慕容山主所说的事吗?” 寂北见她面容憔悴,随即半蹲在凛礼床头,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凛礼睡相不好,脸上还挂着细汗,难免有些凌乱,“我不想瞒你,但我也不希望你知道。凛礼,你要是想听,我” “那就不听了。”她的手微微动了动,嘴角带着笑意,“你不想说的事,肯定不是好事。我也不愿为了不好的事劳心劳神。”凛礼一向会看眼色,她从没见过寂北如此为难的样子。 他在为自己难过。 寂北替她拉了拉被角,“好,现在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你的身体还未恢复,等到了世外盟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万事有我不必担心。”他背靠着床沿坐在脚踏之上,“我在这里陪着你。” “你忘了,我是不需要睡觉的吗?要不是慕容山主用了法术,我也不会睡这许久。”凛礼是器灵,她好像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像个普通的凡人那样睡过觉了。 “我没忘,只是觉得看着你休息的样子,会离你近些。” “是因为那样的我看起来像凡人吗?” 寂北点了点头。 凛礼向内翻身,面对着墙壁,眼前是一片灰白,“在过十天,便能到世外盟了吧。你说会见到明峥天师吗?” “我希望不会,这样,我就可以再陪着你去别的地方找。”寂北自嘲到,“我竟然开始有些感谢他不现身了,否则你就会把我赶走了。” 她攥紧了胸前的被子,“寂北,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对明峥天师抱有不该有的想法。我只是觉得身为器灵找到失踪的主人是我的责任。至于我这么想找到他,也是不希望明峥天师做些危险的事。你虽没有明说,但我也能猜到,那些魔化的妖和他有关。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好像能看到一些离离的记忆。” “你说的我都信。”寂北转过头,伸出的手被不知何时落下的床幔阻隔,他和凛礼之间似有一道天堑,怎么也越不过。“你的禁术不能再用了,否则,我只怕救不了你。” “这种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若是太过危及,总要搏一搏。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想给你找麻烦。”凛礼自然知道以她现在的力量承担不起后果,可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寂北一把扯开帘子,看着凛礼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恨不得直接把明峥绑了来,他尽力克制了自己的力道,“都到现在这种时候了,你还和我说这样的话?你明知我对你”他带着委屈,“是我自作多情了。” “嗯。”凛礼低低回道,她不希望寂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也不想他陷入一段没有回应的感情中为难自己。自己对他越绝情,他就可以越坦然的面对。“你走吧,我可以一个人呆着的。” “你让我走我便要走吗?”寂北冷哼一声,不再废话,“我生气的很,现在要自己消化,你莫要理我。”凛礼总是能一脸随意地说出让他窝火的话,偏偏自己还做不到不在意,可又舍不得对她发火,最后只得自己生闷气。 凛礼将被子拉过头顶,脸颊已然通红,心里很乱,自己为何总是因为寂北的举动而七上八下。但那位外界传闻说一不二,冰冷孤傲的天狱主君此刻正在她床前闹脾气,凛礼竟然忍不住产生愧疚感,明明自己是为了大全考虑,可事情却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她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进行接下来的任务。 第23章 世外盟的不速之客 来到世外盟已是十天后,他二人这几天除了必须要交流的日常,其余皆闭口不言。凛礼倒是有些无奈两人在这种地方的默契。 “你俩可算来了,”沈司洲站在城门外笑脸相迎,“独自留在下一人苦等,可不仗义。” 寂北见他身边并无侍从,看来是分别后办完事直接来了世外盟,“你怎么不进去,难不成被赶出来了?” “此言差矣,十日前缚灵录灵气出现的事情你听说了吧。如今还有传言,明峥天师勾结妖族,私藏法器。各派都已蠢蠢欲动,矛头也都指向了世外盟。”沈司洲帖耳说道,“世外盟下令,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入。你我身边也要警惕有无眼线。” 难怪城门口外驻扎了许多捉妖师,就连想要进入城中的樵夫都被拦下一一细查。 凛礼有些着急,“莫不是明峥天师就在城中,所以查验才如此严苛?看来得想个办法早些混进去。”世外盟不向各派解释,除非她要寻的那人就在里面。灵力泄露的事情既然已经传开,明峥肯定也知道自己下一站便是世外盟,可他却没有打算放人进入的想法。 “先观望下再做决定也不迟,枪打出头鸟,我们未必要做第一个,总会有人先憋不住。”寂北的声音有些低沉。 “那得等到何时?”她自觉失言,寂北此举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暴露身份,凛礼一个快步走到空旷的地界,不再反驳。 察觉到二人之间气氛不对,沈司洲试探着询问,“怎么了,看这样子是吵架了?凛礼是个姑娘家,你若凡事太过较真,她反而会觉得你这个人不好相处。想当初” “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寂北无情打断他滔滔不绝的教诲。 沈司洲收了笑意,“有些眉目。但与你在信中所提及的消息,有过之而无不及。关于那位离离的死,天狱,昊阳,敬宁山庄,千舒城,世外盟都脱不开关系。所以,明峥天师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因为此事。我问了我姐,她也不清楚这件事,当年昊阳的抓捕令是父亲所下,可他已仙逝二十多年,再也问不出什么。” “我也正犯愁,天狱负责此事的二长老如今正在别处捉妖,我送去的信皆没有回。至于敬宁山庄知道内情的侯庄主也成了现在的样子。千舒城那里又有什么消息?”寂北颇为头疼,与当年之事相关的人都闭口不谈,据现在所掌握的消息,离离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捉妖师,难道她是成了其他人逼迫明峥交出缚灵录的筹码吗? 沈司洲折扇一开,一对桃花眼不怀好意,“皆在计划之中,盈儿姑娘愿意帮我们。她说曾发现有人来时家寻一个禁术-还魂咒。” “如此看来,这件事已然不止妖族魔化这么简单。”明峥又打算如何算计凛礼?寂北他们一定到赶在明峥的企图达成前,查明真相。 “不过现在我倒是更好奇你和凛礼姑娘之间是怎么了?她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竟也会同你吵架,我很意外。”沈司洲思前想后,两人间的矛盾无非明峥天师的下落,“莫不是你与那位慕容山主的行为太过亲昵,她吃醋了?” 寂北看着凛礼在树下无所事事的样子,叹了口气,“她要是吃醋了,我就不会这么患得患失了。”他从没想在沈司洲面前掩饰自己对凛礼的想法。 “难道是先前教你追求姑娘的法子不管用吗?”沈司洲这下犯了难,他可是从未失手,定是寂北学艺不精,看来以后还要多教他几招,不然实在有损他情场高手的称号。 不提这事也罢,提了无异于让寂北心情更加郁闷,沈司洲察觉到他脸色不好,立刻后退,难道自己又在不经意间踩到了他的雷池,“当当我没问。” “不,我是觉得普通的法子不管用,所以以后还要多多麻烦你了。”寂北用力按住沈司洲颤巍巍的肩,将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他。 “我可以拒绝吗?” “你猜。” 寂北这个人对于凛礼的事总是格外执拗,他嘴上说着懂了凛礼的想法,但私底下却没有退让的打算。事在人为,他坚信自己是个有毅力的人,寂北有的是耐心等她放不下自己。 “明白了,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连口茶都喝不上就被委以重任。”沈司洲不免感叹自己的交友不慎,他现在反而替凛礼担心,身边有一只虎视眈眈的大尾巴狼,美人该如何招架啊。但转念一想,凛礼约莫不会按常理出牌,到时败下阵来的也有可能是寂北。不管过程如何,结局喜闻乐见即可,作为有幸参与这场八卦之中的“局外人”,沈司洲颇却有一种掌控全局的自豪。 见他两人迟迟不过来,凛礼怀疑,是不是又在盘算什么可以进入世外盟的计策。但沈司洲那神情细细品味中满是阴谋诡计,而寂北竟是一种求教的姿态,这难道就是今时不同往日吗? “你是凛礼?”一位剑眉星目,不怒自威的公子走到她面前,一身墨白相间的锦衣,显得贵气。 凛礼微愣,自己何时这么有名了?“嗯不是,公子认错了。” 天青色的身影挡在凛礼身前,飘逸的银白色长发遮住半张脸,露出完美的下颚。寂北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让人移不开眼啊,凛礼心中欢喜,眼里也流出笑意。 “你是何人?”寂北平视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可是满脸写着别有用心。 “世外盟苏恒,特来带凛礼入城。” 他显然是没有相信凛礼所说的话,苏恒看穿一切的神情,分明是确定了眼前的姑娘就是凛礼。 寂北却并未打算让步,这人是特意等他们来的,若是让凛礼跟他走,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他绝对,不会让凛礼离开他身边。 “我们三个是一起的,他们不进,我也不进。”凛礼拍了拍寂北的胳膊,安抚了他的情绪,“此刻城外满是捉妖师,想必苏恒公子也不希望在此动手打草惊蛇,那各退一步如何?”只她一人进去,凛礼也有些发怵,还是三人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苏恒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他伸出掌心,苍白的手背上竟长出密密麻麻的鳞甲!片刻间,那些鳞甲飞出,绕成一个球状的结界将四人包裹,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进入了世外盟。 待到落地,平台之上早有人在此等候。世外盟的房屋,楼台全都依山而建,真可谓虽非自然却隐于山水间,倒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不羁之美。 那人走进,狭长的双眼透露出一股子精明,长发未梳,随意地搭在身后,似笑非笑间满是凉薄之意。 “世外盟大长老亲自迎接真是好大阵仗。”沈司洲懒散地吹了一声口哨,“许久未见了雷无异。” 雷无异淡淡道,“有劳沈公子与白夜主君护送凛礼,二位请回吧。”周围的捉妖师蠢蠢欲动,苏恒也唤出鳞甲,随时准备动手。 “来一起来,走也当一起走,”寂北贴近凛礼,丝毫没有退让的架势,“世外盟的主君便是交代你们如此待客的吗?” “客?二位分明是不速之客。苏恒,动手!” 一声令下,平台之上的捉妖师倾巢而出,鳞甲化身锋利的刀片来回穿梭。四周风起云涌,看这架势,就算是寂北和沈司洲命丧当场他们也毫不在乎。 苏恒借着鳞甲的位置,飞快的移动,根本不给两人留喘息的机会。沈司洲的折扇化为一柄剑,但他本就不是多强的捉妖师,突然而起的战斗让他难以招架,世外盟的捉妖师与其余门派的有些不同,出招狠毒果决,完全不计后果。 可寂北到底是天师,应付这样的局面到显得游刃有余,只是苏恒的法器太过缠人,但好在他们此刻要对付的目标是他和沈司洲,凛礼暂时是安全的。 正当寂北想要查探凛礼情况时,却发现她不见了? 抬眼间,一道灵气从空中降落,凛礼顺势将两帮人分开。 精致的匕首抵住心口,威胁着雷无异,“你要是敢把他们怎么样,我就让你所求皆空。”说着,又加大了几分力道,薄薄的外衫透出一点红。 “凛礼,我门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不用这样!”寂北试图抢过她的匕首,却被她一个自有分寸的眼神瞪住,停下了脚步。 “主君早就吩咐,凛礼姑娘若是有想要自残的举动,大可不必在意,只要尸体留在世外盟即可。”雷无异挥手让其余人退下,独留苏恒缠住寂北。 “哦?”凛礼微微一笑,已然胸有成竹,“在此之前,你们不是还有事求我吗?比如你身后洞窟之中藏匿的魔化妖族,难道不想解决了吗?” 雷无异握紧双拳,却也半分不敢再靠近,“不愧是能让主君都忌惮的缚灵录器灵。苏恒,住手。” 沈司洲眉头一皱,他知道凛礼身份不简单,可没想到竟然是缚灵录器灵,难怪寂北如此紧张她。 “雷长老是个聪明人,我也想同您做一笔交易。”凛礼收回匕首,“为了表达诚意,我承诺不会将世外盟的事说出,但等此事结束,我要知道明峥天师的下落。” “你怎么知道主君不在城中呢?”雷无异嘲笑道,“而且我为何要同你做这个交易,身为器灵未免太过自负。” 凛礼捡起地上掉落的断剑,用力一掷,山体外的结界突然显现,随即而来的是妖的无尽嘶吼,她威胁道,“他若在,你也不会出面了,而且,你不答应的话,我不介意让世外盟给我们三个陪葬。这些妖因何魔化,相信你比我清楚。”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雷无异高声喊道,“来人,给三位贵客准备房间。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许让他们离开世外盟半步。” 第24章 商议 世外盟虽说是天下第一捉妖门派,可这府邸内部比起敬宁山庄完全可以用寒酸二字来形容。三人被安排在了一间客房,不过两扇屏风分隔了视线。若是为了方便监视三人,倒也说得过去,但凛礼一个姑娘和两个大男人同住一屋未免有失礼数。一想到沈司洲油腔滑调的模样,寂北自觉地占据了中间的床位,以免沈司洲心怀不轨。 “雷无异还当真未把我们三个当客人啊,一间房就把我们打发了!”沈司洲愤愤不平,他们三个目的不纯这确实是事实,可如今这样子,分明是软禁,“还有,凛礼姑娘的身份特殊,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亏我替你鞍前马后。” 寂北凤眸微微一抬,“告诉你了,也是现今这局面。再说,他也并未把我们如何。” “你倒是看的开,那捉妖师齐刷刷地用剑指着我们还叫没什么?”沈司洲将折扇轻轻往寂北肩头打了一下,好看的桃花眼露出怒色,“我看你如何带着我们全身而退!” 凛礼听着二人的争辩一言不发,关于三十年前的迷糊记忆,凛礼已然记起不少,只是关于明峥的目的和离离的死因,她依旧不得而解,约莫和自己的灵气尚未完全恢复有关,那些记忆虽是原身的,可她却免不了共情,深刻到如同亲历一般。 “那个,其实我有办法。”她声音有些胆怯。 “肯定是馊主意。”寂北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凛礼的办法无非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搞不好非死即伤。“你别忘了,雷无异显然是要你替世外盟解决那些魔化的妖。分明是他们已经无力控制,才不得不接受了某人的命令将你带来。能不能处理这件事尚未可知,还想着逞能,我看你是心大。” 沈司洲反驳道,“你听都没听就否定了凛礼姑娘的想法,是不是太过武断?” “我了解她。” “可今时不同往日,我也今非昔比,你怎的就不相信我的法子管用?”凛礼不服气,拽了拽他的衣袖。 寂北秀眉一紧,“今非昔比倒是真没看出来。”时刻围绕她的目光看出凛礼的失落,寂北撇过头去,“既然你坚持,那便说来听听。” 沈司洲躲在扇后偷偷一笑,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想着不如就趁我到时施法的空隙,你两分头行动,一个去缠住雷无异和苏恒,一个去世外盟后山的古槐树下打开暗门,咱们就可以出去了。至于明峥天师的下落,雷无异想来也不会告诉我真正的消息,不过我有办法可以探查到。”她抿了抿唇,像寻求夸奖一般,“这主意如何?” 寂北撑着头,笑到,“真不怎么样。且不说你是否能抵抗的了那么多妖,就算真如你所言,我和沈司洲从那个未必已经还在的暗道逃走,你又该怎么脱身?难不成真要我们舍下你吗?”他柔声说道,“我知你是担忧我们的处境,可抛下你一人去冒险,我做不到。” “咳咳,”沈司洲唉声叹气,“凛礼姑娘若不走,寂北也不会走。我倒是好奇,这个暗道,凛礼姑娘都知晓,难道世外盟的人不会借机堵我们?” “他们不会知道的,就算明峥天师在此,他也不会察觉。”凛礼信心十足,“那是离离留的暗道,三十前她带着我离开世外盟便是通过那棵老槐树。”当年离离不知为何要离开此地,却又不想被人知道,才偷偷做了个暗道。 两人听闻皆是一愣。 寂北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切地询问,“你想起当年的事了?” “只有一些片段,不是很连贯,利用老槐树的这个法术还是万宝斋给离离的。所以它一定还在那里,至于雷无异和苏恒,他们不是你的对手。这次便信我吧。”凛礼认真地瞧着寂北,“明峥天师还未现身前,他不会让我死的。现在主要是你们两个的安全。” 凛礼决定的事不办到不死心,寂北自知也拗不过她,“我可以同意,不过雷无异必定会跟着你,我缠住他二人时会留意你的动向,实在不行,咱们硬闯出去也不是难事。” “硬闯?你是还嫌现今局势不够乱吗?外面守着的捉妖师借机向世外盟出手,保不齐打的都是你天狱的名号。”沈司洲实在头疼,到时候他昊阳也难辞其咎,现如今各派纷纷按兵不动,无非是没有合适的由头,在这关头寂北还敢动粗。 寂北淡淡道,“那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我必留手,不会害你。” “沈司洲你放心吧,我也不会让寂北和你陷入困境。”凛礼发誓,“若是不成,我便不得好死!” “胡说什么?赶快咽回去。”寂北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他现今可是最忌讳听到凛礼说个“死”字。 凛礼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原是还讲究这个的吗? 半晌后,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来传信的,“雷长老请凛礼姑娘明日前去商讨要事。” “我知道了。” 凛礼咕哝道,“为何是明日?我们多留一天不是多些隐患吗?” “怕是去请示明峥天师了,他此刻定是不在世外盟中,或是被其他的原因牵绊住手脚无暇分身,否则他早已出手。”寂北漫不经心的回道,“你都寻到他老巢了还躲躲藏藏,真是有失风度。” 沈司洲心中暗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没风度。 “他一直很没风度,而且不讨人喜欢。”凛礼深表赞同,她也不知道离离喜欢这么个木头有什么可高兴的。凛礼别有用心地看着寂北,“和你比起来,他简直是小气。所以那个百里宴是怎么回事?我憋了好久,现下也不困,能讲讲吗?” 沈司洲到是先搭了话,“你们遇见那个炮仗了?那可是寂北的心结啊。” “你知道的很多吗?”寂北冷冷地看了眼沈司洲。 “我也就只知道一点点,具体的还是要问你啊。”他一脸坏笑,“对凛礼姑娘还藏着掖着,真是没风度。” 寂北脸上神色一紧,眼底浮现出难得一见的惋惜,他按了按头,“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抬头间蓦地对上沈司洲和凛礼一脸兴奋的表情,寂北十分无奈,“你们真要听吗?” “当然!”二人异口同声,这种八卦之事当然要一起才有趣。 寂北叹了口气,理了理思绪,“我与百里宴第一次见面是在十岁。当初我侥幸回到天狱,大长老便将他带到了我身边,说是一道修炼。百里宴好动,又爱闯祸为此惹了不少祸事,回回要我给他善后。可四年后,二长老玉权之告发百里家主夫妇伙同妖族,致使我父母战场阵亡,因证据确凿大长老玉关为了给天狱一个交代,便下令诛杀百里家主极其妻子。但我总觉得此事蹊跷,本想求大长老再细细调查,但主君选拔赛已经开始,百里宴也即将被押赴刑场,为了护下他,我抢先一步替他报了名。只要是参加的天狱弟子就可免除死罪。” “所以最后你赢了,将他赶出了天狱。”沈司洲早已明白这结局,“你为了保全他性命也是煞费苦心啊。一旦他留在天狱恐怕难逃一死。” 寂北长长地舒了口气,“不错,通敌之事出现的太过诡异,再者就算真与他父母有关,百里宴总是无辜的,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天狱中复杂的事情太多,唯有百里宴简单,他一人还背着骂名该如何自处? 凛礼拍了怕他的手背,“寂北就是嘴硬心软啊,你当初为了能赢到最后受了不少苦吧,若是其他人坐上了那位置,百里宴也不会活到现在。不过”她笑了笑,“百里宴虽说张牙舞爪,对你又凶,但他压根就没想着杀你,每次出招必留一手。只是他头脑有些不灵光,也不知能不能领会你的好意。” 一抹绯色印在寂北的脸上,显得有些可爱,“谁要他领情,百里宴不要回来的才好。” “你看看,若是你能好好和他讲,也不至于见面就打。”凛礼和沈司洲对视一眼,“下次再见,我们帮你解释。” “别了,我再想想吧。”百里宴是他的麻烦,凛礼关心自己自然是好事,可百里宴要是这么好说话也不会拖到现在。“我不想你劳心。” 沈司洲早已躺在床上,阴阳怪气道,“你呀,有人愿意替你劳心伤神还不乐意了?活该你搞不定这件事。” 凛礼听完快速缩回了手,一脸义正言辞,“你莫要胡说。”可语气却显得很是心虚,她不急不缓地走到床边,却松了一口气。 屏风所隔的是两颗各怀顾虑的心。 夜已深,凛礼丝毫没有睡意,见寂北沈司洲都没了动静,凛礼随手施了个助眠咒,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将门掩上。世外盟的看守未曾守在门口,看来是料定几人不会偷溜了。这自负的样子倒也像雷无异的作风。只是这次她可不是来见他的。 明日相见的是雷无异,可今晚却是另一位。 第25章 无法靠近的两人 “出来吧,我记忆里你可不是一个擅长跟踪的人。”凛礼来到一处看台,毫不客气地扔出一道灵气,随即被一片鳞甲挡下。 是苏恒。 “白天你故意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就为了护住那两个凡人?”苏恒背靠榆树,一袭墨白不染尘埃,随手把玩的鳞甲上下偏飞间不细看,倒像坠落至深海的星子。 凛礼笑着摇了摇头,“那到也不是,就是单纯的不想承认。你找我这事,明峥不知道吧。” 苏恒收了法器,颇有一种不见黄河不死心的神情,“我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谁?” “少装蒜,当年你明明说可以找到她,我才把一半的灵魂给了你,如今你还想搪塞我!”苏恒的手在榆树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凛礼看不惯,“你好好的拿树撒什么气?”况且三十年前那是原身做的事,“你的灵魂分明是用来帮你同母异父的妹妹转世的,我又不曾私自昧下。你自己找不到她现在在何处,却来质问我,这又是什么道理?” “还不是你莫名其妙失踪了三十年,不然我怎么会找不到她的转世!”苏恒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愤,等了一百年的希望,就因为眼前的这个器灵害他又多等了三十年,他如何能释怀? 凛礼也有些生气,“是明峥把我困在了洞中三十年,你有本事怎么不去让他带你来寻我。当初是你不顾一切地求离离,我才帮你的,现在还是我的错了?”这个世外盟真是与她八字不合,明峥还没见到,兴师问罪的人倒是先来了。 苏恒皱眉道,“那你现在出来了可以告诉我她究竟在哪里了吧?”明峥对他一直有所保留,但两人相互约定过,对方不说,便不问,也算是报了他的救命之恩。 “自己都灵魂不稳了还管别人!”凛礼割开手腕,猩红的血滴答而落,“还不接着!不想见她了是不是?” 苏恒立刻唤出鳞甲承接了那灵气十足的血。 凛礼扯了衣带胡乱一扎,“我知道没了一半的魂对于半妖来说太勉强了。还有雷无异,他自己的身体如今都是用傀儡术拼凑的,能活多久还未可知,竟也跟着明峥做不计后果的事。当初我帮他聚魂不是为了让他助纣为虐的!敬宁山庄的傀儡连我也骗过了,那般高超的技艺除了他还有谁。”凛礼气的有些头晕,“你都知道些什么,能说的都说出来,否则我就不告诉你她的下落。” “我知道的也不多,明峥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世外盟魔化的妖族,都是他的试验品。”苏恒看着手中的血,有些犹豫,“他背后还有一个人在帮忙,而且那人的力量绝非我能匹敌。” 凛礼一惊,“试验品?还有人在帮他,是我见过的人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多加留心即可。”苏恒话锋一转,“她的转世如今在哪里?” “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要冲动。” “我尽量” “她如今是千舒城的捉妖师。”凛礼惋惜地看着苏恒,“你还是原来的半妖,她却已经是新的一世了。话我已经说了,至于是谁,你要自己找,我只知道这些。”凛礼也不确定究竟是谁,毕竟她不是苏恒。可半妖去捉妖派寻捉妖师,无异于送死。 苏恒垂首思索片刻,“我知道了,这次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那些魔化的妖,不同于你们之前所遇到的,会更加危险。凛礼,如果有一天你要与明峥为敌,我说不定会站在你这一边。” “早点休息吧。”苏恒挥挥手扬长而去。 与明峥为敌?她当然会与明峥为敌,她穿书的第一任务就是阻止那个天师毁灭天下啊!凛礼唉声叹气道,“反正你都要帮我。干嘛不现在就站我这边啊。”可细细一想,她这算是拉拢了一半吧,那也不错,不枉她大晚上跑来献血。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一声厉喝突然响起,凛礼吓得浑身一震。 黑暗里,寂北阴沉着脸,快步走向凛礼,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熟练的给她重新包扎。 “你何时学了偷听墙角?我其实是想自己打听些消息与你们分享的,但如今你显然是都已经知道了,那也省的我转达了。”这种时刻,必要装的心中坦然,寂北一向不舍得教训自己,凛礼倒也是有种有恃无恐的“骄傲”。 寂北揉了揉她的脑袋,却满是委屈,“凡事,你能不能同我商量商量。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他将头埋在凛礼肩窝,“你能不能也顾及下我的感受,哪怕一点点就好。” “我没有不考虑你。你也听到了,苏恒是为了他的妹妹才找的我,和明峥所要做的事无关。否则我也不会帮他。”凛礼顺了顺他的银发,又觉得此举太过暧昧,便收回了手。“我想着三十年前的事与你并无牵连,所以寂北你大可以置身事外。何况你是天狱的主君,迟早有一天要回去主持大局,没必要为了我的事扰乱你的思绪。” 寂北双手搭着凛礼的肩,盯着她,这就要和自己撇清关系了?想得美! 一把将凛礼扛在肩头,低沉着说道,“你听好了,明峥所做的事关乎天下安危,我既插手了便绝不会抽身,而且你的事都与我有关!至于天狱,我自有分寸,那背后之人我也会揪出来。” 凛礼愣的半天说不出话,只能任由寂北将自己抗回了客人所居的厢房。 走至院内,一脚踹翻了房门,惊的沈司洲以为是敌袭,只见寂北满是怒意地扛着凛礼,不由问出,“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把偷摸出去见人的,带回来了!” 寂北将凛礼轻轻放在床上,替她脱掉鞋,盖上被子,也不顾沈司洲的满脸狐疑,大喊一声,“睡觉!” 说完话自顾自地翻身而眠,把凛礼和沈司洲唬的大气都不敢喘。 再说,这门都被踢坏了怎么睡! 这一晚可谓是百无聊赖,第二日天一亮,沈司洲便凑到凛礼跟前细细询问,凛礼讲了个概括。沈司洲恍然大悟,这分明是吃醋了。害得他白白担心了一晚,看来这两人之间还要自己多推一把。 趁着寂北去拿早饭的空隙,沈司洲打算单独和凛礼聊两句。 “凛礼姑娘,寂北对你的心思不用在下多说你也肯定看的明白。”沈司洲谄媚地凑近,扇着折扇,“只是不知姑娘对寂北是个什么看法?” 凛礼知道沈司洲是个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挤的人,但他身为情场高手,说不定还真能想出什么应对之策。“你如今也已知晓我的身份,那我也便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半妖尚且活的艰辛,更何况凡人和器灵?我很在意他,但正因为在意他,所以才不想寂北因为我遇到不好的事。”她其实也说不清自己的想法,可有一点凛礼很清楚,若是自己太过放肆,那就真收不住了。 沈司洲连连摇头,“感情之事两情相悦已实属难得,何况以我对寂北的了解,他定会计划好一切,解决所有顾虑。你若是因为身份不同而怕未来的磨难,那更是不再话下。几年前我就听说寂北拒绝了所有的求亲者,起初还以为是他对姑娘不感兴趣,后来看他对缚灵录的执着,再见了姑娘你,在下才明白,有些人看着不好接近,其实啊心里早有愿意偏爱之人。”他笑地爽朗,“未来之事皆无定数,姑娘随心所欲一次也未尝不可。” 一杯清茶递到凛礼面前,她心里乱的很,“可若是迟早有一天会分别呢?” 沈司洲闻言约莫是猜测器灵漫长的寿命和凡人比起来犹如汪洋,“可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在下所言也不过是小小的看法。关键在于姑娘怎么看的。” “我不知道,对于这方面的问题我从没想过,也没想到会有人因为一次意外找我十五年。可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我不想带着满满的疑惑去喜欢一个人,那对他是不是也是一种不公平?在真心接纳他人之前,我总要先找到自己啊。”她的任务,离离的死因,还有帮助明峥的人,凛礼一无所获,她甚至觉得不安,害怕和她有关系的人被牵连其中,也担心她会给想要保护的人带来麻烦。 翩翩公子的眼底带着欣赏,“凛礼姑娘确实与众不同,感情之事,非当事人不得体会。那我便先以茶代酒,祝你找到答案。” 清冽的茶汤入喉微苦,却也比此时的心境甜些。 茶未饮毕,寂北便端着清粥小菜入内,凛礼的伤尚未完全好,一大早宜清淡。 “雷无异在门口等你,大约是为着妖的事而来,”见凛礼欲起身,寂北一把将其按下,“吃完再去,他要等便等着,他不吃饭你是要的。”哪有一大早起来催促姑娘家卖命的,寂北对世外盟委实没有任何好印象。 “可他这么站门口是不是有些奇怪,不让他进来吗?”主人家站客人门外等,显得他们太傲慢。 寂北边剥虾边说道,“又没人求他来,等着。”他将摆的小巧的一碟子虾递给凛礼,“你吃你的,有我在,他还敢凶你不成。” 雷无异在门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砸坏了世外盟的门,还当着他面如此嚣张,白夜寂北还真当这里是天狱了? 凛礼怕平添不必要的冲突,两三口便解决了一碗虾仁粥,便立刻跟着雷无异前去昨天来时的平台。 待凛礼的踪迹不见,沈司洲才悠悠脱口而出,“都听到了吧,可别说兄弟没帮你啊。要是凛礼姑娘知道在下帮你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套话,说不定就要以为我堂堂沈司洲乃是小人了。” “所以我不是连你的早饭也端来了吗?她心中的顾虑我又何尝没有想过。罢了,若是她要解惑,那我陪着她一道,总之我时刻在她身边。”寂北也没有胃口,修炼之人大多辟谷,他也已习惯。多亏了沈司洲,他才确定凛礼并不是对他无意,“凛礼在这方面比我想的还要迟钝,想来我要稍加引导了。” 沈司洲呛了一口,“你此举是否有些太不要脸,追求美人用些手段固然重要。可你连表明心迹的话都未说出口,就想让人家喜欢上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白夜寂北还有如此变态的一面,万一把凛礼姑娘吓跑了怎么办?”亏得凛礼不在,不然肯定要被吓一跳。 “她跑不掉的,凛礼要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寂北笑笑。 可在沈司洲眼中,这笑意却十分瘆人,“那她要是看上别人了如何?”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寂北沉思片刻,“普通的凡人应该不是问题,若是天师级的捉妖师,我也未必杀不了。只是处理尸体时,免不了要劳烦你了。” “别别别,你和凛礼完全是天赐良缘,肯定长长久久。”沈司洲一大早就冒出一身冷汗,寂北近日的杀气越发重了,他可要小心,不然殃及池鱼他小命难保! “你快些吃,等下你即刻去槐树那边打开暗道,我等凛礼的消息。”寂北看了眼手中的法术,当初自己将连心咒给她还是明智的选择。 沈司洲不满道,“你也就会催我了!”他怎么偏偏找了这么个朋友,真怪自己眼瞎。 第26章 绚丽的阵法 雷无异似乎格外自信,除了苏恒竟未带任何守卫。凛礼也不好多问,世外盟的捉妖师并不多,尤其是明峥当上主君之后,更是再无收过新弟子,也难怪各大门派的盛会之上鲜少看到世外盟的人参加。 这座平台比昨日多了八面环绕四周的大铜镜,足足半人高,晃的刺眼。 “我的结界最多再维持五天,时间一到,那些妖便会倾巢而出。到时莫说世外盟,就连在城外的捉妖师也都无法幸免。对于解决他们,你有多少把握?”雷无异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镜子交给凛礼,“我的结界一旦开启,便无法恢复,所以你现在后悔还来的急。”她当年也救过自己,雷无异虽说算不上好人,但却不想恩将仇报。 凛礼接过镜子对着阳光瞧了瞧,上好的做工,确实是少见的法器,“所以你没有让其他人过来,也是为了让我逃跑吗?你哪会这么好心。” “有天狱主君在,其他人来了也无用。我不想为难他们,只是这两人一直在追查明峥主君的事,就算是为了世外盟,也不能留下活口。”雷无异示意苏恒守在平台入口处,若不出他所料,寂北随时可能来搅他们的大事。 “那你也要打的过他们才行啊。”凛礼忍不住戳穿他的心思,“我虽不知明峥的意图,但你也快到极限了,为何还跟着他?” 雷无异负手面向那些洞窟,狭长的眼中竟带着悲戚,“这都是为了替天下扫清一切罪恶!世间不公之事太多,只有明峥主君能带领捉妖师改变现状。” “是他说的?那些为此丧命的人,也在你们的计划之中?”凛礼记忆里的自己一向与明峥不对付,对他也并无多少了解。 苏恒缓缓开口道,“我们所杀没有无辜之人。做了这些事也不过是为了求得一线生机。” “算了算了,我们也不会是一路人,多说无益。我需要做什么?”她有些不耐烦,既然他们有自己的选择,那何必多费唇舌,反正也不会改。再说,他们如今的样子确实是那些人造成的。凛礼不曾经历过雷无异等人的伤痛,自然也无法真正体会世外盟中枉死的那些人的感受。 “拿着你手中的镜子,等正午时分站在平台中心,阵法就会开启。这道阵名曰炎阳纷乱,可以困住那些妖半个时辰,凛礼你要做的便是趁这半个时辰将他们解决,否则,所有人都要死。”雷无异特地强调了所有人,这其中自然包括了寂北和沈司洲。他也不愿用威胁这种令人不齿的手段来刺激曾经的朋友,可如今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了。 凛礼皱了皱眉,“我若是保下和我同来的两人也不是难事,至于世外盟,我不喜欢这里,毁了对我也没什么损失。”她知道雷无异是打算用人质要挟她乖乖就范,可雷无异似乎忘了,凛礼并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器灵,她救人,帮人完全是随心所欲。 “说话还是这么不招人喜欢,”雷无异单手施了个法术,平台之上立即钻出刻有文字的铁链,死死缠住凛礼的双腿,“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走的。明峥主君特意为你准备的,主君曾言凛礼吃软不吃硬,但也有可能软硬不吃,这才给你备下了厚礼。”凛礼当初救治明峥仅剩的世外盟好友雷无异,无非是看在离离的面子上,可她现在不在了,要想让她听话,还是要用些手段。 看着那粗犷的链子,她脸上竟浮现出怀念的神情,纯白的灵气趁其不意,戳进雷无异的心脉,他立刻无法动弹,凛礼一个箭步将其踹到在地,右手掐住他的脖子,一张清冷的脸却显得有些可怕,“他倒是聪明,用离离给他的法术来困住我,不过雷长老怕是忘了,你如今的命掌握在谁的手里。我失踪三十年,你就以为我是吃素的了?当初我给你们那么多的灵血可不是为了让你们魔化妖族的,现今事情闹大,还要我来收场,要不是为了那些无辜的人,我才懒得管。我就问一次,明峥在哪里?”凛礼的力道不断加重,她真的下的去手! 雷无异的脸憋的通红,可一旁的苏恒却像看戏,也是,明峥主君是让他辅助自己,并没有让他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具体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接下来的目标是昊阳和千舒城!” “早说不就完了吗?”凛礼松开手,拍了拍,“那就办正事吧。” 苏恒上前扶起雷无异,轻声说道,“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她,还威胁?真是嫌命长。” “我也只是个传话的,谁知道她下手这么重。”这丫头,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凛礼颇为不自在,既然要正午的阳光,大早上就来喊她来此处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没脑子的,果然雷无异这么多年还是个阴险小人! 一片阴影出其不意地挡在了她的头顶,寂北手持一柄藕色纸伞,伞面绘着一只夏荷,花瓣微卷。他低头看了凛礼一眼,目光落在那铁链之上,周围的空气有些冷。 “要我解决他们吗?”寂北将伞往她那头偏了偏。 雷无异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这位也不是好惹的主,看他这样子,看来是对凛礼有些不寻常的想法,明峥之前没告诉他还有这样的情况。据说天狱的主君杀人不眨眼,要是他在这里大开杀戒,他二人只怕是拦不住。 “不用了,这链子没什么要紧,等法阵开启也就散了。”凛礼悄悄问道,“沈司洲可是去准备了?” “不错,”寂北点了点头,“怕你一人应付不过来,我便先来了。”言外之意也是看到了凛礼刚才差点杀了雷无异,不过比起吃惊,寂北更多的是赞许,她确实比之前强了不少,关键的是凛礼凶起来的样子也很特别。 凛礼晃了晃他的袖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就是觉得我眼光好。” 随着日头逐渐热烈,凛礼已是满身的汗,可寂北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是丰神俊朗,凛礼面颊通红,鼻尖也是布满汗珠,她怕热。虽说寂北还用身体替她挡了不少光,但他们身处的是被镜子包裹的平台之上,阳光耀眼的刺目。 约摸着正午已至,雷无异打开结界,顷刻间,洞窟内的妖气倾泻而出!而平台的阵法也即刻开启,八面硕大的铜镜将反射的光齐齐印在那第九面镜子之中,铁链的束缚已经解开,只听嚯的一声,巨大的光网形成,拦截了紫黑色的妖气! 山体开始抖动,那些碎石块犹如暴雨滚落,苏恒与雷无异本想逃脱,却被寂北拦下。“今日怕是要让你们待在这里了。” 凛礼借机踩着光网,另布了一道灵气结界,冲着万千洞窟中的妖高声喊道,“你们还不出来吗?不然可就抓不到我了!” 声音一出,只听暴怒的嘶吼声震耳发聩。一只只魔化的妖突破洞窟的围栏纷纷踏着妖气冲向那到结界。他们已经没有意识,只能依靠察觉生气这个办法来寻找攻击目标,而此刻生气最旺的,便是城外的捉妖师!靠近结界的那刻,灵气灼烧着他们的皮肤,骨骼和灵魂。这些妖不知疼痛,也不会流泪,与他们而言只有无止境的杀戮。 凛礼本想借着这个结界消磨他们的力量,察觉到他们的妖丹所在何处,可用法术探查了半天楞是没有丝毫的线索。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魔化的妖,力量非比寻常,就算是捉妖师也难以对抗,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凛礼举起匕首,依靠对妖族的认知,飞快地刺中他们的心脉,如此虽不能致命,但也可限制他们的行动。 既要撑住结界,又要对抗妖族,消耗实在是大。源源不断地妖从洞窟中相继涌出,明峥他到底捉了多少妖啊! 此刻的苏恒与雷无异也已经吃力,他们本欲躲到安全之处,待事情不可控时再将凛礼一道带走,只是如今被寂北缠住,保不齐他们也有危险。 “天狱主君的身手,我等望尘莫及,只是现今断不是内斗的时刻,不如停手可好?”雷无异拱手相让,他的身体本就没有了往日的能力,如今在这惊海的压迫之下,已经到了极限。 锋利的剑刃划过他的脸颊,斩断一缕长发,精明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冷冷的质问随即响起,“你是说,本君与你是内斗?当初你在山洞布下的限制法术结界,可是让本君吃了个亏啊!今日你我分明是算账。”以为说几句好话就可以脱身了吗,雷无异一旦离开此处,便会对他们更加不利。这里毕竟是世外盟,堂堂捉妖门派必定留有后手。至于当初和百里宴一道出现的人,寂北觉得眼熟也是因为见过雷无异的缘故。 “白夜主君既然已经发现是我,怎么忍到现在?”雷无异说话间慢慢后退。“看来是和故人相处的不够愉快。” “百里宴是不是在替明峥天师办事,你们承诺了他什么?”寂北一前一后分别站立了苏恒与雷无异,看来是想包抄。 漫天的鳞甲化作鞭子,盘旋在寂北四周,随时准备攻击。苏恒的手指不知画了一道什么,那些鳞甲竟分成两道,另一半垫在雷无异脚下。 “明峥答应给他一个你给不了的真相!”苏恒用力一甩,鳞甲化成的鞭子绕过寂北的阻挡,打碎了凛礼的结界!“今日,世外盟必亡!” “真是疯子。”寂北一路踩着四处飞来的鳞片,追击雷无异。惊海窜出,金属交错之间火星四溅,掉落至平台之上,灵气的结界如今被毁,紧靠一张光网撑着十分艰难。凛礼一人怕是难以控制。 雷无异在苏恒的配合之下虽仍处劣势,但寂北已然分心。 “白夜主君若是再不去帮凛礼,她可就要被妖族撕碎了。明峥主君说了,带不走她,那就在此葬送了她!” 寂北不得已飞身前去给即将崩溃的结界提供力量维系,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二人离去? 霎时间一柄折扇从山头飞下,带来一阵风刃。 “关键时刻没有我怎么行!寂北我来拖住他们,你先去帮凛礼姑娘。”沈司洲纵身而下,他苦等两人不来,便察觉到出了麻烦,只是没想到的是,苏恒竟然会自己打破结界,难道他们真的不要世外盟了吗? “凛礼!妖族魔化的数量太多,雷无异两人已然决定抛弃世外盟,这就是个让你送死的陷阱!”有几只妖已经从结界的缺口溜出,寂北虽以挡下,可奇怪的是他们却并未消散。 “我就知道明峥那个王八蛋干不出什么好事,可我们若是收手,妖族就会从世外盟四散,只怕惹出更多的祸事”既然他二人都做到这份上了,凛礼也没什么可念旧的。她的手指划过心口,金色的几点星子汇聚于掌心,凛礼猛的一抬眼,雷无异的行动被限制,沈司洲趁机将其打落。随即苏恒又再度与他拼杀,力量大的不像凡人。 第27章 身份暴露 此刻,世外盟躲藏在各处的捉妖师一齐出现,人数虽不多,可绝对是来者不善。 “早知道我就先走了!白夜寂北你要欠我一条命了。”沈司洲现在极度后悔没有提前溜走,否则也不会陷入如此绝境。 寂北擦了擦鬓角滴落的汗,“等活下来再还你!” 这些捉妖师浑身都透露着古怪,他们竟然带着妖气。 咔啦一声,原本倒地的雷无异已一种诡异的姿势爬起,就像是个傀儡。他将自己的头扭动了一番,用力扯下那只已经撞裂的胳膊,随手一扔,寂北定睛一看,是一只木头做的臂膀。 他扯下外衫,眼中带着寒气,“凛礼?你这真是要和老朋友撕破脸了?” 凛礼随意地将一只妖踢到雷无异脚下,“谁跟你是朋友,明峥对我动杀心的时候你怎么不劝劝,说是我朋友了?”凛礼与世外盟的交集无非是离离,至于其他人,她也不在乎。 “捉妖师听令,一个活口,都不必留。”冰冷无情地声音穿透城内。 那些捉妖师也不在掩饰,纷纷露出妖身,六亲不认地开始肆意攻击三人。原来天下第一的捉妖派皆是妖,难怪他们总是先人一步解决妖族,想来是因为同族的缘故。 汹涌的人潮混着妖气,充斥着平台,更诡异的是那些倒地的妖转而苏醒,捉妖师与妖族混战,可他们却是同类。明峥所要见的,便是这般讽刺的场景吗? “这些难道就是被施了还魂术的妖?”看着他们如今的样子,显然是被人另下了法术,想到沈司洲带回的消息,不难想到世外盟的这些妖全是他的试验品,就连那些弟子也是牺牲品。 雷无异飞至半空,他如今倒是没有了想要离开的意思,笑道,“白夜主君还真是查到了不少啊。如你们所见,世外盟就是这场计划的关键场所,为了能达到现在的样子,我们付出了太多心血。”他傲慢地看着凛礼,“他们不会因为你的法术或是灵气而恢复神智,除了我和苏恒,世外盟所有捉妖师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当然,如果城内的脱逃了,便也包括城外那些。凛礼,你当年没能真正救得了我们,今日也救不了他们。” “你说的不错,我只是替你聚了魂,能活到现在全是你自己的执念。”凛礼心中竟有些后悔,若是当初见死不救是不是便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那些妖没有痛觉,也没有呼吸,只是一味地渴望着生气,就连那些参天的古树也已在妖气的侵蚀下开始腐朽。究竟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看着雷无异的神情,凛礼已然明白这都是明峥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大礼”。 满面的洞窟中不时传来哀嚎,他们在宣泄自己的不甘和悲苦,可凛礼明白,明峥将他们困在此处,约莫和离离的死脱不了干系。 “寂北,等会儿你能带着我一起逃出去吗?”她的眼底露出一丝胆怯。 沁人心脾的冬日冷松香气环绕着她,寂北轻轻抱了一下,便将她放开,“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永远在你身后。” 他声音不大,却在嘈杂的四周显得格外清晰。 凛礼摸了摸他耳垂的红色宝玉,忽然得到了鼓励,高声说道,“你还没见过真正的缚灵录真身吧。今天可以看见了,别眨眼!” 青天白日间,凛礼似一道光流淌进浓烈的妖气之中。在她即将被淹没的瞬间,金色的光华凝聚着血气从她心口涌出,凛礼闭着眼,耳边却是无数的心跳声。 恍惚间,她感觉到离离向她奔来,带着笑意,微卷的长发,一如她还活着的时候。她说,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她的那份一起,不问曾经如何,只看未来朝夕。 那些妖看见这样的光芒竟都停下了动作,就连雷无异都自觉一阵不适。那些妖像疯了一样开始争夺那道温暖的光,寂北试图靠近,却发现那股力量在抗拒着自己。 “寂北,凛礼姑娘这是要做什么?”沈司洲顶着妖风艰难地走到寂北身侧。 寂北咬着牙,“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相信她。” 一张巨大的画卷出现在天地之间,那上似凝聚了天下奇景,生灵万千。 而在场的所有人与妖身上皆出现了一条飘带状的灵气,只是妖的多了一分死气。参天画卷向下压去,不受控制的妖却像得到了解脱,伸出手在期待着这一次的洗礼。 他们沐浴着光华,眼中满是眷恋,直到倒地,才缓缓闭目。妖气渐渐散去,凛礼从中掉落,寂北飞身接住,“如何?” “还撑得住。”她喘着气,置身于妖气漩涡中的窒息感实在难受。 “快看!缚灵录!” “真的是缚灵录!看!那些妖族的穿着不是世外盟的弟子吗?” “世外盟竟然与妖勾结!该杀!” 城外的捉妖师在骚乱平息的一刻竟然闯入了世外盟,他们的目光已完全被缚灵录吸引,这可是全天下捉妖师都在寻的宝贝。凛礼抱着头埋在寂北胸前,缚灵录也在这时化为光点回到了她的心口。 “快,把外衫脱下来!”寂北一把扯过沈司洲,“凛礼的身份不能暴露。” “明白,可这城门怎么会突然打开的?” 雷无异云淡风轻地说道,“各位既然来了我世外盟,想必也是为了缚灵录和满腔疑惑而来。正如大家所见,我世外盟弟子皆为妖族。今日之事乃是宣战,妖族与捉妖师势不两立。至于缚灵录,如今已被天狱主君白夜寂北所得,各位若是想要,可要问他了。雷无异先行告辞。” 此话一出便已将寂北推到风口浪尖,凛礼抓紧他的衣襟不敢多说,寂北一直用身体护着她,庆幸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别出声,我一个人暴露总好过两个人。”如今身后的捉妖师逐步逼近,寂北若是此刻将他们全部灭口说不定倒是个法子,惊海察觉到主人的杀意不免有些激动。 沈司洲见状不妙立刻对着众捉妖师说道,“在下沈司洲愿替天狱主君担保,此次事情,皆是世外盟的阴谋。各位也都是有头有脸的捉妖师,怎么能轻易相信雷无异所言?” 众人心中虽有疑虑但也不得不谨慎,天狱他们是断然得罪不起的,可缚灵录又是亲眼所见。若当真就此不管不顾,岂能甘心。 “各位心中所求,在下明白。”沈司洲深表痛心,“但这事还要细查,这样吧,各位若不放心可至昊阳与天狱先打探些情况,也不至于一无所获。” 此番话也有些道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留意天狱,难道他主君还不能给说法吗?况且沈司洲可是昊阳主君的胞弟,他做担保众人也不好驳回,再说以他们的实力如何能斗得过身为捉妖天师的白夜寂北。权宜之下也都四散离开。 “对不起,连累你们了。”凛礼从外衫里探出头,“明峥是想我暴露身份,从而挑拨其他门派和你们的关系。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怎么就这么笨呢,要是我早一点察觉到” “凛礼,没有你,他也会想别的手段,总之是逃不掉的。”寂北将她横抱在怀里,消耗了那么多的灵气,如今只怕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倒是沈司洲,你不必把自己牵扯进来。” 翩翩公子耸耸肩,“谁让我们是兄弟呢?总不能把你推出去吧。不过好在凛礼姑娘没有被他们发现,这些捉妖师若要发作,一时间也找不到证据。” 寂北认真地看着他,终是带着笑意,“多谢。” “和我还客气,见外了。” “现下得先去昊阳,雷无异说明峥接下来的目标是昊阳与千舒城,此地离昊阳的距离虽比千舒城远,但他一向喜欢反其道而行之,约莫着他会去昊阳,我们得早做打算。”凛礼试图下来,被寂北这么抱着有些拘谨,谁知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倒是让她乖些,别乱动。 “如此我先行一步,你们等我消息,若有情况便来昊阳,反之我们千舒城汇合。”沈司洲有些发愁,这次回家,免不了被姐姐一顿教训。 鳞甲纷飞的声音随着苏恒的现身而消失,“要我带他一程吗?” “你竟然没走?”寂北警惕地询问。 苏恒也不说话,布满鳞甲的双手合十,募地没了身影,风云流转间,一条漆黑的蛟从天而降,满是伤痕的身躯显得沧桑,折断的半只角却掩盖不住落寞。“让你朋友上来,我带他去昊阳。”是苏恒的声音! “你是妖?”沈司洲有些手足无措,“还是传闻中的蛟?” 苏恒一甩尾将其弄到自己背上,“我是半妖,凡人和妖结合的后代。”他对着凛礼垂首道,“打破结界,是我为明峥做的最后一件事,害了你,抱歉。” 吞云吐雾之间,只留下沈司洲凄厉地惨叫,“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寂北也随后带着凛礼走出世外盟,满地狼藉,和那些正在慢慢消散的尸体,就像一次渡劫,只是如今的他们已身处地狱。凛礼忽然忆及第一次来到世外盟的情景,那时离离和明峥在平台之上确定心意,一场槐花雨见证了他们的深情,而现在倒是一样都不剩了。离离已逝,明峥不知所踪,世外盟也不过是那位天师计划里的一环,用完便丢弃了。 沉寂已久的系统再度重现在脑海里,只留下一句抓紧完成任务,便消失不见。凛礼觉得此刻的心绪应当用忧愁来形容,她不过是推动故事的人,如今到成了故事的一部分,她每到一处好像必会带来麻烦,即使这条寻主之路她已经走的心累,却还是不知前路在何处。唯有此刻抱着自己的人是真实的,凛礼突然庆幸,能遇到寂北,她好像也不是一个人了。 “寂北,大抵这世间再无世外盟了” 第28章 再遇对手 两人到了一处废旧的小屋,这里地处于昊阳与千舒城的交界处。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来此地人烟稀少,便于隐蔽,二来接收沈司洲的消息后也可及时回复。 凛礼自从离开世外盟,不过三日间灵气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寂北检查了好几次,确认没有意外后才放下心。 “这个你拿着,”一颗闪着宝蓝色光辉的珠子从寂北怀中拿出,“吃了或是带在身上都可以,只是不要让它离开你。”看着那珠子中的灵气,凛礼似懂非懂地接过。 吃下怕是有些难咽,只是好像有些眼熟,“这不是鲛人的妖丹吗?敬宁山庄大会的头彩,你怎么弄到的?”鲛人妖丹具有无比的灵气,也可以延年益寿,比起凛礼,寂北似乎更需要。 “我向侯萱买的。接下来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危险,你拿着它我也好放心。”寂北当然不会说是威逼利诱下得到的,凛礼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就算是不计后果也不能看着凛礼出事。 凛礼拿在手中顿时感觉沉甸甸的,“让你破费了。”她好像说什么也都不合适。 “噗哈哈哈,”寂北看她有些财迷的样子忍俊不禁,“其实我家还有很多金银财宝,你来了就都是你的。用来买地,买衣服,买胭脂水粉都可以。”随即摸了摸凛礼的头,“不过凛礼天生丽质,那些东西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这话是不是沈司洲教你的?”她丝毫不吃这一套,“轻浮,不过还是谢谢。” 寂北颇为哀怨,“你不用和我说道谢的话,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凛礼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寂北的所有情绪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而寂北也比之前大胆的多。莫不是沈司洲教他的这些说辞?想来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凛礼好像开始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行为,面对他,总会不由自主地不知所措,生怕自己做的不好。 凛礼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离不开寂北了。 屋外的风呼啸而过,不觉有一阵寒冷。不经意间,一股来者不善的气息渐渐逼近。寂北来时便已布下阵,如若有人试图靠近,他立刻便会知晓。 而屋外此刻站着的人却是他极为熟悉的。 “白夜寂北,真没想到,你现在已经落魄到要流离失所了。要不要本大爷大发慈悲的给你送套宅子啊?”百里宴在小屋外大肆嘲讽,他一听说白夜寂北私藏缚灵录,还在世外盟大闹了一场,如今也已被各大派盯上,便不眠不休地寻了他三日。谁知他竟躲到这里,瞧着他如此模样,百里宴难掩心中窃喜。 凛礼打开门,问道,“你要不要进来坐坐,如今已是初秋,天气微凉,屋里暖和。”她知百里宴其实并无坏心,只是在某些方面和寂北一样都是死脑筋,两人之间的矛盾靠他们自己解决估计悬,都是不肯低头的性格,难办的很。 百里宴瞧了一眼端坐着面不改色的寂北,他却在屋外就地而坐,对着凛礼哼了一声,“本大爷才不屑和那人同处一屋,请姑娘告诉他,我就在门口待着,哪都不去。” “寂北,他说” “凛礼,你就说让某些人哪来的回哪去,这里不欢迎他。”寂北也不甘示弱,百里宴这是打算黏上他了吗? “姑娘替我回答那个自负的家伙,本大爷爱去哪就去哪,他管不着!” 凛礼皱着眉,双手抱胸,无奈地看着这两犹如稚童般的大男人,“你们何必讲个话都这么累,明明都知道对方是嘴硬之人,还玩这一出。” 寂北没好气地问,“你这次来又想干嘛?”百里宴此行极有可能是来找茬的,他对缚灵录并不觊觎,必不是为了凛礼而来,难不成他是特意跑来同自己吵架的吗? “身为你的仇人和捉妖师,自然是来看你笑话和捉妖的。”百里宴正襟危坐,只是这不羁的神情有些违和。“其实也是想来找你的不自在。上次一战后,本大爷的实力又精进不少,总想着找人练练手,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 “我觉得不合适。”寂北将凛礼拉到身边,语气颇为冷淡,“你不是跟着明峥和雷无异做事的吗?世外盟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你竟然没有现身帮忙?” 凛礼也觉得此事有问题,百里宴既然和他们是一伙的为何袖手旁观,还是他们之间出了什么过节? “谁告诉你本大爷与他们是一伙的,分明是他们当初找到了本大爷,求我替他们捉妖的。”百里宴大声喝到,“还不是因为你没查清当年之事,不然本大爷也不会找别人帮忙。再说了,这些年我可是恪守捉妖师的身份,只铲除作恶之妖。至于世外盟,关本大爷屁事。如今我已是自由身,和他们再无瓜葛。”他倒是开始责备起了寂北,一心认为是寂北的不作为才让他不得不自己去查。 “那你都查到些什么了?雷无异他们的话又有几分可信。”百里宴心思简单,完全属于那种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的人,何况他急于证明自己的实力,为人又浮躁,看来世外盟中的那些妖,许是他也捉了不少。 他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故作神秘地轻声说道,“根据我的消息,构陷我百里家的人肯定就在天狱,而且位高权重和我百里家还颇有渊源。” 凛礼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寂北,安慰道,“他这个消息不假,也不枉你记挂了这么久。”凛礼此刻觉得,寂北一定气的想吐血,若要栽赃嫁祸,范围定是在他们自己人当中,而能想到将目标对准百里家的估计是为了挑拨天狱之间的内部矛盾。 “能调查到这些定是费了你不少力吧。”这些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寂北想要揍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急迫。 “笑话,我这还不是为了天狱!” 眼见寂北要按耐不住,凛礼随即寻了个话题,“啊,百里宴你来此处捉妖,是不是寻错地方了,这周围连人影都没有,何来的妖?” 百里宴唤出虎首棍,一缕似有似无的妖气缠绕在棍首,“孤陋寡闻了吧,任何妖气在我面前都无所遁形。” 寂北瞥了一眼,“那世外盟内的捉妖师都是妖族,你竟没发现?又说大话!” “喂!本大爷可是从未进过世外盟,与我联系的也就只有雷无异一人。你少给我扣帽子。”这事也确实是他失策,若是早知他们一派都是妖,他也不愿意合作,现在想来每次见面,都是雷无异与自己单线联系,估摸着是怕自己发现他们的真正身份,也说不定是畏惧自己强大的实力。 凛礼心头有些惆怅,“他们并不都是妖,还有一些是半妖。世外盟招收弟子不问来路,有想要当捉妖师意愿的,通过入门考试后皆可入世外盟。只是明峥当上主君之后,世外盟几乎可以用与世隔绝来形容,很多人自然也都不再提及这件事。” “我倒是以前听过一耳,不过也并未当真。”各大门派皆有或多或少的传闻,不过寂北也清楚,大多是为了渲染自家的身份特殊,好提高地位。 百里宴挠了挠头,“他们是什么身份与本大爷无关。但这次我要捉的妖可是专门做恶,破坏了不少村镇。而且,至今无人捕获!” “说来听听。”见他得意地模样,寂北倒是有了兴致。 “据传曾是被天神贬为妖族的幻鹿!”百里宴伸出手,邀请到,“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 凤眸中带着一丝恨意,“你真的找到他们的踪迹了?” “当然,不然本大爷也不会找你一起。毕竟我父母的罪和前任主君夫妇的离世都与他们脱不开关系。”百里宴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等揭开真相,我要去天狱,拿回属于我百里家的荣耀!” 百里宴带来的这个消息,对于寂北来说太过诱人,他追查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找到幻鹿妖,也可解他心中疑惑,为死在战场上的父母讨一个真相,也能验证所怀疑的那人是不是天狱的叛徒。 可若是明峥在此时突然出手,沈司洲恐怕难以应付。 “那一起吧,寂北,你的心结总要解开,虽说不知能不能找到你心中的答案,但总好过懊悔错过这次的机会。”凛礼将他带出门,“我明白你是担心昊阳,那我便请苏恒暗中相助。他正好欠我一个人情,我们速去速回定能赶上。” “他可信吗?”苏恒毕竟是明峥一方的人,保不齐突然倒戈相向。 凛礼拍了拍胸脯保证,“蛟是不可以说谎的,所以他可以相信。而且,他再过百年便可化龙登天,能助昊阳是一件不小的功德,他不会拒绝的。”只是他要放下心中执念才好。 “那便依你所言。”寂北相信的是凛礼,既然是凛礼愿意交托重任的人,不管他以前如何,寂北总要一试,何况她这般安排也是为了自己。 百里宴不耐烦道,“啰啰嗦嗦讲完没,还走不走了?” “走啊!”凛礼食指尖飞出一只灵碟,向上扔出后便跟在了寂北身侧,苏恒收到消息后定会赶过去。以他的实力,应该不是问题。 两人紧随百里宴出了小屋来到一里外的悬崖之上,此处地势险要,更不像有妖出没。 寂北心下一沉,“你不会是迷路了吧。”百里宴从小便是个路痴,能带错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这次与往日不同,还以为他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少污蔑本大爷,我只是忘了入口在哪里!”百里宴催动法术,明明也感受得到妖气,怎么会不见行踪呢?“你们两也别闲着,赶紧找啊。” “找我们帮忙还这个态度,你是不是皮痒了。”寂北的眉心蹙了蹙。 凛礼叹了口气,她还是不插嘴了。崖边一道垂直而落的瀑布显得格外突兀,倒不是它多宏伟,只是这水流的速度太过湍急,几条鱼儿却旁若无人的游上游下。 “入口是不是这个啊?”凛礼示意他二人过来查看,“可这瀑布之下是条河流吧,幻鹿妖也能在水中生存吗?” 百里宴借机将虎首棍两端分别抵住凛礼和寂北的腰部,咧嘴一笑,“那就亲自去看看吧!” 只听咻的一声,百里宴竟带着凛礼和寂北纵身跃下悬崖,两人被他法器牵绊住,一时间都未反应过来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等到回过神时,三人纷纷坠入河中,湍急的水流将他们包围,河水也肆无忌惮地侵略他们的口鼻。 而水中有几股看不见的力量,拽着他们一路向下,百里宴是浮水的好手,此刻在水中显得游刃有余。寂北虽说也差,但这样的情况难免有些措手不及。可凛礼却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甚至可以呼吸,藏在腰间的鲛人珠子微微发烫,看来是它的缘故。凛礼游向寂北,与他十指相扣,两人靠的近些也好有个照应。 两人对视间不自觉地微微发愣,身体也慢慢离近,飘扬在水中的长发黑白交错,如同缠绵悱恻的荇草,缱绻的不愿分离。 凛礼眨了眨眼,她随即指了指下方,原本的水中竟出现了个正在飞速旋转的漩涡,百里宴的衣带被搅入,寂北急忙抓住他的头发,谁知力道太大,三人一齐被卷入了更深的水下。 第29章 幻鹿城 他们被着莫名其妙出现的漩涡弄的天旋地转,近乎晕厥。 “哇!还以为差点要交代在这里了!”百里宴松了口气。 三人从水中冒出头,迟缓地爬到岸边,四下张望竟是一处郊外,却也不知方位。 “百里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要是因为你的胡闹出了什么事,我定不会饶你!”寂北将凛礼拉到身边,不愿她靠近百里宴,还好这次她没事。 “你还真是越来越谨慎了,没意思的很。”百里宴不甘示弱,“明明是你自己差点淹死还要别人救,现在还来迁怒本大爷?”刚才是谁握得人家姑娘那么紧的,真当他眼瞎啊。 寂北点头道,“要不是我抓了你一把,某人早就被水流冲散了。” 百里宴拉起袖子,“我求你了吗?在说你抓的哪儿,抓的是本大爷的头发!” 凛礼咳了两声,略带怒意,“行了,都少说两句,既然已经来了这里,也要先弄清楚此地是否真有你们要找的幻鹿妖。”两人精力这么旺盛,怎么不去修筑人与妖边境的城墙,非要斗嘴。 寂北替她搓了搓手,河水太过冰冷,对于凛礼来说可不是好事,要不是鲛人的妖丹,器灵的身体被这河水一激,怕是要寒气入体。 “前方有座城,先想办法换身衣裳,然后再做打算。”寂北也不顾百里宴的存在,直接将凛礼背起,“等下说不定会有意外,我背着你跑的快。” 确实,凛礼虽说灵气恢复的迅速,可每一次受的伤都未曾完全康复,她这些日子也觉得身体大不如前。如今情势复杂多变,寂北此举倒也是为大局考虑,凛礼也便不再推辞。 “还换衣服,用火烤烤不就完了吗?瞎讲究什么,我可没钱!”百里宴打了个喷嚏,初秋的水的确有些凉。 寂北的眸子微微一挑,淡淡说道,“我有。”出门在外竟然身无分文,百里宴这粗糙的样子他实在看不惯,若是只有他们两人也就罢了,但凛礼不能将就。为此寂北身上定要随身携带一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 凛礼趴在他身后,细声细语,“其实他说火烤烤也不失为一个节俭的法子,买那颗珠子已经让你出了不少血,如今我倒是不好意思再让你破费了。” “没事。”寂北轻笑一声,“反正都是给你准备的,我还担心你不花我的。”这话半分不假,凛礼被关在山洞三十年,好不容易出来,免不了对万事万物都心动,寂北多备些金银细软也无可厚非。如此,待她遇到心仪之物也可出手买下,不至于让凛礼只能心中惦记。 凛礼瞧了瞧百里宴,开玩笑说道,“那要是不够,我们把他卖了吧。” “好,依你。” 此刻的百里宴惊觉一阵恶寒,难道是他最近修炼的太过心急? 三人进了城,却并未察觉到妖气,就连百里宴都说此处太过正常。可城门口的幻鹿城三个大字便已将幻鹿妖的位置暴露在眼前。 “这里并没有妖的痕迹,莫不是他们用了什么特殊的法术?”凛礼将长发挽起,这次寂北给她准备了身男装,说是为了方便行动。可这身男装过于花哨,不细看都知道凛礼是个姑娘,说什么换了男装便难以认出,现在想来果然是骗人的。 “我看是我们观察的不仔细!” 百里宴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见个人也不顾对方男女老少,便盯着人家看半晌,活脱脱一个登徒子。直到挨了一个姑娘响亮的耳光才停下了无礼的举动。为了防止被当成恶人抓起来,两人立刻架起一脸无辜的百里宴逃离人群,寻了处僻静的拐角。 “你们俩拦着本大爷做什么?刚才那姑娘和我动手说明她心虚,只要再逼问” 寂北忍无可忍地拍了他的头,“你可闭嘴吧。我说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要是打草惊蛇还能查到什么?” “就你聪明,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百里宴叫嚣着,他就看不惯寂北这管东管西的样子。 寂北思索片刻,“得去城主府打探,若真是幻鹿妖的把戏,我们也可以早想办法。”这里的城主府并不显眼,要想找到位置还是免不了打听。 “几位是外乡人吧。”一个老妪拄着拐悄无声息地走上前说道,“你们不必惊慌,我们这里常有外面的人来做买卖,看各位的行为举止便可一目了然。” 凛礼上前施了个礼,“正是,我们听闻此处风景特别,想来寻处宅子当别苑。”她向寂北使了个眼色,他随即会意,立刻按着百里宴的头行了个礼。 老妪呵呵一笑,“我家正有一处院子想要寻个买家,不知几位有没有兴趣一观?” “既然婆婆相邀,我们也不好推辞。”这个婆婆没有妖气,也没有法力,看起来确实是个普通的凡人。可她出现的太过巧合,但也说不定是线索。 “几位可称呼老身许婆婆,我家的宅子在城东,几位随我来。”许婆婆也不避忌街上其他人的视线,径直带着三人前往城东。 凛礼表现出一副崇拜的模样,试探着询问,“也不知这宅子风水如何,本来想着能靠近城主府些,也好沾沾威风。”她时刻留意着那婆婆的表情,只见她听见城主府时,一脸的和善却定住了。 “姑娘放心,老身家的宅子与城主府不过隔了一条街,风水自然没的说。”许婆婆极力夸赞着自家的产业。 但她越是急迫,便显得此间存在蹊跷的可能性越大。 这宅子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不过确实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与许婆婆同住的是他的小孙子,名唤小柏儿,不过六七岁,可这小孩却不怕生,非缠着凛礼抱他。凛礼见他可爱,便伸出手抱了抱,谁知竟被他粘上,死活不肯与许婆婆一道回去,定要陪着凛礼。 寂北脸上挂不住了,一把将小柏儿丢给了许婆婆,冷言冷语道,“缠着姑娘可不是君子所为,快些回家吧。” 小柏儿被吓得哇哇大哭,凛礼只得连声致歉,借口说他们自己看看就好,寂北脾气大,不希望别人打扰。许婆婆也大度,准许三人在此小住几日,适应适应。 待送走祖孙二人,百里宴嘲笑道,“也不知是谁,这些年光长年纪,不长气量。”天狱主君和个小孩子较劲,说出来都没人信。 寂北也不理他,转身看向凛礼,“那小孩一看就别有居心,离他远些。”竟然让凛礼抱着他,寂北都没这待遇,他初遇凛礼时可是被羞耻地扛着! “我会注意的,幻鹿城中的事情还未了解清楚,确实应该小心为妙。”凛礼自然看出他是个什么想法,但寂北此言也提醒了她,小柏儿在贴近她的那刻,凛礼总觉得有说不出的古怪。明明是小孩的身体,可气息却异常沉稳有力。 “那等天黑后,我再去城主府打探。”百里宴随意翻动着屋内的陈设,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打扫的也干净。 “总算是没有立刻动身,你还是成长了不少。”寂北随意一坐,指尖划过几面,留下一道指印。“这许婆婆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百里宴不以为然,“不过一个凡人婆婆,你也未免太小心了。”寂北总是操这些不必要的心,显得百里宴粗枝大叶。 “我倒是觉得寂北没说错。”凛礼推开几间房门,“你们瞧,一处即将被卖掉的宅院,被一个年迈的婆婆打扫的如此干净也就罢了。床头铺的可都是真丝的被子,就连椅子的扶手处,也都贴了金箔。看样子许婆婆定是不缺这一笔钱财。而且她说幻鹿城常有商人前来做生意,可我们之前都未听说过这个城,更别说此处有什么特产。城中街道就两条,也没见拉货的马车。” “早知道就把她扣下,审问一番。”百里宴无力地陷进椅子内,“既然都察觉到她有问题,你还跟她来。” 凛礼莞尔一笑,“不跟她来,怎么方便她动手脚呢?” “你是故意送上门的?”百里宴惊呼,缚灵录的器灵心思真深,也就寂北当个宝贝似的惯着。 寂北敲了两下几面,“还不算笨的无可救药。我们一到此处,就有人来热情询问,约莫幻鹿城的人都是一伙的,否则城门口除了我们,为何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切,那你们想怎么办?”百里宴抖着腿,看着他二人不怀好意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不会是要我当诱饵吧。” 寂北和凛礼交流了下眼神,“又猜对了。入夜以后,我去城主府,此处就由你坐镇,凛礼会在暗处助你。” 百里宴暴怒而起,“凭什么我要听你的!不行,我去打探。” “是吗?”寂北也不急,只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白天是谁被姑娘打了一巴掌,要是我回去告诉玉” “行行,听你的。”百里宴面露凶光,就差扑上去狠狠地咬一口寂北了。 凛礼好奇询问,“玉什么?莫不是百里宴的心上人。” “少胡说!别以为是缚灵录的器灵我就不敢把你如何,信不信我”百里宴挥起的手被寂北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气的他闷声而坐。 “她叫玉尺素,是大长老的孙女,也是百里宴害怕的人。”寂北耐心地解释,“以后介绍你认识。” 凛礼偷笑一声,“好啊,我也很好奇能让百里宴害怕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天色已经昏暗,寂北也准备动身,虽说他法力高强,但孤身前去,难免让人担心,“你此去务必小心,城主府内说不定暗藏陷阱,若觉情况不对,立刻回来商量对策。对了,我们进来那条河我总觉得和云雾山谷雾妖的泉水类似,都是连接了两处不同的场所。我想此处会不会也与明峥有关。” 寂北温柔地望着她,心中倒是窃喜,“有你等着,我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你在此处也要多加留心,百里宴心大,万事还要靠你。” “走走走,你再不走本大爷就自己去了。还什么靠她?本大爷才不需要别人帮忙!”百里宴一把将寂北推出了门外,多和他待一会儿,百里宴便觉得要少活十年。 第30章 意料之外的妖族 看着百里宴的举动,凛礼皱着眉道,“你对寂北不能友好一点吗?既然你二人都心系着对方的近况,为何每次交谈都是咄咄逼人,岂不互相伤心?“ “谁心系他了!你不要胡说啊,我就是看不惯他。”百里宴不依不挠,要他对寂北低头,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再说了,当初他一句话就把自己赶出了天狱,自己不恨他就不错了。 “算了,就当我是自言自语。但是误会和心结要是不解开,你们两个只会越走越远。都已经这么多年了,这次是个冰释前嫌的好机会,要是错过,不知何时才能再遇见。寂北那边我试试,看能不能让他好好说话,可你也要收敛些脾气。毕竟你也是天狱的一份子,若是百里家与白夜家继续如此,岂不是让仇者快?”凛礼认真地和他说着话,天狱的人大多吃软不吃硬,可偏偏他们都是不愿低头的人,“而且,寂北很关心你。即使当年之事,有证据表明是百里家的错,可他却从未怀疑过你啊!他呀一直在查这事,让你离开,也是为了防止真正的叛徒对你不利。” 百里宴听完有些动容,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悲喜,“我知道他默默替我做的事,本大爷气的是他一个人扛下所有对他不利的谣言,丝毫不问我的想法明明,我们是好友,自然应有难同当。这些年我也时常向人询问他的近况,可他依旧不相信我能帮他,什么也不告诉我。既然他如此不信任本大爷,那我何必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凛礼抿嘴偷偷一笑,“原来你时常在关注他啊。” “重点是这个吗?” “哎,寂北在天狱也是过得不轻松。他就是喜欢一个人背负一切,这确实是个非常让人不能接受的缺点。”凛礼深表赞同,“看来等他回来要好好说说他这个毛病,指责天狱主君这样艰巨的任务,也就只有身为捉妖师的百里宴你才能胜任了。”凛礼说话间,偷瞄着百里宴的神情。 他叉着腰一脸自豪,“除了我确实没有人有这个实力,放心交给我!”话刚说出口,他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为何有种上当的感觉。 凛礼狡黠地连声附和,“不愧是百里家的人,到底不同寻常,我看寂北远没有你这样的肚量。”等他两谈话时,自己再趁机引导一番,说不定还真能有意外收获。 被这么一夸,他竟开始飘飘然,“那当然,本大爷是谁!还是你有眼光。” 察觉到时机差不多后,凛礼翻身上了房梁,悄声对着百里宴说道,“我就在此处,你可别暴露了。” “本大爷的演技肯定让你佩服至极!”百里宴跳上床,翘着二郎腿,显得得意自在。 凛礼手心飘起一只灵蝶,对着那头低语,“都听到了吧,他可关心你了。” “听到了还有,我只对你肚量大。”寂北无奈地声音从那头传来。 这个法术是他临行前,凛礼偷偷给他的,本来还以为她将传音术给自己是为了方便交流情况,没想到她却开始套百里宴话,还让寂北亲耳听见。不过,凛礼也是为了两人能解开心结才想的这法子。寂北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无法收敛,她在关心着自己,是不是说明凛礼在尝试接受他了? 寂北隐匿身形于夜色之中,知道方位后,城主府的位置并不难找。只是这门口连守卫都没有,就连大门也只是虚掩上,不曾上锁,就像是为了前来探查之人特意而留。 整座府邸没有人声,却点着密集的红灯笼,明晃晃的红色有些刺目。寂北踩着屋檐,放轻脚步,翻了几间屋顶的瓦片查看,皆是房中空空。偌大的城主府竟找不到一个人,实在蹊跷。正当寂北打算用法术时,一个身影推开大门,旁若无人的进入了院子。 借着红色的灯火,寂北猛然发现,对方竟是白天的许婆婆! 她一人来此作甚? 只见她手中的拐杖飞起,浓烈的妖气从中溢出,这婆婆却像是被抽离了意识,倒地后再无动静。寂北躲在屋檐之后,手中凝结法力,这幻鹿城果然不对劲。随着拐杖的震动,猩红的血液从红色的灯笼内流出,齐聚于院子正中。随着咕噜声的响起,那些血液相互缠绕,汇聚成一个人形!红黑相间的轻纱拖地摇曳,一位赤足的女子缓缓睁眼,拐杖也重回她的手中。满身的妖气揭示着她的身份-幻鹿妖。十指长的吓人,她摆弄着自己的衣裙,挥起拐杖,一阵妖风刮起,那些灯笼内竟传出呜咽声,细细一看,灯笼内皆是一个个的人,他们被困住了,手脚与灯笼已经融为一体,无法挣脱。 那妖听的哭声颇为烦躁,“能以这种美丽的姿态活着,是你们的荣幸!哭什么哭!” “城主大人何必动怒呢?”一团黑烟悄然靠近,“只要让那三人有来无回,还怕此处的灯笼不够亮吗?” “说的轻巧,那三人个个不是好惹的,以你的身份躲在背后隔岸观火,是不是说不过去?”城主凌厉的目光扫过那团黑烟,心中似有发泄不完的怨气。 黑烟却笑了两声,“老夫现在还不方便露面,这次若能灭了他们的口,当年之事便没人会追究,如此对所有人都好。老夫就静待城主的好消息了!” 城主眼见他来去匆匆,却不阻拦,这个人可不是善茬。她将拐杖放回许婆婆手中,在两者触碰的那刻,许婆婆竟重新站起,城主吩咐道,“去盯着那两个人,至于另一个”城主朝着屋檐处看去,咯咯笑着,“既已来到此处,阁下还不现身?” 原来寂北早已被她发现。 飘逸的身姿踏着月色而落,“城主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解决我们三个,未免太过小心。”他如今在此处拖着城主,也不知凛礼和百里宴能否应付那个还未暴露身份的小孩,以及刚刚离开的许婆婆。 “谨慎些好,不然怎么留下你们完整的尸身做灯笼呢?”呛人的妖气铺天盖地地袭来,城主化为血液,溶入妖气之中,有质却无形。不过眨眼,此间府邸已处处布满她的妖气。 府外的脚步声不断,白日在大街上的凡人,此刻却都充斥着妖气,他们面露凶狠,但不再靠近,想来是得了城主的指示。寂北悄然将灵蝶抛出,打算给凛礼和百里宴消息,谁知那灵蝶在碰到妖气的瞬间竟被扯成碎片。 城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当阁下踏入我府邸的那刻,你就已经与那两人不在同一个时间了,如今他们所在的幻鹿城安静无比,只怕是要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城主当真有些手段,竟然另做了一个不存在现世时间的幻鹿城,”寂北突然来了兴致,“只要将你解决了,他们也就可以出来了吧?要想维系这种法术,必须用活人生祭,难怪把那些人封在灯笼里,鲜血重塑不朽的身体,生气弥补使用法术时的力量。我很好奇,妖族,什么时候也会捉妖师的禁术了?”这时间法术且不说已经失传,就算是知道如何修炼的捉妖师也不会冒险,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寿命即刻流失。而对于妖族来说,代价无异于加倍,可城主不惜让整个幻鹿城都笼罩在此法术之下,她竟能撑到现在,也不知道杀了多少无辜之人。 忽近忽远的鲜血气息围绕着寂北,城主对于寂北的询问,也不急于避开,“阁下的见识才是让人意外,也难怪那人非要你的性命不可。我会这法术,还要多亏了你的熟人啊。别着急猜,就算你猜对了,如今又能将他如何?阁下觉得,我说的可对?” 见她并未有攻击的意图,寂北倒有些怀疑,“城主故意将我们引到此处,不止是为了要灭口这么简单吧?”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力,”妖气中露出一个头颅,妩媚一笑,可那鲜血的身体却让人不适,“我知你们来此无非是为了一桩旧怨,只要你把那个姑娘给我,我幻鹿妖愿意说出当年的真相。幻鹿城还可助阁下铲除那位叛徒。” “城主既已知我来自何处,也不怕被你的同伙反将一军吗?” “笑话,天下之事皆为利,我为妖族,自当找一位能带来更多好处的人交易,何况我面前站的是天狱主君,白夜寂北。” 经此一话,寂北断定那人与幻鹿妖的合作并不牢靠,或许该说两方都各怀鬼胎。可他与幻鹿妖族势不两立,更可况她想动凛礼,那便再无留手的没有余地。 “我白夜家可与你们幻鹿妖隔着上百条人命,而且”杀伐的剑意劈开妖气,“你敢打她的注意!”寂北脚踏妖气,惊海搅动着带有死亡气息的鲜血。一时间火焰卷着残风,燃烧着妖气。 城主一张娇媚的脸被惊海的利刃所伤,一道伤口从左至右横跨整张脸,但她是鲜血凝结而成的身体,以至于那伤口处流出的血滴子连连不断,城主捂着自己最为重视的脸蛋,一双眼已凹陷,像干枯的果子,透露出腐烂的味道。 “你们,你们白夜家的人都该死!”城主尖锐的吼叫异常刺耳,“当年要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我幻鹿妖何至于落到现在的地步,如今更是躲到此处苟且偷生。今日,我就要你付出代价。” 寂北悲哀地看着丧心病狂的城主,“你们幻鹿妖为了有助于自己的修炼,从百年前便开始残害凡人和其他妖族,白夜家临危受命解救众人,于情于理皆为大义。”他的父母死于妖族的战场,是为了天下而牺牲,此乃他们的选择,白夜家的人绝不有辱天狱捉妖师之名。 “大义?真是可笑,你们人族之间的虚情假意,明争暗斗又何曾少过。于我眼中,你们和妖族又有何两样。”城主示意来到此地的幻鹿妖准备动手,“到头来,连性命都豁出的白夜家,还不是被天狱的人出卖,成了我们幻鹿妖手下的亡魂!” 寂北紧握的双拳止不住地颤抖,父母和族人拼死护下的天狱,如今却成了幻鹿妖口中的一个笑话,叫他如何能忍,为什么,他们却还活着? 幻鹿妖群犹如一道洪流,撞开大门,一路冲向寂北。长短不一的鹿角控制着四周的妖气,冲散着寂北的法术,鲜血如潮水,将愤怒,嘶吼全都牵动。 这一刻,才是血祭银月,惊海滔天。 第31章 割裂的同一地点 而此时的凛礼和百里宴正身处那一个虚假的幻鹿城之中,耳边偶有几声山中野鸟的啼鸣。凛礼不知为何,自己的传音术没了与寂北的联系,难不成他出了意外?可若当真如此,为何没有半点察觉,她甚至觉得法术已然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 百里宴更是等得百无聊赖,他躺的也是腰酸背痛,心中咕哝,怎么还不来人与他大战一番,就这么等着实在有损他威风。 屋内仅点了一只蜡烛,微弱的火苗吐着白烟,印在墙上犹如鬼魅。困意席卷着百里宴,他的意识开始昏沉,床顶在摇晃旋转,此刻竟也分不出是幻境还是现实。 房门外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百里宴知道有人正在床前盯着他,可他如今浑身酸软,就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他不知自己何时中了迷香,难不成是屋中唯一点着的蜡烛?耳边尖锐的笑意听的人发毛。是许婆婆,百里宴虽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但他听力极为灵敏,凡是听过一次绝不会忘!他颇为激动,呼吸也不免急促。 “哎呀,没想到你竟没有完全昏迷,不愧是天狱的人。”许婆婆赞叹道,“幻鹿妖特制的是非香,就算你是捉妖师也得败下阵来。”她的拐杖在床板处敲击了三下,迷幻的妖气将百里宴团团围住,见他胸腔上下起伏,脸色憋的通红,许婆婆安慰道,“公子放心,你我无冤无仇,老身定会帮你选一种最舒服的死法,让你没有痛苦地化为一滩脓血,以成为城主大人的养料。” 眼看妖气慢慢爬上自己的手臂与躯体,百里宴眉头紧皱,凛礼还在等什么?难不成她非要等到替自己收尸才高兴? 察觉到百里宴的情绪波动,凛礼探出头,她因身处房梁之上,再者器灵无惧迷香,这才未受影响。但仅有许婆婆一人前来倒是颇为古怪,就连妖气也仅仅存在于她的拐杖之中,而这位老妪依旧只是个凡人。 本想再多等一刻,可却瞧见百里宴无法脱困,正想翻身跃下时,一张惨白圆润的脸猛的出现在她面前!带着不属于那个年纪该有的笑容,一双眼也瞪的浑圆,“抓到你了。”来的竟是小柏儿,那个半天前纯真的小孩子,可如今的他眼中带着贪婪和兴奋。 凛礼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落房梁,随即向着百里宴扔出虎首棍!他说这法器可以吸收妖气,放在她这边已备不时之需,现在正是时候。金属的棍棒飞向自己的主人,顷刻间划开一道破绽,百里宴用力抓住,一个鲤鱼打挺,挑起一把圈椅,正巧垫在凛礼身下! 可幻鹿妖的是非香仍留有一部分在其体内,刚才的出招已是消耗了他不少法力。“你还真及时啊!”百里宴带着怨气,瞅了一眼按着腰的凛礼,“再晚些,咱两都没了!” 凛礼立刻跑到他身前,“没事,赶上就行。这两人有些来头,不可掉以轻心。” 小柏儿咯咯地笑着,取回许婆婆手中的拐杖,膝盖用力一顶,那拐杖竟分成两截,被他随意一丢,而原本中气十足的许婆婆却如尸体般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你杀了她?”凛礼不解地问道,他们不是一伙的吗?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如此心狠手辣根本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满屋的妖气汇聚于他一身,顷刻间,还是孩童模样的小柏儿竟长成了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那身明黄色的衣裳炫若正午的太阳。 “不过是个用来存储我幻鹿妖妖气的容器罢了,如今我已然找到一个更好的了。”他虎视眈眈地望着凛礼,“重新介绍下,鹿柏,我的真名。” 百里宴不屑地开口道,“呸!本大爷管你是谁。只要是幻鹿妖,我都杀!”天狱与他们的恩怨已经百年,白夜家更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他今日的困境也都与他们脱不开关系。 鹿柏气定神闲地一挥手,屋内立刻出现八位幻鹿妖,将两人围住,“连是非香的药力都无法摆脱干净,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要斩杀我们。小子,你还真是天真的可以啊!”他拍了拍手,瞧见了虎首棍,“原来是百里家的人,我若没记错,当年你们可是背上了通敌的罪,今天竟然还有血脉留存于世,真是碍眼!” 他连带着八位幻鹿妖一同出手,这些妖单凭妖气的压制就已超出寻常的妖族不少,而此时九人合力,更是十分棘手。 百里宴一声怒吼,“百里家从未做过对不起天狱的事,敢辱我家清白,本大爷定要你好看。”虎首棍被妖气缠绕,昏暗的房内火星四溅。他踩着桌椅一个飞踢,却被鹿柏双手接下。百里宴实力不俗,虽已被是非香影响,但仍旧不容小觑。 “冷静,你要是过度消耗法力,残留的迷药会趁机深入骨髓,再难恢复。”凛礼按着他的背部给了些灵力替他抵御药效。虎首棍的妖气对她也有影响,方才握紧掷出时,掌心的一层皮已被腐蚀,她既不能离百里宴太近,也不能过度拉开两人的距离,否则一旦战力被分散,二对九的局势对他们很是不利。 鹿柏接下百里宴这一击也觉有些吃力,他还是小看了这个家伙。“还是姑娘谨慎得多,也不枉我选中你。”美丽的容貌,充沛的灵气,还有那么点小倔强,如此妙人才配的上当他幻鹿妖族的妖力容器。 “我可不愿意成为下一个许婆婆。”凛礼双手结印,纯白的灵碟飞散而出,那八名幻鹿妖竟恍恍惚惚地扑向鹿柏。凛礼趁着屋内混乱,划破鹿柏的手臂,拿到了他的血,弹指间朦胧的血雾在房中弥散。 待鹿柏看清四周时,凛礼和百里宴早就没了身影! “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逃不出幻鹿城。”鹿柏厉声吩咐手下,他就不信这两人还能逃出他的手心。 凛礼带着百里宴在空旷的街道奔跑,奇怪的是,这热闹的城中竟无半个人影。他二人与鹿柏接着交战也无意义,为今之计是找到寂北汇合。 百里宴心有不甘,“本大爷还没这么狼狈地逃跑过,我们又未必会输,怕什么?”他的人生里便没有撤退这两个字,没想到今日自己却当了回“懦夫”。 “别抱怨了,此刻与他纠缠再多也无益。我看他身后之人定是对你很了解。否则他们使用迷香的量,也不会控制的如此完美了,定然是有你相熟之人相告。再者,他无非是为了把你激怒,待到你意识不受控制时,难免他们还有什么坏心思。我两如今遇到了这样的事,想着寂北也不得脱身。”凛礼回头望着百里宴,神情十分紧张,“只怕他遇到的危险更大!” 她从未如此心慌过,幻鹿妖是冲着寂北和百里宴来的,她若是能多留个心眼,也不至于传音术被截断。这座城像一只吃人的巨兽,城中所有皆难以分辨真假。这一切似乎早就被人布置好一般,就等着他们的到来。 两人急匆匆地赶到城主府,却并未发现任何人来过的痕迹,只有悬挂着的无数红灯笼,透露出诡异。百里宴试图破开所有的房间大门,却被凛礼拦下。 “又怎么了?那个鹿柏迟早会追上我们,我一棍子下去,找人多快啊。你别拉着本大爷,白白浪费时间。”百里宴不耐烦地抽离自己的法器,凛礼明知情况紧急,如今却墨迹半天。 凛礼盯着那些灯笼半晌,直到全部扫视一遍,才缓缓开口,“那灯笼里困着人。” “你说什么?”百里宴看了半天也未瞧出有什么不妥,“你眼花了吧,哪里有人?”莫不是凛礼被那迷香影响后产生的错觉。 几点金色的星子从她指尖飞出,扑向一片红色的朦胧,昏暗的光晕间,一个个人形从灯笼内显现,诡异而又恐怖,在古朴的建筑内尤其突兀。 “百里宴,我在这里感觉到了寂北的气息,可是我看不见他。”这是她从未遇见过的情形,“甚至他好像就在我们身边!” “但为何不见他踪迹?”百里宴本欲怀疑,但一想凛礼是缚灵录的器灵,她能察觉到的,定然与凡人不同。可四下望去,这座城主府邸新的出奇,丝毫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这城主又去了哪里?” “城主自然忙着招待你们的朋友。”鹿柏的声音从府外传来,八位幻鹿妖也从其身后一道现身,围成半圆。 见凛礼和百里宴紧张的神情,他伸了个懒腰说道,“你们所处的幻鹿城和那位阁下如今在的地方,可不是你们认为的同一个幻鹿城。此乃用时间法术另外构建的幻鹿城,类似于你们凡人口中的桃花源。这里的所有生灵都不会被外界影响,只有美好。” “你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听不懂!”百里宴翻了个白眼,他是越看鹿柏越生气,以多欺少他倒是不怕,可竟然还用迷香,此举绝非君子所为。如今还扯这些费解的话,分明是为了嘲讽他。 凛礼将百里宴护在身后,上前一步,“捉妖师的禁术却被你们用来停滞自己的时间,妄图永生。这些灯笼内的人都是你们的手笔吧。” 鹿柏的脸上竟有欣慰的神色,“果然你比那个棒槌聪明的多。幻鹿城的时间被停滞,我们也舍弃原本的妖身,用那些凡人的鲜血重塑身躯,这是多么伟大的杰作啊,你们难道不应该感到惊喜吗?我们幻鹿妖可是钻了天神的空子,实现了永生!”只要凡人不灭,他们就可以依靠这种法子长久的活下去,不必历劫,也不必舍弃执念,他们创造了自己的天下。 “愚昧!”凛礼眯起眼,憋不住心中的愤慨,“你们踩着别人的性命活下去,又有何好结果。不过都是利欲熏心,贪生怕死的小人。”长生之法确实诱人,可这也不是肆意残害他人的借口。 虎首棍在百里宴手中来回一转,棍首对准鹿柏,“和这种妖还需要讲道理吗?杀了拉到!” 雄浑的力道朝着鹿柏打去,谁知他也不躲,只是呵呵一笑,百里宴蹙眉问道,“死到临头了,有什么可笑的?” 还未等百里宴的法力触碰到他,一团黑烟竟将周围的法术一道吸走。在看到黑烟使用的法术时,百里宴脚下的砖石已被他踩出裂纹,借助四周原本存在的法力流动,从而消磨对方法术的这招,只有天狱的玉家长老才会! “没想到,天狱的叛徒竟然是你-大长老!难怪当初急于将我父母治罪,怕是他们发现了你的秘密吧!回答我,玉关!”百里宴怒吼道,从小抚养自己的大长老先是下令诛杀百里家,如今发现,他竟然是勾结天狱仇敌幻鹿妖的罪魁祸首,让他如何能接受! 第32章 叛徒 那团黑烟默默不语,一位仙风道骨,长须垂至胸口的老者缓缓走出,狼烟色薄衫上绣着凌空腾飞的仙鹤。那人神情肃穆,捻着美髯,目空一切地看着百里宴,“老夫所做何事,也轮得到你来置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也就只会拿着虎首棍虚张声势!” 霹雳的电光肆意地攻击府邸内的所有人,眼前的玉关见到发疯的百里宴惊喜万分,高呼,“来呀,凭你那点本事,连天狱都回不去,更别说能打倒老夫。无辜的你有家无回,可计划一切的老夫却安然无恙,百里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他的话语字字尖锐,每多说一句,都是对百里宴的讥讽。 鹿柏顶着百里宴的法术而上,一时间混乱的妖气侵蚀着四周。 果不其然,虎首棍也开始产生波动,城主府邸开始变换,完整的幻鹿城竟开始破碎,四周一片虚无,独留这座半大不小的建筑和正在四处跳动的红色灯笼。 百里宴与鹿柏交战中也顾不得其他,那位玉关,则在一旁看戏。明明百里宴的实力在鹿柏之上,可他这次却打的极为费力,看着他现在这模样,凛礼警惕地释放自己的灵气,这周围妖气太甚,她贸然出手容易暴露身份。但正因有了这妖气做掩护,她的灵气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探查府邸各处。 最让她怀疑的,便是面前的这位大长老。凛礼虽未见过他,可她看到的玉关,面孔好似要融化一般,与在场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那扭曲的背后是不是隐藏着别的身份?凛礼的目光对上大长老的视线,她从那人的眼中竟窥探到自己的灵气! 不顾妖力的肆虐,凛礼即刻将狂躁的百里宴用灵气拉回,并给他筑了个结界。“你忍住,等离开这个虚假的幻鹿城之前,切莫动用法术。这四周的妖气在消磨你的寿命,好让布下这个禁术的人获取你的力量。”难怪她的法术无法穿透,却也并未回到身体,再看百里宴消耗过度的样子,这两人分明是想让他力竭。 “本大爷若不上,你这点微末的力量如何应对,况且这是我的私事!”他撑着站起,可却连半步也无法跨越。 凛礼自信一笑,“你是寂北重要的好友,我自然应当护着你。而且,我的法力并不弱,且看我如何破阵。”她扔出一只灵碟,振翼而飞的灵蝶募地扑向大长老的脸上,却被他随手一拍,打散了。 “小姑娘,你是在逗老夫吗?一只小小灵碟也敢造次。” 鹿柏侧目看向身边的人,忍不住喊到,“你的脸内有东西在蠕动!”他冲着凛礼皱眉道,“你做了什么?” 那位大长老急切地摸着自己的脸,似有一只只小虫子爬满他的面孔,“怎么可能?”那不过是个小姑娘,怎么会破除他苦心得来的欺眼术! 他长叫一声,惊魂未定。 此时站在众人面前的已然不是大长老玉关。而是一位两鬓斑白的长眉老者,与大长老倒是有两分相似。只是面前的人眼中沁出的狠毒,却让人不愿靠近。 “二长老玉权之?”百里宴已经傻眼,呆愣在原地,没有想到一向与世无争,不理俗世的二长老竟然顶着大长老的脸和幻鹿妖来往? 鹿柏不屑地嘲讽道,“早让你以真面目示人,还非弄这一出。你们凡人还真是心机深重。” 玉权之回击道,“扮成黄口小儿之人,也配指责老夫!”他看着凛礼,十七八岁的模样,除此之外,并无特别。“老夫还真看不出姑娘的身份。” “你窃取这法术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会被人看穿吗?”凛礼嘴唇微微颤抖,“那只眼睛的来历,你莫不是忘了?” 玉权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这左眼,乃是他杀了人后挖下的战利品,可她如何得知? “你是齐徽什么人?”他大声问道,难不成是和齐徽一样,都千舒城的人。但这禁术,就算是千舒城的人也难学会。 凛礼脸色苍白,“我看见你杀了她。从那只眼中,我看到了齐徽死前的最后一刻,那个向她挥剑的人,是你。欺眼术是我送她保命的法术,那只眼里有我的灵气。玉权之,你当真该死。” 黑暗中,听得一滴水声,骤然间无数灵蝶犹如一阵浪潮,掀起轰鸣。时间的禁术出现裂纹,寒冷的剑气划破苍穹,撕裂了虚幻。 寂北满身血腥气,眼眶绯红,浑身透露出杀意,他那纯净清冽的冷松香气,如今却像在血海里泡过一般,散发着肃杀之气。 眨眼间,所有人都回到了真正的幻鹿城,满院皆是尸体。他们或躺,或悬挂在围栏边缘。城主府的门窗之上也溅上扇形的血迹,寂北衣衫的下摆处已被血水泡的发黑,随处滚落的头颅依旧睁着眼。一位美人更是只剩了上半身,而她的嘴却一张一合,已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百里宴自认斩妖无数,可见到下手这么狠的寂北也不免吞咽了一下口水。 凛礼胃里一阵翻涌,这些尸体就在她脚下,寂北凤眸暗淡,倒印着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溅到他脸上的几滴血,衬的他脸色愈加苍白。凛礼觉得发冷,不自觉地向后退。 寂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拉开距离的样子,心中空空。 凛礼在害怕他满身沾血的样子。 “当年没一道杀了你,真是老夫最大的失误!”玉权之面对这样的寂北,竟也止不住的发抖,白夜寂北动起手来,和怪物一样。 他握着惊海,剑刃划过满地的鲜血,留下连绵不绝的波痕。寂北并无吃惊之色,这些年的暗中查探,他早就察觉到二长老有问题,当初的书信他一封未回,分明是刻意回避,如此便加深了自己的怀疑。 “真相,”他顿了顿,“还不说吗?” 鹿柏见状,自知大势已去,便打算用凛礼要挟,谁知寂北匆匆一瞥,利落的一剑,直接砍下他一臂。待鹿柏察觉到疼痛时,他的手臂已与自己的身体分离。吃痛地惨叫一声,捂着伤口蜷缩在地面之上,鹿柏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恐惧却也让他不敢多说一个字。这位持剑之人犹如爬出地狱的恶鬼,此刻,鹿柏竟分不出谁更像妖。 玉权之大笑三声,“事到如今,告诉你们也无妨。这一切,要怪就怪你白夜家这百年来独占天狱主君的位置!老夫空有一身法术,计谋,却只得当一个屈居人下的二长老,叫我如何甘心。只有除了白夜家,才有老夫出头之日。你父亲愚蠢,竟然丝毫不曾怀疑老夫,还将布阵图交与我。如此机会怎可辜负,老夫暗中联系幻鹿城城主,围剿白夜家,好不容易等到白夜家阵亡,谁知百里家的人竟在天狱冒了头。那个臭小子的父母还偷偷跟踪老夫。他们既然挡了我的路就别怪老夫下手了!” “十五年前与幻鹿妖族大战,白夜家三百五十九名捉妖师战死于阵前。前任主君白夜袭,携夫人齐徽皆命丧当场,救下被困者一万三千余人。九年前,二长老玉权之私盗禁术,勾结妖族,陷害百里家两百二十三人。煽动天狱众人向大长老施压,处百里家以极刑。今日,玉权之试图杀害现任主君白夜寂北与百里家遗孤,百里宴。所作一切,不为天下所容。”寂北细数着这些年玉权之对天狱所做的罪。声名远播的二长老,实则是一个残杀族人,手段狠毒的叛徒。 凛礼心下一揪,寂北默默背负着这么多性命,夜深人静时,他大概不得安生吧。寂北的身姿挺拔,他就像天地间的一道光,绚烂的有些虚幻。看着那些散落的尸身,寂北下手时想的又是什么?是这些年他们的为非作歹,还是已故之人的白骨皑皑?她突然觉得自己残忍,刚才的自己竟然避开了他,那时的寂北该有多难过啊。 “寂北,你还在等什么?此仇不报更待何时!”百里宴跳出凛礼的结界,虎首棍带着怒气用力向下打去,地面的砖石犹如碎裂的飘带,被棍子带起。 玉权之也不甘示弱,一狠心抠下已经无用的左眼,随即捏碎,空洞的眼眶鲜血直流,在幻鹿妖族的妖气中,疼痛可以激发他的力量! “要报仇,来啊。那些事的确是老夫所为,可死的是他们,老夫还好好地站在这里。白夜寂北,连你母亲的眼睛,都被老夫挖了出来,更何况你。” 青色的身影匆匆略过,斩断玉权之的发带,惊海的剑气在眨眼间已在那人身上留下了无数的豁口。他并未下死手,寂北想要的是,慢慢折磨他。 幻鹿妖的妖气并未退散,甚至愈加浓烈,明明只剩鹿柏一人,可妖气却在持续增加。凛礼察觉不对劲,即刻跑去鹿柏身侧,却对上他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你的身体里,竟藏了别人的灵魂。”鹿柏蜷缩着身体勉强站起,“幻鹿城本就是一座死城,只要妖气不散,我们就不会消亡。你看看与你一道来的那两人,吸入了那么多的妖气,也不知会不会和我们一样呢?”他撞上三人合抱粗的柱子,当场没了气息。 他刚才说的是缚灵录吗?幻鹿妖竟然可以看见它的存在,还说是死城,难道幻鹿妖族一开始便不是活的,而是被人用法术吊着性命,所以才需要活人的鲜血来维系性命。那他们的妖气里带着的便是魔化的气息,所以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什么寂北和百里宴的性命,只是他们的身体! “寂北,你们不要在动用法术了,稍有不慎你们会丧失心智成为幻鹿妖的容器。如此,玉权之就可借机将你们除掉,一箭三雕!”凛礼无法靠近他们的战斗,难怪玉权之故意拖延时间,激怒两人,无非是为了让妖气加速进入他们的身体。 可杀红了眼的两人如何听的进去,玉权之现今已是强弩之末。他冷笑一声,直接撞上了寂北的惊海,“等你们魔化以后,我分离出的灵魂会进入天狱主君的体内。从此,老夫便是斩杀叛徒,替白夜和百里两家昭雪的英雄!” 噗呲一声,寂北从那肮脏的身体内抽离自己的法器,可玉权之的话语却像诅咒一样回荡在他脑海。 体内汹涌的妖气开始不受控制,府邸内的尸体化为血海,试图卷走寂北。他失态了,凌乱的银白长发染上了疯魔的气息,那条熟悉的发带划落在血海之中,再无痕迹。 凛礼向他飞奔而去,她总觉得这次要是不能抓住寂北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就不会让你变成,你所憎恶的样子。”凛礼哽咽着扑进寂北的怀里,她的灵气环绕上惊海,净化着四周的怨念。她听到了血海之中的哀鸣,那种痛是凡人死前的恐惧和幻鹿妖的贪欲结合而成的撕扯她灵魂的痛。即使如此,她也未曾有放手的打算,凛礼知道,寂北需要她。 “趁着这时候,你和百里宴走吧。”可这次,寂北却并为给予凛礼回应,他的眼前是满目疮痍,是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亡魂。那些人和妖最后一刻的神情都是一样的,满眼皆是恶毒的咒骂。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们的眼神,但实际上却记得如此深刻。 凛礼摇了摇头,将他抱的更紧,“你在哪里,我在哪里。寂北,你别赶我走。”凛礼没想到这种时刻她竟开始撒娇,可她除了这法子,也想不出其他的。 寂北想将她搂住,可满手的鲜血提醒着自己,凛礼刚才在害怕,害怕自己满手沾血的样子。 血海再次翻涌,将整个城主府包裹,眼见形式不妙,凛礼也顾不得其他,用自己的寿命筑了一张网,将三人包裹其中,以免被妖气侵蚀更多。 不同于之前的河水,血海内的窒息感尤其强烈,百里宴靠着虎首棍的威力勉强能支撑住。 魔化的妖气试图散尽寂北的意识,他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连呼吸也慢慢无法控制,天狱主君做到他这样,千百年来也再寻不出第二人。寂北开始庆幸自己还未向凛礼说出自己的心意,不然等到他不再是当初的寂北时,她该有多难过。不过好在白夜家的仇报了,天狱有大长老坐镇,百里宴也不必四处躲藏,只要等意识消亡的那刻,他令惊海对准自己的心脉,一具死尸也无法承担别人的一缕灵魂。如此,凛礼和百里宴定能逃出生天。 眼睑越来越重,这时,他的思绪被突然拉回,凛礼按着寂北的肩没有任何犹豫地吻了上去 第33章 更早的初遇 天地寂静,两人之间,只有顺着血海传播的心跳声。她的丹唇软软地压着寂北,吻的生疏又努力,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颤颤巍巍,眉心微簇,似有些娇羞和苦闷。 凛礼像溺水的一朵昙花,用尽所有的力气,只为了能亲吻仅属于她的皎皎明月。直到那熟悉的冷松香味再度变得温和,凛礼才不舍地将他放开。寂北已经呆愣地无法言语,正想张口时,她却一个手刀将其打晕。 “睡吧,你太累了,等你醒来,一切就都好了。”凛礼扯下里衣袖口处的丝带,替寂北重新束了发,轻声嘱托道,”这次可别弄丢了。” 在旁目睹一切的百里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可他真的无处可躲。 “你对他做了什么?”他竟开始胡言乱语。 凛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浅浅笑着,“他的法器无法吸收妖力,身体也不能消除魔气的影响。为了不让玉权之得逞,我把千年修为给了他。刚才发生的事,等他醒来会当成是一场梦,记得保密。”凛礼不希望寂北对自己心存愧疚,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纠葛便没有尽头。 百里宴摆摆手,“明白了,我也不是八卦之人。”但他一想,度修为用的着如此吗?凛礼该不会是故意的吧,那寂北岂不是被个姑娘轻薄了。 他试探了一下周围,“也不知这个阵法什么时候能散去。” “等它找不到附身之人应该就撑不了多久了。”凛礼抬头看着血海中的灵魂影子,这些人的身体和魂魄都已不完整,消散后只怕也无法转世。那些灵魂在颤抖,是因为自己不救他们而为此愤怒吧,可缚灵录器灵也不是天神,她此刻能做的,也就只剩旁观。 百里宴坐在虎首棍之上,“对于你认识寂北母亲齐徽夫人的事,本大爷倒是很惊讶。你们俩怎会相熟?” “因为缘分,但这件事我不想他知道。”凛礼摸了摸寂北的耳垂。 “为何?” 她任命似地长舒一口气,红了眼眶,“羁绊太多,离开时便不能潇洒了。” “你竟然还想着离开寂北?”百里宴极为煞风景地摇了摇头,“凡是他宝贝的,就算是把天下搅的不得安宁也要留在身边。所以你是肯定跑不掉了。” 凛礼眼眶内打转的两滴泪硬生生被百里宴的话给逼了回去,“我从未见过哪个人讲话像你一样不看状况,你没瞧见我正伤心吗?” 百里宴不服道,“本大爷说的可都是实话,你怎的还不知好歹。而且你是不知道,寂北他从小就惦记着你。在天狱还有他专门给你备的一座楼,想当初为了这事,他挨了大长老多少顿打。本大爷十二岁那年曾偷偷进去,不小心瞄了一眼你的画像,结果寂北追着我揍了一个多月!”他扶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原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那日在山洞中一见,才发现竟然是缚灵录的器灵。你俩之间可是隔了千百年的岁月,寂北却还如此念着你,可见他有多变态。” 还以为十五年前的他不过是一时的戏言,没成想寂北真的等了她这么些年。凡人的光景何其短暂,可他却把最意气风发的年月都用在了期待一场未必会实现的再次相遇。他执拗的,远比凛礼认为的还要厉害,原来她独自修炼的那些时间里,还有一个人在默默怀念,凛礼从来便不是一个人。 心中的一阵暖意,让凛礼有些失措,她好像不知该如何面对醒来以后的寂北。不过自己的演技向来了得,想必他也看不出什么端疑。 “不过,你竟然唤他寂北了,”凛礼侧过身,故意说道,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如今贼人已死,看来不用我再说什么了,你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了吧。” 百里宴的心虚之色爬上眉眼,“本大爷这是随口叫的,被你带跑了。而且我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误会!”他只是生气寂北不与他分担而已。 “所以你也清楚他让你离开天狱,是为了保护你免受二长老的迫害了?” “这还用说吗?本大爷可是他在天狱唯一的好友,我们之间的默契非常人能比,再说,别人当那主君本大爷也不服!”他的音调故意提高,不经意地将腰板挺直,“不是说你们的事吗?怎么往本大爷身上扯,坏的很。我看是某人自己害羞了吧。哼!” 两人互相盯着看了一眼,相顾无言,纷纷别过头去。 时间一晃,来到二十四年前。凛礼又不知这次山洞来到了哪座山头,这洞中无所事事的日子她掰着手指数了下,已是过了六年。 她不知自己的精神力还能撑多久,洞里的石头,野草都成了她讲话的对象,凛礼觉得寂莫大概如此吧,也只有看着泉中的倒影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活着。系统说洞口布下了结界,不许外人随意进入,凛礼也不得脱身。还记得刚来时,不相信系统的警告,偷偷跑出不过十米,便被看不见的灵气拉回,她不认命的三天两头跑,可次次都没能离开。 洞外狂风裹挟着冬雪,闯入凛礼的眼前。她未见过雪,更未见过如此凶猛的雪,不过几片零落的雪花,却如刀子般冰冷。估摸着这次来到了一座雪山,除了白色看不见一点生机。 她站在洞口看了许久,眼睛也已酸疼,却不想一个杜若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茫茫天地之间。凛礼凝神一看,似乎是个女子,她走的艰难,一步一迟缓,不服输地抵抗着风雪。 那女子似乎看到了凛礼所在的山洞,加大了步子,伸出手,想要进入这里暂避寒冷。她好像已经用尽了力气,猛地一跌,栽进白雪之内。本以为她没了呼吸,谁知那人竟抬了头,两行热泪看的人心疼。 “姑娘,救救我吧,我怀孕了。求求你”她生了一双好看的凤眸,秀气的鼻子和冻得通红的脸颊在雪地的妆点下,带了一点凄凉的娇美。 凛礼看着她哀求的模样,也狠不下心不管她,更何况那人还有了身孕,要是见死不救岂不是一尸两命。 她呼唤着系统,希望它能同意让那女子进入洞中。 意外的是它竟愿意通融,可系统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让她进入的代价便是凛礼接下来的时间将连洞口外十米都不得走出。 “不就是只能呆在山洞内嘛,不出便不出吧。”反正多那十米和少那十米也没什么要紧。 两个时辰后,那女子缓缓睁开了眼,她一下便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察觉到孩子没有异样后,才放下了心。 “你和你的孩子都没事,”凛礼凑近她的身边,给她递了个果子,“洞中没有四季,但吃的也就这个了。” 那人连忙起身行了个大礼,“齐徽拜谢姑娘救命之恩。”她情绪有些激动,还以为这次再也走不出雪原了,没想到遇见一位愿意搭救她的姑娘,这一定是天神的恩赐。 凛礼吓得将她扶起,“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情绪大起大伏对身体不好。”凛礼将外衫脱下给齐徽当了垫子,铺在石凳之上,“洞中虽说没有外面冷,但石头太硬,恐怕会让你坐的不舒适,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你将就下用吧。”虽说孩子很重要,可怀孕的母亲所要受的苦远非常人能理解,洞中没有棉被,但好在温暖,也不至于让她寒冷。 “这怎使得,姑娘出手相救已是不易,怎可还借用你的衣衫。”齐徽推辞说道,“一个果子已足够,我也不是娇气的人。”看着这姑娘也是修行之人,但来此修炼定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齐徽也不愿再麻烦她。 凛礼蹲下拍拍凳子,“就当是我好人做到底吧,你要是不接受我就把你赶出去。”她笑着威胁,一双杏眼却满是柔和。 齐徽点了点头,也不好再浪费她一番心意,“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他日也好报答你的大恩。” “我叫凛礼,凛冬的凛,温和有礼的礼。不过报恩就不必了,”她微微一笑,“以后也不会再见了,等风雪一停,你就回家去吧。不要告诉别人你见我,也不要提及这个山洞,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凛礼不忍她死在冰天雪地内,但也明白自己确实不该与其他的人产生太多交集。 “姑娘放心,我定会保密。但凛礼姑娘这名字倒是有趣。”齐徽掩嘴笑道,“我夫君的家乡有一个节便叫凛冬节,那日子时,漫天礼花绽放,白雪翩翩而落,称得上人间绝景。”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若有机会,等我前去一观。”她的眼中露出憧憬的神色,与她名字相关的节日,确实很吸引人。 但一个怀了孕的人为何会被风雪困住? 凛礼问道,“齐徽夫人怎会来到此处?你既有了身孕,为何没有夫君陪伴?” “近日妖族进犯,他已去参战。我听老一辈的人说,此处雪原会有天上的神女出没,被她祝福的人可以平安。此行本欲替我未出世的孩子求一求,不成想却被困风雪。”齐徽说着说着自己都红了脸,这种无稽之谈她还当真了,夫君身处战场,自己迟早有一天要与他一道,可这孩子却不得不交托家中长老教养,趁他还没出生,总想着为他多做些事。 凛礼有些无奈,哪有什么天上的神女,不过都是传说,但当母亲的人难免多愁善感,“你好好的,就是对孩子最好的祝福了。 齐徽看着凛礼思索片刻,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凛礼姑娘既救了我,说不定就是神女呢。” “虽说我不确定你口中的神女存不存在,但我绝对不是。”她只是被别无选择地带到此处,至于救人也不过是巧合。 可她却不以为然,“真假又有何关系,凛礼姑娘人美心善,给我孩子祝福也是一样的。” 齐徽时刻盯着凛礼,丝毫不许她的视线逃离。 凛礼拗不过,便答应了。齐徽拉着她的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凛礼感觉到了那孩子的灵魂,新奇而又有力量。 “我希望你能平安长大,经历美好,所愿皆得。”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开启他的未来。 “他好像很喜欢凛礼姑娘。”齐徽秀眉一挑。 凛礼噗嗤一声,笑道,“都还未显怀,少胡说。” “我可是他的母亲,感觉得到,这个孩子与凛礼姑娘你,有缘分。”齐徽轻轻拍了两下腹部,口中低低唱起了歌谣。那声音婉转而温柔,犹如迎春的柳条,带来新的生机。 凛礼听的入神,她好像曾听过这旋律,“你的声音很好听,这歌声总觉得有些相熟。” 齐徽一愣,“这是我家乡的一位朋友曾经教我的,她说这歌能让人安心。凛礼姑娘莫不是也来自千舒城?” “并不是,也说不定是我听差了。”凛礼手中聚集了灵气,飞向齐徽的眼中,“我给你了你一个法术,等你离开后若遇危险,便可用它。此术名曰欺眼术,能变换相貌,伪装自己的力量,”这个法术不用消耗太多法力,于她再合适不过。 齐徽听完却显得有些诧异,“凛礼姑娘当真不是来自千舒城吗?但这是千舒城捉妖师的禁术。” 竟然是禁术吗?凛礼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些法术,但一来到这里,它们便印在了脑海里,原以为是原身的力量,没想到竟是捉妖门派不外传的禁术,这可如何是好。 “啊!我这个是偷学的,你可千万要保密。”凛礼胡乱想了个借口,“当初遇到一位云游的捉妖师,我见他修为了得,便趁着他不注意时悄悄记了下来。”但愿她不要追问。 齐徽惊讶地说道,“想不到姑娘还有如此奇遇。” 没想到齐徽相信了她如此拙劣的借口,这下凛礼倒开始心虚,可脸上却是极为平淡,虽说偷学是可耻的行为,但如今她与世隔绝,倒颇有一种躲避仇家的意味。 “也许就是奇遇太多,如今才被困在这里吧。齐徽夫人,你是我来此遇到的第一个人,还有你肚子里的小家伙。这里太孤寂了,再过段时间我恐怕要连怎么说话都忘了。”她委屈地低语,“我好想离开这里。” 温暖地手掌抚摸着她的头顶,“虽不知凛礼姑娘为何会说是被困在此处,但多亏了你在这里才能救了我啊。天神是仁慈的,他既安排了姑娘要经历这份寂莫,必然会在别处补偿你。”她指了指洞外纷飞的大雪,“就像这场我们正在等待的风雪,它总会停。” 这场雪,冷的就像凛礼此刻的心境。 “齐徽夫人,我一开始挣扎过要不要救你,甚至觉得你就算因此丧命也与我无关。” “可你还是选择了救我,不是吗?人活一世,处处都是选择,随心而动即可。” 一夜过后,风雪已停,齐徽也踏上了回家的路。她和凛礼讲了许多戏文,故事和传说,似乎是为了弥补凛礼不能出去的遗憾。 齐徽跑回山下时,正巧遇上从战场回来的夫君-白夜袭,她说自己遇到了恩赐祝福的神女,白夜袭只当她是做了一场梦的幻觉。 “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还到处乱跑。”白夜袭宠溺地将夫人抱在怀里,他一身傲骨,也就只会在齐徽面前低头,“我会担心的。” 齐徽笑了笑,“好,以后不会了。对了,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去极梦神川的天神祭坛求了,以后便唤他-白夜寂北。” 苍茫的声音穿透山野,绵延亘古。 第34章 逃出生天 脑海里想起了当年的事,如今回忆起来仿佛犹在眼前,齐徽夫人说的不错,凛礼与寂北确实有缘分。她也不曾想到,凛礼会在洞中救了他两次。 寂北的手指动了动,他的身体很轻,体内的魔气和妖力都已经消散,而他依旧是自己,并没有被玉权之的游魂侵占身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凛礼主动吻了他! 寂北飞快地弹起上半身,谁知竟直接撞上了凛礼的额头,她毫无反应地往后一仰,随即按着头,略带幽怨地问道,“看来你已经恢复了,但怎的如此激动?” “不好意,我没想到你离我这么近。”寂北心疼地检查了凛礼的额,他刚才那一下一定不轻。“快让我瞧瞧,都红了。” 百里宴则在一旁笑岔了气,“不亏不亏,凛礼救了你,你回了她一击,正好扯平。”寂北如此失态,看的百里宴心情大好,虽说还被困在这片血海之中,但有这样一出戏也是不容错过。 寂北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刚才也不拉着我。”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啊,再说了,躺人家姑娘怀里睡了一觉的,又不是本大爷!”百里宴收起法器,做出防御的姿势,他总有预感,寂北下一刻就要同他动手。 凛礼挡在两人中间,“你俩好不容易解决了玉权之,怎的又对上了。”她绕着寂北仔细观察了一圈,“寂北你已无大碍了,只是完全清除魔气还需费些时日。”她这千年修为可不是浪得虚名,但既给了寂北,凛礼的法术难免会削弱,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她现在还有灵气,一般人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寂北拽着凛礼,将她拉至面前,满是担忧,“你用了什么法子救的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已被束起,可那根发带不是丢了吗? “耗损了一点修为,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而且我不是完好地站在你面前了嘛。至于发带,来不及给你做个新的了,拿衣带凑合下吧。”凛礼抬头对上他眼中的慌张,拉了拉他衣袖,想让寂北安心。 可他似乎并不这么好糊弄,“百里宴,她说的是真的吗?只用了一点修为就可以了?”要是敢骗他,他就 看着凛礼偷偷使的眼色,他背过身去,”那,那自然是真的,器灵非凡人,他们的能力岂是你我可以理解的。”竟然让他撒谎,真是心中郁闷。 凛礼接过话茬,“没错,我可厉害了。为今之计是想办法从这里脱身,玉权之的那缕灵魂寻不到栖身之所,定会回到他身体,还有这片幻鹿妖妖气形成的血海,只怕要借外力才可以破除。”可关键是哪里去寻这外力,如今他们被困在此处,也无法喊人前来相救。 “既然是外力,当初我在那小屋留下的结界说不定可以一试。”寂北唤出惊海,锋利的剑刃对准一个点释放力量,血海顿时不再安静。 他胸有成竹的神情看得凛礼发愣,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凌厉的眼神中不存丝毫犹豫,她竟有些失神,就连脸上微微发烫都未曾察觉。 剑气持续地冲击着那一角,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血海内掀起波澜,卷着三人一齐消失。 待到血腥气散去,三人站稳后才发现,已是回到了悬崖之上,只是那条悬挂的瀑布此刻早就消失,一切恍如一梦。躺在一边的玉权之尸体,揭示着刚才发生的所有并不是梦境。 天狱的二长老此刻面色铁青,口中含着最后一口气,那缕被调出的灵魂,也已回到他的体内,但也再无轮回的可能。他害了太多人命,终究不过是咎由自取。 正当三人松了松心弦时,树林内传来御剑而行的声音。忽的掀起树叶满天飞动,随即五位捉妖师收起法器,翩然落地,向着寂北行了个大礼。 为首的是一位端庄持重,梳凌虚髻,眼波流转,身着牡丹绣花的姑娘。那一对珍珠流苏簪子轻轻晃动着,宛若晨间的露珠,细腻美丽。 “收到主君的调查令后,尺素已查到二长老玉权之在天狱的据点,特来向您禀告。”她一抬眼,目光却停留在了百里宴身上。 只见百里宴随手将虎首棍往寂北怀中一塞,又是委屈,又是激动地一把抱住玉尺素,也不顾众人的目光,竟哭出了声,“素儿!你都不知道,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那些幻鹿妖特别吓人,他们还欺负我!”他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对着其他面面相觑的捉妖师吼道,“看什么看,都给我转过身去。” 玉尺素微笑着拍拍他的背,缓缓说道,“好了阿宴,你都多大的人了。” “我不管,就算八十我也这样。素儿我好想你。”说罢又是一阵哀嚎,就连天空中的几只鸟听闻这哭声都绕道而行。 凛礼看的目瞪口呆,寂北无奈地瞥过头,颇有一种心累的神态。 “我竟看不出,百里宴还有这样的一面。”凛礼有些惊魂未定,向来嚣张如他,如今却依偎在美人怀中声嘶力竭地哭泣,这又是什么路数? 寂北举起虎首棍,轻敲了一下百里宴的头顶,“差不多行了,该办正事了。”要是不出手阻止,只怕他要哭到明日。 玉尺素拿出帕子替百里宴擦了擦泪痕,“主君说的有理,你要是再这样,我便不理你了。” “那我听素儿的。”百里宴这才心满意足地止住了哭声。 安抚了百里宴后,玉尺素对着凛礼点了点头,凛礼也立刻回了个礼。大长老的孙女,处变不惊,生的貌美,行事又落落大方,见了直叫人心中欢喜。 “玉权之既已伏诛,我便先将他带回天狱,但我们手上的证据要想给他定罪,恐还难以服众。不知主君可有安排?”玉尺素担忧的是天狱本属玉权之的势力再掀波澜,要想一举解决,总要有实证。 寂北皱了皱眉,他又何尝不知二长老的根基深厚,此次玉尺素愿意助他,已算是背叛了玉家,而玉权之身死的消息传回天狱,只怕其他捉妖门派会大做文章。可事发突然,玉权之又是主动撞上他的惊海,根本来不及顾及其他。 “这事是我欠考虑了,若没有更妥帖的选择,便先将玉权之藏起,其他的证据再慢慢搜集,那些与他一党的人寻不见主事之人,马脚自然露的多。” 见他满面愁容,凛礼释放灵气,一下便将玉权之仅剩的灵魂抽出,随即融于自己的灵蝶之中,这次的灵蝶翅尖已是猩红,倒与平常的颇为不同。“这个可以当证据吗?我将他死前的最后一段记忆调出,以灵力做载体,只需用法力探知,便可了解他在幻鹿城的所作所为。希望能帮你们。”她将灵蝶递给玉尺素,如此也算是尽份力。 “想不到凛礼姑娘竟会这样的法术,尺素在此谢过。”调出灵魂记忆,且不说几乎无人能做到,再者,这无法作假,因此颇具信服力。玉尺素面带笑意,“凛礼姑娘不愧是主君极为重要之人。” “玉姑娘认识我?”凛礼与她素未谋面,第一次听到她时,还是寂北用来威胁百里宴。 “略有耳闻。”玉尺素带着责怪的神情看向寂北,“这些日子前来天狱寻麻烦的人不少,爷爷希望主君早日归家,给他老人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寂北上前一步挡在凛礼面前,“我自有分寸,带着你的人和百里宴先回天狱,等我办完事自当回去。” “哎呀,总算是想到我了。素儿,这次我可是堂堂正正地回去了,再也不用悄悄约你出来相见了。”百里宴笑得花枝乱颤,这些年他过的只能用憋屈形容。 玉尺素瞪了他一眼,脸色绯红,“这里人多,别胡说。”不过她的阿宴心思单纯,这一点倒是从来未变。 四位捉妖师拿出法器将玉权之的尸身收走,随后规矩地退到玉尺素身后。 “尺素谨遵主君之命。”她牵起百里宴的手,一道御剑,朝着天狱方向飞去。寂北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更何况是主君,不过既然百里家已洗脱冤屈,其他的事也可一步一步来。 眼见他们的气息消散,凛礼眼底闪过一丝自责,“玉姑娘说的麻烦,是因为缚灵录吧。” “是又如何,我定能护下你,”寂北贴近了凛礼,“只要你信我便可。”他只怕凛礼不信他,离开他。 见寂北认真的样子,凛礼觉得十分安心,她说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一想到百里宴对着玉尺素忠贞不渝的模样,凛礼难掩好奇,“我竟不知,百里宴那样随性的人会对玉姑娘不顾场合的撒娇。且妙的是,玉姑娘似乎很喜欢他,他二人可是两情相悦?” 寂北点了点头,柔声解释道,“不光如此,他们还是青梅竹马。但大长老可舍不得自家的孙女与那傻小子一处,估计百里宴还没那么容易得偿所愿。” “想不到还有这样一段。意气风发,深陷冤屈的少年郎和端庄大方,聪慧伶俐的俏姑娘,两人倒也般配。不过百里宴要想讨大长老的欢心也确实该沉稳些。”老人家担心孙女,这也无可厚非。 “你这么在意别人的情情爱爱做什么?”寂北颇为哀怨地看着她,“想想自己的事才要紧。” 如今幻鹿妖的事情已经解决,但凛礼心中仍有疑虑,“寂北,你说谁能帮玉权之抽离生魂?我能做到是因为缚灵录,可玉权之又与缚灵录无关,定然是有人在背后帮他,但这件事,明峥也无法办到,你说会不会与苏恒曾让我留心的幕后之人有关。” 经凛礼这么一说,此事确实存在问题,“抽取灵魂本就是传说中天神的能力,凡人和妖族皆不可能。缚灵录也是因为由天神所造才能与灵魂牵连。我会派人去天神陨落之地极梦神川查查线索,说不定会有收获。” “极梦神川?”凛礼喃喃问道,她的意识里,似乎有点印象。 “在天狱边境,是灵力及其充沛的地方,天狱若有孩子出生,必会去那里求名。”想当初,他的名字便是父亲去此地求来的。 “喂!我可找到你们了!”木兰色的身影从半空飞速而将,带来一阵紧迫。那眉心一点朱砂的少年焦急万分,连着喘了好几口气,向是赶了许久的路,“我说你们没事跑到此处作甚,沈司洲的法术找不到你们,只能托我来寻。” 寂北暗道不好,他们在幻鹿妖的阵法内时间混乱,只怕外界已是过了许久,“可是昊阳出事了?” 洛商一手拉着一个,“不错,你们赶快与我同去。昊阳,恐有瘟疫。” 第35章 突发瘟疫 行至昊阳途中,依稀可见死气愈加浓烈,像撩拨海浪的细沙,无孔不入。昊阳靠近地脉,盛产各色宝石,乃是人杰地灵之处,如今却出现了瘟疫,着实匪夷所思。难道这也是明峥天师所为,可昊阳又不曾与妖族有关,何至于成为他下手的目标? 凛礼因御剑技艺不高,为了节省时间才与寂北一道,但洛商竟也贴了上来,凛礼询问他为何如此时,洛商振振有词,明里暗里都在指责两人乱跑,害的他找了半天,让他同乘乃是补偿。 寂北自然不愿他靠的凛礼如此之近,但也并无其他法子,“昊阳出事多久了?算着我们应是在幻鹿妖成度了五日,之前也已等了他三日消息,这几日间竟已形成瘟疫了吗?”若是他们离开世外盟时便有苗头,沈司洲也该早来消息。 洛商却一脸毫不在意,“这我哪晓得,只是听沈司洲说,他回昊阳那天,城中已有几人出现不适,起初并未在意,谁知这病症却来势汹汹,不过七天昊阳已近有一半的人口皆感染。”原本他也不愿前来替沈司洲寻人,但昊阳阔气,出手大方的不容他拒绝。 不过小半日,三人便到了昊阳的主城,可惜的是门口的守卫都已拖着病体,看起来憔悴不堪。沈司洲满面愁容的从城内跑来,好看的桃花眼早已因充血变得通红,身形更是消瘦了不少,清楚可见扎在腰带内的衣衫折起了两寸。凛礼记得他爱笑,现在却不见当日的半点风采。 “你们总算来了,”沈司洲递出几块帕子,嘱托到,“浸了药草的帕子,可暂时作用,你们快些随我去见家姐。”他向来注重礼数,但这次也不费那时间了,救命要紧。 洛商却并未接过,淡淡回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昊阳的这趟浑水,我可不愿蹚。”边说边飞身而起,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一道残影。 凛礼正欲开口,却被寂北拦下,“算了,有他没他都一样,商老板最是懂得明哲保身,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参与的。” 想着万宝斋屹立不倒,也是与商老板的行为处事密不可分,凛礼便也不再提。 这帕子满是药香,却也呛人,凛礼百毒不侵,自也不会被瘟疫所影响,但如今不可太过特别,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寻到解决之法才是上策。 城中主街已被病气覆盖,痛苦的□□声此起彼伏,即使街道两旁门窗紧闭,却依旧听的人心慌。摊子上还未完全腐烂的瓜果,也如这座城一样,面临着生死一线的考验。 “昊阳遭此罹难也是在下疏忽,若当初能多留个心眼,也不至于到此地步。”沈司洲的步子迈得急,却又显得沉重,“除了你们我竟也想不出找谁帮忙。听说昊阳瘟疫之事,其他捉妖世家唯恐被牵连,皆闭门不见。这次若无法度过此劫” 寂北打断了沈司洲的话,“天狱与昊阳共进退,你当初在世外盟护我,此刻天狱也不会弃你于不顾。”两人相交多年,早已生死与共。 “我也会帮忙的。”凛礼宽慰道,“这事说不定与明峥天师有关,那我也不能独善其身。”现今天下不得安宁,说白了无非是因为当年之事。想着自己的任务,她私认为昊阳受此波及,实属明峥的迁怒,若不能阻止他,只怕将来会掀起更多危机。 “多谢。”沈司洲低低说道。 进了城主府主殿,唯有一位高不可攀的美人撑着头,远远地坐在首座。沈司洲欠身说道,“阿姐,天狱主君与凛礼姑娘来了。” “两位远道而来,是本君招待不周了。”沈司湾眉目低垂,一双手有些抖,却还是带了笑容,她与沈司洲长得很像,尤其是鼻子,秀气挺拔,好似玉雕一般。 寂北点头示意,“沈主君不必客气,还是先说说这瘟疫之事吧。” 她皱了皱眉,“本以为是入秋之后的风寒,本君便命人分发了不少药草,谁知情况反而更加严重。第一批染病的人全身长满脓疮,就连用了法术都无法治疗,只能稍稍减缓些痛苦。这几日司洲死马当活马医,自己也尝了不少药草,皆无效果,可感染的人仍旧未减,寻遍医书也没弄清究竟是何种病因。”昊阳这千百年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沈司湾为了此事已是殚精竭力,如此下去只怕她也撑不住了。 如此看来,这事确实不好办,但这瘟疫爆发的又突然,寂北有一个猜想,“沈主君可否查过,会不会是有人投毒,或是昊阳的仇家所为?”能做这种事的,必然对昊阳心存怨恨,可牵连如此多无辜的凡人倒又不像是明峥天师的行事风格。 沈司洲想了半天也并未发现自己得罪过什么人,虽说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也不曾真正对那些姑娘做过什么。至于身为主君的阿姐便更加不可能。 “仇家这事本君要细细想想。司洲,你先带着两位去看看病患,说不定会有主意。”沈司湾眼神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既然她都如此说了,几人也只得先去查探饱受瘟疫折磨的病人。 离开府邸后,凛礼悄声说道,“寂北,沈主君的样子分明是有事隐瞒,可她不愿告知你我也说的过去,毕竟事关昊阳,但连沈司洲都避着,是不是有些奇怪?”看的出他们姐弟关系很好,按理说此刻正是同舟共济之时,这姐姐为何还瞒着自己的胞弟? 寂北心领神会,“沈司洲大约也察觉到了,等会儿我寻个机会,看能不能问问。但若事关昊阳机密,我也不方便多说。”他如今只是来帮忙,可到底不是昊阳的人,沈主君难免会有所保留,但情况紧急,他还是要提醒下沈司洲。 “司洲!这就是你带来的贵客吗?”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从两名病人身边赶来。 他带着帕子看不清相貌,但能感觉的到,是一位极为温和的人,他天庭饱满,脸却有些疲惫。 “这位是我阿姐的夫君,万空。”沈司洲介绍道,“姐夫协助阿姐料理昊阳诸事,你们若有问题皆可找他。他二位是天狱主君白夜寂北和凛礼姑娘。” 万空连声感叹,“久闻白夜主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相信定能助我天狱解决此事。” “定当尽力。” 寂北俯身查探躺在一边的病患,确如沈司湾所言,满身脓疮,有些已经出现破口,流出的半干黄色液体凝结在表面,更甚者破口处的鲜血都已发黑。那些病患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像一块即将融化的冰,等待着阳光下最后的审判。 这种症状前所未见,一时间寂北也无从下手,“我刚才试图用法术帮他们消除病症,但力量却被排斥,他们的身体,已然与常人不同。” 沈司洲拍了拍头,“正是如此,城中的药草也不知还能撑几日。眼下,能助他们减轻些痛苦也是好的,只是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法术。” 趁着别人不注意,凛礼悄悄将灵气输给了角落里的一个小姑娘,若是他们捉妖师的法术不起作用,那说不定身为器灵的她可以。 纯白的灵气不经意间融入她的体内,那姑娘的脸色立刻变得红润,就连痛苦的神色都缓解了不少,凛礼摸了摸她的头,叮嘱她可以好好睡一觉。拉开她的衣袖,身上的脓疮也在慢慢愈合,没想到她的灵气真的管用。可凛礼才失了千年的修为,如此消耗灵气,也不知能救几个,看来得找一样可以代替的东西。 她扶着墙站起,理了理衣衫,放松了神情将寂北和沈司洲叫到身边。 “怎么了?可是发现什么了?”刚才见她一个人在此,似乎在做些什么,但既然喊了两人前来,寂北心想凛礼定是发现了别的东西。 “你们瞧,我的灵气好像可以救他们。”她将那小姑娘得到好转的消息告诉了两人。 沈司洲半信半疑地搭脉,对着寂北点了点头,“确实在恢复,这小姑娘之前吃了一剂清热解毒的药,如今倒也发挥了作用。凛礼姑娘可否一道救治我昊阳?在下感激不尽。” 凛礼有些为难。 “我的灵气有限,约摸着你们可以另寻其他的宝物与我一道。不同于一般的情况,这次的病人体内就像个无底洞,普通的药物和法力根本无法填满,想着怕是要以灵气为依托才能发挥药效。”见沈司洲踌躇不安,凛礼叹了口气,“我先试着能救几个算几个,不过你们可要抓紧时间寻到能释放灵气的宝物或是法器,不然凭我如今的力量做不到救治整个昊阳。”凛礼看到那些被折磨的人也于心不忍,何况沈司洲帮过自己,她不能见死不救。 寂北一言不发,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凛礼身上,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赞同这个提议,但他清楚,凛礼不过是在勉强自己。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把凛礼当成选择,她一直是他唯一的例外。 察觉到他炽热的眼神,凛礼往他身侧挪了半步,“寂北,我没事的。而且你不是会在我身边吗?”他这个人总是喜欢与自己较劲,可如今还是应以大局为重,她不愿寂北因她为难。 “我” 凛礼拍了拍他的背,“你不是有事要单独和沈司洲说吗?快去吧。”她对着沈司洲努努嘴,“还不把寂北带走,你们两个在这里可是会影响我救治的。” 沈司洲向凛礼行了个大礼,“在下明白。” 他架起寂北,打算两人好好唠唠关于寻找宝物的事。 二人随即绕了两个拐角。“在这里就行了。”寂北一把将沈司洲推开,两人靠的太近,他不习惯。“虽说凛礼答应了帮那些病人,但我还是不想她冒险,若察觉情况不对,我定会让她立刻停止。”他也想救昊阳,但不能用凛礼来换。 “你放心,在下保证凛礼姑娘不会有事,她也是在下的朋友,我自当顾及她的性命。”几人一起经历了这许多事,已是过命的交情。“凛礼姑娘说你想同我说的,可是关于阿姐在殿中的欲言又止?” 寂北往墙后躲了躲,眉间有些忧心,“说的不错,沈主君不愿相告,自然有她的原因,但若是和昊阳的瘟疫有关,我和凛礼可以不清楚,你却不能不留心。也说不定是我想多了,总之这件事出现的突然,先前也未听到风声,行此之事的人,难保不是昊阳的人。” 寂北所言不无道理,这瘟疫短时间竟传播的如此之快,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曾想过,会不会是明峥天师安插了人在昊阳,可昊阳从未与他有过纠葛,他犯不着如此。”沈司洲百思不得其解,“你先随我去趟私库,搬些有灵气的法器和宝物。等下我再与阿姐去聊聊,上次缚灵录的事一出,本以为她会劈头盖脸把我一顿骂,没想到她竟支持我,还说我难得做了件正事。”其实他阿姐一向是个心软的,借着缚灵录对天狱落井下石,断不是她能做出的事。 “沈主君可比你通情达理多了。”寂北赞叹道,“还不带路?” “随我来。”一派的私库非危急关头不得开启,但昊阳也没有比这更危急的时刻了。 第36章 怀疑 想着寂北与沈司洲定是去找法器了,凛礼也加快了速度,这些病人的情况不一,所需的灵气却只增不减,关键是还要避开万空的视线,便只能先救治那些在角落里躺着的人。如今多一个人怀疑她的身份,便多一分危险,昊阳已身处险境,再多个缚灵录岂不是陷他们于不义。 来到城门口时,她远远就瞥见了在树下的一个墨白色身影。好在守卫并未察觉,凛礼审视四周,蹑手蹑脚地跑到树下,她怎么把苏恒给忘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监视着昊阳的举动,说不定还真能发现什么! “你终于想起我还在这里,”苏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我还以为你会先来向我打探消息。” 凛礼有些心虚,“事出突然,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是我还以为你会去千舒城,竟没想到还在此处。”当初苏恒如此迫切地想要妹妹的下落,如今却在此按兵不动,实在费解。 “既然知道她在千舒城,那便是安全的,我若是此时出现,反而给她徒增困扰。”世外盟的事情一出,各大捉妖门派纷纷加大主城的守卫力度,此时断然不是认亲的好时机。 还以为苏恒寻妹心切,不会考虑这么多,没想到他却是位心思细腻的好哥哥。 “那你在此的这些日子,可有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蛟族耳聪目明,何况是已有了神性,即将飞升的苏恒。 苏恒眯起眼,瞧着凛礼期待的神情,他自己倒是察觉到了压力,“也无什么特别,不过这瘟疫是从城主府内散播开的,第一个出现症状的是主君的贴身侍女,可她却已死了。不过看你这样子,昊阳主君许是未对你们说实话。”蛟族对于病气尤为敏感,就算是于千万人中,也能发现最初的那一个。 凛礼倒是忍不住怀疑,“沈司洲说瘟疫折磨的那些人极为痛苦,但并未有消息称已经有人死去,而且我刚才救治了四个人,他们确实身体虚弱,饱受病痛,但心脉却未曾受损,想着并不会危急性命。”况且沈司洲要他们帮忙,定会如实相告昊阳的现状,断不会遗漏如此重要的点。 “或许,他也不清楚。沈司洲回来时,那个侍女的症状并不严重,等瘟疫爆发后,她才不知因何缘故没了性命。”苏恒并未点明,他只是陈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凛礼却听出了他的另一层意思,“你是说那侍女是被人灭口的?” 他也不回答,只是看着凛礼。 “若她真是被灭口,那此人定是在城主府中,能对沈主君的贴身侍女下手,必然有些能耐,昊阳的长老,捉妖师统领皆有嫌疑。” “还有主君本人。”苏恒淡淡道,“你不能因为她是沈司洲的姐姐便不怀疑她。明峥不是教过你,除了自己谁都别信吗?” 凛礼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警惕,“你见过他了?” “见过,他让你再等他些时日。” “所以昊阳的事也是他安排的?”凛礼自认为明峥不会对与他无冤无仇的昊阳捉妖师下手,没想到他竟开始变本加厉。“昊阳又如何得罪他了?” 苏恒懒散地倚靠着树,“这次与他无关,不过明峥知道其中缘由。他希望你别插手,省的浪费灵气,得不偿失。” “我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帮的,而且我的所作所为,干他何事!”明峥明明知道,却还特地托了苏恒警告自己,他这算是隔岸观火,坐收渔利吗? “你做这些是因为白夜寂北?凛礼,因为他,你似乎变了很多。可我要提醒你,他与我们终究是不同的。明峥若晓得你对白夜寂北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苏恒也看得出寂北对凛礼的与众不同,但太多的偏爱未必是好事。 凛礼心中只有一股无名火,“少拿明峥来压我,他若要管,也就不会让我暴露身份,还将我丢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做这些都是因为离离,但他要是敢对寂北不利,我也不会轻易罢手。”凛礼无论如何都想护住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离离,一个是寂北。 “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只是昊阳内关系复杂,”苏恒皱了皱眉,“除了白夜寂北,谁都别信。” 凛礼瞪了他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苏恒虽说不会再帮着明峥做事,但他竟然还是替他传话,果然那两人是一丘之貉。 见凛礼气冲冲地离开,苏恒撤下自己早已布置的鳞甲,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阴影之内。 “你都亲自来了,就为了躲在暗处听她抱怨你的不好?”苏恒问道。 明峥的视线向下,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凛礼她太过任性,如今我也不清楚她是否已经回忆起当年之事,但若再放任下去,显然对计划不利。还有白夜寂北”他停顿半晌,“确实是个大麻烦,但暂时我也动不了他。昊阳之事查明的那天,我还会再来。”明峥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了苏恒身侧。 他跳上枝丫,倒开始有些同情凛礼。她明知自己只是明峥手中的一枚棋子,却还在反抗,殊不知自己这三十年的光阴,不过是明峥布下的一个笑话。但苏恒也清楚,自己无非是是个局外人,帮不了明峥和帮不了凛礼。可笑的是,这两人虽说互看不惯,但他们都被困在了过去。明峥执着于过去,凛礼又不得不忆及过去,也不知离离看到如今的两人又是何种想法呢? 凛礼收拾了心情,走至城门口时,却撞见了万空。 “凛礼姑娘这是刚刚出城?怎的不通知一声,在下也好命人陪同。”他的神情焦急,像是已经寻了凛礼一圈。 “我出来透透气,城中有些拘谨,我还未习惯。”她正想问万空,寂北和沈司洲的宝物拿的如何,但猛地回想起苏恒的警告,随即扯了个谎,“我也想顺道看看城外是不是有什么蛛丝马迹。” 万空露出为难的神色,“这附近司湾都命人查过了,并无可疑。姑娘还是别乱跑了,省的白夜主君与司洲寻不到你。” 凛礼说道,“是我给您添麻烦了。”她想着既然万空是沈司湾的丈夫,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这城中第一个染病的人可还在?” “不在了,她是个贫苦的姑娘,因受不了病痛自尽了,想着与凛礼姑娘是一般的年纪。”他的语气内皆是惋惜。 “原来如此。”他撒谎了,苏恒分明说是主君的贴身侍女,怎的到他口中竟成了贫苦的姑娘,“我来此时,也未听沈司洲提过,还以为这病没有性命之忧。” 万空瞧了瞧四周,见无人靠近,才说道,“司湾不忍她弟弟再费这心,便让我们都瞒着。不过也能理解,司湾最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昊阳的许多事都由司洲接过了,此时还是活人更为重要些。”他的话有些冷酷,却也不算无情。 “可万空公子告知我一个外人,是不是有些不合适?”这一段话,就像是特意准备的说辞,摆明了是来应对别人的追问。 万空干笑两声,“谁来问,在下都会相告,只是昊阳如今忙得很,也并未有人在意这些。”言下之意无非是凛礼多管闲事。“既然姑娘无事,在下便先去照顾其他人了,凛礼姑娘请可以自行查探,只是莫要再出城了。” 昊阳果然有古怪。 沈司洲口中所说的私库,入口竟然藏在他屋子的后院,顺着楼梯往上走,便是数十座藏于树冠之中的树屋。 如此的藏匿手法,能想出来的人估计就是沈司洲无疑了。“沈主君竟不担心你私自挪用,将宝物都藏在你的院中。”他还以为沈司洲的家里,都是他珍藏的仕女图或是姑娘家给予的定情信物,没想到陈设,摆件也并无特别。 “说明你对在下的认知实在浅薄,这些树屋间间相连,却又单独隔开。有心之人也不会想到阿姐能将昊阳的私库教给我这个不着调的弟弟看管,也好绝了那些人的念头。”他按动机关,带着寂北走入一条甬道。 “那些人?” 沈司洲四处摸了一番,说道,“自然是那些不服阿姐的人,城主府的统领叶添和在昊阳根深蒂固的金长老。他们对于阿姐一个女子继任主君之位可是从来不服。” 寂北却摇了摇头,“我听过这两人,是十分有威望的捉妖师。可在我看来,他二人的才能未必比得上沈主君。你姐姐十五岁便挑下担子,以雷霆手段镇压当时为祸一方的海妖,这才让昊阳得以延续。”沈司湾为了昊阳抵住了多少压力,若非有她,便也没有昊阳的今日。 沈司洲自豪地抖了抖身子,“你这评价相当高啊,不过我阿姐的确也担的起。父亲早亡,他一边拉扯我长大,一边还要操心昊阳的事,委实不易。但他们却还想离间我与阿姐的关系,这次出了事,那两人还造谣说,是因阿姐霸占着主君的位子,才惹的天神降下惩罚。那两个老东西,真够不要脸的,自己躲在暗处不曾出手帮忙,就会火上浇油。”欺负他沈司洲也就罢了,但他们不能欺负沈司湾。 “这不是还有我和凛礼帮你吗?”寂北看着尽头处忽明忽暗的光亮,问道,“前方可是存放宝物之处?” “不错。”沈司洲施展法术,大门蓦地消失不见,散发出灵气的法器宝玉皆被静静地安放在此处。 沈司洲正欲搬动,却被寂北制止,“你先挑一件灵气充沛的拿去试试,若当真有用,再去向你阿姐禀明缘由。此事若被那两人发现,白白给沈主君平添一条管教不力的罪名。” “还是你考虑周到,这些日子我心烦意乱,竟没想到这一出。”沈司洲细细挑了半天,拿了一个镶嵌着黛色宝石的罗盘,“这罗盘是父亲的法器,希望能有用。” “事不宜迟赶紧去找凛礼。”也不知凛礼如何了,自己不在她身边,总是忍不住担心。 两人刚走出院子,便被一队人堵住了去路,沈司洲有些烦躁,“叶统领与金长老不去看着城中病人,来我这里做什么?” 叶添横眉冷对,“我与金长老再不来看看,你这个败家子就要带着外人把昊阳搬空了!” 沈司洲觉得可笑,身处昊阳的人们此刻正遭受着苦难,而他们所信赖的统领和长老却只关心私库内,是否被人拿了宝贝。“且不说我拿的是父亲的法器,就算我真搬空了,你们又能奈我何?难不成还要去主君那里告我的状吗?寂北,不必在意他们,今日就算是把昊阳的老人都得罪了,私库里的宝物我也拿定了。” “你都这么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必与他们客气。”寂北的嘴角带着嘲讽,趾高气昂地一步一步逼近,就凭这两人,他还未曾放在眼里。 金长老喝道,“别以为你是天狱主君就能在此放肆,老夫可是昊阳的长老!” 嚣张的气焰还未发作,寂北举起的两指已抵住金长老的眉心,他慢悠悠地开口,“金长老刚才的话,我未听清,还请复述一遍。”寂北一向放肆惯了,难免收不住力道也是常有的事。 “你,你”原本盛气凌人的金长老,此刻却汗流浃背,竟也再说不出话。 白夜寂北就是个疯子! 叶添看向沈司洲,想着他能说两句话,谁知他早就没了踪迹,“白夜主君,我,我定不会就此罢休!”他愤愤地甩着衣袖,带着金长老与随从快步离开。 寂北也不愿再为难他们,即刻动身去寻凛礼等人。 第37章 昊阳的矛盾 已经救治了十余人,凛礼的心跳变得很快,她现在能察觉到缚灵录内灵魂的不安,每当她灵气消耗过度时,这种感觉尤为明显,他们本就是依靠自己的灵气为食,如今她也已是极限了。 凛礼晃悠悠地站起身,万空的影子却覆盖在她头顶,“接受了凛礼姑娘法术的那些人,似乎得到了缓解。”他有些激动,“姑娘可是学过什么特殊的治疗方法吗?” 他这算是套话吗? “每个人都有点独门的法术,不能告知其他人,也是常事吧。”凛礼坦然地回道,她见万空脸上浮现一丝惊讶,可却并未打算就此离开,难道他是想看着自己如何救治吗? 只见不远处,沈司洲急匆匆地跑来,手中还抱着一样东西。 “沈司洲,我在这里。”凛礼的目光略过万空,径直向他背后的沈司洲走去,“寂北呢?他在何处?”怎么两个人一道去,却只有一个人回? 厚重的罗盘被沈司洲拿出,“寂北被两个没眼力见的家伙绊住了手脚,他随后就到。你快瞧瞧,这个法器能起作用吗?” 凛礼接过罗盘,摸上那一块黛色的宝石,触手生温,灵气充沛,却透露出一股子血腥气,看来是捉妖师曾用它来斩杀妖族。 “你用法力调动罗盘,让法器先吸收四周原本的灵气,再释放,如此才可将法器的灵气输送给病人。”凛礼即刻寻了位躺在一旁的老者,让沈司洲尝试。 万空一把握住沈司洲的手腕,“你怎可把前任主君的法器私自拿出,是这位凛礼姑娘要求的吗?”他知道沈司洲顽劣,但如今被一个外人牵着鼻子,有损的可是昊阳的脸面。 “姐夫,如今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好,法器是我私自拿的,与旁人无关。若出了事,我自会向阿姐请罪!”他对万空向来客气,因他对姐姐疼爱有加,万空的话,沈司洲也都能听得进去,可今日却唱起了反调。他一把甩开万空,根据凛礼的描述催动法器。 灵气环绕间,这位老者真的得到了救治,虽说这法器的灵气没有凛礼的纯粹,但只要能起作用,这些人便可得到新生。 万空瞧着老者逐渐好转的模样,却面露难色,“司洲,你是从何处得知这法子的?”他的手紧了紧,“还有凛礼姑娘,你竟会调动法器内的灵气,来历着实可疑。” “她是我的人,你怀疑凛礼,便是怀疑本君。”寂北正巧赶到,却看到万空试图逼问凛礼的这一幕。他一只脚直接插进二人中间,丝毫不避讳他是天狱之人的身份。 凛礼一惊,咕哝道,“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她竟不知寂北说瞎话都如此义正言辞。 “眼下最关键的是解决瘟疫,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何必相互疑心。姐夫,我与你同去向阿姐禀报此事,也好让她宽心。”沈司洲在一旁打着圆场,姐夫信不过寂北和凛礼,但他信,如今可不是闹矛盾的时候。 万空却并未打算就此离开,“在下听闻白夜主君得了宝贝缚灵录,你既与司洲是好友,为何此时不拿出来助我昊阳?”他咄咄逼人,并没有因为寂北的身份而有一丝胆怯。 “万空公子是要本君给个说法?还是要把本君拿下?”寂北目光冰冷,犹如一潭山泉,他此刻的话一出,便没打算留余地。沈司洲对缚灵录不上心,未必代表昊阳的所有人都不在意。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微妙,凛礼拽紧寂北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冲动,“我们是来帮沈司洲的忙的,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你快收敛些,莫要让沈司洲为难。”此刻若是动起手来,表面吃亏的是万空,毕竟他的修为定是不及寂北,可一旦传出天狱主君在昊阳动手的消息,难免落人口实。 寂北看着凛礼严肃而又认真的样子,浅浅笑道,“我当然不会冲动,只是好奇你会不会拉住我。”比起和万空动手,还是看凛礼为他担心,为他顾虑,才更有趣。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凛礼用力捏了一把他的小臂,自己在用心和他分析,寂北倒好,竟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一位侍者向众人行了个大礼,欠身说道,“主君请几位一同前往主殿,说有一桩”他偷偷瞄了一眼寂北,“有一桩公案要断!” 沈司洲揉了揉太阳穴,“叶添和金长老的脚步到快,一点也看不出是半截身子早已入土的人,如今竟还真去告了我的状。不过正巧,我们也有事情要告知阿姐,倒也省的你再去通报了。”只是那两位估摸着已经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想着自家姐姐定会给寂北一个面子,可如今万空对凛礼的身份已经存疑,少不得又要费一番功夫。 “如此也好,两位贵客一同前往,也可多了解些事情的始末。”万空自顾自地走在最前,带着个神秘姑娘的白夜寂北,有些意思。 主殿之内,叶添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金长老也气的吹胡子瞪眼。沈司湾面色不佳,见他四人前来,便吩咐人让他们上座。 谁知金长老却破口大骂,“沈司洲身为您的弟弟,公然带着外人殴打我昊阳捉妖师的统领,他们这三人有何脸面坐着,依老夫看,定要都打一顿,赶出昊阳!”说话间,他竟挤出了两滴泪,显得十分委屈。 凛礼却一愣,这老头做戏的水准估计比他的法术高出不少。寂北就算再冲动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打出皮外伤,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他若真的动手,那必是要害,哪还轮得到那位统领在此处哭爹喊娘的。只是她被着老头一唬,这马上要坐下的样子有些尴尬,可她消耗了许多灵气,也算是帮了忙,如今也确实是累了,但若是真坐下了,岂不就是丢了寂北的脸。 正在犹豫之际,寂北却率先往她身边一坐,凛礼随即也跟着坐下。沈司洲更不必多说,他在自家还需看他金长老的脸色吗? 几人互不在意叶添和金长老的哭诉,漫不经心地品茶吃点心,寂北还将自己的那一碟子杏仁软酥递给了凛礼。此情此景,颇有一种在茶楼看戏的姿态,直教两位告状的老者怒气横生。 沈司湾有些头疼,“二位既然是告司洲和白夜主君,就请将来龙去脉说出。”她也不愿意与他二老多费唇舌,若说以前父亲在时,他二人倒也是称职的昊阳捉妖师,可父亲离世后,他们的心思便渐渐不似往昔了。 叶添站起身,故意高声说道,“老夫看司洲带着一个外人偷偷进了他自己的院子,现在这时候恐生事端,便邀了金长老一道前去,谁知竟撞见司洲与白夜主君拿着您父亲的法器罗盘做贼心虚地溜出,被我和金长老当场捉了个正着。老夫本想好言相劝,谁知司洲却伙同外人对老夫下此毒手,这分明是打昊阳的脸。”他顺势砸了一只茶杯,以显示自己受了极大的屈辱。 “寂北,这个什么叶统领说你贼眉鼠眼哎,我竟不知你还有这一面。”凛礼忍不住调侃道。 “叶统领不去关心城中病人,也未曾想出对策,却时刻留意你沈司洲带了什么人进院子你们昊阳的人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倒是本君低估了你们的心态。”寂北托着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和金长老一唱一和,只是这话落到沈司湾耳中却不大舒服,但也寻不到借口辩驳。 沈司洲抿了口茶,自嘲道,“今天也算是让白夜主君看了个大笑话。分明是我邀你一起去取救人的法器,被他二人拦下要动手,才不得已凶了些,如今竟成了伤人的人,看到二老颠倒黑白的能力,我都自愧不如。”他假装惊讶地说道,“叶统领这伤的位置,似乎都避开了要害啊。” 金长老强词夺理道,“他白夜主君修为高深,伤人定是自有一套!” 寂北缓缓开口,“金长老想来对本君不大了解,本君最自豪的一点,便是下手没轻没重。你只要稍加打听就可验证。”怎么,难不成他两还觉得自己要想对他们不利,真会顾及昊阳吗?着实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白夜主君说话也要注意场合,这是昊阳的主殿,你再强势,也不能欺负我昊阳的人。”他好歹是沈司湾的丈夫,有些话,沈司湾不便说出口,他却不能忍着。 寂北起身走到万空面前,弯下腰盯着他看了半天,直到沈司洲咳嗽了两声,才又回了自己的座位,“几位难道不该先听听沈司洲说的救人法器是怎么一回事吗?还是说,你三人并不在乎昊阳的瘟疫。”既然他们非揪着自己不放,那寂北也不会与他们客气,总之无论他现在说什么,做什么,在他们眼中都是居心叵测。 主殿内一阵寂静,他总是能以一己之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尴尬。 叶添还欲争辩,却被沈司湾一个眼神给制住。 “司洲,你来说说寻到的解决之法是什么?”主君既已开口,其他人自然不好驳了她的面。 “是。”沈司洲将怀中的罗盘取出,说道,“我等发现,城中饱受瘟疫折磨之人体内灵气缺失,导致药草不能发挥其作用。所以,只要将法器或宝物内的灵气输给他们,便可医治。”沈司洲规矩地认了个错,“打开私库,是我不该,可情况紧急,如今唯有救昊阳诸人才是首要人物。恳请请主君下令,打开私库!” 金长老高呼,“主君不可,沈司洲定是被有心之人蛊惑,妄图扼住我昊阳命脉。”说罢,拉着叶统领一道给沈司湾施压。 万空说道,“我等遍寻古籍都不得要领,怎的两位贵客一来就想到了解决之法,难不成是巧合吗?”他挡了沈司洲的视线,面对寂北,“白夜主君来我昊阳也不过是出于和司洲的交情,可如今你已成为别人谈论的对象,竟还来此地,是嫌我昊阳还不够乱吗?” “姐夫,你刚才也看到那灵气确有用,为何此时却怀疑起不该怀疑的人?”沈司洲有些急躁,万空从来不是疑神疑鬼的人,现今却极为反常。 “我也是担心昊阳,那灵气虽说有用,但万一是回光返照呢?一个懂得如何调动法器灵气,且来历不明的姑娘,实在让人难以放心。”他的目光扫视着凛礼,眼中的不信任,溢于言表。 第38章 私自调查 兜兜转转还是轮到她了,凛礼差点被气笑了,怎的,他们办不到的事,别人出了力,便是别人有问题?她起身行了个礼,“沈主君,若你们还有更好的法子,那便用吧,只是我看这几位,厉害的也就嘴上功夫了,也并未想出什么可行的对策。”说白了,这几人无非是担心寂北和自己抢了他们的功劳,一旦被昊阳的弟子发现,拯救他们于危难的乃是沈司洲请来的外援,他们的威望往哪搁。 叶添快步上前,扬起手吼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一只手有力地擒住叶统领的胳膊,随即拽着他按倒在地,“看来叶统领伤的不够重啊。”寂北眸子一暗,还想对凛礼动手,当他是死的吗? 眼看叶添疼的话都说不出,沈司湾喝道,“此事本君自有判断,司洲,你先带两位客人去安顿,这里本君自会处理。” “是。”沈司洲愤愤不平,狠狠瞪了一眼万空,他也没指望姐夫会帮他,但好歹不要与那两人为伍,想不到竟是自己看错他了。 沈司洲带着寂北和凛礼来了东厢房,猛地推门而入,“我那院子定是回不去了,你们便歇在此处吧。被那三人气的,我都没找到机会问问阿姐隐瞒的事。” “我劝你最好先别问。”寂北打量了下屋内陈设,倒还雅致。 “为何?”沈司洲不解,“如今是瘟疫仍在,那两人要是为难阿姐,该如何打开私库救昊阳?” 凛礼和寂北对视一眼,与他解释道,“我与寂北如今被怀疑与昊阳的病症有关,又被暗指想借机对昊阳不利,若你此时去追问沈主君,岂不是把你自己都陷入不清不白之地。金长老两人再趁机数落你两句,到时再给你安个通敌的罪名该怎么办。”他二人现在不方便明察,但沈司洲可以,“你现在先回去,尽量与我们保持距离。罗盘不是还在你身上嘛,此时多救一个便能让沈主君多相信一分。” “此言有理。”沈司洲连连点头,“事不宜迟,我先去照顾病患,他们若来为难你们,即刻通知我。”沈司洲风风火火地出了门,现今也只能先如此了。 寂北摸了下耳垂的宝玉,瞧着如释重负的凛礼问道,“特地将沈司洲支开,所为何事?” “你发现了?”凛礼探头一笑,“也是,我知瞒不过你。” 想到凛礼曾命苏恒留意昊阳的一举一动,看样子苏恒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并告诉了凛礼。何况她掌心仍有自己的法术,当初凛礼一出城,寂北便察觉到她应该是去见了苏恒,只是想到她二人私下见面,难免心中不悦。 寂北向她招了招手,耐心地等着她的消息,“说吧,连沈司洲都不能说的事,我倒是开始好奇了。” “你听完可别吃惊,”凛礼特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刚才点心吃的太多,口中满是甜腻,“苏恒说他得知沈主君的贴身侍女本是第一个出现症状的人,可她的死讯却被瞒了下来。但我问万空时,他却说死的是位忍受不了痛苦的贫苦姑娘。苏恒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那骗人的便是万空。” 寂北听完,思索片刻,沉吟道,“叶添和金长老针对我也就罢了,可万空最后却将矛头指向了你,或许他另有目的。还有沈司湾,表面上她确实没有偏颇,但她夫妻二人同心也不是意外之事。你说他们会不会借机想拿到缚灵录?” “我记得你曾赞誉过沈主君的威名,但现在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好话。”凛礼眯了眯眼,她知各大捉妖门派的主君绝非等闲之辈,可沈司湾似乎并未在意过自己身份,甚至可以用忽视凛礼来形容。 寂北皱了皱了眉,一双凤眸微微扬起,带了一点深不可测,“凛礼,我夸她的才能是一回事,不相信她又是另一回事,这二者并不冲突。何况,她毫不避讳地将昊阳的矛盾,展现在我们两个外人面前,你不觉得太刻意了吗?与其说是公正的评判,倒不如说是她策划的一场戏,一场连自己亲弟弟都算计的戏。”危机当头,谁都会铤而走险,原本还以为她对缚灵录没心思,如今想来倒是寂北疏忽了。 凛礼目光低垂,竟露出一丝苦笑,“苏恒对我说,在昊阳,除了你,谁都别信。我还觉得他小题大做,如此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可”她有些犹豫,“沈司洲他若知道自己的姐姐瞒着他另有打算,他该如何?”沈司洲本就是个肆意洒脱之人,这次的事已让他没了往日的无忧无虑,那以后 修长的手指挑起凛礼的发丝,寂北轻笑一声,“他可不是普通的翩翩公子。昊阳明争暗斗不断,唯有装出一副不堪大任的样子才能明哲保身。但这次,他也不能没有我们的帮忙,我若记得不错,其他的长老已被派出驻守别的城,此刻的昊阳主城,战力空虚,又突发瘟疫,实在不是安全的地方。不过苏恒说的倒是实话,此刻起,你只要信我就好。” 见寂北认真思考的神情,还有下意识抚摸耳垂的小动作,凛礼竟有些恍惚,她莞尔一笑,犹如明媚朝阳,灿若繁星,“想不到你这么可靠啊。” 寂北一愣,对上她饱含笑意的眼神,竟红了脸颊,他像做错事了一般,立刻躲闪了视线,他实在受不住凛礼直勾勾的目光。 “既如此,我们得私自去调查一下今日殿中的那几人了。”他轻咳两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似乎比他喝过的茶水都甘甜。 凛礼有些兴奋,却还是装了个端庄的模样,“听你的,倒时给这厢房布下结界,若有人来寻我们,也好及时察觉。”她总感觉手中少了些东西,随即拉了拉寂北的衣袖,“你喝的,是我的茶” “是吗?”寂北的声音越来越低,显得心虚,“那,那你再倒一杯吧。”也不顾凛礼的欲言又止,仰头一饮而尽。 月亮爬上屋脊,几声鹧鸪的啼叫催促着两人抓紧时刻动身。 寂北曾经来过昊阳,寻起路来倒也不是难事。叶添与金长老的住所紧挨着,就在主城的西侧,两间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便是他们的家。见金长老家中灯火微亮,而叶添院落内却并未有声音,想来是两人打算借着夜色商讨事情。 二人打昏守卫,换了外衣,假装侍卫偷偷混了进去。猫着身子躲在墙角,果真听到了叶添与金长老的声音。 “我说金长老啊,当初就不该听你的去堵白夜寂北和沈司洲。如今到好,主君非但没有惩治那个臭小子,还得罪了白夜寂北。她既不说开私库,也不说不开。我前去看了一眼那几个被灵气救治的病人,确实已经大好。可这要使昊阳多少宝物啊。”叶添光想想就肉疼,这些法器和宝物都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可以说是昊阳的见证者,现今若是都用来救治,那岂不是坏了昊阳的根基吗? 金长老忧心忡忡,“我也正为此事发愁,主君模棱两可的态度,我也参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有天狱的那两人,看主君的意思是想把他们暂时留下,但你我若想置身事外,还得将视线往他们身上引。” 叶添急得来回踱步,“你说的轻巧,这瘟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其他长老离开昊阳的时刻发作。我看呐,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前任主君已死,与那件事直接相关的可就只剩我和你了!”他自认为处理的妥当,但凡事皆有意外。 “慌什么?都过了二十多年了,不可能再被翻出来。” “你不慌?”叶添指责道,“看看如今的昊阳主城,与当年的情况一摸一样!也不知沈司湾对那件事知道多少,我的老哥哥啊,你快想想办法吧。” 金长老被叶添说的心烦气躁,“怕她作甚,如今在昊阳能帮她的也就只有她那不着调的弟弟和万空。不管如何,私库绝对不能开。你先回去,等我想到主意再通知你,实在不行,将天狱的两人推出来,做些陷害昊阳的假证据,我看到时谁还会注意其他。” 寂北的眼神向外一瞥,凛礼明白该撤了。听了半晌的墙角,寂北和凛礼先寻了处僻静的角落暂避,以免撞上巡逻的守卫。 “这两人原来真的知道些关于瘟疫的事,”凛礼叹了口气,“可我们与昊阳又无恩怨,为何想着拉我们垫背?”若说是得罪了他们,被伺机报复倒还有理由,但此时的凛礼和寂北实在冤枉。 “也许正是因为不熟,下起手来才没那么多顾虑。”寂北回忆了近二十多年间出现瘟疫的地方,发现并没有一处与此刻昊阳的情况相似。“凛礼,你可有听说过其他突发瘟疫的地方?” 凛礼摇了摇头,“并没有,但听他两的对话,昊阳说不定会有记载。只是藏书楼在主殿的后侧吧,我们此时前去说不定会被发现。”主殿不比别处,自然守卫森严。 “发现便发现吧,都快有人把刀架脖子上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条罪名了。”寂北倒是坦然,他觉得此时若是错过这个时机,只怕越来越难查,趁着昊阳防备还算松懈,定要多找到些有价值的东西。 第39章 被撕掉的一页 主殿的守卫布阵齐整,就连角落都有人盯梢,要进藏书楼,只怕不易,主君的寝殿估摸着更加难进,看来沈司湾那里,还要沈司洲来想办法。 凛礼想到,当初在敬宁山庄地牢入口处,洛商曾用的法术,不知现在能不能管用。绯红的力量聚于掌心,像一团并未燃烧的火焰。 “这是什么法术?怎的从未见过?”寂北疑惑地看着那光亮,竟还带着洛商的气息,难不成是他背着自己偷偷给凛礼的? “在敬宁山庄时,从商老板那里顺的。”凛礼连忙强调,“不能算是我偷的,谁让他当着我的面用,还附上了我的灵气。这个法术也就自然而然的到了我手上。”她眨了眨眼,此事也不是她能控制的,想必寂北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寂北语气平淡,看不出什么表情,随即却支支吾吾地开口,“下不为例。”虽说不情愿,但此刻不是吃醋的时候,再者,他大喜欢洛商,身为万宝斋的老板,连自己的法术被人复制了都不知道,但凛礼此举,甚妙。 一道光晕缓缓展开,主殿周围除却凛礼和寂北,四周所有一切皆无动静。 “这估计撑不了多久,我们赶紧进藏书楼。”凛礼提醒道,这法术她用着,定然没有洛商熟练,效果也远不及那时。 寂北一把抱起凛礼,搂着她的腰,踩着屋脊,向藏书楼飞去。瓦片间清脆的触碰声,拨动着凛礼的心弦,寂北一只手正巧将她拖住,几点星子吐出微光,凛礼却看不清寂北的脸,依稀可见他的喉结藏了一半在衣领内,有些醉人。自己当初随手扯下的衣带被他用发冠盖住,恍惚间可见一点影青。 乘着微凉的晚风,寂北轻踏落地,藏书楼外并无其他看守,想来都被调去了主君寝殿。藏书楼的大门虚掩,莫不是已经有人进入? “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凛礼幽幽说道,“还想抱到几时?” 寂北顿了顿,顺势将其放下,“有我在,你若不想走路也没什么关系。”何况这是难得一个光明正大贴近凛礼的机会,越和凛礼相处,寂北便觉得凛礼是一个极温和的人,有时自己得寸进尺些,她也不会深究。但这一优点只需他清楚即可,若被别人发现,凛礼说不定会被欺骗。 见他愣在原地,凛礼迟疑道,“怎的还不走,难不成是我最近吃胖了,累着你了?”虽说自己这些日子确实是贪了口腹之欲,但应该没有那么重吧。 “比在云雾山谷时,重了一点点”如此也可说明寂北这些日子将凛礼养的不错,看来那颗鲛人的妖丹确有奇效。 可这话在凛礼听来却是另一种意味,“那我以后尽量控制些。”其实并不会,好不容易出来了,她可不愿因寂北一句重了点便委屈自己。但好歹要维持自己稳重的模样,随口敷衍两句也未尝不可。 她说完也不给寂北插话的机会,用灵力试探了四周,发现并无用来抵御的法术机关后,便放心地进入了昊阳的藏书楼。 楼内九层,寓意九九归一,每一层皆盘旋而上,中间唯有一根擎天立柱,镌刻着古老的文字。 “这柱子上刻的,乃是昊阳千年来历任主君的生平事迹,也是藏书楼内的不可带走的宝物。”寂北望着柱顶出神。 凛礼低声问道,“天狱也会如此吗?” “差不多,只是天狱是雕刻在石碑之上,不能为外人所道。”无非是天狱主君向来是各派中杀戮最多的捉妖师,长老们为防止主君死后的怨气冲天,才选择了这种法子。 “以后,你也会如此?” 寂北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作只对凛礼才有的笑意,“舍不得我死吗?其实我曾想过,要不要修仙登天,如此也好与想要在一起的人长长久久。”修炼成仙,对于凡人来说是异想天开,且不说他没有神性,光是能不能有百岁寿数都是奢望。可他在意之人偏偏是器灵,寂北是个贪心的人,他想求的,是永远。许是因为执念太深,他才没有仙缘,百里宴曾有一丝神性,但他却没有,寂北为这事耿耿于怀良久。 凛礼心中有些难过,她别过头,呢喃着,“有遗憾才是人间常态吧。”她不追求永生,但器灵却是永生,洞中三十年的孤寂,已让她快忘了自己初来时的模样,更何况千万年的一如一既往,只怕连人都要腐朽了。 陡然间的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惆怅,眼看就要被发现,寂北与凛礼一到躲进了书架的间隔内,因空间狭窄,两人只能侧身躲避。 寂北透过栏杆,忽见一闪而过的人影,穿着黑袍,看不清样子,只是徘徊在第五层的东面两排书架,在找着什么东西。只听书页连续被翻动的声响,和那人越来越急躁的脚步。只见那神秘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跑下楼,关上门匆匆离开。 想着他不会折返,寂北与凛礼出了空隙也去到了五层,只是不知那人刚才翻阅的是哪本书册。 “你我分头找找,”寂北思索道,“刚才进来的人匆忙间定会留下气息,虽说他做了掩盖,但约莫还是会有遗漏,仔细些看看。” “嗯。” 二人翻阅了半天,不过是些记载宝石发现地和作用的介绍,并无和瘟疫有关的内容,可这人大半夜前来就为了查这些,实在说不过去。 凛礼试图够到上面的书册,她踮起脚,却依旧力不从心。 “给。”寂北毫不费力地取下递给她,“拿不够和我说便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刚才那人的高度与你相差不大,想来极有可能是位女子。” “有理,她还披着黑袍,会不会是害怕有人认出她的身份?而且还掩盖自己的气息,能随意出入此处,又有法术的女子,难不成是沈主君?”凛礼转念一想,“可这不是她的家吗,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她和寂北能避开守卫,是因为洛商的法术。而能堂而皇之的进入藏书楼,且有这权利的,也就只有沈司湾了。 “她究竟再瞒些什么?”寂北对于沈司湾的了解并不详细,此刻却犯起了难。“得先找到她看的那本书。” 两人翻了半天,手指都已经酸疼。凛礼随手拿了一本扇扇风,没成想却意外的厚。 “这里竟还夹着一本?”凛礼随手将一本小册子从书内取出,翻了两页后才发现,是昊阳的地图,“看着绘制的落款,是在五十年前。可一本地图有什么稀奇?” 寂北接过,又往后翻了翻,却发现少了一页! “这书是分页绘制的,合起来才是完整的昊阳地图,可被撕掉的这一页却让昊阳缺了个角。但其他的地方也都与昊阳如今管辖的城池对应得上,这缺的又是何处?”少了一页的地图,却与如今的范围相同,难免让人生疑。 凛礼摸索着书册的边缘,想来撕掉的时间太长,已察觉不到气息,她随手一划,竟不知手指上何时多了一道口子,可书册上却并未留下她的血迹。 寂北施法让四周恢复原样,即刻带着凛礼悄声离开,“那本残缺的地图只怕是有人特地准备给刚才的人看的。你还记得我们进来时虚掩的大门吗?” “记得,可这有什么关系?” “这道门开着,但穿着黑袍的人是后来的” 凛礼心中一慌,“你是说早在我们进去之前就有人布下了这个局,而且他说不定就在楼中注视着一切?”那该如何是好,他两人可都未曾蒙面。 寂北攥紧了她小巧的手,“也有可能他早已离开,毕竟只需他想要的人能发现那地图就可。何况,明日若有谁来寻我们,事情说不定反而会更明朗。” 就看那人是否按捺得住性子了。 凛礼了然于心,“如此我们也好顺水推舟,找到缺失的那一页。可若不来人又当如何?” 寂北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地偷笑。 “你该不会是想借着今晚在藏书楼内,看见黑袍人的事,去威胁沈司湾吧!”寂北坏心思果然一箩筐。 “你我还真是心有灵犀,想到一处了。当然,还要先告知沈司洲,也好通个气。”他与凛礼确实般配,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原以为寂北不会在此刻寻麻烦,没想到,他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你两昨夜私闯了藏书楼?”沈司洲刚喝了口晨间的稀饭,便被寂北的话给呛到了,“完了,这下我真要成你两的同党了。我说寂北你办这件事之前,为何不与我商量,还带着凛礼姑娘一起,怎么的,想学话本子中的雌雄大盗来气我吗?”昨日白天还让沈司洲暂时与他们保持距离,莫要质问阿姐隐瞒的事,晚上就去闯了藏书楼,还听了金长老和叶添的墙角。他知寂北不会袖手旁观,但此举是不是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寂北坐下给凛礼盛了一碗,“告诉了你,还会同意我们去吗?” “当然不会!” “所以我们先斩后奏,也没错。” 沈司洲擦了擦嘴角,眼神颇为犀利,“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说吧,要我怎么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得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凛礼放下手中的勺子,真诚地看着沈司洲,“之前我们也是担心你问沈主君,她未必会告诉你真相。可现在不同了,昨晚在我们之后进入藏书楼内偷偷翻阅书册的人,十分像你阿姐,而且据金长老二人的谈话可知,二十多年前他们曾见过和昊阳瘟疫相同的情况,巧的是沈主君貌似正在调查这件事。” “如今你借着这个机会再去问你阿姐,说不定还真能套出几分真话。”寂北在一旁搭腔,“此事还是要你出面,若是我与凛礼来问,估计要被昊阳问罪。”到时就算沈司洲有意要保他们两个,也拗不过昊阳其他人。 这粥,他已是一口也喝不下,沈司洲犹豫地敲着桌子,“就凭你们觉得像阿姐,就能管用吗?只是在下一开口,不就是证明了,我在怀疑自己唯一的亲人吗?若是不问,昊阳的瘟疫便难以了解缘由。寂北啊寂北,你是故意的吗?”让他在昊阳和姐姐之间选择,真是“够义气”。 “我知道你肯定会做出正确的判断,毕竟我认识的沈司洲也不是简单的人。” 沉寂片刻,沈司洲站起身,冷冷地回头说道,“走吧,随我一起去面见阿姐。”他开始害怕,若姐姐当真与此事有关,昊阳又该何去何从? 第40章 姐弟 主殿外,侍者将三人带入主君的寝殿大堂。沈司湾竟然没有选择正殿接见,想来是他们几人来的匆忙,还未收拾好仪容。 半透明的帷幔后,是一位端坐的美人,她似乎又憔悴了不少,嫣红的帐子却也未能给她添些气色。万空将她搀扶而出,可他对着三人,却板着张脸。 “司洲,你这一大早前来所谓何事?”她缓缓开口,有气无力,像是被抽干了精神。 他行了个礼,说道“我想问阿姐关于私库一事究竟是何打算?我们等得起,昊阳内的病患可等不起。”他的语气有些重。 万空指责道,“你阿姐如今身子欠佳,身为他的弟弟,一大早就咄咄逼人,你至司湾于何地?”他走上前,将沈司湾护在身后,丝毫不给沈司洲和颜悦色的态度。 “此事不是你该关心的,”她撑着身子,脸色苍白。“万空,你与两位客人先出去,我想单独和司洲谈谈。” “可是” 沈司湾挤出一点笑意,“我无碍,别担心。” 见她态度坚决,万空也只得顺着她的意,将凛礼和寂北带至偏殿。临走时还嘱托道,“司洲,你是司湾唯一的亲人,搞清楚你的位置。” 凛礼不免为沈司洲担忧,寂北拍拍她的背,回以一个“放心”的低语。 寝殿的门被关的严实,透不出半点光亮。沈司洲站在烛火旁,他的身影落在沈司湾的脚下,随着烛火的摇曳,有些颤抖。 “司洲,我竟好久没仔细瞧你了,”沈司湾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红润,“你长大了,我记得父亲离世时,你才四岁,如今一晃都已是二十二年前的日子了。”她咳了两声,接着说道,“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但你要相信阿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昊阳。” 沈司洲试探着询问,“去藏书楼查阅一本残缺的书,也是为了昊阳?”他清楚地看见,姐姐在听到藏书楼三字后,嘴唇发白,原本只是怀疑,如今倒真证实了寂北所说的话。 “你跟踪我,”她激动地站起,“我可是你阿姐!” “正因为你是我阿姐,所以我才想知道你究竟在隐瞒些什么?为何连我也不能告诉,还有死去的侍女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抬头平复了下心情,却依旧觉得心寒,“你让人不告诉我,不代表我真的不清楚,我也是昊阳的一份子,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亲人?”他知道姐姐一人担着昊阳不容易,还要时刻提防金长老和叶添的算计,可如今昊阳出了事,她却想让自己置身事外,沈司洲便不能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司湾坐在床边,竟忍不住苦笑,“我唯一的弟弟,竟然是这样看待我的。你可知那侍女来自何处?”她带着恐惧,“庞都!她一直潜在我的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昊阳不得安宁。如今,昊阳被瘟疫蔓延,皆因她而起,我又如何能放过她!” “庞都不是因为叛乱,被父亲灭了吗?”沈司洲到吸一口凉气,“这中间难道还有隐情不成?但为何从未听人提及?”沈司洲在书中见过这个地名,据说也曾属于昊阳,只是因为叛乱一事才就此消失。 这与瘟疫相差甚远。 “其中内情,我也知道的不多,但庞都的消失,并不是因为叛乱,而是因为瘟疫。”沈司湾催赶着弟弟,“我所查到的也就这么多了,这事你不要再插手了。为今之计是要灵气,但昊阳的私库不能开,不是因为阿姐舍不得,而是私库内牵扯的东西,远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去救昊阳。”她的神情有些激动,看的沈司洲有些不适。“缚灵录,你一定知道在哪里。” 沈司洲后退两步连连摇头,“阿姐你是想把寂北也一起拉进昊阳的危机吗?我不能开这个口,当初你不是也愿意维护天狱吗,难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得到缚灵录?”他确实知道缚灵录在何处,但他也不想伤害寂北和凛礼姑娘。 “是又如何,白夜寂北已经是天师了,再有了缚灵录,你让其他各派如何安心?况且他也已知道了昊阳的处境,就此放他离开,岂不是至昊阳于不利之地。”沈司湾恳切地握住沈司洲的双手,不容他挣脱,“我知你与他有私交,也在一起调查妖族魔化的事情,可现今是昊阳自己的事,太过相信旁人绝非明智之举。” 沈司湾的话语如鬼魅般缠在沈司洲耳侧,他觉得此刻的姐姐,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变得不择手段,变得疑神疑鬼,变得可怕。 “我会调查清楚一切,但也不会陷好友于危难。阿姐,我想走的路,与你终究不同。” 他如释重负地推门而出,却见寂北和凛礼早已在门外等候,沈司洲松了口气,“走吧,咱们接下来有的忙了。” 万空见沈司洲的神情,显然是没有与沈司湾达成一致想法,便也不再多留,随即吩咐侍者送客。 “司洲犟得很,说什么也不愿问白夜寂北拿缚灵录。”沈司湾见万空担忧的神色,便靠在他怀里,“万空,你说我做的对吗?你都不知道司洲看向我的眼神有多失望,明明我不想让他参与进来,却还是一次一次的利用他。” 万空理了了爱妻的长发,将她带至梳妆台前,给她挽着发髻,“他会理解的。只是你真要放任他调查庞都的事情了吗?” “无妨,他能查到什么,也都是我安排的,我相信他最后还是会以昊阳为重。”她揉了揉脖颈,有些乏了。 万空的手微微一顿,“只怕金长老他们有的闹了。” 沈司湾往后一靠,闭眼说道,“闹就闹吧,他们本就是罪魁祸首,又有什么巧可包庇的。只是,你处理的那个侍女也不知是不是庞都的遗孤。” 一只手拖着她清瘦的下巴,头顶传来一阵笑声,“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说的也是,”她抚上夫君的手背,“你近些日子下手也越来越狠了。” “司湾,我只愿能为你排忧解难。” 三人一道回了厢房,听闻沈司洲所说关于庞都一事,寂北和凛礼倒是没想到还与一座早已不在的城池有关。既然当时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想来定是前任昊阳主君不许外传,但这瘟疫因何而起,又为何消失的悄无声息倒是极为费解。 想到那侍女,凛礼总觉得不寻常,“沈司洲,你可记得那位侍女是何时来的,既然你阿姐说那人和庞都有关,想必她进主殿时,还有假身份。能当上昊阳主君的贴身侍女,会不会是有人在帮她?”倘若她是一个人,那散播瘟疫这件事可不是说办便能半到的。 寂北点了点头,赞同道,“这是个突破口,她既是侍女,一定随时在你阿姐身侧,要想避开守卫去外城散播,极为不易。何况主殿内得了瘟疫的,如今还只有她一个。” “侍女的挑选一向是由叶添负责的,他那里有本名册,专门用来记录城中侍者的来处和家中情况。等下可从他入手。”沈司洲如今却头疼起来,和叶添打交道,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城中病患如何了?”如今私库未开,可他们也确实需要灵气,“我已恢复了些,能再救治几个。”见他们受此折磨,凛礼也于心不忍,何况治疗时因为缚灵录的缘故,承担了他们一部分的痛苦。凛礼感觉到,此刻的昊阳满是酸楚。可若不是沈司洲的缘故,她或许,未必会多管此事。 沈司洲感激地垂下了头,“在下将罗盘放置在了主殿正中,虽不及一齐释放灵气的效果好,但也能撑些日子。等凛礼姑娘完全恢复了再说吧。在下知道,器灵损耗灵气会影响寿命,只是时间越久,他们所需要的灵气便越多,只怕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寂北已动身至门口,“那还不快走?不过你这样调查,你姐姐准许了吗?”到时若还要与沈司湾纠缠可不是好事。 “她如今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此事若查出与叶添和金长老有关,也是帮了她的忙。”沈司湾耸了耸肩,能有充足的理由去找那两个老头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当沈司洲大张旗鼓地带着寂北和凛礼闯入叶添家中时,他正在悠闲地下着棋,直到瞧见骤然出现的三人,叶添才气的将手中攥着的黑子一齐扔出。 “你们来老夫家中作甚?大白天的难道要行凶吗?”他立刻招呼守卫,却发现并未有人回应。 寂北走到桌前,看了看棋局,下的真不怎么样,“叶统领不必喊了,他们如今已被调走,府上也就只有我们几个。你要是有事,便说来听听,至于能不能帮你完成,还要看叶统领配不配合。”他随手挪动着几颗白子,如此倒还有些样子。 叶添自知是被盯上了,咽了咽口水,“配合什么?” “主殿侍者的册子,拿来让我查查。”沈司洲的扇子敲打在叶添的左肩之上,“还有关于庞都的事,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你们知道庞都的事了?这怎么可能?”叶添心想,难道是沈司湾命他们过来的吗? 寂北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叶统领只需告知即可,其他的不必多问。” “册子,册子在老夫屋内书架上的盆景旁” 凛礼即刻进屋,确实瞧见一个樟木盒子,打开一看,是写着名册二字的一本书。她将册子带出,询问那侍女所唤何名,得知叫满荷。细细找了一番,果真写着主君侍女。“找到了,这上写满荷原是昊阳主城之人,是十年前来的主殿,家中并无其他亲人。”这写的实在太过简略,凛礼将满荷二字指出,问道,“没有别的了?关于这个姑娘就寥寥数语,叶统领做事真是马虎。” 沈司洲吼道,“还不说?我都瞧出这份记录有问题,你如今还想瞒着吗?” “这是” “是老夫嘱托叶贤弟写的,你们是要审问昊阳的统领吗?反了天了!”金长老带了十余人站在门口大喊,一听说沈司洲去寻了主君,他就察觉到要来调查他与叶添了,一看到门口无人,就知他们在叶添院中。 “既然是金长老的安排,那就请金长老说明了。”沈司洲打开折扇,轻轻一扇,大门砰的合上,“今日不说清楚,谁都别想离开。”他如今可不在乎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 寂北接话道,“本君的剑还未来的及磨,早知便上些心了,若是剑钝了,那本君下手也会手抖,两位多担待。” 凛礼悄悄嘀咕着,“你手抖,只怕天下也没人能拿剑了。” “吓唬他们的,”寂北扯着她手腕处的带子,柔声说道,“你且当看戏,不必把那两人当回事。” “好。” 金长老气地捶胸顿足,“老夫是老骨头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手段狠!那不过是个流落到昊阳的孤女,有何重要?没什么记录也是正常,怎的就凭她也能掀起什么风浪吗?” “第一个得瘟疫的,便是她,如今,她却死了!同样都是人命,在你眼中竟还分贵贱?你可知,满荷便是来自庞都!事到如今,你们还觉得自己无错吗?”沈司洲怒急,抓起金长老的衣襟说道,“快说,庞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添连忙上前将两人拉开,对着金长老一顿埋怨,“我就说当年有漏网之鱼来报复吧,你还让我别慌!”转而对着沈司洲唏嘘道,“是您的父亲,沈清,放弃了庞都,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命我两一起屠城。” 沈司洲身子微颤,不愿意相信一向温和的父亲竟会抛弃自己的城池和相信他的徒众,“你胡说,父亲怎会如此残忍!” 金长老见已到了这地步,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二十二年前,庞都不知为何,一夜间被瘟疫笼罩。沈青主君一开始也是主张不可放弃,但眼见着他们一个个受不了痛苦而选择自尽,为了昊阳其他的城池不被影响,便下令封锁庞都所有入口,将病患全部关押,一并放火烧城。因庞都地处偏僻,又在昊阳边境,这才没有传出消息。若有人问起,只说是叛乱之故而镇压灭城。” 第41章 另一样东西 这就是阿姐不愿告知他的事,这就是他一直敬仰的父亲,沈司洲不知是如何走回的厢房,他将房门一关,再无声音。 “庞都的事,真如他二人所言吗?”凛礼看着沈司洲不吃不喝的样子,想着也不是办法,“身为主君却亲手将自己的徒众推向了地狱,但在沈青主君看来,他确实是保住了昊阳。” 寂北闭目沉思,低低说道,“庞都的结局大概如是了,只是起因未必属实。” “怎么说?” “藏书楼内撕下书册的人身份尚不明朗,而且,我翻阅了几本有关昊阳宝石的介绍册,发现庞都曾有一块难得的宝贝,可助人死起回生。”寂北睁开眼,“可他二人却未提及,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何会忘?不奇怪吗?” 凛礼在他身侧坐下,“难道会藏在他们不愿开启的私库内吗?” “很有可能,但如今要想进去,绝非易事。”寂北察觉凛礼的簪子有些歪了,便顺手替她正了正,“看来我得再去会会叶添统领了,比起金长老,他应该更容易问出些事情。你在此处等我回来,如今沈司洲心情定然不好,你可多留心些。” 他面前清冷的美人意味深长地一笑,“是不是担心自己不会说话刺激到他,才要拜托我的吧。”凛礼知道,寂北也担心着沈司洲如今的状况,但他说着说着总会不自觉地呛人一句。如此,还是她呆在这里比较合适。 寂北耳廓微微泛红,“别胡说,我先出去了,即刻就回。” 看着他大步流星地模样,凛礼无奈地叹了口气。 寂北朝着刚才的路走去,本想着与叶添私聊一番,谁知竟撞见了沈司湾。只见叶添施了个礼,领着沈司湾便进了屋中,此时金长老也已离开,昊阳主君私下找叶统领究竟为何?何况据沈司洲所言,他二人不是不对付吗?寂北藏了气息,悄悄盯着二人的举动。 沈司湾负手而立,似乎早就料到了如今的局面,“让你说的话都说了?” “回主君,已将您吩咐的都告知了司洲,只是听完那些,恐怕对他的打击不小。”叶添偷瞄着沈司湾,也不敢多言。 “既然他想查,那便让他知道,昊阳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干净。万生石还没被发现吧?”沈司湾问道。 叶添低了低身子,“是,已被我放在私库深处,绝不会再被发现。” “你当初不也信誓旦旦地说万无一失,那满荷还不是寻到了?甚至将万生石附带的瘟疫散播开,本君看唯有杀了你,才能祭奠我早亡的父亲!”沈司湾拍案而起,这个叶添,贯会见风使舵,要不是见自己势力越来越大,他也不会背叛金长老,来当自己的眼线。 扑通一声,叶添跪倒在地,“确实是老夫的失误,但只要万生石不被发现,一切皆有余地。” 沈司湾看着颤抖的叶添,过了片刻才说道,“如此,最好。至于金长老,你看着办吧,不要留下把柄就好。” “明白。” 原来他们打算灭口,看来寂北不得不去救下那位知道事情始末的老人家了。 跟着叶添的步子,寂北亲眼瞧着他端了一碗汤药送去了金长老家中,莫不是下毒?可这手段实在拙劣,金长老好歹也是捉妖师,不可能不会察觉,又或者是叶添假借送药当借口,实则另带了别的凶器。 金长老屋前的守卫见来者是叶添,并不阻拦。不过片刻,只见他就离开的院子,却也未听到金长老有何不对劲的动静。但沈司湾既然有意要对金长老下手,为何费这功夫,如今她身居主君的位置,随意寻个罪名,再加上叶添的证词,对付一个身后无人的长老不是难事。 寂北偷偷溜进屋内,金长老确如往常,并无不妥。莫不是这毒药还要等些时刻才发作?寂北悄声按住金长老,低低说道,“别动。” “来人” “金长老放心,本君并无恶意。”寂北点住他的哑穴,随即用法术试探,却发现其体内并无毒药的痕迹。“若金长老愿意配合不出声,便点点头。” 这位老者面露惊色,但一想寂北真要对他不利,也不会来这一出,心想,他定是有事要问自己,便点了点头。 寂北将其的穴道解开,遂问道,“叶统领给你送的是什么?”他指了指桌上的空碗,还留有一圈棕色的药痕。 金长老一脸呆滞,这个天狱主君私闯他的宅院就是为了问他喝了什么?他真是越发不理解现在的这些小辈了,“这自然是老夫的补药,每半月须得喝一次,叶统领擅长制药,这药我也喝了十来年了,怎的白夜主君也要尝尝?” “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寂北不依不饶。 “老夫看最不对劲的就是你,庞都的事老夫也都说了,白夜主君何苦揪着我不放呢?”金长老连连摇头,一个天狱的主君如此关心昊阳的事,未免让人生疑。 寂北打量了他一番,却无什么奇怪之处,“金长老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他走道金长老身后,端起碗细细看了半天,“比如一样名为,万生石的宝物。” “你,你从何处得知的?”金长老脸色瞬间一变,惊恐从眼眶中溢出。 “这件事除了你,也就叶统领知晓了,本君见他与沈主君相谈甚欢,才特来问问金长老,这万生石是何物?”他们之间各怀心思,原以为叶添的行动皆是金长老指使,如今看来,他才是被蒙在鼓里,被推出来的那一个。 金长老看了眼屋外,咬着牙,“不可能!叶添与我可是一条船上的,他如何能与沈司湾一道,你休想套老夫的话!”但一想,若不是从叶添处得知万生石这一东西的存在,寂北也无处可查。叶添就算是被威胁也不至于将此事说出口。 寂北静静听着他呲牙咧嘴地怒喝,也不激动,“他还说那个死去的侍女满荷,便是发现了万生石,才得的瘟疫。既然金长老说她是普通的孤女,可她显然是有备而来,难不成是金长老想要包庇什么人吗?”一条性命,被草草收场,这些人坐着高位,真当自己掌控了天下吗? “休要污蔑老夫!初见那丫头时她确实是孤女,老夫与万空一道去挑选侍女,谁知他随手一指的人,竟然来自庞都!”于他看来,此事完全是巧合,谁都没想到那人会处心积虑的谋划。 寂北回想了一遍这些事,自己竟然把他忘了。 “本君想去趟昊阳的私库,还要劳烦金长老一起了。”若那侍女是因为万生石而来的昊阳,私库内说不定会有痕迹。沈司洲带他去的乃是外侧,至于里面,恐怕还要带这个金长老同去。 “老夫为何要带你一个外人去?”金长老愤懑,这小子实在嚣张。 “就当是为了验证,本君刚才所言是否属实。”寂北知道,金长老此刻定然开始怀疑叶添,藏了这么多年秘密的人,若是不自己亲自确定,必不会打消疑虑。 厢房内,凛礼替沈司洲准备了些吃食,他从晨间起便只喝了一口粥,估计肯定饿了,但此时他情绪低落,估摸着也没胃口。 “也不知寂北那里如何了?”凛礼小声嘟囔了一句。 叶添和金长老难保不会为难他,册子被撕掉的那一页也未曾找到,总觉得事情看似明朗,却又暗藏玄机。 凛礼猛然想到,金长老和叶添撕那册子做什么,他们肯定不希望沈司湾调查时牵扯出庞都,那他们便没有理由这么做。沈司湾是翻书之人更不会多此一举。 她深夜去往藏书楼,守卫就算不发现,但有一人也会察觉,那便是她的夫君万空,两人同住一屋,能抢先一步进入楼中,又不被沈司湾怀疑的,也就只有他了!可他为何要这么做?还有他口中自尽而亡的满荷,当初他便说是个贫苦的姑娘,但他一个有妇之夫,对个侍女的了解,竟与叶添名册中记载的内容几乎相同,未免太巧了。或许是担心沈司湾身侧没有可靠的侍女,才如此上心。可若真的是为她好,何不寻个相熟之人。 莫不是满荷便是他的相熟之人! 凛礼提起衣摆,着急忙慌地敲着沈司洲的房门,“你如何了?我现在有要紧的事想问” 吱呀一声,门开了,可在凛礼面前站着的,却不是沈司洲。 那温和的笑意看的凛礼发怵,万空盯着她,淡淡说道,“司洲有些累了,在下让他睡一会儿。可没想到凛礼姑娘前来寻他,见你如此着急,不知在下能不能帮忙?” 视线越过他背后,果真瞧见沈司洲不省人事地躺在长榻之上,想来万空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了。 “不用了,我就是担心他饿坏了,既然万空公子在,那我便先离开了。”凛礼暗道不妙,万空此刻来这里,摆明了是来抓她的,因沈司湾的缘故,他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小舅子出手,那他特意挑了个寂北不在的时间前来,分明是早已对自己的身份起疑。不知寂北会不会也遇到危险,自己一定要赶紧去找他,告知这里的情况。 还未离开门口,一道布满蛇纹的绳索陡然间将凛礼绑住。她试图挣脱,却怎么也使不出灵气,反而觉得体内的力量在被抽走。 万空一步一步地朝着倒地凛礼走来,眼中却带着惋惜,“这法器可以吸收灵气,正好克你。凛礼姑娘就算是再厉害也无法挣脱。”他察觉到了什么,忽地笑了一声,“白夜主君可真是把你放在了心尖上啊,竟还给了你连心咒。这下有些麻烦了。”以他的修为,自然无法破除天师的法术。 “你究竟是谁?”凛礼抬起头,看着和前日里判若两人的万空,“沈主君知道你这么做吗?” “姑娘觉得呢?”他伸出手,褪下伪装,是一只布满火焰烧伤的手臂,“重新介绍下,我叫庞月空。” 凛礼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他的满脸愤怒之中,原来他是庞都的人,难怪会将满荷安排在沈司湾身边,就是为了时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第42章 嫁祸 呛鼻的焦味从四面八方传来,凛礼睁开眼,进入眼帘的,是她身边横七竖八的焦尸!她想说话,可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万空,不,应该是庞月空,一尘不染地站在不远处,张开双臂,面目狰狞,“醒的倒是挺快,只可惜啊!没人能救得了你。别这么看着在下,要怪就怪你有缚灵录。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你竟能有如此纯粹的灵气救那些人,又想到白夜主君近日的传闻,不难猜测,凛礼姑娘便身怀缚灵录。”他原地转了一圈,此地满是焦土和尸身,腐烂的气息让人胸闷,“是不是奇怪,这里为何会充满着死亡的味道,在下啊,将枉死在庞都的所有人都移到了此处。不过你别担心,在下与你无冤无仇,自然不会用火烧这种痛苦的方式送你上死路。” 凛礼只能瞪大了双眼盯着他,只要寂北给自己的法术还在,他就一定能到这里。手脚完全使不上力,由于紧张和恐惧,冒出的细汗已将有些凌乱的发丝黏在脸上,手腕处的红痕也越来越明显,这束缚她的绳子划破白嫩的皮肤,浸染了一点血液。 “要不是你们去藏书楼,我也不能这么快的确定,凛礼姑娘才是身怀缚灵录的人。”他后退半步说道。 难怪手指上的口子并未渗出血,想来定是他在上面施加了法术,感受到了凛礼的灵气。 庞月空叹了口气,“在下劝姑娘还是安心等死吧,你的白夜主君不会来了,此刻的你并未离开昊阳,他就算本事再了得,又如何察觉到未离开昊阳的你,身在何处呢?” 他的眉眼处带着犹豫,又带着痛苦,“凛礼姑娘,若你能早些出现,或许庞都就不会消失了。” 凛礼瞧着他慢慢走出这个昏暗的地方,没有半分歉意。 她的周边都是尸体,他们还保留着死前的最后动作。那些人像被蜷缩在一起的纸屑,脆弱而又可悲,这些人便是被沈青主君下令焚烧的庞都人,或许直到最后一刻,他们都在期待自己的主君打开城门拯救他们吧。残存的亡魂在凛礼耳边发出声响,听的人心疼。 无尽的昏暗和法器,正在一点一点抽干她的灵气,藏在怀中的鲛人妖丹也不似平常那般温热。抬眼间,头顶竟有一条缝隙,上面有人在走动。 “阿姐,凛礼姑娘不见了,我找了厢房和城中街道,皆没有人看过她!”沈司洲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借着上头的一点光,凛礼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处在主殿之下,难怪庞月空说寂北寻不到自己。是啊,她如今这样根本不算离开他的身边,又如何能察觉到。 他这是要自己亲眼瞧着地面之上的人焦急万分,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就在此处吗?凛礼的呼吸变得迟缓,可她却根本不能呼救,四周寂静的像另一个世界。 等死,原来是这种心情吗? 上头又传来了别人的声音,是寂北,他好像出事了。 凛礼的心跳慢了半拍。 沈司湾大喊一声,“白夜主君,你是不把我昊阳放在眼里吗?竟然杀了金长老!”金长老的尸首被几人抬至一边。“你还下毒,简直可恶。本君定要为金长老讨个公道。” 寂北握紧了藏在袖口中的手,“金长老是因私库中的宝物才丧命,与本君有何干系。倒是叶统领出现的实在快,本君竟不知你所说的看守私库,是真是假,为何在我们进入前不曾看到你的守卫?”这一切是特意为他设计的陷阱,金长老才打开私库伸出的门,便倒地不起,七窍流血,想到他所服用的药,应该是和库中的万生石相克,这才没了性命。 “主君明查,他白夜寂北还妄图将脏水往老夫身上泼,我昊阳岂能善罢甘休。”叶添声情并茂,就差当场唱一段了。 沈司湾美目一抬,“既如此,那就请白夜主君交出一件能担保你清白的物件,也好让本君服众。”她示意侍者伸出手,等待着白夜寂北的妥协。 “绕这么些圈子,还不惜搭上金长老的性命,原来是惦记着本君的东西。若本君不想给沈主君所要的物件,又当如何?”寂北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为了缚灵录。 “那便由不得你了。” 沈司湾一声令下,昊阳的守卫即刻将他包围。 寂北正欲动手,却被沈司洲拦下,“凛礼,不见了。” “你说什么?”寂北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面色阴冷,“她不是和你在厢房吗?” “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昏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已没了凛礼的身影,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沈司洲现在怀疑,是不是阿姐将凛礼藏了起来,打算要挟寂北,可见她仍旧问寂北要缚灵录的样子,显然还不知道凛礼便是缚灵录的器灵。但凛礼对寂北太过重要,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别说得罪阿姐,就是将整个昊阳搅的天翻地覆也得把凛礼找出来。 寂北一把将他推开,锋利的剑刃直指沈司湾,“与本君一道来的姑娘在哪里?” 沈司湾皱眉道,“白夜主君自己丢了人,还要问本君?你如今是要在主殿动手吗?”他白夜寂北着实是太过放肆。 “阿姐,寂北他不是这个意思,”沈司洲欠身施礼,“凛礼姑娘对寂北极为重要,他也是关心则乱,况且她与此事无关,想必阿姐也不会为难于她。司洲愿以性命担保,金长老的死不是白夜主君所为,请阿姐给我们三天时间,我与白夜主君定会查明一切。在此期间,我会随时跟在白夜主君身侧,寸步不离!”沈司洲担心寂北真的会在此时动手,若是闹得太僵,只怕不好收场。 沈司湾看弟弟如此维护他,便也不得不松了口,“那便三天,三日后若查不出真相,本君要白夜寂北以命相赔,还要交出缚灵录!” 寂北察觉到自己给凛礼的法术还在昊阳,想必她不会离自己太远,再者,他不能让沈司洲为难,“一言为定。但若是凛礼在昊阳因为某人出了事,我定要先将他千刀万剐。” 二人走出主殿,正巧遇上刚回来的万空,他笑的得意,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刚才我吼你时,你就该趁机和我撇清关系,如此才好接着往下查。你倒好,非但没有置身事外,还立下了军令状。”寂北按了按额,他吸引了沈司湾的目光,沈司洲查起来便可更加方便。 “谁让你我是兄弟,我知你的想法,但阿姐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何况凛礼姑娘下落不明,我也不放心你一人。”沈司洲打开折扇,黯然神伤,“终究是因为昊阳,才让你惹了一身麻烦。” 寂北有些急躁,“我既来了,就想到事情不简单。你姐姐定是还没发现凛礼的身份,但我若说,金长老的死是你姐姐和叶添策划的,你信吗?” “我信”他的阿姐,已然不是曾经的样子了。 “而且,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你的姐夫,万空。”他隐藏在所有人背后,却又和事情都有关联,再加上沈司洲莫名其妙的昏睡,沈司湾和叶添在交谈,金长老和自己在私库,那便只剩他有可能带走凛礼,但沈司湾并未察觉这一点,估计万空对她也有所保留。 万空走进殿中,瞧了眼横死的金长老,说道,“白夜寂北还是不肯交缚灵录吗?” 沈司湾点点头,十分苦恼,“不错,没想到他这么不计后果。想来得换个法子拿了对了,和他一道来的小姑娘不见了,你可知道这消息?” “听说了,但我想会不会是她自己藏起来,不愿被找到,如此也好让白夜寂北多个对昊阳下手的理由?”万空故意走到了那道缝隙处,微微垂首,将视线向下瞥去, 叶添附议道,“极有可能,那白夜寂北如今得了缚灵录,又是天师,谁知道他会不会起灭掉各派的心思。依老夫看,还是要早点弄清万生石的秘密,才可挫挫他的锐气。” 凛礼除了听见他们的交谈,什么也做不了,这庞月空竟然试图挑拨昊阳与天狱的关系,是想借天狱的手灭了昊阳,好让自己脱身吗?真是卑鄙。他欺骗了所有人,甚至是自己的枕边人。她不能坐以待毙,地下的死气肆虐,凛礼估计自己撑不了两日,当初为了返魂草而使用的禁术痕迹也在加重,她感觉到缚灵录内的灵魂正在不安,逐步侵蚀她的意识。 束缚她的绳索已经陷入皮肉,手腕处的衣袖已被染红,她的身体渐渐被寒意占领,可她不能干等着,寂北需要她。 凛礼蜷缩着身子,艰难的往庞月空离开的地方挪动,只要脱离这片焦土,她说不定就可迎来转机。凛礼挪动的很慢,地面上突出的石块划破了衣衫,留下了细细密密的口子,膝盖处的裙摆也已磨得泛白,留下殷红的血迹,真疼啊。背后的亡魂在不断的拉扯着自己,他们试图将凛礼留下,陪着他们不得超生,缚灵录的光华从她心口流出,正在净化着他们的执念,可是凛礼的灵气尚未恢复,也不知能不能撑到她离开这里。她的鞋子也在匆忙间掉落,但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咬紧唇,用尽力气,只听叮铃一声,那把熟悉的匕首掉落在地。 她极不愿再用它,可也没别的选择了,凛礼艰难地翻了个身,双脚抵住墙壁,手腕处的绳子对着匕首开始摩擦,但是双手困在背后,想割开绳子实在困难,凛礼憋着一口气,强忍着不甘用力一划,身上的绳子随即散开,化作一缕灰,融入焦土之中。 依旧崭新的匕首上挂着未干的血,摸起来竟不是特别冰冷,凛礼拿起它,紧握在手中。她止不住的颤抖,靠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之上,周围只有她一个,看着已经划烂的衣摆和袖口,原本碧山色的衣衫像染上了一层胭脂,她长舒一口气,即使望不到头,也只能往前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凛礼觉得好累,她竟然开始困倦。是啊,她是凡人,会困,会痛,会哭!如今来了这里,不得已接下这个寻主的任务,可都没人告诉她,自己究竟该怎么做,还有混乱的记忆和已经脱离原来的剧情,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措手不及。都说人脆弱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应该便是她这样吧,可身边环绕着的光点又在时刻提醒着凛礼,她是器灵,已经不是记忆中的她了。 第43章 我从来不需要你 凛礼自认为是个坚强的人,尤其是经历了这些日子的生死一线,可她远比自己想的要脆弱的,即使平时装的满不在乎,但此刻的凛礼,是迷茫的,她像黑暗中,一只快烧到头的蜡烛,随时会熄灭。这么多个夜晚,凛礼一直期待着系统能告诉她下一步该去往何处,可它却无任何回应。 直到那个檀褐色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脑海里才响起了系统久违的声音:穿书者与任务目标相见,请尽快完成阻止目标毁灭天下的任务。 这还是三十年来凛礼第一次见到明峥,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俊秀的脸,不苟言笑,眼里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只是多了一缕刺目的白发。 若是离离,她见到明峥时会如何?定不会像自己这般傻愣在原地,不敢靠近。 湿润的泪水从眼眶划落,吓得凛礼一机灵,她为何会流泪,甚至有股莫名的情绪在纠缠着自己的意识,此刻的她好像又不是她。 明峥看着她狼狈地样子,皱了皱眉,语气冷淡,“让你别插手,你竟还把自己弄成如今的模样。凛礼,我对你很失望。” 她一只手捂着喉咙,脖颈间似有尖刺在一下一下地割着她,声音也变得沙哑,“你从来就没对我抱有过希望。” 见凛礼痛苦的神情,明峥竟勾起了嘴角的一丝笑意,“才这样便觉得痛苦了吗?不过你说的也对,我对你从未有过期许。这底下的时间已经过了一日半了,听说白夜寂北都急疯了,可他却还是没找到你。”明峥施展法术,眯着眼,一狠心,将凛礼掌心的连心咒破除,这东西留着,始终是个麻烦。 “是啊,他找不到我,但那又如何,我总不能事事都依靠他。何况这次他被卷入圈套之中,我想办法自救才是上策。”她缓缓走上了几步,明峥既然来了,那说明出口就在前方,她一定也能出去。 明峥微微发愣,“看来你真的对他动了心了。可是凛礼,你还有多少时间呢?被主人抛弃的器灵,也就半年的寿命了,如今靠着鲛人妖丹苟延残喘,延长着不知还有几天的日子,你难道还想有以后?” 半年,她还有半年的时间,看来她灵气恢复的快,是回光返照了。凛礼觉得也没什么怕的了,总之她的下场不过就是一死。当初系统警告她,现在明峥又来提醒她,真当她自己是傻子,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我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可由不得你,今日我是来带你离开昊阳的,太多的羁绊对器灵来说是拖累。你只需将妖丹扔了,等着半年后死亡的来临,何况此时,除了我也没人能帮你了。”明峥伸出手打算将凛礼拉走,可却被她手中的匕首刺伤了手心。 凛礼依旧不肯妥协,“我不走,我和寂北约好了,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会丢下他的。”她从未如此清醒,凛礼知道,寂北对于自己,从来都是特别的那一个。 明峥却动了怒,狠狠反握住她的手腕,“你这样的人也配谈约定吗?别忘了,要不是我,你早在三十年前就死了。若知你现在如此,当初还不如任由你一命呜呼。那白夜寂北在你需要他的时候又在何处?情爱,誓言,都不是你一个器灵能染指的东西!” “明峥,你救的从来就不是我啊,是离离。”凛礼眼中漾起氤氲,憋出一个苦笑,不清醒的人,分明是明峥。“你准备了三十年,就是为了给离离求一个公道。而其他人在你眼中都是可有可无的垫脚石罢了,你今日来找我,无非是为了确保我身体里,这份本就不属于我的情感是不是安全的。更何况,我从来就不需要你。” 今日见到明峥时心中的酸楚,让她明白了为何他要先关了自己三十年,又为何制造这么多麻烦,所有的这些,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寿命消耗的更快,好让体内离离的情感尽快恢复。 可是离离已经死了,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枉然。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这都是你身为缚灵录器灵应该做的。”明峥松开手,施了个治疗的法术,他的手心便恢复了原本的平整,“凛礼,你天生就是给身边之人带去不幸的祸害,三十年前是离离,三十年后是白夜寂北。他要是不维护你,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这一路走来,你不觉得事情皆因你而起吗?无论是云雾山谷还是世外盟,更或者幻鹿城我知你想救他们,可最后他们又有谁活下来了。你做这么多,却没了千年修为,又在耗损自己的寿命,到头来一无所获,不过是徒劳。” 明峥细数着这桩桩件件,凛礼看着他容颜依旧,原来那些时间禁术都是他的手段。可明峥说的不错,她在洞中时安然无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她离开后才发生的。凛礼不甘心,“我只是,想回家而已。”她不明白,难道这也有错吗? “没有家了,离离死后,我们无家可归。” 他们这些人是因为离离才聚到一起,如今离离不在了,他们可不是没有家了吗?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凛礼垂首,不愿再看他,“离离保护的天下,被你搅得不得安宁,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当年的明峥虽说孤傲,可却心怀天下,以护黎明苍生为己任,凛礼虽不喜欢他那些大道理,可也不得不承认,明峥是位了不起的天师,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步步为营,挑拨妖族和人族之间矛盾的人。 明峥看着凛礼,却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因为我不喜欢这个天下。凛礼,你为了保护离离所爱的一切,与我站在了对立面,但你别忘了,如今的天下是用离离换来的。”他叹了口气,“乖些,别与我闹了,和我一道走吧。” “我不走,你想做的事绝不会如愿!”明峥已将天下视为仇敌,他果真要对所有人不利。 他眸色中的光暗淡了些,语气突然转变,“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既然你坚持,我也就不劝了,希望下次见面时,你会给我惊喜。”随着他最后一个期待的眼神,明峥就此消失在了此地。 明峥走的潇洒,因为需要他的人,早就不在了。 凛礼松了口气,她颤抖着双腿,想着明峥应该不会再来,她也就可以安心地慢慢走出去了。只是这路长的很,此刻她和寂北之间的法术已经解除,也不知他有没有感觉到。喉咙内的血腥气越加浓稠,与明峥争执已经浪费了她不少力气,此刻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她突然笑出了两行泪,凛礼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同情原身,还是离离的情感在影响她,总觉得越来越感情用事了。明明可以先假装答应,出去后再反悔的,如今却因为自己的不甘,又被丢弃了。若自己身死,离离的情感是不是也要消散了。 “两日了,还是没有半点线索。”寂北看着掌心消失的法术自觉不妙,凛礼肯定出事了。这两日他连城中的树林都一一寻遍,可却一无所获。他当日,就不该将她留下,明知沈司湾几人妄图拿到缚灵录,可自己却没有时刻跟在凛礼身边,明明承诺了要护着她的。 眼瞧着寂北两日未曾合眼,沈司洲也心急如焚,更何况查到了万空竟与庞都有关,阿姐还一味地偏袒他,此举便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寂北无法完成三日之约。 但沈司洲知道,寂北的耐心也快磨没了,不然昨日也不会将叶添直接捆了扔在厢房的院中,任谁来敲门都不应。一柄惊海更是插在叶添身侧,吓得他浑身哆嗦。 “看来,沈主君抛弃你了。本君特意给她留了话,只要让万空来相见,就可放了你,可一日时间已过,万空也不见踪迹,那留着你,也没什么必要了。”寂北起身走到叶添面前,抓着他的衣领道,“到了阴曹地府,记得向金长老问声好。” “别别!我还知道其他的事。司洲,你我是同门,老夫也算是你长辈,快替我说说话啊!”叶添如今已是见识到了白夜寂北这个疯子的手段,丝毫不顾及其他,只要稍不顺他心,便会成为那把斩杀无数妖族的法器下的亡魂。 沈司洲最看不惯的便是背信弃义,见风使舵的人,此时他也不愿意多为叶添辩解,既然昊阳乱了,那再乱些也无妨,不破不立。 “叶统领先说说看,我们也才能评判,你知道的事有没有价值。”沈司洲续了杯茶,视线却并未落在叶添的身上。 他咽了咽口水,说道,“万空,其实来自庞都。” 寂北点点头,“这个我们也查到了。” “还有!万生石根本不是什么能起死回生的宝物,那不过是当时的庞都首领,为了能扩大庞都的势力运用禁术做出来的法器。庞都首领暗中研制了假死药,再用这件法器调动灵魂,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可这件事却引起了沈青主君的怀疑。谁知有一日,那法器突然失控,传播出了瘟疫,沈青主君觉得要是让其他城池的人知道了此事,难保有人会铤而走险,所以才下令灭城。”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若真有此等宝物,我们三人是打算带回昊阳,造福天下的。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依本君看,是你们抢夺不成,才诱发的法器失控吧。但要没庞都首领的野心,那些无辜之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寂北不屑地瞧着他,这些说辞从他口中说出,早已是降低了自己的罪责,更何况当年的事,也就他一个相关者还活着,只要将过错模糊,顺势将矛头引到已故之人身上,叶添便是不得已的那一个。 叶添不再说话,一开始他们确实态度强硬,可也未料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你又是如何得知,万空来自庞都?”沈司洲抿了口茶,问道。 “是他来寻得老夫,他与沈主君大婚后,便来用当年之事威胁老夫,让老夫归顺沈主君,再让她想办法激发万生石内的力量。”他害怕地探出身子,“我知道的就这些了,还有给金长老的药剂也是万空授意的,他说沈主君一定会除了金长老,便说用这个法子可以嫁祸给您,也好让司洲与您决裂。” 他看着寂北阴沉的脸,向后爬去,连声致歉,他也不想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可要是万空将庞都之事说出,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沈司洲夺门而出,“阿姐被他蛊惑,我绝不能让他得逞!”他从没想过,自己一向信任的姐夫,和颜悦色的面孔下竟藏着这些阴谋,阿姐的身体越来越孱弱,保不齐就是他下的手。 寂北也不阻拦,他现在对于昊阳的恩恩怨怨,没有丝毫兴趣,万空此刻还未离开昊阳,一是有沈司湾护着,别人也不能将他如何,二是他在此处的目的还没达到。 凛礼的失踪,说不定就与他的目的相关! 至于叶添,寂北将他困在院中,顺手将门一道劈开,那些守卫见状却无人敢上前。叶添不是喜欢面子吗?寂北便让他“丢人现眼”。厢房大开,正对着昊阳的街道,正好让其余的人都瞧见,风光的叶添统领,如今是何模样。 第44章 庞月空 一道极其微弱的妖气悄然落在了寂北身后,那人正是苏恒,他竟不顾昊阳的捉妖师,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城中。 “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他的眼中浮现一丝紧迫,似深谷幽兰,不易察觉。“我或许可以找到凛礼。” 寂北审视着面前的半妖,他究竟是敌是友,何况他都不知凛礼在何处,苏恒如何会知晓? “我凭什么相信你?” 苏恒也不恼,“明峥告诉我的,信不信由你。她撑不了多久了。” 明峥!他也来了! “带路。”不管真假,只要明峥出现,寂北便无法冷静,他知道,那个人充满着危险。 苏恒将寂北带至了主殿外,却被两队守卫拦下,寂北如今也不在乎多一条罪名,随手扔出一个法术,将他们打倒在地,“不怕死的,只管拦!” 眼看两人来势汹汹,其中一人速去禀告沈司湾。寂北只当没瞧见,推开帘子进入无人的主殿之内。 “此处我也寻过,并未发现凛礼。” 苏恒绕着厅内圆柱走了两圈,猛然间瞧见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地缝,看起来像是铺贴时的意外,可昊阳的主殿哪会有意外。 数十片鳞甲朝着缝隙飞去,豁然间,地面塌陷出一个大洞,洞内漆黑一片,焦味中还混着血气。寂北飞身而下,是凛礼的气息,他不会认错的。这些死气厚厚地铺在地面之下,这才将她的气息和灵气掩盖了。 可地下的满地焦尸,却出乎两人的意料,联想到庞都被焚,寂北已然确定,这些便是庞都的已逝之人。 “堂堂昊阳主殿,竟然藏着如此多的凡人尸骨。”苏恒冷笑一声,翻看了几具尸体,“这些人是被活活烧死的。看着这里,一时间还真分不出,倒底是我们妖族残忍,还是你们捉妖师心狠手辣。” 寂北竟不知如何回答,这满地尸骸,皆亡于他们所信奉之人,可最后,连一个能替他们收尸的人都没有。万空为何要将他们安放在此处? 他四下张望,却没有凛礼的身影,地面上却有几处已经凝固的拖行血迹,是凛礼的! “沿着这个,肯定能找到她。”寂北越来越心慌,自凛礼不见后,他便时刻揪着心,可来到此处,他竟开始害怕。万空若早就计划将凛礼困在地下,定然是使了什么法器。 他的脚步匆忙,视线也被死气遮挡,这里的一切都在消磨着他的平静。 “白夜主君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寻什么人吗?”黑暗里,万空从一旁走出,似乎已等待多时。“让在下猜猜,是不是为了缚灵录?”他原想看看凛礼死了没,可却发现那小姑娘竟然挣脱了束缚,不见了。他找了半天也没发现。 寂北飞身上前,却被沈司湾拦下,但看她空洞的眼神,分明是被控制了! “你把凛礼怎么了?”寂北强忍住最后的一点理智。 万空笑道,“杀了。”他故意刺激着说道,“凛礼姑娘死前也不知会不会想到你,毕竟她离你这么近,可白夜主君却一点也没发现。既然你找到了此处,想必也猜到在下的身份了。我乃是庞都首领幸存的幺子,庞月空。这么些年委曲求全呆在仇人之女的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昊阳也尝尝当年庞都的痛苦。这些焦尸就是我为昊阳准的大礼,没想到那姑娘那么碍事,为了我的大计,只能委屈她了。” “谁管你!”寂北唤出惊海,一个箭步便欲挥剑。 可他眼前却被一道熟悉的风拦住了去路。 “沈司洲!” “对不起寂北,我不能抛下阿姐于不顾!”他本想前往寻阿姐,却没想到庞月空趁机将沈司湾控制,逼他就范,姐姐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绝对要救她。 寂北一剑挥出,斩断风幕,双眼通红,“你以为他真的会放了沈司湾吗?”他将剑刃在手中一转,对准沈司洲,“还是你们觉得,联手就能从我剑下安然无恙的离开?”他自然不会相信凛礼已死的事实,凛礼给自己宝玉还在,她便不会抛下他。庞月空处心积虑地激怒他,不过是想借机让自己杀了沈司湾,如此他也好坐镇昊阳! “那就要看白夜主君能不能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了了?”庞月空讥笑道,他取出一样法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也不知这满是瘟疫的万生石若是离开此地,天下又会如何?”他白夜寂北再不计后果,也得考虑天下人吧。 一时间,四壁开始剧烈抖动,寂北一人应战沈司洲姐弟,沈司洲自然不是寂北的对手,但他知道,寂北必留有余地。只是如今在一旁看戏的苏恒,又有什么目的。 惊海挑起他飞扬的折扇,伞柄在惊海的剑刃带动下,转而向庞月空手中的万生石飞去。谁知沈司湾却突然挡在庞月空面前,寂北皱了皱眉,将折扇打偏。藏在女人身后,也算男人? 石缝内突然伸出的一把匕首,狠狠刺进了慌神的庞月空腰间。众人皆疑惑地看向那边,庞月空捂住伤口,借着万生石的力量,对着石缝扔出一道墨绿色的气团。 寂北翻身挡住,将石缝内的人带出,紧紧地搂在怀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怀中的凛礼愣了一下,随即无力地瘫软在他身上。 “我知道你会来的。”寂北从来没有将她抛下,即使两人已经没了法术相连,但他还是找来了。看到他的那一刻,凛礼才知道,原来活着这样好。可是她此刻说不出什么话,声音嘶哑,凛礼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很狼狈,她不希望寂北看见她如此模样。 在明峥走后,凛礼又向外挪动了一段,正打算离开时,想到庞月空那么谨慎的人,必然会来查探自己的状况。但她已经走不远了,无奈之下只得先进石缝藏身,用仅存的灵气施展了欺眼术,没想到却撞见这一幕。 寂北见她丢了鞋子,衣裳也被划破,脸上满是疲惫,原本明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雾,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他随即脱下外衫将凛礼包裹,柔声细语,“是的,我来了,就没事了。”他将头埋在凛礼膝上,像是在敬畏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他不是容易被情绪所影响的人,可是凛礼却牵动着他所有的情绪。 庞月空见状态,忍不住喊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能挣脱我苦心得到的法器?”若只是身怀缚灵录的凡人和捉妖师,断不会如此,除非,她不是人! 苏恒的鳞甲瞬间飞出,阻挡了庞月空的去路,“太好奇,会死的很惨。”明峥瞧见凛礼弄成这样,竟然没将她带出,还把她一人留在此处,也是,明峥只要确认凛礼还活着就行,其他的根本不在乎。 “你们以为找到了这个姑娘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吗?只要我还”庞月空的笑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瞧着本应被他控制,而在此刻却一掌打在自己心脉的沈司湾。“怎么会?” 沈司湾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带着哽咽,“阿空,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接近我,是为了报复昊阳。可我还是与你做了十多年的恩爱夫妻,如今金长老和叶添已经解决,我与你也当有个了结了。” 庞月空抽搐着倒在地上,刚吐出的血滑过他的脸颊,带出两行热泪,他伸出手,眼中只有沈司湾。回忆中的她,娇俏又稳重,就连在路边救下自己时焦急的神情都那么好看。一直以为隐藏的很好,现在看来,自己所做的这些不过是笑话。 他大约是要死了,万生石在他倒下的那刻也已经碎裂。也是,这法器本就是身为首领的父亲,用了他半颗心做的,他死期将至,更何况万生石。 “阿空,终究是我昊阳对不住你。”沈司湾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枕边人,或许自己真的憧憬过与他白头偕老。但他们中间隔了大多条人命,也隔了上一代的恩怨,注定此生要以悲剧收场。 庞月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张了张口,他想问沈司湾,有没有对他有过一点真心,可一想,他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最后也不过说了句,“永别。” 他的永别是永世不见,庞月空与沈司湾已缘尽。 昊阳的主君擦了擦眼角的水渍,对着其余人说道,“今日,我昊阳的闹剧便已了结,背后之人业已伏诛。本君将开启私库,以救昊阳徒众。” 沈司湾依旧是昊阳的主心骨,即使请了别人帮忙,但除掉罪魁祸首的依旧是她沈司湾。如今,她的身体也已经无碍,众人一时都已分不清,是不是她故意装出一副羸弱的样子,好让庞月空放松警惕。 “阿姐,我也是你的一步棋吗?故意让庞月空取出万生石的那刻,你就没想他活吧。”沈司洲眼神闪躲,他也许真的从未了解过自己的姐姐。 “司洲,你记住,本君是昊阳的主君,与昊阳相比,一切都是小事。”沈司湾施下法术,几人便回到了主殿,守卫早已等候多时。 端庄的主君高居主座,俯瞰着殿中所有人,“本君会命人将地下的尸体掩埋,但白夜主君是不是该解释下为何带个妖闯我昊阳?” “本君乐意。” 沈司湾搭在扶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若白夜主君愿意交出缚灵录,本君可以不追究金长老的事。” 寂北自当没听见,他与沈司湾没什么可说的。抱起凛礼便往外走,苏恒见状识趣地跟随离开。 “请主君,放他们离开!”沈司洲挡住那些即将动手的守卫,“没有缚灵录,我昊阳依旧有未来。” 见他如此坚定,沈司湾极不情愿地让守卫散开,大喝一声,“送客!” 晚霞艳的惊人,凛礼却觉得凄凉,这是今日最后的一抹明媚了 第45章 酒醉 离开昊阳后,寂北安排了一处别院给凛礼养伤。这次她意外地睡了许久,寂北一直守在她床前。他对于明峥私下见了凛礼这件事耿耿于怀,凛礼不是寻了他一路吗?可看明峥,似乎并不在意凛礼能否找到他。这次来,更像是为了确定什么事。 苏恒这些天也未曾离开,他说等凛礼无恙后才能放心,寂北便由着他小住。 两人期间交谈过一次,可发现皆是不喜欢多说的人也聊不出什么,反而尴尬。 凛礼是在夜里醒来的,一位侍女搀扶着她起身,即刻将寂北唤了进来。 他端着一碟子点心,腰间还系着未扯下的围兜。令人闻风丧胆的天狱主君,此刻的模样却十分讨喜。凛礼恢复了些力气,帮他解了系绳,轻声细语道,“原来你还会下厨啊。” “刚学的,算着你明日应该要醒了,便想给你做点吃的。但厨艺这事,比我认为的难得多。其余不好的,都给苏恒吃了,还剩这桂花糕能一看。要不要尝尝?”寂北手忙脚乱地将一块糕点拿在手中递给凛礼。 谁知她也不接,直接一口咬了下去,嘴角带着一点笑意,“很甜。”其实,这一小块糕点,是凛礼吃过最难吃的桂花糕了,但看寂北眼中的血丝和他期待的样子,心中却升起一阵暖意。 “我是不是昏睡了很久?” “四日。” 昊阳的事已经是四日前了,可凛礼却觉得历历在目,“我恢复的差不多了,想先洗个澡,有水吗?” 寂北拉开帷幔,“都准备好了,衣裳在架子上。我去命人准备些饭菜,等你洗好了,一起吃。”凛礼受伤初愈,须得好好补补,这些日子替她疗伤时,才发现她身体极其虚弱,像一颗摇摇欲坠的果子,马上就到跌进尘埃。看来他还要多寻些宝物,鲛人的妖丹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于凛礼而言,他总是考虑的事事周到,“你和苏恒先吃吧,不必等我。”她迟疑了片刻,“我见到明峥了” 寂北脸上的笑意定住了,她会怎么说呢?是要去寻他吗?连心咒想必就是明峥破的,如今也不能再施展,若凛礼离开自己,又该往何处去找她。 “这样啊,那你解除认主的血印了吗?” 凛礼摇了摇头,“没有,我那是骗你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血印,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的借口。” “我知道。”他的语气平淡,凛礼的谎言实在拙劣,他一开始就没有相信。 他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不拆穿自己,凛礼将帷幔放下,嘴硬着说道,“我还以是你太好骗了。” “也只有你能骗我。” 寂北忍受不了欺骗和谎言,却能坦然地面对凛礼对他使的小心思。即使知道她心里藏了很多事,凛礼最重要的人也不是自己,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哪怕能多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亭中备下了数坛子陈酿,和五道精致的菜肴。寂北和苏恒面对面而座,却都自顾自地喝起了酒。起先两人互不理睬,直到酒过三巡,借着两分醉意,才开了腔。 “凛礼说她与明峥见面了。”寂北仰头又是一杯,“每次有明峥的消息,她就会心中郁结。明峥有这么重要吗?”凛礼亲口说过,她对明峥并无其他情感,可她不知道,寂北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明峥比他早遇见凛礼,比他早成为天师,寂北试图说服自己不在意,但一想到这些,他就越在意。 苏恒把玩着酒杯,上好的雨后天青,还是天狱财大气粗,会享受。 “重要的不是明峥,是离离。你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取代一个已故之人在凛礼心中的地位的。”苏恒摇了摇头,他们这些被情爱绑住手脚的凡人,怎么就是看不破? “我没想取代谁,我只是希望凛礼能把她的注意力分给我一点。” 苏恒正欲损他两句,却瞧见凛礼站在亭外,似乎不大高兴。 “菜没吃两口,光喝酒了!实在浪费。”她指责道,“你们两个也不相互看着点。” “你来了,就有人看他了。”苏恒晃了晃头,“白夜寂北,也不过如此,酒量差的很。既然你醒了,那我也要启程了。”他将凛礼推至伏在桌上的寂北身侧,“趁他酒醉,多套些想听的心里话。” “你要去千舒城了吗?”既然明峥出现了,那他最后的目的一定是千舒城,只是苏恒此行未免有些冒险。 苏恒走出亭子,身披月色,“是时候了。凛礼,我希望你能按自己的意志活着,这也一直是离离的愿望。” 蛟入云层,不见踪迹。 随心所欲,说起来简单。 凛礼打算将寂北扶进屋内休息,谁知竟被他反搂住置于腿上!这个姿势太过暧昧,凛礼立刻红了脸,可他的力道远不是自己能挣脱的。也不知喝了多少,寂北将头深埋进凛礼的肩窝处,他闭着眼,感觉怀里的人惊慌又不安分。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陈酿的酒香混着他呼出的气,透过凛礼的里衣,触及她的皮肤,凛礼十分无措,不觉间停住了抵抗,这还是那个高傲的白夜寂北吗? 银白色发丝钻进她的脖颈,惹的凛礼有些痒。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他的语气低落。 原来是为了她被庞月空抓走一事而自责。凛礼宽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也是我疏忽了,没有及时提防。而且你最后不是来了吗?”凛礼像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寂北又摸索了两下,让她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可是明峥他先找到你了,”他一只手按住凛礼的肩,凝望着她,生怕扰了这场惊梦,“凛礼,自从知道你见到他的那刻,我就害怕你要离开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找你找的多辛苦。多少人觉得我可笑,但我不在乎,只要能再见你一面,别说十五年,就算找五十年,五百年,我都会坚持下去。可经过这些事,我才发现,我的大度,豁达都是装出来的。我白夜寂北,是一个小气,自私的人,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将你从我身边抢走。所以,你可不可以试着将心里的位置分我一点,一点就好。我自知比不上离离和明峥,但我真的羡慕他们,即使不在你身边,都可以让你如此在意。” 他这一连串的话,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面色微红,眼中是溢出的□□和渴求。面对凛礼,寂北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控。 他在别人不曾知晓的夜晚,无数次祈求天神,无论如何都要与凛礼白首相依。寂北的命是凛礼救的,那自己以身相许也未尝不可。 寂北觉得自己可笑,明明凛礼不久前已经表明不会与自己有以后,但他还是不死心。 “你能不能,能不能” “寂北,我喜欢你。”凛礼抚摸上他发烫的脸颊,对上他的满目清明,“你这么好,我实在难以抗拒啊。” 月色如思念,跨过了千年岁月。 缠绵悱恻的吻,交融在两人唇齿间。酒香混着沐浴完的花香和寂北独有的冷松清冽,催动着两人的心跳。寂北的吻带着不留余地地侵略,这是他从小就放在心尖上的人,也是他唯一的执念。 他的唇一路向下,顺手扯开了衣襟,他贪婪地品尝着凛礼的美好,恨不得将她揉碎了,藏进心里不被任何人发现。贝齿轻咬了怀中美人雪白的锁骨,留下一排红印。 “别,别继续了。”凛礼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拉回了神志,在这样下去只怕不大好。 寂北喘着粗气,想到凛礼才受伤不久,此时身体也刚刚恢复,定是受不住。他强忍着自己的欲望颤抖着手替她将衣襟拉紧,带着不甘心,低低说道,“好,我听你的。” 四目相对,寂北却像报复似地按住她的后脑,一步步地拉着凛礼沉沦在这个夜色,和他唇间的博弈之中。 “这样的程度,可以吗?”他勾起一缕笑,好看的眼角处染上贪欲的绯红,寂北是一个不知满足,得寸进尺的人,也许这就是他没有神性的原因,但只要凛礼在他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凛礼犹如一只误入汪洋的无桨小舟,只能任由寂北带领,她惊慌失措的欲拒还休,落在寂北眼中又是何等的春景。凛礼的呼吸仿佛都已不受自己的控制,随即掉进寂北的引诱之中,带着一点不经意的撩拨,“可以” 寂北的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这可是是你说的。” 随即又是一个不容抗拒的吻,既然凛礼喜欢他,那自己绝对不可能放手! 两人一起回了房,寂北不由分说,坚持自己酒醉,非要抱着凛礼一起入眠。为此还特意发誓,绝不会动手动脚,可如今把凛礼环在臂弯又是怎么一回事? 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装醉,但换做平时,寂北断然不会说出那样一番肺腑之言。她看着寂北的睡颜,鼻尖因为酒的缘故,浸出了一点粉,银白的长发随意地铺在身后。这样的寂北,似乎多了一分沾染人间红尘的真实,不再是原来那个高处不胜寒的天狱主君。 凛礼恍然失神间,明峥的话突然让她清醒。她所剩时间不多,而且因为自己的存在,寂北随时会陷入各种麻烦之中。寂北与她的这一段,就像是话本子中描述的孽缘。凛礼的身体里,藏着离离的情感,她很害怕,若任务没完成,自己的意识随着半年期限的来临而消失,她又该何去何从?离离的情感会不会也消失?凛礼有些后悔,她不该如此不计后果的表达自己的心意,明知自己陪不了寂北多久,还冲动的将喜欢说出了口。 情随心动,可她无法控制自己不沉醉在寂北的满眼温柔里。 犹豫良久,凛礼想着翻身离开,却被寂北一把拉住,他贴着她的后背,呢喃道,“凛礼,凛礼,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是梦话吗?可是又如此撩人。 凛礼有些困倦,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正常,像一个普通的凡人。能感觉到瞌睡,这算不算一个会越来越好的预兆,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天神,会给自己一点仁慈。 天已蒙蒙亮,寂北缓缓睁开眼,见凛礼乖巧平静地在自己怀中安睡,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昨晚的事,他都记得,虽说自己酒量不算太好,可也不至于当着苏恒的面喝醉,这无非是他的心机,明峥的出现,势必会牵动着凛礼。既然如此,他必须早些让凛礼明白自己的心,只要她承认喜欢自己,那便一切都不是问题。他从未想过凛礼会放下离离和明峥,但只要她能察觉到,寂北是与众不同的就好。 虽说这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方式,但情爱这种事,向来是不择手段的。不过好在凛礼不会细想,谁让寂北平时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她绝对猜不到寂北会为了自己,连装醉这样的法子都用上了。 第46章 短暂的分别 凛礼对着梳妆台发呆,她不知两人睡着睡着为何会脱了外衫,为何寂北的领口也松了。虽说确实只是抱着睡了一晚,但看凌乱的衣衫和寂北一脸无辜的神情,难道动手动脚的是自己吗?可她睡觉一向安分,莫不是太久没有正常休息,连习惯都变了? 寂北衣衫不整地靠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瞧着凛礼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心中雀跃,“是在想怎么对我负责吗?” “才没有,分明是你喝醉了缠上我的,怎么是要我负责!”凛礼惊讶地反驳道,昨天主动地分明是寂北,怎的倒了早上,他倒像被自己用了强,还有那一脸的娇羞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真的做了什么吗?凛礼越想越心虚,手中刻着喜鹊登枝的黄梨木梳子都不小心掉落。 修长白皙的手指拾起她的木梳,缓缓走来,蹲在凛礼身边,“好,那我负责。在下昨日酒后乱性还望凛礼姑娘能给个机会。”他边说边将手伸向了凛礼的耳边,喜上眉梢。 凛礼被他着亲昵的动作,吓的一机灵,带着慌张撇过头去,羞红了脸,“快把衣服穿好!”明明他醒的早,也不早些穿衣,那大开的领口,让凛礼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知道了,我先帮你梳头,”寂北起身绕到她身后,动作轻柔地拨弄着凛礼的头发,一头垂直地面的青丝,带着难以割舍的柔软。 “凛礼。”他轻轻唤道。 “怎么了?” 寂北将她环住,“能不能再说一次你喜欢我,我想听。” 见她咬着下唇,默不作声,寂北故作可怜,“难不成昨晚你是违心的?” 凛礼急了,“我是真心的!” 这话一出,看着寂北满足的神情,她就明白眼前的这人是故意引诱自己,她有些生气,一把抢过梳子,“我,我自己来。” “那我在旁边守着你。”他的瞳孔中露出一丝得偿所愿。 “凛礼。” “嗯?” “我爱你。” 他将自己的满腔爱意直白地和盘托出,丝毫没有掩饰。想到表明心迹的话是凛礼先说的,寂北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他唯有在此刻,在确认凛礼没有抗拒他的时候,才能毫不避讳地宣说着自己的爱意。 喜悦,甜蜜,还有莫名的酸楚皆向凛礼袭来,这是从寒冰下发芽的种子,带着新生。这是她的寂北,不是原文中的男配,是一心为她而来的白夜寂北。 如此,也更坚定了凛礼的想法,为了能有以后,她必须得阻止明峥的计划。 但眼下还必须弄清楚一件事。 二人穿戴齐整,坐在院中,想到明峥下一步的目标应该便是千舒城了,也该合计接下来的对策。 “千舒城若有危险,也是在两月后。”凛礼算了算日子,“离离的祭日是重阳节,明峥不会错过这一天的。他既然是为了离离而做的这些事,那一定会选一个特定的日子。” 在心上人的祭日,挑起风波,确实是他会做的事。“你是有了什么打算吗?”看凛礼的样子,分明是有了别的想法。 “寂北,你能联系上万宝斋的商老板吗?”凛礼凑到他面前神色慌张。 他心下一惊,“找他所谓何事?” 寂北并没有否认不能联系,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凛礼告诉他原因,便可以答应。 “我想寻一件可以看见体内意识的法器。”她攥紧心口处的衣衫,“自昊阳之事后,缚灵录的力量衰弱了,但离离的情感被明峥放在了我身体里。想着应该是在缚灵录内,所以我想找到它,看能不能将缚灵录取出。我不想离离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点念想消失。” 明峥为何要这么做,这对凛礼和离离都不公平,一个死后被抽离情感,一个不得不接受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寂北眉头皱紧,若能取出缚灵录,凛礼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成为器灵了。灰色的一根羽毛在他手中出现,随即烧成一道绯红的云烟。 “不出意外,他即刻就到。凛礼,你不用将这事当成负担,我虽未见过离离,但她一定很喜欢你,你也一定很在乎她,不然你也无法承担她的情感三十年不散。”寂北有些怅然若失,凛礼心中的离离从未死去,她口口声声说离离已逝,可一旦谈到这件事,她眼中依旧饱含期待。或许凛礼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明峥对她的嫉妒。明峥无法容纳离离的情感,无非是因为对他的情谊不够纯粹。现在细想,当初明峥看着凛礼深陷困境也不愿将她救出,约莫是为了给她一个警告。 凛礼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柔声道,“寂北,你相信起死回生吗?”她又自嘲了一番,“罢了,你就当我痴人说梦吧。”但若真有那法术,她愿意试试,离离的生命本就不该停留在十八岁。 “此事有违天道,断不可碰。”他忧心忡忡,“但已逝之人仍活在生者的记忆之中。你不是曾说,性命是宝贵的吗?无论妖族还是人族都逃不开一死,就连天神也会陨落,因为性命只有一次所以才珍贵。凛礼,承载了她情感你,带着离离的那份遗憾,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寂北猜到,明峥定是将她只有半年寿数的事说出,不然凛礼也不会如此急切地想要将离离的情感取出。她是担忧自己若身死,那多余的情感必会消失吧。 她如今也有了牵挂,有了一直陪在身边的寂北,未到那一天,一切都有转机。 只听院中劈下一道惊雷,明媚的少年踩着雷电的痕迹,从天而降。 “呦,怎么想到喊我来这别院了?”洛商双手抱胸,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在昊阳的这些日子,过的可还激动人心?”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寂北倒不惊讶,万宝斋的眼线无孔不入,即使沈司湾再小心,又如何瞒的了老奸巨猾的洛商。“凛礼想要你万宝斋的一件法器。” 洛商来了兴致,“能让缚灵录器灵都惦记的法器,说来听听。” 凛礼思索片刻,“我也不知叫什么,但其作用是可以看见眼睛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意识。万宝斋网罗天下法器,定然是有的。”虽说有些刁难,可此刻她也没别的选择了。 “哈哈哈,有趣,想不到真有人会要这样的法器。”洛商捧腹大笑,“我可以答应,只是这件法器有些特殊,要想使用,须得凛礼你亲自跟我去趟万宝斋了。”他搬了把椅子,随意一靠。 寂北将他的椅子踢远了些,“既如此,我便与凛礼一道去。” “不行哦,只能凛礼一个人来我万宝斋。”洛商摆摆手,“你放心,她不会有危险,现在的天下,难道还有比万宝斋更安全的地方吗?” “好,我去。”凛礼握了握拳,恳切地望着寂北,”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是明白的。我不过是去万宝斋借用法器,不会有意外的。你也不希望我稀里糊涂的吧,不过是短暂的分别一段时间,但是我们以后,还有见不完的面。”她伸出手,抱着寂北,撒娇道,“求你了。” 洛商哀怨地叹了口气,“怎么样啊,还走不走?” 寂北摸了摸她的头,自己还是败下阵来,“最多七天,若还没有收到你的传音术,我就直接去万宝斋要人了。这期间我先回天狱处理些未完的事,到时我们再一起去千舒城。洛商不是好人,你切不可被他欺骗。” “放心吧。” 洛商布下一个传输的阵法,高喊道,“走吧,我这个坏人那儿,可有好东西!” 凛礼走至光晕之中,与洛商一道消失在了寂北面前。 也许,是他多心了 任凭天下如何动荡,浮生山仍有这世间最后一处极乐。 慕容倩黛将最后一点曼陀罗香点燃,轻轻煽动着团扇,迷幻的香气便将屋内所有的存在都包裹。婀娜多姿的美人撩起水红色的帐子,吐气如兰,“真当我这里是客栈了,何时回来的也不打声招呼?” 坐在床榻之上的人却并未出声,慕容倩黛有些烦躁,正欲发怒时,却看到了那人胸口处的黑色血管,正在一步步地爬满全身。 “这是怎么了,你的禁术快撑不住了吗?”慕容倩黛打算即刻去熄了点的香,却被那人拦住,“你个闷葫芦,自己都弄成这样了,还不收手?明峥!你说话啊。”她又气又急。 明峥顿了顿,“慕容,那香点着吧。我这具凡人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他翻看着满手的黑色纹路,却带着笑意,“返魂草确实是奇物,竟将我的妖脉都逼了出来,如此我也好接着用时间法术了。” “又是时间法术!”她将团扇朝着明峥一扔,可看到他这样子,又心疼了起来,“你一个半妖,修炼至天师已难如登天,还用了三十年的时间禁术定住自己的时间。明峥,你究竟为了离离要做到何种地步?”她边说边为他披上了被子,他这身体要是再受了寒可怎么办。 “我去见了凛礼,在她眼中,我看到了离离。可她不愿意跟我走。”明峥有些头疼,她何时变得如此不听话了?“慕容,我该怎么办?” 慕容倩黛嘲讽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哪怕亲手毁了世外盟,我也没见你多高兴。凛礼一直都明白,你要带走的,从来都只有离离一个。何况你丢下她的时候,可是半分犹豫也没有。”她倒了杯酒递给明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你何必如此。明峥,这世上在意你的不只离离一个。” “你越界了” “开个玩笑,”慕容倩黛强撑着自己的骄傲,“但离离若是知道,你为了她而做的这些事,她会高兴吗?” 明峥回想了半天,开口道,“她不会知道的。” “也是,毕竟等她回来时,这天下也不是她认识的天下了。” 明峥冲上前,狠狠擒住她的手腕,“那人告诉你什么了?” 慕容倩黛环上明峥的肩,却被他一把推开,轻笑一声道,“也没什么,无非是你们两打算联起手来,制定一个新的秩序,也好让你们觉得合适的人存活下来。还有凛礼,听说你打算等时机成熟后,杀了她。” “他还真是多嘴。”明峥的双手撑住长榻,颇为愤怒,当初那人用时间禁术要求两人合作时,就该一狠心把他解决了,“慕容,无论他和你说了什么,只当没听见。那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浩劫。” 浮生山是最后的净土了,他却还试图来染指。就连明峥都从未将他看透,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个人和自己一样,都憎恨着凛礼。 第47章 被忽悠着来寻宝 传输的阵法将两人带至万宝斋。平原之上高耸入云的楼阁便是汇集天下法器的场所,此处的云层飘的极低,伸手可触。 万宝斋没有门,只在正中布下一道光圈,穿梭其中的都是刚刚化形的小妖,并无凡人的气息。 洛商带着凛礼进入他的领地,建筑内却是一片虚无,唯独上下皆漂浮着层层叠得的门,“万宝斋鲜少有人来,你是千年来第一个。” 他说这话时,神情极为严肃,看着不像是谎话,凛礼却不得其解,“难不成商老板与人做生意时都是在别处吗?” “我会亲自己去找他们,但凛礼你不同,身为器灵,自当特殊对待。”他一挥衣袖,月白的花瓣从未知处飞来,像一场无法触及的星雨。 凛礼并无心情欣赏这法术,“我是为了那法器而来,还请商老板能取出。”她试图将身侧的花瓣拨开,却发现,它们皆穿过自己的身体,在她心中独留一阵莫名的波动。 洛商一改往日的孩子气,“还是这么心急,随我来吧。” 凛礼的身后陡然间出现一扇半开的门,还未等她回头,洛商伸手一推,带着她一起跌入一片黑暗。再次睁眼时,凛礼已处在一个被星光包围的平台之上,一仗外是一颗缀满珠玉的古树,树下飘荡着几只灵蝶。 “这是哪里?” “万宝斋深处,那棵树便是天神的心脉所化。”洛商单手结印,一缕红气朝着玉树飞去,只听一阵叮咚作响,一朵半开的夜昙出现在凛礼面前。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触碰,却被洛商制止,“你现在还不能碰它。” “为何不能,这难道不是我想借的法器吗?”洛商将其取出,不就是打算借给自己用吗?可若不碰,不是白来一趟? 面前的少年将花苞收回手中,意味深长地笑笑,“这不是你要找的法器。何况这也不是法器,它是别人放我这里暂存的神性和记忆。” 凛礼皱着眉,自觉被戏耍了一番,“那商老板拿出来是为了什么?” “就是难得来个人想炫耀一下。”洛商扬了扬眉。 这人是越发看不明白了,分明是他不让别人来万宝斋,怎的如今却在抱怨来的人少,无缘欣赏他的收藏? 她也不想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毕竟有事相求,不能太放肆,“万宝斋名不虚传,竟连神性都能拿到手。也不知我所求的法器在何处?” 洛商绕着她上下打量了一圈,有些头疼,“你要的这样东西叫做两忘相生镜,可看灵魂,意识和情感。只是眼下它并不在万宝斋。” “什么?不在,那商老板为何要我来此?”这分明是将她诓骗至此,难不成是万宝斋太无聊,洛商想要寻个开心? “虽不在我手上,但两忘相生镜的位置我还是知道的。能不能拿到手,还要看你自己了。”洛商唤出另一扇门,带着一丝蛊惑,“凛礼,机会就这一次。” “我若说不去,你不就失望了吗?”她毫不犹豫推开门,既然洛商知道法器在何处,却又不去寻,想着是怕麻烦,自己来了也好多个帮手,至于不让寂北前来,也是担心这件事被他知道后,难免传出对万宝斋不利的消息吧。可这万宝斋就他一人,竟也如此小心行事,想来寂北不喜欢他也是有原因的。太过谨慎的人相处起来实在心累,虽说洛商表面上是翩翩少年郎,但谁知道他心底究竟是何盘算。 这扇门中的光芒似长河流淌,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看着洛商镇定自若的神态,仿佛早已穿越此间无数次,可既然如此,他为何会无法取走那两忘相生镜? “到了,”洛商理了理衣摆,将来时的门关闭,再寻不到痕迹,“我们要找的东西便在天狱边境的陈家。”他施了个法术,将凛礼和自己扮成了腰缠万贯的高调商贾。 凛礼看着珠光宝气的自己,颇为不习惯,她是喜欢珠钗首饰,可这一手上带了三四个玉镯,满头的步摇也累赘的很。早知这样,还不如把这些都换成金银挂在腰间来的直接。 洛商看着凛礼不大高兴的样子,有些不解,“怎么了,这打扮不好吗?” “不错,俗气。”凛礼抖了抖衣袖,“既然这里是天狱的范围,寂北说不定会察觉,你不担心他会寻过来吗?”洛商尚且忌讳寂北跟着去万宝斋,这次却还来了他的地盘。 “小事,七天之内定会拿到。”洛商取出一块玉珏,是难得一见的血月寒玉,妙的是未经雕琢,且看不出一点杂质,乃是上品。“今日正是陈家家主的六十大寿,宴请了不少商贾之流前来参加,我们也可借机混进去。两忘相生镜便藏在陈家,等混进去之后,得想办法留在这里,不然短时间内恐怕寻不到。进府后,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们两人此来,更像是偷东西,自然不能报上真名。 凛礼垂首道,“那你一定准备了假身份吧,商老板一看就是常年混迹在各派之间,这种小事,定已安排妥帖了。”又是礼物,又是生辰,他算的到是巧,约莫着凛礼不找他,他也要来找自己了。 一张名帖递到凛礼面前,她翻开一看,碧落色的绢布上,赫然写着宝玉集—寻昼。想不到他连名帖都已准备,“你这假身份该不会经常用吧。”若非如此,洛商掏出的动作实在熟练。 洛商走上台阶,笑得和煦,“你觉得呢。好了,快些进去吧,我们已经晚到了,绮。” 绮,是他给凛礼的身份,想必是“寻昼”身侧的侍女。 随着前院掌事的一声“宝玉集,寻昼公子到—”,厅内正中的一口铜钟被敲响。一位身着白色衣衫的老者便出门相迎。 “宝玉集掌柜怎么亲自前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快请。” 想来此人便是这场寿宴的主人公,陈家家主了,但如此喜庆的日子穿着白色,是不是有些煞风景。凛礼也不敢妄加评论,大抵能被称作人物之人,都会有独特的喜好。 陈府内会客厅的匾额上书:人间正道四个字,以彰显主人家的浩然正气。厅内摆满了寿礼,堆的足有二层楼那么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陈家竟有如此多出手阔绰的宾客,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两人寻了处不易察觉的边角落座,“这陈家是做什么的,摆个寿宴这么大阵仗。”甚至有些人直接搬了十箱黄金,摆满了前院过道。 “和敬宁山庄一样,炼符生意,自从侯萱当家后,陈家便成了敬宁山庄的第一经销户,可不得人人来贺嘛。当初为了打探那件法器的下落,我可与他做了不少亏本买卖,他陈光同见到我自然欣喜。”商人无利益不起早,自己亲自来,给了这么大面,也能降低他的防备心。 凛礼了然,不过洛商这个人竟愿意吃亏,此事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也不知东西藏在何处,这陈府如此之大,又该往哪里去寻?” 洛商早已连喝了几杯酒,砸砸嘴说道,“这些都不急,关键是要留下来。”他撑着头,看着凛礼的满头钗环笑道,“等下该你出马了。” “我?要我做什么?”凛礼一头雾水,自从去了万宝斋,自己就被洛商牵着鼻子走,偏偏还不能反抗。 “陈光同有个儿子,据说从小身体虚弱,看了无数大夫都未能救治,我两年前曾来看过,发现他是少了一缕灵魂。所以此事非你不可了。”洛商指了指二楼东边的一间屋子,“以看病为由,陈家家主定然不会拒绝我们留宿。” 酒过三巡,陈光同带上了点醉意,洛商瞧准时机,即刻带着凛礼上前敬酒,“陈家主,这次寿宴办的着实是热闹非凡啊。今日,我特来推荐一人。” 陈光同来了兴致,“能让寻昼公子推荐的,老夫定要认识认识。” “绮,过来敬陈家主一杯。”洛商招呼道,“这位是我云游时认识的医师,如今在我宝玉集做事,医术了得。” 凛礼心中暗道,这人胡诌真是信手拈来,她何时学过医术。“见过陈家主。” 陈光同喝下杯中的酒,满是惊喜,“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竟能入了寻昼公子的眼,既如此,也请替老夫一解忧愁吧。”他招呼了小厮上前,附耳说道,“带两位先去大少爷房中,好生招待。” 看来他也并不是全信,还要看看凛礼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 小厮敲门唤道,”大少爷,家主替您寻了位新的医师。” 屋内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小厮行礼退下,飘来的满屋药香带着一丝苦味,想来定是屋主日夜与药为伴,才将药气熏的处处都是。帘子后的一个男子低低咳了几声,皂色的长衫垂至脚踏处,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医师见谅,在下身体不适,失礼了。”一只惨白的手撩开面前的薄纱,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梳着,是位俊俏的公子。 洛商介绍了自己与凛礼来自宝玉集,忙说可替大少爷治病。 “鸣凤自小便与药为伴,也看了不少名医,皆无果,早就失了信心了。”他止不住的连连咳嗽。 凛礼悄悄划破手指,将自己的灵气输给他,“大少爷请放心,我也会些偏方。” 灵气入体,可探凡人灵魂。 陈鸣凤不是捉妖师,修炼的法术也稀松平常,此番倒也不用费多少力。随着灵气的流动,陈鸣凤自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也轻松了不少,这是他多少年都未曾有过的感觉了。 “姑娘真乃神人也,不过施了个法术,在下竟觉得精神了许多。”陈鸣凤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来道此地的姑娘,说不定她还真有办法。“来人,速替两位贵客安排住处,再去通报父亲!” 凛礼施了个礼,“能替我们掌柜做事,是绮的荣幸。大少爷身体虚弱是灵魂不稳导致的,相信不久便可恢复。” 话音刚落,陈光同便匆匆赶来,握着洛商的手,连连道谢,“此次多亏宝玉集了,一定要多留几日,替我儿细细诊治。” “一定。”洛商一口答应。 见父子俩定有事要说,便带着凛礼一齐离开屋内,朝着小厮指明的三楼客卧而去。 “我知道你为何要我救陈鸣凤了。”凛礼看破不说破地瞧着洛商。 他大摇大摆地走着,“说来听听。” 凛礼自豪地瞥了一眼得逞的洛商,“他才不是什么天生的身子虚弱,分明是被法器影响了,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我,想必便是我们所在寻的那样东西了。”难怪非带她来,一般人就算知道灵魂不稳也无济于事,可洛商能察觉到这点,倒是稀奇,莫不是他有别的手段? “聪明。今晚就先安心住下吧。”洛商伸了个懒腰,一天之内使了这么多法术,着实是累坏了他一把老骨头。 凛礼正欲点头时,却瞧见走廊尽头处有位目光闪躲,却在时不时偷瞄她的姑娘,可当她想上前询问时,发现只剩一盆兰花,想来是哪位迷路的宾客,一时间找不到路了,但也奇怪,她来三楼做什么?寻人去大厅不是更方便吗? 看来这陈家也藏着不少事 第48章 调查 要说这次回了天狱后,最让寂北头疼之事,莫过于大长老的唠叨。 先是训斥寂北身为主君,竟私自离开主城,再是责备他牵扯上了缚灵录,让天狱这阵子的门槛都要被踏烂了。 大长老也明白当初百里家一事,是自己太过武断,当百里宴和自己孙女带回玉权之尸首的那一刻,他也悔不当初,自知寂北也是为了此事才提防着他这个大长老。 虽说他已将原委昭告天狱,也将一半的权利给了玉尺素,但为这事牵连了不少人,如今的玉家也不复昔日辉煌。 好在他也想开了,盛极而衰,天狱是他们小一辈的,他也该歇歇了。 可百里宴的那个混小子,一回来就黏着他的宝贝孙女,且自家孙女似乎还特别受用。 但那小子还需受些磨炼,如此不稳重,怎能放心将玉尺素交给他! 这两人的事,虽不满意,但也在大长老意料之中,把他气的在卧房躺了一天的,乃是寂北扬言要成亲了。 本还以为他是开窍了,谁知寻的姑娘既不是世家小姐,也不出自捉妖门派,竟然是个器灵,还是缚灵录的器灵! 大长老百思不得其解,想着这些年教养寂北虽然严厉,但不至于将他养的如此叛逆。 总之,他是断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 湖边画舫之上,百里宴在一旁替玉尺素端茶倒水,捏腰捶腿,可惜他的素儿眼中只有账本和近些年的公文,丝毫不受他影响。 “素儿,我都回来这些时日了,你怎的对我如此冷淡,这些日子我也将百里家的祖宅收拾了出来,还按时去看被寂北气病的那老头,你也不夸夸我。” 百里宴满脸委屈,可玉尺素却视而不见。 她翻着册子,拍了一下百里宴的手肘,“仍需努力,再接再厉。今晚我下厨给你做道红烧狮子头可好?” 这可是百里宴最爱吃的菜,他十分欢喜,“素儿的手艺全天下无人能及。”百里宴满心满眼地瞧着心上人认真做事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 “你们可否收敛些?”寂北敲了敲石桌,有些不满,“你既回了天狱,也不替我做些事。” 寂北已将训练徒众的任务交给了百里宴,可他却并未上心,只是每日去巡查一次,虽说也指导了一番,但也太过随心所欲。 百里宴对寂北不满的眼神,熟视无睹,特意亲自喂了玉尺素吃了一口糕点,随即将剩下的半块扔进嘴中,颇为挑衅地瞅着寂北,“顺手带带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再说了,你自己带不回那姑娘何至于找我撒气!” 他百里宴最忌束缚,要不是看在玉尺素面子上,他早就给天狱寻些麻烦了。 玉尺素笑了一声,“主君是了解阿宴的,他就是嘴硬,最近他问我要了不少书,正在学着,还是很认真的。” 她将账本合上,看了眼那座邻水而居的长欢楼,对着百里宴使了个眼神,“听说主君想把凛礼姑娘带回天狱,这次却舍得让她一人跟着商老板?” “我看呐,某人分明是被抛弃了,只能回来寻我们开心。”百里宴转了个身,靠在桌边。 寂北视线上抬,无奈中又带着一丝委屈,“我此番回来另有要事,更何况我已与凛礼确定了心意,自不必担心什么。” 这话中还透露出难得骄傲,“既然想着要在一处,我回来也要多添些聘礼,顺便把喜服也做了。” 凛礼的身量他自是晓得,但这花色和款式还得细细挑选。 她喜欢精致的绣花,看来要再选上几位手艺绝佳的绣娘。 玉尺素皱了皱眉,主君成亲是大事,这笔花销也省不得,只是这聘礼可是早已摆了三层楼,难不成还要再加吗? 只怕到时凛礼一来,连床都要铺上金子了。 “主君这次回来,还真是给我出难题。”她拨了拨算盘,“也罢,这大头反正是主君自己的体己钱,还动不了天狱的私库。只是,你与凛礼姑娘说过成亲一事了吗?” 随即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忘了” 或许应该说是还未来得及,寂北表明心迹后,喜不自胜,一心想着延长寿命的宝物和婚礼的流程,竟忘了这事。 百里宴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你还真是了不起啊,喜服,聘礼,婚房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通知人家姑娘。我记得你应该不是这么愚蠢的。” 这下丢人可不止他寂北一个,乃是天狱的所有人,要是别人知道了此事,定会取笑。 玉尺素幽幽道,“除了这事,主君打算怎么回昊阳的书信。听说沈司洲连日来送了不少礼,都是主君想要的。于情于理也该表达谢意才是。” 她已经列下了不少回信的样式,只需寂北一抄便可,可他却并无要回消息的想法,想着两人一项交好,这次应该是闹了极大的不愉快。 “我只是不知该怎么说,此次事情与平时不同,关乎昊阳和天狱。沈司洲一心为了他姐姐,我也能理解,只是担心与我走的太近,对他不好。但又觉得不能让他平白多了负担,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怎么办。”寂北最不擅长的便是处理情义这一方面的事,如今昊阳刚刚摆脱危机,现下沈司湾对天狱也并不亲近,沈司洲夹在中间必然会委屈自己,想来还是离天狱远些的好。 百里宴不耐烦地拍了下寂北,“这又有什么关系,你与他是私交,干两派何事!要我说啊,就是你们这些人不坦荡,纠结是一天,早些说开也是一天。真不知道凛礼姑娘怎么会看上你这个别扭的人。” “阿宴话粗理不粗,”玉尺素将信拿出,递到寂北面前,“幕后之人还未找到,此时更要团结一心。” 寂北接过信,转了半天,“也是,瞻前顾后可不是天狱的作风。尺素,你另替我修书一封,让沈司洲时刻留意千舒城的动静,等凛礼回来,再到千舒城汇合。” “是,主君。”玉尺素接了命令便回书房撰写回信。 百里宴本欲跟上,却被寂北叫住,“你先随我去办件事。” “你让我办的肯定不是好事。”百里宴挠了挠头,“说吧,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件要求我办的事?” 寂北起身,眼底浮现出一点赞许,“整天跟着尺素,你倒是变聪明了不少。”这便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管住百里宴的也就玉尺素了。 “少废话,不说本大爷走了!” “与我一道去趟极梦神川,去查查时间禁术究竟是如何流出的,这么多事都离不开这法术,明峥若无其他人帮忙,断然是取不出的。既如此,他的帮手定会留下痕迹。你我此行说不定真能揪出这人的真面目。” 寂北回想了发生的这些事,总觉得他们在一步步的走入某人棋局之中,每次发生的事件,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能取出时间禁术,这个人怕是极难对付。 百里宴拍了拍胸脯,“这种人我见一个杀一个,偷学禁术说不定此人有颗好学的心,但魔化妖族,还插手我百里家的事,说明此人居心叵测。本大爷的虎首棍好久没见血了,兴奋的很!” 百里宴这人对法术不怎么关心,于他而言,拳头才是硬道理。 可如今却是有人竟然舞到他面前来了,甚至还与明峥扯上了关系,这些年他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了,替世外盟捉妖,但百里宴可咽不下这口气。 见他信心十足,寂北却觉得经过这九年漂泊,百里宴还能保持原来的样子已然不易,难道玉尺素便是看上了他这个憨傻的性子吗?不过两人倒是互补,青梅竹马之意,约莫如是了。 —— 在陈家的这一夜,凛礼睡得格外沉,一早醒来时头也昏昏的。 昨日的宾客早已都散去,她梳洗了一番便打算去寻洛商,想着寿宴已过,便只带了两只簪子,以免太过招摇。 但拿到这衣服时,却发现颜色淡了些,难不成洛商给了件次品? 开门时,洛商正倚着三楼的栏杆,一本正经地瞧着楼下。 “你在看什么?”凛礼凑过去,一楼大厅内无非是奴仆在打扫,陈光同正与他对面的一位五十上下的男子交谈着什么。 洛商莫名笑了一声,“一大早就通知了陈光嗣来见神医,还真是急迫啊。” “是陈家家主的兄弟吗?”凛礼一头雾水,不是替大少爷稳固灵魂吗?怎的还要见其他人? “他是陈光同的胞弟,比起陈家家主,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因是家中老幺,便不能担着家主之位。昨日忘了告诉你,陈光嗣也有一儿子身体虚弱,想着是和陈家大少爷一样的情况。”洛商心中暗道:这家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凛礼似乎明白了,既然自己能帮的了陈鸣凤,自然也能医治二少爷,难怪陈光嗣要来了。 底下的两人聊着聊着便抬了头,正巧看见洛商与凛礼。 “寻昼公子,绮医师,老夫来引荐一下,这是胞弟,陈家的二当家,光嗣。一直在外收账,今日前来特求医师也一道救治我那侄子。”陈光同忙向两人介绍。 洛商随即换了张笑脸,直接翻身跳下三楼,凛礼本想让他低调些,谁知话未说出口,那人便已落了地,可她却怕高,只得一层层地爬下。 “久仰大名了,二当家。”洛商客套地拱手作揖,与他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倒是颇为不同,“这病绮医师自然有法子,只是” 陈光嗣听到只是二字,便知眼前的宝玉集掌柜不会白帮,“寻昼公子尽管开口,只要我兄弟二人能办到,都好说。” 洛商呵呵一笑,“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二位快人快语,再藏着掖着,倒显地我不坦诚。听闻有一法器名曰两忘相生镜,我十分感兴趣,想借着机会看一眼,不知二位觉得如何?” 他此举也算是试探陈家的反应,看看究竟是法器重要,还是他们儿子的性命重要。 两兄弟面面相觑,陈光同略显为难,“倒不是不愿,只是老夫如今也在寻这法器。寻昼公子有所不知,这法器本是由历任家主所持,只是我那大哥光无和侄儿唯凤失踪已五年,这法器自然也不见踪迹,但定然还在陈家。只是我等皆苦寻不得。” 凛礼上前说道,“既如此,我们帮忙来找可好?但无论能否找到,我都愿替二位少爷医。” 陈光同还未开口,陈光嗣便满口应下,“如此一来,着实是麻烦二位了。” “我自当尽力,”凛礼看了眼二楼,“想着二位少爷身体要紧,我先去诊断,寻物之事稍后再议吧。” 毕竟她是来借东西的,总要先表明自己的善意。 第49章 陈双双 与陈鸣凤的温和不同,二少爷陈哮凤的眼神让凛礼十分不适。 凛礼一进入,便看到那满屋的侍女,神色慌张,脸上还有一些红肿。 待她站在床边道了声“打扰”后,猛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入账中,只见一位衣不蔽体的男子,那惊喜的神色,看的凛礼发毛。 她即刻抽身,连连后退,洛商也并未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连忙挡在凛礼身前。 那床上之人随意地批了件里衣,目光中带着侵犯的意味。“还以为是来了个新的美人与我戏耍的,看来是我看错了。你就是父亲所说的医师了吧。” “二公子就是如此对待客人的吗?”洛商微微生气,谁都没想到陈光嗣的儿子竟然是如此轻浮之徒。 陈哮凤翘着二郎腿,一双眼却始终停留在凛礼身上,“不好意思,本公子习惯了。来都来了,就说说怎么治吧,本公子全力配合。”他张开手,丝毫没有避讳,却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虚弱。 凛礼看着他轻佻的样子不愿再多呆,“等二公子收拾好后去正厅医治吧,那里人多。”她皱着眉转身离开,如此无礼之人,简直是浪费自己的灵气。 “原来是个脾气大的美人啊,真让人心痒。”陈哮凤连连声笑了几声,“那说好了,本公子即刻就来。” 洛商哼了一声,将门重重合上,明知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人,那两位陈家的理事人竟也不说,分明是故意为了给两人一个下马威。 “绮,不必认真治了,这个陈哮凤随意敷衍下便是。等下我去与他周旋,我看他房中的侍女被他欺辱的不在少数。也怪我没事先调查清楚,对不住。” 洛商按了按太阳穴,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两忘相生镜在何处,至于这个登徒子,他是不屑多交流。 凛礼为难地点了点头,一想到他的样子,真是可怜了那些姑娘,“若是我愿意帮他,你说让他放了那些侍女可好。虽说他确实令人生厌,但或许可以借此机会给其他人一条活路,我看那几位侍女既无处诉说,也没人帮她们,想来定是二公子授意。” “你若想救,便救吧。”洛商言语中却带着无所谓的态度,他并没有什么怜爱之心,再说人也不用他救,自己也不费那心思。 这时,一个姑娘欲将凛礼拉走,仔细一看,正是昨晚在走廊尽头处的姑娘。 “姑娘所谓何事?”凛礼并未让她抓到自己的手腕,突然出现去,又突然消失,难免有些可疑。“莫不是来找我治病的吗?” “陈双双,好事成双的双。”她答非所问,“你快些离开这里,陈家不干净。”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姓陈,想必也与陈家家主有关系。 洛商低头看了一眼双双,“她应该就是失踪的前任家主,陈光无的女儿。看来你们有缘。”可她却说自己家不干净,莫不是有什么隐情?“跟她过去看看,反正现在也无事。” 凛礼一想也对,既然法器是随着陈光无的失踪而不见的,那他女儿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双双姑娘,我叫绮。”凛礼一慌,差点就将真名说出来了,却听见洛商笑了一声。 “在下寻昼。” 双双看着洛商,不自觉地后退,“绮,我只想让你随我来,这个人他长的不和善。”她用力地攥住凛礼的衣摆,可视线转向洛商时,却带着警惕。 洛商哭笑不得,“长得没入陈大小姐眼,是在下的错。” “你就待在这里吧,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问题。”凛礼示意他赶紧离开,既然人家姑娘不信任他,便交给凛礼了,有些事,或许不方便让外来男子知晓。 趁着这空挡,洛商也好去调查其他地方。 双双领着凛礼上了阁楼,看她紧张的样子,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推开破旧不堪的门,屋内杂乱无章,唯有安歇处还可看出稍微收拾过。 陈家家主便是如此对待自己大哥的孤女的吗?满屋的霉味着实呛人,此间唯一的窗户也被木条钉死,透不进半点光。 “双双姑娘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的事找我?”凛礼看了眼四周,圈椅上结了蛛网,一堆杂物随意摆放,肉眼可见厚厚的一层灰。 “你不该来这里的,陈家马上要死人了,你快些走!”原本平静的姑娘,猛然间凑近凛礼,双目瞪圆,脸上也都是惊恐的神色,难不成她是受了什么刺激? 凛礼反手握住双双的手背,凉的像冻了一冬天,“慢慢说,若能帮忙我会尽力的。” “不不,你帮不了的,绮,这里不是你的时间,快逃!”她转头疯了一般冲到窗框前,试图扒开窗户上的木条,可她的力量却不够,眼看那木条上留下了血痕,凛礼立刻制止了她伤害自己的行为。 可就当凛礼触碰到她血的那一刻,双双竟然昏了过去,但却死死地抓着凛礼不放。 眼看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位高大男子推门而入,盯着昏迷的双双看了良久。一条银质的腰带闪着冰冷的光。 “公子是?”凛礼见他不语,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相别。”他见双双紧握着凛礼的手,也不将两人分开,“小姐既然喜欢姑娘,还请姑娘代为照看,我去为二位准备被褥。若有需要请随时吩咐,小姐身体不好,姑娘多担待。” 凛礼不解地瞧着相别,“被褥?如今还是清晨,并未至夜晚啊。”大白天的盖什么被子,何况这屋里并不冷。 相别平静地说道,“绮医师好生奇怪,如今已是深夜了。” 他指了指屋外的天窗,凛礼顺着那方向看去,确实有了几点星子。 这是怎么了,她明明才睡醒不久,怎的就黑夜了? 想到双双刚才所说的,这里不是自己的时间又是何意? 瞧着相别关上门,最后一眼是他警告的目光。 凛礼特意掐了自己一把,很疼,确定这不是梦,可这一切为何如此不真实,也不知洛商此时如何了。 凛礼突然觉得鼻尖有些痒,等她睁眼时,双双正在用清澈的眼神看着自己,甜甜笑道,“你醒了啊,睡得可好?”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分明记得相别去拿了被褥,双双就躺在自己身边,随即便是睁眼的这一刻。可眼前的双双极为乖巧懂事,完全不像昨天的那个样子。她抓住双双的手,急切地询问,“现在几时了?” 双双木纳地回道,“午时了,我看你睡的香便没有叫你。绮,你饿不饿,我先带你吃点东西吧。” 她一觉竟睡到了午时,“你昨天与我说的陈家不干净是什么意思?” 凛礼此刻已然是混乱了,她明明一点都不困,却睡了这么久。 “啊?绮,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双双摸了摸她的额头,“也没生病啊。” 凛礼觉得有一阵恶寒从心底传来,这个陈家,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复杂。 “与我一道来的人呢?他可来找过我?”自己睡了这半日,洛商绝不会放任不管。 双双扑哧一声笑道,“绮,你可是做了什么梦。这就是你家啊,什么昨日与你一道来的人,怕是还在说梦话吧。” “怎么会,你我昨日才见,这里是陈府,我是前来治病的医师啊!”凛礼急了,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玩笑也开的太大了。 她不顾双双的呼喊,急慌慌地冲出阁楼,一路跑下大厅,却发现陈光同与陈光嗣皆倒在血泊之中,脖颈被割开,仅与头颅连着些皮肉。 眼前所见,让凛礼一阵干呕。 真的死人了! 周围围着的除了侍者,还有陈鸣凤和陈哮凤兄弟两,他们完全不像前日那样虚弱,此刻精神极佳。 可找了半天,却不见洛商的踪迹,他去哪里了? 家主已死了三日,却依旧未找到凶手,因凛礼不承认自己是陈双双的妹妹,便被陈家人说是受了刺激不得外出,竟将她关在了阁楼,期间也只有双双带着相别来过几次。 凛礼不断尝试着将传音术送出,却发现自己的灵气似乎被什么东西封住了,难以使出。 但好在她还是清醒的,这些人叫自己绮,无非是还不清楚她的真正身份,那她便还有机会可以逃离陈家,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洛商,他不可能就这样消失,难不成他也遇到了什么别的事情。 这里的时间过的与寻常不同,凛礼如今也分不清自己来了此地后,外界究竟过了几日了,只愿此次可以平安度过。 这间阁楼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匣子,外面发生的事皆传不到此处,可没想到陈鸣凤却找了来。 没了病气的他,脸色倒是不错,陈鸣凤特意端来了一碗清茶,说是能安神。 且不说这茶用碗盛已是奇怪,安神却更说不通,喝下这一碗茶想必是提神吧。 莫不是这茶有古怪? 凛礼却仰头喝了个干净,她可是器灵,就算下了什么药于她也是无用。 “绮,你觉得杀了父亲和叔父的人会是谁?”他骤然提起这个话题,倒让凛礼没有丝毫的准备。 “他们相熟之人。”凛礼假装思考了片刻,“那你可有怀疑之人?” 陈鸣凤低头一笑,完全看不出半分伤心之色,“我怀疑的便是你啊,绮。” “笑话,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搏斗两位厉害的长辈,”凛礼将茶碗往地上一摔,“还是说你打算将我迷晕后,推出去认罪?”就这点子心眼也好意思对她使,真当自己睡糊涂了吗? 陈鸣凤颇为惊讶,却又强装镇定,“陈家不可一日无主,只要你将大伯的两忘相生镜交出,万事好商量。” 原来他们也在找这件法器。 “我并不知在何处。” 他的脸立刻垮了,也不再带着笑意,招呼道,“那就别怪我动刑了,来人!” 一帮人不由分说,便将凛礼绑在阁楼的柱子之上,将一根根银针从她的血管内刺入。 每呼吸一次,她都感觉到那些针在体内游走,刺痛着她身体的每一处皮肉,那些人笑的可怕,一张张狰狞扭曲的脸像雨夜被踩的泥泞土地,凛礼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一旦意志被动摇说不定就会被永远留在这里。 每隔两个时辰,就有人来重新扎针,她若反抗,便是一桶凉水,从头浇下,冻的人麻木。 凛礼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陷入这种境地,平时连累其他人,这次终于轮到自己了吗? 也不知接下来还会遇见什么,她时刻告诫自己,不管如何都要扛过去。 既然陈双双是自己的姐姐,说不定是个突破口,凛礼可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第50章 陨落之地 天狱之中。 百里宴拄着虎首棍有气无力,三步一喘,他就知道寂北喊他来准没好事。 本还以为是他胆小,想寻个人庇护,谁料到竟是让他用法器吸收一部分极梦神川的妖气,好开出一条路来。 如此这般,他妥妥是上了寂北的当,虽说虎首棍能吸收妖气不假,但这可是天神陨落之地,哪是他一个凡人能抵挡的。 寂北察觉到他步子慢了,有些不好意思,“你若是不行了,便回去吧。” “谁说,我不行了!” 百里宴咬着牙啐了一口,这里的妖气并不会影响人的身体,只是会让进入者力竭,若他此番回去,被玉尺素知道了,他一张脸往哪里搁! “你少废话,本大爷都撑了三日了,就算再撑三十日都不是问题。” 那微微打颤的双腿,一看就知是逞能,寂北这次是出于真心的询问,丝毫没有任何激将的意思。 许是自己平日未曾对他说过关心的缘故,才让百里宴误以为寂北是在嘲笑他。 但也无伤大雅,待他力量消耗的差不多时,便会被极梦神川驱赶,并无性命之忧。 “我在想,你依靠法器都如此吃力,他们又是如何取出的时间禁术?” 此地被细沙掩埋,只有几株枯树和蔓延千年的极光。 寻了三日也并未寻到任何记载禁术的古籍或是石刻,那取出这法术之人,要么一开始便知藏在何处,要么他在此处定然待了良久。 百里宴随地而坐,喘着说道,“是不是你太敏感了,这种地方谁愿意来啊。何况此处隶属天狱,禁术被取出还能瞒得过大长老吗?” 他仰躺沙地,再不歇会儿,他可是要累趴下了。 “你莫要小瞧此地。” 寂北抓起一把细沙,任凭它们从指缝间就走,徒留掌心一点灵气,“天神为了封印肆虐的混沌灾祸和远古妖气,以身殉道。用所有力量圈出一地,镇压灾祸,这些细沙便是他的法力所化。此间算是天下最隐蔽之处,任凭法力如何高深也探查不到期中之事。” “行了行了,我可没功夫听你絮絮叨叨。不过力量所化成沙倒是头一次听说,我还以为是天神的什么法器,陪着主人完成使命。” 他无心地哼了两句,“这天神也不怎么样,连件法器都没有,我还以为可以顺出两个宝贝。” 这话原本也没什么,只是在寂北听来,却觉得可疑,曾有传言缚灵录便是天神的法器,难不成凛礼以前是在极梦神川,而后才被带出? 寂北将凛礼留下的衣带取下,注入法力,那轻柔的发带竟飘至半空,在极光的照耀下开始慢慢透明,随即变化出缚灵录真身的一段残影。 虽不清晰,但还能辨认的出是凛礼的灵魂状态。 金色的光华围绕在她身侧,一开始平静的画面却突然被黑红的怨气包裹,细沙内涌出漫天的执念和黑暗,蚕食着缚灵录的光芒。 极致的纯净被无边的罪恶环绕,美得凄凉。这不过是停留在此刻的一个记忆片断,却是凛礼曾亲历过得的事。 这便是天神为了压制混沌灾祸而留下的法器吗? 寂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他心心念念的凛礼,在这无人之境经历了千年的折磨。 残影在眼前消失,衣带重新飞回寂北的手中,已然没了原本的灵气。正在此时,脚下的细沙被极光卷起,留下满地石拓。 百里宴趴在地上略略扫视了一番,乃是天神拯救人间的故事,还有一些法术,可寻了半天却并未瞧见关于时间禁术的记载。 “今日看见的,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寂北顿了顿,“包括凛礼。” 她从未透露过自己的来处,显然是不记得这些事,能将凛礼带出此地,又让她忘了这些事的,难道是明峥吗? 但一想,明峥若是那样的人,便不会不顾凛礼的安全做这些事。 百里宴也不多说,只是默认了,怎么偏偏都让自己瞒着别人,这两人还真是一对! 寂北半蹲着查看了这些文字,看起来像是后刻的。 既然是天神的陨落之地,那要想看清原来的内容岂不是要用神性? “百里宴,再帮我个忙。” 寂北紧握住他的小臂,“将你的神性逼出,覆盖在这片石拓之上。” “喂!”他试图挣脱,可为了吸收妖气,百里宴消耗了不少力量,在如今的寂北面前,绝对是不堪一击,何况他那凶恶的眼神,哪里容得了自己拒绝。 “我的神性有些特殊,它不能在手上取出。” “那在何处?”寂北嫌他磨蹭,“现在可不是你谦虚的时候,此事相当重要,你赶紧的。” 百里宴畏畏缩缩,生怕寂北吃了他似的,可如今也只能依靠他了。 随即开始扭捏地宽衣解带。 寂北一皱眉,带着震惊,“还好这里没有其他人。你放心,我会对尺素保密的。” “本大爷也没办法,谁让它在我背后的脊柱内。” 百里宴将宽大的后背对准寂北,“取吧,你记得轻些,神性极其脆弱,我没了也无妨。但你现下可寻不到其他人了。” “哎,交给我吧。” 寂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五大三粗,如今竟还嘱托自己要细致。 百里宴的神性极小,却还带着纯粹的灵气,想来是与他洒脱随意的心性相关。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仅有的神性,借着法力覆盖于石拓之上。一开始还并无什么反应,但片刻后,升腾起一段文字,明晃晃地写着时间禁术。 “还真有!”百里宴手忙脚乱地穿好上衣,“你快看看还写啥了。” 寂北盯着浏览了三四遍,一向沉稳的他竟忍不住窝火,眉眼间可见杀意,就连脖颈处的青筋都依稀可辨,“天神创法器缚灵录,寻得一凡女制成器灵,恩赐永生,镇守神川千年以化灾祸。千年至,无论生死,千舒城奉神令带出关押,造福苍生。” 不过区区两句,便是天神为凛礼安排的人生。 “她竟然是凡人?” 百里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寂北,谁都以为器灵是法器凝结而成的意识化形,却没想到凛礼是被天神选中的那一个,这种永生也算是恩赐吗? 看凛礼的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那本该是一个姑娘最好的年华,却被囚禁在此处。 “我以为已经很了解凛礼了,没想到竟是我高估了自己。天神关了她千年,明峥又关了她三十年。他们都没有问凛礼愿不愿意!” 难怪她总是对自己若即若离,又时常掩饰自己的情绪,凛礼所有的岁月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她若记起这些又该如何? 千舒城,他必须得去一趟了,“百里宴,我有个想法。如今看来千舒城带走了缚灵录,再加上我从慕容山主处所得的消息,缚灵录的主人只怕不是明峥,而是早就去世的离离。” 如此,明峥将离离的情感放入凛礼体内也说的通,因为定下血契的,是她们两人。 由于主人的离世,凛礼才被抛弃,就连记忆都模糊了。 百里宴怀疑道,“你确定吗?明峥假装是缚灵录的主人三十年,他不是有病吗?” 谁没事会护着一个不是自己的法器,还费这么多心思,将全天下都牵扯进来。 “他那个疯子,世外盟都毁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赶紧再找找线索,如今时间法术已然出现,来寻法术的人定然也有神性。” 待出了此地,寂北便要去验证这个猜想。 只是这些日子尚未收到凛礼的传音术,他渐渐没了耐心,算上回天狱的日子,已然过了五日,若明天再收不到消息,他便去万宝斋要人了。 —— 陈家的时间似乎定格了,陈鸣凤也只来了一次,府上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身体内游走的银针时刻牵动着凛礼的四肢。 她忍着疼痛,抄起一把凳子用力砸向了阁楼的门,幸运的是这门实在老旧,就连那把锁也不堪一击。 最后那一下,凛礼用身体将门撞开,心中嘟囔了一句,“真疼。” “这么不安分?” 双双带着相别站在她不远处,见凛礼浑身湿透,赶紧替她理了理头发,“大哥说你顶撞了他,还诬陷两位叔叔的死与他有关。绮,你怎会做这样的事?” 双双痛心地瞧着她,可捏着凛礼的力道却加重了些,正好触及了一两根银针。 凛礼推开她的手,这人分明会法术,但此时还是装糊涂的好,“我也不知道为何?但双双你要信我,杀了两位叔叔的人就是陈鸣凤。” 既然他先挑起了这个事端,那就别怪凛礼将计就计了。 双双神色一慌,“这样没根据的话,不可乱说,待大哥知道,定要罚你。” 她示意相别去守着楼梯口,以防有人过来。 “你可是发现什么了?” 凛礼莞尔一笑,“自然,我亲眼瞧见了。” 她如此说也是为了试探双双的反应,整个陈家的人皆有嫌疑。“陈鸣凤是为了两忘相生镜才动的杀心。” “若当真如此,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绮,我是你的姐姐,这个家只有相别会帮我们,其他人断然不可信。” 她的担忧中却带着放心的神色,“你我先去寻二哥,看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两人避开侍者,一路来到了二楼,相别也一直紧随在双双身侧。 凛礼不免怀疑,这陈家的贴身侍卫须得寸步不离地看护着小姐吗?他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第51章 被拆穿了 这时的陈哮凤却不是初见时放浪形骸的模样,屋内也不见那些侍女,他只是在欣赏着屋内的几盆紫兰,显得颇为高雅。 一见到两人,陈哮凤便开始偷偷抹泪,说是忧思过度所致。 “绮不是在闭门思过吗?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他满是和气,倒让凛礼有些不习惯。 凛礼扬了扬手,露出银针入体的痕迹,“陈鸣凤想杀我灭口,只因我看见了他行凶。” 她的话语中带着委屈与恐惧,还有一丝痛心,着实是把一个被兄长陷害的无助妹妹给演了出来。再加上散了的发髻和滴水的外衫,更把难受,衬托的入木三分。 陈哮凤低头一看,确实是被虐待的痕迹,“银针入体,须得你自己逼出,可你并无法术,二哥也帮不了你。 但大哥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随手摔了手边的一盆花。“但仅凭你一面之词,我也难以相信。” 凛礼忍不住责备,“生气归生气,砸了养的这么好的花做什么?陈鸣凤如今所在何处,我愿与他当面对峙!” 他若是这么容易相信才是有问题,但此时唯有一齐出现,才能便于分析行凶之人的动机。 “不好了,”一位侍者匆匆来报,“大少爷也死了,被吊在了自己的房梁之上。” 又死了? 难不成陈家的所有人都有危险? 几人连忙赶到陈鸣凤的房间,刚一开门,就瞅见原本温润的大少爷被砍掉四肢,脖子上套着一根麻绳,荡在屋中摇摇晃晃。 双双惊恐地后退,被相别护在怀中。 还未来得及问那侍者是什么情况,陈家的雕梁画栋却在他们眼前变得破败不堪,府上满是灰尘,帷幔破损,横梁倒塌,如今的他们正身处一个破败的阵法之中! 难怪时间过得混乱,这陈家本身就是最大的谜,洛商他为何要带自己来到此处? “绮,你说凶手是大哥,可他如今已然亡故,你可否解释下!” 陈哮凤狐疑地盯着凛礼,似乎认定了她就是凶手。 凛礼可不上当,“为何只怀疑我?双双与她的护卫相别,难道就半分嫌疑也没有了吗?” 她并未理会陈哮凤的话,只是瞧着那位惊慌失措的姑娘,“双双,想来这府上定是只有我们四人了,想必这凶手也在我们当中。这样吧,你与我一同去四周看看,让他们两人一道可好?” 相别不苟言笑地将凛礼推开,“我与小姐一起。” “那可不行,万一你帮着双双串供岂不是对其他人不公平。” 这偏袒地也太过明显了,凛礼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双双跟着自己才是最好的。 陈哮凤附声道,“确实两个妹妹在一处比较好,相别你便与我去大厅吧,这里交给她们了。” 他对上凛礼的视线,也不躲闪,平静的有些格格不入。 双双挤出两滴泪,“绮,你竟对我起疑心,罢了,便由你吧。” 这楚楚可怜的表情,若是换了旁人,定要自责,可惜她面对的是凛礼,不吃这一套。 看着两人下了楼,凛礼与双双一道进入了陈鸣凤屋内,打算先查探下尸体。 但凛礼望着他却迟迟未动手,陈鸣凤和他父亲叔叔一样,早就没有灵魂了,现在的样子,无非是时间混乱的关系,他们其实已死了一段时间了。 自己竟然还未察觉,果然是缚灵录的力量减弱了吗? “怎么了?可是发现什么不妥?” 双双问道。 瞧她看的入神,难不成真寻到了异样之处。 凛礼摇了摇头,却走向门边,将门合上,雕着湘妃竹的门框已经开裂,细看下竟还染了点点黑色的印记。看着倒像是血干透后形成的。 她背靠着门,若有情况,也好及时逃离。 “双双姑娘,我有一点不明,”凛礼打量了吊着的陈鸣凤,“为何要杀了陈家这么多人?” “绮,休要胡言乱语,我可是你姐姐,为何将这罪名安在我身上?” 双双义正言辞地指责着对面的“妹妹”,还真有一种姐妹情深的意味。 凛礼悄声说道,“如今他二人不在,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或许我该称呼你为,两忘相生镜的主人才合适吧。” 此间已经废弃,可双双却是活生生存在的一个人。 双双慢慢走近,“你还知道些什么?” “将陈家变成一座时间混乱的府邸,又将我困在此处,能做到这些的便只有你一个灵魂完整的活人了。” 凛礼紧紧握着身后的门框。 “他们是你的家人,为何下此毒手?我猜与你失踪的父亲和兄长有关。既然两忘相生镜尚在你手,且双双姑娘如此执着于陈家,想必你父兄还在府内。” 此时她在等一个机会,便不给双双插话的机会,“还有,我虽不知陈家如今是何时,但显然你两位叔叔和前任家主的死脱不开干系。” “精彩。” 双双鼓了鼓掌,“绮,你这般聪慧,要是这么快就杀了你当真可惜。” 她厌恶地将陈鸣凤的尸体打散,徒留几张彩色的纸张,“你知道这些人做了什么吗?我敬爱的两位叔叔,为了争夺家主之位,合谋将我父亲杀害,将他藏尸于阁楼的木板之下!我原以为他们是真心照顾我,谁知他们的儿子也不是好货色,一个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为了保全只剩一口气的兄长不被残忍杀害,我每一晚,每一晚都要去阁楼,被他们压在身下!你这样灿烂的人,如何明白那三年的我是怎么度过的!” 她声嘶力竭,极为嫌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衣裳,和珠钗。 那些绚丽的宝石掉落在地,竟在昏暗的房内碎成了一点光彩,却让饱受折磨的双双更显悲凉。 那里埋着她的父亲,而她却在被仇人□□,身心俱疲。 双双擦了擦眼泪,扶了下仅剩的一只步摇,“我退让至此,他们却还是苦苦相逼,将我兄长戕害!既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绮,你知道他们死前是怎么哀求我的吗?我两个叔叔趴在我脚下,一边磕头,一边认罪,就像我当初求他们那样。” 她笑地痴狂,“但当初我让他们停手的时候,他们也没停啊。所以我干脆的下手了,那些鲜血溅在我脸上的时候,竟觉得温热。可笑吧,行不义之事的人,血也是热的。我啊,原本是打算将他们死后都囚禁在此,一旦觉得无聊了,便再杀一遍。可你却来了,正好我也腻了,多个人多点乐子。陈鸣凤给你下的银针实则是我控制他去的,想着磨磨你的性子。没成想却不顶用。” 双双瞧着瘦弱又乖巧,可她早已爬过人间地狱。 这陈家就像一座坟墓,埋葬了不为人知的不堪与痛苦。 凛礼不知道双双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屠了陈家,也无法体会她所受的非人对待。 “那些侍者呢?他们如何了?” 这座府邸没了生气,那些侍者难不成也死了? “你大胆些猜,当初他们如何巴结的父亲,便是如何巴结的陈光同,整个陈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他们无视了我的求救,便一样有罪。” 双双运起法术,“如此,你可以死的明目了!” 那死气随着双双的一阵怒吼,冲着凛礼而去。 可她却并未闪躲,反而正面迎接,在被击中的瞬间打开房门,整个人砸向栏杆,从二楼坠楼至一楼大厅。 一声巨响,引的陈哮凤和相别相继出现,凛礼受不住冲击,咳了两口血,嘴角挂上一道血痕。 但她却一点也不慌,反而在看到陈哮凤时笑出了声,“装的这么久,不累吗?商老板。” 陈哮凤撇了撇嘴,扯下身上的伪装,俨然是个少年郎,“还以为能瞒过你。” 想不到他如今乔装的本事都这么弱了,还以为与陈鸣凤一样表现出同寻常相反的样子便不会被怀疑了。 现在细想,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凛礼趁他思索时,扔出一道灵气,洛商随手一拍,便将其打散,可凛礼何时回复了力量? “商老板也有大意的时候啊,没想到我会如此不惜命,借双双姑娘的法术冲击心脉催动力量吧。” 凛礼擦了擦嘴角,起身看着正在走下楼的双双,“我还真没想到你们会是一伙的。商老板带我来贺寿的时机选的巧,又十分巧合地失踪了一段时间,还说陈家与敬宁山庄往来,想着都是你一早便计划好的借口!” 凛礼抬眼瞧了下四周,“真是精妙的时间禁术啊,再配上两忘相生镜,难怪可以躲过天狱的耳目。” 洛商伸了伸懒腰,想不到她竟看出来了,那察觉自己的真正身份与一定与当初借她的灵气有关。 虽说早已知道凛礼与灵气间有共鸣,但没想到过了这些时日还有牵连,“看样子你是已经猜到了我正在做的事。可你已被困在此处,即使恢复了些灵气,也不足以对抗我们三人。” 凛礼憋了一口气,故意说道,“确实如此,所以我将传音术放出了啊。刚才打散的灵气可是多亏了你法力高深,不然也不会散的如此之快。” 她方才是为了吸引视线,好让他们无法察觉传音术正在离开。 相别凝聚法力,这个姑娘怕是留不得了。 “相别!你敢动她,我就毁了你的陈大小姐。”洛商警告道,“她是我带来的,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凛礼后退着审视这个洛商,原来当初在地牢的样子都是他伪装的。“你带我来此,不会只是为了让我受困的吧!” 洛商瞬移至她面前,却冲着双双挥出一道猩红的气刃,相别即刻拦下,但他的修为如何比的过万宝斋的主人,不过瞬间便被压制。 双双并未上前阻止,反而看着相别冷冷道,“我兄长的身体,也该还回来了。” 话音刚落,相别化作一摊银色的水,在众人的眼前变成了一个精致小巧的双面镜。 原来他就是两忘相生镜的器灵! 双双拾起法器,面对凛礼举着,看不见悲喜,眼中却带着解脱。 “洛商”眼前的商老板高深莫测,浑身都是陌生的气息,可那气息却让她不由自主的害怕,“你是万宝斋的商老板吗?” “等你照了这镜子,就能想起我了。” 洛商不由分说,将两忘相生镜直接贴近凛礼。 第52章 安排好的期盼 骤然间蓝色的光辉在屋内飘荡,那是灵魂的色彩,心口的缚灵录也在躁动不安。 直到那些光点汇聚成一个身影,凛礼才意识到,明峥并不是将离离的情感在缚灵录中,而是连同着灵魂一起,放在她的意识里。 他用这种方式保存下离离的灵魂,就是为了温养离离的灵魂,让她留下一线生机。 可笑,可笑。 他难道是想借此寻找复生之法吗? 难怪明峥停止了自己的时间,想必是用来填补离离身体所需的力量了。 凛礼一把将镜子握住,还给双双。 洛商有些欣喜,看她的神情,定是想起那一段往事了。他让双双守在这里,自己与凛礼另有要事相谈。 “虽然两忘相生镜能看到的记忆不多,但也足够你想起三十年前的事了吧。” 洛商瞧着凛礼失魂落魄的样子,满眼期待,随意地搬了把凳子,丝毫不顾及形象地一坐,“你的意识神游了三千世界,不会真以为自己不是这里的人了吧。” 什么穿书,什么系统,不过是凛礼给自己的一场梦。 她自始自终都是缚灵录的器灵,从未有过什么原身。 这一切,只是当初自己为了逃避离离的死,找的幌子罢了! 用灵气和血换得洛商将自己的意识抽离,寻一个新生。 可她还是放不下这个离离深爱的天下,这才在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臆想的系统,时刻提醒自己要制止明峥的行动。 凛礼以为的回家根本就不存在,无非是洛商觉得有趣,给自己加了个期望,好让一切都看起来天衣无缝,而她也能愿意在那山洞老老实实地等上三十年! 自己的所念所想,皆是在洛商的计划之中。 她觉得好冷,是凄凉的酸楚,一直以来,凛礼都在盼望一个骗局,一个为她所布置的陷阱。 “明峥和你,什么时候联手的!” 凛礼神色戚戚,她所有的从容不迫被洛商的话击的散落一地,“还是说你才是幕后之人?” 洛商假装出的惊讶在凛礼看来简直是笑话。 “在缚灵录主人,离离死后。” 洛商抱怨道,“凛礼,你不觉得这个天下有太多罪恶了吗?那些本应好好活着的人,却被打入地狱,而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却活的好好的。你看看陈双双,若非我相助,她如何能手刃凶手,安于一隅。凛礼,我想让你明白,缚灵录器灵唯有站在我们这边才是正确的。” 他拍了拍手,如同在哄着不听话的傀儡,“来吧,和我一起去找明峥,我保证会给你一个完美的人间。没有罪恶,没有杀戮,能存在的,便只有我们特意挑选的芸芸众生。” “谁要待在你那个踩着无数生命,将万物看作草芥的人间!” 凛礼扔出仅有的灵气,却并未伤到他分毫。“你自诩没有罪恶,却无时无刻都在牵连着越来越多无辜的人,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天神了吗?” 洛商满眼失望,“我以为你会懂我的。怎么还是这么犟,早知道当初改了你的记忆便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我可要好好说道说道明峥了。” 他握了握拳,“现在也还来得及!趁那些人还未真的影响到你,还是现在动手好些。” 凛礼一步步后退,洛商一步步逼近,她已下定决心,大不了毁了心脉,也绝对不要怎么成为他那样的人! 只听一阵突如其来的玻璃碎裂之声,清脆的犹如春泉冲破寒冰。 熟悉的身影将凛礼按在怀中,耳边响起她日思夜想的声音,“赶上了!” 寂北来了,他也为这无边的黑暗带来了独属于凛礼的皎皎月光。 一看到那么多的传音术从此处飞来,他便不顾天狱众人的阻拦,即刻御剑而来。凛礼一定是遇见了极为要紧的事,不然不会连传音术都施的如此慌乱。 “呦~寂北,好久不见了。” 洛商站起身,将身下的椅子扔向两人,却被寂北一剑斩毁,“看你这样子,是查到我在极梦神川留下的那根灰羽了。怎么样,被戏耍的滋味如何?” 洛商及其享受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他们只能眼睁睁地发现自己做过的事,却连半分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寂北握紧剑柄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确实没有想到,向他提供魔化妖族线索的万宝斋商老板,便是那一切事情的背后真凶,还将禁术带出,与明峥合作。 “你借机将我调走,就是为了隐瞒你要来陈家的事实。” 他将凛礼完完全全地挡在身后,“陈家两年前已被灭门,其凶手陈双双却就此失踪,原来是你帮她躲在了这里。” 洛商费尽心机就为了这一天吗? 若是为了缚灵录,他也不会将凛礼的行踪告知自己,这个人比明峥更难以捉摸。 洛商揉了揉头,“我能帮她在这里寻个安稳啊,你们天狱又能给什么呢?是早就不重要的公道吗?何况带凛礼来此,是因她自己需要这件法器求我的,而我不过是提供一个门路罢了。” 凛礼心下一紧,从云雾山谷开始,她走过的每一步,都是在明峥的引导下。 这么做都是为了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察觉到离离的情感。一旦发现,凛礼势必会确认其情况,如此唯有寻求洛商的帮助。 他和明峥一样,想将自己的意识消磨殆尽。成功后,便可将缚灵录取出,无需认主也可调动人间灵魂,以此创造他们的“完美人间”。 她怒视着洛商,却又觉得委屈和无助,也是,凛礼只是缚灵录的器灵而已,在他们眼中只怕自己就是个物件,可以随意利用。 她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和想法,但他们选择了视而不见。 察觉到凛礼心绪不宁,寂北回眸注视了她一眼。洛商定是告诉了她一些事,不然凛礼不会露出这种哀怨的神情。 这次,他又在凛礼最需要他的时候错过了。 “你和明峥的事将凛礼牵扯进来做什么?” 他们玩弄人心,不计后果,寂北都不惧,可绝对不能再动他的凛礼。 洛商嘲笑道,“不牵扯进来,怎么让凛礼心甘情愿地站在我们这边呢?白夜寂北,你所期盼的往往事与愿违,你从来就帮不了她。” 他手中燃起火苗,为难地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挺喜欢这里的,只是凛礼既然来过了,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告辞!” 漫天的火舌随着洛商的消失开始吞噬陈家,木质的柱子极速的燃烧着。 寂北带着凛礼跳至大厅,正欲离开时,凛礼却拉住了他,“双双姑娘你可看见了,她虽犯了罪,但我不能不管她!” “不必了。” 寂北的视线飘向楼梯之下,“我来时,她已寻了跟断裂的扶手插进胸膛。” 那个扶手,便是凛礼从二楼摔下时带落的,如今却成了双双自戕的凶器。 “双双!”凛礼嘲她喊着,她的悲苦一生就此结束了,双双的人生太短,却又充斥着漫长的灰暗,“愿你来世光明璀璨!” 纯白的灵气牵引出她的执念,以求洗刷她的罪孽与苦难。 凛礼回头望时,看见她手中捏着镜子的碎片。两忘相生镜,一定深爱着自己的主人吧,不然为何最后镜中满是双双破碎的脸呢。 陈双双留着最后一点清醒,她看见了那个名叫绮的姑娘祝福着自己,若是能早一点遇到绮,她的一生或许会多个希望吧,她想说声抱歉,却再也开不了口。 不过很快双双就可以见到父亲和兄长了,他们会不会再抱抱自己,哼一段歌谣?会的吧,他们可是最疼爱她了 凛礼的眼角划过一滴泪,就当是为她送行,祭奠陈家洁白无瑕的幽兰。 逃离火焰后,周围已无人烟,陈家也在烈焰中寻不到半点踪迹,凛礼将陈家的事告知,却隐瞒了自己与洛商的交易,她不希望寂北为她的事再忧心。 凝望着如今的寂北,凛礼又是另一番感想,本以为他是书中人物,没想到不过是自己糊涂。 “寂北,”凛礼瘪着嘴,哆嗦了半天,“我不能跟你回天狱了。” 她攥着手心,“离离才是我的主人,我必须去千舒城查明,是谁害死她的。” “我陪着你。”寂北弯腰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背,“来,我背你。等你愿意去天狱时,便告诉我。或许你不喜欢天狱,要去云游天下,我也跟着你。” 他的话很轻,却很有分量。 凛礼趴在他背上,也不闹,只是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寂北,我是谁?” 她很害怕,等第二日醒来时意识便已消散。 缚灵录,穿书者,器灵,她混乱了,凛礼该是谁啊? 她还是自己吗? 天神若真的存在,为何他要给自己安排如此可笑的际遇。 “你是我的凛礼,生生世世都是。” 寂北停下了脚步,他想将她搂在怀中,但又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在你身边。凛礼,我想懂你。” 身后低低地抽泣,转而间变为嚎啕大哭,凛礼再也受不了了,她满腔都是委屈。 凛礼不知做错了什么,偏偏自己会是缚灵录器灵,她一开始只是为了回家而已,现如今发现,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是假的。 命运如此不公,让她遭遇这些祸事,沦为他人鱼肉,可却又给了她最后一点怜悯,离离深爱的天下和愿意陪着自己的寂北,她还有牵挂,并不是一无所有。 只是她如今好累,身如浮萍,漂泊无依,那段已然忘记的千年岁月又是何样的光景。凛礼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回忆,只要她此刻依旧是凛礼,便好。 第53章 再遇 世外盟内,断壁残垣,却唯有一间屋子点着烛火,在一片废墟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新长的藤蔓爬上城墙,蚕食着枯萎的枝丫。 明峥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端坐着闭目养神,直到烛火不经意间抖动了一下,才睁开眼。 可他却顺势将一旁的软榻踢开。 沉寂良久的世外盟内,只听“哎呦”一声。 “明峥,你就是这么对待老朋友的吗?” 洛商摸了摸腰和腚,抱怨道,“就会对我甩脸子。“ 明峥也不看他,只是挥手又点了一根蜡烛,“挡我光了。” 洛商只当没听见,“你好像火气很大啊,是在为我告知慕容山主的事情而生气吗?” 此刻他倒是有些看不懂了,明峥是要护着浮生山的,既然如此,让慕容倩黛知道又何妨。 “商老板是要将我身边仅存的人都拉下水,好让我没有退路吗?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浮生山现在也已搅进这浑水,只怕洛商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眉间一点朱砂的少年郎捧腹大笑,“明峥啊明峥,你让慕容山主帮你囚禁凛礼的时候,她就没办法独善其身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明白现在的处境。” 洛商最看不惯的便是明峥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还犹豫,事情一旦开始,可就没有停下来的必要了。 “那我还要多谢你了!” 他无意间白了一眼洛商,“不过你亲自出手也并未将凛礼带回,还在白夜寂北面前暴露了身份,似乎得不偿失。” 原以为洛商布局会天衣无缝,谁知竟也这般无用。 “你急什么,时间还未到。凛礼如今已察觉到了你那个心上人的灵魂正在恢复,想来再过不久,便能将缚灵录取出。”洛商哀怨地摇了摇头,“只是白夜寂北一心护着她,你我要想再动手,只怕瞒不了他。但你放心,最后赢的一定是我们,而他,非死不可。” 明峥看着洛商的狠劲,不明所以,“我原以为你只是和凛礼有恩怨,现在看来,你对白夜寂北才是恨之入骨。” 他这个千年老妖精,向来秘密多。但只要不影响他们的计划,明峥也并不是很在意。 洛商收了凶相,转头换了张笑脸,“不过是不值一提的陈年往事。” 毕竟时间还很充裕,他有的是手段陪他们慢慢玩。 “你就不担心他们将你的身份四处宣扬?”明峥瞧着他变脸的速度皱了皱眉,“你倒是心大。” “就算说了,会有人信吗?” 洛商躺在榻上,显得十分舒坦,“因为缚灵录的事,白夜寂北成为天下捉妖师皆怀疑的对象,昊阳主君如今也是对他颇为忌惮,至于千舒城,便更加不可能向着他。还有那些小门小派,哪个没有些把柄在我手上。你不是最了解孤立无援,众叛亲离的感觉了吗?其实他还算好的,起码身边还是有人的,不像你,也就只剩个慕容山主还算完整的半妖了吧。” 苏恒为了他妹妹,如今定是偏向凛礼,至于雷无异,一个被拼凑出来的身体,也不算是人了。 室内的温度渐渐低了下来,明峥一拳直接穿透了桌面,“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洛商肆意妄为,最喜不动声色间,便让对方掉入他所织的网中,而且他还是妖族,如此一来就算被人发现也早已置身事外。 难保有一天,他不会将矛头对准自己。 —— 千舒城坐落于群山之中,易守难攻,且位置隐蔽,若无城中人带路便无法进入。 寂北和凛礼一到千舒城的领地,时盈儿就已安排了住所,她的身边还站着沈司洲。 寂北与他一见面先是一阵尴尬,随即却相视一笑。他二人默契多年,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便已了然。 进了客栈,凛礼想着灵气恢复了,如今也该将银针逼出。 赶路的这几日,夜不能寐,寂北几次提出要为她查看伤势,凛礼都敷衍过去。且不说凡人的法力帮不了什么,再者,他若发现自己没了千年修为又该如何? “时姑娘,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凛礼在门口询问,时盈儿是千舒城的人,具有灵气,只是不知她是否愿意。 寂北眼中似有不悦,“我不行吗?” 这几日凛礼明显在抗拒着自己,寂北想不通,她为何如此,可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时盈儿见两人之间气氛略微微妙,“既然凛礼姑娘开口,我自然帮忙。同为女子,也方便。” 她对着沈司洲点了点头,随即关上了门。 沈司洲也懂了,即刻将寂北带走,“她们姑娘之间的事,你我少搀合,走走走,我们去别处等。” 听见门口已无动静,时盈儿问道,“凛礼姑娘请说,所要我帮何忙?” 她将袖子叠起,那些银针陷入血脉多日,凛礼也因受其折磨瘦了一圈,翡翠的镯子荡在手腕处似要压弯胳膊,“可否借我些灵气引出银针,我虽力量恢复了,但还是需要另一个人来替我催动心脉。” 这法子无异于催命,可若想全部取出这是最快的选择了。 “是谁做的?”时盈儿不明白,如此不人道的刑罚竟真的存在,凛礼忍了这些天该多疼啊。 相传针入血脉,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受此痛苦者往往会不堪其苦,咬舌自尽,“为何拖了这么久,你该早些来寻我的,寻常捉妖师未曾有灵气,自是帮不了你,可你上次助我脱困,盈儿始终记着你的恩情。” 凛礼长叹一声,“那便先将银针取出,我再回答吧。” “哦!对对。” 她这一时间竟将最关键的事给忘了。 这银针取得还算顺利,只是靠近心脉的那两根费了不少力气,凛礼咬着帕子,生怕出声被寂北听见。 体内的银针逆行,犹如千百只蜈蚣在撕咬着她的皮肉。 能撑过来大约是因为缚灵录的缘故吧。 时盈儿细细数了足有五十二根,复又探查了凛礼的心脉并无大碍才放下心。 “多谢时姑娘,若非你出手,我只怕也寻不到人了。” 凛礼拿下口中的帕子,也不知是不是咬的太用力,微微有些血迹,摸了摸自己的唇,果然破了道小口子。 “对我做这事的人,已经死了。还望时姑娘对寂北保密。” 还未等时盈儿回答,门便被敲响,“你真以为能瞒过我吗?” 凛礼一惊,他怎的没走吗? 时盈儿打开了门,只见沈司洲一脸无奈,像是刚刚打了一架。 他连忙将时盈儿唤出,把这事留给他二人自行解决。以他多年的经验所得,这种时刻只要寂北好好表现,温柔脆弱的美人必然对他心怀歉意,如此也好借驴下坡,一表心中顾虑。 只是时盈儿瞧见寂北的黑脸不免替凛礼担心,“你说他们不会打起来吧,白夜主君看起来要吃人!” 她虽是瞒着师父,悄悄来见这几人的,但若是闹出什么动静,估计千舒城的人定会察觉。 沈司洲弯起一双桃花眼,面容和煦,“就算要打,也是凛礼姑娘单方面碾压寂北。盈儿你对男女之事还需多学习学习,不然以后遇见了如意郎君,总不能来寻我出主意吧。” 追姑娘是他所长,可教姑娘追男子,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时盈儿娇嗔道,“谁要你教!我” 她不经意间羞红了脸,“司洲你才是个没心没肺的,要多学习!”她一跺脚,又羞又急,沈司洲不是号称“风度翩翩桃花公子”吗? 怎的就是看不明白自己的事,和个木头一样! 他愣了神,待在原地半天不动,“盈儿今日是怎么了?” 待屋外两人的脚步声渐远,寂北还特意向后仰着腰确定了一番,这才将门合上。 正想宣泄情绪时,看见那在水盆中的银针,顿时没了脾气。 凛礼受了苦,叫他如何舍得再发作,只得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却又不敢靠的太近,“现在如何了?对不起,要不是我没有灵气也不会害你忍了这么久。” 见那水里开着血花,便知已入体多日。他明明发誓要护好凛礼,不让她再遭遇任何苦难,到头来,却连疗伤这样的事都做不到。 凛礼抬起胳膊,指尖抚上他的长发,有些凉。她不愿说也是不想面对寂北自责的神情,一遇到自己的事,寂北便会六神无主,这对于一派主君来说可不是好事。 “取出来就没事了,你忘了器灵恢复的极快吗?我可是连一点针眼都没留下。” 凛礼趁他不备,踮起脚,吻上了他的鼻尖,看着他呆滞的模样,凛礼目光向下一瞟,随即对上寂北的眼神,温柔缱眷,如一阵山野的薄雾。 “分开的那几日,我很想你。” 她轻轻环住寂北的腰,靠在他胸膛听着他悸动的心跳,“可你都不抱抱我,但一想今日你没喝酒,估计不会这么大胆。但我脸皮厚啊,那我便先抱抱你吧。” 凛礼现在只想随心肆意地活着,找到离离逝世的原委后,再做打算吧。 如今每多活一日便是幸运。 话毕,结实的双臂将凛礼紧紧圈住,寂北的脸上却写着不甘,“凛礼,你能不能答应我,绝对不离开我。我真的再也接受不了你受到任何伤害了。或许我再强一点,就可以为你铲除一切麻烦,又或者我手段再狠一点,直接想办法将所有隐患解决,你是不是就会心甘情愿地待在我身边?” “可寂北是不会做那些不好的事的,你身后还有天狱和要保护的凡人,这样的寂北就很好了。温柔,心软,心怀众生。” 她拍了拍他的背,“而且我知道,时姑娘也是你特意找来的,定是想着我需要灵气才找的人家吧。” 他的心一颤,“你都知道了?可我还是很嫉妒怎么办,她能帮你我却不能。” 寂北突然想到,明峥对凛礼的嫉妒应当也是如此,这种不能拯救心爱之人的无力感,他如今也能体会一二了。 寂北将凛礼举过头顶,带着委屈和试探,“那我可以吻你了吗?凛礼让我如此担心,总要弥补以慰相思不是?” 上次他有些失礼,想着要是再造次惹她生气了该怎么办! 怀中的美人浅浅笑着,不等寂北反应,便捧着他的脸,手指轻轻划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颚,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 本以为自己可以占据主动,谁知寂北一手直接环住她的腰,顺势倒在一床锦缎之中,随即而来的又是一阵不留情面的吻。 寂北依稀尝到了她唇上的一点血,带着甘甜。 银朱色的芙蓉绣花似被揉碎的霞光,盛开在凛礼的青丝之下,似有似无的冷松香气也染上了情思。迷乱了两人。 当真是美人在怀,山间雾岚,遮了满目清明。 寂北依依不舍地直勾勾盯着凛礼,自己在她面前真是半分体统都顾不得了。他好看的凤眸间盛满了欲望和心疼汇聚的汪洋,深不见底。 他喘着粗气,喉结止不住的上下移动。 凛礼把玩着他的银发,颇有一种挑衅的意味。 捉妖师须得坚守本心,不触碰情爱者也大有人在,只是天狱却没这个传统,寻得两心相悦之人,便可对着皇天后土互拜天地,写下喜帖,即为夫妻。 只是为了能安心地寻找凛礼,寂北才对外谎称自己不入红尘俗世,但他早在见到凛礼的那一刻,就已身处红尘之中。 “你要是再如此,我指不定要做些什么了。” 他强忍着最后的清醒,一把握住她的手,咬着牙缓缓道,“凛礼,待千舒城的事情解决,我们成亲吧。我全都准备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喜欢的样式。” 他说这话时心里极其没底,要是凛礼拒绝他了该如何? 凛礼来了兴致,眼中充满期待,随即灵活地钻出寂北的身下,“可以啊!只是我记得天狱没有什么繁文缛节,何须如此早便做准备?”莫不是成主君的婚事有什么特别之处? 寂北摇了摇头,起身说道,“我想给你个最隆重的婚礼,查了不少书籍,觉得合适的都想用上。” 他的凛礼自然是要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盛宴。 “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到时寂北一定是全天下最英俊潇洒的新郎官。” “这个你拿着。” 他掏出一块令牌,“天狱的令牌,拿着这个天狱的人不敢对你无礼。” 凛礼接过一看,明晃晃写着白夜二字,想来是他的专属,“那你呢?” 寂北揉了揉她的头,弯腰平视着眼前人,“我自认为,天狱应该还是无人敢拦我的。” 也是,她真是问了个蠢问题,这块令牌想着定是寂北特意准备的,不然他也不会回天狱了。 凛礼一脸真诚地注视着他,“我会好好珍藏的,就算有人抢,拿刀架我脖子上也不会给!” “咳咳,知道贵重就好。” 寂北真是对凛礼一点办法都没有,谁受得了心上人眼中只有自己,还一本正经地说,会将他给的东西用心珍藏。凛礼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总能有意无意地击溃寂北的矜持心态吧。 她仔细地将令牌贴身收好,想着寂北与她说的极梦神川内,时间禁术的事,“千舒城的人会不会早就知道离离才是我主人一事。且我能用的捉妖师的法术都是与离离共享得来的,但时姑娘为何会愿意帮我们,她不是主君夫人的弟子吗?” 既然有此身份,和他们相处在一起,岂不是给她平添麻烦? 寂北开了门牵着她走出,“他们知不知道,去试探下便可清楚,至于时姑娘为何会愿意帮我们,想着定是与沈司洲脱不开干系。何况没有主君夫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又如何能为我们安排住所。各派内部皆有明争暗斗之事,我们此番前来说不定还能帮某些人一个大忙。” 但这些麻烦的事他来解决即可,凛礼只需做她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