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美人攀高枝儿》 1. 第 1 章 70年5月立夏。 立夏这一日是个大晴天,晚上六点钟夕阳还未下山。 云顶县钢铁厂的第二家属楼外墙的青砖被晒的滚烫,微风滚过家属楼外面一排梧桐树摇晃着嫩绿的叶子,穿过敞开的门窗,给屋里送去一丝清凉。 可惜,这一丝清凉并不能缓解屋里一家人的焦躁。 “周震他怎么敢?” 张家一向稳重的大儿子张建山忍不住生气:“咱们厂谁不知道他和妹妹处对象,今天下午做宣传报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他还跟其他女同志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张建山老婆刘莉连忙说:“不可能吧,周震那人一向挺知道分寸的。” 张建林冷笑:“呵,大嫂你不知道,周震能靠着和袁副厂长儿子的关系进厂上班,你以为他是什么老实人?” 一家之主张高义摆摆手,叫儿子儿媳都坐下:“先别上火,老大先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说起来人家也没有当场搂搂抱抱,知道的说周震照顾女同志会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周震奉承这些家里有根基的小姑娘,想和人家处对象呢。 那些女同志,不是自己家爹妈在钢厂当领导,就是其他机关单位走后门塞到钢厂宣传部的。 就说今天下午那几个女同志吧,领头的那个袁晓婷是袁副厂长的大闺女,这个身份在钢厂不是横着走? 袁晓婷和张惠也是同学,从小嫉妒张惠比她长得美,两个人一直不太对付,周震去袁晓婷面前献殷勤算怎么回事? 张惠的妈陈丽芳一拍大腿:“我早说了周震不靠谱,我托人去周震他们村打听过了,周震他妈在他们大队就是个搅屎棍,嫁到这样的人家里你能有好日过?” “说家庭家庭不行,说人人也不行,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你要是看上他那张脸,回头哥给你找个更好看的,绝对比周震那个心术不正的强。” “上次说的那个严卫华,爸妈都在机关单位工作,他自己在粮管所上班,嫁这样的不比周震强?” “周震嫁不得!” 一家人都急了,张惠还一言不发。 张建林急了:“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吧。” 脑子一团迷糊的张惠还在发愣,全家人都担心地看着她。 张惠抿了抿饱满粉嫩的嘴唇,一阵风吹过来,漆黑如墨的发丝飘出几根碎发抚过额间,毫无缺点的鹅蛋脸上,一双桃花眼泛着点点水光。 她的目光慢慢落到为她心焦的母亲脸上,目光逐渐坚定:“我不嫁了!” 陈丽芳欢喜起来:“这才是我陈丽芳的女儿,是个聪明的!” 张高义性格内敛,此时也点了点头:“日久见人心,你别太着急,咱们且再看看。” 让张家人如此着急,就是因为张惠太着急,想和周震结婚。 好在女儿是个听劝的,一家人暂且松了口气。 这辈子张惠是个听劝的,上辈子却不是。 上辈子她闹着要嫁给周震,爸妈拿她没办法,掏出全部家底给她陪嫁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当时整个家属院都轰动了,没见过这么宠女儿的。 周震是农村人,攀上袁副厂长的儿子进了钢厂,他工龄短,又没有群众基础,没人替他说话,分房子肯定轮不到他。 当初就是因为有了张惠陪嫁的这套房子,两个人过了几年你侬我侬的好日子。 直到后来,她生不出儿子,两个人才起了嫌隙,周震的妈拿着她生不出儿子的把柄,没少给她气受。 等到八十年代末下岗潮,她陪着周震打拼下一片家业,还是因为没有儿子,周家人想占她财产,周震更是和外头的小三生个儿子,气的她分割财产后远走他乡。 这辈子,周震这个火坑,她打死也不会再跳了。 要不然,实在对不起老天爷让她重生到此时此刻的偏爱。 夕阳西下,她卧室的窗户对外打开,积年累月的日晒把窗棱上红漆晒裂了皮,斑驳陆离,露出下面原色的木头。 窗外正对着一棵梧桐树,郁郁葱葱的梧桐叶挤满了她的窗台,擦的干干净净的玻璃窗如一张镜子一般,映照着梧桐和夕阳。 这就是七十年代云顶县钢厂第二家属院初夏的风景。 也是她十八岁的青春年华! 张惠靠着枕头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鼻尖都是夏天的味道。 陈丽芳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小声埋怨了句,死丫头睡觉不知道盖被子。 顺手把被子给盖上,关上窗户,陈丽芳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去了。 纤长的睫毛如同落在脸上的蝴蝶翅膀一般,轻颤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享受着所有的一切。 张惠去年高中毕业,靠自己考进了云顶线钢厂子弟小学当老师,第二天一早,陈丽芳敲门叫女儿吃饭。 陈丽芳看了闺女几眼:“昨晚上睡得早没吃晚饭,早饭多吃点。” 四岁的大侄子胖胖坐在她旁边,忙把手里的鸡蛋塞给张惠:“姑姑多吃。” 张惠笑起来,摸摸他的小光头:“姑姑自己有,你自己吃。” 她妈心疼她,给她也煮了一个鸡蛋,全家就她和四岁的小侄子一个待遇。 胖胖开心地把鸡蛋拿回来,满足地抱在怀里。 张惠知道她妈的意思,一边剥鸡蛋壳一边说:“您放心,我不会反悔,找个合适的机会,我就跟周震说清楚。” “你拎得清就好。”陈丽芳暗中松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该出门了。 早下着小雨,从?北处城郊的山顶俯瞰,山下灰色调的房屋,房前屋后落尽的残花的桃李杏树,枝头刚冒出嫩绿的叶子点缀其间。 笼罩在雨雾中的?南小县城,有些烟雨江南的味道。打着一把油纸伞行走在其中的美人,让这座小城更添?韵。 张惠身姿挺拔,别人偷偷打量的目光她全当看不见,微微抬高的的下巴,骄矜得让人不敢轻易上前搭话。 这是她上辈子的习惯,冷漠高傲的表情能给自己省下不少麻烦。 安稳到了学校,上午是满课,上完最后一堂课去办公室,沈燕和她打招呼:“我最后一节没课,顺便帮你把饭盒拿过来了。” “谢谢啊。” “不客气。”沈燕笑眯眯的:“要是你实在想谢我,把你做的蘑菇酱分我一点呗。” 张惠笑了起来,打开抽屉把蘑菇酱拿出来放桌上:“随便吃。” “嘿嘿,就等你这句话呢。” 钢铁厂附属小学有食堂,每天负责给师生蒸饭,也有小菜,素菜五分一份,荤菜一毛。不过一般愿意花钱买菜吃的也不多,多是自己从家带下饭菜。 张惠是个爱吃的人,也擅长厨艺,爸妈宠爱她,家里东西随便她折腾,她做的蘑菇酱,两分肉六分菌子,还有两分是油和各种调料,一般人家可舍不得这么做。 料下的足,味道调的好,沈燕尝过一次就忘不了。 沈燕也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分给张惠一个她带的咸鸭蛋,一边吃一边和张惠说她听到的八卦。 “你那个对象叫周震是不?” “嗯。”张惠淡淡应了一声,很快就不是了。 “你可要把他看紧一点,我今天早上听人说,昨天他们宣传部聚餐,有个叫曹桂香的,昨天拉着你对象聊的可热闹了,听说他们是一个公社的,曹桂香还说,下次休假回去,要麻烦你对象载她回去。” 沈燕挤眉弄眼的:“这不是打着同乡的旗号挖你墙角嘛。” 张惠笑了,凭曹桂香还挖不了她的墙角,周震看不上曹桂香那样的。 要挖她墙角,也要是袁晓婷那样有个当副厂长的爹才行。 钢厂传出来的风言风语不少,张惠毕竟是周震的对象,下午,周震过来找她。 周震找来时,正是工厂下班学生放学的时间,张惠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想当着众人的面表演一番他们两个人感情好,别人都是瞎说坏他名声嘛。 上辈子张惠傻,还觉得周震是因为爱她才这样做。 “当时那么多人在,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那些不怀好心的人就到处传瞎话,你可别信。” 张惠冷笑:“哪句话是瞎话?你说来我听听。” 周震皱眉:“你今天吃错药了?干嘛这么说话?” “我不是吃错药了,我是脑子里进的水倒干了。周震,你要觉得不合适咱们这个对象就不处了,以后你和哪个女同志说说笑笑拉拉扯扯也不会有人说你作风不好。” “张惠,你过分了!” “我过分?”张惠提高声音:“当初是谁说的要和所有女同志保持距离?你的分寸呢?你的担当呢?” 张惠猛然提高的音量吸引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她往前一步,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知道你想往上爬,你看不上曹桂香,你是想当袁副厂长的乘龙快婿吧。” “张惠!”周震咬牙,一副被戳中的羞恼表情。 张惠有个厉害的妈,从小耳濡目染,真要真刀真枪地对上,她就不是个软性子,要不然也不会顶着生不出儿子的名声和周家人拉扯那么多年,又和周震下海创业挣下一份家业。 奈何上辈子她只觉得周震聪明,自动忽略了他小人的一面。 张惠淡淡一笑,年轻时候的周震,脸皮还没有二十年后在商场沉浮过后的厚,被戳中软肋就怒了。 上辈子夫妻二十来年,她还是很了解他。 “咱们就此分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但是你要敢败坏我的名声,你试试你能不能在钢厂待下去。” 周震当初为了进钢厂私下里耍的那些小手段,不说百分之百吧,七八成她是知道的。 张惠从来对他百依百顺,突然对他这样,周震有些不适,他放软声音:“惠惠,别闹,都是我的错,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好,这对象咱们不处了!” 张惠大声喊了一句,冒着火光的眼睛直直盯着周震。 周震被吓住了,他慌了一瞬,张惠真要和他分。 周震犹豫挣扎,不可否认他骑驴找马,可真和张惠分了,他不一定能找到个比张惠更好的。 何况,钢厂那么多女同志,谁能比张惠美? “袁副厂长知道你和他儿子袁建军私下里干的那些勾当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周震下定决心,他深吸一口气:“是我对不起你!” 说完,周震转身就走! 沈燕跑过来,急忙道:“吵架就吵架吧,你们处了那么久都要结婚了,怎么说分就分?老天爷,我这不是……” 张惠握住她的手腕:“我和他分和你没关系。” 她曾无数次跟老天爷许愿,如果能回到过去,她一定不要和周震这个男人结婚。 她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 2. 第 2 章 张惠和周震这对钢厂公认的俊男美女分了,傍晚刚分,晚上就成了钢厂家属院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丽芳知道后,拿着半斤肉票去食品站买了半斤肉,晚上做一顿肉饺子庆祝一番! 楼下邻居见陈丽芳这么高兴,不怀好意问道:“你未来女婿都飞了,你还这么高兴?” 陈丽芳一句话骂回去:“呸,什么未来女婿?我未来女婿至少得是个干部家庭,一般人家我可看不上。” 陈丽芳这话传出去,顿时又惹来一顿议论。原本那些对张惠有意又高攀不上的人,觉得张惠现在跌价了,自己七大姑八大姨家没结婚的小子现在有机会了。 好么,介绍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陈丽芳一口唾沫啐回去了。 便宜没捡着,好些人背后说起张惠来,挤眉弄眼的,酸里酸气的,他们倒要看看陈丽芳能给她闺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都等着看张惠热闹呢,但是她的热闹不是谁都能看的。 张惠打小,真的是打小就长得美,对于美人来说,身边的风言风语从来少不了,张惠从来没把这些看在眼里。 另外,张惠被家人保护的很好,又有一个怼遍家属院无敌手的妈,没人敢当众说她的闲话。 除了袁晓婷。 在袁晓婷看来,她爸爸是钢厂的副厂长,张惠的爸爸只是个初中老师,她妈妈在文化局上班,张惠的妈把工作给了大儿子,现在只是个家庭妇女。 论出身她甩张惠几条街,凭什么张惠比她受欢迎? 就因为张惠长了一张好脸? 袁晓婷自动忽略张惠成绩好脾气好这个点。 总之吧,张惠比她好就是不行! 袁晓婷从小和张惠较劲,张惠就没搭理过她,这回,可让袁晓婷瞧到张惠的热闹了。 “哟,听说周震不要你了呀?啧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毕竟你长了一张好脸,什么样的男人勾引不到。” 袁晓婷双手抱胸,上下打量张惠一番,脸上在笑,心里在咬牙,张惠又好看了。 “你说的对,我至少长得好看,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有,你却不一样,找男人都要靠别人介绍。” 张惠也双手抱胸,讥笑一声:“你说,你那个油头粉面的对象,是看你长的好看和你在一起,还是看在你爸的面上和你在一起?” 袁晓婷被张惠轻飘飘的一句话气的脸都红了,硬邦邦地扔下一句:“不管他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就凭我爸他也得捧着我。” 袁晓婷似乎说服了自己,得意地笑了起来:“等我和向阳结婚,我爸是副厂长,他爸是卫生局的,在云顶县这一亩三分地,谁见了我都得给个笑脸。” 说曹操曹操到,向阳穿着一身短袖白衬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裤,脚踩皮鞋过来。他故意伸手打招呼,手腕上崭新的上海牌儿手表特别打眼。 “晓婷,等久了吧。” “没呢,我刚出来,咱们走吧。”袁晓婷故意似的,亲密地挽了一下向阳的胳膊,向阳惊喜不已。 只挽了一下就放开了,钢厂子弟小学就在钢厂大门口外的右边,袁晓婷怕让人看见到了说闲话。 “那咱们走。” 向阳笑着和袁晓婷走了,走之前向阳还想和张惠打招呼,被袁小婷拉的一趔趄。 张惠都给逗乐了。 美人发笑,那也是美景。 向阳看直了眼。 和张惠一比,袁晓婷最多算是个小家碧玉。 可惜了,美人没个当厂长的爸爸。 已经下班了,张惠收拾收拾也准备回家了。 走了两步后,她想起一桩旧事,上辈子袁晓婷和向阳结婚后马上就怀孕了,据说孩子是早产。后来去看过孩子的人都说,孩子养的好,白胖的很,一点都不像早产的。 还有一次,八十年代下岗潮后,很多人没了工作,那时候她和周震盘下来的工厂走上正轨,很多熟人上门找工作,袁晓婷也被向阳催促着来了。 但是两人没进来,在她家大门外吵了一架,隔着大门她隐约听到一句,什么要不是当初怀上孩子肯定不会和他结婚的话。 现在想一想,这句话很有深意。 要是她没记错,这会儿五月份,袁晓婷和向阳是在暑假结的婚。 脑子飞速转着,她觉得可以送周震一份大礼,顺便把他踢远一点。 她了解周震,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他肯定会厚脸皮回来找她。她可不愿意和他拉拉扯扯败坏了名声。 张惠急步回家,挎包还没放下来就问:“妈,我二哥回来了没?” “没呢,他说他参加了厂里的年轻技术员选拔,这不是被选上了嘛,最近都要跟着师傅学技术,晚上说不定要回来晚一点,叫我们别等他吃饭。” 张惠和她二哥张建林同岁双胞胎,去年兄妹俩毕业,他们家这样的情况,肯定要下乡的,不过兄妹俩争气,一个考上了钢厂子弟小学当老师,一个去了机械厂上班。 张惠心里急,脸上还稳得住,去厨房转了一圈:“妈,醋没了。” 陈丽芳嗯了一声,手上还在忙活炒菜:“明天我去买,今晚上吃红薯稀饭配炝炒小青菜,不用醋。” “我这会儿没事儿,我去买吧。” 提着醋瓶子出门,张惠不着急去供销社,慢悠悠地在甜水巷的巷口转悠着。 终于等到她二哥回来了。 张惠一步上去,凑她二哥耳朵边一顿嘀嘀咕咕。 张建林耳朵一动:“这事儿交给我,你别管。” 张惠点点头:“你别去,找人去送信,别露馅儿了。” “这事儿不用你交代,我心里有数。” 张建林转头出去街上,找自己好兄弟,拐了好几个弯,托人去钢厂工人宿舍报信。 “周震,你家里带话叫你回家一趟,有急事。” “什么急事?谁带的话?” 周震出去,带话的人已经跑了。 “你们谁看到刚才报信的人了?还是故意逗我呢?” 宿舍外面一个光着上半身在洗衣服的工友说:“我看到了,穿着破草鞋的一个小年轻。” 旁人笑了笑:“可能是你爹妈想问问你对象的事儿。” “怎么可能,昨天发生的事周震爸妈怎么会知道?” “也有可能哈,你们上沟大队离县城也不太远,要是有人来城里,说不定就把消息传回去了。” 周震想了想,他们上沟村只有他一个人在钢厂上班,隔壁大队倒是有一个人在钢厂做临时工,和他一层楼的宿舍。 周震去他宿舍问了一声,知道那人今天请假回去了。 消息可能是他带回去的。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周震还是决定回去一趟,找人借一辆自行车,天黑前肯定能到家,明天一早赶回来上班。 确定周震出城了,张建林拜托这个住在城北的朋友帮忙盯住,他回家吃饭。 吃了晚饭,张建林拉妹妹出去散步,只有兄妹两个人的时候张建林才问:“你怎么知道向阳要干坏事?” “猜的。” “要是你猜的是真的,便宜周震捡了大好处。” “未必。” 袁建军不是省油的灯,他太知道周震是个什么人了。周震成了他妹夫,袁建军会怎么想? 云顶县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西北方向有海拔两千多米的云顶山,地势险峻,云顶县城北的钢厂、自行车厂、机械厂赖以生存的铁矿厂就在云顶山西边二十多公里处。 云顶山东北方向,也就是云顶线的城北外头,有一座小坡,坡上长着一棵云顶县境内最大的桃树,经常有年轻人在树下约会,往桃树上挂红绳,祈求爱情,慢慢的,这个地方被叫做情人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带着对象来情人坡走一趟,往树上挂红绳,再在坡上看落日,变成了云顶县年轻人特别喜欢的事情。 向阳和袁晓婷走的城北方向,张惠一猜就知道是去情人坡。 张建林忍不住想看热闹:“我们也去城北逛一逛吧。” “不感兴趣。” “走嘛走嘛,这么早回去又睡不着,咱们去看热闹。” 不,真不感兴趣,比起去看袁晓婷的热闹,她情愿在家和小侄子玩儿。 看热闹这事儿,要人多才热闹,张惠不去,张建林叫上几个关系好的人,朝城北溜达去了。 “张老二,咱们几个光棍去情人坡凑什么热闹,这不是找骂嘛。” 张建林怪笑:“咱们是去行侠仗义去了,万一有人不守规矩动手动脚,咱们就出手救一遭。” “哈哈哈,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哈!” 天快黑了,怀着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几个小年轻兴奋地往情人坡跑,还没出城,就碰到周震骑车带着袁晓婷进城。 “张二哥,那不是你前妹夫么,怎么和袁副站长家闺女搞上了?” “我的个天,袁副厂长那闺女头发都散开了,看那样子肯定哭过了,这是怎么了?” “快看快看,向阳过来了,走路一拐一拐的,这是被谁揍了?” 二十岁左右的小年轻,精力旺盛得很,脑子也活,男女之间那点事儿有什么不懂的,何况向阳这人他们也认识,不是个好鸟。 嘿嘿,今天倒是看了场热闹。 还去什么情人坡啊,赶紧回去和人分享最新八卦。 都这样了,以周震的心眼儿,袁晓婷肯定逃不过周震的五指山,两个人肯定凑成对了。 张建林轻哼一声,周震这下彻底和她妹划清界限了。 3. 第 3 章 继张惠和周震闹分了之后,钢厂家属院又有新的谈资了,第二天上班,关系好的人交头接耳热闹的不行。 “听说了吗?” “啥呀?” 一个妇女兴奋地跺脚:“你还不知道?昨晚上啊,情人坡那边,袁副厂长家闺女……” 旁人惊呼:“还有这事儿?” “真不怕被举报耍流氓送进去坐牢?” “嘿嘿,两个人处对象,这事儿谁说的清楚?” 袁晓婷昨天还在为张惠坏了名声高兴,今天就轮到自己了。她妈觉得这事儿不能拖,既然都这样了,赶紧和向家商量,把喜事儿办了。 “这事儿能这么办吗?啊!人家欺负了你姑娘,你还上赶着把人送去,人家怎么看你姑娘?以后不欺负死她?”袁光祖气的把桌子拍得砰砰响。 于雪皱眉:“你冲我凶什么凶?这事儿又不是我让她去干的,蠢的上了人家的套,这下好了,落得进退不得的下场。” “这是你当妈的该说的话吗?是你亲生的吗?” 袁光祖气不打一出来:“女儿你一手带大的,这些女人家的事情,你都没好好教过?” “好啊姓袁的,当初你在外当兵,几年不回来一趟,孩子我一个人辛辛苦苦一手带大,你不记我的好,现在还挑我的错是吧。”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袁晓婷崩溃:“你们别吵了!” 袁晓婷尖叫大吼,袁光祖和于雪停下来。 “与其嫁给向阳,不如嫁给周震,他知道真相,不会嫌弃我。” “不行!” 袁建军反对,他不耐烦道:“你以为周震是什么好人?” “他怎么不是好人了?”袁晓婷不服气,周震不过是没个好出身罢了。 袁晓婷以前其实看不上周震,只有一张好脸算什么,进不了城,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都在泥里找食。 周震进了钢厂后,袁晓婷才把周震看在眼里,但是,也就那样吧。 一直跟着她玩儿的曹桂香也是农村出来的,她知道曹桂香喜欢周震,也一直暗中推波助澜,就想看看曹桂香抢走周震,张惠怎么哭。 昨天晚上向阳发狂撕扯她的衣裳,她大声尖叫,被路过的周震救了之后,周震一直安慰她说不是她的错,还送她回家。 现在想想,周震这个男人除了长相好之外,脑子也挺聪明,知道怎么往上爬,同时心地还很善良。 袁晓婷觉得,周震就是差个机会罢了,和她结婚,有个当副厂长的老丈人,周震就没有短板了。 仔细想过之后,袁晓婷越发觉得自己想得对。 袁建军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咱们爸是副厂长,就算不嫁给向阳和周震,也有的是男人上赶着娶你,你不用把昨晚上的事情放在心上。” “我不,我就要嫁给周震!”袁晓婷铁了心了! “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呢!” 兄妹俩吵了起来,袁光祖和于雪两口子冷静下来,他们两夫妻以当父母的眼光来看,女儿嫁给周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低嫁,以自家女儿不吃亏的脾气,肯定能在夫家过的如鱼得水。 再说了,以后结了婚,等钢厂分了房子,小夫妻俩肯定就在城里过日子,整天在他们眼皮下,周震不敢对他们女儿不好。 袁光祖不想在家待,他要去亲自看看周震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震不傻,一连几天碰到袁副厂长,他知道是为什么。 这几天他一如往常,勤快干活儿,能帮把手的地方帮把手,态度也热情。更关键的是,他不是最近才这样,他一直就是这样的。 除了和张惠分手闹出一些不愉快对他名声有碍,他也可以解释成两个人性格不合。 一连半个月观察下来,袁光祖觉得,周震这个人有些小心思,大节处没什么毛病,也会做人。 照袁光祖看,周震要真是块木头,他还看不上。 人呢,就是这样,既要又要,既要人家人品好,又要人家会为人处世。 周震不是个老实人,但是比起向阳,袁光祖觉得,这人还行。 人就是怕比较,一个欺负人家的闺女的流氓,一个是救了人家闺女的好青年,袁光祖明显偏向周震。 向阳爸妈是卫生部的人,不争气的儿子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向阳爸妈知道后把小儿子打了个半死,趁天黑带着孩子上门认错。 袁光祖不吃这一套,这个仇,他记在心里。 袁光祖当过兵,退伍的时候已经是连长了,他的战友也不是普通的小兵,认识的人脉比向家强出几倍去。 袁光祖一言不发,不能赌上女儿的名声去告向阳耍流氓,暗地里让向阳没了工作,让向阳他爸看好的升职机会花落别家还是能做到的。 向家在倒霉,周震却是红光满面。 袁建军看周震越发不顺眼。 在袁建军看来,周震是个适合同流合污的好帮手,但是周震当他妹夫他万分不乐意,以后家里有他插一手,他都得防备着。 可惜,家里四口人,除了他,都觉得周震不错。 真实的反对原因袁建军不敢说出来,说出来他怕他爸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就这么着,周震和袁晓婷处对象了。 周震心想事成,平时工作中更加注意和女同志的关系,以前那种顺手帮女同志一个小忙,给带点东西什么的事情,他都推了。 袁晓婷十分满意周震的态度,唯一让袁晓婷不高兴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周震有个张惠这样的前对象。 好在没人在她面前提起张惠,她也眼不见心不烦。 周震当然不会自找没趣,为了不和张惠碰上,甚至连子弟小学那边的路都很少走。 云顶县就这么大,这天休息,周震去食品站和张惠碰上,两个人点了点头。 “恭喜啊,终于当上领导家的金龟婿。” 在周震眼里,张惠笑起来,比之前更美,说话也更加难听。 “也祝你早日找到合适的对象。” 张惠笑了笑:“放心,肯定会找个比你好的,家里还没拖累的。” 胖胖拉了拉姑姑的裙摆,指着前头的大水盆,奶声奶气地说:“有鱼摆摆。” “那我们就先走了。” 食品站的人越来越多,张惠怕别人踩着胖胖,一把抱起来。 胖胖快活地笑。 张惠无奈:“你看你,沉的压的我手疼,一会儿下来自己走。” “好呀好呀。” 姑侄俩走远了,周震还站在原地,内心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遗憾。 他真的,曾经想过和她结婚。 张惠如果知道周震有这感慨,只怕要回去骂他一句:可别祸害她。 这会儿已经是五月的尾巴了,天气热了,鸡鸭肯下蛋,食品站供应的蛋类多了起来,鸡鸭鱼肉也不缺,只要有票,上午去都能买得到。 乡村教师民办教师待遇不好,工资只能算成公分,最多每个月有三块多的补贴。公办教师待遇好一些,根据地区不同,每个月工资二三十不等。 张惠在的子弟小学因为钢厂效益好,有额外的补贴,每个月加起来,总收入有三十七块钱,这还不算各种票。 张惠赚的钱不用上交给家里,全部都是自己花,张惠几乎都拿来给家里买吃的用的,每次都被她妈骂,说她没个成算,乱花钱。 被她妈管着,张惠以前还收敛一些,重生回来后,张惠花钱越发大手大脚,看上什么都买,什么钱不钱的,有个好身体最重要。 胖胖:“姑姑,那个棍棍儿!” 张惠:“那是野山药,五分钱一斤,买!” 胖胖:“姑姑,那个黑脚脚。” 张惠:“乌鸡,一毛四分钱一斤,买!” 胖胖兴奋起来:“姑姑,那个白白的。” 张惠连忙捂住他眼睛:“不行,你不能吃太多白糖,别把牙吃坏了。” 胖胖瘪嘴,要哭。 “别装了,姑姑带你去买大白兔,白糖有什么好吃的。” 胖胖咧嘴笑:“要两颗。” “呵,我还以为你要多少呢。” 张惠提着买的菜和肉,带着侄子去供销社,拿着糖票想买两斤大白兔。 “两斤没有,还有半斤要不要?” “要!” 习惯了后世物资充裕的日子,忘记了现在买包糖都要看有没有供应。 大白兔紧缺,白糖还是有的,张惠买了一斤,白糖做菜也用得上。 不用说,张惠提着大包小包回去,又被她妈说了一顿。 “照你这么花,挣多少钱都不够你花。” “你这大手大脚的,嫁个什么家庭人家才不心疼?” “你买白糖干什么,家里又不是没有糖精。”陈丽芳看到白糖又是一顿心疼。 他们这儿白砂糖七毛五一斤,一般也只有招待贵客才用,或者有亲戚家生孩子才会送一斤半斤糖,寻常也没人舍得吃这个。 “妈,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能吃白糖吃什么糖精。” “你懂什么,糖精便宜又划算。” 胖胖乐了,张大嘴给奶奶看,大着舌头说:“奶糖。” 见她妈又要念叨,张惠连忙说:“七颗奶糖一杯奶呢,多吃对胖胖身体好。” 陈丽芳瞪了她一眼:“胖胖每天一个鸡蛋,饭吃得饱饱的,不用吃这个。” 张惠不管,反正肉和菜都买回来了,天气这么热,肯定不能放过夜,今天都给吃了。 今天休息日,全家人也没闲着,爸爸和哥哥们买煤去了,大嫂也去帮把手,这会儿家里只有他们母女俩和胖胖。 张惠怕她妈心疼东西,把她妈支出去带胖胖去楼下玩,她一个人做饭。 “你做饭少放点油啊!”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等她妈走了,张惠在厨房里转一圈,不大的厨房里,墙角砌着一个有两个灶眼的灶台,灶台旁边放着一个煤炉子。 另外一边的墙角,整齐摆放着柴火和买回来的蜂窝煤。蜂窝煤剩下的不多了,所以今天爸爸和大哥他们才去买煤。 好多年没在这样的厨房里做过饭了,张惠从背篼里抓了一把引火的松毛,折腾了半天才把火点起来。 先把煤炉子烧起来,时间不早了,山药乌鸡汤先炖上。 另外她还打算炒一个蒜苗回锅肉,一个酸辣土豆丝,一个炝炒小青菜。 炖了两个小时,乌鸡汤炖得汤色发白,张惠检查了一下,把切好的山药放进去。算着时间点儿,把白米饭先蒸上。 纯白米饭,没有加玉米碎,没有加高粱米,也没加红薯,叫她妈看到了,肯定又要说她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吃了上顿不管下顿。 鸡汤炖好了,米饭也蒸好了,张惠拍拍衣袖站起来,去窗户边:“妈,我爸还有多久回来?” “快了吧,我去瞅瞅。” 楼下陈丽芳带着孙子正和人闲聊呢,听到女儿喊,站起身往大门口去。 “奶奶等等我。” 胖胖手心捏着弹珠,小跑跟上奶奶。 过了二十多分钟,张惠听到敲门声,她连忙去开门。 打开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站在她面前。 “你好,我叫江明彦。” 4. 第 4 章 看到江明彦,张惠愣住了。 “惠惠你干嘛?快请人进去啊。”张建林吆喝一声。 “哦,哦。”张惠眼神慌乱,连忙低下头掩饰:“里面请。” “打扰了!”江明彦抬脚进门。 张建林后脚跟进门,把肩上扛的煤饼往厨房地上一放,哎哟一声,手撑着腰站起来:“可累死我了。” 陈丽芳打了盆水:“刘莉,快过来洗洗,你脸给弄黑了。” “哎!” 刘莉今天也跟着去买煤了,没注意,下巴上那儿蹭上了煤灰。 张建林吸吸鼻子:“今天是我妹做的饭吧。” 张建山一旁笑道:“一定是,咱妈可舍不得花钱买鸡给我们吃。” 陈丽芳瞪了两个儿子一眼:“吃鸡不要钱?不要票?一个月就那么点油,肉票不得留着买肥肉炼油?买一只鸡两三顿就吃完了,买猪肉回来炼成猪油还能吃十天半个月呢。” “行行行,我们都知道,妈您别念叨了。”张建林洗了手冲客厅里的江明彦喊道:“今天来的巧,我妹炖了鸡汤。” “那我有口福了。”江明彦客气地笑了笑,目光淡淡地扫过张惠。 张建林他们今天去买煤饼,碰到江明彦,张建林热情邀请江明彦来家里做客。 张惠收拾好情绪,给江明彦倒了杯白开水,时间太急,茶叶来不及泡。 张建林大剌剌地往江明彦旁边一坐,跟个大爷似的:“给我也来一杯。” “想喝自己倒。” 张建林给张惠使眼色:“我都给你那什么了,你不得谢谢我?” 这不比周震那个小人长得好看? 张惠还没来得及说话,陈丽芳出来推了张惠一把:“时间不早了,快去做饭。” 扭头陈丽芳对江明彦笑得跟朵花一样,“刚才没来得及问,江同志是哪里人?” 江明彦挺直背,作出聆听的姿势:“陈阿姨好,我是北京人,在首都机械厂工作,前段时间借调到咱们县机械厂,这才和建林认识。” “江技术员是我们厂技术最全面最好的技术员,大家都跟他学习呢。”张建林最近也跟着江明彦学习,对他很佩服。 “哟,江专家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真不容易。” 江明彦客气道:“您叫我小江就好。” 陈丽芳心里有些遗憾,小伙子人看着不错,出身也好,就是远了点。大老远的,以后要是闺女和他结婚,她去看闺女都不方便。 娶媳妇儿嫁女儿都是烦心事啊,埋怨碰不上好的,碰上好的吧,又觉得远,要么是高攀不上,总有不满意的地方。 陈丽芳看女婿的心思没了,就把江明彦当儿子的朋友看待,热情地招呼他喝水,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张高义洗了手出来,坐下和江明彦聊天。 江明彦穿着体面,长的更体面,又是北京来的,却一点都不端架子,和张高义聊的挺投机。 两人说到云顶县机械厂去年做的拖拉机不好用,听机械厂的人说,是钢材不好。 听到这儿,张高义忍不住加入进去。明明是他们技术不好,弄出来的发动机不好用,怎么能说是他们钢铁厂做的钢不好呢。 照张高义来说,拖拉机也就发动机有点技术含量,做拖拉机后面的车斗有什么技术难度? 云顶县地处西南腹部,云顶县机械厂能建立起来,也是因为附近有个铁矿厂,靠着铁矿厂建起了钢厂,有了钢厂自然就建起了自行车厂、机械厂。 受地域限制,云顶县钢厂、自行车厂、机械厂生产的产品一般很难运出去,多是供应省会及其周边地方。 这个时候是计划经济时代,为了服务周边工农业,原料和生产出来的东西都是定好了的,云顶县机械厂主要生产农用机械及其一些附属产品。 江明彦他们被借调到这儿的目的,就是在借调的这三年里,给当地机械厂培养出能独当一面的技术员。 他们初步选出了十几个年轻脑子聪明的年轻人重点培养,张建林就是第一批被选中的人。 张建林能被选中,也是他自己努力的原因。 周震攀上高枝儿了,背后有人说他妹妹的风凉话,他铆足劲儿要给妹妹找个更好的对象,能力家世样貌都得好,这不是就看上江明彦了嘛。 张建林没有他妈想的远,他就看上江明彦优秀,配得上他的妹妹。 为了打听江明彦的消息,他和首都机械厂来的专家日日混在一起,人家有心指点他几句,他就比同期其他选拔出来的工人技术进步快,以后有什么评优秀的机会,肯定少不了他。 “吃饭了!” 鸡汤早就炖好了,张惠准备的几个炒菜都是快手菜,很快出锅。 大家伙儿搬板凳端椅子,加上小侄子胖胖,刚好八个人坐一桌。 江明彦是客,张高义拉他坐上席,江明彦赶紧推拒,拉拉扯扯半天,才坐下来。 爸妈坐上席,大哥和二哥坐下席,大嫂要照看胖胖吃饭,母子俩坐右边,张惠和江明彦对视一眼,他们俩坐一起。 两人坐下,刘莉突然笑起来。 “大嫂笑什么?”张惠不解。 坐他们对面的刘莉笑着道:“你们俩互相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坐一起,我怎么看着跟新婚夫妻头一会儿拜见公婆似的。” 张建林连忙凑了一句:“看着还是挺登对的哈!” 陈丽芳想说这话说得不合适,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明没那个意思,叫她说一顿反而尴尬了,反正怎么说都不合适,只好瞪了二儿子一眼:“一天到晚话多得很,还不快给客人盛饭。” 这一顿饭,不知道江明彦心情怎么样,张惠心里就跟打翻了的调料铺子一样,五味杂陈。 上辈子张惠也是通过二哥认识的江明彦,第一次见江明彦她也觉得他长得好看,话不多,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他感觉了。 江明彦结束三年借调回北京后,就再也没见过面。 第二次见面,是八十年代末下岗潮,周震没了工作,用他们两个小半辈子的积蓄接下了机械厂生产家用小电器。 他们开始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家用小电器没什么难度,等自己做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特别是他们都不是搞这方面技术的人。 钱都砸里面去了,只能咬牙干下去,两人求爷爷告奶奶地到处请专家,要么不肯来,要肯来的要价特别高,有的还狮子大张口要厂子的股份。 折腾来折腾去,本来以为厂子要黄了,小半辈子的积蓄要打水漂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二哥说江明彦给介绍了一个专家愿意过来,人家还愿意帮忙带技术工人。 时隔十多年,她第二次见到丰神俊朗的江明彦,一身西装穿在他身上特别衬他。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他自己有技术有钱有人脉,他做生意比他们顺利多了。 让她好奇的是,四十岁出头的江明彦,居然还没结婚。 解决了专家的事情,后来又有销售的难题,财务的难题,托他的福都一一解决了。 有时候张惠私下都在想,江明彦为什么愿意这么帮他?难道就是因为他和二哥算是个不远不近的朋友? 周震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张惠知道,他在怀疑江明彦和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用当时的话来说,人家江明彦是闪闪发光的钻石王老五,她是孩子妈,再过两年她闺女都要结婚生子了,人家和她能有什么关系? 有一次周震把她支出去和女儿去逛街,女儿半路碰上自己的朋友,两个姑娘约着去看电影,她不感兴趣就没去,半路回家,碰到周震请江明彦在家里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进去,就站在虚掩的大门口,听周震讲那些虚伪感谢的话,说他们家能挣大钱买别墅,多亏了江明彦肯定帮忙。 江明彦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周震转而又说起当年,说她如何年轻漂亮,即使现在人到中年,没有变老,反而越发有韵味了。 江明彦没有说话,周震却越发劲儿了,居然借着酒劲儿问江明彦是不是喜欢她。 饭桌上张惠有些恍惚,但是即使过了一辈子,她依然记得他当时说的话,他说,朋友的妹妹,顺手照顾一下吧。 那时周震不满意,还要逼问,江明彦戳穿了他,说让他把外面的女人处理干净。 也就是那时候,张惠才知道,周震有外遇了。 后来江明彦帮她处理离婚的事情,帮她争取财产,她生病后和二哥一起送她出国治疗,甚至后来她病得要死的时候,亲手做了一对五斗柜送给她,讨她开心,她也从未往男女关系上想过。 直到最后她死的时候,她恍惚间看到他流泪了? 是流泪了吧? “惠惠愣着干什么,人家小江给你盛汤呢。” “哦,谢谢。”张惠赶忙接过来。 山药乌鸡汤,都是上好的原材料,真好喝,不愧是她的手艺,张惠愉快地喝了半碗。 江明彦和她也有同样的感受,这姑娘,生气骂人的时候凶巴巴的像头小狮子一样有气势,没想到做饭手艺这么好。 5. 第 5 章 当不成女婿也是二儿子的朋友嘛,再说儿子还要跟着人家学技术,陈丽芳对江明彦态度好得很。 吃了午饭人家要回去,陈丽芳去五斗柜里把家里最后一瓶蘑菇肉酱拿给江明彦带走。 江明彦推拒,陈丽芳笑着道:“你远道而来支援咱们机械厂建设不容易,阿姨给你你就拿着,算是我谢谢你肯带我这个笨呆呆的二儿子。” 张建林这就不高兴了:“我哪里笨呆呆?” “我说是你就是。”凶完二儿子,陈丽芳扭头笑眯眯地对江明彦说:“蘑菇肉酱是我家惠惠做的,自家做的花不了什么钱,你就拿着吧。” 江明彦鬼使神差地收下了,想着过两天买两斤肉送来。 “小江有空再来家里坐坐。” “谢谢陈阿姨。” 送走江明彦,陈丽芳叹了口气。 “妈你叹气干什么?” “这么好的小年轻,可惜了,不是咱们本地人。” 张建林瞬间明白他妈的意思:“这有什么,要是惠惠喜欢的话,嫁到首都去还不好?” “好什么好,嫁那么远,以后惠惠生孩子了我去伺候月子都不方便。” 张高义心里也不赞同女儿嫁太远,嫁太远家里人照顾不到,在外面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人离乡贱! 想着两人登对的样子,刘莉看看小姑子,又看看公婆,小姑子如果真和江技术员处对象,生出来的孩子得多招人喜欢? 不过这事儿她也只能心里想想,小姑子的婚事,轮不到她这个当大嫂的说话。 张惠无奈,人家只是来家里吃了顿饭,爸妈就在考虑适不适合和她结婚。 “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严卫华你觉得怎么样?” 陈丽芳期待地望着女儿,要她说,严卫华全家都是本地的,爸妈在机关单位上班,他自己又在粮管所,最关键的是严家只有严卫华一个儿子,没有妯娌斗心眼儿,多好的家庭啊。 “妈,严卫华和我妹差不多高呢。”张建林嫌弃严卫华长得矮。 “过日子看的是实在东西,个子高又不当饭吃,有什么关系?”陈丽芳振振有词:“再说了,严卫华也不矮。” 张家基因好,张建山和张建林兄弟俩身高一米八左右,张惠身高一米六八,别说现在,就是再过二十年的小孩儿营养充足了,她这个身高都算矮。 他们这一片的人身高普遍不高,张惠长得美是真的,身高让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她的美貌更加引人注意。 从小爱和张惠较劲的袁晓婷单看长相也是个清秀佳人,和别人比也不差,除了不能和张惠比。 一个是清秀佳人却身高不高,一个是清艳美人鹤立鸡群,怎么比? 真要找对象,张惠现在认真考虑,发现自己确实是个看脸的人,严卫华那样的,她真的无感。 见女儿不说话,陈丽芳以为女儿介意,说了几句也没心思了。 算了,不喜欢就再看看吧,总能挑到个合心意的。 就生了这么个宝贝疙瘩,还能不顺着她心意来? 窗外的太阳炙热,歇在树上的蝉虫都没心思叫唤,整个家属区都笼罩在夏日的高温中蔫哒哒的,只有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在阳光下越发显得碧绿。 简单收拾了一下,张惠回屋睡午觉,刚躺下她妈就进来了。 “给你的,收好。” 张惠看了眼,二十块钱。 “妈,我有钱花。”张惠不要。 陈丽芳霸道地把钱塞过去:“你的是你的,家里的是家里的,有我和你爸在,家里不用你贴补。” 张惠忍不住抱着妈妈的腰,蹭了蹭。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呢。”陈丽芳笑起来,眼角的细纹舒展的像荡漾开的波纹。 陈丽芳拍拍女儿的肩膀:“你午睡吧。” “嗯。” 陈丽芳出去关上门,等了一会儿,张惠隐约听到爸妈房间开门的声音,她盘腿坐起来,打开床头柜,把所有的钱和票清算了一遍。 她上班时间不到一年,这么能花钱,手里居然还有将近两百块钱存款。能存下这些钱,少不了爸妈补贴她。 把钱叠好,她没放床头柜里,手一挥,手里的钱就消失了。 别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在看她变戏法呢。钱不是消失了,张惠放到了五斗柜里。 五斗柜,算是她重生回来老天爷的另外一个恩赐吧,只属于她的空间。 为什么会有这对五斗柜,说来话就长了。 张惠外公是个老木匠,当初她妈妈结婚的时候,老爷子用存下来的好木头给女儿打了一对五斗柜。 这对五斗柜至今还在他们家客厅里放着,一个柜子用来装金贵的米面粮食糖盐这些,还有个柜子用来装他们兄妹用过的书本作业本。 打小这对五斗柜在他们兄妹心里就是个非常重要的物件,特别是装吃的那个五斗柜,每次爸妈买了什么饼干、糖果子回家,他们兄妹几个惦记着好吃的,那几天就围着五斗柜打转,直到把东西吃完才算了。 这对五斗柜是他们童年时候的记忆,也是爸妈婚姻的见证。 她在国外得病要死了的那段时间,和二哥回忆起童年往事,想到小时候馋嘴猫似的,还笑的停不下来。 江明彦知道后,花钱请了当地的木工师傅当老师,跟人家学做柜子,折腾了半个多月,做了一对五斗柜送给她。 那一对五斗柜用楠木打的,每个柜子宽五十二厘米,高一米三,长一米四。二哥当时看到那对柜子,都惊呆了,谁家五斗柜这么大? 这摆出来也不好看啊? 江明彦说,柜子大才好,能装。 那时候不像小时候什么都紧缺,厨房里吃不完的食物,油盐酱醋要多少买多少,这么大的柜子装什么呢? 江明彦给这一对五斗柜里装满了巧克力球,巧克力球的包装纸五颜六色,一拉开柜子,看着就让人高兴。 张惠却觉得牙疼,这么多巧克力球,都吃完了牙齿还能要吗? 那时候她已经病的只能靠营养针活着,每天一睁眼看着床位摆放着的那对柜子,都在想,等夏天来了,巧克力球不会化了吧。 她没活过夏天,她重生回来,没想到这对柜子跟着她回来了。 挑了一颗金色的巧克力球,拨开包装纸放嘴里,真甜! 有这么一对五斗柜当随身空间,真要多谢江明彦了! 发了会儿呆,起身把房门反锁。 张惠把一对巨大的五斗柜拿出来,把里面的巧克力球挤一挤,空出三个抽屉,把钱放空抽屉里面。 张惠嘟囔了一句:“幸好没有装的太满,要不然都腾不出空来。” 薄薄的一叠钱占了一个抽屉,空荡荡的,看着有点少。 不过她也没打算存钱,她打算以后也可着工资花,把钱拿去买吃的用的,更重要的是,买一些古董藏起来。 这辈子她没打算过下海做生意这条辛苦的路子,这辈子她想轻松安稳富足地过完这一生。 以后能过多富足的日子,就看现在能捡漏什么好东西了。 去厨房洗了手才回屋午休,睡前还在想着柜子里面的巧克力球,要赶紧着吃完把空间腾出来,要不然都没处藏古董。 不能拿出来分享,只能自己努力吃了。 牙疼! 第二天上半天班,下午学生不上课,要去街道参加劳动,中午在学校吃完饭,张惠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逛街。 沈燕叹了口气:“你们正式工就是好,我们临时工活儿干得多,还拿的少,真是糟心。” 沈燕和张惠都是去年秋天进来的,沈燕成绩不太好,靠自己没考上,家里走后门进来当个临时工。 刚进学校的时候沈燕私下跟张惠说过,临时工她也愿意干,就是自己想当老师,家里也觉得,有个老师的岗位方便以后找好婆家。 下乡的政策还在实行,要是毕业没有工作单位,也没结婚,说不定就要下乡。有工作就不用担心了,婆家也可以慢慢找。 开始想着能进学校就好,进了学校吧,和正式工比,待遇差工作多,心里还是不平衡。 张惠安慰地拍拍她的胳膊:“你家有门路,找机会弄个正式工。” “我也想呢。” 闲聊了两句,张惠准备去白羊巷。 白羊巷在云顶县西北方向,以前做牛羊交易买卖的都在白羊巷,现在不允许私人做生意,白羊巷就没落了,成了堆积杂物的地方。 因此,云顶县最大的废品站就在白羊巷。 天气太热,不想绕远路,张惠打着伞走城南县政府那条大南街,好巧不巧,在大南街上的百货大楼门口碰到袁晓婷和周震一家。 “哟,这不是张惠嘛,大热天的去哪儿?怎么也没人骑车送你?” 张惠瞟了一眼停在袁晓婷脚边崭新的凤凰牌儿自行车。 袁晓婷笑了笑,毫不避讳道:“周震跟我求婚你知道了吧,我爸给我的陪嫁,我说不用,反正住在家属区每天上班走两步就到了,自行车买了也用不上,我爸偏要给我陪嫁一辆。” 张惠也笑了笑,以周震家里人占便宜没够的性子,袁晓婷陪嫁的自行车,最后指不定给谁用。 6. 第 6 章 袁晓婷上下打量了张惠一番,顶着大太阳打伞走过来,额头上汗津津的,脸蛋白里透红,肉眼可见的好气色。 真让人嫉妒! 袁晓婷握紧车把,骄傲地扬起下巴:“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我不赶时间,我慢慢去。” 张惠无心和袁晓婷闲谈,点了点头就走了,都没和周家人打招呼。 等张惠走远了,周震的妹妹周月故意抬高声音:“张惠见了长辈都不知道打声招呼,哥,我就说吧,张惠这人不行。” “就是,就是,我们全家都不喜欢张惠,还好你和她分了,找了晓婷姐,爸妈知道消息后可高兴了。” 周震的弟弟周磊连忙附和妹妹的话,还不停地去看袁晓婷。 “我们家周震能和晓婷你这样的好姑娘结婚,是我们周家的福气。”站在一旁的夏三妹笑的特别和蔼,眼睛却死死贴在自行车上。 踩一脚张惠讨好未来儿媳,周家人做的特别顺手。 袁晓婷看了眼周震,周震眼里都是她,周震前对象是张惠的那点不高兴就烟消云散了。 袁晓婷被捧得高兴了,大手一挥:“时间不早了,咱们去吃饭,人民食堂,想吃什么随便点,我给钱。” 周震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有我在,哪里能让你花钱。” 两个人相视一笑,袁晓婷想,她爸说的对,周震出身不怎么样,还挺会为人处事。 夏三妹心疼儿子的钱,想说什么,周月赶紧拉了一下她妈的衣袖。 两家长辈还没正式见面,婚事还没定下来,可别心疼这些做面子的小钱。 如果张惠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说,周家兄妹四人,最有脑子的就是周震和他的小妹妹周月。 至于周家那个被夏三妹收了一大笔彩礼早早卖到别人家当牛做马的大女儿周大花,还有周震这个只有小算计的弟弟周磊,没什么大用。 周震请假带一家人来城里,主要是给家里人买一身体面衣裳,两家人约好了后天见面。周震计划着,最好放暑假前把婚事办了。 这个年代结婚没那么多讲究,要的就是一个利索。上午领证,中午请客吃饭,下午回单位上班的人多得很。 周震心里盘算着,他未来老丈人袁光祖是当兵的出身,行事作风也干脆利落,应该不是个讲排场的人。 人民食堂相反的方向,张惠一走进白羊巷,巷子两边都是古旧的院子房屋,巷子两边种着两排树,都是树龄几十年的大树。 满目的绿色,一阵风吹过来,张惠收起伞,长舒一口气。 巷口椅子上,戴老花镜纳鞋底的老太太笑道:“咱们巷子凉快吧。” “凉快。” 老太太高兴道:“别看我们城北这边穷,不像城西有工厂城南有百货大楼啥的,我们这边靠云顶山近,巷子里树又种的多,夏天可凉快了。” “您说的对。” 张惠有空闲,不着急,和老太太闲聊了半天,老太太才问:“你来干啥来了?” “我妈说她小时候装干盐菜家家户户都用那种青花的大肚坛子,我到处转了一圈没有,今天有空,就来回收站找找。” 老太太一拍大腿:“你说的那个大肚坛子我知道,那个大肚坛子屁股底下烧制了个戳,我听人家讲,那叫天青坛,那个坛子是从南边运过来的,经我们这儿往更北边运,解放前还有商队卖这个呢。” 天青坛好看又大,关键是价格便宜,以前云顶县本地人家里,谁家没一口这样的坛子? “你去回收站报我的名儿,叫回收站管事儿的给你找个好的。” 张惠忍不住笑:“还没请教,您老叫什么名儿?” “我,杨枝,回收站管事儿的是我二儿子。” 张惠感谢道:“一会儿一定提您老的名字。” 老太太笑眯了眼:“这么标致的小姑娘,要不是我家没适合的男娃,我定要去你家走一趟跟你爸妈提亲。” 张惠乐了。 往巷子里走了百十来米,张惠见到老太太的二儿子,看着年纪最多不超过三十。 可是,杨老太太看着都是能当奶奶的年纪了。 杨树笑道:“我妈生我们哥几个生的晚,所以别人看着我们母子几个年纪差的挺大。” 杨树不介意说起家里的事,他爸妈前头生的孩子都没养活,后头大龄生了他们兄弟几个,才安稳养大。 母子俩都是热情的人,知道张惠要天青坛,带她去后院看看。 “天青坛不稀奇,后院里放着二三十个,有些是原来抄家抄来的,有些是自己不要卖了的。” 张惠略打量了一下,回收站非常宽敞,前后院的格局,前院后院都挺大,中间一排十多间房子,放置着一些家具书本,不值钱不怕雨淋的都堆放在院子里。 “你瞧着这个坛子怎么样?还是新的。” 张惠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确实是个不错的坛子。 “我要两个。” “一块钱一个,随便拿。” “杨二哥,屋里我能逛逛不?” 买天青坛是顺便,张惠主要是想买点其他稀奇的小东西。 “行,我先给你把坛子搬出去,你先看着。” 说实在话,除了金银玉器这些一看就知道的东西,其他玩器书画张惠认识的不多,一堆东西放在眼前,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她还真不一定清楚。 随手捡起一个巴掌大的小瓶子,光秃秃的没个落款,看不出什么来,她又放下。 后院转悠了一圈,她五斗柜的抽屉二十五厘米高,估摸着能放进抽屉里的小件瓷器都看了一遍,感觉都不像是什么传世古董。 最后,捡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儿,是不是古董不知道,张惠觉得瓷瓶的颜色挺好看,具体描述不出是个什么红色,大概是朱红? 去屋里转悠了一圈,废旧的书本堆满了柜子,在里面挑挑拣拣,倒是翻出两本字帖。 又从一堆发霉的废纸中翻出两幅画,一打开,黄褐色的画纸上画着一块石头一支枯木,左侧落着四段题跋,画的左右空隙处更是被一个个红印占满。 看到东坡木石图几个字,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张惠心中一跳。 “你找书啊,这屋没什么好书,你去旁边屋里看看。” 杨二哥指着屋顶上的破瓦:“前两天下雨屋里被淋了,幸好淋的只是废纸,要不然损坏了东西我们要赔偿的。” 张惠笑着问:“这些废纸也有用处?” “是哦,晒干了拿去灶台引火还是比松毛好用哦。” 张惠心里一动:“那这些废纸卖给我吧。” “你拿去干什么?” 张惠笑道:“引火啊。” 杨二不能理解,但是还是卖给她了,随意翻了翻,用麻袋搂一起装上。 两个天青坛一个小瓷瓶,两本书,两麻袋废纸,统共加起来都没花到三块钱。东西太多张惠拿不走,花了三毛钱请回收站的人帮忙送到家里。 送走送坛子的人,陈丽芳念叨女儿:“家里不缺泡菜坛子,你买这个干什么?” “我有用,我想拿个坛子装糟辣椒,一个坛子用来装干盐菜。”张惠把东西找出来。 “你自己做?” “嗯,自己做,反正我空闲时间多,慢慢折腾呗。” 他们家吃的干盐菜都是乡下舅舅舅妈送的,他们家自己没做过。 “行吧,糟辣椒你知道怎么做?” “知道,明天去菜市场买些生姜、红辣椒和新鲜蒜回来,剁碎加上盐腌制。” “你呀,别人家的姑娘整天想着淘换布票做新衣裳,你一天到晚只顾嘴巴。” “那不得要谢谢您。” “谢谢我干什么?” “谢谢您把我生的这么好看啊,穿什么都好看,这不是省事儿嘛。” 陈丽芳乐不可支:“小丫头就会耍嘴皮子。” 陈丽芳抱起坛子放到厨房墙角,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我嫂子呢?” “带着胖胖去街道办事处糊纸盒去了。” 张惠大嫂没有正式工作也不愿意闲着,有空就去街道办事处找点小活儿干,几个纸盒才一分钱她也不嫌弃。 陈丽芳私下里跟张惠说:“你大嫂这人拎得清,又不眼高手低,过两年你二哥能找个这样的媳妇儿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 “肯定可以。”但是过两年肯定不行。 张惠记得,她二哥八五年才结婚,那时候都三十三四岁了,等二哥结婚,她爸妈还有的等。 张建林的婚事不着急,张惠的婚事就有点急了,特别是周家和袁家见面后。 两家人定下六月二十八号结婚,周家给了六十块钱彩礼,袁家陪嫁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的消息传遍了钢厂家属区,有好事的人找陈丽芳打听,到时候你们家闺女嫁人给多少彩礼? 陈丽芳把人都骂了回去,回头就托人打听有没有条件合适的男青年。 张建林下午跑回家:“我瞧着江明彦不错,妈你能找个比江明彦更好的出来?” 好小伙儿哪里是那么好找的?陈丽芳也着急呢,被二儿子这么一挤兑,气的给他一巴掌。 江明彦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手心画出了他的名字。 陈丽芳双手叉腰:“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把手。” “好嘛。”张建林不情愿地撸起袖子。 家里三个女人忙了一下午,又是洗又是剁,才把剁碎的辣椒、姜和蒜剁好,和盐拌匀了塞坛子里。 这会儿天气热,估计发酵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吃上糟辣椒了,到时候做个蒸鱼头吃。 找了几天,陈丽芳也没找到各方面都不错的男同志,晚上睡觉,关上门来夫妻俩相对叹气。 陈丽芳不甘心道:“要是那个小江是本地人就好了。” “哪有那么多美事儿。”张高义翻了个身关灯:“睡吧。” 陈丽芳睡不着,推了丈夫一下:“唉,要是女儿喜欢,远嫁也行。” 张惠这会儿才没心思考虑她的婚事,看了遍捡到的宝贝,看够了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到她的五斗柜里。 找时间再去一趟回收站。 7. 第 7 章 第二天下雨了,等到快出门的时间,雨还没停,张惠穿着长筒雨靴去上班。 “妈,我出门了。” “哎。回头你去百货大楼买一把好点的雨伞,你这把油纸伞我看都快破了,这个夏天肯定用不过。”陈丽芳见女儿去拿油纸伞嘱咐了一句。 “我回头去百货大楼看看。” 张惠喜欢油纸伞,只是因为油纸伞好看,碰上下大雨,确实不太实用。 云顶县以前有好些做油纸伞的老手艺人,现在大家都不做了,特别是描花这种工艺复杂的油纸伞。 虽然是下雨天,路上行人也多得很,都是家属区的工人,齐刷刷地往钢厂去。 走出甜水巷,旁边几条街道出来的其他工厂的工人,三三两两都在往城北走。 “张惠快来,校长说咱们这个月有新福利,咱们赶紧去签字领。” 张惠快走两步,和沈燕并肩:“什么新福利?” “肉啊,还是牛肉。”沈燕消息灵通的很:“知道志新农场不。” “知道啊。” 志新农场专门搞养殖,很多下放来的人在里面干活。后来改革开放后,志新农场引进了奶牛,每天产出的鲜奶主要供应云顶县。 “志新农场那边送来的,量不多,钢厂不好分,上面领导决定给咱们学校分了。” 沈燕有点小激动:“牛肉多难买啊,我小时候碰到过一次卖牛肉的,好想吃,我妈说牛肉没有油水,买牛肉不划算就没给我买,让我想了好几年,上初中才第一次吃到牛肉。” 也对,现在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比起牛肉,大家伙更愿意买猪肉。 张惠到的时候队伍已经排的老长了,她和沈燕刚好排到李老师后面。李老师是她们的年级主任。 “你们看看那个牛肉,全是瘦肉,拿来炒还要另外搭油,要不然还不好吃。” “拿回家水煮凉拌吧,这样不费油。” “要是分猪肉就好了,我家猪油上周就见底了,这几天清汤寡水地混着,等到下周发下个月的肉票才能去买点肉。” 张惠听李老师念叨,灵机一动:“李老师,我有肉票,要不你把牛肉换给我,你去买猪肉?” “那怎么行。” 李老师一副不能占她便宜的表情:“也没几天了,十来天不沾油水我家那几个小子也不缺营养,隔天一个鸡蛋呢。” 张惠诚心要:“您就给我吧,我家喜欢吃牛肉。您也不用担心我,我家几个上班的,不缺肉票。” “真不缺?” “真不缺!” 全家就她嘴馋还最会吃,她二哥和人换了肉票糖票什么的都往她这儿塞,就指望她多给家里折腾些好吃的。 李老师见她诚心要,就高兴地把牛肉换给张惠了。 沈燕也想多要牛肉,也学着张惠和其他老师换,也不止肉票,工业票也换。沈燕家里有亲戚在百货大楼上班,她有渠道弄工业票。 这都月底了,家里口粮紧张或者跟李老师一样家里缺油水的,都乐意把领到的牛肉换一些给张惠,连她自己领到的,张惠手里一共有将近十斤牛肉,其中两斤是牛腩。 沈燕都羡慕她:“你爸妈对你可真大方,什么都可着你花。” 张惠笑了笑,这个年代,姑娘家能过的像她这样幸福的真不多。 那么多肉不方便放办公桌上,张惠把肉放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转手把肉转移到空间,顺手把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锁上。 沈燕和张惠去洗手:“幸好今天下雨气温低,要不然我真怕等到下午肉坏了。” “坏不了。” “铃声响了,走,上课去了。” “哎。” 张惠本来准备中午去回收站一趟,再回家吃饭,今天买了肉中午要送回去,就不去回收站了。 接连上了三节课,张惠喝了半杯水,摸了摸脖子。 “嗓子疼?” “也没有,就是有点累。” 沈燕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摆摆手:“你快回去吧,我下午还要带学生去参加劳动,走不了。” “那你抓紧时间休息,我先走了。” 张惠去办公室,好些老师第三节没课的已经提着肉回去了。 中午天色已经放晴,张惠提着肉回家跟她妈说:“妈你下午去买一包卤料,把牛腱子肉卤了。上午下了雨,下午我去山上捡菌子,捡回来和牛肉一起做蘑菇肉酱。” 胖胖围着牛肉转圈,惊讶的小嘴都张大了:“好多肉肉呀!” 刘莉惊喜道:“惠惠学校发的?” “嗯,一个人分了一斤多点,其他的都是和人换的。” “那你也换得太多了点。”陈丽芳倒是无所谓女儿花钱买肉,就是弄这么多,天气热了又不能放,坏了就太可惜了。 “不多不多,晚上咱们就吃完。” 刘莉道:“那我下午不去街道办,妈帮忙看着胖胖,我和惠惠一起去城外山上捡菌子去。” 吃了午饭,午休了半个小时,张惠穿上雨靴戴着草帽和大嫂一起上山。 姑嫂两个一人背一个背篼,张惠手脚快,捡满了之后往空间里转移,等空间都装满了才去找大嫂。 “今天收获不小。” “嗯,我捡到一丛鸡枞菌,晚上咱们熬鸡枞菌油,拿来拌凉面可香了。” 刘莉笑道:“咱妈又要心疼家里的油了。” 姑嫂俩说说笑笑地回家,这个时间点城西的工人们也下班了,到门口敲了敲门:“妈,开门。” 张家的大门打开,站在门背后的是江明彦。 “姑姑你看我!”胖胖被江明彦抱着,手脚张开,作出飞翔的姿势。 “胖胖这么厉害啊!”张惠迈腿进门。 “你们回来了。”陈丽芳腰上捆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小江送了三斤牛肉过来,还送来好几样菜,晚上咱们再做个牛肉烧土豆吧。” “好,那我和大嫂先去洗菌子。” “你们去洗吧,洗干净了晾干水分,吃了晚饭咱们就做蘑菇牛肉酱,到时候给小江两瓶带走。” 江明彦摆摆手:“本来就是给陈阿姨送来的,陈阿姨留我吃饭我都很不好意思了,哪里还能吃了又带走。” 牛肉不多,除了学校,工厂的一些领导也分到了一些,江明彦他们这些身份特殊的人才肯定也分到了。 江明彦他们都在食堂吃饭,分到牛肉大多是送到食堂,多给点加工费,请食堂的大师傅给他们做熟。 江明彦分到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送到张家去,陈阿姨送他蘑菇肉酱还没还礼。 至于是真的想还礼还是为着其他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陈丽芳笑道:“别见外,听阿姨的。” 张建林懒洋洋地趴在厨房门框上:“你们谁进来烧火,可热死我了。” 张惠瞟她二哥一眼:“我看你晚饭也别吃了,大热天的吃饭还要热的流汗呢。” “你这丫头,好的不学,尽跟咱妈学坏的。” “张建林!” 被亲妈一凶,张建林主动认怂:“嘿嘿,我开玩笑的,妈您说烧多大的火我就给烧多大火。” 陈丽芳轻哼一声:“不准欺负你妹妹!” 张惠傲娇地扬起下巴,冲二哥做怪表情,幼稚的很。 突然,她反应过来,尴尬地扭头,只见江明彦冲她笑。 “姑姑,你看我。”胖胖挤眉弄眼地吐舌头:“姑姑你学我,像我这样。” 张惠心里面已经把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小侄子打了八十大板。 家里的水盆摆放开,背篼里的菌子倒出来装满了盆,张惠不经意地把空间里的菌子混进去。 “姑姑,我帮你洗呀。” “好啊,你过来。”张惠给胖胖挪开一个位置。 胖胖小脚倒腾着跑过来扑到姑姑背上:“我帮姑姑干活,姑姑给我大白兔不。” 张惠和刘莉都笑起来,刘莉笑骂一声:“小馋鬼,还没干活就先提要求了?” “姑姑好不好嘛。” 张惠拍他屁股:“别扭来扭去了,明天吃糖,晚上咱们吃肉。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去大门口看看,你爷爷和爸爸回来没有。” “好嘛。” 胖胖跑了,张惠挪开的位置被高大的身影填满,江明彦端着小板凳坐过来帮忙。 张惠默默地往旁边又挪开了一点。 几分钟后,楼下传来胖胖的哭声,刘莉连忙站起来往楼下跑:“我去看看胖胖。” 张惠也站起身跑去阳台,看到胖胖只是摔着了,才松了口气。 “孩子没事儿?” “没事。” 张惠重新坐下,两个人专心洗菌子。 “你……” 张惠抬起头,他想说什么。 江明彦嘴角微翘:“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看你在你家人面前挺活泼的,跟别人也有话说,怎么一碰到我就一言不发。” “没有。”没有不喜欢你。 “那就好。” 张惠刚放下心来,他突然又丢出一句:“那天路过钢厂子弟小学见你和人吵架。” 张惠看向他,他什么意思,觉得她是个凶婆娘? 看到她疑惑的表情,江明彦眉眼带笑:“别误会,就是觉得,挺可爱的。” 8. 第 8 章 有些人的眼睛,平日里平静无波,笑起来的时候有亮若星辰,前后的反差总让人多想。 张惠心里有点慌张,江明彦脑子有病吧! 张惠紧张地咽口水,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哟,家里来客了。” 张建山抱着儿子进门,江明彦笑着喊了声张大哥。 张建山嘿嘿一笑:“欢迎来做客,听我媳妇儿说你带肉过来了,下次别这么客气哈。” 张建山说起厂里的事儿,说钢厂领导家今天也分了牛肉,半下午闻到家属区的牛肉味儿飘过来,馋人得不行。 刘莉接过儿子:“走,妈给你打水洗洗脸,瞧你哭得跟花猫似的。” 胖胖挣扎着:“我自己走。” “好好好,你自己走。” 胖胖小脚一落地,跑到姑姑身边:“姑姑给我洗脸。” “乖乖,让妈妈先给你洗,姑姑没空。” “就要姑姑嘛。” 刘莉眼睛一横,看着要揍人了,胖胖看一眼妈妈,又看一眼姑姑,才低着头蔫哒哒地跟着妈妈走了。 江明彦洗干净一朵菌子放篮子里:“在北边买牛羊肉比较好买。” 张惠嗯了一声,北边那边有草原,不只是牛羊肉好买,奶制品也好买。 “新鲜肉不好保存,我下回写信给家里,托我大哥给寄些牛肉干过来,到时候你试试。” 张惠抬头,刚好和他的目光对上,她默默低下了头。 心里有个小人儿,慌张地绕着跑圈儿,神色说不出是期待还是紧张,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两人把两背篼蘑菇洗干净放好,张惠还在思考,上辈子他记忆中的江明彦,好像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 什么样的目光?带着火的目光。 洗了好一会儿菌子,手指尖冰冰的,轻碰了一下脸颊,脸颊有些热。 “吃饭了。” 今天晚上牛肉大餐,土豆烧牛腩、卤牛肉、香菜凉拌牛肉、酸汤牛杂。 菜一上桌,那个香味啊! 陈丽芳支使二儿子去把大门关上。 张建林一边关门一边说:“妈,你别掩耳盗铃了,咱们家吃的好谁不知道。” 这个钢厂老家属院里头,都是住了多年的老邻居了,谁不知道他们老张家伙食开的好。 以前他们三兄妹小的时候,要读书,要吃穿用度,日子过的紧巴巴的。等到他们三兄妹长大开始上班后,这一两年里,他们家的伙食说是老家属院里的独一份,其他人肯定不会有意见。 “别废话了,赶紧着,上桌吃饭了。” 一桌八个人,张惠上桌的时候,全家人都坐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的原因,座次跟上次一样,她和江明彦坐在一起。 “小江啊,多吃点,尝尝我的手艺。” “谢谢陈阿姨,做得很好吃。” 陈丽芳笑眯眯道:“好吃就常来,不过下次不用带肉过来了。上周带回去的蘑菇肉酱好吃吧。” “好吃,用来下饭拌面都好吃。”几个和他关系好的都来抢,他一点都没舍得给。 “我们家惠惠就是喜欢弄点吃的,蘑菇肉酱不算什么,其他什么菜呀,她都会做。” 陈丽芳把女儿夸了一遍,转而问起江明彦家里:“上次忘了问,小江你爸妈是做什么什么?” 上回听江明彦说他是首都的后,陈丽芳就没有打听的心思了,这回要好好问清楚。 “我妈是家庭妇女,我爸和我大哥在机械厂上班,我大嫂是医生。” “你家两兄弟?” “对。” “那挺好,两兄弟互相扶持着,以后有个帮衬,何况你们都是机械厂里的。” 问完家庭,陈丽芳说起南北口味的问题,拐弯抹角地问他们家谁做饭谁做家务的事情,江明彦说他妈做饭比较多,他们兄弟俩也会做饭,就是手艺一般。 听到江明彦会做饭,张家人看他的表情就不一样了,带着点夸赞。 张建林疯狂给妹妹使眼色:“会做饭呢!” “对啊,二哥会不会?”张惠故意反问回去。 “我会烧火。”张建林自觉自己比其他不会做饭的男同志多一项技能。 两兄妹斗嘴呢,陈丽芳被带偏了,本来想江明彦以后的打算,给搞忘了。 江明彦很上道,见她没问,主动说起家里的其他事。他说大嫂和他妈处得跟亲姐妹差不多,他爸妈也很开明,对他们兄弟俩也没什么要求。 张家人瞬间都明白江明彦的意思,陈丽芳对江明彦掩饰不住的满意。 “小江啊,你是首都人,要是以后在云顶县这个小地方生活,你爸妈不为你前程担心?” “要说完全不担心也不可能,我爸是搞技术的,他经常说,自己有本事,在哪里都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你爸说得好。”张高义忍不住赞同道。 刘莉见公婆满意的神色,也笑着问:“江技术员年纪也不小了,家里有给你定亲吗?” 向来稳得住的江明彦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没有,看缘分吧。” 张建林看一眼妹妹,再看一眼江明彦,琢磨出味儿来了,江明彦这厮居然利用他! 这心机狗,他还以为江明彦对他看重,是觉得他脑子聪明学习力强,没想到是看上了他妹妹! 上次他热情叫江明彦来家里吃饭,江明彦还半推半就,真会演戏啊! 张建林心里那点小郁闷在他妈爽朗的笑声中不值一提。 江明彦很有诚心,张家人很满意,吃完饭陈丽芳督促张惠赶紧去做蘑菇牛肉酱,等蘑菇牛肉酱做好了,装了满满的三大瓶给江明彦。 “张惠,下去送送小江。” 不容张惠拒绝,陈丽芳一把把她推出门,张惠回头,大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关上。 张惠尴尬地转身,江明彦还在笑。 “那什么,那我送你到巷子口吧。” “好。”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楼道里的昏黄的灯光模糊了两人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家属院楼下的院子里三三两两乘凉的人,坐着小板凳手里摇着扇子闲聊呢,看到张惠招呼一声。 “你家今晚上做什么好吃的,香得我家小孩儿直哭。” 张惠笑了笑,心想,你家小孩儿都读初中了还馋的哭,什么毛病? 有人八卦的目光落在江明彦身上,这个后生来张家两次了吧。 别轻视现在人的八卦程度,家属院里就没有秘密。 张惠快走两步,江明彦身高腿长,慢慢悠悠地走在她身侧。 终于出了家属院,张惠低头走路,他在她身边依然不紧不慢。 到巷子口了。 “那,你回家小心一点。” “那是宿舍,不是家。” “那你回宿舍小心点。”张惠更正。 江明彦站在原地没动,张惠也没说话。 今晚的月色太温柔,或许可能是被天空的薄雾阻挡着照不清人影,地上的身影不甚清晰,影影绰绰地难分辨。 江明彦嘴角微翘:“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刚才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张惠装傻,这辈子才第二次见面,你有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江明彦不急,一手提着东西一手单手插兜:“走吧,我看着你回去。至于其他,我们来日方长。” 张惠看了他一眼,转身慢慢往回走。 走到家属院门口,张惠转身,他还在原地。 一时间,张惠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想到上辈子的艰难,每次她觉得自己身处困境的时候,需要人帮把手的时候,他就像今天这样,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给她帮助,救她出泥潭。 张家的阳台上,张建山和张建林两兄弟伸长脖子看热闹。 “那个江明彦跟咱们妹妹表白没有?” “没有吧,惠惠送到巷子口就回来,也说不了两句话。再说他们统共没见几次面,现在表白早了点吧。” “你知道个什么,现在结婚不是头一回介绍,两人看对眼了开始处,再见几次面不就结婚了么。” 张建山和他媳妇儿就是这样。 是了,现在这个年代,流行先婚后爱。 不管怎么样,先结婚,爱不爱的,柴米油盐的消磨中,也没多少人真的关心这个。 听到开门声,张建林迈开腿跑出去:“怎么样,你们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张惠装傻。 “不至于吧,那小子刚才话都说得那么透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跟你说。” 刘莉一句话抓住重点:“他没说要和你处对象?” “大嫂,我们才见两次面。” “不止哦。”张建林都知道江明彦碰到过妹妹几次,有一次无意中还跟他提起过。 而且,张建林之前为了促成江明彦和她妹,主动透露过她妹妹的好多消息。 想到当初江明彦那小子装作不感兴趣,还一个劲儿地给他递话头让他多说点的心机样儿,张建林现在心里还有些不爽。 “行了,别闹你们妹妹,收拾收拾,洗洗睡吧。” 江明彦的态度让陈丽芳很满意,但是处对象这事儿记不得,再观察观察。 张高义也是这个意思。 半夜张惠从睡梦中醒来,睡不着,起身去打开窗户。 冰冷夜风猛地吹进来,激起了鸡皮疙瘩,光裸的手臂互相蹭了蹭,张惠彻底清醒过来。 她梦到上辈子他说,别误会,只是朋友的妹妹。 昨天他又说,别误会,觉得你挺可爱的。 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9. 第 9 章 六月二十八,周震和袁晓婷结婚。 云顶县钢铁厂建厂到现在,已经修建了四个家属院。 第一家属院和第二家属院在城东,也被叫做老家属院。第三和第四家属院是近几年修建的,就建在钢厂附近,被叫做新家属院。 袁晓婷他爸是副厂长,肯定住在新家属院,他们结婚也是在新家属院办的,楼上楼下都送了喜糖。 新家属院送喜糖就算了,他们还来老家属院这边送喜糖。 老家属院他们不熟悉人头,没有挨家送,送了一大包喜糖放在门卫处,路过的时候谁都可以去抓几颗。 这一天整个钢厂都在八卦周震和袁晓婷的婚礼,都说袁副厂长家心疼女儿陪嫁厚。 周震工龄不够分不到房子,袁副厂长媳妇儿在文化局找了个空房子租下来给小夫妻先住着。 还有的酸溜溜地说周震以后靠着裙带关系不知道要少奋斗多少年,结一次婚,老婆事业房子都稳妥了。 有的人嘴巴讨厌得很,说周震的时候还要带一两句张惠。 “不是我瞧不上张家,周震要是娶了张惠,岳父丈母娘能给他租房子?” “是了是了,现在谁家房子都不够住,要不是关系好,谁家肯租房住给你?” 说这话的人笑的嘴角都歪了,眼里的不屑藏都藏不住。 张惠简直没眼看,娶了她,她爸妈陪嫁了一套房子呢,周震这辈子没这个运气占她家便宜了。 第二天是大太阳,张惠打着伞去上班,沈燕惊呼:“你这嫩黄色的小花裙子太好看了吧,在哪儿买的布料?” 沈燕摸了一把:“我怎么没在百货大楼见过这个布?” 沈燕她哥就在百货大楼上班,百货大楼采购了什么新东西她肯定是很快就会知道的。 “不是百货大楼买的,上回我爸去省城看朋友的时候在省城买的。” “你爸对你可真好。” 张惠笑着道:“快别说我了,今天带了蘑菇牛肉酱,中午试试?” “那肯定要试试。” 沈燕家人口多,前些日子学校分了牛肉,带回去全家人一顿就给吃了,沈燕都没吃过瘾。 两人说说笑笑进办公室,李老师看到张惠眼睛一亮:“这一身可真好看,衬的小张皮肤白。” 沈燕哈哈一笑:“我也这么说。” 李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这身好看,小张啊,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今天中午抽空见见?” “你放心,我肯定不瞎介绍,人家家里三兄弟都是工人,爸妈也讲理,肯定不会跟那啥似的。” “听起来条件不错呢,小张见见吧。” “李老师靠谱呢。” 李老师意有所指,张惠忍不住笑了,心里很感动。虽然没有同事多久,学校的老师还是站在张惠这边。 “小张,行不行给句话吧。” 张惠犹豫了一下,才说:“谢谢李老师的好意,我暂时不想相亲。” 李老师急得拍大腿:“小张你可别钻牛角尖,这不行还有下一个呢。” “就是,大多数男同志还是不错的。” 办公室的老师都争着劝张惠,张惠谢过大家的好意,她现在真不想相亲。 李老师遗憾地拍拍她肩膀:“等你想明白了找我,我跟你说,我认识不少好小伙儿呢。” 沈燕乖巧地眨巴眼睛:“李老师给我也介绍个呗。” “去,你家那条件还要我介绍?逗我玩儿呢?” 办公室众人都笑了起来。 张惠和周震相貌好,在很多人眼里算是金童玉女的组合,现在周震和领导家的女儿结婚了,张惠还单着。 单着的后遗症来了。 中午张惠和沈燕在办公室吃饭,刚吃到一半,有个学生跑进来:“张老师有人找。” “谁找我?” “一个男的,不认识。” 张惠和沈燕对视一眼,沈燕抓起帕子抹抹嘴:“我陪你去看看。” 远远地看着一个男人抱着个大西瓜站在学校门口,穿着干部装,除了身高不高,瞧着还挺有排面的。 “这谁?” 张惠头疼:“严卫华,以前见过一面。” “看长相还行嘛。”至于身高,也不算矮,正常身高吧,沈燕心想。 “你找我有事儿吗?” 严卫华咧嘴笑:“没啥事儿,我们单位附近那个菜市场今天上了新鲜西瓜,买的多了吃不完,给你送一个来。” “不用这么客气,你带回去给叔叔阿姨吃吧。” “真没客气,我家还有好几个西瓜呢,吃完了再买。” 张惠不想要,严卫华一定要给,还热情地给送到办公室,丢下一句他要赶回去上班就走了。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吃了呗。”张惠也是无奈。 有男同志给张惠送西瓜,其他老师凑过来:“见者有份哈!” “小沈,去食堂借把刀来!” “我去!” 下午张惠下班回家,跟爸妈说严卫华送西瓜的事,陈丽芳问一句:“真不喜欢严卫华?” “妈!” “知道了知道了,不喜欢就算了,我看小江不错,你好好和人接触着。” “我告诉你,小江你要看不上,以后你结婚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张惠无语凝噎,这是她看不看得上的问题吗? 陈丽芳第二天一早去市场挑了两个大西瓜给一个熟人送去,那人转头就把一个西瓜送到严卫华家去。 中午,张惠和沈燕正在聊暑假怎么过,又有学生跑进来:“张老师,有人找。” “谁?” “不认识,一个男的。” 张惠扶额,头疼! 学生又补了一句:“不是昨天那个。” 那是哪个? 是江明彦! 沈燕星星眼,偷偷撞了张惠一下,兴奋地压低声音:“这个比昨天的好看呐,又高又帅!” 虽然昨天的也不错啊。 沈燕小鹿乱撞:“你上哪儿认识这么多优秀的男同志。” 今天这个,看着穿着估计出身也不会差。 难道这就是长得好看的好处? 张惠捏了沈燕的手一下,沈燕老实闭嘴。 “你怎么过来了?” “机械厂离钢厂都没二里地,听说你喜欢吃西瓜,今天中午专门去买了两个大西瓜给你送来。” 张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停在学校外墙边的自行车上,编织袋儿里装着两个西瓜呢。 张惠忍住笑:“以后别送了,这么大两个西瓜也不嫌麻烦。” “我也嫌麻烦,不过人家送一个,我不得送两个。”自己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江明彦也忍不住笑。 江明彦抱起西瓜:“西瓜太大了,我帮你送进去吧。” “好。” 上辈子没发生过送西瓜这一幕。 看着江明彦抱着大西瓜那一瞬间,张惠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辈子和上辈子的他们是同一个人,也不是同一个人,她在纠结些什么? 有幸重生,老天爷就是给她机会过新的人生,她都和周震划清界限了,怎么还拘泥于上辈子的想法? 既然喜欢,为什么又给自己设定无形的栅栏? “江明彦。”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张惠背在身后的手捏紧了拳头,好像要借点什么力气一般。 “明天有空吗?” “有。”江明彦迫不及待。 10. 第 10 章 张惠主动约江明彦,一个问,另外一个就立刻答应了,张惠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办公室的老师们吃西瓜吃到饱,沈燕拍拍肚子:“明天有好心人送西瓜吗?” “你适可而止哈!” “哎,别说今天这个,就是昨天那个男同志给我送西瓜,我肯定要约人家去逛百货大楼。” “逛百货大楼干什么?” 沈燕拍着胸口自信道:“带男同志去认识认识我哥,好叫人家知道,我哥在百货大楼上班,我家不缺吃喝,是有家底的人家呀,娶我绝对不亏。” 李老师笑道:“你们两个,真是两个极端。” “什么两个极端?”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呗。” 沈燕瞬间黑脸:“李老师,我不喜欢你了。” 众人哈哈大笑。 张惠却笑不出来,心里慌张得不行。 但是不管她有多慌张,第二天早上,江明彦还是出现在她家楼下,没有抱大西瓜,手里提着几根油条。 人民食堂不卖油条,不用猜张惠也知道,江明彦肯定是在别处买的高价油条。 “小江怎么这会儿来?吃早饭了吗?” “叔叔阿姨好,我吃了早饭来的。” 张惠低着脑袋,听江明彦缓缓说:“昨天我去钢厂子弟小学给张惠送西瓜,张惠约我今天出去散步。” 全家人齐刷刷地扭头,张惠顿时觉得她被包围了。 陈丽芳发出爽朗的笑声:“惠惠刚起床还没洗漱,小江坐下再吃点,一会儿等她收拾好了再出门。” “听阿姨的。” 这一顿早饭,张惠吃的如鲠在喉。 受不了了,张惠喝完半碗稀饭,站起身回房间换衣服,随便扎了个辫子:“我准备好了,走吧。” 江明彦站起身:“叔叔阿姨,我们就先出门了。” 胖胖举起小手手:“姑姑,你的鸡蛋。” “给你吃。” “哦。” 张胖胖小朋友,今天幸福地吃了两颗鸡蛋,一会儿他一定要告诉石头和二丫,他今天早上吃了两颗鸡蛋呢。 等人走了,陈丽芳没明白,问二儿子:“你说,你妹妹约人家小江散步,她又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脑子有病啊。” 张建山和张建林两兄弟点点头,他们也觉得,只是毕竟是亲妹妹,不好意思说。 刘莉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难道全家只有她看出来小姑子只是不好意思么。 “他们俩这算处上了吧?” 谁知道呢,又没有听妹妹说。 全家人都惦记着这两人发展的进度呢,张惠自己也在纠结中。 这个年代,一男一女当众走在一起,啥正事儿也不干,就随便溜达,这不是处对象还是什么? 现在这个社会和二十年后可不一样。 男的俊女的美,两人走在一起,很是招惹了不少人的目光。两人漫无目的地晃悠到城南,路过百货大楼门口。 “张老师,和你对象去哪儿?” 听到人叫她,张惠瞬间回头,好啊,是沈燕这个臭丫头! 沈燕笑嘻嘻的,一点都不怕张惠冷脸:“张惠她对象,下周一我们办公室还有西瓜吃吗?” “有,要多少有多少。”江明彦笑着往张惠身边迈了一步,两人几乎肩并肩。 沈燕满意了:“你还是单独给张老师送吧,我怕我们吃的太多,张老师不高兴。” “我高不高兴也不影响你吃的开心。”张惠没好气。 沈燕哈哈大笑:“别生气嘛,明天我抱个西瓜去学校,让你吃一半。” 张惠轻哼一声:“我们还有事儿,走了。” 张惠顺手拉了江明彦一把,江明彦那么高的个儿,就被她拉着走。 走了好长一段路,迎面走来一个人好奇地看了张惠一眼,张惠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 江明彦笑着叹息:“张惠,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 张惠躲开他的目光:“回头再说吧,大街上这么多人。” “那我们去情人坡?只听说过我还没去过。” “你可别,那个地方有什么好去的。你想说什么,说呗。” “我喜欢你,想和你处对象,你知道的吧。” “我不知道你昨天是因为突然想开了还是考虑已久,你主动约我,意思是你答应和我相处看看对吧。” 一连两句话迎面砸过来,张惠连退缩的机会都没有,她有些无措。 “是不是?”江明彦语气温柔且坚定,不允许她糊弄过去。 江明彦穷追不舍,张惠一咬牙一跺脚:“你为什么喜欢我?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为什么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就喜欢上了呗。 什么时候喜欢的,可能是见她凶巴巴地和周震吵架,狡黠又知分寸,软硬兼施,让他觉得可爱至极。 张惠惊讶地张大嘴巴,江明彦的表白让她再一次明白,这一辈子和上一辈子真的不一样了。 她该忘掉过去,开始新的人生。 江明彦靠近她,两人面对面,几乎呼吸相闻:“那么换我问你,要和我处对象吗?” 要!她想和他处对象,不管过去和将来如何,她现在就想。 脑子里闪过江明彦的好,对着面前放大的俊脸,张惠不知不觉地就把心里话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江明彦笑起来,眼睛里闪烁的光,比今天的阳光还炙热。 他故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有对象的人了,我也是。” 张惠还没反应过来,江明彦后退几步站好,笑着说:“今天处对象,过段时间就订婚,争取秋天结婚。” “哎呀,太快了。” “不快,你看人家,处对象都没一个月就结婚了。” “我不管,反正我觉得太快了。”再说了,他家跟周震家又不一样。 江明彦春风得意,双手插兜在前面走,张惠小跑两步,试图说服他,以后的事情不要着急。 “你看路。” 张惠退着走,踩着个小石头没站稳,被江明彦一把拉住。 张惠傻笑,江明彦也笑:“这么大的太阳,我们就这么傻傻地在街上溜达?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有。”张惠有想去的地方。 张惠带他去白羊巷,今天那个老太太不在巷子口,张惠直接去回收站。 “杨二哥在吗?” “在,张惠呀,今天要淘点什么。” “随便看看。” 杨树明知故问:“你对象?” 张惠点点头,现在确实是她对象。 “杨二哥好,我叫江明彦。” 认识了一番,杨树说今天早上收了好些东西,还没整理出来,让他们俩自己进去看看,选中了什么拿出来结账就行。 “你们慢慢忙。” 张惠脚下一转,去那天那个房间,屋里墙角那堆废纸已经被处理了。 “我们去隔壁房间看看。” 张惠很认真,架子上积灰的书一本一本地翻开看,虽然不懂古书古画什么,但是字儿总认识一些吧。 江明彦跟着看了一会儿,就知道她要干什么。张惠把翻开的一本旧书册放回去,江明彦重新拿起来。 干嘛呀?张惠眼神询问他。 “这不是普通的书,这是四贤山水合卷。” 江明彦把书打开,张惠这才发现,这本书原来是折叠起来的字画,密密麻麻的字原本是题跋。 不是她说,这幅画上的字也太多了吧,倒衬的画是书里的配图。 江明彦小心地把册子开全部展开:“民国的时候这幅传奇字画在《杨龙友山水册》里面出现过,后来又被编写到历代流传书画作品编年表里面。” 江明彦没想到,会在西南腹地一个小县城的废品回收站里看到原本。 “你怎么知道?”张惠好奇。 江明彦微微一笑:“我妈喜欢这些东西,我家有六三年出版的历代流传书画作品编年表这本书,我在书里看到过。” 怪不得呢。 张惠连忙道:“你快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你认识的……” “值钱的字画是吧?”江明彦接着她的话说。 张惠说话小声:“知道就别说出来嘛。” “也就是在云顶县这地方你才可能捡到这些宝贝,要在首都,识货的人多,真要有好东西,早被那些有心人翻好几遍了。” 古董字画这些方面的知识江明彦知道的也有限,两个人凑一起就跟寻宝似的,把屋里的书和废纸什么的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没找到第二件有收藏价值的东西。 时间不早了,张惠还想再看看,江明彦拉她出去:“下次再来。” “等下次再来,好东西被人捡走了。” “真喜欢这些东西,早点和我结婚,我妈手里的收藏的宝贝多得很,到时候你和大嫂一人一半。” 张惠还没想到怎么回他一句,就被江明彦拉着出去了。 “哎,你等等。” 张惠把刚才看到的几本小人儿书一起带上。 杨树给他们算钱的时候笑道:“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孩子看的书了?” “给我小侄子买的。” 杨树哈哈大笑:“你们也可以提前给自己家的准备准备嘛。” 这个时代的男女真是不能走在一起,只要走在一起,不是默认就是确有其事,今天她都被调侃几次了。 张惠无奈,江明彦明白张惠的意思,他只是笑了笑,很想摸摸她的头。 手指动了动,张惠似乎看懂了他的小动作,快速往旁边挪了一步,毫不客气地指使他:“你拿书。” 回去的路上,两人肩并肩,张惠想回去吃饭。 “我知道有个地方做柴火鸡很好吃。” “下次我们两个去吧,今天回家吃。” 张惠不是个拖拖拉拉的性子,既然已经确定关系了,就要明明白白地告诉爸妈。 “江明彦,以后你可要对我好点。要不然……” “想什么呢,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张惠笑的灿烂,主动靠过去,亲昵地挽他的胳膊,又很快放开往前跑,跑了十多米远,又停下来扭头朝他笑。 江明彦只觉得,一阵香香软软的风撞入怀中,又调皮地跑走了。 “你快点,我们还要去菜市场买点菜。” 江明彦快走两步,只觉得神清气爽。 11. 第 11 章 张惠和江明彦正式确认恋爱关系,张家人一点都不惊讶。 真的一点都不惊讶吗?也不是,张惠发现全家人对江明彦的态度热情了许多,特别是她妈陈丽芳女士。 这个热情表现在饭桌上一个劲儿地给江明彦夹菜,有空就拉着江明彦说话,关心他在机械厂宿舍里住的舒不舒服,顺便拐弯抹角地细细打听江明彦的生活习惯啥的。 张惠都麻了,她妈不去干情报工作简直太浪费了。 江明彦这人经得起打听,本人踏实上进一心钻研技术,又无不良嗜好,日子越长越得陈丽芳的喜欢,三天两头叫江明彦来家里吃饭。 来的次数多了,不用刻意说,家属院的老邻居们都知道,张家人对张惠的新对象有多满意。 不过再满意江明彦,再嫌弃周震,陈丽芳的嘴巴上都是把门儿的,对外和人闲聊,从没有捧一个踩一个。 陈丽芳心想,可不能让周震再和她闺女扯上半毛钱关系。 上辈子张惠印象中,江明彦是个很懂分寸的人,十分尊重人。 这辈子和江明彦开始处对象后,张惠开始怀疑自己,我原来的感觉是不是错的? 早上张惠上班,江明彦偶尔会来给她送吃的,有时候是油条油饼,有的时候是茶叶蛋。她说她吃过早饭了,他说你一会儿饿了再吃。 中午下班休息,江明彦肯定会来和她一起吃午饭,除非他工作忙实在走不了。 下午下班后,那更是,去家里蹭饭一点都不知道客气,偏偏她爸妈还喜欢得很,一口一个小江叫的特别亲热。 对了,吃了晚饭后,一定会拉她去散步。 张惠脑子有点迷糊,江明彦的手熟练地抚过她的长发:“想什么的?” 张惠偏头,不让他摸,却被他一把搂住肩膀。 “有人呢。” “天都黑了,没人看见。” 张惠撇嘴,瞧瞧,成熟稳重懂分寸的江明彦,原来是个无赖,还是个粘人精。 “撇嘴干什么?对我不满意?嗯?” “你不是说天黑了看不见嘛。” 江明彦笑起来:“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怎么会看不见你。” 张惠抖了抖身体,鸡皮疙瘩下来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手牵着手走出好远,走到大南街那边的电影院门口。 “哟,这不是张惠么,听说你又找了个对象哈,别半路又被人甩了。” 张惠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袁晓婷么,听说你结婚了,这下绑定了个男人,再也不用担心人家是看上你的家庭和你结婚了吧。” 张惠双手抱胸冷笑:“呵呵,因为周震明显就是看上你的家庭嘛。” “别以为和首都来的破技术员处对象就不得了了,等人家调回首都了,转手就和你分了,你哭都没处哭,我看你到时候还嫁的出去。” “我什么时候要和你分了?”江明彦拿着两瓶汽水过来,递了一瓶给她。 张惠笑道:“她在说梦话呢。” “做梦也不能乱说话,我和你是以结婚为目的处对象,怎么能冤枉我不负责?” 张惠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站在电影院台阶上居高临下的袁晓婷和周震脸色难看。 袁晓婷脸色难看,是因为她不知道张惠现在找的这个男人比周震还英俊高大,并且,通身气派一看就不是出身普通人家。 周震脸色难看,是因为张惠找了个比他更好的,他脸上无光。 知道张惠和江明彦处对象后,周震就打听过江明彦,他比只会看外表的袁晓婷知道的更多。 “喂,听说你叫江明彦,你家里做什么的?” 江明彦直接忽视趾高气扬的袁晓婷,倒是看了周震一眼。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昂。” 两人旁若无人地走了,还有说有笑的。 周震拉着袁晓婷:“咱们也回去吧,何必跟他们生气,气坏了身体只有我会心疼。” 袁晓婷心里的那口气突然就散了,撒娇地跺脚:“我才不生气呢,本来也只是看在张惠毕竟咱们同学的份上,怕她被人骗了。” 周震小声哄着:“是是是,我知道你是好意。” 送张惠回家后,江明彦才下楼回宿舍。 陈丽芳叫住他:“小江等等。” 陈丽芳拿了根绳子,把电筒捆在江明彦自行车龙头上。 “有了灯安全些,慢着点。” “知道了,谢谢阿姨。” 江明彦习惯性地抬头,张惠趴在窗边挥了挥手,江明彦笑了笑。 “哟,谈恋爱的人回来了。” 隔壁宿舍的其他还没睡的人都跑出来:“江明彦,你未来丈母娘今天拿什么好吃的招待你了?” 江明彦笑骂一句:“让开,别挡路。” 和江明彦一起从首都机械厂调过来的洪明赶紧挪开一个位置让江明彦放自行车,嘴巴还要吐槽一句:“你现在不得了了,为了快点见到对象,连自行车都买了。” 旁观有人起哄:“那可不,要是没有自行车,咱们江技术员哪能一天三顿饭地去见对象。”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江明彦也不恼,笑着道:“这么笑话我,看来你们是对我的蘑菇肉酱没兴趣了。” “哎呀,别啊。” “你去未来丈母娘家吃香喝辣,我们还不能蹭点蘑菇酱吃?” “江明彦你这就不厚道了吧,当初你小舅子跟我打听你的时候,我还替你说了好话的。” 洪明性格好,张建林当初找首都机械厂过来的人打听江明彦,第一个找上了看起来好说话的洪明。 “承你的情,明天早上我分你一勺下馒头吃。” “嘿,忒小气了吧!这可不像是你江明彦的作风。” 江明彦心想,以后都是要有口有家的人了,那可不得小气着点。 张惠还喜欢买个什么古董字画什么的,看他妈就知道了,这个爱好可要花不少钱。 钢厂家属院里,张惠正在细细赏玩她得来的宝贝,这些时日江明彦陪着她,一共淘来五件字画,三件小件儿瓷器,另有一支凤簪。 这些东西加一起,一个抽屉都没装满,张惠依然十分满足。日子还长着呢,再慢慢淘换好东西。 她的这对五斗柜就这么大,一定要紧着值钱的宝物装。 五斗柜里那么多巧克力球,张惠这些天也没吃掉多少,愁人。 “咚咚咚!” 她妈来敲门了。 “张惠关灯睡觉了。” “哦。” 张惠翻身关灯,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 躺在床上,张惠闭眼的时候还在想,这周上考完试放暑假了,到时候一定要去舅舅家一趟。 张惠隐约记得,九十年代初的时候省城报纸刊登过一则新闻,说舅舅他们公社后面的小青山被列为珍稀药材保护基地,因为山里的小气候适合人参生长。 这一则新闻下面还配了一张山谷的摄影图。 如果能找到报纸上那个山谷就好了,这样她能存一些人参留着以后用,还不用担心人参存在空间里面会药效失效。 期末考试马上来了,这几天学校的老师都不能提前走,下午都在油印室里帮忙。 张惠和沈燕组队,张惠负责在蜡纸上抄写考卷,沈燕负责油印,忙了两三天下午才把活儿干完。 一下午慢下来,张惠手都酸了。 沈燕更是一手的油墨:“我的天,终于印够了,等到放暑假,我非得在家躺半个月。” “我躺不了,我要回乡下看我舅舅舅妈。” “回乡下挺好的呀,到时候捞两条鱼吃,可新鲜了。” 张惠笑道:“河里真有大鱼,还能轮到我们去捞?” 沈燕叹气:“说得对,什么小鱼小虾都被村里的孩子捞去烤着吃了。” 两人收拾好,一边聊着一边出校门,看到一个人,沈燕猛地提高声音:“来接我们张老师来了?” 江明彦笑着道:“你们今天下班有点晚。” 张惠快走两步:“等久了吧。” “也没有,刚来一会儿。” 沈燕啧啧一声:“你们聊吧,我先回家了。” “回见。” 等沈燕走了之后张惠才看到:“这一大包是什么?” “我打电话托我哥帮我寄的东西,我哥有个朋友从北京到省城出差,就顺便给我带过来了,我今天才拿到。” “带的什么?” “回去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江明彦托大哥寄一些牛肉干和奶粉,江明彦大嫂心细,知道小叔子肯定不是自己吃,于是不仅给准备了牛肉干和奶粉,其他如奶糖、奶片儿、麦乳精之类的都准备了。 拆开包裹,好大一包,张惠都惊了:“怎么这么多?” 江明彦把信看完,转手交给张惠:“大嫂准备的。” “有奶粉、奶片、奶糖正好,给胖胖吃。” 胖胖馋得流口水了:“都给我吃呀。” “都给你。” 胖胖十分讲义气:“分给姑姑。” 张惠抱起小胖墩,猛亲一口:“算你还有良心。” 胖胖嘿嘿地笑:“胖胖最喜欢姑姑啦。” 他机灵地又补了一句:“也喜欢姑父。” 张家人都笑了,张惠倒不好意思了,不知道是谁教的。 陈丽芳笑着对江明彦说:“留一些就好,其他的你带回去,自己吃,分给朋友都行,这么多都留下不合适。” “陈阿姨别跟我客气,您太客气,我都不好意思天天来家里蹭饭。” “看你说的,一顿两顿饭也不值当什么,张惠不在家你也过来。” “张惠怎么不在家?” 张惠暗叫一声完了,还没跟江明彦这个粘人精说她暑假要去舅舅家住一段时间。 12. 第 12 章 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江明彦又气上了,还故意摆脸色。 “张惠你现在真会对付我,全家都知道你暑假要出门,你天天见我都没说跟我提一句。” “对不起嘛,这几天忙着期末考试印卷子的事情,给忘了嘛。” “你忘了跟我说,怎么没忘记跟你爸妈他们说?” 张惠语塞,就是没想到,都这样了,要她怎么办? 她现在是发现了,江明彦这厮,太会装模作样了。 在她家人面前还挺要脸的,一到只有两个人的地方,就把脸皮撕下来揣兜里了,还会跟她生气。 “什么时候回来?” “去一个多月吧,八月中旬……月初回来。” “你说什么时候?” 张惠咬咬牙,简直想啃他一口:“我说八月初。” “月初回来还不如这个月月底回来,月底又要发下个月的票了,到时候我给你买肉吃。”江明彦一脸诱哄。 我是缺肉吃的人吗? 看他可怜巴巴的表情,张惠还是答应下来:“去半个月,月底前回来,行了吧。” 江明彦满意了,还借这个机会抱她,不等她挣扎又很快松开。 “我等着你回来。” 听到这话,张惠的心瞬间软了。 期末考试两天忙完,张惠没有着急去舅舅家,而是去云顶山上捡了一上午的蘑菇,把两斤肉票都花了,还用粮票和人换了两斤肉另外放起来。 另外,又去买了高价的菜籽油和各种配料,下午在家折腾了一下午,做了三大瓶蘑菇肉酱出来。 给家里留两瓶,一瓶给他。 张惠计划着,等他吃完蘑菇酱,她应该就回来了。 收到张惠给的蘑菇肉酱江明彦很高兴,去供销社买了一斤糖提给张惠:“给舅舅家小孩儿的。” 张惠笑道:“舅舅家两个表弟就比我小一岁。” “小一岁怎么了,又不影响吃糖。” 陈丽芳从江明彦家里送的奶糖里抓了一把放进去,又额外包了半斤绿茶:“奶片牛肉干什么就不给你舅舅家了,留着你们吃。” “还有,跟你舅舅舅妈说,你大嫂这段时间忙着糊纸盒,我要带胖胖没空,等到中秋节我回去一趟。” “嗯。” 第二天儿张惠要走,江明彦一早骑车过来送她去汽车站,目送车走了,他才回去上班。 张惠舅舅家在小青山公社,从云顶县县城汽车站坐车到公社要一个多小时,下车后走路去舅舅家洪渠大队还要半个小时。 不过张惠到了公社不用走路回去,她舅舅是小青山公社的副书记,每天骑自行车上班,张惠到小青山公社直接去公社办公室找她舅舅,坐舅舅的车回去。 张惠背着换洗的衣服,一手提着糖一手提着肉,吸引了公社大街上好多人的目光。 这是谁啊?哪家的姑娘?长得可真俊呐! “哟,惠惠来了。” 张惠咧嘴笑:“舅舅我来看你了。” “你这丫头,怎么一个人来,你爸也放暑假了吧,怎么没陪你一起来,你妈也不说回来看看我。” “我妈忙着带胖胖没空,我爸每年暑假都要去蒙顶山,您又不是不知道。” 陈觉哈哈大笑:“是了,你爸那个人爱喝茶,自从认识了蒙顶山那个会做茶叶的朱……什么来着。” “朱明山。” “哦对对对,自从你爸认识了那个朱明山,每年暑假都要跑蒙顶山一趟。” 张惠举起手里的东西:“我妈让我给舅舅带了茶叶。” “哈哈哈,多谢你爸妈惦记,你看你带茶叶就算了,怎么还带糖和肉,咱们家也没有馋嘴猴儿。” “这不是有好吃的,惦记着舅舅舅妈嘛。” “你这丫头,当了老师后越来越会说话啦!” 这会儿快到中午了,陈觉跟人打了声招呼,去楼下车棚里推出来一辆半旧的自行车:“上车,咱们赶紧着回去。” “哎!” 好多年了,坐在舅舅家自行车的后座上,迎面吹来乡村的风,张惠舒服地翘起了嘴角。 “惠惠啊,上次你妈带话回来,说你跟周家那个小子分了?” “嗯,分了,人家和副厂长家的闺女结婚了。” “真不是个东西!”陈觉气的大骂周震一顿,又说:“他没娶你是他没福气,咱们下回找个更好的。” 张惠嘿嘿地笑:“舅舅,我已经找到更好的啦。” 陈觉骑自行车的速度都慢下来了:“哦,怎么找的,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我二哥介绍的,他叫江明彦,在机械厂上班,至少比周震好出几倍去,我爸妈都很喜欢他。” “哎呀,你能找到好的我和你舅妈就高兴了,可惜,这次他没跟着你来。” “他是厂里的技术带头人,忙着呢,等过段时间他有空了,我带他过来给您见见。” 陈觉严肃地点点头:“很该来一趟。” 陈觉和陈丽芳两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外甥女和自己亲生的没什么区别,对张惠的事情陈觉很上心。 陈觉脑子活,会办事,从大队长一直做到公社副书记,他看人很有些独到的眼光,没亲眼见过外甥女的新对象,他不放心。 当初他见了周震就跟姐姐姐夫说这小子不靠谱,天长日久的处下来,陈丽芳才发现周震这人有些金玉其外,才一心想闺女赶紧分了。 “陈阳和陈立两个人怎么样了?”陈阳和陈立两兄弟比张惠小一岁,今年才读初一。 “他们俩你知道,成绩一般,当初能考上高中多亏了你爸辅导,现在读高一学的很吃力,正好你来了,你给他们补补课。” 陈觉叹息一声:“我和你舅妈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想他们俩顺顺利利高中毕业,跟你似的,能靠自己的能力进厂当个工人,后半辈子就不愁了。” 在农村,夫妻俩生三四个孩子都是常有的事情,一家兄弟姐妹多的六七个都有。陈觉读过书,有些见识,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要想把孩子培养出来,肯定就不能多生。 第一胎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陈觉二话不说就去结扎,一心培养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像他,脑子活,读书不太行,好在一路拉扯着也读到高中了。 家里有两个高中生,在公社都是有名的人家。为了儿子读书,全家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陈觉的腰杆也是挺得直直的。 下半年就高二了,差不多快培养出来了,陈家这些年为了孩子节衣缩食,吃肉这样的好事儿,逢年过节能开开荤就不错了。 乡下人吃肉,如果不是为了招待贵客,一般都要等到年底大队上分肉的时候,才能过过瘾。 陈阳和陈立两兄弟,看到表姐手里提着的肉,高兴得嗷嗷叫。 “妈,今天中午吃红烧肉!”陈立吆喝一嗓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想吃肉自己个儿努力读书,等你们高中毕业考进工厂成了工人,想吃肉随时都能去买!” 胡秀在厨房做饭,听到儿子叫唤吃肉,不用动脑子都能说出一长串话来,想来平日里为了激励两个儿子上进,这样的话没少说。 “妈,表姐来了,真有肉吃!” “啥?”胡秀一手提着菜刀一手抓着切了一半的土豆跑出来。 “哎哟,真是惠惠!”胡秀高兴地大笑迎过去。 张惠笑道:“舅妈在做午饭呢,刚好我带了肉,咱们总吃就吃土豆炒肉?” “我看行!”陈阳冲他妈笑:“肉都吃了别留呗,天气这么热,放明天都放坏了。” 陈立赞同他哥:“还是放肚子里稳当可靠。” “就你们聪明,我能不知道?”胡秀凶儿子一顿,笑着招呼张惠进屋。 “一路坐车过来,累着吧。” “不累,我走得早,出门的时候太阳都还不晒人。” “怎么你一个人来,你爸妈呢?你妈在家闲着,你爸也放暑假了,该一起来。” 陈觉停好车,也说:“我刚才也这么说,两口子都忙着呢。” 陈阳扒拉口袋,拿了颗糖撕开包装,先喂给他妈吃:“尝尝,奶糖呢。” 胡秀抿了一口:“挺甜的,真好吃。” 陈立看了眼包装:“不是大白兔。” “不是,江明彦家里寄过来的,草原上的奶糖。” “江明彦是谁?” 张惠少不得又要介绍一遍江明彦,于是,前对象周震又被骂了一顿。 “好不容易来一趟,惠惠多住两天,这些天小青山上的杏子开始成熟了,到时候等到最甜的时候惠惠摘一筐带回去给你爸妈尝尝。” “哎,我想待到月底再回去呢。” 陈觉瞪了眼只知道吃的两个儿子:“听到没,趁你表姐有功夫,功课上不懂得多问问你们表姐,要是不能顺利高中毕业,老子打断你们的狗腿!” 陈立点头哈腰的,啊,你是我爸你说都对! 张惠噗嗤笑了,两个表弟太可乐了。 “惠惠住你妈原来的房间,昨天我才打扫过,被褥都晒过,能睡。” “谢谢舅妈。” 张惠外公外婆只生了一儿一女,辛苦一辈子攒出了六间大瓦房,当初修房子的时候就跟儿子儿媳说好了的,不管怎么样,给女儿的房间不能动。 虽然老人留下的话情真意切,但这么些年胡秀没有动陈丽芳的卧室另作他用,张惠还是很记舅妈的情。 也是因为陈觉和胡秀惦记着陈丽芳这个做妹妹的,两家关系才这么亲近,碰上事儿了能拉扯一把。 胡秀摆摆手:“都是自己人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你自己去铺床,我先做饭去。” “哎!” 陈阳跳起来:“表姐,我帮你抱被子。” 陈立往厨房蹭:“妈,我帮你烧火!” 胡秀骂起来:“你个好吃嘴,什么叫帮我烧火,做的饭你不吃吗?” “嘿嘿,我错了,妈你别生气!” “今天中午的碗你洗。” “我洗我洗。”陈立现在满脑子都是肉,洗碗算啥。 张惠的房间门窗打开,听到舅妈和表弟说话,张惠笑了起来。 真是怀念呢! 怀念亲人,更加怀念后山上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长着的人参。 13. 第 13 章 土豆炒肉片,胡秀把大肥肉煎得干干的,两斤肥肉硬是榨出小半碗猪油放在一边。 陈立撇嘴:“妈,这哪叫土豆炒肉片,这叫土豆炒油渣。” 胡秀瞪儿子:“你晚上想吃白水煮面还是放点油的?” “那当然是放点油的,用筷子戳一块猪油在面汤化开,拌面吃,多香啊!” “想吃就闭嘴。” 家里的猪油早就没有了,菜籽油倒是还有几斤,胡秀也省着用,留着秋收农忙的时候吃点好的。 “惠惠一会儿多吃点,晚上舅妈煮面给你吃。” “好呀。”张惠一点不嫌弃,她知道舅舅舅妈家的条件,再说了,柴火灶台煮的红薯稀饭她也吃得很香。 陈觉笑着说:“再熬一熬,等明年你两个表弟高中毕业了,我和你舅妈就松快了,明年暑假你过来,舅舅见天儿给你弄肉吃。” “那我可等着呢。” 张惠笑着应了声,转而问起:“舅舅,我以前听说小青山上有采药人,现在还有吗?” “有,不过少啦,一般的药材卖不上价,卖得上价的好药材又不好找。基本上山腰以下能去人的地方都被人找过几遍了,找不出什么好东西。” 胡秀最清楚大队上的事:“以前大家得闲都要去山上转转,现在么,有那个空闲还不如伺候伺候自留地的蔬菜瓜果。” “现在大家伙儿也就是在后面山上摘点野菊花,放家里泡茶喝。” “没有去山上抓野鸡野兔的?” “哪有那么好抓,大人成天在地里干活没那个空闲,家里不干活的孩子年纪小也不敢让他们上山。也就是冬天农闲的时候能去山上转转。” 张惠心想,我不就是有空闲的大人么。 吃了午饭休息了一会儿,舅舅要去公社上班,舅妈和两个表弟要下地干活挣工分,张惠在舅舅家的杂物间找了个小背篼,提着小锄头上山。 大炼钢铁的时候家里门闩上的铁都交上去了,陈家这个小锄头,还是张惠她妈觉得,没有个小锄头上山挖点什么东西不方便,用工业票和人换了这个小锄头送回来。 进山走山谷处那条大路最好走,此时山坡上站着几个男青年,一人突然眼冒精光:“底下那个穿着白衬衣的丫头是谁?” “怎么了?” “我瞧着那身段,挺不错,好像没在大队上见过。” 旁边一个视力好,张惠抬起头看山上的时候他看到半张脸:“长得水灵,咱们大队没这样的,可能是隔壁大队刚下乡的知青。” 下乡时间长了,再白嫩水灵的女同志也会农活搓磨得粗糙起来。 啧,也就是刚下乡的时候还能看。 “回头去认识认识,咱们这些老同志,总要给新来的同志,介绍介绍在农村大有作为的经验嘛。” 几个不着调的嘿嘿地笑,惹来其他人的嫌恶。 “站那儿干什么呢,别想磨洋工,还不快点来干活,否则我跟队长举报你们!” “切,没意思!” “走了!” 小青山名叫小青山,实际上是相对蔓延无边的巨大山脉而言,实际上小青山还是很高大的,小青山公社下辖十几个大队都在它的包围中。 以前暑假也经常来,山脚下的一片地方张惠还是很熟悉,走了半个小时后,周围的树上没有被砍过柴的痕迹。 一抬头,从树下到树梢,没被砍过的枝丫生长得特别粗放。 张惠记得报纸上说人参基地在后山,也就是山北的方向,分辨了一下方向,张惠往后山走。 走了两个多小时后,没看到和照片相契合的地形,张惠只能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在一片乱石堆里看到山药叶子,张惠忙活了一会儿给挖出来。 等她从山林里走出来,夕阳西下,山脚下的村落里,已经燃起了炊烟。 “表姐怎么才下山,我爸妈担心你在山里迷路了,叫我们上山找你去。” 张惠笑着说:“我又不是没来过,怎么会迷路。” 陈立看了一眼背篼:“哟,挖了几斤山药,叫咱妈杀一只鸡炖来吃。” 陈阳白他一眼:“有本事你跟咱妈说,看会不会揍你。” “嘿嘿,表姐去说,咱妈肯定同意。” “算了吧。”张惠把背篼给陈立背着,活动了一下肩膀:“还是细水长流的好,每天有个鸡蛋不比你一顿把鸡吃了强?” 张惠是知道的,舅舅在公社上班,两个表弟要上学,挣工分的主力只有舅妈,所以他们家一年到头分不了多少粮食。 舅舅的工资大头给两个表弟读书预备的,只能劈出一小半补贴家里的嘴巴。 平日里没多少油水,家里的鸡蛋舅妈就没有拿去供销社卖过,除了人情来往之外,基本上都进了表弟们的肚子。 “惠惠回来了。” “嗯,舅妈我回来了。” “回来了赶紧洗洗手准备吃饭。” 下面快得很,张惠洗好手去厨房,舅妈用猪油煎蛋,热水下锅,不过一会儿锅里翻滚的蛋汤煮得发白,丢下一把面,又抓了一大把青菜叶子丢进去。 陈阳已经摆好了大汤碗,胡秀利索地调好味道:“别烧火了。” “这把烧完就没了。”舅舅拍拍手从灶台前站起来。 连汤带水五碗面,陈阳和陈立都不去堂屋,端着碗蹲在屋檐下,稀里呼噜就给解决了,吃的一头大汗。 “真香!” “要说味道,还是猪油比菜籽油香。” “那可不!” 陈立扬起脑袋:“表姐,下次姑姑中秋节回来的时候也带肉呗,等我们过年大队上分肉了,我还你。” “行呀,到时候给你带大肥肉。” 陈立嘿嘿地笑:“表姐真好。” “蹭你姑姑家的肉吃不如你自己争气,进了厂捧上铁饭碗还能缺你的肉吃?”这个时候胡秀都不忘督促儿子。 “哎哟妈你别念叨了,我和我哥都知道,你放心,我们肯定好好读书行不。” “知道就好。” 张惠喝了口面汤,不由地感慨,这个年代真是又贫瘠又充满希望。 “惠惠今天上山挖什么了?”陈觉问道。 “几斤野山药,咱们明天炒着吃,煮稀饭也行。” “煮稀饭吧,撒一点毛毛盐,香糯又好吃。” “听舅妈的。” 吃了饭洗漱完,张惠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在努力回忆那张旧报纸。 为了能走得远一些,张惠跟舅妈说要进山去挖黄连,中午不回家吃饭,懒得走路。 黄连这个药材还挺常见的,胡秀也没有多问,早上多煮了两个鸡蛋,又蒸了一根手掌大的红薯叫她带上中午吃。 “水壶别忘了。” “哎!” 今天张惠早早上山,昨天那几个知青今天也分到在那个山坡上干活儿,正好看到张惠上山。 “打听到了,那是谁?” “不知道,我们昨天下工累得跟狗一样,谁有空去打听?” “快点下雨吧,等下雨了咱们才能休息。” “这破乡下,连休息都要看老天爷脸色。” 今天张惠走的远了些,绕到后山上,站在高处看,有好几个地方都像报纸上那个配图,记不清楚了,只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去看。 等到半下午,时间不早了,张惠才打道回府。 今天没有野山药,运气好碰到一个陷阱,捡到一只奄奄一息的野鸡,为了配这只野鸡,张惠勤勤恳恳地捡了半篓蘑菇。 至于黄连么,也就三两块。 张惠赶紧着下山,她下山的时候还没下工,她就先回去,烧水把野鸡毛烫了,收拾出来,放锅里先炖上。 等野鸡炖得差不多了,张惠又蒸了一锅红薯多米饭少的干饭。 陈阳和陈立回来,离家还有几十米,陈阳吸了吸鼻子:“好香!” “鸡汤的味道!” “鸡汤的味道!” 兄弟俩异口同声,撒开腿马上往家跑。 一跑回家,哟,还真是! “表姐哪里弄来的鸡?” “山上捡的呗。”张惠揭开锅盖调盐味:“你爸妈呢?” “我妈在后面呢,我爸也该回来了。” 去保管室还了农具,胡秀和几个关系好的妇女走在回家的路上,鸡汤的香味太馋人了。 后山这个方向就三四家人,味道飘来的方向,胡秀一猜就是自己家。 胡秀赶回家,陈立急得很:“水打好了,妈快点过来洗手。” “着急干什么,你爸还没回来。”胡秀一边洗手一边问:“惠惠炖鸡汤了?” “那可不,表姐在山上捡到的野鸡。” “那咱们今天可有口福了。” 陈觉回到家,鸡汤都不烫口了,陈立一口气喝了半碗,爽! “尝尝菌子,鸡汤炖的,香得很。” 陈家人有说有笑地吃饭呢,却不知道几个知青从他们家后头转悠。 14. 第 14 章 三个知青领头的那个名叫蔡华,上海人,家里有点家底,自觉家里的条件可以让他躺平,每天吃吃喝喝过二世祖的日子。 家里爸妈都觉得他太懒散,当初瞒着他,给报了名,送来下乡。 到底家里老爷子老太太心疼小孙子,每个月都会按时从上海寄钱寄吃的用的过来,靠着家里支援,蔡华在洪渠大队日子过得十分不错。 可能就是没饿着,整日游手好闲,拈花惹草,很是招人讨厌。 他不缺吃穿,那些愿意和他勾兑的女人不就是看上他这些么。什么名声差,蔡华根本不在乎。 蔡华:“是陈觉的外甥女?” “错不了,听大队上说城里人,在县城当老师。” 哟,那不错呀,和这样的漂亮姑娘结婚,那真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蔡华和他的狗腿子悄摸绕到陈家前院,陈家的院墙高,在墙外面垫脚也什么都看不到。 “不愧是公社干部哈,大晚上的都能喝上鸡汤。”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几个人在陈家院子外面站了一会儿,左边那户人家走出来一人,李大嫂看到几个人,喊了声:“干什么的?” 听到动静,陈觉出来:“蔡华,找我有事儿?” “没事儿,我们几个路过。” 蔡华看了眼陈觉后面,院门开着,听到隐约的说话声,没见到人。 陈觉皱眉:“时候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工。” 蔡华笑了笑,也没故意逗留,就先走了。 陈觉这人他知道,小青山公社的副书记了,能从大队长混上那个位置,就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蔡华不上进,却不是没脑子的人,他不会轻易去招惹陈觉。 等蔡华几个走了,李大嫂走过来:“我看蔡华没安好心,你外甥女不是来了么,我估计着是不是打你外甥女的主意。” “他们敢!”陈觉隐怒。 “咱们村里管得严,他们不敢乱来,我就是提个醒,就算不闹出事,小姑娘家家的被那些个缠上也不好。 “谢了,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回家忙活去了,家里几个小崽子还等着我做饭呢。” 李大嫂回家去了,陈觉在门口站了会儿才进院子,把院门关的严严实实。 “爸,刚才谁在外面呢?”陈阳抹了下油嘴,抽空问了声。 “蔡华。” “那个二流子在我们家外面转悠什么?” 陈阳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眼表姐:“他冲我表姐来的?” “肯定是,那鳖孙和我们又没有什么牵扯,知青点更是和我们位置一个南一个北,没事儿他来我们家这边干什么?”陈立怒火一下上来,桌子拍的啪啪响。 蔡华的名声小青山公社谁不知道,就爱跟着漂亮女同志后头转悠,女同志碍于名声不会主动声张。 照陈立说,就是因为蔡华没有做出实质性举动之前,那些被骚扰的一般不会主动撕破脸,反而助长了这瘪三的气焰。 “咱们家可不怕他。” “怕他不至于,他一个下乡知青,不敢轻易得罪本地人,何况你爸还是公社副书记。” 胡秀脸色一沉:“就是癞蛤蟆跳脚背上,不吓人尽恶心人。” 张惠细嚼慢咽,又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说:“舅舅舅妈别生气,你们上工我才进山,你们还没下工我就回来了,我也碰不上他。” 张惠记得蔡华这个人,知青下乡后远离家庭,一般都夹着尾巴做人,像蔡华这么高调到惹人厌的还是头一个。 蔡华这个人品性不行,但是什么人不该惹他心里也清楚得很,下乡许多年也没惹出大事儿,顺利混到恢复高考,后面好像考上了个中专回城了。 “陈阳陈立,以后你们兄弟俩排班陪你表姐进山。” “舅妈不用,你们还要上工,不用为我担心,他要真敢来恶心我,我也不是好惹的。” 陈阳和陈立同时扭头看纤细漂亮的表姐,伸出来的手指都是白白嫩嫩的,听表姐放狠话,兄弟俩都是一个反应:真的吗?我不信! 张惠觉得真不用这么担心,再不济,她还有空间呢。 有空间这个作弊利器在,张惠可不仅仅是用来藏宝贝,前些日子还花大价钱换了一把杀猪刀,小手臂那么长,锋利得很。 原本是怕在山里转悠碰上大猎物,自保用的。 碰上坏人也能发挥作用。 第二天早上,陈立把张惠送到山脚下,一步三回头:“表姐,真不用我陪你?” “不用!” 张惠语气斩钉截铁。 “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放心,我不会往山腰上去。” 张惠今天还是继续去昨天转悠过的地方,要去那几个疑似地点转悠一遍。 不能在山上过夜,半下午就要下山回去,张惠一天能走的地方不多,转悠了好几天,终于只剩下最后两个疑似地点了。 这天张惠穿着长袖长裤进山,走了老远的路,约莫到下午一点左右才走到那个小山谷。 一走进这片山谷,张惠明显感觉到温度下降了,仔细看才发现山谷里有个水潭,清澈见底,周围湿气也比较重,光线却好。 这个山谷的小气候正适合人参生长啊! 张惠心头一动,四下到处找人参,转悠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张惠有些失望,难道这里没有? 脚下被草藤绊住,她伸手扯了扯,草藤密密麻麻长在一起,已经成了一片,张惠一拉,就跟掀开帘子一般,扯动了石墙上的草藤。 一股幽幽的风吹过来,张惠后脖子一凉,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顺着草藤摸过去,张惠发现草藤帘子后别有洞天。 黑洞洞的石洞有些吓人,她不敢进去,鼓足了勇气,拿出空间里备用的手电筒,一手拿手电筒一手握紧了杀猪刀试探着进去。 走进石洞,身后的草藤编织的细密的帘子垂下,石洞里一片黑暗,只有眼前手电筒发出的光。 “富贵险中求!” 张惠给自己鼓劲儿,一步步地往里走,大概走了二十多米,前头就没路了,往左边一拐,张惠惊喜地发现。 有光! 那就有出路! 张惠赶紧小跑两步。 “哇,真有!” 一跨出石洞,张惠惊喜地发现草丛里红色的人参籽。 “运气真好!” 据记载,一般七月下旬到八月中上旬人参籽才会变成深红色,这时候采摘才比较好分辨。 张惠喜得从空间里面掏出那本在回收站淘的破烂医书,上面写人参的年份越久茎越粗,果实上的铁线纹也会越多,野山参按照叶子推断年限,二甲子为两片叶子…… “野山参七两为参,八两为宝。”看到这里,张惠关上书,没有挖出来之前,谁知道地下的人参是几两。 选了一棵看着长得挺壮硕的人参,果子也红的,小心翼翼地把它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然后开挖。 张惠也不太懂怎么挖,反正尽量保证人参形态完整吧,不弄断根须。 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挖出来,张惠拿自己的手指头比了比,啧,挺壮硕,肯定不止八两。 张惠猜测,这个大小肯定一百年往上了吧? 挖第一根人参还没经验,多挖几根就速度就快了,张惠吭哧吭哧忙活到太阳西斜。 “坏了,赶紧回去。” 张惠拍拍身上的泥土,把人参装好,背着空背篼往外跑。 时间紧急,张惠专门绕了一点路去那几个熟悉的地方转了转,陷阱里这回野鸡没有,肥兔子倒是有一只,目测流血而亡,张惠赶紧抓紧来扔背篼里。 路上看到长得好的蘑菇,顺手也捡起来。 在山上转悠这么多天,张惠对这片地方比之前熟悉多了,抄近路走,但是快到山脚下时,天色还是快黑了。 张惠害怕舅舅舅妈着急,走得快,没注意脚下一滑,慌乱之中抓到了旁边的柏树停下来。 好险,没有顺着山路滚下去。 背篼扔到一边,张惠手撑着摔疼了的腰,发出嘶嘶的呼疼声。 张惠扭头,她踩滑的地方有青岗叶,干了的青岗叶表面光滑,一不注意确实容易摔倒。 一手扶着腰,一手提起背篼,张惠想先回家。 右边下山的小路上走出来一个人:“这位女同志,需不需要帮忙?” 张惠没说话,把背篼往身边拉了一下。 站在小路上,背着柴火的蔡华笑着又问了一声:“摔着了吧,我看你有点走不动路,要不我背你回去?” “谢谢,不用了。”张惠语气冷淡。 “哦。” 被拒绝了,蔡华好像很习惯,他笑了笑,明知故问:“你是公社新来的知青?怎么没见过你?” “不是!” 张惠背上背篼要走,就是人倒霉的时候吧,喝凉水都塞牙,张惠脚下又是一滑,树就在身边,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 没有摔下去,就是脚扭了。 蔡华看到这一幕差点乐出声:“真不要我帮忙?” 蔡华忧心忡忡:“要不我陪你休息一会儿,等你好一点再走?” 休息你个***,张惠心里忍不住骂脏话。 尝试着动了一下脚,张惠深吸一口气,真疼。 “我扶你。” “不用!” “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不用不好意思。”蔡华不停逼近。 “真不用。” 张惠身体紧绷,手握紧了杀猪刀,已经是进攻的姿势。 “没关系嘛,一回生二回熟,不用跟我客气。”蔡华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蔡华正要碰到张惠手的当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惠惠。” 张惠露出惊喜的笑,他怎么来了? 15. 第 15 章 “江明彦我在这儿!” 张惠掩饰不住地高兴,喊完江明彦,扭头冷淡地瞪了蔡华一眼:“多谢你的好心,真不用你帮忙,你可以走了。” “我也不着急。”蔡华有些遗憾,差点就心想事成了。 张惠并没有放松警惕,直到江明彦跑上来,蔡华后退两步,张惠才彻底放松下来,背篼里藏着的杀猪刀塞回空间里。 “这是谁?” “不认识。” 张惠朝他伸出手,江明彦自然地抱起她。 张惠看不到的地方,江明彦深深地看了眼蔡华,蔡华不自在地躲开江明彦的眼神。 “不知道谁这么没公德心,撒一堆树叶子,害我踩滑了摔了一跤,还把脚扭了。” 经过刚才的对峙,江明彦到来让张惠非常有安全感,说话的时候自觉地带出了撒娇的语气。 “哪只脚扭了,给我看看。”江明彦低下了头。 张惠推了他一下:“回家再看。” “嗯。” 江明彦大概看了看,脚踝有点肿,估计就是单纯的脚扭了,骨头应该没问题。 “我背你回去。” “好呀。”张惠甜甜地笑。 江明彦背着张惠,张惠背着背篼,站在一边的蔡华被忽略了个干净。 下山的路上,张惠凑到江明彦耳边,嘀嘀咕咕把蔡华的不对劲说了一遍:“我觉得他不是碰巧路过,肯定是见色起意。” 两辈子活过来,张惠对自己的外貌很了解,对蔡华的为人也有所耳闻,容不得她不多想。 “江明彦你听没听我说话?” 半天不见他回答,张惠扯他的耳朵:“哎呀,怎么这么烫啊。” 何止耳朵烫,江明彦脖子脸都红了。 张惠没察觉到,刚才说话的时候,她柔软的嘴唇好几次碰到他的耳朵,江明彦忍不住脸红心跳。 江明彦轻咳一声,喉头滚动了一下,才说:“一会儿跟舅舅说,村里的事情他最清楚。” “嗯。”张惠亲昵地抱紧他肩膀:“你怎么来了?” “你给我的蘑菇肉酱我吃完了。” 她说的,蘑菇肉酱吃完她就回去了。 她没回去,他自然找来了。 “这才多少天就吃完了?”张惠又说:“看来下次还是要多放点盐,味道淡你吃得也太快了。” 江明彦有些心虚,吃没吃完,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找阿姨问的地址,然后坐车到公社,去公社办公室找的舅舅。” “你跟舅舅回来的呀。” “嗯,舅舅说你上山了,我一直等着你,眼看天都快黑了你还没回去,我就想上来找找。” “你傻呀,小青山这么大,你怎么找?” 江明彦笑了笑:“陈阳说你下山肯定会走这条路,我也没想往山里深处走,就像在这儿等等你。” 张惠心头柔软,忍不住贴贴他的脸。 江明彦脸上的温度刚降下去,蹭的一下又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幸好这会儿天色将黑,也看不清楚。 “惠惠,我跟家里人说了和你处对象的事,你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呐,和江明彦结婚。 张惠细细咀嚼这几个字,张惠脸上也起了红霞,半晌,她才说:“你问我爸妈去。” “回去我就问。” 江明彦抱着她的大腿小跑了两步,抖的张惠打他:“你慢慢走呀。” 江明彦低声笑:“心里高兴。” 张惠心里也高兴,就在刚才,和蔡华对峙的时候,她看似冷静实际上心里很紧张,江明彦喊她名字那一刻,张惠迫不及待地想扑他怀里。 那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上辈子,这辈子,天长日久地,江明彦这个人,一直带给她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和他在一起,她是放松的。 和他在一起,他总让她笑。 和他在一起,她相信是最好的选择。 依赖或是深情,就让以后的岁月为他们见证吧。 前面就是舅舅家,昏黄的煤油灯闪烁着微光,站在黑暗和光亮的交界处,江明彦扭头,两人呼吸相闻。 他说:“不许反悔。” “不会。”感受到了他的心,他的炙热,她忍住不回应他,亲了他。 江明彦深深叹气:“我真后悔。” 张惠眯眼,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光,凶巴巴地:“你后悔什么,你说清楚。” 江明彦忍不住笑起来,笑够才说:“我后悔我没早点上山,你要没摔跤扭了脚,我就不用背你。” 我们就可以,多亲两口。 “好呀江明彦,你是不是嫌我重。” “哪里敢。”江明彦背着她进院子。 张惠不依不饶:“不敢,意思是你真嫌弃了?” 张惠委屈:“你放开,我不用你背。” “哎,别动,小心摔着。” 陈家人都在厨房,听到动静出来:“哟,惠惠怎么了?” “倒霉,刚才下山的摔了一跤把腰摔了,还把脚扭了。” “快放下来,让我看看。”胡秀赶紧去扶张惠。 陈立帮忙把表姐身上的背篼卸下来,这才看到:“哟,兔子。” “哪里呢,我看看。” “呀,好肥啊。” “可惜死了,要不然可以放到明天吃。” 江明彦小心翼翼放下张惠:“我看看你的脚。” 小心翼翼地按了一下,确定骨头没事:“大队里赤脚医生住得远不远?” “不远,就在村里。”陈觉对陈阳说:“去,把李叔请来。” “那我去收拾兔子。”陈立提着兔子往厨房跑。 胡秀骂了一句:“什么好东西落你手里都过不了夜。” “等明天兔子都臭了。”陈立远远回了一句。 张惠笑着说:“陈立说的对,今晚上要把兔子吃了才行。舅妈忙去吧,我这儿不碍事。” “一会儿叫李大夫好好看看,年纪轻轻的别留下什么伤病。” “哎。” 不过一会儿,李大夫过来,打着手电筒仔细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大事,好好歇两天就行了。” “有药酒么?” “有,活血化淤的,不过这个你们得花钱买。” 花两毛钱买了一点药酒,江明彦想多买点人家还不卖,直说用不着那么多,够了够了。 江明彦说好话,多要了一点点,也就一点点。 陈觉也看出来了,有江明彦伺候着,这里用不着他,他转脚去厨房看看兔子做得怎么样了。 “先不擦药,等我洗个澡。” 在山里跑了一天留了一身汗,叫她不洗澡也不可能。 “在哪里洗,我去给你打水。” “后院有个专门洗澡的地方。” “我去问陈阳。” 江明彦又是提水桶又是打热水,最后搬了个板凳放好,才把张惠抱进去。 张惠都觉得用不着,好像脚没那么疼了,缓过劲儿来了。 江明彦根本不搭理她,什么都准备好了:“我在门外面,有事儿叫我。” 张惠脸蛋一红:“不用你站门外,洗个澡能有什么事儿。” 江明彦笑了笑:“身体重要,不用不好意思,要不我站远一点?” “你滚!”张惠恼羞成怒。 江明彦轻笑一声,关上门。 张惠坐了一会儿,才慢慢脱衣服,轻手轻脚地洗完澡,又穿好衣服。 夜里太安静,张惠听到舅妈骂陈立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一样,陈立不服气回嘴,娘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的热闹。 间或还有锅铲和铁锅撞击的声音,菜下锅的哧啦声。 又过了一会儿,张惠喊了声:“喂!我好了!” 江明彦进来,没有抱她,头一件事,俯身亲她。 张惠反应不及,扬起下巴,被他捏在手心,合了他的意。 不甚明亮的空间里,张惠只觉得自己被他笼罩着,心里眼里只看得到他。 感觉到他动作越发放肆,轻轻推他,江明彦顺势松开,笑的炙热又肆意:“在路上你亲我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你别冤枉人,谁亲你了。”张惠瞪他,一双清亮的桃花眼水盈盈迷人。 江明彦忍不住又亲了一口:“是,是我想亲你。” 张惠几次张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压他一句。 还没想明白呢,江明彦抱起她回房间,妥帖地放在床上,给她的脚擦药。 但是,他怎么擦的,张惠只觉得扭到的那只脚就跟个面团一样,被他抓在手里无处不在逃脱,被他揉来揉去。 “行了!” 她发话,江明彦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你腰给我看看。” “不用,我自己能擦。” “你自己怎么擦?我来。” 江明彦不容拒绝,张惠抵抗不了,让他看到了腰,他什么都没说,很快给她擦了药酒,扯下衣服遮好。 “我出去洗洗手。” 张惠还没来得及回应,他转身就出门去了。 “小江多吃点,今天辛苦你了。” 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陈觉看江明彦非常顺眼,不说别的,江明彦对她外甥女没得说,比之前姓周的那个好出几里地去。 “谢谢舅舅。” 陈阳和陈立笑出声,这人挺上道。 “惠惠,这是……” 张惠有些害羞,江明彦笑着说:“我们俩已经在商量结婚了,等选个好日子提亲,回去问过爸妈就定日子。” “好事儿啊。” 陈觉拍拍江明彦肩膀:“你小子我虽然今天第一次见面,我瞧你是个靠得住的,等你们结婚,舅舅给你们包个大礼。” 张惠连忙拒绝:“舅舅不用,比起什么大礼,舅舅帮我打个梳妆柜吧,我喜欢那个。” 陈觉哈哈大笑:“你妈当年出嫁的时候你外公给打了一对五斗柜,你不要?” 她有了呀。 “舅舅您看着办,只要是您的手艺我都喜欢。” 胡秀眉眼带笑:“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 江明彦坐在一旁笑,这傻丫头,嘴上不应他,心里其实早就应了吧。 兔子肉好吃啊,为了炒这个兔子肉胡秀咬牙放了三两菜籽油,干煸到兔子肉发黄,才洒下干辣椒段、青花椒、姜蒜等,炒到香味四溢,才放水闷,最后加盐调味。 那个好滋味呀,别说兔子肉,里面煮的土豆都香掉舌头。 欢喜地吃完晚饭,时间不早了,张惠刷牙洗漱后困了,江明彦抱她回屋睡觉。 关上门出来,江明彦进堂屋,喊了声舅舅。 陈觉一反刚才欢喜的脸色,表情十分严肃:“刚才惠惠提了一句那人叫蔡华?” “嗯,当时我看到那人凑到惠惠身边,惠惠吓得躲。” “这个小流氓!”陈觉怒火冲天。 “你放心,在小青山公社这一亩三分地,料理个人渣,我陈觉有的是办法!” “我当然相信舅舅。” 敢打惠惠的主意,江明彦肯定不会放过他。 蔡华自觉自己只是想认识认识张惠,又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料想陈觉不敢拿他怎么样,第二天早上,吃饱喝足,懒懒散散地去凑数。 他想当个凑数的,大队长却不允许。 “昨天有人去公社举报我们大队,说我们大队对知青疏于管理,某些知青不仅自己不上进,还带坏了咱们大队所有知青的名声,以后有什么回城、举荐上大学的好事儿肯定轮不到咱。” 听话听音,大队长说话声还没落地,大队上所有的知青都毫不掩饰地瞪向蔡华。 蔡华嗤笑:“看我干什么,你们想什么好事呢,都来这里当农民了,还想回去呢?做梦!” 大队长继续说:“听说年底咱们公社有个回城的名额……” 蔡华不信:“别想了,轮不到你们。” 知青们愤怒不已:“就是你们坏了我们的机会,你还有脸说。” 蔡华顿时成为整个大队知青们的公敌,靠着蔡华蹭吃蹭喝的狗腿子们,都不敢替蔡华说话。 下地干活的时候,蔡华很快知道厉害了,往日里,他偷懒不是什么新鲜事,今天倒好,他不过停下伸个懒腰,立即就有人跟小队长打报告,说他拖后腿了。 一上午不知道被小队长训了多少次,还被罚延长干活儿时间,让他把偷懒的时间补回去。 等他好不容易被监督着干完活儿,腰酸背痛地回去知青点,别说给他留饭,汤都没一口,锅都刷的干干净净的。 “你们针对我!”蔡华冷笑。 知青点众人不说话。 蔡华进屋打开箱子拿出一包牛奶饼干:“我不缺钱不缺吃,你以为你们能得逞?可笑!” 江明彦想事情从来想得深远,在他看来,陈觉这些小手段不算什么,还不够让他疼。 张惠自觉她的脚能下地了,江明彦不信,中午还给她揉脚。 等张惠午睡后,江明彦去找陈阳:“蔡华是上海来的?” “是啊。” “他的家庭住址有吗?” 陈阳挠头:“大队长那里应该有记录。” “帮个忙,去帮我把蔡华的家庭住址要来。” “你要干什么?”陈立连忙问,他知道蔡华那瘪三想打表姐的主意。 江明彦笑着说:“不干什么,蔡华下乡过的这么好,不得让他家里知道知道?” 爹妈要他下乡锻炼来了,他拿着爹妈给的钱耀武扬威,欺弱饶女,不知道他爹妈知道了作何感想。 “你怎么不让蔡华也摔一跤?最好摔断腿?” 用不着,让他借口受伤躺屋里休息? 江明彦没那么善良。 16. 第 16 章 江明彦只有一天假,昨天下班就赶过来,今天要赶最后一班车回县城,明天还要上班。 “你跟我回去?” “不想走,我脚疼,我要休息两天。”张惠才不想走,她花了那么多功夫好不容易找到人参窝,还没来得及多挖几根。 “装模作样。” 张惠假装听不懂,扭过头不搭理他。 “你不回去,怎么跟爸妈说我们结婚的事情?”江明彦诱哄。 “不许叫爸妈,还没结婚呢,叫叔叔阿姨。”张惠害羞。 “好吧,那你再玩一周,下周休息日我来接你?” “下周可以。”下周就月末了,本来就答应他月底前回去。 江明彦漫不经心地捏着她的脚踝:“这几天乖着些,别一个人到处乱跑,就算要出门,把陈阳和陈立叫上。” “哎呀,我知道了。” 正在屋里做作业,被江明彦拉着补了一下午的数学知识的两兄弟默不作声。 听他们爸妈说表姐要给他们补课,江明彦就把这事接了过去。 表姐是高中生,江明彦可是大学生,江明彦给他们补课,他们爸妈高兴得跟捡到钱似的。 表姐能偷懒,也高兴着呢。 表姐高兴,江明彦更高兴,家里唯一不高兴的就是他们兄弟俩。 数学老师说能把数学学通的都是聪明人,两兄弟发现,江明彦可能是他们见过最聪明的人,一种题目老师只教给他们一种解法,江明彦随口就能说出三四种。 只有三四种吗? 不止呢,江明彦说,其他解题方法他们听不懂,就这三四个简单的解题思路适合他们。 这是在拐弯抹角地说他们蠢? 受虐了一下午,见江明彦要走了,两兄弟点头哈腰,一口一个表姐夫。 “表姐夫放心走,我们肯定好好照顾着表姐,不让她受累。” “表姐夫下周再来啊,到时候我们给你准备杏子,山上摘的,长在枝头顶上最甜的留给你。” 等江明彦走后,张惠嫌弃地撇嘴:“瞧你们俩那点出息。” 眼见江明彦真的走了,两兄弟才松了口气。 “表姐你不厚道。”陈立义正言辞。 “就是!”陈阳连忙赞同。 “我怎么不厚道了?” 陈立指责:“我们是不是你亲表弟了?江明彦拐弯抹角骂我们蠢难道不是在骂你?你不能感同身受?” 张惠无辜地眨眨眼:“他夸我聪明来着,我这么聪明,怎么能和你们感同身受?” “表姐你变了。” “你还没跟江明彦结婚呢,就跟他一个鼻孔出气。” 张惠笑眯眯道:“别惹我,做完作业赶紧做饭去,要不等舅舅舅妈回来了,我就说……”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都这么大了,别整告状这一套行不行?” “那肯定不行。”法子有效就行,不嫌弃老套。 表姐弟仨吵吵闹闹,张惠在一旁监工,陈阳和陈立兄弟俩,一个烧火一个掌勺。 胡秀先回来:“哟,惠惠能自己走了?” “能啊,其实今天早上睡一觉起来就差不多了,江明彦不信。” 胡秀哈哈大笑:“有人把你放心尖上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张惠也不是抱怨,怎么说呢,算是甜蜜的吐槽吧。 张惠笑着道:“舅妈说的那片杏子林在哪儿?回头我去摘去。” “要准备回去了?” “嗯,江明彦说下周休息的时候来接我。” 胡秀不由地叹息:“要不老人说姻缘自有定数呢,你瞧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来就来个好的。” “杏子先不着急去摘,既然江明彦下周要来,等他来了上午去摘,下午带回去还新鲜着呢。” “好呢。” 张惠的脚好了,腰也不疼了,没有江明彦管着,第二天她就背上她的小背篼上山。 陈阳不忘嘱咐:“反正你这几天也没挖多少药材回来,不如多去那片有陷阱的山谷转一转,说不定再捡一只野鸡回来炖汤喝。” 张惠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吃,不知道她捡到的宝贝多值钱。 陈阳跑过来:“表姐,我送你到山脚下。” “好。” “我也去。” 表姐弟仨有说有笑的,进山的时候,和去坡上干活儿的大部队遇上。 “陈阳,这是你表姐?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说这话的人,是还不认识张惠的。 “表姐好久没来了,有空多来我们这里转一转哪。”说这话的是陈阳的朋友,以前见过张惠。 “去去去,别拦路,干你们的活儿去。”陈阳一起处理,两批人都给赶走了。 几个知青跟在后面,昨天累死累活又吃不好睡不好的蔡华,今天也被人监督着上工,看到张惠,蔡华那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脑子突然开窍了。 张惠脸上带笑,目光发冷,看了蔡华一眼,蔡华闭嘴了。 陈阳轻哼一声,蔡华再敢蹦哒,只要在洪渠大队,他想搞他还能没办法? 这点眉眼官司没多少人看到,就算知道了也无人在意。 蔡华这人名声不好,看不惯他的人多了去了,蔡华吃瘪,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奚落他,看他笑话。 蔡华成了众人监督的对象,张惠安全感倍增,上山的时候跑得特别快。 今天目标明确,没有到处绕弯子,张惠不到十一点就到了那个水潭处,掏出手电筒,熟门熟路地进去挖人参。 这个山谷的小气候真适合长人参,张惠挑着大的挖,几天的工夫挖了六十多株,也只是挖了一小部分。 张惠克制着想全部据为己有的冲动,自言自语道:“有这些也够用了,你们在这里慢慢生长吧,明年我再来。” 她的抽屉,只有三个空着的,一个装着古董,另外两个空着的抽屉已经被人参塞满了。 既然九十年代初这个地方才被发现,这一二十年应该是安全的,以后每年来挖几根大的。 之前计划着靠捡漏古董发家致富,现在看来,她要狠狠心,靠着这片人参也能发家致富。 可是,她能重生回来,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了,要惜福,万事不可做绝。 今天傍晚江明彦该来了,后天她就该回去了。 呜呜~嘴巴上说着漂亮话,心里还是好舍不得这片人参。 心疼! 算了算了,走吧,别惦记了。 张惠走之前,拿了三根人参放背篼底下。 今天下山早,张惠仔细留意,挖了一些常见药材,诸如车前草、黄连、蒲公英等药材,明天带回家晒干放着。 去陷阱那边走了一圈,可能是好运气用尽了,这一周都没再碰上跳坑的野鸡野兔子。 “哟,表姐今天收获可以呀。” 陈阳瞥了一眼收获:“可惜没有肉。” 张惠神秘一笑:“今天有比肉更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黄连?” “最下面,你拿出来看看。” 陈阳听话地把背篼里的药材全部倒出来,捡起面上的三根药材。 两兄弟默默对视一眼:“这是啥草根?” “什么草根,这是人参!” 陈觉冲进来,车子随手往旁边一放,激动道:“我的天,以前总听人说咱们后面这片上山有人参,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真有!” “惠惠你在哪儿挖的?” “就山南那片小树林里。” “运气可真好,那片小树林长黄连,经常有人去,怎么就叫你碰上了。” 张惠心虚,后面跟进来的江明彦道:“这么粗的人参,拿出去卖价格肯定不便宜。” 去年他奶奶生病,身体虚,病好了之后花了六百块钱高价买了一株山参,每次炖鸡汤切一片,吃了小半年才把身体养回来。 张惠笑着说:“见者有份,给舅舅一株。” “那怎么行。”陈觉不要:“你留着看什么地方有用吧,我和你舅妈年纪轻轻的,也不需要这么贵的东西进补。” 张惠不容拒绝地把一株人参放舅舅手里:“我只有一株肯定就不给了,我有三株,分您一株有什么不好意思要的。” “舅舅你还当不当我是亲外甥女?” “可是……” “没有可是,您拿着吧,您无论是自己吃还是卖了都行。” 张惠想了想又说:“这事儿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告诉别人。” “那肯定不能。” 要叫别人知道了,张惠一个外来的在后山上挖到人参,那还得了。 “你们两个也不准出去瞎说。”陈觉表情严肃。 陈阳和陈立忙摇头:“肯定不说。” 江明彦笑着举起手里的肉:“晚上怎么吃?” “哇,这么多有两斤吧,咱们吃红烧肉。” “想吃红烧肉赶紧做,等咱妈回来了,肯定又要拿去熬猪油。” 陈阳和陈立两兄弟都是会做饭的,这会儿时间不早了,赶紧去厨房做饭。 等胡秀去保管室还完锄头回来,红烧肉都半熟了。 胡秀气的把两个馋嘴猴骂了一顿,只管今天嘴巴痛快,以后日子都不过了是吧。 “妈,别生气,表姐给咱们家一个宝贝,以后咱们家不缺肉吃。” “啥?” 陈觉把人参拿给胡秀看,胡秀惊讶地捂住嘴,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人参啊! “你糊涂了,你怎么好意思拿惠惠的东西?”胡秀推了自家男人一把。 陈觉小声说:“惠惠硬要给的,再说,她挖了三株。” 三株?胡秀高兴得都要晕过去了。 陈觉道:“我也知道这回咱们占便宜了,这个恩情咱们一家都记着,等以后家里好过了,再还回去。” “丽芳那边……” “明天我跟惠惠一起去城里,丽芳那边我去说,占了大便宜咱们要记这个情。” “嗯,肯定记。” 这些年为了养两个儿子读书,养家里四张嘴,又怕儿子亏了肚子长不高,他们夫妻俩想尽了办法。 前些年实在过不下去了,胡秀回娘家借粮食,粮食没借着,倒叫哥嫂奚落了一顿。 最后,还是小姑子一家帮了一把,把青黄不接那两个月度过去。 后来,陈觉发了狠,想尽了办法调到公社上班,家里有了固定进项,一家人的日子才勉强过得去。 要不然,两个儿子别说初中高中,估计小学读毕业就不错了。 两个人单独相处,江明彦关心道:“脚疼吗?” “早就不疼了。” “让我检查检查。”说着江明彦蹲下身。 张惠连忙后退两步,眼睛都瞪圆了。 江明彦笑出了声。 “好你个江明彦,你逗我呢!”张惠反应过来,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打了他肩膀一下,算是出气了。 江明彦站起身,笑着说:“我哥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家里人知道我谈恋爱后,要给我一个惊喜,我猜肯定给我们寄什么东西了。” “什么我们,你爸妈肯定是给你寄的。” “我跟你打赌,肯定有给你的东西。” 江明彦可惜地摇摇头:“我忘了跟我爸妈说你喜欢古董,我妈手里那么多好东西,该给你寄些过来。” 张惠气的跺脚:“你脸皮厚就算了,不要让你爸妈觉得我脸皮厚。” “好好好,别气,这不是没说么,坏不了你的名声。” 哼!这人越来越会拿捏她了。 “惠惠,过来洗手准备吃饭了。” “哎!” 明天上午要上山摘杏子,吃了晚饭早早就睡觉了。 陈觉睡不着,睡到半夜惊醒,爬起身点灯,看到人参还在,才松了口气。 张惠睡的香着呢,她现在是人参大户,一两株人参罢了,姑娘我不在乎。 第二天,陈觉没去公社,胡秀也请假没去上工,一家人都上山去了,村里人一看方向,就知道他们是去杏子林。 “也就是城里人觉得新鲜,我吃的都不爱吃了。” “那可不,杏子吃多了伤胃口,家里孩子我都不让多吃。” 聊着聊着,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这家亲戚那家亲戚在城里住着,一把青菜都吃不到新鲜的,要是稍微去晚一点,别说新鲜菜,蔫儿掉的菜都买不到。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咱们村里人过的日子也不差,至少吃菜自由。 到底是真的觉得自己过得好,还是假装过得好,只有自己清楚。 被折磨的一周瘦了十斤的蔡华,看陈家的目光带着阴狠,蔡华还没想好怎么报复陈家,中午十一点多钟,洪渠大队来了一对老夫妻。 两个老人看穿着都是文化人,脸色却不好,一到大队就问蔡华在哪里。 被问的人随手给指了个方向,两个老胳膊老腿的人硬是不歇气地冲上山坡,一个捡起土里的泥块朝蔡华扔去,另一个边哭边骂,骂蔡华败坏门风。 大家听了一会儿才闹明白,这两个老人是蔡华的爷爷奶奶,都是讲究人,没想到养出这么个没皮没脸的孙子,把老两口气的够呛。 被打得一头包的蔡华低下头不说话,这默认的姿势,更是把老爷子老太太气的发抖。 众人同情地看了两个老人一眼,蔡华的名声整个公社谁不知道,想必来之前两个老人已经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 至于是谁告的密,就只有老两口自己知道了。 张惠他们摘了两筐杏子下山,正好看到这一幕。 胡秀敲打两个儿子:“你们以后胆敢这么不成器,我亲自打断你们的腿。” 陈阳和陈立两兄弟早就被敲打麻了。 啊是是是,妈您说的都对! 蔡华的爷爷奶奶早不过来晚不过来,怎么这时候过来? 张惠怀疑的眼神落在江明彦身上,江明彦不承认:“别看我,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去上海把蔡华家里人叫来。” 张惠呵呵,江明彦的人脉这辈子不知道,上辈子她还不知道吗? 陈阳幸灾乐祸:“这下好了,蔡华以后没有家里支持,不上工就没有吃的,要过苦日子了哦。” “该!” 看了一会儿热闹,陈家人回去做饭,早早吃了午饭坐车进城,等把人送到,陈觉到时候还要赶最后一班车回来。 两筐杏子,全部挑最好的摘,他们上车的时候背着两筐杏子被人看到,好多人上来问,都被陈觉拒绝了。 不卖,不换,自己家吃! 到了云顶县汽车站,下车的时候众人还遗憾地看了一眼红黄色大个儿饱满的杏子。 一看就很甜呐! “江明彦,走了!” 张惠跟着舅舅走,走了两步见江明彦没跟上,回头叫他。 张惠不敢置信,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一对十分眼熟的老爷子老太太小碎步跑过来,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 “乖孙儿,爷爷来看你了。” “奶奶来看你,还要看你对象。” 江明彦脸上的表情都变了,连忙迎上去:“你们怎么自己出远门。” 江老爷子拍拍胸口:“你爷爷身子骨硬朗着呢,坐车又不累。” “你爷爷说的对,我们俩听说你处对象了就好想过来看看。你爸原本想请假陪我们过来,我们没让。” 江明彦扶着奶奶,笑着说:“你们来的刚好,你们帮我上门提亲吧。” 老太太惊喜道:“哟,要结婚了?” 江明彦把张惠拉过来,张惠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叫人。 老太太一把握住她的手:“我家小孙媳妇长得真俊俏呐!” 17 第 17 章 见面礼收到手软 张惠被一句小孙媳妇弄得红了脸, 不自在地偷偷扯江明彦后面的衣摆。 江明彦反手握住:“惠惠脸皮薄,奶奶你别逗她。” 文艳秋老太太哈哈大笑:“瞧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呐,正经恋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当年年轻的时候追求你们爷爷……” “咳咳!” 江长安故意咳嗽, 文艳秋嫌弃地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你要面子, 不说了行吧。” “小江, 这是你爷爷奶奶?” “对的,舅舅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爷爷奶奶。” 转头又跟爷爷奶奶介绍:“这是惠惠的舅舅。” 作为小辈, 陈觉连忙伸出手:“给您二位问好,我叫陈觉, 是惠惠的舅舅。” “哎哟, 惠惠她舅别这么客气,我家老头子叫江长安, 我呢叫文艳秋, 你要不嫌弃,喊我们一声江叔, 文婶也行。” “哈哈,文婶您也别惠惠她舅了, 您叫我全名陈觉, 或者叫我小陈都行。” 江长安退休前在后勤部工作,文艳秋原本是护士长, 都是人精, 和陈觉几句话就聊热络了。 “大太阳的,咱们也别在这儿站着,先回去吧,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我看行。”文艳秋指挥小孙子:“快去汽车上把我和你爷爷的行李搬下来, 里面带着给惠惠一家带的礼物。” “辛苦您和爷爷了了。” “辛苦什么,去年你过来这边,过年都没回去,我和你爷爷早就想过来看你了。” 江长安点点头,赞同老伴儿的话:“听你说惠惠一家把你当自己家人一般照顾,我和你奶奶想当面感谢一番。” 张惠心生感动,想到上辈子。两位老人都是长寿之人,活到九十多岁,当年江家给老太太办九十大寿的时候张惠有幸见过他们一面。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又隔着时空,张惠依然记得老太太慈祥的笑容,温暖的手握住她,带她去参观江家的花园。 舅舅和江明彦都背着一筐杏子,行动不太方便,张惠连忙上前去帮忙。 带着一大包东西出行,张惠这个时候特别怀念小汽车,没有小汽车,这么多东西真不好弄。 “没事儿,东西不重,我提着走。” 江明彦不让张惠沾手,张惠连忙说:“你把小包的那个给我。” 江明彦提着试了试,确实不重,才把小包给她。 江长安和文艳秋老两口看到这一幕,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家明彦,真把这姑娘放在心上了。 照他们看,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也把他们孙子放在心上了,真好! “丽芳,你家来客人了。”楼下家属院的邻居大声叫人。 “谁来了?” 胖胖刚睡醒午觉,陈丽芳正在给孩子喂水,听到人叫她,往阳台走了两步,见自家闺女和江明彦走一起,刚想回一句小江不是客人,突然发现不对劲。 那不是哥哥么,和哥哥说笑的一对老爷子老太太是谁? 那老爷子乍一看,和小江有点挂相。 哟,陈丽芳一拍大腿,连忙开门,小跑着迎下去。 “小江,惠惠,这是……” 两方人在楼梯间碰上,江明彦忙介绍:“阿姨,这是我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这是惠惠妈妈,陈阿姨。” 文艳秋笑着道:“不用介绍,一看就知道是惠惠妈,母女俩一样的好看。” 陈丽芳哈哈大笑,欢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啥,叔,婶,赶紧屋里请。” 就在楼梯间呢,左右邻居都听到了,知道江明彦爷爷奶奶从首都来了,大家兴奋起来,这是来张家提亲来了? 有些想去看热闹的,专门去张家门口转了一圈,张家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屋里,陈丽芳指挥女儿去倒茶:“五斗柜里那个小木桶,你爸前些天从蒙顶山带回来的新茶叶,用那个泡。” “不用那么麻烦,惠惠妈快别忙了,来坐一坐。” 陈丽芳摆摆手:“不行不行,我们这儿的规矩,家里来人了必须招待一碗醪糟蛋,您二位先坐下歇一歇,我一会儿就来。” 张惠泡茶叶,江明彦熟门熟路地去厨房帮忙烧火,陈丽芳一边忙活着一边问他乡下好玩儿不。 如果没有蔡华那样的人坏了心情,乡下还是挺好玩的。 陈觉怕下面的杏子压坏了,在厨房收拾杏子,听到江明彦说喜欢,笑道:“喜欢玩儿下次又去。” 文艳秋拉着张惠说话,江长安站起身背着手转悠了一圈,张家三室一厅,房间最大的卧室被隔成两间屋,多开了一道门,他们家两儿一女,倒是够住。 家属院的房子一室一厅,两室一厅的比较多,张家能住上三室一厅的房子,肯定是当年和人置换的。 江长安也没想错,原本张高义学校那边分了一套一室的房子,陈丽芳钢厂这边也分的一套一室一厅,夫妻俩商量后把学校分的那套房子换给别人。 和人换了两道,贴了几十块钱才在钢铁厂家属院换到这套三室的房子。 为了每个孩子都能有自己的房间,把三室改成四室,阳台那边的另外隔出来的小间厨房不算。 屋里收拾的干净舒适,看得出,张家的日子过得不错。 溜达到厨房门口,见小孙子和人有说有笑的,江长安嘴角翘起来,这小子没哄他们,他确实在这个小县城过得舒心。 江长安转身要走,被拦住了脚步。 “爷爷,吃糖。” 江长安低下头,不到大腿高的小孩儿仰头萌萌地看着他,江长安心头一软:“奶糖吃不吃?” “吃吃吃!”胖胖激动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张惠抽空看了一眼,奶糖,今天多吃一颗也没什么。 文艳秋扭头对老头子说:“小孩儿吃多了糖不好,给一颗就行,其他放着以后吃。” “我还能不知道?” 江明彦的大哥前年结的婚,两个年轻人一心忙工作,到现在也没生孩子,江长安眼馋别人家的孙孙,自己家没有孩子,倒是听了一肚子孩子经。 “来了,来了,叔,婶,快来尝尝。” 陈丽芳煮了五碗醪糟蛋,江长安和文艳秋有,哥哥陈觉有,给自家女儿和小江也煮了一碗。 陈觉笑着说:“还给我煮一碗呢,行,我也尝尝。” 碗里两个鸡蛋,张惠分给妈妈吃一个,喂到妈妈嘴边,陈丽芳很享受闺女的关心。 文艳秋夸赞道:“女儿就是比儿子贴心,我家就一个儿子,后头生了两个孙子,我呀,就没有闺女的命。” “好在我有儿媳,我儿媳性子好,和谁都能处。” “前年大孙子结婚,孙媳妇是个懂事的,就是工作太忙,早上一早出门去上班,晚上才回来,一天到晚都难见到人。” 说起家里的儿媳和孙媳妇,文艳秋嘴里全是好话,陈丽芳也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笑着捧了一句:“您老人家有福气。” 半下午,张高义回来了,自行车上还绑着个水桶。 “老张回来了,你家有远客来了,还不快回家去。” “谁来了?”张高义笑着问了声,不紧不慢地把后座上的水桶卸下来,水桶里装着三条鱼,一条三十斤的草鱼,两条巴掌大的鲫鱼。 “江明彦的爷爷奶奶从首都过来了,我看是来你家提亲的。” “啥?”张高义惊了,手里的水桶扔地上,激起一阵水花。 和张高义关系好的邻居连忙说:“来了一个多小时了吧,你快回家看看,趁早去菜市场看看还有没有好菜,晚上不得招待人家吃一顿?” “多谢了,我现在就回去。” “你走吧,你的自行车我给你看着。” “哎。”张高义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提着水桶,一步两个台阶。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离门最近的江明彦去开门:“叔叔,你去钓鱼了?” “嗯,去钓鱼了。”张高义冲江明彦点点头,江明彦弯腰接过水桶,张高义看到屋里的人。 “收获怎么样啊?”江长安笑着问了声。 “有条大的。” 陈丽芳连忙给介绍:“叔,婶,这是惠惠她爸。” 张高义笑着过去,想握手来着,突然反应过来:“我的手脏,叔别介意。” 江长安哈哈大笑:“自己家人,不讲究这些虚礼。” 一句自己家人,拉近了关系,张高义笑着说:“叔坐一会儿,我去洗洗手。” 张惠跟着江明彦去厨房:“ 你爷爷奶奶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晚上我做饭。” “你随便做,我爷爷奶奶喜欢美食,只要好吃的都喜欢,不挑。” “你们家吃甜还是咸的?”张惠才不听他胡说,问的更仔细些。 “咸的,吃辣吃的不多。” “那就做家常鱼吧,咸鲜口。” 家里只有一把小青菜,几颗土豆,肯定不好待客,张惠提着菜篮子出去:“爸妈,我去买点菜回来。” “啊,去吧,哎哟,这点儿了,不知道买不买得到肉。” “我们去看看再说。” 她妈妈舍不得花大价钱冬天做腊肉,等今年过年她凑一凑肉片做些腊肉,家里有腊肉,来了客人也不着急没有好东西招待。 “我跟惠惠一起去。”江明彦紧跟一步。 陈觉站起来:“我也该回去了,再晚了我怕赶不上车。” “行,你先回吧,等中秋节我回去看你和大嫂。”陈丽芳知道大哥家情况,起身送人。 叫大哥等一等,陈丽芳去五斗柜那里拿了个麻布袋子,拿了两包装好的盐,一包茶叶,还有一壶一斤左右的菜籽油装好。 “大哥你拿上,都是惠惠她爸去蒙顶山跟当地人换的。” “那我拿上了。” 张高义笑着说:“就是给你们带的,叫陈阳和陈立两个小子吃好点,好好学习,咬咬牙,等明年这个时候就好了。” 陈觉惭愧得很,下楼后,知道舅舅有话要和妈妈说,张惠拉着江明彦小跑两步。 这会儿快到晚饭的点了,卖菜的都已经卖到末茬了,两人溜达了一圈,买了一把不是很新鲜的蒜苗,一把辣椒,几根茄子,一把青菜。 肉铺那儿剩下巴掌大块的五花肉,还有一块瘦肉,张惠一起给买了。 “家里还有一把红薯粉,瘦肉切成末用来炒红薯粉也挺好吃。” “茄子就做红烧茄子吧。” “五花肉切片和蒜苗炒回锅肉。” “辣椒么,切成段,我妈做的皮蛋应该能吃了,和皮蛋凉拌也行。” “青菜和鸡蛋一起做个煎蛋青菜汤吧。加上家里那条鱼,咱们应该够吃了。” 张惠嫌弃地看了眼手里的菜,又看江明彦:“喂,我说那么多,你怎么不说话。” 江明彦笑的很开心,没什么可说的,听她念叨怎么配菜怎么吃,他突然感受到一种温馨的家常。 好期待他们俩结婚,不知道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张惠轻哼一声:“还能怎么过,我做饭你做家务呗。” “你别指望家务都都给我做。” “那肯定不能。”江明彦拉着她,小声说:“以后家里你做主,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都听你的。” 这一刻,张惠心里甜得跟蜜似的,不好意思地让他撒开手。 “当着人呢,大马路上,好好走路。” 张惠和江明彦回去,舅舅已经走了,陈丽芳看了张惠一眼,眼睛里都是笑,好像捡到钱一般。 “你大嫂刚才回来了,我让她把饭闷好,你快去炒菜吧。” “哎。” 文艳秋笑着说:“明彦也别闲着,去帮忙洗洗菜。” “那怎么好意思。”陈丽芳连忙推拒。 “没事儿,他从小帮我干活儿,洗个菜又不难,再说了,以后结了婚了,什么家务活不能都指望惠惠吧。咱们女人最知道女人,上班养育孩子都耗费了全部精力,男人再不搭把手,日子简直没法过。” 文艳秋当初结婚的时候,江家都没人了,所以也没个帮手的长辈,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来。家里的活儿一直是夫妻俩分着干的,儿子长大了也跟着学,家里两个孙子也是一样的待遇。 陈丽芳笑的牙不见眼,心里直呼老天爷有眼,让她们家惠惠碰上江明彦这个好女婿,碰上江家这样的好人家。 “叔,今晚上咱们必需得来一杯。”张高义高兴得很。 从他回来到现在,听了半天江家老两口说话,说的都是江家的事情,张高义明白了一件事,人家江家态度摆在那里,是个好亲家。 “好,多的我喝不了,一杯酒那是要喝的。” 养出这么漂亮的女儿,和家里的男娃一样送去读书,教的这么好,不为彩礼钱财,只为了将来女儿过得好。 这样好人家的闺女,什么样的男同志配不上?反正配他们家孙子绰绰有余了。江家老两口看着张惠特别好。 自家的孩子自家知道,小孙子在找对象这个事情有多挑剔?那简直快把他妈气糊涂的程度。 大院里的姑娘家,喜欢他的不在少数,他愣是一个没看上,还响应政策,千里迢迢地调职到这个小县城来。 小孙子第一次打电话回家里要东西,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大儿媳立刻就说,明彦肯定有喜欢的姑娘了。 小孙子有喜欢的姑娘了,多稀奇啊,他们立刻等不及就要过来看看情况,家里孩子不让,怕他们出门在外有个什么不妥。 后来小孙子又打电话回家,主动说他处对象了,嘴里全是那姑娘的好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等不及要和人家结婚了。 这还了得,全家人都激动了,商量了好久,儿子托人照顾着,他们老两口千里迢迢坐火车又转汽车过来。 江长安和文艳秋对视一眼,看来要给跟儿子说早点准备着请假过来,家里真要办喜事了。 陈丽芳有意显摆一下女儿,晚上掌勺是张惠,做出来的菜,每一样都香气扑鼻,还没上桌呢,文艳秋就是一顿夸,夸的让陈丽芳这个当妈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张惠做饭是个不会俭省的人,一切以好吃为主,荤菜就不说了,炒素菜更舍得放油,一半猪油一半菜籽油混合着炒菜,让烧火的刘莉看得心疼。 这一顿饭做出来,从细节看,文艳秋更加确定,张家不仅日子过得不错,还是个宠女儿的。 别说云顶县这个小地方,就是首都大院里,也没几家能让闺女这么过日子。 物资紧张啊,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你也不一定买得到东西,普通人家可不敢这么过日子。 就说给家里倒腾吃的喝的这一项,很需要些智慧。 张建山和张建林两兄弟回来了,开饭了! 家里多了两个人,要挤着点做,但是没什么妨碍,这顿饭宾主尽欢! 要不是顾及着今天刚到,文艳秋都要开口问婚期了。 两家人相见欢,吃完饭续上茶,继续聊,聊到天黑了,陈丽芳留老两口住下。 “我没去招待所住,没关系。” 陈丽芳连忙道:“招待所哪里有家里方便,婶儿你们还是在家住吧,再说这个时候天也晚了,不好去找。” 张高义帮着劝:“小江住机械厂宿舍,也不好照顾你们。” “爷爷奶奶住我房间,我和江哥回宿舍住。” “我看行。” 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这事儿定下来,把老两口安顿好后,江明彦才和张建林一起回机械厂宿舍。陈丽芳让他们提了半筐杏子回去给人分一分。 “二哥,你以后叫我名字吧。” 张建林嘿嘿直笑:“你还不是我妹夫,让你再享受几天江哥的待遇。” 江明彦笑了起来。 两人走大南街,路过县政府的时候江明彦想起来一件事:“以前县政府在东城吧?” “啊,是啊,在东城,这不是工厂几乎都建在城西么,来往运货的货车几乎都从城南后面的公路走,县政府觉得城南这边办公更方便,去年城南这边的新楼建起来后,就搬过来了。” “原来县政府也是楼?” “不是,是大院。” “原来的院子空下来了?” “那哪能空呢,原来县政府大院占了好宽的地方,现在改成学校了。” 张建林扭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还能为什么,为房子呗。 没结婚前住宿舍没关系,结了婚之后肯定要住自己家。张惠跟他说过,不喜欢楼房,说邻居住的太近,家里有个响动左邻右舍都听得见,不舒服。 县政府的房子肯定维护的好,要是愿意卖,即使价格高点他也愿意买。 况且,老县政府的房子和张家也近。 “还真有房子。”张建林说:“县政府后面隔了一条街,槐花街上有个小院子,四四方方的也不大,原来用来放档案的,年初的时候档案都搬到大南街这边来了,那边房子就空出来了。” 槐花街那个房子原来是个小地主家的,后来那家绝户了,房子转来转去不知道怎么就成了档案室。 房子维护得挺好,开始房子放出来,很多人都有心想买,就是价格贵,不好下手。 “现在房子还在?” “在!开始传消息说要卖,好多人打听,后头听说县委那边要新建家属楼,打听的人就没那么多了。后面又说,商量把这个院子给学校那边用,也没定下来。” 江明彦心动:“明天下班你带我去看看。” “那行。”张建林说:“其实你们如果结了婚,住家里也没关系,我爸妈早说了,就是我妹妹嫁人,她的房间肯定会给她一直留着。我舅舅家也给我妈留了一间房子,老规矩了。” “嗯,我知道。” 能住的宽敞点,舒服点,当然更好。 屋里人都休息了,陈丽芳轻手轻脚地去敲女儿的门。 张惠早知道她妈要过来,打开门让她妈过来。 一关上门,陈丽芳十分激动:“你舅舅说你在小青山上挖到人参了?” “嗯,挖到了不少。” “嘿,挖到三根那确实不少,另外两根呢?” “那儿呢。”张惠指着墙角的麻布。 “哎哟,这么金贵的东西你怎么随意地扔地上。”可把陈丽芳心疼坏了。 “还是新鲜的,这个是不是要晒干保存?” “嗯。” “我拿去洗洗,这几天家里有客,就放在你房间窗台上晒,你注意着些,别落到楼下去了,这么大根人参要是没了,我可要心疼死。” 张惠没说,她手里还有不少呢。 “妈你去睡吧,我去洗。” “还是我去吧,你这毛手毛脚的,万一吧人参须碰断了怎么办?听说人参最讲究品相完整。” 陈丽芳不让张惠沾手,自己去厨房把人参洗干净,又拿回来。 “我放筲箕里,先放桌上晾着,你明天起床记得放窗台上。” “知道了。” 陈丽芳一边擦手上的水一边坐下:“江明彦爷爷奶奶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张惠坐在床沿边,一下倒在床上:“我觉得他爷爷奶奶人挺好,性格尤其好。” 陈丽芳赞同地点点头:“家里有这样的长辈坐镇,家里气氛坏不了。” “下午你和江明彦出去买菜的时候,他奶奶跟我说了江明彦工作的问题,她说万事以江明彦的态度为主,他要是愿意留在云顶县,那就留在云顶县。” 陈丽芳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他爷爷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为了你们两个的未来,他建议,等江明彦满三年之后,最好还是调回首都去。你的文凭不差,别说小学,到时候把你送到初中去当老师都行。” 陈丽芳脸上多了点笑容:“副厂长的女儿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在云顶县这一亩三分地转悠,也就是家里横罢了,我的女儿可是能去首都当老师的人。” 陈丽芳嘴上不说,周震和袁家结亲,那些个外人话里话外都要踩她女儿一脚,让她心里很难受。 “妈。”张惠坐起来握住她的手:“你要相信我,无论在哪儿,我肯定不会把日子过差了。” 张惠低下头:“就算我跟江明彦去首都了,一年肯定会回来一次。” 陈丽芳笑起来:“以前觉得离的太远,我和你爸去看你都不方便,现在想来,只要你能嫁得好,那不比什么都好?” “再过些年你爸也要退休了,胖胖也大了离得了人,到时候我和你爸去首都看你去。” “嗯,我督促督促江明彦,在首都弄个大房子,到时候你们都去住。” “你这丫头,督促他你自己就不努力了?” “那不是督促他努力更容易么。” 母女俩轻声笑起来。 时间不早了,陈丽芳起身回屋睡觉,走到门口停下来:“对了,你舅舅跟我说你给了他一根人参的事,给了就给了,以后别再提。” “嗯,我知道。”她也没想携恩求报。 夏天的夜晚,夜风缓缓地吹,张惠轻轻关上窗户,关灯,睡觉。 第二天早晨,吹了一晚上的风,把八卦也吹的更开,江明彦早上出门,洪明拦住:“你小子,听说你爷爷奶奶去张家提亲了?” 江明彦眉毛微挑:“你怎么知道?” “我还能不知道?”洪明提高声音:“昨晚上就有人在传消息了,家属院那边传过来的。” 江明彦笑了笑,传就传呗,本来也没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嘿,咱们被发配过来,就你运气好,把人生大事都给解决了。” 一个老大哥严肃训斥道:“胡说,支援建设怎么就成发配了。” 洪明轻哼一声,有多少人是自愿过来的,有多人是被排挤发配过来的自己心里清楚。 “别闹,快去吃早饭,快到上岗的时间了。” “得了,爷爷奶奶来几天?回头我请他们吃饭。”洪明和江明彦关系好,在首都的时候也经常去江家。 “估计着要待一段时间,不着急,等到休息日再说。” “嗯,行吧。” 张惠早上起来,打开窗,太阳已经照到窗台下面了,顺手把桌上的人参摆在窗台上,才出门。 “妈,早上吃什么?” “吃稀饭,配个炒土豆丝,小咸菜,还有鸡蛋。” “爷爷奶奶早上好。” 文艳秋笑打招呼:“快过来坐。” “哎。” 文艳秋问张惠今天做什么,张惠想了想,上午收拾一下家里,去菜市场买菜,下午可能去白羊巷转转。 “买菜呀,我陪你去,我这个人最喜欢逛菜市场了。” 江长安不去,昨晚上说好了,他今天和张惠她爸去钓鱼。 “中午回来吃饭不?” “不回来了,下午回来。” “那你们等等,我给你们准备点吃的带去。” “那行,记得灌一瓶水。” 大哥吃了早饭就上班去了,大嫂去街道办事处干活儿,张惠和江明彦的奶奶去逛街买菜,陈丽芳在家照顾小孙子。 “姑姑,买肉肉哦。”胖胖最惦记肉啦。 “好。” 和老太太逛街,张惠也不着急,慢慢地走,一路上耐心地给老太太介绍云顶县的风景。 说风景也不是风景,陈立统共也没多少楼房,基本上都是院子。云顶县的风景都在城外云顶山。 “等下雨了,咱们也去山上捡蘑菇。对了,你们这边不叫蘑菇,叫菌子吧。我年轻时候去南方工作过几年,那边也靠山呐,夏天的时候,晚上下雨,第二天早上我们一群小姑娘就往山上跑。捡回来的菌子吃不完,晒干了存到冬天吃。” “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照我看,还是靠山好。” 张惠笑着应了声,比起海,她也更喜欢山。 两人边说边走,等他们到肉铺那儿,早上第一波买肉的已经散了,摊上的大肥肉都已经卖完了。 张惠不介意:“这块五花肉我要了,那两根排骨我也要。” “行。”上称后,算了下价钱:“一共四块二毛。” 付钱后,文艳秋好奇地问:“明彦给你钱花没?” 啊?张惠茫然。 文艳秋用过来人的语气教她:“不要看有些男人嘴巴会说,你要看他的钱在不在你这儿,没有钱怎么结婚?没有钱怎么过日子?” 张惠惊了,这是亲奶奶吗? 文艳秋哈哈大笑:“我不偏心,明彦他哥和他嫂子吵架,我从来帮理不帮亲。” 张惠笑起来:“您老人家说的对。” “哎,对嘛,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 可不是么,上辈子她脑子进水了,一心想和周震把日子过好,算来算去,都是她补贴家里多,周震的工资要么给她家里了,要么另作他用了。 她傻,她有工作手里不缺钱花,就没过问过周震手里的钱。 这辈子和江明彦开始处对象后,她才明白过来,不是因为她傻才被欺负,是因为她没碰上对的人。 因为没碰到对的人,所以为了维持那段关系,她总在不停地消耗自己。 菜市场的菜今天还很新鲜,看到有卖嫩玉米的,张惠连忙去买了一个,又买了两斤藕,配着炖排骨汤。 “那个是野山药?” 张惠看了一眼,摇摇头,不是,野山药不可能长得那么好看,这个应该是专门种植的,不过用来和木耳一起炒也很好吃。 老太太逛菜市场都逛开心了,直说在她家里那边,菜市场的菜没这么新鲜水灵的。 碰上卖西瓜的,张惠选了一个大的。 “你抱着西瓜,我来提菜。” “好嘞!” 陈丽芳往阳台上走几次了,等到十一点钟,一老一小才回来,买个菜花这么长时间。 “婶儿中午想吃点什么?”陈丽芳给老太太倒杯水。 “咱们中午随便吃点,晚上等下班的回来了咱们再好好做。” “我看行。” 张惠回房间看了眼阳台上的人参,已经晒蔫儿了,翻动一下,继续晒。 一天翻动了几次,下午太阳西斜,张惠再看,人参已经晾的半干了。 身后的门被关上,张惠转身,江明彦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这个月的工资和发的票。” 张惠笑着问:“你奶奶跟你说的?” 江明彦上前抱住她,嘴唇贴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用奶奶说,本来就打算给你的。” “这会儿有空没有?” “有,我在家又不忙。” “那你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张建林看到妹妹:“你也该去看看,走吧,人等着我们。” 离钢厂老家属院两条街的地方,槐花街,一个穿着干部装的年轻姑娘等在一个院子门口。 “刘同志,麻烦你了。” 刘倩笑道:“别这么见外,你和我哥是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不多说了,咱们先进去看看吧。” 看房子?张惠扭头看江明彦。 “听说这套院子要卖,我看位置离你家挺近,如果你喜欢,我们就买过来。一个是你离家近,另外也住得宽敞点。” 大门打开,大门两边靠街的两边都是院墙,院墙底下都有一小片地,种着几样快干枯的花草。 “自从档案从这里搬走后,就没人来过,花草也没人浇水。” 大门正前方是正屋三间,左右厢房各有三间。 “左边厢房原来是厨房,你看墙角的位置有口井。这里原来当档案馆用,收藏的档案多,不能见火,所以厨房和这口井都被锁起来,没有人用。” 看出来了,井口上盖着的那块木板上,灰尘只怕有几厘米厚。 槐花街的房子都是青砖瓦房,这个倒是没什么好看的。屋里的家具也没有,原本倒是有很多放档案的木架子,都被一起搬走了。 这套空空荡荡的院子,张惠挺看得上眼,就算以后要跟着江明彦去首都,在这儿住两三年也挺好。 见张惠满意,江明彦客气地跟那个女同志打听价钱。 “带你们看看房子我可以,但是具体价钱我做不了主,你们得去县委那边问问。不过我听说,价钱不便宜。” “好的,谢谢刘同志肯帮忙。” “不客气。” 看了房子回去,张惠问他钱够不够,不够她那儿还有点。 “你的钱留着自己花吧。”江明彦顺手捏捏她胳膊。 张惠一巴掌打回去,走前头的张建林听到声音回头:“你别学着咱妈那么凶,江明彦爷爷奶奶还在呢,你就这么欺负他?” 江明彦偷偷朝她眨眼睛,露出得意地笑,张惠气的想给胳膊肘朝外拐得二哥一巴掌。 等张惠他们回去,家里人都回来了,热热闹闹地坐了一大桌。 吃了饭下去楼下消食,邻居街坊都笑着说他们家这两天热闹呢,一连两天家里都飘肉香,可见日子过的多好。 “嗨,吃顿肉嘛,有什么大不了,你家男人挣得比我家老张多,你舍不得买来吃,说我们家肉香干什么?” 那位大姐叹气:“我家三个儿子两个闺女,还有一个没娶媳妇,一个没嫁人,老大媳妇儿又要生了,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哪里能想吃肉就吃肉。” 陈丽芳脸上笑着劝她放宽心,心里嫌弃着呢。 当年陈丽芳生了二胎就不生了,这女人三天两头炫耀她生了三个儿子,说陈丽芳生的少了,老张家就剩下根独苗,你当媳妇儿的不多生点,对的起老张吗? 年轻媳妇儿在生孩子上,不生儿子要遭人说,生少了也要遭人议论,好在陈丽芳不怕这些闲话,好好的把两儿一女养大,送去学校读书,都成材了。 现在,轮到这些女人羡慕她了。 陈丽芳有些得意,叫你们当年目光短浅。 “哎,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黑暗中张惠推了江明彦一下,小声提醒他:“快听,这个语气肯定有大八卦。” 江明彦捏住她的手不让她乱碰。 “袁副厂长的那个女儿啊,听说周震的妈带着儿子女儿在他们屋里住了半个月了,说是给小两口做饭,但是每天做的饭啊,好的都进了周家人的嘴了,那个袁晓婷气不过,回娘家告状,袁副厂长的媳妇儿把周震叫去说了一顿。” “啊,当媳妇儿的怎么好跟婆婆争吃的?” “切,不是自己家的女儿不心疼啊?是你家女儿你能忍?” “至于嘛?” 张惠冷笑,周家人的本性就是这样,这才开个头呢,好日子还在后头。 说到袁晓婷,张惠第二天陪妈妈去百货大楼看布料的时候就碰上了,袁晓婷和周家母女都在,袁晓婷脸色不好看,不知道她们在争什么。 大中午的,袁晓婷没去上班,在外面逛,不知道是请假还是没请假。 袁晓婷也看到张惠了,一下装出开心的样子:“听说江明彦家来人了?还住在你家?” 袁晓婷啧啧一声:“还没结婚就这么补贴男方家,男方是吃不起饭还是住不起招待所了,我要是男方家长,我都不好意思,还没结婚呢就住媳妇家,真是脸都不要了。” 袁晓婷冷笑着看一眼周月,周月讨好地朝她笑。 “你倒是要脸,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大街上碰上我一句话都没说,你倒是跟个碎嘴婆娘一样嫌弃个不停,我家的事情,要你管吗?你自己家管清楚了吗?” “再出言不逊,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骂你婆婆和小姑子就骂吧,带上我家干什么? 袁晓婷被张惠一顿骂,倒是也不是很生气,她双手抱胸,高傲地扬起头:“只是提醒你,结婚别只知道看脸,结了婚再离婚就有点麻烦了。” 周震的妈一下变了脸色,就跟被突然掐住脖子的鸡一样。 袁晓婷扭屁股走了,周家母女一句话没说,也跟着走了。 “袁晓婷不像袁副厂长,行为做派倒是跟她妈一模一样。”陈丽芳嫌弃得很。 “那也不关我们的事情,咱们快去看布吧,我想做一条长裙。” “布票够吗?” 张惠偷笑,小声跟妈妈说:“江明彦的票都给我了,他说让我随便用。” 陈丽芳嗔笑:“别只顾着你自己,你倒是给小江也做一件。” “知道啦!” 江明彦爷爷奶奶在张家一住就是一周,一周后,槐花街的房子已经买到了,江明彦的爷爷奶奶搬过去住了,过了两三天,江明彦的爸妈过来了。 不仅人来了,还把老太太交代的一对和田玉的镯子带过来。 这周休息日,江家人穿的整整齐齐,提着厚礼来张家提亲,文艳秋笑着把镯子戴到张惠手上。 “明彦打电话没讲清楚,我和他爷爷也不知道你们已经打算结婚了,这对镯子没带来,不好上你家提亲。” 说完,文艳秋埋怨地瞪了孙子一眼,又对张惠笑道:“我出身平凡,没多少好东西,年轻时意外得了几样,给你婆婆一对镯子,你大嫂一对,这对是你的,都是一块料子打出来的。” 张惠看了眼爸妈,又看了眼江明彦爸妈,大家都笑盈盈地看着她,张惠红着脸收下:“谢谢奶奶!” “哎,这才对嘛!” 江明彦爸妈昨天下午到县城,昨晚上听公婆讲了半晚上张家的事,对张家和张惠很有好感,特别是江明彦的妈妈潘乐晴。 第一次见面就是来提亲,总觉得有些不妥当。来张家看到真人,潘乐晴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放肚子里了。 还是公婆会看人,这姑娘,一看就像是他们家的人。 “第一次见面,没什么好送你的,既然你奶奶送你一对镯子,我就送你配套的首饰吧。” 说是配套的首饰,张惠回房间打开盒子,深吸一口气,头上戴的簪子、耳朵戴的耳环,还有项链,全部都是极品羊脂玉雕成的。 奶奶说打镯子的玉料是她意外得的,为了色泽和品质上和玉镯相配,只怕江明彦妈妈费了不少心思。 怪不得江明彦说他妈是大户呢,叫她嘴巴甜点,多从他妈那里哄些好东西。 张惠今天收到的这些见面礼,现在这个年代不好跟外人说。邻居知道江明彦爸妈赶来提亲,都问给了多少彩礼。 陈丽芳神秘一笑:“你们猜!” 首都来的人家,肯定不少吧,至少比袁副站长家的女儿多吧。 那肯定的,指定少不了。 见面礼都是长辈给的,晚上天黑后,江明彦抱着个小箱子来找张惠,张建林一点没犹豫地就放他进屋。 张惠正在整理人参,差点没被他吓一跳。 箱子打开:“这些都是我的,我托我爸妈一起带过来的,以后这些都是你的。” 张惠眼冒金光,这些字画,这些古董,我的妈呀,以后的养老生活有保障了。 外面哪些说闲话的说对了,她这一嫁,真是攀上高枝儿了。 18 第 18 章 新婚 两家长辈都到了, 婚期很快定下来,就在几天之后,八月二十四。 那天, 也是张惠的生日,张家人对这个日子很满意。 陈丽芳私下跟女儿说,小江有心了。 江明彦的妈妈是家庭主妇,他爸退居二线,但是还在上班, 所以留不了多久,喜事要抓紧时间办。 “按理说应该先订婚再结婚,这会儿时间紧急,希望你们别介意。”潘乐晴语带歉意。 “现在都提倡简单办, 咱们没那么多讲究。何况这都快八月底了,过几天惠惠就要去学校准备开学了,赶在开学前把婚事办了也好。” 两方家长有说有笑地就把日子定了, 第二天江家就张罗起来, 要请几桌客人,要准备什么菜, 还要请大厨来帮忙。 江长安和文艳秋老两口来云顶县十多天了, 该去哪里置办东西她们门清,江松和潘乐晴夫妻俩都听爸妈指挥。 八月二十三号下午, 江明彦的大哥江明升和大嫂苏棠赶到,江明彦亲自去车站接。 “大哥, 大嫂,一路辛苦。” 江明升一脸赶路的疲倦,笑着说:“路上耽搁了,我和你大嫂还以为赶不到。” 苏棠笑着问:“明天就结婚了, 今天能看到新娘子不?” “怎么不能,一会儿吃了晚饭,你们先去洗漱换身衣服,叫带惠惠来见你们。” “合适吗?” “合适,前天惠惠的舅舅打了一套梳妆台送到家里,今天又打了一对五斗柜送来,一会儿要把五斗柜送到家里去,惠惠也要过去。” 三人一边说一边往车站外面走。 “爸妈打电话说你在这儿买房子?” “嗯,一个小院子,没咱们家大,也够住了。” 苏棠看了眼越发英俊的小叔子,笑着说:“明彦现在爱笑了,爱笑好,比之前整天冷着一张脸好看多了。” “大嫂……”江明彦无奈。 苏棠哈哈大笑:“赶快走,我等不及要看弟媳长什么样了,奶奶打电话回家夸弟媳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前些天妈妈打电话回家嘴里也全是好话,我这个当大嫂的都嫉妒了。” 未婚夫妻前一天最好不要见面,苏棠这天没见到张惠,第二天结婚的正日子才见到人,皮肤白皙,白里透红的一张小脸,穿着一身好裙子,好看极了。 苏棠惊呆了,这是小县城能养出来的姑娘? 不施脂粉都这么好看? 经江明彦介绍,张惠不好意思地喊了声大嫂,苏棠扭头跟婆婆说小叔子真走运,来个小县城都能碰上个仙女。 关键是这个仙女不仅长得好看,其他各方面都非常拿得出手。 潘乐晴笑道:“你们妯娌俩我都一样宠爱,以后好好相处,把家里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 江明升难得抱怨一句:“苏棠现在比我还忙,整天不归家,怎么把日子过红火?” 苏棠心虚地避开丈夫的眼睛,无力反驳。 他们医院老院长要退休了,副院长官升一级,空出来一个副院长的位置,几个有资历有水平的主任都在竞争副院长。 苏棠一个年轻医生,副院长现在不敢想,科室主任还是可以使劲儿够一够的。 “你别说苏棠,碰巧眼前有个机会,现在不抓住什么时候抓住?” 江松数落大儿子:“你当丈夫的该多支持支持苏棠,别扯她后腿。” 江明升无语,他好歹也是第四机械工业部的技术司司长,每天一堆事情忙,下班回家吃了饭,还要跑医院给媳妇儿送饭,还要他怎么支持? 胡秀过来送东西,听到江家人聊天,回头就跟丈夫说,江家婆媳关系挺好,惠惠去了以后也不会受欺负。 “放心,丽芳他们早就打听清楚了,要是江家真是表面光鲜,里面糟污的家庭,说什么都不会让惠惠嫁。” “听他们说,江明彦他爸和他哥都是干部呢,他大嫂也是个厉害的医生。”胡秀羡慕不已。 陈觉乐呵道:“不错不错,惠惠就该选这样的家庭嫁。” “对了,杏子呢?” “在厨房里放着呢。”早上他们进城的时候带来的,为了新鲜,一早上山摘的,杏子上都还带着露水。 “一会儿摆出来,给大家都分点。” 掌勺的大厨喊了声,准备开饭了! 挤在婚房看热闹的男男女女都跑出来,关系好的抢位置坐一张桌子,张惠一身红裙子,怀里抱着胖胖。 放下胖胖,张惠跟着要出门,被陈丽芳拦住:“你今天不坐席。” “那我不吃饭啦?”张惠睁大眼。 “你着急个啥,一会儿叫你你再出去。” 文艳秋拍拍张惠肩膀:“你等着,奶奶给你弄吃的去。” 胖胖捂住肚子,可怜巴巴的:“胖胖饿了。” 进门的江明彦一把抱起他:“姑父带你去吃肉。” “真哒!”胖胖眼睛一下亮了。 “嗯,一会儿你跟姑姑一起吃。” 张惠忙问:“厂里的领导安顿好了?” “也要和爸跟领导们坐一桌帮忙招待,一会儿我们俩一起去敬酒。” “那给我换成水,我喝不了酒。” 洪明左手提着酒壶,右手端着酒杯进来:“嘿嘿,嫂子,我们早给你准备好了。” 今天两家来的客人一共五桌,一桌是首都机械厂和江明彦一起调过来的人,一桌云顶县机械厂的领导们,另外三桌是张家的亲朋好友邻居街坊。 江明彦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客人:“不着急,吃了饭再去。” 喜宴在槐花街新买的院子里办的,堂屋里摆了三桌,隔壁右边空屋里摆了两桌,这会儿已经开始上菜了。 陈阳和陈立兄弟俩端菜进来:“文奶奶叫我们过来送菜,让你们先垫垫肚子。” “再送碗饭来。” “马上哈!” 在婚房吃完饭,小两口挨桌去敬酒,主桌都是自己人,给了红包说了些恭喜的话就放过他们。 到沈燕那一桌,几个老师个张惠关系都很好,沈燕鼻子一嗅,嘿嘿地笑:“好啊张惠,结婚喜宴上还搞假,看我不……” 张惠立马捂住她的嘴:“行行行,姑奶奶你厉害,你倒一杯,你喝我就喝。” “嘿,真以为我不敢了。” 沈燕有些酒量,装二两酒的小杯子,沈燕一口闷,旁边的人纷纷叫好。 张惠头皮发麻,沈燕得意地瞟她一眼,江明彦举起酒杯:“我敬沈老师一杯。” “不行,得惠惠来。” 张惠拦住江明彦,这点酒量她应该还是有的。 确实有,大概也就有五分钟,一口酒下去,五分钟后,从脸红到脖子,眼睛水汪汪的,走路脚下踉跄,江明彦赶紧一把揽住她的腰,把人送床上躺着。 “这么弱?”沈燕和两个女老师跑去房里看她。 听说惠惠醉了,苏棠赶紧跑过来看看情况,见只是红了脸,才放下心来。 陈丽芳大步进来,神色有些慌张:“惠惠从来没喝过酒,怎么让她喝酒了?” 苏棠忙道:“惠惠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沈燕不好意思地道歉:“婶儿,都是我的错。” “哪能是你的错,都是这丫头自己的错。”见女儿没事,陈丽芳笑着带她们出门:“你们回去再吃点,千万别客气。” 这会儿办喜事都简单,中午请客吃了顿,下午两点钟不到客人纷纷都散了,走的时候一人抓了一兜杏子带走。 请来帮忙的人收拾完厨房也纷纷走了。 张惠睡的香,一觉睡醒,已经太阳西斜了。 她侧身,江明彦睡在她身边,手臂搭在她腰上。 张惠不自在地移动了一下身体,这就结婚了? “嗯,结婚了。” 张惠不知不觉说出了声,江明彦深呼吸一口气:“真好,这就是他们说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有奔头。” 张惠哭笑不得:“南方哪里来的坑,刚结婚你想什么呢。” 江明彦一头埋在她怀里,故意闷声闷气:“不管,就是要。” 张惠忍不住笑:“江明彦你的脸呢,还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大男人就不能找老婆撒娇了?” “你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 江明彦不老实,动来动去,碰到张惠的痒痒肉,张惠被逗得哈哈大笑。 “咳咳咳!” 屋里没声儿了。 “那什么,妈催几次了,叫你们起来吃饭了。” 过来叫弟弟弟媳吃饭的江明升,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屋里还在闹腾,敲门喊完话,尴尬地扭头就走。 张惠和江明彦默默对视一眼,一下爬起床,张惠还去镜子前照了照,见头发有点乱,拆了辫子重新梳了一遍。 中午待客,晚上才是自己家里人吃饭,两家人热热闹闹围坐在一个大圆桌吃饭,江明彦家里人都敬了一杯,谢谢大家为他的婚礼费心。 吃了晚饭时间还早,张惠溜达着跟爸妈回家,江明彦也跟去。 “我回去拿几件衣服,你去干什么?” “我陪你去拿衣服。”江明彦理直气壮。 好吧,去就去吧。 回到家,陈丽芳找到个空档,把女儿叫到一边,吞吞吐吐地交代新婚夜,张惠心里门清,忍住笑:“妈你放心,我都知道。” 江明彦那个黏人精在叫她,怕妈妈不好意思,张惠拍拍妈妈的胳膊跑了:”妈,我先去收拾衣服。” 拿了衣服张惠赶紧拉着江明彦走了。 “这么着急干什么,还没跟爸妈打招呼。” “我着急走,别耽搁。” 江明彦嘴角翘起,着急?就这么喜欢他? 今天是两个人的好日子,两人回到槐花街,江明彦发现爷爷奶奶爸妈和大哥大嫂都不在,好像特地给他们留出空间。 关上门一番折腾后,两人抱在一起,张惠有些混沌的脑子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要不要避孕? 这会儿好多人都没有避孕的观念,秉承的想法是怀了就生,多子多福。 比如袁晓婷,结婚才多久,这就怀孕了,袁晓婷心情很复杂。 今天张惠结婚,明眼人都看得出张惠的夫家条件好。听到别人夸张惠,她正心情不好,吃了颗奶糖,因为奶腥味吐了一场,被她妈看到,赶紧送医院检查。 周震知道媳妇儿怀孕了,兴奋地跑回家,袁晓婷冷着脸告诉他,要想她安稳把孩子生下来,那就先把他弟弟妹妹送回去。 乡下农忙,周震的妈前些日子被叫回了。 “媳妇儿,月月留下照顾你不好吗?” “呵,别,我受用不起。” 孕妇为大,周震弟弟妹妹当天就被送走,兄妹俩回到家气愤地添油加醋说袁晓婷的不好。 周震的妈猛拍大腿,怀孕好啊,怀孕就不怕媳妇闹离婚,以后好拿捏啊! 半夜,张惠突然惊醒,坐起来的时候把江明彦也弄醒了。 “怎么了?” 张惠长出一口气:“做噩梦了。” 江明彦把媳妇儿搂到怀里,拍拍她的头:“没事,有我呢,我抱着你睡,别怕。” 张惠笑了笑,她早就不怕了。 19 第 19 章 说谁轻浮? 江明彦他爸和大哥大嫂都赶着回去上班, 实在不能多留,第一天一早起来,全家人收拾妥当,去汽车站坐车。 文艳秋抱怨:“好歹云顶县是个县城, 还有钢厂机械厂, 怎么不修个火车站?” 他们坐火车回首都, 必须要从云顶县坐汽车到省城,再从省城上火车。 “还不是没钱闹的,等以后国家有钱了,火车肯定四通八达,到哪儿都方便。” 江长安恋恋不舍地拍拍张高义的胳膊:“等下次我再来, 咱们还去钓鱼。” 张高义笑道:“叔, 您有空了随时都可以来。” 江长安和文艳秋毕竟上年纪了, 家里人不放心, 这次回去, 干脆就跟儿子儿媳一起回去了。 另一边, 潘乐晴亲热地挽着张惠的胳膊:“听明彦说你喜欢古董字画,我手里的好东西多着呢, 等下半年,如果你们小两口有时间就回首都过年,到时候让你选几样。” “那就先谢谢妈了。” 苏棠笑道:“妈有点偏心哦, 以前我和明升结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给我点好东西。” 潘乐晴笑骂一句:“你结婚第一天早上就跑去医院上班了,我起床都没见到人,你还怪我?” 苏棠自个儿先笑起来,好像还真是。 张惠咂舌,这个大嫂真是个工作狂。 “上车了,上车了!” “车来了!” 陈丽芳把给江家的礼物送上车, 赶忙下来。 江明升从车窗伸出头对江明彦说:“需要什么打电话,我们给你寄过来。” 江明彦摆摆手:“谢谢哥,再见!” 车子走了,陈丽芳叹道:“真是辛苦你大哥大嫂他们,前天下午到,今天一早就要走,全在路上折腾了。” “隔得远也没办法。” 张惠打了个哈欠,江明彦关心道:“没睡好?” 刘莉抱着胖胖站在一边,听到这话,噗嗤笑了。 胖胖睁大眼睛,笑什么呀? 张惠白他一眼,这种话能当众问吗? 江明彦只是低头笑,陈丽芳轻咳一声:“小江今天不上班吧?” “妈,今天休息。” “那你们小两口回去休息休息,中午来家里吃饭。” “好,谢谢妈。” 槐花街和甜水巷隔了两条街,走近路穿过去用不了十分钟,不用自己做饭,走几分钟路回家蹭饭挺好。 两人回到家,张惠换了身睡衣,倒床上就睡着了。 江明彦没睡,把家里打扫干净,去厨房转了一圈,米缸存着十几斤米,靠墙的柜子里放着油盐酱醋,昨天宴席后还剩下不少。 至于菜,只剩下一把小葱,早上煮面剩下的。 江明彦出门买菜,回来的时候拿回来一把锄头,把墙根边的地锄了一遍,干枯的花草都给清理出来,忙完这些,已经中午了。 擦了一下汗,听到开门声,张惠打了个哈欠,笑着说:“热吧。” “嗯,睡醒了。” “差不多吧。”张惠慢慢悠悠走出来:“咱们去弄几棵大树种院子里,院子里没有树,夏天太热了。” “树好弄,你要什么树?” “最好是果树,什么樱桃、杏、梨啊的。” “堂屋左右两个角种两棵槐树吧,槐花街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槐树,咱们也别落下。” “这片地种什么?” 张惠走过去:“右边空地种花,我喜欢栀子花,多种几棵。右边靠厨房,种点小白菜、小葱、香菜、生姜。” “我看行。” 江明彦走近一步,张惠连忙后退,嫌弃:“一身的汗,别靠近我。” 后退了两步,被他一把扯进怀里,脸贴着脸,她笑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嫌我脏,嗯?” 张惠紧张的咽口水,那倒也没有。就算有,这会儿也不敢说。 “没有么……” 他说话声音越发低沉,两人呼吸相闻,他低头瞬间,大门拍的砰砰响,是他一舅子的声音:“在不在家,妈叫你们回去吃饭啦!” 江明彦无奈,手松开,张惠脸红得不能看,扭头往厨房跑。 江明彦轻笑一声,去开门。 “你干啥呢?” “挖地。” “哦。”张建林看了眼:“想种点什么?” “惠惠想种点菜种点花,另外弄几棵果树,对了,她还要槐树。” “你们这个院子才多大,都给种上,你们家夏天只怕蚊子多得很。” 张惠在厨房洗脸,哎,她还没想过蚊子的问题。 “惠惠,你少种点。”张建林在外面喊。 “知道了。” 三人回去吃饭,在楼下碰到邻居李婆婆。 “惠惠你公婆今天走啦?” “嗯,上午走的,李婆婆吃饭了吗?” “还没呢,等我家小孙子回来吃饭呢,那个臭小子,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 “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去外面喊喊他,你们也快上楼吧,你爸妈等你们吃饭。” “好。” 张惠进门:“大哥不在?” “你大哥请了半天假,刚才吃了饭上班去了。”陈丽芳招呼江明彦:“站着干什么,快来坐。” “好。” “哎哟,也不知道你爸妈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江明彦端起饭碗:“这个点应该上火车了。” 江家人刚在火车站外面吃了午饭,这会儿刚提着大包小包上火车,潘乐晴整理东西的时候,惊呼一声。 “怎么了?” “人参!” 全家人都看过来:“亲家给的?太珍贵了。” 平常人家送礼哪里会送人参。 “肯定是惠惠妈妈给的。”文艳秋肯定道。 惠惠妈妈知道她之前生过病,吃了一段时间人参,可能这才想办法给她送一根。 “亲家真是实诚人,送这么贵的东西也不说一声。” “说一声你不给退回去?”人家诚心送,所以才没提。 等到家了打电话问问明彦,他肯定知道人参的事。江长安猜测,张家可能是跟人买的,钓鱼的时候就听他们说,云顶山上有人参。 “妈,这个人参新鲜着呢,年份也够,绝对是好货。”苏棠虽然是西医,天天跟中医那边混着,好药材也见过不少。 “东西收起来吧,人家诚心送,咱们就收着吧,反正爸妈也用得上。”江松想的开:“回头给弄些好东西寄给亲家。” “说的很是。”潘乐晴道。 这都八月底了,夏天过完,冬天很快就来,本来他们夫妻就在托人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好人参卖。 张家这边,吃了午饭,陈丽芳私下跟女儿说,给江家送了人参。 “我想着江家那么大方,江明彦他奶奶和妈妈都送了好东西给你,咱们家也不能太小气。” 张惠最了解她妈,不管嘴里话说的多漂亮,心里肯定心疼,她笑着道:“您也别心疼,回头我去山上再挖两根回来。” 陈丽芳轻哼一声:“真要那么好挖,云顶山下的人早就发家致富了,还轮得到你。” “那不是运气好嘛。” 外面太晒,张惠不想走路回去,和亲妈东拉西扯一会儿,拉着江明彦在这边休息。 江明彦躺在她的闺房里,挪动了一下身体,睡媳妇儿的闺房,就是舒服。 张惠这会儿也不嫌弃他身上有汗气,在他身边躺下就睡着了。 假期总是短暂的,第一天江明彦去上班,张惠在家待不住,想去白羊巷看看,路过百货大楼的时候被沈燕叫住。 “你知道咱们学校要换校长了吗?” “老校长退休了?不是说还要干两年吗?” 沈燕小声说:“内部消息,老校长退休主要是给新来的那个让路。” “新来的谁?” “我听他们说是袁副厂长媳妇儿的亲戚,是个寡妇。” “人怎么样?” “你总算问到重点了。”沈燕拉着张惠上楼,沈燕指着卖表的柜台:“看到没,和袁晓婷站一起的那位,看看那张脸,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正在这时,那人转头看了张惠一眼。 就这一眼,张惠怎么觉得,这人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沈燕怕被她记住脸,扭头拉着张惠跑了。 “表姑你看什么呢?” 庄红回过头:“刚才看到一个年轻姑娘,长得挺漂亮,就是不太稳重,毛毛躁躁的,行为轻浮了些。” 啊? 庄红笑了笑,也不是她女儿,她也管不着。 袁晓婷眼睛一转:“表姑说得对,不说别的,就说当老师吧,确实要注意言行举止,等开学了,您最好狠抓一下个人作风。” 庄红点点头:“你说得对!” 20 第 20 章 被针对了 白羊巷门口碰到杨老太太, 杨老太太笑着问:“好久没见你来,去哪儿了?” “前些日子去乡下舅舅家过暑假去了,回来后也陪家里长辈来过一次白羊巷, 您不在, 也没碰上。” 杨老太太哈哈大笑:“真是巧了, 这两个月我嫌城里热,也去我亲戚家躲暑气去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杨太太小声说:“你来的巧了,我儿子昨天收到几样老东西,我看有点年头了。” “您怎么知道我就要老东西?” “哼,老太太我虽然年纪不小了,眼睛却亮着呢。你三番两次来回收站为个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张惠心里一跳, 背脊冒冷汗。 “哈哈哈, 你别怕, 又不是你一个人这样干, 来回收站寻宝的人不少呢, 这些人呀, 都是异想天开, 哪里有那么多宝贝给他们找?什么金银首饰, 早就被人搜光了。” “您家里宝贝不少吧?“张惠笑了笑:“有好东西给我看看?价格合适我都要。” “那你想错了, 我家可没有那些东西, 我们是普通人家,遵纪守法。” “我们都一样。” 老太太笑了笑:“逗你玩儿呢,我儿子他们收了好些家具,你快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喜欢就买回去放着。都是好木头呢, 不比木料厂打的新家具差。” “您说的是。” 他们夫妻俩住一个大院子,因为房子买的匆忙,主卧和东厢房一共收拾了三间卧室出来,除了主卧里,其他房间都只有一张床。 她家真的需要家具。 张惠去的正是时候,几套完整的大家具摆在前院里,杨树他们正在擦洗。 “哟,张惠来了。” 张惠笑道:“杨二哥忙着呢。” “这不是收了几套家具么,领导让我们今天收拾出来放屋里保存着,院子不能放了,怕晚上下雨给淋坏了。” “哪儿收来的?” “城北一户人家,家里儿孙不争气,惹了事儿要赔钱,手头紧没钱,不能把住宅给卖了呀,就把家里用不上的家具瓶瓶罐罐啥的都给卖了。” “家具还能用不上?” “我可没说瞎话啊,城北黄家,你不知道,你回去问你爸妈就知道了。” “黄家以前是大户人家呢,家里子嗣多,两进的院子都不够住,现在没那么多人了,房子空出来没人住,家具也只摆在屋里落灰。” 嘴上说把用不着的东西给卖了,实际上还是叫亲朋好友说嘴,败家子儿的名声跑不掉了。 杨二哥扭干了帕子擦洗,见张惠站那儿不走,笑问:“怎么,你想要啊?” “想要,我家里缺,这个怎么卖的?” “这个不便宜,木头虽说不是什么珍贵的木头,只是常见的柏木,但是你看这雕工,不算差了。” 云顶县这边靠山,山上遍地长柏树,山下人家里柏树做的桌椅板凳很常见,但是做工这么精致的,确实不常见。 “原来黄家想卖高价,这个年月,谁花高价买这个玩意儿啊,不当吃也不当穿的。没卖出去,又着急用钱,这家具就送我们这儿来了。” 卧室里用的家具有一套完整的,床、箱子、柜子、桌椅板凳等等,另外还有一排书柜,张惠很喜欢。 “照我说啊,书柜这个玩意儿你就别买了,买回去你也没那么多书放,不如就把这桌子椅子买一套回去,我看还行。” 张惠仔细看了看,一套都想买回去,就是价格有点贵,回收站的几个人说,不如买新的。 张惠没有立即下决定,笑着说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等傍晚再过来。 张惠空着手出去,巷口的杨老太太还没走:“怎么没买?” “太贵了,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那该商量。” 时候不早了,张惠绕路去粮站买了两斤面粉,又去菜市场买了几样小菜,肉就没买了。 因为结婚,家里的肉票都花完了。 中午江明彦下班骑自行车回来,满头大汗。 张惠连忙道:“锅里有热水,你洗洗脸再吃饭。” “中午吃什么?”江明彦凑过去看。 “吃凉面,上午买了两斤面粉回来,刚把面条从锅里捞起来拌上香油。你去洗个澡,我切点黄瓜萝卜丝当配菜,等你洗好了我这边也做好了。” “嗯。”江明彦侧身亲了她脸颊一口。 “江明彦!” 张惠跺脚,这人又弄她一脸汗。 江明彦轻笑一声,扭头跑了。 切得细细的黄瓜丝、萝卜丝。葱花、香菜放凉面上,撒上蒜水、醋、辣椒油这些调味料拌匀,一小盆凉面色香味俱全。 张惠利索地又做了个蔬菜醋汤。 江明彦收拾好自己过来,笑着说:“你二哥要知道咱们家今天吃凉面,肯定后悔没过来。” 张惠给自己弄了一碗凉面,其他的都推给他:“我二哥今天中午回家吃午饭?” “嗯,我骑车回来带他一起。” “要不你中午还是在厂里吃吧,每天这么跑也怪累的。”张惠有些心疼。 “没事儿,骑车回来花不了多少时间。” 再过几天开学后,她也要开始上班,两人中午想吃饭也难凑到一起,这几天能回家吃饭他还挺珍惜。 两人边吃边聊,张惠说起上午在回收站看到的家具,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很想要。 “想要就买,咱们搬过来很匆忙,家具什么的都没认真挑,我昨天还想跟你说等有空我们去木料厂看看。” “可是,有点贵。” “钱不够?” “够,就是有点舍不得。” “喜欢就买,好家具能用好几十年,还能传给后代,不亏。” 张惠笑道:“亏倒是不亏,就是回头我妈知道了,又要说我乱花钱。” 两人商量,等江明彦下班后两人去回收站看看,没问题的话就买回来。 “二哥说他认识一个朋友专门有门路,果树还有你要槐树随便弄,就是夏天天气热,移栽过来怕晒死了。” “那怎么办?等秋天再弄?” “也不用,等这几天过了再看看吧。”这几天连天的大太阳,可能过几天要下雨了。 过了处暑才没多久,再等等,等进了九月,白露到了之后,早晚就没那么热了。 太阳爬到门槛处,两人坐在屋里,有说有笑地吃午饭,再平常不过的生活日常,有一瞬间,张惠有点发愣,一种温暖的幸福感爬满了全身。 “江明彦。” “嗯。” “你……” 那种话问出来好像有点矫情,张惠犹豫了一下笑问:“凉面好吃吗?” “好吃,香辣味儿中夹着黄瓜丝的清香:“下次再做。” “嗯。” 江明彦没时间午休,吃完饭休息了会儿,骑自行车走了。 张惠收拾好厨房,打了个哈欠进屋睡觉。 隔壁邻居家的槐树上,夏蝉咿咿呀呀地叫着,关上房门,张惠靠着枕头睡着了。 睡醒午觉起来,浑身懒洋洋的,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张惠想了想,去打水,把空间里的人参拿出来洗干净,放在屋檐下晾着。 等了三个多小时,新鲜的人参都晒蔫儿了,张惠才收起来放好。 江明彦快下班了,两人说好要去看家具。 张惠到的时间正好,她刚到机械厂大门口,下班的工人三三两两地从大门里出来。 张惠站在门口等人,好些年轻的女同志男同志看她,甚至有个热情的男同志上前问她找谁。 “厂里我熟悉,你要找谁我帮你问问。” “谢谢,不过不用了,一会儿他就来。” “别客气,一回生二回熟……” 一条胳膊搭在这人肩膀上:“你跟谁一回生二回熟呢?” “哟,洪工,是你朋友啊?” 洪明冲张惠咧嘴笑,喊了声嫂子,搭在那人肩膀上的手扯他耳朵:“听清楚了,这是江明彦的媳妇儿。” 江明彦的媳妇儿?那人连忙笑着恭维:“我说呢,谁家媳妇儿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江工的媳妇儿,听说江工前几天结婚了,我们还没来得及道声喜,嫂子恭喜啊!” 道完喜,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洪明,洪明轻哼一声,这才肯放过他:“走吧。” “哎哎哎,这就走。” 洪明笑着对张惠说:“江明彦去车棚拿车去了,一会儿就来。” “没事儿,我等着他。你这会儿去哪儿?” “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吃饭去。” “那我不耽误你了,你先走吧,回头有空了来家里吃饭。” 说话间,江明彦骑车出来,停在两人面前。 “等久了吧。” “刚来一会儿。” “那我们走。”张惠甜甜地笑。 “那我们走?” “嗯。” 洪明就站在旁边呢,江明彦就跟没看见他似的,人家夫妻俩双双把家还,留下他一个单身狗唉声叹气。 结婚真这么好? 江明彦这小子下手真够快的,看上了就猛追,这都结婚了。 等他们在这儿工作满三年回去,他儿子说不定都生出来了。 那套家具还在回收站的院子里放着,江明彦拍拍柜子,又打开柜子门看看:“这个柜子不错。” 现在的家具都流行刷漆,刷红漆黑漆黄漆的都有,他不太喜欢那种,他还是喜欢原木的,刷一层薄薄的清漆就行。 而且这套家具贵不在木料,在工艺上。 “媳妇儿,给钱。” 张惠点点头。 杨树笑道:“你们家还是媳妇儿当家啊。” 江明彦一本正经道:“入乡随俗嘛。” 回收站的几个工作人员哈哈大笑。 给了钱,请他们帮忙,费了点工夫把家具抬回家安顿好。 张惠指挥江明彦去端盆子打水:“你把里里外外再擦洗一遍,我去做饭。” “别做太麻烦,随便吃点。” “煮面吧,鸡蛋面?” “行。” 夫妻俩分工干活,等江明彦忙活完,夫妻俩吃完晚饭,张建林带着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进门。 “刚吃了?” “嗯,二哥吃没有?” “我也吃了。”张建林介绍:“这位我朋友,诨号老三,你们叫他三哥。” 三哥咧嘴笑:“不敢当,我不会读书,没啥大能耐,就是个帮闲,听说你们家要买树,我给牵个线。” 张建林指着这个院子:“你看看大小,别弄来的树种不下。” 特别是张惠要的槐树,种在正房的东墙角和西墙角,墙角那儿不算宽敞。 老三看过之后说:“弄两棵十年龄的种这儿挺好,比较容易活。” 老三转悠一圈:“你家水井这儿位置宽敞,我看可以种棵樱桃什么的,树下面用水泥修个台子,平日里洗菜洗衣服方面。” 张惠连忙赞同:“可以可以。” 东厢房和西厢房墙角的位置可以分别种两棵,张惠想了想,一棵桃树一棵梨树吧。 这么大院子,种五棵树已经可以了。 门口左右两边的荒地,右边张惠要种花,那简单得很,墙角还可以顺便弄个葡萄架种葡萄。 “我认识个老头最会伺候这些瓜果苗,回头我叫他来弄,其他果树不敢说,葡萄肯定能让你们明年吃上。” “那就先谢谢了。” 张建林嘿嘿地笑:“你说你们俩,瞎折腾,江明彦只能待三年,后年过年就要回去了吧。你们种的这些果树,后年能吃上果子吗?” 张惠白了她二哥一眼:“我乐意。” 老三保证:“后年肯定都能吃上了。” 这边商量好了,张建林带着人走,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事,一拍脑袋:“对了,妈叫我跟你说,让你明天回家吃晚饭。” “好。” 天气炎热,这几天家里人都没什么胃口,张高义今天钓到一条四斤多重的花鲢鱼,陈丽芳准备明天做酸菜鱼吃。 关上门,江明彦去井口打水烧洗澡水,张惠站在一边:“我们再弄个石头打的水缸吧。” 张惠比了一下长宽,大概她腰那么高的,两米多长的。 “用这么大的水缸?” “咱们可以用来养鱼,以后我爸钓的鱼吃不完就养咱们这儿。”张惠偷笑,这样想吃鱼的时候随时都有。 “我看行!”江明彦肯定站媳妇儿这边。 老丈人对不起了! 买石缸张惠不知道去哪儿买,第二天江明彦跟张建林说了一声,张建林说老三认识石匠,小事情。 下午下班,夫妻俩去娘家吃了顿酸菜鱼,回家的时候,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两人跑到家,雨势变大,不停歇地下了整晚。 隔天起来,院子里的青石板被冲得干干净净。就是院子外面的街道就不怎么样了,被人踩得到处是泥泞。 江明彦去上班,过了会儿老三来了,带着两个人扛着工具。 “昨晚上下了雨,把地都淋透了,我们先把树坑挖上。” “你们想的周到。” “哈哈哈,就是吃这碗饭的嘛。” 老三带来的这两个人一看就是老手了,不仅挖了坑,还在坑底铺了层肥料,又铺腐土,然后上面又铺了一层厚土。 老三说下午带种花的来,张惠想在左边的空地种点葱姜蒜,老三说他都给包了。 张惠本来想下午上山捡菌子,都没出门,下午两点多钟老三带着三个人来了。其中两个青壮年抬着个大石缸。 围观着他们把水缸放在厨房外面的墙角处,和水井就隔了三四米远。 “昨天你二哥说你要个石缸养鱼,正好有现成的,我就给弄来了。” “太感谢你了。” “哈哈哈,小事情。” 就这会儿工夫,另外跟着来的中年女人,已经把左边空地种满了,两排韭菜,两排葱,三排蒜苗,剩下的一点地种上了青菜秧子。 “姑娘,过几天要是还是大太阳,记得浇水,浇水别白天浇水,等傍晚再浇。” “好呢,谢谢大姐。” 江明彦下班回来,一进来就看到院子里几个大坑,大门口左右两边的空地上都种满了。 张惠拉着江明彦去左边空地上:“你瞧,那三棵是栀子花,那是月季,那是菊花,角落那个是茉莉花。” “看着挺好。” “等花开了就更好看。” 等到葡萄架搭起来,下面放两把躺椅靠着,面前就是花圃,那真是太舒服了。 “明天他们来种树?” “说的是如果明天不是大太阳就来。” 张惠原地转了一圈,几个树坑挖出来的泥到处都是,还是赶紧填好。 第二天早上起来,张惠打开窗,是阴天。 老三带着人来了,带着人跑了好几趟,忙了一上午,张惠要的槐树、樱桃树、桃树、梨树、葡萄藤都种好了。 给了钱把人送出门,隔壁王奶奶过来看了一眼:“你们小年轻挺会过日子。” 张惠笑了笑:“哪里,学着弄吧。” “你那个葡萄藤看着挺壮实的,等你家葡萄结果子了给我尝尝,要是好吃,回头剪一节藤给我,我家也种上。” “好呢,说是明年能结果,到时候您过来剪。” “那就先谢谢了。” “您客气了。” 老天爷真是给面子,家里的该种的都种上后,第二天就是个艳阳天,一个人在家,张惠把还没晒干的人参拿出来晾着。 又晾了两天,彻底干透后,张惠才有空出门逛逛。 马上要开学了,趁有时间,她去供销社买些酱油醋啥的,给家里补充补充存货。 去供销社要路过沈燕家,张惠顺路去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 “你来的正好,我刚想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 “学校要我们提前归校,你不知道?” “也没人通知我呀。” “不可能,学校看门的大爷挨个通知的,不可能单独把你漏了吧。” 张惠皱眉:“真没收到通知。” “那就奇了怪了。”沈燕锁好门,拉着她往外走:“反正你现在也知道,后天我们一起去就行了。” 两人边走边聊:“你消息向来灵通,我们提前归校干什么?” “不知道,一点都没听说。”沈燕想了想:“可能就是叫我们去开个会吧,定个什么教学目标啥的。” “不说这些,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 “刚好路过么,我去供销社买些调味料,一会儿去我家坐坐?” “行啊,之前就想去找你玩,想到你才结婚……”沈燕语气暧昧起来。 张惠笑道:“你就笑话我,等你结婚了看我怎么笑话回来。” “哈哈哈,那你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有对象了?” 沈燕点点头,不好意思道:“其实暑假的时候就在谈了,不好意思跟你说。” 沈燕谈的那个对象是亲戚介绍的,人嘛张惠也认识,之前追求过她的严卫华。 张惠噗嗤笑了:“你早说嘛,我本来就不在意。” “这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嘛。” 学校的老师都知道严卫华追求过张惠,那个大西瓜大家都还记着呢。 “你别放在心上,我和他就是别人提了一嘴,我们根本就没真的接触过。再说我现在都结婚了,和他更不可能有什么关系。” “昂,你的人品我还能信不过嘛。”沈燕笑起来,心头大事放下了,一下就觉得轻松了。 张惠是她在学校认识的朋友,她很在乎张惠,并不想因为严卫华和她闹矛盾。 买完调料回家,沈燕一进门就惊了。 “这几天你在家折腾院子呢?” “嗯,托人找树,弄石缸,屋里还添了一套家具,可忙呢。” “啧啧,你这院子弄的真像样,你结婚的时候都还是光秃秃的呢。” 张惠看了看被修剪得几乎光秃的树:“等活过来,明年家里的院子就绿树成荫了。” “到时候我一定来你家玩。” 沈燕羡慕得不行:“严卫华他们单位分一室一厅,原来我还挺高兴的,等结婚了不用和公婆一起住,还能住楼房。这会儿看到你的院子,我觉得一室一厅的房子好小。” “院子么,严家那样的人家,你们想要院子还能弄不到?” “回头和我他商量商量。” 十一点半,张惠要做饭了,沈燕没有留:“人家江明彦辛辛苦苦顶着大太阳骑车回来吃饭,肯定不乐意看到我。” 张惠送她到门口,沈燕说:“明天你早点起,等我们去学校开完会,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你刚才不是说家里没有肉票了么。” 沈燕挤眉弄眼,张惠一下明白了:“行,我多准备点钱。” 今天中午蒸米饭,用菜籽油炒了一盘小咸菜,另外一盘干煸豆角,一盘凉拌土豆丝。 江明彦有点饿,上桌先配着菜解决了一碗饭,添第二碗饭的时候吃饭的速度才慢下来。 “爷爷奶奶和爸妈他们昨天到家了,他们打电话到厂里找我,我奶奶说咱妈给的回礼里面有一根人参。” 张惠知道这事儿:“哎呀,我忘了跟你说了。” 江明彦笑道:“晚上咱们去爸妈家吃饭?顺便谢谢爸妈。” “那你不得谢谢我?人参还是我挖的。” “是,也谢谢你。” “不客气啦!” 张惠嘴角微翘:“叫爷爷奶奶他们不用放在心上,你也知道我挖了三根,家里还有呢。” “爷爷奶奶他们很上心,都说要买些好吃的给寄过来,我说家里什么都不缺,他们都不听我的。” 江明彦估计,以他妈的速度,说不定东西都买好了。 “没事儿,等买到肉了,我做些蘑菇肉酱,到时候咱们给回礼。” “媳妇儿,家里全靠你了。” 张惠哈哈大笑:“江明彦,不准撒娇。” 江明彦也笑,夫妻坐那儿看着对方笑,跟个傻子一样。 张惠要去学校那边,第二天早上夫妻俩一起出门,江明彦骑车把人送到学校门口。 “我中午来接你回家。” “不用,估计开会用不了多久,你不用来接我,你下班直接回家。” 江明彦点点头。 “快走吧!” “嗯。” 江明彦刚走,沈燕来了,手里还像模像样地拿着个笔记本,笔记本上别着一只钢笔。 “其他人来没有?” “不知道,我也才刚到。” “进去看看。” 张惠她们俩算到的早的,过了会儿,李老师他们都到了,办公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大家扭头。 庄红穿着一身蓝色的干部装站在门口:“都到了?既然都到了那就准备开会。” 说完,庄红扭头就走。 沈燕小声说:“这个新校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来是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啊。” “别胡说。”旁边李老师看了大家一眼:“新校长上任,大家都认真点。” “嗯嗯嗯,李老师别操心,我们都知道。” 李老师虽然资历老,但是性子好,经常和大家伙儿打成一片,大家和她很亲热。 本来以为老校长退休,应该是李老师上任当校长。 大家拿着笔记本去旁边会议室开会,坐在上首的庄红看了所有人一眼。 “大家好,我是庄红,是新来的校长。” 李老师领头叫了声校长好,大家都跟着喊校长好。 庄红点点头:“既然你们喊我一声校长,那我就要对你们对学生和学校负责,我今天要说的头一件事,大家都是当老师,切记要记得为人师表的重要性。” 张惠低着头专心听讲,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上为人师表四个字,庄红突然提到穿着。 “我注意到好几个女老师今天穿着裙子来学校,照我看,这些年虽然没有前些年管的严,大家伙还是应该自觉一点,穿着整齐来学校。” “当然,我不是不让你们穿裙子,你们喜欢穿裙子,可以回家穿嘛,在学校还是应该着装整齐。” 合着她说的穿着整齐,就是不能穿裙子。 底下几个女老师偷偷交换眼色,旁边一个女老师碰了碰张惠的胳膊,用蚊子叫的声音轻声说:“这人是哪个尼姑庵出来的?” 张惠忍住笑,没说话。 “张惠!” “哎!” 被点名,张惠应了声,抬起头。 “你们这一批老师都是去年进学校的,都是年纪轻轻的女老师,最应该注重着装。你们穿得整齐些,学生上课不会过多关注你的裙子,也能认真些听讲不是?” 张惠无话可说,只能笑了笑。 至于这个笑容背后是什么,见仁见智。 旁边沈燕心里偷偷骂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这么古板的女人怎么当上校长的? 庄红从老师着装说到校风校纪,沈燕注意着,她口干到喝了三次水,都是说太多废话闹的。 已经快十一点了,庄红终于训完话。 “一个暑假下来,操场里的野草都长了小腿高了,你们一会儿把操场里的草拔了就回去吧。” “对了,明天上午早点过来,我带着你们读书读报,多学习学习没坏处。” 学校的地都是泥地,地里长草都是常事,以前拔草的活儿都是分到每个班级,开学那天学生打扫卫生的时候就一起干了。 今天这是搞什么幺蛾子? 沈燕气的不行,李老师安慰她:“咱们人多,一会儿就干完了。” 学校杂物间有工具,李老师组织大家去干活儿。学校的操场早就被一届一届学生踩瓷实了,操场里面长出来的草,扎根那叫一个紧,半天扯不掉,最后要动用锄头才行。 “别只管长出来的,草根也别落下,要不过段时间还会长。”庄红背着手走过去。 几个女老师撇嘴,只会动嘴说,你自己来试试。 因为新校长的高标准严要求,张惠他们忙到中午才勉强搞完,通过了校长的验收。 沈燕手撑着后腰:“哎哟,回家我要躺一下午。” 李老师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乡下的社员一天干的活比你多太多了。” “李老师可别笑话了,我从小到大就没干过这种活,能干成这样挺不容易的。”沈燕突然扭头:“张惠,你家那位来了。” 张惠已经看到了,挥挥手和老师告别,张惠小跑两步:“怎么来了?” “我回家见你不在,估计你还在学校。” 张惠叹气,这一上午可不轻松,精神和□□双重打击。 这会儿回去做饭来不及了,江明彦下午还要上班,张惠说:“去人民饭店随便吃点吧。” 家里粮票还有不少。 “不去人民饭店,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吃。上车。” 张惠坐上后座,江明彦骑车离开,走的时候看到一个板着脸的中年女人从学校里出来。 七拐八拐的,江明彦把车停在一家院子外面,敲敲门,一个腰上捆着围裙的中年男人过来开门。 “这位同志有事儿?” “吃饭。” “里面请。” 这家不要粮票,做饭店生意,张惠他们进门,已经坐了三桌了。 江明彦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他进门先去厨房门口,指着门口挂的菜牌子,点了两个菜一个汤。 “麻烦快点上,赶时间。” “好呢。” 两人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江明彦问她上午怎么了。 张惠把上午开会的事情说了,江明彦听到新校长专门点她的名,江明彦皱眉:“她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不知道。”张惠也想到这一点,对啊,今天那么多穿裙子的女老师,怎么专门点她的名? 第二天去学校学习,庄红指着一篇’艰苦奋斗,作风优良’的文章叫张惠念出来给大家学习学习。 庄红看她的眼神意有所指,张惠彻底明白了,这人就是想找她的麻烦。 熬到中午散会,沈燕可怜地看她一眼:“你完了,庄红和袁晓婷认识,是不是袁晓婷说你坏话了,要庄红教训教训你。” 张惠没说话,以袁晓婷的脾气,也不是做不出来。 开学后,张惠每天穿着场球长裤去学校上课,她是个怕热的体质,每天放学回家,背后的衣服都半湿。 原来的时候,如果大家下午没课,中午下课就可以回去了。 现在不行,下午没课大家也要在办公室熬着,按照校长的话说,没课的话就抓紧时间多学习学习知识。 这一个规定出来,搞得大家怨声载道,被庄红重点关注的张惠更是不会有好日子过,开学的这一个月,那简直度日如年。 丁零零~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张惠从教室前门出去,庄红从教室后门出去。 旁边教室出来的沈燕,切了一声。 中午休息的时候,沈燕问她:“她又去监督你上课了?” “嗯。”张惠不想说话。 沈燕也累得不想说话,心累。 办公室里的一个老师突然说:“要是徐芸芸还在就好了。” 徐芸芸原来也是子弟小学的老师,她的爸爸是钢铁厂的厂长,有她在的时候,老师们有个什么难处,通过徐芸芸吹耳旁风,钢厂那边很快就能给他们解决。 摇着蒲扇,李老师的袖子挽得高高的:“你们也别唉声叹气了,就当一场历练吧。” “我们又不是孙悟空,历来干什么,打败妖精老怪,当齐天大圣?” 办公室里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张惠也无奈地翘了翘嘴角。 下午,江明彦如往常一样下班来接她:“别不高兴了,今天有惊喜。” “什么惊喜?” “爸妈寄的包裹到了。” “送到家里了?” “嗯,包裹太大,我下午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去邮政局把包裹领回家。” “那咱们快回去看看。” 潘乐晴寄来的包裹里面,大头还是吃的,层层叠叠的油纸包裹着五斤腊肉。另外有奶糖、奶粉、麦乳精,张惠没想到,还有一罐巧克力。 “肯定是我妈托她朋友买的。”潘乐晴有个朋友在外贸商店上班。 这个巧克力球装在盒子里面,都有些化了。 “别存着,回头赶紧吃完。” “嗯嗯。” 江明彦从最下面拿出一个包裹,打开,是一包衣服。都是夏天穿的,三条裙子,蓝色小碎花,粉色小碎花,还有一条白裙子。 手抚过裙摆,只是看针脚,就知道做裙子的人手艺不一般。 “真好看,回头帮我谢谢妈。” 江明彦笑道:“我妈可不会针线活儿。” “那是大嫂做的?”不应该吧,大嫂那么忙。 “应该说是大嫂买的吧。” 大嫂认识一个会做衣服的人,以前人家是做旗袍的,现在不能做旗袍,就专门给人做衣服,都是别人私下里相互介绍,赚个手工钱。 张惠拿着裙子比来比去:“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嫂也有一样裙子,他在家的时候就见过。 张惠郁闷一天的心啊,瞬间飞扬起来。 陈丽芳在外敲门,喊了一声,江明彦忙去开门。 陈丽芳进门看到桌上一堆东西,笑着说:“正好,这里有两样东西是给你的。” “什么东西?”张惠好奇。 “朱明山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你结婚了,今天来县城,埋怨你爸了你爸一顿,说不请他,留下了一包点心和两个茶饼就走了。” “茶饼是老茶饼,你爸留了一块,这一块我给你送来。你爸说你要喝茶就喝新茶,这个老茶饼别霍霍了,好生收藏着。” “对了,中秋节我不是去了一趟你舅舅家吗,你舅妈做了枕头粑,专门叫我给你带了两斤,你们俩自己煎着吃。” “哦。” 张惠一看茶饼外面泛黄的包装纸,六零年的茶饼,得放了十年了吧。 收着,收着,都是好东西。 “开心了?” “嗯,开心了。”张惠笑开了花。 江明彦故作不高兴:“大嫂惦记给你寄裙子,大哥都没想着给我寄件衣服。” 张惠哈哈大笑:“明天我去百货大楼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布料,有的话买回来给你做一件衬衣。” “那我可等着。” 张惠开心,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她开心,第二天休息,张惠换上新裙子去找沈燕,两人去百货大楼买布的时候碰到袁晓婷。 袁晓婷的肚子最多也才三个月吧,这就挺上了。 一手扶着腰,一边要周震扶着,看到张惠,还特别做作地喊了声腰疼。 周震连忙问:“是不是走累了?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 “好吧,那就休息一会儿。”袁晓婷故意看了张惠一眼:“哎呀,我这怀孕反应太大了,身娇肉贵的,不像有些人,吃苦耐劳。” 沈燕无语:“张惠,你上辈子是挖了她的祖坟还是抢了她男人,她这么针对你有意思么?” 袁晓婷这个人,有点心眼儿,但是不多。她找你麻烦说你闲话的时候,总是直白得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张惠扭头要走,袁晓婷叫住她:“听说你们校长十分看重你呀,你呀好好加油哦,争取拿个优秀教师奖。” 沈燕一声卧槽,她就知道那个板着脸的女人找张惠麻烦和袁晓婷有关系。 21 第 21 章 被人护着 张惠被气着了, 布也没买,扭头回家。 “怎么这么生气?”江明彦不解,好好地出去一趟, 回来就拉着一张脸。 张惠一下扑到他怀里, 心累。 “你跟我说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高兴。” 江明彦哄着她, 顺手扯掉她的头发绳,黑亮的长发顺滑地散开。 “我要没工作了怎么办?” “没有工作了?” 江明彦想到这个月她的烦心事, 亲了亲她的额头:“没有工作了也不要紧,厂里普通工人一个月三十多块钱养一大家人, 我的工资加补贴, 养咱们两个绰绰有余。” “不行!不能没有工作!” 张惠给自己鼓劲, 不能没有工作, 她还要存钱买宝贝, 这些都是她以后幸福晚年的保障, 比以后买社保还划算呢。 “我要去找庄红谈谈,还讲不讲理了。” 江明彦笑道:“那就去找她谈谈,要是谈不拢, 咱们再想办法。” 云顶县又不是只有钢铁厂子弟小学一所学校, 要是不行, 想办法换去其他学校也不行,比如去岳父教书的学校, 肯定没人欺负她。 张惠下定了决心后, 就不再心烦了, 等回头再说。 “下午你陪我去山上转转?” “捡菌子?” “嗯,这都十月初了,再不去捡, 等过段时间门降温,山上就没菌子了,只能在那些枯树上捡一些干枯的木耳。” “木耳也不错,炒鸡蛋或者凉拌,都挺好吃。” 说到吃的,张惠开心起来,咱们多捡点,要是肉票不够,我去我妈那儿换些。” “听你的。” 中午江明彦做饭,张惠帮着洗菜:“咱们家种的几样果树都活了,外面的水缸还空着,我爸这个月都没怎么钓到鱼。” 钓到那么一两次吧,全家人一顿都不够吃的。 水缸露天放着,一直没换水,里面都长青苔了。 随意地吃了午饭,中午两人都没睡午觉,休息了会儿就出城了。 张惠不知道,他们夫妻俩出城的时候走城北那条路,刚好路过庄红家门外,庄红母女俩正在吃午饭。 庄红性格强势,寡妇带着一个女儿,也不得不强势,要不然就容易遭人欺负。 饭桌上没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不只是饭桌,平日里,即使母女俩都在家,也说不了几句话。 要说话,也只是简单地说‘吃饭了!睡觉了!把衣服洗了!’之类的话。 庄红死了男人,夫家嫌弃她命不好克夫,三天两头找她麻烦,她的女儿也遭堂兄堂姐欺负。 好在庄红还有学历,还有个当厂长的亲戚,还能离开那个地方。 走的时候把女儿也带走了,还托关系给女儿改了姓,跟了她姓庄,来了云顶县后,日子过的比她想象中要好。 庄宝欣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长袖长裤,怯怯看了她妈一眼,想了半天,抬起的头又低下去。 庄红皱眉,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有话就说。” “妈,那个,我……我能不能要一条裙子?” 庄宝欣赶忙解释:“我们班的女同学好多都穿裙子,我也想有一条,不用那种碎花的裙子,普通白裙子就可以。” 庄宝欣眼含期望地望着她妈,庄红猛地一下站起身,气的发抖:“我怎么教你的,我从小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跟你说了无数遍了,女人就是要朴实大方,穿裤子怎么了?穿裤子影响你是个小姑娘了吗?短头发影响你是个小姑娘了吗?” “姑娘家家的,你不寻思怎么搞好学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庄宝欣吓哭了:“妈,妈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 庄红一下甩开凳子:“去把碗洗了,自己回房间门好好反省。” 庄宝欣低着头。 “还有,我给你家的作业给做了,不准偷懒。” 庄宝欣抹干眼泪,默默地收起碗筷去厨房。 庄红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个人在床边坐了许久,拉开床头柜,里面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两个年轻姑娘,开心地笑着。 庄红轻叹一声,把床头柜关上。 庄宝欣坐在屋檐下做作业,一道道数学算术题,像是没有止境的关卡,让她在其中迷失找不到路,却又不能放弃,只能继续在那儿枯坐着,直到日头偏西。 家里太安静了,庄宝欣听到外面路过的人说笑的声音,那个声音好熟悉,她好像在妈妈上班的学校见过,在街上也见过。 那个姐姐穿裙子真好看,穿裤子也好看。 张惠和江明彦收获了两大筐蘑菇,回到家,蹲水井边洗了好一会儿,两个人一个洗一个切,张惠切完菌子就停手了。 “我手累,你来帮忙剁肉。” 江明彦有力气,他剁肉又快又好,张惠腾出手去准备姜蒜辣椒这些配料。 等到吃晚饭的时间门,炒出来的蘑菇肉酱装了一大盆。 锅也别洗了,用另一口锅煮了水煮面,水煮面在炒锅蘑菇肉酱的锅里拌匀,把粘锅上的一点点蘑菇肉酱都涮干净了,真是一点都不浪费。 “我们家肉票又用完了。” “没事儿,回头我找洪明他们换一换。” 洪明他们住宿舍吃食堂,想打牙祭的时候一般都是去外面不需要肉票的私人小店,肉票可用可不用。 张惠想的是,上个月沈燕跟她说那个好地方,因为开学后一堆事,沈燕没再提,她也就没问。 晚饭后,蘑菇酱也不烫了,张惠装了两大瓶蘑菇酱,江明彦拿着,两人慢慢散步去甜水巷。 “哟,小两口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吃饭没有?” “吃了,散步过来看看我爸妈。” “你爸妈在家呢,刚才你大哥才回来,估计加班晚了。” 和楼下院子里歇凉的邻居寒暄了几句,两人上楼,张惠笑着敲开门,见大嫂在哭,张惠脸上的笑容一下没了。 “大嫂是怎么了?大哥欺负你了?”张惠看了大哥一眼。 张建山连忙解释:“可不是我,你别冤枉人。” “那是怎么了?” 陈丽芳冷着脸:“还不是街道办事处那些不要脸的,说咱们家日子过得好,不该去街道办事处找活儿干。” “不是……”张惠简直无语:“街道办的活儿不是大家都能去干的吗?我大嫂又不是抢他们的活儿干。” 再说,糊纸盒的活儿还能干得完怎么的? 刘莉抹干眼泪:“他们就是嫉妒我们家过得好,看我不顺眼罢了。” 张建山也气得很:“以后咱不去了,不缺那几分一毛的小钱,你也别受累了,在家带胖胖吧。” “可是……”不管多少,刘莉还是想挣钱。 张建山拍桌子:“去什么去,不准去,我看不惯你受气。” 刘莉含在嗓子眼儿解释的那些话,瞬间门咽下去了。 陈丽芳撸起袖子气势汹汹:“你跟我说,哪些碎嘴婆娘挑你的毛病,明天我去骂回来。” 大家长张高义抱着小孙孙,说了句:“大儿媳在家休息一段时间门,听建山的。” 张建林还在桌上吃饭,咽下一口汤,一抹嘴:“照我说,还是想想办法给大嫂弄个工作,哪怕弄个临时工也行。” 这话以前也说过,但是刘莉初中只读了一学期,连一张初中毕业证都没有,工厂招工也不要她这样的。 后来又生了胖胖,要在家照顾孩子,这事儿就撂下了。 “对,正式工不行,弄个临时工。” “找关系疏通疏通,我看未必不行。” 陈丽芳觉得可行,扭头对媳妇儿说:“原来我在上班,带胖胖只能靠你自己,现在我工作给建山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孩子交给我带,你去上班也挺好。” 刘莉内心忐忑:“能行吗?” 江明彦道:“大嫂且等等,前段时间门开会,机械厂那边明年开年要招工,到时候想想办法。” 张建山眼睛一亮:“真有办法?” 江明彦想了一会儿才说:“临时工能想想办法,不过最好大嫂弄张初中毕业证。” 刘莉愁眉苦脸起来:“我好久没碰书本了。” 张建林呵呵笑:“大嫂,咱爸咱妹都是老师,两个老师辅导,还能教不好你?” 陈丽芳瞪大媳妇儿一眼:“胖胖我给你带,你好好搞学习,有张文凭,以后你干什么不行?” “那……我努努力。”刘莉不自信,心里很忐忑。 见事情商量完了,张惠指着蘑菇肉酱:“今天做的,专门给你们带的。” “谢了。”张建林毫不客气地舀了一勺出来,红薯蘸着吃。 “你个败家子,不知道节约,吃稀饭配咸菜就行了,你还弄肉酱。” 陈丽芳数落儿子一顿,把盖子盖好,收起来放五斗柜里:“等过两天再吃。” 张惠扶额:“妈你别给放坏了。” “坏不了,你二哥那个馋嘴猴,只要家里有好吃的,他能天天念叨着。” 张惠笑着道:“那行吧,你们看着办。” “爸,朱叔叔给我们结婚补送了贺礼,咱们还么给他回礼。”张惠想起这事儿。 张高义摆摆手:“不用放在心上,等明年暑假我去蒙顶山给他带点什么东西过去就行了。” “说起来朱叔叔一个不爱下山的人,怎么突然到咱们这儿来了?” “还不是孩子闹的。” 朱明山一儿一女,女儿早就嫁人了,儿子朱文峰不乐意跟着他爸学手艺,发了宏愿要把蒙顶山的茶叶弄到广交会上卖给外国人出口创汇,为了这事儿,今年从老家跑到省城茶叶厂去了。 朱文峰一走就是大半年,话没一句,信没一封,你朱叔叔放心不行,这不是去省城找儿子去了么,路过咱们县城,顺路过来咱们家看看。 张惠笑道:“朱叔叔的手艺就等着朱文峰继承?传男不传女?” “胡说,前些年你朱叔叔想收徒弟,看上了个有天分的小丫头,要不是那个丫头家里不同意,他现在徒弟都有了。” 张高义叹息一声:“朱家祖上原来靠着贩卖茶叶起家,最辉煌的时候皇商八大家之一,靠着就是一手独到的制茶手艺,朱明峰手里,是有真功夫的。” 可惜了,家里后辈不争气,要不然朱明山也不会想着收外姓人当徒弟。 朱明山张惠知道,现在住在山上声名不显,等到后头九十年代经济发展起来,茶叶市场变好之后,朱明山凭着他的手艺,把茶叶送到了首都。 后来听说,朱明山亲手制作的茶叶,和云南江浙几个制茶大师制作的茶叶,被外交部那边当作国礼赠送给外国元首。 “爸,我要去学制茶,朱叔叔收不收我?” 张高义看女儿一眼:“别以为学艺轻松,好茶叶一年一茬,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学出来,你有那个时间门?工作不干了?” 我还真不想干了,张惠心里吐槽。 “那肯定要干。” 当着她爸的面,张惠不敢说,当初她去钢厂子弟小学当老师,她爸高兴的喝了二两酒。 时间门不早了,张惠捏捏胖胖的小脸:“爸妈,我们先回去了。” “回吧,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 “哎。” 两人慢悠悠地回去,手牵着手。 月色凉如水,手心却是暖和的。 “重阳节要到了。” “嗯,估计这段时间门热过就快降温了,秋天的衣服该准备起来了。” 院子里被剪了枝桠的果树,冒出来的嫩绿的小叶子,等天气一凉,就该掉光了。 家里的花圃,只有茉莉花还开着,茉莉花的花期长,能从四五月开到十月。 打开门,茉莉花的香味袭来。 “这个味道,好想来一杯茉莉花茶。” 江明彦笑着摸摸她的发梢:“今天不行,明天你泡一壶。” “嗯。” 明天又要上班了,又是充满挑战的一天。 早上去学校,升旗仪式后,张惠马不停蹄地去教室上课。 她一进教室门,看到庄红已经早早坐在教室后面。 张惠心里憋着一股气。 上午两节课上完后,张惠没有扭头就走,而是直接走到庄红面前:“庄校长有时间门吗,我想和你谈谈。” 庄红看她一眼:“跟我去办公室。” “庄校长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张惠直接开门见山。 庄红在思考,没有说话。 张惠又说:“作为一个老师,我是教学水平不够还是道德败坏?” 庄红冷漠着脸:“你一个年轻女老师,本来就该多锻炼锻炼,我对你要求高那是为你好,并不是存心为难你。” 张惠笑了:“学校里的年轻女老师不止我一个吧。” “你不懂。” “那庄校长说来听听,我洗耳恭听。” 庄红肚子里转过无数的想法,最后只是冷冰冰地扔出一句:“你好好上你的课,只要循规蹈矩,没人找你的麻烦。” “最好是,要不然,我还以为我得罪了人,有的人挟私报复。” “你说袁晓婷?”庄红不屑,袁晓婷和她妈一样蠢,不过就是命好罢了。 话说的这样明白,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张惠转身要走,庄红叫住她。 “庄校长还有何指教。” “张惠,你年轻不懂,女人不能太出挑,被太多人看到不是好事。” 张惠瞬间门明白了庄红的意思,合着她不准学校的女老师穿裙子,就是怕女老师太过漂亮,招来别人的目光。 这个女人,是不是年轻时候遭遇了什么难处,才让她有这样的想法? 在张惠看来,完全是矫枉过正。 下午放学,张惠在校门口碰到庄红的女儿,十来岁了,好像在读初中? 头发剪的极短,穿着一身看不出男女的衣服,小姑娘怯懦得很,低着头站在校门口等,也不叫人,也不进去。 庄红自己的心理问题,把自己女儿折腾成这样,怎么想的? 张惠不由得有些可怜这个小姑娘。 晚上吃完晚饭,张惠回爸妈家,一进门就看到她妈喜气洋洋,兴致特别高。 大嫂悄悄告诉她,今天下午她妈去街道办事处,把那几个挑事儿的女人骂的头都抬不起来,骂到口渴了,还续了一杯白开水。 张惠心里有数了,一点不惊讶,这是她妈的常规操作。 以前读书的时候,因为她长得好看,从读书开始就容易被人排挤,有一次被几个人堵在厕所找她麻烦,她妈知道后,一家家骂上门去。 读初中高中,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心思萌动,有男同学骚扰她,她妈再现惊人战斗力。 张惠很感谢妈妈,可能就是因为有妈妈的保护,她才能好好长大。 庄红,张惠想,可能是她以前碰到难处了,没有人冲出去护着她。 想到这里,张惠也理解了一点点庄红内心的不安。 也就是一点点。 如果真的是她猜测的那样,庄红多大的人了,自己走不出来,还把自己亲生女儿搞成那样,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张惠小跑过去,抱住妈妈,蹭蹭。 陈丽芳故意推了下:“都结婚了,还撒娇呢,等明年你自己都当娘了。” “那你也是我妈呀!” 陈丽芳轻哼一声,傲娇地扭过头:“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没用,全靠我操心。” 刘莉笑起来:“妈说的对。” “对了,胖胖的奶粉吃完没有?江明彦爸妈前两天不是寄了一些过来吗,我和江明彦老大的人也用不着,回头我给胖胖拿过来。” “你别拿,上次送的还有。” “还有多少?”她记得一共也没多少。 “还有一袋半。” “啥?”张惠看向她妈。 陈丽芳不高兴:“看我干什么,奶粉那样的好东西,还能天天喝,隔两天喝一次就不错了。” “隔两天喝一次也该喝完了,您不会是半勺奶粉兑一碗吧。” 胖胖小脑袋摇得更拨浪鼓似的:“姑姑猜对啦。” 张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每天给他喝行了吧。” 张惠回家,江明彦还在简陋的书房里画图纸,张惠站在门口:“洗澡了吗?” “洗了,给你留了水,你自己去洗。” “哦。” 隔了一会儿,张惠洗了澡,还洗了头,一边擦头发一边进来:“你还要多久?” 收起图纸,江明彦站起身,张惠笑着过去坐下。 江明彦站在椅子背后给她擦头发,张惠吐槽她妈有多节俭。 “以后等咱们有孩子了,我看我们还是自己照顾吧,我怕我妈舍不得奶粉,饿着孩子。” 说完后,意识到自己刚才顺嘴吐露的话,张惠脸皮一红。 江明彦轻哼一声,侧身站在她右手边,低头亲她一下:“想这么远了。” 张惠瞥他一眼,你自己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啊? 又没有做措施,早晚的事情。 江明彦嘴角翘起的幅度扩大:“放心,我爸他们后勤部管采购,他认识奶粉厂的人,多弄点奶粉轻而易举,咱们家孩子以后少不了奶粉。” “要不我跟爸妈打个电话,叫他们多寄点过来?免得丈母娘不舍得。” 张惠犹豫了一下:“先不用吧,这回寄来的加上我妈那儿还有,够胖胖喝一段时间门了,到时候再说。” 说起来胖胖又不是江家的子孙,她怕太过麻烦公婆不太好。 “嗯,听你的。” 张惠在心里盘算,给公婆寄点什么东西过去。 江家不缺吃穿,云顶县的东西肯定没有首都齐全,张惠想了想,干脆寄自己做的东西吧,至少有心意。 张惠打准了主意,等到这周休息,张惠丢下江明彦,去找沈燕。 沈燕知道她的来意之后:“你来的真是时候,我今天正要过去买东西。” “你买什么?” 沈燕不好意思道:“我们婚期定在十月二十八号,也没多少时间门了。” 哦,这是开始为婚礼备东西了。 “恭喜恭喜啊!” 沈燕哈哈大笑:“到时候一定请你来。” “咱们什么关系,肯定来!” 沈燕他们家在百货大楼有人,什么工业品穿的用的一般都不缺,她带张惠去城外一个农户家,高门大院,门口还有人巡逻,里面卖的都是吃的。 里面就跟菜市场一样摆摊儿,从酒水到肉到蔬菜,样样都有。 沈燕小声说:“我听我哥说的,这个地方和附近大队上都有牵扯,里面卖的菜啊肉啊都是村里的出产。” “哎,也就是一姓村能这么团结,换个其他地方的肯定不行。” 怪不得! 沈燕今天过来买酒,还要提前定肉,张惠跟她走了几个摊子,大肥肉买了五斤,排骨三斤。 “这个女同志,我看你买了排骨,要不来点藕?我们水塘里种的这个藕是粉藕,用来炖排骨汤,软糯得很。” 张惠选了几根。 “刚刚好六斤。” 六斤藕不算多,去爸妈家蹭了那么多顿饭,晚上叫爸妈他们过来喝藕汤。 碰到卖鸡蛋的,买了三十个。 不知不觉手上提满了,回去的路上多亏了沈燕。 “回头把你男人叫来。” “下次带他过来搬东西。” “就是嘛。” 沈燕把她送到家门口,江明彦连忙接过东西:“怎么买这么多。” “也不多,晚上叫爸妈他们过来吃饭。” 两人往厨房去:“下午就炖上?” “嗯。” 张惠跟江明彦说:“还有卖鱼的,活鱼,要不是我提不动,真想买两条回来养着,我们家的石缸空了好久了。” 她爸以后休息的时候肯定要辅导她嫂子功课,估计没什么时间门去钓鱼。 “远不远?” “有点远,下次咱们骑车过去。” 这时候才十点钟,张惠撸起袖子把肉切了,烧火熬油,得到一小盆油渣,一瓦罐猪油。 “肥猪肉还是没有板油出油率高。” 板油这么好的东西,估计杀猪的时候他们村里人都分了,要么就是留给熟人了,他们这样的去肯定买不着。 熬油锅油呼呼的,也不用再放油,随便拿一把豆芽下锅炒一炒,就是一盘好菜。 做饭是张惠做的,洗碗就是江明彦的事情。 张惠等他睡午觉,靠着屋檐下的躺椅,吹着微风。 等江明彦收拾好厨房出来,发现她都睡着了。 轻笑一声,俯身抱起媳妇儿回屋躺着,一觉睡到半下午。 张惠醒的时候,藕汤的香味飘出来,张惠打了个哈欠,该去叫爸妈他们了。 “姑姑。” 听到拍门声音,张惠连忙去开门,看到胖胖,一把抱起他:“你个小家伙,你怎么跑过来了。等你妈知道了,肯定打你屁股。” 胖胖讨好地笑:“不打不打,姑姑我想吃奶糖。” “奶奶不给你呀。” “不给。”胖胖不高兴地撅起嘴。 “姑姑给你拿。” “要两颗。”胖胖扭头喊:“大毛快过来。” 张惠好奇扭头,门外面的墙上,隔壁邻居家的小孙子大毛蹲在墙角。这小子今年五岁,比胖胖大一岁。 “毛毛别蹲在墙角,快进来。” 大毛不好意思地扯衣角,磨蹭着过来。 张惠牵他的手,带他进门。 胖胖扭屁股要下去,张惠放下他,胖胖拉着大毛往院子里跑:“你看我姑姑家好大。” 大毛十分给面子地哇了一声。 胖胖骄傲的双手叉腰。 张惠笑出了声:“行吧,你们在外面玩,我去给你拿糖。” “好呀好呀。” 胖胖吸吸鼻子,闻到香味,撒丫子往厨房跑:“姑父好。” 江明彦笑着招招手,胖胖跑过去:“姑父你在煮什么呀?” “炖的排骨汤,胖胖晚上留下来吃饭?” “好呀,还要奶奶爷爷妈妈。” “胖胖真是孝顺的好孩子。”江明彦不吝啬夸奖。 胖胖摸摸圆脑袋,小声问:“好孩子现在可以吃吗?” 江明彦忍不住笑:“现在可以吃。” 中午熬油剩下的油渣,两个孩子一人一块。 胖胖满足了:“姑父好好吃呀!” 江明彦笑着想,有个孩子叫自己爸爸,每天抱着他腿撒娇要吃的。 唔,有些期待。 张惠拿糖出来,两个小不点儿嘴巴里还在咀嚼油渣。 “算了,我送毛毛回去吧。” “姑姑,糖呢。” “给你们,一人一颗。” 嘻嘻,两个小孩儿赶紧把糖藏自己兜里,笑的可开心了。 张惠送两个孩子回去,大毛奶奶还没发现孩子刚才跑不见了,看到张惠过来还挺好奇,问怎么和两个小的进来。 张惠解释了两句,大家伙儿笑了:“咱们这一片都是单位的家属院,甜水巷位置还特别靠里面,就算有拐子也不会来咱们这里。” “还是小心点为好。” 让胖胖在院子里玩,张惠上楼找爸妈。 “妈别做饭,晚上去我家吃。” 张建林翘着二郎腿看数学书,抬了一下眉毛:“做什么好吃的?我先声明哈,没有肉我可不去。” “不去拉倒!” 张建林关上书一下站起来:“你看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张建山笑道:“那可不得当真,巴不得你不去,我们还能多吃点。” “大哥,说好的兄弟情呢。” “没有!” 张建林假哭:“真让人伤心。” 陈丽芳见了想打人:“多大的人,你妹都结婚了,你的对象在哪儿呢?照你这么吊儿郎当,我看等你妹孩子都打酱油了你还没结婚。” “不结婚,我打光棍!” “张建林你再说一次!” 见母上大人操起扫把,张建林拿着他的数学书,一下溜了:“我去找江明彦学习去。” “不成器的!”陈丽芳没好气地骂一句。 张建山和张惠兄妹俩都悄悄走开,不敢惹气头上的老妈。 张惠问大嫂:“学的怎么样?” 刘莉挠头:“有些难。” “那就先放放,去我家吃饭,放松放松,明天继续努力。” 刘莉笑道:“那感情好!”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下楼。 “哟,老张你们一家去哪儿呢?” “我女儿女婿叫我们过去吃饭。”张高义中气十足地应了声。 “叫他们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这孩子太孝顺了,硬要拉我们去吃饭,怎么说都不听。”陈丽芳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得瑟。 张惠和她大哥大嫂都保持沉默,家长的炫耀时刻,他们别掺和。 “哟,还是丽芳会教育孩子,那谁家的孩子,娶了媳妇忘了妈,嫁了男人忘了爹,老两口日子过的那叫一个难。” “对对对,不愧是知识分子家庭,回教孩子,真是羡慕哈。” 陈丽芳和张高义谦虚地说哪里哪里,都是孩子自己本来就孝顺,可不是他们教的。 都是老邻居了,谁不知道谁啊,一顿吹捧让老两口有些把持不住。 张惠见她妈又要开始吹牛,赶紧拉着她妈走。 “那个啥,老刘,等我回来跟你们说哈!”陈丽芳走的时候还不忘招呼人。 “哎,我们家也要准备做晚饭了。” 张惠走到半路上,想到她妈刚才的表现,忍不住笑。 “你笑啥?” “没呢,没笑啥。” 陈丽芳白了女儿一眼:“好端端的,我还以为你鬼上身了。” 张惠:“……” 算了,亲妈! 张家人欢欢喜喜地去女婿家吃晚饭,袁家则是闺女带着男人回娘家蹭晚饭。 于雪皱眉:“你慢慢吃,搞得跟几顿没吃饭似的,有那么饿吗?” 袁晓婷连连点头:“饿死我了,中午吃了饭,下午三四点我就饿了,周震又不在家,我闻着油烟味儿就想吐,不敢进厨房,就一直饿着。” “我给你买的米糕呢?前些天给你送了三斤,你就吃完了?” 袁晓婷轻哼一声,瞥了周震一眼。 周震不好意思地跟岳母道歉:“昨天我妈来城里给我们送菜,桌上放着米糕,我怕放太久放坏了,就让我妈拿回去吃,我回头给晓婷买新鲜的。” 袁晓婷嫌弃地撇嘴,她都不好意思戳破他,明明是他妈看到米糕,招呼都没打一声拿上就走。 周围邻居都是单位里的人,难道她还能追出去让周震他妈还回来? 袁建军冷笑,周震话说的漂亮,他家里人是什么德行他还能不知道? 袁光祖冷声:“还吃不吃饭了,不就是一点米糕么,一个个的,做的什么表情,没见过还是没吃过?” 桌上众人闭嘴了,默默吃饭。 吃晚饭,周震找袁建军说话:“哥,明天咱们的熟人就该过来,咱们的东西……” 袁建军也烦着呢,和他关系好大仓库的库管被调职去干其他活了,新来的那个他还不熟,要想从大仓库里面弄点破烂出来,还挺费劲。 周震压低声音:“哥,以前的法子咱们不能用了。” “怎么说?” “我听人说,大仓库新来的库管是徐厂长的人。” 袁建军心里一惊,幸好他还没出手,要不然,现成的把柄就送到别人手里了。 周震见他变了脸色,连忙又说:“新来的库管虽然是徐厂长的人,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两人耳语说了几句,袁建军看了他一眼:“你消息还挺广。” 周震笑了笑。 “行,这事儿交给你办,要是这回办不成也没事儿,总之安全为第一,你现在也是我们袁家的女婿了,你要出事儿,我爸也逃不了责任。” “那肯定不能出事。”他还指望着老丈人当上一把手。 第二天上班,自从张惠和庄红摊牌后,态度越发摆烂,看到庄红,就跟没看到似的。 庄红居然也不生气,似乎看出张惠孺子不可教,把注意力挪到其他年轻女老师身上。 那几个女老师享受到张惠当初的待遇,一个个叫苦不迭。 不过张惠也没真的无视规章制度,下午张惠没课,还是差不多等到下班时间门才走。 今天不在家吃饭,他们夫妻俩出去吃,晚上还是去看电影约会。 新婚夫妻,正是甜蜜的时候,特别是说到以后的事,两人说不完的话,顺着城南的大路走了老远,天色都黑透了,两人才掉头往回头。 还没走回城,一辆汽车开过来,江明彦着张惠赶紧退到大路外边,生怕被弄一身灰。 汽车低沉的引擎嘶吼着开过,张惠笑着说:“这车发动机真差,明明是空车,弄得跟拉了多少东西似的。” “不是空车。” 江明彦是搞机械的,对车子很了解。 “不可能。”张惠十分肯定:“我从小在钢铁厂混大,钢铁厂进出的车我还能不知道?刚才那个车往这个方向是去铁矿厂的,肯定是空车。” 江明彦没和她争:“走吧,快回去。” “不相信我!” “信,我相信你还不行。” 乌云散开,亮堂堂的月光洒满大地,钢铁厂大仓库外面的躺椅上,一个腰间门拴着一串儿钥匙的醉汉在呼呼大睡。 八月下旬,秋雨连绵好几天,城里的泥土就跟稀泥汤似的没法走,这几天张惠天天穿雨靴上班,庄红见了之后就说。 “现在知道穿裤子方便吧。” 沈燕小声吐槽一句:“夏天天气热穿裙子那不是凉快么。这都秋天了,天气凉了肯定穿裤子嘛。” 张惠笑了一下:“咱们这边每年秋天下雨至少下半个月,等到月底你结婚,天气都不一定放晴。” 沈燕也愁呢,当初定婚期的时候家里人专门找人算过,说那天是个好日子,秋高气爽。现在这样可看不出秋高气爽的模样。 沈燕的妈在家骂了好几次那个算日子的人。 结婚的日子都告诉亲朋好友了,改日也不好改,这不是耽误事儿么。 “离你的好日子还有几天,你也别那么着急,说不定明天就天晴了。” “借你吉言了。” “张惠,你们俩说什么了。”庄红冷脸:“你一个人不上进就算了,别影响其他人学习看报。” 沈燕十分仗义地举起手:“报告校长,我们俩在商量教案,没有说闲话。” 庄红皱眉:“行了,手放下,你们两个别打扰其他人。” 其他人眼睛看着报纸,半天不动,不知道脑子里是不是在跑马。 读书时间门终于完了,办公室里的老师瞬间门跑了,张惠拍拍沈燕肩膀:“你不怕得罪她?” “我怕她干什么,我一个了临时工,她还能给我编制怎么的。快回去吧,你男人来接你来了。” 张惠冲江明彦笑:“走,回家。” 江明彦掉头往百货大楼骑。 “你干嘛呢?” “你答应我的衬衣呢?这都秋天了。” 张惠笑了起来,这事儿她还真给忘了。 江明彦:“……”我要找岳母告状,我媳妇儿没把我放在心上。 22. 第 22 章 给咱妈鼓掌 认真说起来,张惠还没给男人做过衣服,虽然觉得衬衣不难做吧,张惠还是跑回家跟她妈取取经。 陈建林嫉妒了:“我还是你的双胞胎哥哥,你都没给我做过衣服,合适吗?” 张惠正忙呢,没空理他:“你走开。” “好啊张惠,你有了男人忘了哥哥,你太不像话了你!” 张惠推开他:“你自己去买布,买回来我给你做行不行?” “哼,没诚意。” 张惠双手叉腰:“怎么没诚意了,江明彦的做衣服的布也是他自己选的,自己给的钱。” 张建林噗嗤笑了:“好一个江明彦,在我面前炫耀你亲手给他选布做衣服,原来都是他自己选的,还是自己给的钱。” 还有这样一回事? 张惠睁大眼,连忙说:“你可别戳穿他。” “那肯定不会,我自己偷着乐行不。”张建林嘿嘿直笑。 陈丽芳帮闺女剪裁好:“缝纫机在那儿,你自己慢慢缝吧。” “好。” 家里这个缝纫机买了好几年了,当初大嫂嫁进来的时候,大哥用他存了好久的工资买的。 张惠做好衣服回去,叫江明彦过来试衣服。 江明彦试了试,肩膀很合适,袖子的长度也很合适,他侧身照镜子:“咱们家要不要买一个缝纫机?这样你不用跑爸妈家去,你也方便点。” “没必要。”张惠打量他挺拔的身形:“一年都做不了几件衣服,没必要专门去买缝纫机。” 再说了,爸妈家离他们家也就几分钟的距离。 大哥大嫂和二哥也不会嫌弃她整天往娘家跑,她更不会觉得有什么。 “雨再这么下,我看衬衣加外套也穿不了几天,估计该准备棉衣了。” 张惠嗯了一声,棉衣,多少年没穿过棉衣了,不知道还习不习惯。 江明彦笑着说:“我上次不是跟你说,大嫂认识一个非常厉害的裁缝么,大嫂每年冬天都会在那里做一两件冬装,北边生产的羊绒布,做出来的大衣非常好看。” “我看啊,咱们都不用准备冬天的衣服,妈和大嫂肯定会给咱们准备。”江明彦看了一眼镜子,两个人站在一起,真相配。 说起准备东西,张惠说:“最近搜罗了好多面粉,家里也不缺油,现在天气也凉了,寄吃的不怕路上坏了,等过几天,我们做些吃的给爸妈和大哥大嫂寄过去。” “你有心了。” “爸妈和大哥大嫂他们惦记我们,我肯定领情。” 秋天的雨得的心烦,特别是沈燕,她妈叫她试试结婚那天穿的红外套,沈燕不高兴。 “反正也是下雨天,这么好的衣服,穿出去给淋坏了,多心疼啊。” “就算下雨也淋不着你,到时候出门的时候,叫你大哥背你出门,再叫你二婶家的闺女给你撑伞。” “啊,那也不用这么隆重,叫人说嘴。” 他大哥托人从上海带回来的大红布料,她妈专门请了亲戚里面福寿双全的老太太给缝了几针,一件衣服,全是家里人对她的心意。 沈燕穿的时候很小心,心里暖暖的。 “妈,真好看,你们费心了。” 沈燕她妈笑起来:“一辈子就一回,费点心也没什么,只要你以后过得好,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沈燕红了眼睛。 “哭什么哭,还没到结婚那一天呢。” 沈燕跺脚:“我哭这个破天气,雨怎么还不停。” “啊!我不想下雨天结婚!”沈燕崩溃。 沈燕十月二十八结婚,腊月二十六雨停了,第二天就是大太阳,就跟夏天似的,稀泥地干了一半。 要是条件允许,沈家和严家人简直想去找个庙烧香,感谢老天爷开眼。 这些天被两家人咒骂的那个算日子的神人,高兴得在家哈哈大笑,他就说么,二十八这个日子,不用算,一听就是好日子。 不管怎么着吧,反正沈燕的心情好了,唯一让她有点不高兴的,就是这热的太快了吧,别说衬衣加外套,中午最热的时候穿短袖都嫌热,也就是早晚凉快。 结婚当天穿的大红衣服,那个布料的厚度,里面加一件衬衣,初冬都可以穿。 张惠听她抱怨完:“你就知足吧你,总比下雨天好。” “那也是。” 沈燕笑着说:“明天你可要早点来,你是我的好朋友,要送我出门的。” “那肯定,我明天一早就到。” 张惠说到做到,第二天严家迎亲还没过来,张惠就到沈家了。 “请假过来的?姐妹真够意思。”沈燕穿着一身红衣服,笑颜如花。 张惠笑道:“今天是工作日,不请假我还能想来就来?” “哎,庄红来了之后,咱们现在日子可难过了。” “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严卫华他们要到了吧。” “嗯嗯。”沈燕小声说:“我妈又去找那个算日子的人,那人说十点十六分是吉时,到时候肯定要踩着点儿出门。” 厉害!张惠竖起大拇指。 算日子这样的封建迷信自己知道就行了,说出去没意思,万一碰上脑子有坑的,给你举报一波,那真是倒血霉了。 沈燕她妈看到张惠,猛夸她长得好看,把张惠都夸的不好意思了。沈燕大嫂说还有一会儿迎亲的才到,请张惠去客厅喝糖水。 “那你先收拾,我一会儿就来。”张惠顺手把红包塞给她。 “嗯嗯,一会儿你陪我出门。” 张惠出门口,沈燕她妈关上门:“我的个乖乖,这就是严卫华之前追求的姑娘?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沈燕把红包塞兜里,笑着说:“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没必要,张惠就不是那种人。” “你才认识人家多久,你怎么知道她是什么人。” “妈,就你觉得严卫华样样都好,那是你没见过张惠她男人,长得那叫一个英俊帅气,还是首都过来的技术员,等三年后人家回去,张惠肯定要跟着去首都。” “去首都?去这么远的地方,还是你这样嫁得近才好。” “那你是瞎担心了,你不知道,张惠他们结婚的时候,江家全家人都来了,都是体面人。江家参加完婚宴第二天就赶回去了,没过多久又给张惠寄了大包裹,裙子好几条呢。” 沈燕她妈拍拍她胳膊:“行了,别羡慕人家了,严卫华算是不错的了,独生子,以后他爸妈存下了的东西不都是你们的?你说想住院子,严卫华还不是听你的马上托关系去买了个院子?” “他嘛,也还行吧。”沈燕笑的十分甜蜜。 “你呀,跟我口是心非就算了,你对严卫华可不能这样,觉得他好就多夸夸他。” “还有,严卫华爸妈就他一个儿子,老两口以后肯定要你们照顾的,你别乱发脾气,趁早和他爸妈搞好关系,以后日子也好过些。” “嗯嗯,我知道啦!” 母女俩正说着贴心话,严卫华带着人过来迎亲了,热热闹闹地上楼,打开门,严卫华看到张惠端正地坐在那儿,愣了一下,又尴尬地笑了。 张惠笑道:“你们来的这么早啊,看来新郎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咱们新娘子了。” 众人哈哈大笑,严卫华身边的几个小伙子跟着起哄,叫新娘子出来。 旁边一个穿灰色干部装的小伙儿凑到严卫华身边激动地打听:“那姑娘是谁?” “别想了,人家结婚了。”严卫华小声说了一句,眼神示意他闭嘴,别影响他迎亲。 沈燕和严卫华的新家在城南,是一座小院子,和张惠的家相比,也就是左右厢房少了一间房子罢了,格局都差不多。 路不远,都不用骑自行车,大家热热闹闹地往新家走,严卫华叫来的伴郎还给路边的小孩儿发喜糖。 小孩儿机灵,为了多讨几颗糖吃,跟着跑说吉利话。 沈燕把张惠拉在身边:“一会儿你好好看看我的院子,我跟你学的,院子买回来之后找人种了果树,我喜欢吃苹果,种了两棵苹果树,等到结果了我送给你吃。” “那就先谢谢了。” 进了巷子,大门口的严家人看到新人来了,噼里啪啦放了一挂鞭炮,炸开的红纸碎了一地,白烟还没散,几个小孩一拥而上跑去捡没有点燃的小鞭炮。 闻到鞭炮炸过的烟气,张惠觉得有点难受,不忍皱眉,捂住鼻子。 “新人来了!” “在哪儿呢,我看看!” “嘿,这姑娘长得真喜庆。” “身上的衣服也喜庆。” “听说她哥是百货大楼的上班,还能缺好衣服穿?” “哟,这两家强强联合啊。” 这个年代,但凡你的工作是在供销社、百货大楼、粮站这样和物资有关系的岗位,那可老人让羡慕了。 物资紧张的年代,没办法的事! 张惠退后一步,严卫华和沈燕两个人进门,张惠在外面通风的地方站一会儿,才觉得心里好受一点。 张惠纳闷,这是怎么了? 以前也没觉得鞭炮炸过的味道很难闻啊?今天怎么觉得这个味道这么冲,这么闷? “张惠,张惠呢?” 沈燕扭头到处找,没看到张惠,一个伴郎吼了一声:“是不是没跟进来。” 沈家和严家在云顶县住了好几代了,办喜事来的宾客多,一时间也分不清谁是谁,沈燕拉住大嫂。 “大嫂帮个忙,一会儿你把张惠拉着,你们俩坐一桌子。” “放心,这个交给我,你别操心。” 沈燕大嫂转了一圈,在大门外面找到张惠:“你这个姑娘,怎么站在外面。” 张惠笑道:“劳烦你找我,我看院子里人挺多,怕进去给你们添麻烦,想等一会儿再进去。” “不麻烦,都是实在亲戚,不用怎么招待,走吧,咱们进去吃饭,沈燕专门交代我要带着你一起。”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门,严家那边的亲戚看到张惠,小声问身边的人,这个姑娘又是谁? 没见过啊,是沈家的亲戚? 和沈燕娘家大嫂走一块儿,难道是她大嫂那边的亲戚? 有认识的人连忙说,快别打听了,这样的天鹅肉,早就被叼走了。 吃饭的时候张惠和沈燕大嫂坐在一块儿,真是个贴心的,见张惠抢不过桌上的人,一直挑素菜吃,看不过眼,扣肉上桌的时候,眼疾手快,连忙夹了两块,都放张惠碗里。 张惠谦让:“你吃吧,我吃素菜就可以。” 院子里飘荡着酒菜的味道,张惠还是胸口发闷,不太舒服,没什么胃口。 “那怎么行,你来吃喜酒,你连块肉都没吃到,这不合适。” 沈燕大嫂太热情了,张惠只能谢过,肉刚进嘴,只觉得喉头收紧,想吐,她连忙放下碗低头扭开。 这肉怎么有臭味?坏了? 沈燕大嫂是过来人,她激动地喊出来:“你闻着肉味儿想吐?” 张惠脑子转过弯来,我的天,她不会是怀孕了吧。 沈燕大嫂连忙道:“你再试试。” 再试试也是一样,想yue~ 哎呀,喜宴上发现怀孕,好征兆啊,沈燕大嫂连忙拉着张惠下桌子:“走,我去后厨给你弄点清淡点的来。” “不用不用,你坐下吃,我去跟沈燕说一声就回去了。” “那可不行,没有让你饿着肚子走的道理。” 张惠说不过,被沈燕大嫂拉到一边屋里,不过一会儿,两样清淡的小菜端上来,一点油荤都没沾。 “你先吃,吃完了再回去。” “谢谢大嫂。” “客气啥呀,你先吃着,我去找沈燕。” 沈燕敬完酒跑过来,激动不已:“我大嫂说你怀孕了?” “可能是。”她自己觉得大概率是,但是还不肯定。 “对哦,想吐有可能吃坏了肠胃。” 沈燕的妈过来,瞪了女儿一眼,有这样说话的吗? 张惠笑起来:“也有可能是吃坏了肠胃。” “你吃完了吗,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今天结婚,别管我的事,你自己忙你的。” 再三谢过沈家的热情,张惠回去的路上心里算着日子,这个月那个推迟了几天,她还以为是不规律,再过几天不来,估计就是了。 江明彦还在上班,张惠心里激动,在家待不住,回家转了一圈,锁上门去爸妈家。 路上碰到熟人打招呼,张惠笑的跟一朵花似的。 到家里,张惠一进门就说:“妈,我好像怀孕了。” 刚吃完饭正擦桌子的陈丽芳,抱着孩子哄觉的刘莉,齐刷刷抬起头。 什么? “你过来这边,坐着慢慢说。” 张惠把刚才闻到鞭炮味儿胸口闷,闻到肉味想吐说了,陈丽芳连忙问:“你那个来了没?我记得是月底?” “嗯,是月底,这个月推迟了几天,还没。” 陈丽芳一拍巴掌,兴奋不已:“肯定就是了。” 刘莉笑开了花:“恭喜恭喜啊。” 陈丽芳笑着说:“昨天我和你大嫂还在说,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身体又好,结婚也有段时间了,怎么还没动静。” 陈丽芳打算的是女儿尽早怀孕,这样就能在家里生孩子,也方便她照顾月子。等到两三年他们俩回首都了,孩子也一两岁了,照顾起来也轻松点。 张惠眼眶泛红,还是妈心疼她,帮她想得周到。 “这下好了,你这会儿怀上了,算一算日子,估摸着明年暑假生,到时候坐完月子上班,工作也不耽误。” 张惠:“……”她还要照顾孩子呢? 陈丽芳摆摆手:“不用你操心,等你去首都了我管不着,你在云顶县还操心啥,我给你照顾着,不耽误你上班。” 刘莉笑道:“惠惠你听妈的吧,妈带了你们兄妹三个,带孩子的经验肯定比你丰富。” 张惠心想,我也有经验呢。 想到上辈子的女儿,张惠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手摸着肚子,不知道这个是女儿还是儿子。 “是儿是女都行,江明彦的大嫂不是还没生么,你这个生出来,是儿子就是长孙,是女儿也是他们江家的长孙女。” 陈丽芳早就知道江家和他们家不一样,江家是有家底的人家,不管男女,只要生出来,肯定不缺吃穿,金尊玉贵地养大。 “对了,叫小江跟你公婆说一声,他们江家有第四代了,也该叫他们高兴高兴。” “还不确定呢,等确定了再说。” 张惠想去医院检查,陈丽芳说:“浪费钱,怀没怀上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张惠打哈欠想睡觉,陈丽芳让她去睡:“昨天你大嫂把你屋收拾过了,你去睡吧。” “记得搭个毯子,你现在可不能感冒。”陈丽芳补了一句。 “知道了。” 这一觉睡的沉,张惠睁开眼的时候,江明彦坐在她的床边,对着她傻笑。 张惠嘴角翘起来:“知道了?” “嗯,听妈说了。你现在难受不难受?” “不难受,睡饱了,舒服着呢。” “那起来活动活动,下午睡这么久,我真怕你晚上睡不着。” 江明彦扶她的时候动作很小心,生怕她摔着了。 张惠笑道:“我又不是生病,用不着这么小心。” 江明彦坚持己见:“小心点总没有坏处。” “还不确定呢。” “肯定就是。”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明天我就给爸妈打电话。” “要不再等几天?” “不用等,我有信心。” 张惠笑到弯腰:“孩子又不在你的肚子里,你有个什么信心。” 江明彦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到的声音说了句话,张惠小脸绯红,瞪他一眼:“流氓!” 江明彦闷声笑,也不反驳就是了。 晚上家里吃青菜鸡蛋面,张惠不愧是她妈的心尖儿肉,大家碗里只有一个煎蛋,就她碗里叠着三个。 胖胖羡慕地望着姑姑的大碗。 张惠拿起筷子,坐下,刚凑到碗边,忍不住想yue~ “快快快,那谁,老二给你妹妹倒杯水来。” 无名之辈,张建林,乖乖地给他妹妹倒杯水,还贴心地往里面舀了一勺白糖。 啧,亲妈有个闺女就不稀罕儿子了。 “磨磨蹭蹭干什么,快点。” 被骂还得干活的无名之辈,赶紧上前伺候着。 被一家人围着的张惠,拍着胸口,嘴里直冒酸水。 糖水的温度刚刚好,张惠端着水杯慢慢喝着,感觉好多了。 江明彦担心:“妈,这闻不得油味儿要持续多久?” “不知道,怀孕的人忌讳的东西吃饭的口味千奇百怪,有些过几天就好了,有些能从怀孕持续到生产。” “那惠惠今天吃什么?” “今天吃粥吧。”陈丽芳安排上:“你们都别围在这儿了,赶紧把面吃了,屋里再通通风,把油烟味吹走。” 江明彦端着面去厨房,一边看着火一边吃面。 张惠碗里的面和三块鸡蛋,胖胖分了两块煎蛋,小孩儿高兴的牙不见眼。 “妈你别给胖胖那么多,他碗里还有一个,三个煎鸡蛋吃完,他哪里还能吃得了面。” “我能吃。”小胖墩护食着呢。 “让他吃,吃不完叫他爸吃他剩下的。” 张建山顿时生出和老二一样的想法,亲妈有了孙子就不稀罕儿子了,他成吃儿子剩饭的人了。 “张建山你在干嘛,快点吃,没看你妹妹难受么。” 张建山和张建林对视一眼,算了算了,都习惯了,家里两个儿子不稀罕,只有一个女儿才珍贵。 半个小时后,张惠吃上饭了,白稀饭配小咸菜,她吃的喷香。 吃完了两碗,张惠才放下筷子。 等了好一会儿的胖胖,见姑姑吃完了才跑过去:“姑姑,姑姑,你吃完了吗?” “吃完了呀。” “可是锅里还有。”胖胖眨巴着大眼睛。 张惠笑道:“你想吃吗?” “胖胖想呢。”姑姑吃的那么香,今天的稀饭肯定很好吃。 “你吃个屁,晚上吃那么多,别在家站着,下楼去跑两圈消消食。” 陈丽芳扭头跟小夫妻俩说:“怀孕了之后容易困,也容易累,张惠现在闻不得油烟,你们俩就别做饭了,来家里吃,我给做。” 江明彦和张惠都要上班,这要做饭就要买菜做饭什么的,陈丽芳心疼女儿,怕她累着。 两人对视一眼,江明彦说:“听妈的。” “哎,对了嘛,你们俩想吃什么菜我去买,特别是小江,别不好意思说。” “谢谢妈。” 陈丽芳有心想叫女儿女婿回来住,想到还是他们家院子宽敞,住着要舒服一些,就算了,没提。 小夫妻俩手牵着手回家,江明彦就跟个话痨似的。 “明天我就给家里打电话,我妈有存布料的习惯,她手里肯定有更多好布,比如丝绸什么的,那个滑,小孩儿皮肤嫩,肯定适合。” “不用那么讲究,普通棉布就行。” “还有奶粉,虽然明年七月才生,也要先准备起来了,就是现在孩子不喝,等你过了这段挑嘴的时间,你也能喝,补充营养肯定好。” “不用那么……” “以后早上我送你去上班,咱们不能骑自行车了,还是走路稳当一些。” “我说……” “对了,你们学校以前下午没课不是可以回家么,新来的校长搞了这么久肯定怨声载道,我们找找关系,把规矩改过来,以后你下午不是能回家休息了?” 张惠:“……” 这人一顿输出,根本没在听她说什么。 算了,第一次当爸爸嘛,理解! 估计再傻几天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张惠起床,肚子饿得咕咕叫,江明彦已经起床了。 “江明彦。” “在堂屋,妈来了,你快过来。” 张惠披头散发出去,陈丽芳见了:“今天温度不高,你快回去加一件外套出来。” “哦。” 张惠慢吞吞地回去穿了件衣服出来,早饭已经摆好了,她妈做好了送过来的。 “早上给你煮的白粥,配小咸菜,我还给你煮了鸡蛋,你看你能不能吃。” 江明彦已经把鸡蛋剥好了,放她手里。 “我还没洗漱。” “吃了饭再去洗漱。” 好吧。 张惠喝了口温水,咬了口鸡蛋,江明彦和她妈都看着她。 “怎么样?” “白鸡蛋还行。” 两人松了口气。 “能吃白鸡蛋是好事。一会儿我去市场买十斤鸡蛋回来,咱们吃完再去买。” “谢谢妈。” “跟我说什么谢谢。” “大嫂今天忙什么?” “看书,照顾胖胖。” 陈丽芳话锋一转:“你大嫂不是小心眼的人,不用担心多想。再说了,我是恶婆婆吗我,她怀孕生孩子的时候,我也是一样伺候着,那会儿全家就她吃的最好,连你都要给她让路。” 张惠连忙恭维道:“还是您有眼光,当初一看大嫂就说她是个好性儿的。” 陈丽芳骄傲地轻哼一声:“毕竟比你们多活了二十来年,看人肯定比你眼神好。” 张惠正吹捧她妈,江明彦从房间出来,拿出三十块钱:“妈,这是我和惠惠这个月的饭钱,您收着。” “行吧,钱我先收着,不过三十块钱多了,你们两个一个月也吃不了三十,等着三十块用完了你再给我吧。” “好呢,麻烦妈了。” 江明彦笑起来,娶了个好媳妇儿,还有个明事理的丈母娘,老天爷对他挺好。 今天不骑自行车,两人提早了二十分钟出来,慢慢走着去学校。 把人送到学校门口,张惠哎呀一声:“明天你还是推着自行车吧,把我送到了你骑车去上班,要不然你多耽误时间啊。” “听你的。”江明彦交代了半天让她走路多注意,别被顽皮的学生撞到了,张惠听的都不耐烦了。 沈燕到了,张惠连忙让他快走,她拉着沈燕往学校里跑。 “你慢点。” “知道了。” 沈燕回头看,江明彦还站在那儿,不禁羡慕了:“你男人对你可真好。” “你男人难道差了?” 沈燕笑起来,严卫华对她自然也很好。 沈燕知道张惠怀孕了,主动担起照顾她的责任,两人的异常举动引起了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关注。 李老师笑道:“惠惠不会是怀孕了吧。” “李老师怎么知道?” 李老师随口猜的,她冷静了一下:“哟,还真是。” 沈燕切了一声:“我以为李老师能掐会算呢。” 昨天她结婚,是工作日,老师们都要上课,除了惠惠亲自到了,其他老师送了贺礼,人都没到,肯定不知道惠惠怀孕了。 这不,今天沈燕来学校上班手里提着一大包喜糖分给老师们尝尝。 张惠收到了一大波恭喜,自己也开心得很,中午陈丽芳来学校送饭,问她下午有没有课。 张惠说没有,陈丽芳说:“那下午回家休息,没事儿在学校耗着干什么。” “校长那边……” “我去帮你请假。” 陈丽芳说去就去,转身去旁边教务处找副校长,几分钟后出来,张惠刚吃了两口。 “赶紧吃,吃完了回家睡午觉。” “请到假了?” “哼,我女儿第一次怀孕,孕期反应又这么大,要是被累着了他能负责?” 沈燕崇拜地看着陈阿姨,要是她以后怀孕,她妈也能这么猛就好了。 中午时分,正是吃饭的时候,这会儿首都的江家也正在吃饭,江明彦打电话回家,江家老两口都在,潘乐晴也在。 听到张惠怀孕了,三个人高兴得饭都不吃了。 “老大两口子结婚这么久还没生,没想到小的这一对就有了。” “哎哟,从他们两兄弟成年开始我就在盼曾孙,现在总算让我盼到了,老天爷保佑。” 潘乐晴笑道:“明彦说第一次当爸,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东西,说让我们看着准备好,给寄过去。” 江长安笑骂一句:“这小子,就是借着孩子朝咱们要东西呗。” 文艳秋说话中气十足:“给,要什么都给。” “前儿听在气象局工作的老贾说今年是个冷冬,保暖的衣服给他们俩寄一套过去。” “对,他们那边冬天虽然没咱们这里冷,也不能忽视,孕妇可不能生病。” “上次咱们寄了腊肉,这回就不寄肉了,多弄些肉票给寄过去,让他们自己买新鲜肉吃。还有其他的补品咱们算一算要哪些。” “奶粉肯定要的,拿个本子快记上。” 下午下班,江明升和苏棠两个人回到家,见爸妈和爷爷奶奶都喜气洋洋的,忙问发生什么好事了。 知道是张惠怀孕了,江明升和苏棠特别高兴,嘴巴一张就是一堆好话,哄得四个长辈笑的合不拢嘴。 苏棠悄悄给江明升打眼色,明彦和惠惠有孩子了,爸妈就不会催他们俩催的那么紧。 江明升怎么说了,不想妻子受到催生的压力,但是他自己其实也挺想要孩子的,毕竟年纪不小了。 陈丽芳以质问式语气请假成功,带着女儿回家睡午觉,张惠那是真能睡,一觉睡醒,下午没了。 睡的真舒服,就是有一种虚掷光阴的负罪感。 不管了,还是自己舒服最重要。 张惠摸着肚子,小不点儿,好好长大吧。 收拾好图纸,江明彦准备下班了,洪明叫住他,把他拉到一边。 “有事儿?有事儿赶紧说,我等着回去。” 洪明翻了个白眼:“知道你当爸的,着急回去给媳妇儿献殷勤,不会耽误你时间。” “那你快说。”江明彦催促了一句。 洪明左右看了看,才小声说:“咱们上周搞的那个设计昨天不是通过验证了么,今天和车间工人去钢厂拉些废钢回来弄个模型出来,登记时候,我发现数目不太对。” “什么数目不太对?” “废钢的数目呗。” 洪明轻哼一声:“你是知道的,我们家一家都是搞这个的,我从小就在钢铁厂长大,打眼看过去,一吨废钢有多大的堆,十吨废钢有多少,我一看就知道。” 云顶县钢铁厂的废钢的实际数目,和他们登记本上的差的太多,洪明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对。 现在这个年代,就算是废钢,用处也多得很,不可能随意处理了。洪明就怕里面有什么猫腻,别最后机械厂的人沾一身腥。 “你确定没看错?” “肯定没看错。钢铁厂就两个仓库,大仓库和小仓库我都去看过,数目对不上。” 这个事儿,按理说和他们调来的人没多大关系,但是能避免一场麻烦还是要尽量避免。 “你跟我去找陶副厂长。” 陶副厂长主抓生产,也是江明彦的直属领导,陶副厂长得知废钢的事,心头一跳。 不好,只怕要闹出大麻烦。 “小江,小洪,这事儿你们别往外说,容我跟厂长商量商量,他们钢厂里的事情,肯定赖不到咱们机械厂头上。” 江明彦点点头:“从我们来了之后,通过了五版设计图,去钢铁厂那边拉废钢也就是这五次,每次钢铁厂那边出库做了登记,咱们这边账本上也查得到,上面有钢铁厂库管的签字。” 这个事一直是江明彦负责,想都没想,当初江明彦就按照首都机械厂的管理办法办的。 陶副厂长乐了:“好好好,干得好!” 再多的话江明彦就不提了,相信陶副厂长肯定心里有数。 洪明也不是多嘴的人,从陶副厂长办公室出去,洪明摆摆手:“你回吧,我去食堂吃饭去了。” “嗯。” 江明彦快步回家,没回他们自己的家,去的丈母娘家。 张惠睡的小脸红扑扑的,浑身懒洋洋地,看到他额头上的汗回来,取笑道:“哟,骑惯了自行车,今天走路回来就累的不行了?身体虚了啊!” 江明彦笑了笑:“今天过的怎么样?” “挺好,就是瞌睡太多了,睡了一下午。” “下午在家?”江明彦马上反应过来。 “嗯,咱妈找副校长请的假。” 张建林从厨房出来:“我也是走路回家,江明彦你干啥比我还慢?老实说,是不是不想回来烧火?” 张惠护夫:“张建林你多大的人,还这么小气,干点活怎么了?” “哼,你现在厉害,我惹不起。” 张惠得意洋洋:“知道惹不起就好。” 今天的晚饭清淡又有营养,熬了两三个小时的山药粥,下饭的新鲜腌菜,还有一盘小葱拌豆腐。 张家的饭桌上日常的菜要么是炝炒要么红烧要么是清炒,不管这么炒,干辣椒、辣椒酱、豆瓣酱总是要放一样。 像今天这么清淡的菜绝对少见。 张惠吃的心满意足:“妈,这个山药粥好好吃。” “好吃吧,咱们明天又做。今天碰到卖山药,我买了十斤回来,这个能放,明天要是碰到好的,我再买点。” “嗯。” 现在看来,张惠怀孕之后主要反应就是瞌睡多,闻不得油腥味儿,其他的都还好。 有陈丽芳在,饮食上把闺女照顾的无微不至,瞌睡多这个事情也好解决,每天中午给闺女送饭的时候去副校长办公室走一趟。 学校里的老师绝大多数都是女老师,都很体谅张惠,因此就算知道张惠没课的时候每天下午请假回家,也没人到庄红面前多嘴。 张红这段时间盯着其他几个女老师,一时之间没发现,但是时间长了,肯定会露馅。 庄红知道张惠已经请了七八天的假之后,气得不行,铁青着脸色去张家找人。 张惠在自己家睡觉,庄红找去钢厂家属院,开门的是陈丽芳,开始陈丽芳客气请她进屋坐,还奉上好茶。 庄红见陈丽芳像是讲理的人,心里满意了一些,可说起张惠请假的事情,庄红发现,这人就不好沟通了。 毕竟是女儿的领导,开始陈丽芳还好言好语,见庄红只知道说她那一套,其他的油盐不进,陈丽芳也怒了。 门大开着,两人吵起来,家属院的邻居听了一耳朵,是为张惠下午请假回家的事。 下午又没有课,张惠怎么不能回家? 空闲时间在学校能学习,人家在家就不能学习? 上学期张惠教的班听说是年级第一,那时候还不是下午没课就休息,人家啥也没耽误不是? 你也是当妈的人,张惠现在怀孕反应严重,不能体谅体谅? 这个规矩从建校开始就有,你庄红说改就改,凭什么? 邻居帮忙拉偏架,庄红气得脸都红了:“你们这些人,不可理喻!” “我看你才是不可理喻,你以为你是谁,少在我张家的地盘跟我大呼小叫,我女儿要是被你折腾的有个什么,看我不去你家门口泼粪。” 陈丽芳气势压倒庄红,庄红说不过,气得转身就走。 晚上小夫妻俩去爸妈家吃饭。 江明彦听说战斗的过程后,啥也不说了,给咱妈鼓掌!:,,. 23 第 23 章 拉下马 十一月八号, 按照阴历算,这天立冬。 按照云顶县的习惯,家里富裕的, 这一天要喝羊肉汤,羊肉汤不好弄, 怎么着也要炖一碗肉汤喝。 再其次,吃不起肉的, 也要弄一碗其他什么汤暖暖肚子。 洪明他们首都机械厂过来的人, 手里有钱,能吃,会吃,怎么会弄不到一碗羊肉汤喝? 江明彦说要买羊肉,洪明拍着胸口给包了。 这天正好是休息日不用上班, 张惠在家躺着, 今天她是不能回娘家了。 钢铁厂家属院老张家,早上天不亮,羊肉汤就炖上了。 斤羊肉两斤骨头,炖到上午十点多钟,肉汤泛白,汤锅里翻滚的热气带出来肉香味,顺着窗台飘出去, 馋哭了一群人。 现在还没好, 加上萝卜还要再炖一会儿。 “去,叫小江过来喝羊肉汤。” 早上一早被拉起来烧火的张建林, 困的迷迷糊糊地坐在灶台前守着灶火到现在,此时打了个哈欠,只想回屋躺下补个觉。 “愣这儿干什么, 快去呀。” “哦。” 张建林不想去,去五斗柜里摸了两颗糖,出门招招手,把在楼道里玩儿的两个小孩儿叫来,一人一颗糖。 “槐花街我妹妹家知道吧。” “知道。”两个小孩儿看到糖眼睛放光。 “吃了我的糖就得给我办事,快去叫江明彦过来喝羊肉汤。” “嗯嗯,好。” 两个小孩儿拿到糖撒丫跑了,张建林趁他妈没注意,溜进屋里睡觉去了。 前头槐花街,两个小孩儿传完话嘻嘻哈哈地跑了,张惠轻哼一声:“你们喝羊肉汤,我就只能喝豆腐白菜汤。” “别气,过段时间你胃口回来就什么都能吃了。”江明彦哄她。 张惠嘿嘿地笑:“逗你玩儿呢,你快去吃饭吧,我自己吃午饭。” “不着急,你先吃,等你吃完了我才过去。” “这么贴心呀?” 江明彦笑了笑:“祖宗,别闲聊了,现在就吃吧,今天天气冷,再等一会儿汤凉了你怎么吃?” 说是白菜豆腐汤,实际汤里面加了蘑菇、山药等其他菜,算是个杂烩蔬菜汤。蔬菜汤旁边放着一小碟辣椒酱,蔬菜蘸酱还挺好吃。 张惠吃的很快,吃完就叫他走:“替我多喝点。” “嗯。” 江明彦把碗筷捡到厨房,两下洗了,出门的时候还交代:“自己溜两圈,困了就进屋睡。” “知道了,别啰嗦,快走吧!” 江明彦到丈母娘家,屋里热闹着呢,家里好多小孩儿,都端着碗在喝汤。 “我记得就几斤羊肉,咱妈炖了多少汤?”江明彦一看这情形,都惊了。 刚睡了一会儿又被他妈扯起来的张建林表情恹恹的:“咱们家最大的那口锅你见过没,一岁小孩儿放进去洗澡都没问题,我妈炖了那么大一锅。” 江明彦看了一眼羊肉汤的颜色,汤一点都不淡,几斤羊肉炖出这样的效果,丈母娘挺有本事。 张建林轻哼一声:“你知道个啥,那么大一锅汤能有多少油水?后面还加了一小盆萝卜进去呢。” “咱妈为了像那么回事,往锅里加了一大勺猪油,还调了一小碗芡粉汁儿勾芡。” 怪不得这个羊肉汤看着挺白浓。 “小江来了,惠惠吃了没有?”陈丽芳抽空喊了女婿一声。 “吃了,这会儿在家里溜达。” “吃了就行,咱们收拾收拾也准备吃午饭了。” 今天家属院的小孩儿都被陈丽芳叫来喝了一小碗羊肉汤,四五岁的小孩儿虽然年纪小,但是都挺懂事的,张家说要吃饭了,他们都端着还没喝完的羊肉汤回家去了。 “谢谢陈奶奶。” “谢谢陈婶婶。” “婶婶炖的汤好好喝呀!” “我回家去了。” 小孩儿走的时候还知道说句好话,陈丽芳笑的合不拢嘴:“都回家吃饭去了,下午来玩。” 江明彦看到胖胖坐在那儿不说话,眼睛放空,跟个假娃娃一般。 “胖胖怎么了?” 刘莉笑道:“妈叫邻居家的小孩儿过来喝汤,胖胖心疼汤,争着喝,好么,喝了一大碗,混了个水饱。” 张建林取笑小侄子:“刚才抱着肚子说肚子里的汤在晃荡,不敢下地走路,就坐那儿不敢动。” 张建山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傻儿子:“也没缺他的嘴,都这么大了,谁家的孩子跟他似的还有牛奶喝,怎么就这么护食?” 胖胖撇撇嘴,慢慢地转身,屁股对着他爸。 张建林拍着腿大笑:“哎呀,真别以为孩子小就听不懂话。” “爸呢?” “爸一早钓鱼去了,说今天太阳好,肯定有大鱼露头。” 陈丽芳端着一大碗羊肉汤出来:“不管他,专门给他留了一碗,等他回来了喝。” 张高义今天运气好着呢,一上午钓到一斤斤多的,两条一斤多的,高兴的午饭都不想回去吃,还想再碰碰运气。 一直在河边守到下午太阳快下山了,张高义才兴高采烈地打道回府。 张高义没回家里,提着一桶五六条鱼去闺女家,咚咚咚地敲门。 张惠在屋里看闲书,听到敲门声,被子里伸出一条腿,踢了江明彦一脚,江明彦自觉地去开门。 “爸,今天收获可以呀!”江明彦都惊讶了。 张高义哈哈大笑:“今天运气不错,夏天的时候都不一定能钓到这么多鱼。” “那是爸的技术好。”江明彦现在拍马屁的技术非常纯熟。 张高义笑着进门:“惠惠呢,前些天还在跟我抱怨说你们家的石缸空了好久了。” “在屋里,我叫她出来。” 江明彦喊了声:“惠惠,咱爸送鱼过来了,你快出来看看。” 张惠穿着暖乎乎的鞋出门,喊了声爸。 张高义指着那边:“快去看看爸给你钓的鱼。” 张惠笑道:“有几条啊。” 过去一看,张惠一句好家伙,她爸不会是为了完成任务跟人买的吧。 那两条大的,估计有四斤吧,稍微小一点的那条估计也得有一斤多,还有巴掌大的鱼有四五条,都是鲫鱼。 “鲫鱼有营养,等你胃口好了,叫你妈给你煮鲫鱼汤喝。” “谢谢爸。”张惠撒娇:“爸你真好。” 张高义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带着光:“行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俩过去吃饭不?” “不过去,一会儿我给惠惠做,爸你先回吧,今天妈炖的羊肉汤您还没喝呢。” “行,那我先回去了。” 忙活了到这个点儿才回去,张高义还提着空桶,邻居们见了都笑话他白忙活。 张高义摆摆手,什么白忙活,鱼都在闺女家。 张高义走后,几个邻居凑一起:“投生到老张家当闺女,我看比当儿子还好。” “谁说不是呢。” 婚前婚后一个样,嫁人了还能带着男人来娘家蹭吃蹭喝,家里爸妈哥嫂一句话没有,谁家能这样? 愉快的休息日很快过去,第二天又是早起上班的一天。 张惠神情纠结,前天庄红和她妈吵了一架,今天去,肯定要把她拉到一边单聊。 她再和庄红吵一架? 叫张惠说,庄红这样固执的人,认死理,跟她说不通,除了浪费口水也没啥作用。 江明彦见不得媳妇儿皱眉:“你别愁,这事儿我给你解决。” “你先别,等今天去学校看看情况再说,她要是不惜得搭理我,咱们就这么互相不搭理吧。” 张惠想的是,庄红一个寡妇带着女儿过日子不容易,没到那个份上,真没必要斗的跟乌鸡眼似的。 张惠想息事宁人,庄红却觉得要杀鸡儆猴,不能让纵容张惠这样目无纪律的风气。 到办公室的时候,庄红不在,大家有说有笑地聊开了,都在说昨天立冬家里吃什么好东西了。 沈燕凑到张惠身边小声问:“前天下午庄红去找你了没?” “找了,但是她好像不知道我家在哪儿,找到我爸妈家去了。” “她才来不知道正常,肯定以为钢厂子弟肯定住钢厂家属区。”沈燕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后头了,你们聊的怎么样,以后请假怎么算?” 张惠看了她一眼:“不用抱期望,我妈和庄红大吵了一架,庄红里子面子都没了,以后不给我穿小鞋就算好的了,你还能指望她突然明事理为咱们着想?” 沈燕叹气:“冬天来了,上课的时候还好,你说没课还要在冷冰冰的办公室里坐着,多闹心。” 张惠也觉得,唉,要是老校长回来就好了。 升国旗,所有的老师都得出现,张惠和沈燕都站在二年级队伍的尾巴上面,张惠都站累了,庄红还在抑扬顿挫地发表讲话。 可能是当领导的话都多,今天感觉她的话特别多,说读书的不易,乡下孩子想读书都交不起一块钱学费,小小年纪就要下地干活,他们有读书的机会要珍惜。 话说的没错,大家也都知道你的意思,你有必要一个又一个地举例吗?这些说完还不算,还要再升华一下主题,学习红色思想。 众目睽睽之下,她掏出一张报纸,好家伙,总算到她每次讲话都要有的读报纸环节了。 “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沈燕见张惠脸色不太对,连忙问一句。 张惠换了只脚站立,摆摆手:“只要她这篇文章不读它个半个小时,我应该还行。” 不只是老师觉得烦,下面的学生也都听烦了,有几个调皮的交头接耳,根本没再听,有站的近的老师也没管。 “好了,散会,大家活动活动身体,上个厕所就回教室准备上课。” 我的天,总算讲完了,大家伙儿都松了口气。 这群小学生,平时上课的时候在座位上磨皮擦痒的,就没个安生的时候,就跟椅子上有钉子一样想往外跑。 今天反过来,大家都往教室跑,一屁股坐下就不想起来。 沈燕搀扶着张惠:“累不累?” “我还行!” 沈燕吐槽了句:“好在都入冬了,要是换夏天在操场站这么久,我看都得给晒成人干。” 旁边几位老师连忙点头。 自从这个新校长来了尽搞形式主义,平时板着一张脸,就跟谁都欠她的似的。 “你们几个老师都别走,去会议室开会。” “庄校长,第一节我有课。” “不耽误,开个小会,几分钟就说完。” 庄红态度强硬,大家只能不情不愿地去会议室,张惠坐下瞄了一眼,大家都没带笔记本,看来是装都不想装了。 庄红站在会议室前面:“我简单说两句,今天我点名批评张惠,张惠近几日每天下午请假回家休息,完全把我说的学习任务抛在脑后,这是对学校规章制度的蔑视,是对学生的不负责,我建议对张惠进行惩罚,扣发一个月工资,扣发的工资记入学校的公共开销,大家有意见吗?” 好家伙,这次不絮絮叨叨了,直接干脆地宣布结果。 沈燕举手:“我有意见!” “你说。” 沈燕站起来:“我们是老师,老师的任务是给学生上课,张老师那节课没上你要扣她的工资?你有什么资格扣她的工资?” 庄红轻哼一声:“无规矩不成方圆,我是钢铁厂子弟小学的校长,我怎么没资格?” 沈燕气得暴走,口不择言:“谁让你来当校长的,你有什么资格当校长,还不是你家亲戚袁副厂长……” 李老师一把拉住沈燕,张惠十分配合地捂住她的嘴,旁边老师连忙站起来拉住她。 “放肆,我当校长那是领导班子任命的,沈燕你这是对领导班子的污蔑,你……” 李老师笑着说:“沈燕年轻气盛,庄校长别生气,咱们就事论事,一件一件地来捋清楚。” “庄校长说张惠违反学校规章制度,您是校长,您有资格定规章制度肯定是您占理。但是你想扣张惠的工资,我看你没这个权利吧,毕竟张惠的工资不是你发的,是钢厂发的,是钢厂发给张惠教书的工资。” “您想扣张惠的工资,不如问问钢厂那边领导对这个事儿怎么看?实在不行,你问问学生家长,问问他们,你扣张惠工资的行为合理不合理。” 庄红冷笑:“我说了,我是校长,我有权决定。” 李老师笑道:“我也说了,这是钢铁厂子弟小学。” 在座的老师,一大半都是在钢铁厂成长起来的子弟,真要闹翻了,最后让钢铁厂的领导班子来定是非,说不准最后是谁走还是谁留。 “沈燕,既然你这么维护张惠,你愿意帮她接受惩罚扣工资吗?” “我他么……” 张惠一眼瞪回去:“庄红你别装模作样,说不过了就胡来?柿子捡软的捏?你想扣,你直接扣我的呗,我是无所谓,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所谓。” “那咱们就看看,谁有理。”庄红很自信。 张惠脸色一白,脑袋一歪,晕了! “张惠,张惠你怎么了?你,你别吓我。”沈燕吓得都语无伦次了。 “张惠这是怎么了?” 沈燕悲愤:“张惠怀孕本来身体就弱,今天站了那么久,身体不舒服还坚持下来了,这一气……” 李老师拍了这傻姑娘一巴掌:“愣着干什么,快把人送医院啊。” 几个女老师七手八脚地把张惠扶起来,慌成一团。 “我知道张惠家在哪儿,我去她家报信。” 沈燕扭头瞪了庄红一眼:“,谁有空,去机械厂找张惠男人。” “走,快把人抬医院去。” 会议室闹起来,隔的近的几个班级看到这个情况,连忙跑出来,不知道是谁起头,一会儿功夫大家都知道庄校长把张老师气晕了。 张惠有个当老师的爸,很学了一手教书的本事,她又不爱打骂学生,这属于业务能力过硬脾气还好,在学生中间十分有人气。 庄校长和张老师,肯定站张老师。 子弟小学就在钢铁厂门口,老师都不在,没人管,几个调皮的学生溜出校门跑回去告诉爸妈。 消息人传人,陈丽芳还没跑到医院,钢铁厂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张惠,陈丽芳的闺女呀,我记得那个小姑娘从小就长得挺好看的。” “我家小儿子在她班上读书,成绩比一年级的时候好,这姑娘教书教的不错。” “是不错吧,我记得陈丽芳的男人就是教书的,这算是子承父业了。” “我家那个调皮的小侄子也在张老师班上读书,听小侄子说张老师从不打孩子,都讲理为先。我嫂子说有次去买菜碰到张老师,张老师还跟她交流了几句孩子的学习。” 旁人不解,“好好的,怎么和校长干起来了。” “这个你不知道内情,那位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张惠那样的小姑娘被气晕了也正常。” “对,再说人家现在还怀着孕呢。” 一个厂工作,一个家属区住着这么多年,左邻右舍的说不定就有个在子弟小学当老师,他们虽然没见过庄校长,但是真没少听老师吐槽。 叽叽喳喳一顿说,听的人恍然大悟,哦,庄红这人不行啊,说白了就是太自以为是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官儿,啥都能管。 也有人替庄红说话:“既然能当校长,肯定是很厉害的人,她这么做肯定有道理,不就是管的严了点嘛。” 后勤部一个人小声说:“那是袁副厂长的亲戚,听说原来在乡下当老师,后来当了个什么副校长,没当两天,得罪了夫家,躲祸来了咱们这里当校长。” “那怎么能行?” 家长们不同意了:“我们好歹是钢厂子弟小学,原来老校长多有能力啊,德高望重,这样的人才配当咱们子弟小学的老师。” “对,我也这样想,就算外面请不到厉害的人,至少也要提拔咱们自己人吧,毕竟知根知底。” “大姐你说的很是!” “什么大姐,看你脸上的褶子,一看你就比我年纪大。” 这个男青年连忙陪笑:“大妹子你说的对。” “哼!” 这事儿本来只是学校内部的事情,这下一下闹大了,这就不是庄红说了算的事情,钢厂的领导班子肯定要开会商讨。 庄红和袁副厂长的关系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会议他原则上回避。 徐厂长看了一眼众人:“别坐着了,赶紧商量个解决方案出来吧,这事儿不解决好,我看不仅学校的老师有情绪,厂里的工人也有意见。” 大部分老师是钢铁厂的子弟,教的学生也是钢铁厂的孩子。 这边还没开始,徐厂长的秘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凑到徐厂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徐厂长轻哼一声:“这个有什么好秘密报告的,说给大家听听也无妨,隔壁机械厂那边提意见了,说咱们钢铁厂好好的一个子弟小学,被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外来关系户搞的乌烟瘴气,这事儿要传出去,其他兄弟单位都要看咱们热闹了。” “和机械厂有什么关系?” “机械厂从首都机械厂请来的那一批专家,领头的那个,是这次晕倒张老师的丈夫。” 秘书轻咳一声:“还有,张惠的大哥也来了,小秦他们好说歹说地拦着呢。” “你还打听到什么消息,一并说了吧。” 秘书想了想:“张建山顶的是他妈陈丽芳的工作进的厂。” 说到陈丽芳,在座的老领导都有印象,那是个泼辣的女人,偏偏人家和人吵架还有理有据,气势十足,一般人还真吵不过她。 当年他们钢铁厂才建厂,隔壁市的钢铁厂以为他们小厂好欺负,拦截了他们铁矿,当时徐厂长带着人去隔壁市钢铁厂讨个说法,结果人家没拿他们当一回事,把他们晾了半天。 都到下班吃午饭的时间了,还没见到人,跟去的陈丽芳怒了,把人家钢铁厂从领导到秘书骂得狗血淋头,不仅在办公室骂,还去人多的地方嚷嚷,她要打电话给报社,让他们宣传宣传这种流氓行径。 陈丽芳的女儿被欺负了,现在看,大概还是占理的一方。 大家达成共识,不管是出于什么,这事儿赶紧解决,一定要在陈丽芳冲出来骂人之前把这事儿给办了。 秘书办事能力不错,叫了几个老师过来,领头过来的就是李老师,李老师也没冤枉庄红,说话实事求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听过老师们的话之后,把庄红叫来,两边证词对照,没有错了。 怎么说呢,庄红做事死板了些,她做的那些事也算不上什么大错,但是,不符合实际,没有因地制宜,罔顾教职员工的情绪,这是不合适的。 庄红原来没有当过校长,她做不好也可以理解,但是再让她做校长就不合适了。 领导们商量后决定,原来的副校长提拔为校长,李老师当副校长,至于庄红,也不能不顾袁副厂长的面子,就让她在学校当老师吧。 “就这么定了?” 众人点头:“这么定很合适。” “老姜,你是咱们厂宣传岗的负责人,你也是老同志了,和陈丽芳也认识,这样,你领个头,代表我们钢厂去医院慰问一下张老师。” 叫老姜的中年男人点点头,确实不是个好活儿,但是他出面最合适。 陈丽芳护短的很,要是徐厂长过去,被陈丽芳骂得抬不起头,那也不好看。 至于,袁副厂长,他去的话那不是去慰问,那是去火上浇油。 听说女儿晕倒了,陈丽芳吓得心口发颤,门都顾不上关就往医院跑,等到了医院见女儿醒了,脸色不好,气的陈丽芳一顿骂,骂女儿不会照顾自己。 骂完女儿骂庄红,骂完庄红…… 还没等陈丽芳继续往下骂,姜主任提着补品连忙进门:“张老师,我代表厂里来看望你来了,你有没有事儿?” 张惠虚弱地笑了笑:“感觉还行。” 陈丽芳眼睛一横:“行什么行,你要行也不会躺在这儿。” 陈丽芳骂儿子:“你就在钢厂,你妹妹晕倒你怎么没有第一时间跟来?” 张建山老实站着挨骂,不敢吭声。 姜主任尴尬地笑了笑:“人没事儿就好,对了,厂里那边对庄红的处理已经下来了,庄红卸任校长,原来的副校长提为校长,李老师当副校长。” 陈丽芳冷哼一声:“你们早干什么去了,你们要早点处理那个不着四六的女人,何苦累我女儿受这一番苦。” “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姜主任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这会儿,江明彦和张建林到了,姜主任认识江明彦,连忙说;“你们一家人坐下说说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放下礼物,姜主任带着人脚底抹油溜了。 沈燕见情况这样:“阿姨,张惠,我也走了。” 陈丽芳笑着送她出门:“今天多亏你了。” “没事儿,阿姨不用这么客气。”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人,张惠才小声问:“怎么这么快处理下来了,我以为至少要等两天。” 张建山说:“学校离厂里近,你一晕倒,马上厂里就知道了,有人推波助澜,还没到中午事情就闹大了。我去找领导要说话,还没拉扯几句,徐厂长的秘书过来跟我说,叫我别急,马上就能处理好。” “十多分钟,他们就把学校的老师叫进去问话,然后又叫庄红进去,事情很快就定下来了。” 后头,张建山就跟着姜主任他们过来了。 张建林补充:“江明彦去找咱们厂长,厂长叫人给钢铁厂那边带了话,那边回复说坏不了事,午饭前就能处理下来。” 江明彦没把庄红放在心上,他此时十分担心:“你有没有事?” “真没什么大事,今天升国旗的时候站的有点久,累了一点,其他的都好。” 陈丽芳不信女儿的话:“来都来了,叫医生再过来检查一下。” 江明彦和张建山、张建林都赞同,张建林脚下一转,出门叫人去了。 医生检查后,再保证张惠身体问题,回家好好休息就行,陈丽芳才带着女儿回家。 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来的时候锅里还烧着菜呢。 “哎呀,坏了!” “妈你别担心,大嫂在家呢。” 陈丽芳当时撒腿就往医院跑,刘莉本也想去,灶台上还煮着菜,还要看着孩子,就没走成。 看到张惠回来,刘莉才放下心来:“没事儿吧。” 张惠摇摇头,笑着说:“现在好着呢,能吃两大碗饭。” “饿了吧,饭都做好了,你再不回来,我都想带着胖胖给你送饭去。” 陈丽芳抬脚往厨房走:“先吃饭,有话吃了饭再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张惠真饿了,一口气吃了两碗饭,还喝了小半碗汤。 刘莉听丈夫和小叔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她扭头问小姑子:“你早就想好要装晕?” 张惠眨巴眼:“也没有早就想好,那时候吵架吵上头了,我也顾不得了。” 本来张惠想的是庄红最好无视她,她肯定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就这么糊弄着过了得了,谁知道庄红上纲上线地要拿她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学校的其他老师也看出来了,庄红这个人根本说不通,算是大家一起使劲儿,把庄红拉下来。 要不然,张惠觉得这事儿不可能突然就闹开了,又迅速解决。 本来李老师和沈燕一起送她去医院的,李老师走到半路上,想起什么又往回跑,恐怕李老师那时候就想到借她晕倒的事情要把庄红弄下来。 张惠松了口气,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对了,庄红不当校长,以后是学校的老师。” “那咱们管不着,她当老师还能管到惠惠头上来不成?” “校长变成老师,只怕她不好意思留下吧。”刘莉揣测。 张惠却觉得,庄红一定会留下,离开学校她还能去哪儿,况且带着一个女儿呢,总不能回乡下去吧。 她好不容易才出来。 此时,庄红把自己关在校长办公室里,她想不明白,她守规矩,按规矩办事,最后怎么是她的不是了? 还是张惠代表的是钢厂子弟自己人,她是个外人,才会被排挤? 要走么?要是换年轻那会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肯定站起来就走,还要给领导写封信,讽刺他们有眼无珠。 现在她不敢了,庄红叹气,人到中年,她还有什么任性的本钱? 原来的副校长,刚被提拔的夏校长,安安稳稳地在自己办公室里办公,李老师去敲门的时候,夏校长热情招呼她坐。 “我刚想去找你,关于办公室的事情,你也知道校长和副校长办公室都差不多大,我想呢,我干脆就不搬了,等隔壁办公室打扫出来,你用那间办公室如何?” “行啊。”李老师笑着说:“你的事儿说完了,现在说我的事,您教教我,这个副校长,我要干点什么?” 夏校长哈哈大笑:“咱们多少年的老熟人了,不用这么客气。说句老实话,当初老校长还在的时候就跟我说,他说他走了推荐我当校长,到时候提拔你当副校长,绕了一圈,没想到还真成了。” 李老师,哦不,李副校长和夏校长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既然领导信任我们,我们也要做出一点成绩才行,咱们先商量商量,这个规章制度的问题。” 李副校长点点头,这个是现在教职员工最关心的问题,确实该先解决。 下午没课的老师,知道张惠回家了,都提着东西上门看望张惠,倒是把张惠搞的挺不好意思。 本来就没病,这么搞一出,好像是她借口生病收大家的礼物似的。 沈燕把买来的苹果往桌子上一放:“你不用客气,收着,这次因为你的事把庄红拉下来,咱们所有人都感谢你。” 几个年轻女老师连忙点头,庄红来的这个多月,真是受够了。 所有人都期待着新的校长带来新的气象,第二天教师大会,基本上也和大家期待的一样,有一些改动,但是基本上恢复到和老校长在的时候一样的制度。 不用说,沈燕激动得把手掌都拍红了。 下午没有课的老师,火速撤退,总算找到曾经的快乐了。 陈丽芳中午来学校送午饭,张惠一边吃饭一边说:“妈以后不用给我送午饭了,我自己回去吃。” 陈丽芳想了想:“送你家去吧,等以后月份大了你爬楼也累,干脆中午在你家里吃,吃完就好休息。” “好嘛,谢谢妈。” 陈丽芳笑道:“想谢谢我,就多吃点,孕妇最需要补充营养。唉,你能吃点肉就好了。” 张惠也愁,就是吃不了肉啊。 下午下班时间,洪明去办公室找江明彦,蹭自行车回家的张建林也在。 “二哥你先去车棚拿车,我一会儿就出去。” 张建林不走:“你们两个背着我搞鬼呢?” “放心,不是坏事儿,二哥先去吧。” 江明彦这么说,张建林更是不想走了,一屁股坐下:“我听听。” 江明彦和洪明对视一眼,洪明挠挠头:“他知道也没什么,反正现在和咱们没关系。” 听到这话,张建林敏锐察觉到问题,什么叫和咱们没关系? 钢厂废钢数量不对劲,机械厂这边的领导已经告诉钢厂那边的,徐厂长亲自成立了调查组在暗中调查。 这个事儿首先是机械厂发现的,钢厂挺没脸,机械厂没有把消息爆出去,就算是给徐厂长面子了。 所以在处理庄红这件事上,徐厂长肯定也考虑到这个人情了。 张建林脑子飞速转,本子上登记的数量有没有问题,有没有出现虚报?不可能,废钢虚报数量有什么好处? 登记的数目是对的,和实际数量对不上,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有人在偷废钢。 现在一口铁锅多值钱啊,要是有人把废钢倒腾出去,打成铁锅流到市场里,那得挣多少钱? 洪明笑了笑:“你都想到倒卖废钢了,难道废钢只能用来做锅?” 还能做什么,做自行车?做木仓,别逗了,一般人没那个技术,这需要生产线的。 洪明没告诉张建林,以前还真有能人这样干过,要不是被抓到,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我花了钱叫人跟踪钢铁厂原来的那个库管,没查出什么消息,现在钢厂的人也在追查,我想要不咱们就撤了吧,反正也和咱们没关系。” 江明彦提出来:“会不会是哪个领导家的人,借着职位便利干的事?” 张建林一拍桌子站起来:“袁建军!” 怎么想到他了? 张建林激动:“是不是他我不敢说,但是他肯定有嫌疑。” “我听我哥说,袁建军去年买了块表,其中一块还是托人去外贸商店买的苏联的进口货,好多人羡慕他呢。” 洪明思忖着:“他爸是副厂长,他妈是文化局的,他们家不缺钱,又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喜欢玩儿表,也买得起吧。” 江明彦想了片刻,那也不尽然:“袁副厂长我见过,看他的行为作风,不像是能撒钱让儿子玩乐的人。” “你这么一说……”洪明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可以往这上面靠一靠,但是这话不能咱们去说。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因为子弟小学的事情,他们家和袁家间接结怨,他们要是去说,倒显得是他们公报私仇。 张建林嘿嘿一笑,他可最喜欢干这事儿,这事儿交给他。 废钢的事情先放放,家里来客人了。 江明彦回到家,见到了传说中的朱明山。 喝了人家那么多茶叶,初次见面,江明彦恭敬问好。 朱明山个头不高,身形消瘦,一看就是个很精干的中年人。 “朱叔叔喝茶。” 家里有一套功夫茶的茶具,还是张惠在回收站淘来了。 朱明山笑着说:“这套茶具是紫砂的,换以前,这个材质这个做工,要值些钱。” 朱明山夸张惠一句:“茶泡的也好,比我家那两个不争气的手艺好。” 张高义拍拍他肩膀:“人各有志,你家儿女有其他事情要做,咱们当长辈的也不能勉强。再说,文峰去省城茶叶厂上班,也是在茶叶这个行当里面嘛。” 朱明山点点头,却没说话。 张惠看了他一眼,笑着问:“我要想学制茶,朱叔叔教不教我?” 张高义、江明彦,朱明山都看向她。 张惠笑的乖巧:“我挺喜欢制茶的,特别是茉莉花茶。” 处于鄙视链下游的花茶:……被提到了,开心。 朱明山:……花茶还用学? 24 第 24 章 抓贼了 朱明山拿不准, 张惠是开开玩笑还是真的想学,就笑着问:“你在学校当老师,有空跟我去山上采茶?” 张惠内心其实也在权衡, 要是学制茶, 那么老师这一份工作肯定就做不了。 张高义连忙道:“你别听惠惠瞎胡闹, 她要上班, 以后空暇时间还是照顾孩子,哪里有空闲时间学制茶。” “我想也是。”朱明山笑呵呵地点头,一点都没有失望的意思。 张惠心里下了决定:“朱叔叔, 我想学制茶。” 张惠语气坚决, 朱明山挑眉,看了张高义一眼。 张高义皱眉:“惠惠,别胡闹。” “爸, 我没有胡闹,我真的是这样考虑的。” “你的工作怎么办?以后孩子还照顾不照顾?” “学制茶也不用一年到头待在山上嘛, 采茶的季节去一段时间学手艺, 其他时间完全可以回家带孩子。” 张高义还要再劝, 张惠就一条原则, 坚决不松口, 就是想学制茶, 就算没了工作也无所谓。 “我说不过你, 回头你跟你妈说去吧。” 张惠有些头疼, 她妈知道这事儿, 她肯定逃不了一顿骂。 朱明山坐在一旁喝茶, 江明彦体贴地帮忙续杯,朱明山看他一眼:“你愿意你媳妇儿学制茶?” “只要她喜欢,我没有意见。” 虽然惠惠之前没有表现出有多喜欢茶叶, 但是她愿意去试试,他都是支持的。 “有意思,你这个小年轻不怕媳妇儿没了工作?” 江明彦很有信心:“养活妻儿老小我还是能做到了。” 朱明山哈哈大笑,跟张高义说:“你是个有眼光的,会挑女婿,比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婿好。” 张高义谦虚地笑了笑,他没说,这个女婿可不是他挑的,人家是自己送上门的。 算了,不提了,免得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更加难受。 小院这边地方宽敞,张惠留朱明山在家里住,朱明山欣然同意。 他不着急走,他和张高义这个老朋友约好了要去钓鱼,总要多留两天。这回他回去,下次再见估计就是明年夏天了。 “你妈今天说买到几斤红薯好吃,你跟我回去拿两斤,明天早上叫江明彦煮给你吃。” “好,那我跟爸一起回去。”总要听听妈的意见。 江明彦不放心:“我跟惠惠一起过去。” “那就走吧。” 张惠一进门就说:“妈你别骂我,我有理由的。” 陈丽芳无语:“你好好的,我骂你干什么?” 张惠给她爸递眼色,张高义一点都不管她,这次他不占站闺女,一天天的,好好的铁饭碗不要了,越来越不靠谱了。 张高义把女儿想不上班去学制茶说给媳妇儿听,陈丽芳双手叉腰:“张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个理由出来,今天我跟你没完。” 张高义补充:“有理由也不行。” 一家三口吵架,江明彦这个当女婿的,赶紧扶着媳妇儿坐下,又给媳妇儿和岳父丈母娘端茶倒水。 在自己屋里的张建山两口子,还有在床上躺着的张建林,悄悄打开门,听了一耳朵,又把门关上。 多少年了,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妈? 他们两兄弟做错了那就是棍棒教育,妹妹要是做错了,最多挨一顿骂,比不了。有空替妹妹操心,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吧。 所以,他们对最后的结果一点都不好奇。 “爸妈你们别急,先听我说嘛。” “行,我给你机会。” 张惠望向江明彦:“后年咱们要回首都吧?” 江明彦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你要想住在云顶县,咱们也可以不回去。” “不行,我和小江爸妈说好了的,惠惠不用惦记我和你爸,一时分开也不算什么,你们两个不能贪图云顶县安逸的小日子,坏了自己的前程。” 陈丽芳瞪女儿一眼:“叫你说茶叶的事情,不准转移话题。” “妈,我说的就是学制茶的事情。你们想,我们后面要走,到时候这个工作还不是就没了?我早一两年辞职还是晚一两年辞职有多大的区别?” “再说了,明年我要生娃,孩子生下来不能全靠妈照顾着吧,我要辞职了,有时间照顾孩子不挺好?” 张惠看她妈若有所思,又补了一句:“我带孩子,抽空再跟朱叔叔学门手艺,那不是更好?” 张高义和陈丽芳夫妻俩刚才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女儿点出来,好像还真是。 张惠再接再厉:“江明彦的工资加外调的补贴,我爸和大哥的工资加起来最多有他工资的一半吧,没有我的收入,对我们家也没影响。” 沉默了会儿,张高义问:“小江你怎么说?” 江明彦笑道:“我听惠惠的。” 张惠得意地扬起眉毛:“看看,江明彦这么聪明的都觉得我想的周到。”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陈丽芳凶了女儿一句,想了半天,犹豫道:“好不容易庄红被拉下来,结果你说你要辞职,多可惜。” 听这个语气,有戏,张惠心头一喜。 张建山和张建林两兄弟:……你看,我就说吧。 张惠笑道:“不可惜,这个工作名额我有想法。” “你还有什么想法?” 自从庄红找她麻烦开始,张惠就生出过辞职的念头,那个时候她就在考虑如果不干了,这个工作该怎么办。 最好的结果,她不干了,让大嫂顶她的班,但是大嫂文凭太低,进去学校也只能干些打杂的活,不划算。 想来想去,张惠想到了沈燕。 沈燕很想当老师,她还是临时工,不止一次地跟她说过自己那时候怎么不努力一些考上正式工,不仅工资多,其他福利待遇都会好出一截儿。 “我的想法是,我把正式工的名额转给沈燕,沈燕家在百货大楼有关系,到时候沈家把大嫂弄进百货大楼上班,咱们交换。” “没你想得那么容易,百货大楼的工作有多抢手你不知道?这是轻易能拿出来操作的吗?” 沈家未必有那个本事,沈家如果真有厉害的人脉,那么沈燕怎么现在还是个临时工? “妈,沈家可不像咱们家就这么几口人,沈燕结婚的时候,那么大一个院子都装不下他们还亲戚。他们亲朋好友多着呢,我不信他们弄个工作的本事都没有。” 沈燕还是临时工也好理解,钢厂和百货大楼又不是一个系统的,使不上力也正常。 听到小姑子的话,刘莉惊讶地跑出来:“让我去百货大楼上班?” 张惠笑眯眯的:“大嫂,我够意思吧。” 刘莉郑重许诺:“惠惠,你有这个心我就很感动了,我知道弄工作难度有多大,不管成不成,大嫂都记你这个情。” 听到这儿,陈丽芳表情好了不少,儿媳的话说到她心里去了。 “大嫂别灰心,我一个正式工的工作,换不到一个正式工,难道还换不到一个临时工吗?” 张惠扭头问爸妈:“我这个计划可以吧。” “你啥都想的好,怎么没想过你有没有学制茶的天赋?你要不行,白白浪费两年功夫,浪费两年工作。” “浪费啥呀,就算我学不出来,那也算开阔了眼界。至于工作,我没有工作但是大嫂有工作啊,整体来算,咱们家收支平衡。” 陈丽芳差点被女儿逗笑,白了女儿一眼:“没听人说过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跟你是一家人。” “少骗我,妈,这样口是心非不行哦。” 陈丽芳忍不住了,笑道:“不管怎么样,这学期的课你要上完,换不换工作咱们后头再说,说不定到时候你又改主意了呢。” “你妈说的对,你当老师还是要对学生负责,不能半路把学生丢下。还有一两个月就期末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不大,上班对你也没多大负担。” 张高义赞同妻子的想法,先拖一拖再说。 女儿到时候如果反悔了,还想继续当老师,大媳妇儿可以再找其他合适的工作。 老两口想先拖着,朱明山那边,也是一样的想法,觉得老友这个女儿,恐怕学不了制茶这个手艺,但是呢,见张惠确实喜欢,他走之前给了张惠一本茶经。 “这本不算我们朱家的独门秘籍,书上写的内容大多是制茶这个行业的东西,你如果喜欢就留下看看。” “看完这本书就入门了?” 朱明山笑道:“你要看了之后能把这本书二十个篇章背下来,我就考虑收你当弟子。” 张惠拿着这本厚厚的书,一咬牙:“行!” 想学制茶不仅是嘴上说说,肯定要付出行动才行。 张高义送朱明山去车站:“难为你费心思哄她。” 朱明山摆摆手:“倒不是哄她,如果真惠惠有那个恒心,我收她为徒又如何?” 茶经原本是朱家代代相传的一些制茶常识,这本书原本在朱文峰手里,见儿子对制茶确实没兴趣,朱明山心灰意冷,就把这本书拿回来了。 刚好,送给张惠看看。 张高义轻笑一声:“那咱们都别急,看看再说。” 私心里,张高义还是希望女儿继承给自己的衣钵,安安稳稳当个老师。 女儿是他们夫妻的心尖儿肉,他们说不出反对的话,女儿如果自己坚持不了放弃,他肯定乐见其成。 朱明山何尝不知道张高义的心思:“老伙计,走了,明年夏天来蒙顶山,我请你吃烤鸡。” “好,一路顺风。” 今天是工作日,上午朱明山走的时候张惠没有去送他,下午回家,拿起书就是写。 这本朱家祖上多少代人增删修改出来的书,书里面的内容都是用繁体字写就的,有些字她甚至不会读,还要一边查字典一边注音。 要想背书至少要熟读吧,张惠另外拿了个笔记本,把繁体竖版的书,在笔记本上抄写成简体横版,方便她背诵。 陈丽芳过来给女儿送梨子,见到女儿在书房抄书,嘴里还念念有词,她把拿来的梨子放堂屋桌上,轻手轻脚地走了。 学校现在恢复了以前的规章制度,下午没课就可以回家休息,张惠的时间多起来,每天下午睡醒午觉起来,除了看书背书,她也会干点其他的。 比如,烤点心。 烤点心要上下火,最好是木炭,张惠定了一麻袋木炭送到家里,就开始折腾点心,常见的各种酥饼如桃酥、荷花酥、鸳鸯酥等等,这些都是她以前动手做过的。 另外还有红豆饼、老婆饼等等,她也会做,张惠还用上次寄来的巧克力做了巧克力馅儿的点心,顺便把空间里存的巧克力消耗一些。 “这个啥外国糖,看起来颜色不好看,吃起来苦甜苦甜的,没想到用来烤点心还不错。”陈丽芳很喜欢这个口味。 “这些都给首都寄去?” “这么多,肯定不能都寄去,寄一半吧,剩下的妈你拿一些回去吃,再给舅舅家送一些。” “嗯,我看行,元旦节快了,到时候就给你舅舅送这个。” 张惠笑道:“妈,这才十一月,元旦节还早呢,放到元旦节就算没放坏,肯定也不好吃了。” “妈你先给舅舅把这些送去,等元旦节了我再烤。” “也行吧。” 陈丽芳拿了个袋子过来装饼:“这么好的饼,用料十足,比拿着点心票去外面买划算多了。早知道你会这个,逢年过节给亲戚送礼我就不头疼了。” “以前我想弄来着,你不是怕我浪费粮食嘛。” 烤点心这个爱好,上辈子还是厂子做起来之后,家里不缺钱花,她才慢慢培养起来的。 “以前也没见你烤过,我哪儿知道。”陈丽芳理直气壮。 张惠简直哭笑不得,算了,跟她妈争这个干什么。 送她妈出门:“别放到斗柜里存着,就放外面叫大家吃。吃完我再烤。” “面粉不要钱啊,糖不要钱啊,放在外面随便吃,你二哥两三天就给造光了。” 陈丽芳挥手:“回去吧,一会儿小江下班回来,你们俩早点到家里吃饭。” 哎!” 她妈走了,张惠拿出准备好的小箱子,箱子底下,箱子左右前后都垫上了厚厚的垫子,先把蘑菇肉酱放在箱子角落,然后把点心一样样包好放进去,箱子上面再垫上垫子关好。 抱起来试了试,重得很,包装比里面的东西还重。 不过不这样包装,只怕到了首都,桃酥那些点心碎成一包渣。 张惠也不等江明彦回来,出门去家属区那边找了两个眼熟的半大小子,用两块酥饼的工钱,雇他们帮忙把箱子抬到邮局,今天就把东西寄出去。 胖胖得意拿着一块酥饼下楼炫耀,享受着小伙伴们羡慕的表情,还没一会儿,两个比他大的人回来,手里拿着两块酥饼。 得知是小姑姑给的,胖胖气的小脸儿都更加圆润了。 胖胖把最后一口酥饼塞嘴里,噔噔噔地往小姑姑家跑。 “小姑姑,我要两块,不,我要好多饼。” 张惠在收拾厨房,听到小侄子拍门要吃的,打开门让他进来:“奶奶拿了一袋回去,怎么不在家吃?” “奶奶只给我一块。”胖胖委屈。 确实是她亲妈的作风,张惠拉着胖胖进屋,桌上的一篮点心还没收起来:“自己选,喜欢什么选什么,但是只能选两样。” 哇哇哇! 胖胖眼睛冒光,好多好吃的呀,他能不能把篮子提走? “不可以!” 好吧,胖胖趴在桌沿儿上,纠结了半天,选了两块他认为最大的饼。 张惠后悔了,不该说让他随便选的话,一块老婆饼,一块红豆饼,这要吃完了,晚上肯定吃不下饭,她又得挨骂。 张惠好说歹说让胖胖先吃一个,另一个等明天再过来吃。 江明彦进门的时候,正巧看到媳妇儿在哄小侄子手里的饼,不禁笑了起来。 张惠轻哼一声:“还不快过来帮忙。” 江明彦随手挑了一块酥饼丢嘴里,酥脆的口感,咸甜的口味:“南北味?” “嗯。甜的吃太多腻味,就烤了些其他口味,趁着邮局还没下班,我给寄出去。” 云顶县这边,把咸甜口儿叫做南北味。 不仅点心有南北味,连香肠也有南北味的。 “烤点心的时候我多烤了点,等你明天去上班,给洪明他们送一点。” “好,洪明他们肯定喜欢。” 说了会儿话,见时间不早了,锁上门去爸妈家吃饭。 好像从烤点心这天开始,张惠的胃口慢慢回来了,开始吃面的时候碗里能挑一点猪油提味,她妈炒菜的时候她能在厨房门口站一会儿。 等到十一月底,几乎什么都能吃了。 于是,陈丽芳着手给女儿进补,张惠她家厨房外面水缸里的那几条鱼,从最小的鲫鱼开始,排队上了家里的餐桌。 比起买肉,最经济实惠的就是买骨头,一根棒骨炖一大锅汤,全家都能喝,都跟着张惠享福。 随着进补,张惠纤细的腰身,慢慢圆润起来,张惠瞬间警惕起来。 “你这才哪儿到哪儿,现在是你补身体,还不到孩子长身体的月份,你放心吃吧。” 张惠照镜子捏捏自己的腮帮子,也不只是怕孩子大了不好生,她也怕肉长太多了,到时候不好减。 陈丽芳冷笑一声,筒子骨藕汤放她面前:“喝!” 好香好香! 端起碗就是吨吨吨! 啊!好喝! 张惠觉得自己长肉了,和袁晓婷一比,张惠最多就是气色好点,稍微长了一点点肉,穿上衣服都看不出来那种。 袁晓婷的肚子五个月左右,她穿着厚厚的棉衣,衬的肚子特别大。 看到张惠,袁晓婷嫌弃地瞪了张惠一眼,扭头就走,看她脸色好像不太好。 中午从钢厂出来,这是回家吃饭?张惠记得,袁晓婷她妈给租的房子有点远吧。 “你不知道呀,她没干了,现在整天在家养胎。人家现在有的是空闲,瞎溜达罢了。” “啥?” 现在的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袁晓婷这会儿辞职了,再想回去,就算她爸是副厂长,也挡不住大家指指点点。 旁边一个老师笑道:“人家跟我们可不一样,袁晓婷不上班也不影响人家吃好的,穿好了,要不然怎么能养出这么壮的身材。” 这个年代,只长肚子其他地方不长肉的孕妇多了去了。 不缺钱,哼,她难道缺钱吗? 嗯,不缺小钱,大钱还是缺的。 自从怀孕之后,张惠就没去过回收站了,现在看看,江明彦说的对,再小的地方也不缺聪明人,想捡漏到好东西,和撞大运差不多。 都这么久了,她淘来最值钱的老物件,还是最开始碰运气买到的木石图和四贤山水合卷。 一般情况下,想要真正值钱的好东西,还是要花钱买。 张惠慢悠悠地回她妈家吃午饭,吃完午饭才回家睡觉。 睡醒午觉之后,在自己家院子里溜达了两圈,进书房开始抄写茶经。 忙到傍晚,江明彦下班回家,去水井旁打水洗手,看了一眼水缸:“鱼都吃完了?” “嗯,本来就没几条。”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江明彦一边洗手一边说:“后天休息,我跟咱爸去钓鱼。” “你会吗?” 江明彦洗完手,扯了一张毛巾,擦着手过去,低头亲了媳妇儿一口:“钓得到就钓,钓不到就买。横竖都是河里的野生鱼,都是好东西。” “嗯,买的话多买点,争取多吃几天。” 她妈听医生说,多吃鱼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聪明,她妈见天地做鱼,买太少了不够消耗。 “江明彦在家吗?江明彦!” “谁在叫?” “我去看看。” 江明彦随后把擦手的帕子扔桌上,去开门,是邮局的两个工作人员。 送了几次大包裹,认了个脸熟。 “首都寄来的东西?” 邮局的小哥笑道:“看来你心里有数。这么大一包裹,叫你去你估计也搬不走,干脆我们给你送来。” “谢了!” “应该的,不用客气。” 江明彦帮着搭把手,东西搬到堂屋里,照规矩江明彦给了两毛钱,另外给他们一人拿了三块点心:“家里自己做的,别嫌弃。” “哈哈哈,有这样的好东西吃谁还敢说嫌弃。” “那我们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回见。” “行。” 江明彦把人送出门回来,张惠拿着把剪刀已经把袋子上的封口的麻线拆开了。 最上面就是衣服,用一块麻布包着,拆开了之后张惠惊讶,羽绒服?居然是羽绒服,她记得国内第一家羽绒服厂好像是七五年才有? “这应该是爸妈他们托人买的,你看,上面的标牌是外语。” 张惠看到了:“爸妈太照顾我了。” 搞的张惠有点不好意思,收了好几回首都寄来的大包裹,她就给回了一箱吃的过去。 江明彦笑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咱们送的是一箱吃的,不比鹅毛好?” 张惠笑着拍他胳膊:“下面一件是你的。” “也有你的。” 黑色的羊绒大衣,一大一小两件都是黑色的,还贴心地准备了羊绒衫,羊绒衫春秋都可以当外套穿。 “这个大衣肯定是大嫂请人做的。” “你又知道。” 江明彦对家里人穿衣风格那简直太了解了。 张惠见大衣的衣兜鼓鼓的,从里面摸出一个大纸包,纸包里裹着厚厚一叠肉票。 江明彦掏自己的衣兜,他那件大衣的衣兜里摸出一封信,一目十行地扫过:“妈说,肉票是爷爷奶奶他们准备的,说让你别亏了自己的嘴,多吃点好吃的。妈还说爷爷奶奶想明年暑假你生孩子的时候过来住两个月。” “还是不要了吧,爷爷奶奶年纪不小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坐过来,太累了。”现在的绿皮火车就那个条件,也快不了。 “嗯,回头给爸妈打电话说说。” 惠惠怀孕,今年过年他肯定回不去了,明年过年可以带着孩子回去。 他原来都是跟家里人一起住,现在有了家小,还是要有自己的房子。后年借调结束,明年回首都过年,最好提前把房子准备好。 江明彦想要的房子,就没想过筒子楼,惠惠喜欢宽敞的家,回首都肯定要单独弄个四合院。 这会儿明面上想买卖房子那不可能,私下里操作还是要费些功夫。 衣服下面,装的都是吃的,奶粉、麦乳精什么的,特别是奶粉,有大半袋。 “这么多,要喝到什么时候去。” 江明彦把奶粉拿出来:“一会儿过去吃饭给胖胖提一些过去。” “行吧。” 收到礼物,总是让人开心的,张惠笑嘻嘻地爸妈家吃饭:“猜猜我们带什么来了?” 张建山一看:“奶粉?” “哈哈,就是奶粉,给胖胖的。” “小江,你爸妈太客气了,以后你爸妈给你寄的东西你们两个人自己吃,别往我们这边送。”陈丽芳表情郑重。 张高义点头:“小江,听你们妈的。” “爸妈,主要是家里太多了,我和张惠两个人吃不完,总不能放坏了吧。” 江明彦笑着道:“我们是胖胖的姑姑姑父,送点吃的给他,这不是天经地义嘛。” “再天经地义,也没有这么大方的。” 江明彦无奈:“那您跟我爸妈说说,我跟我爸妈说少寄点儿,他们都不听我的。” 张建林羡慕,看了他爸妈一眼:“我也好想要这种不听我话的爸妈。” 陈丽芳瞪眼,张建林连忙往回找补:“不过想想还是自己爸妈好,钱不钱的我都无所谓,毕竟像我这样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早就明白一个道理。” “啥道理?”陈丽芳步步紧逼。 张建林被逼到墙角了,突然灵机一动:“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你个没良心,老娘生你不如生一块五花肉,我看你不是我的儿,你就是个白眼狼。” “哎,哎哟,哎哟!疼疼疼!轻点儿!” 张建林被揍的上蹿下跳,张惠和江明彦非常自觉,往门外跨一步,坚决不能让自己成为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惠惠你们两口子站门口干什么?” 张惠冲邻居假笑:“门口空气好。” 有了公婆寄来的羽绒服,张惠开启了一个温暖轻松的冬天。 今年冬天确实冷,以前云顶县过冬,最冷的时候大不了地上结一层薄薄的霜,今年冬天,才十一月底,就下了一场小雪。 上课的时候伸出手写板书,捏着粉笔的手指头都感觉动僵硬了。 下课后,沈燕不停地搓手,给手哈气,生怕手上长冻疮,红的紫的那也太难看了。 “惠惠,快让我摸摸手。” “沈燕你怎么好意思两个手都占,快给我分一个。” 沈燕和另外一个年轻女老师把手里教案随手一扔,抱着张惠暖和的手,就跟抱着热水袋一样。 “你的手真暖和。” 李副校长进来,一双手放到张惠背后的帽子下面。 沈燕后悔:“我怎么没想到。” 李副校长哈哈大笑。 李副校长他们过来是来通知他们,因为最近降温降得厉害,后天学校要搞活动,给穷苦人家送温暖。 “送温暖?怎么送?以前也没搞过这种活动啊?” “咱们统计了一份名单,你们动员学生从家里带一些木柴煤炭什么的来学校,到时候咱们根据名单上的人家,挨家挨户地给送去。” “首先有一点,所有的送温暖活动全看自愿,不要强迫学生送或者多送。” 他们钢厂子弟小学的家长,最差也在钢厂有个工作,每个月有固定收入,绝大部分都过的不错。 不过还是有一小部分家里过得穷有些苦,过的苦的原因就是家里挣钱的人少,花钱的人多。 一对父母生好几个娃,衣食住行,住行抛开,衣和食,管了一样另外一样就会捉襟见肘。 另外,再要送孩子上学,学费和买纸笔的额外花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张惠家屯的柴火和煤都挺多,因为在爸妈家吃饭,他们自己家开火不多,晚上和江明彦商量,他们家可以多送点。 这么重的东西张惠肯定不方便拿,江明彦亲自把张惠送到学校。 今天张惠到得算晚的,她到的时候,几乎办公室的每个位置上,地下都放着一袋烧的。 “哟,大家都拿的煤?” “这不是煤好拿么,柴火不禁烧还重,不如煤好用。” 学生们不管带的多少几乎都带了,带一根柴也是心意。 后勤部的工作人员把学生和老师送来的烧的统计好,第二天上午改为户外活动课,把任务分配到每个班级,老师们带队去送温暖。 张惠身子不方便没去,在学校等着,十点多钟学生们陆续回来,大家都笑哈哈的,做了好事,有一种别样的快乐。 江明彦没有张惠这么悠闲,从早上上班就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确认,都是技术上的事情,解决每个问题都需要耗费他不少精力。 开会把新设计图讨论完之后,已经是中午了,大家肚子饿的咕咕叫,江明彦也不耽误时间了。 “先去吃饭,吃完饭下午再试验总结经验。” 大家纷纷应声,一阵椅子拖拽的声音后,会议室里只剩下江明彦一个人了。 今天不回去,吃食堂,江明彦打了菜随便选了个空位置坐下。 他屁股刚落座,张建林过来了。 “刚才有人通知我,我让他关注的钢厂原来那个库管今天下午请假了,这会儿已经出城了。” “有什么特别?” “要说特别,他如果是回老家,应该去城北方向,但是他走的城西。没事儿他去城西干什么?” 城西出城的那条路,连接的是铁矿厂。 洪明听了一耳朵:“这事儿不是有专门的人在负责么,你怎么还在观察?” 张建林笑道:“看袁建军倒霉我高兴。” “呵,你这心眼儿,不一般啊。” “过奖过奖。” 自从钢铁厂学校里闹了一出后,一线的普通工人没什么感觉,照常上班领工资。但是后勤部和管理岗的一些人感觉到不对劲。 非上班时间你去试试你就知道了,原来钢厂里面的一些空房或者库房一样的地方,都是那些值班的人吹牛打屁的好地方。 现在不行了,你要值班的时候不在岗位,被抓了一次扣工资,被抓住两次警告,被抓住三次那就要开除了。 别跟以前嬉皮笑脸似的去说情,现在没用。 秋收后,该种的冬小麦和油菜苗都种下了,现在是农闲时间。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后,前些日子,周震他妈带着小儿子小女儿进城来。 这些天家里闹的鸡飞狗跳,周震都在忙着调解家庭矛盾,心思就没怎么放在工作上。这两天又到了约定的老日子,周震照常踩点,发现厂里管得严了。 “前头那个人站住,干什么的?” 周震连忙道:“我周震,宣传部的,这不是马上年底了吗,领导叫我在厂里到处走走,收集一些好人好事,年底评选优秀工人用。” “哦,宣传部的。你新来的啊,咱们后勤部能有什么优秀工人,你要找,也该去一线车间里找。” “看大哥说的什么话,后勤是咱们钢厂发展的基础,评选优秀工人,怎么能少得了后勤部。” “哈哈哈,你小子会说话。” 周震笑着给几位散烟,聊了几句混熟了后,周震旁敲侧击后才知道,上面领导发话,冬天干燥要注意防火,上面把这个当作一个任务来抓,检查的时候要是发现谁浑水摸鱼不在岗位后,可没有好果子吃。 “检查总有个规律吧,要不然一天都这么挺着,想想就累。” 一个老工人皱着脸吐了口吐沫:“想啥呢,人家领导只管下任务,检查也是想来就来,没个定数,人家是领导,还能体谅咱们这些普通工人?” “老牛,你说什么屁话呢?说话过不过脑子?” “嘿,队长,你别生气,我这张破嘴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周震陪着笑了两声,借口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兄弟,回头有空了过来转转,下回我请你抽旱烟,那个够劲儿。” “老哥谢了!” 周震扭头离开,脸上的笑容一下没了,赶紧去找袁建军商量。 25 第 25 章 备年货 袁建军从小在钢厂长大, 认识的人更多,他比周震更早就知道钢厂最近管的严,他觉得这回这事儿不好办, 但是不是不能办。 周震不这样看:“哥, 我看不像是简单的冬天干燥预防火灾这么简单,以前每年冬天应该也搞过预防火灾吧, 都这样严?” “当然搞过, 今年比往年严也正常,听说上个月省城粮站那边发生火灾,烧了一库房, 损失太大, 粮站那边从上到小的领导都被骂的狗血淋头,直接相关的工人全部被赶回家。” “怎么没上报纸?” 袁建军轻笑一声:“人家有本事呗,上了报纸消息扩大了,到时候不仅是责任相关人员被赶回家,那些领导恐怕也要被赶回家。” 粮站多么紧要的地方, 粮食又金贵,粮站的工作人员拿着那么高的工资和福利,却连基本工作都做不好,那老百姓还不得炸了。 怪不得! 管控严格的理由充分,但是周震还是觉得不对劲。 “哥,这次, 要不咱们就算了吧。” 算了?袁建军也想算了, 但是这一回要是不干, 以后都没机会了。 和袁建军牵上线的那人是运输队里的一个司机,绰号老刘,这两年和老刘合作倒卖废钢挣了不少钱, 但是,袁建军说不清楚究竟是他挣的多还是老刘挣的多。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吨废钢倒卖出去后的实际卖价袁建军并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他只要自己有钱拿就行。 司老刘上次来就说了,这次是最后一笔,下回他就不来了。 这么赚钱的生意,袁建军想不出老刘为什么不继续干。 当时老刘笑着说,钱赚够了,领导提拔他给他升职,年后他找个媳妇儿结婚,以后都过安稳日子。 袁建军想做最后一笔生意,这个人之后,再想遇到胆子这么大的司机可不容易。 周震还是摇头,他现在日子过的可以,他不想承担哪怕一点点被发现的风险。 袁建军深吸了一口烟,皱着眉想了会儿,抽到半截儿的烟被他扔到地上,用脚尖碾灭。 周震看着那半截烟屁股,这个是供销社卖得最贵的一种烟吧。 袁建军抬起头:“这次你不干我干,先说好,这一单的钱我不会分你一毛钱,出了事也和你没关系。” “哥……”周震还想再劝,袁建军不想听。 “你回去吧,给你老娘塞点钱,叫她少来城里闹腾,你老娘来除了让晓婷不高兴吵一架还有什么作用?” 袁建军讥讽一声:“要想日子过的顺遂,没有钱你过个屁。” 袁建军双手插兜,扭头走了。 周震沉默半晌,盯着地上脏兮兮的烟屁股,慢慢走回家。 这天下午,送物资的车检查后开进钢厂,开到卸货区,司机老刘从车上跳下来,找个脸熟的方脸小伙子问:“你们钢厂搞啥呢,我刚才进来居然检查我的车。” 说着老刘给这人递上一支烟。 方脸小伙儿接过烟,放鼻尖闻了闻,随后夹在耳朵后面:“省城粮站的事儿你不知道?” “知道个啥,我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哪里知道那些消息。” 方脸小伙嘿嘿一笑:“没啥,就是粮站烧了,咱们这样的大厂也下达了文件,要搞预防火灾的活动,到处都严管,责任都落实到个人。” 小伙到处看了看,该有人巡逻的地方都看得到人:“谁都不想背锅啊,都想把自己负责的一亩三分地给管清楚了。” 老刘点点头:“应该的,人之常情。” 老刘心想,最后这一笔,恐怕捞不着了。 卸完货,老刘照常去熟悉的店吃面,袁建军正巧在那儿。 “兄弟一个人?搭个座儿?” 袁建军点点头,老刘坐下,一碗面条放桌上,稀里呼噜吃完,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晚上天黑,老刘提着肉提着酒回钢厂,去车上转悠了一圈,不知道找什么东西,好像没找到,车门打开着,老刘就坐那儿吃肉。 库管那边走过来一人敲门:“你还不走?” “等我吃完就走。” “嘿,我闻着酒味儿了,你小子喝完酒还能开车?” 老刘轻声笑:“那肯定不敢,这不是想着你们云顶县的酒好,带回去给家里老爹尝尝。” “哈哈,你个老小子,挺懂的嘛。” “就是买得有点多,车上不好放,生怕打碎了,愁着呢。” 两人东拉西扯半天,最后老刘提着他的卤肉,还有不好放的两瓶酒下车,和今晚上的两个库管喝起来,碰到两个过来巡逻的,都是熟人。 “你们差不多得了,别耽误工作。” “知道知道,你去别处巡去,咱们一会儿就完。” “那成。” 老刘有眼色,随手塞了一包烟过去。 喝完最后一口酒,老刘脸都没红,站起身,桌边另外三个人都倒下了。 袁建军从黑暗中走出来,老刘跳上车,把车屁股倒过去,一个小时后,袁建军揣着钱,毫不留恋地走了。 老刘开着车出去,门卫换成了老刘的熟人,一包轻飘飘的烟丢过去,熟人看了眼烟盒子里的东西,打开大门让他出去。 老刘一脚踩油门上,黑暗中露出一个笑脸,以后揣着钱,过好日子去吧。 可惜了,出了钢厂的大门,并不意味着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黑暗中监视的人出现在灯下,他走不了。 大冬天的,袁建军一头大汗回家,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他愣了。 家里的灯都开着,他爸坐在灯下,灯光在他爸饱经沧桑的脸上打下黑影,表情严肃,特别吓人。 他爸旁边的沙发上,坐着徐厂长和另外两个钢厂的领导,还有一个人袁建军不认识,看他身上的衣服,袁建军知道他是公安。 袁建军扭头就跑,袁副厂长猛地站起来:“你敢跑?你给我站住!” 周震这一晚上睡的不安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吵得袁晓婷也睡不着,袁晓婷不耐烦地骂了他几句,周震一言不发地起床,坐在楼道里抽了两根烟。 想事儿,想不明白,冷得他受不了,转身回房,被窝里还暖和着,睡吧。 后半夜,周震睡的还行,有些人却是一晚上都没睡着。 譬如被审讯的袁建军,看热闹的张建林等人。 这一次抓老鼠,真是抓了好大一群老鼠,从库管,到巡逻的工人,到门卫,每个环节都有蛀虫。 被审讯的时候袁建军发现,除了他的人,还有些他不认识的人,但都是钢厂的工人。 发财的路就那么些,他能想到,别人未必就想不到。 审讯的时候徐厂长从头盯到尾,袁光祖的儿子参与倒卖集体资产落不了好,他派去负责仓库的人也参与其中,他脸上也没光。 等到第一天天亮,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照亮了云顶县这座小城,洒下一片阳光。 张惠穿的暖暖地起床,深吸一口冷空气,语气欣喜:“江明彦,今天有太阳耶!” 江明彦拉住她:“你慢点,地上都是霜,别踩滑了。” “不会,我小心着呢。” 早上他们不去爸妈家吃饭,江明彦煮的小米粥,配鸡蛋小咸菜,吃的特别满足。 “好期待放寒假,真不想去上班。” 把剥壳的鸡蛋放她碗里,江明彦抬眉:“你说想学制茶,不会是因为不想上班吧。” “我是那种逃避的人吗?” “你是!” “江明彦!”张惠气愤。 江明彦笑起来:“你是不是都无所谓,我都不在意。” 张惠转气为喜:“就你会说话。” 上班也上不了几天了,一月份就要过年,最晚十一月下旬就会放假。 吃完早饭,江明彦送张惠去学校,夫妻俩商量家里的事,张惠想等这周休息,他们先去买肉,把公婆寄来的肉票都给花了,再去城外买一些高价肉。 “咱们多做点腊肉,到时候给爷爷奶奶他们寄一些。” “对了,还有那个枕头粑,用糯米做的,做好后切成一片片的,煎到两面金黄,再倒入调好的红糖汁儿,特别好吃。咱们也买点糯米,托舅舅舅妈帮我们做个十来斤,到时候也寄一些给爷爷奶奶。” “行,都听你的。” “嗯。” 张惠吸了吸鼻子,可真冷。 “中午别自己回去,等咱妈来接你。” “我知道了,你快去上班吧。” 江明彦走后,张惠慢慢地进校门,碰到学生跟她打招呼,她笑着应了声。 到办公室,一打开门,好家伙,校工送来的火炉子旁边围了一群人。 “惠惠快过来坐。”沈燕嗑瓜子叫她,顺手给她拖了一把椅子过来。 张惠过去坐好,伸出手烤火:“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还能有啥,钢厂的事情呗,这下袁家摊上事儿,我看袁建军说不定要送去坐牢。” “什么叫说不定,肯定要坐牢好吗!倒卖集体资产被抓,别说他爸是副厂长,他爸是副市长也不行啊!” “只有他被抓吗?” “那怎么可能,听说除了袁建军之外,还抓了一十几个人。” “那么多?”一个女老师惊呼。 “倒卖集体资产的可不止袁建军,还有其他人。” “袁家现在什么情况?”因为袁晓婷这个能作的,爱八卦的人还是最关心袁家。 李副校长压低声音:“听说呀,袁建军他们要被送去农场改造,改造多少年不知道,估摸着后半辈子都搭进去了。袁建军他爸引咎辞职,现在咱们钢厂,只有袁家那个女婿还好好的。” “不过也说不好,虽然人还在钢厂上班,受袁家连累,以后说不准怎么样。” 张惠身体往后仰,李老师当了副校长还是一样爱八卦嘛。 周震那个人,上辈子他有没有参与倒卖集体资产张惠不知道,看样子像是没有。 这辈子,周震娶了袁晓婷,开始的时候和袁建军关系非常可以,要说他完全没参与,或者说一点不知情,张惠不信。 “袁晓婷惨了,现在娘家失势,按她得罪人的能力,以后找她麻烦的人肯定少不了。” “人家又不工作,怕什么找麻烦。” “再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般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不过,平心而论,袁副厂长这人还是很不错的,从他当副厂长以来,咱们厂还是变好了不少。” 和钢厂有关系的老师们齐刷刷点头,袁副厂长在工作上挑不出错来,为人相当公正。 就是生的这一儿一女,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一晚上,袁光祖头上冒出了白发。 徐厂长叹气,拍拍他肩膀:“我相信这事儿你不知情。” 在场的钢厂其他领导也叹气,你说这事闹的。 大家一起工作这么多年,袁光祖的人品他们还是信的过,但是摊上这么个儿子,他这个副厂长的职位,肯定保不住。 “我也不想让大家为难,厂长,我自己辞职。” “老袁,不用这样,袁建军的罪,用不着你来赎,我们几人商量后,打算让你将功折罪,以后后勤部的那个仓库,让你来管。” “对,老袁,咱们后勤部这边最需要你这样负责任的大将,你可不能一走了之。” “就是,你走了可就是不负责任了,不能这样干!” 袁光祖羞愧难当,最后,还是接受了厂子对他的调职。 袁光祖从副厂长调职到库房当库管,一些激进的人觉得这样不合适,应该把袁光祖开除,最好把和袁家有关系的都开除,比如袁家的那个女婿周震。 “哟,都什么时代了,还搞连坐呢。” “说什么连坐,我看他说话的这个水平,估计连连坐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就是,人家袁副厂长走了,就能提拔你当领导了?” “呵呵,赶紧回屋睡觉,做梦比较快。” 袁光祖还是很得人心,暗中听到这些话,厂里的领导们都坚信,这个决定是对的。 袁建军倒卖集体资产赚到的所有钱全部被追回,其中差了一截儿,周震算一算家里的存款,想偷偷给丈母娘送去。 “不许!” 袁晓婷挺着肚子拦在门口:“你要给我妈送钱,外面的人怎么想?这不是让外人猜测这事儿你也有份?况且,你上班才多久?你兜里才几个钱?” 和老刘直接联系的是袁建军,周震也只是干些杂活,以前晚上帮忙搬东西的时候,他也非常注意遮住自己的脸,老刘不知道周震是谁,也不在意。 唯一知道周震的袁建军没供出他来,周震现在暂时安全,他也不敢赌袁建军一直不供出他来,现在能为袁建军多做点他就想多做点,就当封口费。 “你知不知道,你哥只要把钱补上,他判罪可以轻判一点,咱们家这点家底虽然顶不上什么事儿,好歹对他能有点帮助。” 袁晓婷冷笑:“你大度,你高尚,你把钱送去,我们家以后日子还过不过?周震,你马上就要当爸了,你家还有一群吸你血的人,你想没想过以后日子怎么过?” 袁晓婷又哭又闹,不许周震去,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邻居传出去了,还传到于雪的耳朵里了,于雪把女儿骂了一顿,狼心狗肺的东西。 袁光祖摆摆手:“算了,周震有这个心就行了,本来和他没多大关系,他好端端的被我们家连累,本来是我们家对不起他。” “哼,你原来好的时候难道没给他铺路?他能有今天,还不是要谢谢你?” “你说这话亏不亏良心?” 于雪哼了一声,闭嘴不提。 于雪嘴硬归嘴硬,心里面还是很感动,周震这人,不赖! 就是女儿太不是个东西! 晚上,下班后周震还是把钱送到岳父家去,送的这个金额,于雪算了算,几乎是周震上班以来能存下的所有钱。 于雪感动落泪:“好孩子,等你哥出来,我叫他亲自上门谢谢你。” “妈,你别哭,大哥不懂事,被抓了咱们无话可说,但是毕竟是亲人,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管。”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于雪连连点头。 周震又说:“哥要送去哪家农场改造?咱们能不能早点关系疏通疏通,不求其他,能给哥换个没那么辛苦的工作么?” 袁光祖怒火冲天:“换什么换,他就是去吃苦改造的,不用管他,让他去!” 于雪也气:“儿子有错,你当爸的没错吗?他长成这样,还不是你没有好好教育的原因!” 袁光祖拍桌子:“那好,我也有错,这个班我也不上了,我跟他一起劳/改去,我现在就去找徐厂长说。” 周震赶紧拉住岳父:“您别生气,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该想想怎么帮助大哥更好地改造。” 刚才的话说出口于雪就后悔,周震递了台阶,于雪连忙说:“我刚才还不是被你话赶话气的,你现在走什么走,你要走了,我怎么办,晓婷一家怎么办?” “你要走了,谁压得住晓婷那个脾气?她要惹出事来,谁管她?”于雪放软了声音。 说到底,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嘴上骂良心狗肺,心里还是惦记着。 周震也劝,他也希望老丈人留下。虽然不是副厂长了,以岳父的声望,只要岳父在,他相信就没人会明面上为难他。 袁光祖到底被劝住了,第一天于雪去公安局送饭,絮絮叨叨把昨天家里发生的事情说给儿子听。 “你爸那个人嘴硬心软,我找人打听过了,农场里有你爸以前的战友,到时候叫你爸写封信,多少对你有些好处。你进去了也改改性子,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 这些叮嘱袁建军没放在心上,他在想周震,就从送钱和送钱的数额上来说,周震是个聪明人。 他后悔,当时该听他的话。 快过年了,钢厂和公安局那边也没拖,上报之后,批复下来,袁建军一众犯人赶在放寒假前被送去农场改造。 据说送走的时候,于雪哭晕在当场。 袁副厂长对待工作认真,处事公允,大家对这事儿的观感,对袁光祖的态度,无非是老子英雄儿孬种,运气不好被连累了。 于雪向来自持副厂长夫人的身份,有些高高在上,平素就很不讨人喜欢,没什么人缘,她晕倒,围观的人都觉得活该,养出这样的儿子全是她的错。 张惠听办公室的老师们议论之后,不禁感慨,这就是有人缘和没有人缘的区别,可见舆论还是很重要的。 “我还以为袁建军会被枪毙呢。” 张建林从头关注到尾,除了一个倒卖特别多,还有几个和老刘一样的司机被枪决,其他人都是送去劳/改。 张建山说:“袁建军情况不一样,他捞的钱不仅全部补上了,家里还主动多交了一部分罚款。” “钢厂那边也手下留情了吧。” “嗯,袁光祖还是有些能量的,他下去了让出副厂长的位置,钢厂的领导班子和袁光祖共事这么多年,多少有点面子情。” 听说袁建军的宣判书里面有一条写的是从犯,被利欲熏心的司机引诱。 老刘从钢厂拉出去的废钢,以十倍的价格卖到黑市上,两相对比,这个合作里面,袁建军只是拿了一点辛苦钱,硬要安个从犯,被引诱啥的,勉强也说得过去。 张建林觉得没意思,都是一样的犯罪,罪犯还能拼爹呢。 “快吃饭,别说别人家的事情了。”陈丽芳另起话头:“你们后天去买肉?” “嗯,先把肉买回来腌上吧,做一半酱油肉,再做一半风吹肉。” “不做熏肉?” “不做,今年没那个空闲,明年做吧。” “那也行,明天我和你大嫂也去买肉,到时候在你家腌肉。” 张惠点点头,他们家地方宽敞。 第一天就是期末考试,张惠怀孕,这学期期末考试油印卷子就没叫她,后面批改卷子也不用她,张惠负责监考,这个活儿不累人。 上午第一科考完,其他不负责监考的老师已经开始阅卷了,第一科的成绩中午统计出来,李副校长笑着说:“惠惠教的班平均成绩名列前茅呀!” 沈燕笑着说:“看看我教的班级,还可以嘛。” 众人笑道:“沈老师明年继续加油。” 沈燕心里吐槽,再努力也不见给她一个编制。 期末考试考完,李副校长通知所有老师,大年一十九来学校领年终福利,不需要参与阅卷的老师明天就不用来了。 张惠乐开了花,早就等着放寒假了。 这个鬼天气,真是冷死人,就算出太阳,冬天的太阳也跟挂在天上的一个装饰似的,一点都不暖和。 第一天休息,说好了要去肉铺买肉,他们买的多,就要早去,要不然拿着肉票也买不到那么多肉。 江明彦起床,叫了声惠惠,张惠睡的正香,根本听不见。 江明彦没有开灯,卧室的玻璃窗透进来光线,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江明彦凑近了,摸摸她睡的红润的脸颊,轻笑一声。 轻手轻脚地拿起外套出门,先把早饭做好温在锅里,他刚吃了早饭,小舅子和丈母娘过来了。 三人拿着大麻袋去买肉,赶早买了第一波。 张惠睡饱了起床,推开门看到她妈在腌肉:“这么早就买回来了?” “嗯,快去吃早饭,小江早就给你煮好了。” 张惠一边去厨房一边问:“江明彦呢?” “去城外买肉去了,他说除了腊肉还要做一点香肠,你想给首都寄一些,怕这些肉不够。” “嗯,江家什么都有,我也只能送些吃的。对了,我还想请舅舅舅妈帮忙做一些枕头粑。” “上次你说了之后我就托人给你舅舅带话,回头你把买糯米的钱给你舅妈。” “行!” 十点多,江明彦和张建林回来,除了肉,两人还买了菜,莲藕买了十斤。 到家后张建林,一屁股坐椅子上不起来:“妈呀,可累死我了。” “你骑车去累什么累?” “那么重的东西,骑车难道不累?” 张惠翻了个白眼:“我看腊肉做好你也别吃了,免得累着你的嘴巴。” “这点累我还是可以承受的。” 兄妹俩日常斗嘴,切肉剁的手酸:“有力气斗嘴,不如过来切肉。你们仨,香肠想吃什么口味的?” “麻辣!” “甜辣!” 兄妹俩又报出不一样的答案,两人默契地对视。 “好吧,一样一半。” 张建林歇了一会儿,去给老娘帮忙切肉。 江明彦把排骨和莲藕下锅,也过来帮忙。 张惠转悠了一圈:“这么大一扇排骨,都吃新鲜的?” “留几根腌着吃新鲜的,其他做成腊排骨。” “猪蹄儿有没有?” “猪蹄太抢手了,没买到,我跟卖肉的人说了,明天他把猪蹄留给我们,到时候要麻烦妈去拿。” 江明彦扭头跟丈母娘说话,陈丽芳点头:“行,我去拿,反正我不上班。” 外面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张惠去屋里看书。 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还差一点,她就把茶经全部抄写一遍了,全都是简体字,适合她读背。 陈丽芳看了书房的窗户,小声问女婿:“还在看那本书呢?” “嗯,她几乎把书抄了一遍。” “会背了吗?” “会背好几篇了,惠惠的记忆力很好。” 张建林从小和她妹一个班级,背书这事儿他最清楚,她妹的记忆力出了名的好。 每学期开学,拿到语文书先看需要背诵的课文儿有哪些,然后快速在一周之内把这些课文都背了,一学期的背书压力就没有了。 “我妹读书的时候总被语文老师夸奖,说她有好记性。” 陈丽芳叹气:“我还想着她过段时间就给忘了,没想到她真能下功夫。” 江明彦笑道:“妈你别操心,她愿意去学制茶就去吧。” 张惠专心致志,院子里说话的那点声音一点没影响她,直到她妈叫她吃午饭。 “胖胖呢?” “胖胖和你大嫂回娘家去了,估计要过两天才回来。” 这个点儿,刘莉带着儿子已经到娘家村口了。 本来就是农闲的时间,村里来了人,闲着嗑瓜子的人立马就知道了,还热心地帮忙传消息。 刘莉大哥大嫂迎出来,喜笑颜开:“刘莉回来了,建山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今天有事儿,明天又要上班,他说来,我不让他来,还不如等年节的时候过来,到时候还能在家住一晚上。” “也对。” 刘莉把手上提的肉和糖交大嫂手里:“今天家里客人多不多?” 刘莉的妈今天过生日,不管办不办,刘莉这个当女儿的,于情于理都要跑一趟。 “不办,咱妈说咱们家又不是什么人物,办什么寿。”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家现在在村里也算过得好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她老人家的儿女就没有差的,也不是办不起,她要是想办,咱们给她办就是。” 刘莉嫁的好,公婆也宽厚,张建山的工资交了一部分给婆婆当生活费,大头还是捏在他们夫妻手里,刘莉丝有底气说这话。 “哎,你大哥也是这么说,咱妈偏说不给家里添麻烦。” 姑嫂俩边说边聊,到了家门口,刘莉大嫂喊了句:“爸妈,你们看谁回来了?” “除了我闺女,还能有谁来我看老婆子?” 刘莉进门就笑:“哟,妈您知道我回来了?” 刘莉的妈笑道:“家里的小子一早跑过来报信,我还能不知道?” 老太太拍拍手:“胖胖长得跟观音坐下的童子一样,这才多久没见,瞧瞧这小脸儿,又长肉了。” 胖胖穿着奶奶给做的新棉衣,腆着小奶肚儿,笑的特别乖巧:“外婆好。” “快过来,让那个外婆抱抱。” 刘莉坐下,刘莉一嫂端了杯热水过来,刘莉笑着道谢:“麻烦嫂子了。” “自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刘莉的一嫂摸摸外甥的胳膊:“真有肉。” “一天天的,吃的那么好,能不长肉么。”别说村里,就是城里她也没见过几家的孩子能比她儿子吃的还好的。 刘莉她妈逗孩子说话:“胖胖快跟外婆说说,你每天吃什么了?” “早上奶奶给煮鸡蛋,还有姑父给的奶粉,奶奶给我冲一大碗,每天还有奶糖,下午饿了,奶奶有时候给姑姑做的点心,有时候给喝麦乳精。胖胖最喜欢奶糖了。” 胖胖现在说话可利索了,一样一样地数给外婆听。 刘家人听的咂舌,城里的日子过的这么好? 刘莉大嫂说:“不是城里日子过得好,是小姑子家日子过得好。” 刘莉笑的特别自信:“我们家那个小姑子你们是知道的,能挣钱还特别会花钱,我婆婆也听她的,有小姑子在呀,家里不说天天荤腥,一周吃两次肉肯定能保证的。” “后头惠惠结婚,胖胖那个小姑父是首都人,首都那边经常给寄东西过来,前些日子惠惠怀孕了,那边直接给寄了半麻袋奶粉,惠惠心疼胖胖,当天就送了好些过来。” “真的?” “那可不,我婆婆过日子比较俭省,以前小姑子送了奶粉,我婆婆最多两三天给胖胖冲一碗,一碗最多给一勺奶粉,我小姑子知道了天天劝我婆婆别那么小气。” 说到这儿,刘莉笑起来,刘莉的大嫂也陪笑。 刘家的几个小子闺女,羡慕地看着这个小表弟,他们还没尝过奶粉是什么味道呢,听说老贵了,还要什么奶粉票。 刘莉的妈感叹了句:“你家小姑子人不错,对你和孩子也好,你可得记人家的情。” “看您老说的,惠惠对我好我一直记在心里呢,现在没能力,等以后有能力了肯定还回去。” “你小姑子什么时候生?” “算一算日子,估计要明年七月份去了。” “行,他们家对你好,我们刘家也不能小气,到时候我们家给送一十个鸡蛋去。” 刘莉摆摆手:“妈,真不用,鸡蛋您留着给侄子们吃吧。” “必须要的,不然显得我们刘家太小气。” 刘莉的嫂子们也说:“我们一家出几个,一十个随便凑一凑就有了。” 听到外婆要给鸡蛋吃,胖胖大方地从兜里摸出两颗奶糖:“给外婆。” 老太太粗糙的手接着奶糖:“胖胖真大方啊!” 胖胖点点头:“胖胖大方。” “胖胖,给表哥一颗?”刘家大孙子已经十五岁了,笑着逗他。 胖胖真大方,小手从兜里抓出来一把,几个表哥表姐,一人一个。 “我的天,你兜里装了多少?” 胖胖仰起头笑:“早上姑父送肉过来的时候,知道胖胖要出门,给胖胖抓了好多,两个兜兜装得满满的。” 知道刘莉老娘结婚,早上买了肉,陈丽芳切了一块叫江明彦给送家里去,叫刘莉带回娘家。 刘家人一看,果然,一个兜瘪了,另外一个兜还鼓着呢。 家里还有事儿,刘莉打算吃了午饭就回城,刘莉老娘留她住一晚上。 “妈,我真的忙,等这段时间忙过了我再回来住两天。” “你又没有工作,你忙什么忙?” 刘莉神秘一笑:“大概明年就能有工作了。” 刘莉老娘听到这话,激动的嘴巴都哆嗦:“你公婆给你找关系了?” “算是吧,现在还说不准,妈你别说出去,到时候事情定了我再跟您说。” “我的老天爷,你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嫁到老张家,别说咱们大队,就算整个公社,都没有哪个外嫁女有你过得好。” 刘莉的性子像她妈,是个知足的人,听到这话也笑,她的运气确实不错。 家里的腊肉腊排骨腌上后,要好几天腌入味了才拿出来晾晒,这几天又降温了,好几天没看到太阳,陈丽芳愁得很。 “这天气要是不好,晒出来的腊肉都不好吃。” “妈,别愁,说不定过几天就出太阳了。” “希望吧。” 今年这个寒冬有点厉害,张惠天天在家读书背书,手可以揣兜里,脚却不太行,在那儿坐一会儿就冷得慌。 江明彦心疼媳妇儿,每天早上把火盆子烧好放书房里,张惠起床吃了早饭去书房,书房里暖烘烘的,还有放在桌子边的火盆暖脚,那简直太舒服了。 在家学数学学的脑袋大的刘莉也不在家待了,吃了早饭带着儿子去小姑子家,蹭蹭小姑子的书房。 等腌好的腊肉晾出来,刘莉和张惠在书房看书,胖胖这个小家伙多了一项工作,拿着跟小竹条赶鸟。 可不能让小鸟把胖胖的肉肉吃了呀。 同样在过寒假的张高义不怕冷,有空就去钓鱼,钓鱼的时候碰上几个老头。 天气冷,有时候半下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老头们念叨一句,大雪兆丰年哪。 是了,过冬的虫子都冻死了,想必明年是个丰收年。 一年更比一年好。 26 第 26 章 张惠的本事 昨晚, 纷纷扬扬的小雪下了一夜。 睡梦中,张惠不知不觉缩到身边人的怀里。江明彦迷糊中给媳妇儿掖了下被子,温柔地搂着, 两人呼吸相闻, 一觉睡到天亮。 江明彦第二天还要上班,吃了早饭就出门去了。 张惠不用,一觉睡到自然醒,大嫂带着胖胖都过来了。 胖胖溜进屋里,悄悄看姑姑醒没醒, 见姑姑醒着, 小嘴儿咧开笑:“姑姑,今天有太阳耶。” 张惠伸了个懒腰,慢慢起身:“有太阳好呀, 腊肉多晒一晒才香。” 晾腊肉都是白天晾,晚上收屋里放着,这会儿刘莉进门, 头一件事就是把腊肉从屋里搬出来。 “惠惠起来了。” “嗯,大嫂吃了早饭没?” “早就吃了, 你快去吃, 吃完早饭咱们去书房, 我刚才去看了眼, 你家江明彦一早烧的炭火燃的差不多了, 我给又加了几块木炭。” “好。” 张惠溜达着去厨房吃早饭,小尾巴胖胖跟着去。 “胖胖今天早上吃的什么呀?” “早上吃的红薯稀饭,酸萝卜、鸡蛋还有牛奶。” 张惠给自己盛了一碗黑豆粥:“还要吃点不?” “我还能吃一点点。”胖胖伸出小指头,比了一个一点点的动作。 “那我给你弄点,姑姑家今天早上也吃萝卜。” 不过不是酸萝卜, 是江明彦切的萝卜丝凉拌的,撒上白芝麻和辣椒油,凉拌萝卜丝看起来特别开胃。 张惠也知道,小孩儿就是习惯性嘴馋,看见吃的都想尝一尝,吃却吃不了多少,就给胖胖盛了一勺黑豆粥。 “胖胖你少吃点。”刘莉挂好腊肉,进厨房洗手看到儿子又在吃。 “大嫂别担心,没多给,就一勺,让他尝个味儿。” “这个小子,今天早上起来跟他奶奶撒娇,缠着吃了两个鸡蛋,又有稀饭和一碗牛奶,我都怕他撑着。” 胖胖扭屁股对着他妈,刘莉气的,给他小屁股一巴掌:“这个馋嘴样儿,不知道像谁。” 张惠笑道:“那肯定像大哥,我妈说大哥小的时候家里还过的差,碰上邻居家吃好的,他就去门口站着,邻居给一块吃的,能高兴好半天。” 刘莉哈哈大笑:“我也听咱妈说过,我拿这话去问你大哥,你大哥不承认。” 按大哥的年纪算,往前倒一二十年,那时候日子确实比现在还差些,加上那□□,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 能有现在的日子,要惜福啊! 吃了早饭,打了一盆热水把碗筷洗了,姑嫂俩就去书房坐着,一个做作业,一个看背书。 胖胖跑过来,站门口看了一眼,举着根小竹竿儿跑了。 飞鸟过来,细细的鸟爪子还没落在腊肉上,就被小家伙扬起的小竹竿儿吓跑了。 小家伙跑了一会儿:“妈,我热,我要脱衣服。” “不能脱。”刘莉放下笔,赶紧拿着毛巾出去,先摸了一把,孩子背后冒细汗,她赶紧把干毛巾塞进去垫上。 “你别跑那么快,跑慢点嘛。” 胖胖嘻嘻地笑,扭头看到小鸟又飞来了,扭屁股就跑:“我的肉肉。” 快中午的时候,陈丽芳提着一块豆腐过来:“你们爸钓鱼去了,今天中午就在这边做饭,我们中午吃烧豆腐。” 张惠听到豆腐,伸头看了眼:“妈,我想吃煎豆腐。” “也行,反正你家不缺油。” 张惠笑道:“妈,晚上咱们吃酸菜鱼呗,爸这几天钓了好几条鱼,咱们一家够吃一顿了。” “一顿吃完你下顿不吃了?”就那么几条鱼,陈丽芳想留着给女儿慢慢吃。 “哎呀,没事儿,吃完了回头我们去买几条鱼回来。” 陈丽芳忍不住吐槽:“你爸那个人要面子,我今天早上跟他说,要是钓不到鱼,就跟别人买两条回来,反正都是河里钓的,都是好东西,你爸偏要说他就是钓鱼的,怎么好意思跟别人买。” 张惠和刘莉忍不住笑,笑够了张惠才说:“回头叫江明彦去买,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不怕丢面子。” 上回江明彦跟着她爸去钓鱼,他技术比他爸差多了,他也无所谓,比起自己钓鱼,他更关注其他钓鱼的人,看到人家钓到大鱼,就和人家商量买回来。 张惠想吃腊鱼,上回买回来的几条大鱼都腌了,所以这会儿水缸里才没几条鱼。 陈丽芳好气又好笑:“吃吧,今晚上把鱼都给吃了,你爸看到水缸空了,肯定会想办法给你把鱼补上。” 母女俩正在说吃酸菜鱼,这会儿张高义在河边碰到几个爱钓鱼的老头儿,好位置已经被占完了。 他选了个向阳的位置,从兜里掏出一把自己拌的鱼食,打了个窝。 “张老师,咱们公平竞争比的是钓鱼技术,咱们都没打窝,就你一个人打窝,你这……”旁边一个和张高义熟悉的大爷笑起来。 “啊,你们没打窝?那你们怎么不说?你们不说我怎么知道呢?”张高义振振有词。 大家都乐了,真不愧是当老师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算了,知道你家女儿怀孕,我们让你。” “那就多谢了。”张高义见好就收,赶紧拿出自己的小马扎坐下,架好鱼竿儿等着。 河边又安静下来。 张高义今天打的窝还是很有用,中午最热的时候,水草里面的鱼游出来,张高义连拉好几杆,都是两三斤大的鱼。 旁边的人都看眼红了。 张高义脸都笑烂了,带来的午饭都顾不上吃,速度里拉杆,把鱼取下来丢水桶里又抛竿。 水桶都快装满了,其他人也不钓鱼了,都过来围观,好家伙,这还是钓鱼还是用网捞? “老张你这个位置简直是风水宝地呀。” 张高义还想再钓来着,可惜装不下了,只能忍痛放弃:“我没地儿装了,位置让给你们吧。” “不就是桶嘛,我今天桶还是空着的,借给你用。” “不用,你们用,我明天再来。” “那行,谢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今天我要钓到鱼,回头我送你两条大鱼,算是借用的钱。” 张高义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 大家都说必须要给。 张高义走后,刚才互相推辞的几人,第一时间跑回去把自己的鱼竿儿拿过来。 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为了抢张高义的位置,还吵上了。 张高义喜滋滋地回城,去女儿家。 听到敲门声,陈丽芳亲自去开的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今天运气好,一连拉了好几条大鱼。” 张高义笑着说:“我今天搞的鱼食好,大鱼排队过来吃,我拉竿都拉不赢。” “让我看看。” “等我把鱼倒水缸里你再看。” 张高义装鱼的桶卸下来,全部倒水缸里,活力十足的鱼一阵扑腾,激起好大的水花,陈丽芳连忙后退一步。 陈丽芳惊了:“你钓鱼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带这么多鱼回来。” 张高义不服气地反驳:“谁说的,前年夏天的时候,有一回不是也钓了好多回来么。” “呵呵,你是去河里钓的还是去水库钓的?” 张高义不说话了。 张惠和刘莉两人过来看,看到有两条鱼刺少的钳鱼,张惠惊喜:“爸,我们今天上午还在商量晚上吃酸菜鱼呢。” 陈丽芳拿了个盆子,把两条大钳鱼抓起来:“今晚上就吃这两条。” “现在河里的鱼长得这么大了吗?这么好钓?” “还行,咱们城外那条云溪河,上流的水确实不深,养不住大鱼。到咱们县城下面汇入大河那一段水深,水草也丰茂,不好撒网,只适合用鱼竿钓。鱼竿一年到头才钓多少鱼?那一片啊,养的住大鱼。” “怪不得。” “行了,都别在这儿站着了,惠惠和刘莉看你们的书去。老头子还没吃午饭吧?” “没了,没顾上。” “去厨房烧火,我给你下碗面。”陈丽芳撸起袖子。 “行,割一把韭菜丢进去煮。” 夏天在院子里空地上种下的韭菜,早就扎根长成一片了,一茬一茬地割,一茬一茬地长,养护的好,似乎就跟无穷无尽似的。 傍晚下班的时间,江明彦先回来,过了十多分钟,张建山和张建林也过来了。 “我就知道一家人都在这儿。” 两兄弟回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锅灶都是冷的,抬脚就往妹妹家来。 张建林站在厨房门口伸长脖子看了眼:“晚上吃鱼?” “吃酸菜鱼。”陈丽芳指着地上的菜:“把土豆洗了切成片,还有白菜也洗干净切好,一会儿和酸菜鱼一起煮。” “哟,还泡了红薯粉条呢。” “少废话,赶紧着。” 两条大鱼去除内脏,尽肉五六斤,他们家七个大人一个孩子,好几个能吃的大男人,这点鱼肯定不够,要多加点菜才行。 为了吃这顿酸菜鱼,今天晚上特地蒸的白米饭,一会儿用酸香的鱼汤泡饭吃,那味道简直美味。 张建山没进厨房,给媳妇儿帮忙,把腊肉香肠腊鱼往屋里收。 “要是再晴朗几天,每天都这么暖和,再晒几天估计腊肉就能吃了。” 刘莉应了一声,细心地把家里的腊肉和妹妹家的腊肉分开放。 “你今天数学学的怎么样?” 刘莉叹气:“别提了,以前我觉得我成绩挺好,也靠自己考上了初中,重新拿起书本应该挺容易,这会儿学到真正的初中数学才觉得难。” 前些日子她也学数学,但是主要在复习小学数学。 “好在有妹妹教我,否则我真是一天都学不下去。” “你加加油,争取明年期末参加考试,拿到初中文凭。” 初中文凭?刘莉现在觉得太为难自己了,她连初一的数学都还没学完。 “想想你的工作。” “对,我的工作。” 老娘说的对,打铁还须自身硬,如果自己有个初中文凭,凭她小姑子夫妻俩的本事,还能给她弄不到一个工作? “我明天继续努力学。” 张建山笑着给媳妇儿鼓劲:“就当给胖胖做榜样。” 刘莉笑着白了男人一眼:“行了,别给我灌**水了,我这么大人了,这么点事情我难道拎不清?走吧,去洗洗手,看看妈那儿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张惠盯着她妈放油,煎鱼骨头的时候,一半猪油一半菜籽油,鱼骨头煎得两面金黄捞起来,锅底的油把切好的酸菜酸萝卜酸姜炒出香味,鱼骨头倒进去,再倒入一大壶开水,锅底猛火急烧,锅里的汤底很快变得浓白。 切好的各种蔬菜丢进锅里煮一煮,煮的差不多了用漏勺把菜和所有的料捞起来,锅里只剩下浓汤,再调味,最后才把鱼片放进汤里滚一滚。 张建林揣着手围观他妈下鱼片,抖腿:“看看,只要油和调料放够,一样的鱼煮出来的酸菜鱼,就大不一样。” 张建林是在说原来她妈煮鱼,舍不得油和调料,恨不得只撒一撮盐水煮,和今天的酸菜鱼,简直不是一道菜。 陈丽芳骂了句:“你有多大的家底?还以为自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还站在这儿干什么?马上起锅了,赶紧端碗拿筷子,准备吃饭。” “您老人家说的是!”张建林抓了一把筷子,端起碗跑了。 今天的这个酸菜鱼味道好,桌上都没有说话的声音,大家都埋头苦吃,嘴巴一点不得空。 张惠现在胃口大开,坐着的时候没注意,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吃撑了。 “江明彦,我们出去走走。” “你等一会儿,我给你拿一件厚点的外套。” “好呀。” 张惠乖乖地站在原地,等江明彦给她拿外套。 看到小夫妻俩出门,陈丽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他们俩要是一直能这样,我就放心了。” 张高义说:“小江也当了咱们家这么久的女婿了,他什么为人你不清楚?” 陈丽芳不以为然:“现在好有什么用,日久见人心,咱们再看看。” 嘴巴不说,陈丽芳心里其实对江明彦很信得过,特别是见过江家人之后,有那样的长辈,他们教育出来的孩子,就算以后有个什么,也不会太离谱。 “张建林,洗碗去。”刚才心情还挺好,扭头看到没个正形儿的儿子,陈丽芳脸色一下凶起来。 张建林吃饱喝足,躺椅子上不想动:“容我歇一会儿。” “哼,瞧瞧你一天到晚的干啥了,明年你都要当舅舅了,不说结婚,连个对象都没有,像话吗?” 张建林扭头问他爸:“我妈最近看我不顺眼,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张高义表情严肃:“你妈说的不对?” 张建山和刘莉夫妻俩憋笑,抱起儿子甩下一句话:“爸妈,我们俩带胖胖出去转转。” “可是我不想……” 张建山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巴:“不,你肯定想。” 张建林经历怎么样催婚张惠不知道,因为她只听大嫂说了一嘴,大嫂也只听个开头。 后来几天,她二哥没回家,一连三天都住在他们家,张惠就知道她妈催婚的本事肯定又升级了。 有人在经历催婚,结婚了的人在经历催生。 张惠给公婆家寄的吃的,总算送到了,晚上一家人坐一起喝茶吃点心,开始还说点心好吃,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江明升和苏棠计划什么时候生孩子。 潘乐晴说话还是非常有水平的,她说:“惠惠明年夏天暑假生孩子,我这个当婆婆的没有工作,有空闲,肯定要过去看看,等我从云顶县回来,估摸着就秋天了,你们俩要是准备生孩子,我看明年年底生最好,我能照顾的过来。” 文艳秋帮腔:“我看挺好,离明年年底还有一整年,时间也来得及。” 潘乐晴笑着抿了口红枣茶:“妈说的对,冬天坐月子也舒服。” 桌子下,苏棠熟练地踢了江明升一脚,江明升讲着他讲了好无数次蹩脚的借口,潘乐晴摆摆手打断他。 “别说你那些车轱辘话,我不爱听,我就是建议一下,听不听随便你们。” “再说了,你去年就跟我说今年你们肯定生,今年都快过年了,你说的话呀,我也没上心,我随便听听就算了。” “我就知道妈最开明!”见妈开始翻旧账了,江明升赶紧吹捧一句。 潘乐晴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江明升赶紧拉着媳妇儿跑了。 今天奶奶和妈火力太猛,夫妻俩不敢住在老宅,灰溜溜回他们自己的小家。 ”走走走,回医院家属楼那边。” 江明升和苏棠都工作好些年了,都是单位的中坚力量,单位都给分了房子,他们日常住医院那边的家属楼。 “儿媳妇,明升和小棠要是不愿意生,你也别催的太急,看看今天,我看他们俩吓得不到过年的时候都不敢回来。”刚才一直没说话的江长安说了句。 “爸,我就是给他们提个醒,他们现在忙工作不生,等到他们职位上去,工作更忙,更难抽出时间。”潘乐晴也很无奈。 “有消息了?” 江松点点头:“嗯,听说明升他们主任要调走,调令估计年后下来,咱们明升有希望往上走一步。” 江长安沉吟半晌:“他们要是工作忙,还是让他们以工作为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爸爸说的是。” 江长安开口了,江松和潘乐晴就不再提这话。 潘乐晴笑着说;“咱们当时赶过去给他们小两口办婚礼,办完婚礼第二天又着急走,真不知道惠惠还有这样的好手艺。” “何止,惠惠那丫头是厨房的一把好手,做出来的菜特别合胃口。”文艳秋和张惠住了一段时间,提起这个小孙媳妇儿,就没有不夸的。 “可惜了,今年他们回不来。” “前些日子明彦打电话说,等孩子生了,明年过年要回来一趟。” 江长安唏嘘不已:“年轻人的看法跟咱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大不一样了,年轻人总觉得时间挥霍不尽,随口一说,就把话头支到一年后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几个一年。” “爸,好端端的,你可别说这些晦气话。” 文艳秋也跟着叹气:“不知道我们还活不活得到看到曾孙长大那一天,要是孩子出生的时候能看一眼就好了。” 江松和潘乐晴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不就是不让俩老出远门吗,这就演上了? 老两口一唱一和,江松和潘乐晴抵挡不住,最后只好说:“行,到时候您老身体还可以的话,就一起去云顶县行不行?” “那肯定行!”文艳秋一口咬定,站起来:“老头子,该洗漱睡觉了,咱们可要好好保养身体。” “说的是,咱们走着。” 潘乐晴简直哭笑不得,老小孩儿啊老小孩儿,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家里的腊货都晒干了,年前张高义和陈丽芳夫妻俩提着拜年的礼物去了洪渠大队,一是提前拜年,二是问问托他们弄的枕头粑做好了没有,要是做好了就先带回去,最好赶在年前把给江家的年礼提前寄过去。 农闲有的是时间,胡秀在家没事儿,早就把枕头粑做好了,还做了十来斤红薯粉,用家里的小石磨磨了几斤芝麻五谷粉。 “今年收成不错,家家户户分到的粮食比往年多点,托惠惠的福,家里今年手头没那么紧,就多买了点杂粮,丽芳你回去帮我带回去。” “辛苦大嫂这么想着惠惠,惠惠看到这些,肯定高兴的不行。” 胡秀笑道:“她喜欢就好,前些日子带话回来的时候,听说她啥都能吃了?” “嗯,现在胃口好,给她做什么吃什么,一点都不挑。小江把她照顾的好,这一个来月身上总算长肉了,之前瘦巴巴的看着都不像是个怀孕的人。” “那就好。” 家里还忙着呢,陈丽芳也没打算过夜,吃了午饭就要走,胡秀把人送到车站。 “大嫂,惠惠那儿我不放心,这回就不住了,等过年的时候我初二来看你和大哥,到时候你们去城里住几天。” 张高义点头:“丽芳说的对,惠惠那儿房子宽敞,你们早点来,住得开,想住多久都行。” “我知道你忙,我看你初二也别回来了,大年初一我们去城里看你,陈觉的假期也没几天,我们也想早点去看看惠惠。” “行,大嫂你们早点来,我做好午饭等你们。” 陈丽芳上车的时候,把钱塞大嫂兜里,不让大嫂还回来:“芝麻糊我就不跟你算钱了,其他的咱们一码归一码。” 说完陈丽芳上车,车门就关上。 趴在窗户那儿挥挥手,汽车就开走了,搞得胡秀哭笑不得。 “今天丽芳来了?”陈觉擦了把脸。 他今天下乡去了,又不在公社,没见到妹妹和妹夫。 “来了,丽芳操心惠惠,来家里吃了个午饭就走了。丽芳说初二回来,我说她那么忙,初二就别回来了,咱们初一去城里看他们。” “是该去看看,惠惠怀孕之后咱们都还没见过。” 陈觉有私心,去城里也是想打听打听,明年上半年有哪些工厂招工。 家里两个儿子就要高中毕业了,要找工作了。 胡秀也这样想:“上次惠惠结婚的时候我听他们说,小江在机械厂很说得上话,建林现在这么好,也是小江教出来的,要是咱们家两个臭小子也能进机械厂就好了。” “能进去当然最好。” 说实在话,云顶县几个工作,效益最好的肯定不是机械厂,钢厂、自行车厂才是好单位。 就是吧,这样的单位好归好,他们没有熟人,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估计也难进去。 “机械厂好,机械厂建厂才一年多,没有老员工压着,只要肯努力,出头的机会比那些大厂多。” 看看建林,听他们说,现在隐约有本地年轻一代技术带头人的架势。 “我看行,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们表兄弟几个要是能扶持着起来,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 陈觉点点头,确实如此。 陈阳和成立两兄弟听爸妈商量他们工作的事情,都有些迫不及待了,还有一学期,总算快要从学校解脱了。 “到时候叫二表哥带我们去看电影。” “去人民饭店吃红烧肉。” “我还要去百货大楼……” 看两兄弟越说越激动,胡秀打断他们:“等你们上班了……” 陈阳捂住耳朵忙不迭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妈你能不能别念了。” 陈立也跟着他哥跑了,再坚持半年,等到毕业了,有了工作,就可以逃过他妈的紧箍咒。 “这两个臭小子!” 陈丽芳从娘家带回来一堆吃的,当天下午就和晾干的腊肉香肠腊鱼一起打包好,走邮政寄出去。 “不知道你爸妈他们年前能不能收到。” “不知道,现在寄个什么东西都慢。”江明彦笑着说:“年后收到也没关系,不影响。” 陈丽芳点点头:“马上快过年了,咱们先把年夜饭的菜单定出来。小江喜欢吃什么,你们北方过年有什么菜一定要有的,你跟我说,我学着做。” 江明彦还没说话,胖胖举手,大声说:“肉!奶奶,小姑父他想吃肉!” 听到这话,张惠捧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江明彦忍俊不禁:“胖胖说的对,姑父喜欢吃肉。” 胖胖期盼地望着奶奶,张建山扶额:“这小子秉性怎么像是老二。” 刘莉不高兴地怼了一句:“对,是老二的。” 张建山立马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认错:“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呵呵,我生什么气?我凭什么生气?” 张建林看热闹,嘿嘿直笑,看到老娘扫过来的眼风,他默默闭嘴。 年节将近,工厂的工人们都等着放假,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年做准备,这天,张惠他们家来了个客人,朱明山的儿子朱文峰。 “文峰你们这个时候过来?”张高义高兴地拉着朱文峰进屋坐。 朱文峰摘下脑袋上的帽子,脱下手套,笑着说:“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们厂提前放假,我也回家过年,路过云顶县,就来张叔家拜个年。” 张高义高兴地招呼他坐:“你小子,去年一年没来过一趟,你爸都来过两趟。” 朱文峰局促地笑了笑:“那个啥,我爸说什么了,是不是骂我了?” 他爸去省城看他,走的时候把他手里的那本茶经拿走,他就知道,这回他爸彻底对他失望了。 “你爸这一辈子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茶叶上,而且你们朱家祖上就是搞茶叶的,你是家里的唯一的男娃,你说不学就不学,你爸心里难过也是正常。” “叔,我确实对制茶不感兴趣,我也没什么天分,何必在上面浪费时间?”朱文峰表情可怜。 “你也别对我说这些,你们父子的事情你们自己私下慢慢聊。我只说一点,你爸对你可是用了心的,就算你不学制茶,你也要经常回去看看你爸。” “我是外人,说个不合适的话,你妈过世后,你爸这一辈子,放在心上的就是茶叶和你们姐弟俩。” “张叔哪里的话,我知道你肯跟我说这话,也是为了我们家好。” “你知道就好。”张高义提起女儿:“你那本茶经在惠惠那儿,你爸说,如果惠惠把茶经背下来,就收惠惠当徒弟,到时候惠惠学了你们朱家制茶的手艺,你可别后悔。” “那肯定不后悔。”朱文峰信誓旦旦:“我打小从识字开始就结结巴巴地读这本茶经,您看我都多少岁了,我现在都还没背下来。” “呵呵,那是你,可不是我的闺女。”“张叔,你话别说的那么满。” “不信你去问问惠惠?” “问问就问问。” “那走着。” 两个人话赶话说到茶经,张高义领着朱文峰去女儿家。 “惠惠,茶经你背了多少了?” 张惠坐在书桌前,右手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基本上背完了吧。” “啥?你背的真是茶经?”朱文峰不敢相信。 张惠瞟了他一眼:“哟,稀客呀!” 朱文峰进来,看了眼张惠面前摊开的笔记本,她手写的简体茶经:“你这么抄写一遍,确实方便读,你敢说你会背了?” “有什么不敢的,你考我试试。” 朱文峰还真不客气:“那就先背第一章,古今名茶说。” 张惠一点不打结巴,一个字不错从头背到尾。 朱文峰不信邪,挑最后一章,张惠一样给背完。 茶经中间挑选了几章,一样的结果,朱文峰简直不敢相信:“这才多久你就会背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滴!”张惠自得不已。 朱文峰一拍大腿:“回去我就跟我爸说,叫我爸收你为徒,你这样的天分才是适合学制茶的嘛。” 张家父女俩摇摇头,朱明山的衣钵,看来确实指望不上朱文峰。 得到这么个大好消息,朱文峰在张惠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提着张家给的年礼高高兴兴地回家。 朱文峰心里想着,带这么大一个好消息回家,他爸说不定会给他一个好脸色。 朱文峰走后,张家人心里也有数了,特别是张高义和陈丽芳。 家里人都去上班了,刘莉带着胖胖去买菜,家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爸妈,你们有话跟我说?” 张惠背会了茶经,这几天在书房烤火看闲书,看到爸妈一起进来,她还有点诧异。 “嗯,有点事情跟你聊聊。” 陈丽芳表情严肃:“你这是真的打算明年不上班了?学那劳什子做茶叶?” “妈,我的决心您不是看到了吗?” 陈丽芳叹气,扭头看丈夫:“换你说。” 张高义不敢看媳妇儿,只说:“你要想学,爸爸支持你!” 张惠面露喜色。 见他们父女一条心,陈丽芳也不劝女儿了:“行吧,你想不上班就不上吧,开年你肚子也大了,每天走路去学校给学生上课,我看着也心疼。” 就跟女儿说的一样,等暑假孩子生下来了,总要分心照顾孩子,等到孩子稍微大点,他们又要去首都。 “上次你说沈燕,你跟她说过换工作的事情了没?” “还没,爸妈你们不同意,我肯定也不敢随便说。”张惠抓住机会卖了个乖。 陈丽芳不吃这一套:“既然你已经下决定了,也别拖,年前这几天就把事情定下来。” “好,下午我就去沈燕家走走。” “叫你大嫂陪你去,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行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莉听婆婆说下午陪小姑子去打听换工作的事情,刘莉还愣了一下。 “妈,小江不是说机械厂年后要招工么,昨天还说招工计划都差不多定下来了,我进去当个临时工肯定没问题,不用惠惠为我换工作。” 陈丽芳脸上毫无表情:“这事儿已经定了。要是事情能成,你去百货大楼上班也好,待遇好,还没有机械厂那么累。” 刘莉怎么不知道百货大楼比机械厂工作轻松,就是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张惠笑道:“大嫂,等你以后去百货大楼上班了,以后我想买什么不好买的东西就全靠你了。” “那肯定的,只要你想要,我肯定想办法给你弄来。” 见婆婆没有不高兴,刘莉放心下来,既然把事情告诉她,说明小姑子和婆婆已经商量好了。 天气冷,沈燕也不耐烦出门,看到张惠挺着肚子来看她,把她吓了一跳。 “你想找我说话,你随便叫个人带话不就行了,你还亲自走一趟。” 张惠笑着说:“我也好久没出门了,我妈让我大嫂陪我出来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而且我还有正事跟你说。” “啥正事儿?”沈燕牵着张惠进门。 沈燕听张惠说完换工作的事情,她看一眼张惠的大嫂,没说话。 张惠从兜里摸出三个巧克力球,给大嫂一个,给沈燕一个。 “你别多想,我大嫂没逼着我换工作,是我想换。” 张惠把跟家里人说的话跟沈燕又说了一遍,沈燕也理解:“你如果要去首都,早一点换工作还晚一点换工作也没多少差别,你家又不缺你那份工资。” “可不是嘛,我现在肚子越来越大,到时候去学校上课行动也不方便。干脆直接不去了,免得耽误学生。” “你呀,也就是你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其他姑娘家要是有个正式工作,看得紧得很。别说怀孕生孩子,天上下刀子也不能阻拦她们保住自己的工作。 一般家庭,真没有娇气的条件。 吃了巧克力,沈燕回味了一下,才说:“这事儿我肯定愿意,但是我哥愿不愿意帮,能不能帮,我也说不好,我要先回家问问再说。” “行,我也不着急,反正开学还早。”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得八卦,张惠才起身要走。 沈燕送她到门口:“下回你别过来,等我跟家里人商量好就去你家找你。” “好,明天我准备烤些点心过年待客吃,你早点过来找我,到时候分你一些。” “那就先谢谢了。” “咱们的关系不说这些,走了!” 27. 第 27 章 谁比谁得意 傍晚时分,严卫华提着一斤肉,一只鸭子,三斤米回家,看到媳妇儿居然没在床上,笑着问:“今天不怕冷了?” “还行吧,我烧了火盆,还算暖和。你去买肉了?” “没有买。” 严卫华把肉和米放桌上,鸭子扔地上:“单位发的过年福利。” 沈燕看了眼:“也对,也没几天了,该发福利了。” 学校那边的福利早就发了,她是临时工,临时工照张惠他们正式工的福利少了一半。 干一样的活儿,有时候甚至还要多干一点,却只能拿一半的报酬,沈燕性格再开朗,再喜欢教书,心里肯定还是有些不平衡。 “你怎么?不舒服?看着不太高兴?” 沈燕笑道:“没有不高兴,有个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张惠亲自跟你说的?”听说换工作这个事,严卫华第一反应是不信,工作多重要啊。 “真的,这种事儿她没必要说出来只是为了逗我玩儿。” 张惠人家要去首都的呀,早晚的事。 严卫华冷静下来:“这是个机会,张家既然想要百货大楼的工作名额,咱们回去跟爸妈大哥大嫂聊聊,如果大哥……咱们再去找张家商量,我们找爸妈想办法,另外给他们找个工作。” 要是找不到工作交换,他们花钱买张惠正式工的岗位也行。 “那最好不过了。” 严卫华刚脱了外套,这会儿立刻又穿上:“别坐着了,咱们今晚去爸妈家吃饭,这事儿先跟爸妈通个气,然后再去岳父岳母家。”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沈燕起身去换外出的衣服:“你呀,别那么急,张惠我清楚,既然她亲自上门来跟我说,还说想要百货大楼的工作,我猜她只跟我说了,肯定没有跟其他人说。” “我就是怕有个万一,不过我跟张惠不熟,你们上班天天见面,肯定你更加了解她。” 沈燕轻笑一声:“瞧你那怂样,我都不介意你追求过张惠,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严卫华不想谈这个话题:“赶紧着,再晚赶不上饭点儿了。” 严卫华爸妈住在县委家属楼里,小夫妻俩进门的时候严卫华的妈妈正在做饭,他爸在看报纸。 两人进门,喊了声爸妈,沈燕撸起袖子去厨房帮忙,严卫华凑到他爸身边:“爸,我跟你说件事。” 沈燕在公婆家吃了晚饭,婆婆碗都没洗,就陪她回娘家。 一路上寒风凛冽,沈燕心里却觉得十分温暖,想到张惠,只有感谢,就是因为张惠,她才碰上这么好的男人,还有为她前途操心的公婆。 亲家一家人亲自上门,沈燕爸妈赶紧迎出来接待,沈燕笑着喊了声妈。 “你这孩子,怎么来家里不打声招呼,家里什么都没准备。” “妈你先别忙,今天来有事儿。” “什么事儿?” “工作的事情。” 严沈两家人坐下,严卫华妈妈笑容和煦:“沈燕你把事情告诉你爸妈,咱们再好好商量,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为了你们年轻人好。” 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沈燕家人疑惑地望着女儿,沈燕把张惠换工作的事情又跟爸妈说了一遍,屋里没人说话。 “爸妈大哥大嫂你们觉得怎么样?”沈燕试探着问。 沈燕妈妈笑道:“如果不方便,我们家可以另外找个合适的工作……” “方便,怎么能不方便?” 沈燕大哥望向爸妈:“这事儿我觉得行,爸妈你们觉得怎么样?” 沈燕爸妈早就心动了,但是家里最有本事的是大儿子,儿子没开口,他们不能先开口。 这会儿听到大儿子应下了,沈燕妈妈笑开了花:“说的对,这么好的机会要是错过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 沈燕大嫂问:“我记得张惠就是你结婚的时候,发现怀孕的那个姑娘吧。” “就是她,肚子都挺起来了,她家里可宝贝她了。” “怪不得。” 两家人又打听了一些更加详细的事情,最后决定,明天就去张家把事情定下来。 大年二十八,年味儿越发浓。 家里没张高义什么事儿,一大早收拾他的东西,准备出门钓鱼去,后头过年那几天就不好出门钓鱼了。 沈家人来了! 刘莉和往常一样在小姑子家学习,看到沈家人来了,赶忙回来叫爸妈去一趟。 张高义放下手里的东西,叫上媳妇儿。 陈丽芳洗洗手:“小江在家里,他们小夫妻和沈家商量好不就行了。” 张高义等在门口:“大儿媳不是说人家爹娘来了么,咱们当长辈的也该去看看。” “那走吧。”陈丽芳收拾好自己。 换工作该说的话都说了,沈燕大哥今天主要想问问张惠大嫂什么学历。 刘莉不好意思地说:“小学生,当年考上初中,没读。” 沈燕大哥笑着说:“有小学文凭也不错,不过到底差了点,要不咱们先这样,等开年百货大楼招工你先临时工进来,等你拿到初中文凭,再想办法转成正式工?” 沈燕她妈补充道:“我们肯定不赖皮,不可能占你们的正式工位置,就不干事儿。” 张惠觉得可行,不过沈家要写个字据,大家都签字。 “不是信不过,咱们一码归一码,事情说的清楚明白,也不怕以后闹矛盾。” 张惠看向沈燕:“我以后还想和沈燕做好朋友。” 沈燕开心地去拉张惠的手:“我看可以。” 两家人都没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走之前,张惠把刚烤好的酥饼用油纸包了一包塞给她:“说好要给你的过年礼物。” 沈燕高兴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把沈家人送走后,江明彦打量媳妇儿:“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张惠得意地扬起下巴:“这点事儿还能想不到?” 刘莉连忙夸:“还是惠惠脑子转得快。” 陈丽芳表情淡淡的:“我回家忙活去了,你们俩中午回那边吃午饭。” “哎!” 张惠家就他们夫妻早就跟爸妈商量好了,过年两家人一起过。等到大年初一舅舅舅妈他们过来,才在小院这边开火。 厨房炉子上还炖着菜,陈丽芳急忙走了。 张高义和蔼道:“你妈就是操心你以后没有工作,怕你被人家看不起,有点担心。” 张高义想了想又说:“惠惠你是个有主意的,定下了目标就好好努力,明年咱们去一趟蒙顶山找你朱叔叔。” “好,我知道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张高义也不在家闲着,带上他的东西,出门钓鱼去了。 原本以为今天河边没什么人,等张高义到的时候,居然有四五个人在。 “家里媳妇儿带着儿孙们忙活,嫌弃我在家碍手碍脚。”一个老大爷语气有些哀怨。 大家伙儿都笑起来,看来在家里的待遇大家都差不多。 “张老师,你的位置给你留着呢。” “谢谢了。” 那天张高义撒的鱼窝钓了好多鱼起来,后头几天张高义那个位置还是很抢手,为了占那个位置,大家来的一个比一个早。 抢了几天后,抢到那个位置的,也没钓到多少鱼,大家也歇了心思,找个自己喜欢的位置蹲着。 等到半下午,太阳都不暖和了,张高义发现,今天这位置有点浪费鱼食。 撒了两把鱼食打的窝,枯坐几个小时,只钓起来一条巴掌大的小鲫鱼。 “张老师今天运气不行呀,我给你一条,算是上次占你鱼窝的谢礼,我给你选条大的。” 张高义摆摆手忙说不用:“这河也不是我家的,大家都能钓,和我有什么关系。” “哎,那不行,那天说好了的。” “就是。” 大家伙儿一人给张高义送了一条大鱼,张高义今天居然也满载而归。 “爸,你真要好好教教江明彦和大哥二哥,要是都学会了这手钓鱼技术,咱们家还能缺鱼吃?” 张高义要面子,笑了笑说;“这个钓鱼吧,看运气,也看天分。” “爸你可真棒!” 心虚地享受着闺女的吹捧,张高义桶里留了一条大鱼提回家:“今晚上叫你妈烧条鱼吃。” “好嘞!” 夜幕时分,江明彦带着媳妇儿去岳父家吃饭,一家人刚好坐了一桌。 屋外楼道里邻居的小孩儿跑来跑去打闹玩笑,屋里灯光下,大家围坐在桌前,享受美味的食物。 今天煎了枕头粑,红糖勾芡挂在煎到两面金黄的糍粑上,张惠一口咬下去,忙呼了口热气:“好烫!” “嗷嗷,好好吃!” “刚出锅的,挂的是糖汁儿,能不烫嘴吗?” “你慢点吃。” “嗯嗯。” 阖家团聚的好日子,蒙顶山上朱家父子也在吃晚饭,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凝固,朱文峰埋头吃饭,偶尔抬头,小心观察他爸的眼色。 “爸。” “嗯?” 朱文峰小心翼翼地看他爸的表情:“张叔的女儿张惠你知道吧。” “知道。” 见他爸肯接话,朱文峰声音一下激动起来:“您不知道,她现在可厉害呢,我回来的时候不是去张叔家走了一趟嘛,好家伙,她都能把茶经背下来来了,我开始还不信,抽了几篇让她背,我的天,一个字都不带错的。” “人家短短时间都会背了,你读茶经也二十多年了吧,你能背诵几篇?” 朱文峰不说话了,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一般。 朱明山叹气:“罢了,你不想学,我也不能逼着你学。等过完年,你去省城的时候去你张叔家一趟,帮我带个话,问问张惠,她还想学制茶不?” 朱文峰声音闷闷的:“她想学,我听张建林说,张惠想不当老师了,张叔他们快同意了。” “既然如此,你下山的时候帮我带几本书给张惠,让她多看看。今年春茶她赶不上了,等她生完孩子,秋天来蒙顶山,秋茶她还赶得上。” 朱明山还没承认张惠弟子的身份,必须她亲自来蒙顶山,让他考察之后,他才能下定决心。 “嗯。” 他爸答应了以后不逼他学制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朱文峰心里,也没有多高兴。 夜色正浓,明月高悬。 重生回来过的第一个年,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情。她和周震分开,和江明彦结婚,怀孕,又即将没有工作,她将要走上一条新的路。 张惠有些感慨,这一辈子,真是不一样了。 “别站在窗边,夜风不冷?” “还行吧。” 张惠笑着靠他怀里,江明彦伸手抱住他的宝贝:“在家过年就这么高兴?” “高兴,也就是今年一年了。” 他们说好了的,明年过年要去首都,后年过年,那会儿江明彦已经调回去了,他们肯定也在首都过年。 “大后年,大后年我们回来云顶县过年。”江明彦低头吻了吻她额头。 “两三年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现在过的每一天,在张惠看来,都无比的平淡且幸福,她只想珍惜当下的每一天,不想考虑得那么远。 江明彦嘴角翘起,望着窗外的夜色:“大后年过年,我们的孩子也两岁半了。” “可不是。”张惠摸着肚子:“那时候,孩子也能跑能跳了。” 咚咚咚!张建林推开房门。 “大过年的,你们俩躲屋里干什么,快点出来搓汤圆。” 江明彦不知道这边的过年习俗:“刚吃了晚饭,还要吃汤圆?” “肉还顶在嗓子眼儿,这时候吃什么吃?汤圆撮好了等明天一早起来煮,咱们这边的规矩,大年初一吃汤圆。” “我要吃芝麻馅儿的。”张惠出门走过去,家里的大桌子已经摆上了案板和糯米粉。 “知道你爱吃,你大嫂早准备好了,还有红糖馅儿的。” 陈丽芳突然想起:“对了,小江你们家大年初一吃什么?” “我们家大年初一吃饺子,吃汤圆也挺好,我还没在大年初一吃过汤圆。” “那今年你跟我们吃汤圆,等明年你带着惠惠回去过年,到时候你们吃饺子。” “哎,听妈的。” 张家大年三十有守岁的习惯,今晚上江明彦和张惠没回去,就留在家属院这边睡。张惠现在身子重,守不住,做完汤圆她就困了,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小江,快送惠惠回屋睡觉去。” “哎!” 张惠这会儿困的睡觉都不需要酝酿,躺床上盖好被子,脑袋沾着枕头,闭眼就睡着了。 大年初一早上起来吃汤圆,吃鸡蛋,吃完早饭回家。 家里过年没用完的菜都搬到小院去,这几天招待舅舅舅妈,在小院开火。 张惠现在是甩手掌柜,啥都不管,张建山和张建林兄弟去汽车站接舅舅舅妈,十点多,人到了。 张高义和陈丽芳夫妻亲自到门口迎接,陈觉进门就笑着说:“这院子看着不错啊,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这个院子还是光秃秃的。” “惠惠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爱折腾,咱们家住家属院,没地方给她折腾,最多也就是在阳台上种点花花草草,现在有院子了,可不得使劲儿折腾。” 陈觉哈哈大笑:“我是乡下人,也不爱你们那个楼房,要我说还是院子好,宽敞。” 可不是么,张高义和陈丽芳也在考虑,有合适的地方,也攒钱买一套院子。以后上年纪了,让他们一天到晚地爬楼,那可受不了。 胡秀指挥两个儿子:“把东西放厨房。” 张惠笑着问:“舅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年前好些年轻人上山,抓了些野鸡野兔子,我看着有好的,跟人换了两只,都晒干了,专门给你带来,你拿去炖着吃。” “谢谢舅妈。” 胡秀眯眼笑:“谢啥呀,要说该我和你舅舅谢谢你。要不是因为你送的人参,我和你舅舅还在拆东墙补西墙,日子过的捉襟见肘,哪有现在这么舒服。” 卖了人参,手里没那么紧了,胡秀把家里的破棉被烂棉裤都给换成新的,换了没多久,入冬后就是冷冬,一家人都庆幸不已。 云顶县这边可不像北方冬天有炕,这边过冬全靠棉衣棉被。 陈阳和陈立放假回家跟爸妈说,他们寝室里,冻感冒好几个,别说读书了,直接请假回家养病去了,期末考试都没考过。 “对了,这是给孩子的,得了一块细棉布,给做了两身小衣服,已经洗晒过了,到时候给孩子穿。” “谢谢舅妈。”张惠拿着小衣服看来看去,小小的一件,真可爱。 中午的主菜是红烧土豆,切的大块的五花肉和土豆一起烧,那个醇厚香浓的滋味,只是闻着味儿就馋的陈阳流口水。 陈丽芳招招手,在厨房帮着洗菜忙活好一会儿的陈阳小跑过去:“姑姑叫我?” 陈丽芳从锅里挑了些五花肉装碗里:“你替我尝尝味道。” “那多不好意思呀。” “给你的,你就吃。” “哎!”陈阳应声干脆。 陈阳端着肉拿着筷子出去,陈立、张建林也悄摸拿着筷子跟过去。 胖胖见小叔走了,也跟着跑了。 陈阳捂住碗:“这是我的。” 陈立嘿嘿奸笑:“啥你的我的,咱们可是亲兄弟,你的就是我的。” 张建林不甘落后:“刚才看到外面水缸里的鱼了么,贿赂贿赂我,你想吃什么鱼,我叫我大嫂给你做。” “表叔!”胖胖小小的一团蹲在陈阳面前,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碗里……的肉。 陈阳还在纠结,不用纠结了,筷子都伸碗里了,一块肉扔嘴里,张建林满足的不得了。 “还是惠惠会买肉,大肥肉哪有五花肉好吃。” “小叔。” “别喊了,小叔给你挑块大的。” 就这么一小碗肉,三双筷子,没几下就肉就见底了。 陈立回味了下:“确实好吃,要是不缺钱缺票,还是买五花肉好。” 三个表兄弟齐刷刷地点头,现在不就是缺钱缺肉票么。 “惠惠家今年做了腊肉,那个腊肉用五花肉做的,切成片铺在米饭上做腊肉饭,简直太好吃了。” 陈立咽口水:“啥时候做?” “今晚上咱们吃鱼,腊肉饭明天做吧。” “我看行。” 表兄弟三个嘀嘀咕咕说了会儿,那边喊开饭了,三个人一哄而散,只有腿短的胖胖在后面追。 “小叔等等我呀!” 吃了午饭,张惠摸着肚子陪舅舅舅妈坐了一会儿,瞌睡上头,不停地打哈欠,江明彦笑着说:“舅舅你们闲聊,我送惠惠去睡午觉。” “去吧,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气。” 小夫妻俩走了之后,陈觉提起两个孩子上半年毕业找工作的事儿。 “我整天在公社缩着,城里的事情我也不清楚,这些厂子和单位究竟是什么时候招工,咱们陈阳和陈立不知道能不能报名?” 张高义说:“这事儿我和丽芳都给陈阳和陈立关注着,一咱们县城的单位招工一般都是上半年,陈阳和陈立的条件肯定够了,至于具体那个单位有什么具体要求,要等到时候再看。” 张建林提了一句:“舅舅你们有具体的想法吗?比如让陈阳他们俩去什么单位?” 陈觉摆摆手:“那哪里是咱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只要他们俩能进城,以后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我和他们妈就满足了。” “这样的话,试试我们机械厂?” “他们俩都能进?” “试试呗。”张建林无所谓道:“能进一个单位最好。” 张建林现在在机械厂站稳脚跟了,虽然没有能力把两个表弟弄进去,但是其他方面,多少能帮点忙,至少不会让别人恶意顶替了他们的名额。 这话正说中了陈觉夫妻俩的想法:“那到时候叫他们俩去机械厂试试。” 陈阳和陈立想去看电影,张建林拉着他们俩,工作重要,也别去看电影了,去看看数学题吧。 张家三兄妹,张建林的数学成绩是最好的,要不然,就算江明彦给他开小灶,他也成不了他那一批的技术带头人。 找了个空闲,陈丽芳把女婿叫到一边,把陈阳和陈立兄弟俩工作的事情给他说了。 江明彦笑了笑:“亲戚之间互相帮忙没什么,到时候机械厂招工,叫陈阳和陈立提前来家里,我给他们补补课。” “那最好不过了。”陈丽芳放下心来。 陈觉和胡秀住了两天,初三吃了早饭就启程回去了。 陈阳和陈立兄弟俩不着急,陈丽芳留他们多住几天。 “陈阳和陈立你们俩别以为我不在就没人管你们了,留下就要好好学习,这可是事关你们前程的大事。” “妈你别念叨了,我们知道。” 陈丽芳跟胡秀保证:“你放心,我会每天都盯着他们。” “丽芳多谢你了,等他们俩出息了,到时候叫他们好好孝敬你和高义。” 说了会儿话,陈丽芳送人到车站,又去菜市场买了菜才回来。 等陈丽芳回来的时候,她到处看:“惠惠你爸呢?” “钓鱼去了。” “这人真是的,对钓鱼着魔了不成,一有空就跑了。真是的,我还想叫他帮我干点活儿。” “我帮您,我现在没事儿。” “不用你,你没事儿就看看书,休息休息,你去把你哥叫来。” 张建山不在小院这边,这会儿小院里唯一称得上哥的,只有二哥张建林。 张建林一脸幽怨,他妈怎么干活的时候就想得到他。 张惠去书房转了一圈,见两个表弟在做作业,悄悄出去,她妈在厨房忙活,听了一耳朵她妈数落二哥没对象,张惠悄悄溜了。 正月间,平时没空上门的亲朋好友都在这几天扎堆上门,首都江家在这一片也不算小门小户,这几天家里上门的客人也不少。 “老江,有你家的包裹。” “这大过年的邮局没放假呀?” “怎么不放,今天大年初四,年前提前放假的开始上班了,咱们院儿离邮局又近,肯定先送咱们这里。” 江家的客厅里,聚着十几个退休老干部,都坐那儿喝茶聊天呢。 “快打开看看,是谁给你们寄的?老江你一辈子在城里转悠,还有外省的亲戚给你寄东西呢?” “少来,老江家就他一根独苗,哪儿来的亲戚?” 文艳秋笑道:“怎么没有,姻亲呗。” “啥?” “我说姻亲,我家小孙子不是在云顶县那边结婚了么,我那小孙媳妇是个贴心的,心里惦记着我们,经常给寄东西过来。” 一听这话,和江家关系亲近的黄老爷子连忙说:“快拆开让我瞧瞧,上次送来的那个酥饼味道可真不错,我这副老牙都吃的喷香。” “瞧瞧,老黄,一点吃的就把他收买了。”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都盯着大包裹呢,不好藏起来,江长安也有心炫耀,吩咐儿子去找把剪刀过来。 拆开大包裹,一样样地拿出来放桌上,用芭蕉叶包好的枕头粑、农家自己做的红薯粉条、茶叶、五谷芝麻粉一大盒、腊肉、香肠、腊鱼用油纸细心地包了两层,还有张惠亲手做的各种点心,用朴实的木盒子装着,包裹打的好,里面的点心一点都没碎。 “我的天,这年礼简直太丰富了,老江,你们老两口有福啊!” “别小气,那个点心快拿给我们尝尝。” “还有那茶叶,你个老小子,刚才我问你要二两回家泡茶喝,你偏说没有,这回可算有了吧。” 江长安仰头大笑:“你们一个个的,别跟个土匪一样,想吃啥好的,回头叫儿孙孝敬去,别来打我的秋风。” “老江,没你这么小气的哈!” 文艳秋招招手,叫儿子江松过来,把腊肉、香肠这些放到厨房去,桌子上就剩下茶叶和上下三层的巨大点心盒。 “江松,拿个两个盘子过来。” “来了。” 江松知道他娘讲究,拿盘子的时候顺手拿了个木夹子。 文艳秋握着木夹子,每一样点心都拿了几块出来,给老朋友们都尝尝。 老黄不客气地拿了一块酥饼:“嗯,味道还是这么好。” 不止老黄,屋里的其他老爷子老太太纷纷夸赞,自己家做的就会不一样,比外头卖的点心好吃。 “一般人家的姑娘,会个厨艺也挺好,不过我觉得,女人还是要有工作,比如我外甥女吧,大学毕业生,在商务局工作,手里有工资,还不是想买什么买什么。” “确实是,你家老孔为了把你这个外甥女送进商务局,把你儿子媳妇儿都气的搬出去了,为了这份工作搞得家宅不宁,要是没得点好处,那确实是挺没意思的。” 听到刺耳的发言,文艳秋淡淡地怼回去,冷眼看着,马雯你个老太婆敢触我霉头,别怪我不给面子。 文艳秋的可不是一般的老太太,今天屋里坐着的这些人,论出身,论读过的书,那更是没人是她的对手。 孔老爷子笑着说:“那可不,现在想想确实挺没意思的,年轻人的事情就该年轻人去解决,咱们这些老年人退休了就该好好养老,参与那些个干什么。” 丈夫都这么说了,马老太太也只能听着,一张脸拉得老长,一看就是不高兴。 文艳秋才不管她高兴不高兴,来我家打我的脸,没把你赶出去都是看在年节的份上。 江松看准时机,端了一篮子橘子出来:“叔叔婶婶们常常这个橘子,南方送来的,保护得好,运来的路上没被冻坏,大家尝尝甜不甜。” “老江给我一个。” 老黄不客气地道:“刚吃了点心正觉得有点口干。” “别一个,我给你拿两个,我看一个也堵不住你的嘴。” 老黄哈哈大笑:“不愧是这么多年的老邻居,就是了解我。” 打了个岔,大家又聊了起来,刚才那两句争执大家都没放在心里。 半下午,大家都慢慢散了,把客人送走回来,文艳秋冷哼一声:“要不是还在正月里,我今天非得把马雯那个老太婆赶出去不可。” “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没人替你。”江长安赶紧劝着。 江松不明白:“妈,原来马阿姨和您关系不是挺好的么,前两年还经常来咱们家。” “呸,谁跟她关系好?你以为马雯那时候天天往咱们家跑那么勤快是来找我的?哼,还不是为了明彦。” 越说越生气,很少口出恶言的文艳秋不屑道:“马雯娘家那个外孙女,跟她一个德行,捧高踩低,这样的人我真是一万个看不上,想当我们家的媳妇儿,她做梦!” 这事儿,江松还真没听爸妈提过。 “你一天忙得很,都是没谱的事情,我跟你提什么?你要想知道,问问你媳妇去,她知道。” 潘乐晴今天回娘家了,晚上吃了晚饭才回来,听到丈夫说今天婆婆生气骂人了,一听说是马雯,潘乐晴笑道:“骂了就骂了,还能怎么着?没看马老爷子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嘛。” “倒不是这事儿,我听妈说,马阿姨原来想把她外甥女嫁到咱们家来?” “嗯,有这事儿,我跟咱妈一个态度,肯定不同意,所以也没跟你说。” 江松这会儿才想通:“我说呢,去年那几个月,马家有个亲戚找我的茬,原来是为明彦结婚的事。” 潘乐晴皱眉:“你怎么没跟我说?” 江松故意道:“家里的事情你不是也没跟我说?” 潘乐晴双手叉腰:“你这时候要跟我计较这个?” “我哪里敢跟你计较。”江松笑着伺候媳妇儿脱外套:“让那人先得意着,等开年了我再跟他算账。” 江明彦倒是不知道家里因为他闹出一场小风波,这会儿他已经上班了。 不只是机械厂,其他单位也是一样。 那些忙着找工作的人也开始打听起来,今年招工究竟是个怎么招法。 张惠一天到晚在家吃吃睡睡,啥也不操心,沈燕上门找她玩儿,给她透露最新八卦。 “谁家婆媳打起来了?谁家男人和其他女人勾勾搭搭了?”张惠懒洋洋地喝了口热水。 “都不是。”沈燕激动道:“袁晓婷出来找工作了。” “她找工作?她现在大着肚子找工作,也不是个好时候吧。” 张惠不敢相信,大概算一算,袁晓婷的肚子也有七个月了吧。 “可不就是。”沈燕一拍大腿:“我去百货大楼找我大哥,叫我在百货大楼后巷碰上了,她妈带着她去找百货大楼的经理,好像没成,母女俩黑着脸出来。” “没想到啊,袁晓婷那么高傲的人,还有拉下脸来的这一天。” “可不是嘛,自从她爸下台后,原来那些捧着她的人都散了,听说周震把钱拿给袁建军交罚款,他们家估计家底都没了,现在知道过日子的难处了吧。” 沈燕轻笑一声:“我要是她,现在想到当初从钢厂出来,又想到这会儿找工作碰壁,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张惠对袁晓婷无感,袁晓婷对张惠却是恨的深沉。 恨当初张惠怎么没有跟周震早点结婚,恨张惠有个好工作,恨张惠比她过得好。 过了正月十五,吃了碗汤圆之后,这个年就算过完了。 陈阳和陈立兄弟俩回去上学了,张惠也要去学校办手续。 李副校长问张惠:“你真不干了呀?” “确实是忙不过来,再说我们家江明彦你也知道。” “你们家情况特殊。”李副校长盖章的时候笑道:“没有你在,咱们办公室都没那么热闹了。” “这不是有沈燕在嘛,她一开口,办公室的热闹程度都要往上抬一抬。” 李副校长笑着把证件交给张惠和沈燕,对沈燕说:“小沈是有能力的,教书和组织活动办事都不错。以后好好干,我看呐,早晚当上咱们学校的校长。” “不不不,我可不敢想。” “哈哈哈,没什么不敢想的,我看好你。” “谢谢副校长。” 开学第一天,没什么事儿,办完手续沈燕送张惠出去,捂住胸口:“我现在心跳的好快,简直不敢相信。” 张惠笑道:“这么激动?” “嗯,太激动了!” “学校就需要你这样热爱教育事业的人,就跟副校长说的一样,要加油呀!” “我肯定努力当个好老师。” 沈燕太激动了,现在手续都办好了,说话也没避着人,两人说的话叫袁晓婷母女听到,袁晓婷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厚着脸皮来学校打听消息,就是想进来当个老师,哪怕临时工也好。 而张惠,张惠却已经看不上这份工作了! 从来都只有她看不起张惠的份,前后才多久的工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28. 第 28 章 喜得千金 张惠回到家,只有她妈和胖胖在。 “大嫂不在?” “不在,刚才沈家来人把你大嫂叫走了,说看好的那个位置空出来了,好几个人在争,沈家那边叫你大嫂今天就去报到。” 临时工的名额比正式工容易弄点,但是也很紧俏,但凡有个位置,稍微有点本事的都想把自己家的人弄进去。 “那真是够巧的。” 陈丽芳轻笑一声:“巧什么巧,现在我算明白了,年前沈家人来谈的时候,肯定知道能弄到临时工的名额,年后这半个来月一直没叫你大嫂过去,恐怕是担心咱们反悔占他们便宜。” “妈你别想那么多,反正最后成了就行。” “哼,你今天去单位办了手续,他们立马就把你大嫂叫去了。你拿人家当朋友,人家还是防着你,人心隔肚皮,真是说不清楚。” 陈丽芳站起来:“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去看你的书吧,朱文峰前些日子过来,不是说他爸叫你秋天去蒙顶山么,还不先学着点。” “嗯,知道了。” 陈丽芳带着小孙子出门:“我去买菜,你自己在家别出门,我把门从外面锁上。” “好。” 给自己泡了一杯竹叶茶,张惠慢慢回书房坐下,打开一页书,读了起来。 看书的日子日复一日,宁静悠远,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张惠看完朱文峰送来的五本书,春天就彻底到了。 一夜一夜的春雨润泽了大地,深绿的青山上,长出毛茸茸的一层嫩黄,春风吹它个几日,嫩黄就变成了新绿。 张惠趴在书房的窗口朝外看,对面厢房墙角的那棵桃树粉嫩的一树花,嫩黄的桃叶儿一扎扎捧着花枝儿,春风吹过,花枝儿摇晃着身姿,落下几片粉嫩的花瓣。 井口处那一处的樱花,一树的白,和这边墙角的梨花,分不出谁是谁。 “姑姑,什么时候吃果子呀。” 胖胖撅着小屁股捡地上的花瓣,衣兜里已经装了一小把。 张惠惬意地靠着窗台:“还早呢,再等等吧。” 去年移栽过来的,说是护理的好会结果,果子没结出来之前都不知道。 都开花了,多浇浇水,好赖总得结两个吧。 院子里的几棵树开花后,陈丽芳对院子里的几棵果树上心了,清明节回娘家偷偷给爸妈扫墓,还不忘跟村里人种果树的人家打听,怎么伺候果子才长得甜,长得大。 果树?都是随便在院子里哪个角落种下,都是任其随意生长。 最多,最多,也就是自留地里的菜地施肥的时候,留下一勺泼到树下。 于是,陈丽芳回城之后,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几斤化肥,在树的周围挖了坑洒下化肥,还收集了胖胖的尿浇进去。 那两天,臭的张惠都不乐意在院子里溜达,把自己关在屋里,门窗紧闭。 张惠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爱出门,刘莉这几日却很爱出门。 在百货大楼交了新朋友,下班了约着出城去挖野菜,休息日有空就去山上捡菌子。每天都开开心心出门,又开开心心地回来。 这有了工作,就有了底气,整个人都开朗起来。 胖胖跟姑姑撒娇:“我妈都不管我了。” “怎么会不管你,你身上穿的新衣服不是你妈前两天刚给你做的么。” “可是,她出去玩都不带我。” 胖胖说的出去玩,说的是她妈下班后和人去城外挖野菜。 “你妈下班直接出城近一点,你总不能叫你妈专门绕一圈回来把你带上吧,时间不够。” “那她快下班的时候我去百货大楼等她?” “那也可以。” 胖胖喝了快一年的牛奶,张惠明显感觉到他比去年长高了一截儿,像个大孩子了。 “要不你秋天去学校读书吧,你看看你,比毛毛都高了,毛毛还比你大一点呢。” 胖胖面露惊恐:“我不要,我才五岁,我要在家玩。” 张惠逗他:“你不是说在家不好玩嘛。” “姑姑~” “行啦,别撒娇,裙摆要被你扯坏了。” 张惠叹气,她也想出门,不仅想去捡菌子,还想去舅舅舅妈家,不知道山上的人参长的怎么样的,有没有被人发现。 虽说上辈子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才登报被报道出来,说不定有人在此之前就发现了人参,可能只是没有宣传出去? 既想人参在那片山谷里好好生长,又怕被别人发现给挖了。她也有私心,如果注定要被挖,还是她去挖了吧。 “姑姑你想什么呢?” “想肚子里的宝宝,什么时候出来。”张惠摸着肚子,眉眼都温柔起来。 胖胖小手放在姑姑肚子上:“乖乖哦。” 江明彦下班回来,笑着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不舒服。” 江明彦洗了手才走过来,扶着媳妇儿起来:“肚子比上个月大了很多。” “这都五月份了,还有一两个月都要生了,肚子再不大还得了。” 张惠的体质不容易胖,怀孕这段时期,她四肢没长多少肉,所以显得肚子很大。 张惠捡起一颗樱桃塞他嘴里:“甜吧。” “嗯,挺甜,就是第一年结果结的不多。” “明年应该就多了。” 樱桃结果早,樱桃树结果的时候,胖胖每天都去樱桃树下转悠,亲眼看着樱桃长大,由青变黄,再慢慢变红。 中间樱桃掉了好多,可把胖胖心疼坏了。 后来樱桃红了,又有鸟来啄,胖胖更心疼。 只要瞧见樱桃红了,胖胖就央求奶奶摘下来,放肚子里最安全。 胖胖蹲在姑姑姑父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小碗里的一把樱桃。 “胖胖,你今天不能吃了哦。” 胖胖撇嘴:“知道了,奶奶已经说过了。” 奶奶说樱桃吃多了肚子疼。哼,这么好吃的樱桃,才不会肚子疼呢。 江明彦笑了,樱桃没了,后面还有桃子,有梨子,你别不高兴。 胖胖小大人一般叹气:“你们吃吧,我走了。” 江明彦笑着说:“要是咱们的孩子跟胖胖一样可爱就好了。” “那肯定的。” 挑了一颗红的喂媳妇儿吃:“对了,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已经定好时间了,下个月初和爷爷奶奶一起过来。” “啊?爷爷奶奶都过来?他们那么大的年纪了。” 江明彦也很无奈:“爷爷奶奶都想来,爸妈说不过他们,只能带他们过来了。” “那咱们提前把房子收拾出来吧,该准备的都准备上。” “是该准备。” 妈说了,要伺候惠惠月子,等到惠惠生完孩子坐完月子,估计得八月去了,要住好长一段时间。 张惠笑道:“爷爷来的真是时候,快暑假了,到时候他和我爸两个人可以约着去钓鱼。” “快别说钓鱼,咱爸怕你没鱼吃,现在都打破原则了,钓不到鱼就跟别人买,咱们家水缸里现在还养着十几条鱼,你赶紧多吃点。” 张惠面露难色:“吃了好几个月的鱼,现在看到鱼真是没什么胃口了。” “喝鸡汤?” “算了。”张惠敬谢不敏;“别让我喝鸡汤,先缓一缓。按我妈的性格,等我坐月子的时候,肯定少不了我的鸡汤喝。” 江明彦忍住笑:“那也不能天天喝菜汤,没营养。” 张惠哎哟一声,捧着肚子走两圈,墙角的丝瓜藤上挂着一串指头大的肉丝瓜:“想喝丝瓜鸡蛋汤。” “再等丝瓜长长吧。” 今天晚上江明彦做饭,张惠她妈过来看了眼:“明天我给你炖一只鸡?” “不想吃。” “鸭子怎么样?” “鸭子还行吧,酸萝卜老鸭汤。” “喜欢吃酸口的?那行,明天我去买只老鸭子。” 陈丽芳笑道:“现在乡下家家户户都养鸡养鸭,自己家舍不得吃,一养就是好些年,老母鸡老鸭子好买。” 张惠想到二十年后,那时候想买养了多年的老母鸡老鸭子,就没那么好买了哦。 “清明节回去的时候你舅妈还问我,什么时候把鸡鸭拿回来,她开春养的小鸡崽儿小鸭崽儿已经硬朗了,到时候鸡鸭崽儿长大,家里再养着老母鸡老鸭子,叫人知道了不好。” 过年的时候胡秀就说了,家里的老母鸡都给张惠坐月子,陈丽芳肯定不和大哥大嫂客气。 “对了,下个月陈阳和陈立他么能参加完考试就要过来准备工厂招工考试,回头给他们兄弟收拾一间房间出来。” “嗯,顺手的事,刚才江明彦说他妈和爷爷奶奶也是下个月过来。” 陈丽芳笑道:“你这个婆婆和咱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说别的,大事儿上真是非常拎得清。千里迢迢都要过来给小儿媳伺候月子,做的非常到位了。你们以后也要记得孝敬他们。” “知道了。” 陈丽芳去厨房看了眼,江明彦还在炒菜,江明彦喊了声妈:“吃了吗?” “还没呢,我过来看看,你忙着吧,我先回去了。” “妈慢走。” 陈丽芳去外面水缸里抓了一条小鲫鱼提走,今晚上家里吃鲫鱼汤面。 五月六号立夏。 云顶县这边的风俗,立夏这天家里要蒸包子,包子底下要垫一张桑叶,和桑叶一起蒸熟的包子有一股子清香味。 关系好的亲朋好友,还会相互赠送自己家蒸的包子。这个年代物资紧张,自己一家人填饱肚子都够费劲了,有好吃的东西,不是亲戚,一般人也舍不得送。 今天不休息,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只有陈丽芳在家蒸包子,张惠端了个板凳坐那儿帮忙。 他们家今天吃腊肉豆角包。 腊肉有咸味儿,不用另外放盐,切成肉粒和豆角炒一炒就是鲜美的馅料。 腊肉的醇厚和新鲜豆角的脆嫩,口感搭配的刚刚好。 第一锅包子出锅,张惠一口气吃了三个。 中午饭都没吃,就吃包子去了。 晚上家人下班回来,一样吃的是包子配米汤。 张惠晚上还想吃包子,她妈只给了她一个:“留着肚子,一会儿我给你煮一碗鱼片儿粥。” “哦。” 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趁她妈扭头去厨房,张惠眼疾手快选了一个大包子,皮薄馅儿多,一口咬下去,简直太香了。 吃完她还想再拿,江明彦把装包子的盆推开。 张惠委屈:“还没吃饱呢。” “等一会儿,妈专门给你做的鱼片粥,一会儿就好了。” 张惠看着包子无奈叹气。 等了半个小时,粥来了,张惠慢慢地吃着,陈丽芳看不过眼:“刚才不是还叫着饿吗,你倒是吃快点,墨迹个啥。” 知道张惠偷吃的人,都闭嘴当作不知道。 吃完手里的包子,刘莉拍拍手:“胖胖,咱们去外头转转。” 张建山也跟着走。 张建林换了个位置,背对着他妈,跟他爸说话:“这个腊肉做包子好吃,咱们家明年多做点腊肉?” “行,你多存存肉票。” “张惠,在家吗?” “在。” 沈燕过来找她,张惠几口把粥喝了,一抹嘴巴:“我在屋里。” 沈燕笑着过来:“我家做的香菇肉馅儿的包子,给你送几个来尝尝味。” “那你来的正好,我妈做的腊肉豆角包,特别好吃,咱们交换尝尝。” “行呀!” 陈丽芳招待沈燕坐:“再吃点?” “谢谢婶儿,我吃了过来了,我来找张惠聊聊天。” 陈丽芳高兴道:“张惠一天在家没事儿干,你有空随时来,昨天她还念叨你。” 张惠拉沈燕去书房:“说吧,有啥八卦都忍不到明天。” “哈哈哈,还是你了解我。” 能让沈燕一直关注的八卦,除了袁晓婷还有谁。 “月底的时候袁晓婷不是生了个女儿么,袁晓婷的妈要上班,没空照顾她,周震就把他妈叫来城里伺候月子,婆媳俩吵起来了。” “原来周震他们家对袁晓婷不是挺巴结的么,就算袁晓婷的爸不是副厂长了,现在人家也是有工作的。” “嘿嘿,那你就不知道了,听说周震他妈骂袁晓婷家都是罪犯,不是个好人,他儿子娶袁晓婷倒了八辈子的霉。” “现在咋样?还闹着呢?”这种话都能骂出口,那真是彻底撕破脸了。 “袁晓婷的妈多要脸啊,本来周震他们两口子住的房子就是袁晓婷的妈找关系租的,她还能不知道?袁晓婷她妈没跟周震他妈吵架,直接问周震这日子还过不过,不过的话就离婚,他们袁家养得起外孙女。” “这个婚肯定离不了。” “你说对了,周震去袁家道歉,把他妈打发回去了。袁晓婷被她妈接回娘家住着,周震天天去袁家看媳妇儿孩子。” 沈燕轻哼一声:“我跟你说,这几天外面说闲话的多,袁晓婷都不敢出门。” “你又知道了。” “我们学校好多老师都住在钢厂家属院,这个有什么不知道的?家属院还能藏得住秘密?” “那倒是。” 沈燕说:“袁晓婷这人吧,说起来她也没犯什么错,就是招人讨厌了点,没想到现在把日子过成这样。” “或许等下半年分房子就好了,到时候不用租房子,也能省点钱。”张惠听大哥说钢厂下半年新房就建好了。 “他们家那情况,分不分得到房子两说哦。” “袁晓婷她爸还在,不可能一点面子情都不顾。” 更何况,周震那么会做人,张惠不相信周震没有另外想办法。 “不说他们家,你在学校干得怎么样?” 沈燕笑着说:“好着呢,现在我是正式工,下午有什么小活儿也不会找我,我跟你以前似的,上午上课,下午没课就回家躺着。” “这个季节又不冷,你还躺着?” 沈燕不好意思道:“我怀孕了,之前月份小,我妈说要藏着,不要对外说。” 张惠惊喜道:“好事儿呀,恭喜啊!” “哈哈,还行吧,我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有怀上,开始还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体有问题,二月底的时候发现怀上了。” “什么时候生?” “算算时间,估计着十月份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病相怜,十月份不比六七月份凉快,热天坐月子,只有自己知道有多受罪。 时间不早了,张惠问她:“你一个人过来的?” “啊,我一个人走路过来的,现在天黑的晚,我一会儿回去也没关系,不怕。” 张惠不放心:“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你肚子这么大,你送我?” “没事儿,我也该多走走路,对身体好。” “江明彦,我们出去走走!”张惠对屋里吆喝了一声。 “等会儿,我给你拿一件薄外套。” 沈燕拍拍她胳膊,小声嘀咕:“你这男人真是贤惠。” 张惠得意地扬起眉毛,可不是嘛,老天爷对她厚爱。 陈丽芳给装了两个腊肉豇豆包子,又另外用纸包了一包自己家烤的点心给沈燕带走。 “谢谢婶儿。” “不客气,有空多过来坐坐。” “哎。” 张惠和江明彦一起送沈燕回家,到沈燕家附近,看到严卫华在锁门,估计是想出门找人。 见媳妇儿回来了,严卫华难得埋怨一句:“你想出门好歹等我下班送你去吧,你一个人出门,万一崴到脚什么的怎么办。” 沈燕讨好去挽他胳膊:“这不是肚子还不显么,我也没觉得累,就自己出门了。” 有外人在,严卫华也不好多说什么:“谢谢你们夫妻送沈燕回来。” “不客气,时间不早了,你们进屋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有空来家里玩。” 张惠和江明彦转身走,听到沈燕小声抱怨:“咱们家有什么好玩的,都是去年移栽的果树,张惠他们家的果树今年都开过花了,结果了,咱们家的树就叶子多。” 江明彦也听到了,笑着说:“咱们要谢谢二哥,多亏二哥找的人。” “那可不。” 张建林这会儿一边洗碗一边叹气,大哥大嫂出门溜达去了,小妹和妹夫也出门溜达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在家干活。 “张建林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张建林啊了一声,捧出个笑脸:“妈你说得都对,我都听你的。” “还不蠢,还知道听话,知道当妈的不会害你。这周休息日别乱跑,跟我去吴婶儿家转一转,顺便见见她外侄女。” 张建林脑子一下反应过来,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刚才应的什么话? 唉,想反悔已经来不及。 肚子越来越大,张惠晚上睡觉的时候变得越来越难受,她早有准备,适应起来倒是也没那么难。 就是日子过得没有原来那般悠闲,全副身心都在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放在每天的吃穿睡上。 五月底,陈丽芳带着闺女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孩子养的不错,后面一个月控制控制饮食,到时候生孩子好生一点。 “我闺女身体没毛病吧,我这天天好吃好喝地喂着,怎么她身上没长多少肉?” “这个嘛,和她个人的体质有关。”医生觉得没啥问题,这个年代,张惠这样体型的孕妇多的是,长得胖的孕妇反而比较小。 没办法,现在生活水平就在这儿放着。 听到医生这么说,陈丽芳就放心了。 回去的路上,陈丽芳想起一件事跟闺女说:“回头跟小江说,叫他弄两根结实的棍子回来,我给你做一副担架,到时候要生了,把你抬医院去。” 陈丽芳生的三个孩子都是在家生的,换成女儿生孩子,她不放心闺女在家生,看着娇弱的体型,还是送医院去安全些。 “嗯嗯。” 回到家,陈丽芳也没歇着,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放柜子里好久没用的床单被套拿出来过过水,晾在院子里暴晒。 肚子大了之后,张惠比以前更容易觉得累,躺在椅子上看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胖胖跑去告诉奶奶:“姑姑睡着了。” 陈丽芳擦了擦手,去屋里拿了张毯子盖在女儿身上,转头又去忙去了。 今天是个艳阳天,只是下午半天的工夫,就把床单被套晒干了。 后面几天也是大太阳,陈丽芳就不高兴了:“桃树上结的果子掉了好多,再掉下去,等不到果子长大就没了。” “没事儿,樱桃结果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么。” “不行,我得再浇浇水。” 张惠也是没想到,当初她要种果树的时候她妈说她瞎折腾,现在她妈比她还操心院子里的花草果木。 “奶奶,有人敲门。”胖胖在大门口玩儿,听到敲门声,连忙叫大人。 “胖胖站开,我来开门。” “哦。”胖胖退后一步。 陈丽芳打开门,一脸惊喜:“亲家!” 潘乐晴哈哈大笑:“没想到是我们来了吧。” “哎哟,快请进,小江说你们六月初过来,我还以为你们这几天才出发,没想到你们是这两天到,早知道我去车站接你们去。” 文艳秋笑道:“云顶县咱们又不是第一次来,路熟悉得很,哪里用你接。” “对对对,走两步就到了。” 张惠护着肚子慢慢站起来,笑着叫人。 “哎呀,肚子这么大了啊。”文艳秋快步过来,握住张惠的手:“可怜见的,只长肚子身上其他地方不长肉,真是辛苦你了。” 陈丽芳也说呢:“我也纳闷,天天给她做好吃的,也没见她少吃,怎么就是不长肉。” “恐怕吃进肚子里的营养都叫孩子吃了。” 潘乐晴亲热地对亲家说:“照顾孕妇不容易,真是辛苦你了。” 陈丽芳笑道:“自己的闺女,辛苦什么呀,我还挺高兴的,她在家养胎坐月子,就在我跟前,我也能看着她。” 可不是嘛,文艳秋和潘乐晴都连连点头,当妈的心呀! 潘乐晴这回过来带了不少东西,特别是给小孩儿的东西,小衣服小被子还有奶粉啥的。 “我估计这些也够用一段时间了,还缺什么叫明彦打电话给家里,让他爸给寄过来。” “够了够了,这么些东西,别说一个孩子,两个孩子都够用了。” 陈丽芳笑道:“你们走了一路也累了,你们先休息休息,我给你们烧点热水,先洗漱休息怎么样?” “那就麻烦亲家了。” “不麻烦。”陈丽芳叫女儿:“带爷爷奶奶和你婆婆去看看屋子,前两天晾晒过的被子都在柜子里。” “好。” 张惠领着婆婆去拿床单被套,只听她婆婆说:“你们给屋里添了不少家具。” “嗯,碰到合适的老家具,价格也不算贵,就买回来了。” 江长安背着手打量柜子:“上面的雕花还挺好看的。” 文艳秋嫌弃地撇开他:“何止是好看,不懂就别说。” 张惠轻笑一声:“爷爷奶奶,妈,东厢三间卧室都收拾出来了,住哪间都行。” “还有谁要来住?” “我两个表弟,今年高中毕业,过两天机械厂招工,他们要过来住几天。” “我还记得,你表弟是双胞胎吧,你舅舅舅妈真会教孩子,两个孩子都高中毕业了,真好。” 江长安赞同老伴:“靠种地培养出两个高中生,很不容易。” 江长安就是靠读书改变命运的人,他最知道读书的好处,也知道读书的难处。 好在,能读出来,以前的付出都会有回报。 潘乐晴出身好,读书多,家务活也是一把好手。没让张惠动手,她自己个儿就把两张床铺收拾好,把行李一件一件放柜子里摆好。 那边水烧好了,洗漱完一身清爽,见张惠坐屋檐下的躺椅上看书,也过去坐着。 “听明彦说你想学制茶?” 点了点头,张惠笑着说:“以后妈说不定能喝上我做的茶叶。” “学门手艺也挺好,我和你爷爷奶奶就等着喝你的茶。” 潘乐晴很开明,媳妇儿上班她支持,媳妇儿不上班她也支持。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缺吃穿,只要孩子们过得开心就行了。 “你们去医院检查过没有?” “前两天我妈带我去医院检查了,什么都好,估计是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生吧。” “要提前住到医院去不?” “不用,我还是喜欢住家里。我妈给我弄了个担架,到时候要生了,叫我哥他们抬我去医院。” “你什么时候生都说不准,到时候他们在上班还要去厂里叫他们,不会赶不及?” “应该不会吧。”张惠有些不确定。 “稳妥起见,我看咱们还是提前几天住进去,你看呢?” “问我的话,我都行。” 潘乐晴站起来:“我去跟你妈说说。” 看自家婆婆说干就干的作风就知道了,江明彦他们家和她家一样,家里事情都是女人当家作主。 都是为女儿好,陈丽芳肯定同意:“听你的,等到日子差不多了咱们就去医院等着。” 就是可惜了她做的担架,用不上了。 亲家来了,傍晚张家上班的人下班回来,晚上肯定要吃顿好的。 他们都回来晚了,所以点菜的都是张惠,张惠笑着跟江明彦说:“我点了酸菜鱼和熊掌豆腐,我本想吃藿香鱼的,我妈说没空出城摘藿香,过几天再做。” 江明彦摸摸媳妇儿的头发:“等后天吧,后天休息,我出城去给你摘。” “唔~你真好!” “我这么好,能答应我剪头发吗?” 江明彦哄她:“剪到肩头的位置,这样你坐月子的时候也能舒服点。” 张惠有点舍不得头发:“过几天吧,等要生了再剪。” “你说的。” 张惠瞪他:“我这么大的人了,你以为我是胖胖,剪个头发难道要反悔,还要哭一场吗?” 江明彦笑出了声:“你最乖了。” “少来,这话留着哄你的儿子女儿去。” “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期待了这么久,总算快要知道结果了。 张惠才不搭理他,晚上好多好吃的,大吃大喝,给吃撑了。江明彦拉着坐那儿不动的媳妇儿去散步,不走两条街绝不回来。 潘乐晴跟两个亲家说:“明彦结了婚真是不一样了,以前对我和他爸都话少,现在嘴巴甜得很,还会哄媳妇儿了。” “你们把小江教得好,女儿交到他手里,我和惠惠妈都很放心。”张高义这个老丈人对江明彦这个女婿评价很高。 晚上喝了点儿,张高义忍不住絮叨起来,说起这个女婿,从人品到工作能力,从工作能力到会做家务,能夸的地方简直太多了。 江明彦爷爷奶奶和妈妈越听越觉得不敢相信,他们家的孩子有这么好? 只有夸,没有说不好的话,说明人家拿他们家的孩子当自己孩子看,亲家一家真是好人。 江长安和张高义两人的脑回路奇异地对上了,再干一杯。 江明彦拉着媳妇儿回到家里,饭桌还没散,他爷爷和岳父脸色发红,爷爷夸惠惠模样好看,岳父夸他玉树临风,爷爷夸奖惠惠尊敬老人,岳父夸他有识之士…… 看得出,他岳父确实是教书的,夸人的话都是成语。 张建林双手撑着脑袋,给江明彦使眼色,这都几点了,还有完没完? 最后他奶奶受不了了,拉着他爷爷回屋休息,马上他岳母揪着岳父耳朵走了。 张建林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说相声的都走了,散了散了。” “想走?洗了碗再走!”这话他妈说的。 江明彦笑容可掬:“辛苦二哥了。” 张建林心里发出一声无声的怒吼: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他成了家里的最底层!连该巴结他的妹夫都敢指使他。 “张建林!” 他妈叫他全名了,可怕,不敢反对! “我没事儿,建林去休息吧,我来收拾。”刘莉撸起袖子。 “大嫂,你对我真好。”张建林感动了。 张建山笑着问:“只你大嫂对你好,我这个做大哥的对你不好?” 张建林翻了个白眼,好不好你自己知道。 张建山眯眼:“看来老二对我有意见呀。” “那哪儿敢呢?” 听听,这讥讽的语气,多欠揍。 刘莉在厨房收拾,耳朵就没清静过,两兄弟在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地抬杠翻旧账,这会儿已经说到当大哥的不要脸抢弟弟的鸡蛋吃。 张建山:……这臭小子,五岁的事情都还记着,这得有多记仇。 吵赢了,张建林昂头挺胸地瞥他哥一眼,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胖胖蹲在厨房门口,扭头问妈妈:“以后姑姑生个弟弟,也跟……弟弟一样吗?” 胖胖还不知道怎么表达是不是也像小叔叔对爸爸一样,刘莉这个当妈的明白了。 “不会!” “真不会?” “你看看你姑姑和姑父对你多好,以后有了弟弟,你也要对弟弟好哦。” “好,我不抢弟弟的鸡蛋。” 张建山脚下一拐,差点没摔一跤。 全家人都在惦记孩子,不知道小家伙什么时候出来,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虽然男女都好,但是,张家人还是希望能生个男娃,这样女儿也轻松些。 陈丽芳甚至想去搞封建迷信,要不去请个人算一算? 张高义阻止了她:“有什么好算的,就这几天了。” 六月在全家人的期待着刷地一下过去,最后一周了,再有几天就是七月了,趁着今天休息,全家人吃了早饭收拾好东西,今天就准备去医院里住着。 早上吃清汤面,一碗汤面里,半碗都是小青菜,张惠最喜欢吃菜。 她慢慢悠悠地吃着,吃完面,端起碗想喝口汤的时候,突然表情一愣。 “怎么了?” “大嫂,我好像,好像要生了。” 正在收拾碗筷的刘莉一低头,羊水留了一地了。 “妈!惠惠要生了!” 刘莉一声大喊,把全家人都给叫清醒了。 陈丽芳一下跳出来:“担架,我做的担架呢?” “小江,快找找。” “在屋里,我这就去拿。”江明彦转身往卧室跑。 潘乐晴也急了:“孩子的包被呢?” “在袋子里,刚才收拾好装进去了。”文艳秋连忙说。 张建山和张建林两兄弟冲进屋里,江明彦拿着担架也过来了,赶紧扶着张惠躺下。 张惠手里还端着面汤,等等,让我喝一口。 刘莉急了:“哎哟,我的姑奶奶,都这会儿了喝什么面汤。” 张惠手里的面汤被端走饭桌上,张惠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羊水刚破,生孩子还早呢。 全家一阵兵荒马乱,几分钟后,抬着张惠出门往医院跑。 “江明彦你别急,还早呢。” 江明彦满头大汗,这会儿脑子里只有医院,根本听不见张惠在说什么,一个劲儿地往医院赶。 张惠简直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家里除了爷爷奶奶看家带着胖胖,家里其他人都来了。 躺在医院的床上,张惠做好了头胎生的慢的准备,谁知道一个小时孩子就生出来了,张惠甚至没觉得有多遭罪。 医生们也觉得惊讶,接生的护士笑着说:“你家这个宝贝女儿是来报恩的。” 看着皱巴巴的孩子,张惠露出个笑脸:“是我的乖女儿。” 孩子和她贴着放一起,张惠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的女儿是不是来找她了,怎么跟上辈子的女儿那么像呢。 产妇和孩子送出来,等在产房门口的江明彦一下慌了:“怎么哭了,身上疼吗?” 爸妈哥哥大嫂还有婆婆都围过来,关心她怎么了。 张惠睁开眼,泪水洗过的眼睛亮得发光,笑着说:“我还好。” 陈丽芳松了口气:“你这孩子,尽会吓人。” “我就说嘛,生的这么快,应该很顺利。” 确定张惠没事,家里人目光落在孩子身上,孩子长得真秀气。 陈丽芳抱着外孙女舍不得松手:“她爸快看,和惠惠小时候真像。” 张高义乐的合不拢嘴,却还记得亲家也在:“我看也像小江。” 潘乐晴笑道:“爸妈都好看,像谁都行,孩子名字取了吗?” “江涵。”江明彦笑着答。 张惠愣了,扭头看他,他们两个怎么想到一处去了? 送到病房,家里长辈都去看孩子去了,江明彦凑到媳妇儿身边,拿热帕子给媳妇儿擦脸:“我想了好久,有天早上起床,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就觉得,我们如果生女儿,要叫江涵。” 张惠热泪盈眶,江明彦无奈:“我又没说什么感人的话,你哭什么。” “就是想哭。” “快别哭了,叫岳父看到,以为我欺负你。” 张惠噗嗤一声,又笑了。:,,. 29 第 29 章 外婆的小心肝儿 张惠生了个闺女, 一家人高兴不已,医院那边说,产妇身体还行,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潘乐晴连忙问:“不能多住两天吗?” “可以多住两天, 咱们县城这边没那么多讲究, 产妇和孩子没什么问题的话, 一般都是生了之后就抬回家。” “这……” 潘乐晴不知道说点什么,张惠想想,还是回家吧,早晚要回去,还是自己家舒服。病房十多张病床,人多又闹, 也不好休息。 陈丽芳也觉得回自己家最好不过了:“反正都住在县城,走几步路回家也不费事。” “那行吧。”潘乐晴也同意。 张惠又躺担架上,陈丽芳拿了件薄外套把女儿脑袋围上,全身上下只有出气的鼻子露在外面。 孕妇和孩子直接被抬回家, 吓了家里两个老人一跳, 这才去医院多久, 怎么就抬回来了? “爸妈, 惠惠生了个闺女, 明彦给取名字叫江涵。”潘乐晴小心地揭开挡风的纱巾, 给公婆看孩子。 文艳秋笑的合不拢嘴:“真是个乖巧的小丫头。” “那可不,护士都说是来报恩的,一点没为难当妈的,利索地就生了。” “哈哈哈,可不是嘛。” 外面的说话声传进来,张惠在床上躺着, 疲倦地笑:“都去看孩子去了,幸好你还陪着我。” 江明彦心疼地摸她的脸:“妈去做饭去了,你吃了再睡。” “嗯。” 坐月子的日子开始了,没盐没味的汤汤水水,张惠即使有心理准备也没胃口。 “赶紧的,大口大口吃,你不多吃点,孩子哪里有奶喝。”陈丽芳催促着。 还有个小丫头嗷嗷待哺,张惠继续吃着没盐没味的面条。 张惠刚吃完饭,擦完嘴,陈丽芳把孩子往女儿怀里一放:“你让涵涵先吸一吸。” 小丫头刚喝了温水,花瓣似的小嘴还在蠕动着,发出轻微的声音。 一沾到粮仓,小丫头吧唧着小嘴猛吸一口,张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吃上了就好了,等下回就不疼了。”陈丽芳随口安慰女儿,眼睛却只看得见外孙女,张惠只想叹气。 “哎哟,看那小模样真好看。” “我们涵涵真厉害,第一口就吃上了,是个有福的。” “真是个乖宝宝!” 一声声的夸奖中,张惠被成功催眠。睡梦中,另外一边又是一疼,可能是习惯了,扭头继续睡。 张惠这一觉,从中午一直睡到晚上天黑,要不是江明彦叫她,她还醒不来。 “妈熬了鱼汤,温度刚刚好,你喝两口。” “放着吧,一会儿我喝。”张惠还困得慌。 “别一会儿了,鱼汤凉了腥得很。” 被江明彦念叨的没办法,张惠只能靠着枕头慢慢起来,把晚饭吃了。 “小丫头呢?” “在外头,我妈带着,他们在商量晚上谁带。” “不管谁带,晚上也是我负责喂奶。”张惠面露苦色。 “辛苦你了,咱妈说,前几个月最好亲自喂,等孩子稍微大点就可以泡奶粉。” “嗯。”张惠也不是真不懂,只是被人心疼着,忍不住就想撒娇。 有江明彦悉心照顾着,两个妈帮她带孩子洗尿片,张惠最难受的前三天度过去。 身上不疼了,不耐烦在床上躺着,张惠戴着帽子在房间门里溜达。 房门外面,舅舅舅妈说笑的声音,她二哥问她妈晚上有什么好吃的被她妈骂的声音,爷爷奶奶逗孩子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打开,看到媳妇儿面无表情的脸,江明彦笑道:“无聊?” “嗯,除了吃就是睡,孩子也落不到我的手里,只有需要喂奶的时候才想得起我。” “已经三天了,你再坚持坚持,再过三天休假了,沈燕肯定会来看你,到时候叫她多陪你说说话。” “我这个形象现在可不好见人,你帮我弄点热水进来,我擦擦身体,再给我洗个头。” “我不敢。” 张惠用眼神威胁他,江明彦笑着搂她的腰,低头嗅了嗅,低声说:“很香,一点都不臭。” 张惠脸红,这人怎么怎么这样啊。 小两口在屋里你侬我侬,门猛地被推开,两人快速分开,张惠尴尬地扯了扯衣服。 “站那儿干什么,赶紧给涵涵喂奶,孩子饿了。” 收到媳妇儿幽怨的眼神,江明彦赶紧把孩子从岳母怀里接过来:“看看咱们涵涵,多喜欢妈妈呀,来,给妈妈笑一个。” 陈丽芳怀疑地看了女婿一眼:“你见过涵涵笑了,什么时候看到的?” 江明彦……我能说是在梦里面吗? 张惠轻笑一声,抱过孩子坐床上喂奶。 点了下小丫头的小鼻子:“你呀,真是个幸福的孩子。” “嗯嗯。”小丫头吃着奶,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好像在回答妈妈。 住在小院里,院子里绿树成荫,卧室的窗户打开一点缝隙,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响,总有一股股微风从门窗的缝隙跑进来,倒是没有张惠想象中那么热。 窗户打开的缝隙正对着厢房角落那棵桃子树,张惠每天在房里溜达,给娃喂奶,空闲的时候就看那棵桃树。 她生孩子的时候桃子还是青涩的果子,等她出月子的时候,挂在枝头的桃子已经红了屁股。 “姑姑,吃桃子。” 胖胖每天在桃树下绕来绕去,看到好久不出门的姑姑出来,连忙拉着姑姑去桃树下。 张惠也围绕着桃树绕了一圈,搬了张椅子过来,踩着椅子把最红的那五个桃子给摘下来。 八月八号,今天是立秋了! 张惠吃桃子的时候扭头看梨子树,梨子看着还不到时候,晚几天才能吃。 至于墙角的葡萄,结的那两串葡萄,前些日子就给摘了,全家人一人尝了几棵。 潘乐晴抱着孩子笑:“你们这边的果树真好伺候,去年移栽的今年就吃上果子了。” “我二哥找的一个人帮我们弄的,确实不错。” 文艳秋喜欢那几株茉莉花:“花期真长,惠惠说四月开始开的吧,这都八月初了,还在开着。” 陈丽芳正在樱桃树下洗衣服,接话道:“婶子你要喜欢,回头您走的时候带一盆走,放花盆里养着,明年开春就能开花。” 八月了,张惠出月子,潘乐晴他们也要准备回去了。 “谢谢了,那我就带一盆走。” “一盆花,不值什么。” 好久没出门,张惠真是一点不怕热,把躺椅摆在梨树下,靠着躺椅睡午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浑身都暖烘烘的。 鼻子痒痒,张惠被弄醒。 张建林丢下作乱的树叶,嘿嘿地笑:“我上班累了一天,你倒是好,躺这儿睡懒觉。” “呵,你上班是给我上的?你挣的钱给我花了?” 张建林捂住钱包后退一步:“想花钱找江明彦去。” 张惠嫌弃地瞥他一眼:“我缺你那点钱?” “不缺,所以给外甥女的红包我就不给了吧。” “你不给试试,看看以后涵涵叫不叫你舅舅。” 文艳秋笑着说:“还是家里孩子多好,吵吵闹闹的多热闹。” “婶儿你就看到热闹了,天天这么吵也烦人。” 不管那两个吵嘴的,陈丽芳给孙女缝了一条蓝色碎花小裙子:“惠惠做衬衣剩下的一块布,给孩子做一条裙子刚好。” “亲家手真巧,换我我肯定做不出来。”潘乐晴最多就是给衣服缝个扣子,家里两个孩子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请人做的。 “瞧着还行。” 陈丽芳很满意:“明天我裁一块白布下来,给孩子拼一条裤子,配着裙子穿刚好。” “秋天也能穿,不会冷。” “小孩儿要穿得暖和些,千万别着凉了。”文艳秋很关心这个乖巧的曾孙女。 涵涵嗯嗯一声,张开的胳膊挥挥,嗯嗯一声,潘乐晴赶紧抱着孩子去找尿盆儿。 真是来报恩的,这孩子太好带了,不爱哭,现在尿尿都知道给信号了。 那边兄妹俩还在吵嘴,江明彦去买菜,晚回来一步,看到他回来了,张惠一下底气十足:“张建林,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被妹妹没大没小地直呼全名,张建林扭头就走:“好男不跟女斗。” 张惠乐的大笑,真怂! “今天在家怎么样?”江明彦把菜放在樱桃树下的石台上,撸起袖子去接水。 “挺好的呀,吃得好睡得好,涵涵也乖。”张惠跟着走过去。 夫妻俩有说有笑地摘菜,摘完菜,江明彦扭头问:“晚上吃鱼不?” 张惠看了眼水缸:“弄两条大的做家常鱼?” 暑假爷爷和爸爸经常一起去钓鱼,水缸里的鱼已经存了不少了,赶紧吃一些。 “行。”看准了,江明彦顺手抄起一条四斤大的草鱼。 今天出月子,晚上全家人下班回来,要吃一顿好的庆祝。 今天江明彦是大厨,烧火的是张建林,过了会儿,大嫂和大哥过来,大嫂撸起袖子去厨房帮忙。 爷爷和爸爸跟两个表弟前后脚进门。 进门的时候张高义问兄弟俩工作怎么样,适应不适应。 “多亏了江哥和二哥带我们,适应得挺好,操作机器都挺熟练了。” “那就好,年轻人要多学多问,学本事要主动些,嘴巴甜点,对你们没坏处。” “知道了姑父。” 张惠坐月子期间门,陈阳和陈立兄弟俩都通过了机械厂的招工考试,已经在厂里上班快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他们都住在厂里的宿舍,今天庆祝张惠出月子,把他们叫来吃饭。 张高义摆摆手:“这儿不用你们,去玩儿吧。” “哎。” 看到张惠,两兄弟叫了声表姐,又去堂屋见了长辈叫了人,屁股一转跑厨房去了。 张惠跟着她爸去水缸那:“爸你今天钓了多少?” “今天钓了四五条,你爷爷今天手气好,钓到一条快五斤的乌鱼。” 乌鱼可是很滋补的,更何况还是野生的乌鱼,张惠伸长脖子看。 江长安把鱼倒出来,张惠看到了,好大一条:“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乌鱼。” 江长安笑道:“也是运气好,跟着你爸钓鱼这么久,我也是第一次钓到。” “明天我做饭,咱们把乌鱼吃了吧,做乌鱼煲?”味道太重的食物她吃不了,乌鱼煲味道做淡一点她可以吃点。 “你看着做吧。” 大铁锅烧鱼,锅里的鱼和汤汁儿咕噜着香气飘散,陈阳和陈立坐不住了,兄弟俩一人拿一个盆装鱼。 今天人多,分两桌吃饭,炒的菜也要装两盘。红烧鱼、青椒烧茄子、凉拌皮蛋、腊肉炒蒜苗、干菜烧豆腐、海带蛋花汤,满满一大桌。 为了照顾张惠不能吃重口味,做红烧鱼调味之前,专门给张惠盛了一碗清淡口味的红烧鱼。 江明彦端菜路过的时候,张惠一巴掌拍他屁股上,给他一个赞扬的大拇指。 江明彦目光深沉,张惠没看到,笑着说今天的菜做得不错,厉害呀! 张惠出月子后,陈丽芳就没宠着闺女,带孩子还是要她亲手来,家里其他人最多帮帮忙。 生了这么个香香乖乖的小宝贝,张惠挺愿意带的,出乎两个当妈的意料,没想到张惠带的挺好,有模有样的。 潘乐晴看着孙女漂亮的小脸蛋:“真是舍不得走啊。” 回去的日子已经定下了,就在明天。 他们明天出发,到首都那天,刚好是休息日,到时候方便通知家里人到火车站接。 陈丽芳笑道:“也没几个月了,等过年的时候小江和惠惠带着孩子去首都,你又能看到了。” 潘乐晴拉着亲家的手:“你和惠惠她爸过年都有时间门,到时候和惠惠一起去首都吧,孩子都生了,你们总要去看看女婿家在哪儿吧。” 陈丽芳轻笑:“瞧你说的,寄那么多次东西,你家地址我还能不知道?” “没亲眼见过,那哪儿能一样。” 潘乐晴诚心邀请,陈丽芳有些心动:“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文艳秋帮腔:“也别看情况了,你家儿子儿媳都在上班,你也就是担心胖胖没人照顾,到时候你们把胖胖一起带上,也带孩子去首都走走。” 陈丽芳犹豫了一下,笑着应下:“到时候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说这些。” 文艳秋叹道:“孩子长得快,几天换个模样,不知道过年的时候长成什么样了。” 摸摸小姑娘的下巴,小姑娘乐得咧嘴笑。 张惠啧啧:“无齿小儿!” “别弄她,你不是要炒腊鱼么,一会儿就给炒了吧,我找了几个大的玻璃瓶子,都洗干净了,一会儿你上锅蒸一蒸,再消消毒。” “知道了。” 把孩子交给妈抱着,张惠去厨房,腊鱼已经在冷水里泡了二十分钟了。 腊鱼洗干净晾干水分,用刀宰成小段备用,铁锅烧到冒烟,下菜籽油,一定要重油,慢火把鱼炸透炸熟。 腊鱼起锅,下干辣椒段、花椒、豆豉、无香料、豆瓣酱、辣椒酱、姜蒜片等等,炒出香味后再下入腊鱼慢炒。 炒好的腊鱼咸香麻辣,用来下酒或者当零食吃都特别好。 鱼吃完了,剩下的香辣料可以用来炒菜,或者做凉拌菜,拌面吃都行。 六斤腊鱼至少下了两斤的料,才能炒出这么好的味道。 上锅高温消毒过的大玻璃瓶放凉,腊鱼也放凉了,一大盆香辣腊鱼装了五大瓶,还剩下一些,张惠拿了个盘子装好,晚上吃。 盆里剩下的料也不能浪费了,做了几斤凉面,再加两碗热水烫过的脆嫩豆芽,一把葱花一把香菜,将就着红油底料拌了凉面,那真是既好看又好吃。 凉面重口味,配的黄瓜汤就很清淡,吃完凉面再来一碗黄瓜汤,简直再好不过了。 张惠这个还在喂奶的人,默默看着他们吃香喝辣,吃一口碗里的鱼汤面,再吃一口。 叹气~真是没盐没味! 文艳秋和江长安都感叹,要说吃,还是南方人更会吃。 气候好,植物多种多样,一年四季都不缺各种蔬菜瓜果吃,调味也丰富,可以变着法儿地吃。 家里要是有个厨艺好的,那简直太有口福了。 再享口福,再舍不得走,还是要走! 第二天江明彦请假了,吃了早饭,亲自送爷爷奶奶和他妈去车站。 张惠也抱着孩子去车站送人,送到车站,江明彦提着箱子:“爸妈,惠惠,你们先回家去,我中午就回来。” 张惠准备的各种吃的太多了,还有陈丽芳准备的礼物,回去带的东西比来的时候带的东西还多,三个人根本带不走,江明彦要把人送上火车再回来。 “嗯,路上小心。” “爷爷奶奶,妈,再见。” “叔,婶儿,亲家再见。” 潘乐晴笑着摆摆手:“再见,咱们说好了,过年和明彦惠惠一起来首都。” “好。” 目送车子走远了,张高义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涵涵给我抱抱。” 张惠把孩子放她爸手里,笑道:“爸这段时间门可郁闷了是不是,家里那么多人都想抱涵涵,我爸愣是没轮上几回。” 张高义也是无奈:“小江爷爷奶奶稀罕得很,他们又待不了多久,我总不好和他们抢。” “爸别怕,我不和你抢,以后你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也抱不了几天。” “怎么抱不了几天?” “你忘了,马上就是摘秋茶的时间门了,你要学制茶,还不赶紧着去找你朱叔叔?” 张惠一拍额头,最近一直在家里转悠,把这事儿都给忘了。 “今年暑假你生孩子,家里又有客人,我也没去蒙顶山,过两天收拾好,我送你去山上,赶着开学我再回来。” 夫妻俩已经商量好了,惠惠去学制茶,总不能一天到晚只关心着孩子,陈丽芳肯定要跟过去帮忙照顾涵涵。 “你妈跟过去帮你照顾涵涵,家里大人都要上班没一个有空闲,到时候把胖胖也带山上去。” “好。” 张高义郑重嘱咐女儿:“你朱叔叔对茶叶很看重,你要学,就用心跟人家学,千万别三心二意。” “爸你放心吧,本来我自己就想学,肯定不会随便糊弄了事。” “还有,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要是你朱叔叔不愿意教你朱家的独门本事你也别生气,人家有人家的难处。” 张惠无奈:“爸,你真当我是小孩儿呢?” “不过是提醒你一句,做好心理准备。” “嗯。” 陈丽芳说:“要真论起来,咱们家和朱明山来往这么多年,我还没去过朱家,不知道他们那边山上怎么样。” “他们那边山上凉快,七八月最热的时候早晚都要穿长袖,你们记得带两件厚点的衣服。” 一家人边说边聊,路过肉铺,看到桌子上还有排骨,张惠想吃。 “同志,这三根排骨我要了。” 他们慢了一步,排骨被于雪买走了。 于雪背上背着一个孩子,看大小,估计是袁晓婷的孩子。孩子哦哦地叫着,小手乱挥,把于雪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扯乱了。 “小宝别乱动。”于雪侧头凶了孩子一句。 “于雪以前最讲究穿着了,没想到现在当了外婆,也不顾形象了。”陈丽芳不由得唏嘘。 “走吧,别看了。” 于雪现在这副样子,肯定不愿意叫熟人看到。 “文化局的工作这么闲?大早上的她不上班?” “想啥呢,文化局一天到晚能干个啥,都是些混日子的。” 陈丽芳语气里说不出的羡慕,她以前也想进文化局来着,每天去单位走一趟,也没啥事儿干,打毛衣闲聊,随便混一混时间门就过去了。 可惜,家里没人脉,走正规渠道又进不去,只能去钢厂上班了。 陈丽芳看女儿一眼:“当初我叫你考文化局你不听,你要在文化局上班,带着孩子去单位也没人管。” “妈,事情都过了,咱们别说这些。” “过什么过,等你和小江去首都了,问问你公婆有没有门路,有门路的话你去首都文化局上班,不比你去学校当老师好?” “后年的事情了,不着急,到时候再说吧。” “你别一天天不上心,有个不耽误事的工作,有份工资领多好。” 唠唠叨叨到菜市场,张惠指着卖菜的:“妈,快别说了,有野山药。” 陈丽芳几步上前,问好价格,给全包了。 “妈,都要?三十多斤呢。” “吃不完就切片晒干。”不管怎么着,陈丽芳全部都要。 别看他们住在云顶山下,野山药也不是每天都有,能不能买到还要看运气。 “等涵涵能吃糊糊了,到时候煮野山药糊糊给孩子吃,这个有营养。”现在陈丽芳三句话不离她的小心肝儿。 张惠这个前任小心肝儿现在也不受欢迎了。 捏捏她妈的新宠。 “你干啥?!” 两个人都瞪她,张惠悻悻地撒手:“看她脸挺嫩的。” “嫩就能掐?你这个当妈的一点都不像话。” 张惠:“我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捏了一下下。” “你走开,不想跟你说话,提山药去。” 张惠:……好吧。 再次证明,她确实是失宠了。 江明彦中午回来,刚好赶上午饭,今天中午吃木耳炒野山药,虽然清淡,但是特别合张惠的胃口。 “下午上班不?” “不上班,请了一天假,下午在家歇着。” “那今天下午小丫头给你带。” 江明彦挑眉:“你要干啥?” 张惠嘴角上翘:“当然是出门浪去。” 自从怀孕之后,她就没有单独出过门,好久没享受到自由的生活了。 吃了午饭,岳父岳母回钢厂家属院那边了。 江明彦眼睁睁地看着,岳父岳母一走,媳妇儿把怀里要睡不睡的宝贝疙瘩塞他手里,欢快地回屋换了行动方便的裤子,穿着雨靴,背上小背篼跑了。 江明彦抱着女儿站在门口,只来得及喊了声:“老婆,你可要早点回来。” “别废话,我知道了。”张惠头都没回,就这么跑了。 隔壁邻居王奶奶走出来,灰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小江,你媳妇儿出门去了?” “哎,出门去了。” “我正想问问,你家葡萄藤今年长得怎么样?甜不甜?” “甜!葡萄藤长得不错,爬到杆儿上了,估计明年搭的棚子上就爬满了。” “我能要一截儿葡萄藤不?”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给您剪一枝。” “那就先谢谢了。” 大门开着,江明彦把闺女放竹篮里,去屋里找了把剪刀,选了一条粗壮的分枝,剪下来交给王奶奶。 “你家葡萄藤长得真好,去年你家葡萄藤刚种下的时候我过来看,光秃秃的只有几条枝条。” 江明彦笑着点点头:“都是我岳母照料得好。” 闲话了两句,一个人在竹篮里躺着,小丫头不高兴了,哼哼起来,江明彦赶紧去抱孩子。 王奶奶打了声招呼,自己个儿走了,还顺手把大门掩上。 “陈丽芳这辈子真是圆满了,生的孩子,两儿一女,个个都出息,娶回家的媳妇儿也听话勤快,找的女婿又这么优秀。” 听到婆婆夸奖隔壁那家,王婆子的大儿媳笑着说:“人家也不是开始就这样好,您怎么不说送三个孩子读书那些年他们家日子过得有多紧巴?还有张惠,前头处的那个对象不是也没了?” “哎,确实是,苦尽甘来呀!” 张惠撒欢儿似的跑到城外,爬上山,大口呼吸着山里的空气,鼻尖都是草木的气味,简直太舒服了。 这两天没下雨,山里没什么菌子,松针底下,草堆里,长出来的菌子大部分都很小,伞朵都没打开。 张惠专门挑小朵的捡,在一处山壁处看到一片地瓜藤,张惠惊喜不已,也顾不得捡菌子,蹲那儿摘地瓜,拇指大小红艳艳的地瓜长满了藤,全都给摘了。 找了几片大树叶,把地瓜包起来放背篼里,又捡了一会儿菌子,时间门不早了,该回家了。 江明彦抱着睡醒的女儿在大门外转悠,看到媳妇儿笑着回来,他也跟着笑:“这么高兴,捡到什么宝贝了?” “好吃的宝贝,你看看就知道了。” “走,回家去。” 张惠把背篼放樱桃树下,背篼里倒出来的菌子不提,那几包,包的是什么? 张惠大开包裹,圆溜溜的地瓜滚出来:“没见过吧。” 江明彦摇了摇头,轻拍着闺女的背:“这是什么?” “咱们这儿土话叫地瓜,有些地方叫地石榴、地果,不知道你们北方叫什么。” “我在北方没见过这种野果子。” “你从小在城里长大,就算有你也不知道。” 打了水过来洗干净,选了一颗最红的塞他嘴里:“好吃吧。” “嗯,好吃,像是桑葚的口感。” 熟烂的地瓜可以剥掉外面的皮,剥掉皮之后再吃,张惠觉得,这个味道其实有点像是草莓的味道。 爸妈晚上没过来,他们夫妻俩自己做饭吃,洗了一部分菌子和腊肉一起炒,香得很。 腊肉重盐,她只允许吃一块,心塞!好在小小的蘑菇滑嫩,也很好吃。 一顿炒不完的菌子,放屋檐下晾着,过几天就晾干了,可以留到冬天吃。 就是少了点,今年大嫂要上班没空,她妈要照顾她没空,她要生孩子坐月子也没空,今年就没晒多少菌子,给江明彦妈带回去的干蘑菇都是上回舅妈送的。 等到下雨就好了,下雨后菌子就多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晚上睡觉的时候,夜风吹得外面的槐树哗啦啦作响,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雨下了半夜。 第二天早上起来,张惠高兴了一分钟,想起来江明彦今天要上班。 江明彦含笑道:“你跟妈商量商量,叫妈帮忙带一带涵涵。” “不行啊。”张惠绝望:“我妈今天要去买东西,你忘了,后天咱们要去蒙顶山。” 江明彦还真把这事儿忘了。 江明彦迟疑了一下:“蒙顶山应该也不缺蘑菇吧。” “没去过,应该是不缺的。” “那你去蒙顶山上捡。” 张惠轻哼一声,她只是想去捡菌子吗?她是想去山上玩。 心里还惦记着人参,只能等从蒙顶山回来,再去舅舅舅妈家一趟。 陈丽芳对女儿去蒙顶山的事还是很上心,不管朱明山收不收自己的女儿当徒弟,她还是把拜师礼准备好。 张高义觉得有点不妥当:“人家没说收不收,你这就把拜师礼送上去,人家要想拒绝都不好开口。” “不好开口才好。” “你这人,还不准人家拒绝,一定要收了惠惠才行吗?” 陈丽芳不以为意:“凭什么不收我女儿,你没见到女儿多认真?朱明山送过来的书她都给背下了,就冲这点,就算天分一般,也该收下咱们女儿吧。” 她可知道,朱明山那个儿子一本书读了二十多年都没背下来,跟朱明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比,她女儿这么优秀,该他朱明山求着她女儿当徒弟。 “我跟你说不通,你要把拜师礼带上去我不管,但是不准送。必须老朱松口了你才能送。” “那行吧。”陈丽芳答应得有些勉强。 到了出发那一天,张高义和陈丽芳带着东西,江明彦抱着孩子,被叫去当苦力的张建林背着粮食,提着小侄女的摇篮,张惠背着女儿的尿片、换洗衣服和奶粉,手里牵着胖胖。 真是好大的排场! 去蒙顶山要一早去汽车站坐车,半下午到蒙顶山下面的小镇,吃了饭补充体力,再爬山上去。 在山林里穿行,太阳晒到身上都不热了,走到夕阳西下,林子里都暗下来,爬山一个小山坡,前面是一片地势平缓的山谷。 山谷里卧着一个小村庄,家家户户的炊烟飘起来,张建林大概数了一下,估摸着这个小村庄最多也就是二三十户人家。 “到了,前头就是朱家村。” “爸,他们都不种地呀?” “不种地,村里有个茶厂,村里的人都靠种茶叶采茶叶过日子,他们都有工资。” “我的天!”张建林害怕:“山上不产粮食,他们要吃粮食还得下山去镇上买,然后再背上山来,累死个人!” 张高义叹气,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搬到山下生活的人越来越多。 “以前听说山上的茶厂要扩大,为了运输方面,要修盘山公路,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没有修。” 可能也不是没有修,听说这片茶园虽然品质好,但是太小了。山南那边的茶园大,人口多,茶厂的产量也大,修路的资金挪到山南那边去了。 张惠从上辈子就知道这儿叫朱家村,那时候还很疑惑,蒙顶山这么宽的地方都是姓朱的在弄? 这会儿听爸说完才明白,朱家有祖上传下来的底子在,加上这个地方足够偏僻又不太大,才没其他人来占,才能一直在朱家人的手里。 当然,现在没有私人这一说,明面上来讲,朱家村这个茶厂,算是归下面的公社管,茶厂卖茶叶的收入都是公社的,公社再给他们发工资。 “老朱,我们来了!” 朱明山刚回家,看到张家人来,连忙笑道:“我以为你们还要过一段时间门再来。” “再过段时间门,秋茶都到尾巴上了,我寻思着还是早点送惠惠过来。” “哟,这是你外孙女?几个月大也来学采茶?”朱明山笑道。 “哈哈哈,孩子太小,离不得人,干脆就把孩子送来。放心,孩子有丽芳带,不会耽误惠惠学手艺。” “那就好。” 朱家的房子挺宽敞,五间门泥瓦房,还有一个大院子,房子背后开了一片菜地,朱明山一个人住着,平常吃菜不用下山买。 这也是山上没人管,你开菜地多开一点,也没人上纲上线地检查。 这会儿时间门不早了,陈丽芳问清楚厨房在哪儿,叫儿子把背来的粮食放厨房里,她去后院菜地摘菜,先把晚饭做上。 张惠去卧室看了眼,打扫的还挺干净。江明彦把床铺好后,张惠才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丫头放床上。 “蚊帐在哪个包里?” “爸爸那个包里,我去拿。” 夏天的山上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蚊虫多,有蚊帐就好过多了。 见他们把蚊帐都带上了,朱明山笑着说:“看来你们是想在我这儿长住啊。” “那肯定要住一两个月。”张高义知道,这里的秋茶一般要到九月份中旬左右。 朱明山养了两只鸡,厨房里放着鸡蛋,陈丽芳炒了两个鸡蛋,煮鸡蛋面,这个快。 吃了晚饭,另一口锅烧的洗澡水也烧好了,全家排队洗了澡,才放松下来。 洗了澡浑身冒热气,从房里出来,山上的冷风一吹,张建林打了个大喷嚏。 “嘶嘶~好冷!” “跟你说了山上早晚冷,你带外套没有?” “没带。”张建林老实说。 “没带就别在外头乱走,回房间门躺着,早点睡,明天你们还要下山回去。” “哦。” 江明彦回屋,累了一天,媳妇儿挨着孩子都已经睡着了。 他也累了,靠着媳妇儿睡,半夜闺女饿了闹,把孩子抱起来把尿,张惠眼睛都没睁开,把闺女往胸前一怼,孩子自己就能吃到嘴里。 江明彦等了会儿,见闺女吃饱了,才把她抱回去放好,一家人重新睡下。 第二天一早,张惠还睡的迷迷糊糊,他们房间门的门被敲响。 张惠翻身,含糊地甩了句:“别闹,让我睡一会儿。” 江明彦起身,微微打开门,是朱明山。 “叫张惠起来,一会儿吃了早饭准备上山采茶。” 江明彦看了一下手表,这时候七点,比起惠惠平时起床的时间门,那简直太早了。 没办法,江明彦狠着心把媳妇儿叫醒。 张惠从床上爬起来,一下扑倒江明彦,恶狠狠地捏着他下巴:“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会儿?” 江明彦忍住笑:“不是我不让你睡,是你未来师父叫你上山采茶。” 迷迷糊糊的脑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江明彦也要起来了,明天还要上班,吃了早饭就要和小舅子下山回去。 陪媳妇儿吃完饭,把闺女报到岳父岳母房间门,和胖胖放在一起。 隔了会儿,又倒回去,把闺女抱开一点,免得小侄子翻身碰到闺女。 张惠抱着肩膀靠在门框:“江明彦,说说,现在谁是你最喜欢的小心肝儿。” 江明彦笑着过去亲她。 除了你,还能有谁? 张惠红着脸,哼,她才不信。 30 第 30 章 收个好徒弟 吃了早饭, 草丛里的露水还很重,张惠就要跟着上山了。 江明彦和张建林明天要上班, 也不能再待, 一会儿就要走。 “过段时间我来山上看你们,想吃什么我给背上来。” “算了,上山路这么难走, 你人来就行了。” 那边在叫她,张惠背起采茶的背篓:“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我和闺女会想你的。” 江明彦还没来得及说话,媳妇儿就一溜烟儿不见了, 他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张惠走了, 胖胖睡醒了, 陈丽芳带着孙子去吃早饭。 山上还缺些东西,张高义今天要下山, 顺便送儿子女婿下去:“咱们也走吧。” 江明彦走之前还去屋里看了眼闺女,睡的跟小猪猪一样。 “妈,我们先走了。” “回吧。” 目送他们走, 陈丽芳扭头催促孙子:“快点吃,吃了带你去玩儿。” “玩儿啥呀, 朱爷爷家啥也没有。” “咱们去林子里玩儿。” 昨天上山的路上, 路边看到好多菌子, 也没人捡,估计是村里的人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山里物产丰富,村里这么点人,守着这么大片山,只要不怕寂寞, 即使清贫一些,住在山里肯定饿不着。 胖胖刚吃完,陈丽芳正在收拾厨房,屋里响起了哼哼声,胖胖跑过去:“奶奶,涵涵醒了。” “这就来。” 陈丽芳扯了张帕子擦手,连忙往屋里去。 “哎哟,奶奶的小乖乖,睡醒了呀。” 小姑娘小手举着放在脑袋边,不耐烦地哼哼两声,陈丽芳连忙抱起来:“真是个乖宝宝,咱们去尿尿。” 伺候孩子起床,换了尿片洗了脸,孩子肚子饿得咕咕叫。 “等会儿,你妈给你留了奶,给你放在热水里温着呢。” 拿着奶瓶试了试温度,不烫,能喝。 “奶奶我喂。”胖胖忍不住往前凑。 “过段时间,等涵涵长大了你再喂。” “我行的。” “涵涵小,我怕你呛着她。” “我拿着奶瓶好不好?” 被孙子缠的没办法了,陈丽芳手里拿着奶瓶:“那我们一起拿。” “嗯嗯。” 胖胖站在奶奶身边,右手和奶奶一起扶着奶瓶:“奶奶,涵涵真白,比大毛的妹妹白多了。” 陈丽芳笑道:“涵涵长得白像你姑姑,以后呀,长大了也是个大美人。” “哟,忙着呢。” 一个老头双手背在背后,大步过来,笑着说:“我是朱明山的堂叔,名叫朱寻,住你们家隔壁,我辈分大,村里小孩儿叫我一声朱二爷。” “原来是您,早前我听朱明山提起过,我家男人和朱明山兄弟相交,我就称呼您朱二叔吧。” “可以,这个称呼我挺喜欢。” 朱二爷找了个板凳坐下:“昨晚上去朋友家喝酒去了,没在家,早上回来听说你们昨天到的?” “哎,我家闺女跟老朱学制茶,她刚出月子不久,让她一个人上山离开孩子不太好,我们当长辈的也不太放心,就跟着来了。” “哈哈哈,碰上你们这样的爸妈,真是当儿女的福气。” “哪里哪里。” “我虽然对你不熟悉,对你家张老师却很熟悉,都是自己人,来了就好好住下,缺什么就去我家找我,朱明山日子过的粗糙,你们不用跟他一样吃苦。” 陈丽芳笑道:“哪里的话,咱们来学艺,哪儿能挑师父家的不是。” 闲聊了几句,朱二爷站起来:“你先忙着,我这就回去了。” “朱二叔慢走。” 陈丽芳低头,一大瓶奶,小姑娘都喝完了。 “是个胃口大的,真好,别学你妈那个小鸟胃,小姑娘就是要吃得饱饱的,长得壮壮的才好。” “嗯嗯。” 陈丽芳笑眯了眼:“呀,听懂了呀?” 小姑娘到处看,包被包的紧,脖子转不动,就眼睛滴溜溜转。 “找你爸妈?你爸回去了,你妈上山干活儿去了。” 抱起孩子站起来:“你的小摇篮呢,涵涵躺摇篮里好不好,奶奶去捡菌子,你也跟着去。” 小摇篮里垫得软和,孩子放进去,盖一张小被子,陈丽芳背上背篼,提着摇篮去不远处的小树林。 选了个干净的位置放下:“胖胖,你守着涵涵,有事儿叫奶奶。” “好。” 见奶奶在捡菌子,胖胖从兜里掏出一块奶糖:“涵涵吃不吃?你叫我哥哥,我就给你吃。” “嗯嗯。” “哥哥!”胖胖纠正:“不是嗯嗯,是哥哥。” 陈丽芳听到后,忍不住笑了,这个傻小子,不知道小婴儿不会说话吗? 也不管他,胖胖教了一会儿,放弃了,奶糖塞自己嘴里,真好吃! 这个时间点,张惠已经爬到茶山上了,朱明山把茶树的品种指给她看。 “这一株老茶树可以说是右面那一小片茶园的母树,茶园出产的极品蒙顶山甘露和蒙顶山黄芽,都是出自这一片茶园。” “可惜,就是移栽困难,这么些年,也只扩出这么几片茶园来。” 朱明山扭头突然问她:“我给你的茶经你还记不记得住?” 张惠点点头。 “茶经第二册第三章开篇写的是什么?” “原料决定上限,工艺决定下限。” “不错,这句话你要记牢了。原料不够好,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朱明山轻哼一声:“我们朱家当年做的茶叶是上供的好东西,一是靠工艺,二是靠好原料,那些个急功近利的人不懂,把蒙顶山茶好好的名声给败坏了。” 朱明山说的就是南山的那群人,南山那边的地势没有东山这样陡峭,适合人居住,也适合大规模开荒种茶,那边也建了大茶厂。 要单论产量,朱家村这个茶厂的产量,不及南山那边茶厂的十分之一。 要说茶叶的质量,那就要单论吧。 张惠心里琢磨,朱叔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是对南山那边茶厂的经营模式,还是非常有意见。 这会儿,张惠也明白了朱文峰,她想把朱家茶厂的茶叶送出去,最好送到广交会卖出国门,打出名声,提高蒙顶山茶的整体质量。 朱文峰做的,虽然不合朱叔的心意,到底也是在为朱家茶厂想办法。 就张惠来说,某个地域出产的名茶,不一定都要是极品,朱家茶厂质量把控得极好,做最顶级的名茶,南山那边的茶厂做一般的茶叶走量也不错。 “今天先说到这儿,露水散尽了,可以摘茶叶了。” 张惠站在坡上向下看,一群带着兜里背着筐的妇女说说笑笑地上来了。 朱明山给张惠讲解采茶叶的要点,什么样品质的芽能采,叶片大小有什么讲究。 讲完之后带她采了会儿,把她交给一位腰前捆着蓝色围裙的大姐,叫她带着张惠。 “大姐怎么称呼?” “哈哈,我叫朱叶,估摸着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叫我叶姐就行。” “叶姐好,我叫张惠。” 叶姐笑道:“我们知道你,去年过年的时候文峰告诉我们,他替他爸找了个厉害的徒弟,我们还在猜是个什么样的人儿,今天一见,没想到是个小姑娘。” 茶园里的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惠不好意思道:“也不是小姑娘了,我都当妈了。” “你孩子多大了。” “一个半月左右。” “哎哟,那你不是才出月子?” 张惠点点头:“我妈陪着我上来,帮我看着孩子。” 旁边一位老奶奶:“你这孩子,有心了。制茶我老太婆不懂,采茶我采了一辈子,朱明山都没我懂,你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谢谢奶奶。” 张惠也没想到,她的宝贝疙瘩居然会给她加这么多分,一下得到了大家的喜欢。 朱叶是个负责人的人,看到张惠有不符合规范的地方,都会一一指出来,张惠都悉心听取意见,慢慢地采茶熟练起来。 不过,也只是她自以为熟练,她忙活了一上午,采摘的青叶才不到两斤。 朱叶安慰她:“第一次采茶算是不错的了,何况咱们这里采茶要求高,不像是南山那边的,熟练的采茶工一天随便采个十斤。” 张惠知道,一般四五斤青叶才能做出一斤干茶叶,她今天采的一斤多青叶,做成茶叶,也就约莫二两?” 朱明山也没嫌弃她摘得少,带着她下山回去。 “知道茶叶制作的步骤吗?” “知道。” 从青叶制作成干茶,一般要经过晾青、萎凋、渥堆、杀青、揉捻、干燥。每个大的步骤里还有更多的细节讲究,比如杀青。 杀青指的是用高温进行制作,可以分为炒青、烘青、蒸青和晒青,不同的茶叶在杀青的这个步骤有不同的制作方法,比如川青,一般都采用晒青的做法。 朱明山笑着点点头:“你确实下了功夫的,今天你跟着我,把你今天采的茶叶做出来吧。” 张惠睁大眼睛,第一回就让她上手? “制作茶叶,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如果对茶叶风味没多大追求,你就是直接摘了鲜茶叶煮水喝也行。” 那……她还是想喝好喝一点的茶叶。 青叶的水分过多,通过晾青的步骤,先摊晒一会儿,蒸发一些水分,使青叶舒展有活力,叶片软硬适中,下一步杀青才好操作。 她那约莫两斤的青叶,一个大簸箕都晒不满,张惠把叶子摊开一点,视觉上看着好像叶子多一些。 “你一上午才搞这么点?”陈丽芳眼光毒辣,一下就看清楚女儿的虚张声势。 张惠轻咳一声:“人家说了,我第一次采茶,能有这么多算是不错了。” 陈丽芳也没打击女儿:“先吃饭吧,吃了饭再忙。” “哦。” 从小到大张惠就没干过什么体力活,加上刚出月子,外面瞧着挺好,身体还是虚,今天爬山采茶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吃了饭倒床上就睡着了。 那边朱明山在催了,陈丽芳还狠心把女儿叫醒:“快去,忙完了晚上早点睡。” 张惠胸口胀:“涵涵醒着没?” “精神着呢,你等会儿。” 张惠不想起,把被子卷一起,靠着被子盘腿坐着,抱着女儿喂完奶,才急忙跑制茶坊去。 茶坊是一座宽敞的两层木楼,还没走进茶坊,茶叶的清香迎面飘过来。 一楼修着一排排灶台,好多人在炒茶,每个炒茶的锅里都不少,张惠提着她那晾过之后越发缩水的茶叶子,有些不好意思。 朱明山有专门的地方,张惠跟着过去。 “你先看我怎么做的,然后你再来。” “好。” 炒茶讲究手法,讲究温度,讲究时间,根据茶叶的品种和晾青时青叶的状态不同,炒茶的时候又有所区别。 这些东西,书里面记载的和实际操作有不小的出入,制茶,本就是个十分讲究经验、技术和手感的东西。 张惠认真学,不懂的地方就问。 只要张惠问,朱明山一点不藏私地交给她。 张惠打得基础不错,看得出窍门,问的问题很到点儿,有一小部分甚至涉及朱家独门的制茶手法,朱明山也大方地告诉他。 一个有心学,一个用心教,甚至引来茶坊里其他人的侧目。 张惠学习的时候注意力十分集中,根本没注意到旁人的围观,等她那可怜巴巴的二两茶叶炒好,茶坊里的其他人早就走了。 “走吧,把你的茶叶拿去二楼放着。” 杀青揉捻之后,茶叶还要经过干燥才能成型。有些茶叶,还要经过蒸软压成块状,蒙顶山的茶叶就不用这个步骤了。 二楼干燥的架子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制作好的茶叶。 朱明山给她找了个簸箕,她把她那二两茶叶,细心地拨开摆放。 下楼的时候,张惠还在想,等彻底晾干之后,这二两茶叶还能剩下多少。 “明天早上你不需要上山采茶。” “不去?” “等两天,等你的茶叶制作好了再说。不总结经验只会埋头瞎做也没有用。” 张惠内心有一丝小欢喜,明天可以睡懒觉了。 回到屋里,她爸已经回来了。 “昨晚上我看蚊香不多了,买了一盒回来,还有油盐酱醋都添了一些,估计够用一段时间了。” 说完下山的事,张高义抱着涵涵,问:“你今天学得怎么样?” “还行吧。”张惠哎哟一声:“那简直太累了。” 从早上上山认识茶山,认识茶叶品种、采茶,再到下午制茶,除了中午休息那一小会儿,就没停下来过。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我觉得制茶很有意思。” “你喜欢就好,不枉费我和你妈陪你跑这一趟。” 张惠笑道:“爸,我今天自己采的茶叶,等茶叶干燥好了,到时候给您泡一壶尝尝。” 张高义笑呵呵的:“那好,到时候我可要好好尝尝,等我回去给小江也带一点。” “嗯。” 陈丽芳心疼女儿,晚上没让她带孩子,张惠累了一天,晚上早早上床睡觉,一觉睡到第二天大天亮,一个字,爽! 朱叔叔不在家,估摸着去山上采茶去了。 陈丽芳见女儿起来了,饭菜端桌子上放着:“涵涵在我们屋里,一会儿你吃了饭去看看,我去找你爸去。” “哦哦。” 胖胖跑过来:“姑姑,爷爷捡菌子去了,爷爷说要捡只兔子回来。” 张惠笑道:“兔子哪里有那么好捡。” “可以的。”胖胖肯定地点头:“村里人说,山里有坑,经常有兔子掉进去。” “你说的是有陷阱吧。” “嗯嗯,就是。” “那也得看运气。” 胖胖舔嘴唇:“我想吃肉肉了。” 昨天买了肉回来,奶奶把肉都煎成猪油,油渣虽然香,但是他还是想吃肉肉。 “山里面买肉确实麻烦,你坚持坚持。你爷爷再过几天就回去了,告诉他下次来的时候带两块腊肉上来,够咱们吃一段时间了。” “嗯。” 有一天休息的时间,张惠很珍惜,要不是有娃绊住她,她恨不得回床上继续躺着。 小姑娘看到妈妈,嗯嗯地轻哼着,胖胖蹲在摇篮边:“姑姑,涵涵和你说话。” “哦,她说的什么呀。” “她说她想吃肉,想吃奶糖。” 张惠笑出了声:“你看看涵涵长牙了没。” “还没。” “等她长牙了姑姑再考虑给她一点点肉肉吃。” “好吧。” 张惠咸鱼了一天,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朱叔叔也在家。 “你去茶坊把你的茶叶拿回来。” “好。” 等张惠拿着她的茶叶回来,泡茶的家伙事儿已经摆在院子里了,茶壶旁边还摆放着一盒茶叶,一看就知道是朱叔叔自己做的。 张高义给女儿介绍:“这位你要叫二爷爷。” 朱二爷笑道:“随便怎么叫,不重要,快过来坐,咱们尝尝你做的茶叶。” 张惠的茶叶摆出来,和朱明山的放在一起,看外形和颜色,明显朱明山的更胜一筹。 “外形和色泽上的差别,主要是时间把握的问题,这个需要经验,以后可以慢慢来。” 朱明山笑着说:“你第一回做成这样,看外形算是不错的。” 朱二爷说:“泡一壶来尝尝。” 朱明山亲自动手,泡茶的姿势随意自然,自有一种气韵在其间。 两杯茶放在桌上,观茶色、闻茶香、品茶味,朱明山制作的蒙山茶泡出来,茶叶色泽嫩绿且多毫,在茶水里翻滚着活色生香。 和清雅的外形相比,香气却是郁馥芬芳,茶汤碧清微黄,清澈明亮,滋味鲜爽回甜。 极品蒙山茶,不外如是。 张惠制作的茶叶泡出来,茶叶外形就不过关。再看色泽,明显火候过了一点。闻香气,淡了一些,茶汤看着还行,滋味嘛,因为火候没把握好,没有那股子鲜爽劲儿,反而有点涩。 舌尖卷着茶汤回味,张惠倒是很想得开,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她还算满意。 朱明山和朱二爷也这样认为,朱二爷甚至说:“多练练,技术熟练一些,以后吃不上饭了,来咱们村里当个炒茶工我看也行。” 朱明山瞥了二叔一眼:“这样的天分在你眼里只能当个普通炒茶工?” 朱二爷哈哈大笑:“看来你对她期望不小嘛。” 张惠眼含期待,朱明山淡淡一笑:“才开始,咱们再看看。你再看看,我也再看看。” “那就再看看。”张惠有耐心。 第一次做的茶叶,和朱叔叔的比,简直没眼看,张惠把茶叶给她妈:“咱们拿去煮茶叶蛋吧。” 张高义舍不得:“给我,我拿回去泡茶喝,也给小江带点回去。” “爸你可别,等我给你做更好的。”这会儿张惠已经把她前天答应给江明彦茶叶的话给忘了。 “我看这个就很好。”张高义拿着茶叶放屋里去。 陈丽芳笑着道:“你爸就是觉得你辛辛苦苦做的,哪能随便拿去煮茶叶蛋。” 张惠嗯了一声:“我明天继续加油。” 做一次茶叶品一回茶,总结经验下次再改进,等到月底,张惠新做出来的茶叶就挑不出大问题了,和茶坊其他人做的茶叶一般无二。 叫朱二爷说,够得上他们朱家村三等普通茶叶的水平了。 二等茶叶,是老茶工做的茶叶。一等茶叶,是朱明山亲手做的茶叶。极品,只有用朱家独有的制作手法制作出来的茶叶才能称得上。 二等水平,张惠努努力肯定能达到。一等的水平,这就需要一些悟性。至于极品,那就要看有没有可能被收进门里,当关门弟子。 张惠一天一天地在进步,张高义嘴上不说,心里高兴着呢,想到媳妇儿准备的拜师礼还在箱子里放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找老朋友谈谈。 收不收,看他的意愿吧。 他对女儿有信心。 明天就要开学了,张高义今天就要下山回去。 “山上的天气越发冷了,下回小江上来,我叫他给你们带些衣服上来。还有什么要带的,你们赶紧跟我说。” 胖胖:“爷爷,带腊肉!” 张惠:“叫江明彦给我带两个笔记本上来,不够用了。” 陈丽芳:“家里腊鱼还有几条,下回带两条上来。村里田老太太前两天咱们送了两块自己做的豆腐,回头我送她一条腊鱼。” “知道了。”张高义不舍地抱着外孙女:“采秋茶应该是九月中旬结束吧。” 张高义应道:“晚几天,估摸着二十号。” “那也没差几天。”张高义对媳妇儿说:“山上比山下冷,等采茶季过了我就来接你们回家。” 朱明山笑道:“山上虽然冷,却有烧不完的柴火,哪里就不能过了。” 张高义不客气道:“你个老东西你懂啥,我外孙女这么小,可不能冻着。” “真是没想到,你老张居然是个重女轻男的,年轻时候宠爱闺女,现在外孙女也成了你的心头肉。” “你知道个啥,闺女和爹娘最贴心了。” 想到一年到头回来不了两趟的儿子,张高义心有戚戚,说得对! 不过,女儿也不一定贴心,主要还是看孩子的品性。 张高义走后第二天,朱明山的女儿朱水清回娘家看望她爸。 见到女儿,朱明山很高兴:“怎么没带孩子过来,好久没见到小石头了,不知道他现在长高了没有。” 朱水清轻哼一声,有些埋怨道:“您想知道孩子怎么样了,怎么不去南山看看我们,一天到晚窝在朱家村这个小地方,请您去家里住几天,你总是推脱没空。” 朱明山表情尴尬:“这不是一年到头都有事,走不开嘛。” 说到这个朱水清就生气:“走不开,您走不开去年去省城几个月,去看我哥就有时间,去看我就没时间?我家还离得近呢。” “别气,别气,都是爸不对,等秋茶忙完,我就去你家看看小石头。怎么样?” “那咱们可说好了。” “说好了,不反悔。”朱明山也是无奈,女儿都是孩子的妈了还这么小孩子气。 一进门父女俩一顿说,陈丽芳也没待着,抱着外孙女去茶坊那边找女儿。 朱水清这时候才腾出空问:“刚才那个大姐是谁?没见过啊,咱们村来外人了?” “也不算外人,我一说你就认识,张老师的媳妇儿,带着儿孙来村里住几天。你要早来一天还能碰到张老师,张老师昨天才走。” “今天九月一号学校开学了,肯定要走。”朱水清对张高义还是很有好感,她学习成绩不好,以前读书的时候,每年暑假张老师过来,都会给他们兄妹辅导功课。 “张老师的女儿在学制茶,这会儿在茶坊那边,等她回来你就能见着。” “张老师的女儿不是在学校教书吗?她不着急回去?” “没干了。” 朱水清不敢相信,为了学制茶不当老师?怎么想的? 张惠怎么想的她也管不着,趁这会儿屋里没人,朱水清问道:“爸爸,南山茶厂那边,厂长叫我来问问您,您真不想搬到南山去住?” “您要答应去南山,厂长亲自过来请您,请您去做茶厂的老师傅,专门教人制茶。” 朱明山脸色一冷:“这话不用说了,我上次就跟你说过,这事儿没得商量。” “怎么就没得商量了?”朱水清火气一下上来:“待在朱家村有什么前途?又偏远又穷,您看我哥都跑省城去了,您一个人待这儿,万一有个什么,我和我哥都不知道。” “我生在朱家村,长在朱家村,就算以后死在朱家村,那也是应该的,我求之不得。你们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嫌弃远,以后我死了,清明节也不用给我上坟。” “爸,怎么跟你说不通呢!” 朱明山摆摆手:“你要是过来跟我唠叨这个的,就不用说了,回去吧。” “我不回去,这里是我家,凭什么我要回去。”朱水清也气了。 父女俩谁都不理谁,陈丽芳和张惠回来的时候,父女俩还在赌气,陈丽芳做好晚饭,叫人吃饭。 吃了晚饭,朱明山去村里了,朱水清帮忙洗碗,陈丽芳连忙说:“你歇着,我来。” “没事儿,就几个碗,顺手的事儿。” 洗碗的时候,朱水清打量厨房,厨房里添了很多东西,特别是放调料的柜子上,摆放着两排好几样调料,不像她爸一个人的时候,调料除了油盐,最多有一瓶酱油放在那儿。 朱水清态度一下热情起来:“婶儿,谢谢你们照顾我爸。”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自己也要吃,做饭也不费事。” 陈丽芳转而说到:“我们也住不了几天,我看你爸也不是不喜欢热闹的人,你住得不算远,有空的话,一两个月回来看你爸一趟也好。” “婶儿,您不知道,我也愁啊,跟我爸说不通。” 南山茶厂那边想请她爸过去,她也想他爸去南山,到时候住得近,平时也好照顾,偏偏她爸不乐意。 “我知道我爸想啥,不就是朱家制茶的手艺么?我从小在朱家村长大,茶叶的工艺我还不知道?我看我爸就是太看重这些了,才让自己过得这么苦。” 陈丽芳和女儿对视一眼,这事儿,她们一个外人,还真不好接话。 张惠心里,并不认同朱水清的话。朱水清轻蔑的话语,不仅在否定他们朱家祖辈的传承,也在否定她爸大半辈子的坚持。 而且,朱水清功利的心思藏都藏不住,她愿意当说客,一心要她爸去南山,不仅是为她爸,也是为她自己吧。 朱水清不是第一次回来说这种话,村里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天张惠上山采茶,路上碰到朱叶,朱叶高兴地和她打招呼,看到她后头的朱水清,脸色一冷,拉着她就走。 张惠发现,不只是朱叶,朱家村其他人看到朱水清也没什么好脸色。 年长的人还收着些,年轻一些的,看到朱水清过去,直接说让她站远一点,他们朱家村的山里人,不配跟南山大茶厂的工人站一起。 朱水清也习惯了,既然不高兴看到她,她走还不行? 张惠真不明白,一个村的人,还是外嫁女,怎么和娘家人闹成这样。 “朱水清这个人自私自利得很,为了自己过得好,什么事儿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说起朱水清,朱叶一肚子火。 南山茶厂和朱家村茶厂的矛盾从南山茶厂建厂的时候就有了。 蒙山茶的名气是朱家人打出去的,靠着朱家上供过御茶的名声,蒙山茶名声大噪。那时候所有的文人骚客都对蒙山茶趋之若鹜,蒙山茶一时之间成为紧俏货。 朱家人为了保证蒙山茶的质量,一年出的茶叶都是有数的。这时候,南山那边被一个富商买下,种茶树建茶厂。 前几年茶园还没有产出,南山茶厂那边就用其他地方收购的茶叶充着蒙山茶卖,坏了蒙山茶的名声。 朱家人对南山茶厂的怨气也是由此而来,即使后来历经几回改朝换代,这股怨气也没消失。 说到朱水清,建国后南山茶厂那边发展得越发好,效益也好,建起了家属楼,后面又是修路修学校,又是扩招工人,朱水清到了年纪,自己找了个南山那边的对象结婚。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朱水清只是想过好日子就算了,关键是说起朱家村和南山的矛盾,朱水清当着众人的面说南山的好,说朱家村固步自封,守着村里的小茶厂没什么出路。 当时现场就有朱家村的人,把朱水清的话传回村里来,谁见了朱水清还有好脸色? 朱水清还觉得没什么,她觉得自己没说错,朱家村再不改变,走出朱家村,以后朱家村这个小茶厂肯定要被撤了。 “你说,她说这话气不气人?她还当自己是朱家人不?” 张惠想了想道:“抛开矛盾不谈,我觉得,不管是做茶叶还是做什么,追求更高的工艺更高的品质是正确的。” “是吧!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吧!”朱叶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一般:“我们朱家,可是做出过贡茶的人家。” “嗯,不管想如何,质量才是一切的基础。” 朱叶长呼一口气:“你说得对,就是这个意思!” 朱明山和朱二爷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听着。 一声叹息被山风吹散。 下山的路上,朱二爷说:“张惠这个孩子,悟性和人品都不差,你要收她当关门弟子,我肯定没有意见。” 朱二爷想了想说:“我猜,族里的老家伙们也不会有意见。” “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看看你生的一儿一女,没一个顶事的,再不收个好徒弟,我都替你发愁。” 朱二爷又道:“儿女不行,不代表儿孙不行。咱们朱家人大都长寿,你好好保养自己吧,总会等到文峰结婚生孩子那天,以后好好培养孙子,说不定也能教出一代大师。”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一个好徒弟就在眼前。”朱二爷拍拍他肩膀:“你好好想想,别错过了。” 朱明山点点头,他确实需要好好想想,收徒弟不是简单的教技艺,是个严肃的事情。 朱水清还没走,今晚上还要住一晚上,明天才回去。 她试图和她爸聊聊,她爸根本不搭理她,把她给气的。 下午,张惠睡醒午觉起来,去茶坊那边把今天采的茶叶做出来,放二楼干燥。 这个活儿她越做越熟练,一会儿就做完了,回去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摆着茶桌子。 张惠笑着过去坐下:“朱叔,喝茶呢?” 端起一杯,抿了口:“我做的茶,嗯,真香!” 朱明山放下茶杯,意味深长道:“我可没这样自吹自擂的徒弟。” 张惠眼睛一亮:“徒弟领进门,修行看师父么。您怎么教,我自然怎么学。” “我的徒弟不是那么好当的。” “您就别跟我说这些,我又不是第一天跟您学本事。”张惠俏皮地眨眼。 朱明山放声大笑:“你个鬼丫头!” 站在门口朱水清,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觉得那个笑容,怎么那么刺眼。 31 第 31 章 家里听谁的 “还在吵呢?” “嗯。” 张惠站在院子里, 即使门关得很严实,堂屋缝隙里飘出来的吵架声依然清晰可闻。 “别在这儿站着了,他们父女吵就让他们吵去, 走, 跟我去厨房做饭。” “妈等等, 我先回房间看看涵涵。” 回房间看孩子的时候,要经过堂屋,朱水清歇斯底里的声音尖锐的像是刮骨刀一般。 下午的时候, 朱叔和她聊的正开心, 朱叔松口说拜师的事情, 朱水清一下爆发了, 为这个事情和朱叔吵起来。 朱水清特别生气,说一个外人都比她这个女儿得他的心是吧? 朱叔脸上挂不住, 张惠借口去茶坊那边, 把她妈叫上一起走了。 等她回来, 父女俩在屋里关上门吵。 这都多久了? 张惠不放心,想了想,去竹林那头隔壁朱二爷家,请他帮忙劝劝。 “为什么吵?” “可能是朱水清听到朱叔要收我当徒弟。”张惠虽然不想承认, 但是矛盾确实是因她而起。 朱二爷淡淡笑道:“我就知道, 他早晚要收你当徒弟。你走前面带路,我去看看他们父女俩吵累了没有。” 张惠走在前面, 朱二爷突然说了一句:“水清这个人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你也别往心里去, 不值当。” 张惠点了点头。 一小段路,几句话的工夫,就到了。 走到堂屋门口, 朱二爷上前敲门:“是我,开门!” 大门打开,朱二爷进去,大门砰的一声又关上。 厨房里。 陈丽芳咚咚咚地切土豆丝,眼都没抬:“你朱叔真是命苦,早年间孩子小,怕后面娶的老婆欺负两个孩子,愣是没有再娶,一个人把一儿一女拉扯大。” “现在孩子大了,女儿算计他,儿子不听话,他一个人孤单单地守着房子。我要是他,现在想想,还不如续娶个媳妇儿,至少每天有人陪自己说说话。” 这个话题,张惠不好接嘴。 张惠不好接嘴,朱二爷这个当长辈的说话却十分不客气。 毕竟,朱明山是朱二爷的亲侄子,比起朱水清,他更心疼朱明山,进去就把朱水清一顿臭骂。 “你爸一个人把你们兄妹拉扯大,让你风光出嫁,你还要你爸怎么样?把他拉过去南山给你做面子还是给你打工?” 朱二爷这话说得太□□了些,朱水清不敢置信:“二爷,你怎么这么说我?” “我从小看你长大,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你叫我一声二爷,我今天就教你一句,做人别那么自私,别搞得自己跟个孤家寡人一样,没个人和你来往。” “咱们朱家村也不是没人了,你要是不是诚心来看你爸的你就别来,村里有的是孩子来看你爸。” “生了你养大你,他也尽力了,我看你爸老了之后也指望不上你,你少来气他两回就算对你爸尽孝了。” 这些话,真是指着朱水清的鼻子骂,朱水清为自己辩解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气得打开门扭头就走。 “这么晚了,水清……”朱明山担心。 朱二爷拉住他:“她从小在山里长大,你还怕她在山里迷路?”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个时候还没早,按她的速度,天黑之前肯定能下山,你别管她。” 朱二爷恨铁不成钢:“以前我就跟你说过,孩子要宠,但是不能宠得没边了,看看你养大的儿女,再看看张家的儿女,就说张惠吧,张高义两口子宠孩子比你还过吧,你看张惠心思歪没歪?”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朱明山叹息一声。 朱二爷拍拍他肩膀:“水清自己也当妈了,让她回去自己想,她要还认你这个当爸的,想通了,她自然会回来找你,她要还是怨你,你就当没这个女儿。” “你放心,朱家不会断子绝孙,以后你老了,村里的孩子都会照看你。” 朱二爷瞥他一眼:“别看我比你大二十来岁,说不定我比你活得还久。要是运气好,我给你送终。” 朱明山无奈地笑了:“二叔,别说这些不吉利话的。” “有什么不吉利的?这天下就没有长生不老的人,不管是贵人还是平民,终究会有尘归尘土归土的一天。” “二爷,别说什么贵族平民,现在不兴讲这个,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的社会。” “你呀,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尽说些耍小聪明的话。” 朱家以前出过制茶大师,家里也是挂了名的皇商,朱家主支里,朱明山这一脉的才能在制茶上,朱二爷家的能力,就在经商上。 朱二爷的爷爷和爸爸都特别会做生意,就是民国那会儿,朱家村出品的上品蒙山茶,在上海香港名流圈里,也是有名有号的。 后来家里的产业传到朱二爷手上,时局变了,家里产业都捐了出去,祖上置办的房产,只在省城老街留了一套祖上传下来的三进大院,还有祖宅外面那条街的几个铺子。 为了躲灾,祖宅和铺子签了契约借给街道办事处用着,街道办事处的负责人和朱家交情很深,算是换个法子帮朱家看着剩下的这点祖产。 朱家人向来仁义,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接人待物,加上又捐了家里的全部产业,大家都领情,即使最乱的时候,朱家的房子也没让人占了。 朱二爷目光深沉:“我说的话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当我放屁,要说教育孩子,我也没比你好多少。” “二爷,那也不是你的错,怪不到你头上。” 朱二爷摇了摇头:“就这么早吧,我走了。” 晚饭做好了,张惠去叫朱叔吃饭,听到朱二爷说了这么一句就走了,背影看来十分落寞。 张惠实在好奇,吃完晚饭休息的时候,见朱叔心情好转不少,就问了出来。 “你别看二叔一个人住着,以前他也是有媳妇儿有孩子的人。” 朱二爷不愿意多说,只道:“发生了些事情,二婶意外去世,我那个堂弟觉得,我二婶去世是因为二叔只顾着生意,没有照料好我二婶,堂弟读完书后就离家参军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前些年有朱家人说在上海碰到过人,听说日子过得不错,已经在上海那边结婚生子了,生了两个孩子。 “二爷没去找?” “找?二爷说当儿子的都不回来看老子,他当老子的还要觍着脸去求和?” 父子俩之间的嫌隙很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二爷当初义无反顾地把家里产业全部捐了搬回山上住,未必没有赌气的成分。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说这些不高兴的话,拜师这事咱们要商量商量,选个好日子。” 陈丽芳脸上笑开了花:“该的,不仅要好好商量,还要选个好日子。等日子选好了,还要叫家里人都来一趟。” “很是!”朱明山已经下定了决心。 定日子这事儿不用张惠操心,朱二爷已经把日子选好了,九月十八号就是好日子。 张惠有个事儿要做,要在拜师礼之前,做一份她最高水平的茶叶出来,拜师礼的时候要拿来祭拜朱家的先人,还要用来待客。 祭拜朱家的先人?张惠有些紧张。 “这都是惯例了,你不是朱家人收的第一个外姓弟子,以前外姓弟子行拜师礼都是这样做的。” 张惠怕自己丢人,一下勤快起来,每天都跟朱叶他们上山采茶,制作茶叶的时候越发用心,就是想拜师礼当天不被人挑刺儿。 回家报信陈丽芳准备自己去,顺便再带些东西过来,拜师礼势必要办得体面。 陈丽芳要走的头一天,江明彦来了。 陈丽芳一拍大腿:“我差点把你给忘了。” 江明彦一进门就看到他岳母兴高采烈的模样,他笑着问:“妈忘了什么?” “忘了你要来。” 胖胖小跑过去:“姑父,有肉肉么?” “有,从家里拿了腊肉和腊鱼,在山下买了两斤五花肉,一条猪腿。” “赶紧把背篼放下来。”张惠拿了张湿帕子过来。 江明彦放下背篼,拿过湿帕子擦脸:“妈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 “还能有什么,惠惠被老朱收为徒弟呗,日子都定好了,九月十八号拜师,我刚想说明天回去通知你和你爸。” “好事儿啊!”江明彦含笑道:“前几天爸回来,给我一小包惠惠做的茶,惠惠这么有天分,我就知道一定会被朱叔叔收进门。” “那可不是嘛。”陈丽芳乐开了花,在这方面她和女婿有得聊。 陈丽芳可是见证了女儿从开始学制茶到现在入门的全过程,现在说起来,满心都是骄傲。 “惠惠从小到大没吃过这些苦哦,上午上山采茶,下午制茶,每天忙完回来倒头就睡,涵涵都顾不上。” “后来习惯了,没那么累了,每天做完茶叶回来还要学习,记笔记,带上来的笔记本都用完了,比她前些年考高中还认真。” “辛苦你了!” “我自己愿意的,不觉得辛苦。”张惠挺乐在其中。 江明彦眼里的心疼藏都藏不住,不用岳母说,刚才他一看到媳妇儿,就知道她瘦了很多,现在握住媳妇儿的胳膊,手腕细了一圈。 张惠摸摸脸颊:“朱叔家里也没有个镜子,我是不是瘦了些?” “嗯,原来脸上还有点肉,现在跟怀涵涵之前差不多。” 张惠高兴道;“那可太好了,我还怕自己瘦不下来。” 陈丽芳不赞同:“你怀孕的时候都不胖,现在有些太瘦了,等回去给你补补。” “哎呀,妈你可别说我瘦了。” 这个问题无解,在当妈的眼里,总是觉得自己家的孩子瘦得皮包骨,必须多吃点。 江明彦来了,晚上带着女儿和媳妇儿一起睡,他睡不着,摸着闺女的小拳头,江明彦对媳妇儿说:“这才一个来月没见到,涵涵就长大了好多。” “有吗?”张惠每天都能看到,没感觉到什么变化。 “嗯,前几天奶奶给我打电话,说叫我们拍张涵涵的照片寄回去,再把孩子身长标上,好给孩子做衣服。” 张惠笑道:“爷爷奶奶他们八月份才回去,这才多久就想孩子了?” 江明彦嘴角翘起,眼底的温柔浓得化不开。 张惠算了算日子:“十八号拜师,最早也要十九号才能下山,那会儿秋茶也差不多过季了。” 江明彦也觉得十九号差不多。 “昨天朱叶他们知道我着急,给了我二十多斤青叶,我做了五斤多茶叶,你回去的时候带几斤回去,寄给爷爷奶奶他们。” “不着急这么一会儿,等你拜完师,咱们下山回去,带涵涵照相,到时候把照片和茶叶一起寄回去。” “行吧。” 来一天,回去一天,算上休息日,江明彦还要请一天假。 走一趟真是有些累人。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等到女儿睡醒,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江明彦午饭都没吃就要下山,不能再拖了。 陈丽芳给女婿塞了五个鸡蛋:“知道你要回去,早上给你多煮的,水壶装满水没有?干吃鸡蛋有些噎。” “惠惠装好了。” “那就好,回去吧,晚上回去早点睡,十七号和你爸一起来。” “哎!” 张惠今天没上山采茶,抱着孩子送他到下山的小路口。 “不用送了,还有十来天我来接你们回去。” “嗯。” 目送他走远,张惠回去的时候还在想,什么时候能把上山的路修好。 村里人都知道张惠要拜师朱明山,对她的态度越发亲热起来。 原来那群采茶的人和张惠关系就很好,现在就更好了。 大人关系亲近了,村里的孩子也经常跑来和胖胖一起玩,胖胖很大方,兜里的奶糖分给小伙伴们吃,一点都不心疼。 陈丽芳跟女儿说:“真是不缺糖吃了,以前胖胖手里要是有颗糖,谁都哄不走,现在居然会主动分给别人吃。” 张惠笑道:“所以别说谁小气什么的,要是什么都不缺,谁还不会大方来着。” “你说得对,人呀,自己都吃不饱肚子,哪里管得了别人的死活。” 亲人除外,把你放在心上的亲人,不管过得好不好,只要手里有点好东西,都想分给你尝尝。 陈丽芳高兴道:“你两个表弟上班挣钱了,你舅舅舅妈可高兴了,陈阳和陈立拿到第一个月工资,你舅妈给你送了两只大母鸡过来你还记不记得。” “就一个多月前的事情,怎么不记得。” 舅舅舅妈原来就对他们兄妹很好,她坐月子的时候舅妈把家里三只老母鸡都给送来,后来送的两只老母鸡,还是跟队上的人买的。 “你舅妈说今年过年也要做腊肉香肠,你舅妈娘家那边做腊肉很有一手,到时候带一些去首都,给你公婆他们尝尝。” 等拜师完了之后回去,也就立秋了,天气很快就要凉了。 “朱家村他们住在山上,家家户户都存着几块兔毛皮,我跟他们买了些好的,回去的时候一起带回去。” “咱们县城有个老师傅很会做皮靴子,以前走商的商人要赶在冬天去北方贩货,只要条件还行的,都会去他们家铺子订一双皮靴子。” “我怎么从没听您提过?” “你出生的时候都没什么私人做生意了,后头又管得严,走商的商人都不来了,他们家没了生意,早就关门了。” 张惠点点头:“也对,咱们云顶县就算是碰到冷冬,也不至于没有皮靴子过不了冬。” “可不是嘛。”说起以前的日子,陈丽芳还有些怀念。 不过,现在这样安安稳稳的也不错。 拜师用的茶叶准备好了,后面几天张惠也就不忙了,保持着两天做一回茶的节奏,有师傅悉心指点,张惠比之前有了不小的进步。 忙完制茶,回去带孩子,和她妈闲聊,日子一天天过去,九月十七号,朱叶和几个关系好朋友过来找张惠,要带她去朱家的祠堂看看。 “我一个外人能进去吗?” “有什么不能的,你是明山叔的弟子,以后你的名字也会记在咱们朱家的族谱里。” 朱叶嘿嘿一笑:“不过不是那种族谱,是另外一种族谱。” 朱家有两本族谱,一本是根据家族传承序齿的族谱,一本是朱家制茶传承人的族谱,一般一代人里面,传承人不会超过三位。 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是朱家主支的人少,对制茶感兴趣且有天分的也不多,以至于族谱上出现过两三次断代,传承人的位置上写的是拜入朱家的外姓弟子。 朱叶把族谱拿给张惠看:“如果朱文峰生的儿子不行,明山叔活不到曾孙长大选出新的传承人的话,接班的人就是你了。” 张惠嗯了一声:“放心,就算朱叔以后不在了,只要朱家选出传承人,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全部教给他。” 朱叶笑道:“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其实朱家独门制茶手法不只明山叔会,还有两三位也知道。”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们知道归知道,只知道手法却得不到精髓,他们也就放弃了。” 张惠了然,看来朱家主支确实人丁单薄,要用这种方法来防止断了传承。 “你爸和你丈夫今天过来吧?” “就是今天,距离有点远,要等到傍晚才能到。” 朱叶笑道:“你丈夫来了两次了,我们一次都没见过真人。” “回头介绍给你们认识。” 下午睡醒午觉,张惠就没出门,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溜达,夕阳西下,她爸他们到了。 更让张惠惊喜不已的是,舅舅舅妈也来了。 胡秀笑着道:“听你爸说你要拜师,我和你舅舅怎么着也要来一趟呀。” 陈阳和陈立也来了:“张建林还不跟我们说,我们一看江哥请假,也跟着请假来了。” 张建林白了他们一眼:“我看你们就是想来玩吧。” “哈哈哈,还可以顺便弄点茶叶回去吗?以前姑父送给咱们家的茶叶老好了,都是这儿做的?” 刘莉笑道:“以后可以问你表姐,你表姐现在也会做茶叶了。” 陈立跟个戏精似的,夸张地抱着表姐的肩膀:“以后全靠表姐养活了。” “你少来。”江明彦笑着推开他,跟媳妇儿说:“涵涵给我抱抱。” “嗯嗯。” 小姑娘蹬了蹬腿,肉乎乎的小脚脚动来动去。 胡秀看的眼热:“长得可真乖巧,和惠惠小时候长得太像了。” 胡秀扭头看了两个儿子一眼,陈阳和陈立默契地躲表哥后面,心里疾呼,来了来了,又要来了。 张建林见他妈也看过来,他没处躲,伸腿就跑。 “张建林这臭小子,我还没问他这段时间有没有认识新的女同志,这就跑了。” 胡秀说起这个也是一肚子愁绪:“你家只有一个没结婚的,我家两个呢。” “你家的不急,陈阳和陈立才多大,还不到年龄。” “翻年就快了,不过你说得对,结婚不是说结就能结。前些年我和你哥一心想着等他们上班家里就松了,现在想来,松的还不是时候,还要存钱准备着给他们俩结婚。” 张惠想起前些日子江明彦过来的时候说的话:“机械厂年底要分房子吧?” “嗯,年底结算完,元旦节的时候分。”江明彦点了点头。 陈觉和胡秀眼睛亮了:“陈阳和陈立他们……” “肯定是先给老员工分,分了剩下的,再给今年进来的这一批员工分。” 胡秀有些失望,但是也能接受:“不怕,只要有机会,总会轮到的。” 一家人正热闹地说着话呢,朱明山来了,张高义笑着走过去:“老朱,过得怎么样?” “哈哈哈,过得好着呢,张惠手艺好,我这个师父跟着徒弟蹭吃蹭喝,真是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呀,采茶从春天忙到秋天,以后秋天忙完了,想休息就去云顶县,去我们那个住段时间,我带你去钓鱼。” 两个人是多年相交的好友,现在朱明山和张惠即将有一层师徒关系,他们俩就更加亲近了。 朱叶过来了,请他们过去吃饭。 “朱叶别那么客气,我们一会儿自己做。” “真不是我客气,欢迎的宴席早就准备好了。” 朱叶看明山叔,朱明山连忙说:“瞧我这记性,村里长辈说明天办拜师礼,两家长辈最好今晚上见一见,大家增进了解。中午告诉我的,我下午给忙忘了。” “对,就是这么回事。”朱叶笑着应了声,悄悄打量抱着孩子的男人。 张惠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拉着江明彦给朱叶介绍:“这是我丈夫,江明彦。” “你好,你好,我叫朱叶,朱家村的。” “我知道你。”江明彦轻拍女儿的背,笑着说:“早就听惠惠提过,我还想找机会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帮着惠惠。” “哈哈哈,不用那么客气,我和张惠是朋友嘛。” 朱叶常年劳作,皮肤有点黑,却不难看,看起来特别健康,一笑的时候,就更好看了。 胡秀轻轻推了一下小姑子,小声问:“这姑娘是谁,人怎么样?” “这个你别问,姑娘是个好姑娘,嫁过人了。” 嫁过人这个说法是什么意思? 村里那边过来催了,朱明山和张高义走在前头,带头去吃饭。 张惠走的时候,顺手把闺女的摇篮提上。 “大哥,把晾在绳子上的小被子带上。”张惠怕吃饭吃得太晚,女儿穿的薄,着凉。 “哎。” 果然和张惠猜的那样,朱家人特别能喝酒,也特别会劝酒,除了江明彦抱着闺女没有沾酒之外,张家的男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喝得醉醺醺的。 唯一清醒的江明彦辛苦了,岳父,舅父,大舅子小舅子,还有两个表舅子,全都要靠他扛回去。 张惠好笑地在院子里等他:“累着了吧,我给你烧了热水,一会儿去洗。” 江明彦点点头:“最后一个了。” 张建林被丢床上的时候,身下压着不知道谁的胳膊,膈得慌,睡梦中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下睡姿。 第二天拜师礼是在朱家的祠堂里举行,她妈老早之前准备的拜师礼,现在总算用上了。 除了原来准备的东西,再加上这回她爸过来添上的各色点心,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瞧着十分热闹。 朱家人也很满意,这说明张家人对他们的重视。 被人重视重视让人很愉快。 张惠奉上自己亲手做的茶叶,祭拜了朱家的祖先,又被背诵了朱家的传师祖训,挨个给朱家的长辈敬茶,收了一堆见面礼,拜师礼就算走到尾声了。 朱家祠堂外面围了一群孩子,看完热闹,看坐在上头的朱二爷招招手,一群小孩儿笑嘻嘻地跑进去,不用人说,他们自己就把拜师的点心给分了,走的时候还不忘乱喊一通说谢谢。 张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孩子有的喊她姐姐有的喊她奶奶,朱叶笑道:“别管他们,他们都是按照明山叔的辈分往下捋的。” 拜师完了之后,中午还有一顿大餐,吃饭的时候张惠吃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个腊肉是咱们家的吧?” “没错,咱爸把家里的腊肉都给送来了,家里一块都没剩下。” 张建林埋头猛吃,这一回腊肉吃完,再想吃腊肉,只能等到冬天再做腊肉的时候了。 张高义举起酒杯:“老朱,该说的话咱们昨晚上的酒桌上都说了,今天只敬你一杯,多谢你。” “瞧你说的,能收到惠惠这样有天分的弟子,也是我朱明山的运气。我敬你一杯,咱们干了!” “干了!” 今天中午这场宴席吃得合适,气氛热烈,却没有人喝醉,刚刚好。 下午睡了午觉起来,张惠把孩子交给她妈带着,拉着江明彦去茶山上走走。 “我要去。”陈阳举手。 “我也要去!”陈立举手。 张建林无声跟上。 见到这个情况,张建山夫妻俩也跟上,他们也没见过茶山长什么样儿。 “胖胖去不去?” “不去!” 胖胖眯着眼打了个哈欠,趴在爷爷怀里醒瞌睡,茶山他经常去玩儿,不感兴趣! “那好吧。” 张惠走前面带路,给他们介绍茶园,带他们去茶园深处:“这就是茶园的母树,听师父说有上千年的树龄。” “哇哦,这么久!” “嗯,以前古时候,每年母树上出产的茶叶都是贡茶,专供皇帝的茶叶。” “现在呢?” “现在么,都在师父手里。” 今天拜师的时候,师父送她的礼物里,就有两斤母树产的茶叶。 “表姐,冲咱们的关系,我要二两母树茶叶不过分吧。”陈阳一本正经。 “表姐,我只要一两。” 陈阳扭头瞪弟弟:“你就不能跟着我说?” 陈立嘿嘿一笑:“表姐,我要的少。” 张惠轻哼一声:“最多给你们一人一两茶叶。” “谢谢表姐!” “谢谢表姐!” 陈阳和陈立异口同声喊出来。 张建山和张建林没说话,心里已经盘算开了,等回去之后私下要,说不定能多要一点点。 参观完茶山回去,她妈已经把稀饭煮好了。 陈丽芳:“中午吃了宴席,晚上咱们吃简单点。” “好。” 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坐不下,干脆端着碗站着吃。 不仅吃饭如此,人多床少,晚上睡觉都要挤着睡。 张建林进屋后嘟囔一句:“我说昨晚上怎么那么挤,原来我是和你俩一起睡的。” 张建林早上最晚起来,他起床的时候陈阳和陈立早就不在屋里了。 陈阳和陈立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副牌,嘿嘿一笑:“我们也觉得三个人睡太挤,咱们斗地主,谁输了谁睡行军床。” “有行军床?” “有,隔壁朱二爷家的,姑父刚去借过来。” 张建林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我晚上要睡床。” “那咱们各凭本事。” 过了一会儿…… “三带一!” “我炸!” “四个二!” “我王炸!” …… 好的,分出胜负了,张建林去睡行军床。 行军床哪里有床睡得舒服,连翻身都要小心着点,别摔地上去。 过了好久,听着床上那两个打鼾的声音,快要睡着的时候,张建林突然想明白,猛地坐起来:“两个臭小子联手阴我!” 第二天早上起床,吃了早饭就要回去了。 张建林借口昨晚上没睡好,行李一把扔两个表弟肩膀上:“今天辛苦你们了。” 说完张建林麻溜儿地跑了。 陈阳和陈立两兄弟对视一眼,还能怎么滴,背吧。 “师父,我就先回去了。过年我要去首都一趟,等过完年回来,我就来山上采春茶。” “回吧,明年春天按时来就行了!” “哎!” 秋茶的季节过了,村里人都闲了下来,朱叶他们也过来送她,张惠笑着说:“你们要是去云顶县,就去我家找我,槐花街江家,你们一打听就知道。” “知道了,有空找你玩儿去。” 下山比上山快,即使带着行李,一行人不到中午就到山下镇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坐车回云顶县。 到达云顶县的时候还有车回公车,舅舅舅妈没耽误,他们今天就要回去。 “今天这么累,去家里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回去也来得及。” “没事儿,回家也不远,天黑就到了。” 这个时候正是秋收的时候地里的活儿多,公社也有不少时间,陈觉和胡秀都很忙。 “我也不留你们了,等你们忙完了,我带着孩子回去住几天。” “行。” 陈阳和陈立送爸妈上车,才回来。 “陈阳和陈立今天别回宿舍,明天早上上班再回去。” “听姑姑的。” 陈阳和陈立在小院住了一段时间,早熟悉的跟自己家一般。 “姑父,你又钓了好多鱼呀。” 陈阳去樱桃树下洗手,扭头就看到墙角的水缸里养着好多鱼。 “都是这段时间钓的,还没来及的吃。” 陈阳喊了声:“姑姑,咱们晚上吃酸菜鱼。” “想吃酸菜鱼,行呀,你们自己挑两条大鱼起来杀了。” 陈立馋的流口水:“两条大鱼肯定不够,咱们来三条吧。” 胖胖跑过来:“那条长胡子的。” “你个小胖子不会吃,长胡子的那是钳鱼,钳鱼哪里有乌鱼好。” “可是……”胖胖纠结:“可是长胡子的刺儿少。” “你说的也是。” 张惠叉腰:“选钳鱼,乌鱼留着做乌鱼煲。” 陈阳和陈立没有反对意见,因为,只要表姐开口了……反对无效! 回到自己家,吃得合胃口,睡得也舒服,张惠第二天一觉睡到中午才醒。 这时候,江明彦中午都快下班了。 洪明敲门进去:“江明彦,你小子不厚道啊。” “我怎么不厚道了?”江明彦把图纸卷好放柜子里,锁好。 “你说说你,你去山上看你媳妇儿闺女,请假好几次了吧,你走了哪次有事儿找你不是我给你顶的班?你倒好,回来了一两茶叶都没给我送。” 洪明不高兴地抖腿:“我可听陈阳和陈立那两个小子说了,你媳妇儿现在不得了,拜了个制茶大师当师父,送的见面礼都是母树上摘下来的贡茶。” “早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江明彦把一个木茶盒交给他:“只有二两,别跟别人说。” “嘿嘿,肯定不乱说。”他可知道,陈阳和陈立两兄弟都只有一两。 “真够意思,下次请假需要我帮忙,随时叫我。”得到想要的东西,洪明站起来:“你忙着,我先走了。” “嗯。” 江明彦确实很忙,手里的这个项目要在过年前全部落定,紧接着还要生产模具试用。 把工作都处理好后,才能安心带着媳妇儿和孩子回首都过年。 32 第 32 章 分房子 “江明彦, 你好了没有?” “好了。” 江明彦抱着孩子出来,张惠噗嗤笑了:“你在屋里弄半天,就是给她换小裙子呀?” “涵涵喜欢穿这个小裙子。” 这条裙子是昨天大嫂给的。百货大楼前些日子进了一批红布, 上面有白色的小圆点, 布料当天拿出来就卖完了,大嫂见布料好看, 也抢了几尺, 给涵涵做裙子。 张惠扶额:“她连话都不会说,她喜欢个什么?” “她知道,我拿了两条裙子,她抓了这条红的。” 张惠眯眼:“哼,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拿一条白的一条红的给她选吧。” 比起白色,孩子肯定第一时间注意到亮色。 江明彦笑道:“别说这个, 走吧, 咱们去照相。” “你先走,我锁门。” 上周请了三天假去蒙顶山,从蒙顶山回来后江明彦忙了好几天, 等到今天休息才有空,赶紧抓紧时间去拍照,爷爷奶奶都打电话过来催了。 张惠昨天叫了爸妈, 爸妈不去, 就他们一家三口去。 夫妻俩抱着孩子拍了一张, 一会儿就拍完,江明彦抱着孩子和照相师傅商量,麻烦加个急,今天洗出来。 “要几张?” “要三张。” “行, 三张加急两块八毛钱。” “谢谢您。” 抱着孩子从照相馆出去,夫妻俩也没着急回去,散着步去菜市场。 这会儿已经是九月底了,菜市场里各种瓜果蔬菜特别多,张惠有些遗憾,空间两个五斗柜太小,装不下多少东西,要不然多存些水果蔬菜放到冬天吃也挺好。 “惠惠,这个豆角不错。” 张惠看了眼,确实不错,挺嫩的,买两斤。 那边的秋茄子不错,也来点。红辣椒不错,买回去做泡菜,泡好的红辣椒酸爽得很,做酸菜鱼的时候切一根,酸辣味儿就有了。 买完菜,夫妻俩去肉铺,大肥肉早就被抢光了,瘦一点的五花肉和各种骨头还有,买了两斤五花肉和三斤排骨。 “不知道沈燕生了没有,这马上就十月份了。” “要去严家看看?” “这会儿不去,等晚上散步的时候我们去。” 夫妻俩抱着孩子回家,家里大门是打开的。 “妈,大嫂,你们忙什么呢?”张惠在院子看到她妈和大嫂在厨房里忙活。 “你们回来了。” 陈丽芳袖子撸的高高的,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说:“哎哟,你大嫂眼光真好,咱们涵涵穿红色的小裙子真好看,衬得皮肤白。” 刘莉也走出来,笑道:“咱们涵涵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谢谢大嫂想着我们涵涵。” 刘莉哈哈大笑,一点小事哪里值得道谢。 张惠进厨房:“哟,这是准备晒干菜?” 烧了一大锅水,灶台旁边的大盆子里放着一大捆洗干净的豇豆,案板上她妈还在切茄子。 “这不是都秋天了么,再不准备秋菜都来不及了。” 陈丽芳拿起菜刀:“今年咱们准备的晚也不怕,你们家院子宽敞,一次就可以晒完,方便。” 在家属院的时候,到日子了家家户户都会晒秋菜,住一楼的住户占了地利的便宜,可以把菜晾在院子里,楼上的住户一般都是在自己家阳台晒秋菜。 阳台才多宽点的地方? 一次晒不了多少,往年他们家晒秋菜都要分好几批。 刘莉往灶台里添了一把柴:“我娘家乡下人,住够了农家小院子,以前特别羡慕住楼房的工人,现在看来,还是住院子方便。” 说完,刘莉看了眼婆婆。 陈丽芳点了点头:“你爸前些日子也在跟我商量,有合适的院子,咱们家也买一套,到时候也种果树种菜。你在百货大楼上班,认识的人多,要是打听到有合适的院子,咱们就去看看。” “哎,听妈的。”刘莉乐开了花。 “咱们家这些年也存了点钱,我和你爸算了算,如果院子的价格和小江买的这个差不多,咱们家咬咬牙能买两套。” 刘莉暗自吸气,他们家每个月开销那么多,家里居然有这么多存款? 陈丽芳得意:“不算惠惠和你的工资,咱们家原来可是三个人在挣钱。” “老二在家看着不着调,工作还是很努力,从上班开始,工资够涨了两回了,大部分工资都交家里,还有老大,算一算,咱们家这两年还是很存下了些家底。”陈丽芳掌管家里财政大权,家里有多少钱她最清楚。 刘莉连忙道:“妈,以后我也多交些工资给家里吧。” “不用,原本都商量好的,不用改,何况你们俩结婚了有了娃,手里没点钱不行。” 听到这话,刘莉心里十分感动。 张惠在一旁腌排骨,听她妈和大嫂说家里的事,笑道:“妈,要是买房子缺钱,我借给您一点?不收利息。” “不稀罕你那点小钱,留着买肉吃吧。” 张惠撇嘴,她手里可不只是一点小钱。江明彦工资高着呢,还有结婚的时候爷爷奶奶和公婆塞给她的钱,这可不算小数目了。 刘莉也赞同婆婆:“你之前不是说你们想在首都置办个院子么,首都的房子不比咱们县里,你的钱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江明彦笑着说:“如果真有急需用钱的时候,妈和大嫂你们别跟我们客气,我在首都机械厂上班的时候还存了些钱,那些钱应该够买个院子了。” 刘莉对首都的房价好奇,一套和家里差不多大的院子在首都多少钱? 江明彦也不是特别清楚,家里认识的叔伯里,前些年有人私下弄了一套两进的院子,花了六千多块钱。 刘莉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算算自己的工资,不吃不喝得存上多少年? 张惠忍不住笑,不管什么时候,买房置业这个事情都是国人心里的大事。 锅里的水开了,撒了一大把盐下去,陈丽芳抓起豇豆放锅里过水,烫软了之后就捞起来放簸箕里,端出去晾晒。 除了豇豆,茄子、萝卜和黄瓜都可以晾,不过他们家喜欢豇豆和茄子,这两样菜晾得最多。 “小江,你家北方有晾秋菜的习惯吗?” “有,北方的冬天不像云顶县这边,没那么多新鲜蔬菜吃,也有晾干菜留着冬天吃的习惯,对了还要着酸菜。” “做酱菜吗?” “也做,不过做的少。” 陈丽芳扭头问女儿:“上次你和沈燕去的那个地方,卖菜籽油不?卖的话咱们多买点,咱们做点红油榨菜,去首都的时候给你婆婆带去。” “明天我去问问。”张惠应了一声。 今天买回来的排骨腌上,等明天再吃,腌过稍微脱水的排骨有一种鲜排骨没有的风味。 “五花肉怎么吃?” “做粉蒸肉吃。” “蒸吧,这时候弄,中午能吃上。” 两斤五花肉用芋头打底,能蒸一大盆出来:“妈中午留下吃饭吧。” “行,你爸一早出门钓鱼去了,晚上咱们再弄点鱼吃。” 把肉切成条处理好,裹上蒸肉粉,碗里垫上芋头,把裹好蒸肉粉的肉放上面,放锅里蒸上。 张惠洗了手去屋里,江明彦在哄闺女睡觉,她看了眼就出去了。 厨房里有大嫂看着火,张惠无事做,去书房坐一会儿,把之前记录的制茶笔记拿出来看看。 中午,大哥和二哥过来吃饭,吃了午饭二哥闲得无聊,主动提出要去河边给爸送饭。 中午吃的清炒茄子、干煸豇豆和粉蒸肉,把米饭和菜分两个饭盒装好,张建林提着饭盒去河边。 张惠吃饱就困,去屋里陪女儿睡午觉。 玻璃窗打开,微风吹进来,窗外槐树上的秋蝉吱吱呀呀地叫着,间或听到外面巷子里小孩儿笑着跑过的声音飘进来,伴着她入眠。 不热不冷的天气特别好睡觉,张惠睡的很沉,要不是被女儿闹醒,她一觉能睡到半下午去。 “你个小坏蛋。” “嗯嗯。”小丫头着急。 张惠打了个哈欠,抱起女儿把尿,给换上新的尿片,又给喂奶。 睡好吃饱喝足,小姑娘精神起来,不要躺着,就要妈抱着到处转悠。 她妈和大嫂吃了午饭就回去了,这回江明彦也不在,张惠只能自己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溜达。 小姑娘被秋蝉的叫声吸引,张惠抱着孩子站在槐树地下:“看到了吗?就是那个。” 眨巴着大眼睛,目光发愣,不知道是在听秋蝉的叫声还是在走神。 抱了会儿,手累,换了个姿势,母女俩继续站在槐树底下罚站。 张惠站不住了,去屋里单手提了个椅子过来,坐椅子上抱孩子,轻松了好多。 等了会儿,她爸和二哥回来了,二哥手里提着水桶,里面装着两条鱼,都不大,估计一斤多左右。 “今天运气不好。”这是张建林的解释。 张高义看了儿子一眼:“要不是你在岸边咋咋唬唬,把鱼吓跑了,下午至少能多钓两条。” 张建林表示不背这个锅:“爸,你一上午才钓两条鱼,下午没钓到不是很正常。” “正常个屁,下午钓鱼比上午好钓。” 张建林不相信,肯定是他爸不肯承认自己失手,甩锅到他身上。 父子俩正在争没钓到鱼是谁的问题时,江明彦回来了,一头的汗。 “去哪儿了?”张惠随手给他拿了张帕子擦汗。 江明彦见是女儿用的帕子:“不用涵涵的,换一条。” 张惠拿了一条他的洗脸帕给他。 江明彦擦了把脸:“我去照相馆把相片拿到了,把茶叶干蘑菇一起给寄走了。” “那你记得明天跟爷爷奶奶打电话说一声。” “嗯。” 把自己收拾干净,江明彦一把抱起女儿:“涵涵什么时候醒的?” “醒了快两个小时了吧,哄着她多玩一会儿,晚上睡晚一点,说不定能睡通宵。” 在蒙顶山上的时候,涵涵主要是她妈在带,因为晚上喂奶不方便,她妈有意识地让孩子晚睡,慢慢地孩子晚上基本上能睡大半夜。 回家之后,孩子主要是张惠在带,没有按照她妈的规划严格执行下来,孩子晚上两三点会醒一次。 “实在不行,让妈带几晚上,让涵涵把睡眠时间调整过来。” 张惠摇摇头:“我还是自己带吧,我感觉今晚上她肯定不会中途醒。”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吃了晚饭,夫妻俩抱着孩子出门遛弯儿,走到沈燕他们家。 沈燕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笑道:“回来几天了?” “有四五天了吧。”张惠看她肚子:“还没感觉?” 沈燕请他们去屋里坐:“可不是,你不是提前些日子生的么,我还以为我可能也会提前点日子,结果根本没有。” “你现在还去学校上课?” “昨天跟学校请了假,请李副校长帮我代课一段时间,李副校长答应了。我这都到时间了,李副校长也怕我万一有个什么,叫我在家好好养着,等生了孩子再回去。” “别乌鸦嘴,能有个什么呀,肯定顺顺利利的。” 沈燕笑了笑:“这都快天黑了,你们怎么把孩子抱出来。” “就是因为快要天黑了才把她抱出来遛弯儿,让她晚点睡,晚上睡通宵,我也轻松点。” 沈燕惊讶:“这么小的孩子能睡通宵?我妈说月娃娃一晚上醒好几次,当妈的就别想睡整觉。” “我们家孩子好带,现在差不多能睡整觉了。” 感受到沈燕羡慕的眼神,张惠笑道:“孩子的习惯都是靠大人帮她慢慢养成的,你生了孩子也可以试试看,开始确实是有些糟心,等后面就好了。” “听你的,到时候我一定试试。” 沈燕他们家现在还是小夫妻俩住着,严卫华爸妈都有工作,到时候沈燕生孩子,肯定是她妈过来给她照顾月子。 “我婆婆提前跟我说好了,我坐月子她买十只老母鸡,鸡已经送过来了,圈养在厨房后面。” “你婆婆不错呀。” 沈燕也觉得:“还不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就给十只老母鸡,确实是不错了。” 现在这个年月,别说老母鸡,坐月子能保证有鸡蛋吃,就算是不错的家庭了。 沈燕婆家有钱,娘家也不差,她家肯定不在普通家庭的范畴里面。 时间不早了,聊了会儿天,张惠站起身准备走了:“等你生了孩子我来看你。” “好。” 他们要走了,在隔壁屋里忙活的严卫华也赶紧出来送客。 等人走了之后,沈燕对江明彦的背影抬了下下巴:“以后生了女儿你带不?” “带带带,只要有时间,我天天把她捧手心里行不?” 沈燕轻笑:“也不用天天捧手心里,你下班回家多抱抱孩子,孩子也和你亲近不是?” 沈燕怀足了月生的,过了中秋节,十月六号才发动,天不亮就往医院送,中午的时候生了个大胖小子。 第二天张惠去看望她,她爸妈和公婆都在,全家喜气洋洋,严卫华的爸还说要多给儿媳妇补一补,十只老母鸡恐怕不够,再买几只回来。 严卫华的妈妈连忙答应:“昨天托我们单位的一个同事帮忙打听了,他们村儿家家户户都养鸡,只要花钱就没有弄不来的。” 张惠和沈家、严家长辈打了招呼,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进卧室看望沈燕。 沈燕脸色有些苍白,人精神还不错。 “好家伙,你怎么一个小时把孩子生下来的,我生了五六个小时,可疼死我了,当时吓得我都以为生不出来,我要完了。” “我那是意外情况,我妈说一般头胎都生得慢。” “我也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还是疼啊。” “下次还生吗?” 沈燕想了想,如果有了,还是想生下来吧。 张惠笑道:“你这是伤疤都还没好,就不怕疼了?” 沈燕憋住笑:“你可别逗我,我现在还疼着呢。” 两人说了会儿话,张惠告辞回家,沈燕婆婆亲自送张惠到大门口,等张惠走远了才关上门。 “燕燕的这个朋友真够大方的,送了两包奶粉。” 沈燕婆婆笑道:“亲家母你不知道,张惠嫁的那户人家,首都人,人家有门路,一年到头给这边寄了不少奶粉,人家可不缺。” 沈燕婆婆有个关系好的朋友在邮局工作,槐花街江家一年收好几回首都寄来的大包裹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闲谈的时候带出来,沈燕婆婆也知道。 “人家有归有,能送来也很大方了。” “燕燕这个朋友真不错!” 沈燕在屋里听到她妈和婆婆说话,笑了笑,扭头睡了。 沈燕有工作,加上她自觉身体好,没必要坐四十天的月子,不管她妈怎么唠叨,沈燕十月份在家休息了一个月后,十一月份回学校上班去了。 至于孩子,早上起来把孩子送到娘家放着,中午或者下午下班回去,再把孩子带回家。 说起来,沈燕过的不算繁忙,但是照顾月娃娃还是很费精力,晚上睡不好,不过半个月,沈燕肉眼可见地就瘦了。 严卫华想过干脆请岳母帮忙带孩子算了,晚上他们也能睡个好觉,不耽误白天上班。 沈燕觉得不合适,不说她妈愿不愿意,关键是家里还有小侄子,要是她妈晚上也帮她带孩子,即使嫂子们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不高兴。 指望不上岳母,小夫妻俩只能硬撑着,沈燕还在期待,自己家的儿子什么时候晚上也能睡整觉,不要晚上醒两三次地折磨她。 婆婆要上班帮不上忙,只有沈燕夫妻俩自己硬撑着,最后实在受不了,严卫华她妈找了个五十来岁的妇女过来,对外说是老家亲戚,实际上是请来带孩子的。 家里来了个带孩子的,沈燕一下解放了。 这位大姐人勤快,不仅带孩子,还顺手把饭给做了,沈燕一下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入冬后,沈燕抱着孩子去张惠家玩儿,张惠笑着说:“上个月见你的时候脸上都挂不住肉了,这才一个月,又长回来了。” 沈燕哈哈大笑:“这不是托我婆婆的福嘛。” 孩子有人照顾,请人的钱还不用自己出,沈燕简直身心俱爽。 “不说我了,你什么时候去首都过年?” “这才十二月十几号,今年二月中旬才过年,还早呢,估摸着要等到二月初才会准备出发吧。” “那确实还早,你什么时候回来?” “也就是去过个年,江明彦还要上班,我们过完年就回来了。” “那你们早点回来,到时候你们回来还没过正月十五,我带着我儿子来你家拜年,拿个大红包。” 张惠笑道:“你家那么有钱了,还缺我这个大红包?” “怎么不缺,多存钱,以后留着买房子娶媳妇儿。” 张惠才不信她的话呢。 “我跟你说,机械厂那边不是说元旦的时候分房子嘛,钢厂本来十一月的时候就说分房子,也推迟到元旦节。” “我知道,我听我哥说,好像是房子少,等着分房子的人多,前些日子车间还有人为这个事情打架。” “就是,房子谁不想要,现在家家户户住房都紧张,年轻男同志谁不是等着分房子结婚?有工作单位有房子,你就是身高一米六,脸上长麻子,都有姑娘愿意嫁。” “钢厂这样的大厂,员工多,厂里的人事关系也复杂,我看这事儿且还要闹一阵。” “袁晓婷他们家能分到房子不?” “不知道,袁晓婷现在在子弟小学当临时工,整个人跟以前真是不一样了,以前真是逮谁怼谁,现在和人说话都和和气气的,她不作死,别人也不会有事儿没事儿指责她。” 照沈燕说,现在钢厂那边争房子争得跟乌鸡眼似的,袁晓婷他们家大概率分不到房子。 挑别人家的不是还要想个理由,挑他们家的不是,连个借口都不用找。 于雪何尝不知道女儿女婿家的情况,但是这事儿是因为他们家起,于雪觉得,他们家该找找关系,疏通疏通。 袁光祖确实是有本事的人,从副厂长的位置上下去管库房,在他管理下,钢厂的库房管得特别清楚。 他把登记记录做得好,每天上班下班都会盘查一遍库房,相关人员签字,一点漏洞都没有。 管库房对他来说小事一桩,他空闲的时候多了,后勤部那边有什么大小事情找到他,他也不推脱,这才多长时间,袁光祖已经成了实际上后勤部二把手。 冲着大家对她家老袁的尊重,于雪觉得这事儿上他们可以帮把手。 袁光祖咬死了不同意:“大家都在抢,周震自己争取没问题,我去掺和就不合适。” 本来他从副厂长的位置上下来,就该把家里的房子让出来,按照他现在的级别不该占着三室的房子。徐厂长默许,后勤部也没收回,已经算是给他们家脸面了。 于雪发愁:“文化局那边租的那个房子,人家已经提前跟我打招呼了,明年他家儿子结婚,房子要刷个白墙当婚房用,不租给咱们家了。” “我看没必要出去租房子,要是人家不肯租了,叫周震和晓婷搬回家来住,还方便照顾孩子。” “你只说叫人家回来住,那是你女儿女婿,不是你儿子和儿媳,女婿长期住老丈人家,你叫人家背后怎么议论周震?靠岳父?吃软饭。” 袁光祖不说话了,再开口,语气软下来:“总之,我现在的位置,肯定不能明面上帮他。” 至于暗地里,要做得不留痕迹,对袁光祖来说,要费些心思,还要花人情。 晚上于雪叫女儿女婿回家吃饭,关上门,一家人聊了会儿,周震也明白了岳父的意思,他心里松了口气。 岳父的人脉,加上他找的人,这次分房子,不说两室,一室的房子他们家应该能分到。 “这都入冬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不知道建军在农场过得怎么样。” 周震忙道:“妈别担心,过几天等忙完了,我们去农场看望看望大哥。” 于雪满意地点点头:“你有心了。” 至于什么时候忙完,肯定是等房子分下来之后。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要是去农场看袁建军,不是给人家现成的把柄?周震才没有这么蠢。 袁晓婷心里,越发恨她哥,就是因为她哥目光短浅,才让她过得这么惨,办个什么事情都比别人家困难。 袁晓婷阴着个脸,家里人都习惯了,于雪招呼道:“别谈了,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吃了晚饭,坐下歇了会儿,周震抱着孩子走前面,袁晓婷走后面跟着,两人回家。 “晓婷回家了呀。” 袁晓婷笑着点头:“冬天天黑的早,该回去了,李大娘吃饭了没?” “刚吃了,正要下楼遛遛。” 下楼碰到熟人,袁晓婷都一一笑着打招呼,说话十分体贴。 出了钢厂大院,袁晓婷的脸色一下冷下来。 比起钢厂的房子要用抢的,机械厂员工少,分房子看工龄、看贡献、看能力,几乎没闹出什么矛盾来,十二月底厂里统了总帐之后,分房子的名额就定下来了。 张建林运气不错,沾了妹夫的光分到一套两室的房子,陈阳和陈立分别分到一套一室的房子。 陈阳和陈立高兴疯了,他们爸妈更加高兴,嚷嚷着元旦节请客吃饭,叫大家都去。 和张建林关系好的人不羡慕陈阳和陈立,就羡慕张建林。 真是走狗屎运了,他那个妹夫为厂里做了大贡献,好几款设备都是他主持弄出来的,偏偏他妹夫是外调过来的,不能分房子,这个功劳就被领导算到他身上了。 领导也很有分寸,没有分三室,分的是两室的给张建林,大家嘴上说一说,也不会嫉妒到往心里去。 张建林高兴得不得了,一点都没有占他妹夫便宜不好意思的心情。 “下了班去人民饭店,我请客哈,一人一碗肉臊子面。” 熟人调笑道:“哟,张建林真是发达了,请咱们吃肉臊子面,好大的排场。” “哈哈哈,一般一般,都是沾我妹夫的光。” 旁人笑道:“啧,你小子心里还挺有数的。” 听到厂里人笑话小舅子,江明彦笑了笑,完全没放在心上。 机械厂这边分房子的名单出来了,钢厂那边第二天也张贴出来了,少不了没分到房子的人又闹了一场。 名单都定下来了,分到房子的人说什么都不可能让出去,闹就闹吧,反正也闹不出个什么结果。 张建山回到家,刘莉满脸期待:“怎么样?” “咱们家分到一套一室的。” 刘莉有点失落,小叔子都分到两室的,他们家只分到一室的。 不过,总比没分到的好,刘莉高兴起来:“你接咱妈的班也没多少年,这次争得这么厉害,咱们还能分到房子已经算幸运的了。” “嗯。”张建山也这么觉得。 “跟你说个好事儿。” “还有什么什么好事?” 刘莉笑道:“沈燕大哥跟我说,过完年有个正式工的名额,已经定下来给我了,等我成了正式工,以后要是有分房子的好事儿,我说不定也能分上。” “真的?”张建林高兴道:“确实是个好事儿。” “说起这个,咱们要不要给惠惠送个什么礼物。我能有这个工作,多亏了惠惠。” “我觉得行,送什么你自己决定。” “嗯嗯。” 从刘莉知道自己年后能转正之后他就在做梦了,等到自己家分了房子,也学婆婆似的,把分到的房子跟人换一换,两套一室的房子,补点钱,换成三室的,以后就算生了老二也住得下。 “你想得太远了,前些日子不是还在说要买院子吗?” “两边不耽误呀,咱们弄一套三室的楼房,以后有了老二,院子咱们和胖胖住,楼房就分给老二。” 虽然已经是五岁孩子的妈了,说到生孩子刘莉还有点不好意思:“虽然现在家家户户都生得多,我看咱们不要生得太多,跟咱们家似的,生两三个就成了,把孩子养得出息,比什么都强。” “听你的。”张建山也是这么认为的。 刘莉笑道:“别听我的,你怎么想的。” 刘莉敢这样说,主要是家里公婆开明,胖胖都五岁了,公婆也没催过她生二胎,公婆的态度才是她敢说不多生的底气。 张建山想了想:“咱们俩挣的钱都是有数的,你要想买院子,还想置换三室的楼房,以后孩子要读书,要吃穿用度买这买那,你说咱们还多生孩子,多少钱够花?” 刘莉被噎住了,她只想着自己有工作了能挣钱,没想到那么远。 其实,一般人也都想不到那么远,比如胡秀,儿子现在有体面工作,运气好第一年就分到了房,再过两年孩子结婚生了娃,他们身上的担子就完全放下了。 工作和房子,才是幸福生活的保障。 现在两样都有了,必须庆祝。 秋收忙完了,现在是农闲时间,胡秀亲自跑了一趟县城,先去小姑子家,又去张惠家,说好了元旦节去家里过。 “惠惠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早两天去,舅妈给你做好吃的。” 胡秀扭头跟小姑子说:“丽芳也去,今年你忙着带涵涵,都没回家几趟。” 胡秀太热情了,加上陈丽芳确实想回娘家住几天,就答应了。 “对嘛,你们过年要去首都,提前去住几天,就当提前回娘家过年。” 下午江明彦下班回家,发现媳妇儿和女儿都不在,以为去岳父家了,过了一会儿张建林从家属院那边过来。 “家里没人,听隔壁邻居说,我妈和惠惠带着孩子回乡下了。” “什么?怎么招呼都不打?” 张建林双手一摊:“陈阳和陈立分了房子,舅妈太高兴了呗。” 张高义下班回来:“你妈走的时候路过学校,专门来告诉了我一声,元旦那天你们舅舅家请客,你妈和惠惠带着孩子先去,咱们元旦那天再去。” 元旦节,还有两天。 “时间不早了,先做饭吧。”张建林叹气,他妈没在,下班回来都没有热饭吃。 张建林烧火,江明彦做饭,刘莉下班回来,连忙去厨房帮把手。 这会儿,洪渠大队,张惠已经吃完晚饭了,舅舅做的手擀面条,切了腊肉做料头,还撒了一把小青菜放汤里,喷香! 陈丽芳站在院子里,跟大哥说:“我都嫁了多少年了,咱们村还是这样,二十多年,村里连房子都没多出几座。” “老人舍不得分家呗,一家人吵吵闹闹也要在一个屋檐下住着。” 陈觉指着南边那片竹林:“咱们这一片没什么新修建的房子,竹林后头修了好几座新房子,村里有几个知青和村里人结婚,他们修的房子都在那一片。” “主要是离知青点近吧。” 陈觉点点头:“下乡的政策都多少年了,现在虽然能回城,那一个两个名额,约等于没有,既然走不了,大多数人还是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时间不早了,涵涵小姑娘打了个哈欠,张惠拿她的小帕子给她洗脸洗脚,收拾好了喂饱她,才放床上。 舅妈走进来:“睡了?” “嗯。” “你把孩子抱起来,我给她垫个棉垫子,晚上要是尿床就给她换了。” “她身下垫着一个。” “那这个我放旁边,给你留着换。” “谢谢舅妈。” “客气啥,早点睡吧。” “哎。” 挨着孩子一觉睡到大天亮,又是被孩子叫醒的一天。 张惠不想起,喊了声妈。 已经起床的陈丽芳,推门进来,给外孙女穿好衣服,抱起外孙女,走的时候还不忘给女儿一巴掌,死丫头当妈了还这么懒。 隔着被子被亲妈拍一巴掌,一点感觉都没有,张惠翻个身继续睡。 张惠也没真睡到中午,眯了会儿,彻底醒过来,吃了早饭,喂饱孩子,张惠背着小背篼,提着药锄上山去。 “我中午不回来吃饭哈!” “大冬天的,山上又没有菌子捡,你去山上干啥中午不回来?”陈丽芳不满。 张惠小声说:“去挖人参的地儿看看。” 陈丽芳左右看了看,院子里大门打开的,女儿说得小声,就算有人从外面过应该也听不到。 “那你去吧,屋里有昨天咱们带来的饼干,你拿些带着,饿了自己吃。” “嗯,我知道了。” 这个时间点,陈觉已经去公社上班了,胡秀也去公社了,去买肉去了,给元旦节请客做准备。 胡秀中午回来,没看到外甥女:“惠惠呢?” “上山去了,那丫头就是喜欢往山上跑。” 胡秀笑道:“喜欢往山上跑也没啥,要我说,惠惠要不是喜欢山上,也不会在蒙顶山那么偏僻的地方一待就是那么久,也学不会那些本事。” “你呀,惠惠在你眼里,什么都是好的。” 胡秀大笑:“可不是么,你生了个好女儿,惠惠在江家人眼里,不是也是什么都好?” 陈丽芳逗逗外孙女,也笑了起来。 小姑娘哦哦地叫着,小嘴儿张开,口水流出来。 陈丽芳定睛一看,哎呀,那个小米点儿,这是长牙了? 33 第 33 章 家里有人等! 一年多没来这个山谷, 山谷里的野草又深了些许,张惠熟门熟路地掀开那道草藤结成的帘子,打着手电筒进去。 张惠刚走了两步,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吓出她一声冷汗。 正在犹豫退出去还是往前走的时候,一只兔子奔过来,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张惠的小腿甚至能感受到兔子柔软的身体。 “呼~真是吓死我了, 以为是蛇。”张惠嘀咕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这回她走得快了些, 生怕暗地里跑出来什么野生动物。 这个季节, 人参的种子早就没了,叶子也掉了,不注意看, 还真看不到草丛里的人参。 张惠熟练地选大株的, 蹲下就是挖,头都不抬,忙到半下午,时间不早了, 张惠拍拍身上的泥土, 赶紧回去。 下山的时候, 顺路去有陷阱那片地方,一无所获。 总不能背空背篼下山吧。 张惠不死心,往里面走了一段, 看到一棵柏树后面有个隐秘的陷阱,还有微弱扑腾的声音,张惠两步上前, 扒拉开陷阱口的草,还真是,一只蹦哒不起来的野鸡。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一把抓起野鸡,绑得结结实实,塞背篼里装好。 张惠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一出山就看到她妈抱着涵涵在路口等她。 “真是的,看到天快黑了不知道早点回来。”陈丽芳忍不住凶了女儿一句。 张惠嘿嘿地笑:“我碰到好东西了。” 陈丽芳瞟了一眼背篼:“捡到野鸡了。” “不止。” 张惠从衣兜里抓出三根人参,陈丽芳眼皮一跳。 “你打算给你舅舅一根?” 张惠犹豫了一下:“不给了吧。” “对,不给!” 陈丽芳语气坚定:“上次给是因为你舅舅家有难处,你又碰上了,顺便帮一把,但是人参毕竟珍贵,你不能给了一次又一次,不好。” 大哥大嫂对他们一家好,但是人心难测,陈丽芳不想因为人参生出事端。 张惠知道她妈的意思,她也怕,她又一次拿出人参,舅舅舅妈会跟她打听人参在哪儿挖的,她是说还是不说? “人参你收好,回去放着,等元旦节吃完饭,咱们下午就走。” “嗯。” 张惠捡了只野鸡回去,胡秀高兴得不行:“瞧你这身上脏的,跑了多远才碰上这只野鸡?” “也没多远,上次跟陈阳他们说过的那片林子里捡到的。” “运气挺好,野鸡还没死,放着咱们元旦那天吃。” 张惠笑道:“舅妈,元旦那天您准备做满汉全席呀,什么都留到元旦节那天吃。” 胡秀哈哈大笑:“也没几个菜,咱们人多,吃得完。” 元旦节那天,不仅有小姑子他们一家,胡秀还准备请几个大队上对他们家照顾有加的人,还有住得近的邻居,都要请。 张惠一边洗手,一边听舅妈欢快地念叨大队上的谁谁谁帮过他们家,借过学费借过米,甚至送过菜这种小事舅妈都记得。 “陈阳和陈立总算出息了,离不开这些叔伯婶娘的帮忙,该请他们来吃一顿。” 陈丽芳连忙点头:“该请,嫂子你手里肉票够不够,不够我这里还有。” “够了够了,我估摸做不超过三桌客人,准备的肉菜尽够了。” “嗯嗯。” 看到妈妈,涵涵挣扎着要往妈妈怀里扑,张惠站远一点,拿她的口水帕子擦擦她的嘴角:“别嗯了,看你这个口水流的。” “你这个当妈的没发现?涵涵长牙齿了,能不流口水嘛。” “我还真没看到,等会儿再看。” 张惠打了盆水进屋,擦洗了一下身上,换了衣服出来,张惠抱起女儿。 “你换下来的衣服呢?” 张惠抬了一下下巴:“屋里放着。” 陈丽芳进屋,把女儿换的衣服收捡起来,兜里的人参用衣服包着,陈丽芳心里想着,大冬天的,包两天应该不会坏吧。 陈丽芳心头挂着人参的事情,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张惠看了眼她妈,扭头偷笑,她妈不知道,她手里还有好多人参呢。 饭桌上,陈觉夫妻俩商量请客的事,张惠坐在一旁听着。 涵涵今天特别能折腾,小孩儿流着口水,眼睛看着桌上的饭菜,很想抓一把的样子。 陈丽芳给孩子擦口水:“长牙了就能吃点糊糊啥的,回头去弄点米粉,熬米糊糊涵涵吃。” 胡秀接话:“也别回头了,我们家就有一口小石磨,明天给涵涵磨两斤米粉带回去。” “谢谢舅妈。”张惠道谢。 “不用客气。” 第二天,上午胡秀没出门,在家磨米粉,下午出门一趟,一是去弄明天要用的菜,还要去把客人请了,明天人家好空出时间过来。 傍晚,县城里的厂矿单位都下班了,江明彦、张建林和陈阳陈立两兄弟赶去汽车站,等了一会儿,张建山两夫妻带着胖胖来了。 胖胖前几天回他外婆家玩儿去了,今天才给送回来。 “爸,等久了吧。”张建山放下儿子,累得喘气。 “刚到一会儿,大哥咱们上车吧,上车慢慢歇。” “行呢,咱们先上去。” 张建林拉着小侄子坐一起:“你小子现在多少斤了,看把你爸爸累的。” 胖胖小大人一般撇嘴:“我想自己走来着,我爸嫌我走得慢,硬要抱我,结果他抱了一会儿又嫌弃我重。” “没大没小的,你爸是你能说的?” 胖胖不服气:“你还不是跟爷爷顶嘴。” “嘿,你个臭小子,找揍是不是?” 胖胖起身跑了,跑到江明彦身边,仰起头:“小姑父,我想和你一起坐。” 江明彦笑着摸摸他的头:“坐吧。” 张建林轻哼一声,我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坐还宽敞些。 到了小青山公社,张高义看到大舅子,连忙过去:“大哥等我们?” “那可不,反正都要回去,正好等你们一起。” 张建林小跑过去;“舅舅,我帮你推自行车吧。” 陈觉笑道:“你个鬼机灵,不想走路是吧。” 张建林嘿嘿笑,接过舅舅手里的自行车,长腿一迈,蹬上自行车就要走。 “小叔叔等我。”胖胖笑得特别乖巧:“我也想坐车。” “哼,走路去吧。” 张建林一蹬脚,自行车跑出去,留下胖胖在原地气得跺脚。 张建山笑骂一句:“老二真是,越来越出息了,那么大的人,还跟小侄子较劲儿。” 刘莉笑道:“他就是这个性子。” 张建林骑车跑了,剩下的人走路回去。 公社离洪渠大队不远,走路回去也不累。 张建林骑车跑得快,刚好被他妈抓住干活儿,张建山去厨房,看到他生无可恋的脸,忍俊不禁。 “惠惠。” 张惠抱着孩子,母女俩一起转身,被江明彦抱了个满怀。 “唔唔~嗯嗯~” 江明彦抱起女儿:“涵涵说什么呢。” “你女儿说,想吃米糊糊。” “什么米糊糊。” 张惠指着女儿的嘴巴:“你自己看,他下面冒了一颗牙齿出来,我都没注意,是妈发现的。” 张惠双手抱胸:“长牙了流口水,还馋嘴起来,今天上午舅妈用小石磨磨了两斤米粉,煮了一点给她吃,可把她兴奋得不行,都给吃光了。” 摸摸女儿的肚子:“今天没喝奶?” 张惠摇摇头,小声说:“我现在还涨着呢。” “进屋我给你看看。” 张惠瞪他一眼,没搭理他,这是在舅舅舅妈家,你以为在自己家里? “明天回去再说。” 张惠胸口胀的慌,晚上没给女儿吃辅食,就等着她饿了。 吃了晚饭,媳妇儿在屋里喂奶,江明彦也没事儿,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推开门进屋。 张惠抬眼见是他,又低下头。 江明彦关上门,还把门别上。 “吃饱了吗?” “还没呢。”张惠皱眉:“昨天都还不觉得,今天她的牙多冒出来了一点,咬得我疼。” 江明彦凑近了看,被张惠推开,他笑了笑。 见床头旁边的椅子上胡乱裹着一件衣服,他顺手拿起来抖了抖,三根人参掉出来。 “你干什么,快包好,那是我妈的心头宝,要是弄坏了,看她说不说你。”张惠嘴巴上说心头宝,语气却很随意,带着笑。 “你挖的?” 张惠点点头:“我碰上人参窝了,我妈说这次就别让舅舅舅妈知道,咱们自己拿回去。” 江明彦聪明,脑子里一转就知道岳母在打算些什么,也没多问,把人参包好了。 “装涵涵东西的包呢?” “床尾那儿。” 江明彦掀开床尾的被子,把包打开,把卷好的衣服塞进去。 “明天请客人多,还是放包里安全点。” “你别,我妈怕人参捂坏了,叫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拿出来晾晾。” “就三根,一晚上而已,捂不坏。” 晚上睡觉的时候,关灯后,陈丽芳小声嘀嘀咕咕半天,张高义才说:“没想到惠惠还有这个运气,真是难得。” “我想着大哥大嫂他们现在手头也不紧了,人参就不给他们了,怕露出什么马脚来,叫外人猜到什么。” 一根年份足上好的人参,只要找对了买家,卖出上千都不稀奇。村里人要是知道山上有人参,还是叫一个外人挖走了,肯定要闹出一场风波。 想起去年惠惠去山上,硬是不要两个表弟陪她去,是不是那个时候惠惠就发现人参了? 陈丽芳得意地笑:“我生的女儿,聪明着呢。” “只是些小聪明,你看看她,为了挖人参,被那个不怀好意的知青堵在那儿,要不是小江去得及时,还不知道怎么样。” “那个人渣。”陈丽芳说起那个知青现在还咬牙切齿。 “别气了,现在那人也不好过,家里不管他,为了吃饱饭,他整天在地里忙活,在知青点还被人排挤,已经算是得了报应了。” “该!” 家里床不够,今晚上张建林又是和两个表弟一起睡。 “先说好,我肯定要睡床。” 陈阳忍不住笑:“表哥你放心,我们家床宽敞,我们三个肯定能睡下。” “对对对,冬天又不是像夏天,挤一挤更暖和。” 张建林高傲地轻哼一声:“我要睡外面。” “行,你先选。”我们兄弟俩睡哪边都行。 陈阳主动睡中间,拍拍床:“表哥上来吧,我睡中间,不怕挤。” 张建林脱了衣服上床,头沾着枕头,累了一天的身体得到了休息,他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陈阳和陈立两兄弟也是沾枕头就睡,睡到半夜,睡里面的陈立对着墙里面翻了个身卷走了被子,睡外面的张建林冷醒了。 外面漏风,睡中间的陈阳也觉得冷,翻了个身朝床里面靠,屁股一撅,没准备的张建林被撅床底下去了。 咚! 落地好大的一声,张建林疼的吸气,两兄弟一无所觉,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张建林:……他究竟是做什么孽了,摊上这两个表弟。 早上起床,陈阳和陈立两兄弟见表哥黑着一张脸,还觉得莫名其妙,表哥这是起床气? 早上早饭吃得简单,咸菜配红薯稀饭,除此之外还有个凉拌萝卜丝。 “早上将就着吃点,留着肚子中午吃好的。” 洗了碗才一会儿,隔壁邻居就来了,胡秀喊了声李大嫂。 除了李大嫂还有另外两个有点年纪的婶子早早过来,其中一个穿着打扮十分利索的,是今天的大厨。 十一点多,请的客人陆续到了,陈觉游刃有余地和请来的客人们谈笑风生。 “陈觉,不容易啊,总算把两个孩子培养出来了。” “陈阳和陈立也争气,没辜负你们夫妻俩这些年为了培养他们吃的苦。” “你是这个。”一个和陈觉差不多大的男人竖起大拇指。 陈觉放声大笑,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今天请来的都是亲朋好友,大家说话也很随意,有和陈丽芳关系好的,过去和她打招呼。 陈丽芳也不怕和村里人说不到一处去,来找她说话,她都笑着请人家坐。 人家问她家里孩子都结婚了?陈丽芳把儿女叫过来给人介绍。 先说这是谁家的人,叫什么名字,该叫什么称呼。 扭头又跟对面人介绍,这是我儿子儿媳,这是我女儿女婿。 张惠乖乖叫了人,然后就站一边去,听她妈跟人吹牛。 江明彦抱着闺女,早上醒得有点早,涵涵这会儿已经困了。 陈丽芳见了:“小江,给涵涵喂点吃的,让她早点睡。” “妈,那我先走了。”江明彦礼貌地冲屋里的人点点头:“各位叔叔婶婶少陪。” 张惠不想听她妈吹牛,也跟着出去了。 屋里人一脸羡慕地看着这对小夫妻的背影:“丽芳,你眼光真是不错,不但会挑媳妇儿,还会挑女婿。” 屋里其他人纷纷赞同。 瞧瞧人家的女婿,长得好就不说了,关键是人家工作也好,家庭也好,还对媳妇儿孩子这么好。 现在能看到几个大男人当着外人的面,还能把女儿抱在怀里不撒手的? 陈丽芳那个女儿哟,全程手都没伸过。 再想到自己家的女儿,女儿在婆家又干活又带娃还要被婆家人挤兑,瞬间心里就不平衡了,恨不得把上不得台面的女婿拖出来打一顿。 陈丽芳哈哈大笑,连忙说还行吧,感觉自己笑得有些张狂,她又补了一句,你们家女婿也不错,听说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别提,别提我家女婿,你提了我更加生气! 这些都是小插曲,大体上屋里的聊天氛围还是很愉快滴! 十二点准时开饭,野鸡蘑菇汤、红烧肉、鸭子烧土豆、肉丸子汤、鸡蛋炒韭菜,青椒肉丝、酸辣白菜、香煎枕头粑。 好家伙,除了后头几个小菜,今天桌上的都是硬菜啊! 陈家今天这顿饭,真是太有诚意了。 有肉怎么能没有酒? 陈觉提了三瓶酒出来,三张桌子上,一张桌子一瓶。 张惠他们这一桌都是女人居多,没人喝酒,就放在一边。 饭吃到一半,陈觉带着两个儿子,提着酒瓶挨桌敬酒,到最后一桌,喝到脸色发红的陈觉情绪高昂,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起来。 “惠惠啊,舅舅家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你两个表弟能顺利找到工作,分房子,多亏了你们家的帮忙。还有你,舅舅要和你喝一杯,在舅舅心里,你就是舅舅的亲女儿,我陈觉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没有虚的,你给我那个……” 张惠端着汤碗,跟舅舅碰了一下:“干杯!” 碰杯之后,张惠连忙给两个表弟使眼色,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拉走,叫舅舅把人参的事儿说出来,今天这个宴席就真的热闹了。 两兄弟明白了表姐的意思,一个捂嘴一个拖着他爸,送进屋里躺着。 陈阳站了会儿,问弟弟:“咱们爸不会继续发酒疯吧。” “不会吧。” 外头三桌客人,今天又是为了庆祝他们兄弟俩有了工作,又分了房子,他们在屋里待着不合适。 陈丽芳三两口吃完饭,按住嫂子:“嫂子你招待客人,我进去照顾大哥,换陈阳和陈立出来。” “好,辛苦你了。”胡秀心里也有点紧张,生怕屋里那个醉鬼说什么疯话。 陈丽芳把两个侄子换出去,她关上门,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陈觉打了个呼噜,小声念叨着人参啥的多少钱。 陈丽芳不禁头疼,回头一定要跟嫂子说,以后别让大哥喝酒。 主人家热情周到,客人也高兴,今天气氛好,午饭从十二点吃到下午三点钟才慢慢散了,酒肉吃够了。 客人走后,李大嫂几个人,帮忙把碗筷洗了,厨房收拾好了才走。 胡秀一个个送她们出门,把准备好的谢利送上:“单独给你们留出来的一块肉,别嫌少。” “哎呀,哪里有这样的,连吃带拿,咱们可没这个习惯。” “拿着吧,谁叫你客气,叫你们把家里孩子带来,你们不带,这点肉拿回去给孩子炒个菜,就算是我这个当婶婶的请他们吃肉了。” 胡秀的话说得到位,诚心给,大家也没推拒,接过谢礼就先走了。 张建林和两个表弟刚回来,他们去把今天借的桌子板凳给还了。 “妈,我爸还没醒?” “还没呢,喝醉了一点不老实,以后不准他喝酒。” 陈阳和陈立连忙点头,他爸喝醉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讲,他们害怕呀,害怕村里人都来问他们,在哪儿挖到人参的。 他们哪里知道? 废话,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说呀。 陈丽芳他们要走的时候,陈觉还没醒,胡秀过来送行:“你们年前就不来了?” “应该不来了,下个月就过年了,要去首都。今天回去,要做准备了,过年的腊肉什么都还没弄的,还有厚衣服,也要多做两件。” 还要找师傅做靴子,陈丽芳在心里盘算着,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那行,我也就不留你们了,等过完年,天气暖和了,你们带孩子过来玩儿。” “行,大嫂你今天也累了,不用送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胡秀点点头。 陈觉和陈立挎着包:“妈,我们下周休息日再回来。” “嗯,回来的时候记得把你们屋里的尺寸量好,冬天农闲,你爸有空,叫你爸给你们打几样家具,你们也好早点从宿舍搬到自己屋里住。” “哎!” 进城后,陈阳和陈立两兄弟就和他们分开了。 张建林:“你们不去家里吃饭?” 陈阳嘿嘿一笑:“不吃了,我们约了朋友。” “什么朋友?我认识吗?男的女的?” “男的男的。” 张建林切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小子开窍了呢。” 开窍个啥,他们才刚开始挣钱,又分了房子有自己的单独空间,他们才不想现在找个媳妇儿来管自己,还想过几年单身逍遥的日子。 “你们走吧,我也回了。” 张建林小跑两步,跟上他爸妈,这是去槐花街的路? 陈丽芳扭头瞪儿子:“跟着我干什么,回家去。你大嫂做饭,你去帮着烧火。” 张建林:……在这个家里,我存在的价值就是烧火是吧? 张建林气哼哼往屋里走,顺手把小侄子拉走。 他想好了,他要把烧火这个光荣而有传承意义的任务,交给小侄子。 张惠开门,江明彦抱着兴奋地挣扎的女儿进屋,陈丽芳和张高义最后进门,还不忘关上门。 “人参呢?” “涵涵那个包里呢。” 陈丽芳打开包,把卷成一团的衣服拿出来,里面包着三根壮硕的人参。 “啧,这得多少年了?” 凑近了闻闻,人参的味道真浓郁。 “我看这个有好几百年。”张高义不确定道。 “不管多少年,都是咱们的了。” 陈丽芳也不怕冷,捧着人参去樱桃树下,打了井水倒盆里,细心地把人参洗的干干净净。 “夏天晾两天就干了,冬天温度低,恐怕要多晾两天。” “没事儿,咱们在自己家院子里晾,别人也不知道。”稍微注意着点,别让每天在院子里玩儿的胖胖碰到就行了。 “我听说人参放得越久药效就越差,既然有了新的,家里存的那根人参我看到时候给小江爷爷奶奶送去,他们也用得上。” 张惠答应:“送吧,咱们家以后也不缺人参。” 听到这话,陈丽芳心头痒痒,想知道女儿在哪儿挖到的人参。 想了想,又算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暴露的风险。 江明彦笑了起来,他猜测,媳妇儿发现的那个地方,人参不一定像大萝卜一样要多少有多少,但是肯定也不少。 要不然,媳妇儿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家里晾着人参,陈丽芳后头几天都没回家,就在女婿家睡。 以前也这样过,现在这样,周围的人也没人觉得奇怪。 等人参终于晾干了,陈丽芳把人参放盒子里藏好,才松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今天我们去把肉买回来。”陈丽芳对女儿说:“咱们骑车去,用手提回来太重了。” “行。” 昨晚上涵涵睡得晚,这儿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还没起床,估摸着还要一个小时左右才醒。 叫胖胖在屋里看着妹妹,母女俩骑车出门,早去早回。 先去肉铺买肉,家里存了不少肉票,今天都给花了。排骨买了不少,这是要做腊排骨的。 母女俩买了肉回家,刚进门胖胖就在喊:“奶奶,姑姑,涵涵醒了。” 张惠匆忙洗了手进屋,小丫头已经尿了,张惠笑着把她抱起来:“妈妈来晚了,等不及了吧。” “嗯嗯~” 陈丽芳猜到了,端着盆调好温度的热水进来:“先给洗洗。” “嗯。” 给孩子洗完,换好衣服,又给喂奶。 估计是饿狠了,一口咬下来,疼得张惠冒冷汗。 “咬你了?” “嗯。”张惠低头看,破皮了。 陈丽芳心疼女儿:“别喂了,我去泡奶粉。” 张惠忍着疼:“这会儿她也不听我的,让她吃完。” 小坏蛋,也就是这一次了。 喂完奶,小家伙奶足饭饱,小肚子都挺起来了,张惠气得捏她小脸蛋。 “嗯嗯~”小丫头不高兴了。 “你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以后喝奶粉吧。” 收拾好自己,张惠把孩子抱出去,放摇篮里:“妈你看着一会儿,我去城外一趟。” “好。” 回屋拿钱,张惠骑车出城,不仅买了肉,土豆、冬瓜这些蔬菜也买了不少。 看着快中午了,张惠骑车骑的很快,快到城门口,看到周震和她妈在拉拉扯扯,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张惠脚点地,等他们让路。 夏三妹怒火冲天,根本不管还在外面,张嘴就骂,骂袁家不是人,她儿子分的房子凭什么不让她住?袁家都是罪犯,都该送去劳改,没把袁晓婷休了都是他们老周家厚道。 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地说,张惠摸了摸耳朵。 周震尴尬地看了张惠一眼,试图小声和她妈讲道理,夏三妹根本不听:“好呀,周震你现在有了媳妇儿忘了娘是吧?” 夏三妹往地下一坐,拍着大腿哭骂起来,儿子儿媳不孝顺,欺负老娘…… 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怎么,张惠有些想发笑,这样的大场面,上辈子她可见过不少。 张惠讽刺地笑了一声,夏三妹今天发挥得一般啊,都没让她儿子跪下发誓,答应她明天就去离婚。 男人都有些好面子,被过得好的前对象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心里多少有些过不去。 对着他无理取闹的亲妈,语气越发冷淡,表情十分不耐烦。 见儿子真生气了,夏三妹自己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喊了一句:“我还不是为你好,当妈的能骗你?” 袁家好的时候,捧着笑脸贴上去。袁家不好了,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早已经看清楚这家人的真面目。 夏三妹让出路来,张惠脚下一蹬,骑车回家了。 她没看到,被她甩在身后的周震,不自觉地追了两步。 张惠回到家,她妈已经把腌肉的盐和花椒炒好了。买回来的肉不用洗,直接用白酒抹一遍,再均匀地揉上盐。 肉腌好后,陈丽芳说:“肉还要腌几天,趁着这个时间,咱们把靴子做了。” 下午,睡了午觉起来,母女俩抱着孩子去找做靴子的师傅,一家人都要做,今天先做他们母女的。 “师傅,做厚实点,咱们去北方穿。” “我的手艺都是祖传的,你放心,绝对冷不着您。” 陈丽芳摸摸孙女的小脚,涵涵啥都不用准备,前些日子亲家给寄了好些棉衣棉裤厚袜子过来。 去做靴子那儿量完尺寸,也没回家,母女俩去菜市场转悠了一圈。 “来晚了。” 早上没想到,刚才突然想到该买点野山药,可以做山药糊给孩子吃。 “明天早点来吧。” 张惠现在对给女儿喂奶都害怕,江明彦心疼媳妇儿:“要不咱们别喂了,算一算也半岁了,喝奶粉再吃点米糊和肉糜完全可以。” 张惠哄女儿张嘴,对着灯光:“你看,她下面牙龈那儿,又有个小白点儿,还有上牙,也冒出来了。” “涵涵长牙齿是不是长得太快了?”江明彦不懂。 “还行吧,这么大的孩子,长一到三颗应该都是正常的。” 不过,喂奶肯定不想喂了。 她胸口疼,第二天就没喂奶,泡奶粉喂她,她也不闹,喂她吃菜糊糊米糊糊,更是喜欢。 陈丽芳笑道:“真好养活。” 张惠蹲在旁边看女儿吃饭:“明年这个时候,会走路了吧。” “嗯,那个时候才是真累人,弓着腰陪她走,真是累死个人。” 张惠笑了,想起胖胖小时候,刚会走的时候,整天想往外跑,气得大嫂天天想揍他屁股。 肉腌好了,拿出来晾晒。秋天晒干的秋菜也拿出来晾晾,晾过之后打包好。 还有做的榨菜,五斤的坛子装了一坛,这个也是要带走的。 家里茶叶多,自己家也喝不完,张惠装了几斤带上。江家那样的人家过年的时候客人肯定不少,茶叶用得上。 东西一样一样备好,腊肉也晾好了,这会儿已经是一月底了。 张惠松了口气,奶也退了,现在女儿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习惯性地蹭蹭她,算是把母乳戒了。 江明彦下班回来,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我刚才去那位师傅家,把靴子提回来了,做的挺好。” 张惠笑道:“你不觉得土?” “土什么土,冷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上。” 再说了,比起那些看着好看的皮鞋,江明彦觉得,不说皮靴子,就是棉鞋也比皮鞋实用。 舅舅舅妈知道他们的出发时间,提前了一天上城里来,他们给送了好多年货。 “这是腊鸭,这是腊鸡,香肠,枕头粑,算是我们准备的年礼,你们去首都就给带上吧。” “大嫂,你准备得也太多了点,都给我们,你家不过年了?” 胡秀哈哈大笑:“放心,这点东西还穷不了我。” 陈觉笑道:“现在陈阳和陈立不用我们操心,就我的工资,就够我们两口子吃香的喝辣的。” 张高义含笑道:“你们两个现在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谁说不是呢。” “舅舅舅妈没有留下过夜,他们说要去陈阳和陈立分的房子里看看,陈丽芳也没留他们,只说等年后回来再回大队一趟。 刘莉年前回了一趟娘家,她今年有了工作,回去的时候,村里人看她的目光跟以前又不一样了。 以前她回村里,村里人都羡慕她嫁的好,但是,那些女人心里未必没想多,她就是运气好碰上了,要是他们嫁到张家这样的人家,一样过得好。 知道她现在在百货大楼上班后,以前那些暗中较劲儿的事都没了,回到家刚坐稳,就有好些人上门,大多是吹捧着她,想请她帮忙带东西的。 刘莉也没有高高在上,能帮忙的就帮,帮不了的说句不好意思,说话做事,有一股以前没有的利索劲儿。 听说外孙要跟着爷爷奶奶去首都,刘莉她妈高兴道:“记得叫胖胖去□□看看,最好拍张照拿回来给老婆子我看看。” “好。”她妈说什么,刘莉都笑着应下。 从娘家回去的时候,大嫂回了她一块腊肉,说是家里做的,让她别嫌少。 都是心意,哪里能嫌少。刘莉谢过大嫂,把腊肉带回家,给婆婆看:“要不带去首都吧。” “别带了,已经准备的够多了。娘家给你的腊肉留着自己吃。我们不在家,今年过年就指望你这个当大嫂的操持。” 刘莉笑道:“妈你放心,肯定饿不着他们兄弟俩。” 出发那天早上,同样要回首都过年的洪明过来,看到几大箱东西,愣了一下:“江明彦,你这是回家过年还是搬家呀?” 带着毛茸茸兔子帽的小丫头,窝在爸爸怀里,呀呀两声。 “听到没,我女儿说了,回家过年。” 洪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显摆你有闺女是吧。 江明彦眉眼含笑,该回家了!家里有人在等! 34 第 34 章 谁家的小宝贝 火车出发了, 第一次坐火车的胖胖趴在窗边不愿意离开。 吃中午饭的时候,陈丽芳叫了他几次,胖胖才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张惠笑道:“外面就那么好看?” 胖胖点点头,兴奋不已:“我看到别人家的房子, 唰地一下就过去了,我还看到好多人干活, 有个小孩儿在地里跑。” “先吃饭, 吃了饭再看,咱们还要坐好多天的火车。” 江明彦坐在下铺,怀里抱着孩子。 张惠凑过去:“打哈欠了,这就想睡了?” “中午咱们才上火车,那会儿闹哄哄的,涵涵没睡午觉,能坚持到这会儿已经不容易了。”江明彦摸摸女儿的红嘟嘟的脸颊。 “让她现在睡, 早上三四点她肯定要醒一回。” “没事,晚上我带着她, 她醒了我哄。” 旁边车厢里一个大姐在走道里站着,她笑道:“你这个当爸的够可以,你家姑娘有福气了。” 江明彦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陈丽芳招呼一声:“大姐, 吃晚饭了吗?没吃过来一起吃点?” “谢谢,我们两个小时前才吃了饭, 这会儿不饿。” 今晚上吃的是馒头配榨菜,还去接了开水冲了个蛋花汤。 红油榨菜好吃,配着榨菜张惠吃了一个半馒头。 “我来喂奶,你先去吃。” 江明彦还没吃,抱着女儿在喂奶, 还有半瓶,小丫头肚子里有货了,也不着急,一会儿吸一口,跟玩儿似的,估计着还要喂一会儿。 江明彦站起身,张惠坐下,孩子换到她怀里,涵涵拿额头蹭了蹭妈妈。 “乖宝贝,快喝,喝完睡觉。” 那半瓶奶终究是没喝完,喝着喝着睡着了。 洪明在上铺,低头看了眼:“你家这个姑娘简直太乖了,从早上出发到这会儿,我都没听她哭过一声。” 江明彦温柔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张惠见了,推了他一下:“行了,知道你是女儿奴,收敛一点行不行。” 洪明噗嗤笑了。 晚上江明彦带着孩子睡左边下铺,胖胖一个人睡右边下铺,本来想叫他睡上面,又怕他晚上不小心翻身滚下来。 “妈你放心,有我看着,出不了事情。” 张惠帮腔:“就是,有江明彦呢,再说咱们一家人都在,谁还能悄没声息地把胖胖抱走?” “你知道什么,万一人家把咱们都迷晕了呢。”陈丽芳不放心。 “妈你等等。”张惠看到前面有个列车员,去问问今晚上会停车么。 列车员说晚上不会停车,明天早上六点才会在下一个站台停靠。 “妈你听到了?” “睡吧,晚上偷了孩子他们也下不了车,安全得很。” 胖胖不知道奶奶和姑姑在说什么,他中午也没睡午觉,下午兴奋地看风景,这会儿早就困了,打了个哈欠倒头就睡。 越往北方走越冷,快到首都的那天早上,全家人起床,都换上了最厚的外套,张惠把她那件羽绒服穿上。 涵涵小可爱今天也被她爸穿的圆滚滚的。 张惠笑道:“可怜巴巴的,手都只能上下动,两个手都靠不到一起。” 小姑娘还在努力当中,躺在床铺上,手和脚都在使劲儿,还是不行。 张惠哈哈大笑,江明彦嘴角翘的老高:“等回家了,让我妈去给涵涵弄一件她能穿的羽绒服,那个轻薄,她穿着能活动。” 当爸妈的一点都不心疼闺女,都站在一边看热闹,小姑娘不高兴了,哼哼唧唧,像是要哭的模样。 张惠赶紧抱起来:“看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还有一会儿咱们就到了,你见了爷爷奶奶,要打招呼知道不。” “嗯嗯~” “张惠扭头看江明彦:“这是听懂了?” 江明彦无奈,张惠乐不可支。 到站了,张惠抱着女儿带着小侄子先下车,江明彦他们最后下车,把行李一件一件都搬下来。 陈丽芳感谢道:“多亏了小洪,要不然咱们还要搬两趟。” 洪明笑着道:“阿姨别这么客气,咱们都是熟人不说见外的话。” “行,我不说了,等回云顶县,到时候去家里吃饭,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张惠抱着孩子走前面,胖胖拉着姑姑的衣摆跟着。 江明彦和洪明他们提着行李走的慢一点,张惠先出站台。 出站台就是一阵冷风吹过来,张惠赶忙转身用背挡住,把包着女儿的小被子往上扯一扯,挡住口鼻,只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露在外面。 “胖胖冷不冷?” 胖胖点头,可冷了,揪着姑姑衣摆的手指头感觉都不会动了。 “傻呀,别扯着衣摆,把你手揣我衣兜里。” 胖胖嘿嘿地笑,一手揣自己衣兜里,一手揣姑姑衣兜里。 张惠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江明彦他们出来了。 “惠惠?” 张惠扭头,惊喜道:“大哥,你来接我们?” 江明升笑道:“知道你们今天早上到,今天特地请假过来接你们。” “这不,咱们爸还找关系借了一辆车。”江明彦指着不远处停着的越野车。 “那可太好了。” 江明升两步快走迎过去:“张叔,陈婶,你们一路辛苦了。” 张高义笑道:“不辛苦,没来过首都,还觉得挺新鲜的。” 寒暄了几句,江明升道;“今天外面实在冷,咱们先回家,回家慢慢聊。” “那走吧。” 江明升没考虑到洪明,车上恐怕坐不下。 洪明说:“你们一家人先回去,我自己回家。” “哪里能让你自己回去,你要不介意,咱们挤一挤,我先送你到你家,反正咱们两家也住得近。” 确实是有点挤,后面后备箱塞满了东西,前面除了司机四个座位要坐下五个大人还有两个小孩儿。 张高义抱着孙子坐副驾驶,剩下四个人坐后面。有两个女同志身形纤细,坐起来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挤。 张惠挨着妈妈和江明彦坐,车子开动,江明彦扯下围着女儿的围巾,看到女儿张大嘴伸出的小舌头。 “你什么时候喜欢舔围巾了?” 小舌头伸回去,涵涵冲爸爸咧嘴笑。 张惠捏着女儿的小脚脚,心头万分柔软,小可爱简直太甜了。 洪明家和江家隔着一条街,放下洪明后,江明彦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过年来家里坐坐。” “行,我空了就来。”洪明摆摆手,干脆地走了。 车子重新开动,江明升笑道:“洪明年纪不小了吧,在云顶县没碰到合适的女同志?” “没有。” 啧,别看洪明刚才回家的姿势那么潇洒,江明升敢打赌,回家过了不两天,肯定要被催婚。 就跟他要被催婚一样。 江明升无声地叹息一声,要不说年关难过呢。 想到弟弟和弟媳回来了,江明升又精神了点。 “爸妈,人到了!” 车子刚开到大门口,一直在等在屋里潘乐晴笑着站起来,喊了一声爸妈,连忙快步出去。 江长安和文艳秋听到媳妇儿喊,也连忙穿的厚厚实实地出来,人已经下车了。 “江叔,文婶。” 张高义见到两位老人连忙打招呼,江长安笑道:“来了,总算等到你们了。” 文艳秋笑着跟陈丽芳说:“知道你们要回来,刚进腊月就等着了。” “叫您一位久等了。” “哈哈哈,不妨事,人来了就行,咱们进屋坐,东西就别管了,叫明彦和明升慢慢搬。” 潘乐晴和小儿媳已经聊上了,漂亮的小孙女已经在她怀里了,这会儿拉着小儿媳往里面走,还不忘回头跟儿子说:“明彦,你岳父岳母安排住西厢,就是你房间旁边那一间。” “好。” 胖胖雀跃地跳了一下:“爷爷,我要跟你和奶奶睡。” “行呀。” 江长安低头打量孩子:“这才几个月没见,胖胖好像又长高了点。” “每个月都量身高体重,不仅长高了,还重了好几斤。”张高义拉着小孙子:“快给江太爷道谢,你喝的奶粉都是江太爷给的。” 胖胖乖乖地道谢,江长安笑道:“你看你,咱们是亲家,这点东西还放在心上。” “哎,哪里是一点东西,外面没有奶粉票,想买一包奶粉太难了。” “不说这个,先坐先坐。” 已经中午了,大家都还没吃饭,这时候厨房里走出来一个看起四十来岁的大姐,正在摆碗筷。 这是江家请来帮忙的,家里人都没个做饭的手艺,要是没人帮忙,江明升和江明彦兄弟俩小时候都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潘乐晴给张惠介绍:“这是我娘家那边的一个亲戚,你叫她楚嫂子。” 楚嫂子和气笑道:“早就听苏棠说惠惠是个美人,没想到今天一见还真是。” “楚嫂子过奖了。” 楚嫂子身量不高,比张惠矮一头,说话的时候很温柔,看着是个干干净净的女人。 “楚嫂,饭做好了吗?” “早就做好了,这就可以开饭了。” “那就开饭!” 楚嫂子细心,先端了热水过来,孩子潘乐晴抱着,让张惠洗洗手,等洗完了,饭菜也上桌了。 涵涵现在也到认人的时候,看到妈妈,挣扎着要妈妈抱。 张惠抱过来,轻拍了女儿的小屁股一下:“奶奶抱你还不高兴?” 潘乐晴笑着说:“好久没见了,认人也正常,在家多待几天就好了。” 江明升和江明彦两兄弟进来,江明彦冲楚嫂子点了点头,洗了手坐下吃饭。 张惠抱着孩子,涵涵还捣乱,夹一筷子菜,她都很难吃到嘴里。 “惠惠给我抱。”潘乐晴伸手。 “妈没事儿,你吃你的,我来抱。”涵涵趴在妈妈怀里,扭头看奶奶,看了会儿,又在妈妈怀里扭起来,就跟条泥鳅一样,没个消停。 江明彦快速吃完饭,接过女儿,涵涵被爸爸抱在怀里,还是不老实,发出嗯嗯的声音,要去抓菜。 江明彦侧过身,一下离桌子远了,小丫头不高兴,冲爸爸呀呀好几声。 “楚嫂子,家里有鸡蛋吗?” “有。”楚嫂子明白过来:“做个水蒸蛋?” “对,打一个蛋就行了。” “我这就去。” 文艳秋侧头问:“开荤了?” “开了,从长牙开始,每天除了吃奶,还要给添一些肉糜、米糊、菜糊糊、鸡蛋羹,她都爱吃的很。” “这孩子胃口真好。” 江长安特别喜欢孩子胃口壮的,不像他在邻居家看到的孩子,家里人为了孩子多吃点,都几岁的大孩子了,还端着碗追着喂饭。 他就是看不惯。 江明升吃饭也吃的很快,吃完饭站起来说要先走了,下午还要上班。 “快去吧,顺路去把车子还了。” “哎!” 涵涵不明白,她对面那个人怎么走了?她伸长脖子看外头。 虽然,她脖子也没多长就是了。 “别动,你的鸡蛋羹来了。” 刚出锅的鸡蛋羹,还冒着热气,碗都还烫手。 江明彦把女儿固定住,不让她乱动,离鸡蛋羹远远的,另一只手拿勺子把鸡蛋羹碾碎成糊糊。 “要放一滴酱油吗?会不会缺点味道?” “没事儿,她现在吃啥都香。” 张惠笑了,笑话女儿没吃过好东西,没盐没味的鸡蛋羹,吃得喷香。 涵涵眨巴着大眼睛,脑袋里闪过疑惑,妈妈笑什么呀。 涵涵吃饱了就要睡,张惠也累了,楚嫂子准备了热水,可以洗个热水澡再睡。 第一次进江明彦的卧室,张惠都没心思细看,洗了澡进屋,挨着女儿就睡了。 江明彦轻轻打开门,在门口看了眼,又轻轻关上。 “惠惠睡了?” “嗯。” 潘乐晴拍拍儿子的肩膀:“你岳父岳母和爷爷年都去休息了,你也累了,也去睡一会儿,下午起来咱们母子俩说说话。” 江明彦点点头。 潘乐晴不想睡,转身去厨房,楚嫂子在收拾老母鸡,晚上有一道炖鸡汤,现在就要上锅炖上。 “怎么没去睡一会儿?不会是看到明彦回来太激动了,睡不着吧。” 潘乐晴神采飞扬:“明彦?哼,看到他我才不激动,我看到我的小孙女激动。” 楚嫂子和潘乐晴关系好,潘乐晴也不是严肃的人,平时两人在家里相处的时间长,开玩笑常有的事情。 楚嫂子笑道:“涵涵确实乖巧,也不爱哭闹,要说我,除了孩子自己的性子外,主要还是家里大人带的好。” 潘乐晴嗯了声:“我那个亲家母,要说性子,我们私下说说,那是一个泼辣的,但是对女儿和外孙女,那简直要星星不给月亮,捧在手心里疼。” “关键是,我这个亲家母宠女儿外孙女也不是没脑子似的宠,有不对的还是要说,爱之深责之切。”潘乐晴感叹一声:“看亲家母为女儿操心的模样,我还想,我幸好没生女儿,换我我可做不到那样。” 惠惠坐月子那段时间,潘乐晴也在,她在一旁看着,也就是亲妈能体贴女儿到这个份上。 “这都是命。” 作为儿女,能碰上这样的父母,都是老天爷的恩赐。 “这样挺好,张家人体贴女儿,对明彦这个做女婿的也好吧。” 潘乐晴一拍大腿:“就算是我亲儿子我也这么说,别说女婿,我看亲生的也就那样了。” 就说她家明升,他们家对大儿媳相当不错了吧,她从不挑儿媳的错处,有什么好东西也惦记着她,不生孩子也就是嘴巴上催一催,也没真的和她闹不愉快。 苏家对明升,也就是还过得去,客客气气的,哪有明彦的岳父岳母贴心? 楚嫂子连忙说:“家家情况都不一样,这个可不能比。” 潘乐晴笑起来:“我也就是跟你说说,苏家对明升也还说的过去。再说了,不管苏家怎么样,苏棠这个儿媳我还是很喜欢的。” “那就好。” 楚嫂子松了口气,生怕因为自己随口说的话,挑拨了她们婆媳关系。 下午三点多钟,外面下雪了,胖胖睡醒了起来,穿上鞋就往外跑,兴奋地在雪地里大叫:“爷爷奶奶快来,好大的雪呀。” 陈丽芳笑骂一句:“你瞧瞧胖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张高义乐呵呵的:“咱们云顶县什么时候下过这么大的雪?最冷的时候也就是飘点小雪,落地上就化了。” 陈丽芳站在门口感叹一声,真是好大的雪! 以前听唱样板戏的说戏词,什么鹅毛大雪飘,冤屈无处诉,她还想过,有鹅毛那样大的雪花? 张惠被胖胖的声音吵醒,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身边的女儿脸蛋睡的红扑扑的。 赶紧摸了一下背,有点潮,撑起上半身,女儿的大包裹放在那边桌子上。 “怎么了?”江明彦揉了揉脸。 “涵涵有点出汗,给她垫张帕子。” “我去拿。”江明彦起身。 小孩儿睡的沉,江明彦手脚轻,轻手轻脚地给惦了张帕子,也没闹醒她。 “再让她睡会儿,吃晚饭再叫涵涵起来。” “嗯。” 张惠伸了个懒腰,精神了点,这时候才有心情打量江明彦住了一十多年的卧室。 进门的右手边,有个窗户,窗户下放着一张书桌一张椅子,书桌的右边是一堵墙,靠墙放着一个六层的木书架,书架上最下层放着几口小木箱,上面几排放着书。 书架里边,就是大床,床脚对着的位置,放置着一排衣柜。看衣柜的色泽,应该是经年的老家具了。 “你的屋子还挺清爽。” 江明彦嘴角微翘:“男人房间的布置,大概不都是这样么。” 张惠一想,也是,她大哥和一哥的房间里都是这样布置的。她的房间家具多了两样,一是柜子,还有就是梳妆台。 潘乐晴是个喜欢保存的东西的人,家里的老东西很少丢,江明彦也学了他妈的习惯,他从小到大读过的书,写过的作业本,都在衣柜里装着。 他小时候喜欢过的小物件,得到的奖状也都在书架下面的小木箱子里装着。 张惠侧身躺在床上,右手撑着脑袋笑道:“你的作业本放衣柜里?” 江明彦看着床角的衣柜:“你打开衣柜就知道为什么了。” 张惠真去看衣柜了,三个衣柜组成的六开门大衣柜,打开衣柜一看,他的衣服堪堪将一个衣柜装满,而且,下面一大半还是他小时候穿过的衣服。 “不应该呀。” 张惠心想,她婆婆潘乐晴是个挺喜欢打扮的人,不能只顾自己不管儿子吧。 “我妈以前也喜欢给我和大哥置办衣服,我爷爷说,男娃家,不需要那么衣服,要穷养,以后才知道自己奋斗。” 怪不得,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老一辈都是苦出来的。 但是,也不至于就这么点吧。 “有些衣服不能穿了,有些不想穿的,我妈把衣服送给亲戚里面需要的人了。” 江明彦笑道:“还有一些,我妈要么说做工不好,要么说洗变形了,我和大哥都是有工作的人,穿出去不体面,也给送了。” 张惠仔细看衣柜里的衣服才注意到,果然,柜子里留下的衣服,从材质和做工看就知道都是好衣服。 张惠把书架下面的下木箱抱出来放书桌上,好奇地打开,就跟寻宝一般。 “江明彦,这个是什么?” “木头做的奖章,我记得是我爸给我的,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拿了第一名,我爸奖励给我的。” “这个呢?” 看着那团朽了的稻草:“不记得详细的,只记得小时候去乡下玩儿,一个关系好的小孩儿送我的用稻草编的蛐蛐儿。” 蛐蛐儿?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张惠把东西放到一边。 两人一个问,一个答,温馨的情意在房间里流动,她在探索他的过去,他在跟她分享他快乐的记忆。 到了下班时间,江松先回来,前后脚江明升和苏棠也下班回来了。 一家人热烈地打招呼,苏棠拉着张惠:“前些日子咱妈得了一匹白色的绸布,我说这个做睡衣穿肯定舒服,就送到老师傅那儿去了,咱们俩一人一套,后天我休息,咱们去拿回来。” “谢谢大嫂这么惦记我。” 苏棠笑道:“谢什么谢,我也就是借花献佛。走咱们进屋,你是不是带好吃的东西来了?” 说起好吃的苏棠就流口水:“哎哟,你太会做东西了,你寄来的点心,还有你做的茶叶,对了,还有腊肉香肠,那可太好吃的。” “那大嫂有口福了,这些都带了,还带了一坛子红油榨菜,我们家吃稀饭喜欢用榨菜下饭,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喜欢,肯定喜欢!”苏棠尝都没尝过,冲着对张惠的手艺的信任,她就知道肯定好吃。 涵涵醒了,江明彦抱着孩子过来,一进门,全家老小都盯着他怀里的小可爱。 苏棠离得最近,一步跨过去:“我先抱。” “随便抱,我家涵涵长得可爱,谁见了不想抱一下,是吧?” 陈丽芳拍女儿的胳膊:“哪有你这样自卖自夸的。” “孩子乖就是该快,哪里能因为是自己家的孩子就不夸奖。” “孩子就该多夸,你越夸她越想做好,我家明升和明彦小时候都这样,可喜欢大人表扬她们了。” “哎呀,憨憨笑起来可真好看。” 全家老小都附和张惠,张惠双手一摊:“妈,你看,我没胡说吧。” 陈丽芳无奈地笑了,女婿从小在夸奖的环境里长大,居然没长歪。 江明彦如果知道丈母娘的疑问,肯定会告诉她,奶奶和妈妈负责夸,爷爷和爸爸负责揍他们。 胡萝卜加棍棒,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家里有小孩儿,那气氛简直大不一样,家里时不时就传来一阵笑声。 家里气氛越好,回家就越勤快,苏棠这样喜欢工作不可自拔的人,这几天也是一下班就往家里跑。 江明升也是无语了,因为小侄女来了,现在媳妇儿回家的时间比他还早,要换以前,真是不可想象。 某一天晚上,苏棠转身趴在丈夫身上:“要是生一个像是涵涵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我还是愿意早点生。” “那就来吧。”江明升翻身压着媳妇儿。 好家伙,结婚这么多年,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江明彦回来了,大年一十九,大部分单位都放年假休息了,江家的亲朋好友纷纷上门。 人家大过年的亲自跑一趟,一是为了给家里长辈拜年,一就是为了见见他,江明彦这几天都不得空,要陪在爷爷奶奶身边见人。 “明彦,听说你媳妇儿和岳父岳母都来了,怎么没见到人呢?” “我岳父岳母出门玩儿去了,我媳妇儿在屋里带孩子。” 家里人来人往的太多,夫妻俩都觉得孩子太小,这几天还是不要把孩子往外带,在屋里玩儿玩儿也挺好。” “哎呀,你们在那个小县城结婚,太远了我们也没去吃你的喜酒,今天叫你媳妇儿过来见见吧。” 开口的是个长辈,江明彦也不好拒绝,文艳秋也说:“叫惠惠过来见见长辈。” “好的奶奶。” 江明彦回屋叫媳妇儿,顺手把女儿抱出来。 今天涵涵穿的是一身粉色的小棉衣,带着一个粉粉的帽子,涵涵随她妈,皮肤白皙,眼睛又亮又好看,这一身粉嫩的打扮,更是衬托的孩子玉雪可爱。 不等其他人说话,文艳秋站起身伸出手:“涵涵给我抱抱。” 来了几天了,脸也熟了,见太奶奶伸出手,涵涵也乖乖地伸出手要抱抱,可把文艳秋高兴的合不拢嘴。 “太奶奶的小乖乖哎,太奶奶简直太喜欢你了。” “你抱了一会儿了吧,是不是累了,我来抱抱。”江长安看的心痒痒,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和媳妇儿抢,只好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文艳秋一眼看穿他,轻哼一声,故意转个身:“我身体好着呢,不累。” 文艳秋咯吱小宝贝儿的下巴,笑着逗她:“是不是呀,太奶奶一点都不累,小乖乖说是不是。” 涵涵给面子地笑了,文艳秋更是乐得笑眯了眼。 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羡慕道:“你们俩可真好,四世同堂,一般人还真没福气享受到这样的天伦之乐。” 这句话算是瘙道痒出了,老两口嘴上说哪里哪里,心里却在疯狂点头。 原本以为明彦在小县城娶的媳妇儿来首都恐怕有些拘谨,毕竟没见过大世面。现在见到人了,和江明彦差不多年龄的同辈都感叹,江明彦真是走狗屎运了,那么个小地方都能捞到这么标致的一个媳妇儿。 年纪大一些的,眼光更为毒辣,他们不看长相,只说这身气度,就不比谁差。 也是,潘乐晴好歹以前也是大家族出身的姑娘,她能看上眼,随时挂在嘴上的小儿媳肯定不能差了,不能叫他们外人看了笑话。 潘乐晴多通透的一个人,他们刚才起哄想看热闹的心意她一眼就看得出。 瞟了眼不说话的马老太太,潘乐晴心里轻哼一声,她马雯的外孙女,和她小儿媳站在一起,不对,根本就不好意思和她小儿媳站在一起。 想到这一幕,潘乐晴开心的不得了,她招招手:“惠惠过来坐,刚才黄叔还在夸你做的茶叶好喝。” 隔壁黄老爷子笑道:“小姑娘,茶叶是你做的?” 张惠含笑点头:“是我做的,我拜了一位制茶大师为师,专门去茶山上学的。” “现在年轻人还有这个心气儿,了不得。” “您过奖了!” 都是江家的亲朋好友,大过年的,除了马雯这样对江家有嫌隙的人,绝大部分人都很和气,坐在那儿聊天有说有笑的。 张惠坐在婆婆身边,有人问她她就说话,没人找她说话她也不张口。过了会儿,孩子饿了,张惠才起身去照看孩子。 一位和潘乐晴关系好的人推了她胳膊一下:“你加大儿媳有气度有能力,我看你这小儿媳也是大方的很,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你家以后啊,肯定是太太平平,安稳度日。” 潘乐晴知道她的意思,安慰她一句:“你家三个儿媳实在是处不来,我看你们干脆就给孩子分家吧,各过各的,日子也会太平。” “再说吧。”大过年的,说这些也挺没意思。 家里热闹,也就是年前这两天,大年三十大家都在自己屋里待着,江家安静了许多。 今年家里齐全,家里长辈都高兴,发红包的时候特别大方,晚上回房间,拆红包的时候张惠都惊了。 “江明彦,今晚上收的红包都顶的上你大半年工资了。” 而且,这还只是现钱,婆婆单独给她的首饰和古董还不算。 张惠跑过去,亲了女儿一口:“真是个小钱罐子,这么小就知道搂钱了。” 今晚上收到的红包,除了爷爷奶奶和爸妈给他们俩的,还有就是全家人给孩子的,那可都是大红包。 大哥大嫂给的红包样式和爸妈爷爷奶奶给的不一样,张惠打开,每个红包里都装了厚厚一叠,张惠数了数,一百块钱。 两个红包就是两百。 “大哥大嫂也太大方了吧。” “没事儿,等大哥大嫂生孩子了,咱们还回去就行了。” 江明彦笑道:“等后天,大年初一,咱们再去收一波红包。” 张惠想起来,对了,昨天江明彦的两个表哥来过家里,请他们一家人大年初一去家里玩儿。 “行,到时候咱们跟着妈去潘家。” 潘家可是有家底的人家,听说当初潘乐晴嫁到江家的时候,嫁妆非常丰厚,听说带走了潘家几乎大部分家产。 这么说也不对,潘乐晴的爸妈年轻时候参军,家里大部分家产早就捐了,家里剩下的本来就是给女儿留的嫁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潘家的媳妇儿,潘乐晴的大嫂何丽娟,知道这个事情后心里非常不痛快。 小姑子带着那么丰厚的嫁妆,即使嫁到江家那样的小门小户里也能吃香喝辣过一辈子。她呢,她冲着潘家的门第嫁进来,结果家产都捐了,剩下的一点,都叫小姑子带走了,这叫什么话? 那时候公婆还在,家里也轮不上何丽娟说话,后来公婆没了,这事儿也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提起来,除了和丈夫大吵一架,也没什么用。 何丽娟听丈夫叫儿子去请小姑子大年初一带着儿子儿媳过来,她心里就不高兴,这么多人过来,当长辈的不表示表示脸上过得去? 江家现在日子好过了,给少了还有点拿不出手。 何丽娟心里那个不高兴呀。 偏生这样的小心思还不好跟人说,什么话只能藏在自己肚子里,憋着呗。 张惠还在想带着她家小宝贝去江明彦舅舅家收红包,却没想到,潘家的女主人对他们非常不欢迎。 潘乐晴和哥哥关系好,和她嫂子关系一般,大年初一回娘家,看到她大嫂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潘乐晴就知道了,她大嫂这是不欢迎她了。 潘乐晴也没忍着,直接说:“大嫂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叫苏棠给你看看?” 苏棠随着婆婆的话说道:“只要舅妈不嫌大过年的看病晦气,我随时都可以。” “不用,我没病,我好的很!”被这婆媳俩堵了嘴,何丽娟就更不高兴了,这种不高兴,虽然没表现出来,张惠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都看出来了。 张惠扭头看江明彦,江明彦借着抱孩子的瞬间小声说了一句,只有张惠听到的话。 张惠点点头。 在潘家,江明彦被两个表哥叫去说话,张惠就全程跟着大嫂,大嫂喜欢她家小乖乖,看弟妹跟着她,她顺手把孩子抱过来给两个表嫂看。 “大名叫江涵,小名叫涵涵,六月底生的,现在已经七个多月了。” 两个表嫂家的孩子最大才五岁,最小的三岁,都是男娃,正是爱调皮的时候,见到乖乖的小闺女,两个表嫂都闹着要抱抱。 涵涵也很给面子,一点都没闹,几个女人家正聊的热闹,何丽娟过来,把两个表嫂叫走。 一表嫂落后一步,小声叫张惠去那边院子玩儿。 苏棠点点头表示知道,那边院子舅舅在,舅妈多少要做点样子。 等表嫂走后,苏棠小声跟张惠说:“舅妈的态度你别放在心里,她对咱婆婆有意见,每次过来都是这副表情,我都习惯了。” “唔唔~” 涵涵见妈妈和人脑袋凑到一起,她也学着凑过去,小嘴儿一下亲了人的脸。 苏棠捂住脸,甜蜜到喊出声:“我决定了,我要生个闺女!” 潘乐晴听明彦说何丽娟给小儿媳甩脸子,心里正不高兴,扭头过来找人,听到大儿媳的话,脸上瞬间笑开了花。 35 第 35 章 开春新茶 家里女主人不欢迎你, 做客的人心里又会有多高兴呢? 和娘家嫂子那点不痛快,潘乐晴不好跟大哥说,毕竟这点龃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但是, 潘乐晴也不是好惹的。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何丽娟娘家侄女何梦来了,何梦笑着过来打招呼:“听说江家两位哥哥嫂嫂来了,特地过来问声好。” 江明升和江明彦两兄弟没开口, 张惠不认识她, 也没说话, 苏棠笑着应了一声:“何梦现在也上班了吧。” 何梦尴尬地笑了笑:“还没呢, 现在工作不好找。” “不好找就下乡嘛, 农村天宽地阔, 大有可为, 就等着你们这些知识青年去建设。” “再说, 你姑姑最喜欢贴补娘家, 在你姑姑这儿, 你从小到大的待遇比潘辉和潘磊两个亲儿子都不差, 比我们家明升和明彦,呵呵, 我家两个和你不能比。” 潘乐晴又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你有你姑姑贴补,就算下乡, 想必日子也过得好得很,挺好。” 何丽娟气得脑袋冒火,潘乐晴是什么意思,当着全家人的面说她拿潘家贴补娘家,还说她对自己家侄女好,对两个外甥不好? 虽然, 说的是事实吧,当着全家人的面说出来,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何梦低下头,不敢说话,心里慌乱不已,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江明升和江明彦两兄弟老神在在地喝茶,张惠没搞清楚状况,苏棠抱着小侄女挡住脸,对着张惠摇了摇头。 好吧,都坐着看热闹。 潘辉和潘磊这两个亲儿子,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想着他们妈又搞什么小动作得罪姑姑了? 姑姑一向不爱跟他们妈计较,最宽宏大量的姑妈今天说话这么难听,到底是因为啥? 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潘辉正想说点什么岔过去,何丽娟说话了。 “呵呵,乐晴这话说得不对吧,我什么时候对两个外甥不好了?一向是你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一个家庭妇女,又不挣工资,你哥做的决定,我哪里有插嘴的份儿。” 何丽娟抬眼瞟了潘乐晴一眼,姿态拿捏的足足的。 潘乐晴冷笑:“我也觉得奇怪呢,你说你是家庭妇女,不挣工资,家里你也不做主,难道是我大哥带着你家侄女一年去买几身衣服?” “那我倒要问问我大哥,都带何家的侄女去买衣服了,怎么没想着给两个外甥买几身?我家明升和明彦排不上号,潘辉和潘磊总是排的上号吧,毕竟是亲生的嘛。” 何丽娟脸色一下垮了,究竟是谁跟潘乐晴说的这话? 何丽娟刀子似的眼神刮过两个媳妇儿,大儿媳齐小青和小儿媳叶云都不傻,一下明白,婆婆是把这个账算到她们头上了。 潘乐晴冷笑一声:“你也不用看小青和小云,你这个好姑姑名声在外,都不用我打听,自然有认识的人把话递到我耳边。” 江松和潘福泉进门,潘福泉笑道:“什么话又递到你耳边了,你一天天在家闲得慌,什么消息你都知道。” “那可不,我可不像大哥,被人一辈子蒙在鼓里,连家底都被人搬去娘家了都不知道。” 何丽娟脸色一黑,勉强笑着去拉潘乐晴:“你看你,随便闲话几句,你还自己个儿气上了,一家孩子都在呢,你可要有点长辈的样子。” 何丽娟一把甩开她的手:“我倒是以身作则,很有长辈的样子,就是见不得有些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真以为自己家的大门镶嵌着金边儿,人人都排着队高攀似的。” 张惠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婆婆厉害,属于是指桑骂槐的高阶选手。 潘福泉也不傻,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也不看他媳妇儿,拉着妹妹坐:“刚才我和妹夫去隔壁李家坐了坐,李家的媳妇儿还说你下午有空的话,去她家一趟,她有事儿和你说。” “嗯,我和李嫂子关系好,每次过来都要去他们家。” 苏棠抿嘴笑,瞧婆婆这话说的,就是和舅妈关系不好呗。 刚才针锋相对,全家老小都在,潘辉和潘磊两兄弟肯定不会在他们爸面前揭亲妈的短。 齐小青和叶云两个当媳妇儿的心里倒是想,不过也就是想想,除非不想过了。 江明升和江明彦夫妻俩都不是多嘴的人,也没拿刚才那点口角当回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反正他们妈占上风,不吃亏。 在场的,也就只有何梦,局促不安,留下也不是,走也不是。 说起来她是无妄之灾,不过也不无辜,她从姑姑家拿了多少好处,她自己心里有数。 “小梦怎么来了。”潘福泉这会儿才发现站在角落的何梦。 何梦勉强笑了一下:“听说……我今儿有空,过来走走,看看姑父和姑妈,见你们忙,我就先回去了,等两天再来。” “啊,行,回去慢点,昨晚上下雪,地都被踩瓷实了,滑溜的很。” “好。” 何梦走了,屋里的人该喝茶喝茶,该说话说话。 今天这个宴席吃的人如鲠在喉,大表嫂知道涵涵可以吃蒸蛋,给蒸了一碗端来,张惠谢过之后,喂女儿吃。 “大嫂要不喂一喂?”张惠见大嫂蠢蠢欲动,主动提出来。 “那我试试。”苏棠雀跃不已。 张惠抱着女儿,苏棠学着张惠,把蒸蛋弄得碎碎的,挖了小小一勺。 有的吃就行,涵涵不挑,啊呜一口吃了,小嘴儿像模像样地咀嚼,脸颊上的嘟嘟肉一颤一颤的,真是可爱到苏棠的心里了。 “涵涵乖,大伯母再给你一勺。” “嗷嗷~” 坐在苏棠对面,潘乐晴笑眯了眼,感觉家里明年要再添个小崽崽了。 吃了午饭,略微多坐了会儿,借口孩子要睡觉,就先回了。 潘福泉亲自送妹妹妹夫一家人出门,给外甥和外甥媳妇塞了大红包,给涵涵的红包最厚。 潘辉和潘磊两夫妻也给了涵涵红包,何丽娟脸上抹不开,也不情不愿地拿了个红包。 出了潘家的门,潘乐晴要隔壁李家坐一坐,江明升和江明彦夫妻俩就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苏棠忍不住了,把婆婆和舅妈那点不愉快给张惠说了个通透,张惠了然地点头,舅妈恨屋及乌也能理解。 “舅妈那个人,也就是爱搞点小动作,给咱妈找点不痛快恶心人,还不敢让舅舅知道,翻不出浪来。” 回到家,夫妻俩哄孩子睡觉,张惠小声问:“你和两个表哥关系怎么样?” “还成,因为咱妈和舅妈关系一般,我们兄弟俩和两个表哥关系虽然不清净,也还过得去。” 二表哥现在在交通局上班,他能进去,他们江家也是出了力的。 女儿睡了,张惠侧身躺床上:“你们家关系挺复杂。” “也说不上复杂,不是哪家都跟你们家似的,亲戚家处得那么融洽。” 那倒也是,舅舅舅妈对他们兄妹三个,真是挑不出一句不是。 当然,她爸妈对两个表弟也是一样。 “睡吧,年前我托朋友打听院子,已经有结果了,明天我们去看看,行的话赶紧定下来,我们最迟初五就要走。” “嗯,好。” 睡醒午觉起床,爸妈和胖胖也起床了,胖胖跑过来:“姑姑,我上午和爷爷奶奶,还有江太爷江太奶奶去吃好吃的了。” 张惠笑着摸摸他的头:“吃什么好吃的了?” “鸭子,好香的鸭子。”胖胖报菜名儿似的说了一长串。 陈丽芳问女儿:“上午去小江舅舅家怎么样,涵涵闹没闹?” “还行吧,涵涵一点没闹,我们吃了午饭就回来了。” 陈丽芳觉得不对劲,到底是亲舅舅家,吃了午饭就走? 张惠笑了笑:“您别想那么多,没啥事儿。” 张惠提起明天要去看房子,陈丽芳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和你爸没事儿,明天也跟你们去看看。” “那咱们一起去。” 江明彦朋友介绍的房子远近都有,远的坐公交车过去要一个小时,近的地方离江家只隔了三条街。 第二天一早起来,把孩子喂饱交给婆婆带着,他们一早出门去看房子。 第一套房子最远,那套房子最大,里面住着七八户人家,他们都是五六年前搬进来的。 住一起,邻居之间门磕磕碰碰常有的事情,前些日子吵了一场大架,大家都不乐意住一起,打了房子的主意,想把房子卖了还钱,拿着这个钱,和单位里的人换一套大一些的一家人住一起。 江明彦那个朋友名叫左维,在邮局上班,这一片人头熟的很,要不然他也不会知道这事儿。 左维说:“院里的住户儿女都是有工作的,单位也分了房子,他们嫌弃楼房小住不下,前些年闹分房子的时候,这户空着就被分了。” 江明彦和张惠对视一眼,这个意思是,这套房子并不是这七八户人家所有,那他们凭什么卖人家的房子? 左维笑了笑:“这事儿定下来好多年了,就算房主以后回来这房子也要不回去,你们要是便宜接过来,也不是不行。” 张惠摇了摇头:“算了,看一下家。” 张惠很清楚,等以后那些远走他乡或者是被下放的人回来,他们的财产大部分都是要返还的。 “那咱们去下一家。” 第二家在花枝巷,位置偏僻了些,房子也比第一家小,只是一套二进的房子,但是右边有个跨院,以前应该是花园,现在被主人家拿来种菜。 这会儿正是冬天,跨院到处光秃秃的,除了雪什么都看不着。 陈丽芳把女儿拉到一边:“我看这个院子不错,你们一家人也尽够了。” 张惠笑道:“妈你是看上人家的菜地了吧。” “那可不,那么宽的菜地,好好弄一弄,种点小菜,你们肯定够吃了。” 张惠左右转了转,这套房子确实是不错,结构好,保养的好。 左维介绍:“这套房子主人要跟着儿子的工作去上海住,老人年纪也大了,估计以后不会再回来,就想把房子处理了。” 江明彦问:“还有两家呢?” “行,咱们都去看看再说。” 另外两家离江家近,他们都去看了之后,走路回家吃中午饭。 几乎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全家人都看上了花枝巷那套院子。 “江明彦你刚才看到没有,跨院里面靠墙的位置有裸露出来的地基,说明原来肯定有房子,后来被拆了。” “你想重新建起来?” 张惠点点头:“跨院挺大的,可以修两间门房子起来,当作书房用。” 张惠脑海里已经在想象在院子里种花种菜,再种几样北方适合种植的果树。 陈丽芳和张高义也觉得不错,回到家和亲家商量,最后定下的花枝巷那套院子。 “前几年闹得厉害,什么强占的,主人家走了擅自把人家房子分了的,数不胜数,花枝巷那套院子,好处就是主人家要卖,以后不会有什么纠葛。”潘乐晴主要是看中这一点。 “那我们就定这一家,下午去找左维把房子买了。” “你钱够不够,不够我和你爸给你补贴点。” “够了。”江明彦对妈说:“我们这两天就要回去了,等开春雪化了,麻烦妈帮我把院子整理出来,等我们年底回来住。” “行,这个事儿交给我吧。” 张惠笑着看着婆婆,她相信婆婆的审美,肯定不会把院子倒腾丑了。 左维认识房主,带着江明彦去把手续办了,房子落在张惠名下。 左维不敢置信:“兄弟,你也太实诚了吧。” 江明彦笑了笑:“现在咱们买房子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出不了岔子。” 左维对这些操作熟悉得很:“不允许房屋买卖,但是房屋互换对调还是可以,只要两家人同意,大房子换小房子,小房子换大房子都可以。” 调房子占便宜的一方肯定要给吃亏的一方在其他地方补偿,至于补偿什么,两家也可以私下商量。 像是买房子这种,不太合规矩的,如果有人帮忙,也是能操作一下,算作特殊调换房子的一种。 江明彦拍拍他肩膀:“兄弟,多谢了。” “谢啥,说谢就外道了。”左维笑着问:“等你明年外调回来,机械厂那边肯定要给你升职吧。” “可能吧,这个谁知道呢?” “你这样有文凭又能力,还有外调的经历,不升职不可能。”左维对这些事门清。 左维带江明彦去办好手续,回去的路上,左维说:“我妹妹你知道吧。” “你家那个老幺?” “嗯,开年就是高一下学期,下半年就高二了。” “你妹不进你们单位?” 左维嗯了一声:“你们机械厂有宣传岗位吧。” “有。”江明彦明白他的意思:“等我回去,我帮你留意着。” “嗯。” 走到路口两人分开:“你过两天走我就不送你了。” “行,知道你工作忙。” 左维摆摆手:“我走了。” 房子办下来,江明彦把证件交给媳妇儿。 张惠看到上面写的她的名字,笑着亲了他一口,许诺:“回家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菜随便点。” 江明彦坐在窗边,看着女儿睡觉,没把房产证放在心上。 房子的事情处理好,他们一家就要走了。 走的前一天,全家人去□□照了一张大合影,算是完成了心愿。 潘乐晴觉得不够,抱着小孙女去照相馆,拍了一张合影。然后家里长辈都闹着要拍合照,好么,拍照就花了二十多块钱,有点奢侈。 潘乐晴嫌弃地看了丈夫一眼:“你这人真是的,想抱着孙女照相你就直说嘛,还要让我来。” 江松尴尬地轻咳一声:“这不是你先说了,我没来得及嘛。” 张惠和大嫂在一边偷笑。 第二天早上要坐火车,所以晚上就睡得早,第二天早上起来,张惠看到客厅的桌上堆着好几个点心盒子,她婆婆正在指挥公公打包。 “你们醒了?” “嗯,昨晚上睡得早,涵涵早上就醒的早,她醒了别人也别想睡懒觉,都给闹起来。” 潘乐晴笑道:“醒得早也好,过来让奶奶抱抱。” 江明彦把闺女放他妈怀里,潘乐晴抱着孩子掂了掂:“我们涵涵饿了吧。” “嗯嗯~” 一家人都笑了,还知道嗯嗯呢。 潘乐晴抱着孩子去厨房:“楚嫂子,给涵涵泡一杯奶来。” “哎,这就泡。” 张高义和陈丽芳也起身了,看到这么多回礼,不禁说:“亲家别这么客气。” “咱们一家人,我可不跟你客气。”潘乐晴一边抱着孩子喂奶一边说:“我馋你家的好吃的,这不,多给点回礼,盼着到时候你给我多寄点好吃的来。” 陈丽芳笑道:“喜欢咱们那边的吃食啊,小事情,回头给你寄。说起来开春后,山上的野菜越发多了,到时候我腌些小菜给你寄过来。” “哈哈哈,那我可等着了。” 还要去赶火车,闲聊了几句,坐下吃饭。 今天江明升和苏棠也没忙着去单位,江明升借了车,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 汽车上位置有限,江家人送到大门口,目送他们走。 江明升开车绕了一点路,把洪明接上。洪明上车的时候速度那叫一个快呀,好像背后有人在追他似的。 洪明叹气:“我统共回来这几天,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都是外调,江明彦结婚娃都有了,怎么你还是一个人回来?” 洪明学他妈的语气,尖着嗓子喊了一句:“你还有脸回来?还有脸吃老娘做的饭?” 张惠笑的前俯后仰,洪明学的太像了。 陈丽芳笑着劝了一句:“你妈也没说错,你年纪也不小了,碰上合适的谈一个也挺好。” 洪明瘫在椅子上,不想说话。 到了车站,江明升停好车下来,要送他们进站。 “大哥别送,我们这么多人,随便就能把行李提进去。” 洪明把他的小包往身后一甩:“对,还有我呢。” 江明升笑着说:“行,那我就送你们到这了。张叔,陈婶,咱们下次见。” “好,辛苦你送我们一趟。” “没有的事。” 张惠抱着不停乱动的闺女,一路进站真有些累手。 “姑姑,涵涵把围巾扯下来了。”胖胖举报妹妹不乖。 走在张惠后面的江明彦,顺手把女儿的围巾扯起来挡住口鼻:“别乱动,等上车了就给你扯下来。” 这会儿精神百倍,说啥也听不懂,以为爸爸和她玩儿,围巾扯上去,她又自己扯下来,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爸爸。 江明彦无奈,只能又给女儿把围巾扯上去。 然后,小丫头又扯下来,还笑呢。 父女俩就这样,一个扯上去,一个扯下来,玩了一路。 终于上火车了,把围巾解下来,江明彦笑着抱起女儿:“怎么就那么调皮呢。” “调皮肯定也是像你,我小时候可乖了。”张惠理直气壮地甩锅。 “是是是,调皮都是随我。” 洪明鄙视他,江明彦这样夫纲不振的人怎么会是他的朋友? 哼,等他结婚了肯定不这样。 从北到南,渐渐看不到雪,车窗外一片绿意,几天后到了省城,再换汽车到云顶县。 下车的时候,洪明把厚棉袄随手甩在肩膀上,深吸一口气:“还是云顶县舒服,这才是春天的感觉嘛。” 江明彦嫌弃地看他一眼,在他这里,春天就是汽车站里汽油燃烧后废气的味道?还是尘土飞扬的味道? 还要洪明帮忙把行李送回家,江明彦忍住了到嘴边的话,拍拍他肩膀:“你喜欢就好。” 洪明兴高采烈地帮忙扛行李,把行李送到江家,江明彦留他吃午饭,洪明说下次。 “坐了几天车,我要回去洗澡。等过几天我再过来,你给弄点好吃的。” “行,那你先回宿舍吧。” 住厂里宿舍除了没什么**,其他都挺好,比如有食堂,有澡堂,洪明跑回厂里,东西一扔,拿了个塑料盆,装着香皂毛巾就往澡堂跑。 洗快点,还能赶上食堂第一波放饭,能抢到好菜。 这边小院里,张高义和陈丽芳也不着急回去。 陈丽芳去厨房烧了两大锅热水,全家都要洗个澡,解决一下个人卫生。 “惠惠先给涵涵洗了,一会儿喂她喝了奶,就让她先睡。” “好。” 洗完澡,吃完午饭,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换下来的两大盆衣服,洗干净晾好,已经快三点钟了。 都累了,回屋歇一会儿。 到下班时间门,张建林没回家,先来小院。 开门进来张建林就说:“我下午看到洪明来上班了,一猜就知道你们回来了。” “小叔。”胖胖跑过去抱住他大腿。 张建林一把抱起他:“首都好玩儿不?” “好玩,□□特别大,还有长城,特别长。”胖胖想到吃的,吸溜口水:“鸭子也好好吃哟。” “你这小东西,就惦记着吃和玩儿了。” 胖胖不好意思地笑:“我还惦记着红包。” 张建林放下他:“不想抱你了,自己走吧,都是大孩子了要自己照顾自己。还有,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能跟小屁孩儿一样要红包呢?” 胖胖不服气:“江太爷都给我红包了,好大一个呢,江太爷说能买好多大白兔。” “呵,你拿出来我看看。” 胖胖不上当:“上回你叫我把大白兔拿出来看看,你就把我的大白兔吃了。” 张建林黑线,后进门的张建山和刘莉都笑了起来。 “老二,叫你欺负我家胖胖。” “大哥,这哪能叫欺负,这明明是我这个叔叔和侄子联络感情。” 陈丽芳买菜回来:“都堵在门口干什么。” “妈。”刘莉叫了声。 “嗯,都下班了,过来厨房帮忙,晚上咱们在小院吃。” 陈丽芳身上有些累,不耐烦炒菜,晚上就是豌豆尖煮素面。 这一路回来,虽然中午休息了会儿,陈丽芳还是觉得没缓过来,饭桌上话也少。 张惠也一样,埋头吃饭,不想说话。 胖胖就不一样了,下嘴儿叭叭地可能说了,兴奋地跟爸妈分享他吃了什么好吃的,玩了什么好玩的,还有他拍的照片。 “外婆不是说想看照片吗?咱们拿去给她看。” 刘莉收好照片:“这几天没空,等到休息日我带你去外婆家。” “好,再给外婆带点心。” 想起带回来的东西,陈丽芳说:“亲家送的点心在柜子上放着,一会儿拿一半回去,送一些给邻居,再给胖胖外婆家送一些,剩下的留给惠惠舅舅家。” 刘莉高兴道:“都听妈的。” 陈丽芳对女儿女婿说:“剩下一半留给你们安排,想送给亲朋好友的都赶紧送,点心放久了也不好吃。” “等我想想,明天再说。”张惠想了想,她最多也就是给沈燕送一份,其他也没人想送。 吃完饭,把厨房收拾好,陈丽芳走了。 “还出不出门,不出门把门别上。” “不出门了。” 送爸妈哥嫂出门后,张惠把人关上,回屋一下躺床上,就是睡不着也想躺着。 江明彦抱着精神的女儿在樱桃树下转悠,树干上冒出一点绿芽儿,似乎等晚上的春风一吹,绿芽儿就能挣扎着长出嫩绿的叶子。 “哟,老张从首都回来啦!” “丽芳你这纱巾真洋气,在首都买的吧?” “胖胖小家伙也去首都了?首都好不好玩?” “……” 一进家属院的大门,全家人都被热情的邻居围起来,都好奇地打听,首都是个什么样儿的。 陈丽芳一反吃饭时候精神不振的模样,眉飞色舞地和邻居说首都如何大如何好看,连汽车都比咱们县城的多。 “你们去爬长城了吗?” “那肯定去了,还有照片呢。” “哟,那要给咱们开开眼。” 陈丽芳哈哈大笑:“今天太晚了,想看照片明天来,今天先分点心给你们尝尝,都是我亲家母准备的。” “丽芳,你这个亲家母不错呀,一点都不嫌弃咱们是小地方的人。” 陈丽芳高兴的眉毛都飞起来了:“瞧你说的什么话,我家惠惠坐月子的时候你们不是见过么,她不是那样的人。” 小孩儿分了点心,笑嘻嘻地藏兜里,跑到一边去吃。大人羡慕地围着陈丽芳,他们家有个首都的实在亲戚,以后真是不一样了。 自己家或者亲戚家有适龄闺女的人家盯上了张建林,张家还有这个没结婚的。 不说搭上人家首都的关系吧,就说嫁进张家这样的厚道人家,那也是一桩好婚事。 “建林呀,这周末有空不,有空来婶子家玩儿,婶子介绍个女同志给你认识认识。” “我看不用等明天了,我现在就给你介绍一个,人就住在前头大南街,我现在就把人叫来。” “李翠花你讲不讲理,明明是我先提的。” “我怎么不讲理了,你先说建林就是你家的女婿了?这种好事,肯定先到先得。” “建林,你说是不是?” “丽芳,丽芳,我家外侄女你是见过的,上次你还夸她辫子黑又亮呢。” 这是见张建林没反应,拉着陈丽芳说上了。 张建林警觉,趁他们和他妈说话,他赶紧甩腿跑了。 张建山瞥了弟弟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哼,我就这点出息。”张建林都皮实了,不怕人家说。 家属院好多人都等着给他介绍对象,太热情了,搞得张建林都不敢回家,后头几天都在妹夫家住着。 张惠去沈燕家送了点心回来,对她二哥说:“那你就住着吧,等我去蒙顶山了,家里就江明彦一个,你住这儿还能跟他作伴。” 江明彦正在洗菜准备做饭:“什么时候去?” “这都二月底了,最好下周就上山去,最迟不超过三月中旬。”清明节前后是采春茶最忙的时候,要赶早点。 “咱妈跟你一起去?” “嗯,要不然涵涵没人带。” “什么时候回来?” “等春茶采完,估摸着要等到五月份去了。” 江明彦笑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你在学校当老师,每天都能见得到。” 张惠轻笑,亲了他嘴角一下,张建林连忙捂住眼睛,夸张地大叫:“我的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江明彦笑骂一句,手一挥,几颗水珠撒他脸上。 张建林后退一步:“你居然敢使用武器?看我发个大招。” 张惠乐不可支:“大侠,想吃饭就烧火去。” “哼,你们夫妻联手欺负我,不厚道!” 去蒙顶山之前,陈丽芳还要回一趟娘家,把点心送去。 张惠刚好这几天身上不方便,就没去,在家带孩子。 陈丽芳提着点心回洪渠大队,没看到涵涵胡秀还有点失望:“你怎么不把孩子带来?” “懒得折腾,叫她妈在家照看着吧。” 陈丽芳把点心放在桌上:“我想着都开春了,大嫂你要下地,肯定也忙,就不带过来打扰你了。” “不打扰,下次你来一定把涵涵带上。” “下次再说吧。”陈丽芳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家外孙女这么受欢迎。 “涵涵爷爷奶奶准备的点心,这是给你们送的,你们尝尝。对了,这个别给陈阳和陈立他们留,小江去单位的时候都给他们带了,我送来的你们自己吃,别放坏了。” 盒子打开摆桌上:“哟,这个点心看着挺好看的,又是花儿又是啥的。” “这是蝴蝶吧。”陈丽芳笑着说:“他们那边的点心,就是这样的,吃一个两个还行,吃多了腻得慌。” “里面放的油多吧。”瞧瞧下面垫的油纸,都浸透了。 姑嫂坐下闲聊,胡秀问江家那边什么个情况:“孩子都生了,才第一次去娘家。” “江家住的挺宽敞,一家人住着个大院,这是小江爸妈年轻时候买的。他们家还有楼房,是单位分的,没去住,借给亲戚家孩子住了。” “那还挺好,现在家家房子都不宽裕,这样等年底惠惠和小江回去也能住得舒坦点。” 陈丽芳得意地轻哼一声:“不用和她公婆住,小江在首都托关系买了一套两进的院子,还有个跨院,够他们小夫妻俩住了。” “真买了?”胡秀惊讶,之前听说要买房子,她还不信,现在房子都是单位分的,哪有个人自己去买的。 “有,能买,就是费点事儿。”陈丽芳小声说:“大面上大城市跟咱们小地方差不了多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也没有一棍子敲死的。” 过年那几天,女儿女婿走亲戚,他们不好去,每天吃了饭就在城里溜达,看到好几回别人贴在电线杆上的调房告示,上面写着因为什么什么原因,想调换房子到某地,自己家房子在哪儿,房子是什么条件等等。 “政策还挺灵活的哈。” “那可不,人家大城市也没办法,不像咱们小县城,就算工厂在城西,自己家住城东,也一点不影响上班。” “咱们这里地方小嘛。” 中午陈觉下班回来,饭桌上三人还在聊首都的见闻。 “丽芳留下住几天?” 陈丽芳摆摆手:“住不了,开春了,惠惠要去蒙顶山采茶,过几天就要走。” “差点把这事儿忘了,他们采茶都讲究个什么明前茶吧。” “对,清明节前几天的茶叶最好。” “那你回吧,等你和惠惠从蒙顶山回来再来家里住几天。” “哎,到时候给你带两斤茶叶过来。” 既然要走,也别等下午了,陈觉要回公社上班,就搭上妹妹去公社坐车。 等到周末休息的时候,张建山和刘莉带着胖子回娘家一趟,受到娘家的热情接待。 首都带回来的点心叫刘家人十分有面子,刘莉她妈见点心数量不少,捡了几个,叫儿媳给两个妯娌送去。 刘莉大嫂笑着答应,不用想也明白,婆婆这是要跟两个伯娘炫耀呢。 胖胖献宝似的拿出照片:“外婆你看。” 刘莉她妈高兴得不得了,指着照片问女儿:“这是□□吧。” “妈,我又没去,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哼,我不问你,我问胖胖。” 胖胖年纪大一岁,在同龄小孩儿里面也算见多识广,介绍起自己的旅游经历来,嘴皮子十分利索,那个话密的呀,都没人插得上嘴。 刘莉跟刘建山说:“还是妹妹和妹夫会带孩子,瞧瞧咱们胖胖,也就是这一年多跟在惠惠身边,性子都不一样了。” 刘建山笑着点点头。 时间门缓缓进入三月,一连几天太阳,院子里的果树都争相绽放。 不能等了,张惠决定明天就走。 今年春天回暖的太快,想必山上的茶叶也比往年生长得更快。 这次胖胖也跟着去山上,还要带着涵涵这个小乖乖,要在山上住将近两个月,要带去的东西真不少。 除了江明彦,张高义和张建山、张建林也送张惠上山。 坐车到蒙顶山下,一家人翻山越岭爬到朱家村,朱叶最先看到张惠:“我还以为你要错过今年的第一批新茶了。” 张惠擦了擦鬓角的汗,笑着说:“听你这话,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绵延二十多里的大山,五峰环列,绿意盎然,茶香在朱家村上空飘荡。 朱明山这几天在山上转悠,主要看茶叶长的怎么样,等他忙完下山,天色都已经黑了。 还没到家,看到自己家的屋顶飘出了炊烟,还在疑惑呢,看到张惠笑了起来。 “我以为你要等到十五号才来。” “本来也是想等到月中再来,这不是天气热的太快了嘛。” 张惠叫了声师傅:“您这几天忙不忙?” 忙,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准备明天开始采茶。“ “那我明天早点起,跟您一起上山。” 张明山摇摇头:“今年不用你采茶,你就在茶坊等着,跟着我学制茶。” 不用一早上山采茶,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张惠笑着说:“谢谢师傅。” “别以为不用采茶就能偷懒,今年你的任务一点都不会少。” “好嘞,一切听师傅安排。” 师徒俩正说的热闹,陈丽芳招呼一声:“先洗手吃饭,你们一会儿再商量。” 36. 第 36 章 为爱出走 和上次一样,把人送到,休息一晚上,第一天早上吃了早饭就要下山。 张惠今天不用上山采茶,时间比较充裕,早上吃了早饭休息了一会儿,抱着孩子送爸爸、哥哥和江明彦下山。 江明彦临走前说,过两周来山上看他们。 “你别,跑一趟怪累的,也就一两个月,等到五月的时候你来接我们回去就行。” 江明彦看着女儿:“涵涵快会叫人了。” “没那么早吧,孩子开口说话,要等到一岁左右去了。” 江明彦笑道:“涵涵最近咿咿呀呀话多,感觉快了。” 不仅如此,春天穿的衣服薄了,孩子行动方便起来,孩子腿脚有劲儿,感觉快会站立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每天在身边不觉得,一旦离开十天半个月回来,就会发现孩子又长大了许多。 “江明彦,之前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心思这么细腻的人。” 江明彦笑了笑:“回去吧,我很快来接你们。” “嗯。” 走在下山的路上,张建林和江明彦走在后面,张建林好奇:“结婚是个什么感觉?” 江明彦没有回答,走了好长一段路。 他想了想才说:“大概是有人始终和你站在一起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父母兄弟之间的亲情不一样。 张建林摇了摇头:“不理解。” 江明彦笑了笑,他也是有了孩子之后才慢慢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个和你毫无关系的人,因为互相喜欢在一起。时间长了,有了家,有了共同守护的东西,你们两个,始终站在一起,对抗困难,携手渡过漫漫人生。 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惊天动地,就这样平凡的幸福,如果能遇上,就感谢老天吧! 一路上,张建林思索着江明彦的话,颠簸了一天后,终于到家,下车的时候,张建林从睡梦中醒过来。 “虽然你说的有些矫情,但是有一个事情我觉得你说对了,能遇上合心意的人,且对方还喜欢你,真的是要感谢老天!” 江明彦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他总算明白,这个让岳父岳母头疼的小舅子,为什么不喜欢相亲,不处对象了。 蒙顶山。 涵涵交给妈妈带着,白天张惠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茶坊度过,一锅一锅地炒茶,再一锅一锅地总结经验。 早上从茶山上摘下来的茶叶带着青叶的味道,下午青叶在茶坊三制三揉,傍晚泡一壶蒙顶甘露,茶香在山谷的上空飘荡,和山间植物的气息相融。 天气渐热,身上的厚衣服彻底穿不住了,涵涵身上的厚外套也换成单衣,行动方便起来后,小手小脚也利索起来。 这天早上休息,张惠早上赖床,听到涵涵的哼哼声没答应,没想到,小家伙撅着小屁股,小手撑着她的身上,吭哧吭哧地站起来了。 张惠惊呆了,连忙喊了声妈。 陈丽芳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跑进来,看到这一幕笑道:“六坐七滚八爬九扶十会站,咱们涵涵也差不多十个月了,会站也没什么。” 知道归知道,张惠还是好激动,抱着女儿狠狠亲了一口:“真棒!” 涵涵咳咳地笑,学着妈妈,抱着妈妈的脸,狠狠亲回去,好大一口。 母女俩一起抱着笑。 陈丽芳轻笑一声:“涵涵最近嘴巴嘀嘀咕咕的,虽然听不出说的是什么,我看她快开口说话了。” “上个月江明彦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 “顺其自然吧,你也别睡了,醒了就起来。” “哎。” 今天休息,不用制茶,一上午张惠都没出门,就在家教女儿说话。 “涵涵,喊妈妈。” “嗯嗯~”眨巴着清澈无辜的眼神。 “妈妈~”张惠拖长了声音。 “唔唔~” “妈妈!” “嘿嘿。” 张惠自己乐了:“让你叫妈妈,你乐什么呀?” “你别催她,该开口的时候她自己就会开口了。”陈丽芳拿着奶瓶过来:“涵涵,喝奶。” 小丫头现在听得懂自己的名字,一听叫她,立马转过头去,双手去抱奶瓶儿,一屁股坐在摇篮里,津津有味地喝起来。 胖胖蹲在一边看,张惠问:“要来一碗吗?” 胖胖摇摇头:“早上喝了好大一碗奶,喝不下了。” “今天没去跟村里孩子玩儿?” “没去,他们今天去后山上撵兔子,我不想去。” “想吃肉了?” 胖胖嘿嘿笑。 陈丽芳说:“晚上有肉吃,今天休息,村里好多人下山,我托朱叶帮忙带两斤肉回来,咱们晚上做肉饺子吃。” “好呀,奶奶我想吃竹笋肉馅儿的。” “这个容易,下午去挖两根春笋回来。” 朱明山家后面就有一片竹林,方便得很。 喝了奶,把孩子抱在怀里哄,晃悠了会儿,就睡着了,张惠也跟着睡了会儿。 下午醒来无事,想去茶坊那边看看,路过朱一爷家,发现他在削竹签。 “您这是忙什么呢?” “还有几天就是清明了,这不是想自己动手做几柱香么,你这是去哪儿?” “去茶坊瞧瞧,看看昨天做的茶叶怎么样了。” 朱一爷笑起来,嘴角的皱纹都展开了:“不愧是你师父的徒弟,怎么跟他学到这个习惯了,有事没事儿都爱去茶坊溜达,不知道忙里偷闲。” “也就是过去瞧瞧,一会儿就回去。” “去吧,今年清明节,祭拜先祖的时候你也跟着去。” “我能去?” “怎么不能去,你是入了朱家族谱的人,那就是咱们自己人。”朱一爷斜眼看她:“你拜师的时候可是拜过朱家祠堂的。” 张惠笑道:“您说的对。” 在外人看来,朱家村很封闭,世世代代守着这一座茶山,不管山下怎么变,他们都没怎么改变。 但是真了解朱家人的人,就不会这么看。 至少在张惠看来,朱家村很看得开,就是祠堂和族谱这两件事,一般有传承的家族,真做不出。 半午,朱叶他们回来,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不少东西,他们走惯了山路,倒是不觉得特别累。 朱叶过来,把肉给张惠:“你妈要的五花肉。” “谢谢。” 张惠接过肉:“坐下歇一会儿?” “我不累,我先回家去,等我忙完了过来找你说话。” 快到晚饭的时间了,竹笋已经挖回来了,陈丽芳在厨房剁肉,剁得菜板砰砰砰响。 “师父回来了。” “嗯。”朱明山放下锄头:“你妈今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托朱叶带了肉回来,晚上做竹笋肉馅儿的饺子。” “粱上还挂着腊肉,想吃肉就做,别不好意思。” 张惠笑道:“您看我是不好意思的人吗?就是想吃点新鲜肉,顺便剁点肉糜也给涵涵吃。” “唔唔~”又听到自己的名字啦! 朱明山笑道:“涵涵越来越机灵了。” 朱明山今天上山挖药材,还没天黑,它提着背篓去后院水井边,把药材洗干净放屋檐下的竹架上晾好。 大人吃竹笋肉馅儿的饺子,涵涵吃肉糜蒸蛋,起锅的时候放了一滴酱油,小丫头吃的香喷喷的。 “哟,吃着呢。”朱叶来了。 “嗯,晚上吃饺子,刚开始吃,你再吃几个?” “不用了,晚上我家吃的面条,肚子饱着呢。你去吃,我帮你喂。” “行。”张惠也不跟她客气,把蒸蛋递给她。 啊~涵涵张大嘴。 朱叶喂一勺,哟,小丫头吃的真香。 新鲜的春笋口感脆爽微甜,和肉糜调味在一起,十分的鲜美,张惠吃了十来个,喝了小半碗汤,把自己吃撑了。 朱叶帮着喂完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张惠说话,张惠总觉得她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 过了会儿,隔壁朱一爷过来叫人,朱明山过去看看。 朱叶拉了张惠一下:“咱们出去走走?” “现在?”张惠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 “走嘛,我不会把你拉去卖了。再说还没天黑呢。” “好吧。”张惠喊了一声妈,把孩子交给她妈看着。 朱叶拉着张惠走了两三公里的路,拐弯过去,都看不到村子了。 “你说吧。” 朱叶嘿嘿一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的主意。” “嗯。”张惠示意她赶紧说。 “那个,我是离婚回来的你知道吧。” 张惠听村里人说过,朱叶原本嫁的那户人家就在山下,离镇很近的一个大队。 朱叶嫁过去的前一年还好好的,第一年借口朱叶生不出孩子,有事儿没事儿打她,后来朱叶忍不了了,趁男人喝醉,把男人打了一顿跑回山上来了。 后来,那男人第一天醒过来,带着家里人上朱家村要人,被朱家村的人又揍了一顿。很快两人离了婚,朱叶就回娘家住着。 “我爸妈和哥嫂对我很好,靠着茶厂,我自己也能挣钱养活自己,本来我没想结婚,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就算以后老了一个人,也有村里人照应着。” “现在呢?想法变了?” 朱叶不好意思笑道:“过年的时候去山下办年货,遇到一个人,他叫徐永,人挺好。后来,又遇到了几次,他说他想和我处对象。” “徐永知道你离过婚吗?” “他知道,当时我那事儿闹得挺大,去公社离婚的时候好多人都来看热闹。” 也是因为很多人都知道她,凶名在外,离婚这么几年,才没人给她介绍对象。 一般来说,这山里没那么多讲究,只要是你愿意,女人根本不愁嫁人,就算是离了婚的也一样。 很明显,在大多数人眼里,朱叶不在一般女人的范畴里面。 张惠想了想说:“既然他不介意,你又有意,处一处对象也没什么。” 张惠看得出,朱叶其实已经心动了。 朱叶发愁:“还有个事儿,徐永他是南山上的人,他还是朱水清男人的表叔,我和他处对象,肯定要和朱水清有牵扯,我可不愿意。” “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我还担心我生不出孩子,要是和他在一起,过一两年又分了,那还不如没在一起过。” 虽然她离过婚,她还是很在意名声,她情愿别人提起她说她是个悍妇,也不愿意别人说她离了婚又找了个男人,不行又分了,好像她多水性杨花似的。 “他知不知道你的想法?” “不知道,我没敢跟他说。” 今天下山去镇上又碰到他了,朱叶才知道,他们朱家村下山到镇上那条路上有一家住着他的朋友,他托他朋友每次见到她下山就去南山给他报信,所以她每次下山都能碰到他。 “人家这么有心,你不如把你的担心跟他说清楚。” “说清楚又怎么样,说了又解决不了问题。”朱叶心里面害怕,所以才一直这样拖着。 “如果你问我意见的话,我建议你和他说清楚,你还可以问问他,如果你们俩结婚后,他愿不愿意来朱家村住。” “不行,万一他是来偷师的怎么办?”朱叶立马反对:“而且他在南山茶厂有工作。” “那你先去问问我师父,再问问你家里人,他们是个什么看法。” 朱叶更纠结:“这样行吗?” “行不行,你先去问问就知道了,你要真有点喜欢他,就一步一步解决问题。” 朱叶下定了决心:“我听你的。” “哎呀,早知道我就早点跟你说,现在我心里舒服多了。” 张惠笑了笑,朱叶虽然比她大几岁,又离过婚,没想到在感情上还是幼稚可爱。 朱叶下定决心后,跑回家问她爸妈,朱叶爸妈和哥嫂都觉得张惠说得对,如果徐永愿意来朱家村,还是很不错的。 “你在村里住,我们就不用担心你被欺负。” “我们朱家村虽然偏僻了点,但是好歹也是个茶厂,他要能干活也能领工资,不比南山茶厂那边差。” “这事儿不能拖,等过两天清明节扫墓之后你就下山去和他说清楚,他要愿意你就带他回来我们见见,他要不愿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可是,他是朱水清男人的表叔。”朱叶心里很介意这个。 朱叶的大哥笑道:“朱水清有些不是个东西,但是你总不能一竿子打死吧,说不定徐永和那家人不一样呢。” “就是,你哥说得对,你也说了是表叔,又不是亲的。”朱叶她妈帮腔。 自从朱叶离婚回来,全家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希望她能再找一个,有个人陪伴着,总比一个人好过。 现在有个送上门来的,不管好坏,总要给个机会看看再说吧。 “可是,偷师……”朱叶还是怕。 “嘿,偷什么师,你在朱家村活了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制茶有什么好偷师的,一般的他肯定会,真正属于朱家的独门手法,你明山叔不亲手教他能学得会?” 要是这个女婿真安心在朱家村住下来,还有那个天分,请明山叔多收个徒弟也没什么。 朱家都肯收外姓人当徒弟了,一个还是两个又有什么区别? 朱叶彻底放下心里的重担,决定过完清明节就去找他说清楚。 清明节前这几天,茶山上还要采一茬茶叶,张惠跟着师父在茶坊忙活了几天,清明节那一天,才能稍微休息一下。 朱家村地处偏僻,村里都是自己人,没人管能不能祭祖烧纸钱,所以当天一早,朱家村的人都动起来,准备点心、猪头肉、茶叶等等,还有香蜡纸钱也不少,都是自己家亲手做的。 朱叶早上九点多过来了一趟,张惠笑道:“现在还不上山?别耽误时辰。” 扫墓一般都是在上午。 “不着急,再等一会儿,等山下的朱家人上来,咱们一块儿去。” 朱家人这些年陆续有好多人搬到山下镇上和周围大队上居住,清明节这一天,很多都会来一趟山上。 等到十点半左右,村里热闹起来,包括朱明山家,院子里,堂屋里都有人,说说笑笑,聊一聊工作、茶叶、地里的收成。 张惠没想到,朱水清也来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走前面,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 朱明山高兴地招呼外孙子过来,给他糖吃。 孩子还小,看到糖甩开他妈的手就跑了,嘴里喊着外公,看着是个乖巧的娃。 朱水清脸色也好看了许多,笑着喊了声爸,朱明山点了点头。 毕竟是亲生父女,去年吵了一场架,隔了这么久,该来还是要来。 朱水清的男人杨斌也笑着喊了声爸,朱明山没搭理他。 “叔叔好,我叫徐永。” 朱明山抬起头看他一眼:“你就是徐永?” 徐永谦逊地点点头:“请问朱叶家在哪个方向?” 朱明山仔细打量他一番,扭头对张惠说:“你带他去朱叶家,人家老远来一趟,叫朱叶别那么小气,好歹留人家吃顿饭。” 张惠笑着点点头。 徐永不好意思地笑了,冲张惠道:“麻烦您了。” “不麻烦。” 张惠毕竟当过老师,算是个比较会聊天的人,去朱叶家短短一段路,张惠问清楚了徐永家的基本情况。 徐永家三兄弟,两个哥哥比他年纪大很多,都结婚生子了,最大的侄子比他小十岁左右。 张惠能打听到这么细节的东西,主要是徐永自己愿意配合,徐永甚至婉转地表示,他有工作,家里也还过得去,并不是娶不到媳妇儿,他真的是喜欢朱叶这个人才想和她处对象。 张惠忍住笑:“朱叶是个什么性子你知道吧?” “大概知道。” 朱叶热烈奔放,敢爱敢恨,是个非常有生命力的人。前些年他高中毕业,去学校领毕业证书的时候碰上朱叶和她前夫离婚,在她脸上他没有看到哀戚和眼泪,只看到了勇敢和无畏。 她坚定的眼神,一下就打动了他。 张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居然是一见钟情。 就是不知道这个情,是一时兴起,还是能天长日久。 到了朱叶家,朱叶正在院子里,不用张惠介绍,徐永自己就走进去了,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 “你怎么来了?”朱叶有些不知所措,她还没准备好呢。 “我跟我妈说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妈把我赶出来了,你要收留我吗?” 朱叶攥紧了拳头:“你要当上门女婿吗?” 徐永犹豫了一下,朱叶立马说:“我就知道不愿意,你走吧。” 徐永连忙道:“没有不愿意,我刚才在想,我当上门女婿,没有工作,该怎么养活你。” 朱叶脸色一红:“你要愿意,我养活你也行,我采茶很快的,能赚钱养家。” 徐永噗嗤笑了:“我也没有那么没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朱叶小声问:“我以后可能生不了孩子。” “我知道,好几年前我就知道。”她前夫家跳着脚说她生不出儿子还打男人,没天理。 他爸妈对朱叶嫁过人有意见,但是最有意见的是她生不出孩子,就是因为这个爸妈才气不过赶他出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朱叶就没什么好问的:“那你,那你……” 朱叶心急,想说点什么,愣是说不出来。 “那你什么时候搬过来?”张惠帮朱叶说了。 “这两天就可以搬过来。”徐永深呼吸:“朱叶,我们先结婚吧,先结婚再好好处对象。” “啊?还能这样?” “怎么不能,难道你想抛弃我?” “不不不,我没有。”朱叶连忙摆手。 张惠笑到打跌,没想到朱叶平时看着独当一方非常靠得住的模样,没想到谈恋爱是这样的性子。 朱叶爸妈哥嫂都在屋里,听到这儿也出来了。 “徐永啊,我知道你对我们家朱叶有意,但是不管怎么样,咱们两家人最好见个面。” 徐永面露难色:“可是我爸妈他们……” “没事儿,你先回去跟他们说说,咱们慢慢来。” “哎!” 张惠看了眼朱叶,笑着跟朱叶爸妈打了声招呼,说师父那儿还有事,她就先走了。 “慢走,麻烦你跑一趟。” “您别客气,咱们回头见。” 到祭祖扫墓的时间了,陈丽芳留在家看孩子,张惠跟着师父上山,身后还跟着很多朱家人。 祭祖进行得简单而隆重,上香磕头后,大家下山,村里准备了简单的饭菜,请他们吃了饭再下山。 杨斌去找徐永:“表叔,你真要和朱叶处对象?” “杨斌,你不用劝我了,这个事情我早就做好决定了,不会反悔。” “朱叶家怎么说?” “朱叶爸妈说,最后两家长辈见见。” 杨斌点点头:“说得对,今天你跟我先回去吧。” “好。” 杨斌松了口气。 今天早上出发的时候,表叔过来说要跟他们来朱家村,他很不愿意,生怕表叔来了朱家村就不回去,到时候表叔家找他要人他怎么办? 表叔硬要跟着,他也赶不走,干脆就一块儿来了。 下午能把人带回去就好,后面怎么样,就跟他没关系了。 朱水清对徐永和朱叶的事儿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她爸真的收张惠当徒弟了,现在看来,她爸和她生疏了一些,和张惠这个外人倒是越处越好。 朱水清一直阴沉着一张脸,张惠看到了,笑了笑,完全没有想和她搭话的意思。 朱水清有心想说张惠几句,外面到处都是人,一爷爷也在院子里坐着,没有他开口的机会。 吃了午饭,稍稍歇息了会儿,大家准备下山回家了。 朱水清也不能留了,丈夫杨斌拉着儿子过来,他们一家也要回去了。 朱明山送他们到下山口,摆摆手,目送他们离开。 朱叶没去送徐永,她躲在张惠这儿,忧心忡忡:“你说,徐永回去后会不会被他爸妈关起来?” “都什么年代了,现在婚姻自由,徐永要是铁了心,他爸妈还真能打散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那谁说得准。” “你要对徐永有信心。” 叫张惠说,徐永虽然比朱叶小几岁,但是他性格沉稳,也不像是只会冲动,心里没有一点算计的人。 清明节过后,日子还是照常过,张惠每天不是去茶坊做茶叶,就是在家带女儿。 自从她会站开始,每天醒着的时候,最喜欢把着她的摇篮站起来,有一次张惠没有照看到,一个转身的时间,她就自己站起来了,差点没把摇篮弄翻了。 陈丽芳心有余悸:“这个摇篮已经关不住她了,等回去,请你舅舅用木头打个小孩儿做的椅子,要能关上的那种。” 她真怕一个不小心外孙女翻出来磕到脑袋。 “那咱们暑假去?” “嗯,六月底涵涵满周岁,等过了周岁,也要放暑假了,到时候叫你爸,咱们一起去你舅舅家住几天。” “你今年过年要去首都,去了之后,估计很难回来了,该去你舅舅家住一住。” 张惠撒娇:“妈,不管怎么说,每年采春茶我肯定会来蒙顶山,一年回来一趟还是可以的。” 陈丽芳皱眉:“你去首都了不上班?” 张惠嘿嘿一笑:“我还是想学制茶。” “那你一年到头有得跑。”陈丽芳心里不太赞同,一年跑一趟,还这么远,简直太累了。 “我自己喜欢,也不觉得累。” “再说吧,反正你自己和小江商量好。夫妻之间要互相理解,要是小江不同意,你也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妈你可别唠叨了,我心里有数。” 她早就跟江明彦说过了,江明彦也答应她了。 算一算,这几年她确实不太挣钱,不过等改革开放允许私人买卖,她就开始挣钱了。 要是运气好,到时候名利双收,能挣大钱。 又一轮茶叶摘完,能休息两天,张惠有了兴致,在厨房用简陋的厨具烤面包,烤的还是巧克力面包。 “这个苦唧唧的黑糖去年不是吃完了,怎么还有这么多?” “过年的时候在首都江明彦一个朋友送的,江明彦又不爱吃,我们来山上的时候我就给带来了。” “哪个朋友这么大方?” “我也不太熟。” 确实是江明彦的朋友送的,但是没送这么多,张惠从空间拿了很多出来添进去,反正都是巧克力球,剥了糖纸之后也看不出来。 “妈,面发好了没有?” “发好了,火炭也准备好了,你先在锅底刷油吧。” “嗯。” 没有烤箱,只能用煮饭的锅烤面包,下面熄了火还有火炭,锅盖上面也放上火炭,上下烘烤。 烤面包用的全是白面,里面还有糖和油,烤出来的味道那叫一个香啊。 和胖胖关系好的几个朱家村小孩儿,上午跟着胖胖来院子里玩儿,闻到香味了,脚都挪不动,就算玩的时候,也随时注意着厨房。 胖胖等不及了,跑进来:“奶奶,姑姑,能吃了吗?” “能吃了。” 已经烤好了一锅,拳头大的巧克力面包,张惠拿了个小盆儿,捡了好几个,把盆子递给胖胖。 “你们一人一个,你别给涵涵吃。” “知道啦!” 胖胖端着面包出去,小伙伴们眼睛一下亮了。 胖胖十分得意地跟小伙伴介绍:“你们撕开面包,里面有巧克力,洋玩意儿,我姑父说是进口的,咱们这里都买不到。” “哇!” 可能是胖胖的小伙伴们把面包的事情传出去了,下午村里好多小孩儿来院子里玩儿,张惠看着一群小孩儿别别扭扭地看她,又不好意思要吃的,忍不住笑开了花。 陈丽芳去厨房拿了几个面包过来,撕开分给他们尝尝。 “谢谢婶婶。” “谢谢奶奶!” 小孩儿喊什么的都有,陈丽芳也不在意:“那边桌上有放凉了的白开水,渴了自己倒水喝。” “好。” 过了会儿,朱叶过来了,表情恹恹的:“听说你弄出什么好吃的了?” “嗯,那给你尝尝。” 朱叶现在心情不好,吃什么都没感觉。 张惠察觉出来:“你有话就说,反正憋在心里只有自己难受,你说出来说不定好点。” “我也不是难受……”朱叶嘴角下垂:“你说徐永是不是反悔了,清明节走了之后,这都半个月了,他还没来找我。” 朱叶一拍大腿:“你说他还是不是被他爸妈关起来了?他爸妈不允许他来找我?” 张惠也不知道徐永为什么还没来,她只能劝她:“该你的就是你的,早一点晚一点都会来。” 朱叶眼角泛红:“不是我的,也强求不来是不是?” 张惠沉默,意思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个事落在自己身上,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毕竟,好事和坏事,大家都觉得,等着自己的肯定是好事。 朱叶有些难过,不想说话,坐了会儿就回去了。 陈丽芳过来,小声问:“她是不是在想那个男人?” “嗯。” 陈丽芳唏嘘不已:“她着急,她爸妈肯定更着急。” 当初她知道周震家的情况,她愁得整晚整晚睡不着,怕女儿嫁进火坑,又怕分了女儿被人非议。好在小江来了,让她松了口气。 “朱叶这个情况,要碰上个好的还好说,要是碰上个不好的,以后背后说她闲话的人少不了。” 不管再怎么心宽,被人指指点点,没人能觉得好受。 最后一轮春茶开始采茶了,朱叶每天上山采茶,好像一点没受影响,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消瘦。 在外面,没人敢提到徐永去戳她的痛处,她家里人更是不敢说。 吃早饭的时间,朱叶随便吃了点,站起身:“爸妈,我先上山采茶去了。” “不着急,时间还早,你再吃点。” 朱叶大嫂连忙说:“对,咱妈给你煮了个蛋,你吃了再上山。” “我这么大的人了哪里还用吃蛋,给小侄子吃吧。” 朱叶背起背篼出门,她突然愣在大门口。 “怎么了?”朱叶大哥扭头看了眼,兴奋道:“徐永!” 站在朱叶家院子里的人,正是徐永,此刻他背着个大包,头发都被露水打湿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朱叶丢下身上的背篼跑过去:“你晚上来的?” 徐永笑着点点头:“南山茶厂的工作辞了,我爸妈把我赶出来了,你收留我不?” 朱叶一下哭了,嚎啕大哭。 “你傻不傻,大晚上的上山,你不怕迷路了?” “我又不急,你等几年……几天来找我我也等你。” 朱叶哭的时候还知道改口,徐永蹲下给她擦眼泪,笑到喘不过去。 朱叶心疼徐永,徐永自己倒是没觉得多辛苦,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受就是了。 至于爸妈那边,等他们气过了,他再带朱叶回去,他们会知道,朱叶是个好女人。 徐永为爱出走的举动惊呆了朱家村的人,朱叶爸妈高兴地跑上跑下,先是找朱明山把徐永的户口落到朱家村,然后又选了块地,招呼亲近的人帮忙修房子。 村里的房子都是泥瓦房,地基打好了,大伙儿一起帮忙,泥墙一天就能打起来。 至于瓦片,村尾就有个烧瓦的土窑,以往修房子没用完的旧瓦片够用了。 徐永人都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五月中旬张惠走之前,徐永不仅在朱家村落户,还在茶厂有了工作,房子修起来,他和朱叶的婚礼都举办完了。 就是新修建的泥瓦房屋里湿气重,还要晾晾才能住人,这段时间小夫妻俩都住在朱叶娘家。 作为见证人之一,张惠回头跟她妈说:“这也太快了。” “哼,快什么呀快,碰上好女婿不赶紧摁住?” 也对,现在基本上都是先结婚后恋爱,相亲看对眼了,两三天就能把婚事办了。 江明彦来接张惠回家,大晚上的张惠不睡觉,兴奋地跟他分享朱叶和徐永的爱情故事,她越讲越兴奋,江明彦越听越不耐烦,翻身压住她。 “你你……干什么,在别人家呢,要不要脸?”张惠都结巴了。 “知道在别人家就别惹我,要不然发生点什么,你可别凶我。” “我怎么惹你了?”张惠自觉自己有理,完全是江明彦无理取闹,声音都高昂起来。 江明彦低下头,两人呼吸相闻,见她害怕了,他闷声笑了:“惠惠刚才在我面前一遍一遍地夸另外一个男人有担当、长得好看、痴情……” “呵,你是觉得你男人不具备这些优点吗?” “你在羡慕别人?”江明彦挑眉。 张惠耳朵一红,不好意思了一瞬,她立马反应过来:“好你个江明彦,你这是借题发挥,你就是想欺负我。” 张惠挣扎起来,江明彦轻笑一声,摁住她,就跟单手摁住一只小崽儿一般:“你再动试试。” 察觉到不对劲,张惠冷静下来,撒娇:“哎呀,逗你玩儿呢,你还认真了。” 讲道理,到底是谁先开始的? 张惠真怕江明彦作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情,第一天跟师父告别,赶紧拉着江明彦回家。 回家的路上,江明彦背上背着包,胸口抱着女儿。 张惠故意逗他:“江明彦,你说过两年我们再生一个,到时候要是出门,你怎么带的走孩子?” “简单啊,不是有箩筐么,我挑着,一个箩筐装一个。” “要是再生两个呢。” 江明彦笑了:“你能生出来,我就能带走。” 陈丽芳白了女儿一眼:“生了孩子是越来越傻了,你要生四个,那就一个箩筐装两个呗。” 张惠:“……” 被亲妈嫌弃,张惠也是无话可说。 张惠:老天爷,她就是想堵江明彦一句话而已。:,,. 37 第 37 章 叫爸爸 夫妻俩打嘴仗, 路上安安稳稳,回到家,她妈一走, 张惠立马认怂:“你先收拾, 我带涵涵去洗澡。” 江明彦笑了笑没说话。 张惠那叫一个心虚, 总觉得这厮心里没想好事儿。 当了这么久夫妻, 江明彦私下什么样儿张惠还是知道的,今晚上他的笑,总给她一种他要收拾她的感觉。 磨磨蹭蹭给女儿洗完澡进屋,张惠心里正忐忑,看到江明彦在解衬衫扣子, 一句流氓差点脱口而出。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门口凉快。” “蚊子多, 快把门关上, 一会儿蚊子飞进来了。”江明彦一边脱衣服,一边跟她说话。 他说得也对, 张惠有些迟疑,难道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快点进来, 关门了。”江明彦催促了一声。 可能真的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江明彦去洗漱完进屋,涵涵打哈欠,要睡觉了。 江明彦自觉哄女儿睡觉, 张惠靠在枕头上,迷迷糊糊也快睡着了。 突然,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 张惠一下清醒了。 她捏着手里的被子,咽口水:“你干什……” 一个起落,张惠的惊呼还没喊出口,就被人吞了。 风雨大作,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风停雨收,第二天起来,已经是中午了,吓得她赶紧爬起来,女儿不在。 枕头边放着一张纸,江明彦写的,女儿送家属院那边去了。 张惠拍拍胸口,真是吓死了,随即想到江明彦,暗中咬牙,这个男人报复心太重了。 双手捂住绯红的脸蛋,想到昨晚上他低声的笑声,轻声问她,还想要几个孩子。 呸,什么两个个四个,有一个就行了。 又想了想,两个其实挺好。 算了,想这个干什么,现在又没有计划生育,还有好多年,慢慢考虑吧。 张惠起床,去打水洗脸,过了会儿,大门打开了。 她妈抱着孩子来了。 陈丽芳瞥了女儿一眼:“大门从外面锁着的,小江说你有事儿出门了,我看你是在家睡懒觉吧。” “我比你年纪还大,昨天回来睡一晚上就恢复了,你睡懒觉睡得孩子都不顾了,也就是小江体贴你,公婆又不在身边没个人说你,要是换个人家,别人不指着鼻子骂你懒。” “妈你怎么站江明彦那边。” “哼,我要不是你亲妈我都不稀罕说你,你现在在家没什么,等你去了首都,再这样可不好。” “哎哟,您放心,等去首都了,我肯定能照顾好家里。”张惠无所谓道:“大家都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他们也说不着我。” 陈丽芳叹了口气:“你呀!” “哎呀,妈你别说了我了,中午留下吃午饭?” “行吧,我也不想回去煮,一会儿把胖胖叫过来。” 张惠一边洗脸一边说:“大哥大嫂秋天准备送胖胖去学校读书了?” “嗯,胖胖今年也六岁了,送去学校也可以。” 陈丽芳小声说:“你大嫂好像又怀孕了,等到下半年肚子大起来,还要顾着工作,我要照看你大嫂,到时候恐怕也没那么多时间看着胖胖。” “大嫂怀孕了?” “你小声点,还没满个月呢,别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 “好事儿啊,刚好胖胖也大了,两个孩子年龄差距大一点,也好带。” “就是,你大哥大嫂正高兴着呢,我也是昨晚上回去才知道。” “妈你可要给大嫂弄点好吃的,咱们家现在又不缺钱缺票,一日餐您大方点。” “还要怎么大方?我们家的伙食标准在咱们家属院都是前排,谁家有我们家吃的好?” “嘿,我就是说一说。” 陈丽芳说:“你自己也勤快点,现在我还能帮你带涵涵,等到下半年你嫂子行动不便,我就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帮忙。” “妈你放心吧。” 已经十一点半了,张惠也不想吃早饭,厨房有一袋土豆,两根黄瓜,张惠做饭,中午炒了个酸辣土豆丝、黄瓜炒鸡蛋,配红薯稀饭。 饭桌上张惠想起舅舅那儿:“暑假还去舅舅家吗?” “去,去住几天就回来。” 胖胖仰起头:“我也要去。” 张惠轻笑一声:“去吧,抓紧时间好好玩儿,下半年去学校就没那么多玩闹的时间了。” 胖胖不高兴地轻哼一声:“我知道我妈有弟弟了,就不喜欢我了。” “胡说,谁说你妈不喜欢你了,你告诉我是谁。”陈丽芳皱眉。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想的。” 昨晚上回去,爸妈不让他睡屋里,叫他去小叔叔的房间睡,妈妈还不抱他,还推他。 张惠给胖胖夹菜:“你妈没有不喜欢你,你妈肚子里的小娃娃还小,不像你这么乖,她不听话,所以你妈要哄着他乖乖地别闹,你妈忙,等她忙完了就有空抱你了。” “真的是这样吗?” “那肯定的,姑姑还能骗你?” 胖胖咧嘴笑:“等弟弟出来,我揍他,他就乖了。” “也可能是妹妹呀。” 胖胖脸色纠结:“如果妹妹也跟涵涵一样乖,我就不揍她了。” 陈丽芳笑道:“像涵涵这么乖的小闺女真是难找。” 听到叫她的名字,涵涵扬起脑袋,啊啊叫了两声。 “别啊了,快喝奶,喝完妈妈喂你吃鸡蛋。” 刘莉怀孕了,这周周末,刘莉娘家人提着一只老母鸡来了一趟,张惠抱着孩子回家属院那边见了一下人。 没留下吃饭,看时间差不多了,张惠笑着跟大嫂说:“大嫂你们先聊,我就回家了。” 刘莉站起来:“就在家吃呗,何必多跑一趟,一会儿妈买菜就回来了。” “不了,江明彦做饭了,估计都快做好了。” “行,那我就不留你了。” 张惠摆摆手就走了,刘莉也没有送。 今天张家父子个买煤去了,陈丽芳买菜去了,张惠抱着孩子一走,家里都是刘家人。 刘莉大嫂笑道:“你这个小姑子孩子都快一岁了,我看她和没结婚前差不多,一点都不像是生了孩子的人。” “她月子期间养得好,还有我婆婆帮忙照顾孩子,她现在又不上班,轻松些,自然看着年轻一些。” “那你怀孕要请假吧?”刘莉的堂嫂笑道:“你小姑子一怀孩子班都不上了,我看你也别那么辛苦,反正你们家也不缺你一份工资。” 刘莉摇摇头:“那怎么行,小姑子帮我弄来这份工作多不容易,我可不能乱来。” “那肯定不能乱来,不过我看百货大楼上班干的也就是那些事儿,你要怀孕没空,你的工作叫人顶几个月也行吧。” 刘莉她妈嘴角笑着,眼睛却是冷的:“咱们乡下出来的人,没那么娇贵。大队上的女人怀孕还下地干活,刘莉在百货大楼上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享福呢。” 刘莉大嫂连忙帮腔:“妈说得对,刘莉你可千万别让别人顶了你的班。” “嗯,妈、大嫂你们别操心,我知道轻重。” 刘莉的堂嫂讪笑:“我这不是也是为了刘莉好么,你看你们,好像说我不知道轻重似的。” 刘莉:……知道就别说。 过了会儿,陈丽芳回来了,刘莉的妈笑着过去搭把手,一点没拿自己当客人,进去厨房帮着做饭,刘莉大嫂也去帮忙。 刘莉的堂嫂抓着空,小声问刘莉:“你在百货大楼上班那么久了,有没有关系,把你堂妹安排进去?你也知道,她也是小学生,跟你差不多。” 刘莉却说:“堂嫂你搞错了,我可不是小学生,我有初中文凭。” “你什么时候有的?”刘莉堂嫂不信。 “要我拿出来给你看看吗?” “哈哈,那倒不用。那工作的事……” “刘莉,妈叫你。”刘莉大嫂喊了声。 “来了。”刘莉应了声,扭头对堂嫂说:“你坐会儿,我妈叫我估计有事儿。” “行,你去忙,咱们一会儿再说。” 一会儿?别说一会儿,什么时候也没时间和她说话。 中午吃了饭,刘莉她妈说家里远,不好多待,要早点回去。陈丽芳留他们住一晚上,刘莉妈坚持要走,陈丽芳准备了回礼,一包白糖一斤肉,送他们出门。 一直到走的时候,刘莉堂嫂都没有和刘莉单独说话的机会,见要走了,刘莉堂嫂想跟刘莉说什么,被刘莉大嫂直接拉走。 傍晚回到家,刘莉大嫂把堂嫂找刘莉要工作的事情跟婆婆说了,刘莉她妈冷笑:“我说呢,她开口叫刘莉怀孕了回家休息,找人顶班,我以为她只是蠢,没想到人家聪明着呢。” “她以为工作真跟地里的红薯一样,挖开就有?” 刘莉的工作怎么来的他们自己家人心里清楚,开始还是临时工,虽然中间有人帮忙,刘莉自己也争气,考到了初中文凭才成为正式工。 “这事儿你别管,我去找你堂婶儿说去,她要是打刘莉工作的主意,我跟他们家没完。” 刘莉倒是不知道娘家的事情,把堂嫂送走她就松了口气。 张建山笑道:“你妈来看你,你还不高兴?” “哪里是对我妈不高兴,我那个堂嫂……算了,无关紧要的人,说也没意思。” “你堂嫂怎么了?”媳妇儿不说,张建山倒是越发好奇了。 “唉,还不是为了工作的事。” 刘莉把今天上午的事情说了出来,张建山也更无语:“你亲大嫂都不好意思开口,她这么有脸开口?” “谁知道呢,反正她是痴心妄想,我没能耐给她找工作,我的工作也肯定不可能让她们家顶了去。” 刘莉过了几年家庭妇女的生活,更加知道有工作的可贵,她可要把自己的工作看得牢牢的,就算要把工作给人,也只可能给自己的儿女。 “也不知道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刘莉摸摸肚子:“咱们再生个女儿就好了,像涵涵那么乖的。” “要我说,都行,儿子女儿我都没意见。” 刘莉笑道:“你跟妈说的一样一样的。” 刘莉怀孕后,家里的伙食好了些,一个月多吃了两次肉,家里奶粉多,陈丽芳还给她冲奶粉喝。 胖胖见妈妈也喝奶,虽然很不舍得,还是把自己的奶贡献出来:“妈妈你喝吧,叫弟弟长快一点。” 刘莉笑着拍拍他的小脑袋:“你自己喝,长得高高壮壮的,以后带弟弟出去玩儿。” “妈妈,你真不喝?” 看到妈妈点头了,胖胖端起碗,一口气喝了半碗,真香! 进入六月后,天气越发热了,张惠在家带孩子,大门都不愿意出,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盯着院子里的桃树梨树,梨子还早,长在顶端日照充足的桃子已经开始红了。 “江明彦,帮我把最顶上那个红的摘下来。” 江明彦下班回家,张惠迫不及待地叫他帮忙摘桃子。 胖胖也在院子里,用手指着:“姑父,那一个。” 江明彦一头的汗,把自行车停在屋檐下,双手叉腰望向桃子树:“真熟了?我看着还要长几天呐。” “肯定熟了!” “肯定熟了!” 姑侄两个异口同声。 “啊!”涵涵助威似的大喊一声。 个人都扭头看她,涵涵萌萌地睁大眼睛,看什么呢? 江明彦不管桃子了,走过来,扯了一下裤子蹲在女儿面前:“都快一岁了,怎么还不会叫人呢。” 张惠也愁呢:“小嘴儿整天叭叭个不停,就是不说话。” 张惠以为女儿要开口了,有空就教她喊妈妈,发音最像的也就是么么。 江明彦捏捏女儿的脸颊:“乖乖,喊一声爸爸,爸爸给你吃好吃的。” 江明彦期待的目光中,涵涵粉嫩的小嘴儿张了又合,没发出声音。 张惠摇摇头:“算了……” “叭,粑,爸爸?” 张惠和江明彦都愣住了,张惠怀疑自己听错了。 江明彦肯定地点头:“没错。” “涵涵,再喊一声爸爸。” 江明彦和张惠期待的目光中,涵涵张开嘴,清脆地喊了声:“爸爸!” 江明彦瞬间眼尾红了,一把抱起女儿:“涵涵真棒!” 涵涵咧嘴笑,露出嘴里的几颗小米牙。 张惠故作生气:“哼,我天天照顾她,居然最先开口喊爸爸。” 江明彦摸女儿下巴,逗女儿笑:“涵涵,喊一声妈妈。” 张惠轻哼一声:“她只会喊么么。” 涵涵开口了:“么么……” “你看!”张惠跳脚。 江明彦鼓励女儿:“重新喊一声妈妈。” 涵涵眯眼笑:“妈妈!” 张惠愣了一下,跑过去抱着父女俩,笑道:“这个小淘气,是不是早就会喊了,故意逗我玩儿。” 被爸爸妈妈抱着,涵涵开心地哈哈大笑,胖胖跑过来:“姑父,你叫涵涵喊我哥哥。” “咕咕?” “涵涵你喊错了,哥哥!” “咕咕!” “哥哥!” “咕咕!” 胖胖放弃了:“等我有弟弟妹妹了,我教他们先喊哥哥。” 张惠和江明彦都笑了。 涵涵开口叫人了,胖胖跑回家跟爷爷奶奶说,吃了晚饭,全家人都过来了,陈丽芳抱着外孙女不撒手,教外孙女喊奶奶。 涵涵不会,小嘴儿动了半天,小脸都憋红了,最后喊出来:“nan,nan……” 陈丽芳瞪女儿:“你是不是只教涵涵喊妈妈了。” “那怎么可能,我天天教她喊奶奶。”这个锅她不背。 刘莉笑道:“妈别急,涵涵都开口了,后面就顺畅了。” 果然如大嫂所言,涵涵自从开口会叫爸爸妈妈之后,后面没几天,把爷爷奶奶舅舅哥哥都学会了,舅妈还没学会,对她来说有点难。 刘莉每回拿着吃的哄涵涵叫舅妈,涵涵只会叫妈。 “算了,舅妈也是妈。”刘莉放弃了。 张惠笑道:“舅妈也是妈,等咱们涵涵周岁,舅妈可要给个大红包呀!” “那肯定的!” 刘莉肚子里这个二月怀上了的,现在也个月了,休息日的时候有空就来家里转悠,嘴巴里经常念叨的话,就是希望肚子里这个以后跟涵涵一样乖巧。 涵涵不懂舅妈的话,她扶着妈妈的腿站起来,指着外面:“走!” 桃子彻底熟了,今年桃子结得好,红彤彤挂满枝头,小丫头这几天最喜欢桃子树,想起来就要出去看看。 张惠摘了熟透了的桃子,撕掉桃子皮,把桃肉切成薄片喂她吃,小丫头可高兴了。 也有不高兴的时候,张惠一个转眼没看到,她蹲下身捡丢掉的桃子皮,桃毛粘上皮肤,手臂上起疹子,哭闹了好久。 江明彦抱着女儿哄,总算把孩子哄睡了,他也累的不行。 张惠打了个哈欠:“饿不饿,我给你煮点什么吃的?” “不饿,你也睡吧。” 女儿放在他们俩中间,江明彦拿起女儿的手看:“红疹子都退了?” “嗯,退了,又是洗又是抹药,这么长时间也该退了。”张惠叹息一声:“都怪我没照看好。” “不怪你,她现在又不是躺着不动的小婴儿,哪里能不错眼地盯着她。” “你不怪我?” “怪你干什么,你又不是故意的。” 张惠笑了,手撑着床,越过女儿,俯身过去亲了他一口。 江明彦疲倦地笑了笑:“睡吧。” “嗯。” 孩子的生日快到了,张惠和他妈商量,就请舅舅舅妈一家来吃顿饭就行了,不单独请其他人。 “也好,现在家家日子都不好过,一般孩子周岁也不好请客,免得别人觉得我们家想收礼。” 只有舅舅家,那是真正的亲戚,不请他们也会来。 “陈阳和陈立好长时间没来家里吃饭了。”张惠突然想起两个表弟。 “他们呀,听你二哥说,你舅舅舅妈把家具做好都送到他们分的房子里去了,什么床、柜子、桌椅板凳都有了,厨房也置办上了,偶尔想吃点什么好吃的,都是在自己家开火。” 陈丽芳笑道:“他们兄弟俩从小跟着你舅妈打下手,现在自己单独住,也会自己做饭。听说机械厂好多人给他们介绍对象呢,现在肯下厨房的年轻人可太受丈母娘欢迎了。” 这话可不是乱说,涵涵过周岁,陈觉和胡秀夫妻俩提前一天进城去儿子家住,碰到家属院的邻居,听说他们是陈阳和陈立的爸妈,态度一下热情起来,都想给他们两兄弟介绍对象。 胡秀惊喜万分,没想到只会让她发愁的两个儿子居然在家属院这么受欢迎。 后来,听他们提到两个儿子的厨艺,胡秀拍着胸口说:“他们兄弟俩的厨艺都是我教的,虽然比不上大厨,做点家常小炒肯定够了。” “没想到您还会教儿子做饭呢。” “做饭也是门手艺,再说了,以后结了婚,生了孩子,他媳妇儿照看孩子忙不过来,他帮把手做顿饭总行吧。” “我跟你们说,我小姑子家那个女婿,江明彦你们知道吧,他那个厨艺才叫好。” 被几个妇女围着,胡秀热情高涨,别人问她什么,只要能说的,她都说。 家属院里的人都知道陈家两兄弟和张建林、江明彦的关系,听到这话,都笑着夸他们家庭教育好。 在场想的多的人,认真打量胡秀两口子,瞧着都是爽利人儿,当爸的还是公社干部,不说特别好吧,但是肯定不会拖小家庭的后腿,这么一看,陈家确实是当亲家的好人选。 如果说刚才说给陈阳和陈立介绍对象是跟着凑热闹起哄,这会儿家里有闺女侄女外甥女的心思就真的动起来了。 第二天办周岁,胡秀看到小姑子,迫不及待地拉着小姑子分享:“昨天机械厂好几家人跟我打听陈阳和陈立,还说要给他们介绍对象。” “对了对了,那几家人我都还记着,回头你让建林帮我打听打听,这些人怎么样。” 张建林笑着瞥了一眼两个表弟:“舅妈放心,这事儿我给你办了。” 洪明来了,笑着说:“我也能帮忙,机械厂我认识的人可不少。” “那可太好了,我们住乡下消息不灵通,有你们帮忙我就不愁了。” 胡秀当场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家人的名字,张建林凑过去看:“杜亮的女儿,杜亮是后勤部的吧?” 洪明点点头:“我认识他,咱们做模具都是他配合拉材料,人还行,听说他家两个女儿,大女儿早就嫁了,二女儿身体不太好,说是哮喘还是怎么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去年招工的时候杜亮想把他小女儿弄进来,我听他说的。” “人进来没有?” “没有,第一场考试都没通过。” 胡秀皱眉:“那这个不行。这个名叫沈力的呢,他媳妇儿给我介绍她外甥女,听说是那家人在钢厂上班,我也没好意思问沈力的外甥女叫什么名儿。” 洪明:“钢厂的人头我不熟。” 张建林喊了声大哥,张建山过来:“叫我?” “沈力家的情况你熟不熟悉?” “熟,沈力的妹妹和妹夫都在钢厂,他们家和我同一批分的房子,分的是二室的房子,一家七口住着,想想都挤得慌。” “他们家那么多孩子?” “也不是孩子多,分了房子后,沈力妹夫的爸妈也住到家属院去了,加上沈力妹妹夫妻俩,个孩子,一家七口人。” 胡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几个儿子几个闺女?” “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张建山说:“他们家如果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大的卧室再隔一间出来,他们家倒是勉强住得下。” 胡秀觉得不行,这家感觉是个事儿多的。 纸上记下的另外家,除了一家不熟,其他两家也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没有一个让胡秀点头的。 陈丽芳安慰道:“嫂子你也别急,咱们先打听着,家庭不行,说不定人家闺女是个好的。” 陈觉点点头:“婚姻大事,马虎不得。” 陈阳和陈立兄弟俩严肃地点点头,虽然他们对相亲不排斥,只要姑娘人品好,家里也好,他们也想结婚,但是不能随便乱找。 “别说了别说了,到点儿了,抓周了!” 涵涵今天穿的跟个红包似的,被她爸抱出来。 今天没穿鞋子,光着小脚,把她放在竹席上,小脚拍打着竹席,左右看了看,好多人呀。 “涵涵快拿。” 陈丽芳拍着手吸引她的注意力:“看到那个红的没?外婆给你准备的大钱包,以后有了钱,想买啥买啥。” 张惠忍不住笑,她妈特别实事求是,钱包里不仅放了钱,还放了粮票布票。 “涵涵抓书,外公给你买的小人儿书,可好看了。” “抓什么书,抓钱,有钱了谁还辛苦读书啊。”张建林看热闹不嫌事大:“涵涵,听舅舅的,抓钱。” 胖胖捧着个大桃子放在最前面:“涵涵,桃子。” 看到桃子,小姑娘眼睛亮了,手脚着地,利索地爬过去,抱起大桃子:“妈妈。” 张惠连忙几步过去,摸了摸桃子,没有毛。 胖胖嘿嘿地笑:“我把桃子洗过啦!” 抱着大桃子坐那儿,身边放着书、笔、算盘啥的,她小脚一蹬,全都扫开,清出一片空地,放她的大桃子。 “妈妈,吃!” 一家人哄堂大笑,刘莉笑道:“该给涵涵取个小名儿,就叫桃子好了。” 陈丽芳忍住笑:“行了,抓周也就是凑个热闹,咱们开饭吧。” “来了来了!” 今天午饭都是自家人,饭菜讲究的就是个实在,什么炖鸡、烧鸭、红烧肉,今天吃个够。 今天人多,男人们要喝酒,分了男女两桌。 涵涵对爸爸伸出手,江明彦抱着女儿坐男人那一桌,刚坐下一会儿,小丫头被酒熏走,扯着嗓子喊妈妈。 “哎,来了,你不是喜欢你爸吗,叫我干什么。”张惠放下筷子,把女儿抱过来。 坐在妈妈怀里小丫头就高兴了,这样想吃,那样也想吃。 陈丽芳端着个小碗过来,菜糊糊、蒸鸡蛋,还有一点肉糜:“这个才是你吃的。” 涵涵也不挑嘴,妈妈给什么就吃什么。 胡秀笑着说:“涵涵胃口真好,怪不得浑身上下都肉嘟嘟的。” “可不是么!” 吃了午饭,男人那一桌还在喝酒,张惠抱着女儿回屋休息,原本哄女儿,哄着哄着,自己睡着了。 下午醒来,家里人都走了。 “舅舅舅妈呢?”张惠擦擦眼睛。 “去机械厂家属院那边了,估计是要去见人。” 张惠嗯了一声:“屋里怎么有麻袋?” “爷爷奶奶他们寄过来的,本来以为前几天就该到了,没想到今天才到,邮局的人刚才才送过来。” 张惠笑道:“肯定是给涵涵准备的。” 拆开麻袋,里面有给涵涵做的小衣服,小裙子,还有给他们夫妻的两套衣服。衣服下面是一些吃的,不过不是点心,都是耐放的干货。 “这是海鱼?” “嗯,估计是咱妈从哪里弄来的。”这个海鱼肉厚,一看就是好东西。 海鱼单独包裹着,海鱼下面都是奶粉。 “咱们家还有十多袋奶粉,爷爷奶奶又送来了。” 江明彦把奶粉拿出来:“家里的给大嫂,他们吃得快点,涵涵吃爸妈新送来的。” “行!”好歹日期新鲜一点。 张惠整理衣服,发现两个衣箱都装不下了。 “等到过年咱们回去,咱们两个肯定搬不走这么多东西。” “没事儿,到时候洪明他们也会回去,有他们帮忙,好办!” 傍晚,夫妻俩抱着涵涵去家属院送奶粉,陈丽芳问江明彦:“你爸妈又寄过来很多?” “嗯,我估摸着够涵涵吃到过年回首都。” “那跟你爸妈说,别再寄了。”这两年收亲家寄来的奶粉,陈丽芳都不好意思了。 说了会儿闲话,张惠问舅舅舅妈回去了没有? “你舅舅下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你舅妈要住两天。” 胡秀在机械厂家属院住了两天,看了四个姑娘,越看她越皱眉,不是身体上有点毛病,就是娘家不好相处,有一家才见面就说,他们家彩礼要一百块钱。 要是有这个这样拿闺女当钱袋子的亲家,胡秀都不敢想以后结了婚会怎么样。即使这个闺女看着还行,胡秀也没考虑,说了两句扭头就走。 看了好几家没看上,机械厂家属院的人私下说胡秀挑的很,之前怕是看走眼了,这人,肯定不是个好拿捏的婆婆。 陈阳和陈立听他们妈一顿说,觉得这事儿急不得,上赶着不是买卖。 “行吧,我也不催你们了,你们姑姑说的对,你们年纪也不大,再等一两年也行。” 胡秀丢下相看的事儿,扭头回洪渠大队去了,走之前还跟小姑子打招呼,叫她暑假早点回娘家。 七月中旬,张惠她爸放假了,张惠和她妈立刻收拾行李去洪渠大队。 江明彦亲自送他们去,坐车的时候,涵涵趴在爸爸怀里,一直捂住鼻子。 把她拎出来,她不要,一头又栽进爸爸怀里。 好在不远,很快到站下车,涵涵才精神起来。 张惠笑道:“涵涵是觉得汽油臭?” 才一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汽油不汽油的,妈妈说臭,她也说:“臭臭!” 陈丽芳含笑:“这个机灵鬼,会学大人的话了。” 这个点儿,陈觉还在公社上班,也没去打扰他,一家人慢慢走路去洪渠大队。 到的时候还没到下工的时间,村里人看到陈丽芳,连忙招呼家里孩子去地里喊人。 胡秀跟小队长打了声招呼,提前下工回来。 “小江也来了,能住几天?”胡秀给几人倒水。 “谢谢舅妈。”江明彦笑道:“我要回去上班,下午就走。” “上班也没办法,等有空了再来住几天。” “哎!” 正是夏忙的时候,虽然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胡秀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也上满工。 胡秀去上工,陈丽芳就接过做饭的活儿,张高义主要负责带外孙女。 张惠干嘛?她一天到晚往山上跑。 下乡十来天,张惠几次挖了人参回来,陈丽芳都见怪不怪了。 大哥出门上班,大嫂下地上工,陈丽芳就关上院门,在家守着晒人参。 等到要回去的时候,陈丽芳的包里装着大大小小十几根人参。 这是张惠故意挖的,就是想年底走之前给家里多留几根,爸妈说不定能用得上。 回去后,陈丽芳拿了根走,剩下的都给她:“人参放久了走了药效就没什么用,我和你爸身体好,也用不着人参这么大补的东西,有根压箱底就行了。” 张高义赞同:“家里还藏着有呢。” “这些你都带去首都,小江爷爷奶奶身体不好要用的时候,你也别吝啬,该给就给。” “那好吧。”张惠把人参收起来。 从舅舅舅妈家回来,时间差不多八月了,张高义今年不去蒙顶山,回城后不用他带孩子,就天天去河边钓鱼。 人晒黑了一圈,张惠家水缸里的鱼又多了起来。 八月二十号,睡醒午觉起来,女儿还没醒,张惠去厨房发面,想蒸包子吃。 面揉好了拿盆子盖住,等面慢慢发起来,女儿睡醒了。 张惠抱着女儿出来,小脸蛋红扑扑的,午觉睡出一身汗。 涵涵娇娇地喊了声妈妈,张惠心都软了,给倒了一杯温水:“喝一点水。” 涵涵自己个儿抱着奶瓶,一口一口地吸起来。 张惠陪着女儿说话,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大多时候都是驴头不对马嘴,两人还说的特别来劲儿。 涵涵笑嘻嘻地扑到妈妈怀里,张惠躺在躺椅上,叫女儿扑在自己怀里。 自己的心肝儿肉呀,暖乎乎地贴在身上。 真热! 手里轻轻摇着扇子,涵涵晃动着小脚脚,舒服地眯上眼。 “你可别睡,这会儿再睡晚上你就该睡不着了。” “惠惠!”大门关着的,江明彦在叫门。 涵涵眼睛一下亮了,指着外面:“爸爸!” 张惠笑着抱起她:“是爸爸,走,咱们去给爸爸开门。” 大门打开,涵涵立马朝爸爸伸出手。 江明彦一把抱住女儿,给张惠介绍:“这是今年从首都机械厂调来接任工作的工人,赵建昌、井国忠、周文龙。” 原来是来接江明彦班的,张惠笑着和人打招呼,请他们进屋坐。 38 第 38 章 温馨的新家 准备的面发好了, 但是家里来了客人,这点面蒸包子肯定不够吃,张惠想着家里的菜, 准备再做点什么。 张惠把女儿放到江明彦怀里, 泡好茶送过去,交代了一句, 她先去做饭。 韭菜鸡蛋馅儿的包子先包好上锅蒸, 另外煮了一锅稀饭, 一会儿配包子吃。 香肠和腊肉先煮熟, 香肠切片上桌, 腊肉和莲花白一起炒个菜, 去外面水缸里捞一条鱼, 做一盆酸菜鱼,应该就够吃了。 张惠在厨房忙活,堂屋里, 江明彦抱着女儿和赵建昌聊天,主要是说云顶县机械厂里面的事。 过了会儿, 洪明和张建林也来了。 江明彦给赵建昌三人介绍:“洪明你们都认识, 张建林是机械厂的工人, 本地人, 他技术很不错, 以后你们在工作中会经常和他打交道,工作中和生活中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他帮忙。” 赵建昌客气道:“以后工作中少不了麻烦张工, 生活中的小事儿我们都能自己解决。” 洪明哈哈大笑:“张建林是江明彦的小舅子, 画图纸做设计的本事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说起来张建林算是咱们熟人,你们千万别跟他客气。” 张建林傻笑;“对对对, 洪明说的对,我从小在这儿长大,碰到啥事儿都可以找我。” 赵建昌三人看看张建林,又看江明彦,见江明彦脸上带笑,也笑了起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张建林坐了一会儿,见他们在聊首都机械厂的事,就去厨房那边看看。 井国忠对江明彦说:“你这个小舅子倒是个爽利人儿。” “嗯,他不仅性格好,脑子也灵活,什么事儿一教就会,以后还要麻烦你们多提携提携。” “好说,你们来调职来这儿三年,我们也就待一年,总的说,云顶县机械厂要发展还是要看他们自己,我们也就是给他们指导指导。” 第一批调职过来十多人,等到今年第二批调职过来就只有他们三个。 云顶县机械厂的情况江明彦十分清楚:“今年我们都要走,厂长心里没底不放心,所以申请了你们来。” 赵建昌三人也知道这事儿,赵建昌笑道:“其实调职一年时间也不长,但是完成工作后回去,职位至少升一级,我们还是挺愿意来。” 不仅他们愿意来,其他人也想来,不过他们三个先抢到了机会。 洪明脑子一转,瞬间明白赵建昌的意思:“赵哥,你的意思是我们回去都会升职?”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我不信你不知道。” “嘿嘿,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究竟怎么升。” 来都来了,赵建昌也不在乎多说几句卖洪明一个人情:“咱们厂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们一走就是三年,不能把你的位置一直空着吧,你们愿意,之前和你们一起干活的工人还不乐意呢。” 洪明他们调职走后,他们空出来的位置立刻就有人补上。所以等洪明他们这次回去,肯定会重新安排岗位。 周文龙给江明彦倒茶:“别人我不知道,江工走之前就是技术带头人,这次回去,我看怎么着也能再进一步吧。” 洪明看着江明彦,江明彦正在和女儿玩儿,听到这话,他笑了笑:“看领导安排。” 听到这话,屋里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赵建昌几人心里暗自忖度,不愧是厂里领导干部一心要培养的带头人,技术突出就不讲了,说话还这么滴水不漏。 饭做好了,张建林和洪明帮忙端菜,赵建昌三人也过去帮忙。 “今天没准备,大家将就着吃,下次有空再来,咱们吃一顿好的。” “弟妹太客气了。”赵建昌仗着年纪大,喊张惠一声弟妹,倒是显得大家关系亲近。 张惠笑着请他们坐下吃饭,张惠随便吃了点,就把女儿从江明彦怀里接过去。 “你陪大家吃饭,我带涵涵出去。” “嗯。” 张惠抱女儿出去喂饭,江明彦还起身去看了眼,过了会儿才回来。 周文龙取笑道:“没想到你现在当了爸爸居然是宠女儿的。” “孩子小,不放心。” “我看不是不放心孩子,是怕累着弟妹吧。”洪明和江明彦关系好,开玩笑更敢说。 “吃你的吧,这么多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张惠喂女儿吃了饭,抱着女儿出去溜达,走着走着就到了钢厂家属院。 “姑姑,你咋来了。”胖胖在楼下玩儿滚铁圈,一身的汗。 “吃了饭出来溜达,爷爷奶奶在家吗?” “在,我们也刚吃了饭,小叔叔没回来。” “你小叔叔在我们家。” 胖胖连忙问:“小叔叔是不是在你家吃好吃的呀。” 张惠笑道:“今天家里做了包子,你要想吃,现在过去还有。” “我想吃。”胖胖也不玩滚铁圈了,跑过去喊毛毛,两人撒腿跑了。 张惠上楼,她大哥在厨房洗碗,爸妈在阳台收今天晒干的被单,大嫂躺在她以前喜欢躺的躺椅上。 “惠惠来了。” “来了,大嫂今天感觉怎么样?” 刘莉笑着拍拍肚子:“孩子是个体贴的,上了一天班,一点都没觉得不舒服。” 张惠见大嫂肚子已经大了,笑着说:“你上班自己个儿注意着些,要是有不舒服,咱们就请假休息。” “哎,我知道轻重。” 姑嫂俩聊了一会儿,陈丽芳过来:“你二哥在你家吃饭?” “嗯,首都机械厂来了三个接替江明彦的人,江明彦请人吃饭,洪明和二哥都去了。” “这小子,不回来吃饭也不说一声。” 陈丽芳在一旁坐下:“来接替的人也要待三年?” “听说他们只待一年,明年就回去,咱们云顶县机械厂,还是要靠自己。” 陈丽芳:“话说得没错,人家能派人过来帮扶几年已经算不错了。你二哥啊,沾你的光,学技术有小江教,现在小江还把接替的人介绍给你二哥认识,他以后要是再不行,那真是浪费小江为他打算的心。” “妈,二哥行的。” “我是他妈我还不知道,你二哥能力还是有,嘴巴也会说,就是年轻,有时候沉不住气,我以后得经常说说他,让他别翘尾巴。” 听到这话,张惠和大嫂刘莉都笑了。 东家长西家短地聊了好一会儿,涵涵都打哈欠了,张惠抱起女儿准备回去了。 正在这时候,她二哥回来了,江明彦也来了。 “爸妈吃饭了没?” “吃了,家里客人送走了?” 江明彦颔首:“送走了,我来接惠惠回去。” “快回吧,涵涵都打哈欠了。” “爸妈,那我们先走了。”江明彦抱起女儿,张惠跟在后面。 爸爸胸口宽,趴在爸爸怀里,涵涵揉了揉眼睛,才走下楼就睡着了。 “真是个小猪,说睡就能睡。” 江明彦嘴角微微上翘,大手轻拍着女儿的背。 张惠走到他走手边:“赵建昌他们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你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回去?” “也不是马上,要等到元旦节才走。” 家属院门口的路灯打开了,夫妻俩抱着孩子路过,影子被拉的很长。 张惠问:“咱们还能在家过完元旦走?” “嗯,过完元旦回去。我们回去后厂里会重新给我们安排工作,适应适应,二月初过完年,年后就有新安排。” “时间上还挺合理。” 一个拐弯,进入槐花街,这个季节早就没有槐花了,街道两边的槐树绿油油的叶子,被夜风吹的沙沙作响,像是人的叹息。 安顿好女儿睡觉,夫妻俩洗漱后躺在床上,江明彦把媳妇儿搂在怀里,扭头亲了亲额头:“舍不得走?” “嗯。”张惠往他肩头靠了靠:“虽然早就知道要走,时间临近的时候,还是舍不得。”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欺负你。” 张惠噗嗤笑了:“江明彦,我们孩子都有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不用你给我保证这个,啥补啥呀?” 黑暗中,江明彦轻笑一声。 张惠脸上还带着笑意,心里在想,她知道江明彦对她好,知道江明彦不会欺负她,但是江明彦爱她吗?有多爱? 好想问他这个问题,问了又觉得自己矫情。日子过成她这样,多少人羡慕她,她还想怎么着? “想什么呢?” 张惠闭上眼:“没想什么,睡觉。” 赵建昌他们来了,机械厂那边也意识到江明彦他们要走了,虽然很不舍得,但是人家已经来支援三年了,始终要回去。 厂长把以张建林为首的厂里自己人叫到一处开会,开会的重点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学习,能学多少学多少。 另外,江明彦手里的工作任务也开始慢慢交接,一部分交接给张建林,一部分交接给赵建昌。 九月这一个月江明彦比较忙,等到十月,他手里的工作差不多交接出去,赵建昌他们也对云顶县机械厂熟悉了,他就轻松多了,每天都是准点下班回家。 江明彦回家时间多了,陪女儿的时间也就多了,张惠有了空闲,抓紧最后的时间去山上捡菌子,忙活了几天,家里多了几坛蘑菇肉酱。 陈丽芳过来捞鱼,看到厨房靠墙的地上放着一排坛子:“你这也做得太多了点,我看等到你们去首都也吃不完。” “也不算多,回头给首都那边寄两坛子过去,妈一会儿你抱一坛子回去,剩下的就不多了。” “也行吧。” 陈丽芳说:“你元旦节就要走,腊肉香肠就做不了了。” “去首都做也行。” 以江家的门路,肯定有地方买肉,这个不用她操心。 “一想到你要走,我这心里就不得劲儿。”陈丽芳发愁。 “妈,你就当我提前去首都过年,等到明年三月我还要再回来。” “明年三月你大嫂生完孩子要去上班,我要给她照看孩子,恐怕不能陪你去蒙顶山了。” “到时候再说嘛。”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陈丽芳提着鱼,抱着一坛子蘑菇肉酱要回去。 西厢房的梨树下铺着一张席子,江明彦坐在席子上陪女儿玩,陈丽芳从厨房出来,涵涵清脆地喊了声外婆。 陈丽芳高兴地应声:“小乖乖今天这一身粉裙子真好看。” 涵涵咧嘴笑,手攀着爸爸的肩膀站起来,突然松开手,颤颤巍巍地朝外婆走了两步,注意到的张惠和江明彦都睁大了眼。 陈丽芳声音微微颤抖:“涵涵过来外婆这儿。” “外婆。”涵涵又喊了声,小短腿儿轻晃着,又迈了两步,不行了,一屁股坐下去,四肢着地,快速地爬过去,抱着外婆的腿笑。 陈丽芳连忙放下手里的坛子和装鱼的水桶,一把抱起涵涵,嘴里念叨着我的涵涵真能干! 江明彦和张惠都笑了。 他们都没有刻意教女儿走路,以为还要等孩子身子骨硬一些才能自己走路,没想到这就会了。 “江明彦,明天给爷爷奶奶把蘑菇肉酱寄过去,你给爷爷奶奶打电话的时候记得跟他们说涵涵会走路了。” “嗯,明天就说。” 陈丽芳对外孙女爱得不行,可惜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她还要回去做晚饭。 “涵涵乖,明天外婆来看你。” 把孩子放女儿怀里,陈丽芳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和孩子鼻子顶着鼻子,张惠笑着夸了一句:“涵涵今天真是厉害死的。” 涵涵哈哈地笑,觉得这样好玩,用脸贴着妈妈的脸,奶乎乎地叫妈妈:“饿饿!” “饿了呀,咱们晚上吃点啥呀?” “面面。” “呀,喜欢吃面条呀。” “嗯嗯。” “那行,晚上咱们吃鸡蛋面。” 江明彦站起来:“你陪涵涵玩儿,我去做饭。” 今天炒了蘑菇肉酱,锅里沾着酱,还没洗。 江明彦用另外一口锅煮青菜鸡蛋面,煮熟后,把面捞起来放炒过酱的锅里拌匀,就是蘑菇肉酱拌面。 给女儿吃的面再煮一会儿,煮的软软的再捞起来。 张惠先吃,吃完了再替江明彦喂饭。 “我看涵涵现在手脚挺利索,咱们要不让她学着自己吃?反正现在天儿还不冷,她吃饭身上弄脏了换下来也好洗。” 江明彦看了眼吃的喷香的女儿:“可以试试。” “那今天就试试。” 张惠去屋里把舅舅打的小孩儿桌椅搬出来,把女儿放进去坐好,把面条倒到木碗里,勺子塞她手里。 “涵涵自己试试。” 涵涵茫然地看了眼妈妈,干什么? “涵涵看我。”张惠手里也拿着个勺子,让女儿跟自己学。 搞了半天,没学会,张惠觉得自己太心急了,还是要慢慢来。 她把面条放勺子里,涵涵一看勺子,好像突然明白了,慢慢地把勺子往嘴巴里送。 “哎~对了,就是这样!” 涵涵好像突然对自己吃饭这个技能来了兴趣,拿着勺子甩起来,嗯嗯地催促着。 张惠笑着又在勺子里放了面条:“再试试。” 母女俩就这样,一个放,一个吃,没用多少时间就把碗里的面吃完了。 “没有了。” “妈妈。” “喊妈妈也没有了,一会儿你还要喝奶,留点肚子吧。” 张惠把碗和勺子给江明彦,她拎起女儿去洗漱,洗个澡,把身上沾了面汤的小裙子换了。张惠自己也快速地洗了个澡。 江明彦收拾完厨房过来,亲了女儿一口:“涵涵今天真棒。” “妈妈。” “妈妈也棒。”当着女儿的面,江明彦低头亲了媳妇儿一口。 “你走开。”张惠笑着推了他一下:“自己洗澡去。” 江明彦笑着走了。 抱着女儿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小丫闹着要去菜园子里霍霍,扯了一根葱,抓了一把菜叶子,扭头又去右边花圃里揪了好几朵茉莉花。 小小的一朵茉莉花,被她揉出花汁儿,给她洗了手,手里还有一股茉莉花香。 天黑了,喂完奶放床上哄睡觉,她还闻着自己的小手手。 “爸爸。” 江明彦手里拿着张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进屋,看到女儿举起手叫他:“怎么了?” 涵涵嘴巴动了半天,想说什么,好像又不会,又举起手叫妈妈。 张惠侧躺在床上,笑着说:“你女儿刚才去揪了几朵茉莉花,手上沾着茉莉花儿的味儿,香喷喷的,叫你闻呢。” 江明彦闻了一下女儿的小手手:“真香!” 小丫头一下笑了,举起手,示意爸爸再闻闻。 江明彦躺下抱起女儿放自己胸口,拍拍女儿的背:“时间不早了,咱们涵涵该睡觉了。” 可能是趴在爸爸身上太舒服,涵涵打了个哈欠,沾过花汁儿的小手放在爸爸脸上,慢慢睡着了。 江明彦轻手轻脚把女儿放床上,扭头,媳妇儿也睡了。 他无声地笑了下,起身去关灯。 第二天,江明彦上班之前去了趟邮局,把瓶子装着的蘑菇肉酱送邮局,邮局的工作人员帮他把蘑菇肉酱包裹得严严实实装箱子里,又弄了半箱稻壳进去才封箱。 “你放心,这么装肯定万无一失,不会碎。” “谢谢,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咱们这儿寄东西的多,稻壳、箱子、麻袋这些都是长备着的。” 闲聊了两句,给了钱,江明彦骑车就要走。 严卫华进来了,江明彦点了点头。 “那个……” 江明彦扭头。 严卫华笑道:“明天我家小子满周岁,我媳妇儿说你家要是有空,请你们一家过去坐坐。” “好,回头我跟惠惠说。” “不用送礼,就是想请亲朋好友去家里看看孩子。” 这个是严卫华爸妈说的,说是给孩子添福气。孩子出生的时候张惠去家里看过孩子,还送了奶粉,于情于理都该请他们一家。 “好。” 江明彦走了,严卫华才进门:“你好,我拿包裹。” “你的名字?” “严卫华。” 邮局工作人员把他的包裹拿出来,严卫华当场拆开,里面是六袋奶粉,他妈托朋友弄的。 他们家孩子也断奶了,现在每天吃米糊糊,一天泡一瓶奶补充营养。 没有奶粉票,奶粉不好弄,为了孩子每天能喝奶,一家人都在想办法。 沈燕家孩子周岁,人家都请了,张惠肯定要去。 第二天江明彦要上班,早上起来,张惠把女儿收拾好,今天穿了一条蓝色小碎花的裙子,下身还给穿了一条裤子。 “你今天可要乖乖的,尿尿要叫妈妈知道吗?” “嗯嗯。” 张惠笑道:“你还真听懂了?” 涵涵咧嘴笑,抱着妈妈的脖子左摇右晃。 “别动,妈妈去屋里拿一袋奶粉。” 虽然人家都说不用送礼,张惠也不能真不送。 以往沈燕得了好东西,也会给她送一份,有空也会抱着孩子过来坐一坐,两人关系好,她投桃报李也该送。 张惠知道她家缺奶粉,刚好她家奶粉多,送一袋不心疼。 涵涵看到妈妈拿奶粉,扭着身子去抓饭桌上的奶瓶。 “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弟弟的。把奶瓶儿放下,咱们中午回来再喝。” 小丫头把奶瓶儿抱得紧紧的,就是不松手,张惠也算了。 时间不早了,张惠抱着孩子去严家。 今天严家的小院子大门打开,张惠抱着孩子进去,院子里坐了四五个人,沈燕的婆婆在和人说话,看样子,今天来的都是很亲近的亲戚。 “张惠来了,快里面请。” “呀,你家女儿长得可真好看,肉乎乎的,白白嫩嫩的,看着真喜庆。” “你也太客气了,人过来就行了,怎么还带东西过来。” 严卫华她妈一开口嘴巴就跟连珠炮似的,张惠都没来得及张口,屋里沈燕听到声音,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叫她。 “这边!” 张惠赶紧过去,笑着说:“半个月不见,你家大伟又壮实了点。” 沈燕的儿子大名叫严伟,此时在他妈怀里扭来扭去,沈燕都快抱不住了。 “这个臭小子,真是累人。” 沈燕喊了一声,请来带孩子的婶子进来把孩子抱走。 沈燕松了口气:“幸好有人帮忙,要是全靠我自己的带,恐怕要累瘦我。” 张惠抱着乖乖的女儿,笑了笑不说话。 看到乖巧的涵涵,沈燕忍不住捏捏她的小手:“真软呀。” “你婆婆刚才还夸我们家憨憨肉乎乎的,看着喜庆。” 沈燕哈哈大笑:“肉乎乎的这话可不兴说小闺女。” 张惠也忍不住笑。 沈燕家今天招待客人一共两桌,在场的人,只有张惠不是沈严两家的亲戚,只是沈燕的朋友。 大人吃饭,小孩儿也闲不住,不给吃的就闹。 沈燕给两个孩子一人泡了一壶奶,两个孩子放摇篮里坐着,可能是有同龄人比着,两个人喝奶喝得特别来劲儿。 涵涵有睡午觉的习惯,见时间差不多了,张惠和沈燕告别,她先带孩子回家。 “你回吧,等我休息了带大伟去你家玩。” “好。” 孩子睡意来的快,还没到家,涵涵就趴在她肩头睡着了。 抱着孩子摸兜里的钥匙,开门真不方便。 “姑姑。” 张惠扭头:“胖胖。” “姑姑我给你开门。” “那你来。” 胖胖打开门,张惠进去,胖胖也跟进去。 “你吃饭没有?” “还没有。” “那你等会儿,姑姑把妹妹放床上给你做点吃的。” “好。” 把孩子放床上,张惠出去看到胖胖才想起一件事:“这会儿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 胖胖不好意思地挠脑袋:“我今天没去学校,我和大毛去山上找地瓜。” 张惠扶额:“你逃课?爷爷奶奶他们知道吗?” “不知道,姑姑你千万别告诉爷爷奶奶和我爸妈。” 张惠轻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我不说,你老师就不会告状?” “不会吧。”胖胖说:“老师上课都不管我们,经常有同学在家带弟弟妹妹没去学校上课,老师也没问呐。” “呵,你是不是忘了你爷爷是老师?” 胖胖不说话了。 “先等等,把午饭吃了再说。” 张惠下了一碗面叫他先吃,又去屋里看了下女儿,女儿睡得正香。 胖胖吃了面,张惠带着他出门:“我送你去学校。” “好吧。”胖胖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这个点儿,学校的学生还在睡午觉,张惠把胖胖送到班上,老师在讲台上批改作业。 张惠小声解释了一句家里有事儿耽搁了,上午没空,这会儿才送孩子过来。 老师点了点头,叫胖胖去座位上坐好。 胖胖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儿也睡了。 大毛比胖胖大一岁,今年也被家长送到学校来,也是一年级,在隔壁班。 傍晚,张惠去爸妈家送东西,听到隔壁邻居家在揍孩子,一听哭声张惠就知道是大毛。 大毛逃学被发现了,大毛一边哭一边喊胖胖也逃学了,他爸不听,还说他撒谎,胖胖明明今天去学校了。 家属楼本来就不怎么隔音,毛毛家大门敞开着,嚎的周围邻居都听到了。 胖胖心里有鬼,听到毛毛的哭声,更不敢说话,乖乖地坐那儿写一二三。 张惠忍住笑,没有揭穿他。 霜降之后,秋老虎彻底走了,一进入十一月,温度陡然下降。 张惠感觉今年秋天特别短,还没穿两天单衣,身上就穿上薄棉袄了。 张惠抱怨:“给涵涵新做的小衣服,刚穿了两次,就换上小棉衣了,等到明年开春单衣又穿不了。” 江明彦觉得无所谓:“放着吧,以后给老二穿。” 张惠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老二是闺女?” “老三?” 忍不住踢了他一下:“你闭嘴,赶紧去把你的外套找出来,别着凉了。” 江明彦笑了笑,打开衣柜,把他们俩的衣服都找出来了。 天气冷了,陈丽芳操心外孙女,专门跑了一趟:“涵涵的棉衣你做好了没有?这几天也没见你去家里用缝纫机。” “还没做,涵涵的奶奶寄了两件过来够穿了,不用再做。” “拿来我看看。” 一件穿在孩子身上,陈丽芳摸了摸,里面只续了一层薄薄的棉花,正是这个季节穿的。另外一件是羽绒服,做得稍微有点大,到时候里面穿薄棉衣,外面套羽绒服也行。 “你婆婆真是有心了,去年过年咱们去首都,小江说要给涵涵做一件羽绒服,时间来不及,没想到今年给做了。” 陈丽芳说:“孩子只有一件衣服可不行,你总要多做一件换洗的。” “本来打算做的,这不是降温太快,没来得及。” 陈丽芳瞪了女儿一眼:“别懒,赶紧着。” “好。” 被亲妈催促着,等到周末休息日,把孩子交给江明彦带,张惠拿着棉花和裁剪好的布料去家属院那边。 “用的灯草绒?” “嗯,这个穿着暖和。” 陈丽芳把缝纫机搬出来:“快做吧。” 张惠慢慢把棉花铺好,再上缝纫机,花了一上午功夫,做了一套黄色的小棉衣。 刘莉手撑着腰过来:“妹夫家里有没有缝纫机?” “好像没有。”主要是江明彦妈妈和大嫂都不做衣服。 刘莉知道这事儿,她说:“虽然衣服可以找别人做,我觉得你去首都了还是买一台缝纫机在家放着吧,家里有孩子,做衣服做得频繁,总有用到的时候。” “大嫂说的对,我回去和江明彦商量商量。” 和江明彦商量要买什么东西,江明彦脑子都没过就一口答应:“左维认识的人多,回头托左维找一张缝纫机票,回去就买。” “还有什么要买的?” “暂时还不知道,咱们要先回去看看,爸妈给准备了什么。” 江明彦回想了一下:“上个月打电话,大哥说房子请人给修整好了,屋顶检修了一遍,没有漏雨的地方。” “跨院里,咱妈夏天的时候请人在靠墙的地基上,修了三间屋子起来。你要的果树种了苹果树、杏树、无花果树、枣树,靠房子近的地方都种上了花草,北面墙角的位置留了一块地,到时候你想种点什么小菜都行。” “家具呢?” “大哥说咱妈买了一套老家具放在跨院里,咱们住的主卧一整套家具都是新的,专门找木料厂那边定做的大床。” 张惠仔细问过之后:“也就是厨房那边还没收拾。” “厨房那边只拉了几车煤在杂物间堆着,其他的都没听大哥提。” “赶紧跟大哥说一声,不仅要煤炭,还要引火的柴,现在再不准备,咱们元旦回去雪下得老厚了,再想弄什么也麻烦。” “我回头跟大哥说。” 江明升也只是听爸妈说过,花枝巷那边具体准备得怎么样了他还真不清楚。 接到弟弟的电话后,江明升专门去跑了一趟,回家跟他妈说:“弟妹他们元旦节回来就要开火过日子,我看厨房里还空着,妈你赶紧跑一趟把缺的东西都添上。” 潘乐晴不太乐意:“我看也没那么着急嘛,他们回来就已经一月份了,不如留惠惠在家里过年,等到明年开春再搬到花枝巷去。” 江明升哭笑不得:“妈,明彦你还不知道?他问得那么细致,就是想把家里准备好,等回来了就去花枝巷住。” “行了,回头给他准备行了吧。”潘乐晴扭头就走。 江明升无奈,他怎么又得罪他妈了? 文艳秋提醒大孙子一句:“你和你媳妇儿整天忙着工作不愿意生孩子,你妈想留惠惠住到开春,就是想和涵涵多在一起,你还帮你弟说话,可不得给你甩脸色么。” 江明升这才想到,好家伙,又要过年了,回旋镖飞了一年,又扎他身上了。 潘乐晴心里不乐意,不过儿子都催了,第二天她和楚嫂子去了趟花枝巷,把缺的一应东西都补充好。 厨房里的柴米油盐都备着,柴火、煤炭装了杂物间半间屋子。 卧室里,扒了重建的新炕都烧过了,暖和得很。 衣柜里摆放着潘乐晴给小夫妻俩准备的过冬厚衣服,衣柜底下放着两床床单被套,被子都是今年新棉花做的,为了凑够这些棉花票,潘乐晴费了不少心思。 给涵涵用的儿童小椅子,潘乐晴专门找老木匠打的,边边角角都磨圆溜了,保准没有木刺伤着孩子。 潘乐晴去跨院转了一圈,跨院的三间屋,中间待客,右间是书房,左间是卧室。不过跨院的卧室只有床,没有炕。 等到开春后,万物复苏,院子里花草都长起来,坐在书房里朝外看,草木葱茏生机勃勃的院子肯定很好看。 “我看这边院子比咱们老宅那边院子宽敞,布置得也好,您要实在想孙女,有空的时候可以过来住几天嘛。”楚嫂子见潘乐晴叹气,连忙劝一句。 潘乐晴嘴角微翘:“算了,我算看出来了,小两口想自己过,我们当长辈的还是少过来掺和。” “您想得开。” 得知花枝巷那边都准备好了,陈丽芳督促女儿早点收拾行李,用得上的都带走。 “你不是说洪明他们十几个人都要回去么,到时候请他们帮把手,多收拾几个箱子他们都能带走。” “需要带走的也就是衣服,家里的棉被留着我们回来的时候盖,花枝巷那边江明彦他妈准备了新的。” 张惠说:“妈,我和江明彦走了,这边屋子就空着,干脆你们搬到院子里住吧,大嫂大着肚子上下楼也不方便。” “哪有大嫂在小姑子家生孩子的,不行,听说会影响主人家财运。” 张惠怎么说她妈都不同意,最后只说:“生孩子前在你家住一住,等到生了,还是回家坐月子。” “这样也行。” 算算日子,大嫂生孩子也就是这一两个月了,不知道他们走之前能不能看到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出生。 39 第 39 章 家教严 张惠提了让大嫂来家里住, 刘莉当然愿意,现在大着肚子上下楼确实很辛苦。 家里空房间多,江明彦干脆请岳父岳母都来住。 陈丽芳想了想, 反正女婿快走了, 他们提前搬过来住,还能和外孙女多处一处, 也就搬来了。 张建林见爸妈和大哥大嫂都来小院住,就他一个人住家里,也不干了,也跟着来住。 胖胖拉着小叔叔:“我们一起睡呀。” 张建林瞥了他一眼:“你要尿床,我才跟你睡。” 胖胖气的跺脚:“我早就不尿床了,不信你问爷爷奶奶。” 自从妈妈怀孕之后, 胖胖都是跟爷爷奶奶睡。 张建林故意说:“我不想问。” “你去问, 你去问嘛。” “就不去。” 胖胖急的转圈, 陈丽芳瞪了他一眼:“多大的人,还逗小侄子玩儿, 好不好意思?” 张建林当作没听见, 屁股一扭,进屋趴床上了。 胖胖跟着进去, 嘿嘿一笑, 脚上的鞋一脱, 也趴床上了:“小叔叔,我们一起睡呀。” 张建林轻笑一声, 小孩儿还真不记仇。 十二月底, 要带走的行李都打包好了,张惠以为,走之前应该等不到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出生了。 都已经和江明彦商量好了, 走之前提前把红包给了。 十二月二十九号早上起床,张惠起床去给女儿倒水,刚打开门就听到大哥喊不好了。 “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全家人都跑出来。 陈丽芳快步跑进屋里,过了会儿出来就喊:“担架呢?把惠惠用过的担架找出来。” 家里男人们都出动了,抬着大嫂去医院,张惠留在家里照看女儿和胖胖。 给女儿喂了水,给胖胖也倒了一杯:“胖胖快进来喝点水。” 胖胖蹲在院子里,就跟个小肉球一般:“姑姑,我妈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中午吧,你还记不记得我生涵涵的时候,也是被抬到医院,中午就被抬回来了。” “是这样吗?”胖胖晃了晃脑袋:“我不记得了。” “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你不记得也正常。” “别担心你妈了,肚子饿不饿?” “饿了。” “你先进去喝点水,然后帮姑姑看着涵涵,姑姑去做饭,一会儿咱们去医院给你妈送饭。” “好。” 一家人都没吃早饭,想了想,打了几颗鸡蛋,切了一把小葱,和半盆面糊调在一起,撒了一点盐调味,起锅下油,做煎饼。 葱油饼的香味飘出去,胖胖跑过来看,张惠给他拿了一张:“你先去。” “好。” 胖胖端着碗里的葱油饼去堂屋。 “你自己吃,别给涵涵吃。”张惠连忙交代一声。 “哦。” 煎饼都煎好了,张惠自己随便吃了点,把还冒着热情的煎饼装好,回屋换了身衣服。 “妈妈!” 涵涵看胖胖吃饼吃得那么香,也馋了。 “乖乖,你还不能吃这个,快把奶喝了垫一垫,咱们去给外公外婆他们送饭,一会儿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张惠利索地给女儿冲了一瓶奶塞她手里,胖胖提着葱油饼,张惠抱着女儿就出门了。 到了医院,大嫂还没生。 “爸妈,赶紧吃点垫垫肚子。” “来了。”陈丽芳招呼大儿子:“你也别着急,先吃早饭,一会儿还要抬你媳妇儿回去。” 张建山着急的满头大汗,在产房外面转来转去,帮不上忙,张建林拿了一张煎饼放他哥手里:“快吃。” 听动静,大嫂才刚开始,张惠也没有在医院多待,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去,把圈养在墙角的老母鸡抓了一只收拾好,放锅里炖着。 十一点多,快中午了,锅里的鸡汤飘香,张惠盛了一碗鸡汤出来下了面,他们仨先把午饭吃了。 “姑姑,我妈怎么还没回来。” “这个点儿应该回来了,可能回家属院那边了。” 她妈说过,坐月子不能在她家院里。 “胖胖帮姑姑守着涵涵,姑姑出去问问。”张惠站起身。 “好。” 担心家里的孩子,张惠走的很快,几分钟就到家属院楼下,也没上楼,问了声就知道,大嫂刚抬回来。 张惠站在楼下喊妈,陈丽芳跑到阳台边:“啥事儿?” “我给大嫂炖的鸡汤好了,你叫大哥去家里端,我先回去看着孩子。” “行。” 说完张惠就先回去了,过了会儿,江明彦和大哥都过来了。 “惠惠谢了。” “大哥说这些干什么,都是一家人。” 胖胖跑出来:“爸爸,姑姑说妈妈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妈没事儿,给你生了个弟弟。” “啊?”胖胖回头看了眼涵涵,有些失望:“不是妹妹吗?” 张惠噗嗤一声笑了,安慰小侄子:“弟弟也行,以后可以陪你玩儿。” “那好吧。” 张惠笑着对大哥说:“胖胖已经吃了午饭了,就在我这儿待着,大哥你照顾大嫂就行。” “哎!” 大嫂二十九号生,洗三那天正好是元旦。元旦那天上午,舅舅一家,还有大嫂娘家都来了。 家属院那边挤不下,张惠就把人请到小院儿这边吃午饭。 “惠惠什么时候走?” “明天走,江明彦已经把工作交接完了,洪明他们今天还要收拾一下行李,明天走正合适。” “明天我和你舅舅送你们去。” “谢谢舅妈。” 胡秀拉着张惠的手:“你有空多回来看看,我和你舅舅,还有你爸妈,心里都惦记着你呢。” “哎!”张惠笑道:“舅妈别担心我,我明天走,等到过完年,开春了我又回来。” 陈丽芳对嫂子说:“你忘了,惠惠还要去蒙顶山采茶。” “哎哟,你不说我真忘了。” 陈觉笑的和蔼:“等你去蒙顶山忙完,回来的时候也去舅舅家住两天。” “好。” 一家人正说着话,大嫂的妈过来,陈丽芳招呼她过来坐。 陈丽芳对大儿媳娘家那边还是挺尊重,不说别的,不挑事儿,不把嫁出去的闺女当钱袋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过了会儿,胖胖过来喊姑姑:“妹妹醒了。” 张惠站起来:“舅妈,婶儿你们坐,我去看看孩子。” 刘莉她妈笑着说:“听刘莉说,你家这个外孙女乖巧的很,不爱哭也不爱闹,好带得很,要是壮壮也这样好带就好了。” 张家的二孙子,小名壮壮。 陈丽芳笑了笑:“都好带,咱们家的孩子都乖。” 中午饭在张惠家吃,吃了午饭之后,舅妈帮着把厨房收拾好,就先回机械厂家属院了。 刘莉家的人也没有多留,去钢厂家属院那边看了女儿,交代了几句就先回去了。 等客人都走后,张惠对她妈说:“我们走了房子也空出来了,妈你要愿意,就在小院这边住吧。” 江明彦点点头:“惠惠说的对,以后房子要劳爸妈多照看。” “行,我知道你的心意。” 前些年家里就说要买个院子,现在钱凑够了,根本没碰上谁家的院子要卖,现在全家都还住在家属院。 刘莉还跟丈夫说过,要是小姑子隔壁家的院子肯卖就好了,隔壁院子和小姑子家的格局差不多,他们一家人够住了。 可惜,人家也是一大家子,卖了房子住哪儿去? 第二天要走,天不亮家里的灯就亮起来,吃早饭,收拾东西,张惠哄着女儿醒来,孩子闹了一会儿,醒来换衣服洗脸吃饭。 天色刚亮,洪明他们来了。 陈丽芳亲自去开门:“回去这一路要麻烦你们了。” “婶婶别客气,咱们咱们都是自己人。” “吃饭了没有?家里做的有,没吃饱就再吃点。” “谢谢婶儿,我们在食堂吃过了。” 寒暄了几句进门,打包好的行李箱子和麻袋装着,五大包。 “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少行李,就这么点儿。” 江明彦:“就这些。” 过了会儿,舅舅舅妈和两个表弟来了,都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几包行李被洪明他们轻松抬走。 他们坐第一班车去省城坐火车,一家人送到车站,张惠抱着孩子坐在窗边挥挥手。 车子开动走了,她的爸妈留在原地。 “外婆?”涵涵指着后面,脖子想伸出看,被张惠抱回来。 江明彦把女儿从她怀里抱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别难过,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嗯。”张惠的声音有些低沉。 涵涵打了个哈欠,喊了声妈妈。 张惠看过去,涵涵指着外面:“蛋蛋。” 张惠扭头,朝阳初升,好大一个鸡蛋。 她一下笑了。 涵涵看妈妈笑,她也笑了。 火车往北走,一天比一天冷,大家身上的薄棉衣都换成厚棉衣,只有张惠和女儿身上的羽绒服没有换过。 洪明羡慕:“等我回去,我也找门路弄一件。” “你回去住家里?” 洪明摇摇头:“我哪儿敢住家里,肯定住家属院。” 他们这一批调去云顶县的人,走之前都分了房,洪明分到的是一室的房子。屋里没厨房不好做饭,但是家属院离单位食堂近,完全可以不做饭,每天去食堂吃饭。 想到去年过年回家,被他爸妈念叨得无处可躲的可怜样儿,他今年真是没勇气迈进他家的大门。 不过家属院那边就一套房子,里面家具包括被子啥的都没有,回去还要现去买才有得用。 “你要不想回家,可以先去我家住着,等你把房子收拾好了再搬走。” “算了,你爷爷奶奶爸妈都在,我不好意思去你家住。” 张惠说:“不是老宅那边,花枝巷那边买的新院子,已经收拾出来,就我们一家三口。” “啥,你什么时候买的院子?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去年过年的事儿。” 听江明彦说完新买的院子有多大,洪明嫉妒了:“老天爷怎么对你这么好呢,你小子真是要啥有啥。” “你就说你住不住吧。” “住!” 到了首都火车站,来接他们的还是大哥江明升。 知道要拉行李,所以也借了一辆车过来,五大包东西,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刚好坐下。 江明彦对大伙儿说:“谢谢大家伙儿,今天先回家,明天咱们去单位报道,下午下班了去我家吃饭。” “江工别客气,你先回去吧,这么冷,别把孩子冻坏了。” 江明彦点点头,再次谢过大家,就上车,洪明也跟上车。 “大哥,去花枝巷。” “不回家?” “要回,先把行李放到花枝巷,安顿好了回家吃午饭。” “那行。”江明升利索地拐弯去花枝巷。 到了大门口,洪明最先从车上跳下来:“哟,江明彦,你家这院子,看着比你爸妈家的大门还宽敞。” “不仅大门宽敞,里面也宽敞。”江明升说:“老宅那边就是个一进的院子,这边有两进,还有一个大跨院。” 买下来的时候院子看着灰扑扑的,去年把院子翻修之后,跨院的花草果木都种起来,他看了都心动,想弄一套。 “咱们进去看看。” 江明彦手里有钥匙,推门进去,正面就是个影壁,左右两边都有小门,从右边的小门过去,南边靠街的就是倒座房,一共五间。 北面有个小门,就是传说中的二门,也是垂花门,从二门进去才是正院。 “我的天,你家这个院子挺规整的嘛。”洪明羡慕道:“你花了多少钱?” 江明彦笑了笑:“不告诉你。” “切,你不告诉我我也打听得到。” 洪明转了一圈,除了正房,东厢房和西厢房卧室里都有炕床:“我住西厢房。” “西厢房没有铺床,一会儿我给你找一套。” “对了,中午我要回家吃饭,你怎么办?” 洪明摆摆手:“不用管我,我刚才去厨房看了眼,什么都有,我自己看着做。” “那行,我就不管你了。” 江明彦和张惠在卧室里整理行李,涵涵下地,好奇地在屋里跑来跑去。昨晚上下过雪,院子里的雪没有扫,白茫茫一片,她好奇地跑出去,脚下打滑,一下扑倒在雪地里。 “呜呜~妈妈。” 张惠连忙跑出来,把女儿拎起来:“怎么样,哪里摔疼了?” 涵涵指着手:“手手疼。” 张惠吓了一跳,是不是摔到骨头了。 “江明彦!” 江明升和洪明听到动静跑出来:“怎么了?” 江明彦忙过来,试探着捏捏女儿的手指:“这儿疼不疼?” 涵涵奶声奶地地说:“不疼了。” “这儿呢?” “不疼。” 江明彦又捏了捏手腕:“这儿疼不疼?” 涵涵摇摇头。 张惠着急:“那你刚才说疼。” 涵涵眨巴着大眼睛:“就是疼。” 江明彦笑道:“别那么紧张,可能是涵涵刚才摔了才喊疼。” 江明升说:“小孩儿三头身,冬天穿的厚,一般也摔不疼,估计是刚才趴雪地里,手被冻疼了。” 洪明捏了个雪团子过来,塞涵涵手里:“疼不疼?” “疼!”涵涵小手缩回来,塞爸爸怀里。 几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给洪明留了一把钥匙,江明彦他们回家吃饭。 知道他们进来要回来,午饭早就做好了。一听到院子外面汽车的声音,潘乐晴快步出去,刚走到门口,看到儿媳抱着孙女下车,一年没见,孩子都长这么高了。 “涵涵,这是奶奶,快叫人。” “奶奶。”涵涵听妈妈话喊人,笑眯了眼,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米牙。 潘乐晴夸张地捧着脸:“咱们涵涵真可爱呀。” “奶奶抱。” 潘乐晴乐的合不拢嘴,连忙迎过来:“乖孙哎,奶奶抱。” 张惠把女儿送到婆婆怀里,笑着说:“不知道像谁,性子好得很,嘴巴也甜。” “嘴巴甜好,小孩儿嘴巴甜讨喜。”潘乐晴抱起孙女往屋里走:“咱们进去,别冻着奶奶的小宝贝。” 手里提着各种岳父岳母送的礼物,江明彦最后下车,跟大哥说:“这就是生孩子的好处,有了孩子,我在我妈眼里都不存在了。” 瞧瞧,见了孙女,自动忽略了儿子。 江明升笑的苦涩,他没好意思跟弟弟说,为了孩子最近没少挨骂。要不是今天为了接送弟弟一家,他今天都不敢回来。 张惠走前面,江明升兄弟俩走后面,刚走到院子里,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欢声笑语。 全家人的心头肉,小乖乖,嘴巴甜,一会儿叫奶奶一会儿叫太奶奶,爷爷也会叫了,还会亲亲呢。 “楚嫂子,给涵涵的蒸蛋做好没有?” “做好了,在锅里温着呢,我马上端过来。” 张惠进门,笑着喊爷爷奶奶,文艳秋招呼张惠过去坐:“昨天大降温,下了一整晚的雪,花枝巷那边也没去大嫂,院子里雪老厚了吧。” “是挺厚的,刚才在那边院子里,涵涵还在院子里摔了一跤。” “哎哟,摔疼没有?” 涵涵听懂了,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疼。” 一家人哈哈大笑,潘乐晴爱的跟什么似的:“涵涵还知道疼呢。” 江明彦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走过来:“根本没摔着,就是扑地上的时候把手冻了一下,她就叫疼。” 潘乐晴瞪了儿子一眼:“你没照顾好孩子,还让孩子摔着了,你还不上心,怎么当爸爸的。” 文艳秋:“就是。” 江长安:“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张惠偷笑。 江明彦:“……”还是岳父岳母好,岳父岳母整天夸我是好女婿好爸爸来着。 涵涵现在胃口好得很,很多食物都能吃,吃午饭的时候,江明彦和张惠这两个当爸妈的,说了涵涵能自己吃饭,家里长辈没人听他们的,一个个的都争着喂饭。 张惠就看着,女儿手里拿着勺子玩儿,一勺饭都没有自己吃过。 夫妻俩对视一眼,他们决定是对的,不能跟长辈住在一起,都把孩子惯坏了。 吃了午饭,江明彦说孩子要睡午觉了,他们准备回家了。 文艳秋抱着整孙女凶巴巴的:“什么叫要回家,这里不是你的家?” “天儿这么冷,折腾孩子干什么,就在家里住不就行了,你们屋里一直都在打扫,干干净净的,随时都能住。” “今天你们屋里的炕都是烧过的,还是热的。” “……” 总之吧,没走成,一家三口就在老宅这边住了下来。 去年过年回来的时候,孩子不会跑也不会叫人,今年回来了,孩子又会跑又会叫人,更加讨人喜欢,在家里,孩子就落不到张惠手上。 夫妻俩在一旁看着,傍晚爸爸回来了,大嫂回来,一起加入到抢崽儿的联欢中去,大嫂抱怨:“怎么不给涵涵留头发,都不能扎小辫子。” 涵涵好奇地摸摸自己的脑袋,头发一点点长。 这是因为冬天要给孩子戴帽子,头发长了窝在脖子里不舒服,秋天的时候就给剃成光头,这点头发都是这几个月长起来的。 潘乐晴帮腔:“以后可不能让咱们涵涵变成光头了。” 张惠指着江明彦:“他带涵涵去剃的头。” 江明彦:“……” 江明彦被全家人埋怨,江明彦看了媳妇儿一眼,默默受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江松要抱孙女,他大声说:“中午你们都抱了,我还没抱过。” 涵涵嘿嘿地笑,谁抱都行呀。 不管他们怎么分配,跟孩子爸妈没关系,江明彦和张惠坐那儿吃饭,一言不发。 最后,江松抢到了抱孩子的权利,江明彦小声提醒:“爸,涵涵现在会自己吃饭。” “没事儿,我喂她。” 于是,两夫妻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手里的勺子又成了摆设。 算了,无所谓了。 张惠不管了,等到回花枝巷那边住,再让女儿自己吃饭。 晚饭后,一家人坐下聊天,主要是聊江明彦的工作问题。首都机械厂和江明升工作第四机械工业部经常打交道,江明升知道首都机械厂不少的事。 江明升也知道弟弟回去肯定会升职,但是具体的他也没打听出来。 “大哥不用替我操心,明天去单位看看就行了。” 一家之长江长安赞许道:“明彦说的没错,以你现在的年纪和资历,能到你现在的位置已经算是同龄人里面优秀的一批了,不要太急功近利,要一步步稳扎稳打。” “爷爷我知道。” “惠惠呢?惠惠是怎么打算的?你要还想去学校教书,我们也能想想办法。” 张惠和江明彦对视一眼,张惠说:“现在惠惠还小,孩子我想自己带大,这两年就先不上班了吧。另外,我每年春天要去一次蒙顶山采茶,也没那个上班的时间。” 潘乐晴点点头:“看你自己的安排,我和你公公,还有爷爷奶奶都支持你的决定。” 张惠笑道:“谢谢妈。” 聊了会儿,孩子困了,江明彦抱起孩子回房间。 潘乐晴小声跟丈夫说,明天叫涵涵跟他们睡。 “你算了吧,孩子还小,万一半夜醒来要爸爸妈妈怎么办?这么冷的天,别折腾。” 江松小声说:“再等等,等孩子再大一点,惠惠不是要去蒙顶山采茶么,到时候留涵涵在家住一段时间还不容易?” “也对。” 公婆商量的时候,江明彦和苏棠忙回房间,关上门,苏棠搂着丈夫脖子:“我们明年生一个。” 江明升轻笑:“这话去年的时候你就说过了。” “我说真的。” 今年本来就打算怀一个,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么。老院长退休,副院长顶了上去,他们科室的主任当上了副院长,本来没她什么事儿的,但是主任当上副院长后提拔了她,她不得铆足劲儿干?哪里有空生孩子。 苏棠年纪轻轻,现在已经是科室副主任了,位置也坐稳了。 今年院内的领导班子从上到小都有调整,调整后的领导们年轻力壮,短时间看,院内格局不会变,这个时间点也适合生孩子。 江明升今年升职之后,也是这样的情况,夫妻俩一商量,现在确实是时候。 关灯,造人! 第二天,江明彦去单位报到,张惠在家带孩子。 不,她在家看着爷爷奶奶和婆婆带孩子。 张惠闲的很,中午跟楚嫂子一起做饭,楚嫂子说:“你们花枝巷那边院子大,你要带孩子没多少空闲时间,一个人打扫那么大一个家只怕忙不过来。” “没事儿,还有江明彦,那个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会帮忙。” 楚嫂子笑道:“明彦确实是个体贴的人,当初我才来他们家的时候,啥都不懂,第一次去菜市场买菜都是他带我去的。” “全靠公公婆婆教得好。” 楚嫂子笑起来:“那也没说错,他们两兄弟从小管的严。” 说曹操曹操到,张惠看到江明彦进来有些诧异:“怎么回来这么早?” “今天去单位报到,给我们开了个会,说了一下我们的工作安排就让我们先回家休息几天,等到下周一再去单位上班。” “那不是还有两三天?” “嗯,我请了几个朋友明天到家里吃饭,咱们下午去买菜准备准备?” “行呀。” 楚嫂子主动问:“你请了多少人?” “估计两桌人。” “那可有的忙,靠你们两个肯定忙不过来,下午我也去帮忙。” “那麻烦楚嫂子了。” 现在是北方的冬天,能买到的菜大都是萝卜、土豆、白菜这一类经得起储存的菜,至于一些高价洞子货,在菜铺肯定买不到,要单独去一些隐秘的地方买。 三年不在家,江明彦不确定他知道的地方还准不准确。 楚嫂子说:“交给我,我每天买菜,啥都知道。” 今天中午,家里的菜桌上就出现了黄瓜和新鲜辣椒,肯定是买的高价洞子货。 午饭后,把孩子哄睡放婆婆屋里,夫妻俩出门置办请客的东西去了。为了多带东西,专门骑自行车去。 说到自行车,张惠扯了扯毛巾捂住口鼻,搂着他的腰:“原来买的自行车留在原来的家里,这边咱们是不是还要买一辆自行车?” “我已经跟左维说过了,等到周末他会把车和缝纫机都送到家里去。” “有他在省了多少事儿,咱们要好好谢谢他。” 大冬天的冷的要死,他们到菜铺的时候都没几个人,他们也不耽误,买了两麻袋菜装好,骑车送到花枝巷家里。 洪明不在家,东西放厨房,锁上门又出去。 后来又跑了两趟,已经是半下午了,肉铺那儿好肉早就被抢完了,骨头买的多,纯肉没多少,明天早上早点过来再买一点。 “不用跑,我买菜的时候碰到卖肉的,给你们买了几斤,不仅有猪肉,还有三斤牛腩肉。”楚嫂子背着个大筐,上面盖着快破麻布,下面全是肉和菜。 张惠笑道:“那可好,牛腩用来烧土豆,大家都爱吃。” 楚嫂子说:“我知道城外有一家在卖鸡鸭,明天上午我去抓两只给你们送来,这些肉菜,别说请两桌,请三桌也够了。” 有楚嫂子帮忙,他们夫妻省了好大的事儿,张惠跟楚嫂子打听出来肉在哪儿买的?打听清楚以后她好自己去。 楚嫂子一点不藏私,城里城外可以买到好东西的地点儿都给张惠说了,张惠默默记下。 作为云顶县长大的人,冬天怎么能不做腊肉?等忙完了,过几天她就去买肉。 待客的东西买齐了放好,晚上还是回老宅那边住。 一下午没看到爸妈,涵涵看到爸妈进来,垫着脚跑过去扑妈妈怀里。 张惠一下抱起她:“和太爷爷太奶奶在家好不好玩呐。” “好玩,吃甜甜的。” 江明彦无奈:“妈,我们还没给涵涵吃糖。” 潘乐晴本不想说,没想到孙女主动暴露了,她只好说:“也没给吃其他糖,就是大白兔,那个是奶做的,对身体好。” 涵涵傻笑:“要吃。” 江明彦捏捏她的小脸蛋:“吃多了糖,以后你白白的小牙要变成黑的。” 潘乐晴:“哪有那么夸张,吃了糖我给孩子漱了口的。” “这次就算了,妈你少给涵涵吃糖。” “哎呀,我知道了。” 潘乐晴也没想给孙女吃糖,就是柜子里放着,下午玩儿的时候叫孩子看见了,就给了一颗尝尝味儿。 “不说这个了,你们买菜买够了吗?” “够了,多亏楚嫂子帮忙。” “买够了就好,你回来第一次请客,办好些。” “知道了。” 今天开会的时候,不仅他们外调回来报到的十几个人场,还有厂里的一些政工干部也在,领导们对江明彦的看好都摆在明面上了。 所以,江明彦为谢谢他们回来一路上的照顾请客吃饭,第二天几乎全员到场。 洪明就住在江明彦家,江明彦不得空,洪明就承担去半个主人的责任,招待大家进屋坐,喝茶。 “这可是张惠亲手做的,正宗的蒙山茶,和你们在外面买到的茶叶不是一回事。” 洪明被家里的老爷子影响喜欢喝茶,以前能喝到的好茶都是老爷子托人从江南那边寄的。去了云顶县那边,在江明彦那儿第一次喝到蒙山茶,他觉得这味道比他老爷子从江南弄来的茶香多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爷子弄来的都是普通茶叶,江明彦这儿的茶叶,都是顶级的,两者不可比。 老派的首都人,爱喝茶的人还真不少,几个曾经从江明彦那儿拿到过茶叶的人都笑:“你小子和江工关系好,是不是就是为了蹭人家的茶叶。” “哈哈,叫你们看出来了。” 江明彦从厨房出来,笑着道:“家里别的不多,就是茶叶多,你们要喜欢,下午走的时候一人包二两走。”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今天来的都是熟人,大家一起在火车上相处那么多天,就是没说过话也混了个脸熟,中午吃饭的时候,张惠和江明彦敬了大家一杯。 张惠不爱喝酒,也不擅长喝酒,吃了饭之后就先走了。 “让江明彦陪你们慢慢喝,家里还有孩子,我要过去看看孩子。” “嫂子慢走!” “弟妹别客气!” 张惠和楚嫂子先走了,桌上都是男人,好酒好肉都备着,气氛愈加热烈。 一顿午饭,吃的宾主尽欢,等大家都散了,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江明彦亲自送他们出门,嘱咐他们回家小心一点。 等人都走了,江明彦和洪明俩打扫完卫生。 洪明也要回家一趟。 昨天去单位报到后,他爸妈肯定知道他回来了,今天再不回去,肯定要挨揍。 “我昨天把东西都置办上了,晚上我回家属院那边睡。”洪明留下钥匙。 江明彦点了点头:“回去跟你爸妈好好说,这么大的人了,挨揍多难看。” 洪明哭笑不得,这事儿也不是他说了算。 洪明走后,江明彦没着急回老宅,他去杂物间找出铲子,把院子里的积雪清理了一遍。 他正在忙的时候,张惠过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们喝完了没有。” 张惠关上院门:“咱们什么时候过来住?我看咱妈宠孩子宠的我这个亲妈都看不过眼了。” “又怎么了?” “下午涵涵睡醒了闹,咱妈把她首饰盒里的珍珠拿给涵涵玩儿,扔了一地,不知道滚哪儿去了,咱妈还夸涵涵聪明,会扔东西。” 江明彦无语:“我和我哥小时候,我妈也没这么对我们。” “明天吧,后天我要上班,明天晚上咱们搬过来自己住。” 40 第 40 章 住大宅子 第二天下午, 江明彦提出要带女儿去花枝巷那边住后,小心翼翼打量老娘的脸色。 张惠坐那儿,也不敢说话。 “回吧, 我想留你在家多住几天,我看你是不乐意了。你想去住就去住, 往后啊,有空多带涵涵过来玩。” 江明彦松了口气,虽然语气不好,但是至少答应了。 “妈,等开春后,跨院里的风景肯定不错, 你要有空, 多去花枝巷那边转转挺好。” 潘乐晴不想说话,摆摆手:“走吧。” 江明彦从他妈手里把女儿接过来, 涵涵趴在爸爸怀里, 扭头叫奶奶。 潘乐晴心里不舍, 手都伸过去了,又收回来。 文艳秋和江长安老两口,也没说留下的话, 只说有空常来。 “你们等等。” 停下脚步, 张惠扭头看江明彦, 这是改主意了? 潘乐晴拿着个木盒子过来, 张惠一眼就认出那是婆婆的首饰盒。 “现在这个风气, 也戴不出去, 在屋里放着也是放着,拿给涵涵玩吧。你们注意着点,别叫孩子吃嘴里去了。” “妈……” “滚吧, 看见你来气。” 江明彦闭嘴,带着媳妇儿女儿赶紧走。 出了老宅的大门张惠才说话:“咱妈可真豪气,珍珠拿给涵涵当弹珠玩儿。” 江明彦嘴角微翘:“我小时候见我妈整理箱子,不说别的,圆润的珍珠有一箱子,都是当年外公外婆给准备的嫁妆。” 张惠不禁咂舌:“怪不得,舅妈为着咱妈的嫁妆气了小半辈子。” “江明彦,你也有女儿,是不是该存嫁妆了?”张惠忍不住取笑。 “存吧!” 和媳妇儿刚在一起的时候,知道她喜欢老东西,他就有心收存了一些,但是在云顶县那样的地方,也收不到什么好东西。 这次回来了,可以跟以前的朋友多联系,能多收到一些好东西。 只是,他上班以来的存款,还有原来爸妈补贴的钱,大部分都买了这套院子,手里的闲钱不多。 张惠笑道:“咱们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情,买不起的就算了。” 张惠知道古董在后世的价值,到她手里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出去。现在如果要换钱,她比较愿意用人参换。 到家后,江明彦放下女儿:“惠惠,我之前就想问,咱们家有多少人参?” 前两天他们回来后,进门惠惠就给爷爷奶奶和爸妈送了三根人参,就跟不要钱似的。 这个没什么好隐藏的,以江明彦的聪明,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张惠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你运气这么好?” 张惠轻笑一声:“算是运气好吧,老天爷厚爱。” “咱们家如果人参不缺的话,倒是可以用人参换一些好东西回来。” “嗯,你看着办吧。” 涵涵仰起头,看一眼爸爸又看一眼妈妈,清澈的眼睛里全是疑惑,爸爸妈妈凑在一起说什么? “妈妈抱。”涵涵张开手。 “你不是喜欢自己走路么,屋里这么宽敞,你自己走两圈。” 涵涵撒娇,张惠不搭理她。 见妈妈不理她,假模假样地装哭,张惠双手抱胸,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小丫头眼泪一下收回去了。 张惠扭头对江明彦说:“看到了没,你女儿鬼的很。” 江明彦轻笑:“也是你的女儿。” “呵,我小时候乖得很。”张惠不承认。 花枝巷这边也放了一把小孩儿坐的高椅子,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三口坐那儿,以往都是各吃各的,今天涵涵要妈妈喂。 张惠把勺子塞她手里,木质的饭碗放她面前:“自己吃。” “爸爸!” 江明彦笑着给她勺子里放了菜:“尝尝这个白菜,可嫩呢。” 小嘴一瘪,张惠轻飘飘地看了眼:“要哭吗?” 过了会儿,见没人搭理她,小丫头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扶着饭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地叹气。别以为孩子年纪小,其实可会看大人脸色了。 不管怎么说,好不容易给女儿养成的好习惯,总算是给保住了。 他们刚吃了晚饭,江明彦在厨房洗碗,张惠端了盆热水给女儿洗脸洗手。 张惠突然扬起脑袋:“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江明彦也停下手上的活儿,好像确实有人在敲门。 大门离正院有一段距离,虽然四周都安静,但是没注意还真不容易听到。 江明彦擦了擦手上的水去开门,大门外面站着的是左维。 “你在家干啥呢,我敲门半天你没听到?” “在厨房洗碗,没听见。” “算了,快点把东西搬进去。” 左维带着两个人,他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另外两个人抬着缝纫机。 自行车不用放正院里,反正要用的,直接放在最靠近大门的倒座房的屋檐下,缝纫机嘛,张惠想了想,放到跨院卧室的窗口下吧。 左维转了一圈:“跟买的时候大不一样了,收拾得真好。” “我妈费了不少心思。” “啧,也花了不少钱吧。” 江明彦笑了笑。 时间不早了,左维要回家吃晚饭,江明彦也没有留他,给他装了半斤茶叶:“带回去给老爷子。” “我替我爷爷谢谢你了。” “不客气,对了,之前你跟我说你小妹妹明年开年高中毕业?” “对,高中毕业,你们厂开年要招工?” 江明彦颔首:“有这个计划,听说宣传岗要进三个人。” 左维笑道:“谢了兄弟。” “嗯,等具体的条例出来我再跟你说。” 两人闲话了几句,江明彦送左维和他的两个朋友出门,目送他们走远了才关上大门。 关上大门的时候,江明彦想了想,房子太大了点,有人叫门确实不容易听到。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明彦跟媳妇儿商量,他们家人少,是不是请个人来家里帮忙? “你忙的时候也能帮忙带一带涵涵,另外,安排人住倒座房那边,也能看一下门。” “楚嫂子前些日子也跟我说过,她说这么大的院子,我一个人打扫房子都费劲。” 夫妻俩商量了会儿,好像确实可以考虑找个人。 第二天,江明彦去上班,张惠带着女儿去买菜。 知道她要做腊肉,公婆和大哥大嫂都给了她不少肉票,今天都花了。 带着女儿,东西买的太多又带不走,最后花了三毛钱请人帮忙送到家里。 中午女儿睡午觉的时候,她单独出去了一趟,去的是楚嫂子告诉她的那几个地点,转一圈又买了些肉回来。 下午,就在家炒盐,腌肉。 涵涵乖乖地拖了张小板凳过来坐着:“妈妈,肉肉。” “嗯,都是肉,晚上给你蒸一碗鸡蛋羹,放肉肉,行不行?” “好。” 母女俩正说着话,张惠好像听到敲门声。 她站起来,外面在喊她的名字,是婆婆来了。 “涵涵坐这儿别动哈。” “好。” 张惠小跑几步出去开门,只见她婆婆和楚嫂子站在外面,门口还停着一辆自行车,上面绑着一个麻袋。 “楚嫂子宰了六只鸡鸭,还有四条鱼,已经收拾好了,给你送来腌上。你家不是每年都做吗?” “谢谢妈。” “客气啥呀。” 张惠连忙去帮把手,和楚嫂子一起把一袋子肉搬进屋里。 “你刚才在腌肉啊?”潘乐晴径直往厨房里走。 “哎,就是。” 两人把肉抬到厨房,刚好一块儿腌了。 “涵涵过来。”潘乐晴蹲下身子拍拍手。 涵涵扭头看到奶奶,甜甜地喊了句,小跑着冲到奶奶怀里,哎哟,把潘乐晴高兴的不行。 “一晚上没见,涵涵想奶奶了吧。” “想。” “真乖。”潘乐晴一把抱起孙女香了一口。 张惠笑了笑,婆婆只怕不是来给她送肉的,主要是来看孙女的。 “这些都是要抹盐?” “对。” 张惠对楚嫂子说:“加上鸡鸭,炒制的这些盐只怕不够,我再炒一点。” “行,那你炒,我帮你抹盐。”楚嫂子在她刚才的位置坐下。 张惠起锅炒盐,潘乐晴抱着孙女,顺便帮忙看着灶台里的火:“你们家这么大,只你们一家三口确实不行,你忙着带涵涵还要照顾家里,连院子都没空扫。” 楚嫂子接话:“咱们北方和你们那边不一样,冬天雪下的厚,要是没个人扫雪确实不太方便。” “楚嫂子说得对,还有门房的事儿,花枝巷这边原来都是深宅大院,房子宽,你看看我刚才在外面叫门,你都听不太到。” 张惠明白婆婆的意思:“昨天我和江明彦还在商量,说想请个人过来帮忙。” “哎,这就对了嘛,明彦的工资又不是负担不起,你别给他省钱。” 张惠笑道:“妈那你看错了,我可不是勤劳持家的人。” 潘乐晴抱着孙女心满意足:“不用你勤劳持家,明彦要是养不起妻女,你回老宅住,吃的用的花的,我都给包了。” 张惠和楚嫂子顿时笑了起来。 楚嫂子笑道:“惠惠你不知道,你这个婆婆是个大户,有事儿开口,可千万别客气。” “那我可记着了。” 他们夫妻有请人的计划,但是具体上哪儿找人去,她也没谱。 “这事儿我替你们想过了,你们要是放心,我帮你找一个。” 潘乐晴指着楚嫂子说:“楚嫂子亲戚里有个合适的,人信得过,又没有拖累,来你们家很合适。” “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嫂子叹息一声:“是个苦命人。” 楚嫂子介绍的这个人名叫钱桂,家里六个姐妹一个弟弟,她排名第六,嫁人之后人家称呼一句六嫂。 六嫂命不太好,结婚两年,孩子一个都没生,丈夫得病死了。婆家那边说她克夫,对她没好脸色,动辄就是一顿臭骂,要不是六嫂性子强,挨打也少不了。 婆家过不下去,六嫂找妇女主任帮忙,脱离了婆家回娘家。 她回去第二年,爹妈也没了,娘家弟弟和弟妹看她不顺眼,几个姐姐对她也没好脸色,她一个人在村里扎了个茅草房单住着。 “六嫂今年也才三十岁,前半辈子真是浸在苦瓜汁儿里了,人是个能干人,怎么运气就差成这样。我呀,也是寡妇,被你婆婆拉了一把,看到六嫂比我过得还惨,我不忍心呐。” 张惠想了想:“我倒是不介意她的身份,就是不知道她人怎么样,跟我们一家合不合脾性。” 楚嫂子连忙道:“你要同意,我叫她过来试工几天,要是成,你就留下,要是不成,你就叫她回去。” “六嫂老家哪儿的?” “皖北那边一个小地方,离首都不算远,我们那边吃主食吃得多,六嫂面食做得好,一般家常炒菜也行。六嫂年纪小,人也活泛,要是有什么不会的,你教教她。” 听到这么说,张惠心里大概有数的。 “那叫她来试试。” “哎,回头我就通知她,年前肯定可以赶来。” 张惠没想到,楚嫂子说的年前,结果三天后就来了,在这个什么都慢的年代,来的真够快的。 六嫂爽朗地笑:“我的情况您应该知道点,我在老家那边过不下去了,去年我就拜托楚嫂子帮我找活儿,楚嫂子一给我发电报,我马上就来了。” 发电报?现在发电报挺贵的呀。 “就发一个字,一块钱一个字我也给得起。” 张惠打量六嫂,估计一米六的身高,腿长,脖子长,脸方且颧骨突出,整个人看起来很瘦削,笑起来的时候却有一种温暖朴实的感觉。 头发梳的很齐整,绑得紧实,身上的棉衣补丁摞补丁,但是看着很干净整洁。 就初印象来看,这个人一看就是利索爱干净的人,张惠初步满意。 六嫂也知道要试工,痛快地答应了,张惠安排她住外院倒座房那边,是想着能帮忙看一下门。 倒座房那边也有炕,都是干净的,铺上褥子就能睡。 六嫂子就这样在家里安顿下来了。 “晚上吃点什么?”六嫂子主动问。 “楚嫂子说你擅长做主食,晚上咱们就吃面吧。” “行,您就瞧好了吧。” 张惠带六嫂子在家里各处走一走,进大门的左手边一道小门进去有一排房子,家里的厨房和杂物间都在这里。 进大门右手边的一道小门进去,南边是倒座房,六嫂子现在就住在其中一间。倒座房正对着的一道门就是二门,进去就是正院子,正院右手有个大跨院。 “家里房子大概就是这样,人口呢平日里就我们一家三口,偶尔我公婆可能要过来走走,住一晚上什么的。” “平日里我在家带孩子,还要忙些自己的事情,一般都在正院,大门那儿我也顾不上,就要麻烦你了。” “我知道。” 楚嫂子今天上午去火车站接她,简单地说了一下主家的情况,下午过来见到正主儿,她就明白了,这家主人是个好相处的人。 现在知道工作的内容,她就更高兴了,这点活儿,她随手就能做了。 六嫂子心里面已经决定,要好好表现,争取留下来。 晚上吃面,现做的面,揉面也是讲究技术的,抻面也是。还有配面条的臊子,问了一下家里人的口味,她泡了一把干蘑菇,切了一块肉,配上各种调料炒了个咸鲜口儿。 江明彦下班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个人。 “楚嫂子介绍的那个人来了,我看人还行,晚上她做饭,你试试合不合口味。” “行。” 江明彦把身上的大棉衣换了,换了件薄一点的外套,去和女儿玩儿。 六嫂见家里男主人回来了,动手开始煮面。 张惠去看了眼:“我帮你烧火?” “不用,我一个人就能做完,您去屋里等着开饭,马上就能做好。” 张惠点点头:“你煮面的时候煮一小碗软烂一点的,面里面加一点酱油,有个盐味就行,给孩子吃的。” “我知道了。” 张惠回正院,看到江明彦抛着孩子玩儿,不禁笑道:“你就陪她玩儿吧,她要我这么抛她,我可不行。” 又抛了一下,江明彦伸手接住,涵涵高兴得哈哈大笑,不停地喊爸爸再来。 过了会儿,晚饭送来了,两大碗蘑菇肉臊面,还有一小碗给孩子的酱油面。 一闻味道就很香,再入口,这个面条可真有弹性,跟张惠自己揉的面条大不一样。 面条好吃,但是太大一碗了,张惠吃不完,分了一些给江明彦。 江明彦埋头吃面,吃完了才擦嘴说:“我看可以。” 晚上吃面,第二天早上吃粥,中午吃炝炒圆包菜、炒土豆丝,无论味道和刀工都很不错。 吃了午饭,张惠带孩子去休息,午觉睡醒,堆在院子墙角的雪都被清理干净了。 眼里有活儿,很不错。 张惠也没拖着,下午就和六嫂子谈了待遇,包括工钱和假期。 六嫂子连忙说:“假期我不在意,反正我在这儿也无处可去,休假也是留在家里。” 张惠坚持要给假期:“你可以暂时不休,等你要回老家或者出去见朋友的时候一起休也没问题。” “那可以。” 晚上江明彦回来,听媳妇儿说六嫂留下后,笑着说:“那你以后可以轻松一点了。” 如江明彦所说,六嫂来了之后,家里打扫卫生和做饭的活儿六嫂接过去了,买菜的活儿六嫂跟楚嫂子走过几趟后,也完全没问题。 六嫂知道主家对价格不是很在意,喜欢吃新鲜菜,就铆足了劲儿到处去买菜。 潘乐晴过来看孙女,留下吃了几顿午饭后说:“六嫂这个人不错,你看涵涵吃的多香。” 今天煮的是蔬菜粥,炒菜有茄子、黄瓜,都是清淡口,孩子都能吃。 张惠笑道:“要多谢楚嫂子介绍的人。” 婆媳俩聊了一下六嫂,潘乐晴道:“腊肉腌好了吧。” “腌好了,如果明天有太阳,就可以挂出来晾上。” “看天气明天应该有太阳。” 离过年还有小二十天,要是一直有太阳,腊肉倒是能晾晒干,要是没有太阳,只能把肉挂在厨房房梁上,慢慢熏干。 果然如婆婆所说,晚上下了雪,第二天起来就是大太阳,不用张惠说,六嫂就把腌够了日子的腌肉挂出来,还有腊鸡、腊鸭,一共一百来斤,挂出来好壮观。 这么多肉,看得六嫂吃惊。普通人家一个月能吃一两次肉都算好的,主家看着不露富,没想到能弄到这么多肉。 一连三四天的太阳,晾出来的腊肉晾干了水分,紧接着又是两三天的下雪天,腊肉只能挂在厨房的房梁上熏着。 张惠坐在暖烘烘的屋里,瞧着院子里纷纷扬扬的小雪正发愁,六嫂进来。 “邮局过来送东西,好大一个包裹,我先把东西收下了放在二门口,我现在抬进来?” “抬进来吧,你等等,我跟你一块儿去抬。”张惠站起身。 六嫂子转身出去:“不用,我搬得动。” 寄来的大包裹,底下装的是腊肉香肠,上面装的是晒干的野生山药片、蘑菇,另外还装了三双兔毛皮靴子。 包裹里面夹了一封信,她妈说腊肉和香肠有一半是舅舅舅妈给的,皮靴子早前就做了,他们走的时候没想起,给忘了,这次一起给寄过来。 张惠心头发酸,有些想家。 六嫂子羡慕道:“你爸妈真心疼你,才走多久,这就给寄了一大包东西过来。” 张惠笑着点点头。 杂物间有几口大缸,原主人都是拿去装粮食和当作酸菜缸使,他们家没腌大白菜,酸菜缸空着,张惠叫六嫂把腊肉和香肠都装缸里,别招老鼠。 “蘑菇和山药我收在柜子里?” “嗯,你看着放吧。” 等到江明彦周日休息的时候,夫妻俩提着腊肉香肠,抱着孩子去老宅。 “哟,腊肉都晒干了?哪里来的香肠啊?” “家里做的腊味还没晒干呢,这是我爸妈寄过来的,送一些给爷爷奶奶和爸妈尝尝。” 苏棠笑道:“不给我和明升尝尝?” “大嫂,你今天在家?” 苏棠忍不住笑:“看来在你心里,我确实是个一心搞工作的女同志,休息日在家看到我还挺诧异。” “那可不,大嫂在我心里就是女强人。” 一家人顿时笑了起来。 潘乐晴接过小孙女,涵涵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奶奶,顿时把潘乐晴甜得找不到北。 江松吃醋:“让我也抱抱。” 潘乐晴侧过身:“不给。人家涵涵要奶奶抱,是不是呀涵涵?” 涵涵乖巧地笑:“奶奶,糖。” 潘乐晴心虚地咳嗽一声:“什么糖不糖的,那叫点心。” 江松一下抓住这句话:“好呀,你用糖收买涵涵。” “瞎说什么收买不收买的,不就是想抱孙女么,你至于嘛你,瞧瞧你那样儿,给你抱抱。” 江松如愿以偿抱到孙女,高兴得笑眯了眼。 江松也只抱了一小会儿,孩子很快被他爹抱走,然后又被他妈抱走,在一旁等着抱孩子的苏棠和江明升俩,等到吃午饭都没能沾上手。 苏棠用胳膊肘捅了张惠一下:“你家这个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哈!” “你生一个出来,也一样的待遇。” 苏棠小声说:“正在努力。” 张惠有些诧异,又笑道:“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那必须的。” 苏棠在计算日子,要是年初怀上,年底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正是深秋或者初冬的时候,十分舒服。 “你这日子算的不错,想想我生涵涵的时候,六月底七月初,那叫一个人,我天天蹲在屋里,热得不行,开窗户透气都要被我妈说一顿。” 苏棠轻笑:“那是你妈心疼你。” 愉快地过了周末,临近年根儿,总算把腊肉晒干了,六嫂这些日子买了各种菜准备过年。 腊月二十八,张惠想起来问道:“六嫂过年要回老家一趟吗?要回的话,我提前把这个月工钱结给你。” 六嫂直摇头:“我爸妈都没了,家里没一个待见我,就当没了我似的,那个家也没什么好回去的。” “不怕你笑话,要不是户口不能挪,我真想把户口挪走,那个老家,我真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六嫂在城里说是走亲戚,长期住着不走,要是碰上查户口的,说不定还要被送回去。 张惠想了想:“一般有房子就好弄户口,现在虽然不允许,以后说不定行呢。” 六嫂子眼睛一亮:“还有这事儿?” “有。”张惠记得,后来商品房放开,买房子就可以落户。 “那我从现在开始好好存钱,争取以后老了能在城里买套小房子,把户口挪走。” 六嫂好像一下有了指望,人的精气神儿都更上一层楼似的。 过年要去老宅那边过,张惠把六嫂也叫过去,她还可以和楚嫂子做个伴。 楚嫂子比六嫂年长一些,又是旧相识,又在同一家人做工,两人可有话说了,六嫂一点都没觉得离家过年孤单。 说句没良心的话,在这儿没人说她不好,没人骂她丧门星,她觉得就算爸妈在的时候,也没她现在过得好。 过年家里有个能说能跑的孩子,过年的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家里的长辈也不严肃了,家里好吃的东西也多了。 倒是将就了张惠和苏棠,妯娌俩坐一块儿聊天的时候,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等开春后我带你去见个老师傅,以前给你寄的裙子都是我跟老师傅说了尺寸,老师傅估摸着做的,你去叫师傅给你量量尺寸。”苏棠嘴里含着块糖,说话有些模糊。 “开春啊,开春恐怕不行,我三月要去一趟蒙顶山采茶,等我回来,差不多都要……四月二十来号去了。”张惠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差不多,咱们这地界儿,四月也才化雪,等你回来的时候说不定我们身上的棉衣都还没脱掉。” 在一旁喝茶的文艳秋说了句:“南北温差大,惠惠回去采春茶,你老家那边都春暖花开了,咱们这边还要等一两个月。” 张惠笑道:“可不是么,我们那边,过了清明节,四月底樱桃都红了。” 苏棠叹气:“我从小就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南方的春天什么样儿,我还没见过呢。” “对了,第一次去南方,还是你和明彦结婚的时候,那时候八月份吧,一路上我就感觉你们那边树木格外茂盛一些,也没其他感觉。” “没错,夏天南北都差不多,就是春秋和冬天差别挺大的。” 一家人随意地聊着,吃了晚饭,涵涵睡了,他们要守岁到十二点。 江明升端了一盘瓜子过来,给媳妇儿抓了一把:“妈,初二咱们要去舅舅家?” “去吧,你舅妈臭脸你们别搭理她,咱们是去看你们舅舅的。” 苏棠和张惠都笑了。 江明升跟弟弟弟妹说:“六月份的时候,二表嫂和舅妈吵了一架,二表哥和二表嫂从潘家老宅搬走了,搬到交通局家属院住去了。” “为什么吵架?” “不清楚,反正吵的挺厉害,二表嫂当时说不搬出去就离婚,然后就搬了。” 张惠有些惊讶:“我记得二表嫂挺温柔的一个人吧。” 苏棠点点头:“大表嫂和二表嫂性子都挺温柔的,要不然也不会忍舅妈那么些年。” 潘乐晴提醒两个儿子儿媳:“他们家的事情咱们家也别主动打听,咱们去吃了午饭就走。” 潘乐晴跟惠惠说:“你俩在老宅这边住几天吧,等到初三明彦上班你们再回去。” “行,听妈的。” 等到十二点,一家人洗洗睡回屋睡觉,明天大年初一,上门拜访的人不少。 第二天早上,第一个上门拜访的人,是隔壁邻居黄老爷子。 黄老爷子笑起来的时候中气十足,和江长安、文艳秋两个老朋友互道过年后,又给涵涵一个大红包。 “涵涵,快谢谢黄爷爷。” 黄老爷子瞪眼:“江长安,好你个老家伙,教你曾孙女叫我爷爷,你想占我便宜呢?” 江长安哈哈大笑:“哎哟喂,我还真给忘了。” 江明彦带着媳妇儿过来,喊了声黄爷爷过年好。 “好好好,都好,明升明彦你们都结婚了,我就不给红包了哈。” 江明升爽朗地笑道:“今年我生一个小的,明年过年就能跟您讨红包了。” “哈哈哈哈,那我可等着了。” 听到这话,江家人都笑了起来,特别是潘乐晴,高兴地看了好几眼苏棠的肚子。 苏棠顶不住,把涵涵抱过来:“涵涵,快叫奶奶,跟奶奶说新年好。” 刚才起床被爸妈教过,这会儿大伯母叫她说新年后,小丫头张口就喊新年好。 “嘿,新年好这三个字说得真利索!” “给给给,必须给个大红包。” “拿去,留着买糖吃。” 涵涵拿着红包,噔噔噔地跑到妈妈身边,举着手里的红包给妈妈看:“太奶奶说,买糖糖。” 张惠厚着脸皮把女儿的红包收了,转身塞江明彦兜里:“好嘞,回头给你买糖。” “要大白兔。” “没问题!” 等到中午的时候,江明彦发现今天穿的衣服没对,这件衣服的衣兜太小了,装不下多少红包。 今天但凡来家里拜年的人,无论年轻还是年长的,看到自家这个小乖乖能忍住不掏红包的人就没有。 苏棠羡慕:“你家小甜甜真是红包杀手!” 张惠笑的合不拢嘴:“加加油,明年换你,不说别人,我肯定给个大红包。” 笑笑闹闹,大年初一过完,初二早上起来,吃了早饭,等到快十点钟,一家人才不紧不慢地准备出门。 用张惠婆婆的话说,就是去吃个饭,没必要去那么早。 等他们一家人慢慢悠悠到潘家,刚好十点半,舅舅舅妈都来大门口迎接他们。 潘福泉看到被妹妹抱在怀里的小姑娘,笑道:“一年不见,涵涵这么大了。” 潘乐晴教孙女:“涵涵喊舅爷爷。” 涵涵乖乖地叫人,喜的潘福泉连忙塞了两个红包。 苏棠给张惠使眼色,张惠看到舅妈脸上挂着不情不愿的笑容。 可能是去年闹得有点不愉快,舅舅今年一上来就给塞了两个红包,一看就是把舅妈的红包一起给了。 两个表嫂也给了红包,二表嫂叶云看到他们来特别高兴,还把四岁的儿子叫来。 二表嫂的儿子叫潘正,一身军绿色的棉衣,穿得整整齐齐,长得还白,看起来是个有点秀气的男孩子。 大表嫂儿子潘珉六岁了,去年秋天送到学校读书,听说成绩很好,苏棠和张惠挨个夸了一遍,然后给出大红包。 苏棠兜里还有大白兔,给两个表侄儿一人塞了几颗。 “你包里怎么还装糖?” 苏棠笑着说:“还不是为了哄你家小甜甜。” 张惠笑了:“你们整天就拿糖衣炮弹腐蚀她的牙齿吧,以后牙长得不好看,就怪你们。” 两个表嫂陪着坐了会儿,扭头都去厨房忙去了。潘辉和潘磊两兄弟,把江明升和江明彦兄弟俩叫到一旁去说话。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四个人才从屋里出来。 涵涵好一会儿没看到爸爸了,见到爸爸出来,跑过去要抱,江明彦一把抱起女儿,不过一会儿,涵涵皱着一张小脸要妈妈抱。 “爸爸臭!” 江明彦无奈,张惠凑近闻了闻:“你抽烟了?” “我没有,两个表哥抽的烟。” 潘辉和潘磊两兄弟,家里不安宁,还有外家那边凑热闹,一家人闹得都要散伙了,心里烦没人好说,碰上江明彦兄弟,忍不住倒苦水。 在潘家不好说,下午回家后江明彦和苏棠才知道,舅妈那个侄女何梦,去年还是没找到工作,为了不下乡找了个老师嫁了。 那个老师没分到房子,现在一大家子住在大杂院里面,日常吵架挤兑什么的多得是,何梦受不了,回家跟爸妈说。 何家那边想到潘磊分了房子,他们小两口又住在潘家老宅这边,那边分的房子没人住,就想借来住两年。 叶云不干,潘磊其实也不太愿意,家里因为这事儿吵起来,潘磊和叶云夫妻就从老宅搬出去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潘磊他们夫妻俩不借房子是对的,一张口就说住几年,以后还不还都难说。” “可不是么。” 潘乐晴下午回来,也不管是不是大过年的,直接骂人,说好好的家,总有一天要叫何丽娟那个蠢货折腾散了。 张惠和江明彦也没敢接话,晚上吃了饭,带着孩子回花枝巷那边。 41 第 41 章 回老家 过完年, 江明彦去单位上班,张惠有六嫂帮忙,在家的闲暇的时光倒是多起来。 天气太冷, 不适合出门,张惠就把她写的关于制茶的笔记拿出来看看,温故知新,常常有新的发现。 有新的疑问全部都记下来,等回去的时候问师父。 张惠看书喜欢在跨院的书房, 六嫂怕她冷着,每天都要放个大火盆在屋里, 把屋里熏得特别暖和, 涵涵每天也乐意跟着妈妈在书房玩儿。 张惠怕女儿在地上爬来爬去冷,就在书房的空地上抱来一床旧棉被铺地上, 又在棉被上铺了张毯子。 她看书看累了就躺下陪孩子玩儿,讲故事, 孩子玩累了,母女俩就头挨着头睡一会儿。 江明彦见了, 他周末休息的时候, 抱着女儿出门,回来的时候拖回来一堆木头做的小玩具, 木头雕刻的各种动物就不说了,还有几样大孩子玩的鲁班锁。 一家三口脱了鞋,盘腿坐在毯子上,张惠玩着手里的鲁班锁:“是你想玩还是想给涵涵玩?” 江明彦笑道:“当然是给涵涵玩, 我这么大一个人,难道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 “那可不说不准。”把鲁班锁递他手里:“怎么解不开呢。” “我看看。” 张惠挪过去一点,夫妻俩靠在一起, 她看他认真解鲁班锁。 “哦,这样弄哦,这么设计太不科学了,一般人怎么想的到。”张惠看他解开的鲁班锁,嘟囔了一句。 “多想想就知道了,鲁班锁本来就是考验孩子动手动脑能力。” 涵涵见爸爸妈妈凑在一起,扔掉手里的玩具,双手撑地爬起来,三两步跑过去,嘻嘻哈哈地扑过去,张惠没有准备,一下被扑倒。 毯子下面垫的棉被厚,倒是没有摔着,张惠抱着女儿一个翻滚:“你个小东西,敢扑我,看我不揍你。” 一巴掌拍小屁股上,涵涵哈哈地笑着逃脱妈妈的魔爪,手脚并用往爸爸身边爬,嘴里还嚷嚷着爸爸。 江明彦侧躺着,涵涵一下爬过去,躲在爸爸身边,跟个八爪鱼一样,小手小脚都缠着爸爸,小屁股对着妈妈:“爸爸抱。” 张惠忍不住笑:“行吧,你们父女俩是一国的,哼,我不跟你们玩了。” 江明彦轻笑一声,轻扯了一下媳妇儿的手,张惠顺势被拉过去,江明彦一只手放在女儿的脑后让她不要乱动,一只手搂住媳妇儿的腰,隔着女儿,两人静静接吻。 “爸爸妈妈?”涵涵不明白,她被挤着了,挣扎着要动。 结束这个温情的吻,张惠轻咳一声:“涵涵渴了吧,我去倒杯水。” 张惠走了,江明彦松开女儿,涵涵仰起头,脑袋左转右转:“妈妈?” 江明彦嘴角都是笑意:“妈妈不好意思,走了。” “啊?”涵涵还不懂不好意思是什么意思。 温情的日子如流水,一眨眼就过去了,很快到了元宵节。元宵节在江家老宅过的,元宵节后的一个周末,江明彦在家里请客。 洪明和另外两三个朋友有事儿没来,当天来了左维和左维的妹妹左雪,另外还有一个名叫宁远,听江明彦介绍,是在故宫工作。 张惠顿时就对宁远刮目相看。 宁远温和地笑:“江明彦跟我说你很喜欢古董字画,对古董字画很有研究。” 张惠脸红:“也说不上研究,就是纯粹地喜欢。” 纯粹的因为古董值钱,才喜欢。 张惠说的含蓄,宁远一下懂了:“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现在的古董,落在一些人手里,恐怕还比不上一斤肉值钱。” “我相信盛世很快就回来。” 张惠的语气太坚定,以至于宁远都愣了一下,才说:“那你是提前投资了,挺好。” 宁远就是做这一行的,虽说是干的是公差,但是私下里也认识不少这方面的人,他说回头给他们介绍。 宁远今天过来,一是为了和好久没见的朋友吃饭,另外就是,听江明彦说他们家有人参。 “我的师父今年七十多岁了,年轻时候遭过罪,现在上年纪了,人的身体就不行了,我和师兄师弟们精心照顾着,日常用一些滋补的药材,人参就是其中一味。” 他们以前都是托人从东北买参,听大夫说,西南那边也出人参,质量比东北的要好,就是数量少,没有渠道,一般人也买不到正宗的。 “我们确实有,还是去年挖的野山参,药效正是最好的时候。” 宁远既然会被江明彦带到家里来,说明是信得过的人,拿人参的时候,张惠往木盒子里塞了三根。 宁远都惊了,没想到他们对人参这么随意。 张惠笑道:“你看看行不行。” “行,当然行。” 宁远这两年照顾师父,常给给师父熬药,也见过一些人参,张惠拿出来的,无论是品相还是大小,都是他见过最好的。 “只有三根吗?” “不够?” “够,我们这儿够了。我想的是,如果你还有多的,我想一定有人很想用手里的古董和你们换。” 张惠笑道:“那就要看他们的手里的东西值不值这个价钱了。” 宁远懂了:“放心,这事儿交给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 “那就麻烦了。” 两人在书房聊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出去。 左维坐那儿吃橘子:“宁远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小东西。” “小东西用木盒子装。”左维眼神好得很,这个木盒子一看就是精心打磨过的盒子,不是一般货。 张惠表示:江明彦给女儿做玩具剩下的木头做的,书房的柜子里还有好几个,她随手拿了一个出来用。 左维和宁远关系好,闹着要看,宁远被闹得没办法,无奈地看向张惠。 “他想看就看嘛,也没有什么。” 也没有什么?左维看到三根壮硕的人参,三观有些崩塌,这样的好东西在江明彦媳妇儿眼里居然叫没有什么。 江明彦他媳妇儿看得上眼的东西要多值价? 宁远关上盒子:“你也知道我师父的情况,我托江明彦帮忙找的。” “帮我也找一根,我给钱。”左维忙不迭地说。 “你要来干什么,你家里人都好好的。” “你不是废话嘛,见到好东西了肯定想要。” 宁远摇摇头:“人参放久了会走了药效,等你真的需要的时候再托江明彦找吧。” “这样品相的东西,随时都能找到?”左维不信。 张惠点点头:“如果你要的不多的话,应该随时都有。” “不多是多少?” “两三根?” “都是野生的?”刚才木盒子打开,那个浓郁的参味儿,他就知道肯定是野生的。 “没错。” 左维看了眼宁远,眼里的意思是:江明彦找的这个媳妇儿有点本事。 江明彦抱着女儿从外院进来:“六嫂做好饭了,摆桌椅板凳,准备开饭。” 左雪在厨房帮忙,和六嫂一起端菜出来,张惠也去帮把手。 趁张惠去厨房的时候,左维拉着江明彦说话:“老实说,你媳妇儿除了拜师学制茶,她是不是还认识什么采药的能人?” 那么好的人参,说有就能有。 江明彦笑着道:“少打听,你要的话自己来拿就是了,别往外乱说。” “咱们多年的兄弟,你还不相信我?” 江明彦和宁远笑了笑,没说话。 左维不干了:“好啊,你们俩合伙排挤我!” “别闹,准备吃饭。” 涵涵挣扎着:“饭饭。” “对,咱们要吃饭饭了。”江明彦把女儿放在儿童椅上固定好。 左维故意说:“多大的人了,还饭饭,恶不恶心。” “不恶心!” 左维白了江明彦一眼。 江明彦无奈:“卖你一根。” 左维一下笑了:“这才是好兄弟嘛。” 饭桌上,江明彦跟媳妇儿说左维要买一根人参,张惠无所谓地点点头:“你看着办。” 左雪不明白,什么人参? “你不用知道,小丫头读你的书,好好毕业,然后争取考进首都机械厂,以后有你江哥罩你。” 左雪嘿嘿地笑:“知道啦,先谢谢江哥,也谢谢嫂子。” 张惠淡淡一笑,左雪跟她哥性子真像。 下午,宁远带了三根人参走,左维带了一根人参走,通过他们俩,江家有好人参的事情就在小圈子里传开了。 张惠才来首都不久,大家对她不熟悉,不知道她什么性子,就问到了见过张惠的左雪。 左雪拍着胸口保证:“惠惠姐性格可好了,还有她女儿,特别乖。” 这些人听了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傍晚江明彦下班的时候,经常在他们家大门口碰到熟人,或者是熟人的朋友。 这些日子,江明彦都习惯了,熟练地把人往屋里请。 人参的消息,就在熟人里面传,慢慢地也传到了江家人的耳朵里,江松下班后专门来了一趟花枝巷,说他们太高调了,以后别干这事儿。 江明彦说:“也差不多了,后面再来人,我就说没有。” “人参这样的好东西,你们夫妻俩一个劲儿地往外倒腾干嘛?” “一个嘛,肯定是缺钱,换点钱花。还有就是手里存的人参有点多,怕放久了走了药效。” 江松没明白:“你们俩好端端的怎么还缺钱?缺钱不知道跟我和你妈张口?” 给女儿存嫁妆怎么好跟爸妈张口? 江松无语了,看了眼颠颠儿在书房跑来跑去的小孙女,这是不是太早了? 江松不让他们再往外倒腾人参,走的时候从江明彦手里拿了两根,说回头把钱送来。 江松没留下吃晚饭,跟在厨房忙活的张惠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张惠:“爸来干什么?” “问人参的事儿,叫我们别往外倒腾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再有人来就跟他们说卖完了。” 这些日子家里换来了不少活钱,还有一些古董,古董都是通过宁远的手送来的,以后能升值多少不敢保证,有一点是能保证的,那就是都是真的。 张惠把这些古董全部都登记造册,东西都是她收的,江明彦都不知道家里具体有哪些古董,主要是,江明彦也不太关心这些。 张惠选了一些小件的放空间里面藏起来,两对五斗柜,十个抽屉,已经装满了八个。 另外两个一个是放杂物的,一两套衣服,奶粉、火柴这些东西。还有一个抽屉还装着巧克力球。 对的,巧克力球还没吃完。 张惠发愁,剩下大件的古董往哪儿放。 江明彦笑了笑:“你不知道书房底下有个库房?” “有吗?” “当然有,以前大户人家都会有库房,我舅舅家潘家也有,当初三年灾害的时候,全靠库房存下来的粮食一家人才没饿肚子。” 江明彦挪开书房里面靠墙的大柜子,柜子底下的木地板可以拆下来,大概一米五宽的口子,张惠低头看,下面是梯子,库房也不深,大概三米左右。 江明彦爬下去:“箱子递给我。” “你等等。” 张惠转身把书房的门关上,窗户也全都关上,这才去搬箱子。 装古董的箱子太大,不好搬动,她又把箱子里比较重的物件先拿出来,把箱子放下去,再把古董一件一件递下去。 把东西都搬下去后,张惠也爬下去看了眼:“库房比外面院子里暖和。” “等到夏天的时候,库房就比外面凉快。” “那可以在库房囤蔬菜?” “要看,有些菜还是不禁放。” 把古董藏好,张惠心里放下一件大事,周末的时候带着女儿去老宅吃饭。 “惠惠,你什么时候出发去蒙顶山?”潘乐晴问了一句。 张惠给女儿擦了下嘴:“下周吧,下周末都三月四号了,该走了。” “什么时候回来?” “等到清明节后,在家里陪我爸妈住几天,可能四月底。” 潘乐晴说:“也就是去一个来月,以前你去山上都是你妈陪你去,你家小侄子才两三个月,你妈要照顾孩子也没空,要不我陪你去?” 张惠摇摇头:“妈不用,你还要在家顾着爷爷奶奶,我自己去就行了,到时候带六嫂过去帮忙。” “那也行。” 苏棠端着小碗蒸蛋,喂了涵涵一口:“要不是我工作忙,我都想去玩一个月。” “你呀,也就是想想,我看着你也不像是能放下工作的人。”张惠笑了一句。 苏棠嘴角微翘:“你问问妈,我今年是不是在家的时间比去年多。” 潘乐晴笑道:“这倒是。” 苏棠和张惠,一个喂蛋羹一个擦嘴,一碗蛋羹很快就吃完了,涵涵还觉得没够,伸长脖子往碗里看。 苏棠把碗给她看:“没了,咱们晚上再吃哈。” “好。” “真乖!” 中午休息的时候,张惠笑着跟江明彦说:“打扫卫生现在对照顾孩子可有热情了,我说让涵涵自己吃,她偏要自己喂,等大嫂生了孩子,到时候恐怕恨不得孩子生下来就能自己照顾自己。” 江明彦笑了笑没说话。 虽然没有明说,全家都知道大哥大嫂在备孕,张惠每周回来都发现,家里的饭菜又上了一个档次,各种滋补的汤汤水水每顿都少不了。 而且,大哥大嫂面前碗里的汤是最满的。 全家都期待着,张惠以为,短时间内应该听不到好消息了,没想到她走的前一天,大嫂孕吐,全家都忙起来了。 虽说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怀上了,潘乐晴一个劲儿地说,肯定怀上了,肯定是孕吐。 张惠带着孩子去探望大嫂回家,跟江明彦说,咱妈那个激动啊,就跟上京赶考多年的读书人终于高中了一样。 “大哥大嫂比我们还早两年结婚,我们涵涵都这么大了,他们还没个孩子,爸妈肯定上心。” 江明彦说:“咱们家要不要送点什么?” “送两只老母鸡给大嫂补身体?家里还有我妈寄过来的野山药片,也给送点吧。” “听你的。” 明天张惠就要带着孩子回老家,后面一个多月只有江明彦一个人过。 “你回老宅住吧,大嫂怀孕了,家里伙食肯定好,你也去蹭蹭饭,免得你一个人在家还要自己做饭,麻烦。” 江明彦搂了搂媳妇儿,笑着答应。 第二天早上是个大晴天,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儿,他们坐车去火车站。 六嫂笑着说:“我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听说这个季节那边都没雪了?” “也不是没雪,一般不是特别冷的年份,冬天也不会下雪。就算下雪,落地上雪就化了。” “哦,原来是这样。” 带的行李不多,到了火车站,六嫂带着挎着行李,张惠抱着孩子,没让江明彦送上车。 “你回吧,我很快就回来。” 张惠对女儿说:“跟爸爸说再见。” 涵涵乖乖地挥挥手:“爸爸再见。” 江明彦笑着挥了挥手。 上火车后,六嫂说:“涵涵还不知道咱们出远门,等到天黑了看不到她爸会不会闹?” 张惠亲了亲女儿的小手:“咱们涵涵乖着呢,不会闹,是不是呀?” “是!”涵涵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声,把两人都逗笑了。 火车出发了,从北往南开,身上的厚棉衣脱掉,换成薄棉衣。到省城下火车的时候,正是中午,好大的太阳,身上的薄棉衣都穿不住,六嫂换了一件厚实的单衣。 “我的老天爷,你们这边天气也太好了点吧,这才三月,热的我一头汗。” 张惠笑着说:“主要是咱们行李多。” 上火车的时候两个不大的包裹,因为一路过来衣服都换下来了,厚棉衣把包裹撑的老大。 “走,咱们坐汽车回家。” 汽车站距离火车站不远,他们走了一公里多路到汽车站,一路坐车回云顶县。 “妈妈我饿。” “咱们回家,回家叫外婆给做好吃的。” 他们下车之前吃了点东西,中午就没吃饭,现在已经两点多钟了。 出了云顶县汽车站,还没到家,在大南街碰到沈燕。 “张惠?你怎么回来了。” 张惠笑道:“有事儿,回来住两个月,你下午没课?” “没有,刚吃了午饭起来,准备去我妈家拿点东西。” “那你快去吧,等我安顿好了去你家玩儿。” “行,我等着你。” 大南街往东走,转角进了槐花街,好多街坊跟张惠打招呼,张惠一路上教涵涵叫人,涵涵也不认生,爷爷奶奶婶婶叔叔什么,叫了遍。 “你家闺女嘴皮子可真利落。” “几个月没见,好像长高了哈。” “你妈在家呢,快回去,她见了你们肯定高兴。” 江家的大门虚掩着,陈丽芳抱着小孙子在院子里转悠,听到外面说话声有点熟悉,她还好奇呢,听到喊妈的声音,她连忙快步过去。 张惠早一步推开门,笑了:“妈想我没有。” “你个臭丫头,怎么不想你?你也不知道给家里写个信啥的,过年就小江打了个电话到机械厂里,跟你二哥说了两句。” 说着陈丽芳眼睛都有点红。 张惠笑道:“我不是想着三月就要回来么,要是寄信,说不准是我先回来还是信先到呢。” “涵涵,还记得外婆不,快叫外婆。”张惠一把把闺女拉出来。 涵涵乖巧地喊了声外婆,把陈丽芳欢喜的:“外婆知道咱们涵涵是个乖巧的孩子,哎,不像你这个小表弟,闹人得很,一会儿没见到人就扯着嗓子吼。” “这位是……”陈丽芳看到六嫂,扭头问女儿。 张惠给她妈介绍:“妈,这是六嫂,和我婆婆家楚嫂子是同乡,我带涵涵还要照顾那么大的房子忙不过来,就请六嫂子去家里帮帮忙。” “哦,是这样,别客气,快请进。” 六嫂子忙道:“您别客气,家里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 张惠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妈你们住东厢?” “对,我和你大哥大嫂都住东厢房,你二哥有时候回来会在西厢里面那一间住几晚上。” 张惠安排住宿:“那我和涵涵住主卧,六嫂你住东边耳房。” “行。” 陈丽芳说:“东边耳房一直没住人,惠惠给六嫂拿套被套给铺上。” “好。” 家里东西都准备得有多的,从柜子里拿出来都能用。这个点儿时间还早,太阳也大,还能把棉被晒一晒晚上再用。 孩子饿了,张惠去厨房下面,她和六嫂也吃了一碗,等忙完已经三点钟了。 孩子吃饱了就困,张惠又抱着涵涵进屋睡觉。 张惠没睡,这个点儿再睡怕晚上睡不着。 “妈,壮壮还闹?” “这会儿倒是不闹了,就是不肯睡。” 张惠瞅了一眼,白白胖胖的,养得挺好。两个多月的孩子,瞧着跟一般三四个月的孩子都差不多。 “胖胖和壮壮都像你大哥,小时候就手长脚长,一看以后就长得高。” 张惠笑着道:“那也要吃饱才能长得高。” “那可不,按理说我和你爸的工资,养活我们一家五口人肯定够了,我们家过得捉襟见肘,就是为了给你们兄妹三人吃好点。” “小的时候还看不出来,等你们长大了就能看出来了,你们兄妹三个算是咱们家属院里长的最高的吧。” 肯定有一些男同志比张惠长得高,但是张惠在女同志里面肯定不算矮的。 回忆起以前的苦日子,陈丽芳说:“你爸那时候说,他小时候饿肚子的时候经常觉得脑子不够用,他说要想孩子聪明学习好,就得吃得饱饱的。” “哈哈哈,我爸倒也没说错。” 陈丽芳得意:“你们小时候吃饭和读书的花费是家里花销的大头,那个时候过得艰难,总算坚持过来了,现在谁家都没咱们家过得好。” 这个事儿,不管跟人说了多少遍,陈丽芳再次说起来,也十分得意。 把家里三个儿女培养成才,就是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事。 六嫂在一旁坐着听母女俩聊天,想到自己爸妈,忍不住叹气。 傍晚张建山和刘莉下班回来,看到张惠,都乐开了。 “涵涵呢,我们家最乖的小宝贝在哪儿?” “这里。”涵涵听到她的名字就从厨房跑出来,嘴里还含着一块油渣。 张建山爽朗地笑:“涵涵快过来让舅舅抱抱。” 涵涵认真看了眼舅舅,扭头看妈妈。 张惠笑道:“没错,是你舅舅,不会把你抱去卖了。” 涵涵这才张开手,张建山一把抱起涵涵,高兴地转了一圈:“真乖,小闺女就是比臭小子好。” 刘莉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带了壮壮多长时间似的,还不是我和妈在带。” 张建山抱怨:“壮壮这小子也太能闹了,这么大的院子,隔着房门都能听到他哭。” “爸爸又在说壮壮。”胖胖跟着爷爷回来,还没进大门就听到他爸的声音。 张高义笑着说:“壮壮小,等年纪大点,听得懂话就不闹人了。” “可是……”胖胖想了想说:“涵涵小的时候也不闹呀。” “不一样。” 进门,胖胖看到涵涵,书包一丢,跑过去喊涵涵妹妹。 涵涵还记得胖胖:“胖胖哥哥。” “哎!”胖胖一个劲儿蹦跶:“爸你快把涵涵放下来。” “我就不放。” “你放嘛。” 逗着儿子玩了会儿,张建山才放下涵涵,胖胖冲过去抱住涵涵,高兴得哈哈大笑。 被人喜欢着,无论年纪大小,都是能感受到的。 涵涵拍拍胖胖,也咧嘴笑。 陈丽芳双手叉腰:“你们别站着了,赶紧洗手吃饭,咱们今天晚上吃酸菜鱼。” “好嘞!” “家里好久没吃酸菜鱼了。” 吃饭的时候,在厨房里跟着忙活的六嫂出来,张建山他们才看到,陈丽芳介绍:“这是六嫂,在你们妹妹家帮忙做事。” 刘莉笑着打招呼:“听六嫂说话的口音不是咱们这边的人?” “不是,我家是皖北那边的。” “那距离咱们这边还挺远的。” 普通话早就在推广了,大家也会学一学,不过在本地,大家都是说方言,怕六嫂听不懂,刘莉说的普通话,因为不常说,普通话说得有点别扭,惹来胖胖偷笑。 六嫂笑着说:“我跟惠惠有一段时间了,你们这边的话我听得懂,也会说一点。” “听得懂那就好哈。” 今天张建林没在家,晚上就他们吃饭。 吃饭的时候壮壮睡了,陈丽芳心里这会儿只惦记着外孙女,给夹菜,给盛汤,照顾的只有那么细致了。 陈丽芳还问在首都好不好玩,开不开心。 涵涵会说话,也就是简短的话,这么长的句子她还真说不利索,只能说,房子大,院子宽,饭好吃,爷爷奶奶好之类的话。 陈丽芳高兴地点点头:“你们日子过得不错嘛。” 胖胖问:“有肉肉嘛?有奶吗?” 涵涵点头:“有的。” 胖胖叹气:“我没有奶了,奶都给壮壮了。” 刘莉上班忙,也就是早晚在家给孩子喂奶,白天不在家,孩子只能喝奶粉。 涵涵特别讲义气:“我给你。” 张惠噗嗤笑了,后扭头跟大哥大嫂说:“胖胖喜欢喝让他喝吧,回头等我回首都,给寄些回来,肯定够他们兄弟喝。” “那怎么好意思。”刘莉连忙拒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不缺这点,再说我婆婆那边也有门路,不用白不用,就当我这个当姑姑给两个小侄子的补贴。” “你家现在就小江挣钱,够你们一家花吗?”陈丽芳也不赞同。 “够花,公婆还经常补贴我们呢。”再说,她还卖了人参。 人参的事情大哥大嫂知道,但是不知道有多少,陈丽芳和张高义知道得清楚一些,张惠一暗示,陈丽芳就点头:“你要能弄到就寄些回来,我和你爸再给你补贴点奶粉钱,不能让你一个人出。” “那行。” 一家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到月上中天才散。 第二天张建山去上班的时候,专门跑了一趟机械厂,跟他说惠惠昨天回来了,今天晚上回家吃顿饭。 “惠惠回来住几天?” “也就住两三天吧,她要赶去蒙顶山,等从蒙顶山回来,能住个十天半个月。” “那我明天晚上回去。” 他们坐火车回来虽然是卧铺,但是在那车厢那么窄的地方,几天吃不好睡不着,一回到家,舒服的环境,张惠一觉睡到十点钟才醒来。 她睡醒的时候,女儿已经不在身边了。穿好衣服出门,只见她妈抱着壮壮在院子里转悠。 “涵涵跟六嫂买菜去了。” “哦。” “早上煮的红薯稀饭,凉拌了一盘萝卜丝,还有煮鸡蛋,在厨房锅里温着,自己端来吃。” “好。” 院子里的桃花、樱花、梨花都开了,张惠不想在屋里吃,把小桌子小板凳端出来,在院子里梨树底下吃。 喝了口米汤放下碗,一片雪白的梨花飘到她碗里,被她和着稀饭吃了。 “你后天上山吧,后天休息,到时候你爸和你二哥送你上山,我就不去了。” “嗯,我带六嫂过来,就是想着您没空。” 陈丽芳抱着孙子慢慢走过来:“那个六嫂什么情况?昨天她在,我也没好细问。” “六嫂和楚嫂子一样是寡妇,婆家欺负她,她回娘家,娘家爹妈也没了,家里弟弟弟妹都不待见她,过不下去了,找楚嫂子帮忙找活儿,刚好我们家要人,就把人留下了。” “看着挺年轻的,真是个可怜人。”陈丽芳感慨了一句。 “六嫂人不错,做事儿也利索,我和江明彦都觉得挺好。” “那就好。” 母女俩闲聊了几句,六嫂带着涵涵回来了,涵涵高兴地说:“我们买了肉,涵涵要吃软软的肉。” “什么软软的肉?” 张惠扭头跟她妈说:“粉蒸肉,涵涵喜欢吃那个。” “哦,我还当什么肉,粉蒸肉随便吃,咱们家外公上班,两个舅舅上班,你舅妈也上班,咱们家的肉票富裕着呢。” 陈丽芳想到一个事儿:“你们后天上山的时候提两块腊肉上山。” “好。”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做粉蒸肉有点着急,张惠说下午再做,中午随便吃点。 点菜的是张惠,主厨的是六嫂,陈丽芳在一旁指点,六嫂都用心记着,她也想学学这边的菜。 傍晚张建林回来,手里提着两斤肉。 张惠笑道:“咱们家今晚上要打牙祭了。” “怎么,你们也买了肉?” “买了,做的粉蒸肉,在锅里都快蒸熟了。” 张建林说:“那这个炒个回锅肉。” “也行。” 做饭交给六嫂,张建林招招手叫涵涵过来,涵涵过来,他一把抱起外甥女,涵涵一点都不怕,咯咯地笑。 “哟,不怕呀。” 张惠切了声:“最喜欢她爸扔高高,你这点小动作能吓到她?” 张建林放下外甥女:“他回去不忙?还有空逗女儿玩儿?” “嗯,他说升职后他反而没有以前忙,现在他都是把握大方向,指出路子叫下面的人去做。” 张建林羡慕不已:“我哪天也能像他这么厉害就好了。” “你加油。” 张惠不由得想起上辈子,二哥在技术上没什么大的进步,读大学之后又上了几年班,后来辞职,反而靠做生意发家致富了。 42 第 42 章 想要弟弟妹妹 张惠在家又住了一天, 下午去沈燕家坐了坐,等到休息日,收拾好行李去蒙顶山。 坐车到蒙顶山脚下,张建林背着涵涵, 张惠她爸和六嫂背着粮食和肉, 张惠背着换洗的衣物。 六嫂虽然能吃苦, 干活利索,但是真没爬过这么高的山, 半下午累得走不动。 张惠和她换了一下, 六嫂摆摆手, 说还能坚持。 “没事儿,我爬山爬惯了,你把你的背篼换给我来。” 张惠坚持, 和六嫂换了背篼,走到夕阳西下,总算到了朱家村。 朱明山刚回到家, 看到他们一家几口走过来,笑着说:“我还在想,你在首都那么远,今年能不能过来。” 张惠擦了擦汗:“那肯定要来。” 朱明山道:“你现在的制茶技术不说超越我,也已经很不错了, 就算不来也没多大关系。” “那可不行。” 张惠可是想一直好好学,等到改革开放了,各个行业都放开了,到那时候,她头顶制茶大师唯一关门弟子的身份,总要名副其实吧。 张高义放下背篼:“你说你这个当师父的, 徒弟拖家带口千里迢迢地来求学,你还劝人家不用来。” “你看你,我这不是心疼徒弟么。” 一路爬上来太累了,卸下行李歇了会儿,才安顿住宿,准备做晚饭。 张惠进房间,发现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柜子上都没有灰尘。 她笑了笑,明明师父就很期待她过来,嘴上还不肯承认。 晚上做饭是张惠做的,熟门熟路地去后院菜地摘了一把小青菜,晚上吃青菜鸡蛋面。 做饭的时候顺便把洗澡水烧上,爬山累得一身汗,今晚上大家都要洗一洗。 六嫂子今天真是累惨了,吃了晚饭洗漱后,天还没黑透,她就进屋睡觉去了。 张惠带着女儿转悠了一圈,估摸着她肚子里的晚饭消化得差不多了,才带孩子回屋睡觉。 院子里,她爸和师父坐那儿喝茶,真不怕晚上睡不着。 “师父,爸,你们早点睡。” “知道了,你睡吧,不用管我们。” 张惠也不管了,关门睡觉。 朱明山笑着问张高义:“张惠去首都,你们老两口不习惯吧。” 张高义叹息一声:“不说这个了。” 朱明山没再提,两人聊起其他的事情,倒是十分投契,毕竟多年的老友了。 和以前一样,她爸只请了一天假,加上休息日两天,头天送她上山,第二天就要回去。 走之前说好了清明节过后,四月八号来接她们,刚好八号是周日。 “爸你下山慢点走。” “哎,知道了,你回去吧。” 送她爸走后,把涵涵交给六嫂带着,张惠去茶坊那边,她师父已经到了一会儿了。 朱叶高兴道:“刚才听明山叔说你来了,我一猜就知道你是昨天傍晚到的。” 张惠轻呵:“这还用猜?” 朱家村这么远,哪次过来不是傍晚到? 朱叶哈哈大笑。 “倒是你,怎么没上山采茶?”张惠问。 朱叶不好意思笑道:“我家徐永不让我上山?” “为什么?” 朱叶摸摸肚子:“我怀孕啦,已经两个多月了。” 张惠惊呆了:“以前,那不是,你前夫……” 朱叶笑了笑:“不是我生不出,是他不行。” “当我知道自己怀孕了,积在我心里那股子气呀,一下冲出来,我当时恨不得挺着肚子下山去那家人门口骂街,他妈的不是我生不出,是他儿子不行。” “你快闭嘴,别骂脏话教坏孩子。” 朱叶痛快地哈哈大笑:“我也就是才怀上,肚子不大,徐永又劝着我,要不然我真的去他们家一趟,我要把那家人的脸给撕下来踩地上。” “别气别气,你要气不过,等孩子生下来你带着孩子上门骂街去,他们保准头都不敢露。” “那可不!” 朱叶心里多年的郁气散了,可能也有做妈妈的原因,现在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大不一样了。 张惠不知道怎么形容,如果一定要用个词来描述,大概就是,朱叶整个人都亮了,以前是一团死火,现在这团火,熊熊燃烧着,散发着光和热。 张惠真心为她高兴,同时也很感慨,徐永真的有一双慧眼。 朱叶怀孕了,徐永家里人也没那么反对。朱叶现在不能太劳累,没去过徐永家,徐永倒是开春后回去过一趟,提回来一块腊肉和五斤小米。 腊肉还看不出什么,小米一下就说明了徐家人的态度,小米补身体,不是给朱叶的还能给谁?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朱明山轻咳一声,张惠小声跟朱叶说:“下午来家里喝茶。” 朱叶点点头。 朱明山一手背在后面:“跟我去楼上看看昨天做的茶叶。” “哎。” 朱叶没有上山,徐永上山采茶去了,下午的时候张惠才见到徐永。 和去年见的时候不一样,今年再看到徐永,嗯,瞧着有点傻气。 朱叶嫌弃:“你天天笑得跟捡了钱似的,别人都问我你偷偷发啥大财了,我都没处解释去。” 徐永咧嘴笑,摸了摸媳妇儿的肚子:“可不就是捡到大宝贝了么,发大财了么。” 夫妻俩携手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吵架。准确来说,也不叫吵架,朱叶神气得很,声音高亢,徐永温声哄着。 张惠笑叹一声,真好。 张惠拍拍身边的椅子:“朱叶快过来坐。” “涵涵呢?”朱叶四处看。 “还没醒。” 六嫂端茶过来,另外单独给朱叶送了糖水。 朱叶笑着说谢谢,看都没看糖水,端起了茶杯,她瞟一眼就知道,泡的淡茶。 淡茶,茶汤颜色很清,味道淡,最多就是有一点茶叶的香气,算是调味儿。 朱家村的人制茶,也爱喝茶,但是茶水喝多了走觉,所以淡茶在朱家村很流行,借一点茶叶的味道当水喝。 “你少喝点。” “哎呀我知道了,别啰嗦。” 被徐永盯着,朱叶喝了两口茶就放下了,端起了糖水。 张惠轻笑:“徐永怎么没去茶坊?” “也去,就是这段时间茶园里忙,我去山上帮把手。” 徐永来了朱家村后,开始还以为朱家村就算不排外,茶坊那边应该不会轻易让他去,没想到茶坊那边的老师傅见到他,还笑着打招呼,问他制茶手艺怎么样。 去年制秋茶的时候,他动手做了一斤茶,茶坊的老师傅尝过之后,评价他,制茶的手艺中等。 还有一位老师傅嫌弃他,从小生长在茶园里,制茶的手艺还不如张惠学了才一两年的。 张惠笑道:“哪位老师傅说的,我怎么从没当面听到他们夸我。” 徐永笑了笑:“我的制茶手艺确实一般,一方面是我的天分有限,一方面是没有好师傅教,来朱家村后有人教,我感觉手艺进步了一些。” 开春的时候他回家报喜,跟爸妈说朱叶怀孕的事,当时也给爸妈送了他做的茶叶,他爸夸奖他有进步,让他好好学。 但是他觉得,他做的茶叶好了,一方面是技术变好了,另一方面,朱家村的茶园质量确实是比南山那边的茶园好。 朱叶轻哼一声:“这个不是早就知道的嘛,你们南山茶厂出来的茶叶,也就是量大管饱。” “什么你们我们的,徐永现在户口不是落在村里嘛。”张惠帮徐永说了一句。 徐永不在意地笑了笑:“她呀,就是嘴巴硬。” 张惠发现,这人啊,有没有宠着爱着,一下就看出来了。 没人宠着爱着的时候,识大体懂事好来往。这有人宠着爱着,撒娇任性都有了底气。 徐永下午还有事儿,把朱叶送过来,坐下聊了一会儿就要走。 待徐永走后,张惠笑着看了她一眼,朱叶不好意思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在他面前脾气就控制不住。” 张惠轻笑一声,表示理解。 徐永对朱叶的好,不仅朱叶有感受,朱叶的爸妈哥嫂,朱家村的人都看在眼里,都把徐永当自己人。 第二天张惠跟师父去制茶的时候,徐永也在茶坊,朱明山在茶坊里溜达,在徐永前面站了好一会儿,给他指点,张惠当初也就是这样的待遇了。 张惠以为,师父想收徐永当弟子,朱明山摇了摇头:“徐永比你,天分和悟性都差了一些。” 去年过年朱文峰回家,跟他说他找了个对象,是省城茶厂里的人,现在处得不错,感情也好,要是顺利的话,下半年应该会结婚。 朱明山一直等着,等过些年有了孙子孙女,他还可以培养自己家孩子。 张惠才听说这事儿,笑着说恭喜:“到时候峰哥结婚,一定要通知我们。” 朱明山浑身透露着喜意:“你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怎么能不通知你。文峰年纪不小了,水清比他还小两岁,孩子都那么大了,他也该结婚了。” 这人啊,有了盼头,精神气儿都大不一样了。 她说呢,这次回来,见到师父,感觉他比以往精神多了。 张惠有悟性,人聪明,又有师父手把手教,她现在的制茶技术,没有什么好挑剔的。等到清明节前两天,把母树上的茶叶摘下来,师徒俩联手把茶叶制好,张惠的活儿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母树的茶叶都是有数的,这种极品茶叶都是不往外卖的。一半的茶叶分给村里人,各家都分一点,剩下的一半,是朱明山的。 朱明山只留下了一点,剩下的都给张惠:“我自己喝这些够了,你家人多,去了首都也要交际,你都拿去。” “谢谢师父。”张惠笑着收下,不跟师父客气。 朱二爷小跑着过来:“哟,你们师徒都分完了?不给我留点。” “刚才茶坊分的时候你不是拿了么。” “呵,那才多少点儿,我知道你这儿多,你再给我分点。” 朱明山看张惠,张惠笑着说:“给您分一斤够了吧。” “一斤?”朱二爷明显不满意:“你手里至少还有十斤吧。” 张惠无奈:“两斤,最多了。” “那行吧。”朱二爷勉强同意。 朱二爷手里拿着装茶叶的木桶,这个桶至少能装五斤茶叶,两斤茶叶倒进去,也就是那么一点点。 朱二爷再看她,张惠低头当作看不见,赶紧把茶叶袋子绑好放屋里去。 “啧,朱明山,你这个徒弟有点小气呀。” 朱明山:“二爷,这两斤茶叶你还要不要?” “你瞧瞧,你还护短!哼,跟你们师徒俩真是不好说话,我老人家走了!” 张惠噗嗤一声笑了。 涵涵仰头望着妈妈,眼里都是迷茫的神色,妈妈在笑什么。 清明节过了,周末就是八号,七号晚上张高义和张建林来了。 张高义笑着说:“新茶叶制好了?” “好了,我都装在箱子里。”张惠知道她爸就好这一口。 “好好好,那就好。” 朱明山给他倒了杯茶:“尝尝今年的新茶,你呀,来我家不问候我这个主人,倒是先问茶叶。” 张高义哈哈大笑。 张建林在一旁问妹妹:“你那儿有多少茶叶?” “你干嘛?” “嘿嘿,还能干什么,送礼呗。” “母树上的茶叶我那儿有大概**斤,我分你两斤。上品茶叶我从茶坊买了二十斤,给你五斤。” “够了够了,留下给咱爸喝的,给舅舅家的,送礼都尽够了。” 好茶叶可不是大白菜,送礼的话,也就是几两几两地送,这么多茶叶,够张建林维护关系了。 明天要走,师父和她爸在喝茶,吃了晚饭后,张惠带着女儿去村里转了一圈,给大家打声招呼。 到了朱叶家,朱叶给她三斤蜂蜜:“我哥他们去山上弄的野蜂蜜,好东西,你别给人,留着自己喝。” “好,那就谢谢了。” “不用客气,咱们明年见。”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刚亮起来吃了早饭就下山,下山比上山的快一点,六嫂说:“咱们明年还来?” “来。” 六嫂哎哟一声:“幸好还要等一年,我现在想到上山的路有多难走,我就腿肚子打颤。” 六嫂又说道:“朱家村偏远了点,山上的风景挺好,空气也好,种的菜都比别处好吃似的。” 张惠轻笑:“等我们回首都差不多就化冻了,咱们在院子里也种上菜。” “种菜这个活儿我熟。”六嫂子笑道。 车来了,张惠走前面,抱着女儿上车。颠簸了一路,半下午到云顶县。 涵涵一路上闹着肚子饿,回到家,行李放下后头一件事,就是去煮一碗面,给女儿煎了两个鸡蛋。 “你呀,吃这么多,晚上就别吃了,喝杯奶就差不多了。” “要吃。”涵涵不乐意。 “还没放下筷子你就惦记下一顿?这馋嘴的模样不知道像谁。” 陈丽芳瞪了女儿一眼:“还不让涵涵喊饿了?你小时候家里那么困难也没饿着你过。” 张惠闭嘴了,涵涵嘿嘿地笑,知道外婆帮她,跑过去甜甜地喊外婆。 张惠撇嘴,看把她妈高兴得。 今天才八号,张惠不着急回首都,在家里住了下来,每天吃吃喝喝,买菜带娃,偶尔想起来还去山上转一圈,山上已经有零星的菌子了。 又过了一周,舅舅舅妈叫他们去乡下住两天,陈丽芳答应了,刚好有六嫂在,还能帮忙看孩子。 三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坐车去洪渠大队,上午十点钟就到公社了,没去找舅舅,他们先回去。 两个表弟上班也差不多两年了,舅舅舅妈家的条件肉眼可见地好了,最直观看出家里条件好的地方,就是屋里房梁上挂着的腊肉。 胡秀一边做饭一边说:“家里的泥瓦房有些年头了,我和陈觉商量啊,家里现在也有不少钱了,等再存一存,咱们家修一栋砖房起来。” 其实现在也能修,但是陈觉想照着泥瓦房原样修起来,家里的钱就不太够。 陈丽芳支持:“你们想得没错,要修就修宽敞点,以后陈阳和陈立结婚,有了孩子,只修个两三间屋子哪里够住。” “就是,你哥也是这样说。” 陈丽芳想了想说:“你们修房子要是手里钱不凑手,我和张惠她爸商量借你们点。” 胡秀笑的越发高兴:“有需要一定会跟你们开口。” 中午吃辣椒炒肉、清炒嫩南瓜,还有一个鸡蛋蔬菜汤。 饭要做好的时候舅舅才回来,看到他们,陈觉一下笑了:“几个月没见,涵涵越发好看了,咱们大队就找不出比涵涵好看的小姑娘。” “别那么大声,叫人听到了不好。” 陈觉笑道:“不怕人听见,再说了,我在自己家说话,他们偷听还有理了?” “行行行,你最有理,快点洗手准备吃饭。” “这就来。” 舅妈下午要下地,舅舅也要去公社上班,张惠陪女儿睡了会儿午觉,两点钟起来家里已经没人了。 陈丽芳过来小声问:“要进山吗?” “不着急,明天去。” “也行,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 陈丽芳一直惦记着呢,生怕女儿发现的那个地方被其他人发现了,那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张惠手里的人参已经出了一批,手上没多少了,确实要补充一些库存。 第二天,把孩子交给六嫂看着,张惠一个人上山,直奔那个山谷。 经过一个冬天,落叶的人参又长出嫩叶来,张惠挑大根的挖,从上午挖到下午,专门空出来的那个大抽屉塞得满满当当。 要回去的时候,发现一株葛根,这葛根有点大,张惠挖了一半,背篼就装满了。 张惠霞山的早,到家的时候还没下工,她慢慢走回去。 “哟,这葛根长得真好。” “明天咱们炖汤喝吧。” “行。” 今天时间不早了,炖汤来不及,六嫂把葛根搬厨房去。 陈丽芳忙小声问:“人参呢?” 张惠笑了笑,热得脱掉的外衣里,裹着几根人参。 陈丽芳眼睛一下亮了:“快收着,咱们明天就回去。” “明天就回去?不多住两天?” “你舅舅舅妈忙着呢,咱们住两天就行了。” “好吧。” 第二天上午,舅妈上工去,六嫂在厨房炖葛根汤,炖好后放凉,中午刚好喝。 六嫂炖汤加了红薯进去,汤还有点甜丝丝的,涵涵特别爱喝。 “丽芳怎么不多住两天?”胡秀劝道:“我忙我的,你住你的,这儿本来就是你家,你还见外了不成?” “嫂子,真不是见外,家里还有事儿,再说再过几天惠惠也要坐火车回去了。” 胡秀忙问:“惠惠过年回来不?” 张惠摇摇头:“估计不会回来,过年回来一趟,开春还要回来一趟,时间隔得太近。” “说的也对,带着孩子也不方便。” 下午舅妈没去上工,在家陪着聊天,等到三点多钟,亲自送他们去公社坐汽车,把他们送上车才回去。 一个多小时后回到家里,六嫂去厨房看了眼,没有新鲜蔬菜,打了个招呼就去买菜去了。 陈丽芳叫女儿把人参拿出来,洗干净放簸箕里晾着。 “放你屋里窗台下晾着,六嫂不会去你屋里,发现不了。” “嗯。” 六嫂其实知道家里有人参的事,但是张惠不想让六嫂知道的太多,怕六嫂看到新鲜人参联想到她去山上,到时候别惹来麻烦。 屋里窗台下风小,也只有下午太阳转过来照道窗台上的时候,能晒两三个小时,人参用了三四天才彻底阴干。 已经快二十号了,涵涵现在年纪大了,跑的远,经常去钢厂家属院那边和小孩儿玩儿,这天中午哭着跑回来要爸爸。 张惠忙问怎么了,小丫头就是不说,只哭着要爸爸。 “可能是被别的孩子影响的吧。”陈丽芳心疼地给外孙女擦眼泪。 “别哭,让你妈带你回去找爸爸。” “嗯。” 陈丽芳跟女儿说:“本来你说的是月底回去,这都快二十号了,也没几天了,孩子想爸爸就先回去吧。” “好吧。” 张惠捏捏她的小鼻子:“真是个磨人精。” 涵涵一下笑了。 既然决定要走,那就明天吧,择日不如撞日。 第二天家里人都要上班,张惠不要他们送:“有六嫂跟着我,东西又不多,我自己去车站坐车。” “那你路上小心一些,把涵涵看紧一点。” “爸你放心,我知道。” 张惠第二天走了,这几天住在机械厂家属院那边的张建林还不知道,等他过几天回家吃饭,知道妹妹已经走了的时候,张惠已经到首都了。 下火车的时候,张惠紧了紧身上的鹅羽绒服,抱着女儿:“冷不冷?” 涵涵点头:“冷手手。” 涵涵的手套忘在家里了,张惠没想起。 毕竟云顶县那么热,张惠哪里记得起扔在角落的小手套。 “把手揣兜里,咱们马上就到家了。” 这会儿刚九点多钟,又是阴天,出火车站,一阵冷风吹过来,冷得人一激灵。 六嫂身上挎着个大包裹,里面装着他们三个人的单衣、薄棉衣,还有就是带回来的茶叶、蜂蜜和一些山货。 “汽车过来了,快上车。” 这一路汽车直接到花枝巷外面那条大街,张惠也不回老宅,先回他们自己家,烧水洗澡,再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再说。 公交车上有座儿,张惠抱着女儿坐下,涵涵趴在妈妈胸前缩着:“妈妈,想外婆。” “哼,你想什么外婆,你是觉得外婆那里不冷吧。” 涵涵扭头看窗外,外面街道两边堆放的积雪还没化完,路中间的雪化了一些,被人踩的脏兮兮的。 到家后,六嫂把行李放到主院屋里,提着她的小包裹先回房间。 还不到吃午饭的时间,六嫂去厨房烧了一大锅水,三个人先洗漱,洗头。 这些忙完,就已经中午了。 都折腾累了,家里没有菜,随便煮了点红薯粥配着咸菜吃。 “一会儿我去买菜。” “六嫂别急,吃了午饭你去睡个午觉,下午再去买。” “行。” 张惠想着,都回来了,晚上去江家老宅那边吃晚饭,再把江明彦叫回来。 张惠不知道的事,江明彦也就是晚上去老宅吃顿饭,晚上睡觉还是在花枝巷这边睡。 坐车回来一顿折腾,张惠也累了,心里惦记着睡一会儿就起,要去老宅那边,结果一觉睡到傍晚,江明彦都下班回来了。 爸那边要一根人参,江明彦回来拿,没想到发现家里大门是别着的,他敲门,开门的是六嫂。 江明彦进屋推门的声音惊醒了张惠,她扭头看到江明彦笑了笑,伸出手,江明彦自然地俯下身抱她。 抱着,抱着,两人滚一块儿去了,不小心压到了睡床里面的女儿。 “爸爸!”涵涵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爸爸,同样伸手要抱。 舍不得怀里的大宝贝儿,江明彦翻身过去睡中间,一手搂着大宝贝儿,一手抱着小宝贝儿。 涵涵醒了,在爸爸身上爬来爬去,笑个不停,又噘嘴亲爸爸。 张惠吃醋了:“本来还想在家多住几天,你的小心肝儿闹着要爸爸,就提前了几天回来。” 江明彦亲亲女儿的小脸蛋:“爸爸在家也想你们呢。” “涵涵想爸爸,爸爸抱抱。” 江明彦抱女儿的时候还扭头看媳妇儿,张惠嫌弃地撇嘴。 “起床吧,时间不早了,还去爸妈那边不?” “去,跟爸妈说了我要过去。” “我和涵涵去,饭够吃不?” “够吃,不够,我的给你们吃。” 张惠笑着道:“真会说话。行了,快点起来给你的小心肝儿穿衣服,我去收拾一下带回来的东西,一会儿给爸妈带过去。” 张惠出门去堂屋,带回来的行李还在堂屋摆着。 母树出的极品茶给两斤,上品茶叶给五斤,野蜂蜜给一瓶,还有各种山货装了一袋。 江明彦抱着女儿过来,看到桌上的人参:“装一根人参,爸爸替一个叔叔买。” “嗯。” 张惠跟六嫂打了声招呼,一家三口出门。 “爸爸,冷。” 江明彦把女儿搂紧一些:“再过几天等雪化完了就不冷了。” “云顶县那边早就春暖花来了,一回来这里就冷得不行,要我说,虽然是首都,真不适合过日子。” 张惠说:“比起这里,我还是喜欢老家,特别是老了以后,那时候身子骨儿弱,还是住在气候好的地方更舒服一些。” 从花枝巷走到江家老宅,夫妻俩的鞋子都沾上了泥点。 “哟,惠惠回来了。” “爷爷奶奶,爸妈,我们回来了。”张惠笑着打招呼。 “回来了就好,涵涵过来,奶奶抱。” 涵涵脚都没沾地,就被抱走了,涵涵嘴巴甜,一口一个奶奶,叫得江松吃醋:“涵涵不想爷爷?” “涵涵想了。” 江松乐开了花:“乖乖,爷爷也想涵涵,涵涵在外婆家好玩吗?” “好玩。”具体怎么好玩,她说不清楚,她想了想:“不冷。” 一家人哈哈大笑:“可不是么,你外婆那边暖和,不像咱们家这里,都四月了还冷。” 江明升和苏棠从房间里出来,苏棠手里还拿着个苹果啃:“哟,带啥好东西回来啦?” “野蜂蜜要不要?” “要。”苏棠眼睛一下亮了:“我最近就是爱吃甜口。” “还有茶叶,你是孕妇茶叶要少喝,就不给你了。” 一听茶叶,江松抱着孙女过去,一下看中少的那包。 江长安也第一时间过来,看了儿子一眼,江松乖乖地放下手里的茶叶。 张惠笑道:“这包少的是母树上产的茶叶,量不多,就别送了,留下自己喝。这五斤是上品茶叶,也很好,爷爷奶奶和爸妈你们可以拿去送人。” “弟妹,给我装半斤,我送领导。” “你送谁?”苏棠问。 江明升笑道:“我找领导说情,等你生产的时候,我请半个月假陪你。” 苏棠此时看他,眼睛里都是暖暖的光:“那你送吧。” 算一算日子,大嫂生产还早着呢,难为大哥考虑得这么早,张惠去厨房找了张干净的油纸,立马给包了半斤。 “弟妹谢了。” “不客气。” 剩下的茶叶,爷爷和爸爸商量着分了,就没江明升什么事儿了。 其他山货都放厨房里去。 出门一个来月才回来,家里老人都想念孩子,吃了晚饭江明彦提出要走,潘乐晴直接说:“要走你们走,把涵涵留下。” 江明彦:“……涵涵晚上找不到我和惠惠会闹,再说了,奶瓶儿也不在这边。” “咱们涵涵这么大了,不用奶瓶,用碗泡奶也能喝。” “天色都黑了,你们俩也别走了,在家住一晚上又能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夫妻俩对视一眼,好吧,今天就住老宅。 要潘乐晴说,住一晚上可不行,至少要住一周吧。 江明彦和张惠说不够,又有爷爷奶奶帮腔,他们就在老宅这边一连住了三天。等到周末,家里有客人,他们才抱着女儿回去。 来人是宁远,宁远知道张惠从老家回来了,第一时间就过来拜访。 只为一件事,问有没有新鲜的人参。 江明彦笑道:“你来的真是时候。” 宁远眼睛一下亮了,真有? “不过你知道就算了,别跟别人说,我怕惹来麻烦。” “放心,上次也只是咱们圈子里亲近的人家知道,不会有人乱说话。” 江明彦也知道,他就是提醒一句。 宁远没留下吃午饭,在家坐了会儿就回去了。 下午左维来了,这人机灵:“我知道宁远那小子上午来你这儿了,你给他不能不给我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说。”左维早就准备好了。 江明彦同时提醒他,不要外传。左维连忙说他知道,肯定不乱说。 宁远和左维这样心思细腻的人不少,后面陆续有人来打听,江明彦都推了,说家里没有了。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四月晃晃悠悠地过去,进入五月中旬,彻底暖和起来,张惠也忙活起来。 和六嫂商量,跨院里留的那片小菜地要种些什么蔬菜才好。 翻地,菜苗种下去,几场雨后,光秃秃的菜地就变得绿油油的。 这时候,涵涵过了两岁生日,进入暑假了。 张惠感叹,北方的上半年过得真快,感觉雪化完后暖和没几天,就暑假了。 在家待着也没事儿干,张惠带着女儿到处转悠,什么公园、水库、小山坡之类的,都去转转,还有故宫,有宁远这个熟人当导游,母女俩也去参观了一次。 涵涵还想去爬长城来着,张惠想了想女儿肉嘟嘟的小身子,这丫头一身懒肉,估计走两步就不想走了,到时候还是要为难她这个老母亲。 算了。 江明彦没空吗? 你说江明彦?上半年忙得很,有时候下班了天黑才回来。 对了,左维的妹妹左雪高中毕业成功进入首都机械厂上班,之前还来家里拜访过,涵涵生日的时候还给送了一身漂亮的小裙子。 七月份就在母女俩溜达中打发过去,到八月份,实在太热,母女俩都不想出门,整天在跨院的书房里待着,中午也在跨院卧室里睡觉。 张惠怕热,江明彦去买了个电风扇回来,母女俩中午也能舒服地睡觉。 特别是张惠,睡得太香了,这几天江明彦不太忙,偶尔准时下班回家,见媳妇儿午睡还没醒。 “涵涵,妈妈什么时候睡的?” “和涵涵一起睡的呀。” 江明彦觉得不对劲,最近媳妇儿也太能睡了点。 过了会儿,张惠彻底睡醒,舒服地伸了懒腰。 “惠惠,你的小日子来了没有?” 小日子?张惠脑子转动起来,她坐起来,真没来。 “你是不是怀上了?” 张惠抱着肚子,半晌才点点头:“我觉得好像是。” 张惠怀二胎了,江家长辈高兴得就差敲锣打鼓了。 “惠惠搬过来住,你和你大嫂我一起照顾。” “妈别忙,我在花枝巷住得挺好的,我生过涵涵有经验,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您顾着大嫂就行。” “真不用?”潘乐晴怕一碗水没端平,小儿媳有意见。 “妈,真不用。” “那听你的,有事儿你们俩要说。” “好。” 江明彦把张惠怀孕的消息告诉岳父岳母,陈丽芳高兴地说,等明年惠惠生孩子的时候她来照顾月子。 张惠听说后笑道:“等我生孩子的时候壮壮才一岁多,怎么离得了人。” 涵涵跑过来:“妈妈,奶奶说你怀小娃娃啦!” “是呀,明年你就有弟弟妹妹了。” 涵涵眼睛一下亮了:“我想要弟弟妹妹。” 花枝巷没什么小孩儿,涵涵没有同龄人玩儿,好像是有点孤单。 涵涵自理能力可以,江明彦想把女儿送到机械厂育红班,和小朋友一起玩儿。 结果呢,就送去了半天,还没等到下午,中午江明彦抱着哭得伤心的女儿回来,再也不提送女儿去育红班交朋友。 张惠笑到肚子疼,这父女俩,真是有意思。 43 第 43 章 买院子 张惠已经习惯怀孕的生活了, 有六嫂照顾着,前几个月都过得很顺畅, 直到六个月后, 肚子大的有点不寻常,张惠才慌了起来。 夫妻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可能是双胎, 张惠愣了一下,想想也有可能, 她和她二哥就是双胞胎。 她妈生双胞胎, 她继承了生双胞胎的本事也正常。 张惠很快能接受,江明彦却慌了,双胞胎怀孕辛苦,生产也比怀一个难。 这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份了,医院诊室外面大雪纷飞,屋里江明彦担心得背脊冒汗。 “家属不用那么担心,孕妇身体不错,好好养着, 有啥不明白的到时候来医院找医生。” “谢谢大夫。”张惠赶紧道谢,拉着他出门。 “你别紧张, 我舅妈, 我妈,都生过双胞胎,这不是都好好的么。” 张惠劝他:“咱们先回家, 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问问我妈。” 江明彦扶着媳妇儿:“对,问问咱妈,再回去问问大嫂。” 已经十二月份了, 大嫂这个月就该生了,大哥不放心,从上周开始,大嫂就没上班,在家养着身体。 两人回去后,一个笑眯眯的,一个满脸愁容。 “明彦这是怎么了?”潘乐晴表情凝重:“医生怎么说?” “妈,医生说惠惠怀的是双胎。” 双胎,那不是好事吗?愁什么愁?人家求都求不来。 张惠笑道:“他担心我怀双胞胎出事。” “明彦这我就要说说你,现在不比旧社会,医院里外科医生还是很靠谱的,你别一天到晚瞎担心,还给惠惠心理压力。” “大嫂,我也是这么说,他听不进去。”张惠也很无奈。 “男人嘛,没见过什么世面。”苏棠不屑地撇嘴。 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是说江明彦,也是说江明升。 本来嘛,苏棠觉得在医院上班到生产也没什么,到时候羊水破了,出门就是妇产科,偏偏江明升不乐意,一定要她回来消息着。 张惠捂嘴笑。 江明彦嘴唇勾了下:“大嫂,我们又不是医生,和您似的,整天在医院里见多识广。” 张惠说要给她爸妈打电话,潘乐晴说:“赶紧打,你妈生过双胞胎,肯定比咱们清楚一些,多学点经验也好。” 电话打到机械厂里,张建林接的电话,听妹妹说怀的双胞胎,他惊得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着,立马说下班就跟妈说,明天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一家人说说话,江明彦也没那么担心了,在老宅这边吃了午饭就回花枝巷那边。 虽然确诊怀的是双胞胎,张惠还是不愿意住在老宅这边。没几天大嫂就要生产,家里肯定忙得很,她就不留下添乱了。 夫妻俩回家,六嫂照顾着涵涵已经吃完饭了,就是不肯睡午觉,要等着爸爸妈妈回来。 “爸爸妈妈。” “哎,涵涵上午在家乖不乖。” “涵涵乖呢。” 江明彦上前一步,赶在女儿还没扑到媳妇儿之前,一把抱起女儿。 “跟你说了,妈妈现在身体不好,不能抱。” 涵涵委屈:“我没想妈妈抱,我就是想……想……” “想亲亲妈妈是不是?”见女儿说不出来,张惠笑着捏捏女儿的肥下巴。 涵涵嘿嘿一笑,就是嘛。 一家三口进屋,江明彦放下女儿,提起热水壶给媳妇儿倒杯水。 “你现在怀孕已经很累人了,还要照顾涵涵,肯定忙不过来,等你生了孩子之后,还要照顾小的,更是忙不过来,不如咱们再请一个人?” 江明彦的意思,请个人专门帮忙照看孩子,六嫂要做饭要收拾家里,再让她帮忙照顾孩子肯定不行。 张惠喝了口水:“涵涵也大了,能自己吃饭睡觉,也就是两个小的麻烦一些,确实需要人帮忙照顾。” 夫妻俩都同意请人,最好是找个有带孩子经验的人。 没多久就是元旦了,张惠的意思,也不着急,等到年后家里再来人也行。 毕竟,年节的时候人家家里也要过年。 要请人照顾孩子,江明彦不想找太远的人,最好就是附近的人,就托人打听信得过的人。 左维听说后,上门来给他们夫妻介绍一个人,不对,是两个人。 “那家是夫妻俩和我们也算是远亲,按我的辈分要叫一声凯叔、万婶,都是东北人,两人唯一的女儿嫁给我表叔家的堂侄,上个月来的,一直住在他们女儿家。” “老两口不想回去,想就在城里找个活儿,不管工钱多少,只要包吃包住都好谈。”左维笑道:“我表叔知道我认识的人多,就托到我这儿了。” “多大年纪?人怎么样?会些什么?” “两口子四十多岁吧,凯叔是退伍军人,会开货车,人过来给你看门干点杂活都可以。万婶帮你媳妇儿带孩子肯定没问题。” 左维想了想:“你要是只想要个带孩子的,只要万婶也行。” 他也不想江明彦为难,凯叔的工作可以另外想办法。 “你叫他们俩来家里看看,合适的话我们再说。” “你千万别勉强,你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老小,还要给三个人发工钱,属实压力不小。” 江明彦笑了笑,没跟左维说,他去年回来之后的工作,养活一家老小绰绰有余,而且,还有惠惠卖人参的收益,家里不缺这点小钱。 见江明彦没露出勉强的神色,左维拍拍他肩膀:“你小子,现在身家挺厚哈。” 江明彦玩笑道:“你从我这儿买去的两根人参的价钱,就够给三个人开好多年的工资了。” 左维顿时心里就不高兴了,他才吃得饱饭的人,替人家腰缠万贯的操什么心呢。 凯叔和万婶就住在城里,第二天左维就把人带到花枝巷来。 初次见面,张惠觉得这夫妻俩挺面善,跟江明彦商量后,决定先让他们留下试试。 “你们现在过来,还是等年后再过来?” “现在就可以过来。”万婶连忙说。 他们和女儿女婿住在一起,说实在话,到底是不方便,也怕女婿那边有意见,所以他们俩才想赶紧找个活儿搬出来。 工钱过得去就行,甚至少一点也没关系,只要提供住宿,他们偶尔休息的时候能去看看女儿就挺好。 江明彦点点头,和他们商量好工资后,把他们安排到倒座房,就住在六嫂隔壁。 “六嫂主要负责厨房和买菜这些事儿,家里面她操心得比较多,家里买东西走账也从六嫂那边走,有什么不清楚的你们问六嫂就行。” 六嫂连忙答应下来,客气地目送江明彦进主院。 听说家里要进人,还是照顾孩子的活儿,这个活儿和主人家亲近,六嫂还在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被排挤。 没想到啊,家里进了两个比她年纪大的人,她自己居然成了家里的大总管了。 凯叔和万婶安顿下来后,张惠且观察了几天,六嫂和他们处得挺好。 有凯叔负责看门、扫雪、清理家里的杂物,六嫂腾出手来,还有万婶帮把手,家里的饭菜一下上了个档次。 万婶夫妻俩是东北人,张惠还吃到了正宗的东北菜,不错不错! 凯叔和万婶夫妻俩心里也高兴,他们现在有单独的房子住,还那么宽敞,主人家也不对他们指手画脚。 虽说是来主人家干活,这和住在自己家也差不了什么。 凯叔和万婶的女儿女婿来花枝巷这边看他们俩,看到他们的住宿条件,他们女儿都羡慕了,比他们家住的还宽敞。 女婿见岳父岳母在这边过得挺好,也松了口气。他生怕岳父岳母过的不好,媳妇儿心里难受愧疚,到时候他家里也过不顺心。 不用说,回头就准备了份谢礼送到左维家里,说了一筐感谢的话才走。 家里进了两个人,潘乐专程过来看了一眼,见人还行,就没多嘴,走的时候留下一千块钱,说是给他们夫妻俩的补贴。 江明彦下班回家后,张惠笑道:“咱妈是不是觉得没空照顾我,所以才塞钱给我们?” “妈给咱们就收下,爸妈他们的钱包鼓得很。” 涵涵睁大眼:“爸爸,你说红包吗?” “你个小丫头,从哪里知道的红包?” 涵涵哈哈笑:“大伯说的。” 想起大嫂:“这都快元旦了,大嫂还没动静。” 江明彦:“大嫂是医生,她肯定心里有数。” 苏棠心里有数个屁,算算日子该十二月生,十二月都快过完了,还没动静,她心里也打鼓,赶紧收拾东西去医院看看情况。 给她看诊的医生和她关系好,笑着说:“人家都说瓜熟蒂落,孩子没动静,就说明还没到时候嘛,你当了这么久的医生,这个都不懂?” 苏棠横了她一眼:“你是医生还是搞算命的?快点给我检查,好让我放心。” “得嘞!” 医生仔细检查后,肚子里的孩子好得很,刚才还踢了一脚,有劲儿的很。 医生说,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在医院里住到生产吧,反正有空的病床。 苏棠和家里人商量后,第二天就搬到医院住下了,一直等啊等,等到元旦节都过了,一月三号的傍晚,才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江明升赶在他爸过来之前给取了名字叫江昱。 家里的长孙名字不是自己取的,江松过来骂了儿子一顿,江明升只好把取小名的权利让给他爸爸。 江松想了想:“叫小鱼儿吧。” 也行吧,比那些小石头小泥鳅啥的好听多了。 没想到公公对给孩子取名这么在意,张惠摸了摸肚子,江明彦小声说:“咱们有两个,让一个给他取名,另外一个让你取。” “让我?” “涵涵是我取的名,老二让给你,公平。” 张惠忍不住笑,这事儿还能说公平?幼稚不幼稚? 大嫂被抬回家坐月子,张惠每天有万婶照顾着,天天在家里溜达。 上次打电话,她妈说了,要经常动一动,怀孕后期控制一下嘴巴,少吃点,别让孩子长太大,不好生。 今年二月四号过年,这会儿一月初了,六嫂得了张惠的吩咐,和凯叔跑了好几趟市场,又出城去乡下买鸡,一月中旬,家里外院的杆子上就晾满了腊肉、香肠、腊鸡、腊鱼这些。 万婶惊讶:“这也太多了吧。” 六嫂笑着说:“不多,去年没来得及做香肠,今年加了香肠,看着就格外多一点。” 去年家里的腊肉,吃到入秋才吃完。 “做这么多是不是要送人?” “怎么不送?江家老宅那边没有做腊肉的习惯,到时候肯定要送一些过去。” 万婶打量杆子上的腊肉:“这要送个小一半去,也剩不了多少。” “放心,肯定够吃,去年也送了,惠惠娘家那边没过几天就寄了好多腊肉香肠过来。” “啧,主人家身家真厚实。” “那可不,要不然也没有咱们吃饭的地方不是。” 六嫂和万婶相视一笑。 大嫂家的小鱼儿是个夜哭郎,扰得一家人没个好睡眠。家里腊肉做好了,江明彦和张惠带着女儿去老宅送腊肉,见一家人都顶着个黑眼圈。 “唉,你说,小鱼儿这么小的一个人,怎么有那么大的嗓门。” “幸好咱们家院子还算宽敞,要不然隔壁邻居半夜都要过来敲门。” “太闹腾了。” 苏棠最惨,本来就睡不好,半夜还要喂奶,坐月子小半月,天天鸡汤鱼汤地喝着,人居然一点没胖。 苏棠困得很:“小鱼儿再这么闹,我感觉我的奶都快叫他闹回去了。” 苏棠唉声叹气,还是上班好,她喜欢上班,她爱上班。 张惠只能表示同情,爱莫能助。 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涵涵乖乖地坐那儿干饭,大口大口地吃,苏棠羡慕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女儿好,女儿乖,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 江明彦和张惠没有耽误大嫂休息,吃了午饭就带着女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路过照相馆,两人停下脚步:“咱们去照个相?” 想到一块儿去了。 放着一张椅子,张惠捧着肚子坐下,江明彦站在椅子背后,右手搭在媳妇儿肩膀,涵涵趴在妈妈膝盖上,笑嘻嘻地对着照相师傅。 张惠站起来,一家三口站着照了一张。 “弟弟妹妹啥时候出来呀,小鱼儿弟弟都出来了。” 回到家,涵涵摸了摸妈妈的肚子。 “还早呢,等到过完年,他们才会出来。” 张惠也好奇,究竟是弟弟还是妹妹,还是弟弟妹妹一样一个。 涵涵语气坚定:“弟弟妹妹都要。” 张惠笑道:“那咱们到时候看涵涵猜得对不对。” 预产期估摸着在四月初,医生说双胞胎会提前生产,时间往前推一推,估计三月中下旬就会生产。 张惠在算时间的时候,陈丽芳在老家也在算时间,她决定过完年就去首都。 至于家里的两个孙子,刘莉妈愿意过来帮忙照看两三个月。 刘莉也知道公婆心里惦记小姑子,她其实也担心,毕竟是双胎,婆婆早点过去也好。 张惠今年过年没收到爸妈寄的腊肉香肠,以为是爸妈没做,过完年,还没过正月十五,她爸妈就带着腊肉香肠来了。 看到女儿手脚都瘦瘦的,却挺着那么大的一个肚子,陈丽芳一下就红了眼睛。 “妈你别哭嘛,不就是怀个双胞胎,您又不是没有怀过。”张惠笑着道。 “能一样吗?”陈丽芳凶了女儿一句,又舍不得。 “别站着了,坐下歇一会儿吧。”张高义连忙去扶女儿。 张惠缓缓坐下:“我就是肚子大看着吓人,其实我自己感觉还好。” 张惠给爸妈介绍,凯叔和万婶。 “江明彦怕没人照顾我,又请了凯叔和万婶,凯叔帮忙看大门做点杂活,万婶到时候帮我带孩子。” 张惠小声告诉爸妈婆婆给了一千块钱补贴。 “你婆婆是个厚道人!” 听女儿欢快地说话,眉眼带笑,没什么不好,张高义和陈丽芳也稍微放下心来。 还没过正月,江明彦已经上班好多天了,回到家知道岳父岳母来了,高兴道:“我和惠惠盼着您老过来好久了。” “难为你,惠惠怀孕这么长的日子,全靠你照顾。”陈丽芳看女婿的眼神,很满意。 涵涵扑在外婆怀里撒娇:“涵涵也乖呢,小鱼儿不乖。” “那可不,希望弟弟妹妹出生后也像涵涵这么乖。” 陈丽芳听女儿说过,苏棠家的儿子小鱼儿是个爱闹腾的孩子,跟壮壮差不多了。 亲家来了,第二天潘乐晴亲自来花枝巷请人:“中午去家里吃午饭,我公婆好久没见你们了,听说你们来,一直盼望着你们去呢。” “哪里的话,该我们去见叔和婶儿。” 张惠那么大的肚子,出门都得小心着些,陈丽芳扶着女儿慢慢走,没多远的路,愣是走到中午吃饭了才到。 文艳秋惊道:“才半个月没见,肚子又大了这么多。” “肚子里两个嘛,肯定比一个孩子大一些。” 吃午饭的时候,陈丽芳看女儿看得紧,一大桌好吃的,张惠只能眼睁睁看着,混了个半饱。 “半饱可以了,等到半下午肚子饿了我再给你倒杯水喝。” 张惠:“……” 陈丽芳是亲妈,又是为了女儿好,潘乐晴想劝都不好劝。 张惠扫了屋里一圈人,好么,没一个替她说话的,就饿着吧。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走了这么远的路,还要饿着肚子。 过了元宵节,很快就要开学了,张高义不能等到女儿生产,陪女儿住了两天后就回去了。 陈丽芳一心放在女儿身上,张惠被她妈细心照顾着,直到一个月后生产那天,肚子居然没有长大多少。 张惠身体好,加上肚子里孩子不大,又够幸运,两个孩子都是顺产生下来的。 孩子生下来后,张惠就睡过去了,等她在病房里醒过来,只觉得肚子饿得发慌。 “早给你准备好了,吃吧。” 没盐没味的鱼汤面条,张惠也不嫌弃,吃了两碗才觉得肚子里有东西。 她一吃完,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怼上来,张惠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时候看到两个皱巴巴的孩子她才想起来问:“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两个男娃,你公公把名字都取了,老二叫江森,老三叫江枫。” “对了,江枫是小江取的,说是你定的名字。” 张惠点点头:“我给取了好多名字,他选的。” 陈丽芳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挺好,双胞胎生了两个男娃,两儿一女,以后不用再生了。” “嗯。” 张惠也觉得三个孩子够了。 张惠是下午生的孩子,等她这会儿醒了,已经半夜了。 吃了饭,喂了孩子,陈丽芳交代了几句就提着饭盒走了,留下万婶照顾孩子,张惠迷迷糊糊地睡了。 过了会儿,江明彦轻轻推门进来,万婶守着两个孩子还没睡。 江明彦和万婶小声说了两句,万婶出门去隔壁空屋子睡,江明彦看着两个孩子,等孩子睡着了,他就着月光在儿子和媳妇儿的旁边睡下。 快天亮的时候,孩子哭闹,张惠被闹醒,睁开眼看到江明彦熟练地抱着孩子哄,张惠招招手,江明彦把孩子送过去。 换着把两个喂饱,她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江明彦睡不着,坐那儿守着媳妇儿和两个孩子。 陈丽芳八点钟来送早饭,把女儿叫醒:“快吃,吃了早饭咱们就回去,在医院里住着太不方便了。家里涵涵也闹呢,我没带她来,跟她说你今天回去。” 张惠也想回去,医院的床睡不惯。 江明升借了车过来接,张惠被她妈包的严严实实地扶上车,江明彦一手抱着一个孩子,都不用万婶帮忙。 江明升笑道:“挺熟练的哈。” “大哥要不要抱?” 江明升连忙摆手:“我可不敢抱。” 苏棠也过来送人,把行李塞后面后备箱里:“快回吧。” 苏棠出了月子这个月回医院上班了,小鱼儿婆婆在家带。 江明升脑袋伸出车窗:“今天你加班不?” “不加班,我下班就回家。”有了孩子之后,苏棠惦记得很,只要不是特别忙,她都不会留在医院加班。 “那行。” 车子停到花枝巷家门口,涵涵、凯叔、六嫂都过来接,张惠进屋,躺在暖和的炕上,顿觉浑身舒坦。 “妈妈,弟弟好丑呀。”涵涵看过弟弟后跑进屋里跟妈妈说。 张惠懒洋洋地笑:“等过段时间,他们就好看了。” 涵涵不相信:“弟弟丑,妹妹好看。” “妹妹再好看也没有。” 涵涵做了个鬼脸跑了。 外面冰天雪地,屋里温暖如春,张惠被照顾得好好的,这个月子坐得很舒心,所以即使是坐双月子,她也没反对。 双月子太漫长了,等到她出月子,外面大地回春,已经入夏了。 这时候,陈丽芳也要回去。 张惠和孩子们都舍不得,陈丽芳也很心酸。女儿远嫁,没办法的事情。 “今年春天你生孩子没去蒙顶山,明年春天去不去?” “要去。” 明年春天两个小的也一岁了,有凯叔、万婶和六嫂,还有她自己,带三个孩子出门肯定没问题。 “那我在家等着你,明年春天早点回去。” “好。” 陈丽芳走的时候被涵涵知道了,哭闹了好久,惹得陈丽芳也哭了一场。 张惠无声地叹息。 “惠惠,等孩子大了,到时候我们回云顶县吧。” 这件事江明彦想了很久,上次惠惠说还是老家的气候宜人,不太喜欢首都这边气候的时候,江明彦就默默记在心里。 “你确定?”张惠很惊讶。 虽说这个年代首都和小县城差距没有那么大,等到改革开放后,小县城没什么变化,首都这样的大城市日新月异,到时候他还舍得走吗? 江明彦不知道未来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很确定。 张惠没把话说死:“咱们还年轻,我爸妈也还年轻,咱们再看看,过些年再说好吗?” 江明彦笑了笑,没有解释,到时候她就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 张惠心里却在想,七四年了啊! 带着孩子的日子过得很快,每天操心三个孩子吃饭穿衣,她感觉每天什么都没干,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也就是每年春天带孩子回老家采茶,张惠才清晰地知道,一年又过去了,一年的春天又来了。 七七年,采完春茶,张惠拖家带口地带着三个吵吵嚷嚷的孩子回首都。 这一年,涵涵即将六岁了,江森和江枫兄弟俩刚满三岁。 我的老天爷,都是能跑能跳的年纪,在火车上还好,跑来跑去就那么宽的地方,下火车后,一出站,一个往这边跑,一个往那边跑,张惠简直顾不过来。 “妈妈,汽车在那边,你快点。”涵涵着急,怕公交车走了。 “妈妈,冰糖葫芦。” “烤红薯。” 这兄弟俩瞅到那边有两个孩子在吃东西,都想要,还要跑过去看,张惠拉着他们哄:“乖,咱们回去再说,回去妈妈给你们做。” 凯叔、万婶和六嫂背着行李过来:“咱们走吧?” “走。” 张惠也没耐心了,一手抱起一个儿子,走了两步又放下,江森和江枫没明白,怎么不抱了? 六嫂最明白张惠,笑着抱起江森给张惠减轻负担。 上公交车后,涵涵等在公交车门口,非要看司机开车,张惠没办法,只能把两个儿子让六嫂和万婶看着,她去前面看着女儿。 司机一个急刹车,张惠一把拎住女儿的衣领,好险没摔一跤。 小丫头还不觉得怕,扭头对妈妈笑。 张惠这一路真是累了,把孩子带回家,吃了午饭,洗漱完后就回屋睡觉去了。孩子交给万婶去忙,管他们睡不睡午觉。 张惠一觉睡到傍晚,江明彦下班,她睁开眼睛,先看到江明彦。 这个男人,孩子都三个了,他怎么还那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比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还温柔。 她想翻个身,动不了,涵涵抱着她的右胳膊,二儿子抱着她的左胳膊,小儿子在她脚那边,抱着她的腿不松手。 张惠笑了,每次觉得累得不行的时候,孩子又会温暖到你受不了。 养育三个孩子都这么辛苦,不知道那些生五六七八个的妈妈每天有多操心。 六月二十七号,涵涵过完六岁生日,张惠正式给女儿启蒙,该学认字了,等到秋天送到学校去。 “我不想去学校,我就想在家和弟弟玩。” 涵涵一手搂着一个弟弟,左边亲一口,右边亲一口,冲着妈妈傲娇地抬高下巴:“我要去读书了,生生和枫枫会想我的,他们会哭的。” “不行,你已经是六岁的大孩子,必须要去读书。你胖胖哥哥也是六岁读的书,你看他现在都读五年级了,你不想和你胖胖哥哥一样厉害吗?” “可是。”涵涵低下头:“我不会读书呀,读书也不好玩。” “读书好玩着呢,你不会我教你,我和你一起读书。” “真的吗?” “真的。” 已经入夏了,也不怕地板冷,张惠在书房的空地方铺上凉席,把三个儿女都叫过去,张惠在书架上拿了一本小人书给他们讲故事。 小人书上有图书还有字,涵涵不认字,但是她会看图,妈妈讲故事的时候她趴在妈妈腿上一个劲儿地问:“写的和图上的小人儿一样吗?” “都是一样的,但是你看图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说什么呀。” 张惠一本正经地指着书上扛着锄头的小人儿:“她说她要去挖宝藏,你知道她要挖的宝藏藏在哪儿吗?” “藏在哪儿?书上也没画出来呀?”涵涵挠头。 “你看,书上都写了,就是因为你不会认字,你就不知道宝藏藏在哪儿,我认字我就知道。” 涵涵捏着拳头:“那我要学认字,等我知道了,我带着弟弟去挖宝藏。” “涵涵真棒。” 张惠一点都没有骗小孩儿的罪恶感。 晚上江明彦下班回来,听女儿念叨着要挖宝藏,他私下跟媳妇儿说:“她到时候真要去找宝藏怎么办?” 张惠洗了脸,用指尖挑了一点擦脸油在手心化开:“简单,你去咱们家菜地呀,或者哪个墙角埋个木箱子,里面装一把大白兔啥的。” 江明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媳妇儿真要对女儿下手了,看来等到秋天,女儿就是哭也必须送到学校去了。 张惠说到做到,教女儿写字的时候,她也会写。 涵涵开始坐不住,写几个字就扭来扭去,想跑出去玩儿。她跑去看妈妈,本子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她看了会儿,就坐回去继续写。 张惠想的是,七七年了,这都七月份了,想参加高考的人不赶紧准备起来,还要干嘛呢? 恢复高考的话已经有人提出来了,还在讨论,也没个定论,有人信,有人不信,张惠就是其中信的那个人。 她不仅自己信,春天回家的时候还带了很多学习资料回去,叫哥嫂都准备起来。 大哥大嫂听张惠说完恢复高考的事,夫妻俩商量过后决定不去考,一是他们学习差,二是他们年纪大了,且有正经工作,考不考大学都无所谓。 再说胖胖都要读初中了,他们当爸妈的还挣扎个什么。 只有张惠二哥张建林,混到现在都还没结婚,不满足于现状,他对考大学很有冲劲。 至于舅舅家两个表弟,他们这几年结了婚,都还没生孩子,从张惠这儿听到消息后,觉得可以试试,有个好文凭,以后说不定会有更好地发展。 他们现在在机械厂混的不错,就算考不上也没关系,他们还是吃公家饭的工人。 张建林不一样,他想的是,如果恢复高考,他一定要考上。 八月,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开完后,恢复高考的事情几乎板上钉钉,已经复习了几个月的人张建林更加有信心。 张惠从去年就在看书学习,今年从蒙顶山回来后更是全心全意投入学习。 “你准备考哪所大学?” “北大?肯定是首都的大学,离咱们家近。”她觉得自己可以冲一冲。 江明彦笑道:“那挺好,涵涵去读书,到时候你带着江森和江枫去学校上课,顺便让孩子看看大学是什么样的。” 张惠轻哼一声:“别以为只有你是大学生,你等着,我也能考上。” “瞧瞧你,我又没说你考不上。” 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全国震动。还有那些被下放到全国各地的人回到城市,张惠偶尔出门,发现城里街上的人都变多了。 他们花枝巷,原来没几户人家,有的那几户人家也没多少人,大家日子都过的安静,最近倒是热闹起来。 回城的人多了,他们的财产被还回去,江明彦文媳妇儿;“咱们家还要不要院子?” “要,怎么不要,咱们家三个孩子呢。” “一个孩子一套?” 张惠算一算家里的钱:“如果不是特别贵的话,应该能买。” “那就买吧,不够咱们问爸妈借点。” 江明彦会这样问,是因为花枝巷搬走了几家人,他们的房子要退还给原主,房子原来的主人不想要了,就想把院子卖了。 张惠知道后:“赶紧去买,一个巷子里的房子,以后三个儿女就算结婚了也住的近。” 春天回去一趟,张惠手里人参的存货又增加了,这些吃了好多年苦回城的人大多身体不好,江明彦拿着人参去谈,倒是很快就成交了。 被他们夫妻影响,江明升和苏棠夫妻俩也买了两套院子放着。 苏棠又怀孕了,苏棠说生了这个就不生了,以后家里两个孩子,一人一套院子。 44 第 44 章 考大学 十月二十一号, 恢复高考的消息见报,张建林激动地给张惠打电话,说厂里都沸腾了, 好多人都闹着要报名参加高考, 今天厂里的好多工作都停摆了。 云顶县钢铁厂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情况, 但凡觉得自己有机会的,都在想方设法地找书准备复习。 周家。 袁晓婷从学校接女儿回到家, 见周震在复习, 她心里升起一股希望,要是她和周震都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小县城,她就可以挺直了腰板做人, 再没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和周震商量:“我想把小宝送到我爸妈那儿住两个月, 等我们高考完再把孩子接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吧。”周震也这么考虑的。 不管怎么说, 就算考不上大学, 考上大专、中专,对他们家来说都是好事。 比起在钢厂上班, 周震更想进县政府、市政府这样的好单位,否则, 他觉得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出不了头。 夫妻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吃了晚饭,两人把孩子送到袁家。 袁光祖说:“机会得来不易,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情形,你们俩有心往上奔一奔, 也是好事儿,我和你们妈都支持。” “你们好好复习吧,我听他们说,针对高考这事儿,厂里会出政策,说是会支持钢厂子弟考大学,可以允许请假。” 高考的消息传出来后,袁光祖也一直关注着。 “谢谢爸。” 袁光祖摆了摆手,走吧。 关上门,于雪牵着外孙女:“老袁,你说咱们家建军能不能被放回来?” 这些年过的不如意,于雪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于雪了,老了很多:“这政策都变了,建军那边……” “别想了,新政策再怎么样,也不会把建军放回来,你别忘了,当年那几个,可是枪毙了的,建军还能活着,已经是运气好了。” “可是……”于雪忍不住泪流:“他在农场都七年了,再十多年出来,他都要四十多岁了,那时候他出来能干个什么?” 袁光祖无话可说,只有长长的一声叹息。 恢复考的消息让云顶县热闹起来,山里面的朱家村却还没得到消息,等到第二天早上,山下的朱家人上山送信,半下午朱家村的人才看到昨天的报纸。 朱叶哈哈一笑:“春天的时候张惠过来就跟我们说了,还给我们带了好几套书过来。” 朱叶的爸爸轻哼一声:“早知道有什么用?” 恢复高考的消息他们早就知道了,书也早就拿到了,但是村里人除了徐永,其他人真没放在心上。 朱叶摆烂:“爸,你气什么气,我和我哥又不会读书,勉强小学毕业,难道你还盼着我们去考大学?” 朱叶妈说:“我看朱叶说的对,老头子你也别太上火,盼望着朱叶考大学,还不如指望徐永。” 徐永笑道:“爸妈你们放心,我肯定好好学。” 朱叶拍拍他肩膀:“你考上大学我带着两个孩子跟你一起去读大学,免得你被其他女人拐跑了,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朱叶年生了个儿子名叫徐国庆,去奶奶生了个女儿叫徐夏至。 徐永无奈道:“咱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你还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外面的那些女人,你这么好,万一别的不要脸的女人要和我抢呢?”朱叶振振有词。”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徐永抱着女儿笑道:“放心,就算考上了我也不报外省的学校,就在省城读。” 朱二爷大摇大摆地过来:“去省城读书好呀,我在省城有房子,到时候你们去住,不收你们的房钱。” “二爷,省城的房子还给您了?” 朱二爷哈哈大笑:“还了,上个月街道办的老兄弟写信给我,叫我去省城一趟,交接房子。” “您咋还没去?” “上个月不是收秋茶忙嘛,现在腾出手来了,过几天我就去。” 朱二爷坐了一会儿,准备回家做饭去了,走之前想起张惠说的话,又道:“咱们朱家的根在朱家村,不过以后政策变好了,家里的小辈儿还是进城的,咱们省城淮山市虽然比不上北京和上海那样的大城市,也算是不错了,你们手里有钱的人,放着也是放着,不如进城买套院子放着。” “二爷,张惠也跟我说过,我和徐永商量过了,有合适的话,我们也想买。” 他们朱家村的人在茶厂上班,每个月按时领工资,平时在山里也没有什么花费,这么些年下来,家家户户手里都有不少钱。 “朱叶你年轻,脑子灵活,回头你问问村里人,要是有意的,过几天咱们一起下山进城。” 朱二爷得意道:“我认识的老伙计们都还活着,能帮忙介绍介绍,也给你们省点事儿。” “哎,二爷我记下了。” 朱二爷摆了摆手,慢慢悠悠地回家去。 留在朱家村的年轻一辈不算多,觉得自己学习尚可,还能搏一搏的,加上徐永也不超过十个人,从这天起,他们这几个人聚在一起搞学习,不懂得互相问,十分有干劲。 过了十来天,朱叶把孩子放到爸妈家,她揣着钱,代表他们家跟二爷进城买院子,一圈折腾下来,已经是十一月末了。 十二月十一号就要开始高考,只剩下十来天了,朱叶把家里新买的院子收拾好,油盐酱醋茶齐备,柴火、煤炭样样都有了,这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有人问朱叶:“房子买了,下次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买这么多粮食搁屋里,不怕放坏了哦?” “谁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徐永高考完,过完年大学开学,我们一家人就过来了?” 朱叶的语气太笃定,一同回去的人都不敢开玩笑,生怕到时候徐永没考上,朱叶怪他们说错话。 停办高考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恢复高考第一年有多少学生参考,虽然嘴上不说,大家都觉得,考上的几率实在太小。 几率小虽小,也是个机会不是,再拎不清楚的人,也不会这个时候泼冷水。 朱叶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朱叶嘴角翘了翘,没说话。 她和徐永结婚这么些年,徐永有多大本事她最清楚不过了,何况徐永从春天就开始复习,比大多数人多了太多的准备时间了。 朱叶心想,等徐永考上大学了,回头已经要给张惠送一份大礼。 对,送个大猪头给她! 高考时间很快到了,全国各地的学生,都在紧张地准备进考场。 等待考场的大门打开的那半个多小时,有些人踌躇满志,有些人焦虑不安,有些人悲喜交加,有些人,自信自己肯定考得上。 说的就是张惠! 张惠自觉自己本来成绩就不差,因为知道会恢复高考,所以她闲暇时间偶尔也会拿书本看看。 江明彦以前看她看教材还专门说过,说她如果无聊没有书看,他想办法偷偷弄一些外国书回来给她看。 坐在考桌前,张惠满怀信心地等待发卷子。 监考老师都多看了张惠一眼,多看一眼是因为张惠外貌出色,二是因为,教室里的学生都紧张的不行,好几个人拿着笔都在发抖,就她坐那儿,背打得直直的。 丁零零~ 开考了! 在北方的冬天考试,真是一种煎熬,坚持着考完试,张惠拿笔的右手冻了好几个包,回到家里被屋里的热气一烘,手痒的不行。 江明彦吩咐六嫂煮了生姜水过来,生姜水端过来温度刚好烫手,又不会把手烫熟的程度。 江明彦监督着张惠把手放盆里烫着,受不了了把手拿出来,觉得不烫了又放下去。 不过一会儿,张惠整只手都被烫的发红。 涵涵带着两个弟弟蹲在一边看,涵涵伸手摸了一下热水,嘶地一下缩回去。 “好烫!” “妈妈,你不烫吗?” 张惠举起手给她看:“手都烫红了,能不烫吗?” 除了用生姜水烫手,江明彦还一个劲儿地给她揉手,疏通血脉。 晚上睡觉的时候,手放在温暖的被窝里,手痒的很,张惠不自觉地把手拿出来,江明彦干脆把她的手握在手心睡觉。 有江明彦监督照顾着,张惠被冻肿了的手很快就恢复了。 这会儿,已经是冬至了,又到了可以做腊肉香肠的季节了。 张惠吩咐一声,六嫂自然就会办好。 张惠现在无事一身轻,外面下着雪,她就带着两个儿子在炕上玩儿,涵涵不干了! “我每天一大早起床去上学,外面可冷了,要等到下午才能回家。” “你们呢,妈妈你在家这么暖和,还和弟弟一起玩儿,一点都不心疼我。” “妈妈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涵涵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张惠连忙把女儿抱过来安慰:“胡说,我什么时候不爱你了,这不是没办法嘛,我小的时候也天天要去学校读书。” “那不一样,外婆家又不冷。” 张惠叹气:“这也不怪我,我也管不了老天爷下雪呀。” 涵涵抹了一下眼泪:“可是,我不想去上学,上学一点都不好玩。” “你坚持坚持,很快就要放寒假了,放寒假你就不用去学校上学。” “我现在就不想去上学。” 张惠表情严肃:“江涵,不要无理取闹。” 涵涵一下爆炸了,推开妈妈不让抱:“你看,你就是不爱我了,你凶我!” 张惠扶额,孩子这么小就开始叛逆了吗? “不上学是不可能的,你说说,要怎么办你才肯上学。” 涵涵提出要求:“你陪我上学。” “我这么大的人了,老师也不让我进教室啊。” “那叫江森和江枫陪我上学。” “他们俩才三岁多,外面的雪那么厚,你觉得他们能去学校?你抱他们去?他们要在课堂上哭了怎么办?想上厕所怎么办?” 江森和江枫兄弟俩一左一右靠着妈妈,妈妈是什么意思?他们早就会自己上厕所了,他们也不爱哭呀。 涵涵不说话了,委屈地低下头。 张惠连忙又把女儿抱过来:“你乖乖去上学,等到明年暑假,我带你去外公外婆家过。” “真的吗?你不是说明年春天不去外婆家了吗?” “这是两码事,春天不去是因为我要读书,你也要读书。暑假去不耽误呀。而且咱们暑假还可以去蒙顶山,山上的多凉快呀!” “说好了,你不准反悔。” “我绝对不反悔。” 总算把女儿哄好了,张惠松了一口气,晚上等江明彦下班回来,张惠立刻说:“你女儿闹着不上学,你可不准站她那边。” “之前不是在学校玩的挺高兴的嘛,怎么就不想去了?” “觉得不公平呗,这么冷的天,全家就她一个人去上学,我和江森和江枫都在屋里玩儿。” “我不是还要去上班吗?每天比她回来得还晚。” 张惠推了他一把:“你赶紧去哄哄她,你比她还惨,看到你说不定她心里好受一点。” “站那儿干什么,快去呀!” 江明彦哭笑不得:“好吧。” 幸福真的是在比较中产生的,江明彦去女儿房间不过十多分钟,涵涵就兴高采烈地从屋里出来了。 “妈,晚上我想吃蒸蛋。” “没问题,你去厨房叫六嫂给你蒸一碗。” “只有我有,不给江森和江枫。” “可以!” 江森和江枫对视一眼,难兄难弟不明白,为什么不给他们吃蒸蛋?他们又没有做错事。 等女儿走后,张惠扭头小声哄儿子:“你们明天再吃哦,明天中午给你们俩一人蒸一碗。” 江森和江枫性格好,都乖乖地点点头。 “真是乖儿子!”张惠扭头一人亲了一口。 江明彦在一旁看热闹,笑了笑没说话。 二十来天后,腊肉做好了,涵涵终于熬到放寒假了。 最后一天上完课,书包往书房的角落里一塞,直接就不管了,每天跟妈妈一起,吃了睡,睡了吃。 张惠也乐得轻松,有女儿带着两个儿子玩儿,她闲暇的时候就更多了。 张惠上午不出门,下午包的严严实实地出门。 自从恢复高考之后,城里人来人往,买卖都活跃了许多,趁这个时候,张惠经常出门拜访朋友。 说是她的朋友也不准确,应该说是宁远的朋友。 张惠通过宁远认识的他们,这些年也从他们手上买了不少东西。 张惠是个大买主,他们都知道,张惠上门,肯定要被好好接待,送到她面前的东西,不管贵或者便宜,有一点可以保证,至少是真的。 张惠最近出去的多了,也敏锐地感受到,古玩市场上的风向有点变了。 以前随便她挑挑拣拣的物件,现在有些人已经不乐意拿出来了,就算卖,报出来的价格比原来贵了不少。 因为原来的价格低,就算价格翻一倍,张惠也觉得很便宜。 但是这不是便宜不便宜的事情,这是市场要发展起来了呀。 他们家才买了三套院子不久,家里没什么闲钱了。 张惠回家跟江明彦商量后,把家里的钱清点了一番,手里的人参又卖了一些,凑了一大笔钱,找到几个靠得住的卖家。 “我知道现在行情好了一些,你们也不乐意低价卖。现在你们是卖家,我是买家,咱们就是做生意,你们也别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不好意思喊价。” 张惠这几句话说的很厚道,也表示自己诚心想买,几个老伙计们商量了一下,半下午再过来,都拿了不少压箱底的好东西。 以前几块十块的东西,现在涨价到几十一百,以前一百两百的古董,现在叫高价敢往五六百叫,觉得自己手里的东西值价的,开口就敢喊一千两千。 张惠也不是真的冤大头,她长期买古董,现在市场什么行情她有数。 价格太离谱的她看都不看,价格还行的她就挑选着买了一些。 张惠挑选完给钱,那两个叫价十分离谱的人,忙赔笑道:“您看您,怎么不还价呀。瞧瞧这幅图,魏晋时候传下来的,虽说不是什么名人的笔墨,到底也是真品,以前你最爱这样的物件了。” 张惠也不恼,笑了笑:“您刚才喊的什么价我都给忘了,您再出个价?” “一百二?” “我看行。” 张惠出门几天,家里的钱包又缩水了,书房下面的库房,又多了不少藏品。 至于张惠的空间里,两对五斗柜,十个大抽屉,装满了九个,另外一个当杂物收纳用。 周末休息,书房里放了两个火盆,屋里被烘得暖洋洋的,张惠躺在垫子上看书,三个孩子在一旁做游戏。 江明彦刚才出门了一趟回来,笑道:“钱花完了都不爱出门了。” 张惠轻哼一声:“现在咱们家收藏的这些东西,足够你给女儿添嫁妆,给儿子娶媳妇儿,还有咱们的晚年生活了。” “不想再去买点儿?” 张惠摇摇头:“算了。” 她本来对古董兴趣就一般,这些年对古古董这么执着,完全是因为古董值钱而已。 江明彦在旁边坐下:“如果你还想买点的话,我这里还有几千块钱,你买的话,钱就先存着吧。” 张惠放下书,诧异:“咱们家哪里还有几千块钱?爸妈给的?” “不是,单位发的。” 十二月底统完账,上面领导吩咐把这些年单位的成果统计出来,根据成果的重要性和多少给项目主管人发一点补贴奖金,鼓励大家再接再厉,继续努力搞生产搞发明。 江明彦做出来的成果不少,奖金加一加,算起来有好几千块钱。 “既然还有钱,我们下午再去买点回来。”张惠一下坐起来。 “你不是说不买了吗?” “废话,谁会嫌钱多啊!” 现在投资一百块钱,以后就是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回报,简直太值得了。 交代万婶照看三个孩子睡午觉,吃了午饭夫妻俩揣着钱出门了,半下午回来,怀里抱着一堆古董,兜里的钱都花光了。 隔了两天,张惠送儿女去老宅玩儿,古灵精贵的涵涵跟奶奶说,爸爸妈妈出门买了好多画儿。 傍晚潘乐晴送孙子孙女过来花枝巷,掏了两千块钱给张惠。 “你们夫妻俩前几个月才买了三套院子,听涵涵说你们又买了好多画儿,我估计你们兜里没什么钱了吧。” 张惠笑了笑:“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这两千块钱先拿着花吧,这个钱你们别拿去买古董了,要真喜欢古董,回头我给你送一箱子来。” “妈,您别送,您自己的东西自己收着吧。” “以后迟早要给你们的,先给你们一些也无所谓。” 这些年不安稳,潘乐晴的嫁妆在城外某个隐秘的地方收着,现在大环境好转了,潘乐晴也不怕拿出来叫人知道。 潘乐晴说话算数,过年前,江明升开车送了两口大箱子过来。 “妈给的,不仅给你们,也给我和苏棠两口大箱子。”江明升把单子拿出来交给张惠:“咱们两家的东西都差不多。” 张惠打开一看,成套成套的首饰,红宝石、蓝宝石闪瞎她的眼,还有各种珍贵的字画,和张惠一两百块钱在外面买的大路货不同,婆婆给的古画,那真是在历史上都有明有姓的大家。 江明升笑着跟弟弟说:“咱妈说她手里还有不少东西,叫我们别惦记了,那些东西她要留着给孙子孙女嫁娶用。” 江明彦笑道:“大哥,你和大嫂就算把老二生出来,我们家也比你家多一个。” 江明升轻哼一声:“便宜你们了。” “大哥,照我说,现在还不是这些古董最值钱的时候,如果不是真缺钱花,这些古董最好别动,留着几十年后,那时候才是真值钱的时候。” “不用你说,我心里有数。” 江明升也不傻,现在时局也只是刚刚好转,这才哪儿到哪儿。 张惠去屋里看宝贝,留下他们兄弟俩说话。 过了会儿,江明彦过来。 “大哥走了?” “嗯,大哥说,爸妈叫我们今年早点过去老宅过年,腊月二十四,小年的时候就过去。” “行呀!” 腊月二十四过小年,已经是二月份了,很多人都在期盼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录取通知书。 家里就张惠一个人参加高考了,江松问张惠想不想提前知道,都二月份了,要不了几天就要发录取通知书了,这时候有关系的人已经能打听了。 张惠一点不着急:“您都说阅卷都已经完成了,这个时候再着急也没用,咱们就在家等着吧。” 苏棠笑道:“看惠惠这模样,就知道她肯定考得不错。” “反正还行吧。” 像是张惠这样心态轻松的是少部分人,大部分人着急的等不及了,原来想着要去大城市读大学,现在只想着,别管什么学校,能考上就行。 过年前后,全国各地的录取通知书都逐渐发下去了,腊月二十九,张惠收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家里面二哥考的最好,被复旦大学录取了。 “陈阳和陈立两兄弟基础差了点,有你爸辅导了几个月,考上了省城的大专,他们两个的媳妇儿都没考上。” 陈丽芳说话的声音特别大,隔着电话张惠都能感受到她妈意气风发的样子。 这时候,江明彦过来了,手上拿着一个信封,信封上北大两个字特别显眼。 张惠笑道:“妈,我考上北大了!” “真的?” 张惠听到电话那头猛拍大腿的声音,还有她妈夸张的笑声,她妈叫她爸过来听电话。 张高义忙问:“考上了?” “嗯,刚拿到录取通知书。” “真好,真好啊,你和你二哥两个人,真是……”说到动情处,张高义声音哽咽。 “爸,好事儿,又是大过年的,您可别哭。” 没听到她爸说话,电话被她妈抢了:“惠惠,你好好过年,等开春了,我送你二哥去上海读书,然后从上海坐火车去北京看你去。” 张惠惊讶:“妈,您绕这么远?” “哈哈哈,反正我不上班,有空闲,我不趁这个时候出去走走,还等什么时候出去?” 在旁边听到一句的江明彦,小声跟媳妇儿说:“咱妈心态可真年轻。” 张惠笑了笑,招手叫儿女过来跟外公外婆说话拜年。 这个电话打了好长时间,张惠一点不心疼钱。这个电话不在家里,在家属院里,打电话虽然方便,但是也要花钱。 看电话的大爷羡慕道:“我家要是有孩子考上大学,我也舍得花钱挨个给亲戚家报喜。” 这个年注定过的很快乐,全家都为她考上大学庆祝,大年三十吃年夜饭的时候,涵涵都端着汽水过去和妈妈碰了一杯。 涵涵心里可高兴了,以后家里就不只她一个人上学啦! 大年初二去江明彦舅舅家,嫁到江家这么多年,几乎每年过年都来潘家拜年,只有今年,张惠罕见地看到舅妈真诚的笑容。 连给红包的时候,也不像往年舅舅给两个,而是舅妈亲自过来塞红包。 张惠比大嫂多了一个红包,说是庆祝她考上大学。 何丽娟还好声好气地问小姑子:“惠惠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你们家要请客庆祝一下吧?” “你们要是人手不够就说一声,我有空,随时可以去帮忙。” 潘乐晴矜持地笑了笑:“要办,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初六办。谢谢嫂子好意,惠惠家有人帮忙,就不麻烦嫂子了。” “哎哟,初六这个日子好,那天正巧是周末休息,大家伙儿都有空。” 潘乐晴客气地笑了笑。 苏棠躲在一旁偷笑,小声跟张惠说:“咱妈今天心里恐怕高兴疯了。” 张惠看一眼舅妈,又看一眼婆婆,瞧婆婆努力抿嘴的动作,笑意止都止不住。 苏棠拍拍张惠肩膀:“等回去了,咱妈肯定要好好夸奖一番你这个给她长脸的功臣。” 张惠摸摸她的肚子:“你也不差,前天奶奶还说,咱们江家有咱们这两个好儿媳,脱掉了几代单传的帽子,现在是儿孙满堂。” 苏棠哈哈大笑,可不是嘛! 妯娌俩互相吹捧着,乐开了花。 吃了午饭后,潘乐晴没有跟往年一样吃了饭就走,而是多坐了会儿,等到半下午才走。 今天晚上还是要回江家老宅住,明天他们才回花枝巷那边。 晚上回去,如大嫂所说,张惠果然被婆婆夸了,婆婆不仅嘴巴上夸奖,还给她塞了个大红包。 “何丽娟都给你红包,我这个当婆婆的不能小气。” 张惠真想喊一声婆婆大气,捏一捏这个厚度,至少有六百块钱吧。 晚上回房间一看,八百。 第二天走的时候,爷爷奶奶也塞了张惠一个大红包,张惠跟江明彦说,今年真是发大财了。 等到初六请客吃饭,张惠又收了一波红包,张惠记账的时候算了个总数,今年过年,算上她和儿女们收到的红包,加一起居然有小三千。 妈耶,这可是平均工资三四十块钱的年代,她过年收红包就能收到这么多? 算上年前婆婆给的那两千块钱,张惠忍不住,拉上江明彦出去消费,把钱花光了才回家。 过完年,很快开学了,张惠要去学校报道。 江明彦今天上班,没办法陪她去,涵涵想去,但是今天在下雪,天气冷,张惠把她留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去。 到了学校门口,那叫一个人山人海,一个个都扛着被子,身上挎着个大包,包里面还叮叮咚咚地响,一听就知道,不是饭盒就是瓷杯或者水盆一类的东西。 张惠双手揣兜里进校门,和其他报到同学搬家似的模样相比,张惠就特别引人注目。 当然,除了她什么都没带之外,她的长相也格外引人注目,她身上的纯白的呢子大衣吸睛能力也不差。 张惠看到文学院的牌子,小跑两步过去排队,轮到她,登记的男同学多看了她一眼。 对比了一下证件,确认无误后,热情地给她办理了入学资料,还问她住不住校之类的话。 张惠肯定不住校,她每天都要回家。 “同学,我建议你还是住校吧,我们每天的课很多,你要不住校,每天上下学会很累。” 张惠摇了摇头,她是有家有口的已婚妇女,真不方便住校。 “啥,你结婚了?” “怎么,看不出来吗?我孩子都三个了,我大女儿去年秋天都开始上学了。” 那位男同学认知打量了张惠,确实是看不出来。 人跟人,真是不一样啊。 排在张惠后面的女青年叹息一声,她抱着一卷半旧的棉被,露出来的手被冻的通红。拿到通知书后,一路赶火车来学校报道,几天没洗头,头发油成一缕一缕的,脸也不怎么好看。 张惠办完入学,扭头要走,转身的时候不慎踩到了女同学放地上的行李,连忙笑着道歉。 “没关系,本来也不怎么干净,我自己放地上的。” 张惠再次道了歉才走。 女同学往前走一步,交出自己的证件,心里忍不住感叹一声,人善心美,以后她就要和这样的人当同学,从此以后,以前那些歇斯底里的过往,都和她一刀两断了。 张惠办完入学后,去指定地点领了书就回去了。 下雪可真冷,张惠戴着手套抱着书在公交站台等了十多分钟公交车才过来。 下雪天车子开得慢,等车子到花枝巷外面那条街的站台时,张惠下车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硬的跟个机器人似的。 都是冻的! 张惠敲门,凯叔第一时间跑过来开门,见是她,连忙接过她手里的书:“放书房?” “嗯,谢谢。” “您甭客气!”凯叔笑着往书房去。 万婶在屋里看着两个孩子,张惠不着急进去,去厨房一趟,六嫂正在准备午饭,灶台里的火烧的旺旺的。 “回来了,今天学校报到怎么样?” “人多得很,我去的早,倒是没排队多久。”张惠坐在灶台前烧火,搓了搓手:“就是太冷了,坐车回来的时候我感觉都要冻僵了。” 六嫂笑道:“我就说吧,还是穿棉衣暖和,你身上这个什么羊绒大衣,穿在身上看着挺好看,要说暖和,还是得咱们的棉大衣。” “对了,你不是有两件羽绒服么,你嫌棉衣笨重,你穿你的羽绒服,那个不比你身上这套暖和。” 张惠叹息一声:“这不是想着第一天到学校报道,想穿好看点嘛。” “哈哈哈,都当妈的人了,还管什么好看不好看。” “当妈了也要穿的好看,你自己穿的好看了心情难道不会更好点?” “也是哦。” 六嫂满脸欢喜:“我跟你说个事儿。” “啥事儿?” “去年我不是见你们在买院子么,我和虽然没那么多钱,也想买套房子,就和万婶他们商量,最后我跟万婶两家在前头石墨巷里面的筒子楼里分别买了一套两室的房子。” 六嫂才来家里干活的时候,听说买房子能落户,她就动了心思。这些年她就一直在努力存钱。 她的工钱加上逢年过节给的红包,一年下来能存下三百块左右,工作这么些年也小有积蓄,买不起院子,筒子楼还是能买的上。 六嫂一心想买房,这些年也一直留意着,知道石墨巷那边有人想出手房子,就拉着万婶去看。 “不错啊,能买到两室的房子。” 六嫂不好意思笑道:“缺了点,找万婶他们借了一些。” 凯叔原来是当兵退伍,原来手里就捏着不小的家底,在这里上工包吃包住,这些年又存下了不少。而且,凯叔和万婶他们夫妻两个人挣工资,比六嫂更能攒钱。 “那也不错了,你能攒下一套两室的房子,真够厉害的,恭喜恭喜。” 六嫂笑的痛快,这有了自己的房子后,虽然还是住在主家,那种感觉大不一样。 张惠听到他们都买了房后,挺为他们高兴,现在北京的一套房,就是他们以后晚年的保障。 张惠是个听劝的人,主要是身体也扛不住,第二天去学校上课的时候,换了身羽绒服穿上,顿觉浑身都暖和起来。 坐在学校犹如冰冻的教室里,她的手脚都暖的很。 张惠认真听讲,有些人上课却在走神,心思都落在她身上了。 开学一周后,张惠听一个关系不错的女同学说,有个男同学在打听她的消息。 张惠无语:“我以为全班都知道我结婚生子了。” 女同学笑着说:“下次你把你男人和孩子带来上课,那些男同学就肯信了。” 张惠:“……” 45 第 45 章 吃醋 有个老师的课挪到周末, 星期天休息,张惠还要顶着冷风去学校,涵涵高兴地跟妈妈说再见。 “妈妈你学习要认真哦, 等中午我和爸爸去接你, 咱们去吃好吃哒。” “好。” 张惠语气很无奈,这个小家伙, 怎么还幸灾乐祸起来。 今天风大, 张惠被吹的脑袋疼,出门的时候带了个毛线帽子,一头长发松散地绑了两个辫子垂在胸前, 衬得整个人年纪比看上去还要小。 “张惠你真的结婚了?” 张惠翻了个白眼:“中午就让你见见我的女儿和儿子。” “哈哈哈, 你今天看起来最多不超过十八岁。” “你嘴巴甜也没用, 我决定了, 今天不借笔记本给你。” “别呀, 这堂课的老头讲的那什么方言我听不懂,没你的笔记我们可怎么活啊!” 张惠听得懂, 听口音,应该是淮山市那边的口音。 身边的人凑热闹, 纷纷跟着起哄,张惠笑着推了她一下:“别闹, 上课了。” 张惠见天儿说她结婚生娃了, 但是本人真的看不出一点已婚妇女的气质,有些人固执地不肯信,觉得肯定是张惠为了避免麻烦故意这么说的。 你要问:作为一个女人, 有谁会为了避免麻烦说自己已婚生娃的?难道不怕坏了名声以后嫁不出去吗? 这些人耿直地摇头:我不清楚,但我坚信我的猜测是对的。 还有一部分自以为聪明的人,觉得张惠应该是本地人, 下乡的时候结过婚,后来高考后又离婚回城了。 离了婚又怎么样,北大的学生,还外貌出色,别说离了婚,就是离婚带娃也有的是人追求她。 一节课上,张惠潜心学习,有些人望着她秀丽的背影出神。 下课了,和张惠关系好的同学从她那儿借走笔记。 “明天你们得还给我。” “没问题。” 张惠收拾好书本要走,突然被一个戴着眼镜高高瘦瘦的男同学叫住,张惠记得,这样是他们的班长,名叫陈鹏。 “班长叫我有什么事儿吗?” 陈鹏含蓄道:“有点私事想跟你说,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张惠看了眼手表:“要不你就在这儿说吧,一会儿我还有事,着急走。” 陈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封信想交给你。” 看到信封,张惠下意识把手往身后缩,不敢接。 “那个,班长,什么事情还要专门写信?要是不方便的话,等下次方便的时候咱们再当面说也行,写信就不必了。” 张惠站不住了,转身要走。 “当面说也行。” 陈鹏突然来一句,好似没听懂张惠的推脱。 张惠给关系好的女同学使眼色,借张惠笔记那个往前几步,挡在张惠和陈鹏面前,张惠说:“那就下次吧,我先走了。” 两个人鸡同鸭说,一个想说一个不想听。 “张惠同学,我……” “惠惠!” 陈鹏突破封锁往前一步,着急叫住张惠。 这时候,江明彦来了。 张惠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色的羊绒大衣,配黑色围巾,江明彦穿的是一身黑色的羊绒大衣,配白色围巾,夫妻俩穿得真像,两人站在一起,一看就不是寻常关系。 涵涵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妈妈,我和弟弟爸爸在门口等你好一会儿啦。” 江森和江枫哥俩一左一右地扯着爸爸大衣的衣摆,冲妈妈笑。 张惠心里松了口气,笑着对陈鹏说:“我丈夫和我儿女接我来了,班长我就先走了。” “是你亲生的孩子吗?” 张惠:“……”这还不明显吗? 江明彦:“……”现在的男大学生胆子这么大吗? 陈鹏尴尬地笑了笑:“看你的年纪,不像是能有这么大孩子的人。” 哦,以为她是后妈。 涵涵撒娇般抱着妈妈的腰,扭头看这个戴着眼镜的人:“我是我妈亲生的,还有,我妈今年一十七岁了。” 张惠捏捏女儿可爱的小脸蛋:“别擅自给我加年龄。” “嘿嘿,咱们算虚岁嘛。” “妈妈,饿了。”江枫摸着小肚子喊。 “走吧,咱们先去吃饭。” 陈鹏被晾在一边。 外面路滑,张惠牵着女儿走前面,江明彦一手抱着一个儿子落后一步。 “什么时候个人能买汽车呀,咱们家五个人,骑两辆自行车都带不动,必须要弄一辆汽车才行。”张惠忍不住抱怨。 “还要等几年吧。”江明彦从内部得到的消息,以后不仅有自产的车牌,还有可能会批准合资车,以后路上的跑的汽车肯定会多起来。 不过,听南方那边的朋友说,因为恢复高考后政策松动了很多,这一两个月已经有华人从海外回来建厂,有些人坐轮船过来带着车。 一家五口走了,刚才没走,留在教室看热闹的同学,看着陈鹏忍不住发笑。 同寝室的男同学拍拍陈鹏肩膀:“你输的也不冤,张惠的丈夫和她挺相配,看穿着也不是一般人。” 陈鹏苦笑着点点头,好在他的信也没送出去,话也没说出口,脸皮厚点,完全可以当作这事儿没发生。 女同学们则不然,取笑道:“张惠当众说了无数次她已经结婚生孩子了,偏偏有些自命不凡的人不信,这下见到人家丈夫孩子总算信了吧。” “呵,考上个大学,就膨胀得认不清自己的人,张惠可看不上。” 张惠确实看不上,不过不影响江明彦摆脸色。 中午一家人去吃烤鸭,张惠叫江明彦把兜里手帕拿出来,江明彦没搭理她,自己把手帕拿出来,用杯子里的热水打湿,给三个孩子擦手。 不用张惠说,他就把活儿干了,但是张惠知道他在闹别扭。 张惠无奈:“你怪我?” “我怪你干什么,人家要喜欢你,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张惠手肘放在桌上,轻托着下巴,歪头看他,故意说:“那你在生自己的气?” 轻瞟她一眼,江明彦道:“以后你下午有课的话,就在教室等着,我下了班去接你。” “不用这样吧,多耽误时间呀。” “耽误时间怕什么,我不经常出现,有人挖我墙角我都不知道。” 张惠噗嗤笑了:“放心,肯定挖不走,我哪里舍得你和我的三个小心肝儿。” 涵涵小嘴儿吃得油乎乎的,咧嘴笑:“妈妈,我是你的小心肝呀。” “是呀,小心肝能自己擦擦嘴吗?” “好!” 江明彦说到做到,只要张惠下午有课,江明彦下班后,绕远路也要去学校接她下课,江明彦出现的次数多了,班上的人直呼受不了。 说起来也不是新婚夫妻了,孩子都那么大了,用得着这么黏黏糊糊吗? 江明彦乐在其中,张惠就等等着家长接放学的小孩儿一般,见接她的人了,笑着跑过去,两人手挽手地走了,一点没有把别人的非议看在眼里。 脸上都是欣喜的笑,张惠心里却在想,要不以后上课带着两个娃,这样就不用江明彦来接她,这样别人也能知道她是当妈的人了。 唉,带着娃读书的女同学还是有一些的,她带着娃上课,总比每天等着江明彦来接她好。 张惠试图说动两个儿子,江森和江枫疯狂摇头,外面好冷,不去! 江明彦双手抱胸,靠在门上笑:“你就这么不想我去接你?” 张惠瞪他:“一次两次就算了,经常这样你好意思?” “我觉得挺好。” 江明彦甚至觉得,每天去接她下课,有种青春年少谈恋爱的感觉。 张惠也觉得有种谈恋爱的感觉,可是,毕竟这么大的年纪了,要脸,江明彦泽厮,有些时候属实有些太招摇了。 开学半个月,张惠就在学院里成了名人,不只是凭借外貌,主要是因为她丈夫每天接她下课,夫妻俩走手挽手走在校园里,实在太吸睛了。 咳咳,手挽手也是江明彦要求的。 两人享受着仿佛热恋的感觉,很快,陈丽芳来了。 陈丽芳到的时候是早上,特别早,江明彦还没上班,张惠和涵涵都还没去上学。 “这都三月了,惊蛰都过了,南方暖和得很,早就开春了,我一路坐火车过来,一下火车就冷的我呀,外面全是雪。” 一进门陈丽芳就中气十足地嚷嚷开了。 涵涵和江森、江枫兄弟俩跑过去叫外婆。 陈丽芳乐开了花:“你们快一年没见了,你们三个在家里过的怎么样?” 江森和江枫说好,涵涵说不好:“去年我妈送我去上学,学校里一点都不好玩。” 涵涵又高兴地说:“今年我妈也去上学了。” “你呀,幸灾乐祸的。”陈丽芳爱外孙女这个机灵的小模样,搂着她肩膀:“不错不错,比去年又长高了一点。” 六嫂、万婶和凯叔和陈丽芳也熟悉,笑着打了声招呼。 “您吃了吗?没吃赶紧坐下吃点,家里刚准备开饭。” “还没呢,早上吃什么,给我上一碗。” “早上吃蒸饺、粥还有鸡蛋。”六嫂转身去厨房端饭。 张惠和江明彦站在屋檐下喊妈,江明彦顺手接过丈母娘的行李。 “你们俩干啥呢,这个时候才出来。” “刚才在屋里换衣服,张惠扶着她妈进门。” 江明彦最近有点作,为了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更加登对,早上她穿什么衣服,他也要找一件差不多的,就算衣服配不上,也要配个同色的毛巾,刚才正在屋里翻找毛巾。 陈丽芳也就是随口一问:“你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别耽搁了,快吃了早饭出门吧。” “这就准备吃。” 饭菜都上桌了,六嫂进门把陈丽芳的碗筷送来。 早上这点时间确实忙,张惠自己去学校,江明彦骑车去上班,顺带送女儿去学校。 六嫂给烧了热水,陈丽芳洗漱一番后,也没睡觉,陪两个外孙玩了一上午,中午吃了饭,下午午睡的时候才休息。 涵涵下午学校有活动,活动完后,半下午就自己回家了。 等到傍晚,江明彦和张惠回到家,家里彻底热闹起来。 陈丽芳说起她一路上儿子去上海读书,她在上海游玩后,又一路北上,在杭州和扬州这些地方都停留过,说起当地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把三个外孙吸引的目不转睛。 听完后涵涵就找妈妈说:“我暑假也想去,去外婆家之前我们去上海玩好不好?” 去年为了哄涵涵读书,张惠答应暑假带她去外婆家。 “行呀,我们去南方看看。” 江森和江枫连忙跑过来抱妈妈大腿:“我们也要去。” “你们能自己走路我们就去,如果要抱的话咱们就不去。” 等到暑假,两个四岁的儿子,她肯定更加抱不动。 “妈妈,我们自己走。” 江枫捏着小拳头站在哥哥旁边,哥哥说的就是他想说的。 “你们说的话我可记着了。” 张惠没想到,她妈当了这么多年家庭妇女,现在居然有闲心一个人旅游,从云顶县到上海,又从上海到北京,过段时间又要从北京回云顶县。 “妈,要不你就在这里多住几个月,等到暑假的时候咱们一起回去。” “那可不行,出来时间太长了,我想早点回去。” 陈丽芳预计在北京待一周左右她就要回去了。 “对了,我来之前你师父叫人带话,说你这几年忙着上学就别操心采茶的事,等你毕业了再去也一样。” “我也是这样想,反正也就是四年,也没多长时间。” “对了,朱叶他们高考的怎么样。” “听说徐永考上了大专,在省城读书,他们两口子在省城买了房子,开年后就去学校报道了,他们路过云顶县的时候还专门来家里拜访过。朱叶给你送了个腊猪头,我给你挂在厨房的房梁上,出门不方便,就没给你带。” 除了徐永,朱家村还有两个人考上了中专,也是在省城。 吃了饭,江明彦抱着儿子去洗漱的时候,陈丽芳小声跟女儿说:“袁晓婷没考上,周震考上了大学,听说叫什么淮山工业大学。” “周震成绩原来就挺好,他考上也正常。” “哼,你是没看到,周震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袁家人跟以前可不一样了,以前尾巴都是夹着的,现在尾巴一下翘起来了。” 过年那会儿,买菜碰到于雪,那骄傲的语气,好像周震考上大学他们一家人都要跟着升天位列仙班似的。 “于雪嘴巴上说的天花乱坠,我看她心里还是怕,周震去省城读大学,于雪撺掇着袁晓婷从学校辞职带着孩子也跟去了省城。” “那他们一家不是就没收入了?” “谁说的,读大学学校不是要补贴一部分嘛。” “周震一个大男人,补贴那点粮票他一人吃还够,加上袁晓婷和他女儿肯定不够,何况袁晓婷的女儿比我们涵涵还大一点吧,也是读书的年纪了。” “也就是四年,他们家肯定有积蓄,四年肯定撑得过去。”比起吃这点苦,袁家人更怕周震上大学后和袁晓婷闹离婚。 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因为考大学,多少家庭矛盾重重,抛家弃子的事儿听的太多,都不新鲜了。 “我跟你说,你和小江好好过,别以为考上大学就不得了了,你是大学生,小江也是大学生,当初你们结婚的时候他都没嫌弃你文凭配不上他,你现在也别三心一意。” “妈,我是您女儿,亲生的,你还不了解我啊?” “我就是白提醒你一句,好好过日子,小江这样的好男人不好找。” 江明彦抱着儿子从屋外路过,把儿子放床上。 “爸,什么是好男人?”江森小朋友好奇。 江明彦轻笑:“你个臭小子,好好吃饭睡觉,健康长大,其他的少打听。” “好吧。” 陈丽芳过来一趟,肯定要江家老宅走一遭,陈丽芳去的也巧,刚到屋坐下,一杯茶都还没喝完苏棠的羊水就破了。 一家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人往医院送。 预产期是四月份,这才刚三月下旬,怎么就生了。 一胎生得很顺利,妇产科的医生说产妇和孩子都很好,不用担心。 “谢天谢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意外了。”潘乐晴拍着胸口,后怕不已。 “亲家别慌,医生都说没事儿了,咱们来的急,这里你看着,我回去给炖一锅鸡汤送来。” “哪里能让你去。”潘乐晴把大儿子叫来:“我看着苏棠,你快点回去拿鸡汤,楚嫂子利索,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把鸡汤炖好了。” “我现在就回去。”江明升笑的牙不见眼。 头一胎是儿子,夫妻俩都想老一是个女儿,凑个好字,没想到心想事成。 涵涵听说大伯母生了个妹妹,她超级高兴,把自己小时候穿过的小衣服都找出来:“妈妈,给钥钥送去。” 江明升和苏棠的女儿,取名江玥玥。 张惠把衣服收好:“这会儿不着急,等明天钥钥回家,你再给她送去。” “我想去医院看钥钥。”涵涵拉着妈妈的手撒娇。 “不信,你大伯母刚生了钥钥,累的不行,你别去打扰,等你明天放学我们再去老宅。” 对了,明天星期一,该上学的人要上学,该上班的也要上班。 陈丽芳回来,看到外孙女翻箱倒柜找旧衣服:“你大哥大嫂家也不缺吃穿,送旧衣服他们不会不高兴吧。” “不会,大哥大嫂也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涵涵小时候穿过的衣服都是好衣服,比如这个小孩儿穿的羽绒服,就算大嫂不差钱,也要请人把大人的衣服改成小孩儿穿的,不如涵涵送过去直接能穿。” 妯娌俩都是大气的人,这些年也没红过脸,相处的跟朋友似的,关系亲近,不在乎这些。 第一天傍晚,夫妻俩带着孩子去老宅看已经被抬回家的苏棠。 苏棠今天精神好了许多,涵涵跑进去就喊大妈妈:“我给钥钥带了好多衣服。” 苏棠笑道:“那可真好。” 苏棠跟张惠说:“显怀的时候大家都说肚子尖,一定是男娃,我们就想着小鱼儿小时候穿过的衣服给老一穿,也不用另外准备。” 张惠在床边坐下:“涵涵穿过的小衣服给钥钥不也正合适?涵涵以前好多的衣服都是你和妈找人做的。” 苏棠含笑道:“可不是嘛。” 趴在床边看妹妹,小心摸摸妹妹的头发:“大妈妈,我以后能帮妹妹扎辫子吗?” “那肯定行。” 苏棠平日里工作忙,自从生了小鱼儿之后,就更忙了,前几年就把一头长发剪掉了,她感觉扎小辫儿的技术回头她要练一练。 “大妈妈用我的头发练,我头发可好了。” 涵涵随了妈妈,长得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哎,以后钥钥头发也像涵涵这样好就好了。”钥钥头发有点黄。 “孩子长大一些就好了。” 家里添了小辈儿,江长安和文艳秋很高兴,一高兴就想发红包,涵涵嘴巴甜,从太奶奶太爷爷那儿多拿了个红包,也不给妈妈,自己把红包揣兜里。 “我要把钱留着,暑假出去玩儿的时候花。” “你认识钱?” 涵涵鄙视妈妈:“我会算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了。” 涵涵虽然不想去学校,但是成绩还是很不错的。 江明彦笑道:“你的钱以后你自己管着,但是要记账,不能乱花。” “好,爸爸我知道啦!” 至于江森和江枫两个小家伙,还是个文盲,不会写字也不会算,红包一律没收。 家里有个小妹妹后,涵涵跑老宅那边勤快起来,周末也不在家玩儿,还要带着两个弟弟去老宅。 张惠周末睡懒觉,就只有江明彦送两个孩子过去。 小鱼儿比江森和江枫两兄弟大了两个多月,小鱼儿性格温和,和两个堂弟也能玩到一处,有时候江森霸道抢他玩具,他也不会不高兴,还会主动递过去。 “弟弟,你玩。” 江明彦见了:“江森!” 江森默默把玩具还回去。 小鱼儿又把玩具塞弟弟手里:“你玩。” 抱着女儿在一旁溜达的江明升轻笑道:“森森,小鱼儿给你你就玩。” 江森看了一眼他爸,江明彦摆摆手:“那你玩吧。” 江松和潘乐晴在一旁喝茶,江松说:“咱们家小鱼儿从小就看得出是个厚道孩子,以后长大了,江森要多照顾小鱼儿哥哥。” 江森认真地点头,说了声好。 “下一代,我看还是要看江森和江枫两兄弟。” 三岁看老,如果说江家下一代的孩子能有什么作为,江森和江枫两兄弟最有可能。 自家的孩子自家知道,江明升觉得,自家这个傻儿子,长大以后能守着家业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江长安笑道:“小鱼儿这样的性子也没什么不好,忠厚之人也是有福之人。” 江明升点点头,他家小鱼儿性格温厚,但是又不是傻,读书还是很聪明的,进个好单位,以后想必也会不错。 “明彦,你岳母后天走?” “嗯,火车票买好了,岳母说出来的时间够长了,该回去了。” “明天你下班,请你岳母来家里吃顿饭。” “好。” 家里的孩子都有睡午觉的习惯,吃了中午饭,江明彦带着儿女回家。 家里,张惠和她妈刚吃完午饭,也要准备休息。 陈丽芳拿出三套单衣:“正好,你们睡觉前试试衣服大小。” 最近一连几天大太阳,有开始化雪的迹象,陈丽芳走之前给三个外孙做了春天穿的单衣。 窝在被窝里换好衣服,涵涵站起身:“外婆,有点长。” “我看看。” 陈丽芳扯了扯衣袖:“差不多,本来就稍微做长了一点,再过一两个月穿没问题。” “哦。” 家里不缺布料,陈丽芳顺手给苏棠家两个孩子也做了一身新衣服,苏棠专门跟陈丽芳道谢。 陈丽芳笑着说:“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气。” 潘乐晴拉着陈丽芳的手:“再过几年我家老江就要退休了,你家老张退休也没多少年了,到时候孩子也大了,用不着我们看着,到时候咱们四个一起去游山玩水。” “那说好了。”陈丽芳今年出来走了一趟,对出门玩儿可有兴致了。 “说好了!” 明天是工作日,张惠要上课,江明彦要上班,陈丽芳不用他们俩送。 吃了早饭,背上行李,六嫂骑自行车把她送到火车站。 外婆一走,家里三个孩子情绪低落了几天,等到周末休息去老宅,才高兴起来。 最近天气确实不错,一直都是大晴天,孩子去老宅了,今天是万婶送过去的。 江明彦拉着媳妇儿出门,他们出门去公园里溜达溜达。 “咱们花枝巷来新住户了?” 刚出门,两人就看到巷口挺着好多三轮车,看着像是送家具。 不是一般的家具,都是西式的沙发、柜子等等。 “你们好,我们是前头新搬来的住户,我叫林西。”林西热情地和江明彦夫妻打招呼。 “你好,我叫张惠,这是我丈夫江明彦。” 林西笑道:“我们也是夫妻俩,我丈夫叫何康华,正在院子里忙,等我们安顿好了请你们上门坐坐。” “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了,你先忙。” 礼貌告别,走出巷子张惠才说:“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林西的口音像是南方的?” 张惠其实想说,口音像是香港过来的人,但是她这辈子还没见过香港人,所以没有直说。 “是南方人,应该是来自讲粤语的地方。” 再结合他们家的家具样式,江明彦猜测,可能是香港过来的。 张惠好奇:“放开的这么快?” 江明彦笑道:“只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人就会跟风过来。” 就是不知道,林西夫妻俩是做什么的。 何家搬家搬了好几天,前后忙活了一周才安顿下来。 林西端着西点上门邀请江明彦和张惠一家上门做客,万婶客气地把人请进屋里。 林西笑道:“你们家院子跟我们家格局一样。” 张惠带她去看看跨院:“我们家这套房子就比你们还多个跨院。” 林西惊喜道:“你家这个院子真不错,再等两个月植物都长起来了,院子肯定很好看。” “都是我婆婆打理的,你要喜欢,回头来我家喝茶。” 涵涵从书房里跑出来:“妈妈,这个阿姨是谁?” 林西又惊讶了:“你有女儿了?你看起来也才一十岁左右。” 张惠朝屋里招招手,江森和江枫也跑过来。 “我不止有女儿,还有两个儿子。” “我的天!” 林西问张惠年龄,两人交换了年纪之后,林西羡慕张惠保养的好。 林西看起来也很年轻,但是看着跟张惠这样从里到外地透露出年轻气息的人还是很不一样。 听说张惠在北大读书,林西佩服道:“你真是个优秀的女人。” 林西丈夫在家等着,张惠去屋里拿了一斤茶叶,带着儿女去何家。 江明彦一早去老宅那边送东西了,他们刚出门,江明彦就回来了,就一起过去。 涵涵牵着爸爸的手蹦蹦跳跳:“钥钥的头发长长了吗?” “还没有。” 涵涵失望:“什么时候可以给钥钥扎小辫儿啊。” “那你要再等等。” “等我暑假从外婆家回来?” “我也不知道。” 涵涵跑去找妈妈:“妈妈,我们从外婆家回来,钥钥的头发可以扎辫子了吗?” “扎辫子可能有点困难,不过应该可以扎个小啾啾。” “那也行吧!” 林西笑问:“你暑假要回娘家?” “对,孩子暑假想出门玩,我们一路南下去上海,到时候再从上海去我娘家,再回北京。” 林西感叹一声:“孩子还是小的时候可爱,大了之后,翅膀硬了,就想往外飞。” 林西有两个儿子,都十五六岁了,他们夫妻俩来北京之后,两兄弟去英国读书去了。 何家的院子和他们家是一样的格局,家里也请了人照顾家里,听林西说,请的人都是从香港带过来的,还说今天可以尝尝香港那边的口味。 坐下闲聊,张惠才知道,何康华是做投资生意的人,他想买地修楼,正在联系这方面的人脉。林西也不是什么一般人,娘家也是做生意的,有家拍卖行,还投资拍电影。 “上周我第一次看到你们夫妻俩,简直太登对了,要是去拍电影,肯定火。” 涵涵歪头问:“林阿姨,像地道战里面的人一样吗?” 林西哈哈大笑:“差不多,也稍微有点不一样。” 张惠对什么电影不感兴趣,对林西娘家的拍卖行很感兴趣,这会儿跟林西不熟悉,她也就是随便问了几句。 何家虽然是香港人,家里人都不爱喝咖啡,都爱喝茶,张惠送去的茶叶很得何康华的心意,品了一杯后,连忙追问这是什么茶。 “蒙顶山甘露。” 何康华不熟悉这款茶,张惠细心给他介绍,何康华问:“我能不能买一些,不用最好的,就今天你送我的这种,我想拿去赠送客户。” “没问题,我还可以叫他们专门给你弄一款包装,用精巧的木桶装茶叶,设计的古朴好看。” 江明彦补充道:“我妻子是制作这款茶大师的唯一关门弟子!” 何康华对张惠立马夸目相看:“没想到张小姐还有这样的本事。” “您客气了。” 林西道:“也别您啊您的,我和我丈夫比你们夫妻大十多岁,你们如果不嫌弃,不如喊他一身何哥吧。” 林西是个非常会活跃气氛的人,有她在,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林西跟张惠打听花枝巷的其他人家,张惠给她介绍,除了他们两家人,花枝巷另外还住着四家。 花枝巷也不算小,一共只有六家人? “不是,花枝巷一共有十三套院子,但是不是每套院子都有人住。” 比如他们家,住着一套院子,另外还有三套院子是他们家的。 “我猜测其他几套空院子应该也是被人买下放着,暂时没过来住。” “原来是这样。” 吃了午饭,又坐下聊了一会儿,孩子要睡午觉,他们夫妻才带着孩子告辞。 何康华和林西把人送到门口,目送他们走远了。 “这家人不简单呐!” 何康华点点头:“不是一般人家。” 殊不知,江明彦和张惠回到家,两人也说了类似的话。 这次见面之后,两家人都觉得,以后可以多来往试试。 林西是个爱热闹的人,张惠在家不爱出门,她经常带着点心过来看张惠,张惠也不好意思每次都吃林西的,一两回总是要回一次。 林西才过来,对这里不熟悉,张惠熟悉啊,经常带着林西出门逛家,林西是个爱吃的,她们出门就变成出门寻觅好吃的。 张惠去上学,林西没事儿也跟着去,她说这边的大学跟香港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大概是求学的心不一样。 这里的学生,对于学习的渴望,出乎了林西的预料。 同时,林西觉得,等这样的学子进入社会,国家肯定会越来越好。 46. 第 46 章 交好一方大佬 入夏后,跨院里的风景好看起来,草木扶疏,花草飘香。 林西家就是个标准的四合院,院子里光秃秃的,就放着几个花盆,知道林西喜欢花园,入夏后,张惠经常邀请林西来家里玩。 两个人经历不同,倒是有很多可以聊的话题,林西不止一次感叹,她们俩真的是相见恨晚。 林西优雅吃了块小饼干,又端起茶杯:“你们暑假出门玩,留我一个人在北京,我真是太无聊了。” “少来,难道你不需要跟你家何康华出门应酬?” 林西笑了笑:“事情开展挺顺利的,人家对投资欢迎得很,用不着怎么应酬。” “那你确实挺闲。” “可不是嘛。”林西笑着问:“你们暑假出门玩儿,要不把我带上?我就知道上海和北京,其他地方我都没去过。” “我要带着孩子一起,一路上走得慢,恐怕会耽误你时间。” 林西摆了摆手:“出门玩,本来就不是赶时间的事情,哪里就怕耽误时间了。” 林西早就和丈夫商量过了,他每天出门忙工作,她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不如出门逛逛。 见林西不是随口说说,真想去,张惠就随口答应下来:“那咱们可说好了,到时候你要帮我带孩子。” “哈哈哈,没问题,你家三个宝贝,哪一个我都喜欢。” 两家人混熟了,说话也更加亲近起来:“涵涵带着森森和枫枫去你婆婆那儿了?” “嗯,涵涵喜欢小妹妹,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去老宅看看钥钥。” “关心钥钥的头发长起来没有是不是?” 张惠无奈地笑:“你也知道。” 林西哈哈大笑,小姑娘真是太可爱了。 今天三姐弟没有在老宅吃午饭,中午的时候就回来了,跟着去的万婶手里还抱着个雕花木箱子。 万婶擦擦汗:“涵涵奶奶给的,您赶紧收起来。” 涵涵跑过来:“妈妈别,我要玩。” “什么东西?”张惠打开盒子。 涵涵得意道:“奶奶给我的宝贝,我和钥钥都有,弟弟没有。” 什么宝贝?林西凑过来看,一套五彩宝石打成的头冠,还配有耳环、项圈、手镯,林西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套首饰看大小就知道,就是给几岁孩子戴的,制作的非常精巧。 “我的天,这个镶嵌工艺,太厉害了吧。” 因为是给小孩儿的,头冠上的宝石都很小颗,厉害的不是宝石,厉害的是工艺。 林西拿起来仔细看:“我的天,我从小到大见过也拥有过很多珠宝,就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做工,太精致了。” 林西没见过,出身平凡的张惠,咳咳,还真见过,书房下面的库房里还装着不少一样好看的首饰,那是婆婆给她的。 “妈妈给我梳头,我想戴这个。” “这么古典的首饰,你也没有衣服配,这样,你等一段时间,我们去请老师傅给你做一套汉服。” “啥汉服?” “古代的衣服。”张惠摸摸女儿的小辫子:“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森森和枫枫跑过来:“我们也要。” “好,你们都有。” 张惠好奇:“你奶奶怎么想起来给你首饰了?” 涵涵眨了眨眼:“我想给钥钥扎个小啾啾,奶奶说钥钥头发少,头皮嫩,扎小啾啾会扯的钥钥头皮疼,奶奶说她有个头冠,不用扎头发,戴在脑袋上一样好看。” 江枫接话:“然后奶奶就去屋里拿了个头冠出来,给钥钥戴上。” “奶奶给钥钥那个比我小。”涵涵嘿嘿地笑。 涵涵特别喜欢那个五彩宝石打的头冠:“妈妈,什么时候带我去做衣服呀?” “下午去?” “那什么时候能做好呀?” “那我可不知道。” 林西很感兴趣:“下午去的时候叫我?” “没问题。” 张惠知道的那位陶师傅还是大嫂介绍给她认识的,从今年开始,一些小商贩活跃起来,陶师傅又叫了一个帮手过来,张惠春天去做衣服的时候听他说,新来的那位以前是行业内非常有名的绣娘。 张惠非常喜欢陶师傅的手艺,借这个机会,那就给全家人都做一套。 下午一家人过去,和张惠关系不错的陶师傅笑道:“哟,带着儿女都来了。” 张惠点点头:“给孩子做一身旧式的衣服。” “民国的还是清朝的?” “明制的吧。” “明制?”陶师傅说:“那我得去翻一翻祖上传下来的本子。” 陶家以前家里是开绣楼的人家,后来没落了,但是祖上传下来的看家东西都还在。 老旧的本子,上面的字都是竖版繁体字,放得太久,有些字都模糊了,但是配图都还清晰。 “哎,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以后不怕人上门找事儿了,我找个空闲的时间,把这些手札誊抄一遍,免得以后失传了。” “您说的是。” 陶师傅笑道:“上面的有的样式您尽管选,虽说不太熟悉,给我点时间,我肯定给您做出来。” 陶师傅感叹一句:“前些年日子过不下去了,多谢您一家帮衬,让我能混口饭吃。” “陶师傅严重了。” 林西在一旁看,指着一套翠绿的:“这套好看,配色精致,主色调看着清爽,适合日常,不像暗红色、深蓝色那样浓重。” 张惠也觉得这套挺好看,和涵涵的五彩宝石也配,旁边还有一套男装,和女装刚好是一套。 她和女儿一大一小两套,江明彦和儿子一大两小三套。 “哟,您要的可不少。按照规制做好,只怕要等到秋天才行。” 涵涵失望:“陶爷爷,不能过几天就做好吗?” “哈哈哈,小丫头,怎样的好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好的,我还要单独去请绣娘呢。还有这个布料,要去杭州那边把丝绸买回来才能开始做。” 张惠笑着道:“别听她胡说,您看着做。不过我家三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秋天才能做好,最好放一点量。” “我清楚。” 张惠和江明彦的尺寸陶师傅都有,只有三个小的,要给量一量尺寸。 涵涵见过妈妈做衣服,特别有经验地张开手,小大人一般细心交代:“陶爷爷,您要给我做好看一点呀。” “好,肯定给你做好看。” 量完尺寸,有客人进来,张惠不认识,但也脸熟,两人客气地点了点头。 出门后,林西说:“等你们做出来我看看,如果好看,我和我们家那位也来做一套。” 林西感叹:“早些年听说闹得凶,我爸爸他们老一辈的都说,咱们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恐怕都要没了,没想到随便一个小院子里,就住着这么厉害的手艺人。” 张惠笑道:“等秋天拿衣服的时候你也来看。” “行。” 入夏后过了一个月,端午节过后,很快迎来暑假,考完试后,张惠收拾好行李,就准备带着孩子出门玩儿去了。 江明彦笑道:“你们母子四个出门玩儿,又把我丢下。” “乖,你是咱们家的顶梁柱,还要指望你赚钱养活咱们一家老小,你是最棒的。” “哼,别当我是你的两个傻儿子,一句好话就把我哄了。” 张惠叉腰:“那你还想怎么样?” 他想怎么样? 一双大手揽住纤腰,一个转身就压在床上,张惠脸色一红,正要配合的时候…… “张惠,在家吗?” 林西在外面喊:“快出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江明彦一脸无奈,翻身躺在床上,张惠立马站起来,跑了两步,又扭头回去亲了一口,跑了。 “你在家呀!” 林西拉着张惠:“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大门外,停着一辆汽车,张惠认识那个车标,大众。 “我联系我爸,专门从香港运过来的,这个车大,咱们行李多,又带着孩子,开车出门旅游才舒服。” “咱们开车南下?” “是呀,边走边玩嘛,没有车,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累的要死,哪有心情玩。” 张惠围着车转了一圈,七座大车,确实方便。 “在城里开车还行,但是长途咱们不能开,最好用火车把车运过去。” 张惠一直记得八十年代初的新闻,很多人从乡下返城,又没有工作,就成了街头混子,加入到拦路抢劫的行当里面,开大车的司机都怕,何况是他们这种开小车的。 “你考虑的对,不过你不用担心,回头我叫我老公去联系火车。”何康华认识相关人士。 “那最好不过了。” 七座车,除了张惠和三个孩子、林西之外,还有三个位置,张惠打算带上万婶和凯叔。 凯叔退伍之前是汽车兵,会开车,这次就当司机。 何家也有司机,不过专职给何康华开车,不能长时间离开北京。 “还有个位置,你要不要带个你家的阿姨?” 林西摆摆手:“不用,我这么大的人,我自己能照顾好我自己。” 林西对这次的旅行跃跃欲试:“我也会开车,到时候我可以和凯叔换着开。” 张惠心动,其实她也想学。 “学呗,我教你,开车又不难。” 凯叔听说叫他开车,他激动又有点谨慎:“我没开过这样的车。” “没开过嘛开两圈就熟了,我叫我家司机过来教你。” 吃了晚饭后,街上的行人少了,何家的司机坐副驾驶,手把手教凯叔,凯叔一听就懂,车子开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说学会了。 何康华原来想派个保镖跟着,林西说不用,凯叔以前就是当兵的,一般情况下有他就够了。 再说了,他们就在城里活动,也不会去偏僻的地方,城里还是很安全。 何康华听后,这才点头同意。 何康华联系了铁路货运那边,不过第一站用不着,因为第一站去天津,天津近,开车就能过去。 从天津南下到山东济南,再从济南到南京,肯定就要走火车货运。 他们一路边吃边玩儿,开着车一路南下,车上的东西越来越重,到杭州后,张惠觉得不行,必须要把一路买的旅游特产寄回去。 林西笑道:“都怪你买的丝绸太多,还有这啥,金华火腿,你买了十条,我的天,十条你要吃到什么时候去?” “十条也不多,给我公婆大嫂那边送两三条,还有我爸妈那边两三条,我师父家也要送个两条吧,你算算……” “行行行,你厉害!” 林西没有买火腿和丝绸,但是买了很多绣品和茶叶,她不用寄回去,等明天去上海,把东西送过去,自然有人帮她带回香港给爸妈。 张惠犹豫了一下:“要不先不寄?我感觉我们去上海后还会买很多东西。” 林西翻了个白眼:“上海有什么好东西?现在慢慢都开放了,你要买东西以后我带你香港啊,什么包包鞋子衣服,随便选。” 张惠摸了摸钱包,她只是有点小钱,还没多到随便选的程度。 “你家那么多古董,你随便选一样我拿去给你拍卖,你马上就有钱了。” “现在还不是好时候,等几年再说。” 见张惠真有拍卖的想法,林西拍着胸口保证:“冲我们俩的关系,我肯定不抽成。” “那不用,你当我是朋友,我也不能让你难做,照规矩办事就行。” 林西笑道:“到时候再说吧。” 在杭州的最后一晚上,经人介绍,他们去一家私人开在园子里的私房菜吃饭,什么龙井虾仁、东坡肉、西湖醋鱼、葱包桧、吴山酥油饼等等给,全都上一遍。 知道他们是第一次来杭州,走的时候,老板送了几样杭州的知名点心,把涵涵高兴得不得了,一直跟妈妈说下次再来。 “下次再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明年呗,咱们明年再来。” 涵涵开心的蹦蹦跳跳,江森和江枫不吭声,哥俩跟在后头,拿着点心啃,肚子里还能再塞一点好吃的。 “江森,江枫!你们俩别吃了,小心撑坏肚子。”张惠扭头,又看到两个儿子在偷嘴。 第二天去上海,车子进城后,林西叫凯叔把车开到上海华侨饭店。 林西先下车,走进大门,跟前台说了一声,过了会儿,来了两个年轻人,帮忙把后车厢的行李搬出来。 “咱们在上海这几天就住在这儿了。” 张惠和林西相处时间长了,也能听懂一些简单的香港话,两个年轻人,分明叫的是大小姐。 林西察觉到张惠疑惑的表情:“有个我认识的叔叔在饭店有固定的房间,我也来过几次,所以他们认识我。” “原来是这样。” 啧,跟着林大小姐混就是舒服。 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涵涵感觉自己眼睛都不够用了,小声跟妈妈说,房子真好看。 江森和江枫兄弟俩个子矮,看到长得奇怪的人,连忙跑去妈妈身边。 林西哈哈大笑:“不用害怕,外国人也不吃小孩儿。” 跟着林西混,办入住的时候房钱也不用给,林西无所谓地说了句:“到时候有人结账。” 华侨饭店房间很舒服就不用说了,关键是饭菜也很美味,除了中餐还有西餐,三个小的特别感兴趣,不过兴趣持续时间不长,吃了两三天之后就闹着要吃包子。 “你乖一点别闹,明天早上我们出去找个小摊吃早饭,这时候都这么晚了,出去也不方便不是。” “哼,好吧。” 涵涵不喜欢刀叉,林西招招手叫人送了筷子过来。 拿着筷子还没吃两口,涵涵一下站起来跑出去。 “江涵,你去哪儿?” 涵涵跑到餐厅门口,惊喜地喊:“舅舅。” 张建林惊讶:“涵涵,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妈妈还有林西阿姨出来玩呀,我们在这儿已经住了三天啦!” 张建林扭头对老师,歉意道:“老师,这会儿如果不着急的话,我想去见我妹妹一面。” 张建林的老师,一个穿着衬衣西裤很洋派的老头笑着说:“去吧,咱们和贵客约定的时候还有半个小时,不着急。” 张建林学的经济,因为脑子灵活能说会道,还会一点英语,被他老师当作得意门生培养,来华侨饭店见人,还把他带上。 张建林牵着涵涵过去,张惠也惊讶了:“二哥,暑假你没回家?” “没,妈没跟你说?” “没说。”张惠往里面挪一个位置:“你坐下说,吃饭了没?” “吃了,我是跟着老师过来见人,还有事儿,我就不坐了。” 张惠给二哥介绍:“这位是林西,我的朋友,你喊林姐就行。” 张惠扭头:“林姐,这是我二哥。” 林西笑着伸出手,张建林握住,晃了晃。 “你爸妈真会生,瞧瞧你,再瞧瞧你二哥,长得又好看个子又高。” “林姐您客气了。”张建林笑了笑。 这时候,张惠背后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梳着大背头,林西高兴地站起来,过去抱了一下:“郑叔,您在呀。” 被叫郑叔的中年男人笑道:“前两天不在,和阿伟去广州了,下午才回来。这不,一回来就听说你来了。你和康华在北京好吗?” “都挺好的,康华的生意也很顺利,我闲着没事儿,和朋友出来玩。” 林西给张惠和张建林介绍,张惠笑着点了点头:“郑先生好。” “哈哈哈,你是林西的朋友,别那么见外,叫我郑叔叔亲切点。” 张惠改口叫了声郑叔叔。 涵涵歪头:“那我叫什么呀?” 林西摸摸她的小辫子:“你呀,你要叫郑爷爷。” “郑爷爷?爷爷这么年轻?” 童言童语惹来一方大佬郑明志哈哈大笑,笑完之后说:“郑爷爷今天出门没准备,明天给小家伙送红包。” 涵涵拉着两个弟弟,一本正经地给郑明志介绍:“我大弟弟叫江森,我小弟弟叫江枫。” 郑明志忍不住又笑了一场:“好,也给你弟弟红包。” 涵涵满意了,冲郑明志笑:“谢谢郑爷爷。” 郑明志开怀不已,又笑着埋怨林西:“瞧瞧小姑娘多可爱,你和康华也不生个女儿。” 林西嘴角一歪,您五十来岁的人了都不结婚,没资格说她吧。 张建林谦逊地站在一边,和郑明志握了一下手后就没主动开口说过话,直到他老师过来。 “郑先生,好久不见。” 郑明志笑道:“周教授,去年底听说您被到上海任教,我来上海也小半年了,咱们还是第一次会面。您在上海如何?” “过得不错。”周教授给郑明志介绍:“这是我学生,张建林。” 郑明志笑道:“刚才已经认识过了,你这学生,算是我晚辈。” 刚认识的晚辈。 周教授诧异地看了张建林一眼,没有当场问,笑着和郑明志叙了几句家常,两人换地方聊正事儿。 张建林也要跟着去。 林西和张惠坐下继续吃饭,吃完了饭,两人回房间休息。 林西没去自己房间,而是跟着去了张惠房间,和张惠一起照顾三个孩子洗漱,等忙完了,她才回去。 过了会儿,房门敲响,是她二哥。 涵涵不肯睡,见舅舅来了,一下从床上蹦下来跑过去。 张建林搂着外孙女,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惠惠,你今天和郑先生第一次见面?” “啊,那可不。” 兄妹俩对视一眼,张惠问:“说吧,郑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黑白通吃那种?” “你知道?” 张惠不知道,但是林西娘家的身份她是知道一点,所以猜测郑明志应该也有这方面的背景。 “周教授说,郑明志这个人很复杂,说他坏吧,他也做了很多好事,生意做得太大,有点见不得光的背景也正常。” “周教授还说,郑明志这个人很有爱国心,算是第一批进来的生意人,周教授这次带我过来,就是和郑明志谈购买研究器材的事。” “要通过他?” “嗯,我们外汇不多,加上一些高精尖的研究器材不允许出口到我们国家,所以想通过郑先生的渠道买进,更方便操作。” 这些研究器材还不是他们学院用,而是给物理和化学学院那边买,可以说是拐了好几道弯。 周教授和郑明志有点关系,来之前周教授其实也拿不准郑明志会不会同意,没想到他会被郑明志当场承认是晚辈,周教授刚才谈事儿的时候,就更加狮子大开口了。 关键是,郑明志还都答应了。 张建林知道,郑明志答应一方面是他自己乐意,一方面,肯定是看林西和惠惠的关系。 张惠劝他别想那么多:“你们提出要求,人家答应了就有人家答应的道理,你们记人家的情就行。” “是这个道理。” 第二天早上,他们要出门吃早饭的时候郑明志过来,给三个孩子一人一个大红包,涵涵领着两个弟弟,乖巧道谢。 郑明志笑道:“回头得空了,你们去香港转转吧,香港也有不少好吃的。” “好,我叫妈妈带我去。” 张惠心想,要去香港,恐怕还要等几年呢。 现在她手上的宝贝坐等涨价,还要好些年。:,,. 47. 第 47 章 回老家 在上海玩了几天,把一路上买的东西寄回北京后,张惠和林西坐上了去云顶县的车。 车从淮山市火车站开出来,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涵涵趴在窗边朝外看:“妈妈,他们都在看我们耶。” 把女儿抱过来:“你坐好,咱们很快出城了。” 出城后,车子的速度快起来,路上超过两辆汽车,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云顶县。 在淮山市偶尔还能见到小汽车,到云顶县后,他们开车进城,就是街上唯一最靓的崽。 看到熟悉的街道,三姐弟再也忍不住了,趴在窗口叽叽喳喳地说话。 林西稍微坐直了一点:“这就是你的家?” “嗯,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车子从大南街路过,前面拐弯进了槐花街,绿树成荫的街道,炙热的阳光,特别有夏天的感觉。 “哟,那不是张惠嘛。” “谁?” “我说张惠啊,你看车里面坐着的人,那不是张惠和她的三个娃,开车那个是他们家的帮工吧,张惠每年春天回来都会带着。” “嘿,还真是,张家有车了?” “真是发达了!” “不一定哦,可能是借的公家的车,现在谁家能有小汽车哦。” “江明彦家是首都的干部家庭,说不定人家有渠道弄到车呢,再说了,就算是公家的车,也不是谁都能有资格借,还不是人家有本事?” 大人们站在家门口议论纷纷,丝毫不矜持的小孩儿就没有想那么多了,笑嘻嘻地跟着汽车跑,有些孩子跑得快,还跑到车子前面去了,吓得凯叔一个劲儿地按喇叭。 “你们听,这个喇叭声音跟大汽车不一样哎!” 小孩儿兴奋地跑过来,车子开不动,凯叔摇下车窗,伸头出去:“你们让开,我把车开过去,等车子停好了让你们坐一坐。” “切,不能动的车有什么好坐的?没意思。” 嘴巴上说没意思,一群孩子还是都让开了路,凯叔安安稳稳地把车开到江家大门外。 看到熟悉的朋友,车子打开,涵涵一下从车上跳下来,神气地扬起头:“安安,小杰,好久不见呀。” 安安激动地跑过来,眼睛一直盯着车子:“涵涵,车子是你家的?” “不是我们家的,是林阿姨的哦。” 林西被一群小孩儿围着,笑道:“车子是我的,你们想坐车可以排队坐哦。” “谢谢阿姨!” 一群小孩儿此起彼伏的谢谢,惹的林西笑开了怀。 江森和江枫没有姐姐性格外向,从车上下来后,跑去敲门,没人开,两人扯高嗓门喊外婆。 又过了一会儿,陈丽芳才跑出来开门。 “哎哟,刚才在屋里忙活,没听到。”陈丽芳笑着把两个外孙搂在怀里:“外婆的小宝贝儿哦,总算来了。” 江森咧嘴笑:“外婆,我们可想你了。” 江枫说:“妈妈给外婆带了火腿哟,我们还没吃过呢。” “枫枫想吃火腿呀,咱们下午就吃。” 凯叔在外面守着车,张惠和万婶提着行李进门,林西跟在后面一点。 林西笑着喊了声陈婶,前些日子陈丽芳给外孙女打电话的时候,早就从外孙女那里知道林西,陈丽芳笑着请林西进门。 “这么远过来,坐车坐累了吧。” “还行,我们路上不赶时间,不算累。” “先进屋歇着,喝口水。” 陈丽芳扭头对女儿说:“你们的房间早就收拾出来了,涵涵跟你睡,森森和枫枫两个人睡西厢房里面那一间,西边耳房给林西住吧。” 凯叔和万婶还是住西厢房外面那一间,和原来一样,万婶刚才已经熟门熟路地把行李搬进去了。 “妈,我爸呢?” “你爸呀,你还不知道?钓鱼去了呗。本来说暑假后去趟蒙顶山,这不是你要回来嘛,就说等你一块儿去。” “胖胖和壮壮两兄弟这两天不在家,去他们乡下外婆家了,估计要下周才回来。” 这个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早就过了吃中午饭的点儿,问了后知道他们在路上吃了点饼干包子,陈丽芳就说:“我给你们煮碗醪糟鸡蛋吃吃,咱们晚上吃好的。” “妈你看着办。” 凯叔一直在外面守着车,等到张高义半下午回来,车子周围还围绕着好多人,还有人问凯叔,能不能把车开动起来让他们坐一下。 凯叔拒绝的话说得口都干了。 见到张高义,凯叔忙打招呼,张高义提着水桶慢慢走过来,笑着说:“哪儿来的车?” “我们从北京开过来的,隔壁邻居家的车。” 张高义摸了把车头:“这个车看着不错,以前没见过这样的。” “国外进口的,听说是德国车。” “哦,怪不得。” 张高义看了会儿车,提着水桶进门,张惠刚睡醒午觉起来,打着哈欠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喊了声爸。 张高义应了声,笑呵呵地问:“涵涵呢?” “睡醒了,在床上滚来滚去地不肯起床。” 张惠走过去:“爸,今天钓了几条鱼?” “今天运气还行,钓了两条一斤多的草鱼,还有巴掌大的鲫鱼两条。” 张高义把鱼倒进水缸:“晚上吃鱼?” “我妈炖了火腿,今晚上吃不成鱼了。”张惠伸长了脖子看水缸里的鱼:“我在上海的时候碰到一哥了,他跟他老师忙工作,说是暑假不回来。” “嗯,前些日子他打电话回来说过,你妈开始还说跟你说一声,后来搞忘了,等她想起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去南方了。” “南方好玩吗?你妈送你一哥读大学去过一趟,回来跟人说了一个月,还说哪个地方有什么好吃的,馋的胖胖也闹着要出去玩。” “对了,还有你大哥大嫂,他们俩上班上的好好的,听你妈吹牛后,也说请假去外面玩,被我骂了一顿。” 张惠笑道:“现在环境整体比较轻松些,大哥大嫂想出去走走就去呗,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张惠可是知道,大哥大嫂前些年存钱买院子,院子没买到,手里存的钱不算少。 张建山和刘莉傍晚才下班回来,张惠叫了人,把林西介绍给他们。 听说外面那辆车是林西的,刘莉眼睛一下亮了:“大妹子,你家的车看着真不错,多少钱买的?” 多少钱?这个钱换算成人民币有些贵,林西没说具体价格,只说家里人给买的,她也不清楚。 张惠亲热地挽着大嫂的胳膊:“大嫂别看着林西年纪小,那是她长得嫩。” “啥,林西年纪比我大?” 林西忍不住笑:“确实要比你们夫妻大几岁。” 刘莉一拍大腿:“你保养得可真好。” 陈丽芳从厨房出来:“别聊了,洗洗手准备吃饭。” “妈我来端菜。” 今天晚上的主菜是炖火腿,配几样小炒菜,林西吃的特别香,一直夸张惠妈妈手艺好。 “我一直觉得张惠厨艺好,没想到您的厨艺更好,我可得跟您多学两招。” 陈丽芳高兴道:“喜欢就多吃点,你就当自己家一样,有什么想吃的你就说,我给你们做。” “谢谢陈婶儿。” 云顶县就是个小地方,张惠回来的当天晚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主要是张惠家开回来的车太扎眼睛了,很快话就传开了。 凯叔觉得车子停在大门口不保险,找张高义问哪儿有空的地方可以把车开进去停一下。 张高义说:“那就把车开到学校去,暑假学校也没人儿,把车停进去锁上,安全得很。” “爸爸,学校院墙又不高,翻墙就进去了。” “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车子不是停在学校操场里,张高义去副校长家拿钥匙打开学校大门,凯叔把车停到学校礼堂里面,出来的时候还把礼堂的大门锁上了。 第一天傍晚,沈燕带着她家孩子过来看热闹,笑着问:“你家的车呢?” 张惠拉她进屋坐:“不是我家的车,是我家邻居的车,我回来不方便,借来开开。” “你那邻居的车,不是咱们国家的吧。” “不是,现在国内私人也没有汽车,都是从外面弄进来的。” “关系很深嘛,这要换以前,早就被人举报了。” 张惠笑道:“人家是香港人,因为国内形势好转今年才搬到北京去做生意。” 说到生意人,沈燕好奇:“听我哥说,现在南方那边热闹得很,很多工厂建起来了,大量招工人,那边工作非常好找?” “嗯,没错,我们回来之前去上海那边待了几天,投资的老板多了起来,工厂也建起来了,现在只是开始,以后会更好。” 沈燕羡慕道:“那可真好,他们那边的人以后都能进厂工作?”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哎,我就是问问,我也不羡慕他们,我还是挺喜欢当老师的,以后在钢厂子弟小学好好干,干到退休我觉得也挺好。” 张惠回忆了一下,大概记得,八十年代末下岗潮的时候,县里几乎所有的厂子都垮了,一些有技术的工人并入到省城厂里继续上班,一般的工人就直接下岗。 钢厂子弟小学还是一直存在着,钢厂垮了之后,钢厂子弟小学就成了公立的学校,教职员工都没有变化。 张惠说几乎所有的厂子都垮了,没有垮的厂子都缩减规模变成私有的,比如周震当年盘下机械厂,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有变化。 说起周震一家人,沈燕说:“放暑假的时候袁晓婷和周震带着女儿回来了,他们还是住在钢厂家属院里,家属院的房子本来说要收回去,后来袁晓婷她爸和钢厂那边商量,补了一部分钱,钢厂分给他们家的房子就还是他们家的。” “这么好说话?” “听校长说,今年钢厂效益好,这才半年就做了去年一年的活儿,下半年效益还会更好,所以钢厂的领导们又在谈建新家属院的事情。” 去年恢复高考后,气象一下不一样了,各行各业都像是迎来了春天似的,钢厂这边效益肯定就被带着向好。 沈燕笑着说:“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有奔头,这样的日子才过得有味道。” 沈燕当老师,以后不会失业,她公婆在县委上班,以后日子也有保障,沈燕他们家这样的配置,下岗潮的时候是最不会被影响的家庭。 沈燕还要回家做饭,坐下聊了会儿就要回去了。 “你在家待几天?” “待半个月吧,还要去我师父家一趟,从我师父家回来我就要回北京了。” “以后你春天不会再来了吧?” “这三四年要上课,春天来不了,只能暑假的时候带着孩子来一趟。” “听你这个意思,等到大学毕业,你还要去山上采茶?” 张惠笑了笑,就是这个意思。 沈燕翻了个白眼:“你这人的想法真是奇怪的很,别人家考上大学,欢天喜地上学,等到毕业就分配进国家单位,你倒好,还想去山上采茶。” 这不是喜欢么。 张惠把沈燕送到门口,目送她带着娃走了。 林西跟着陈丽芳去买菜,沈燕走了后他们才回来。 “运气好,买到几斤野山药,你们想清炒还是炖汤?” “妈你看着办,怎么弄我都爱吃。” 陈丽芳说:“今年乐意上山挖野山药的人少了,只要有人进城卖野山药,一下就被人抢光了。” “回头我们自己上山挖。” “咱们这一片可挖不着,城外云顶山脚下,都被那些老头老太太的脚印踩满了。要挖野山药,还是要去你舅舅家那边。” 张惠一拍大腿:“咱们还要去舅舅舅妈家走一趟。” 陈丽芳想到了人参:“去吧,家里的火腿给你舅舅舅妈拿一条去。” “好。” 林西也对乡下很好奇,第一天去洪渠大队,她也跟着去了。 家里两个孙子都不在,没有孩子需要照顾,陈丽芳和张高义也跟着去了。 车上一共七个位置,除了司机六个位置,他们五个大人三个孩子,位置不够,江森和江枫两兄弟全程被外公外婆抱在怀里。 幸好路途也不长,自己开车,一个小时不到就进村了。 车子开进村,那可引起了大轰动,他们洪渠大队还是第一次有小车开进来。 胡秀早听到有人喊,他们家来贵客了,车子还没开到院子外面,胡秀就等在门口了。 全家人下车,陈丽芳叫了声大嫂,胡秀笑着迎人进门,来的都是家里人,唯一不熟悉的只有林西,陈丽芳给胡秀介绍后,胡秀态度一下热情起来。 “惠惠搬到北京后,前些年过年我们还去过一趟,他们那个花枝巷看着挺大,院子也宽敞,总觉得没什么人气儿,你家住进去挺好,两人多走动走动。” 林西笑着点点头:“我和惠惠合得来。” 一家人都进门了,凯叔没进去,照样在大门口守着汽车,一群小伙儿跑过来要坐车,凯叔也不阻止,只是守着驾驶座不让他们胡来。 凯叔跟着张惠,也不是第一次来洪渠大队了,很多人都认识他。 “凯叔,你出来让我们坐一下驾驶座呗,让我们摸摸方向盘。” 凯叔瞪眼:“方向盘是能随便给你动的?弄坏了怎么办?” “凯叔放心吧,我们就是过过瘾,不会乱来。” “真不乱来?” “肯定不乱来!” 凯叔把钥匙抽下来,让出位置:“那你们上去试试,不要乱按车上的按键。” “知道了知道了。”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塑料的方向盘被这群年轻人摸了一遍,吃午饭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下午,凯叔拿了张破烂帕子,把方向盘仔细擦干净。 傍晚下工后,来围观小汽车的人更多了,凯叔再也不肯让他们摸方向盘,只肯让他们试试座椅,惹来大家抱怨。 不过,抱怨归抱怨,大家试坐的时候还是非常有热情。 有些人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好好监督娃娃读书,考大学,去北京呀,等以后发达了,他们家也能有一辆车。 林西下午和张惠上山捡菌子挖野山药,下山的时候看到院门口围着那么多人,林西笑着说:“大家真是热情。” “没见过这样的小汽车,喜欢看热闹。” 林西说:“我家何康华说,只要有政策支持,国家稳定发展,国产的汽车生产力上来以后,肯定会允许私人拥有汽车,以后有汽车的人家肯定会越来越多。” 张惠点点头,可不是嘛。 林西跟着张惠去山上转悠了一下午,第一天早上起来腿酸的不行,张惠叫她上山的时候她摆摆手,她要在家休息。 张惠笑了笑,独自一个人上山,万婶说跟着一起去张惠也没让,叫万婶在家休息,过段时间还要去蒙顶山。 万婶爬山也不太行,说到蒙顶山,万婶也腿软。 张惠上山后,钻进林子里,走最近的路去挖人参。 距离山谷被人发现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山谷里的人参还多着呢,张惠挑年份足的挖了不少。 为了装人参,从北京出发的时候,张惠把空间里面的古董转了一半放到库房里,空出了五个大抽屉。 一天的时间肯定不够,张惠去了两天才停下手。 第三天,一家人坐车回家,休息了十来天,就又出发,开车去蒙顶山脚下。 望着蒙顶山的高山,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的林西都有点害怕,这要走一天? 张惠拉着她:“咱们慢慢走,我带了手电筒,要是天黑走不到,我们打电筒走夜路。” “山里面没有什么野生动物?比如毒蛇什么的?”林西有些害怕。 “放心,我们每年都来都没碰上事儿,今天肯定也不会碰上。” “是吗?”林西有些怀疑。 “别废话了,赶紧上山,越早到越早休息。” 张惠觉得,他们天黑之前肯定能到。因为是自己开车过来,他们到蒙顶山脚下的时间比以往早了两个多小时。 凯叔不跟着上山,他在山下留着照看汽车。 毕竟这里不比云顶县,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自己看着车放心一点。 爬山有多辛苦就不说了,后面小半截路,林西几乎是被陈丽芳拉着走到的,累的人晚饭都不想吃,就想躺下。 陈丽芳没让,煮了面让她先填饱肚子,洗完澡再泡了个热水脚才让她睡,林西一沾床,几乎瞬间就睡着了。 朱叶过来看热闹:“哪儿弄来的大小姐?” 张惠笑了笑:“香港人,我们家的邻居。” 朱叶啧了声。 “你们夫妻暑假怎么回来了?我以为你会在省城。” “想家了呗,虽然省城也很好,我和徐永还是喜欢家里。”他们夫妻俩甚至已经商量过了,等徐永毕业后,他们还是想回山上来。 “对了,朱文峰从省城茶厂辞职了?” “为什么辞职?他去哪儿了?” “去上海了,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没能让咱们朱家村的茶叶出名,他说在省城没什么机会,他要去上海找找机会。” 蒙顶山的茶肯定是好茶,但是别处也不缺好茶,特别沿海那一带,什么龙井、铁观音,自古以来就很有名声,人家一提到名茶就想得到,但是蒙顶山的茶叶呢,一直只在小圈子里有名声。 叫张惠说,主要还是地形的原因,蒙顶山这边自古以来都比外头那些地方封闭,好茶的名声也只在这一片流传。 朱文峰的想去外头打出名声的想法是对的,想做高端茶,只是茶叶好可不行。 距离选国宾茶还有好些年,这些年只是空着什么也不做那也太浪费了。 张惠想到林西的郑叔叔和华侨饭店,说不定她有办法给蒙顶山打出一点名声。 和徐永聊过天之后,张惠知道徐永的想法,徐永其实也觉得蒙顶山的名气配不上蒙顶山的好,他想等大学毕业后,和朱文峰一起想办法,把蒙顶山茶叶名气做起来。 不说跻身四大名茶,就算是十大名茶,他们蒙顶山甘露也不能是最后一名吧。 何康华之前跟张惠说过,想采买一些上品蒙顶山茶叶送礼,等林西休息好了,张惠邀请林西去看茶园,看茶坊。 林西看过之后跟张惠说:“我请人给你做广告宣传和包装吧!”:,,. 48. 第 48 章 介绍一下,我媳妇儿,张…… 林西家里就是做生意的,太知道怎么把一个东西包装好再卖出高价的流程,不过朱家村没有办法支付这些宣传费。 林西笑着说:“不用给宣传费,给我些茶叶就好了。” 朱明山不想占便宜,而且:“我们朱家村的茶坊产量有限,也供应不了那么多销量。” 张惠想到朱家茶厂所属权的问题,茶厂现在还属于公家,产出的茶叶自己家喝或者少量送人朱家村的人能做主,但是大宗买卖,确实不是他们说怎么办就能怎么办。 徐永为首的年轻人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但是朱家村老一辈的都觉得不合适。 林西无所谓道:“不行的话也没关系,不过能卖一些给我吗?” “你要的不多的话,你是张惠的朋友,我送一些给你又何妨?” 林西说不能白要,一定要给钱。 朱文峰已经去上海了,张惠从师父那儿知道他落脚的地点,准备回头跟二哥说一声,叫二哥带他去华侨饭店。 这事儿暂且放一放,张惠带着林西整天往山里跑,不过一周的时间,他们捡回来的菌子,晒干后装了一麻袋。 林西想把这些菌子都带回去:“我们辛苦捡的呢,还专门挑选小的嫩的。” 一麻袋菌子看着多,实际上并没有多重,万婶掂量了一下重量,觉得带下去不是问题。 下山的路比起上山的路,肯定是越走越轻松。 这会儿已经是八月下旬了,张惠要回去,张高义和陈丽芳也要走。 朱明山笑道:“每年你们过来一大家子人,我这里热热闹闹的,你们一走,我这里又变得冷清起来。” “师父,反正您不忙,有空就去省城看看您孙子呗。” “最近不去,等到采完秋茶再去。”朱明山摆了摆手。 师徒俩聊了会儿,太阳都爬得老高了,张惠他们才迎着朝阳下山。 到山下后,林西一屁股坐汽车后座上,累得不行:“我以后再也不去朱家村了,太远了,上山下山都累得慌。” “那是你运动量太少,等走得多了,你也就习惯了。” 林西这样的大小姐,从小出门基本上就车接车送,根本没走过多少路,连出去旅游都要家里那边送辆车过来。 蒙顶山,她怕是这辈子都能记住这个地方。 不出意外,回到云顶县,林西在家里蹲了两三天才觉得自己稍微缓过劲儿来。 这时候,差不多他们又要回北京了。 张惠走之前,胖胖和壮壮两兄弟从外婆家回来了,胖胖听涵涵说家里有车,闹着要坐,但是车都停到学校里面了,锁门的钥匙在爷爷那儿,胖胖坐不成。 “胖胖哥哥,等我走的时候,叫凯爷爷把车子开出去让你坐。” “咱们说好了。” 涵涵狠狠地点头:“我说话算话。” 林西见了笑道:“涵涵你不问问我?” 涵涵扑过去撒娇:“林阿姨肯定会答应我的是不是呀?” 被涵涵这小丫头撅嘴亲了一口,林西笑的停不下来。 “行吧,我答应。” 涵涵嘿嘿地笑:“林阿姨我叫我妈给你做好吃的。” 走的前一天,张惠带着女儿去买菜,江森和江枫也闹着要去,好吧,带着他们仨去买菜。 “妈妈买肉,买排骨,着粉蒸排骨吃。” “嗯。”张惠见排骨很新鲜,买了五斤,一家人应该够吃了。 涵涵伸手:“我拿。” 张惠不让:“有点重,我拿,一会儿你帮妈妈拿菜。” “好吧。”涵涵可爱地噘嘴。 “走,咱们去买菜。” 张惠转身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周震,和她的女儿。 张惠记得,周震的女儿比她家涵涵还大几个月吧,小姑娘瘦瘦的,眼神胆怯,紧紧地靠着她爸爸。 “好久不见。”周震先打招呼,客气道:“你儿女都这么大了?” “嗯,你女儿读小学了吧。” “对,下半年该读二年级了。” 两人问候了对方的女儿,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涵涵拉了一下妈妈的裙子:“森森说中午要吃茄子。” 江森:“……”是江枫爱吃茄子,我不喜欢!! 涵涵才不管:“妈妈,我们去买菜吧。” 张惠对周震道:“我还有事儿要忙,我就先走了。” “好。” 张惠被儿女拉着走了,周震站在原地,没有扭头看张惠,也没有上前买肉,就在那儿站着。 听说张惠每年都会回来云顶县,他前些年几乎都没在县城遇到过她,只听人说,她丈夫工作单位好,对她也好,张惠带着三个孩子过的特别舒心。 今天一见,张惠还是很多年前他认识的那个张惠,那张脸还是那么好看,甚至更好看了,浑身透露出一股生活优裕的富足感,从容得好似没什么事情能让她皱眉。 他想,当初她一定要和他分开是对的,和他结婚又有什么好? 周震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苦笑。 “爸爸。” 周钰扯了扯爸爸的衣摆,周震低头摸摸女儿的额头:“想吃什么,你说,爸爸给你买。” 周钰露出个怯怯的笑容:“爸爸买猪脚吧,妈妈喜欢吃。” “好。” 晚上吃了一顿大餐,第二天早上起来,凯叔把车从学校开出来,停在江家院子外面,槐花街的小孩儿们又过来凑热闹,还有胖胖和壮壮在旁边起哄。 张惠往后备箱放行李,笑道:“车里的油还多,咱们回去肯定够了,你开车带他们去城里绕一圈吧。” “姑姑真好!” “谢谢张阿姨!” 听到张惠说的话,一群小孩儿高兴地说谢谢,胖胖最麻溜儿,已经跑到副驾驶上坐好了。 壮壮也想坐副驾驶,胖胖不让:“小孩儿不能坐前面。” “那你也是小孩儿啊。” “我不是,我是大人了。”胖胖拍着自己胸口,他可是读初中的人了。 好吧! 壮壮说不过哥哥,赶紧爬到车里去。 现在家家户户孩子都多,凯叔一个没留神,车上已经挤上了十几个孩子,他赶紧把人叫下来。 “你们人多这么坐不安全,你们先下来几个人,一会儿我转一圈回来,他们下,换你们坐。” “那我要坐前面。”一个孩子指着胖胖的位置。 “行。” 车上下去几个孩子,凯叔发动车子,带着一群孩子从槐花街出去,绕过大南街,拐弯进去西街,又去北街,最后从东街绕回来。 凯叔开得慢,车窗被车里的熊孩子们全都摇下来,一群孩子兴奋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路上碰到认识的人,还得意地大声打招呼。 看把他们得意的! 第二批等着上车的孩子已经等不及,车子刚停稳,车上的孩子屁股都还没抬起来,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往上挤。 “别急别急,先下后上。” 凯叔简直心累,这群皮猴子! 听说这里能坐车,钢厂家属院那边的孩子也过来了,凯叔后头也不敢慢慢开,速度提起来,在城里跑了六七圈,他们要走了,才停下来。 后头还有小孩儿赶过来,已经晚了。 陈丽芳嘱咐:“你们回去开车慢点,不着急,安全重要。” “妈我们知道,会小心的。” “爸,我们走了。” 张高义站在门口,挥了挥手。 涵涵趴在窗边喊:“胖胖哥哥,壮壮,我们走啦!” “明年再回来呀!” 引来云顶县无数议论的小汽车,就在槐花街一群孩子的注视中,开走了。 一群孩子追出槐花街后,就停下来,再也追不上了。 “哥哥,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也能买辆车呀。” 胖胖摸摸弟弟的圆脑袋,买车,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胖胖这么大的年纪,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知道姑姑家和他们家的差别,不过他也不会看低自己,姑姑对他们家好呢。 现在还经常听爸妈和爷爷奶奶念叨,他现在能长得这么高,身体又壮,都是姑姑和姑父以前给的奶粉。 别说七十年代初,就是现在,县城里的小孩儿想天天喝上奶粉都不可能。 可是,他就是这么幸运。 爸爸妈妈都跟他说,要好好读书,考大学,以后也去北京上学,然后留下来,也在北京安家。 火车站那边早就已经联系好了,凯叔把车停在火车站门口,张惠他们带着孩子进站上车,火车站的工作人员领路带凯叔把车开到一节货运车厢里。 车子停好后,还要固定下来,给凯叔带路的工作人员是个小年轻,好奇问道:“大哥,这车多少钱?” 凯叔轻哼一声:“德国货,这不是钱能买到的事儿。” “哟,怪不得,咱们国家造的车我都见过,我说呢,没见过这么豪华的。” 凯叔笑道:“咱们这才刚开始,别看现在外国车新鲜,等咱们有钱了,以后一样买。” 那小伙子不信,车子这样的东西,哪里是说买就能买上的。 再次确定车子固定好后,凯叔跳下火车,去前面客运车厢。 天气越来越热,火车上不好洗漱,张惠带着盆儿,每天也只能接水去厕所里擦擦身体,真是大人小孩儿都受罪。 林西这样的娇小姐更是叫苦不迭,下车后,她佩服道:“这样的条件你还能每年往返一趟蒙顶山,简直太能吃苦了。” “我以前一般三月份去,四月底最多五月初就回北京了,那时候还没彻底热起来,倒也不受罪。” 凯叔把车开过来,坐上车后,林西道:“回去我要歇几天,咱们过几天再约。” 张惠笑着说好。 张惠回到家后,还有个惊喜等着她,江明彦准备去考硕士研究生,已经在备考了。 涵涵不敢相信:“爸爸也要读书,那我们全家人都要读书?” “你弟弟们还没到年纪,还要等几年。” 江明彦之前从来没有提过要考研究生,怎么突然就有这个想法了? 吃了午饭,把孩子交给万婶安顿好,张惠洗漱完了之后,头发都还没干,就去书房找江明彦。 “我走之前你不是还在说,你们要做个什么大项目吗?你还是负责人?” “嗯,就是因为做这个项目,我发现自己有很多的不足,还要加强学习。” 和日益增长的工作需求相比,他的知识体系太过陈旧,几经考虑之后,他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张惠听江明彦说完之后,才道:“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我肯定支持你。” 想到**十年代的出国潮,张惠说:“你可以先在国内读硕士研究生,然后出国读博士,你学机械的话,咱们就去德国。” 以江家的背景,和江明彦自身的工作经历和个人能力,张惠想,江明彦想公派出国留学应该很容易。 “我出国几年,你和孩子怎么办?” “我们跟你一起出去吧。” “咱们家有那么多钱?” 张惠笑道:“钱确实没有多少,但是能换钱的东西却不少。” 江明彦接过媳妇儿手里的帕子给媳妇儿擦头发,夫妻俩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慢慢商量出他们家往后几年的安排。 连张惠带着孩子从香港出国都想好了。 今年考研的时间已经过了,下半年,江明彦一边读书复习一边去单位上班,忙到十二月底,江明彦他们那个项目图纸才通过了验收。 天气太冷了,张惠怕江明彦冻着,又去买了两个火炉子放在书房,书房里暖得都穿不住厚棉袄。 家里三个孩子穿着薄棉衣在屋里跑来跑去打打闹闹。 张惠瞪眼,涵涵拉着两个弟弟乖乖地坐毯子上看书。 江明彦是个很专心的人,一般情况下孩子们小声说话的声音也不会影响到他。 张惠被他影响,也把书拿出来看。 进入冬至后,六嫂又领头去买肉,张惠今年要给林西家送一些,所以今年腊肉要多做一些。 腊肉快晒好后,林西三天两头来家里,张惠笑话她,主要是看腊肉晒好了没,次要才是来和她说说话吧。 林西也不怕张惠笑她,大方地承认了:“我家里从来没做过腊肉呢。” “今年你尝尝我们家的腊肉,你要喜欢,明年你们家自己做试试。” 火炉子上放着茶壶咕噜咕噜冒热气,林西说:“十月份的时候你师父寄了秋茶过来,还寄了定做的茶叶桶,元旦节的时候,我家老何把茶叶送人,接到茶叶的都赞不绝口。” “还有我郑叔叔那边,你师父的儿子不是去华侨饭店找过他吗?郑叔叔也把茶叶送了一些给老朋友,大家都很喜欢,还有人问我郑叔从哪儿买的。” 张惠听着这话嘴角带笑,蒙顶山茶叶的好,她最知道不过。 “可惜,茶叶量少。” “量少有量少的好处,抢着要的东西才香。” 林西轻笑一声,那也是! 又过了几天,家里的腊肉晒好了,林西亲自过来拿,拿回去当天就切了一块叫厨师煮。 什么东西都没有加,就是把腊肉洗干净了,放锅里蒸熟,切片吃就香得很。 “有一种别样的风味。” 在南方也有腊味,和南方的咸香鲜甜相比,江家的腊肉椒香麻辣。 林西说:“我喜欢吃这个椒麻排骨,太香了。” 何康华也挺喜欢。 林西吃的满足:“咱们家明年也学着做。” 今年来不及了,林西第二天跑去江家,又从张惠那儿哄走了几斤。 等到过年的时候,何康华和林西夫妻去江家拜年,给送了厚礼,孩子都有大大的红包,林西给张惠送了个包,国外的名牌。 张惠也没问价格,笑着收下了。 林西说:“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给你选了个我最喜欢的,等有机会了咱们亲自去店里挑。” 张惠心想,那还得等好几年。 张惠有空的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库房里的古董她全部都登记造册,婆婆给他们的肯定不能动,他们自己花钱买回来的,分重要程度,列了个表,到时候托林西家族拍卖。 手里有这些宝贝,张惠从不觉得自己家差钱,以后有机会,给林西还回去就是了。 开年后,江明彦考研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他理论知识扎实,又有非常丰富的实践经验,没有任何悬念地被清华录取。 暑假的时候去单位办了手续,开学后和媳妇儿一起走进学校读书。 当初张惠进学校的时候惹来很多男同学示好,最后还是江明彦天天去接媳妇儿下课,才让那些人打着恋爱自由旗帜的人死了拆散他们夫妻的心。 江明彦去学校学习后,穿着大衣风度翩翩的模样,顿时让很多年轻女同学芳心暗许,江明彦公开说他已经结婚都阻挡不了那些疯狂的狂蜂浪蝶。 一个周末,江明彦在家忙老师交代的任务,张惠带着儿女去老宅看钥玥,等她吃了午饭带着孩子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白裙子,梳着两个小辫儿的年轻姑娘在敲他们家大门。 凯叔开的门,凯叔站在门里问她找谁。 “你好,我是江师兄的师妹孟灵,老师叫我来给江师兄送本书。” 知道她找家里的男主人,凯叔打量她一番:“你把书给我,我帮你送进去。” 孟灵攥紧手里的书:“没事儿,我亲自给师兄送去吧。” 孟灵坚持,凯叔也没办法:“那你请进吧。” 凯叔叫媳妇儿万婶过来带路,还偷偷给万婶使眼色。 家里男女主人都长得好,这些年,万婶也见识了一些,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孟灵一眼:“你跟我来吧。” 孟灵跟着进门,一路进跨院,万婶儿叫她在外面等等。 万婶自己进书房,跟江明彦说有人找。 江明彦:“谁找我?” “她说是您师妹。” 江明彦站起身摇摇头:“我哪里来的师妹?” 万婶心里更加确定,那个小姑娘别有用心。 江明彦从书房出去,孟灵惊喜道:“江师兄,没想到你家这样大,我都快走迷路了。” “就一个主院,一个跨院,怎么会迷路。” 孟灵娇嗔一笑:“人家这不是头一次来嘛。” 江明彦微微皱眉:“你给我送书?” 孟灵把书抱在胸前娇笑道:“李教授说江师兄该看看这本书,我就给江师兄送来啦,江师兄要怎么谢我?” “那肯定要给孟师妹扯几尺红布,写上感谢词,敲锣打鼓地给送到学校去才行。” 张惠笑着走进来,涵涵和江森江枫两兄弟也跟着进来。 “江师兄,这是……” “这是我媳妇儿张惠,在北大读书,那三个是我儿女。” 孟灵脸皮一红:“这……” 张惠轻笑一声:“江明彦,好歹也是你的师妹,关系也不算浅了,她不知道你结婚了?” 听到媳妇儿笑里藏刀的话,江明彦连忙解释:“我早就跟他们说过我结婚了,你可不能冤枉我。” “而且孟灵就是听过李教授的课而已,整个专业的学生都听过李教授的课,要是都算是我的师弟师妹,我答应都答应不过来。” 这话就是**裸地打孟灵的脸了,孟灵尴尬的无所适从,张惠也是见小姑娘脸皮薄,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叫万婶把人送出去。 孟灵如蒙大赦一般,扭头就走,走了两步之后,又回头,把书交到张惠手里,尴尬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孟灵走后,张惠轻哼一声:“我看这小姑娘也不是不要脸皮的人,她要知道你结婚生孩子了,肯定不会来家里找你。” 江明彦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说了,人家不信能怎么办? 说到底,怪他长的太年轻,都三十来岁的人了,真是一点都看不出年纪。 刚开学,张惠也忙,出了这事儿,张惠觉得她该去一趟江明彦的学校。 不仅她去,她还把女儿和儿子都叫去。 涵涵是个机灵鬼,她知道来家里的那个姐姐看上她爸爸,不用妈妈说,她就主动说明天就去爸爸学校。 张惠明天有点忙,就说等两天。 又过了两天,星期一下午,清华发生了去年在北大发生过的一幕,刚下课,涵涵跑过去就大声叫爸爸,江森和江枫两兄弟跑过去一左一右抱着爸爸的腿。 教室里的同学们都愣住了,卧槽,孟灵说的是真的,江明彦真没有胡说,他真的结婚生子了? 这时候,张惠慢慢走进教室,对江明彦笑:“我和孩子来接你。” 江明彦笑着去牵媳妇儿的手,扭头对同学说:“介绍一下,我媳妇儿,张惠!”:,,. 49 第 49 章 出国了 张惠去江明彦学校走过一圈后, 江明彦不仅在知道他的同学里火了,后头连老师们都知道了,李教授还当面笑话了江明彦一回。 江明彦也只能笑着说:“教授您就别取笑我了。” 李教授轻笑一声,转而说起他学业的事:“听说你有出国的打算?现在出国的名额竞争很激烈啊。” “不过呢, 也不是没机会, 你这才开始读研, 等两三年后, 形势说不准就不一样了。” “希望如此吧, 现在我只想好好学习。” “你是个好的,我相信你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谢谢老师。” 李教授拍拍他肩膀走了。 江明彦实践经验很多,在学校学习期间, 理论知识丰富起来, 并且他的理论是有实践支撑的, 很快在同学里面脱颖而出。 其他人还能挑刺儿, 至于江明彦,谁也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江明彦不优秀。 在江明彦读研的日子里, 他在学校里风光无限。反观张惠,她在学业上算不上突出,不过她带着娃上课的行为在班上却是最引人注目的。 江森和江枫两个小屁孩儿不乐意呆在家的时候, 就跟着妈妈去学校上课, 班上的叔叔阿姨经常逗他们:“怎么不跟爸爸去上课啊?” 江森默默吐槽,当然是因为爸爸太忙啊! 还是跟着妈妈好,跟着妈妈上完课, 下课后还能去吃好吃的。 江森和江枫今年四岁半, 等到张惠大三下学期的时候,两个孩子就被张惠交到女儿手上,于是, 涵涵每天就带着两个弟弟去上学。 这一年,涵涵已经九岁了,读四年级了,已经是个成熟的小学生了,她性格开朗,学习还好,在学校里混得游刃有余。 所以,当涵涵听说两个弟弟和人打架,把二年级的一个男同学打哭了,她赶紧跑过去。 “森森,枫枫!” “姐姐。” 江森和江枫两兄弟捏着拳头站在原地,面对比他们大的二年级学生一点都不怂。 “怎么打起来了,他欺负你们了?”江涵一来就站弟弟这边。 “江涵你两个弟弟打我们班学生,你还护着他们。” 二年级的班主任认识江涵,她跑过来听到江涵说的话后,颇为气急败坏:“马上叫你们家长过来。” 江涵轻哼一声:“我爸妈忙着呢,你问都没问,凭什么说是我弟弟的错。” “大家都看到你弟弟打人了。” 江涵把弟弟拉过来:“你们俩说,他怎么欺负你们的?” “他抢我们的糖。”江森指着那人的衣兜:“江枫没注意,叫他抢过去一颗,林阿姨给我们的巧克力。” 老师不信,把衣兜扯开,真有巧克力。 老师瞬间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好意思抢低年级同学的糖,还不快跟人道歉。” 此时,三姐弟姿态特别一致,脑袋昂得高高的,江涵大声说:“现在!立刻!道歉!” “对,对不起!”那个抢糖的同学低下了头。 江涵问两个弟弟:“原不原谅他?” 江森嗯了一声。 来上学第一天就和高年级同学打架,还打赢了,江森和江枫这两兄弟很快在孩子群里面树立了威信,获得很多小家伙的崇拜。 还有一些有心人,见两兄弟兜里随时揣着巧克力,都猜测江家身份恐怕不一般,就算看不惯两兄弟冷脸不搭理人,也没人再主动去招惹他们。 江明彦和张惠这两个当爸妈的一点不知道,晚上孩子们放学回家,张惠问他们在学校过的怎么样,江涵说过得挺好的,弟弟都很乖很听话。 江森和江枫两兄弟点点头,姐姐说得对! 张惠挨个亲亲她的小宝贝:“你们真乖,今晚奖励你们,想吃什么自己说。” “香肠。”江森说的。 “茄子。”江枫说的。 涵涵抱着妈妈的腰:“我想吃烤鸭。” “茄子我去问问刘嫂家里有没有,想吃烤鸭的话,叫凯叔现在去买回来,还来得及。” 凯叔出门的时候碰到林西回家,林西顺口问了一句,听说他要去买烤鸭,林西从车上下来:“你坐我的车去。” 林西吩咐司机:“一会儿你也两只烤鸭回来,一只你们吃,一只我和老何吃。” “好的小姐。” 林西下车没回家,拎着小包去了江家。 “今天出门了?”看到林西她一身正式的打扮进来,张惠笑着问道。 “可不是嘛,有个商业聚会,老何把我叫去,我去待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先回来了。老何晚一点,估计还要一两个小时。” 林西招手叫江森江枫过来:“你们第一天上课咋样?” “还行。”江森老实说。 “挺喜欢的。”家里爸妈和姐姐都读书,江枫和哥哥又经常跟着妈妈去学校,所以江枫其实挺想早点读书。 关心完孩子,林西问张惠:“你家江明彦明年夏天就毕业了吧。” “嗯,毕了业之后就要出国读书去。” “你真要去?” 林西觉得,他们家三个孩子,年纪都还小,这个时候带出国怕是不太方便。 “真要去!” 张惠和江明彦早就因为这个事儿讨论了好多次了,孩子现在说小也不小了,也记事儿了,带出国两三年,也能增长一下见识。 “好吧,既然你们已经做好决定我就不再劝你们了,我给你送个礼你要不要?” “什么礼?” “我认识会说德语和英语的管家,这个管家以前在德国人家里做过十多年,你带去德国他肯定可以帮你不少忙。”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张惠惊喜不已。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人你用得上,你要愿意请他的话,我建议你尽早做决定,叫他来北京当你们的德语老师,你们可以提前学起来。” 江明彦早就在做准备,在学校里跟着一个老师学德语,张惠和三个孩子都不会。 “他的工资要求不低吧。” “哈哈哈,肯定是不低的,但是肯定是公道价,坑不了你。” 听到这儿,张惠去书房把整理好的三幅字画拿出来:“要麻烦你了。” “放心,我一定给你办好。”林西贴心道:“到时候我叫他们给你另外开一个账户存钱,方便你在国外用。” “那最好不过了。” 元旦节前,林西把一部分现钱和账户交给张惠,同时还把那位会说英语和德语的管家请过来,他自我介绍他叫卓家玮,英文名大卫。 卓家玮目测,他大概五十岁左右,体型偏瘦,里面装着西装三件套,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皮鞋、手套、围巾,瞧瞧这打扮,这斯文的气质,看着真不像做服务工作的。 张惠怀疑,这样的人他请得起吗? 卓家玮笑道:“我听林小姐介绍过您家的情况,由于您家事情比较少,需要我协助的地方不多,薪资可以五折。” 张惠心想,五折她还能负担得起,要不然又要卖家底儿了。 卓家玮就这样在家里住下来,江明彦和卓家玮聊过,江明彦发现卓家玮的发音比老师教的还标准,因此不忙的时候就回家跟卓家玮学习德语。 张惠还要上课,三个孩子也是,他们母子四个,只能吃了晚饭后学习两个小时。 张惠进展肯定没有江明彦那么快,但是感觉也还行。 江明升听说弟弟家请了个德语老师,江明升每天下午下班后也来蹭课。 单位正在考虑引进德国的设备,他想提前学一下,到时候至少能看懂介绍书。 卓家玮实话实说,短期突击学习,要达到那种程度很困难。 江明升说:“你教你的,我努力学。” 江明升几乎把工作之外的时间都扑在学德语上面,家里的老婆孩子都顾不上了。 苏棠心疼他每天晚上上完课还要回家,就跟张惠商量,江明升学德语的这段时间能不能来花枝巷这边住。 张惠当然一口答应,又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第二天苏棠带着小鱼儿和钥玥搬过来了,住在东厢房。 涵涵可高兴了,每天回家都能看到妹妹,学习都有劲儿了。 为了给妹妹梳头,涵涵早上比以前提前了半个小时起床,钥玥为了配合姐姐,打着哈欠盘腿坐床上等姐姐给她梳头。 给妹妹扎完小辫子,涵涵心满意足地带着三个弟弟去上学,钥玥身子一歪,倒床上又睡了过去。 苏棠见了笑得直不起腰,叫涵涵看到了,肯定又要给钥玥再梳头一次。 钥玥每天早起有点辛苦,小鱼儿却很高兴,以前在老宅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出门上学,现在可以跟着姐姐和弟弟一起去学校,开心。 家里儿孙都去花枝巷了,潘乐晴想孩子,一周要跑过来几趟。 冬天这么冷,下雪了地上结冰又路滑,张惠和江明彦商量后,把爸妈和爷爷奶奶都请过来住。 于是,周末的时候全家人都在家,花枝巷江家彻底热闹起来。 吃饭的时候一桌人都不够坐,必须要分大人一桌小孩儿一桌。 家里整天热热闹闹的,林西来的就更加频繁了。 冬天没什么好玩儿的,张惠他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都走了,林西和江明彦的爷爷奶奶和亲妈,刚好凑一桌打麻将,打的还是南方麻将。 何康华有空的时候也会过来坐一坐,有人要休息的时候他就上去顶一下,不缺人的时候他就泡一杯茶在一旁看着。 到后面,家里老人对他们夫妻熟悉后,文艳秋口渴的时候都不叫楚嫂子,直接喊:“小何啊,给阿姨倒杯茶。” “哎,这就来!”一方大佬何康华立马客串小弟上茶。 两家人关系亲厚,过年的时候,江长安和文艳秋发红包的时候也没忘了他们夫妻俩。 收到红包,何康华和林西都很高兴。当然,给江家孩子发出去的红包就更多了。 卓家玮过年也留在江家,和江家人熟悉起来后,他也没有那么客气,有时候见六嫂他们忙不过来,他还会主动上前帮忙。 六嫂、楚嫂子和凯叔夫妻俩都对他很友善,还很照顾她。 六嫂对卓家玮尤其友善,还跟卓家玮学德语,她是打定主意要跟着主家出国的,主家也答应她了。 凯叔和万婶都很羡慕六嫂,他们其实也想去,不过到底年纪大了,外国话实在学不会。 过完年后,江明彦忙碌起来,忙毕业的事,忙出国的事情,等到这些事全都办好,已经是暑假了,半个月后他就要走了。 张惠要等下半年才能毕业,夫妻俩商量好了,江明彦先去把房子租好,等到下半年,她带孩子们过去陪他过年。 送儿子出国,潘乐晴很舍不得,江松说:“有什么舍不得的,出去也就两三年就回来了。” “谁说的,我听他们说,如果学不好,老师不满意,好些年都不给你毕业证的也有。” “你儿子就那么没用?” 潘乐晴当然不承认这话了。 “那不就得了。”江松劝解道:“明彦能争取到这个机会不容易,等到他学成归来,到时候,一个海归的博士有多少好机会等着他你知不知道?” 家里两个儿子,以前看着,明升在第四工业机械部顺风顺水,以后不说到部长,至少一个局长还是有望的。 明彦放弃工作重新开始学业,走了一步好棋,这一步要是成功了,以后发展前景比明升要好。 两个儿子儿媳都这么出息,江松忍不住得意,叫江长安看出来了。 “明升和明彦都这般努力,你这个当爸爸的就想这么混着到退休?” “瞧您说的,您儿子我退休还有小十年呢。” “哼,知道就好。现在家里蒸蒸日上,你要给孩子做个榜样。” “知道了爸。” 江明彦走后,卓家玮也很快走了,他要去那边协助江明彦安顿下来,等那边安顿好后,他暑假过完之前会回来。 江明升和苏棠夫妻俩和张惠商量,他们准备搬回老宅住。 张惠说:“等卓家玮回来后,大哥还是要过来,不如你们就在家里住着,年底我们走了之后你们再搬回去?” 涵涵抱着奶奶的腰:“奶奶别搬走嘛,我们这边夏天多凉快呀。” 潘乐晴笑道:“你们家跨院那么多树木花草,夏天当然凉快了。” 因为张惠挽留,一家人都留了下来,高高兴兴地继续住着。 卓家玮八月底回来,卓家玮跟张惠说,在距离学校一条街外的地方租了一栋两层楼的小房子,有六个房间,他们过去够住。 张惠点点头:“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张惠叫卓家玮休息了两天,两天后又是周末了,德语家庭学习班又办了起来。 江明彦走后,德语学的最快的事江明升,其次是涵涵,然后才是张惠、江森和江枫两兄弟,六嫂学的最差。 六嫂也不着急,她现在已经学会了一些日常用语,比如问往哪边走,问价还价,买菜买肉这些她都会了。 母子三个都在为出国做准备,张高义和陈丽芳也挂念着女儿和外孙,等到放寒假,张高义和陈丽芳第二天就出发去首都。 张惠见到爸妈十分惊喜:“您们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叫凯叔去接你们啊。” “熟门熟路的,又不是第一次来,不用你接。” 陈丽芳进门:“之前听你说在学外国话?” “嗯,有点难,不过学得还行,过去后吃饭买东西肯定不成问题。” “那就好。” 从大门进去,跨过垂花门,屋里江长安他们在打麻将。 见到亲家来了,潘乐晴一下站起来,高兴道:“亲家快屋里请,屋里暖和,哎哟,昨天我还和老江说起你们俩,说请你们来北京过年。” 陈丽芳哈哈大笑:“不用你们请,我们自己来了。” “想孩子了吧。” “可不是嘛,一想到惠惠带着三个孩子出国,我这心里啊,就不放心,生怕他们在外面被欺负了。” “我也和你一样担心,不过不用怕,林西给介绍了家玮,有家玮帮衬,肯定顺顺利利的。” 张高义听亲家讲完卓家玮是谁,张高义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 “卓先生拜托了。” “您严重了,不敢当。”卓家玮恭敬地低下了头。 涵涵和江森、江枫兄弟俩对出国没多大感觉,毕竟爸爸妈妈都在身边,外公外婆来了之后,一说到出国的事情,就跟他们说,在国外不要乱跑,要跟爸妈在一起。 涵涵今年都十岁了,江森和江枫两兄弟也七岁了,他们听得懂外公外婆的意思,不由得心里有点害怕。 张惠安慰孩子:“放心,爸爸妈妈会看好你们。” 张惠回头跟爸妈说:“你们别那么担心,我和江明彦心里有数。” 陈丽芳忍不住叹气:“国外我和你爸也没去过,谁知道那边什么情况?” “等以后方便了,我带你们出国转转,咱们想去哪儿去哪儿。” 陈丽芳瞪女儿:“必须是人才才能出国,我和你爸这样的,说出去就能出去?哼,我还想去美国看看呢,那是我说了就能算的?” “算,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陈丽芳噗嗤一笑:“你就吹牛吧你!” 张惠新说,以后有钱了,想去什么地方不行? 母女俩聊了一次后,陈丽芳和张高义也没那么担心了,有那个时间担心,还不如好好陪陪女儿和外孙。 过完冬至后,今年家里没做腊肉,张惠从学校毕业,打包好行李,带着儿女,挥别家人,利索地坐车走了,他们要先去香港。 送别的陈丽芳鼻子发酸:“这个小没良心的,说走就不走,都不知道回头看一眼爹娘,真是翅膀硬了。” “外孙都三个了,可不是翅膀硬了嘛。” 潘乐晴也伤感,见亲家这样,她连忙说:“咱们今天中午吃涮羊肉火锅吧,明升你去买一块羊肉回来。” “哎!” 江明升哪里知道去哪里买羊肉啊,他倒是应下来了,最后还是楚嫂子出马去把羊肉买回来。 午饭在花枝巷这边吃的,吃了这顿涮火锅,陈丽芳和张高义没有多留,过了两天就回去云顶县去了。 张惠到上海的时候,还去见了一面二哥和朱文峰。 他们俩买的后天回去的车票,张惠带着孩子和他们在华侨饭店吃了顿饭就走了。 在德国的江明彦,查资料的时候走神了,心里算计着时间,按照约定的时间,后天惠惠和孩子就该到了。 阿斯曼教授见到后,笑着说:“没想到心里只有学习的江也会发呆。” “阿斯曼教授下午好。”江明彦回过神来,笑着打招呼。 “江,你的工作完成得很出色,你要有事情忙,你可以休息几天,我给你批假。” “谢谢教授,不过我想把假期留着,等我妻子和孩子过来再休息。” “什么?你出国求学,妻子和孩子千里迢迢来德国见你?” 江明彦含笑道:“不是来见我,是陪我读书。” 顿时,办公室里的其他学生都抬头看他,觉得不可思议。 中国学生几乎是公认的穷,他们有钱出国吗? 阿斯曼教授为学生夫妻之间的感情感动,答应把车借给他,让他能去接他的妻子。 “谢谢教授。”江明彦感激道。 江明彦开车是跟凯叔学的,开教授的车没问题。 “不用客气,等我们下次聚会,一定把你的妻子带过来玩。” “一定。” 两天后,刚好是周末,张惠不用特地请假,一早起来就开着教授借给他的车去机场。 飞机晚点,他等了两个小时后,他等的那趟航班才降落。 长途飞行后,张惠有些累,第一次坐飞机的三个孩子却激动得不得了,出来后看到爸爸,三姐弟激动地跑过去,叽叽喳喳地闹起来。 “爸爸我好想你啊!” “爸爸,飞机飞的好高,刚起飞的时候吓死我了。” “我还想坐飞机。” “好好好,下次咱们再坐。”江明彦挨个摸摸孩子的们的脑袋,笑着朝媳妇儿迎了过去。 “累了吗?” 张惠点点头:“没休息好。” “那咱们先回去,我买了菜,回去咱们吃饭就休息。” 跟在后面,拉着行李的卓家玮和六嫂也过来的。 车子停在外面,只有五个座位,要挤着坐。 上车后,张惠问这车是谁的? “我教授的,知道我要来接你们,专门借给我的,等周一还回去。” “那行,明天还有一天,我们刚好开车去把该采购的东西都采购齐全。” 卓家玮租的小别墅位置不错,四周的生活配套很成熟,无论买什么都很方便。 到家后歇了一下午,第二天起来,全家人出门大采购。 50. 第 50 章 意外惊喜 第一次来国外,一家人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什么都新鲜。 其实,别人看他们也挺新鲜的。 江明彦来过几次集市,手牵着媳妇儿,边走边介绍。 六嫂跟在后面,都认真记下来,什么时候来买菜能到新鲜的,哪些菜合口味什么。 转过一个街角,迎面就是好大一堆土豆,左手边店铺门口摆放着大土豆、小土豆、黄土豆、紫土豆、黑土豆…… 六嫂说:“土豆还挺适合我们。” 江明彦交待:“土豆也可以,叶子蔬菜记得多买一些。” 被人惦记着喜好,是值得欢喜的。张惠笑着扭头看他。 江明彦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心,两人默契一笑,手牵手走了。 在国外,两人没有顾忌,在街上亲密也不怕招来旁人的目光。 涵涵跟在妈妈身边,牵着妈妈另一只手。 只有江森和江枫兄弟俩,小小的一个,跟在爸妈身后。 卓家玮护着两个孩子,走在最后。 他们昨天才到,除了买菜,还有床上用品要添置一些,厨房里的油盐酱醋也没有,特别是油,他们家炒素菜吃的时候习惯用荤油,还要买猪肉炼油。 走了一圈,买得差不多了,先把东西拉回去一趟。 “下午六嫂在家收拾,我们去买几身衣服。” “嗯。” 今天这一天出行都用得着车,张惠问江明彦车子贵不贵。 “要是不是太贵的话,咱们买一辆二手车,走的时候再卖掉。” 江明彦开着车,从后视镜看了眼三个在后座东倒西歪的儿女:“买吧,咱们家人多,用得上。” 江明彦还想休假的时候,一家人开车去周围其他国家玩一玩。 张惠问这里有没有华人聚居的地方? “有,稍微有点远,咱们下周可以去逛一逛,很多在这里不方便买的调味料,那边很多都有。” 六嫂上午的时候还在说,没有买到豆瓣酱,说等她空闲了做些辣椒酱将就用着,要不炒菜都缺点味道。 今天忙了一天,晚上简单吃了晚饭后,也没心思玩儿,都回屋睡觉。 张惠和江明彦睡楼上里面那间房间,进屋关上门,江明彦忍不住抱紧媳妇儿,下巴放在媳妇儿肩膀上。 撒娇呢? 跟摸儿子的头一样,张惠笑着摸摸他的头:“哎,比森森和枫枫的头发扎手哎。” “哼,昨晚上我见你累,放过你,你还嫌弃我头发扎手?我后悔了,今天你都得连本带利还给我。” 手臂一使劲儿,抱起来。 一下身体失重,张惠赶紧扭头搂着他脖子,轻拍了下:“你别,楼下有人呢。” “我们房间楼下就是厨房,有谁?” “六嫂住在楼下。” “又不在我们房间楼下。”江明彦不管了。 “江明彦!” “脸皮薄,那你自己控制一下小声点。” 张惠脸蛋一红,娇嫩白皙的一张脸上,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红润的嘴唇轻咬,半晌才小声吐出几个字。 江明彦轻笑一声,关上了灯。 第二天去教授办公室,办公室里的其他同学见到江明彦,都笑着夸他今天特别帅气。 江明彦笑着把车钥匙还给教授,还跟教授打听有没有谁有合适的二手车卖,他想买一辆。 “我认识一位老伙计需要卖车,也是我们学校的教授,下午他刚好有课,我带你去见见他。” “谢谢教授。” 阿斯曼教授问:“我比较好奇,怎么突然想买车了?” “我妻子和孩子来了,我想假期的时候带他们去旅行,有个车方便点。” “江,你真是个好丈夫。” “您过奖了,我妻子比我更好,家里一切主要都是她在打理,她为我们的家付出更多。” 听学生聊起他妻子时言语中流露的情谊,阿斯曼真想见见他的妻子,办公室里的其他同学也挺想见,于是就商量着把聚会的具体时间定下来,就定在放假前一天。 江明彦他们这些留学生的学习时间相对自由,基本上都是跟着阿斯曼教授的时间走,阿斯曼教授圣诞节、新年、寒假要休息,他们基本上也可以休息。 阿斯曼的性格和其他教授不太一样,和其他教授相比,他不介意在假期工作,和这些留学生关系也更亲密,更加关心学生们的学业。 江明彦在这儿留学已经快一学期了,他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很幸运,能碰上这个和善风趣幽默的德国小老头儿。 有阿斯曼教授帮忙,江明彦顺利地从他那个老朋友,一位物理系教授那儿,以非常优惠的价格买到了一辆二手车。 凯叔不在,卓家玮会开车,他顶替了凯叔的位置。 六嫂听说城西有个华人聚居区后,就叫卓家玮开车送她过去。 一走进华人社区,那种亲切感啊,一下就不一样了。 有人上前搭话,问她找谁:“咱们这个华人片区我都熟,你找谁我带你去。” 六嫂不相信,觉得他是骗子:“你这个社区挺大的吧,那么多人你都记得住?” “哈哈哈,那当然记不住,不过我们有个自治委员会,只要在咱们这个社区住的华人,都有登记。” “哦,原来是这样。” 六嫂不找人,她就是想买点菜。 “那你去前头胖妈菜店,胖妈家在郊外租了地种菜,种的都是咱们国家的菜,你去那儿买肯定没错。” “有地方买豆瓣酱吗?我们才过来,我还说如果买不到豆瓣酱,我就自己做点辣椒酱将就着。” “哈哈哈,那你是来着了,胖妈家店铺旁边就有个门面是卖各种酱料的,别说豆瓣酱,什么黄豆酱、甜面酱的都有。” 六嫂心头一喜,那还真是来着呢。 六嫂赶忙去胖嫂家的店,德文和中文两种语言写的招牌,门脸挺大,过去后,六嫂一眼就看到了。 见六嫂眼生,店里的工作人员问她哪儿来的? 这个工作人员是北京的口音,六嫂顿觉亲切,就和人聊上了。 听说他们是家里人过来读书,还是读博士,旁边的几个人都有些惊讶,要知道,国内的学生过来读书,还是读博士,很不容易的。 更不容易的是,来读书还能带着全家人过来,这可不是一般的家庭。 主家的事六嫂不好说,含糊了几句,人家也识趣地没多问。 六嫂结账走的时候,老板多送她一斤土豆:“不值钱,算是欢迎你们来。” “那就多谢了,下次我再来。” “行,多谢你照顾生意。” 买完菜,六嫂又去旁边的酱料铺买了酱料才坐车回去。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户人家,见他们家窗户外面挂着两块腊肉,六嫂觉得他们家也能做。 六嫂回去跟张惠说,张惠立刻就答应了。 没有腊肉,过年都好像缺点意思。 六嫂也这样觉得。 于是,卓家玮开车送六嫂去买肉的地方,买了五十斤五花肉回来,排骨和猪蹄儿也买了不少,鸡鸭一共买了六只。 卓家玮简直服气,人家都是入乡随俗,这家人倒是在国外把日子过成国内一般。 没两天就是聚会的日子了,家里的腊肉刚腌好才晾出来。 聚会和腊肉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也不能提着一块腊肉去聚会,多少有点不合适。 江明彦去外面买了一瓶红酒,张惠从箱子里拿了一盒茶叶。 茶叶用精致的木桶装着,打磨光滑的木桶上刻着蒙顶山三个字,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艺术体的朱字,算是商标。 何康华送礼就是拿的这个。 “你还带了茶叶?” “嗯,我想着肯定有送礼的场合,所以带了一些。” 不仅茶叶,连瓷器和紫砂茶壶她都带了两三套,因为不方便运输,都在空间里放着。 江明彦笑道:“那你送的礼物肯定会很受欢迎。” “为什么?” “因为阿斯曼教授的妻子玛蒂娜是英国人,她非常喜欢喝茶。” “英国人不是喜欢喝红茶吗?” “绿茶她也很喜欢,我在教授家陪他们喝过茶。” 阿斯曼和玛蒂娜有些年纪了,晚上要早睡,所以聚会定在下午。略微吃了点午饭,江明彦开车带着媳妇儿和儿女去阿斯曼教授家。 他们到的时候,阿斯曼教授家的前院已经停了三四辆车了。 “阿斯曼教授带的学生都这么有钱?”都能自己买车? “不是,开车过来的可能是本地的学生,阿斯曼教授带的留学生里,只有我一个人买了车。” 江明彦停好车,笑着说:“托你的福。” 张惠嘴角微微翘起:“下车吧。” 涵涵不用爸爸开门,自己打开车门跳下去,江森和江枫两兄弟也下来。 张惠给女儿整理了一下辫子:“你们进去记得叫人知道吗?还记得怎么叫人吗?” “知道,妈妈,我们的德语说的可以啦!” 家里几个人,江明彦忙着上学,张惠和六嫂忙着家里人吃喝,没事儿干的三个孩子和隔壁邻居家的两个女儿玩到了一起。 住在学校附近的大多是老师和学校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他们邻居家的男主人在大学教经济学,才过来的时候,张惠给邻居家送了点心拜访,都是很和善的人。 阿斯曼教授已经在窗边发现他们了,招手叫他们进去。 江明彦和张惠夫妻俩都穿着驼色的大衣,涵涵穿的粉色的羽绒服,江森和江枫两个小的穿的黑色的同款羽绒服。 张惠挽着江明彦进门,三个儿女跟在身边,屋里的众人都看向他们。 这一家人,看着也太体面,太养眼了一些。 “江,这就是你的妻子?” “是的,教授,这是我妻子张惠。” “欢迎欢迎。” 阿斯曼用蹩脚的发音叫张惠的名字,他调皮地自我调侃道:“请原谅,我年纪这么大一个老头,确实说不好你们的语言,但是我想你一定感受到我诚挚的心了。” 张惠莞尔一笑,用德语回复:“谢谢您诚挚的心,让远道而来的我们感受到温暖。” 阿斯曼惊讶:“上帝,你居然会说德语。” 张惠也学他调皮地眨眼:“幸好我学了德语,要不然错失和您交流的机会,那将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 阿斯曼哈哈大笑,连忙叫妻子玛蒂娜,玛蒂娜端着一杯红酒过来,笑道:“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来。” “多谢您。”张惠奉上礼物。 玛蒂娜惊讶:“甘露茶?” 虽然玛蒂娜发音和她丈夫一样蹩脚,但是张惠和江明彦还是听懂了。 “您知道这个茶叶?” “当然,我家里还有一模一样的。” 玛蒂娜忍不住分享的心情,放下酒杯,立刻去柜子里拿出珍藏的茶叶。 “瞧,这是我弟弟从英国寄过来的。” “您弟弟是?” “我弟弟也是一位教授,在英国一所大学任教,他的学生送他两盒茶叶,他给我寄过来一盒。” 玛蒂娜激动道:“我第一次喝到这样的好茶,红茶和甘露比起来太粗糙了,而且甘露泡开之后非常好看。” 张惠听到这里,心里猜测玛蒂娜弟弟的那个学生,不会是林西的两个儿子吧。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玛蒂娜肯定不知道弟弟学生的名字,她此刻高兴疯了:“我得到这个茶叶的时候,发现这个茶叶真好喝,就邀请好多朋友来家里喝茶,他们也觉得好,问我要,我不得已分了些给他们,你瞧,已经见底了。” 张惠和江明彦一看,嘿,还真是,里面估计也就剩下半两茶叶。 张惠给江明彦使眼色,你没在你教授家喝过甘露? 江明彦表示,人家这么宝贝的茶叶,怎么可能给他喝,肯定喝的是红茶。 “这个茶叶,你们真的送给我?” “当然。” 见玛蒂娜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张惠赶紧把茶叶送过去。 至于江明彦带来的酒,都没人多看一眼。 今天得了这么多好茶,玛蒂娜大方一回,拿出她珍藏的瓷器,泡了一壶茶请他们喝。 张惠和江明彦到之前,他们闲聊的时候已经喝了点酒了,现在老师的夫人请他们喝茶,肯定要捧场,就是喝了酒之后,舌头的刺激还没散去,喝到清淡的绿茶,大家都没品出来什么味儿。 只有后头到的人,还没喝过酒的人,品出了甘露的好,朝江明彦和张惠竖起了大拇指。 张惠小小得意了一下,跟他们说,中国有十大名茶,甘露只是其中一种。 玛蒂娜赞道:“你们神秘而古老的国家,有太多美好的东西。” 那是当然了。 涵涵和江森、江枫听不懂这一长串的夸奖之词,只是和在家里一样,端起茶喝了口,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就是茶嘛,他们家多的是。 今天的聚会上不仅有他们三个小家伙,还有四个德国的小孩儿,涵涵性格外向,主动和人交朋友,送出一把大白兔,不过一会儿就和人熟悉了。 涵涵把两个弟弟拉过来,和他们一起坐在火炉旁聊天吃点心,涵涵问他们在哪儿读书,他们说在奥斯特小学读书。 涵涵说,他们邻居家的两个小孩儿也在奥斯特小学。 他们骄傲道,奥斯特小学是城内最好的小学,只有最聪明的孩子才能进去读书。 江森和江枫两兄弟抬起头来,他们也要去奥斯特小学读书。 按照德国这边的入学年龄看,他们就算从一年级开始读也不算年纪大。 不过,他们德文水平一般,人家收他们吗? 江明彦和张惠也操心孩子读书的事情,他们回去大概要两三年,不能让孩子整天在家玩吧。 玛蒂娜也跟他们谈到奥斯特小学,玛蒂娜认识学校教务处的老师,说可以引荐。 张惠担心孩子的鱼说的不好,人家不收,玛蒂娜说,毕竟是读小学,虽然会有简单的考核但是难度也不大,加上他们外国人,人家也会理解。 张惠含蓄地问学校欢迎外国学生吗? 玛蒂娜说:“奥斯特小学的学生一半是德国学生,一半来自欧洲其他国家,奥斯特小学算是本地最多元化的国家。” 说到这儿,张惠就明白了,不管怎么样,孩子要读书,奥斯特小学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玛蒂娜对他们一家非常有好感,又过了一周后,她专门约了奥斯特小学教务处的朋友来家里喝茶,江明彦和张惠带着孩子又去了阿斯曼教授家。 玛蒂娜这位朋友也很给面子,当面考核了三个孩子。 语言就不说了,主要考他们数学科学等方面,也就是一些基本常识。 家里有个搞工科的爸爸,平日里三个孩子耳濡目染就知道不少,通过这种入学考试肯定没问题。而且,三个孩子在数学方面的能力让他非常惊讶。 简单的考察后,他直接说:“你的三个孩子都有入学经历,鉴于他们德语说的还不太好,我建议你家两个男孩儿读一年级,你的女儿可以读二年级。” 三个孩子欣喜不已,连忙跟老师道谢。 老师笑着说:“不用跟我道谢,等到下学期开学,学校会安排专门的老师给你们做检测,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通过。” 听到这里,涵涵已经决定好了,等到他们下学期开学前,一定要努力提高自己的德语水平。 为了感谢玛蒂娜的引荐,和他朋友贴心的指点,他们带了两盒茶叶来,一人送一盒。 “哦,张惠,你简直太慷慨了!”玛蒂娜高兴道:“我一定好好品尝你送的甘露。” 玛蒂娜的朋友不知道甘露究竟有多珍贵,但是从玛蒂娜的反应,和茶叶桶精致的外观,就知道肯定不是普通东西。 他也笑着收下了。 孩子读书的事情暂时解决了,一家人可以开心地准备过年了。 放假期间,江明彦在家读书学习,张惠和六嫂为过年做准备,涵涵则每天带着弟弟去隔壁马克教授家学习。 也不白嫖,人情往来这一套涵涵无师自通,每天去马克家找她的汉娜和珍妮弗小姐妹,都会带一些吃的过去。 至于汉娜和珍妮弗的小弟弟,还在喝奶,好吃的东西就和他没关系了。 汉娜和珍妮弗每天也期待着他们过来,涵涵一敲门,门就开了,汉娜笑着问:“今天早上你家吃什么好吃的?” 对的,涵涵给她们带的是早点,也不费事,六嫂每天早上做早饭的就多做一点。 涵涵进屋,把木质的食盒放在他们家餐桌上,食盒是六嫂去华人聚居区买的。 “今天早上吃包子,香菇腊肉包子。” “腊肉?” “一种加工过的肉类,和你的肉肠有点像吧,你们吃吃就知道。”涵涵词汇量有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肉包子皮薄馅儿大,一口咬下去就看到里面的食材,慢慢咀嚼,简直太香了。 马克太太抱着儿子过来,涵涵礼貌地打招呼:“您吃早饭了,要不要尝尝我妈妈做的包子。” 马克太太笑着道谢:“你妈妈真是有一双巧手。” 马克在楼上,听到楼下的说话声,也自觉下来,拿了个肉包子吃,一个吃完,还觉得没够。 一共六个包子,他遗憾地叹息,不能吃到饱,真可惜。 涵涵多机灵啊,她叫马克教授等一等,几分钟后,她端着盘子过来,又是四个包子。 马克教授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大的人了,还叫一个小姑娘看出他贪吃。 吃完包子,今天的学习开始了,四个小伙伴坐下学习的时候,马克教授没上楼,而是在一旁陪着,女儿们解释不清楚的地方,他就进行补充。 一直学习到十一点半,涵涵才带着两个弟弟礼貌告别,顺便把食盒带回去。 等三姐弟走后,马克说:“咱们隔壁来自中国的一家人真是太优秀了,家里的男主人江,我听阿斯曼教授夸奖过他很多次,说他非常聪明,没想到他家的孩子也这样聪明。” 汉娜是姐姐,比涵涵大一岁,她非常认同爸爸的观点:“涵涵学东西非常快,她的弟弟也一样。” 马克太太说:“他们的母亲是一位非常优雅美丽的女士,厨艺非常好。” 全家人都十分赞同。 有这样优秀的邻居,对他们一家人来说,真是一种惊喜。 涵涵和邻居家打得火热,张惠则是和因为茶叶结缘的玛蒂娜关系越来越亲密。 过年前几天,得知阿斯曼教授和玛蒂娜不会去另外一个城市和儿女团聚,张惠热情邀请她们来家里吃饭。 阿斯曼夫妻俩也对正宗的中国菜非常好奇,他们就来了,到的时候发现,还有马克教授一家。 马克教授笑道:“我们和江一家当邻居,平时也没少吃他们家的食物,好吃的能吞掉舌头。” “哈哈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万分期待。” 知道德国人的饮食习惯,六嫂也没做特别奇怪的食物,主要的食材就是猪肉、鱼、鸡鸭等。 猪肉做红烧土豆、红烧大肘子、腊味拼盘。鱼肉做酸菜鱼,德国这边他们也吃酸菜,都能接受,鸡肉做的是凉拌鸡丝,清炖蘑菇鸡汤,鸭子做成烤鸭,家里条件有限,皮不怎么脆,倒也十分美味。 一道接一道的大餐,大家吃的心满意足,这顿饭彻底激发了他们对中国菜的兴趣,玛蒂娜甚至说要和张惠学习做中国菜。 张惠当然笑着答应,教她几样家常菜没问题。 大人觉得高兴,孩子们更是兴奋的不得了,汉娜跟涵涵说,学校里其实允许带饭,如果她愿意带饭的话,她们中午可以一起吃。 涵涵一眼就瞧出了汉娜的小九九,一口就答应了。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她可不能让别人欺负她的弟弟们,给点吃的不算什么。 涵涵听妈妈说过外国人排外,从要去学校读书开始,她就在计划着怎么拉帮结派保护自己和弟弟。:,,. 51 第 51 章 叫哥哥 涵涵是个非常努力且有计划的小姑娘, 隔壁马克太太不止一次跟张惠夸奖过涵涵,张惠嘴上虽然谦虚, 心里面却高兴得不行。 怕孩子骄傲, 张惠没有当着儿女的面说,夫妻俩关上门后,张惠一直夸涵涵, 夸的江明彦这个当爹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爸妈还说孩子年纪小,带出国怕照顾不好,现在瞧瞧我们涵涵,多有姐姐的担当,带着森森和枫枫搞学习, 还交上了好朋友。” “是是是,你给我生的宝贝闺女, 能不好吗?” 张惠哈哈大笑:“你知道就好。” 张惠毕竟是当妈的人,女儿努力,她也不能拉胯, 开学之前带着儿女去逛街,给儿女又买了几身体面好看的衣服, 不能让那些以貌取人的看低了他们。 过完春节开学,天气还冷, 张惠怕孩子吃冷的肚子不舒服,就让他们在学校吃饭, 但是会给他们带点心, 比如常见的绿豆糕、米发糕、芝麻糕、鲜花饼等等。 都做成小小的一个, 三个孩子带三个饭盒,足够一个班级二十个左右的孩子一人尝一口。 张惠的贿赂非常见效,开学不过半个月, 每个周末都有几个和他们家孩子关系好的同学来家里做客。 张惠肯定要做好吃的招待了,这些孩子吃过美食之后,口碑传出去了,后来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最多的一个周末,全班将近二十个孩子都来了。 加上隔壁汉娜和珍妮弗姐妹俩,妥妥的二十个人。 这么多孩子,做饭还真不好做,张惠想了想,那就做饺子吧。 各种口味的馅儿,用胡萝卜和绿叶菜汁儿调色的各种味道的皮,做出来的饺子能水煮、能蒸、还能煎,吃法也多样。 一群孩子也别闲着,不管是哪家的千金公子,都洗洗手过来帮忙吧。 一群孩子一边玩儿一边学,自给自足,这一天真是开心极了。 这个时候已经开春了,开始穿短袖,也暖和起来,菜带回家也不怕冷,剩下没吃完的饺子张惠都做成煎饺,叫他们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这些孩子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下午回去的时候都有车来接,不出意外,他们带回去的煎饺,家里人还能吃到一口热的。 不用说,都对所有人都对煎饺赞誉有加,第二天周一上学,涵涵和两个弟弟书包鼓鼓地回来,张惠打开他们书包一看,好家伙,全是各种吃的。 涵涵得意地笑:“妈妈,班上的同学还想来玩儿,还想咱们一起做好吃的。” “还做饺子?” “换一个吧。” “换成什么?” “粽子。”涵涵想吃粽子了。 “端午节还早呢,咱们提前做呗。” 江森说:“我想吃腊肉咸鸭蛋粽子。” “家里没有咸鸭蛋,要吃这个,咱们得先把咸鸭蛋腌上。” 六嫂算算时间门:“现在天气热起来,我估计,怎么也得二十来天吧。” “那我们下个月请同学再来?” “行。” 涵涵跑去班上跟同学说下个月请他们去家里玩,大家都特别开心。 江明彦知道后,笑着说:“咱们家女儿现在是班上最受欢迎的学生,你再不用担心她被同学欺负了吧。” “那是咱们家涵涵会做人。” 上周涵涵的同学来家里,张惠发现有个中国小女孩儿,听涵涵说她叫胡玉,她爸妈在大使馆工作,她就在奥斯特小学读书,因为性格内向,胡玉在班上几乎没有朋友。 和涵涵来往后,现在有朋友了,因为都是中国人,胡玉和涵涵交好,自然而然地就融入班集体里了。 胡玉的处境想必她家里人也知道,等到家里的腌鸭蛋做好后,涵涵邀请班上的同学来家里玩,胡玉的妈妈齐楠也来了。 “听我家胡玉说你们今天要做粽子,我是南方人,刚好会这个,就过来帮忙。” 齐楠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她过来的时候左手牵着女儿,右手还抱着一束花。 “那简直太欢迎了,我昨天还在头疼,这么多小孩儿照顾不过来。”张惠赶紧邀请齐楠母女进门。 因为孩子多,厨房里肯定挤不下,做粽子的所有食材都摆放在客厅的大长桌上,二十来个孩子都挤不进去。 六嫂把厨房的小桌子端出来,分流了五六个孩子来小桌子这边,才勉强挤得下。 不过一会儿,就挤不下了,因为隔壁马克教授夫妻俩,还有阿斯曼教授都来了。 阿斯曼背着手好奇地看着六嫂教导孩子包粽子,其他孩子慢慢地弄着,试了几个才能让粽子不漏出来,六嫂手巧得很,小粽子、长粽子顺手拈来。 说起来,粽叶还是六嫂去华人社区跟人要来的,真是不容易。 张惠准备了咸甜六个口味,粽子特别顶饿,小小的粽子一个口味尝一个,胃口小的人,没吃几个差不多就饱了。 张惠给他们煮了一锅醪糟蛋花汤,吃完粽子来一碗酸酸甜甜的甜汤,最好不过了。 今天这一场聚会和上次一样成功,孩子玩得开心又吃得开心。 六嫂做的大粽子,分给来的孩子们,叫他们带回家给家里人尝尝。 当然,给阿斯曼教授老两口和马克教授夫妻也准备了不少。 齐楠和女儿胡玉最后走,张惠给他们多留了,除了大粽子还有一大袋小粽子:“带回去给大使馆的同胞们尝尝。” “那就谢谢了。”齐楠笑着接过。 走之前,齐楠专门跟涵涵道谢:“听胡玉说你很照顾她,多谢你愿意和胡玉当朋友。” 涵涵笑眯眯道:“齐阿姨不用道谢,胡玉很好的,而且我们都是中国人,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胡玉听涵涵夸奖她好,小脸一红,躲到妈妈身后。 张惠温柔一笑,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 齐楠来的时候是打车过来的,他们回去带着那么多粽子,怕他们不方便,张惠叫卓家玮开车送他们回大使馆。 张惠回屋,客厅和厨房都被六嫂收拾好了,六嫂说家里的米没有了,晚上只能吃面。 “行,你看着办。” 张惠累了,坐在沙发上靠在江明彦肩头:“哎哟,我没想到,我们真是靠着女儿认识了好多厉害的人。” 江明彦轻笑:“那也是你把女儿教的好,要不然她不会养成现在这样的性格。” 张惠也笑了起来。 这一顿粽子宴后,很快迎来了暑假,他们一家人早就决定好了,要开车去旅游,去欧洲各国看看。 为了这一趟旅游,张惠专门去买了相机。 一家人开着车,从德国到阿姆斯特丹、布鲁塞尔、巴黎、伦敦,到了伦敦之后,张惠还专门去林西两个儿子何泽睿和何泽运上学的学校去了一趟。 没想到运气挺好,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可能也是这个时候出国的中国留学生不多,他们又是两兄弟,标志比较明显,很好打听。 江明彦把车停在楼下。 一身衬衣西裤的何泽睿从楼上下来,和他爸爸相似度极高英俊的脸,深沉的目光,高高的个子。 张惠激动的一巴掌拍江明彦胳膊上。 真帅!林西真会生儿子! “江叔叔好,张阿姨好!”何泽睿转头对站在一旁的涵涵也微笑着点点头。 张惠好奇:“你是何泽睿还是何泽运?” “我是何泽睿,我弟弟泽运不在学校,上周跟朋友出去玩了。” 何泽睿和何泽运两兄弟高中就过来英国读书,对本地非常熟悉,何泽睿十分乐意尽地主之谊,带着他们在伦敦玩了一周。 张惠以为,何泽睿和他爸一样属于高冷风格的孩子,没想到,不过一两天后,渐渐熟悉后,十七岁下学期即将读大二的何泽睿,被他们家的十一岁的小姑娘指挥得团团转。 “那个是什么,我好想吃。” 何泽睿乖乖去买。 “何泽睿,快给我拍照呀!” 何泽睿举起相机。 “拍得不好看,你重新拍一张。” 何泽睿又举起相机。 江森和江枫两兄弟默默站在一边,觉得这个大哥哥真可怜,被姐姐支的团团转。 张惠拍照拍累了,坐在一边看孩子们折腾,她再次确认,她的宝贝女儿是个自来熟的社交小能手。 何泽睿太辛苦了,走的时候张惠给他三罐甘露茶。 “你之前是不是送过茶叶给你教授?” 何泽睿点头:“确实有这事。” “你的那个教授和教导涵涵爸爸的阿斯曼教授是亲戚,我们在阿斯曼教授家见到蒙顶山茶了,想必是你的教授送的。” “这么巧?”何泽睿惊讶。 张惠笑着道:“他们一家都挺喜欢蒙顶山茶,回头你可以给你教授再送一罐,叫他别往德国寄了,阿斯曼教授家不缺这个茶。” 阿斯曼教授的学生就是江叔叔,那肯定是不缺的。 假期快过完了,中午和何泽睿吃了顿饭,他们就告别了,约定好下次一起玩。 何泽睿礼貌道:“我本来有计划去希腊那边转一转。” “那你过来德国这边,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那边我们也还没去过。” 何泽睿大学毕业回香港,和他们一家回国的时间门差不多,他们约好了明年暑假再见。 “何泽睿,拜拜啦!” 张惠拍拍女儿的小脑袋:“没礼貌,叫哥哥。” 涵涵轻哼一声:“我才不叫呢。” 何泽睿笑了笑:“明年再见。” 江明彦一家离开的第二天,何泽运回来了,一身皮肤晒成了古铜色。 “啥,妈妈那个朋友张阿姨一家过来了?”何泽运懊恼:“我怎么没赶上呢。” 何泽睿嘴角微翘:“张阿姨送给我三罐甘露茶,分你一罐吧。” “只给我一罐?” “另外一罐我要送给教授。” “那送吧。”反正他们兄弟俩跟的是同一个教授。 何泽运手里的茶叶也没有自己喝,开学前一天,他吊儿郎当地开着车去唐人街找一个盘踞在此地叔叔。 车子开到一栋楼下,他一脚踹开门,屋里昏暗,浓郁的香烟味道把屋里熏的烟雾缭绕。 “哟,叔叔们都在呢!”何泽运扔了一下手里的茶叶桶:“小侄子我,给你们带来一罐好东西。” “你个小泼猴儿,进来关上门!” “好嘞!” 张惠倒是不知道她给何家兄弟的茶叶送给了谁,他们回到家,阿斯曼教授过来,就问一句,还有没有茶叶。 张惠简直头疼,虽然她带的多,也不能真把她当作批发茶叶吧。 阿斯曼教授从张惠这儿拿走一桶茶叶,张惠跟江明彦送:“只剩下两罐了,我得跟家里人说,给咱们再送点过来。” 这个时候从国内寄东西过来挺麻烦的,但是张惠认识齐楠,通过大使馆帮忙,两个月后,今年春天的新出的小罐蒙顶山甘露茶就到了张惠手里。 齐楠笑着说:“你家茶叶做的挺好,我们大使说很有我们国家的特色,所以通过你的家人帮忙,我们大使馆也要了一些,等到年底宴请外宾的时候当作伴手礼送出去。” “那挺好的。”张惠当然求之不得,朱家茶厂产量低,本来就是计划走高端市场。 齐楠坐下聊了会儿,见时间门不早了,才起身出门。 张惠送她出去,叫卓家玮送她回去。 等人走后,张惠才去拆信,家里爸妈和公婆、大哥大嫂都给他们写了信,张惠只看了爸妈写的,公婆写的留给江明彦拆开。 三个孩子放学回来,听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给他们写信了,高兴的嗷嗷叫。 家书抵万金呐,看过信后,涵涵眼泪汪汪,想回家。 “我想爷爷奶奶了。” “我想外公外婆了。” “想大伯舅舅舅妈,还想钥玥了……” 三个孩子念叨了一圈家里人,江明彦和张惠抱着三个孩子:“没多久了,后年夏天咱们就回去了。” “后年还有好久哦。” “很快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下来,真的很快,这学期张惠又邀请了涵涵班上的同学来家里做客了一回,寒假很快就来了。 寒假过完开春后,一学期过完,又是夏天,何泽睿和何泽运兄弟俩过来。 江明彦找阿斯曼教授借了一辆车,带上了六嫂和卓家玮,他们开着两辆车去旅游。 再等到明年夏天,江明彦完成了学业,他们一家人打包好行李准备回国了。 回国也托的齐楠的关系,让他们少费了不少周折。 涵涵一直想回家,等到真要回家的时候,她真舍不得她的同学们。 走的前一天,涵涵最后一次邀请同学们来家里玩,这次带着他们做包子,把家里的面粉全部都用光了,大家一起帮忙,蒸了一上午的包子。 一上午的劳动成果,足够一群孩子中午吃饱喝足,再提着大包小包回家。 涵涵和江森、江枫,也收到了同学们送的小礼物。 涵涵呢,给所有的同学一张小纸条,上面用中英德三国语言写下了他们家在北京的地址,一个个地跟他们说:“去中国后一定要来我家玩哦,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马克太太特别舍不得:“你们搬走后,我家两个女儿要难过很久。” 张惠温柔地抱抱两个小姑娘:“以后肯定有再见的时候。” “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一天。” 晚上,他们一家去了趟阿斯曼教授家,家里还剩下三罐茶叶,一罐送给了马克教授一家,剩下两罐,都给阿斯曼教授送来,谢谢他们这三年对他们一家人的照顾。 涵涵同样掏出一张小纸条:“阿斯曼爷爷,玛蒂娜奶奶,有空来我家玩呀!” 阿斯曼哈哈大笑:“真希望我能活到那个时候。” “一定可以的,你们要长命百岁哦。” “真是个心地美好的小天使!”玛蒂娜忍不住把涵涵搂在怀里。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走了。车子已经卖了,齐楠和他丈夫开着两辆车送他们。 “齐楠姐,咱们回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