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情深有尽时》 第1章 他亲自动手 摔下去的那一刻,时栩然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彼时她正踩在台阶上,地面刚被清理过,湿滑的瓷砖让她失去平衡,重重摔了下去。 她从阶梯上滚落,第一反应就是拼尽全力护住自己的肚子,但是仍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中传来,接着她就摸到了一手的血。 围观的人很多,有人帮忙去叫了医生,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伸手来扶她。 毕竟一个摔倒流血的孕妇,谁都怕扶出点什么问题来。 时栩然绝望地倒在地上,想起身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就在这时,一对有力的臂膀从身后伸出,托住她的腰背,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抱了起来。 时栩然忍着剧痛道:“谢谢。” 她被抱着,整个人都贴在对方的怀里,离得近了,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时栩然觉得这姿势似乎过于亲密,而对方抱她的时间也似乎过于久了点。 她委婉道:“麻烦放我下来吧,医生应该马上就到了。” 身后男人力气未松,仍然抱着她,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时栩然抬头,一张熟悉的脸撞进眼里,让她本就惨白的脸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那是一个好看的男人,俊美、斯文,身材高挑。 一张脸轮廓分明,五官犹如被精心雕琢过。 可这张脸此刻出现在这里,让她不由惊悸交加。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庭之垂眸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颜色偏深,看人的时候显得目光有些冷。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怀里的人,没有回答的意思。 倒是宋庭之身后跟着的一个穿着正装、像是院方高层的人,讪笑着解释道:“小宋总陪卫生系统的领导来视察,刚把人送走……” 时栩然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她知道这个医院是私立的,却不知道宋家和它也有关系,她猜测,宋氏可能是股东之一。 “挺行,躲了我小半年,没想到连崽都揣上了。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才是和你领证的男人。” 身后的人听到这一句,瞬间眼睛都要瞪出框来,视线来来回回在宋庭之和时栩然之间逡巡。 小宋总竟然已经结婚了?!老婆还怀了别人的孩子?!可人这副冷静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一个被戴了绿帽的丈夫。 护士紧急推来了运转床,宋庭之把时栩然放在上面,用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垂头贴近她耳侧,声音甚至是温柔的。 “我要是再发现得晚点,你是不是准备瞒着我把他生下来?” 他说完,忽然直起身子笑了一下。 宋庭之很少笑,这一笑如云开雨霁,冷硬的线条生动起来,连旁边的护士都看呆了。 只是这笑意未及眼底。 时栩然像是见了鬼一样,她猝然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 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闭了口。 一番检查后,人被紧急送到了手术室。 时栩然被安置在一张手术床上,无影灯明晃晃照在头顶,有一种机械的冰冷。 她腹内剧痛、心中惶然,额上浸透了冷汗。 穿着无菌服的医生陆续走进来,当她发现其中一人竟然是宋庭之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时栩然喘了口气,忍痛指着宋庭之质问道:“他不是你们医院的医生吧?他凭什么进手术室,请让他离开。” 众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认识宋庭之,其中一位解释道:“小宋总现在虽然很少上一线了,但他目前确实是我院在册的执业医师。” “怎么,执业证要给你看吗?”宋庭之挑眉。 时栩然没有回答,疼痛让她意识模糊,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通知家属了吗?”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宋庭之视线转了过来,“我就是。” 问话的人有些诧异地抬头,发现说话的人是谁后,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 宋庭之伸手轻抚了一下时栩然隆起的肚皮。 “都这么大了,还真可惜。” 男人带着无菌手套的手贴在皮肤上,动作不可谓不轻柔,但却让时栩然打了个寒噤。 “宋庭之,你想干什么……”时栩然声音都在抖,“别逼我恨你。” “逼你恨我?”宋庭之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哂笑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可是守法公民。如果这野种没保住,要怪也只能怪你不小心摔了跤。是你这个当妈妈的,害死了他。你,才是凶手。” 这话说得实在诛心,时栩然脸色一下灰败下来。 她的头发被收进了手术帽里,仅有一些碎发散落额间,尖尖的瓜子脸并没有因为怀孕而臃肿变形,还是那么精致,一双杏眼黑白分明。 只是此刻这双眼睛盈满泪水。 泪珠沿着眼角落下,浸湿了乌黑鬓发,她像一朵即将凋谢的花,伶仃又脆弱。 宋庭之一瞬不瞬地盯着时栩然眼尾那颗血红的泪痣,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他突然有些心不在焉。 那记忆里的影子样貌扭曲模糊不甚真切,唯独眼尾处的泪痣和眼前这人一模一样。 他伸手轻抚了一下时栩然眼尾那颗痣,放低了声音,“你放心,我们一定倾尽全力……救你。” 救你。 他只说了“救你”。 时栩然听懂了这话外音——宋庭之容不下这个孩子。 她心脏都抽痛起来,仪器哔哔啵啵发出报警声。 “孕妇情况不太好。”有人出声提醒。 宋庭之也知道情况紧急,他不再耽搁,转身上了麻醉台,熟练操作起仪器起来。 时栩然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开口道:“宋庭之,你一定要救他,这孩子其实是……” 毫无预兆的,一阵远超之前的剧痛袭来。 时栩然承受不住,话未出口,人已经晕死过去。 第2章 不过是个替身 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几乎是清醒的瞬间,时栩然就挣扎着动作起来。 “别摸了,没保住,小心伤口裂开。”宋庭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仍然不甘心,直到触到一片平坦的腹部,手终于无力垂落下去。 “给你安排了特护病房,你尽快恢复起来,不要因为这种事情耽误了婚礼。” 时栩然声音有些沙哑,“宋庭之,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配合你演戏?” “当然是凭这个。” 宋庭之伸手,一旁的助理立刻递了一份文件上来。 “我们之间的协议,需要我让人再给你念一遍吗?更何况我们已经领证了,举行婚礼把你的存在公之于众,不好?” “不好。我知道你坚持要和我结婚除了对抗你父亲的原因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我和她很像。可是你知道吗,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觉得我和凌岚相似,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这话她想说了很久,从当年签下替身协议的时候就想说。 她见过凌岚的照片,她和她除了脸型相似、以及眼尾处同样有颗泪痣外,五官根本就不是一挂的。 “像不像,我说了算,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宋庭之难得蹙了眉,“你对我说话是越来越不客气了,因为那个野种?” “你什么都不懂。”时栩然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什么都不懂。” 不懂她是如何爱他爱到低入尘埃。 也不懂她是如何爱到不敢再爱、也不想再爱。 宋庭之丝毫不察时栩然内心变化,冷淡道:“你的事情我确实没有兴趣了解,我不追究你和哪个野男人上的床,但你必须配合我完成婚礼。这样吧,三年,三年后我放你自由。” 三年的时间,足够他掌握整个集团了。 等他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他一定会把凌岚找到、接回自己身边。 到时候,他也不再需要眼前这个赝品。 除了本身协议的约定外,他会另给她一笔丰厚的报酬,算是这些年把她当替代品的补偿。 而在这之前,他还不能放过她。 “我等不及三年,我已经累了。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是靠什么坚持下来的?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也不可能明知是个替身还甘之如饴。” “嘴上说着爱我,背地里却和别人上床,这爱未免太廉价了点。” 时栩然没有理会宋庭之的讽刺,“我们之间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可现在我不愿意了。” 两人对峙片刻,宋庭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离婚?” “是。”时栩然眼中全是倦怠,“往后的日子,我想为自己而活。” “行。”宋庭之意外的干脆,点了点头,“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他伸手摸出手机,当着时栩然的面拨了个电话。 “嗯,是我。把时栩意的用药、供氧和鼻饲都停了。” 宋庭之话音未落,时栩然挣扎着坐了起来,下腹的伤口因为动作而崩裂,她吃痛蹙眉,却没有停下动作。 “不要——”她紧紧抓住了宋庭之打电话那只手,“不要这样对栩意,她会死的!” 宋庭之按断了通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时栩意这样的状态,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执意要离婚,我也没有做慈善的爱好,帮你白养着你的植物人妹妹,嗯?” “宋庭之,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你曾经说过,不论未来你我如何,在栩意的事情上你不会坐视不理。” 宋庭之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开口道:“我已经答应三年之后会放你,是你太作,非要现在离开我。” 被以妹妹性命为要挟,时栩然难掩心底绝望。 时栩意也许永远不可能醒来,可她是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妹妹病情复杂,即使是植物人状态也需要时刻监护,没有宋庭之提供的那些顶级医疗资源,根本活不了多久。 治疗费她可以努力去挣,但这些资源却是她无法企及的。 时栩然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走了,你要怎样我都配合,希望你说话算话,三年之后放过我。” 宋庭之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满意地点点头。 “想通了就好,你本来就是个替身,我不至于强留你多久,三年到期自然会放了你,你妹妹的事情你也不用再担心。先这样吧,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宋庭之转身就要走。 “等等。” “怎么?”宋庭之停下了脚步,眉宇间有一丝不耐烦。 “那个孩子他的身体……” 时栩然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死胎属于医疗垃圾,已经统一焚烧处理了。” 她心中大恸,贝齿咬紧了下唇,一丝腥气在口腔中蔓延开。 女人苍白嘴唇上那一抹艳丽的血红色,让宋庭之莫名有些心乱。 他觉得对方实在是过于不识抬举了些。 “你这是矫情给谁看?这跤可不是我让你摔的。你应该感谢我,多少人求着进宋家的门,我却选择了你。” 第3章 那个野男人 举行婚礼这天,毫无预兆的,突然下起了暴雨。 原本计划好的流程中,户外的部分只能被迫取消,临时改在了室内。 婚礼没有对外举办,邀请到场的都是与宋家或近或远、沾亲带故的宾客,以及少部分关系密切身份贵重的商政界人士。 现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气氛无比热烈,只是这热烈中透着一丝古怪——宋家的当家人,宋庭之的父亲宋丞添一直沉着脸,仿佛出席的不是婚礼而是葬礼。 宾客里显然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窃窃私语起来。 “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宋总脸色不太好看。” “毕竟宋总希望儿子娶的是唐家的千金,而不是个来路不明的平民。” “谁不知道小少爷翅膀硬了,爷俩正斗得厉害!” “小宋总此前不是念的医学专业,似乎对接手集团并无兴趣啊?” “人嘛,都是会变的。” “听说小宋总韬光养晦,在刚接触集团事务的时候就开始培养自己人,现如今,宋总说的话已经没那么有用了。” “宋家就他一个儿子,集团迟早是他的,怎么这么心急?” “宋总正直壮年,哪有那么快退休。你们不知道吧,宋总有个小情儿怀孕了,要是生下来是个儿子,那可就有意思了。” “哪有那么容易生下来,上次那个情妇不是就被小宋总……”这人没说完,露出个“你们懂的”的眼神。 “早就听过父子俩关系不太好,没想到是真的。” “小宋总母亲因为宋总死的,心上人也被宋总送出了国,你说关系能好吗!” 旁边人来了兴趣,“前夫人的事情倒是有所耳闻,这位心上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位心上人身份有些特殊,也不能怪宋总要把她送走。不过今天是小宋总婚礼,这些说多了不合适。”那人笑着摆摆手。 众人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默契地停止了讨论,互相碰了个杯,又说起别的话题来。 现场微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时栩然披着婚纱登场。 盛装打扮的她像一道靓丽的风景,惊艳了在场众人。 身披白纱的时栩然模样纯洁无邪,连宋庭之那向来看她时没有什么波澜的眼神,此刻也似乎带上了一点深情。 但时栩然知道,那深情并不是因为她。 婚礼流程冗长复杂,时栩然累得眼皮打架,结束后就迫不及待回了房间休息。 宋庭之回到房间的时候,时栩然已经倚着床头睡着了。 她秀丽的眉头笼着,纤长睫毛微微颤动,睡得并不安稳。 宋庭之的手落在时栩然肩膀,沿着锁骨向下滑落,略一用力就把人推倒在床上。 时栩然被这动作吵醒,但她没有睁眼,只是柔顺地任宋庭之折腾。 宋庭之却仍然不满意,他伸手捏住时栩然下颌,仔细端详着。 时栩然今日盛装,更衬得眼尾那颗红痣鲜艳欲滴,像是情人的眼泪。 宋庭之捧着她的脸,大拇指抚过眼尾,声音低沉悦耳,说出的话却十分欠揍。 “你就不能动动,给点反应。你躺在那个野男人身子底下的时候也是这幅死人脸?” 时栩然眼睫颤抖,一双漂亮的杏眼终于睁了开。 她是真的不明白,宋庭之怎么就能这么气人。 明明平时接人待物一副翩翩君子的嘴脸,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什么难听说什么。 就因为自己是个不重要的替身,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吗? 气到极致,时栩然反而笑了起来。 宋庭之猛地被她这璨然一笑闪了眼睛。 他眸色深了几分,俯下去正想亲她润泽的唇。 还没碰到那柔软肌肤,就见那唇翕张着说道:“宋庭之,你积点口德,别一口一个野男人,我怕你知道那野男人是谁之后后悔。” 这句话简直如同炸弹炸在耳边,宋庭之倏然停了下来。 旖旎暧昧的氛围,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他的手撑在时栩然头两侧,将身体抬高了些,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挑衅。” “你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先挑起的。” “我提到他,你不高兴?这么维护他,还真是情深义重。” 宋庭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怎么?是不是他活很好,让你食髓知味念念不忘?” 时栩然简直忍无可忍,她用力推了一把宋庭之。 “你好歹是宋家的继承人,说话别像个流氓一样。” 宋庭之猝不及防,差点被推下了床,他用力捉住时栩然的手腕,眼神像淬了毒的刀。 “我像流氓是吧?那我就流氓给你看。你记住,今晚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第4章 死在新婚夜 接下来的时间里,时栩然的体验如同酷刑。 宋庭之有意折磨她,她越难受,他就越快意。 她想起两人之间的第一次,虽然仓促混乱,可就连那样也比不上今天痛。 她身子痛,心更痛。 痛得她忍不住掉眼泪。 宋庭之翻来覆去地按着时栩然烙饼,忽然见她眼角泪珠滚落,连枕头都打湿了一小片。 那样无声又绝望地落泪,是个人都要动恻隐之心。 可宋庭之明显不是个人。 他短暂起身,离开了时栩然片刻。 就在时栩然以为他会放过自己的时候,宋庭之拿着一根领带走了回来,将它蒙在了时栩然的眼睛上,遮住了她通红的眼眶。 “哭什么,第一次总是痛的。哦——差点忘了,你也不是第一次。你和别的男人上床的时候,也这么哭吗?”他的声音冷漠又残忍,“我给你的痛,你得受着,才会记得以后不能背叛我。” 时栩然的眼泪更汹涌了,洇湿了领带的缎面。 她突然开口道:“宋庭之,你会愿意我怀你的孩子吗?” 宋庭之没有回答。 时栩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又问了一遍。 “宋庭之,你想和我有个宝宝吗?” 宋庭之停顿了很久,终于一字一句道:“不愿意、不想。你不过是她的替身,也配怀我的种?你倒是提醒我了,一会完事我会让人给你送避孕药。” 时栩然翘起嘴角,笑得很凄凉。 “那正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一个让你开心的秘密。” 她这样笑着,宋庭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丝心慌。 “我不想听。我说过,你的事情我没有兴趣。” 时栩然却偏偏不遂他的意,自顾自说了起来。 “那个在医院里没掉的孩子,是你亲生的。我摔了跤,而你见死不救,我们一起杀死了他。” “荒谬!” 宋庭之简直如同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一把扯开蒙在时栩然眼前的领带,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今天之前我从未碰过你,你信口胡诌也得有个限度。” 时栩然却笑着摇头,再次闭上了眼睛,不肯多说一句话。 见她这副模样,宋庭之额头上青筋都崩了出来,认定时栩然是铁了心要在这个新婚夜作妖。 他不让她走,她就想方设法地恶心自己。 宋庭之发起狠来,动作比之前凶狠了无数倍。 握着时栩然手臂的手,用力到掐出了青紫的颜色。 时栩然本来麻木地承受着来自宋庭之的狂风骤雨,心里想着就当是在被狗咬。 可时间久了,她忽然胸口一窒,心跳漏了拍,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宋、宋庭之,停下来……我难受。” 时栩然伸手捶打宋庭之的背,指甲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这微不足道的疼痛反而更刺激了男人。 宋庭之根本就不理会她的求饶,等他终于发泄完怒气,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又恢复成那副斯文矜贵、文质彬彬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发疯失控只是错觉。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床上的人,下了床转身就走。 新婚夜,他本来想对她温柔一点的。 可是她太扫兴,实在让人倒胃口,就让她一个人呆着冷静一下。 时栩然此刻额上冷汗涔涔,她感觉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快,胸口也越来越痛。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她看到宋庭之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她想开口喊他救命,可是声音却像黏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眼睁睁望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后。 宋庭之出了房间,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电话。 “去查一下她这半年里接触过的男人,务必事无巨细。” 他本来不想追究,反正她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个替身。 但她竟然维护一个野男人到要撒谎恶心自己的地步,宋庭之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泛出一丝尖锐的酸意来。 他倒要看看这野男人到底是谁。 “咚。” 房间里面忽然传来沉闷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落在地毯上。 宋庭之没有太在意,披着外套走到楼下。 夜已经很深了,佣人刚刚准备去休息,却被他喊住。 “少爷有什么吩咐?” 宋庭之本来想让佣人准备避孕药给时栩然,话到嘴边,眼前却浮现起对方刚刚难受蹙眉、求他停下的样子,他改口道,“煮个安神的甜汤给少夫人送去。” “是。” 宋庭之去了书房。 十多分钟后,佣人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敲开了他的门。 “少爷,少夫人她、她好像没有呼吸了!!!” 第5章 重来一次的人生 意识再次恢复的那一刻,时栩然有些茫然。 她发现自己跌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 这是……在哪? 心脏还残留着疼痛的知觉,她的手下意识按在了那里。 我被救回来了?她心想。 时栩然的记忆还停留在新婚夜,下一秒,大量陌生的信息忽然涌入大脑,她头痛欲裂,几乎要吐出来。 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各种画面,她控制不住地晕眩,同时意识到这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愣怔中,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了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那手钳得极紧,她吃痛,整个人眉头蹙起,看向了来人。 男人狭长的凤眼正盯着她,眼尾微微上翘,形成一个惑人的弧度。 对方的模样他无比熟悉,正是宋庭之。 两人目光甫一相接,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宋庭之的眼神略微变化了一点,他嗤笑着松开了手。 “演了一晚上,也就这一刻的状态有点她的影子。” 男人站直了身子,神情微嘲。 “动一动就晕倒,这样的身体素质也好意思学人爬床?陆小姐的业务能力还得再练练。” 他看了一眼跌坐地上的人,眼中尽是轻蔑。 时栩然根本没注意宋庭之在说什么,她大脑被搅得几乎要炸开,胃里翻江倒海。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就要去找卫生间。 “去哪?”宋庭之抓住了她的手。 她头脑混乱,下意识就喊了他的名字。 “宋庭之,放开我。” 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直呼了姓名,宋庭之的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对方像是终于忍受不了,“哇”的一声,吐在了他身上。 “你!”宋庭之眉头紧蹙,瞬间无比厌恶地松开手,摔门而去。 时栩然冲到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吐完后,脑子也清晰起来。 ——她重生了。 重生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体里。 时栩然洗了把脸,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样子时,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个身体的主人,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眼尾同样的位置,也缀着一颗红色的泪痣。 时栩然抬手去摸,镜子里的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非亲非故,却长得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人。 纵然时栩然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她重生的事实却无可辩驳。 根据这个身体原主人的记忆,现在是她死后的第三年。 这个身体的主人叫陆蒹葭,是一个十八线的小艺人,在一次聚会上,被人说像极了宋庭之已经死去的前妻。 陆蒹葭在娱乐圈混了几年,一直没有出头的机会,听闻如此便动了歪心思,多方打听消息,试图搭上宋氏这艘大船。 宋氏旗下的文化传媒公司渐星传媒,正在筹备制作一部s级的商业电影。男女主均已确认由当红一线大咖出演,女二因为人设讨喜,且和男主对手戏份多,竞争十分激烈。 陆蒹葭想要通过宋庭之得到这个角色。 她不觉得自己是痴心妄想。 毕竟决定一个角色的人选,不过是资方一句话的事情。 像宋庭之这样的身份地位,不要说是女二,只要他想,连定好的女主都能直接换掉。 只要她顺利勾搭上宋庭之,即使拿不到她想要的角色,也不愁没有通告。 她知道有无数像她这样的人试图爬上宋庭之的床,结局都是无功而返。 听说这位宋总冷漠凌厉、不近人情,极难得手。 但她认为自己不一样。 传闻宋庭之爱极了他死去的老婆,三年前他妻子去世后,他一直未曾再娶,也从不流连声色场所。 对于这样一个身世显赫、年轻多金又俊美的男人来说,是极为少见的。 可以猜想,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十分重要。 而她恰巧,和他那位早逝的妻子长得极为相像。 这简直是个天赐的机会。 但陆蒹葭费尽心思,也没能成功。 宋庭之总是被人簇拥着走在中心,她和他寥寥可数的几次交集,也只是在人群外围远远地看上一眼,连搭上话都费劲。 终于,在传说中宋夫人忌日这天,她蹲到了独自一人买醉的宋庭之。 宋庭之已经有了醉意,看到出现在面前的陆蒹葭,一时有些恍惚。 他捉住陆蒹葭的手把她拉到怀里,喃喃道:“你回来了,我很想你。” 男人的力气很大,陆蒹葭被他禁锢在胸前,身体被勒到发痛,心中却不由狂喜:她赌对了! “我也很想你。”陆蒹葭的手抚在宋庭之胸膛,企图明显地就奔着衬衣的扣子去。 宋庭之显然也有一些情动,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陆蒹葭却还觉得不够,又自作聪明地撒起娇来,“老公~” 宋庭之眼中的迷乱在这一声称呼后瞬间褪去,他垂眸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按住了她乱动的手。 “你刚刚,叫我什么?” “老……”陆蒹葭话说到一半,被男人眼底的晦暗吓到。 她意识到对方因为酒精产生的钝感已经过去,一下规矩起来,用正常的声音喊:“宋总。” 宋庭之冷笑一声,“东施效颦。” 他本来该暴怒的,对于这个意图明显,企图假扮时栩然勾起他兴趣的女人。 但望着对方这张和她相差无几的脸,他又隐忍下来。 他确实想她了,想到快发疯。 三年前的今天,在彻底失去的她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爱她的。 永失所爱——这大概是他对她曾经不屑一顾的惩罚。 只是这惩罚未免太重太痛,连弥补的机会都不肯留给他。 他至今不敢回想新婚夜的那个晚上。 当他赶过去的时候,她的身子还是温热的,带着情事过后的痕迹,显得艳丽又颓靡,只是鼻尖气息全无,脉搏也不再跳动。 很长一段时间,他闭眼就是女人横在他臂弯里,身体逐渐冰冷僵硬的画面。 记忆里的面庞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叠,宋庭之目光落在陆蒹葭脸上,看到她眼尾处的红痣,有些走神。 陆蒹葭被宋庭之冰冷的眼神看得浑身发麻,她几乎想立刻溜走,但追名逐利的心还是迫使她再赌一把。 “宋总~” 陆蒹葭低嗔一声,露出一个娇媚讨好的笑容,看似镇定,身体却微微发着抖。 宋庭之恍若未闻,只是一直盯着她的脸。 陆蒹葭一咬牙,脱掉外套略微弯腰,俯身靠近男人,嘴唇向他凑了过去。 她不敢太造次,这个吻没有直接亲在唇上,而是落在了嘴角。 她特意在里面穿了低领深v的短裙套装,这样一躬身,短裙裙摆滑到腿根,上身大半个雪白胸脯露出来,胸前优美起伏的线条展露无遗。 可宋庭之连眼皮都没有眨。 就在陆蒹葭以为自己会被轰出去的时候,宋庭之忽然笑了一下。 陆蒹葭没想到看上去此森冷的男人,笑起来竟然这样好看。 她被晃了神,听见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连忙回答:“陆蒹葭,蒹葭苍苍的蒹葭。” “哦,陆小姐。你还真是……挺骚的。” 宋庭之在她脸上重重拍了拍,“别顶着这张脸做这种事情。” 对方语气里警告的意味太过明显,陆蒹葭后怕起来。 得罪了宋庭之,她怕自己在业内被封杀。 她腿软跌坐在地上,发着抖道歉,“宋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假装……” 陆蒹葭话还没说完,忽然胸前一凉,被塞进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晚上九点,记得准时。” 她猛然抬头,只捕捉到宋庭之离去的风衣下摆。 陆蒹葭从胸口缝隙间拿出那东西——是一张酒店套房的房卡。 果然是富贵险中求。 她心中窃喜,连忙将房卡收好放在包里。 第6章 不像她 晚上九点的时候,陆蒹葭准时进了门。 宋庭之靠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衬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显得板正又禁欲。 “衣服脱了。” 这是他今晚的第一句话。 陆蒹葭惊讶于宋庭之的直接,心里却有些小得意:谁说这位宋总难得手了。 她本来以为来了之后,少不了还得应酬周旋一番,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入正题。 男人啊,果然还是管不住自己胯下那二两肉。 白天一副道貌岸然禁欲贵公子的样子,到了晚上,自己才刚进门就迫不及待让人脱衣侍寝。 看来,长得像他的那个短命鬼老婆,确实有着天然优势。 他再怎么讨厌她的行为,但对着这张脸也还是会产生欲望。 陆蒹葭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媚眼如丝地用眼神去勾宋庭之。 不曾想宋庭之并没在欣赏她的脱衣表演,只是认真翻着手里的一个本子,对面前女人的搔首弄姿毫无反应。 装什么正经人呢,陆蒹葭想。 她脱到最后一件,正反手去解内衣的排扣,宋庭之终于抬起了头,“可以了。” 他伸手往房间左侧一指,“给你准备了衣服,去换上。” 陆蒹葭满腹疑问,也只能照做,不知道是不是宋庭之想玩什么花样。 她听说很多有钱人在情事上或多或少会有怪癖,心里祈祷着这宋总可千万别是那种喜欢在床上玩花样折磨人的变态。 陆蒹葭忐忑走到套房衣柜前,却发现柜子里挂着的是一套演出服。 衣服不是什么情趣向的造型,款式很正常,甚至让陆蒹葭觉得有点眼熟。 陆蒹葭按要求穿上这套衣服,扭动着腰肢走到宋庭之身边,紧贴着对方坐了下来。 她这会儿明显比白天胆子大了很多,轻佻地对着男人吹了口气。 “宋总~在这里还是去卧室?” 宋庭之合上了手中的本子,一双黑沉的眸子盯着她,“陆小姐想在哪?” “人家都可以的,只要宋总您尽兴。”陆蒹葭嗲声暧昧道。 “那就在这里。” 宋庭之把刚刚拿在手里看的那个本子拍在陆蒹葭怀里,“开始吧,照着剧本演。” 陆蒹葭整个人都愣住了。 宋庭之叫她来,不是想做那种事情?! “我、我们不睡吗?” 她过于惊讶,甚至直接说了出来。 “我嫌脏。” 宋庭之直白得陆蒹葭变了脸色。 她知道宋庭之肯定以为她是做惯了这种事情的人,事实上她还从来没和男人滚过床单。 但陆蒹葭不可能向宋庭之解释这些,她尴尬低下头,翻看起宋庭之给她的本子。 这是一个最近几年间挺流行的话剧剧本,陆蒹葭读了两页,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衣服眼熟了。 这个剧她曾经在学校活动时排练过,只不过当时她演的是主角,而这套服装是其中一个小配角的戏服。 “陆小姐不是喜欢扮演别人吗?这样吧,你要是能演得让我满意,让我觉得你像她,我就安排你进组。” 陆蒹葭忽然意识到什么。 “我可以冒昧问一句吗,宋夫人……是不是演过这个角色?” 宋庭之没有回答,只是沉声道,“演。” 陆蒹葭表演专业毕业,演一个自己学生时期演过的话剧里的角色其实并没有难度。 为了讨好宋庭之,她用尽了所学的技巧去扮演这个小配角。 一开始,她还庆幸,不用陪睡就能拿到资源。 可她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无论她怎么卖力表演,宋庭之嘴里都是毫无感情的一句:不像她,重来。 陆蒹葭的身体本来就有心疾,这几天又受凉感冒,整个人都不太舒服。 如此反复几十次,心脏的跳动越发剧烈,她累到脱力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宋庭之抱臂坐在套房豪华舒适的真皮沙发上,眼睛像是无机质的琉璃,静静地盯着陆蒹葭。 眼前这女人明明和她长得那么像,气质神态却怎么都不对,眼角眉梢皆是谄媚。 一个劣质的赝品——宋庭之心里下了评价。 他半阖上眼,已经有些不耐烦。 “看来陆小姐的能力恐怕不能胜任,今晚就到此为止,你可以走了。” “别呀宋总,您再让我试试。” 陆蒹葭隐约发觉心脏传来不适的感觉,但她不想在此刻放弃,咬牙拼命站了起来,却突然心头狂颤,剧痛从胸口放射到肩膀,她甚至来不及呼救便一头栽倒下去。 在旁人看来,陆蒹葭只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事实却是她心疾发作一命呜呼了。 见人倒下,宋庭之倏然起身,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准备查看情况,却不想陆蒹葭已经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手捂着胸口,神色有些茫然,眉头痛苦地蹙着。 宋庭之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和自己对视,却没想到竟然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熟悉的神色来。 无人知晓,短短数息间,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却重生了。 时栩然靠着洗漱台回溯完这一切,不由苦笑:竟然真的有人认为宋庭之是因为爱她才三年未曾再娶? 宋庭之是个挑剔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确实足够洁身自好,不会随便找人消遣寂寞,以至于造成了旁人对他深爱死去妻子的印象。 旁人也许不知缘由,时栩然却大概能够猜想,一定是这三年里一直没有凌岚的消息,同时也再没能找到像她这样合适的替身罢了。 唯一让时栩然不解的是,为何宋庭之会让陆蒹葭扮演自己在大学里曾经演过的那个角色。 如同前世一样,宋庭之的很多行为都让她理解不了,就像她和凌岚长得并不相像,他却一直固执地认为她像。 时栩然思肘片刻,觉得今晚这出这应该是宋庭之羞辱人的一种手段。 只是可惜了这个叫陆蒹葭的姑娘,如果她知道宋庭之心中另有其人,而所谓的“宋夫人”只不过是这位的替身,不知会不会再做这样的选择。 但不管后悔与否,她都没有机会再重来了。 时栩然收拾好自己,匆匆离开了酒店。 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会好好珍惜。 时栩然已经死了,从现在起,她就是陆蒹葭。 第7章 拒绝出演 陆蒹葭几乎彻夜未眠。 一方面重生让她倍感庆幸,而另一方面,鸠占鹊巢了一个曾经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的身体,又让她焦虑不安。 况且她一睁眼就已经是三年之后,这中间缺失的可不仅仅是一段轻描淡写的时间,三年间有多少物是人非,她想都不敢想。 这一晚她倍感煎熬,直到天光将亮的时候,终于在疲惫中进入了浅眠。 几个小时后,一阵惊雷般的铃声把她吵醒了。 陆蒹葭陷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被铃声惊扰,一时没能分清自己是谁、又身处何地。 过了几秒钟,她才反应迟钝地去看手机。 那是一个不在原主通讯录里的陌生来电。 陆蒹葭犹豫片刻,还是接听起来。 对方说明事由后,陆蒹葭有些发愣。 她没想到宋庭之竟然真的给她安排了那部电影的角色,虽然不是原主目标中的女二,但也是个戏份不错的女配。 “那就请陆小姐尽快过来一趟,试一下戏。” 对方在电话那头催促道。 “抱歉,我可能不太合适。”陆蒹葭潜意识地排斥。 对方以为她没领会,解释道:“陆小姐只要来走走过场就行了。不用担心,知道你是宋总的人,不会为难你的,但是流程还是需要走一下。” “宋总的人”四个字,让陆蒹葭头皮一阵发麻。 她不知道宋庭之抽了什么风,竟然真的安排了她进组,至少从昨天原主的表现来看,宋庭之明明是很不满意的。 “你确定要放弃吗陆小姐?”对方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机会难得,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即使知道这是原主期盼的结果,她依然婉拒了,“我确认来不了,谢谢您特意打电话通知我,很抱歉占用了您的宝贵时间。” 她挺珍惜这个活过来的机会,就算宋庭之没有别的意思,她也不敢冒这个险。 上辈子给人当替身当到死,这辈子可不能重蹈覆辙。 既然人生重来,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 挂断电话,陆蒹葭简单洗漱后,坐车直奔中心医院。 她熟稔地穿行在楼道间,来到了住院大楼的最顶层,这一层都是病房,相比其他楼层人来人往的嘈杂,这里显得要安静很多。 陆蒹葭停在了尽头那间病房门口,趁着护工出门的间隙,走了进去。 空气里飘散着消毒水的气味,病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性,面容和陆蒹葭、或者说前世的时栩然有些肖似,她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导管仪器,对外界似乎毫无感知。 床头病患信息那一栏里写着她的名字:时栩意。 陆蒹葭低头望着她,眼眶倏然一红。 时栩意显然被照顾得很好,长期的植物人状态下,身上也依然干净清爽并未长褥疮。肌肉保持着弹性,没有萎缩得很厉害,应该是经常有护理进行按摩。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转的轻微声响,陆蒹葭的手落在时栩意额头上,轻轻摸了摸,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 三年前她死得意外,根本顾不了身后事。那晚她惹怒了宋庭之,又死在了婚房里,她完全不敢揣测宋庭之发现她尸体后是怎样的情形。 会不会埋怨她死得晦气,而迁怒到时栩意头上。 如今妹妹还活着,哪怕是和三年前一样毫无知觉地躺着,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慰藉,毕竟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想,也许宋庭之还是有一点点喜欢她的,这点微弱的喜欢让他在她死后,还愿意守约维持着时栩意的治疗。 陆蒹葭心里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感觉——在发现她死的那一刻,宋庭之会不会……也有一丝难过和后悔呢? 随即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护工随时会回来,陆蒹葭没有呆太久,她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从医院回到原主的出租屋,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喧哗,似乎有人在用力砸门。 陆蒹葭刚从楼梯上露头,还没来得及看清状况,一个瘦小邋遢、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就冲到了面前,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 “过来,你跑哪去了?!让老子等了这么久!” 那人一双眼浮肿着,脸颊却是凹陷的,眼神发直,看起来神志不太清醒,抓住她后立刻用力往前拽,高声道:“她回来了!” 陆蒹葭抬头,发现除了刚刚抓住自己的人外,还有三个人站在自己门口。 为首那人穿西装打领带戴着墨镜,手插在裤兜里,正打量着房门,身后跟着两个身形彪悍的壮汉。 见到她后,西装男下巴抬了抬,右边的壮汉上前一步扯过陆蒹葭的包,在里面翻找一番,摸出了钥匙。 “你们干什——唔!”陆蒹葭话还没说完,就被捂着嘴推进了房间。 第8章 困境 门被“嘭”地一声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陆蒹葭被放开,她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迅速后退背靠上墙壁,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是她吗?”西装男向中年人问道。 中年人忙不迭地点头,“是她是她,我女儿!她是做演员的,可挣钱了。我就给你们说,只要你们能带我找到她,我铁定能还上钱。” 中年人扭曲狰狞的样貌映在脑海里,原主记忆中的信息浮现出来。 这个人叫陆斌,是原主的亲生父亲。 原主的原生家庭不太和谐,母亲在她高中的时候因病去世,父亲酗酒赌博无一不沾,喝醉了、赌输了就对她拳脚相加,原主考上艺术学校后,就再也没回过家。 而陆斌似乎也忘记了自己还有个闺女,对原主从来不闻不问。身边少了个拖油瓶,他快活还来不及,哪里想的起来过问。 算起来,父女二人已有多年未见了,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陆小姐是吧?你好。”西装男伸出手来。 陆蒹葭自然不会和他握手,西装男倒也不尴尬,收回手从包里摸了一颗口香糖,剥去包装丢进了嘴里。 “陆斌欠你们钱,让我帮他还债?” 陆蒹葭显然听到了刚刚陆斌说的话,此刻向西装男求证道。 “聪明。”西装男嚼着口香糖点点头。 “所以,陆小姐愿意帮你的老父亲还钱吗?我们辗转大半个城市把他带来找你也挺不容易,总不能让我们空手而归吧?” “我没有钱。” 陆蒹葭并未说谎,原主本人从毕业到入行也不过几年时间,尚算个新人,连戏都没拍几部的十八线,哪有什么钱。 “你放屁!”陆斌闻言激动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上次有个被抓的演员上了新闻,一天日薪都两百多万!我给你打个折,你一天铁定是能挣两三万的!你平时不孝敬老子就算了,老子不和你计较。但今天你必须得帮我还钱!” 西装男毫不客气地往客厅沙发上一坐,没有理会二人争执,只吩咐手下道:“搜一下。” 两个壮汉把这狭小的出租屋翻了个遍,最后一无所获,对着西装男摇了摇头。 西装男起身,一脚重重踹在陆斌膝盖上,陆斌哀嚎一声跪了下去。 “老陆啊,看来你这做演员的女儿,并不像你说的有钱能帮你还债啊?我们大费周章地帮你找到她,现在还是拿不到钱,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陆斌慌了神,眼珠四下乱瞟,忽然指着陆蒹葭道:“让,让她去卖、卖……” 西装男来了兴趣,他将墨镜推了起来,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笑眯眯地问:“卖什么,器官、还是身体?讲来听听。” “让她去卖身,她是我女儿,我给了她这副身子,她就该用它帮我还债,父债女还,天经地义!”陆斌挥舞着手臂,双眼都要瞪出眼眶。 “陆斌,你还是人吗?!”陆蒹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西装男盯着陆蒹葭看了一眼,愉快地吹了个口哨,“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我女儿这长相,一定会很受欢迎的,要不了多久就能帮我还清钱了。” 陆斌陪着笑,颤颤巍巍想站起来,随即被西装男兜头一巴掌扇了下去。 “让你起来了吗,跪着。” 他转头对着陆蒹葭笑了笑,“陆小姐,你觉得怎么样?不如和我们一起回去?” 两个壮汉围了上来,站在陆蒹葭身侧。 “我觉得不行。”陆蒹葭内心怕到了极点,甚至声音都有些发不出来。 “那陆小姐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陆蒹葭咬紧后牙槽,努力克制住发抖的身子,问道:“他欠了多少钱?” “倒也不多,连本带利六十八万而已。” 六十八万,还好不是个天文数字。 “我可以帮他还,”陆蒹葭收敛情绪,强迫自己直视西装男,“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说看。” “我帮他还钱,就这一次,还完我和他断绝父女关系,他以后再找你们借钱,就只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西装男有些意外地看了陆蒹葭一眼,又踹了一脚陆斌 “听到了吗,你女儿说要帮你还钱,这条件你答不答应?” 陆斌一听能还钱,哪里还来得及管这些,连忙朝着陆蒹葭点头,“断绝,我可以马上就断绝!我就知道你有钱,你他妈的刚刚还骗我!” “还完债,你登报发断绝亲子关系的声明。”陆蒹葭此刻已经冷静了很多,她一字一句要求。 “行行行,怎么样都行!别说断绝关系了,让我认你当爹都行,你先帮我还钱啊!快!” 陆蒹葭没有再理陆斌,鼓起勇气和西装男商量:“我手头是真的没有那么多钱,可不可以宽限几天?” 西装男摸着下巴想了想,对陆蒹葭道:“看在陆小姐爽快准备还钱的份上,我可以多给你半个月。” “一个月可以吗?” “陆小姐,讨价还价可不是好习惯。这已经是给你额外的优待了,不然你就用你的身子来还,嗯?” “好,那就半个月。”陆蒹葭应了下来。 “准备好钱就联系我,”西装男递给陆蒹葭一张名片,让手下从陆蒹葭的包里翻出了她的身份证,“这个我先帮陆小姐保管着,还钱的时候一并还给陆小姐。” 西装男挥了挥手,指挥手下提溜着陆斌走了出去,出门之前他转头威胁: “对了,还要提醒陆小姐,不要想着跑路、也不要想着报警,只要你乖乖帮你老子还上钱,我们保证不会来找你麻烦,否则……” 男人阴森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送走一行人后,陆蒹葭才发现冷汗把脊背都打湿了。 前世家里生意失败的时候,她也经历过催债,可那都是法院合法合规地执行,像今天这样场面,她是真的毫无应对经验。 陆蒹葭换掉湿透的衣服,打开通讯录,想试着能不能从原主朋友那里多少借一点,得到的却都是拒绝。 她又尝试给原主的经纪人发了消息,询问能否有出通告的机会,结果也仍然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音。 试了一圈之后,她终于意识到,原主的人缘真是差到离谱。 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原主性格有很大缺陷,得罪了不少同事,朋友也多是表面朋友。 经纪人本来觉得她外形出挑,业务水平也不错,有心栽培,但原主急功近利,背着公司接私活,得罪了经纪人,此后基本没有再接到过任何通告。 艺人是吃青春饭的,好光景就那么几年,如果一直被雪藏,再好的条件都只能蹉跎下去。 也难怪原主会那么急切地想走捷径去勾引宋庭之。 小半天的时间里,陆蒹葭尝试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但始终没有半点进展。 最终,她打开了早上的那个通话记录,手指悬停在界面上,却犹豫着一直没有落下。 屏幕亮起又黑屏。 如此几次后,陆蒹葭终于咬咬牙,将这通电话拨了出去。 第9章 欲擒故纵 宋氏集团总部所在的华璟大厦,坐落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区域。 此刻下午四点,日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进室内,柔和光线落在坐在桌后的人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色。 那人长相斯文俊美,一双弧度好看的薄唇紧抿着,脸色冷峻,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他正低头查看着手里的文件,办公桌对面站着一个人,似乎在向他报告些什么。 “你说什么,她拒绝了?” 宋庭之手上不停,仍然签着文件,只是上挑的眉尾显出了一丝他的意外。 那个女人有多渴望能在这部电影的角色里分一杯羹,他是看得出来的,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来勾引他。 “是的,那位陆小姐明确拒绝了。这个角色的竞争一直也挺激烈的,您看……?”选角导演杨远向他征求意见。 宋庭之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他签完手里的文件合上笔,无所谓道:“你们自己决定吧。” 他本来就没打算插手选角的事情,要不是看在昨天女人最后的神情有点那人的意思在,他是懒得做这种“慈善”的。 “知道了,那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以后这种小事,不用特意来告诉我。” “好的。”杨远频频点头。 他其实知道这种事情不应该直接来找宋庭之的,或者和宋庭之秘书通个气告知一下就行。 但人是宋庭之单独吩咐要安排的,一般往剧组里塞人,还不是塞主演,哪里需要他这样的集团大boss亲自发话。 杨远猜不透两人的关系,谨慎起见,他还是决定当面汇报一下。 宋庭之看着杨远走了出去,他端起咖啡刚喝了一口,又见对方去而复返。 “不好意思宋总,才发现手机忘拿了。” 杨远指了指自己遗忘在宋庭之办公桌上的手机。 宋庭之的视线落下,朝手机扫了一眼。 巧合的是,就在这一秒,那手机忽然“嗡嗡”发出震动声。 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陆蒹葭。 宋庭之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杨远有些尴尬,正准备按掉,就听见宋庭之平静的声音:“接吧,开免提。” 硬着头皮接了电话,一个略带紧张的女声透过电话传出来。 陆蒹葭的声音是偏软糯的,讲起话来温温柔柔,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错觉。 “杨导您好,我是陆蒹葭。您还有印象吗?您早上的时候曾经给我打过电话的。” “陆小姐啊,你好,有事吗?” “您之前说的来试戏的事情,我想了一下,我还是想珍惜这个机会的。您现在方便吗,我可以马上过来。” 杨远闻言,眼神向宋庭之飘去。 宋庭之面无表情,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的食指在桌面轻轻敲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远见他这样,心中有了数,于是拒绝道:“不好意思啊陆小姐,你知道的,我们这个剧所有的角色竞争都很激烈,你这边不愿意来,我们就立刻安排接触别的演员了。” “这样吗,那打扰了。”陆蒹葭这样说着,却一直没挂断。 她贴着话筒,呼吸声透过手机传过来,在安静的办公室内格外突兀。 杨远等了十多秒,正准备挂了,对方似乎有所察觉,赶忙道:“等等,麻烦您先别挂。” 陆蒹葭想了想措辞,“其实我不是非要出演宋总安排的那个角色,我知道自己水平有限还有进步空间,那个角色应该由更适合它的演员来演。所以想问问您,是否有其他的机会可以介绍给我,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是……” 宋庭之听着,似是觉得有趣,嘴角勾了一下。 他抬起眼皮,迎着杨远的目光,形状好看的薄唇上下相碰,无声吐出三个字——让她滚。 杨远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打断陆蒹葭道:“不好意思,陆小姐。我们所有的角色差不多都已经基本敲定了。” 陆蒹葭还想做最后的努力,“那您看能不能……” 话筒对面陆蒹葭话还没说完,宋庭之忽然伸手示意杨远把电话递给自己。 杨远有些惊讶,但还是将电话拿给了宋庭之。 “陆小姐,我觉得人还是得要点脸的,别死皮赖脸像条狗一样追着倒贴,你说呢?” 说完,他直接按断了通话。 猛然听见宋庭之的声音,陆蒹葭吓了一跳。 她万万没想到杨远此刻和宋庭之在一起,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忙音,她只能作罢。 杨远拿回自己的手机,心里有些唏嘘。 也不知道这个陆蒹葭怎么得罪宋总了,昨天还半夜亲自打招呼塞人,今天就一丝情面也不讲。 他隐隐感觉,宋庭之似乎有点针对这个陆蒹葭——虽然这个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颇为荒谬。 堂堂宋氏集团的当家人,怎么可能去针对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小艺人? 杨远窥视着宋庭之的脸色,带了一点点八卦的心理,试探道:“宋总,其实这个陆蒹葭我看过资料,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人也长得美……” “杨导想用她吗?” “就是有点可惜,毕竟她外形条件太出众了,应该蛮有观众缘,挺适合在剧里当个花瓶的。” 宋庭之眼皮垂了下来。 杨远察言观色,话锋一转:“但是我们选演员当然还是要从多方面考虑,长得好看不一定就合适。” “嗯。”宋庭之点点头,那点微妙的不快迅速消失了。 杨远走后,宋庭之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 对方的感觉没错,他确实是在针对陆蒹葭。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艺人这样刻薄。 这三年来,勾引过他的女人如过江之鲫,手段比陆蒹葭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他也不是没见过。 但他不在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在他面前不过雕虫小技。 不在意,因此就谈不上针对。 之所以唯独针对她陆蒹葭,宋庭之想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她非要在时栩然忌日那天顶着一张相似度那么高的脸,跑来勾引他,还吐了他一身吧。 而他难得好心一次,给她安排的那个角色,不是她想心心念念想要的,所以才故意拒绝,目的大概是……欲擒故纵? 这可真是,让人恶心。 第10章 赴约 距离被杨远拒绝又过去了一周。 陆蒹葭在这一周的时间里零零散散接了一些碎活。 通过以前原主同学的介绍,临时参加了几场小型演出。 但因为是临演,获得的报酬也少得可怜,距离六十八万这个数字依然相差甚远。 就在陆蒹葭一筹莫展之际,却突然接到了来自原主经纪人李然的消息:有个剧现在正在选角,有意向了解一下吗? 末了又发来一句:片酬丰厚。 信息后面附上了选角见面会详细的地址和时间,以及大概的剧本、角色的介绍。 陆蒹葭盯着手机上这几行字,有些忐忑。 犹豫再三,她还是赴了约。 陆蒹葭不了解李然态度忽然转变的原因,也没时间深究。越来越近的还款期限,让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去看看也没有关系,也许是个机会,陆蒹葭想。 李然留下的信息里,见面会的地点在一家国际酒店。 陆蒹葭按李然给的信息找到具体位置后才发现,见面会并未如她预料的那样,在类似会议厅的地方举行。 地址指向的终点,是一间豪华的包厢。 她正要伸手敲门,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个背着背包穿着休闲装的男人打着电话走了出来,这人长着一张不输电影明星的脸,五官立体鲜明,却莫名带着一股温柔的书卷气,像是刚出社会不久的学生。 两人甫一照面,那人明显愣了一下,甚至忘记回应通话。 “你……” 他刚对陆蒹葭说了一个字,电话对面似乎又说了什么,声音很急切,一直在催促。 他最终没有多说,只是冲陆蒹葭点了点头,便匆忙离去了。 陆蒹葭以为他也是来参加选角的,没有多想。 她推开门,却发现室内并不如她想象般热闹。 巨大的圆桌上上了几个凉菜,周围却只有两人落座,显得十分空荡冷清。 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经纪人李然,另一个是个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略微有些发福秃顶的中年男人。 此刻他正紧紧地贴着李然,不知道被李然说的什么逗笑了,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李然脸上赔着笑,身体却幅度极小地往旁边侧了一点。 陆蒹葭开门的动静吸引了中年男的注意,他望向陆蒹葭的方向,上下打量了半天,犹如在评估货物一般。 那油腻的眼神盯地陆蒹葭不太舒服,她下意识错开了目光。 李然见到陆蒹葭来了,趁机和中年男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哎哟,您看,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小陆这不就来了。” 她朝着陆蒹葭招手道:“小陆啊,愣着干什么,过来打个招呼。这是绍平导演,你知道的吧?” 绍平一直盯着陆蒹葭,此刻终于点点头,似是十分满意,朝着李然道:“确实不错,漂亮,是真的漂亮!是我理想中的女一号。” “那我还能骗您吗~”李然捂着嘴笑了一声。 陆蒹葭重生前是不关注娱乐圈的,对导演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大众耳熟能详的那几个。 只是她尚保留着原主的记忆,对绍平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似乎是一个偶像剧导演,捧红了不少新人,但口碑不太好,业内毁誉参半。 面对绍平的认可,她却完全没有一点高兴的心思,毕竟这饭局氛围却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陆蒹葭站在门外,有些犹疑地攥紧了裙摆。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纯色连衣裙,衬得皮肤雪白,庄重又不失温柔,眼尾那颗红痣,又平添了一份妩媚风情。 想着见面会是比较正式的场合,陆蒹葭好不容易才从原主花里胡哨偏性感风的衣柜里找到了这件。 裙子做了收腰的设计,尤显人腰线修长。 她这样捏着裙摆,因为心中犹疑,显得眼神有些迷茫,往门口娉婷一站,颇有些弱柳扶风的味道。 绍平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他的脸像发面馒头,笑起来的时候五官挤在一起,让人生不出好感。 他屁股刚抬离凳子一寸,陆蒹葭便十分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甚至开始有了退却的意思。 “嗨,哪能让绍导亲自迎接。” 李然忽然站了起来,调情似地拍了一下绍平的肩膀,然后快步走到门口,亲亲热热拉住了陆蒹葭。 趁着拉人的动作,靠近陆蒹葭的耳边,轻声道:“怎么,不是问我要通告?不过吃顿饭而已,我也在场呢,你怕什么?” 陆蒹葭有些为难,毕竟她重生前只是个没接触过娱乐圈的素人,不清楚里面的弯弯道道。 “不是说是选角会……” 李然冷笑起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吃饭不就是见面了,应酬一下都这么露怯,以前不是挺张扬跋扈的吗?” 她松开拉住陆蒹葭的手,“那你回去吧,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她笃定陆蒹葭不会回去,依陆蒹葭的性格,但凡有的选之前都不会低声下气求到自己面前来。 果然片刻后,陆蒹葭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走进了房间。 李然心中顿时一松。 在这个圈子里混,人脉可是很重要的资源,绍平虽然不是什么知名大导,但这个人心眼小又记仇,她是万万不愿意得罪他的。 他的剧是捧红了不少小花,但是都是黑红,短暂的红个几天就查无此人了,她可舍不得拿手里那些有潜力的艺人来陪他。 几天前绍平的助理找上她让她介绍艺人,她正犯难,倒是手下带的一个小花有意无意提了一嘴陆蒹葭的名字,她才想起来,这不是一个现成的吗。 反正陆蒹葭和公司的合约也马上到期了,走之前不如再废物利用一下。 陆蒹葭需要机会,她就给她机会。 不过就是陪陪酒而已,自己可真是大人大量不计前嫌。 李然越想越是那么回事,领着陆蒹葭落座时,最后一丝心虚也被她自我调节地无影无踪。 陆蒹葭被安排坐在了李然和绍平之间,那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导演,聊的话题倒是都和专业相关。 陆蒹葭凭借着原主的记忆,基本能应对周全,她逐渐放松下来。 饭局气氛不错,李然陪着邵平喝酒,陆蒹葭只要了饮料。 吃到一半,李然举杯和她碰了一下,出声提醒,“小陆,你妆花了。” 陆蒹葭下意识模了一下脸颊,“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没想到等她补好妆回来,包厢里就只剩绍平一个人了。 “然姐呢?” “李然说公司有急事,她先走了。” 邵平此刻已然一副喝高了的样子,眼神都有些不清醒,他冲陆蒹葭招了招手。 “小陆你过来,我们再详细聊一聊,我觉得你的条件非常适合我下一部剧的女主角。” 陆蒹葭有些防备,但刚刚在饭局上绍平并没有什么冒犯的举动,她不想露怯,还是落了座,默不作声把椅子远离了对方一点。 刚一坐下,绍平便把一个杯子塞进她手里。 她这才注意到,她的饮料已经被换成了酒。 “我们边喝边聊。” 绍平把手放在了陆蒹葭大腿上。 “一会吃完饭,你跟我一起回房间,我亲自给你指导指导,我们一起深入探讨一下剧本。” 第11章 冤家路窄 陆蒹葭脸色剧变。 她终于知道李然为什么说片酬丰厚了,这哪里是选演员,分明是在选陪床。 “绍导,你醉了。” 她用力拍开邵平乱动的手,背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立刻就准备起身离开。 这抗拒的动作一下惹恼了对方。 在没有第三人的包厢里,邵平终于懒得再装了。 “别给脸不要脸,立什么牌坊呢?李然没给你说我的规矩?” 陆蒹葭此刻心下后悔不已,她清楚意识到自己被李然卖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希望能解释明白。 “她只是给我说有个选角见面会可以了解一下,至于她那边怎么和你说的,我确实不清楚……” 闻言,邵平绿豆大的眼睛转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小妞八成是被诓来的。 但他并没有松手,陆蒹葭生得极美,比好多一线大明星都让人惊艳。 况且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没有背景、没有金主的小演员,他就算强睡了也不怕有任何麻烦。 这种刚毕业没几年的新人,圈子里的谁都不敢得罪,实在是最适合下手不过的了。 陆蒹葭这样的美貌,即使放在娱乐圈也是顶尖的。邵平心痒难耐,面上做出一派不知情的样子,粗暴打断了陆蒹葭的解释。 “人都到这了,你说你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搁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放心,我也不会亏待你。” 他是真喝多了,青天白日的,竟然拉着陆蒹葭就想往地上按。 忽然手上一阵剧痛,皮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陆蒹葭情急之中,一口咬在了他手上。 邵平痛呼起来,不得不松开了手,陆蒹葭趁机推门跑了出去。 酒店的造型极具设计感,建筑内部构造复杂,陆蒹葭本身有轻微的路痴,在陌生的环境里,跑得跌跌撞撞。 她慌乱之中不辨来路,以为在往电梯的方向跑,实际却选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身后响起的沉重脚步和骂骂咧咧的声音,是邵平追了出来。 就在她转头看了一眼的功夫,拐角处出现一个人,那人身着正装,似乎刚参加完会议,身后还带着助理。 那人正边走边转头,把手中的资料交给助理,陆蒹葭刹不住脚,直直撞进他怀里。 对方身材挺拔高挑,被陆蒹葭这样猝不及防地一撞,仅仅只是后退了半步,便立刻稳住了身形。 陆蒹葭的头埋在对方胸口,鼻梁被碰得生疼,隐约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她心中慌乱,捂着鼻子退后一步。 “抱歉。” 就在她看清对方面孔时,脸色却轻微变了。 宋庭之冷峻的眉眼轻轻扫过她,表情有些不屑。 陆蒹葭想,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就这么耽搁片刻,邵平便追了上来。 他气喘吁吁,边跑边威胁。 “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都承诺让你演女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睡你是看得起你,你今天敢跑,信不信明天我就让你在这行做不下去?!” 宋庭之听了几句,就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他主动开口,“挺巧,陆小姐又出来做‘生意’?” 忽然语调一转,神情冷下来,“我提醒过你,不要顶着这张脸做这种事情。” “我没有!” 陆蒹葭知道宋庭之误会了,可是她来不及多解释,她心念电转,忽然伸手搂紧宋庭之的腰,整个人依偎过去。 “你帮帮我,我一会给你解释。” 她在他怀里抬眸,一双杏眼水光潋滟。 宋庭之推拒的动作顿了顿。 邵平追至近前,听见陆蒹葭扬声道:“绍导请自重,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邵平这才注意到,陆蒹葭靠在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怀里。 那人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气质矜贵,周身气场不同旁人,充满了身居高位的睥睨感。 只是这样不动如松地站着,也散发出极强的压迫。 邵平不认识宋庭之,但看得出来面前的男人绝非等闲。 他向来只敢捏软柿子,见陆蒹葭有人撑腰,竟然真的不敢再往前。 宋庭之连眼神都懒得给邵平,他的手虚搂着陆蒹葭,忽然埋头在对方颈项间,轻嗅了一下。 馥郁花香盈满鼻间,是甜甜的玫瑰味。 这动作让陆蒹葭有些痒,但她此刻精神高度紧张,根本没有精力去在意。 见邵平有退却之意,她好不容易放松了一点,却听宋庭之的声音响在耳边。 “你今天穿得挺像她,有进步。但是这款香水我不喜欢,下次记得换掉。” 宋庭之猝然松开了揽着她腰的手,“太俗。” 陆蒹葭还没反应过来这和香水有什么关系,忽然被宋庭之从背后向前重重一推,生生将她从自己怀里摘了出去。 她踉跄两步,险些一头撞上邵平。 “我不认识这位小姐,更不是她男朋友。二位有什么恩怨自行解决就好。” 他迈出一步,又停下来朝着陆蒹葭道,“你也不用解释,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陆蒹葭想过宋庭之可能不会帮她,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不仅不帮她,甚至还背刺她。 邵平的反应却比陆蒹葭快了很多,他瞬间意识到陆蒹葭不过是在狐假虎威,回过味来合身扑了上去,攥住了陆蒹葭的头发。 陆蒹葭愣怔间,连避开都忘记了,被邵平得了手。 邵平攥着她就想拖走,陆蒹葭头皮剧痛,猛烈挣扎起来,被邵平一个巴掌甩在脸上。 “再跑啊!一会到了房间,看我怎么玩你!” 宋庭之对面前的闹剧无动于衷,他目不斜视抬脚就走,余光都没给半分。 倒是跟在宋庭之身后的助理章谨有些于心不忍,他刚想说什么,忽然发现自家老板一张脸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宋庭之此刻内心远不如表现的那么平静。 这陆蒹葭顶着和时栩然那么相似的脸跟人做皮肉生意,起了纠纷还妄想自己帮她解围,他不亲手掐死她,已经够给面子了。 但凡她不那么恶心,自己还能看在她长得像她的份上,帮她一把。 宋庭之走了不出十米,忽然身后一声巨响,接着响起邵平惨叫的声音。 男人锋利的眉扬了一下,回头看清情况后,瞳孔微微缩了缩。 第12章 针锋 陆蒹葭头发披散,一身狼狈,脸颊处有着明显的红痕,她手中紧握着一个碎掉的装饰花瓶,细碎玻璃渣落了满地。 邵平满脸是血倒在地上,躯体弹动片刻,便没了声息。 陆蒹葭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刚刚被邵平逼到墙角欺身上来的瞬间,重生以来层叠累积的焦虑委屈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了出来。 她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啪”地断了。 完全是本能的,她抓了身旁的玻璃瓶就用力砸了下去。 邵平被砸晕死过去后,她脱力跌坐在地,看着邵平头上汩汩冒出的鲜血,神情疲惫麻木。 她在邵平身上摸索片刻,拿到了对方的手机——她的手机在刚刚逃跑时,被遗落在了包厢。 陆蒹葭用邵平的指纹解了锁,准备打110和120。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从她手中把手机抽走,阻止了她的动作。 宋庭之不知何时走回她身边,他居高临下的站着,目光冷淡地看着一地狼藉。 似乎在审时度势,又像是单纯在审判眼前的女人。 这样的场景仿佛昨日重现,宋庭之不由恍惚了一秒。 曾经也有这样一位姑娘,在他面前用酒瓶砸破了别人的脑袋。 “宋总是要帮这个畜生吗?”陆蒹葭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她此刻脸上血色全无,讽刺地笑了一下。 “也是,宋总这种没有同理心的冷血动物,倒是和这畜生臭味相投。” 宋庭之没有回应,他把手机丢回邵平身上,伸手按了一下他的颈侧,又翻看了瞳孔,确认人还活着后,直起身对着助理章谨低声吩咐了几句。 而后用手将陆蒹葭散乱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她巴掌大的精致小脸。 刘海下陆蒹葭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卑不亢直视着他,一点也没有初见时勾引他那种畏畏缩缩的谄媚,清凌凌的,像是忽然换了个人。 “你刚刚说你要解释,现在我给你机会。说服得了我,后面的事情我帮你解决。” “宋总不是不想听吗?” “现在想听了。” 宋庭之胜券在握。 他料定陆蒹葭一定向他开口求救,毕竟她这样的小艺人不会想得罪圈子里任何有话语权的人。 陆蒹葭看着宋庭之居高临下的目光,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傲慢到可笑。 他如果在刚才她求助时帮她,事后她是愿意好好解释清楚的。 可现在算什么呢,逼着自己求他施舍吗? 这一刻陆蒹葭脑海里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恶心宋庭之。 她嘴角翘起,眉眼弯弯,学着原主的样子娇俏地笑了起来。 她明明这样狼狈,此刻笑得却很妩媚。 陆蒹葭故意嗲声嗲气,“有什么好解释的,宋总不是看到了吗,我就是喜欢顶着这张脸出来做‘生意’,不过是一时没谈妥条件,让您见笑了呢。” 阴阳怪气,谁不会。 果然宋庭之变了脸色。 “你还真是不让人失望,比我想象的更下贱。”他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陆蒹葭没想到宋庭之竟然会动手。 同样的位置被连续打了两次,她的左颊红肿起来。 陆蒹葭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难刺激到失控,想都没想,反手也给了宋庭之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尽全身力气,裹挟着隐藏在心底许久的怒气、委屈和不甘,她觉得自己手都被震麻了。 “啪。” 清脆的声音响在空气里。 这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同陆蒹葭自己。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不可置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助理章谨倒吸了一口冷气。 现场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宋庭之头被打偏到一边,舌尖泛起一股血腥味。他脸上表情未变,仍然是冷冷的,只是眼底暴戾翻涌。 他慢条斯理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破皮处的血迹,目光落在地上,似乎在搜寻什么。 末了弯腰捡起一块巴掌大小的碎玻璃片,对着陆蒹葭笑了一下。 陆蒹葭是最不喜欢见他这样笑的。 别人都觉得这样的冰山美人偶尔一笑惊艳绝伦,可她太了解他了,每次他这样笑,都说明他心情非常不好。 而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通常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 宋庭之出手快如闪电,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掐住陆蒹葭的脖颈,将她按倒在地上,手上的玻璃片对准颈动脉就扎了下去。 “去死吧。” 宋庭之此刻声音温柔,神情不仅不狰狞,甚至是缱绻的,完全不像一个正在行凶的暴徒。 玻璃碎片边缘十分锐利,轻易就切割开了肌肤,陆蒹葭绝望闭上了眼睛。 她和他果然是孽缘,重活一次竟然又要死在他手里。 “宋庭之,你杀了我两次。” 陆蒹葭破碎的声音轻到听不见。 宋庭之心理有点问题,她前世就知道的。 具体是因为什么,她却不清楚。 但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尚能控制,也定期复诊,没想到三年后竟然会变本加厉成这个样子。 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性命。 陆蒹葭双眼紧闭,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倒是领口感觉湿漉漉的,血腥味飘散在鼻尖。 片刻后她睫毛微颤,睁开了眼睛。 玻璃碎片还抵在她颈间,她的领口浸着鲜血,只是这血却不是她的血。 那块碎玻璃在切她开皮肤的瞬间戛然而止,被宋庭之用力握在了掌心,鲜血从指缝间淅淅沥沥滴落。 宋庭之目光幽深,但明显比刚才发疯时清明很多。 陆蒹葭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挥开宋庭之的手呛咳起来,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酒店经理带着保安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经理的大脑有些宕机。 章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只是说有人酒后闹事骚扰女性,宋总让他过来处理猥琐男,可这现场怎么跟凶案现场似的,到处是血。 “宋、宋总,现在怎么处理?!” 经理拿不准宋庭之的态度,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冒着被骂的风险问。 “报警。” 宋庭之丢掉手中的玻璃片,像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根本不管还在流血的手。 “有人,寻衅滋事。”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指了指陆蒹葭,“毁坏酒店财物,殴打他人至昏迷。” 经理简直满头大汗,这好像和他来之前听到的不太一样,听当时章助理的口气,老板分明是想保那位小姐的,怎么现在变成要报警抓她。 他犹豫地望向老板助理,却见章谨沉默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经理没忍住多看了一眼陆蒹葭。 在听到宋庭之让酒店经理报警后,她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和沾到的玻璃碎片,又整理好了散乱的鬓发,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体面一点。 感觉到经理的视线,她微微朝他点了一下头,“您帮忙报警吧,我会配合的。” 第13章 最后的办法 陆蒹葭被行政拘留了五天。 问询的过程中她不卑不亢地如实陈述为自己争取,可是却敌不过酒店提供的物证:一段经过剪辑掐头去尾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她手持花瓶,毫不犹豫就敲上了“受害者”的头,害得对方躺在医院,至今昏迷不醒。 不仅如此,酒店方还提供了人证,数名服务员言之凿凿,确信是她故意惹事。 人证、物证俱全,证据链完美无缺,陆蒹葭辩无可辩。 宋庭之拿捏她和弄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她怎么可能对抗的了。 她打了他,差点被他要了命,现在只是关几天,已然算是他的“恩赐”了。 陆蒹葭讽刺地想着,发誓以后一定离宋庭之远远的,一点边也不要沾。 她惹不起他,但她躲得起。 解除拘留这天是个大晴天,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陆蒹葭却觉得有些冷。 她不想回原主的出租屋,可似乎又无处可去,干脆直接坐在马路牙子上,出着神晒起了太阳。 一个美妇牵着小朋友从她面前经过,小朋友好奇看了她一眼,没走多远,又倒回来在她面前丢了一块钱。 陆蒹葭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后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她看上去有这么落魄吗?! 西装男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陆蒹葭刚泛起一丝笑容的嘴角瞬间凝固了,她盯着来电,直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接起来。 话筒那头传来西装男懒洋洋的声音:“哈喽啊,陆小姐。钱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蒹葭的情绪低落下去,她攥紧了握着手机的手,声音带着迟疑:“我没记错的话,离最后的期限还有两天。” 西装男听出了她的局促不安,故意道:“别紧张嘛,我又没催你是不是?就是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聊聊天。” 陆蒹葭定了定神,“没什么好聊的,我懂你的意思,钱我会在截止日期之前还上。” “行,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陆蒹葭直截了当没有推诿的回复,显然让西装男十分满意,他没再废话,直接结束了通话。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陆蒹葭心乱如麻。 她不是真的没有办法还上这六十八万,不然也不会冒险答应下来,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愿意用。 而现在似乎就已经到了这个万不得已的时刻。 打定主意后,陆蒹葭先回了一趟原主的出租屋。 经过一番洗漱,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装束,然后将头发束成马尾,戴上无框眼睛,又拿了一顶帽子戴在头上。 最后用手机查好线路,便出了门。 地铁公交一通轮换,几经辗转,终于到了目的地——一个位于市郊的老旧小区,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熟悉又亲切的环境,让陆蒹葭眼眶一热。 天色暗了下来,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时段,来往人群密集,陆蒹葭下意识压低了帽檐,往小区里面走去。 老小区的门禁措施形同虚设,陆蒹葭跨进小区大铁门的时候,值班室里的门卫正趴在桌子专注地玩着手机,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她熟门熟路摸进了最靠里面的一栋单元楼,这栋单元楼总高六层,没有安装电梯,只能靠步行上楼。 走到房号为503的门前,她停下了脚步,望着那略显斑驳的灰色大门,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陆蒹葭的手按在了门把上,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错觉。 她手心微微发汗,手按着门把锁,试着往下压了一下,大门纹丝不动。 陆蒹葭并不着急,她沿着公摊区域靠着墙壁走了几步,借着外面路灯昏沉的灯光,在配电箱的后面摸索片刻,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 陆蒹葭眼睛一亮:还好它还在这里。 她将那东西取了出来,掌心摊开,手里赫然是一枚钥匙,因为长时间无人使用,已经显得有些陈旧。 陆蒹葭忐忑的把钥匙放进钥匙孔里,明明是开自己的家门,却因为现在的身份,让她有种诡异的做贼心虚感。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顺利打开了。 陆蒹葭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跨了半个身子进去。 屋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种长时间无人居住的陈旧气息,相反,室内的空气很新鲜。 晚风拂动窗帘,月光静静落在墙角一隅。 陆蒹葭的脚步却顿住了,她眼中浮现一丝诧异:客厅的窗户……怎么是开着的? 前世她出门的时候,都会随手检查门窗水电,不可能不关窗子。 她轻手轻脚往房间里走了几步,一道昏黄的灯光从某个房间半掩着的门里透出来,打在雪白墙壁上,有人影一闪而过。 陆蒹葭瞳孔猛地一缩——那间房子,是她作为时栩然时候的卧室。 有人此刻正在死去三年的她的卧室里,这个认知让陆蒹葭头皮一阵发麻。 第14章 他是谁 陆蒹葭悄无声息退出来。 这种情况下,她没有办法进屋拿东西。 门锁发出一声轻响,再次合拢了。 陆蒹葭此刻心跳得很快,她万万没想到,一个房主死了三年的房间里,竟然会有人在。 从惊鸿一瞥的身形判断,那是一个男人。 前世她一颗心全落在宋庭之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异性朋友,知道她住处的人就更少了。 而唯一有她房间钥匙的异性更是只有一个。 陆蒹葭脑海里浮现出宋庭之的脸,随即觉得有些荒谬。 宋庭之怎么可能在这里?! 她还记得前世的时候,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来到自己家的样子。 “你……就住这种地方?” 男人站在门口,只是探身往里面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的打算,脸上表情很淡。 五十多坪的两室一厅二手房,确实和豪华沾不上边,跟宋庭之的生活环境比起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房子虽小,却也充满了生活气息,打理得干净整洁、井井有条。 宋庭之轻描淡写一句问话,似乎就把她心中最温馨最有安全感、满载着回忆的地方,贬得一钱不值。 虽然宋庭之并没有露出任何嫌弃的表情,但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屑。 是她错了,她就不该自作多情,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展示给对方,无论好的坏的,还是不堪的。 她想让宋庭之多了解她一点,可是她忘记了,她不过是他选中的替身,他其实并没有兴趣介入她的生活。 她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在听完宋庭之这句话后,有些窘迫地捏紧了衣摆,邀请人进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宋庭之最后也没有进屋,肯纡尊降贵来认个门,对他而言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回去后的第二天,男人就让助理送了一套市中心高级公寓的钥匙来,让她搬过去住。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她死后三年,出现在她的卧室里? 陆蒹葭捏紧了手里的备用钥匙,一路下了单元楼。 她下单了一份外卖,随后找了个能看见单元门的位置坐下。 外卖小哥来得很快,陆蒹葭目送他走进单元楼,提前拿出手机等待着。 果然片刻后,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好,你是不是写错地址了,刚刚敲门住户说他没点外卖。” “不好意思没注意,确实写错楼栋了,地址是隔壁二单元。” 外卖小哥正拎着外卖准备送到隔壁单元,刚走到门口就被陆蒹葭拦住了。 “你好,外卖是我点的,也没送错地址,给我吧。”陆蒹葭把点单界面展示给骑手。 外卖小哥明显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但还是把外卖递给了陆蒹葭。 陆蒹葭接过外卖,微微流露出一点羞涩的表情,用提前想好的说辞道: “我和刚刚房间里的人是网络奔现的异地恋,我怕他骗我,所以提前点了个外卖,想让别人帮我确定一下,他是不是和照片里长得一样。我一个女生从外地来线下见面,还是挺怕被骗的。” 陆蒹葭声音糯糯的,显得十分有说服力。 外卖小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热心肠地点了点头。 陆蒹葭翻出手机里准备好的宋庭之照片,“麻烦小哥你看看,他是不是这样呀?” 骑手仔细观察了照片,肯定道:“对,就是他。” 得到确定后,陆蒹葭的心凉了半截。 还真是宋庭之,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15章 拿到了她要的东西 陆蒹葭不知道宋庭之在她家里做什么,只能心急如焚的在楼下等待着,期盼宋庭之赶紧离开,好让她去拿到想拿的东西。 没想到一等就是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陆蒹葭远远望着宋庭之从单元楼里走出来,上了停在小区外等待接他的车里。 确认宋庭之彻底离开后,她顾不得一身疲惫,转身狂奔上楼,开锁后径直进了屋,直奔卧室。 卧室干净整洁,床上没有一丝褶皱,仿佛昨天出现在这里的人只是陆蒹葭的错觉,只有微微被拉开的梳妆台前的椅子,昭示着确实有人来过。 陆蒹葭环视了整个房间,发现室内一尘不染,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的缘故,不然三年没有人居住的房间,必然落满尘埃。 联想到昨天出现在这里的宋庭之,陆蒹葭简直整个人都有些缓不过劲。 宋庭之真的太奇怪了,在她死了之后还找人定时给她的家打扫卫生,她活着的时候,明明连门都嫌弃到不愿意进。 陆蒹葭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合理解释,总不能是……她死了之后宋庭之突然发现爱上她了吧? 陆蒹葭被自己这像恋爱脑一样的狗血揣测恶寒到起了鸡皮疙瘩。 她用力甩了甩头,将不切实际的猜想放在一边,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的她不需要在意宋庭之在想什么。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宋庭之真的在她死后发现自己爱上了她,可迟来深情比草贱,她已经不稀罕了。 陆蒹葭打开床头柜,里面各种物品摆放的位置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抽屉深处靠近尽头的位置,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盒子外的logo是某高奢品牌的图案,同零零碎碎的旧物摆放在一起,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她拿起盒子,手指在上面摩挲片刻,眼中流露出不舍,最后闭了闭眼睛,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动手拆了包装。 黑色丝绒的内衬里静静躺着一只精美的腕表,成色很新,几乎看不出任何使用痕迹——这是父母在世的时候留下的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了。 一想到一会要把它当出去,陆蒹葭心口就隐隐发疼。 前世父母生意没有出问题之前,家里条件不说大富大贵,但至少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康之家。 没想到后来情势急转直下,公司破产不说,还背上了债务。 屋漏偏逢连夜雨,妹妹栩意又在不久后被确诊了罕见病,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为了还债和治病,家里几乎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住的地方也从独栋别墅变成了城郊老小区的二手房。 唯独这块腕表,父亲一直没有舍得卖——这是当年生意有起色后,母亲送他的第一件礼物。 父母白手起家,年轻时过得节俭朴素,父亲常年带着的表早就磨损得连表盘都快看不清了,也依旧舍不得换。 陆蒹葭仍然记得,父亲收到礼物后,一边叨念着生意才刚起步不应该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一边满脸笑容珍而重之收好的样子。 父母去世后,为了维持妹妹的治疗,她一度想把这块表卖掉,却在宋庭之发现后被阻止了。 “时栩意的病需要长期治疗,卖表的钱不过是杯水车薪,你还有多少东西能拿出来换钱?况且,这表也值不了几个钱。你可以放心,在我们‘交往’期间我会负责她的治疗费用,这也是协议里约定好的。” “可是……” “钱不是问题,”宋庭之打断了她,“你只需要听话,乖乖履行协议的内容,在我需要的时候为我提供情绪价值,不论最后结果如何,我可以承诺不会放弃治疗她。” 说这话的时候,宋庭之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姿态矜贵、神色淡然,仿佛每个月几十、上百万的治疗费不过只是没有意义的、轻飘飘的数字。 虽然宋庭之认为两人之间不过是场交易,他出钱她出人,但那时的她之所以愿意签下那份替身协议,还是因为她确实喜欢宋庭之。 即使知道两人的地位相差悬殊,并不对等,她也依然倾尽全力对他好,把他的生活打理得周到妥帖,并未当做自己是在履行什么条约。 除了在时栩意的治疗上倚仗于他,他给她的钱,那么多年,她其实一分都没有动过。 那时候她天真地认为,人的心是肉长的,时间久了总是会捂热的。 却没想到替身就是替身,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一场笑话,最后甚至连性命都陪了进去。 突如其来的失控情绪在体内奔涌,陆蒹葭深深吸了口气,赶紧拿着腕表站了起来。 她还有事要做,不能沉溺在没有意义的回忆里。 她在来之前就查过了,这款腕表当时是限量发售,目前在二手市场上的价格甚至超过了原价,属于少数二手还溢价的款式,市面上的公价在八十万左右。 陆蒹葭小心翼翼把表装进包里,又仔细擦拭了可能留下痕迹的各个地方,将房间还原成进门时的样子,最后恋恋不舍地环顾四周,忍着心酸退了出去。 第16章 清债 大门在眼前闭阖的瞬间,陆蒹葭站在门口,泪水忽然就汹涌而来。 这一刻,她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有家不能回。 重生以来她一直坚强撑着一口气,忍着各种情绪,告诉自己既然人生有机会重来一次,就要好好把握。 她适应着新的身体、陌生的环境,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解决眼前的危机,尽力不去回想以前的事情。 但在拿到东西关上家门的那一刹那,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是真的回不去了。 即使重生了又怎么样呢? 她比谁都清楚,那个叫做时栩然的她已经死了。 属于时栩然的一切,都如同过往烟尘,随着她肉体的死亡而湮灭了。 她永远、永远不可能再以自己本来的身份出现了。 就像现在,明明是回自己的家,却碍于身份,得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 无声哭了一会,陆蒹葭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擦干眼泪离开小区,直奔距离最近的一处典当行。 “女士您好,请问您想办理什么业务呢?”工作人员热情地招呼道。 “我想当一块表。” “可以的,您随我来,”工作人员引导着陆蒹葭,“这边为您安排我们的鉴定师。” 鉴定师接过表,经过一番仔细鉴定后,给出了七十五万的估价。 这个估价比陆蒹葭了解的市场公价低了一点,但仍然在她的心理预期之内。 在商定完典当期限及息费利率后,工作人员便准备走流程。 “您这边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为您办理手续了。” 陆蒹葭点了点头。 “那麻烦您出示一下身份证、和相关的购买凭证,我们需要录入当户信息。” 听到要身份证和购买凭证后,陆蒹葭愣了一下。 沉默片刻,她缓慢道,“抱歉,我先不当了,我还想再考虑一下。” 工作人员似乎对这种中途反悔的情况见怪不怪,脸上职业的微笑毫无变化,“好的,随时欢迎您再来。” 从当铺出来,陆蒹葭有些挫败。 且不说她的身份证被扣在了西装男那里,就算是捏在自己手里,她也不能拿着陆蒹葭的身份证去当时栩然的东西,这也许会给她带来不小的隐患。 眼看最后的办法都要泡汤,陆蒹葭整个人都焦虑起来,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美女,你那块表能给我看看吗?” 陆蒹葭回头,和她说话的是个身材矮胖、一脸精明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她有印象,刚刚在店里面的时候他似乎也在办什么业务,还频频转头往自己这里看。 陆蒹葭有些防备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的那块表卖吗?” 中年男人注意到陆蒹葭的态度,赶忙说明来意。 “刚刚在店里我就注意到了,这款表我一直想收集,无奈是品牌的周年限量款,市面上太少见了,发售那时又刚好错过。刚刚看到你要当它,我也不好明着抢当铺生意,既然最后没有当成,那美女你考虑卖吗?” 见陆蒹葭不答,中年男人也不急,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依我猜测,美女你这表恐怕不是正规渠道购买的吧?你想把它在当铺出手,可能性不大,现在的典当行都是在公安备案的,不论你到哪家,都得按照流程来。” 陆蒹葭听得出来,中年人就差把“你这表来路不正”给直说出来了。 她心中有些好笑,更多的还是无奈,毕竟从旁人的视角看来,这表可不就是偷的吗? “没关系,只要你卖给我,我不会追究这表的来历。” 看陆蒹葭神色有些松动,中年男人又补充道。 “我是真心想要这款表,我在二手市场蹲了很久了。今天能遇到美女也算是有缘,我也不砍你价,当铺给你多少我就出多少,怎么样?” “你放心,我也是在这边做生意的,这条街尽头那家店就是我开的,只要你愿意把表卖给我,我即刻就可以付款给你。” “表可以卖给你,”陆蒹葭一双清澈的眼睛直视着对方,“但我有个要求。” “美女你说说看。” “钱用现金的形式付给我。” 闻言,中年男人看她的眼神更微妙了。 陆蒹葭简直毫不意外,她提的这个要求估计已经直接在对方那里坐实了她这表来路不正了。 但她不在乎,要现金明显比转账安全多了。 虽然麻烦一些,但陆蒹葭这个人的信息不会出现在这场交易里。 “行,但现在现金用的少,我得稍微准备一下。”犹豫片刻,中年男人终于道,“这样吧,我们约个时间,你到时候来我店里取就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中年男人把时间定在了下午,陆蒹葭提前了十分钟到达约定的地方。 在现场点完钞后,对方甚至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一个二十寸左右的大行李箱装好。 拿到钱的时候,陆蒹葭一阵恍惚。 她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箱子,堵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一半下去。 似乎终于在重生后的高压环境里,看到了一丝曙光。 到家后,陆蒹葭立刻联系了西装男,对方一听钱准备好了,来得十分迅速,在拿到钱后,爽快地把陆蒹葭的身份证还给了她。 清完欠款的这一刻,陆蒹葭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对于原主的亲生父亲,她也算做到了仁至义尽,帮原主做了一个体面的善后。 今天之后,她会用陆蒹葭的身份,来规划属于她的新人生。 带着这段时间的累积的疲惫,陆蒹葭一头栽倒在床上,几乎是沾到枕头的瞬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17章 宿命感 一盆三色堇在陆蒹葭的修剪下,愈发葳蕤,浇完水后,陆蒹葭将它摆在了窗台上。 看着叶片在阳光下舒展的姿态,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这花是她从附近花市买的,实惠又好看,她打算有空的时候再去挑几盆别的植物。 还完债的这几天过得风平浪静,陆蒹葭久违地找到了心安的感觉,也终于有空来规划重生后的人生。 给原主的出租屋进行完一次大扫除后,乱七八糟的室内布局变得井井有条,陆蒹葭用还完债剩下的钱又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多余的全部都存了起来。 顺手打开网页,报名了几个月后举行的全国翻译专业资格考试,又下单了一些资料,打算把前世的专业捡起来,顺便物色新的工作。 原主和经济公司的合约就要到期,她并不打算续约,娱乐圈实在是太复杂,不适合她。 李然此前明目张胆把她诓去酒局的行为,至今想起来都让她心惊肉跳。 她不仅差点被人强睡,还阴差阳错又得罪了宋庭之。 宋庭之。 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的时候,陆蒹葭甚至一阵恍惚,重生不过短短半个多月,她好像都快要把他忘记了。 死过一次之后,她不恨他,但似乎也不爱他了。 明明曾经喜欢到恨不得捧出一颗真心,现在想起他来却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五天的行政拘留结束后,宋庭之没再找过她麻烦。她和他唯一的接触,就是在前世居住过的单元楼外远远的一瞥。 陆蒹葭知道,今后只要她不主动去招惹他,在两人生活圈层这样大的差异下,他们之间应该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 陆蒹葭心中有一丝怅然,更多的却是解脱。 窗外阳光实在太好,天空澄澈明净,陆蒹葭放下感慨,忍不住拿出手机拍起了照片。 没想到还没拍几张,系统就提示内存已满,她无奈清理起相册来。 这手机是原主留下的,相册里基本上都是各种角度的自拍和视频,塞得内存满满当当。 删着删着,一段视频接着被删除的照片跳了出来,自动播放起来。 “唔……宝贝儿,你真辣~” 陆蒹葭被手机里突然传出来的暧昧声响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画面背景是在原主经济公司的茶水间,一男一女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男人的手甚至已经开始不老实的乱动起来。 视频有两段,时间都不太长,角度看上去是在茶水间虚掩的门后偷拍的,每段拍了大概两三分钟,两人啃得着实忘情,完全没有察觉被人发现还录了下来。 视频的男女主人公,陆蒹葭也根据原主的记忆认了出来。 女的是同一个公司的艺人周思思,男的是公司的一个小中层。不仅如此,男人还是个有妇之夫,他老婆自己也认识,正是原主的经纪人李然,同时也是周思思的经纪人。 后面一段视频越发离谱,陆蒹葭没看完就直接左滑退出了播放界面,心里更加坚定了“贵圈真乱”的看法。 她刚要按下删除键,删掉这没营养又占储存空间的视频,郝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葭葭。”郝甜的声音和名字一样甜,“你上次说你和你们公司的艺人合约要到期了,那你要不要来我们话剧社呀?” “诶?”这突如其来的工作机会,让陆蒹葭有些懵圈,“可是你们是事业单位吧?” “内部消息,我们准备招几个合同工。之前你来帮忙的几次,领导对你印象蛮好,如果你到时候愿意来,可以给你留个位置。当然,收入方面的上限肯定是不如你们做艺人的上限高,但相对而言会稳定一些,这点我要和你提前说清楚。” 郝甜是原主同一个学校的师姐,毕业后一直在本市的话剧团工作。人美音甜业务能力佳,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剧团首席的位置。 陆蒹葭此前找人借钱还债的时候,只有这位其实不太熟的师姐伸手帮了一把,给她介绍了一些碎活和临演,陆蒹葭对此一直心怀感激。 “谢谢师姐,我考虑一下再回你可以吗?”陆蒹葭没有着急答应。 “当然可以呀,不过你要尽快哦,如果有意向,就提前联系我。” “嗯。” “还有一件事情。你今晚有空吗,能不能来帮忙临时演出一下?是个简单的小配角,你提前过来排练一下就好,以你业务能力来讲肯定没问题,舞台你也是熟悉的,结束之后报酬直接结给你。” 出于对郝甜的信任和熟悉、以及前几次的愉快合作,陆蒹葭没多问就应了下来,午饭过后就去了排练现场。 …… 晚间。 候场的时候,陆蒹葭右眼皮一直不停地跳,跳得眼尾的红痣都像活了过来,她伸手按了半天,依然没有什么效果。 “在紧张吗?深呼吸会好一点。”和她演搭档的演员是个眼生的年轻小帅哥,站在一旁轻声安慰她。 陆蒹葭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紧张是不紧张的,毕竟这个角色出场时间并不太多,也不是特别需要技巧,以原主本身的业务水平来说,是足够她来驾驭的了。 更何况,她本身对这部剧就挺熟悉,甚至不久前,原主在勾引宋庭之的时候,还被迫又演了一出。 没错,这就是当年她在大学的话剧社团演过的那部剧。 陆蒹葭简直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宿命感。 同样的剧本,同样的角色,她穿着演出服站在后台,恍惚间又有了一种回到重生前大学校园的错觉。 那时的她单纯快乐,从未想过未来人生会遭遇那样大的变故,也没想过会遇到那样一个让她伤神又伤心的人。 灯光由明转暗,台前演员的台词落到尾声,到了陆蒹葭上场的节点。 她忽略掉狂跳的眼皮,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从幕布后面轻盈越出。 今晚的女主角是剧团的首席郝甜,好多观众都是冲着她来的,上座率十分高,观众席上黑黑压压一片,放眼望去已经是满座的状态。 出场这一幕场景昏暗,陆蒹葭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对角色的演绎上,和搭档演员有来有往,没有注意到观众席的位置,一道目光牢牢锁定了她。 舞台的微光照亮那人的脸庞,即使在这样幽暗的环境下,他的一张脸依然十分优越,下颌线棱角分明,眼中透出复杂又不可置信的神色。 第18章 无妄之灾 “庭哥哥,和你说话呢,你怎么都不理我呀?” 向南凑近宋庭之的耳边,轻声撒娇。 她顺着宋庭之的视线落到台上,发现宋庭之正盯着舞台角落里的那个穿着灰扑扑演出服的小配角,目光专注得不得了。 一个脸都不太看得清的小配角,有什么好看的。 向南有些不屑。 她摇了摇宋庭之的手臂,示意对方注意自己,宋庭之转头看了她一秒,又转了回去。 “认真看剧。” 向南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心里有些不高兴,于是就表现在了脸上。 她不敢对宋庭之太放肆,于是转头对着自己亲哥告状:“哥,庭哥哥他不理我!” 她用指头使劲戳了一下向北:“都怪你,非要拉他来看什么话剧,这破剧明明一点都不好看!” 今天是她回国的第一天,宋庭之本来答应了要陪她的。 向北也没看自己妹妹,他视线落在台上的郝甜身上,眼神拉丝,黏糊得分都分不开,根本就没听清向南的抱怨,答非所问道: “你看,”他用手指了指郝甜,“你未来的嫂子多漂亮!” 两个男人都不理她,向南噘着嘴安静了一会,又忍不住去黏宋庭之。 看着男人英挺的侧脸,觉得真是越看越好看。 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喜欢宋庭之,从小就喜欢。 虽然宋庭之一直把她当妹妹,但是没关系,她总会让他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看的。 三年前她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毫无预兆听到了宋庭之结婚的消息,天知道她当时有多愤怒——在她不在的时候,竟然有女人胆敢趁虚而入,勾搭上宋庭之不说,还成功嫁给了他。 要是圈子里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就算了,那女人甚至不是他们这个圈层里的人,婚礼也没有对外举办,连她的哥哥、宋庭之的好友向北,都没见过新娘的样子。 向南光是想想,都觉得嫉妒得要发疯。 不过值得庆祝的是,那个女人是个短命鬼,刚结婚就死掉了。 想到这里,向南心里舒服了一点。 她伸出柔软的手轻轻牵住宋庭之,嗲声道: “庭哥哥,都演这么久了,我坐得好累喔,你陪我去外面走走好不好?” 宋庭之没有回答,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他整个人好像都被舞台吸引了。 向南握着他的手,能感觉到他的肌肉微微绷紧,像是十分投入的样子。 向南意外极了。 宋庭之虽然性子冷,但对她这个看着长大的友人的妹妹还是十分照顾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她说了半天话,连理都不理她。 这剧哪有这么好看?早就流行了好多年,也没有什么新意可言。 向南的视线跟随宋庭之落到舞台,此刻灯光随着剧情再次亮起,向南捕捉到了宋庭之视线终点处的人。 ——又是刚刚那个小配角! 借着舞台光线,向南看清了演员,她若有所思,咬了咬下嘴唇,起身从座位离开了。 …… 陆蒹葭演完她的那部分剧情后,回到休息室休息。 虽然后面她不需要再出场,但也不能提前离开,还要等待一会结束后再同其他演员上场谢幕。 此时还没到中场休息的时间,大部分演员不是在台上就是在候场,休息室里很安静。 陆蒹葭用保温杯接了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拿出手机刷了起来。 一段搞笑的猫咪短视频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得可真够骚的。” 陆蒹葭被声音惊扰抬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打扮时髦、漂亮年轻的女孩,手里捧着一束花,一身的大牌高奢,不知道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陆蒹葭注意到剧院的工作人员在休息室门口探头探脑,却没上前阻止,心里明白这女孩肯定是有关系的,不然剧院后台不会随便让人进来。 陆蒹葭漂亮的杏眼盯着面前的女孩,轻声问道:“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向南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她将手上的花束递给陆蒹葭,“喏,看你演得好,特意来后台给你送花。” 陆蒹葭并没有伸手去接,她有些搞不清面前这女孩的来意。 “接着啊。”向南又把手里的花往前递了递,“怎么,耍大牌呀? “不是的。”陆蒹葭摇头否认,心里疑惑越来越浓。 “那就是看不起我这个粉丝咯?”向南的声音高了一些。 抿唇犹豫片刻,陆蒹葭还是妥协伸手去接了花束。 她不想招惹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尤其是对方看起来就来者不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到她了。 眼下别无他法,陆蒹葭打算先顺着对方,看看面前这女孩到底想干什么,再做应对。 接过花束的一瞬间,一股滚烫的液体从花的包装里翻倒出来,直接撒在了她的手上。 “呀——”陆蒹葭被烫到痛呼,手不由自主松开,花束跌落在了地上。 向南看着陆蒹葭被烫到,心头恶气消散,凉凉道:“长得也没有多好看,就这么喜欢在舞台上找存在感啊?” 她撩了撩今天刚做好的头发,一脸的盛气凌人。 “你要感谢本小姐好心,还在开水里兑了凉水。给你个小小的教训,记得以后别在舞台上眼神乱飞,勾引男人。” 陆蒹葭觉得自己简直是无妄之灾,无怪乎今天上台前眼皮一直乱跳,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忍不住出声道:“我只是正常演出角色而已,没有要勾引任何人,如果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那并不是我的问题。” “哟,这话说的。不是你的问题,难不成还是我的问题呀?” 向南本来都要走开了,见陆蒹葭竟然敢还嘴,一下又倒了回来。 她大小姐当惯了,对人颐气指使习以为常,本来想着教训一下陆蒹葭就算了,结果对方竟然还敢顶撞她。 向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陆蒹葭,叉腰道:“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让你在这的工作都不保?!” 虽然只是来友情帮忙,并没有正式开始在剧院上班,但陆蒹葭也不想闹大给郝甜带来麻烦,而且如果她后面答应了郝甜的邀请,说不定真的会加入到剧团工作。 这个威胁,对她而言,确实有些分量。 她是见识过这个圈子里这些人整人的手段的。 陆蒹葭知道自己是真的惹不起眼前这有钱有势的大小姐,于是默默收声不再言语。 见陆蒹葭没有继续说话,向南嗤笑一声,得意地离开了。 …… 后台洗手间里,陆蒹葭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忍不住细细吸气。 她冲了好久的凉水,才终于感到手掌的刺痛褪去了一些,细白的皮肤上出现大片刺目的红痕,所幸没有造成更进一步的伤害。 还好对方不是用的开水,不然她应该已经在医院烫伤科了。 她低着头走出洗手间,忽然手臂被人大力握住,拉进了隔壁空置的房间里。 第19章 你实在是太像她 那人力气大到惊人,关上门后,一把把陆蒹葭按在了墙壁上,并且牢牢控制。 陆蒹葭认出对方,短促的惊呼被卡在喉咙里——怎么会是宋庭之,他为什么在这里?! “宋庭……宋总,你要干什么?!” 宋庭之一双狭长的凤眼紧紧盯住她,拉着她手臂的手五指用力到关节都有些泛白,陆蒹葭觉得自己的皮肤应该是青了。 男人一向清明冷静的目光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茫然。 他眼神犹疑着,把她从头打量到尾。 不确定地开口:“你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你到底是谁?” 他像是在问陆蒹葭,又像是在问自己。 男人紧抓着陆蒹葭的手放松了一点,探究的神情中,甚至隐约浮现出一丝情意,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你刚刚在台上的样子,实在是……太像她了。” 这一句的音量极低,完全是在自言自语,但陆蒹葭还是听到了。 宋庭之这样的态度,让陆蒹葭心下一惊。 宋庭之怕不是爱而不得,想他那白月光想疯了吧。 他用这种眼神这么看着自己,难道是想让自己再做一次凌岚的替身吗?! 重生前那些委屈的记忆蜂拥而至,她是真的怕了。 她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替身。 陆蒹葭慌乱地挣扎了一下,可在绝对的力量对比前毫无作用,宋庭之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是要透过皮囊看穿底下的灵魂一般。 陆蒹葭心慌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 她在脑海里告诉自己,没有谁会相信这个身体里是别人的芯子,她只要用好原主曾经的身份就可以。 陆蒹葭稳住心神,回忆着原主的性格、行事风格和第一次面对宋庭之的态度,缓缓撤下了挣扎的力道。 她努力控制住表情,朝着宋庭之娇媚地笑了一下,放软了声音。 “怎么了宋总,您这话倒是挺有趣的。我当然是我了,不然还能是谁呢?” “宋总是……突然又对我有兴趣了吗?”陆蒹葭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欣喜的表情,“人家可是一直记挂着宋总呢。” 陆蒹葭睁大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眼神仿佛含春一般。 “宋总今天来看演出,是因为知道我也在吗?人家真的好开心,其实宋总心里也是有我的吧~” 陆蒹葭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怎么油腻怎么来,尾音都透着一股荡漾。 她的手软软搭在宋庭之挺括的外套上,颇有暗示意味地游走着。 “在酒店那天是我失态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和您道歉。” 她用手搂住男人劲瘦的腰肢,朝他吹了口气,“要不,您说个地点,一会演出谢幕完,我去找您,给您当面赔个不是?” 宋庭之愣了一下,看着对方恨不得倒贴的谄媚样子,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这分明还是那个满肚子心机又蠢得无可救药的俗媚女人,他刚刚怎么会眼瞎到认为这女人像她?! 都怪今晚这该死的话剧,演什么本子不好,偏偏要演这部剧。 察觉到宋庭之情绪的变化,陆蒹葭又火上浇油了一把。 “宋总刚刚这么问,是觉得我像前夫人吗?” 她故意靠过去,做出想亲吻的样子,果然被宋庭之嫌弃地避开了。 “如果宋总不介意,夫人以前是怎么服侍您的,我也都可以。” 陆蒹葭作得一手好死,故意提起了前世的自己。 她倒不是认为宋庭之在意前世的她。 在她的思维里,提到一个曾经被宋庭之认为“背叛”过他的女人,算得上是精准踩在他的雷区里,应该会让他无比厌恶现在的自己。 果然,听到她提起时栩然,宋庭之脸色一变。 他侧身躲开陆蒹葭靠近她的身体,抓住陆蒹葭的手,一脸嫌恶的甩开,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陆蒹葭拍拍胸脯,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演技竟然还挺好。 宋庭之果然是厌恶自己的前世入骨,光是稍微提到,就厌烦成这样。 想到这里,陆蒹葭心里不由得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毕竟是自己曾经真心爱过的人,被对方讨厌成这样,她上辈子的付出简直如同一场笑话。 发愣间,工作人员找了过来。 “陆老师,你在这里呀,叫我好找!再过一会要准备上台谢幕了哦。” “好的,我知道了。” 谢幕后,观众陆续离场,陆蒹葭正准备回家,忽然被郝甜叫住了。 “葭葭,今天辛苦你啦,你还没吃晚饭吧,和我一起去吃呀。我男朋友请客,就在附近,走过去很近的。” “你们两人约会,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吧,感觉有点尴尬。” 陆蒹葭笑着摆摆手,肚子却传来“咕”的一声。 郝甜笑了起来,拉住了她。 “走吧,不会尴尬的,不只是我男朋友,还有他妹妹和朋友呢。你要是不自在,就只管吃你的,到时候吃完饭走就是了。我是想趁着这会儿给你仔细讲讲这次招人的事情,今天在电话里没有来得及给你细说,不然到时候又得另找时间。” 听郝甜提到工作的事情,陆蒹葭便答应下来。 到地点进了包厢,她一下整个人都傻了。 三双眼睛落在她身上,陆蒹葭几乎立刻就想转身逃走。 万万没想到,三个人里面,有两个“老熟人”。 一个刚刚在后台用热水烫了她的手,另一个才被她的好“演技”恶心离开。 郝甜一无所觉地指着陆蒹葭唯一不认识的男人,介绍道:“葭葭,这是我男朋友向北,这是他妹妹……” 陆蒹葭打断了她,“师姐,我突然有些不舒服,今天这饭就先不吃了,抱歉。” 陆蒹葭没来得及溜走,一个人比她还先到达门口。 向南站在门边,挡住了陆蒹葭的去路,笑吟吟地问:“郝甜姐姐,这是你朋友呀?” 第20章 鸿门宴 向南一脸天真的甜笑,好像根本没见过陆蒹葭的样子,和刚刚在后台张扬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脸上带着笑,心里却骂着人。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心思不单纯,一定是从哪得到消息,知道他们一行人在这里吃饭,故意让她哥的女朋友带她来的。 向南偷偷看了一眼宋庭之,这时他却没有像刚刚看剧的时候那样看她了,垂眸回着信息,似乎对来人没什么兴趣。 向南眼珠转了转,有了打算。 她抢过陆蒹葭的包,示意服务员放到她旁边的位置上,热情道:“小姐姐,来一起吃饭吧。” …… 陆蒹葭在位置上如坐针毡。 这饭局对她而言,叫鸿门宴都不为过。 她倒是发现苗头不对,一开始就想走。 但她包被扣着,手机证件都在里面,怎么也得等那大小姐愿意还给她才能走。 她就说那女孩这样嚣张跋扈,原来是向家的大小姐。 陆蒹葭联想起这大小姐之前在后台的一番话,再看看她恨不得贴在宋庭之身上的样子,几乎立刻就明白了。 果然什么事情只要和宋庭之沾了边,就准没好事。 好在刚刚在后台她一番表演恶心够了宋庭之,从她进门到现在,男人几乎把她当空气一样,连眼神都没多给一点。 陆蒹葭十分满意宋庭之这样的态度。 要他搭理了自己,还不知道这向大小姐要怎么发疯。 毕竟自己在台上正常的表演,都能被她歪曲成勾引男人。 陆蒹葭在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心思全放在了和饭菜的搏斗上。 郝甜看她拘谨,以为她是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一边温柔地给她夹菜,一边轻声细语讲着和招聘有关的内容。 向北对郝甜说:“你这朋友,好像不太爱说话。” “是呀,葭葭平时就挺文静内向的,容易害羞。” 宋庭之闻言,眉头挑了一下。 他从陆蒹葭进门就没正眼看过她,女人刚刚在后台那骚浪媚俗、自以为是的样子,他简直被倒足了胃口。 倒是郝甜这话,让他分神看了陆蒹葭一眼。 此刻陆蒹葭正埋头苦吃,丝毫不察对方打量的目光。 演出结束后,她换了来排练时候穿的常服,是一身简约舒适的穿搭,头发随意在后脑扎了一个马尾,看起来到确实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害羞、文静、不爱说话? 回想着郝甜对陆蒹葭的评价,宋庭之心底冷笑了一下。 看来她挺会装,私底下有多骚,旁人还确实不知道。 这会儿表现得这么乖巧,怕不是因为有郝甜这个熟人在场,影响了她的发挥。 这女人还真是个厚脸皮,宋庭之想着,厌恶又多了一分。 陆蒹葭万万想不到,因为她此前在后台表演倒贴表演得太真实,以至于让宋庭之产生了,她是因为知道他在这里,所以故意请求郝甜带她来吃饭的认知。 宋庭之目光不过在陆蒹葭身上落了一秒,就听见向南娇滴滴的说话声。 “庭哥哥,我想吃虾。” 宋庭之收回目光,动作自然地用筷子给向南夹了一只虾。 陆蒹葭竖起的耳朵捕捉到动静,一下子明白过来。 她就说怎么向南非要留她这个碍眼的人吃饭,原来是为了向她宣誓主权。 这真的是大可不必,这福气给她,她现在都不要。 不过宋庭之对向南倒确实还不错,至少小姑娘开口,他还愿意哄哄。 陆蒹葭想起重生之前,两人一起吃过那么多次饭,都是她怕宋庭之吃不好,忙着给他布菜,他从来不会想起给她夹一筷子。 当然,她也从来没有这么要求过,那时的她总是把自己放得很低。 终究还是因为她只是个不重要的替身,让宋庭之起不了怜惜的心思罢了。 陆蒹葭心里微微发酸。 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向南,小姑娘正因为宋庭之主动夹菜而美得不行。 见陆蒹葭望过来,更是来劲了。 她把刚刚的虾夹回宋庭之碗里,哼哼道:“庭哥哥,我手疼,你帮我剥嘛~” 宋庭之看了一眼碗里的虾,又看一眼向南,竟然真的抬起了手。 向南笑得牙不见眼,朝着陆蒹葭得意地眨了一下眼睛。 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第21章 她被记恨 “给我重新换个碗,”宋庭之捏着碗递给服务员,又指了指桌上的虾,“这个虾剥了壳再上来。” 他在饮食方面有洁癖,根本不可能沾去过别人碗里的东西。 向南的表情如同吃了一只苍蝇,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这样卡在了脸上。 陆蒹葭倒是没什么意外,从她看到向南把食物放到宋庭之碗里的时候,就差不多猜到了结果。 宋庭之果然还是宋庭之,他怎么可能会伺候人。 愿意给向南夹菜,已经是十足的礼貌和照拂了。 这世界上能让他动手剥虾的,可能只有凌岚一个人。 服务员将去了壳的虾端上来,宋庭之夹上一只,放进了向南碗里。 “吃吧。” “哦。”向南闷闷不乐。 没吃多久,宋庭之接了一个电话后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向南没有再作妖。 这顿饭吃了一个小时,陆蒹葭的心也提了一个小时。 饭菜是好吃的,可是她食不知味。 眼看就要散伙各回各家,陆蒹葭伸手去拿自己的包,却被向南挡了一把。 “陆小姐和我去玩吧,现在时间还早呢,别急着走啊。” 陆蒹葭是真的搞不懂,宋庭之都走了,怎么这大小姐还要跟自己过不去。 “我就不去了,我住的远,一会儿不好赶车的。” “不要紧,一会我让司机送你。”向南扭着她不放。 她刚刚在陆蒹葭面前出了丑,心里不舒服得紧,一直盘算着要找回面子。 见陆蒹葭态度坚决,她把脸朝向了郝甜。 “郝甜姐姐,你劝劝陆小姐吧,让她陪陪我。我今天才回国,还不想那么早回家呢。刚刚庭哥哥有事走了,你和哥哥又要去过二人世界,我一个人真的好无聊的。” 郝甜却没有顺着向南,刚刚吃饭时她就看出了陆蒹葭的不自在,她问陆蒹葭:“葭葭你想去吗?” 陆蒹葭摇摇头。 “那你上我们的车,我让向北送你回家。” “不用了师姐,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郝甜姐姐,你怎么这样呀?!不帮我就算了,竟然帮一个外人说话。” 向南冲郝甜嚷了起来,不高兴直接摆在了脸上。 在她的认知里,郝甜以后要是嫁给她哥,可就是她的嫂子,怎么能不帮着自己说话呢。 “得了,你缺朋友吗你,打电话给你闺蜜让她来陪你玩,别在这磨叽了。” 向北直接拆了自己亲妹妹的台,毕竟,他还等着送媳妇回家呢。 见没人给自己撑腰,向南气得一跺脚,把包重重摔在陆蒹葭身上,径直走掉了。 被这样一甩,包里的东西零零碎碎落了一地。 郝甜蹲下来一边帮陆蒹葭捡东西,一边对向北说:“你这小妹妹,脾气有点大呀。” 郝甜和向南接触的不多,此前对方在她面前都是乖乖巧巧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她这副模样。 向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伸手去牵郝甜。 “甜儿你别介意,南南她年纪小不懂事,被长辈惯坏了,是有点小孩子脾气,但没什么坏心眼的。” 陆蒹葭本以为和向南的交集到此为止,没想到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她又遇到了向北口中这位“没什么坏心眼”的妹妹。 陆蒹葭后来想,如果有机会再见到向北,她一定要告诉他,他这妹妹可不是没什么心眼的小孩子,她的心眼简直是坏透了。 …… 陆蒹葭推开包厢的门,外面音乐声大到震耳欲聋,吵得她忍不住捂耳朵。 她今天是来做线下翻译的,工作地点是客户指定的本地一家网红酒吧。 她其实不太想来这种地方,无奈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前不久她答应了郝甜加入话剧团,但她和经纪公司的合同还没完全到期,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正式入职。 陆蒹葭倒不是真的多热爱话剧表演,就是觉得这工作沾了点事业单位的边,相对稳定,时间也比较灵活,以后如果想做点兼职也挺方便。 临近解约,经济公司根本不再给她安排任何通告,陆蒹葭整个人变成了放养的状态。 除了偶尔帮忙去剧院演出,平时实在是空闲得紧。 陆蒹葭不愿闲在家里抠脚,捡起了前世的老本行,接了一些翻译的活。 线上翻译了几单,客户十分满意,问她有没有意向接个同城的线下翻译。 听到这一单工作地点在酒吧后,陆蒹葭下意识有些抗拒,她不太喜欢那种又闹又吵的地方。 客户倒也没勉强,却在过了几天后,又重新找上了陆蒹葭。 他们需求的语言十分冷门小众,找来找去,发现还是陆蒹葭最合适。 陆蒹葭看着对方重新提出的、比之前翻了两番的报价,松口应了下来。 过程比她想象的顺利,任务完成后,客户热情地邀请她喝两杯。 她小赚了一笔,心情也松快,想着小酌怡情,便浅浅喝了一杯。 客户挺绅士,给她点的是度数不太高的果酒。 这酒味道特别,竟然意外的适口好喝,像她这样几乎很少喝酒的人,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从包厢道别出来后,陆蒹葭走到吧台,自己又点了一杯,独饮起来。 酒的后调有些辣,她回味着舌尖的感觉,整个人有些微醺。 陆蒹葭将空杯推了回去,就打算离开。 一杯特调的鸡尾酒就在这时被推到了面前,颜色花花绿绿,倒是好看得紧。 “这不是我点的。”陆蒹葭摆摆手。 “是我请陆小姐的。” 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在背后响起来。 第22章 教训她一下 陆蒹葭回过头,就见到了向南。 今天的向南穿得像个小太妹,一身朋克摇滚风,被几个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女簇拥着,对着陆蒹葭举了举杯子。 “陆小姐,真是缘分呀,你也来泡吧?” 陆蒹葭不欲与她多说,起身就要走。 向南还没发话,和她一起的一个小姐妹就向前一步,拦住在了陆蒹葭面前。 “我南姐要请你喝酒呢,你就这么走了?” “我已经喝过两杯,再喝就醉了。我这人酒品不太好,怕冒犯到向小姐。” 陆蒹葭拒绝得很委婉。 她怎样都想不通,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也未曾在这期间和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人有过接触,就连今晚都只是偶然遇到,到底有什么值得向南这样针对她的。 如果是因为上次演出的事情,那这大小姐也着实太不可理喻了。 陆蒹葭不知道的是,向南其实睡了一觉就已经忘记了她这个小角色。 真正让她记恨上陆蒹葭,是因为某次圈内小聚,她的一个导演朋友讲了个娱乐圈八卦。 说宋氏集团的宋总,不久前曾亲自打招呼,要安排人到自家旗下公司筹备的电影项目里去。 宋庭之亲自打招呼,安排的对象还是个十八线艺人,这听起来实在是太耐人寻味,总让人觉得两人之间一定是发生了点什么。 这个八卦让向南当场就炸了毛。 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个宋庭之特意关照进组的十八线,竟然就是当晚话剧演出时的那个小配角。 怪不得她的庭哥哥连主演都不看,而是一直盯着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合着是这狐狸精早就勾搭过他了。 这下向南算是彻底记住了陆蒹葭。 向南没想好要怎么教训陆蒹葭,于是约了狐朋狗友来酒吧商量,却恰巧,就看见了独自坐在吧台的陆蒹葭。 这简直是送上门来让她教训的。 向南端起那杯鸡尾酒,把她递到陆蒹葭面前。 “陆小姐,你是我未来嫂子的朋友,自然也是我向南的朋友,我请朋友喝杯酒,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向小姐说笑了,我高攀不上的。” 陆蒹葭嘴上挺客气,却并不去接那酒。 她只是不喜欢和人发生冲突,但也并不是一个很软的柿子,随便让别人捏。 对方已经骑脸欺负她了,她还不至于要把这些恶意照章全收。 今天这酒,她说什么也不会喝的。 这向南虽然乖戾了些,但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大小姐,总不能真的像个地痞流氓一样逼着她喝吧。 但陆蒹葭还是低估了向南。 “呵呵,我看你很会攀嘛,勾引庭哥哥的时候,你应该——不是这副嘴脸吧?!” 向南变脸如翻书,笑容收敛,往旁边使了个眼神。 她的小姐妹心领神会,从后面一把抓住了陆蒹葭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 虽然都是女生,力气相差不太悬殊,但对方人多,陆蒹葭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控制了。 她的手被抓着,下颌被捏紧,嘴巴被迫张开。 极度的屈辱感让陆蒹葭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无助地瞪大。 “狐狸精还真挺会演戏,哭起来怪我见犹怜的,我要是个男人,我一定心疼死了。” 向南说着,一口气把手上的酒灌进了陆蒹葭嘴里。 “可惜的是本小姐我,不是男人呢~” 她灌完酒手一挥,小姐妹们架着陆蒹葭进了她们刚刚的包厢。 这酒是向南特意要的,度数极高,几乎是下肚的瞬间,陆蒹葭的脸就红了起来。 她本来就没什么酒量,此前又喝了两杯果酒,整个人脑海中一片混沌,视野都摇晃起来。 …… 陆蒹葭被扔在了包厢的地上。 她此刻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伏在地面急促喘息着,脑海里是一阵又一阵连绵不绝的晕眩感。 向南双手抱臂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的陆蒹葭。 “你们说说,我要怎么教训这个狐狸精啊。” 小姐妹们叽叽喳喳给她出主意。 向南斜睨了一眼一起玩的一群人里面唯一的一个男生。 “allen,要不你来把她睡了,然后给我拍点视频当素材?” 这可是犯罪啊,allen吓得赶紧摇头。 “别呀,南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基佬啊!” “啧。”向南有些不耐烦。 她其实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整陆蒹葭,只是今天正好遇到了,就直接下了手,这会反倒还烦恼起来。 “南姐,要不这样……”一个女生凑近向南耳边,刚想说点什么。 还没说几句,旁边另一个女生忽然尖叫起来。 “啊啊啊!!!” 向南被吓了一跳,拿起杯子砸了过去,“有病啊你,突然鬼叫什么?!” 那女生颤抖的用手去指地上的陆蒹葭。 “她、她不会是要死了吧?!!” 第23章 我要她当面和我道歉 此刻的陆蒹葭在外人眼里,模样有些吓人。 她全身泛着不正常的红,正在痛苦地喘着气,身体轻微痉挛着,皮肤上肉眼可见的所有位置都起了大片大片的红疹。 向南看着地上蜷缩着的、身体像一只虾米一样躬起的陆蒹葭,一下子慌了神。 她只是想教训教训她,可不想搞出人命来。 但向南的第一反应是不救人,而是赶紧离开现场。 她慌乱地拿上包,从包厢匆匆而去。 向南理所应当地认为会有人主动留下来给她擦屁股,就像小时候她惹完事,总会有人替她善后。 但向南忘记了,这些不过是来巴结她的狐朋狗友,发现事态严重,向南前脚离开,后脚他们就做了鸟兽散。 没有一个人愿意多事,去打一下120。 陆蒹葭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一片火海里面,每一寸皮肤都产生着强烈的烧灼感,无法遏制的痛和痒,占据了整个神经。 她痛到忍不住低吟,大口大口地呼气,却还是感觉进入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紧接着就沉入了一片黑暗里。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雪白的墙壁,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陆蒹葭知道自己应该是被送到了医院。 她想,可能是后来酒吧的工作人员终于发现了她,给她叫了急救。 陆蒹葭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身体有些僵硬,她把头往旁边偏了半寸,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线里。 那人似乎已经看了她很久,甚至她刚刚转过头的时候,还捕捉到了他伸出来想要触碰她的手。 不过这动作在她视线移过去的时候,就立刻停止了。 宋庭之面无表情地把手收了回去。 “怎么……是你?” 陆蒹葭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到不像话。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宋庭之一双琉璃般的眼睛静静盯着陆蒹葭,“我在这里,让你很意外?” “你救了我吗?” “如果你是指找到你并且把你送到医院,那确实是我。” “你怎么知道我当时……” 陆蒹葭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宋庭之怎么可能会在意她的死活。 闻言,宋庭之的面色有些怪异,他说:“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陆蒹葭一下哑了口。 她是记得自己意识恍惚中播出去了一个通话。 可能濒死状态下,身体出于本能的自救行为。 会打给宋庭之也不奇怪,毕竟他的电话号码,她实在是过于深刻,熟悉到刻在了灵魂里。 她那时意识混乱,应该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陆蒹葭忽然有些心虚。 宋庭之看她骤然陷入沉默,主动开口道: “现在你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怎么知道我电话的?第二,为什么要叫我学长?” 陆蒹葭心头一跳,她竟然又叫了他学长。 这个称呼……从他们签下那份协议后,她就再也不曾这样喊过他。 陆蒹葭连胡扯都找不到借口,于是只能装病。 她眼睛微微阖上,眉头紧蹙,“我突然有些不舒服,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下医生。” 陆蒹葭演得太像,宋庭之都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于是叫来了医生。 医生检查的时候,宋庭之一直没有离开。 陆蒹葭有些奇怪,不知道宋庭之为什么要守在这里,于是拿眼神去偷瞄他。 宋庭之发现了陆蒹葭试探的目光,他直直看回去,陆蒹葭立刻把头转开了。 宋庭之觉得她这行为实在是有些幼稚。 他并没有忘记刚刚想问的事情,发现陆蒹葭故意逃避,就知道再问也没有意义。 但他迟早会查清楚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他还记得当时他正在加班,手机忽然显示有陌生人来电。 那个号码是他的私人号码,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知道。 “哪位?”宋庭之接了起来。 话筒里只有嘈杂的背景音,似乎打电话的人在什么喧闹的地方。 宋庭之等了几秒没有人说话,刚要按断通话,一声很轻的呢喃传了过来。 “学长。” 对方的声音十分熟悉,他一下就听出了是谁。 但他的注意力却被这一声称呼完全夺走了。 他有多少年……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 沉寂的记忆蜂拥而至,让宋庭之都忍不住恍惚。 “学长。”那边又喊了他一声。 宋庭之的手握紧电话,沉声道:“陆蒹葭,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电话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 宋庭之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丝不安,他一字一句道:“陆蒹葭,说话。” “学长,我好难受呀。” 这是陆蒹葭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之后任凭宋庭之再怎么问,都没有得到回应。 宋庭之眼睫微沉,犹豫片刻,而后霍然起身往外走去。 “找人查一下陆蒹葭现在在哪里,用最快的速度查。” 直到上了车,宋庭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反常。 一个曾经试图假扮他死去的妻子勾引他、让他无比厌恶的女人,他竟然在接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后,放下手里的工作,花时间来找她。 陆蒹葭被找到的时候,已经陷入了休克。 宋庭之初步判断,应该是什么东西导致的严重急性过敏症,于是又紧接着把她送往医院。 人被有惊无险地救了回来。 陆蒹葭被抢救过来后,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静静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感。 宋庭之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 他的目光停留在陆蒹葭脸上,看得久了,便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谁。 他伸手想去触碰陆蒹葭沉睡的容颜,女人却在这一刻醒了过来。 于是宋庭之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 医生给陆蒹葭做完检查后,宋庭之重新坐了下来,在陆蒹葭不解的目光中,将准备好的东西推了过去。 陆蒹葭看着面前的卡,眼中疑惑更浓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调查过了,酒是向南让你喝的,这是我代她给你的补偿,密码是……”宋庭之说了六位数字。 不提向南还好,一提到她,被人无缘无故针对的委屈瞬间淹没了陆蒹葭的理智。 她甚至顾不得在宋庭之面前维持人设,猛然抬头,直直望向宋庭之,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尖锐道:“宋庭之,你是她的谁呀,你有什么立场替她出面和我谈补偿?” “你还要怎样?”宋庭之蹙眉,“你不如先看看卡里面的金额再说话。” 陆蒹葭把卡推了回去,“我不要钱,我要向南当面和我道歉。” “比起虚无缥缈的道歉,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不好吗?我要是你,就不会闹着要什么道歉。” 宋庭之觉得陆蒹葭这个人,实在是不够聪明,甚至有点犟。 两人陷入僵持。 一阵铃声打破了沉默。 宋庭之看了一眼来电,没有避讳陆蒹葭,当着她的面接了起来。 向南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来。 “庭哥哥,那个陆小姐,没死……没事吧?” “在医院,人已经醒了。” 向南像是知道陆蒹葭在听,故意用一种特别委屈的语气说: “庭哥哥,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我其实只是正好遇到陆小姐也在酒吧,想要请她喝一杯而已,没想到她会过敏的。而且她明明之前就喝了酒,我看她像是能喝的样子,才请她喝的。” “嗯。”宋庭之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似乎也没有责备的意思。 陆蒹葭实在忍无可忍,对着宋庭之道:“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她一个成年人,做错了事情却要你帮她善后,是不是有点太没担当了。” 向南显然听到了陆蒹葭的话,她带着哭腔嘤嘤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庭哥哥,你要信我呀。” “我知道,后面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陆蒹葭听着两人的对话,越听越生气,明白宋庭之是打定主意不会让向南出来道歉了。 她懒得再搭理他,于是把头蒙进了被子。 眼不见心不烦。 第24章 赠他空欢喜 宋庭之结束了和向南的通话,见陆蒹葭将自己用被子蒙成一团,他隔着被子问:“你这是嫌钱不够?” 陆蒹葭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瓮声瓮气的。 “我说了,我不要钱,我要她当面和我道歉。” “不可能。”宋庭之拒绝得很干脆。 陆蒹葭气红了眼睛,她掀开被子,瞪了宋庭之一眼。 她还真是不知道,宋庭之竟然会这么护短。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何曾这样维护过自己。 这差别待遇不要双标得太明显。 大概是陆蒹葭委屈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怜,宋庭之又重新提了个条件。 他沉吟片刻,说:“你和现在的经纪公司解约之后,可以签到渐星来。” 宋庭之觉得这个补偿方案,对陆蒹葭而言已经足够优厚,她实在是不应该再闹了。 陆蒹葭却又被这话噎住了。 看来是她之前在宋庭之面前的人设立得太好,宋庭之已经把她完全看成了一个势利眼,觉得她非要揪着让向南道歉,不过是以此为筹码要求更多的利益。 陆蒹葭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是感叹自己成功立了人设,还是感叹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但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可能签到渐星去的。 从那天的演出之后,宋庭之对她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不全是之前那样的嫌弃,在厌恶中又多了一丝探究,偶尔眼神里还有一些深情。 甚至还因为她的一通电话,就丢下工作,跑来救人。 陆蒹葭怕自己和他接触多了,迟早再次变成替身。 既然不可能得到道歉,那她也没有必要和宋庭之较劲了。 为了赶紧把宋庭之打发走,陆蒹葭又装出那副她知道宋庭之必然会厌恶的样子。 她嘴角勾起,眼睛弯弯,像是终于想通的模样,收下了放在床头的那张卡。 “我想了一下,觉得宋总说得对,人还是要务实一点。” 宋庭之见陆蒹葭收了卡,觉得她终于聪明了一回,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后面我会让渐星的人和你经纪公司对接。”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陆蒹葭既然收下了钱,自然也不会错过进渐星的机会。 但下一秒他就听到了陆蒹葭的拒绝之词。 “多谢宋总好意,补偿我收下了,公司就不签了。我已经答应了师姐到话剧团工作,那可是事业单位呢,铁饭碗呀。当艺人太累了,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体制内旱涝保收的感觉。” 宋庭之问她:“你进去有编制?” 陆蒹葭不说话了。 “合同工谈不上铁饭碗,更不是体制内。”宋庭之睨了她一眼,“你想好了,渐星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男人难得的,多说了一句。 渐星在业内的地位有目共睹,背靠宋氏这棵大树,资金、人脉、资源都是顶尖的,确实是艺人挤破头都想加入或合作的对象。 陆蒹葭表情夸张地摆摆手,“哎呀人家不敢的,我怕向小姐知道我进了渐星,会撕了我。” 她期期艾艾,又故意招惹道,“但是、但是如果宋总答应愿意保护我,我可以立刻就签的。” 宋庭之厌恶陆蒹葭这副做作的样子,起身拂袖离开了。 提出把人签到渐星,他不否认除了补偿的心思外,还有一点私心。 陆蒹葭偶尔露出的神情确实像她,他有些贪恋这样的相似,忍不住想抓住一丝缥缈的慰藉。 但大多数时候,他是讨厌她的。 讨厌她明明和她长得那么像,却又不是她。 赠他希望,又赠他空欢喜。 …… 这之后,宋庭之一直没再来。 陆蒹葭倒也落得自在。 她过敏症状引起的后遗症比较严重,后续仍然需要治疗,还得在医院再呆上一阵子。 好在各项费用已经全部提前支付,她躺平也躺得心安理得。 过了几天,郝甜带着男朋友来看她。 向北站在陆蒹葭面前,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南南不懂事,我代她向陆小姐道个歉,还请你多体谅。一点小礼物,希望陆小姐喜欢。” 向北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下。 陆蒹葭瞟了眼包装袋外的logo,知道价格不菲。 她没有收下的打算,心里越发觉得膈应。 一个二个都说向南是小孩子,一个二个都让她理解,好像自己不原谅她都不行。 可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呀。 哪里有强迫受害者一定要原谅加害者的道理呢。 人呐,果然还是要投个好胎的,这样即使做错了事情,也会有一堆人护着。 看在郝甜的面子上,陆蒹葭没有说什么,但也实在装不出大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向北拿回他带来的东西。 两人走后,陆蒹葭坐电梯去看了时栩意。 她从能下地之后,就已经去看过一次妹妹了。 当时情况紧急,宋庭之把她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恰好就是时栩意在的这家中心医院。 陆蒹葭从郝甜给她带的花里面挑挑拣拣,选出了几枝百合,用手捧着拿到了时栩意的病房,顺手插在了床头空置的花瓶里。 栩意以前,最喜欢百合花了。 陆蒹葭垂头望着时栩意沉睡的面庞,轻轻给她捏着手臂。 就这样静静呆了一会,赶在护工用餐回来前离开了。 从妹妹那里回来,陆蒹葭推开门,就看到了站在她病房里的向南。 第25章 说她没有礼貌 陆蒹葭实在是懒得再和她搭话,甚至连样子都不想装了。 没有人能对差点害死自己的人和颜悦色,哪怕是装都要费点劲才行。 陆蒹葭此刻就不想费这个劲。 于是她假装没有看见向南,径直从对方旁边掠过。 向南感觉自己被忽视了,脾气便一下子就蹿了上来。 她冲到陆蒹葭面前,大声嚷嚷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 陆蒹葭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以为对方把自己害成这样,多少会有些愧疚,结果她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责备自己对她不礼貌。 这得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向小姐,你来干什么?” “来干什么?”向南哼了一声,语气十分不满,“当然是来给你道歉啊!” 向南走到陆蒹葭面前,一脸不情愿地对着陆蒹葭说:“对不起!”然后又马上为自己辩解道:“但我也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朝着门口问道:“拍下来了吗?” 向南的小跟班几步小跑到跟前,将手机递给向南,“拍好了,小姐。” 向南撅着嘴,一脸不爽地把刚刚的道歉视频发给了向北。 然后打字给她哥:看到没,我来道歉了,你女朋友满意了吗?! 发完了还不满意,又补充一句发过去:哥,你真是怂死了! 其实没有人要她录视频,但她就是故意要这样。 向南就是想不通,她有什么错啊? 不过就是灌了那陆蒹葭一杯酒而已,又没在里面掺东西,她会过敏她又不知道。 再说了,人又没死。 她哥都没有要她来道歉,倒是那个所谓的未来大嫂,从医院回来后一直给她哥甩脸子,还差点让长辈们都知道了,他哥才逼着她来道歉。 凭什么啊! 还没进她家呢,就端着一副大嫂的样子教人做事,不就是仗着自己爸妈是省里的高官吗,不然她也配和她哥在一起。 向南不服气地想着。 陆蒹葭见她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也知道她来找自己并非出于真心。 她其实已经不指望向南给自己道歉了,她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再见到这位大小姐。 “向小姐,不愿意道歉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的。”陆蒹葭平静道,“你回去吧,我不需要这样的道歉。” 没想到这么两句稀松平常,没带语气的话,却让向南再次恼怒起来 她觉得自己都亲自来给人道歉了,陆蒹葭竟然还不给她面子,实在是可恨得紧。 话到嘴边转了两圈,最终还是觉得不吐不快。 她嘲讽道:“我看你也没啥事,不会是装的吧?你那天不也说自己已经喝了两杯了吗?怎么,你自己喝了就没事,我让你喝一杯你就有事了?你是不是碰瓷呀?!” 这几天在医院里接受治疗,陆蒹葭本来已经平复了心情,见到向南也只是不想理她,没有追着要一个什么结果,她也知道和这种人争论是没有用的。 向南的家庭背景,让她从出生到长大都过得太平太顺,以至于生出了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性子。 陆蒹葭其实并不想再招惹她的,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她,她那点不太多的反骨又长了出来。 这向大小姐不是喜欢宋庭之吗,那她就让她恶心个够。 她拿出恶心宋庭之的那股劲儿,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用一种超级绿茶的声音柔柔道: “被你发现啦!我就在碰瓷呢,你欺负完我,我就打电话给了宋总,你看,他不一下子就来救我了。宋总呀,对我还是心软,不枉我费尽心思设局呢!” 向南哪里听得这话,她像个炮仗一样,一下子被点燃了。 “臭婊子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之前还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清高嘴脸,实际骨子里就是个狐狸精!” 向南说着就想用手去扇陆蒹葭。 陆蒹葭既然挑衅她,那自然一直注意着她的动向。向南刚扑了过来,她就立刻灵巧地闪身躲开了。 反而是向南着急打她,不小心勾到了床脚的柱子,整个人摔了下去,以一种晚辈给长辈拜年时候的姿势,扑倒在了陆蒹葭面前。 向南直直摔倒,额头一下磕在了床柱边缘。 那里是个钝角,虽然不太锐利,但还是把向南的额角浅浅蹭掉了一小块皮。 向南伸手一摸,摸到了一点小血丝,心中顿时一沉——完了,她肯定要破相了! 从小到大,还没有谁敢让她受伤的,连父母都舍不得让她磕着哪怕一点点 这个陆蒹葭竟然敢这样对她! 她完全忘记了学过的各种礼仪,像个泼妇一样朝陆蒹葭扑了过去,发誓要抓花狐狸精的脸。 小跟班是一个刚来向家做事没多久的老实姑娘,向南朝陆蒹葭动手的时候,她就愣住了。 这会像是终于回过了神,连忙冲上来拉架,“大小姐别打了,我们是来道歉的呀!” 向南抓不到陆蒹葭,火气正大,反手就给了小姑娘一巴掌:“会不会当下人啊?你主子和人打架,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来拖后腿。” 那小姑娘年纪不大,被打得一懵,竟然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病房内一片混乱。 陆蒹葭按下了呼叫铃,护士赶了过来,推门就被这“热闹”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小护士皱着眉头赶人。 “干什么呢?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静养,麻烦你们出去。” 向南声音比谁都高,“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劝你别多管闲事!” 一个小护士,她才不放在眼里。 小护士见多了医闹,根本不吃向南的威胁,“我管你是谁,这里是医院,你这样大声喧哗就是不对的,请你出去,不然我就叫保安来了。” 向南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今天来道歉已经够憋屈的了,陆蒹葭欺负她不说,连一个医院的小护士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偏巧她今天又没带保镖,无人让她支使,跟着的小跟班又如此愚钝,此刻的她觉得自己简直无比势单力薄。 向南恶狠狠瞪了陆蒹葭和小护士一眼,恨恨道:“你们等着!” 她捂着额头往外冲,却正巧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啊?”向南把火气一股脑撒向了对方,却在看清来人是谁后,脸色大变,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声音忽然娇弱得能滴出水来,扑在对方怀里,嘤嘤哭泣道:“庭哥哥,我被人欺负了。你得帮帮我。” 第26章 给她道歉 陆蒹葭没想到宋庭之竟然会又来看她。 她看着向南埋头在宋庭之怀里嘤嘤哭泣,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你们先出去。”宋庭之对小跟班和护士说。 小护士不认识向南,但是认得宋庭之,知道他是不能得罪的。 看到向南和宋庭之一副亲密的样子,小护士心下忐忑起来,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懊恼,怕以后被穿小鞋。 她从宋庭之身边经过,有些犹豫地停下了脚步,似乎想对向南说点什么。 向南察觉到她的动作,从宋庭之怀里抬起头,冲着小护士大声道:“贱人滚开!” 小护士吓跑了。 病房内只剩下三个人。 宋庭之拍了拍向南的背,脸上没什么表情,“好了,别假哭了。” 向南今天倒真不是硬挤出来的眼泪,她额头破了,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 “我才没有假哭!庭哥哥,你看我额头都破了,我要破相了呜呜呜!” 宋庭之定睛看去,向南的额头果然青了一小块。 但离破相,还差得远。 “一会让护士给你处理一下,只是破了点皮,不会留疤。” 陆蒹葭看着宋庭之放低了声音,虽然说不上多温柔,但是是在认真哄向南的。 她没忍住,眼睛微微往上翻了一点。 宋庭之抬头,就正好看到她这个动作,他下颌微扬,对着陆蒹葭问:“怎么回事?” 陆蒹葭还没开口,就被向南抢先道:“我今天特意来给她道歉,结果她不接受,不接受就算了,还讽刺我,还把我推倒了!” 陆蒹葭听着她颠倒黑白,觉得实在可笑。 宋庭之问她:“你动手了?” 陆蒹葭轻声反问道:“宋总觉得我敢吗?” 她声音有些凉,眼神也很淡,一改平时在宋庭之面前那副装出来的孟浪模样。 “她就是有!”向南用手指陆蒹葭,“她可会装样子了,庭哥哥,我都录下来了,你听——” 陆蒹葭脸色变了一下。 向南竟然把她刚刚故意阴阳怪气挤兑她的话录了下来。 她听见自己的掐着嗓子的声音从向南的手机里被公放出来:“被你发现啦!我就在碰瓷呢……宋总呀,对我还是心软,不枉我费尽心思设局呢。” 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陆蒹葭干脆闭了嘴。 宋庭之倒没有全信,毕竟陆蒹葭张口胡诌的把戏,他太过熟悉。 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他不在意,因为陆蒹葭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解决眼前的闹剧,比知道真相容易多了。 向北这个妹妹,他太了解了,一分的委屈,能说成十分。 陆蒹葭也不可能有胆量得罪向家人。 但宋庭之不否认自己就是偏心向南,他把她当妹妹,对自己人,就是会护短一些。 而陆蒹葭,不过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罢了。 宋庭之走到陆蒹葭面前,示意她说:“道歉。” 陆蒹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让我和向南道歉?” 宋庭之点了点头。 陆蒹葭心中酸得不得了。 他让她道歉。 她差点因为向南没了命,她说要向南给她道歉,他却拒绝了。 可向南不过额头破了一点皮,还是她自己作的,可他竟然让她道歉。 “我不要。” “道歉,别让我说第三遍。”宋庭之重复了一遍他的要求。 “我绝对不会和她道歉的。” 陆蒹葭直视着宋庭之的眼睛。 宋庭之最讨厌被人违逆,他盯着陆蒹葭,不耐烦道:“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那天如果我没去,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较劲。” 陆蒹葭愣住了。 “宋总……是在用救命恩人的身份命令我吗?”她笑得凄凉,“你说是,我就道歉。” “是。”宋庭之的声音连波澜都没有。 陆蒹葭眼眶发涩,心口酸得不得了。 因为那一通电话,宋庭之赶来救下了她,她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有些动容的,宋庭之却又把这点微弱的感动浇灭了。 是呀,她算什么啊。 重生前她是可有可无的替身,重生后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被宋庭之选择的人,从来不会是她。 不管她的身份是时栩然,还是陆蒹葭。 大小姐今天不高兴了,可不得她主动认错哄着吗。 陆蒹葭低下头,再抬起的时候,眼里甚至是带笑的,看不出一丝委屈。 她声音娇娇糯糯,对着向南说:“对不起呀,向小姐,害你受伤了。” 向南却不满意。 “你这样的道歉有什么诚意?” “那向小姐觉得怎样的道歉才有诚意呢?” 陆蒹葭脸上带笑,手却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你要跪下来,别这样嬉皮笑脸,认认真真对着我说‘对不起’才行。” 陆蒹葭睨了宋庭之一眼,他只是静静看着她。 对于向南的说辞,宋庭之没说同意,但也没反对。 对视几秒,陆蒹葭失望到了极点,于是真的往下跪去。 她想:要羞辱我对吗,没关系,那就让你们如愿,但求你们如愿后放过我。 看着陆蒹葭往下屈腿的动作,向南眼里的快乐简直要抑制不住了。 看呀,她的庭哥哥果然还是最维护她的。狐狸精勾引了他又怎么样,还不是得跪着和自己赔罪。 陆蒹葭的膝盖没有碰到地面。 宋庭之搀住了她。 “够了。”他对向南说。 “庭哥哥?!”向南不明所以,又急又气。 宋庭之扶着陆蒹葭,将她拉了起来,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见她这样难堪,他心里倒也并不怜惜。 他拉她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像时栩然,他还是不忍心见她顶着这样一张脸给别人下跪。 陆蒹葭刚站直,他便立刻松了手。 宋庭之带着向南往外走,末了回头对陆蒹葭说:“你……好自为之。” 陆蒹葭看着病房门关上,心底一片冷意。 好自为之。 宋庭之竟然还让她好自为之。 他凭什么敢这么傲慢啊,陆蒹葭想。 第27章 谁给她送了花 从陆蒹葭那里出来,宋庭之安排人带向南去处理额头上的擦伤。 自己转身去了时栩意的病房。 今天他其实不是专门来看陆蒹葭的。 时栩意新的治疗方案出来了,根据专家的介绍,似乎有苏醒的可能,所以他特意抽空过来一趟。 这个小姨子是时栩然生前最大的牵挂,只要还有口气在,他会一直给她提供最好的治疗。 如果能醒过来,自然是最好,她姐姐在地下知道了,应该会很开心。 醒不过来,也无所谓,他不介意花钱养她到断气的那一天。 按照宋庭之的计划,本来他到了医院应该直接去和专家汇合,可走到住院部时,却又鬼使神差绕路去了陆蒹葭那里。 究竟是为什么,宋庭之自己也想不明白。 到了时栩意的病房,陪护正在给她按摩身体。 长期卧床的植物人,肌肉很容易萎缩,十分依赖外界的刺激。 “宋先生,您好。” 见到宋庭之来了,那陪护赶紧站起来问好,宋庭之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几句情况。 正当他准备离开,去专家办公室听治疗意见时,忽然瞥见床头花瓶里插着几枝新鲜的百合花。 宋庭之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时栩然死后,这个花瓶空置很久了。 花瓶是时栩然在世的时候买的,说妹妹和自己一样喜欢鲜花,几乎每次来看时栩意的时候都会带上她喜欢的花。 有时是百合,有时是向日葵。 “这花谁送的?” 宋庭之走到花瓶前,用手捻起其中一枝。 花瓣柔嫩,还带着露珠,十分新鲜的样子。 “哎?!”被宋庭之点出来,陪护像是才发现花瓶里的花,一脸惊奇的样子。 这个植物人,她照顾好几年了,工作轻松工资又高,最开始兢兢业业,到后来发现她无人过问,连来探视的人都少,就开始有些偷懒。 这段日子,她在外面又偷偷接了别的活,对时栩意也就更不上心了,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床头的花瓶里什么时候多了几枝鲜花。 “抱歉宋先生,我也没注意到,可能是我中午去吃饭的时候,有时小姐的朋友来探望,然后送的。” 陪护不以为意地回答道。 几朵花而已,宋先生也太大惊小怪了。 宋庭之嘴角扯了一下。 朋友,时栩意哪里还有什么朋友。 她躺了那么久,除了她的亲姐姐,还真没有旁人会记挂她。 宋庭之拿着花仔细端详了片刻,电光火石间,脑海里浮现出刚刚在陆蒹葭病房床头看到的一束包装精美的花束。 里面似乎也有这样颜色的百合。 他眉头收紧又放开。 去专家办公室的途中,他给助理章谨打电话。 “和医院院办协调一下,把时栩意那个房间的监控调出来,看看是谁今天给她送了一束花。” “好的。”章谨虽然疑惑,却没有多问。 “另外,把现在的陪护撤掉,换一个警醒一点的。” 宋庭之放下电话,狭长的凤眼微微眯了起来。 他总觉得,太巧了。 陆蒹葭刚一进来住院,就有人给时栩意送了一束花,还是她最喜欢的品种。 如果说陆蒹葭只是长得和时栩然一样,他不会太惊讶。 毕竟大千世界,有那么一两个长相相似的人不足为奇。 但如果送花的人查实是陆蒹葭,他真的会忍不住怀疑她到底是谁。 有没有可能,她确实和她有什么超出常人认知的联系…… 宋庭之有些心烦意乱。 助理很快回了电话。 “抱歉宋总,院办那边说这段时间在升级监控设备,正好在调试期间,整栋住院大楼的监控都暂时没有办法看到。” 宋庭之没有在监控上继续纠结,他吩咐道: “去查一下陆蒹葭这个人,从出生开始查,看一下她是不是抱养或者别的什么。重点查一下,她最近这三年的经历。有任何异常的地方立刻告诉我。” 章谨将宋庭之的要求一一记录下来。 这个陆小姐,之前老板就让他查过,在她大胆冒充前夫人去勾搭老板那天。 查到她的身份和目的后,老板就没再过问。 不知道怎么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现在忽然想起来要全盘调查她。 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章谨没有随便猜想,只是按照宋庭之的吩咐,展开了工作。 …… 陆蒹葭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 护士才给她输好液,她哪都不能去。 听见身后有开门的声音,她以为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没有在意。 直到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花,我拿走了。” 陆蒹葭猛然回头,看见宋庭之从床头柜上拿起了郝甜早上给她送来的花束。 陆蒹葭目光中露出疑惑。 但她才被宋庭之伤了心,此刻没有和他虚与委蛇、探听他目的的兴致。 只是恹恹地说:“宋总看上的东西,直接拿走就好,不用告诉我,我有拒绝的权利吗?麻烦宋总走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上门。” 宋庭之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端详着花束,确认里面的百合确实和在时栩意房间看到的百合是同一款。 但这并不是什么直接的证据。 医院周围的花店太多了,每家都可能有同样的,百合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品种。 他走到陆蒹葭旁边,站了片刻,看着陆蒹葭发呆的样子,似是不经意地突然开口:“你今天去顶楼干什么?” 陆蒹葭正走神,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大脑并没有在思考,于是准备张口回答:去看看栩意。 话到嘴边的瞬间,她猛地醒了过来,背上立刻出了一身薄薄的冷汗。 ——宋庭之什么意思,他是知道了什么吗,为什么要问她这个?! 难道……他发现自己的秘密了?! 不可能。 重生这么玄之又玄的事情,如果她没有亲身经历,也绝对不可能会相信。 不管宋庭之在怀疑什么,她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 陆蒹葭悄无声息呼出一口气,语气中带了点不解,回道:“宋总的问题好奇怪,我干嘛要去顶楼?我没那个闲心在医院串门。” 宋庭之探究的眼神打在陆蒹葭身上,见她眼中带着疑惑,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陆蒹葭被他的眼神盯得起了鸡皮疙瘩,但她不敢退却,于是强迫自己也直直回望着宋庭之。 良久,宋庭之收回了视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直到病房门彻底关上的那一刻,陆蒹葭的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宋庭之的眼神实在太过锐利,她怕他再多看多几秒,她就要忍不住露出马脚来。 第28章 解约 宋庭之捧着花从医院出来,径直往自己的车走去。 向南早已经等了半天。 她之前坐自己家车子来的,但是既然宋庭之来了,她当然要和宋庭之呆在一起。 见到男人手里的花,她露出欣喜的神情。 这可是宋庭之第一次给她送花呢。 向南美滋滋地刚准备伸手去接,就见宋庭之把花递给了副驾的章谨。 向南:“?” 她用一种气愤的眼光看着章谨。 怎么他庭哥哥身边除了女狐狸精,男狐狸精也不少啊。 庭哥哥竟然还给他送花?! 向南还没来得及脑补男狐狸精助理勾搭自己老板的故事,就听宋庭之吩咐道:“抽空查一下医院周围花店,哪家出售的这款花,看看里面固定的百合一般是几朵。” 章谨赶紧应下来,将花束放在脚边,终于感觉到向大小姐那杀死人的视线消失了。 这向家的大小姐,是吃得太饱了吗,恋爱脑到连他一个小助理都要被当成假想敌。 章谨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觉得自己这工打得实在是不太容易。 …… 陆蒹葭出院后不久,郝甜发信息告诉她剧团招聘合同工的启事已经挂在了网上,让她记得去提交报名,再按时参加后面的面试。 虽然已经内定了她的名额,但是基本的流程还是得按规定来。 陆蒹葭从善如流,及时提交了资料,在审核通过后,又去参加了面试。 而经纪公司那边也终于通知她去走流程办理离职。 陆蒹葭抽空回了一趟经纪公司。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来这里,原主以前来得也并不频繁,只有刚签公司不久的时候来的次数多一些。 进了公司大门,陆蒹葭径直去了人力部。 路上正巧有艺人带着助理从隔壁房间里出来,陆蒹葭低头回了个信息,两人撞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陆蒹葭连忙道歉。 “怎么走路的,眼睛长了不用可以捐掉。” 这不友好的语气让陆蒹葭想起了向南,她抬头,却看见了周思思。 这是陆蒹葭重生之后第一次看见她真人。 一见她的脸,陆蒹葭就想起来她在手机里看到她和有妇之夫鬼混的那个视频。 一时感觉有些不能直视。 周思思本来只是顺口抱怨,毕竟她现在挺红,也懒得和公司里这些小艺人计较。 她抬脚要走,小助理却扯了扯她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看撞到她的人。 周思思抬眸,但看清撞自己的是谁后,她的脚步停住了。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陆大明星呀!大明星怎么今天想起来公司了?让我想想……” 周思思夸张地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是来和公司解约的吧!哎呀,混得真惨。本来在公司就没赚到钱,以后要是吃不起饭,记得来找姐,姐给你介绍工作。大家同事一场,我一定不会笑话你的。” 周思思说着不笑,脸上却是一派止不住的欢欣。 陆蒹葭知道周思思为何这样。 原主和她是同一批签进来的,因为风格类似,公司规划的发展路线也大差不差,两个人的竞争关系十分激烈,中间产生过很多次摩擦。 以至于后面见面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吵起来。 原主本身性格就很容易得罪人,周思思也不是个善茬。 在这行里,很少有直接撕破脸的,即使私底下关系再差,表面上还是免不了做做功夫。 但原主和周思思的关系,却已经恶劣到连表面功夫都没办法维持了。 在原主被雪藏后,周思思的星途反而意外顺利 接了一个小成本的偶像剧后,小小的爆红了一阵,后续资源也是她这个咖位能接触到的最好的资源。 最近又接到了一部由业内翘楚渐星传媒出品的商业电影里的小小配角。 虽然只是个连番位都没有的镶边角色,但能进这样的大制作里刷脸,对她这种刚红起来的艺人来说,也是非常不错的机会了。 而她这位前同事,周思思用眼睛扫了一眼陆蒹葭。 听说也去竞争过这部电影的角色,好像还痴心妄想要当女二,结果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周思思十分不屑地想,忍不住又出声讽刺了几句。 可今天的陆蒹葭却并不像往常一样和她针锋相对,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要离开。 陆蒹葭当然没有兴趣和周思思打嘴仗。 她并不是原主,和周思思没有矛盾,她着急去人事那里办手续,于是对周思思的嘲讽只当是耳旁风。 反正是以后不会再见的人,没必要浪费精力去争执。 望着陆蒹葭远去的背影,周思思觉得自己表演半天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她冷笑一下,提高了声音。 “不要脸的玩意儿,上次和绍导见面,他睡得你舒服吗?” 陆蒹葭的脚步一下顿住了。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见陆蒹葭终于搭理了自己,周思思来了精神。 “哎呀,大明星你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和邵平导演睡过了吧?好可惜哦,睡过了,也没睡到个角色,还不是得灰溜溜地来和公司解约。” “你怎么知道我和邵平的事情?”陆蒹葭没了刚才的淡定。 酒店见面会那件事给陆蒹葭带来的阴影,她至今都不能释怀。 她原本以为只和李然有关,可听周思思的语气,分明她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呀,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我,是我给然姐推荐的让你去呢,这样好的机会你都没抓住,你可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呀。” 周思思不否认她就是和陆蒹葭过不去。 当初邵平的助理找李然安排人应酬,就是她在旁边煽风点火提的陆蒹葭。 那酒局的后续她没听到过消息,但是陆蒹葭肯定是没讨着好果子吃的,不然也不会落到合同到期面临解约的下场。 看着陆蒹葭变了脸色,周思思心里一阵爽快。 两人以前打嘴仗,陆蒹葭总是伶牙俐齿骂得她没有还手之力,今日却不同以往,终于到了她压陆蒹葭一头的这天。 周思思眼看着陆蒹葭一步一步倒了回来。 “怎么,不服气呀?”周思思问道。 陆蒹葭却没接这茬,她对周思思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欠我一个道歉。” 第29章 她被驱赶 周思思模特出身,净身高都有一米七六,此刻蹬着五厘米的高跟鞋,比一米六一的陆蒹葭高出了大半个头。 陆蒹葭一双清凌凌的杏眼,瞳孔乌黑,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竟然意外的气场十足。 周思思破天荒地生出了一丝心虚来。 但在陆蒹葭面前,她是绝对不会示弱的。 陆蒹葭马上就和公司解约了,而她却是公司力捧的、事业处于上升期的新兴小花。 陆蒹葭居然妄想自己给她道歉,做梦去吧,她算什么玩意儿。 “陆蒹葭,你想得美。我周思思敢作敢当,我就是想整你才故意提议让你去邵平的饭局的,我承认了啊,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俯视着陆蒹葭,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这个圈子很残酷,你混不下去,就该滚蛋。 有本事你就爬到我头上,混得比我红、比我好,那我可就不敢得罪你了呀,我不仅不敢得罪你,说不定还会捏着鼻子给你当牛做马。 可是你马上就要变成没有公司要的个体户了,你拿什么和我竞争?用你这张脸吗?” 周思思的目光落在陆蒹葭脸上,嫉妒了一秒。 她承认,陆蒹葭确实生得好看,可惜,是个只有美貌没有脑子的废物。 不然明明同一批进公司,怎么会在资源比自己更好的情况下,依然混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周思思一通输出后,心头爽快不已,再懒得搭理陆蒹葭。 接下来还有个采访等着她,她没空再和这个手下败将浪费口舌。 陆蒹葭站在原地没动,声音从周思思背后传来。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提议’,我差一点被人强暴了,还因此受了伤。即使这样,你依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和我道歉吗?” 光是回忆一遍那天的事情,陆蒹葭都觉得快要不能呼吸。 看在周思思看来,这却只是她打压同事的普通手段而已。 陆蒹葭的这番话没有让周思思产生任何愧疚。 她看了看表,离采访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又折返回来。 “那能怪我吗?是你没常识,你又不是刚进这个圈子,那种饭局是什么性质你不知道?我只是给然姐提了个意见,你完全可以拒绝嘛。 而且你装什么单纯啊,你不就是这种喜欢走捷径的货色吗,你去爬人家宋大老板床的事情,早就在公司传遍了。 怎么,和邵平睡就委屈了啊?哦也是,他不过是个平平无奇名气也不大的导演,而恒宣的宋总可是资本本身呢。可惜,人家宋总看不上你啊! 你花了这么多手段,却连个镶边的角色都捞不到,还真是没用,趁早退圈转行,别丢人现眼了。” 这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听得陆蒹葭几乎要窒息。 一个向南,一个周思思。 怎么这些人,在伤害别人后都可以如此理直气壮,连一丝的愧疚都不会有。 她不过只是,要一个道歉而已。 连这样微不足道的要求,都要受到忽视和嘲讽吗? 陆蒹葭忽然觉得,也许自己也可以不那么善良。 对付恶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你只能和她,比手段。 “周思思,你勾引有妇之夫的时候,也是这样理直气壮吗?” 陆蒹葭的声音很轻,落在周思思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她的表情一下扭曲起来,慌乱地四下张望片刻,发现没有熟人在场,然后立刻开口否认。 “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告你诽谤!” “是不是诽谤,你比我清楚。” “懒得和你在这浪费时间,我可不像你这么闲。” 这个话题明显戳中了周思思的痛处,她不打算再和陆蒹葭交谈下去。 “别想逃避,你刚刚说过了你一向敢作敢当,不是吗?” 陆蒹葭抓住了周思思。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了接受采访,周思思今天特意做了妆造,她怕陆蒹葭弄皱自己的衣服,不敢使大力气挣扎,被陆蒹葭一路拉着,朝着某个房间去了。 走了一段路,周思思认出这个方向是通往李然办公室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不顾破坏造型,用力甩开了陆蒹葭。 “你是不是有病啊?!有证据吗你?都要解约的人了,在这里横什么横?!” “和我道歉。”陆蒹葭重复了一遍她的要求。 陆蒹葭鲜少有这么强硬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她属于能忍则忍,不吃大亏就算了的包子性格。 但最近她受的委屈太多,一时间就忍不住要去争这样一口气。 周思思犹豫了一下。 陆蒹葭这么笃定说她勾引有妇之夫,难不成真的知道点什么。 这里离李然办公室很近了,真闹起来她也怕出事。 正想着要不随便敷衍一下道个歉,这个时候,周思思的小助理带着保安赶了过来。 刚刚两人杠上的时候,小助理意识到不对,就赶忙去喊了保安来。 保安一到地方,连情况都懒得问,直接驱赶起了陆蒹葭。 开玩笑,公司力捧的艺人和马上解约的丧家犬,他们该帮谁,还用得着选吗? 陆蒹葭被推搡了一把,没站稳撞在了隔断的玻璃上。 她痛得一下子蹲了下去。 保安没那个怜香惜玉的想法,又接着伸手去拽陆蒹葭,想把她赶紧赶出去。 周思思手叉着腰,幸灾乐祸看着眼前这一幕,正要出声帮忙指挥,余光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程铭——公司的中层、李然的老公、她鬼混的对象。 怕被人看出端倪,他们往常在公司遇到的时候,都是假装一副不熟的样子。 没想到今天程铭往她这里看了一眼,竟然直直走了过来。 第30章 变脸如翻书 周思思眼睁睁看着程铭朝自己走过来,然后错身,从地上扶起了陆蒹葭。 周思思:“?” “哎唷,小陆啊,怎么搞得这么狼狈!”他转头呵斥保安,“你们怎么回事,对一个小姑娘这么粗鲁干什么?” 看领导态度这样,保安也不敢再横,纷纷退了下去。 程铭这副殷勤模样,周思思眼睛差点没瞪出眼眶。 什么情况?! 程铭有多势利眼,她比谁都清楚。 像陆蒹葭这种对公司一点贡献都没有还马上要滚蛋的十八线,他今天竟然那么客气,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程铭像是才发现周思思,疏离地招呼了一声,“小周今天也在公司啊。” “程经理好。”周思思配合着他在公司不当熟人的把戏,矜持点点头。 陆蒹葭懒得看两个狗男女在自己面前演戏,她要是没看过两人躲在茶水间激情乱啃的视频,还真不知道两人这么恶心。 陆蒹葭推开程铭的手,没领他的情。 程铭今天却异常热情,又寒暄道:“小陆出息了啊!” 陆蒹葭有些茫然地看了程铭一眼。 “一声不吭地就给自己找好了下家,以后发展得好,也别忘了老东家呀!毕竟你刚进公司的时候,公司为了培养你还是花了很大力气的。” 程铭亲切地拍了拍陆蒹葭肩膀。 陆蒹葭被这番举动搞蒙了。 下家,什么下家?是指她要去剧团的事情吗。 她要进剧团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和郝甜都不是那种喜欢把私事到处宣扬的人。 再者说,去个剧团也不至于让程铭对自己态度如此热情吧。 他对公司那些没什么商业价值的小艺人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程经理,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还和我这装糊涂呢,”程铭笑笑,“没看出来,小陆你挺有本事啊,竟然傍上了恒宣的宋总。我听说今天早些的时候,渐星那边专门派了人来了解你合约的事情。” 这话让陆蒹葭和周思思都变了脸色。 陆蒹葭暗道糟糕,她明明是拒绝了签渐星的提议,宋庭之这是什么意思?! 周思思反应挺快,她只迟疑了几秒,脸上就绽出一个标准的营业式微笑。 “葭葭呀,你看你有了新东家也不提前说一声,多见外啊。那可是渐星诶!你早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庆祝一下呀,真羡慕你有那么好的去处。” 周思思凑上前,仿佛忘记了刚刚自己是怎么讽刺陆蒹葭的,想要去拉陆蒹葭。 陆蒹葭躲了一下,周思思的手落空了,她完全没有觉得尴尬,自然而然收回去撩了一下头发,又道: “上次邵导的事情,真的是太对不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那天喝了点酒,有些糊涂,和然姐说话时没过脑子,就那么顺口一提,没想到给你带来麻烦了。 我现在特别诚恳地给你道歉,对不起呀。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别伤了和气。” 陆蒹葭看着周思思一脸恳切的样子,算是知道原主为什么混不过人家了。 她不得不感慨,这能屈能伸的厚脸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是真的很适合混这个圈子。 权和利可真是个好东西,她想要周思思的道歉,连威胁都用上了,她都不肯松口。 可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说她傍上了资本,周思思甚至都没有求证这是不是真的,态度就一下改变了。 这实在是过于讽刺。 …… 从公司出来,陆蒹葭给宋庭之发了条信息:宋总,有空吗? 她没有直接给他打电话,她怕他不接。 可是等了一天,宋庭之也没有回复她。 晚一点的时候,陆蒹葭还是忍不住拨通了那个她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出乎陆蒹葭意料,宋庭之接得挺快。 电话铃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话筒里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有事?” “宋总~”陆蒹葭时刻记得自己在宋庭之面前的人设,先掐着嗓子腻腻地叫了一声。 宋庭之直接挂了电话。 陆蒹葭:“?” 这个狗男人什么意思,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她咬了咬嘴唇,又打了过去。 电话接起。 陆蒹葭故技重施,甜甜地喊他:“宋总~您现在有空吗?” “再用夹子音和我说话,我就挂了,然后拉黑你。” 陆蒹葭怕男人真的拉黑她,赶紧换成正常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宋总,我白天给你发的信息你有没有看到啊?” “嗯。” “那、那你怎么不回人家呀?” 宋庭之停顿片刻,“忘了。” 陆蒹葭半天没有说话。 “有事就说。”宋庭之有点不耐烦。 “那个……就是,我听说,你让渐星那边派人去公司了解我合约的事情。” “是有这么一回事。” “可是我不打算去渐星,我和您说过的,我要进市话剧团,已经和郝甜姐说好了。” 闻言,宋庭之扬了扬眉。 他一直以为陆蒹葭不过是在欲擒故纵,之前不答应,是想要借此谈更多的条件,没想到人是真的不想签。 “在剧团当合同工拿死工资,比进渐星更有吸引力?”宋庭之疑惑。 陆蒹葭觉得宋庭之最近话多得异常。 她本来以为她这样“不识抬举”的举动会让宋庭之会不耐烦挂掉电话,这样她也无需过多解释,免得叫他察觉什么。 面对宋庭之的追问,陆蒹葭又不可能说不想进渐星的真实原因,只能敷衍道:“嗯。” 想了想又补充,“虽然刚开始没有编制,但是说不定以后能考上呢。” “就这么想进体制?” “那是,我从小就想当公务员。” 陆蒹葭开始胡说八道,只求宋庭之不要再纠缠这个话题。 “从小想当公务员,长大去学表演?” “文化课不过关,曲线救国嘛。再说了专业又不是问题,不是还可以考三不限,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工作的尽头是考公……”陆蒹葭声音越来越小。 “那随你。”宋庭之听陆蒹葭又开始鬼扯,皱眉撂了电话。 收线后,宋庭之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回身拿起桌面上的一叠文件。 这是底下的人查到的陆蒹葭的资料。 从履历生平来看,陆蒹葭和时栩然没有任何交集,确实是两个毫无关联的人。 她比时栩然晚了三年出生,亲生父母清楚,并非别处抱养,身世明明白白。 最近这三年的经历也是平平无奇,从表演专业毕业后就一直在现在的经纪公司。 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 宋庭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他最近总是觉得陆蒹葭太像时栩然,像到他有时都有些分不清,甚至觉得她就是她。 三年前,时栩然死去之后,除了最初那几天他有些异常,但很快,就表现得与平时无二,工作生活井井有条。 所有人都以为他恢复了正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没有。 旁人都说他冷漠无情,新婚夜死了老婆,葬礼上也不曾落下一滴眼泪。 但旁人不知道的是,三年来他没有一天,能完整睡上一个整觉。 一闭眼就是女人横在臂弯里死去的画面,眼尾红痣如同垂落的泪滴。 他是后悔了,后悔自己不知道珍惜,没有看清自己的真心。 可是后悔无用,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过来。 本来他已经伪装得很好,可陆蒹葭的出现,让他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起来。 也许该抽个时间去看看医生,宋庭之想。 第31章 老婆被抢走了 宋庭之让章谨预约了一位业内顶尖的专家面诊。 他身份矜贵,对方特意留足了时间接待,检查诊断后有些迟疑地开口: “宋先生,经过评估,您目前的症状通过药物治疗效果可能不会太明显。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尝试催眠疗法。” 宋庭之若有所思。 催眠,他是了解这种治疗手段的。 需要病人对给自己实施催眠的医师有足够的信任,才能有效进入治疗过程。 但他是一个心理防御程度非常高的人。 一般情况下,不会随意接受陌生人的催眠,也难以被陌生人催眠。 除了十多年前少年时经历的那一次,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接受过类似治疗。 成年后,他的心理防线越来越重,更不可能接受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陌生人深度入侵意识世界。 宋庭之婉言谢绝了医生,然后亲自联系了一个人。 …… 凌晚晴是在自己的工作室接待的宋庭之。 从凌岚被送走出国后,她和宋丞添大吵一架,没多久就离了婚。 她从医院辞职,自己开了一家心理治疗的工作室,那之后就很久不曾见过宋庭之了。 没想到一周前,他主动联系了自己。 宋庭之今天来,是以病人的身份来的。 凌晚晴让宋庭之坐在了沙发上,温声道:“我们开始吧。” 宋庭之盯着眼前摆动的怀表,意识缥缈起来。 一个小时后,治疗结束。 凌晚晴给宋庭之到了一杯热水,语气颇为关心,“现在感觉怎么样?” “放松了很多。” “今天只是一个适应性的治疗,后续疗程进行完毕,会更好的。” 顿了顿,凌晚晴又道:“阿姨很感激你还能信任我,毕竟催眠疗法不同其他心理治疗手段,十多年前那次……” “凌姨,”宋庭之突然开口打断了她,“这几年阿岚和你联系过吗?” 忽然听宋庭之提到女儿,凌晚晴愣了片刻,眼眶发红,摇了摇头。 她忘记了刚刚要说的话,反问道:“你父亲还是不愿意透露到底把她送去了哪里吗?” 宋庭之沉默。 凌晚晴深深叹了口气,“宋丞添冷血薄情,你可千万不要学他,你答应阿姨,一定要帮阿姨找到岚岚,你应该……”她的语气变得有些不确定,“还是记挂着岚岚的吧?” 宋庭之不置可否,只是安慰道:“凌姨放心,我不会放弃找阿岚的。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起身理了理袖口,同凌晚晴道了别。 回去的路上,傅皖夏打电话说要请他喝酒。 宋庭之应了,手上方向盘一转,径直开去了好友那里。 四十多分钟后,到了傅皖夏的别墅。 “又收到好东西了?”宋庭之捏着酒杯问他。 傅皖夏是个收集控,尤其痴迷收集钟表,钟情一些特别的款式,甚至愿意为了一款表不远万里地亲自出国去淘,还为此专门建了一座私人博物馆来展示他的这些收藏。 但他不仅仅只喜欢古董类的,一些现代当季发售的各大品牌的限量款,也是他收集的对象。 “庭哥,还是你了解我。”傅皖夏和他碰了个杯,“一会带你去我的收藏室看看,过几天打算转移一批放到博物馆那边去。” 傅皖夏笑得一脸春风荡漾,就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迫不及待要展示给别人看。 小酌一阵后,宋庭之放下酒杯,跟着傅皖夏去了他的收藏室。 说是收藏室,其实并不是一间房间,而是一栋独立于别墅的单独小楼,分了上下两层。 一楼是各大奢品钟表商发售的当季产品,二楼是傅皖夏从世界各处淘来的老古董。 “这段时间我在国外东奔西跑,发现不少好东西。” 傅皖夏打开保险柜,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拿出一只老旧的怀表。 “这款是我在y国淘到的,真正意义上的老古董,绝对的孤品!” 傅皖夏对于他的收藏简直如数家珍,放下刚刚那只怀表,又拿起了一只,“还有这款,这款背后的故事也不得了……” 傅皖夏话痨属性全开,讲完这只表的故事后,自己开始上头,望着各色藏品激动道: “这些,可都是我千辛万苦淘来的老婆啊!我要和我的老婆们永远在一起!” 宋庭之没有理会傅皖夏突如其来的中二宣言,他随意走动参观着,忽然目光一动,来到了右侧的展示柜前。 这个展示柜里面全部是腕表。 相较于那些单独存放的古董表,傅皖夏对这些现代发售的品牌量产表,没有处理得那么精细,统一陈列在柜子里。 这个展示区是清一色p家的n系列,按照发售时间排列展示,隔着玻璃的橱窗,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灯光下,材质不同的表盘折射出令人着迷的光线。 宋庭之的眼神漫不经心从这些表上划过,忽然停留在了其中一只上。 他目光一凝。 “这只表拿给我看一下。” 傅皖夏正滔滔不绝讲解着他此次在国外新获得的各个“老婆”,没想到宋庭之竟然对他千辛万苦淘到的古董孤品不感兴趣,反而要看一只现代的表。 但宋庭之既然开了口,傅皖夏当然不会拒绝,他还是很欢迎友人鉴赏自己“老婆”的。 他打开柜门,将表取下来递给宋庭之。 他对自己的藏品十分熟悉,又介绍道: “p家n系列的周年限量款,这个系列我就缺了这一款。当时发售的时候不小心错过了,想着无所谓,到时候二手市场收就是了。结果没想到还不好收,空缺好一阵,前不久终于补齐了。 说实话,这款虽然是限量,可也就是普通的限量,也不是什么联名款。在二手市场上八十多万已经算是溢价了,卖我表那孙子要了我两百万,也就只有小爷我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了。” 傅皖夏翻了个白眼,表示对奸商的不屑,丝毫不觉得是自己人傻钱多,才被人拿捏的。 “虽然吧这款其实我也没多喜欢,但哥你知道的,我有强迫症啊,我可以不喜欢,但我不能没有,所以花点小钱治愈我这强迫症,我觉得还是划算。” 傅皖夏絮絮叨叨,却没注意到宋庭之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翻过腕表,背面代表着限量的编号清晰映入眼帘:66。 这表他见过。 宋庭之瞳孔猛然一缩,他直接扣下了表。 “这表我要了。” “?”傅皖夏一脸茫然,“哥,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这只表我要了。我不和你谈钱,反正你也不缺,知道你有收集癖强迫症,我会尽快让人找到同款给来给你。” 宋庭之说着,顿了一下,“你不会,对限量款的编号也有强迫症吧?” “这倒没有……可是这款不太好收得到。”傅皖夏委屈地看了宋庭之一眼,就差没有嘤嘤嘤了。 这些表都是他老婆,老婆被人抢了,他能不心痛吗? 虽然宋庭之答应给他补个同款老婆,可是这限量的玩意,有价无货全靠缘分,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宋庭之在傅皖夏幽怨的目光中带着表走了。 一周后,果然让人给傅皖夏送来了同款,只是背后限量的编号不一样,不知道是从何处收来的。 傅皖夏拿着宋庭之赔给他的“新老婆”端详片刻,然后把“新老婆”放在了展柜空缺的位置上。 空的位置一填满,他感觉自己的强迫症立刻就痊愈了。 傅皖夏有些酸溜溜地想:不愧是宋庭之,想搞的东西随便就能搞到。以后他要是看上了搞不到的“老婆”,那根本别去到处收了,直接找宋庭之帮忙得了。 不过宋庭之非要带走那只表,到底是为什么? 第32章 匿名举报她 陆蒹葭从早上起床眼皮就一直在跳,她心里有些犯嘀咕。 毕竟上一次她眼皮这样跳的时候,就遇到了那不讲理的向小姐。 洗漱完后,她收到一条消息,是郝甜约她中午吃饭。 陆蒹葭直觉告诉她,郝甜应该是找她有事,于是便应了下来。 郝甜把地点定在了一家粤菜馆。 陆蒹葭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郝甜。 郝甜朝她招招手,陆蒹葭走了过去。 “葭葭,你换手机啦?”郝甜注意到陆蒹葭拿在手上的手机。 “之前那个掉了,不过也用了蛮久,正好就换了一个新的。” 陆蒹葭说着,把一束花递给郝甜,“师姐,送你的。” 花看上去不像是市面上常见的那些品种,搭配清新雅致,让人眼前一亮。 “还专门买了花送我呀。”郝甜欣喜地接过去。 “不是买的,都是我种的,”陆蒹葭笑起来,“最近没事的时候,在家里捣鼓了些花花草草。”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完全康复啦,师姐放心。” “我听向北说,向南去给你道过歉。” 陆蒹葭想起向大小姐那天的道歉,觉得她还不如不出现的好。 见陆蒹葭沉默,郝甜也就明白了。 她其实不太清楚事情的经过,向南给她哥哥说的是她遇到了陆蒹葭,觉得是自己未来嫂子的朋友,所以请了陆蒹葭喝酒,没想到她会过敏。 但依她对向北这个妹妹的了解,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自己朋友发生了意外,郝甜心里自然不太舒服,那几天情绪不太好,向北像是察觉了,后来告诉她,说向南去给陆蒹葭道了歉。 但看陆蒹葭的反应,这道歉恐怕是一分真心都没有。 郝甜于是换了个话题。 她其实今天约陆蒹葭出来,是为了另一件事,却实在有些不好开口。 漫无目的地聊了会天,陆蒹葭终于忍不住道:“师姐,你今天约我出来不是专门为了吃饭吧?” 郝甜叹了口气,对陆蒹葭说:“是的葭葭,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一下,你做好心理准备。” 陆蒹葭猜到了点什么。 郝甜要告知她的事情,应该是和她的工作有关。 果然郝甜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你知道的,按照程序,我们最后会把拟招聘人员挂网公示七天,然后就可以正式录用了,即使是招合同工,现在也要走这个流程。” “师姐,是不是在公示期间出了什么问题?” 郝甜点了点头:“有人在公示期间匿名举报了你,质疑我们违规录用。” 陆蒹葭睁大了眼睛,“有证据吗?” “没有。”郝甜摇了摇头,“但现在的情况是只要有人举报上去,就会响应核实。所以对你的录用可能要暂时停止一下。” 郝甜声音带着歉意。 “我知道你的业务能力没有问题,整个招聘流程也完全合乎规定。但是没有办法,现在的情况我们也只能等上面主管部门调查完成后,再看具体是什么结果。” 陆蒹葭握紧了手里的玻璃杯,然后又松开。 最终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没关系的师姐,不用太担心,顺其自然就好。实在不成,就算了,你不用太为难。” 郝甜犹豫片刻,不确定地问她:“葭葭,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毕竟这只是个合同工的招聘,而非正式人员的招录,作为用人单位,他们还是有很大自主权的,基本在消息公布出去前就定好了人选。 别人都顺利过了公示期,唯独只有陆蒹葭遭到了举报,除了被人针对,她确实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可能。 陆蒹葭想了想,觉得自己从重生到这个身体上之后,“得罪”的人好像还挺多。 但最不待见她进剧团的人,除了某人,她实在是想不出别人了。 陆蒹葭笑了一下,没有回答郝甜的问话,给她夹一块排骨,招呼道:“师姐,先吃饭吧。” ……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宋庭之正踏进忆古斋的店门。 这是a城的文玩字画一条街,忆古斋坐落于其中一隅。 宋庭之看着震动的手机,来电显示的是一串手机号,并没有联系人的名字, 他对数字很敏感,几乎是过目不忘,这个号码虽然没有被存在联系人里,但他知道这是陆蒹葭打来的。 宋庭之没有接,他直接按了挂断键,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 “宋先生,久仰大名,快请进快请进。” 忆古斋的店主赵钱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此刻热情地招呼着宋庭之,把他迎进门来。 赵钱孙将宋庭之引上座,吩咐伙计道:“快,去泡茶。” “不用了,我问几个问题就走。” 赵钱孙满脸堆着笑容,“傅小爷给我说过了,您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便是,我一定知无不言。” 宋庭之当着赵钱孙的面打开了包装盒,里面躺着一只精美的腕表。 “这表你还有印象吗?” 赵钱孙把头凑过去,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不久前他卖给傅皖夏的那一只。 他不知道这表怎么到宋庭之那的,也不知宋庭之问这个有什么用意,但只要不让他把钱吐出来,一切都好说。 赵钱孙搓搓手,如实答道:“有的有的,我是从一个女人那里收来的。” 一个女人。 宋庭之的神经绷紧了。 他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到了赵钱孙面前,问:“是她吗?” 第33章 不太聪明 宋庭之从忆古斋出来,直接就去了公司。 到办公室,秘书上来递了最近的行程和工作安排,宋庭之接过去,赵心怡却没像往常一样退出去。 “还有事?” “宋总,今天有位女士来找过您。但她没有预约,而且您也不在公司,她在前台登记了访客信息,后来自己离开了。” 宋庭之大概能猜到是谁,但还是问道:“叫什么?” “那位女士叫,”赵心怡看了一下记录,“叫陆蒹葭。” “知道了。” 赵心怡偷偷看了一眼宋庭之,企图从自家老板的脸上发掘一些八卦。 但结果显然是令人失望的,宋庭之的表情分毫未动,似乎这个名字的主人,并不能影响他的情绪。 “宋总,我先出去了,您有事吩咐我。”赵心怡安静地离开,给宋庭之带上了门。 宋庭之工作到晚上七点,从总部大楼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在外面徘徊的陆蒹葭,看起来似乎等了蛮久。 宋庭之视而不见,径直上了车。 他头有些疼,晚上还约了人吃饭,没有时间花在陆蒹葭身上。 车子刚要起步,陆蒹葭凑了上来,司机怕伤到人,一脚踩在刹车上。 陆蒹葭俯身轻轻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露出宋庭之完美的侧脸,他皱眉道,“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陆蒹葭也不愿意冒险拦宋庭之的车。 可是男人不看她信息也不接她电话,刚刚明明就看到她了也还是选择无视,她实在没办法,只能壮着胆子趁车没离开前拦下来。 毕竟她到手的工作可能就要飞了,她无论如何还是想最后争取一下的。 陆蒹葭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宋庭之睨了她一眼,开口道:“上车,我没时间在这里和你浪费。” 陆蒹葭犹豫片刻,坐了进去。 赵心怡从公司大门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她第一反应就是拍下来告诉向南。 她知道向南喜欢宋庭之。 这种不费力气就能讨好向家小姐的事情,她是愿意做的,也做过很多次了。 赵心怡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 她又没透露公司机密给向南,无非就是递递消息,告诉向大小姐,又有哪些狐狸精来找过自家老板。 多个人多条路,和向家的小姐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更何况她的老公就在向家的企业里工作,她多讨好一下向家人,怎么都说得过去。 赵心怡用手机拍下了照片,发给了向南:向小姐,有一个女人上了老板的车。 ……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宋庭之靠在后座半阖着眼睛,似乎陷入了小憩中,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陆蒹葭犹豫着要不要在此时开口。 重生前她和宋庭之在一起几年,知道他睡眠一向很浅,最讨厌休息的时候被吵醒。 可她不愿意和他待太久,想把事情说清楚后,好早点下车。 于是她硬着头皮开口:“宋……” “别吵。”宋庭之捏了捏眉心。 陆蒹葭闭了嘴。 这会儿她得顺着点宋庭之,免得惹恼他了,他一个不高兴,那她的工作可能就真的完蛋了。 陆蒹葭观察片刻,确信宋庭之是头疼的毛病犯了。 她曾经和宋庭之相处过那么久,还是很懂要怎么给他顺毛的。 她试探着把手伸过去,放在了宋庭之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按了起来。 男人抬起了眼皮看了她一眼,没有挥开她。 陆蒹葭一边捏一边嫌弃着自己的狗腿,捏了一会,终于瞅准了时机开口。 “宋总,好点了吗?” 宋庭之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那宋总能不能高抬贵手,把我那举报撤了?” 陆蒹葭小心翼翼和他商量。 “你看我都说过我不想签渐星了,就算你不让我去剧团,我也还是不会签渐星的。大不了我去企业找工作好了,或者我自己做自由职业也可以,反正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打算进渐星的。” 陆蒹葭把话一股脑说了出来,低下头去不敢看宋庭之的眼睛。 她其实还是有些怕他的,即使她对他如此熟悉,但他们的心却从未贴近过。 她不过是想最后为自己争取一下,实在不行也就算了。 宋庭之听完陆蒹葭的控诉,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他嘴角勾起,神情冷淡,嘲她:“陆蒹葭,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进渐星不过是我给你提的补偿方案,你想不想进,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陆蒹葭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宋庭之。 “还是你以为你长得像她,所以我千方百计要把你签下来放在身边?” 陆蒹葭被戳中了心思,更不说话了。 “你未免太自以为是。”宋庭之嗤笑一声,“我要是真的想干涉你,需要等到你公示?如果我要整你,你连报名的机会都不会有。” 陆蒹葭被噎了一下,但她也立刻明白过来,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与宋庭之无关。 如果是他做的,在她面前,他根本没必要撒谎。 就像上次把她弄去拘留,宋庭之根本不屑掩饰。 倒是宋庭之像是察觉了什么,忽然开口道:“我发现,你似乎对进渐星异常抗拒。之前不是一直巴不得我给你送资源的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他凑近陆蒹葭,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颌,迫使她和自己对视。 “你是不愿意进渐星,还是不愿意见到我?” 陆蒹葭慌了一下。 宋庭之的直觉像野兽一样,她不过浅浅表态几次,就让他嗅到了异常。 “我怎么会不愿意见宋总呀,”她干巴巴地否认,又下意识的戴上了面具,娇声道:“我巴不得天天和宋总待在一起,我就是不想在娱乐圈混了而已。好不容易找到个铁饭碗,不想眼睁睁看它被砸了。” “都说了,合同工不叫铁饭碗。”宋庭之松开了手,“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陆蒹葭点点头。 宋庭之哂笑一声,坐直了身体。 “陆蒹葭,你是真的不太聪明。” 第34章 蹭饭 到了目的地,车子稳稳停下,宋庭之长手长脚从车上下来,陆蒹葭却有些回不过神。 宋庭之这个人的直觉,实在是太敏锐了。 敏锐到她有些害怕。 “你还要在车上呆多久?”宋庭之冷淡的声音传来。 陆蒹葭手忙脚乱地下车,却因为心不在焉,不小心崴到了脚,直直摔进宋庭之怀里。 宋庭之揽住了陆蒹葭的腰,扶了她一把。 她伏在他身上,鼻间嗅到男人衣服上的清冽气息。 陆蒹葭想起上次在酒店的事情,挺怕他又出声讽刺自己投怀送抱,挣扎着直起身。 但男人只是在她站稳后,目光轻扫过她,没说什么。 陆蒹葭活动了一下脚踝,有点疼,不过走路应该没有问题。 既然举报她的事情与宋庭之无关,她当然不会留在这里自讨没趣。 于是她便和宋庭之道别:“那宋总,我就先走了。” 宋庭之还没说话,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今天这么准时啊庭哥,你之前可没说还要带人来。” 傅皖夏甩着车钥匙从旁边冒出来。 他不喜欢带司机,出门一向都是自己开车,刚刚把车停好,就看到宋庭之也到了,车里还下来一个挺漂亮的妹子。 傅皖夏的八卦之魂一下就燃烧起来。 哇去,什么情况,宋庭之竟然会带女人?! 他打量了一眼陆蒹葭,笑道:“我的哥,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 宋庭之松开了揽着陆蒹葭腰的手,淡淡道:“无关紧要的路人。” 傅皖夏:“?” 他的目光落到宋庭之刚从那妹子腰侧收回来的手上,怎么看这两个人都不像清白的样子。 陆蒹葭挺自觉,她和傅皖夏打了个招呼,解释道:“我找宋总有点事,已经解决了,我马上就走啦,不耽误你们吃饭。” 傅皖夏直觉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于是他热情邀请道:“妹子一起吃呗,庭哥你不介意吧?” 陆蒹葭以为宋庭之一定是反对的,没想到他说:“随便,反正你请客。” “不用了,我……”陆蒹葭想要婉拒。 让她和宋庭之一起吃饭,她一定是食不知味的。 她话还没说完,听见忽然听见傅皖夏问宋庭之。 “哥,你那表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啊?” 表?!陆蒹葭耳朵竖了起来。 有什么表,值得宋庭之花心思去查。 陆蒹葭心头一跳,不知怎的,就想到那块被她卖掉用来还债的腕表。 不会这么巧吧…… 陆蒹葭把拒绝的话吞了回去,跟在两人后面往用餐的地方走。 宋庭之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回头看了她一眼。 陆蒹葭有些心虚地躲开他的目光,毕竟她这行为看起来就跟蹭饭似的。 虽然是对方邀请了她一起吃,但谁知道是不是出于礼貌随口一说。 宋庭之肯定以为自己是冲他留下来的,陆蒹葭想。 她也觉得这样着实有点厚脸皮,但她就是想听听有关那个表的事情,如果不是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是……那应该也不可能查得到她身上,拿表那天,她已经足够小心。 傅皖夏继续对着宋庭之刨根问底。 “那表不就是个普通限量吗,到底有啥特殊的地方,你就告诉我呗我的哥,我这心啊,好奇得快要死掉了。” “那就让你的心死掉好了。”宋庭之明显没有回答的意思。 “你把我老婆抢走了,还不准我过问为什么!”傅皖夏控诉,“哥,你真的是好无情好冷漠好冷酷。” 他忽然把头转过来,“你一定也这么觉得吧大妹子。” “啊?”忽然被cue到,陆蒹葭愣了一下,她还在想那块表到底是不是她卖掉的那块。 好在傅皖夏也就是这样随口一问,没等陆蒹葭回答,又转头回去和宋庭之聊起别的话题来。 陆蒹葭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觉得有点神奇。 她没想到宋庭之这样性格的人,竟然会有这种思维跳脱还有点中二的自来熟朋友。 进了餐厅,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 向南站在那里,见到宋庭之,脸上露出笑容,冲上来一把搂住了宋庭之的胳臂。 她甜甜道:“好巧呀庭哥哥,你也来这里吃饭。” “是傅二请客。”宋庭之任她抱着手臂,没有推开。 向南对着傅皖夏说:“二少好。难得这么巧,我一个人吃怪无聊的,不如我和你们一起吧?” 傅皖夏浅浅和向南招呼了一声,态度还不如对陆蒹葭热情。 他和向家人不太熟,但是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互相也都认识,不过他对向南的印象却不怎么样。 有次宴会上,他亲眼见过这位大小姐对工作人员大呼小叫颐气指使的样子,那时候她可不是现在这幅乖巧的嘴脸。 但向南主动提了要一起,也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情,因此傅皖夏也并没有说什么。 向南挨着宋庭之坐了下来,像是才发现陆蒹葭,惊讶道:“哎呀,陆小姐也在呢?” “你们认识?”傅皖夏问。 “我和陆小姐是很好的朋友呢。” 向南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她曾经对对方做过多恶劣的事情。 陆蒹葭没有给向南面子,否认道:“可不敢高攀向小姐的。” 向南用力瞪了陆蒹葭一眼。 陆蒹葭没再理她。 向南心里赌着一口气,觉得着陆蒹葭实在是太碍眼。 要不是今天赵心怡发信息给她,她还真不知道陆蒹葭又去纠缠宋庭之了。 她急急忙忙打听,然后赶忙找了过来。 她倒是要看看这狐狸精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向南觉得一定是自己上次给的陆蒹葭的教训还不够到位,人都到医院去了也还是不知道检点,整天阴魂不散。 以前那些觊觎宋庭之的女人,基本上她敲打一番后,都不敢再玩花样了。 看来她得想点别的办法。 今天毕竟有外人在场,当着傅皖夏的面,向南还是记得自己是向家的小姐,端着她名媛的架子,并没有怎么针对陆蒹葭,只是一直黏着宋庭之撒娇。 “庭哥哥,你帮我夹一下那个菜好不好~我够不到。” 傅皖夏听着向南娇滴滴的声音,手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这向南是对宋庭之有意思了。 他看了一眼宋庭之,结果发现他的视线在陆蒹葭身上落了几秒,然后移开了。 他又看了一眼陆蒹葭,发现她谁都不看,一直在埋头苦吃。 这三个人有点意思。 傅皖夏竟然觉得自己隐隐有点期待。 第35章 你有几个好妹妹 但令人傅皖夏失望的是,他期待的修罗场并没有到来。 向南还没吃上几口,起身出去接了个电话,然后嘤嘤哭着跑了进来,一头扎进宋庭之怀里。 “怎么了?”宋庭之拍了拍向南的后背。 “庭哥哥我要走了,刚刚哥哥打电话,说奶奶突发脑溢血,送到医院去了。” 向南说着走,却搂着宋庭之不放手。 “呜呜呜,怎么办,我好怕奶奶有事情!奶奶对我最好了,我从小就是奶奶带大的,她要是有事情我真的接受不了!” “那你就赶紧去啊,你抱着庭哥哭有什么用?”傅皖夏有点无语,“他又不是医生。” 说完愣了一下,突然又脱线道:“哦,差点忘记了,庭哥以前还真当过几天医生。” 向南从宋庭之怀里抬起头瞪了傅皖夏一眼。 “看我干嘛,我说得不对吗?”傅皖夏瞪了回去。 宋庭之对傅皖夏这跳脱的神经见怪不怪,倒是向南有些受不了傅皖夏的直白。 但傅皖夏不是陆蒹葭,她没办法对他发飙,只能对着宋庭之哭诉:“傅二少好凶啊。” “哎,我说你……” 傅皖夏还没说完,向南哭得更凶了。 宋庭之看了一眼傅皖夏,示意他别哔哔了。 傅皖夏翻了个大白眼,觉得宋庭之对这个向南有点太惯着了。 倒是陆蒹葭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低声说“傅先生吃菜吧,别管了,免得血压升高。” 说完没看他,又埋头对付起碗里的菜来。 傅皖夏眼睛眯了眯,觉得陆蒹葭这个人还蛮有趣。 他原本以为陆蒹葭和宋庭之有一腿,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他想错了。 向南都恨不得黏在宋庭之身上了,这位还吃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 甚至还招呼自己一起吃。 宋庭之看着陆蒹葭给傅皖夏夹了一筷子菜,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这不舒服很快就消失了,升起一种厌恶来。 他轻蔑地想:这个陆蒹葭看来是又有了新目标,还真是本性难移。 向南又哭了几分钟,终于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恋恋不舍道:“庭哥哥我走了。” 她起身往外走,宋庭之叫住了她,“带司机了吗?” “没有,”向南摇头,“我今天是自己开车出来的。” 她一听有女人上了宋庭之的车,哪里还来得及等司机,自己立刻就开车出来了,生怕去得晚了让狐狸精钻到空子。 宋庭之说:“你这个状态开车不安全。” 向南听到这话,以为宋庭之要准备送她,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她在这磨蹭这么久,就是想宋庭之送她来着。 结果宋庭之说:“我让司机给你开车,送你过去。” 向南失望了一秒,但心里还是甜的,觉得宋庭之果然还是十分在乎她,这么关心她的安危。 “庭哥哥,我先去看奶奶,改天再来找你。”她又看了一眼陆蒹葭,大声道:“下次就我们两个人哦!” 说完,飞快地在宋庭之脸颊上亲了一下,终于离开了。 宋庭之蹙眉,用餐巾纸擦了擦脸。 向南的口红沾到了他的皮肤,这让他十分不舒服。 “啧啧,”傅皖夏望着向南离开的方向,“没想到庭哥你竟然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你脑补得太多了,”宋庭之面无表情地继续用纸擦着脸,“我只是把向南当妹妹。” “可人家不想把你当哥哥耶!” 傅皖夏想起刚刚向南娇滴滴的声音,感觉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她不想那是她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庭之终于擦干净了脸上残留的口红,他放下纸巾道:“在我这里她永远都只是我妹妹。” “妹妹……”傅皖夏调侃他,“我的哥,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用手一指陆蒹葭,“这个也是你妹妹吗?” 第36章 告诉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陆蒹葭没想到这火怎么突然烧到了自己头上。 她本来是为了打听宋庭之调查表的事情才跟着进来,但向南来了之后,两人根本没再提起关于表的任何事情,于是她干脆把心思全放在了食物上,只当向南和宋庭之不存在。 这么一来,胃口倒还挺好,连吃两碗饭,算是坐实了来蹭饭的名头。 正吃得开心,忽然就听见傅皖夏指着自己问宋庭之,她是不是他的好妹妹。 陆蒹葭想,这可不兴说啊。 她觉得碗里的饭菜瞬间就不香了。 她要不说清楚,指不定宋庭之觉得自己怎么倒贴他呢。 陆蒹葭放下筷子,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和宋总不是那种关系。” 宋庭之本来就打算否认,但看着陆蒹葭这避之不及要撇清关系的态度,又想起她刚刚给傅皖夏夹菜的样子,他忽然就笑了一下。 他问陆蒹葭:“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说完脸色倏然一变,冷厉道:“是脱光衣服求着我上你,然后给你资源的那种关系吗?” 陆蒹葭的脸“唰”的就白了。 她没想到宋庭之会直接把原主做的事情当着傅皖夏的面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她以为他虽然在人后对自己不屑,但在人前至少还会给她留一丝体面。 可宋庭之没有。 她真是想不通,她否定了傅皖夏对两人关系的暧昧猜测,怎么宋庭之反而还生气了。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先开的口吗? 就只允许他嫌弃否认自己,而她如果先撇清关系就要被这样羞辱?! 傅皖夏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陆蒹葭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陆蒹葭本来脸皮就不厚,此刻更是觉得十分难堪。 她坐不住,站起来就想离开。 但宋庭之不允许,他说:“不准走。” 陆蒹葭顿了一下,她问:“我要是走了,宋总要怎么样?” 宋庭之想了想,说:“还没想好,但肯定不会让你好过。” 陆蒹葭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她说:“宋庭之,在你朋友面前这么羞辱我很有意思吗?” 宋庭之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傅皖夏觉得自己真的是罪过。 他其实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 陆蒹葭生得挺美,眼瞳乌黑睫毛纤长,落眼泪的时候悄无声息,泪珠大颗大颗滚落脸颊,连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不忍心,宋庭之却不动分毫,他说:“回来坐着。” 陆蒹葭一动不动。 她不敢走,怕宋庭之真的不让她好过,但她也不愿意听话回去坐着。 “不回来也行,你再给傅二说一遍我们是什么关系。” 傅皖夏都看不下去了。 “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变态啊,让人妹子走吧。” 宋庭之不为所动,他对陆蒹葭说:“说,说完我就让你走。” “宋庭之,你想让我说什么呢?”陆蒹葭神情有些麻木。 “我刚刚怎么说的,你就怎么说。” 陆蒹葭瞬间明白了宋庭之的意思,好在她本来就已经心如死灰,也不在乎这点可笑的自尊了。 于是真的按照宋庭之的要求,一字一句对着傅皖夏道:“我和宋总的关系就是、就是——我脱光衣服求他上我的关系。”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陆蒹葭的声音都在抖。 像是突然被人扒光后暴露在日光之下,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没有一处不痛的。 陆蒹葭走后,傅皖夏对着宋庭之苦口婆心。 “哥,你对人家也太凶了吧?再说勾引你的女人那么多,也没见几个让你情绪波动这么大的,你干嘛这么针对她,不会看上人家了自己还不知道吧?” 宋庭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冷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赝品。” 赝品。 傅皖夏这一听,就觉得信息量太大了! 作为一个熟读各种玛丽苏杰克苏文学的深度狗血爱好者,这个词他一听就知道背后有故事。 “哥,你这……”傅皖夏斟酌了一下用词,“你是不是在找替身啊?” 宋庭之睨了他一眼,竟然没否认,良久才不屑道:“她还够不上当她的替身。” 傅皖夏一个激灵:哇靠,还真是搞替身文学,这么刺激,他庭哥真会玩。 但傅皖夏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个被替的本尊应该是谁。 虽然宋庭之是有个早死的老婆,听闻是因为他爹逼他联姻,他才故意娶了个平民女人。 但在那女人的葬礼上,他分明一滴眼泪都没掉过,看起来似乎并不伤心,应该也没有多少感情吧。 除此之外,就真的没听过宋庭之还和什么别的女人有瓜葛了,那种倒贴上来的莺莺燕燕自然是不算的。 宋庭之这个人,对隐私看得极重,别看他们是多年好友,对于宋庭之的私事,再好的朋友都没几个了解的。 今天竟然隐约让他窥见其中一分,傅皖夏搓搓手,那点八卦的心实在是蠢蠢欲动。 “哥,饭吃完了,一会儿到我那去喝酒?” 不过宋庭之显然没有再聊下去的欲望。 “不喝,走了。” 他今天头疼犯了,司机又派去给向南开车,于是他打电话给章谨,让他来接自己。 章谨来得很快,毕竟在老板的召唤下随叫随到,是他作为助理的职业道德。 他去取了车,然后开到宋庭之面前,等人上车后问道:“宋总,去哪里?” 他原本以为宋庭之会选择去市中心的公寓或者宋家的大宅,但宋庭之说:“去月苑。” 月苑,是前夫人生前住的小区的名字。 章谨定好导航,发动了车子。 第37章 迟早拆穿她的把戏 月苑,时栩然家中。 宋庭之拉开床头柜,那里本来该放着一个包装盒的地方,现在空空荡荡。 他将手里的盒子放了回去,完美还原了这之前抽屉里的布局。 盒子里面,装的是那只他从傅皖夏那儿带走的表。 那天从傅皖夏那里拿走表后,他就径直来到了月苑。 他需要确认,这只表是不是真的是时栩然的表。 时栩然死后,他就经常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来这里坐坐。 有时是半天,有时是一天。 三年来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对于屋内的陈设摆放,除了时栩然本人,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 进屋后,他直奔卧室,打开了床头柜。 如果说打开之前他还有一丝怀疑,打开之后,他就完全确定了。 傅皖夏收到的那一只表,就是时栩然放在抽屉里的同一只。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第一反应就是盗窃。 宋庭之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宋庭之联系了他在警局的熟人,报案说自己朋友家遭到盗窃,希望他们派人调查。 警方效率很高,勘查完现场后,却并没有认定为盗窃。 勘查的结果发现,门锁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推测拿走表的人是自然地开锁进屋。 屋子里也完全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对方目的很明确,进屋后的就直奔目标物,没有带走其他任何东西,似乎是知道床头柜里有这么一块表,专门来取的。 拿表人也十分谨慎,擦去了留下的指纹脚印,现场没有提取到有效的痕迹。 老小区的安保工作形同虚设,小区内监控早就坏了很久,根本不能从监控方面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而最有嫌疑的,固定时间来打扫的保洁,在调查后也排除了嫌疑。 这一通证据列下来,事情往匪夷所思的地步发展了。 因此宋庭之才会联系傅皖夏,让他提供了卖给他表的忆古斋的老板信息。 宋庭之想起今天在忆古斋里,他故意把陆蒹葭的照片给赵钱孙看过后的情形。 赵钱孙见了照片,摇头否认。 “不是她,那女人是我的同行,她知道我在收那款表,前段时间说她那里有货,问我要不要,这不我就赶紧收了下来。但她从哪里弄来的,我就不清楚了。她最近好像出国淘货去了,等她回来,我再联系您。” 整件事情梳理下来,似乎确实和陆蒹葭毫无关联,但宋庭之没有办法不把这一切同她联系起来。 自从这个陆蒹葭在他面前出现后,已经发生了好几次这样无法解释的事情。 深夜加班时,她打了他私人的手机号向他求助,还喊了他曾经好久没听过的称呼。 在医院里,一直无人过问的植物人床头有人送了花。 而前不久,三年没有外人造访的屋子里忽然丢了东西…… 宋庭之确信,这个陆蒹葭,一定有问题。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迟早会拆穿她的把戏。 想到陆蒹葭,他眼前又浮现起她今晚离开时眼眶通红的样子,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过分了些。 给她点补偿吧,宋庭之想。 第38章 宋庭之的补偿 手机铃声不止不休,陆蒹葭按掉,过了几分钟,便又响了起来。 陆蒹葭终于伸手接起,她昨天哭过又刚醒,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声音也有点哑。 “喂,师姐,怎么了?” 和陆蒹葭没有精神的声音比起来,郝甜声音明显轻快很多。 “葭葭,有个好消息。关于匿名举报的调查结束了,结论是证据不足,可以正常录用,处理回复已经挂出来了。” 陆蒹葭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真的呀师姐,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啊?” 她都还没搞清楚是谁举报的自己,调查结果就已经公布出来了。 郝甜也有些意外,“对,我也没想到呢,还以为肯定要等很长时间。但不管怎么说至少结果是好的,你也可以放心了。” 陆蒹葭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她转念一想,毕竟是正规单位,办事效率高也不稀奇。 陆蒹葭去新单位报了到。 她本来之前就来演出过,在单位领导面前也混了个脸熟,这次正式入职后,她觉得领导的态度比之前更和蔼、更亲切了。 过了几天,办公室主任通知这批招进来的几个新人一起吃个饭。 在饭局上陆蒹葭才知道,原来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合同工,能进来的人也基本都是关系户,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自己的人脉。 现在找工作真的已经这么卷了吗,连合同工的竞争都这么大,陆蒹葭想。 这么一比较好像只有她是最没背景的,看来她还是沾了自己师姐的光。 陆蒹葭正计划着等郝甜从外地演出回来好好感谢她一下,这时候,新人开始举杯和领导敬酒,陆蒹葭于是随大流,也端起了酒杯。 她其实是可以喝酒的。 上次急性过敏住院,后来医生告知直接原因并不是因为酒精,而是调配鸡尾酒的某种热带水果的果汁导致的。 但陆蒹葭心有余悸,觉得如非必要不要喝酒的好,因此今晚聚餐还是在杯里倒的饮料 陆蒹葭正担心会不会让她换成酒,结果领导看到了,不仅没让她换,反而客气地关心了一下,问她是不是不能喝,还叮嘱她要多注意身体。 陆蒹葭觉得,新单位的领导人挺不错。 领导抿了一口酒,寒暄道:“小陆啊,年轻人很少有你这么低调的。” 陆蒹葭有些莫名,没接这话。 领导把酒杯放下,给自己捻了一筷子菜,又继续道: “要不是举报这件事情,大家还真不知道你和恒宣的宋总这么熟。以后演出需要赞助的时候,还需要你帮忙多美言几句。 你也知道,我们剧团是公益三类,虽然有财政拨款,但是都是差额,经费还是紧张的嘛……诶,小陆,你怎么了?” 陆蒹葭在听领导提到宋庭之名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已经挂不太住了。 她就说怎么会这么快就出了结果,原来是宋庭之出手了。 算算日期,应该就在那天和傅皖夏的饭局之后。 宋庭之是忽然良心发现,觉得这是给她的补偿吗? 这个人真的是……太傲慢了。 陆蒹葭心里说不出的膈应。 理智告诉她,她完全可以当作不知道,毕竟她实实在在拿到了工作,得到了好处。 可她心里又拧着一股劲儿,始终觉得别扭难受。 辗转反侧几天,陆蒹葭还是提出了辞职。 领导生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最大的关系户,极力挽留陆蒹葭,但她去意已决,并没有留下来。 陆蒹葭刚一走人,她离职的消息就到了宋庭之的耳朵里。 宋庭之听完,只是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此后没再多过问一句。 看起来并不在意陆蒹葭的去留。 毕竟对他而言,陆蒹葭的事情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举手之劳,她不愿意承情,他也不损失什么。 这女人果然还是这么蠢,宋庭之想。 …… 陆蒹葭敢辞职,其实也不是没有后路。 她重生前是学小语种的,本身语言天赋就挺好,刚毕业那会已经拿到了五六种语言的各类翻译证书,还不包括一些自学但没去考证的冷门语种。 提出辞职之后,她在网上投了一些公司,但因为原主并不是语言类专业出身,而她也还没来得及用现在的身份拿到证书,于是毫不意外的都被拒绝了。 陆蒹葭于是像之前一样,在网上接翻译的单子。 她报价合理,翻译得又快又好,质量很高,很快累积了一些固定客户。 收入倒出乎意料的不错,虽然比不上她之前认为的铁饭碗稳定,但总体也令人满意。 周三的时候,陆蒹葭去医院复诊。 上次过敏住院期间,意外地检查出甲状腺处有个结节,医生说问题不大,让她过段时间再复诊看看。 她现在自己接翻译工作,时间灵活,于是刻意约了人相对较少的周中来复诊。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医生让她保持随访。 陆蒹葭从门诊绕到住院大楼,站在楼下徘徊。 她想上去看看时栩意,但又十分犹豫。 上次宋庭之趁她不备突然诈她话的事情,她后来想了想,应该是他在时栩意病房看见了自己送的百合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然他没必要专门来带走郝甜送她的花。 她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好在最终无事发生。 毕竟事情的真相太过匪夷所思,宋庭之再怎么怀疑,只要他还是个唯物主义,就只能怀疑她的动机,而怀疑不到她的身份。 但男人的直觉确实太过敏锐,这让陆蒹葭不得不更加小心,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可时栩意却是她无可避免的。 她确实记挂着自己这个亲妹妹,虽然从她现在的身份上来讲,已经和她毫无瓜葛。 也正因为如此,她来看她,就显得格外可疑。 陆蒹葭在住院大楼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想冒险上去看一眼。 她从大门进去,正好遇到电梯关门。 “麻烦等一下!”陆蒹葭加快了脚步,奔跑起来。 医院的电梯很难等,错过这趟,下趟又要等很久。 陆蒹葭本来以为自己赶不上了,好在里面的人帮忙按住了开门键,她在最后一秒,终于进到了电梯里。 这趟电梯意外的人少,零零散散站在轿厢内。 “谢谢。” 陆蒹葭呼出一口气,然后给刚刚帮她按住电梯按钮的人道谢。 对方没有说话,她也没在意。 电梯门合拢,开始上行。 陆蒹葭面对楼层按键面板,伸手去按顶楼,却发现那里已经被按亮了。 她刚要收手,背后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传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声音陆蒹葭太过熟悉,她倒吸一口冷气——是宋庭之。 第39章 电梯偶遇 陆蒹葭没有回头,维持着伸手去按电梯键的动作,按亮了五楼那层的按钮。 按完后她转身,直直看着宋庭之。 这是那天晚上后,他们时隔那么久再一次见面。 宋庭之还是老样子,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凤眼挑着,冷冷看着陆蒹葭,里面探究的意味十分明显。 “我不能来医院吗,宋总?”陆蒹葭问他。 “可以。”顿了顿,他又说,“但这边是住院大楼。” 陆蒹葭明白宋庭之的意思,日常来医院看病,应该是在门诊而不是住院大楼。 但她在按亮电梯键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 “我只是到五楼,这层有走廊连接另一栋楼,从那边出医院,离地铁会比较近。我刚刚就是这么去的门诊,现在不过是原路返回而已。” 宋庭之没接话,陆蒹葭也不再解释。 五楼很快就到了。 电梯门打开,陆蒹葭抬脚就往外走。 宋庭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拉了回来,按了关门键。 轿厢里其他人向两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宋庭之睨了人群一眼。 他冷着脸的时候,气场是十分骇人的,围观群众被这锋利的眼神吓到,又纷纷低头继续玩手机。 宋庭之的手撑着墙面,把陆蒹葭困在自己和轿厢墙壁之间。 他的头低下去,嘴唇靠近陆蒹葭耳侧,说了四个字。 “你、在、撒、谎。” 电梯空间本就狭小逼仄,陆蒹葭被堵在角落里,神经都绷紧了。 宋庭之温热的吐息落在她颈侧,陆蒹葭忍不住偏了头。 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 宋庭之身量接近一米九,陆蒹葭却不过一米六出头,这样的姿势,几乎要连头顶的光线都被遮挡完,她整个人笼罩在对方的阴影里。 被这样困在男人身前,陆蒹葭此刻感觉到的不是暧昧,而是十足的压迫感。 ——这正是宋庭之想要的效果。 陆蒹葭伸手去推男人,却没能撼动他分毫。 她无奈只能保持着这种姿势和宋庭之说话,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低着头道:“我没有说谎,我今天是来做复诊的,上次住院的时候查到有个结节,不信你可以查我的诊疗记录。” “我是说——你说的五楼走廊是说谎。” 宋庭之嘴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比他冷着脸还吓人。 “走廊连接的那栋楼在维修,这几天都是关闭的状态,你要是真从那边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 陆蒹葭一惊,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慌乱,好在她低着头,宋庭之并未看到她的表情。 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至少她上次住院的时候,那个走廊还是可以正常通行的。 宋庭之靠得更近了,声音带着疑惑:“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他虽然拆穿了陆蒹葭的谎言,但确实不清楚陆蒹葭的动机。 之前他怀疑时栩意的花是陆蒹葭送的,但是并没有找到证据。 让章谨查的那束花,医院周围的花店都有大差不差的同款,每家店百合的固定数量都不一致,查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宋庭之也觉得是他想得太多。 但他没想到今天来医院又遇到了陆蒹葭。 从一进电梯,他就在看她的动作,她刚刚分明就是想按顶楼,看见按钮已经被人按了才收回的手。 而且,她还对他说谎。 这实在让人很难不多想。 陆蒹葭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却连一个合适的理由都想不出来。 她想改口说自己来探望病人,可是这比刚刚的借口还更容易被拆穿。 一连两个谎话都被发现,她不知道宋庭之会怎么样。 电梯在这时抵达了顶楼的病房区。 门刚打开,陆蒹葭就看见了郝甜和她的男朋友向北——他们在等电梯。 她愣了愣,忽然想起来上次吃饭的时候听到的向南奶奶脑溢血送医院的事情。 郝甜应该是跟随向北来看向老太太的,毕竟她是向家的准媳妇。 宋庭之应该也是来看向老太太的。 陆蒹葭心念电转,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心里祈祷着,郝甜可千万要配合她。 她冲着郝甜笑了一下,“师姐,我已经复查好了,在门诊等你半天,看你一直没下来,发信息你也没回,就忍不住坐电梯直接来找你了。” 郝甜明显一愣,她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陆蒹葭。 发现对方在给她疯狂眨眼睛。 陆蒹葭一边暗示一边说:“吃饭的地方我选好了,我们一会儿直接过去吧?” 郝甜作为话剧演员,临场反应是很快的,她不知道陆蒹葭要干什么,但还是顺着接下了陆蒹葭的话。 “好啊,抱歉耽搁久了点,老太太昨天才清醒,刚刚一直拉着我们说话。” 看到郝甜上道的反应,陆蒹葭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对郝甜说:“那师姐你到一楼等我吧,我和宋总有点误会,讲清楚了我就下来找你。” 郝甜点点头,拉着向北进了电梯。 陆蒹葭站在电梯门口转头看着宋庭之。 “所以宋总你也看到了,我是来找师姐的,并没有玩什么把戏。” 宋庭之眼睛眯了一下,“你找郝甜用得着说谎?” “宋总,你真的要我把话说那么明白吗?” 陆蒹葭幽幽叹口气,演了起来。 “上次你那么对我,真的让我很伤心。我是勾引过你,但你也没真睡我啊,为什么要在外人面前让我这么难堪呢。 在电梯见到你,我怕你气还没消,只想赶紧离开。但我总不好那么直白表示出来,万一又惹你生气,受惩罚还是我,所以才找了个借口。” 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听起来倒是十分的情真意切,宋庭之勉强信了。 他想起陆蒹葭离开剧团事情,于是说:“那晚的事情,我补偿过你了,是你不接受。” 陆蒹葭反问他:“宋总觉得,那是补偿?” 难道不是你居高临下地施舍吗。 后面这句,她并没有说出口。 但宋庭之还是听出了这言外之意,他问:“你是想我跟你道歉?” 陆蒹葭没回答。 宋庭之慢条斯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顿了顿,他又说,“你怎么总是在意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我不敢的。”陆蒹葭的声音很轻。 她自然是不敢奢望他的道歉。 重生前两人之间好歹也算是有关系,他伤透她的心,他也未曾开口道过歉。 更别提如今他们只能算得上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陆蒹葭垂着头,发丝从鬓角滑落,低眉顺眼的样子,瞧着十分委屈。 宋庭之低头看她,忽然伸手将那绺头发别了回去。 这时,另一部电梯“叮咚”一声,发出楼层到达的提示音。 门打开,向南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40章 吻他 向南今天穿得花枝招展,像只蝴蝶一样招摇,不像是来探望病人,倒像是来走秀的。 她似乎没想到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两个熟人,呆了一下。 看清宋庭之的动作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但今天她破天荒没冲着陆蒹葭大呼小叫,更没有直奔宋庭之,上去抱住男人的胳臂撒娇卖萌。 向南径直走到了陆蒹葭面前,笑吟吟道:“陆小姐,怎么哪都能看见你呀?” 说完,忽然毫无预兆地抬起手,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贱人,你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呢!整天阴魂不散,庭哥哥去哪你都跟着。” 她发疯发得毫无征兆,好在陆蒹葭反应够快,身子后仰,堪堪躲开了这一巴掌。 但也因此失去平衡,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陆蒹葭短促地惊呼一声,以为自己会重重摔在地上,没想到却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宋庭之今天没有袖手旁观,他在她摔倒之前,向前跨了一步,稳稳将人接住了。 陆蒹葭靠在他臂弯里,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似乎是皮肤被划破了。 她看向向南的手。 大小姐新做了美甲,上面贴着亮晶晶的水钻和立体的装饰,甲片边缘修剪得光滑锐利。 陆蒹葭的注意力放到向南身上,忘记第一时间推开宋庭之,而宋庭之也没有马上松开她。 两人搂在一起的样子,刺痛了向南的眼睛。 她刚刚没有得手,于是接着又扬起手,扇了过去。 陆蒹葭被宋庭之拦腰搂着,一时无处可躲。 但这巴掌最终还是没落下来。 宋庭之拦住了她。 “够了向南,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总是长不大。”他斥责道,“要发疯回家去发,别在外面给你家丢人现眼。” 宋庭之难得对向南冷了脸。 他把她当妹妹,平时她犯点小错,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时她惹了事,连亲哥都不想管的时候,他也不介意出手帮她善后。 毕竟她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娇生惯养惯了,有些大小姐脾气也可以理解。 只要不过分,他也懒得说她什么,更不会因为外人让她受委屈。 但他只是护短,不是不讲道理,也不是真的是非不分。 况且向南这样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实在是过于不体面了。 向南被宋庭之说了一句,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不敢相信,宋庭之竟然会因为一个外人,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她很自然而然地把仇恨转向了这个外人,啐道:“臭不要脸的贱人,有妈生没妈养,户口本上就只有你一个人吧?一定是其他人出门都被撞死了,就留了你一个孤儿。” 话音刚落,陆蒹葭冲上来就甩了向南一巴掌。 “啪。” 向南捂着脸愣住了。 “向小姐,你的嘴实在是太脏了。”陆蒹葭的声音很冷。 她是真的愤怒了。 向南骂她就算了,对她家人如此污言秽语,她真的忍无可忍。 前世家人车祸去世,她甚至一度被打击到精神恍惚,这么惨痛的事实,今天却被人当成攻击她的武器,轻飘飘说出来,她再怎么隐忍怕事,也受不了这个。向南踩到她的底线了。 陆蒹葭看了一眼向南,她想:反正都得罪了,那就彻底得罪好了。向南不是喜欢把她当假想敌吗,那她就成全她。 她回身,一把拉住宋庭之的衣领,用力把他拉近自己,剩下的那一只手搂紧了男人的脖颈,踮起脚尖,将嘴唇贴上去。 吻到的瞬间,温热的触感让陆蒹葭一阵脸热。 她其实没怎么和宋庭之亲热过。 重生前他虽然把她当凌岚替身,但对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欲望。 她都怀疑宋庭之在感情上是不是信奉的柏拉图那一套。 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更像是他找的一个精神寄托,放在身边,想起来的时候看一眼,想不起来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联系她。 两人在一起时接吻的次数,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更别提发生关系了。 除了宋庭之都不记得的第一次外,也就是新婚夜的那一次。 因此,对于怎么和男人亲热,陆蒹葭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但她铁了心要恶心向南,于是装出熟练的样子,假装已经和男人亲热过很多次。 陆蒹葭这一举动出人意料,宋庭之猝不及防,竟然真的被她得了逞。 嘴唇相贴的瞬间,男人第一反应就是推开。 他不喜欢陆蒹葭,她在他眼里自以为是又不够聪明,除了长得像那人,他没有一点瞧得上她。 更何况他完全明白,她是生气了,故意亲他报复向南。 他怎么可能甘愿给她当工具人。 感觉到宋庭之的抗拒,陆蒹葭搂得更紧了,她像八爪鱼一样缠着对方,不让他退开。 这其实不算个吻,更像是两人间的博弈与较量。 宋庭之没有闭眼,陆蒹葭也没有。 但她不敢直视他,怕自己的心思完全暴露,于是眼神游移。 而她的吻也十分生涩,毫无章法,只懂得在宋庭之的唇瓣上胡乱厮磨。 甚至因为凑上来的一瞬间力气太大,还磕到了对方的牙齿。 她抬眼偷瞄,被宋庭之逮了个正着,于是又立刻移开了视线。 神情明明挺害羞,可嘴唇还是贴着男人不放,乱七八糟地吻着他,努力制造出一副热吻的假象。 那一瞬间,宋庭之感觉他看到了时栩然。 好像回到了她第一次和他表白的那一刻。 他还记得那时少女眼神明媚地望着他,忽然凑上来,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他甚至都没感觉到她的温度,人就迅速退开了。 她的眼睛亮亮的,脸上有一丝害羞,但还是故作镇定道:“学长,亲了你我会负责的,所以和我交往吧。” 那时她刚上大一,还没遭遇过家庭变故,整个人又乖又甜,模样天真烂漫。 而他是怎么说的,宋庭之想了想,他说的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少女眼里的光瞬间就暗了下去。 望着陆蒹葭一双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宋庭之妥协了。 他撤下推开陆蒹葭的力道,将她拉近自己紧扣在怀里,反客为主破开她的齿列吻了下去。 呼吸交融间,他想,她的嘴唇也和她一样软。 陆蒹葭本来就是为了报复故意去亲宋庭之的,宋庭之这一反客为主,她反而怂了。 男人纠缠着她的唇舌,陆蒹葭节节败退。 她第一次知道,宋庭之其实挺会接吻。 向南尖叫一声,捂脸哭着跑开了。 陆蒹葭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向南肯定会冲上来又哭又闹。 向南有多小气,她是领教过的。 毕竟她之前什么都没做,只是出现在宋庭之身边,她都能靠自己的脑补气成那样,今天她当着她的面亲宋庭之,是真的戳到她痛点了。 没想到让她破防竟然这么容易,看来这大小姐是真的很在意宋庭之。 眼看人走了,陆蒹葭于是偏头躲避宋庭之的吻。 她一抗拒,男人也瞬间清醒过来,动作停顿片刻,然后毫不留恋地放开了她。 宋庭之的眼神冷静清明,丝毫看不出他刚刚吻她吻得还挺热烈投入。 他深深看了陆蒹葭一眼,转身去找向南了。 那眼神让陆蒹葭有些心惊肉跳,她忽然有些后悔因为和向南赌气而招惹宋庭之了。 原本他已经不太在意她了,她又自己作了死。 第41章 护短的缘由 遇到这样的变故,陆蒹葭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冒险去看时栩意了,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她的病房。 等电梯下楼的时候,陆蒹葭给郝甜发信息,问她中午有没有时间。 她刚刚为了应付宋庭之胡诌了一通,好在郝甜配合,倒是有惊无险糊弄了过去。 虽然陆蒹葭并不认为宋庭之会那么无聊,去调查她到底和没和郝甜吃饭,但出于谨慎考虑,她觉得还是真的约郝甜吃个饭比较好。 更何况她本来就有请郝甜吃饭的打算。 她虽然从剧团离职了,但该感谢人家的地方还是得感谢。 之前郝甜在外地演出,她一直没和她约好时间,没想到今天发生这样一出。 陆蒹葭觉得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今天。 信息发出去,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电梯到一楼,陆蒹葭果然在大厅里见到了等她的郝甜,向北没在她身边。 “师姐,你男朋友呢?” “我要和你约饭,当然是打发他回去了。”郝甜笑答。 陆蒹葭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师姐,耽误你们约会了。” “倒是也没有,他下午有个会,本来也没空陪我的,我正愁中午吃什么,就听你说要请我吃饭,这就叫瞌睡来了遇到枕头,这下我有地方蹭饭啦。” 陆蒹葭知道郝甜这是在顺着她的话说,又想到她刚刚帮她解了围,于是挽住郝甜的手,真心实意道:“师姐,你真好。” “知道我好还从剧团辞职。”郝甜佯怒道,嗔了陆蒹葭一眼。 陆蒹葭业务能力还挺好,郝甜是希望她能留下来的。 但人有选择未来的自由,陆蒹葭刚进来就辞职,中间肯定有她不知道的苦衷。 郝甜一直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试探问过一次,陆蒹葭不愿说,她也就不再提起。 “哎呀师姐,辞职也不影响我们关系的对不对。”陆蒹葭冲她撒娇,“好了,让我们来想想中午吃点什么吧。” 纠结了十分钟,最后两人终于决定去吃火锅。 郝甜涮着菜,有些好奇地问她:“你和宋先生今天这是……” 提起今天的事情,陆蒹葭就头疼,她一脸痛苦地摆摆手:“一言难尽。” 郝甜将涮好的鸭肠放进碗里,又问:“你和他之前就认识的吗?我以为你们不太熟。” “确实认识,但也确实不熟,就是因为认识的过程不太好,所以宋总才一直对我有些误会。”陆蒹葭避重就轻。 原主做的那件事,她和郝甜再怎么亲近也讲不出口。 郝甜用筷子点点陆蒹葭,试探道:“你们……不会是在交往吧?” 她觉得两人的状态看起来挺暧昧,但暧昧中又有些古怪。 她忽然想到上次临时演出后她邀请陆蒹葭一起吃饭,那天宋庭之明明也在场,对待陆蒹葭却视若无睹,陆蒹葭打招呼他也不搭理,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直到陆蒹葭被匿名举报的事情过后,她才得知,竟然是宋庭之出手跟他们的上级主管单位沟通过,难怪这么快出了结果,可是陆蒹葭却在刚入职没几天后离职了。 这要是说她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郝甜的问题让陆蒹葭把筷子都惊掉了。 她不知道郝甜怎么会对她和宋庭之的关系产生如此离谱的认知,连忙否认道:“没有这回事,我高攀不上人家的。” 郝甜咬着筷子说:“但我觉得宋先生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不然怎么会电梯门一开,两人以那种暧昧的姿势站在一起。 陆蒹葭正喝着饮料,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 宋庭之怎么可能喜欢她,喜欢拿她当替身还差不多。 她这反应动静太大,连路过的服务员都看了她一眼。 “师姐,你不要打趣我了,人家这样的身份,喜欢谁都喜欢不到我头上来,找对象也得讲究门当户对是不是。” “喜欢一个人其实和身份没有什么关系的呀,”郝甜笑起来,“我听向北说过,宋先生身边几乎没有比较亲近的异性,所以今天看到你们一起从电梯里出来,我还蛮惊讶的。” 陆蒹葭想,没有亲近的异性那当然是因为他心里有个得不到的白月光,所以别的女人都入不了眼。 但她嘴上却说:“哪有,向先生的妹妹不就和他挺亲近。” “但宋先生对向南没那方面的意思,不过是向南在一厢情愿而已。” 陆蒹葭眼睛瞪大,“师姐你知道向南喜欢宋总呀。” 郝甜说:“我又不瞎。而且向北其实也很头疼这个妹妹,他知道宋先生对她没有别的意思,也给她介绍过圈子里不错的青年才俊,但人家看不上,眼里心里都只记挂着宋先生。” “可是我觉得宋庭之对她挺好的。” 陆蒹葭想着男人那些护短的行为,觉得心里酸得很。 倒不是因为吃醋,她现在可不会吃他的醋,只是觉得他太区别对待了,为以前的自己不值罢了。 郝甜忽然招招手示意她靠近。 “你想不想知道宋先生为什么对向南这么好?” 第42章 给你介绍个浪的 陆蒹葭使劲点点头,坐到了郝甜旁边。 她对这个话题还真有点兴趣,毕竟以向南那股作劲儿,宋庭之竟然能忍受那么久,而且还处处维护,这确实挺神奇的。 郝甜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 “向北和我说过,宋先生其实是有个亲妹妹的,但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意外去世了,向南和她年纪相仿,两家之间关系又比较亲近,从小就‘哥哥哥哥’地喊他,对宋先生而言,几乎就像是亲妹妹了。” 这信息让陆蒹葭都有些愣住,她才发现,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宋庭之。 她给他当了几年的替身,除了知道他有个叫凌岚的白月光外,对他的私事几乎一无所知。 “那个夭折的妹妹要是长大到现在,也就是向南这样大的年龄,所以宋先生才这么惯着向南,他应该是把对自己亲妹妹的感情,投射到向南身上了。”郝甜得出结论。 “那个亲妹妹是怎么没的啊?” “听说是和宋先生的母亲一起出了意外,但具体什么情况,连向北都不清楚,我就更不知道啦,宋先生这个人还挺看重隐私的。” 陆蒹葭想,那确实足够看重的,她在他身边几年,要不是今天听郝甜提起,她还真不知道宋庭之竟然还有个早夭的妹妹。 …… 向南从住院大楼跑出来,花了好长时间才平复下心情。 看到陆蒹葭和宋庭之吻在一起的时候,她以为宋庭之会很快推开她。 以她对宋庭之的了解,他对所有靠近自己的女人都是一个态度,就是拒之千里。 尤其那种倒贴来的莺莺燕燕,拒绝起来更是不留情面。 这也是她一直有恃无恐,敢作天作地的原因。 宋庭之现在也许不喜欢她,但只要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她总是可以徐徐图之慢慢去攻略他,直到有一天他愿意接受自己。 这中间她要做的就是把所有觊觎她心上人的女人都统统赶跑。 而现实也确实不让她失望,从小到大,宋庭之身边虽然总是围绕着很多不怀好意的女人,但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们。 她以为陆蒹葭也是一样。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陆蒹葭不过是在单方面的纠缠宋庭之,刚刚她去亲宋庭之,她虽然生气,但是是等着看好戏的。 她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 宋庭之的追求者中,不乏一些比较大胆火辣的女人,也喜欢主动示好,但往往对方还没碰到宋庭之,就已经被他或者保镖拉开了距离。 但今天向南却失算了。 她万万没想到,宋庭之不过装模作样推了一下,那贱人不肯放,他竟然就妥协了,搂着那贱人的腰回应起来。 她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口水交换的黏腻声。 看着两人搂在一起亲密无间的画面,向南妒恨得要疯了。 那一刻,她真的是杀了陆蒹葭的心都有了。 而且……那陆蒹葭还敢对她动手,向南越想越恨,发誓绝对不会轻易饶了陆蒹葭。 向南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的对话框,给一个人发了信息:你在a城吗,好久没见了,聚聚?” …… 向南和人约在了咖啡馆。 工作日的下午,店里顾客很少,显得十分清静。 她准时到了,等了一会都没见到人,于是低头发信息:我到了,你人呢? 一杯咖啡放在了她面前,杯碟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是我点的。”向南头都没抬。 “请你喝,我亲自煮的。”这声音低沉悦耳,颇有磁性。 向南抬头,一个桃花眼的男人站在面前,姿态闲适、眼神慵懒。 对方穿着这家咖啡店店员的衣服,把咖啡往前推了推:“尝尝?” 向南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入口香醇,滋味却十分苦涩。 她其实并不喜欢喝美式,于是把杯子放下,“我不喜欢喝美式。” “那给你换拿铁?”那人伸手点点桌面的广告牌,“我们店的特色招牌桂花鸳鸯拿铁,味道很好。” 向南翻了个白眼。 “段昀黎你有病吧,好好的少爷不当,跑咖啡厅当咖啡师,还干得挺津津有味?” 段昀黎在她对面坐下来,修长手脚打开,背靠上椅背,懒洋洋道:“我看上这家店的女老板了。” 向南一撇嘴,“你把你身份一亮,管他什么老板还是打工妹,这不是随便上手?” 在向南的思维里,放着身份和特权不用,简直就是浪费。 毕竟她从小到大的身份,给她带来了无限好处,所以她理所当然认为段昀黎也应当这样。 但段昀黎显然是另一种想法。 “那太无聊了。”段昀黎手撑着下颌,“服务员打工仔靠自己的努力睡了老板娘的桥段,我觉得更有趣一些。” 向南问他:“老板娘漂亮吗?” 段昀黎说:“当然漂亮,不然我没事浪费时间在这玩?” “反正你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向南有些好奇,又问他,“有老板娘照片吗?” 段昀黎指了指咖啡厅的照片墙,那里贴着老板娘和客人的合影。 向南凑上去看,那老板娘倒确实算得上美人。 “这是她男朋友?”向南指着另一张照片里,和老板娘亲热搂着的男人问。 段昀黎回着信息,瞟了一眼向南指着的男人,毫不在意道:“她老公。” 向南咋舌,“你现在都玩这么花的吗,有夫之妇你也想上?” “人妻才更有味道,”段昀黎摸出一支烟点上,“再说我又不是去拆散他们的,我是去加入他们。” “你是真不怕人家老公打你。” “他打不过我,”段昀黎嘴角勾了勾,忽然想起店里不能抽烟的规定,又将烟按灭了,散漫道:“跟人动手我从来没输过。” 向南摇摇头,“你真是渣得没边了。” 她嘴上说着渣男,态度却并不嫌弃,甚至十分满意。 她就是要找个渣男,越渣越好,最好还长得好看又多金。 段昀黎这种浪荡公子哥儿简直是她的完美人选。 向南伸出食指对着段昀黎勾了勾,示意对方靠近。 段昀黎挑眉,懒懒地往前靠了一点。 向南凑到段昀黎耳侧,颇有暗示意味地说:“别想着睡老板娘了,我给你介绍个更漂亮的,又骚又浪,玩起来更爽,怎么样?” 第43章 向南的计划 去拿咖啡的时候,陆蒹葭正低头看客户发来的信息。 她今天接了一单线下的翻译,和客户约在一家小众咖啡厅。 怕堵车,她早早出了门,结果一路红灯都没有遇上,比和客户约好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于是她先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取餐的时候一转身,正好有人从旁边经过,两人撞在了一起。 陆蒹葭的咖啡从手中掉落,打翻在地,她没收住脚步,正好踩在洒落的咖啡液上,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倒,那个被她撞到的人伸手扶了她一把,动作一触即分,是恰到好处的礼貌。 “谢谢,不好意思呀。”陆蒹葭一边低头找手机,一边道歉。 “没关系,是我没看路,碰倒你的咖啡,该我道歉才对。” 那人蹲下去将陆蒹葭的手机捡起来,用纸巾擦干净上面沾到的咖啡液,然后递给了她。 陆蒹葭觉得这人挺绅士。 接手机的时候,她发现对方一双手十分好看。 手指纤长骨节分明,青色的脉络在手背蜿蜒,显得十分性感,皮肤甚至有些太过白皙了。 陆蒹葭视线上移,有些好奇这双手有着怎样的主人。 一张过分冶艳的脸映入陆蒹葭眼中。 用“冶艳”这种词形容男人可能有些不恰当,但陆蒹葭的第一感官就是这样。 对方五官深邃,是标准的浓颜系长相,浓密的眼睫下是一双多情桃花眼。 男人对着陆蒹葭点点头,错身而过,掀开吧台后面的帘子进去了。 陆蒹葭没再重新点一杯,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回到位置上等待客户的到来。 十多分钟后,有人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过来。 “这是赔礼,”男人将杯子放在陆蒹葭面前,笑了一下,“刚刚的同款。” 陆蒹葭发现他换上了店里工作人员的衣服,有些惊讶,“你是这里的员工呀?” “不像吗?”对方挑眉。 陆蒹葭没说话,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站了起来,跟在男人后面。 对方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探究。 …… 段昀黎从店里出来,径直上了街边停着的一辆法拉利,长腿一伸跨上了副驾。 向南坐在驾驶座的位置,冲他挤了挤眼睛,“怎么样?” 段昀黎懒洋洋地摸出打火机点燃了烟。 “我说大小姐,你这叫货不对板。” “怎么,段大公子觉得不好看?这不比那老板娘美?” “是挺漂亮,腰细,胸也很大。”段昀黎一改刚刚面对陆蒹葭的正经模样,散漫道,“但是半点不骚也不浪。” “她还不够骚?” 向南眼睛瞪得老大,对于段昀黎的说法,她是完全不认同的。 陆蒹葭勾着宋庭之在她面前接吻的事情才过去多久呢,她要是不骚,能做得出这种事情? “我刚刚一搂她的腰,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一看就是很少和男人有肢体接触的小姑娘。我煮了咖啡端去给她,换个知情识趣的女人,一定连联系方式都交换了。而她竟然跟着我去吧台把钱付了。” 段昀黎叹息着摇摇头,“好好一个大美人,结果像个木头一样没情趣。” 男人兴趣缺缺,向南却并不肯罢休,她铁了心要唆使段昀黎去渣陆蒹葭。 “她是不合你胃口,但你想想要是把她调教成你喜欢的样子,让她爱上你,睡完再甩了她,是不是一件挺激动人心的事情?” 向南循循善诱,“你不是最喜欢看漂亮女人为你要死要活的样子了吗?” 段昀黎嘴角勾了勾,不上心地敷衍道:“这个提议听起来似乎不错。” 向南以为他答应了,于是拿出放在一旁的东西,“这是她的资料,我都准备好了。” 段昀黎没接,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我说,你有这么讨厌那个妹子吗?” 向南自然毫不掩饰自己对陆蒹葭的厌恶,于是大方承认:“对啊,不然为什么找你去追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段昀黎咬着烟,吊儿郎当地笑。 “有点不太想告诉你,怕你听到会……” 向南没说后半句。 “会怎么样?你说吧,我不会伤心的。” 向南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了一眼段昀黎,“谁说你会伤心了,我怕你听到会爽。” “所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段昀黎似乎终于有点好奇,刨根问底起来。 “说如果你和哪个女人有仇,就把段昀黎介绍给她当男朋友。” 段昀黎闻言,果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就当这是夸奖了。” “死变态,就知道你听了会爽。” “确实有爽到。”他说完,冲着向南眨眨眼睛,开门下了车。 “回去了,出来这么半天可是要算旷工的。” “哎,你到底答应我了没有啊?”向南坐在车里朝着他喊。 段昀黎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向南抬起手挥了挥,丢下三个字,“看心情。” 向南奈何不了他,咬着唇赌气往方向盘上用力一拍,骂道:“狗渣男。” 段昀黎回了咖啡店。 他往陆蒹葭坐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明显是外国人。 陆蒹葭在外国人叽哩哇啦说完一通后,又用中文将意思传达给了旁边的人。 他听了一会,忽然有些意外。 如果他没听错,她说的语言是——希伯来语? 段昀黎勾起唇角,忽然来了点兴趣。 …… 结束工作后,陆蒹葭收拾好东西抬脚要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陆小姐。” 陆蒹葭回头,发现喊他的人正是之前她撞到的咖啡店店员。 段昀黎走近陆蒹葭,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陆蒹葭手上抱着资料,轻声问。 “因为……”段昀黎把手上的卡片递过去,“你身份证落下了。” 陆蒹葭道了谢,接过身份证收好,见男人还站在面前,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还有什么事情吗?” 段昀黎迎着她的目光开口:“陆小姐会希伯来语吗,你刚刚是在做翻译吧?” “你能听懂啊?”陆蒹葭有些意外,这语言挺小众,懂的人并不多。 段昀黎摇头,“只能听懂一些词语,大概知道是这门语言。”末了他忽然笑起来,懒洋洋道:“我这有一单生意,陆小姐愿意接吗?” 第44章 拿人手短 段昀黎邀请陆蒹葭陪他参加一场和语言研究有关的文化交流会。 陆蒹葭本来是不愿意的,无奈段昀黎给得确实太多。 她线下翻译按小时收费,定价也都是市场价甚至稍微偏低,毕竟她属于个体户,在没有做出名气之前,价格喊得高了,客户未必买账。 可段昀黎出手就给了高出市价十倍的时薪,他给她看了会议的相关资料,是十分正规的官方举办的交流活动。 段昀黎的要求不复杂,只需要她在现场帮忙给他做翻译。 陆蒹葭想了一下,觉得这钱她不挣就不礼貌了。 她答应了段昀黎,也问了一个她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段先生主业应该不是咖啡店的店员吧?” 她问得婉转,其实心里想说的是,段先生其实是个二代吧。 “这么明显吗?”段昀黎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眯,毫不避讳地承认,“对,我还有别的工作。” 这个回答完全在陆蒹葭的意料之中。 刚刚两人交流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实在是长得太打眼了,那种与生俱来养尊处优的气质,即使换上员工的衣服也和旁人格格不入。 这也是她刚刚特意要去付清咖啡钱的原因——不想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虽然她有一点好奇,对方为什么要在这里工作,但想想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也就没再多问。 段昀黎将一张名片推到陆蒹葭面前。 “我手底下有一个工作室,从事出入境小众精品旅游方面的业务,对翻译方面的人才长期有需求,如果这次合作愉快,我想后面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 陆蒹葭听懂了这话,对方在暗示,做得好的话,可以有长期合作。 对于目前还是自由职业的陆蒹葭来说,一个长期而稳定的甲方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为了做好这单,她做足了功课。 交流会现场氛围很好,实际工作比陆蒹葭想象得轻松。 甚至由于过于轻松,陆蒹葭觉得这钱拿得有点不太安心。 她戳了戳段昀黎,“段先生,要不,我的报酬你还是按市场价结给我好了。” 段昀黎目光落在人群某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问:“怎么?” 陆蒹葭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她收回视线说: “主办方的翻译已经够专业的了,今天我几乎没有正儿八经在工作,这钱拿得有点昧良心。” 段昀黎终于转头看了陆蒹葭一眼,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把玩着手机无所谓道:“没事,拿着吧,我钱多。” 陆蒹葭哽住了,突然觉得有些仇富。 段昀黎见陆蒹葭一脸认真的样子,眉梢一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说:“陆蒹葭小姐,你太严肃了,这样不好。放轻松点,女孩子不要这么一板一眼的。” 说完冲陆蒹葭眨了眨眼睛,又低头玩起了手机。 会后晚宴。 嘉宾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攀谈着。 段昀黎却哪都没去,站在陆蒹葭旁边,手里端着酒,小口抿着,也并不进食。 期间有知道他身份的人来套近乎,也被他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陆蒹葭总觉得他今天状态有点奇怪,而且他一直站在旁边,她也有些许的放不开。 “段先生,你有事的话可以去忙,不用管我的。”陆蒹葭委婉道。 段昀黎像是看穿了她,勾唇笑道:“我让你不自在了吗?” 说完不等陆蒹葭回答,他又道:“再等等,一会你的工作就结束了。” 陆蒹葭:“?” 段昀黎什么意思,她的工作不是在会议结束的时候就应该结束了吗。 还未把疑问问出口,段昀黎忽然低头凑近她耳侧,低声道:“陆小姐,我骗你了。” “其实今天请你来不光是为了做翻译,还需要你帮个忙,”段昀黎狡黠地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帮忙——假装一下我的女朋友。” 说完十分理直气壮地直起身子,“我想陆小姐一定会配合我的吧,毕竟我给的实在太多了。” 陆蒹葭的抗议还没出口,余光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 段昀黎伸手往陆蒹葭腰上一搂,慵懒地勾了勾嘴角,对着那人招呼道:“苏小姐,真巧啊。” 那是一个气质清冷、身段窈窕的女人。 如果向南在场就能立刻发现,咖啡店的老板娘长得就像这位的低配版。 陆蒹葭记得她,交流会的时候,她有上台发言,似乎是叫苏漪,是从事希伯来语教学研究的。 苏漪抬眸看了段昀黎一眼,神色清冷,目不斜视地和他错身而过。 段昀黎搂着陆蒹葭懒洋洋开口,“别走呀苏小姐,给你介绍一下我新交的女朋友,她希语讲得很好,你们可以多交流。” 说完悄悄捏了捏陆蒹葭的侧腰,示意她赶紧配合。 陆蒹葭笑着和苏漪打招呼,心里把段昀黎吐槽了一百遍。 段昀黎要是一开始就说明来意,这单子钱再多她大概率也是不会接的,但现在她拿人手短,自然还是要配合一二。 陆蒹葭拿出演戏的态度,认真当起了段昀黎的工具人,做出一副依赖的模样,倚靠在段昀黎身上。 苏漪脚步顿了顿,转身折返回来,她没看陆蒹葭,迎着段昀黎的目光问:“你来这干什么?” 苏漪的声音很好听,像玉石一样冷冷的。 “我当然是受邀请出席的。”段昀黎忽然勾起嘴唇笑了一下,“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来的吧?” 苏漪睨他一眼,“我没你那么幼稚。” 一个戴着眼镜男人端着酒杯,分开人群走到了苏漪身边,“你在这啊苏苏,我找了你半天。” 段昀黎探寻的眼光落在男人身上。 平心而论,男人长得不差,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和段昀黎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苏漪介绍道:“我男朋友。” 那人认得段昀黎,于是主动伸手,“段先生,久仰。” 段昀黎没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一遍,神情微嘲,“和我分手之后,你找男人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 被这样不客气的当面冒犯,眼镜男一下变了脸色,却碍于教养和段昀黎的背景,不敢发作出来。 苏漪眉头微蹙,冷道:“你找女人的眼光也不怎么……” 她偏头看了一眼陆蒹葭,发现对方一双大大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模样十分无辜。 苏漪不忍心针对她,话音一转,对着陆蒹葭说:“姐妹听我一句劝,及时分手止损。这个人没有心,和他在一起,你迟早后悔的。” “当着我的面挑唆我女朋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段昀黎还是笑,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 陆蒹葭觉得这场景实在是有点修罗场,为了掩饰尴尬,她随手端起桌上陈列的饮料闷头喝了下去。 液体落入喉咙,辛辣的滋味刺激着黏膜,陆蒹葭这才意识到,杯子里的东西不是饮料,而是酒。 她放下杯子,松开挽着段昀黎的手,匆忙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段昀黎看着陆蒹葭离开的背影,对着苏漪扬了扬下巴。 “你把我女朋友气跑了。” 苏漪没接段昀黎的话,挽着眼镜男转身走了。 段昀黎的视线落在两人亲密的背影上,一口饮尽了手里的酒,神情莫测。 第45章 被堵在走廊里 陆蒹葭在洗手间里催了半天吐,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酒精在身体里迅速扩散,侵蚀着神经。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没有出现过敏的反应。 但或许是那酒度数太高,又或许是她酒量确实是太差,不过那么一小杯,她已经开始有了醉意。 陆蒹葭摸出手机给段昀黎发信息,说自己先回去了。 发完信息,她在洗漱台撩着凉水洗了把脸,趁着意识还清醒,赶紧在手机上叫了网约车,扶着有些昏沉头从洗手间走了出去。 洗手间外,是一条长长的连廊。 陆蒹葭远远看着一个人,靠着连廊墙壁,手上把玩着一根没点着的烟。 灯光下他的侧脸冷峻,下颌线条清晰锋利。 感受到她的目光,那人偏着头看了过来。 是宋庭之。 陆蒹葭整个人浑身一激灵,感觉自己的酒意都被吓退了。 宋庭之看到人出来,将手上未点燃的烟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箱,信步闲庭地朝陆蒹葭走了过来。 他明明走得挺慢,表情也是一贯的矜持冷淡,陆蒹葭却生出了一种要逃走的冲动。 上次在医院,她亲了他,利用他报复了他的亲亲好妹妹,过后她提心吊胆好一阵,以为宋庭之迟早要她好看,结果竟然一直风平浪静,完全没人来找过她麻烦。 她好不容易觉得逃过一劫,却没想到又在今天遇到了他。 陆蒹葭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点儿背,越不想遇到的人越会遇到。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先入为主,宋庭之总不可能是为了等她才站在这里。 也许不过是巧合,毕竟酒店这种地方,人人都能来。 陆蒹葭立在原地,故作镇定地打了个招呼,“挺巧啊,宋总。” 宋庭之其实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陆蒹葭。 他今天和人约在外面谈事情,菜没吃几口,酒倒喝了不少。 吃到中途,他出门接电话,挂断的时候在包厢门口站了一会。 隔壁宴会厅正在办晚宴,他不过漫不经心一晃眼,就这么巧看见了陆蒹葭。 她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宋庭之辨认片刻,认出来搂着她的那个男人是段家的独子段昀黎。 两人姿态挺亲密,一个搂着对方的腰,一个靠在对方怀里。 宋庭之眼角微敛,神情有些冷。 他本来不想搭理她,却在看到她往洗手间跑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他想,他是该教训她一下的,免得她以为利用了自己还能舒坦过日子。 宋庭之垂眸看着陆蒹葭,缓缓道:“不巧,我是专门在这等你的。” 话音刚落,就不出意料地看见陆蒹葭变了脸色。 宋庭之挺满意她对自己的畏惧,慢条斯理道:“我以为陆小姐从剧团辞职后有了什么好去处,原来是又做起了老本行。” 宋庭之站在陆蒹葭面前,身高差造成的阴影像山一样笼罩着对方。 “看来陆小姐这次的‘生意’做得不错,都勾搭上段家的少爷了。” 宋庭之往前走了一步。 “不是信誓旦旦说不想混娱乐圈了吗,怎么,又后悔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段家是做什么起家的。” 陆蒹葭觉得自己挺冤枉,她还真不知道段昀黎家里是做什么的。 她原本以为宋庭之要对上次的事情兴师问罪,结果他竟然在纠结她是不是又勾搭了新的男人。 她闻到宋庭之身上的酒味,意识到他似乎喝了不少,怪不得逻辑变得这么混乱。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陆蒹葭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宋庭之紧跟着往前一步。 她退,他就进。 数十步之后,陆蒹葭感觉自己的后背贴在了冰凉的瓷砖上。 路到底了,她退无可退。 手机在包里响了起来,应该是网约车的司机打来的。 陆蒹葭摸索着接通,还没来及说话,就被宋庭之夺过去按了挂断。 刚刚下肚的那杯酒似乎终于来了后劲儿,陆蒹葭大脑开始迷糊,反应变得迟钝,脾气反而上来了。 她抢回自己手机,瞪了宋庭之一眼。 “宋总,你这个样子我会误会你在吃醋。” 陆蒹葭说完,觉得自己很离谱。 宋庭之听完,也觉得很离谱。 他嘲道:“你问问自己,你配吗?” “我不配,所以宋总可以放我回家了吗?” 放平时她不敢在宋庭之面前这么放肆,但人怂酒壮胆,陆蒹葭觉得自己这会儿充满了勇气。 “而且,我就算勾搭上谁了,又哪里碍着宋总的眼了?” 宋庭之猝然出手捏住了陆蒹葭的下颌,森然道: “我看你还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陆蒹葭拼命扭头躲开,可男人掐着她下颌的手像是铁钳一样,无论她怎么挣扎都躲不掉。 “上次的事情我没找你麻烦,你不会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宋庭之眼神有点吓人,陆蒹葭酒意朦胧中依然感觉到了威胁。 她推开男人就想跑,却根本没能跑多远。 男人长手长脚,几步就追上了陆蒹葭。 “还敢跑。” 宋庭之将她拦腰抱起来,直接扛在了肩上。 这个姿势下,宋庭之的肩膀抵着陆蒹葭的胃,她难受得连说话都费劲。 血液霎时倒流,她感觉自己的头更晕了。 “宋庭之你要干什么?!” 陆蒹葭伸手使劲锤男人的背,但她那点力气,对宋庭之而言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宋庭之抗着陆蒹葭进了电梯,直达顶楼的套房——他在这家酒店一直有长期保留的固定房间。 门一打开,他直接将人摔在了地毯上。 第46章 他的惩罚 套房的地面铺着厚厚的进口地毯,但被这样简单粗暴摔下来的时候,陆蒹葭还是一阵眼冒金星。 她伏在地上,视线里是宋庭之锃亮的皮鞋,再往上是挺括西裤包裹着的两条大长腿。 房间内的照明没有全开,宋庭之的脸隐没在阴影里,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莫名觉得有些骇人。 陆蒹葭心头发颤,她不知道宋庭之把她带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她看见男人慢条斯理解开领口的扣子,又将衣袖挽起半寸,然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还跑吗?”宋庭之拍拍她的脸。 陆蒹葭有些发怵,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对上宋庭之眼睛。 可能因为喝过酒的缘故,宋庭之的眼神不像平日那样清明,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郁。 陆蒹葭觉得他此刻的状态和之前犯毛病的时候有点像,她不敢再招惹他,轻声道,“你喝醉了,宋总。” “你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 宋庭之神色透出不满,抚着陆蒹葭脸的手握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大拇指的指腹按在气管的位置,摩挲着那一小片皮肤,“我在问你,还跑吗?” 陆蒹葭大气都不敢出,浑身上下都绷紧了。 她这会儿其实不太舒服,那杯酒虽然没让她过敏,却让她头脑昏沉手脚发软。 可情势逼人,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和宋庭之周旋。 她毕竟和宋庭之相处过那么久,知道这种时候要尽量顺着他的意。 陆蒹葭放低了声音,顺从道:“不敢的。” 宋庭之握着她脖子的手撤开了,抓住她的一绺头发缠在指尖把玩,半晌没有说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陆蒹葭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安静的时间越久,她心中就越忐忑。 于是她主动开口:“宋总,有什么事情,我们去坐着说好不好?” 宋庭之勾勾嘴角,松开陆蒹葭的头发,站了起来。 陆蒹葭跟着他的动作起身,还没站直,宋庭之已经先一步掐着她的腰把她横抱起来。 陆蒹葭下意识就要挣扎,却又立刻强迫自己停止了动作。 宋庭之对这样的顺从挺满意。 他没有抱着陆蒹葭去会客厅的沙发,而把她抱到了卧室。 宋庭之将陆蒹葭放平在床上。 大床很软,陆蒹葭陷在云朵般柔软的被褥里,却一点也放松不下来。 她紧张地仰视着宋庭之。 宋庭之屈起一只脚跪在床沿,双手撑在陆蒹葭头的两侧,居高临下地问:“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呢?”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陆蒹葭却是懂的。 她立刻认怂道:“对不起,宋总。我那天真的是太生气了,向小姐骂我可以,但祸不及父母,即使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也还是会还击,但我不会选择再利用你气她,我真的知道错了。” 宋庭之不为所动,继续道:“还有呢。” 还有?! 陆蒹葭想了一下,医院那件事之后,她连见都没见过宋庭之,哪里还有什么“还有”。 陆蒹葭茫然的表情让宋庭之不太高兴。 “陆小姐的记性还是太差了点。” 宋庭之的头越垂越低,直到距离近到彼此呼吸相闻,陆蒹葭忍不住偏了头,他才停了下来。 凑在她耳侧道:“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别顶着这张脸做不要脸的事情。算上今天,你犯了几次了?” 陆蒹葭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宋庭之在意的竟然还有这个。 这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点,她现在的身份和他不过就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他凭什么总这样对她主观臆测。 陆蒹葭心里不忿,面上却不敢表现丝毫。 这种被宋庭之完全拿捏的状态下,自然是选择先装模作样服个软的。 陆蒹葭刚要开口解释,忽然见宋庭之蹙了眉。 他从她身上离开,用手指按着太阳穴。 “宋庭之,你是不是头疼了。”陆蒹葭小心翼翼观察着宋庭之的神情,确信他又犯头疼了。 重生前为了帮他缓解头疼的症状,她特意去学过一些推拿的手法,应对这种症状也算是得心应手。 她想了想,主动凑上去,把手放在了宋庭之头部的穴位上,就像上回在车里那次一样,帮他揉按起来。 宋庭之被陆蒹葭的示好取悦了。 他半靠着床头坐下,没再提惩罚的事情,在对方指尖的轻缓有度地揉按下,眼睛慢慢阖在一起。 陆蒹葭看着宋庭之呼吸逐渐均匀,试探轻声喊他,“宋总?宋庭之?” 宋庭之没应,陆蒹葭保持着手上的动作,又按了几分钟,力道逐渐放松下来,然后收回了手。 她轻手轻脚起身,将鞋子脱下拿在手里,光脚踩在地毯上,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才刚转身,就发现走不动了。 陆蒹葭回头,宋庭之眼睛仍然闭着,只是手像铁钳一样紧卡在她的手腕处。 “你还真是嘴上一套,行动一套。说着不敢跑,逮到机会就马上跑。陆蒹葭,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可能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戏弄我。” 陆蒹葭手脚发软,胃也不舒服,她知道硬来只会激怒宋庭之,于是转变策略向宋庭之卖起了惨。 她任由宋庭之拉着自己,然后可怜兮兮地说:“宋总,我今天不小心喝了酒。” 宋庭之挑眉,“所以?” “你知道的,我喝酒会很难受,上次还是你送我去的医院。” 她讨好地捏了捏宋庭之握着她的手,小鹿一样的眼睛望着宋庭之,“我现在真的不太舒服,你让我回去好不好?” 宋庭之直起了身子,一脸波澜不惊,他问:“我怎么知道你说喝酒了是不是在骗我。” 陆蒹葭愣了一下,她思来想去,凑过去对着宋庭之吹了一口气。 宋庭之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忽然发力一收。 陆蒹葭一个踉跄,直直跌入宋庭之怀里。 然后被捕获了唇舌。 宋庭之按着陆蒹葭的后脑,凶狠地在口腔中掠夺扫荡,退出去的时候,他用力咬了她一口。 舌尖柔嫩,一下出了血。 陆蒹葭吃痛,捂着嘴想往后退,手却仍然被宋庭之拉着。 宋庭之拇指在陆蒹葭的唇上一抹,肯定道:“确实喝了,但你还有力气跑,证明这酒还没喝到位。” 他拉着陆蒹葭出了卧室。 套房很大,功能配置齐全,也有专供娱乐的私人酒水吧台,宋庭之把陆蒹葭按在座椅上,伸手打开酒柜,随手取了一支。 “你提醒我了,既然你不能喝酒,那就——罚你喝酒。” 第47章 他的游戏 陆蒹葭脸色惨白。 她是真的害怕了,求饶道:“宋庭之,你不要这样,如果过敏了我会死的。” 宋庭之慢条斯理拿出酒杯放在桌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的过敏源是鸡尾酒里热带水果的果汁,并不是酒精。” 陆蒹葭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宋庭之知道得这么清楚。 宋庭之倒满了一杯,推到陆蒹葭面前,淡淡道:“喝完就放你走。” 陆蒹葭仔细分辨宋庭之的神情,发现他是认真的。 她问他:“宋总能保证喝完以后不找我麻烦吗?” “我真要找你麻烦,可不是喝杯酒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把这杯喝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陆蒹葭咬了咬牙,伸手端起了杯子。 …… 宋庭之是真没想到陆蒹葭的酒量这么差。 他其实没有选高度酒,毕竟他只是想敲打她一下,让她长长记性而已,并不是要真的折磨她。 但陆蒹葭不过喝了半杯,就已经眼神发直,醉了过去。 宋庭之抱臂靠在吧台,看着眼前的人。 陆蒹葭喝醉后的酒品很好,不哭不闹不撒泼。 就这么静静坐着,瞪着一双水濛濛的大眼睛,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陆蒹葭。”宋庭之喊她。 “嗯……?” 她下意识应了一声,却根本分不清是谁在叫她。 宋庭之弯下腰,视线和陆蒹葭平齐,见她的双眼微微失焦,正努力瞪眼想要看清面前的人。 此刻的陆蒹葭眸子湿润,眼珠幽黑,看起来纯粹得不得了,毫无防备之心,一副很好骗的样子。 见她这样,宋庭之心里忽然有了别的打算,他俯身靠近,蛊惑道:“陆蒹葭,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陆蒹葭用不太灵光的大脑艰难分辨出了这句话的意思,问他:“什么……游戏?” 宋庭之没有回答。 陆蒹葭也不纠结答案,她酒劲儿上头得厉害,此刻整个人轻飘飘的,眼前的景象像是漂浮着。 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太认得出宋庭之。 朦朦胧胧中,只觉得面前的大帅哥真是赏心悦目,完全长在了自己的审美点上,于是对着对方,甜甜笑了一下。 完全忘记了对方才是导致她喝醉的罪魁祸首。 室内空调开得很高,陆蒹葭酒后体温上升,衣服又裹得紧,于是扯着领口喊热。 宋庭之站直了身子,走到中央空调的控制面板前面,关上了屋内的供暖,然后将房间里能打开的窗户全部打开。 已是十二月底,室外气温很低,冷风吹进来,室内温度骤降。 宋庭之走回陆蒹葭身边,他的食指点在了陆蒹葭锁骨中间,然后滑下,落在了领口的扣子上,指尖轻挑,解开了最上面那颗。 陆蒹葭的外套被他脱掉了,宋庭之问她:“还热吗?” 陆蒹葭点头。 宋庭之嘴角勾了一下,接下来,他没再继续问,而是有条不紊地一件一件褪去了陆蒹葭的衣服。 陆蒹葭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就这样盯着他,不动也不挣扎。 她喝醉了这样乖,宋庭之忽然生出一点恻隐。 要不算了,宋庭之心想。 但他的不忍只持续了半秒,手上动作不停,直到陆蒹葭身上只剩下最后一层贴身的衣物。 面对年轻女人白皙曼妙的躯体,宋庭之眼里却没有任何欲望,他将陆蒹葭披散的头发别到耳后,问她:“还热吗?” 陆蒹葭摇摇头。 “冷。” 她摸索着去拿刚刚被宋庭之脱掉的衣服,一只手却按住了她。 “不准穿。”宋庭之告诫道。 陆蒹葭此刻大脑晕晕乎乎,对这个指令并不能十分理解到位。 她茫然看了一眼宋庭之,仍然固执地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 宋庭之将陆蒹葭的两只手抓住,按在身后。 “都说了不准穿,你真是不听话。” 陆蒹葭努力辨认着不准她穿衣服的人,觉得这人空长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竟然如此的不讲道理。 她又仔细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觉得他长得很像她记忆里的某人,于是撒娇道:“可是我很冷啊,学长。” 宋庭之顿了一下。 这是她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第二次这么叫他。 他不知道她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于是他停下来仔细分辨了一下陆蒹葭的神情,却没看出任何端倪。 陆蒹葭见男人态度坚决,于是放弃了去拿自己衣服,转而打算往男人怀里钻。 宋庭之并不准备让她得逞,他往后撤,略微退开半步,又将贴上来的陆蒹葭推开,然后扳着她的肩膀,这才终于回答了她一开始问他的问题。 “我要和你玩的这个游戏叫——我问你答。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回答完一个问题,就让你穿上一件衣服。” 陆蒹葭听完没有任何反应,还是一副呆呆的乖巧模样。 宋庭之眼对眼地问她:“听懂了吗?” 陆蒹葭似懂非懂点点头,却没看宋庭之,目光落在身边够不着的那堆衣服上。 宋庭之却已经开始问了起来。 “第一个问题,今天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陆蒹葭视线转了回来,大脑很努力地分辨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回答:“来……工作呀。” “什么工作?” 陆蒹葭又不说话了,眼神极度渴望地望着自己的衣服。 宋庭之问了几遍,陆蒹葭不回答,还是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衣服。 宋庭之捡起一件吊带丢给了陆蒹葭,陆蒹葭拿在手里愣愣的,有点想不起应该怎么穿。 于是又眼巴巴望着宋庭之,但宋庭之却没那么好心帮她穿回去。 他换了个问题。 “你和段昀黎是什么关系?” 陆蒹葭想了半天段昀黎是谁,反应过来后挺腼腆地笑了一下,说出的答案差点没把宋庭之气死。 她说:“他是我爸爸。” 宋庭之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低声警告道: “到底什么关系,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第48章 蹭得他心烦意乱 宋庭之警告的意味太明显,陆蒹葭有点被吓到。 于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还是坚持道:“是爸爸。” 宋庭之感觉自己额头青筋直跳。 他想,干脆掐死这满口胡话的女人算了。 陆蒹葭顿了半天,忽然又蹦出一句,“学长不要误会,他是甲方……爸爸!” 说完抱着胳膊像小动物一样小声呜咽起来:“好冷呀。” 确认陆蒹葭没有顶着这张像她的脸去勾搭男人,宋庭之心里那点微妙的不舒服轻了些。 但他并没有就此罢休。 “他让你帮他做什么?” 他又捡起一件衣服丢给陆蒹葭。 陆蒹葭醉得厉害,穿了半天也穿不好,只能把衣服团成一团抱着取暖,在窗户全开、没有空调的情况下,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暖意。 于是她确信面前这个帅哥是个坏蛋,任凭宋庭之再问也不回答了,赖在椅子里不起来。 “别耍赖皮。”宋庭之把陆蒹葭快要滑下去的身子提起来,“下一个问……” 宋庭之话还没说完,陆蒹葭是真的冻到不行了,皮肤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她开始不管不顾使劲往宋庭之怀里钻,拉开宋庭之的外套用手搂紧了男人紧实的腰腹,将自己和对方贴得密不可分。 嘴上闹道:“我要穿衣服!” 宋庭之垂眸,看见陆蒹葭浓密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好像蝴蝶振翅。 他心头微动,没有伸手推开陆蒹葭,任她这样像树袋熊一般挂在自己身上。 他接着问出刚刚被打断的问题:“为什么要叫我‘学长’?” 这个问题上次他在医院就已经问过了,被陆蒹葭敷衍了过去。 可从调查的陆蒹葭的个人生平来看,两人之间绝无学业上的交集,他不可能是她的学长。 难得陆蒹葭在他面前醉成这样,宋庭之自然不会放过这种逼问的机会。 毕竟人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是没有心思组织谎话的。 不然为什么说酒后吐真言。 陆蒹葭冰凉的手笼在宋庭之外套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着男人的身体,终于从热量交换中感觉到了点温暖,也终于有心情搭理一下对方。 听见这个问题后,陆蒹葭茫然看了看宋庭之,似乎不解面前的人为什么要问这种弱智的问题。 答道:“因为,学长就是学长啊。” 这个答案宋庭之觉得不太满意。 按照他的计划,他本来想从简单的问题循序渐进,趁陆蒹葭精神恍惚的时候诈她的话。 他想问她,时栩意的花是不是她送的;想问她,月苑房子里的表是不是她拿的。 这些平日里提出来匪夷所思的问题,似乎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问出来,才不那么突兀。 毕竟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证明,陆蒹葭和这些事情有关,可宋庭之就是直觉她脱不了干系。 宋庭之想得挺美,但审问的对象却没有想象中听话。 陆蒹葭确实没有说谎话,可是她的真话也足够模棱两可,根本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而且她实在是太不老实了,缩在他怀里四处乱动。 陆蒹葭意识虽然不清醒,但知道抱紧温暖的东西不撒手。 宋庭之衣冠楚楚,穿得整整齐齐,身材高大、体温适宜,是现成的人型大暖炉。 外面一直吹风,室内温度更低了。 陆蒹葭本来已经温热起来的小手又冷了下去,她于是胡乱摸索着,试图伸进男人衬衣里获得更多的温暖。 宋庭之一时不察,就被她得了逞,冰凉的小手贴在男人坚实的腹肌上贪婪地汲取着热度。 可还是冷,还是不够热和。 陆蒹葭柔软的腰肢无意识扭动着,想要把所有漏风的间隙堵上,恨不得把面前的“暖炉”和自己贴得紧密不分。 她这样紧着人乱动,贴得宋庭之喉头有些发紧。 他是个功能正常的男人,被人这么贴着身子乱蹭,说没有反应自然是假的。 他于是伸手去拉陆蒹葭,可陆蒹葭此刻身上清凉,他触手就是一片软腻肌肤。 宋庭之神情未变,但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 他突然觉得,这个游戏好像不那么好玩。 他本来是套路陆蒹葭的,却搞得自己有些狼狈,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宋庭之被陆蒹葭无意识的撩拨搞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单刀直入,直接跳到了他最迫切想要得知的事情。 “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第49章 动了让她当替身的念头 话音刚落,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宋庭之问完,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这女人除了是陆蒹葭还能是谁呢,他比谁都清楚,他真正想要挽回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同样的疑问,他其实已经在剧院后台问过了,答案可想而知,没有一再试探的必要。 但宋庭之觉得自己情有可原。 他实在是太想她了,想到希望陆蒹葭真的是她。 她死得太仓促,没给他留下一点回头的机会。 而他明白得太迟,到她死他才惊觉自己真心向着谁。 他没想过会遇到一个和她那么像的人。 分明第一次见陆蒹葭的时候,他还能很清楚地分辨,知道她只是皮囊像她,内里没有一点相似。 可那之后的几次纠缠,一些他至今没找到答案的巧合,让他开始越来越分不清她到底是谁。 宋庭之知道自己的问题很荒唐,但他今天也喝了酒,平日里太清醒,他允许自己这次醉一回。 于是他对着陆蒹葭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语气比之前更轻、更温柔,带着他都没察觉到的诱导和蛊惑。 “好好想想,你到底是谁。” 陆蒹葭的回答比刚刚几个问题慢了很多,似乎被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难住了。 她眉头蹙起,混沌的大脑艰难地思考起这个问题的答案。 想了半天,陆蒹葭的神色变得更加茫然了,甚至向宋庭之求助道:“那你说,我是……谁呀?” 宋庭之见她这样,脑海里一根弦绷紧了,心中竟然隐隐期待起什么来。 他感觉自己的掌心微微发汗,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 沉声道:“不过是问你身份而已,有这么难吗,你就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陆蒹葭盯着他,盯了片刻,视线就开始漂浮。 思考这个问题让她头痛欲裂,她不太想回答。 宋庭之伸手,捧住了陆蒹葭的脸,不让她的目光四处游离。 他迫近她,逼着她给他答案。 陆蒹葭感觉有两个不同的记忆在脑海里打架,眼前的画面混乱复杂,让她止不住地头晕。 打了一会,终于打出了结果,那个叫时栩然的记忆占了上风。 她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她盯着宋庭之的眼睛,缓慢道:“我的名字叫、叫s……” 这个s开头的发音才出来一半,宋庭之的眼神一下凶狠起来。 他想,她要是敢骗他、让他空欢喜,他真的会杀了她。 宋庭之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陆蒹葭吃痛,脑中如同过电,清醒了一秒,舌头拐了个弯,喊道:“s……宋、宋庭之,我想吐。” 这一出转得实在太快,连宋庭之都愣了一下。 陆蒹葭捂着嘴,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不能喝强行喝的后遗症终于开始显现出来。 宋庭之见她真要吐,回想起第一次见她那晚被吐一身的画面,立刻当机立断,没再接着问,而是把人拎着就往洗手卫生间送。 可还是晚了一步。 陆蒹葭“哇”的一声,又成功吐在了宋大总裁价格不菲的一身行头上。 宋庭之的脸黑得快要不能看了。 陆蒹葭吐完,像是清醒了,又似乎没有,委委屈屈看了宋庭之一眼,竟然还记得道歉,“对不起。” 宋庭之没像上次一样立刻甩手走人。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见陆蒹葭又捂着嘴一副没吐完要接着吐的模样,于是一把拉开卫生间的门,赶紧把陆蒹葭塞了进去,之后便没再管她。 宋庭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不是会伺候人那种人,而陆蒹葭也不值得他花心思照顾。 宋庭之转身去了套房的另一个浴室。 洗完澡出来,他去衣柜里重新拿了一套衣服,随手把之前那身丢进了垃圾箱。 宋庭之擦着头,环顾四周,没发现陆蒹葭的身影。 跑了? 这是宋庭之的第一反应。 随即他意识到不太可能,醉成那样了,走路都难。 宋庭之走到刚刚把陆蒹葭关进去的洗手间,拉开门果然见到她还在里面,正抱着马桶睡得一脸香甜。 因为太冷,蜷曲着身体,手脚都缩成一团。 宋庭之:“……” 他有些嫌弃,反手关上了门。 转身走了几步,顿了顿,又回头拉开门,过去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陆蒹葭睡得浑身冰凉,朦胧中感受到有热源靠近,几乎本能地伸手搂紧了对方,下意识用脸讨好地在对方颈窝处蹭了蹭,希望对方不要把她抛下。 宋庭之把人抱回卧室,想要把她放在床上。 陆蒹葭像是察觉到“火炉”要离开自己,于是伸手搂紧了宋庭之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开。 宋庭之无奈,于是抱着人去关了窗子,又把中央空调重新打开,然后调高了温度。 直到室内完全暖和起来,他再把陆蒹葭往床上放的时候,陆蒹葭才终于松开了手。 她安静地在床上躺平,因为温度适宜,终于不再蜷缩着手脚,冻僵的肢体全部舒展开。 宋庭之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陆蒹葭在被子里拱了拱,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沉了。 宋庭之看着陆蒹葭熟睡的样子,沉默良久,用手背贴上了她的侧颊,摩挲了片刻。 皮肤接触的位置一片温腻。 陆蒹葭双眼紧闭,眼尾处的那颗红痣鲜艳欲滴。 宋庭之盯得久了,眼前又浮现起记忆里那个扭曲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的模样他还是看不真切,只有这相同的泪痣无比清晰。 宋庭之动了念头。 他想,也许可以把她暂时留在身边,等腻了再说。 他实在是太寂寞,需要一点缥缈的慰藉。 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宋庭之收回手,转身离开了。 …… 陆蒹葭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她抱住枕头,脸在上面使劲蹭了蹭。 蹭了几下,感觉到这枕头的材质似乎和自己家里的不太一样,一下顿住了。 她的意识终于回笼,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 陆蒹葭猛地坐了起来,大脑一阵晕眩。 她模糊地想起昨晚的事情,努力用脑海里的记忆碎片拼凑着当时的场景。 想了半天,只记起自己被宋庭之扛着带上了顶楼套房。 他惩罚她喝酒,还脱了她的衣服。 陆蒹葭看着自己脱得几乎和没穿一样的身子,一下捂住了嘴——难道宋庭之喝醉酒,把她当凌岚睡了?! 她光脚跳下床,却眼冒金星,不由自主地踉跄几步。 扶着床沿稳了稳,陆蒹葭对着落地镜观察起来,确定身体没有异常、身上也没有任何情事的痕迹后,终于深深呼了一口气出来。 本来上次主动吻过宋庭之之后,她就一直有些忐忑,要是昨晚又不明不白和他睡了,那麻烦就真的大了。 谢天谢地,还好没有。 陆蒹葭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即感觉人有些摇晃。 一阵恶寒袭来,她打了个寒噤,终于想起来昨天被宋庭之那个狗男人脱光衣服后,自己被迫吹了半天冷风。 陆蒹葭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果然触手一片滚烫。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发烧了,还烧得挺凶。 …… 就在陆蒹葭醒来的半个小时前,章谨敲开了宋庭之办公室的门。 他将手上整理好的资料装进文件袋,恭敬地递给了自己老板。 “宋总,这是你要的陆小姐的资料,除了上次查过的个人生平外,这次我们还调查了她的经济状况以及一些其他事项,所有的调查结果都在这里面了。” 宋庭之接过资料,没急着打开,屈起食指在纸袋封面扣了扣。 询问道:“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他其实只是例行公事随口一提,没想到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有。” 章谨点点头。 “经济方面的调查发现……陆小姐名下有两百多万的非正规渠道贷款。” 第50章 折腾病了 这条信息让宋庭之稍微诧异地抬了一下眼皮,他问:“民间高利贷?” “是的,而且这些贷款来源很杂,”章谨进一步解释道,“有网贷,也有线下那种地下渠道的贷款,总之都不是官方备案的正规公司。” 宋庭之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抬起扣在文件袋上的食指,抽出里面的资料,拿在手上翻看起来。 章谨继续说:“但是我们仔细调查后发现,这些贷款不太像本人办理,极大可能是被他人冒用了身份证,当事人如果没有专门查过自己征信,甚至可能完全不知情,并且……” 他顿了顿,“其中几笔马上就到还款期限了。” 宋庭之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吩咐道:“这段时间找人暗中盯着她,有突发情况及时报给我。暂时就这样,你去忙吧。” 章谨出去后,宋庭之看了看天色,寻思着陆蒹葭再怎么能睡也应该起来了。 他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那个依然没有备注名字的一串号码,按了拨通。 电话铃从头响到尾,最后传来系统的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宋庭之挑眉,拿起桌上的座机拨了内线给秘书。 “宋总,有什么吩咐?” “联系一下酒店那边,让他们去看看套房里还有没有人。” 十多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轻扣了三声。 “进来。” 赵心怡抱着需要签字的文件走进来,将文件分门别类整理好交给宋庭之,同时汇报道: “宋总,酒店那边回复说,昨天在您房间过夜那位女士晕倒了,他们已经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宋庭之签字的动作停了片刻,又接着动了起来,直到有条不紊地把手头上的文件都签完后,他才站起来吩咐道: “安排车子,我到医院去一趟。” 宋庭之前脚刚走,赵心怡就立刻迫不及待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向南。 上次她把有女人上了自家老板车的事情发给向大小姐后,向南对她这示好的举动挺满意,不仅送了她一只大牌的包包,甚至连她那在向家企业上班的老公都因此多发了一笔奖金。 向南叮嘱她,如果有类似情况都要记得及时通知她。 赵心怡得到了实在的好处,自然对这种事更上心了。 给向南发完消息后,赵心怡盘算着等这次向大小姐“抓奸”成功,她一定要找机会和她提一提,看能不能让自己老公升个部门小主管当当。 赵心怡越想越美,哼着小曲,心情愉快地在工位上摸起了鱼。 宋庭之到医院的时候,陆蒹葭还没有醒。 她挂着点滴,巴掌大的小脸惨白,脸颊却透着不正常的红。 他问过医生,是着凉发烧了,烧退下来,也就基本没问题了。 宋庭之拉了把椅子,在陆蒹葭面前坐下。 还没坐稳,陆蒹葭眼睫颤动,轻轻睁开了眼睛。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宋庭之,然后立刻又闭上了眼睛。 “别装晕了,我看到你醒了。” 宋庭之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里少见的有一丝笑意。 陆蒹葭却笑不出来。 她是真的不想见宋庭之。 要不是这个狗男人,她也不会现在躺在医院里输液。 她从重生醒来就一直在试图远离宋庭之,想要摆脱过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但却总是阴差阳错和他莫名其妙地纠缠上。 陆蒹葭下定决心要装死,于是对宋庭之话置若罔闻。 见陆蒹葭不肯睁眼,宋庭之也没强迫她。 他能猜到她心里面有气,却没有哄她的意思。 她生病,他其实说不上多心疼,顶多有那么一点微弱的歉意。 他昨晚喝了酒,有些举动确实失了分寸,于是临时起意想过来看看她。 至于陆蒹葭对他态度如何,宋庭之此刻倒没那么在意。 他拿着手机给章谨发消息安排事情,让他尽快理一份协议出来,交代一番后,发现陆蒹葭呼吸均匀,看起来是真的又睡着了。 宋庭之没有再叫她,他一会还有个会,既然人没事,他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起身离开了。 走到医院门口,宋庭之意外看见了一个人。 “南南。”宋庭之喊她。 向南正在东张西望搜寻着什么,忽然看见宋庭之,她脸色微变,但还是立刻跑过来,抱住了宋庭之的胳膊,有些心虚地喊了一声:“庭哥哥。” “怎么到医院来了?”宋庭之问她。 向南没说话。 她本来在和小姐妹逛街,接到赵心怡的信息后就立刻来了医院,想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又在作妖。 没想到还没打听清楚,自己倒先被宋庭之发现了。 上回在医院她撒完泼就后悔了,那是宋庭之这么些年来第一次对她冷了脸说了重话。 她冷静下来后,也觉得因为一个贱人在宋庭之面前损失自己的形象不太划算,决定以后就算想教训人也还是要收着点性子。 见向南支支吾吾,宋庭之大概猜到几分。 他没有揭穿向南,也不打算把她留在医院,免得她又做出什么有失体面的事情来。 向南对陆蒹葭有敌意他看得出来,他既然打算留陆蒹葭在身边,自然会比之前要稍微回护一些。 宋庭之对向南说:“我准备回公司了,要一起吗,晚上可以陪你吃饭。” 宋庭之不太主动约她,向南一下高兴起来,也懒得管什么狐狸精不狐狸精的了,她亲热挽着宋庭之的胳膊,和他一起坐车回了恒宣。 向南跟着宋庭之进办公室的时候,赵心怡看见了她。 她以为向南“捉奸”成功顺利归来,于是向她挤挤眼,带着些邀功的意味。 向南微微点头,示意赵心怡干得不错,可以再接再厉。 赵心怡心下欢喜,觉得老公升职的事情有了指望。 她不知道的是,她和向南的眼神交流早已全部落入宋庭之眼中。 宋庭之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让向南在自己办公室休息,随后去开了会。 临着下班的一刻,宋庭之把赵心怡叫到了办公室。 赵心怡不知道宋庭之这时叫自己有什么事,她下意识扫了一圈室内,没有旁人在。 她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听见宋庭之的声音。 “别看了,向南没在,我让她在车里等我。” 赵心怡心头一惊,立刻分辩道:“宋总误会了,我没在找向小姐,我们不熟的。” “不熟……”宋庭之眼神有点冷。 很多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懒得计较。 宋庭之没再说废话,直截了当地对赵心怡说:“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 第51章 重生也摆脱不了的替身命运 陆蒹葭本来装睡躲宋庭之,结果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宋庭之什么时候走的,她是一概不知。 可能是因为退烧药里面的镇静成分,她这一觉直接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甚至连梦都没怎么做。 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烧也已经全退了。 她正伸着懒腰,有人在病房外敲了敲门。 陆蒹葭说:“请进。” 门打开,走进来的是宋庭之的助理章谨。 他礼貌地和陆蒹葭打招呼,把一束花放在了置物柜上。 看到他,陆蒹葭心里打了突。 作为宋庭之的助理,章谨不会无缘无故单独出现在她的病房。 章谨没有过多的客套寒暄,他简单直白地开场: “陆小姐你好,我是宋总的助理章谨,我们之间见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陆蒹葭没接话,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章谨在自我介绍完之后,就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麻烦你看一下。” 陆蒹葭看着那叠文件,一股巨大的不安袭击了她。 “这是什么……”陆蒹葭并不伸手去接。 “一份关于确定你和宋总之间某些关系的协议。”章谨的话很委婉。 他见她不接,直接把文件放在了柜子上。 陆蒹葭问他:“宋庭之呢?” “宋总出差了,所以委托我来。文件里面的内容你可以仔细看一下,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我会记录然后反馈给宋总,至于能不能同意,就要看宋总的意思了。” 章谨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陆蒹葭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发着抖用手臂抱住了自己。 章谨不得不中断和她的对话,关心道:“陆小姐,你还好吗?” 陆蒹葭没有回答。 就在章谨准备去叫医生的时候,她才终于回过神来,脸色难看到比昨天发烧时还差。 陆蒹葭伸手拿起那份文件,连看都没看,直接把它丢在了地上。 “麻烦你转告宋总,我不会签的。” 章谨走过去把文件捡起来,态度平和,带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劝道: “陆小姐可以不用忙着拒绝,至少先看一眼再说。” “我不会签的,你回去吧章助理。” “陆小姐,你连里面的内容是什么都不了解就拒绝,这样是不是草率了点。” 这话让陆蒹葭心头发冷。 她不了解里面的内容? 她可太了解了。 她的上辈子就是被这样一份东西束缚着,一直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章助理,请回吧。”陆蒹葭指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谨见陆蒹葭态度坚决,不再多费唇舌,收拾好文件,向陆蒹葭一点头,离开了。 他觉得陆蒹葭有点奇怪。 分明最开始接近自家老板的目的就不单纯,想要从老板那里获得好处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现在老板主动要她了,她却拿起了架子,实在是让人看不懂。 来之前,他原本以为她会欢欣鼓舞地立刻签字同意,或者在看完协议后讨价还价,争取利益最大化。 但她竟然拒绝。 好在章谨并不是个多事的人,他的思维堪堪发散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往下揣测。 章谨一离开,陆蒹葭整个人都泄了力气。 她伏在床头,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压得她胸口发闷,她深呼吸了好多次,才平静下来。 她以为重活一辈子,是上天可怜她死得离谱,给她的机会。 她真的有很认真地在规划自己新的人生,想要真真切切为自己活一次。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收到了一份宋庭之送来的替身协议。 这实在是……太讽刺了。 回到公司后,章谨在电话里把今天的事情如实汇报给了自家老板。 宋庭之刚结束了一场谈判,此刻有些疲倦,只是淡淡道:“她不签吗?”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似乎对陆蒹葭不愿意签协议的举动并不介意。 “是的,陆小姐连看都没看就拒绝了。” 章谨说完,又主动问道:“需要我改日再去和陆小姐沟通吗?” “不用。” 宋庭之停顿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漫不经心道:“她迟早会同意的。” …… 陆蒹葭以为章谨会再来。 以她对宋庭之的了解,宋庭之不是一个能接受别人拒绝的人。 他想要什么,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得到。 可这次她似乎想错了。 宋庭之没再让任何人来给她送过协议。 但陆蒹葭还是平静不下来。 她陷在焦虑的情绪里,整夜整夜地失眠,闭上眼就是自己不得不妥协签下协议的画面。 因为休息不好,她在翻译的时候也出了几次差错,好在都在交给客户前检查出来了。 陆蒹葭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不太行,她暂时停止了工作,去驾校报了个名,希望能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她原本就是会开车的,只是原主不会。 至于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考驾照,还是因为她多少已经有了要离开这座城市、彻底远离宋庭之的打算,等她顺利拿到驾驶证后,出行也能多一种选择。 科目一结束后,陆蒹葭开始练习科目二。 这天的练习结束得有些晚,驾校的训练场在郊区,交通不是特别方便。 天色擦黑,陆蒹葭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站台等公交。 眼见着天色变了,似乎要下雨的样子,陆蒹葭拿出手机打开了打车的app,她正低头看着屏幕,一辆面包车精准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门打开,一双布满纹身的手从里面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把陆蒹葭拖了进去。 陆蒹葭惊呼都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带有特殊味道的毛巾捂住了口鼻。 短短十几秒,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52章 大佬的女人 凉水泼到脸上,陆蒹葭浑身一激灵,眼睫颤动着醒了过来。 她被反剪双手捆绑着,面前坐着一个穿花外套叼着烟的男人,身边站着的几个手下,打扮和他一样流里流气。 “欠钱不还,还不接电话,胆儿挺大啊姑娘,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陆蒹葭本就被绑得莫名其妙,此刻更是一头雾水。 她其实已经害怕到极点了,可仍然尽最大努力保持着冷静,和对方交谈。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借过钱。” “你借没借过钱不重要,借款合同上是你就对了,我们只找找得到的人。” 花外套从衣服兜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展示给陆蒹葭。 那是好几份借款合同,后面附着她的身份证复印件。 陆蒹葭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上次给陆斌还钱的时候,她的身份证曾经被那伙人扣过半个月。 花外套又重新点了一支烟。 “今天请你来就是想问你,到底能不能还上钱?” 陆蒹葭看见那合同里写着的上百万的金额,嘴张开又闭上,感觉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许久,才艰难分辩道:“我的身份证被人冒用了,借款的人不是我。” 花外套才不关心钱是不是陆蒹葭本人借的,他只关心她有没有钱还。 见陆蒹葭这样,花外套立刻知晓了情况:她还不出来。 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处理起来驾轻就熟。 花外套不再同陆蒹葭废话,吸了一口烟,转头问:“车准备好了吗?” “好了,今天晚上就能走。”手下马仔答。 花外套挥了挥手,“把这妞先弄上去关着,等夜深了再送走。” 手下朝着陆蒹葭走了过去。 陆蒹葭从醒过来就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里应该是一个废弃的仓库,被改造成了类似中转站的地方,集中停放着几辆车子。 她越看越恐慌,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到哪里,会被弄去做什么。 马仔来抓她的时候,陆蒹葭剧烈挣扎起来, 花外套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一把把烟头按灭在陆蒹葭锁骨的尾端。 陆蒹葭惨叫了一声。 没想到这声短促的痛呼,却让一群混混兴奋起来。 “小妞叫声还挺好听。” 一个留长发的马仔有些跃跃欲试,他猥琐地笑了一下。 “老大,反正这妞都要卖了,不如先让兄弟们爽爽。” “就是啊老大,我们这阵子都素了多久了。” 花外套看着时间还早,于是说:“那你们搞快点,别误了正事。还有,把她嘴给我堵上,别他妈让她发出声音一会招来人。” 长发仔得了同意,立刻找胶带封了陆蒹葭的嘴,把她拖上了一会要开走的车里,然后迫不及待抓着她的衣服用力一撕—— 下一秒,仓库里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了。 “什么情况?” “老大,可能是又跳闸了,我去看看。” 手下说着,打开门锁走了出去。 才刚出去,门外就响起那马仔的惨叫。 花外套把烟吐到地上,挽起袖子就招呼人抄家伙。 对方的行动比他们更快。 惨叫声后,门外迅速涌进一批人,紧接着就响起了枪声。 黑暗中一片混乱。 “草,对方有枪!” 本来要冲锋陷阵的马仔们,一听到枪声,立刻抱头鼠窜起来。 “怕屁,他们有,老子也有!” 花外套刚拔出枪,就被射中了手腕。 比起花外套和小弟们,来人一方显然更训练有素,不过片刻功夫,花外套和小弟们就被控制捆绑起来,丢在了地上。 被用这种以暴制暴的形式砸了场子,花外套自然而然认为是同行挑衅。 黑暗中,他看不清到底是哪帮哪派,于是叫嚣道:“兄弟哪条道上的,知不知道我们老板是谁,敢来这闹事,你最好小心点!” 他被按在地上,昏暗的视线里,一个人不紧不慢走到了面前。 他看不见那人样貌,只能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 接着,这双鞋就踩在了他的头上。 一个低沉冷淡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人呢?” 花外套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这伙人原来不是来砸场子的,是来救人的。 而他们今天唯一绑来的,就只有那个欠了他们高利贷的女人。 难不成那妞竟然是什么大佬的女人?! 花外套不过迟了片刻没说话,踩着他头的人就已经没有了耐心。 他脚上使力,花外套听见自己头骨被挤压发出了恐怖的“喀嚓”声,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再不开口,头就要被对方踩爆了。 花外套撑不住这样的力道,惨叫着回答。 “在车里,在黑色那辆车里——啊啊啊——” 对方的脚离开了,向着车子走去。 …… 找到陆蒹葭的时候,宋庭之狠狠皱了眉。 她的衣服裤子被扯得乱七八糟,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深浅不一的伤口,应该是挣扎时候受的伤。 手被捆绑着,嘴上贴着胶带,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甚至在听见有人拉车门的时候,还害怕地瑟缩了一下,拼命地往里面躲。 在看清来人后,陆蒹葭眼睛瞬间瞪大,发出可怜的“呜呜”声,像是幼兽无助的呜咽。 宋庭之动作轻缓地揭开贴在陆蒹葭嘴上的胶带,又把她的手松开。 陆蒹葭深陷绝望时忽然看到希望,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在意,扑过去搂紧了宋庭之,把头埋在他怀里,泪水很快就浸湿了男人胸口那一小片布料。 宋庭之脱下自己的外套,把陆蒹葭兜头罩住包裹起来,然后拦腰将人一把抱起。 “没事了。”他轻声说。 第53章 宋庭之你没有心 宋庭之抱着陆蒹葭从废弃仓库出来,外面早就停好了准备接人的车子。 他把陆蒹葭紧抱在怀中,有人上前拉开后座车门,宋庭之弯腰要将陆蒹葭放在位子上,可陆蒹葭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她太害怕了。 宋庭之动作顿了顿,于是就着抱人的姿势,和陆蒹葭一起坐进了后座。 他抬了抬下巴,手下俯身凑近,他简短吩咐了几句后续。 随后车门被关上,车辆起步,紧接着上了公路,由荒凉的城郊驶向繁华市区。 车子平稳行驶着,从被救出到现在,陆蒹葭一句话都没有说。 宋庭之把她抱在怀里,忽然看到她锁骨尾端那一处烫伤,他心头莫名浮起一丝不悦,拿出手机,给留下善后的手下发了一条信息。 发完的时候,他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正好对上了陆蒹葭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她躲在他的外套里,正一瞬不瞬愣愣地盯着他。 宋庭之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抬起,拍了拍她的背,“吓傻了?” 陆蒹葭的手无意识地搅紧,扣着宋庭之外套上的扣子。 宋庭之知道她惊魂未定,于是没再出声,只是环抱着陆蒹葭的手收紧了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出声喊了他。 “宋庭之。” 宋庭之挑眉。 “谢谢你。”陆蒹葭的声音很轻。 她这声道谢完全是发自肺腑,而非礼貌的客套。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次真的完蛋了,那长发混混撕开她衣服的那一瞬间,她真的希望自己是死在了三年前,而不是活过来遭遇到这样的事情。 她没有想过会有人来救自己,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会记挂她的人并不多。 更没想过那个人会是宋庭之。 她不得不承认,当车门被打开,看到来人是宋庭之的时候,那一瞬间她的心脏真的狠狠跳了几跳。 她原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对宋庭之动心的。 见陆蒹葭目光盈盈看着自己,里面竟然少见的有一丝缱绻,宋庭之反而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陆蒹葭会感动成这样。 今天救人这件事情对宋庭之而言,其实没费太大力气。 从知道陆蒹葭有这样一大笔非正规渠道的贷款后,他就一直派人盯着她。 他不确定对方会以怎样的形式逼债,但每一种可能的方式都做了大致的预案。 因此在得知陆蒹葭被绑走后,他就第一时间带了人去找她。 他如此这般,自然是有打算的。 但刚刚陆蒹葭情绪不稳,他便没有说什么。 这会见她这样望着自己,宋庭之问她:“缓过来了?” 陆蒹葭点点头。 “好,”他松开搂着她的手,“那自己坐吧。” 宋庭之示意陆蒹葭从自己身上起来。 陆蒹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觉得这样赖在宋庭之身上不太合适,于是从宋庭之怀里撑起身子,往他旁边的座位上移动。 姿态一转换,动作间,身上大片雪白肌肤又露了出来,坐稳后,她有些拘谨地将披在身上的外套拉拢。 宋庭之看着她时露时隐的修长腰线和雪白皮肤,脸上无波无澜。 等陆蒹葭终于整理好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报答我?” 陆蒹葭脸色变了变,总感觉宋庭之的话里有话。 她又偷偷看他,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目光沉而静,完全不是刚刚抱着自己安慰的温存模样。 她忽然意识到,宋庭之来救她其实是带着目的来的。 陆蒹葭心底一沉。 她还是有些不愿相信,艰难地开口,试探道:“宋总要我怎么报答呢,你什么……也不缺。” 宋庭之没说话,目光把陆蒹葭从头扫到尾,最后落在她白皙汹涌的胸口——她说话间失了注意,外套敞开几寸,又露了春光。 感受到宋庭之的注视,陆蒹葭窘迫地拉紧西装外套,遮住了胸口。 宋庭之收回视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陆蒹葭,神色冷淡道:“看看,看完就签了吧。” 陆蒹葭瞬间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那份替身协议。 不久前章谨才把它放在她面前,而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章谨给你你不愿意签,今天我亲自给,这诚意够了吗?” 陆蒹葭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他。 “为什么……” 她忍不住问。 “当然是因为你像她,不然你以为我会来救你。” 宋庭之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姿态优雅矜贵,又高高在上。 “跟我一段时间,等我腻了就放你,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陆蒹葭有些控制不了自己,她说:“宋庭之,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自说自话,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于是宋庭之问:“你不愿意?” 陆蒹葭想说,我不愿意。 但她开不了口。 她见识过宋庭之的手段,她是怕他的。 宋庭之也许不会强迫她,但他可以用千千万万种别的方式让她同意。 想到这里,陆蒹葭忽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她颤声道:“宋庭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要绑架我?!” 宋庭之却摇头,“我不知道。” 但他接着说,“我只知道你名下有两百多万的高利贷,而放贷的人迟早会找上你。” 这真相让陆蒹葭心口都凉了。 她双目无神,喃喃道:“宋总为了我这个小角色还是真是大费周章。” “谈不上,”宋庭之语气没什么起伏,“不过是顺水推舟,即便你名下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贷款,我想要你答应,也有无数种办法。” 陆蒹葭难以形容现在的心情,十几分钟前,她还在因为宋庭之救她而心动。 没想到心口热意刚起,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陆蒹葭想:宋庭之,你真的没有心。 为了让她依附他,他可以用她的安危来算计。 手中协议似有千钧重,陆蒹葭根本拿不住它,她一直在发抖。 见陆蒹葭痛苦的模样,宋庭之嗅到了一丝异样。 “让你跟我,有这么不愿意?”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陆蒹葭的时候,这女人分明恨不得倒贴着求他睡,到如今他提出要她当情人,她倒一脸苦大仇深。 “要是我说,我真的不愿意呢。” 陆蒹葭最终还是没忍住。 她的声音很轻,但宋庭之还是听到了,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他救下她,她应当懂得感恩。 “停车。”宋庭之命令道。 司机看着前面的路,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道:“老板,我们现在在高架上。” 宋庭之不为所动,“停车,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司机把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宋庭之打开车门,对陆蒹葭道:“下去。” 陆蒹葭安静地下了车,甚至麻木地问:“外套要还给宋总吗?” 宋庭之深深看了她一眼,关上了车门。 车窗降下,车子离开前,宋庭之对陆蒹葭说了最后一句话。 “陆蒹葭,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去救你的时候,我没有报警。”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宋庭之的车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陆蒹葭心底难掩绝望。 为什么人生重来,她还是逃不了这替身的命运? 一点冰凉的事物落在脸上,她仰头看天,发现竟然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初雪。 陆蒹葭站在雪里发起了呆。 “滴滴。” 身后响起两声喇叭,一辆车放慢速度开到了她的身边。 副驾的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人探头问道:“需要帮助吗,女士?” 陆蒹葭抬起头,借着路灯的微光看清了对方。 两人和视线相接,突然异口同声道: “——是你?!” 第54章 一面之缘的人 一辆车从旁边呼啸而过,车灯照射过来,短暂映亮了两人面庞。 那人穿着一身休闲装,长相清隽、五官柔和,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陆蒹葭记得这个人。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去邵平的选角会上,他也是这样的一身休闲打扮。 她当时刚要伸手去推门,这人就从里面出来了。 因为长相实在出众,让人不想记住都难。 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也记得自己。 两人就这样隔着车窗打了个照面。 对方忽然笑了一下,温声道:“先上车再说吧,外面冷。” 陆蒹葭迟疑,她才经历了不好的事情,对陌生人本能的防备。 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耐心道:“如果你有顾虑,我也可以帮你报警,这么晚了女生一个人在高架上走,不太安全。” 陆蒹葭没想到竟然还能遇上这样的好心人,毕竟她这样站了半天,路过的车没有一辆愿意停下来过问的。 她想了想,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神经却仍然紧绷着。 对方默不作声地按亮了车内的灯光,暖色的光线驱散了车内的黑暗,陆蒹葭放松了一点,可对方却脸色微变。 刚刚车外灯光昏暗,此刻他才察觉到面前人的狼狈,于是又好心地问了一遍:“需要帮你报警吗?” 陆蒹葭摇头,默默拉紧了披在身上的外套。 对方见她这样,没有再追问。 陆蒹葭感激对方留给自己的体面,没有因为自己这幅模样而追根究底。 车里开着暖气,陆蒹葭冻僵的手脚开始回温。 对方忽然伸手,递过来一杯打包好的饮料。 陆蒹葭侧目,对上对方一双温柔带笑的眼睛,“刚刚在路上才买的,我没喝过,拿着暖暖手吧,想喝也可以,吸管在里面。”又笑说:“不过我猜你不会喝。” 他看得出来面前人的紧张,连上陌生人的车都犹豫,更别提陌生人给的吃食了。 对方说话做事实在太有分寸,对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绑架的陆蒹葭而言,每一个毛孔都感觉被慰藉了。 “谢谢。” 陆蒹葭接过来,发现是一杯奶茶,她有些意外,没想到男生也有喜欢喝奶茶的。 她捧着杯子,轻声道,“怎么称呼你呀?” “我叫谢知君。” 这个名字陆蒹葭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仔细回想却又没能想起什么。 陆蒹葭蜷缩在副驾上,看着谢知君重新发动了车子。 “麻烦你在下高架之后,随便把我放到哪个地方就可以,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 谢知君看了她一眼,说:“你这个样子恐怕不太好打车。” 陆蒹葭无言。 她知道谢知君说得有道理,她一身伤痕,衣服也破破烂烂,又披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男人的外套,恐怕一般人都不敢载她。 见她沉默,谢知君主动说:“我先送你去医院吧,你身上的伤口需要先处理一下,这些伤口你自己处理可能有点困难。” 陆蒹葭愣了半天,终于呐呐道:“谢谢,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除了道谢,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谢知君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安慰她:“不用太有负担,今天遇到你也算是有缘,帮你一把和扶老奶奶过马路也没什么区别。” 陆蒹葭被谢知君的话短暂地逗笑了,问他:“你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啊?” “那倒也没有经常,”谢知君侧过头,对她眨了眨眼睛,“但我坚持日行一善。” 谢知君又说:“你问了我的名字,却不告诉我你的,是不是不太礼貌。” 陆蒹葭这才想起来,她光顾着问人家的姓名,却忘记介绍自己。 “我叫陆蒹葭。” 不知为何,陆蒹葭总觉得谢知君在听到自己名字之后,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失望,但陆蒹葭仔细去捕捉,却又感觉什么都没有。 陆蒹葭觉得也许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她和他不过一面之缘,认识都谈不上,更别提有什么会让对方失望的地方了。 许是察觉到陆蒹葭情绪低落,谢知君没再和她搭话。 他打开车载音响,轻缓的钢琴曲流淌出来,陆蒹葭听着听着,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被叫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陆蒹葭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然在一个陌生人的车上这样放松地睡了过去。 她正要去拉车门,谢知君却递了一个袋子过来。 “刚刚你睡着的时候经过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店铺,感觉你应该会需要。我不太懂女孩子的喜好,随便买的,你将就一下吧。” 陆蒹葭有些不明所以,她接过袋子,里面是一套新的衣服。她确实太需要这个了,要是她像现在这样下去,多少都不太方便。 她抱着袋子小声问:“你也给老奶奶买衣服吗?” 谢知君却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记得转钱啊。” 他拉开车门转过头,对陆蒹葭说:“你在后座换吧,车子贴了膜,外面看不见的。” 然后下车关上门,走到了挺远的地方背对着车。 这人实在是太妥帖了,陆蒹葭想。 陆蒹葭换好衣服下去,对方又带着她去处理了伤口。 从医院出来,谢知君说要送她,陆蒹葭摇摇头,“不能再麻烦你了,我可以去打车的。” 谢知君似笑非笑:“你有钱哦?” 陆蒹葭一下哑口了。 她的手机掉了,也没有现金,刚刚所有费用都是谢知君垫付的。 谢知君拉开副驾的门,对陆蒹葭招招手。 “上来吧,帮人帮到底。” 在离家还有一条街的时候,陆蒹葭喊了停车。 谢知君靠着路边停了下来,陆蒹葭解开安全带,认认真真对他又道了一次谢。 然后说:“谢先生,你留个手机号给我吧,今天的钱我一定要还给你的,你帮了我,不能让你吃亏。” 谢知君给陆蒹葭留了号码。 陆蒹葭伸手去开车门。 “等一下。”谢知君说着,手在置物箱里面摸索片刻,递了一把伞给陆蒹葭,“拿着吧,外面在下雪。” 陆蒹葭撑着伞站在路边,目送谢知君的车子走远。 感激之余,又觉得这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似乎对自己太热情周到了,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但下一秒陆蒹葭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她总不能因为遇到过宋庭之那样没有同理心的冷血动物,就去猜忌其他温柔善良的人。 陆蒹葭回了家。 第二天,她就明白了宋庭之离开前对她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第55章 我认输 陆蒹葭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昨夜到家的时候身心俱疲,她却一直不敢入睡,总觉得黑暗中危机四伏,几乎是瞪着眼睛到了天明。 直到几分钟前,她才因为实在撑不住,而昏睡过去。 可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对方砸门的力道很大,一声接着一声。 陆蒹葭被这样大的动静惊醒,心脏突突狂跳,她捂着胸口,觉得有点难受。 敲门声持续不断,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 “有没有人,快点开门!” 陆蒹葭透过门镜看出去,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女人叉腰站在门口——是她的房东,这一栋楼的房子都归她所有。 陆蒹葭心下稍安,打开了门。 “怎么了吴姨?”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吴姨伸出手指对着陆蒹葭指指点点。 陆蒹葭以为她在说房租的事情,于是细声细气地解释道:“房租之前就转过了。” “哎唷姑奶奶,谁和你说房租的事情了!”吴姨眉头紧皱,“我不知道你惹到谁了,但你不能影响到楼里其他租户啊,我这一大早的就被人打电话吵醒,跟我投诉呢。” 陆蒹葭心头“咯噔”一下,她问:“吴姨,发生什么事情了?” 吴姨抓着她的胳膊,一把将她从房间里拉了出来,指着楼梯走廊道:“这些你得尽快清理了,你看看这些,多影响环境,像什么话!” 陆蒹葭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惊呆了。 一夜之间,整个走廊的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一张又一张a4纸,从一楼一直贴到了顶楼。 陆蒹葭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揭下了其中一张。 她看着手里揭下的这张,上面清楚地印着她的照片和个人信息,黑色的大字写着她欠钱不还。 陆蒹葭攥紧那张纸到指节发白。 她忽然就明白了昨天宋庭之让她下车后那句话的意思。 他说:我没有报警。 没有报警,所以……那些坏人没有被抓走,坏人的上线也还在。 之所以没有再直接来找她,可能是因为顾忌她有“靠山”,于是用这样的方式提醒她:事情还没完。 陆蒹葭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她知道,只要她妥协去找宋庭之,他出手就能解决。 这也是宋庭之的目的,他要她心甘情愿地低头。 他确实不喜欢玩强迫那一套,但他喜欢——借刀杀人。 陆蒹葭穿着睡衣呆呆站在走廊上,露出的胸口手臂上能看见明显的淤青和伤口。 吴姨见她一身的伤,脸上表情又惊又疑,更多的是嫌弃。 “借了别人的钱就赶紧还,不要因为这种事情连累我受损失。你抓紧时间把这些统统清理掉,不然这房子我就不租给你了!之前拖欠房租,这段时间倒是记得按时交了,结果又惹出这种麻烦,你这人真是一点也不为别人考虑!” 陆蒹葭只是垂着头,轻声说:“我会清理干净的。” “那是最好,”吴姨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麻友打来了电话,她于是急急忙忙要走,离开前不忘啐道:“呸,房子租给你这种人真的是晦气!” 陆蒹葭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把这些“大字报”清理干净。 路过的租户对她指指点点,她只是沉默地做着手上的工作。 最后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去派出所报警。 绑架的事情她没有提,毕竟她人全须全尾站在现场,说她被绑架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她只是报案身份证被冒用,被人恶意贷款。 派出所给她做了登记,可是调查还需要时间,于是让她回去等。 她又去重新买了手机,回家后,开始物色新的房子。 原主当时租在这里,是因为租金便宜,但正是因为便宜,小区和单元楼外都没有门禁,外人可以自由进出,实在是太不安全。 这段时间以来,她靠着翻译接单,手头上攒了些钱,不像原主之前那样捉襟见肘,也有能力去租好一点的房子。 可还没等陆蒹葭租到新的房子,第二天,那些“大字报”又卷土重来。 吴姨当场就变了脸色,直接把房租退还给陆蒹葭,要她立刻搬走。 陆蒹葭好话说尽,吴姨退了一步,同意让她找到新住处再来搬东西,但是却说什么也不肯让她人住在屋里了。 陆蒹葭只能去住酒店。 第二天再去出租屋的时候,那些“大字报”竟然真的没再贴上。 吴姨见状,催陆蒹葭搬走催得更急了。 可房子没那么快租好,陆蒹葭一连几天都留在酒店。 她提心吊胆,每天一起床就是去看门外有没有贴“大字报”。 好在酒店安保到位,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又过了几天,陆蒹葭终于租到了新房子。 她搬了进去,却在第一个晚上就惊了魂。 夜半醒来的时候,一个黑影坐在床尾。 那人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不知道在那呆了多久。 陆蒹葭几乎是立刻就尖叫了起来,她抓起枕头砸过去,对方伸手接住了。 黑影慢条斯理站起来,靠近陆蒹葭,站在她的床头,开口道: “陆小姐以为搬家我们就找不到你了吗?你背后有人,我们不会再动你,但你如果不还钱,我们会每天都安排人,像我这样半夜来问候你。你搬到哪,我们就往哪贴‘大字报’,直到你把钱还清。你如果想报警,可以尽管去报。” “顺带一提,即使你去了别的城市,我们也能找到你,”黑影拍了拍衣服,同她告别,“话带到了,我就先走了。晚安陆小姐,希望你能睡个好觉。” 黑影走后,陆蒹葭靠在墙角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她才终于起身,像疯了一样把室内所有照明全都打开。 她没想到那伙人居然能悄无声息潜入到她的房间,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甚至比直接的绑架还更恐怖。 一寸一寸检查完,确定室内再没有其他人之后,陆蒹葭脱力坐在了地上。 窗帘动了一下,她瞬间如同惊弓之鸟,又跳了起来,却发现只是风吹进来而已。 陆蒹葭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总感觉光线照不到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她跌跌撞撞走回卧室,哆嗦着去摸手机。 她的手很抖,给屏幕解锁都花了好大的力气。 最终,她拨通了那个记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 陆蒹葭想:宋庭之,你赢了。 ——我认输。 第56章 口是心非 电话拨通的铃声从话筒中传来,陆蒹葭这才想起,现在的时间是凌晨。 但还没等陆蒹葭挂断,对方就已经接了起来。 宋庭之的声音听上去冷静清醒,一点也没有被从睡梦中吵醒的感觉,似乎他根本就没睡。 “想通了?” 这是他接起来的第一句话。 没有寒暄,也没有疑问,好像已经预料到了她的低头。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陆蒹葭委婉说:“我想先看看那份协议。” 曾经她爱宋庭之,协议送到眼前时,连看都不看就签了字。 但现在她不爱他了。 既然逃不掉再次变成那人的替身,那她会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至少得看一看宋庭之开给她的条件。 宋庭之要用这种协议把她留在身边,她摆脱不了,那只能换个角度,把宋庭之想象成客户。 陆蒹葭想得挺明白,她和他以后的关系,就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 陆蒹葭主动提要看协议,宋庭之挺满意。 他向来喜欢这种钱货两讫的交易,他贪恋陆蒹葭和她相似,留下她消遣寂寞,而陆蒹葭也能得到她想要的,不管是钱亦或资源。 两人交谈完这几句,似乎便无话可说,话筒里只剩呼吸声此起彼伏。 宋庭之等了片刻,有些意兴阑珊。 他说:“挂了。” 几乎是同一刻,陆蒹葭也开了口。 她说:“宋庭之,你可不可以来接我。” 这一句话的声音太轻了,出口就湮没在空气里,即使在这样安静的深夜,稍不留神也容易错过。 但宋庭之听到了。 他挑眉:“这么迫不及待?” 陆蒹葭似乎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宋庭之看了看时间,说:“陆蒹葭,现在是凌晨两点。” 他语气很淡,听不出是什么态度。 电话那头又没有动静了。 陆蒹葭握紧了电话,如果有其他选择,她也不愿意向宋庭之示弱,可是她现在真的太害怕,害怕到有点撑不住了。 从绑架以来,她就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今天晚上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脑海里的弦都绷紧到快要断掉了。 反而在听到宋庭之的声音之后,情绪还稳了一点,于是情不自禁说了那样的话。 宋庭之冷淡的回答,又让她醒了过来。 陆蒹葭轻声说:“对不起宋总,是我冒昧了,再见。” 她先按了挂断。 宋庭之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坐在椅子上,透过落地玻璃俯视着这个城市繁华的夜景。 时栩然死后的这三年,他几乎都是如此,睡眠很浅,即使勉强睡着也很容易惊醒,有时候甚至懒得去睡。 因为睡不着,所以电话一响他就接了起来。 他其实没想到陆蒹葭会在这个时间点给他打电话,更没想到她会提出要他此刻去接她。 手机停在通话结束后的界面,最新来电是那一串没有署名的号码。 宋庭之盯着屏幕看了一会,仍然没有把这号码添加到联系人里的打算,直到手机息屏。 他想:我怎么可能会去接她。 又坐了几分钟,他起身去换了衣服,拿上了车钥匙。 …… 陆蒹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不敢睡觉,哪怕是困极了也不让自己闭上眼睛。 她怕自己一闭眼,床头就再出现一个影子。 室内能开的灯全开了,她又把电视也打开。 房间里有了声响,她感觉好过了些。 陆蒹葭看着手机,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希望能快点天亮。 她第一次觉得,夜晚真的是过于漫长。 半个小时后,她听见敲门的声音。 敲门声不重,但陆蒹葭一下僵住了,瞬间害怕到不敢动弹。 她脸色惨白,望向门的位置,眼里全是惊惶。 ——是那些人又来了吗?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见始终没人应声,于是停止了。 陆蒹葭屏息着,大气都不敢出。 寂静之中,手机震动起来,她手一颤,手机掉在了地上。 屏幕朝上,来电显示没有联系人姓名,而是一串号码。 她没有把这个号码添加到通讯录里,但这个号码她一看就知道,是宋庭之。 陆蒹葭捡起手机,接通的瞬间,她听到同一个人的声音从两个不同的地方同时响起来。 一个在电话里,一个在门外。 “陆蒹葭,开门。” 陆蒹葭从门镜看出去,果然见到了宋庭之。 他举着手机长身而立,眉头微蹙,神色有些不耐烦。 陆蒹葭心情复杂地开了门。 她没想到宋庭之真的会来,刚刚在电话里,他分明就是拒绝的语气。 陆蒹葭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终于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 宋庭之睨了她一眼,“我想知道你在哪还不容易。” 他环顾了室内一圈。 “你住的地方还真是……”他没说后半句,话音一转又说:“你专门挑这个时间打电话,是生怕我睡眠太好?” 不得不说,屋内多了一个大活人,即使这个活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陆蒹葭的情绪还是一下子就安定了不少。 她站在宋庭之面前,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却只是说:“我晚上醒来的时候,看见催债的人坐在我床尾……” 宋庭之一下就懂了,怪不得她会在半夜给他打电话。 他原本以为,他还要多等几天,她才会妥协。 他确实有心利用高利贷的事情逼她做选择,但见她这落魄伶仃又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又觉得莫名有些不太舒坦。 宋庭之的心情并未表现在脸上,只是对着陆蒹葭淡淡道:“走吧。” “嗯。”陆蒹葭应了一声,拿上包,跟在宋庭之后面往楼下走。 这个出租屋让她感到不安全极了,至少在此刻,她宁愿和宋庭之呆在一起,也不愿继续留在这里。 房子找得仓促,是一栋老式的低层建筑,楼道没有电梯,好几层灯都是坏的。 走到没有光的楼层,陆蒹葭忽然就有点抬不动脚,那种黑暗中有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宋庭之站在步梯下看她,见她半天不动,微微蹙眉。 就在陆蒹葭以为他又要嘲她的时候,竟然见宋庭之折返回来,一把拉住了她,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照明,一路牵着她下了楼。 单元楼外,一轮巨大的圆月正当空,映得地面雪白。 陆蒹葭想,或许是夜色太好,连今晚的宋庭之都好像温柔了些。 第57章 搂着她睡着了 宋庭之带着陆蒹葭回了市中心的公寓。 他在a市的房产很多,但常去住的却不多,这里算是其中一处,因为交通便利,离宋氏的总部很近,他加班晚了就会过来休息。 站在公寓门口的时候,陆蒹葭一阵恍惚。 她对这里太熟悉了。 她还是时栩然的时候,宋庭之就想安排她住过来,但她不喜欢这冷冰冰没有人味的公寓。 只在宋庭之回来的时候,她才会过来陪他一起住。 那时她毕竟是有家的,不像现在,除了这里,她好像倒无处可去了。 命运弄人,谁能想到她用另一个身份重活一世,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宋庭之验证指纹开了门,边往里走边说: “等协议签了,你就住这里,你在出租屋的东西我会安排人帮你搬,门禁的密码和指纹到时候让章谨帮你弄。” 或许是今天的宋庭之表现得太平易近人,陆蒹葭忍不住试探他的态度:“那个宋总,我只是说我看看协议,还没有说我要签。” 宋庭之的脚步停了一下,他转过头来,眼神有些吓人。 “你是不是忘记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戏弄我。” 眼见宋大总裁的脸沉了下去,陆蒹葭不敢再作死,她低眉顺眼跟在宋庭之后面。 宋庭之带着她上了二楼,推开其中一间房,“你住这里。” 陆蒹葭心头一跳,觉得这对话都如此熟悉。 她想起自己前世第一次来这间公寓的时候的场景,在心里默默接上了下一句:没我的允许不可以随便进主卧。 她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宋庭之说:“没我的允许不可以随便进主卧。” 陆蒹葭想,宋庭之这找替身的口味还真是……从未变过。 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 陆蒹葭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宋庭之抱臂坐在屋内的沙发上。 陆蒹葭:“……” “宋总不让我进主卧,但是你却可以随便进我的卧室吗?” “我不能进?”宋庭之问她,然后补充道:“这是我的房子。” 他一脸理所应当,陆蒹葭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她未来的甲方爸爸,她得忍。 宋庭之的住处,安保级别绝对是最高的。 陆蒹葭到了这里,终于觉得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了保障,她心情一松,便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宋庭之见她要睡着,于是难得体贴地随手关了灯。 灯光熄灭,陆蒹葭却瞬间清醒过来。 “别关!” 她几乎是立刻就坐了起来。 她还是心有余悸,即使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屋内一黑,她还是会想起黑暗中坐在床尾的那个人影。 见她这样,宋庭之起身走近,按亮了柜子上那盏台灯。 一点微光亮起,陆蒹葭便没那么紧张了。 这时她身侧一沉,宋庭之躺了上来。 陆蒹葭整个人僵住了。 男人自然而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拉进怀里。 他温热的呼吸拂在耳后,陆蒹葭脊背绷得死紧。 她现在不太习惯在清醒的状态下和宋庭之这样亲密接触,好在宋庭之似乎也并没有要和她做点什么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搂着她。 陆蒹葭的僵硬太过明显,她绷着身子,宋庭之搂了一会,觉得实在是硌得慌,于是皱眉道:“放松点。” 陆蒹葭有些不自然地说:“宋总,你是在安慰我吗?谢谢你,真的不用。” 宋庭之却说:“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试试,把你当成她搂着,能不能睡得着。” 陆蒹葭当然不知道宋庭之自从她死了之后睡觉就变得十分困难。 她自然而然地把宋庭之口中的“她”当成了凌岚,觉得他是太久没见到她了,才睡不着的。 陆蒹葭心里挺不舒服,但她反抗不了,于是便任宋庭之这样搂着。 她靠在他怀里,感受到他心脏有力的搏动,那有规律的心跳声十分催眠,没过多久陆蒹葭就睡了过去。 宋庭之却还是睡不着。 他盯着陆蒹葭熟睡的脸,昏黄光线下,她睡得安稳平静。 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真是像极了时栩然。 他还记得上一次他这样抱着她的时候,她的身体正在逐渐失去温度,变得僵硬冰冷。 可此刻怀里的这具躯体却是温热的、会呼吸的。 宋庭之恍惚中,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错觉。 他像一个溺水之人忽然抓到了稻草,不断地收紧手臂,直到陆蒹葭睡梦中被勒得皱了眉,才又放松了力道。 …… 陆蒹葭刚一睁眼,就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 宋庭之竟然就真的这么楼着她睡了小半夜。 即使陆蒹葭现在再不喜欢宋庭之,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确实太好看了。 鼻梁挺直,眼睫浓黑,五官比例恰到好处,是那种锋利又张扬的美貌,充满了攻击性。 狗男人这张脸确实是长在她审美取向上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刚上大学涉世未深的时候被他吸引,一头扎进了美貌的陷阱里,从此抽不开身。 宋庭之还没醒,双眼紧闭,呼吸均匀。 陆蒹葭没敢动,她怕吵醒他,他一生气,又想出什么办法要她不好过。 于是她就这么直直的躺着挺尸。 又过了半个小时,宋庭之才终于醒来。 他没想到他竟然睡着了,还一觉睡到了天亮,虽然从四点算起,也没睡多久,但至少比整夜的失眠强了不少。 光是冲着搂着陆蒹葭能睡着这点,他都觉得把她留在身边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宋庭之偏头,发现陆蒹葭早就醒了,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有些滑稽。 他看见她眼尾的红痣,心头一动,想要抬手触碰。 见他凑过来,陆蒹葭心底一阵抗拒。 她不喜欢宋庭之碰她的痣,因为宋庭之以前就总是抚着这颗痣,然后对她说:你很像她。 但那时候她喜欢宋庭之,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被当成替身她也忍了。 可现在她挺介意的,虽然她已经下定决心把宋庭之当成甲方伺候,但不代表她就能马上适应过来。 陆蒹葭此刻浑身不自在,她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只能稍微偏了偏头。 宋庭之的手落了空,他清醒过来,兴味索然地放开陆蒹葭,起身去洗漱。 出门前他说:“我一会让章谨把协议给你送过来。” 第58章 不能被发现的东西 将近中午的时候,章谨才带着协议赶到。 他最近实在是有点忙,忙完集团的公事,又要忙老板的私事。 最要命的是老板前几天还把秘书给开了,新人迟迟没招到,他简直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好在至少工资开得足够高,要不然他觉得自己迟早要辞职。 客套几句后,章谨把协议递给陆蒹葭,对方接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陆蒹葭还是第一次认真看这份协议。 里面条款挺细致,双方的权利义务写得明明白白。 当然,权利是宋庭之的,义务是她的。 不得不说宋庭之开出的条件确实足够丰厚,除了每个月固定的“工资”外,甚至还有关于娱乐圈资源的条款,想来是考虑到原主以前当艺人的身份,特别补充的。 如果原主没死,她应该挺喜闻乐见,毕竟她当初费尽心思勾引宋庭之,为的不就是这些。 陆蒹葭来回看了半天,也没挑出什么毛病,于是她没再多说。直接签了字。 章谨挺意外,他没忘记上次他拿出这份协议的时候,陆蒹葭抗拒的态度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他不知道的是,陆蒹葭选择向宋庭之低头本来就是权宜之计,她认输不过是因为她确实解决不了自己的困境,必须要靠宋庭之出手。 她根本没打算在宋庭之身边一直呆着。 虽然宋庭之说等他腻了就会放她,但腻不腻的,主动权始终在宋庭之手上。 陆蒹葭却是希望自己的人生自己能主宰的。 她迟早要想办法离开宋庭之。 她是怕他,所以才要徐徐图之,一步一步做好计划。 章谨将签好的协议收好,对陆蒹葭说:“陆小姐,我一会安排人去你租的房子帮你把东西搬过来,你在公寓等着就行。” “那麻烦章助理了。”陆蒹葭说。 刚说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道:“等等,我也跟着回去一趟。” 章谨正收拾着公文包,闻言抬头说:“我过来前宋总让我通知你,他晚上要回来吃饭,需要陆小姐你准备晚餐。你去了租房那边再回来,恐怕时间上有些来不及。” 章谨以为陆蒹葭是怕他们疏漏,于是说:“陆小姐放心,我们不会遗漏你的东西的。” 陆蒹葭心想:还就怕你们搜得太仔细。 她房间里的某个东西,绝对不能让宋庭之的人看到。 虽然即使看到了,旁人大概率也不会多想,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陆蒹葭觉得还是有必要亲自去将它收拾好。 她对章谨说:“不会耽搁太多时间,我只是去整理打包一些私人物品,那些让别人来收拾不太合适。” 陆蒹葭执意要跟着,章谨也不好阻拦,毕竟是搬人家的东西,主人要到场也合情合理。 到了出租屋,章谨安排人帮忙打包搬运。 陆蒹葭说:“我去卧室收拾一下”,然后关上了门。 她拉出行李箱,零零散散放了一些东西进去,最后拿起摆在床头的一个相框,视线落在了里面的照片上。 这是她去拿表的时候从月苑房子里带走的、除表以外唯一的东西——一张时家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上一家四口笑得其乐融融。 陆蒹葭心口一片酸涩。 她把相框拿在手里看了一会,正准备把它放进行李箱的时候,章谨忽然推开了门。 “陆小姐,阳台上的东西……” 陆蒹葭条件反射地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一藏,有些紧张地说:“你怎么不敲门?” 她这动作太突兀,章谨也愣了一下,说:“抱歉。” 陆蒹葭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她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之前我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这几天神经比较敏感,你突然进来有点吓到我了。” 她问章谨:“有什么事吗?” “是想问问陆小姐,你阳台那些花还要不要。” 陆蒹葭把相框反扣在床上,点点头道:“要的,麻烦你了章助理,那些花花草草我花了很多心思养的。” “好。”章谨视线在相框上滑过,然后退了出去,帮陆蒹葭带上了门。 陆蒹葭的东西不多,总共也就装了三四个箱子,一车就直接拉完了。 回到公寓,她花了一些时间,将东西分门别类收拾好,最后把相框塞进了床头的柜子里,然后终于开始准备晚上要吃的东西。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宋庭之有些磨人,他明明就有专人负责膳食安排,一日三餐营养均衡、搭配合理,结果她一来,他就点名要她亲自给他做吃的。 陆蒹葭备着菜,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原来对一个人没有了感情之后,做这些只会感到琐碎麻烦而不是快乐。 照顾宋庭之的事情,她曾经做起来觉得挺幸福,但现在就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 备完菜,陆蒹葭愣了一下,发现她下意识准备的菜全是是宋庭之爱吃的。 她有些嫌弃自己的这种条件反射。 前世照顾宋庭之照顾出了习惯,她得改过来。 于是陆蒹葭把备菜从宋庭之爱吃的,换成了自己爱吃的。 她想,反正自己现在是陆蒹葭,不了解大总裁口味也很正常。 陆蒹葭做了四菜一汤,每道菜卖相都十分不错,就是都不约而同放了辣椒。 ——宋庭之不能吃辣。 她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幼稚,搞不好还会惹宋庭之生气。 但她被宋庭之欺负那么多次,心里总是有些不平衡的,怎么就只能他对她百般不好,不允许她小小报复他一下呢。 陆蒹葭看着餐桌上自己的“杰作”,挺满意。 于是给主动给宋庭之发信息,语气腻腻的。 “宋总,饭做好啦,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第59章 给我倒杯水 宋庭之站在餐桌前,看着一桌子红红辣辣的菜,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是提前回来的。 收到陆蒹葭信息的时候他本来还在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看她这么积极地说饭好了,于是停了手上的事情赶回来。 结果回来就看到一桌五个菜,每道菜里都有辣椒,连汤都是酸辣口的。 陆蒹葭倒是挺殷勤给他端碗拿筷子,“宋总,尝尝?” 宋庭之用筷子夹起桌上唯一一盘看起来不那么辣的菜,尝了一口,然后面无表情放下了筷子。 “给我倒杯水。” 在狂喝了两杯水之后,宋大总裁终于感觉嘴里的辣度消下去了一点。 他问陆蒹葭:“你做饭之前是不是应该确认一下我的口味?” 陆蒹葭一双大眼睛十分无辜地瞪着他,“宋总不能吃辣吗,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宋庭之没说话。 他懒得理她,她以为他不知道她那点心思。 在这种事情上报复他,实在是太幼稚,幼稚到他都懒得和她计较。 他知道陆蒹葭不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她心里有怨气。 但无所谓,只要人在这里,她是不是出于自愿他根本不在乎,反正他又不是要和她谈感情。 陆蒹葭看不懂宋庭之脸色,只觉得他似乎并没有生气。 她感觉宋庭之脾气好像比之前变好了不少。 看宋庭之根本不动筷子,她又说:“我给宋总重新做一份?” 宋庭之站了起来,“不用了,你自己吃”,说完他径直上了二楼。 他没回自己卧室,而是去了陆蒹葭的房间。 今天帮陆蒹葭搬完东西后,章谨回公司跟他汇报时提到了一件事,让他觉得有点在意。 趁着陆蒹葭在楼下吃饭,他刚好来确认一下。 宋庭之环顾四周,没在明面能看到的地方发现章谨提到的东西,他找了一圈,在陆蒹葭床头的柜子里找到了。 一个相框。 它被反扣着放在柜子里,宋庭之将它拿起,然后翻转过来。 看清相框正面之后,他有些意外。 相框里面的照片,是陆蒹葭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这个女人他在调查陆蒹葭的资料里见过,是在她上学时候就病逝的母亲。 宋庭之回想起章谨关于下午陆蒹葭拿着相框的描述,觉得挺蹊跷——不过是一张和自己生母的合影,陆蒹葭用得着反应这么大? 宋庭之若有所思,将相框原样放了回去。 他从二楼下去,老远就看见陆蒹葭一个人挺开心地吃着所谓给他准备的饭菜。 看她吃得那么香的样子,宋庭之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这个金主当得有点没牌面。 陆蒹葭口口声声说给他煮好了饭,结果分明做的全是她自己爱吃的。 宋庭之想起了那四菜一汤,脚步忽然一顿。 这陆蒹葭怎么连口味都和她一样…… 宋庭之走到餐桌前,垂头看着桌上的菜,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问陆蒹葭:“你喜欢吃辣?” 陆蒹葭是背对着来人方向坐的,她没有看到宋庭之下来,宋庭之脚步又轻,直到他在她背后说话,她才意识到宋庭之又回来了。 陆蒹葭吓得呛了口辣椒,疯狂咳嗽起来。 宋庭之皱着眉,没再继续问,他拿起车钥匙对陆蒹葭说:“我先走了。” 陆蒹葭听见宋庭之要走,于是放下筷子,殷勤地帮着他穿好外套,又去给他拿鞋子。 一想到今晚不用伺候宋庭之这尊大佛,她就实在高兴,一时没控制好表情,于是显露了出来。 就差没有把“欢送宋总”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她一脸欢欣的样子让宋庭之越看越生气,他捏着她的下颌问:“怎么我觉得,见到我要走,你好像挺开心的样子?” “我哪有。”陆蒹葭立刻摇头否认。 她刚吃了辣椒,唇色比平时还要娇艳,红润润的,仰着头催促宋庭之,“宋总你快去忙吧,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宋庭之捏着她下巴,面无表情地想:她吃他的用他的,竟然还敢赶他走,真是反了天了。 实在是欠教训。 于是他一口啃在了陆蒹葭嘴上。 陆蒹葭牙齿咬得死紧,他捏着她颌骨,迫使她张开嘴,缠着她的舌头又咬又吮,用行动表示自己的不满。 陆蒹葭被亲懵了,她不知道宋庭之又发什么疯,她还没来得及做出抗议,宋庭之就放开了她。 这莫名其妙的吻来得快去得也快。 宋大总裁捂着嘴,眼睛被辣得通红,他冷静地指挥陆蒹葭:“去给我倒杯水。” …… 从公寓出来,宋庭之没有回公司,而是开车去了月苑。 有一件事情,他需要亲自确认一下。 到了地点,他熟门熟路用钥匙开了门,进入到房间里。 时栩然在月苑这套房子实在是太小了,一眼望过去,室内布局一览无余。 宋庭之没有在客厅停留,而是直接进到卧室。 他拉开抽屉,之前被他从傅皖夏那里找回来的表仍然安静地躺在原处。 表的旁边是一本厚厚的影集,从封面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自从智能机普及之后,大多相片都存在电子相册里,除了摄影爱好者,现在用相机拍照的人少了不少,把照片洗出来的就更少了,相册也变得不太常见。 上次调查表的时候,他只是确认过其他东西的位置,却根本没有想到打开这本相册里面来看一眼。 这相册从时栩然死后,三年的时间里他翻看过很多遍。 里面的照片从她小时候到高中,时间横跨了她人生的小半程岁月,还有不少她和家人的合照。 宋庭之坐在床边将相册打开,一页一页地检查,翻到中间的时候,目光忽然一凝。 这一页出现了一个空缺。 宋庭之记忆力本来就好,这相册他又来回看过很多次,他可以绝对确定,这里以前不是空白的。 这里原本应该是…… 宋庭之想了想。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张时家人的全家福。 宋庭之面无表情地将相册合上,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 那张照片到哪去了? 如果说偷表尚且可以理解,毕竟那是价值几十万的东西,但偷照片就……太奇怪了。 照片这种东西,除了对特定的人有意义,对旁人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 宋庭之想到章谨提起的相框,实在没法不把它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他捧着相册坐了很久,最后将相册合拢,放了回去。 宋庭之从室内出来,像往常一样锁门。 他想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钥匙摸出来的时候掉在了地上。 宋庭之蹲下去捡钥匙,余光却忽然捕捉到了什么,他一下顿住了。 第60章 逼问 陆蒹葭正睡得熟,忽然被人从床上拎了起来。 她一声惊叫卡在喉咙里,睁眼却看到了宋庭之。 她突然被弄醒,脑子一时不太清醒,对着宋庭之说:“你怎么回来了?” 宋庭之挑眉:“我的房子我不能回来?” 他推推陆蒹葭,说:“饿了,去煮点吃的。” 陆蒹葭:“……” 她总觉得宋庭之是故意的。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起身去了厨房。 陆蒹葭刚一离开,宋庭之就又打开了那个装着相框的床头柜,但是之前还放在里面的东西却已经不见了。 他想到锁门的时候看见的东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又伸手将抽屉推了回去。 宋庭之下了二楼,看见陆蒹葭在厨房忙碌。 他没吃晚饭,此刻确实饿了,看着陆蒹葭打着呵欠备菜,于是说:“不用太复杂,煮碗面就行。” 陆蒹葭动作挺快,不一会就将煮好的面端了上来。 宋庭之坐着吃面,她想回去睡觉,宋庭之挑起一筷子面,说:“坐着。” 陆蒹葭其实已经困得眼睛都不太睁得开了,宋庭之开了口,她也只能留下。 他细嚼慢咽,完全吞下一口之后,用纸巾擦了嘴,这才缓缓道:“高利贷那伙人,还有他们背后的老板已经都被抓了,你不用再担心。” 陆蒹葭愣了一下,她知道这是宋庭之出手的结果,不然不会那么迅速。 宋庭之顺水推舟借这次事情逼她低头,做得确实算不上光明磊落,但陆蒹葭也不能否认,宋庭之确实救了她,如果那天他没有出现,可能她真的就这样被不明不白地卖掉了。 陆蒹葭觉得自己算得上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于是挺诚恳地对宋庭之说了声谢谢。 宋庭之倒是不以为意,又继续吃起了东西。 陆蒹葭见他不搭理自己,便没有再说什么,坐在一旁陪着宋庭之吃东西。 坐得久了,便越来越困。 她本来这段时间就睡得不踏实,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又被宋庭之强行叫醒起来给他做夜宵,此刻在听到放贷那伙人人被抓后,她心情松快下来,自然更想睡了。 眼见着陆蒹葭的头越垂越低,最后直接放在了桌面上,宋庭之盯着她道:“你这情人当的也太不称职了,才第一天就这么偷懒。” 宋庭之的语气不咸不淡,但陆蒹葭还是听出了点不满。 她心底无奈,实在不知道宋庭之到底要怎样,她已经够顺从了,他还是不满意。 陆蒹葭不太想接这话。 她知道此刻如果顺着宋庭之说上那么一两句软话,这事也就揭过去了,但她就是不太愿意。 见她这样,宋庭之的眼睛眯了一下,想起晚饭时候陆蒹葭的故意报复,语气冷了点。 “陆蒹葭,你使性子也得有个度,一次两次我不和你计较,你是不是就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他放下筷子靠近陆蒹葭,将她的下颌捏紧,“敢给我甩脸色,我们什么关系需要我提醒你?” “我们什么关系?我们本来可以没有关系的宋总,是你非要强留我在你身边。我已经低头了,你还是不满意,觉得我不够顺从是吗? 她直视着宋庭之,“可是我是个人,我不是机器,我觉得就算是当个替身也有睡觉的权利吧?” 宋庭之的神色沉了下去,他警告道:“陆蒹葭,我如果是你,这个时候就会闭嘴了。” 可陆蒹葭停不下来。 她的情绪到了顶,刹不住车,心里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 “也就因为我是个不值钱的替身所以你折腾起来不心疼,要是换成凌岚你舍得这样对她吗?” 蓦然听见凌岚的名字,宋庭之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 他松开掐着陆蒹葭下颌的手,抓着她的领口直接把人拎了起来,森然道:“你怎么知道阿岚的名字?” 第61章 疯魔 他向来重视隐私,在凌岚的事情上更是讳莫如深,除了身边亲近的人,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存在。 见宋庭之这样,陆蒹葭知道她触到宋庭之的逆鳞了。 凌岚对宋庭之而言果然不同他人,她不过是提到了她的名字,他就这般紧张在意。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停下来。 但她见他这样如同猫被踩了尾巴的样子,心中又有些说不出的快意。 宋庭之掐着陆蒹葭的脖子把她按在桌子上,声音很冷:“回答我,你怎么知道她的。” “一直没有凌小姐消息,你一定很寂寞很痛苦吧?” 陆蒹葭被他这样控制着,呼吸都不顺畅了,神色中带上了不管不顾的疯狂。 “我还知道很多宋总以为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我长得像前夫人,可前夫人在您眼里又何尝不是个替身呢。她死了,所以你又找了我,可我们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人,我说得对不对?” 宋庭之的脸色几乎可以用骇人来形容了。 陆蒹葭说的当然不对,但他却没反驳她,他不是那种会向别人剖白内心的人,况且他仍在惊骇于陆蒹葭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陆蒹葭不知道宋庭之所思所想,见他眼神疯魔,报复之意更甚。 她伸手抚着自己眼尾的红痣,就这样仰面对着宋庭之笑了一下,笑容格外妖异。 “我真的那么像她吗?” 宋庭之的眼神缥缈起来,他仿佛又看到那个扭曲模糊的影子,他看不清她的样子,那影子的脸像是凌岚又像时栩然,唯一清晰的就是影子眼尾那颗血红的痣。 陆蒹葭厉声道:“究竟是我像,还是这颗痣像?!”她忽然发了狠,抚着自己泪痣的指尖伸手就挖了下去。 指甲尖利,她又下了死力气,眼尾那里立刻就流了血。 陆蒹葭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了,她其实挺怕死,但此刻她觉得死了也挺好,她真是厌烦和他纠缠了。 宋庭之的毛病完全被刺激了出来,他被情绪控制了神志,五指收紧,捏得陆蒹葭颈骨都发出了轻微响声。 陆蒹葭眼前发黑,视线中出现漂浮的光点,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 生死瞬间,不知是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没有人去接。 手机从头响到尾,然后自动挂断了。 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宋庭之本来死寂涣散的目光忽然一凝,意识到自己立刻就要掐死陆蒹葭后,瞬间撤下了掐在对方脖颈的力道,放开了手。 “咳咳……” 空气瞬间进入气道,陆蒹葭疯狂呛咳起来。 宋庭之眼神还是很危险,但是却不像之前那样充满杀机,他居高临下望着陆蒹葭。 陆蒹葭躺在桌子上,头发披散,眼角泛红,因为呛咳的关系,眼中泛着生理性的泪光,领口微敞开,脖颈间全是他刚刚掐出来的青紫痕迹。 宋庭之眼底的杀欲变成了情欲。 他俯下身,抓住陆蒹葭的头发,迫使她抬头,吻在了她的唇上,另一只手撕开了她的衣服。 察觉到宋庭之要干什么之后,陆蒹葭瞬间慌乱起来,比宋庭之要掐死她的时候还要慌。 她曾经和宋庭之发生过两次关系,两次的回忆都充满了痛苦,她一点都不想再经历这种事情了。 她宁可宋庭之直接弄死她。 她跳下桌子,又被拦腰捉住,更用力地摔回了桌面。 她逃不掉,只能求他:“宋庭之,你放过我吧!” 宋庭之解着扣子,对陆蒹葭说:“我以为你签下协议的时候就应该有要和我上床的觉悟。” 他镇压了陆蒹葭的全部反抗,没有带她回卧室,而是直接在桌子上要了她。 他覆在她身上,动作毫不怜惜。 陆蒹葭咬紧了后槽牙,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痛,实在是太痛了,她一口咬在了宋庭之肩上。 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场粗暴的情事结束后,果然见了血。 宋庭之目光扫过那血,忽然顿了顿。 他以为按照陆蒹葭曾经勾引他那样的表现,恐怕早就和很多人睡过,没想到她竟然…… “你是第一次?”他问她。 陆蒹葭没有理他,她不想说话,只是把身子蜷缩起来,抱紧了自己。 光裸的脊背上,凸起的蝴蝶骨看起来脆弱易折,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无助伶仃。 宋庭之想把她抱回卧室,刚一碰到她,陆蒹葭就立刻躲开了。 “别碰我。” 宋庭之脸色一直很冷,哪怕是在刚才激烈的交欢中,他的神情都没有变过。 这一场情事不像是情事,而是对于敢违逆他的人的毫不留情的镇压和力量的宣誓。 见陆蒹葭拒绝他靠近,于是宋庭之收回了手,直接转身走了。 男人的心底没有怜惜。 他想,这是她应得的。 谁叫她犯了他的禁忌,她不该提时栩然,更不该提凌岚。 第62章 偶遇 陆蒹葭听见门关上的声音。 她侧躺在桌子上蜷缩着身子,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失焦地望着前方,眼神一阵痛苦一阵茫然,最后终于变得坚定。 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离开宋庭之,永远彻底地逃离他的身边。 就这样躺了半个小时,等身子的不适感消减一些后,她才终于尝试从桌子上下去。 脚掌落地的瞬间,撕裂的疼痛就从底下扩散到全身,痛得她直接跪了下去,扶着桌沿的手指用力收紧,关节崩得发白。 缓了好一会,才终于喘了口气,缓缓站直了身子。 这疼痛让陆蒹葭想起前世和宋庭之的第一次。 那天晚上宋庭之没有认出她,他醉得厉害,动作也毫不体贴,她痛到落泪,仍然舍不得在他身上咬一口。 到最高点的时候,他抱紧了她,吻落在她眼尾的痣上,叫了一声:阿岚。 陆蒹葭无法形容她当时的感觉,说是心如死灰都不为过。 人家都说男女之间那点事,总是让人欲仙欲死食髓知味,可从她和宋庭之之间为数不多的几次情事而言,实在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上瘾。 两人之间的情事带给她的只有全然的痛苦,她连半分欢愉都感觉不到。 想来也是,人家觉得快乐是因为两情相悦,可宋庭之对他没有爱,而她现在对他也没有了。 两个没有爱的人在一起做这种事情,自然只会痛苦不会快乐。 从餐厅到浴室不过短短的一段路,陆蒹葭却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才走过去。 清理完自己之后,陆蒹葭从自己带来的行李里翻出避孕药吃了下去。 宋庭之有一点没说错,她确实在签下协议的时候就有了要和他上床的心理准备,但是她没想到这件事会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陆蒹葭躺在床上,明明十分疲惫,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瞪着眼睛就一直这样到了天亮。 那天过后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宋庭之都没有再出现过。 中途倒是让章谨送来了一张卡,陆蒹葭连问都没问,直接收了。 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从前她怕宋庭之误会她和他在一起是有所图,除了会在时栩意的事情上倚仗他外,没在物质上提过任何要求,连宋庭之主动给她的钱或者东西,她都只是收着,却从没用过。 但现在嘛…… 陆蒹葭看着手上的卡,没什么表情。 现在宋庭之给她的任何东西,她都会一分不差地收下。 她就是要用他的钱,来筹划离开他的事情。 陆蒹葭对章谨笑,软着声音问他:“宋总呢?” 章谨说:“宋总上周去外地出差了,还有几天才会回来。” 陆蒹葭挺满意,将卡收好,然后对章谨下了逐客令:“辛苦章助理特意跑一趟了,你回去工作吧。” 章谨愣了愣,觉得这次见陆蒹葭,似乎和之前又不太一样。 不用见到宋庭之,陆蒹葭心情好了不少,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她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终于打算出门走走。 这个房间里全是宋庭之的气味,她早就呆得难受了。 陆蒹葭提前和教练约了第二天练车,从被绑架那天之后她就没再去过驾校,进度拉下了不少。 早上练完车,眼看着再过一个多小时就是饭点了,陆蒹葭决定在外面随便吃点再回去。 驾校周围挺荒凉,陆蒹葭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发现这里距离a大的新校区蛮近,而那边吃的还挺多,于是便坐车过去了。 她重生前就是a大毕业的,但a大的新校区却是一次都没来过,读书的时候这个校区还没修好,这算是她第一次过来这边。 到了学校,离吃饭还有一会,陆蒹葭在校园里逛了一会,她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郊区的缘故,每个大学的新校区都修得特别大,于是稍微有点路痴的她成功地迷路了。 她看着面前的教学楼,正巧有个人在往里面走,背影看上去高高瘦瘦的,陆蒹葭叫住了他。 “同学你好,不好意思耽误你一下,请问学校大门怎么走啊?” 听到她的声音,那人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对着陆蒹葭笑了一下。 第63章 人死不能复生 看清那人样貌后,陆蒹葭除了意外还有些欣喜,她没想过会在a大的校园里遇见谢知君。 刚刚她喊住他的时候,确实莫名觉得背影有些眼熟。 她一直以为他的职业和演艺方面有关,毕竟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邵平的选角会上。 陆蒹葭的视线落到谢知君拿着书的手上,她想,难道他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 想想人家还在上学就有车有驾照了,陆蒹葭觉得自己得加把劲了。 谢知君走到了陆蒹葭的面前和她打招呼。 “好巧,陆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迷路了吗?” 他很高,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站在陆蒹葭面前,并没有给她造成压迫感,说话的时候吐字清晰,声音不疾不徐。 陆蒹葭觉得和谢知君接触起来真的很舒服,这个人总是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她说:“我在a大附近那个驾校学车,结束了想吃个午饭,结果那边没什么吃的,搜了一下于是跑到这边来了。” 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想着还差点时间,就进来逛了一下,没想到迷路了。” 谢知君也笑,他说:“那你还忙不忙,我对这边挺熟的,知道很多好吃的店,你要是愿意等我下课,我可以带你去吃。” 陆蒹葭连忙道:“别别别,我请你吃!上次的事情都没有来得及感谢你。” 她又忽然想起来,“呀,你垫的钱我也还没还。” 那几天不好的事情堆在一起,她是真的把这件事忘记了,此刻见着人才想起来,自己欠了人家好大个人情。 谢知君摆摆手说,“没有关系,不着急。” 他抬手看表,发现时间有些紧,于是一边走一边对陆蒹葭说,“有点晚了,我得先去上课。” 陆蒹葭跟他并肩走了几步,问他:“你真的是学生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演艺圈的新人呢。” 谢知君闻言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陆蒹葭,没承认也没否认,邀请道:“和我一起去教室吗?外面等着冷。” 陆蒹葭不太想耽误人家学习,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再去转转?你几点下课,我提前一点回来等你。” 谢知君问她:“那你一会儿又迷路怎么办?” 陆蒹葭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确实还挺大,于是跟着谢知君往教室走。 走到教室后门的时候,谢知君指了指后排的空位,“你坐后面等我吧。” 陆蒹葭问他:“你呢?” “我要到前面去。”谢知君望着前排说。 陆蒹葭懂的,一般学霸都喜欢坐前排,于是赶紧点点头说:“那你赶快去吧。” 然后她看着谢知君从前门进去,直接走上了讲台,笑着对底下学生说,“同学们好,你们张老师临时有事,这节课我来帮他上……” 陆蒹葭:“……” 她听见自己前面两排几个女生克制地小声尖叫,盯着讲台上的人说:“好帅啊。” 她没想到,谢知君竟然是老师。 他长得实在是有些看不出年纪,身上的书卷气也重,说是学生也一点都不违和。 课的内容是量子跳迁和散射理论,陆蒹葭听了几分钟,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 她身上搭着一件外套,谢知君坐在她旁边,翻着手里的资料。 见陆蒹葭醒过来,他眼睛弯了一下,“醒了?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陆蒹葭一看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她挺不好意思,把谢知君的外套拿下来递给他,“下课这么久了啊,你该叫醒我的。” “看你很疲惫的样子,就想着让你多休息一会,反正我下午也没事。”谢知君整理着手上的资料,“而且现在去刚好错过了用餐高峰期,不用排队也挺好。” 谢知君带着陆蒹葭往外走,“有什么想吃的吗?” 陆蒹葭想了想说:“想吃辣的。” 谢知君带着她去了一家麻辣烫,店面很狭窄,里面就两三张桌子。 两人面对面坐在小小的桌子旁边,谢知君问她:“会介意吗?但这家味道是真的很不错。” 陆蒹葭却挺开心,“不会啊,我好久没吃过学校附近的东西了诶,a大老校区外面有家冒菜特别好吃,也是这种小餐馆的样子,每次饭点都排队好久。” 谢知君正在拿开水烫碗,手上动作忽然顿了一下,他的头微微抬起,眼光比平时锐利了些,“你是a大毕业的啊?” 陆蒹葭心里叫了声“糟糕”。 谢知君这个人没有攻击性,人又挺温柔,她对他没什么防备心,聊天的时候一放松,险些忘记了现在的身份。 陆蒹葭尴尬地笑了一下,说“不是,我是学表演的,但是我有同学在a大,来找她的时候去过。” 谢知君的头又低了下去,他把烫好的碗筷递给陆蒹葭。 “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让你觉得冒犯,你长得很像一个小我两届的学妹,所以第一次在酒店看见你的时候,我挺惊讶的。” 陆蒹葭试探着问:“有多像?” 谢知君看了看她,认真道:“几乎一模一样。” 她心头一跳,嘴上却说:“这么巧啊,难得这么有缘,要不谢老师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吧。” 谢知君摇摇头,“她不认识我的,而且她三年前已经去世了。” 谢知君的语气里带着惋惜,陆蒹葭却是真的有点懵。 她头一次有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感觉。 她感觉谢知君口中这个学妹十有八九都是自己,谢知君说她不认识他,那还真没说错,她确实不认识他。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她有印象,甚至看起来还因为她的死有些难过的样子。 她看谢知君情绪落了一点,于是转移话题问道:“所以你那天为什么会在酒店呀?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去试角色的。” 谢知君回想了一下,缓慢道: “当时那位导演在筹备一部戏,涉及到一些专业的东西,想请我去做一些技术方面的顾问。但我那段时间很忙,没有时间,而且接触下来,感觉这个人不太……” 谢知君本来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背后说人不太好,于是又转到正题上。 “他坚持要面谈,后来我就在实验间隙抽空去和他见了个面,说清楚情况后就离开了,没想到推门出来就遇见了你,当时我就觉得你太像她了。” 他说完,微微叹了一口气。 陆蒹葭安慰他:“你也不要太难过,人死不能……” “复生”两个字卡在喉咙里,陆蒹葭觉得这话自己说出来好像实在是有点没有说服力。 她赶紧夹了一筷子菜,堵住了自己的嘴。 饭后陆蒹葭和谢知君道了别,便回去了。 到公寓的时候,门一打开,她就看到了玄关处的鞋子。 陆蒹葭心底一沉,本来因为出门而好起来的心情又落了下去——宋庭之回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换鞋,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然是一副挑不出任何缺点的完美笑容。 第64章 筹谋 宋庭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手机里章谨发给他的消息,他让他去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半个月前的晚上,他去月苑的房子确认照片,退出来的时候,在门槛上发现了半截脚印。 上次报警盗窃后,屋内的痕迹都被仔细勘查过了,但是对方很谨慎,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痕迹。 但那人却漏了门槛。 那脚印很小,一眼就能看出是女人的脚,不过只有半截,推测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但宋庭之本身心里就有明确的怀疑对象,于是直接将那鞋底的花纹拍了下来,发给章谨,让他在陆蒹葭不在的时候,去查她鞋底有没有能和这个花纹吻合的鞋子。 这办法确实不严谨,但是做起来没有什么难度。 一旦能确定她有能吻合那脚印花纹的鞋子……宋庭之的眼睛眯了一下。 他会直接抓住陆蒹葭问清楚。 但是…… 宋庭之垂眸看着章谨的回复:宋总,我们在陆小姐外出的时候调查过了,从陆小姐带到公寓来的鞋子里,没有发现和那半枚脚印花纹吻合的鞋子。 后面还发来一份附件,里面有每双鞋子鞋底和花纹的对比图。 宋庭之说不上什么心情,好像隐约竟然有一丝失望,他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电子门锁开锁的声音。 陆蒹葭回来了。 宋庭之没什么表情地抬眸,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撞进眼里。 他愣了一下。 他本来以为那晚他那样对她,她一定恨极了他。 没想到半个月没见她,她反而像想通了一样,见他时,没再摆出那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而是笑着迎了过来。 “宋总,”陆蒹葭眉眼弯弯,“怎么提前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她款款走了过来,半蹲在宋庭之面前,柔软的手臂搭在他膝盖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望着宋庭之。 “半个月没见,还挺想你的。”她轻声说。 不管眼前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宋庭之挺吃这套,觉得陆蒹葭终于开了一点窍,不再那么拧巴,似乎终于变得聪明了一些。 他把她养在身边,本来就是为了消遣寂寞,自然喜欢她对他展示臣服与顺从。 他于是顺着她的话说:“想我,也没见你主动打个电话。” 陆蒹葭对宋庭之太熟悉了,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对她的表现挺受用。 她又柔柔地说:“我怕打电话又惹你生气。” “知道我会生气,还故意说那样的话,”宋庭之没忘记那晚的疑问,“你是不是该主动和我解释一下,你怎么知道的那些事情?” 那晚之后他就立刻让人调查过,可是却没有任何头绪,到头来还是只有让陆蒹葭本人和他解释。 陆蒹葭早就猜到他不会放过这件事,在和凌岚有关的事情上,宋庭之总是很谨慎,不容易糊弄过关。 那晚她没控制住情绪,说了那些话,冷静下来就有些后悔,可话已出口,只能想办法补救,好在她早就在宋庭之回来之前就想好了回答。 她解释道:“前夫人和凌小姐的事情,我也是道听途说的。” 宋庭之盯着她的眼睛,问她:“从哪里道听途说的。” 陆蒹葭脑海里浮现出原主的记忆,她循着脑海里的画面说:“是在一个聚会上。宋总你知道的,那会我当艺人,资源挺差的,为了多认识人,就去参加了一个外围的聚会……” 宋庭之一听她去过那些乱七八糟的聚会,眉头就一皱。 陆蒹葭看出来他在不爽,但她权当自己没有察觉,继续说:“有个人主动来和我聊天,告诉我我很像前夫人,还和我说了一些有关凌小姐的事情,说我如果想走捷径,可以试一试,我就动了歪心思。” 陆蒹葭说完,表面还是那样,只是心里有些发虚。 其实原主的记忆里,那个给她信息的人,只是提到了原主像她,并没有提到凌岚的事情,但陆蒹葭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于是一并把锅丢给了对方。 “那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陆蒹葭摇摇头,“记不太清,时间太久了。” 宋庭之表情有些莫测,他沉思了一下,说:“把聚会的时间和地点告诉我。” 陆蒹葭于是说了。 宋庭之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按在沙发上,问她:“今天去哪了?” 陆蒹葭柔柔顺顺地说:“我去学车了。” “学得怎么样。” 宋庭之心不在焉问了一句,根本没想听回答。 他手指挑开陆蒹葭衣衫的扣子,低头吻了下去。 …… 晚一点的时候,两人一起吃了晚饭。 宋庭之今天没让陆蒹葭亲自煮饭,她累得直不起腰,于是他就让人直接送了餐。 饭后,陆蒹葭倚在宋庭之身边,宋庭之今天心情不错,见她欲言又止,于是主动开口:“有话就说。” 陆蒹葭于是说:“宋总,我想去恒宣上班。” 宋庭之挑了挑眉,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我以为你会和我说,你想去演戏,或者去考公务员。” 陆蒹葭说:“我倒是想考,但我考不上嘛。” 她又软软地道:“艺人是吃青春饭的,我想趁现在学点实际有用的,恒宣是大企业,以后要是宋总腻了我要我走,我出去找工作,拿出来的简历也好看呀。” 宋庭之说:“你倒是挺懂得物尽其用。” 陆蒹葭还是浅笑着望他,没接这话。 男人摩挲着她的侧腰,想了想说:“那你来当我的秘书。” 第65章 空降 宋庭之没有留下来过夜。 他前脚刚走,陆蒹葭肩膀一沉,整个人松懈下来,脸上的笑容收敛。 她本来以为要花些力气才能让宋庭之同意她进恒宣,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松。 她一开始只是想着能让宋庭之答应同意她进去上班就行,哪怕是个普通的职员,也方便她获取信息。 兴许是今天哄得宋庭之高兴,他居然直接让她当他的秘书,这样一来倒是更有利于她的计划。 她既然打算彻底离开宋庭之,自然得多掌握他的动向和收集可利用的资源,秘书这个职位,可比普通员工能得到的信息多多了。 陆蒹葭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觉得不枉她卖力表演一场。 她揉着眉心,眉眼间满是疲惫。 应付宋庭之很累,她心累,身子也累。 起身的时候,陆蒹葭腰酸软得不行,在心里暗骂了狗男人好多遍。 那狗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素了半个月,今天回来折腾得她不轻。 陆蒹葭发现以前的自己真是错得离谱,她原本以为宋庭之是个柏拉图爱好者,结果他身体力行告诉她,他不是。 宋庭之言出必行,除去走流程所花费的必要时间,一周后,陆蒹葭终于正式入职了恒宣。 …… 章谨出差回来,一到公司,就听见人说新秘书来公司报道了。 见到这位新秘书的时候,一向处变不惊的章助理,都有些意外。 但他调整得很快,客气又礼貌地和陆蒹葭打招呼:“陆秘书好。” 陆蒹葭觉得章谨这个人真是滴水不漏,以前叫她“陆小姐”,今天她身份一变,他就立刻喊她“陆秘书”,面上热情寒暄着,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陆蒹葭回应着点头:“章助理好,我刚入职,有不懂的地方还要麻烦你多指教。” 章谨伸手推了推眼镜,“不用客气,都是为集团服务。” 他公式化地客套完,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陆蒹葭端着杯子去茶水间打水,隔着门板就听到人家在说她。 “那个新来的秘书是什么来头啊,我听说连招聘流程都没走,手续办好后直接空降的。” “你可不知道,夏小婉她气坏了,这段时间一直是她在代理总秘的工作,还以为这次能被扶正,结果没想到空降了一个秘书来,她只能灰溜溜回去行政了。” “笑死,叫她平时嚣张,看她吃瘪我好开心。” “但她不算吃亏吧,不是还提成了行政总监。” “你们不会以为她赖在总秘的职位是为了升职吧,人家对宋总什么心思,公司里还有人不知道?” “话说回来,新来的秘书长得好漂亮,不会是老板的‘那个’吧。” 这话说出来,几个人不约而同发出暧昧的笑声。 笑完之后,又听见有人说:“是不是老板的‘那个’不知道,但一定是关系户。” 作为“关系户”的陆蒹葭在外面听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拿着杯子又转身回去了。 熟悉了一天后,第二天陆蒹葭开始着手做事情。 她毕竟是新上手,还处在熟悉阶段,没有安排实质性的事务给她。 结束完当天的例会后,陆蒹葭去给宋庭之送资料。 东西递到男人手里的时候,他伸手接过,陆蒹葭往回收手,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宋庭之的拇指摩挲着陆蒹葭纤细腕骨的内侧。 “陆秘书,上班第二天,感觉怎么样?” 第66章 楚楚衣冠 陆蒹葭心里厌倦,脸上却笑,她没有抽回手,任由宋庭之这样握着。 嘴上软软地说:“宋总,我昨天去茶水间,人家背地里都说我是关系户呢。” 宋庭之闻言,看了陆蒹葭一眼。 职业的原因,她穿得挺正式。 黑色的套装,显得人腰细腿长,皮肤在深色布料的映衬下更白了,和平时偏休闲的打扮比起来,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宋庭之打量她一阵,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却突然使力。 陆蒹葭被他一拉,直直跌进了他的怀里。 宋庭之掐着她的腰问她:“她们说错了吗,难道你不是?” “我当然是,”她在他大腿上坐稳,“但我以为,宋总应该并不愿意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在外面遇见你的时候,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可宋总你却……” 陆蒹葭用眼睛去看宋庭之游走的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委婉示意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要乱来。 宋庭之挑了挑眉,说:“无所谓,我们公司言论自由。” 陆蒹葭:“……” 宋庭之又接着说,“你这刻意避嫌的行为,还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你这样进来,连公司保洁都知道我们有一腿。” 陆蒹葭脸色微微变了,忍不住说:“宋庭之,你是故意的吗?” 宋庭之嘴角勾了一下,问她:“怎么,装不住乖了?” 陆蒹葭慌了一秒,原来他早就看透了她的假意逢迎。 怪不得在他答应让她入职后,她提出要做做样子来面试一下,男人却表示用不着。 ——他根本不介意别人知道她是他养着玩的‘情人’。 他从来都没想过尊重她。 陆蒹葭心底更冷了,冷得她脸上的笑容都有点维持不住。 宋庭之丝毫不察陆蒹葭内心所想,他手头暂时没事,于是也不让陆蒹葭走。 手隔着外套揉着陆蒹葭的腰,一下一下的,揉着揉着就变了味道。 手掌贴着腰线向下滑,撩开了深色的裙摆…… 陆蒹葭这下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 她实在不理解宋庭之这大白天发情的行为,更不想上班第二天,就因为和老板在办公室里偷情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可以和宋庭之在家里的任何地方做,但是她不想配合他在办公室里胡闹。 宋庭之丝毫不避讳她是他养的玩物,但她自己得要脸。 陆蒹葭终于放弃了装乖,挣扎着要从男人身上下来。 宋庭之说:“你又不听话了,之前不是演得挺好。” 他眼神沉下来,在陆蒹葭的脖颈上,蜻蜓点水般地吻着。 “你乖一点,哪怕是装的,哄得我高兴了,你想要的都可以给你。” 他的牙齿厮磨在陆蒹葭的颈侧,试探着在咬。 陆蒹葭感觉他的牙齿切在她气管的位置,她瞬间不敢动了。 宋庭之一开始不过是调戏着陆蒹葭玩,见她这样,于是真的动了欲念。 他站起来,抱着人去了办公室内的休息间。 …… 一个小时后。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让宋庭之挺餍足,见陆蒹葭手抖得衣服都穿不上,他甚至难得好心地帮她一件一件穿好。 陆蒹葭盘好的头发全散了,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地贴着脸颊。 她眼眶发红,但没有哭。 宋庭之盯着她看,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挺委屈。” 陆蒹葭神情挺麻木,她说:“我不委屈,这是我应得的,是我求宋总让我来恒宣上班的。” 宋庭之满意地摸了摸陆蒹葭的头,“真乖。” 陆蒹葭的手在衣袖里握紧。 “想睡可以睡一会。”宋庭之说完便出去了。 陆蒹葭没有睡,等力气稍微恢复一点,便坐起来一颗一颗扣着扣子,她扣了很久,最后站起来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宋庭之在桌子前办公,腰背挺直地坐着,衣冠楚楚,一副板正禁欲的模样。 陆蒹葭以前也被他这样子骗到,但她现在知道,一旦脱了这身衣服男人有多疯了。 她走到宋庭之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说:“我下午请个假,宋总没意见吧。” 宋庭之知道自己把人折腾得够狠,答应得挺爽快。 陆蒹葭转身离开,办公室门打开的时候,外面站着一个人。 第67章 暗算 那人抬着手,正准备要敲门。 她穿着职业装,妆容精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精明干练的模样,气场十分御姐。 陆蒹葭才来公司两天,人还不太能分得清楚,她看见对方的工牌上写着:行政总监,夏小婉。 她想起在茶水间外听到的八卦,一下就知道了这是谁。 夏小婉乍然见到一个美貌女人有些衣衫不整地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她的身份。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陆蒹葭。 见她头发散在背后,眼尾泛红,眼中春意未消,脖颈在衣领的遮挡下,还是能看到若隐若现的红痕。 夏小婉眉头拧了一下。 对于这个空降来的秘书,她心中本来就颇有微词,见到真人后更是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够放荡又不要脸。 明明是上班时间,竟然勾引总裁在办公室里做那种事情。 难怪能诱得平时清心寡欲的宋总破例安排她进公司,甚至将她这样一个没有经验的新人放到总秘的位置。 就凭她这样的货色,也配顶替她来坐这个总裁秘书的位置?! 夏小婉心里情绪翻涌,又妒又恨,脸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陆蒹葭,却发现陆蒹葭也望着她,并没有回避。 夏小婉心中不满更甚:一个靠爬床上位的狐狸精,对她的态度竟然这么不客气。 她站在陆蒹葭面前,微微扬了扬下巴,声音挺冷硬。 “你是新来的陆秘书吧?公司规定,上班需仪表干净、着装整洁,你这衣衫不整的样子,对公司形象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陆蒹葭其实挺抱歉顶了人家职位,但和夏小婉这么一接触,立刻就意识到对方绝不是个好相处的善茬。 夏小婉又说:“看在你是新人,又是第一次违反员工守则,这次就不罚款了,口头提醒你一下,下次再这样,我会按规定进行处罚。” “谢谢夏总监提醒。”陆蒹葭把门拉开了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请。” 夏小婉轻哼了一声,眼睛横了她一眼,错身走了进去。 离开前,陆蒹葭听见夏小婉用比刚刚和自己说话时低了八度的声音,柔声喊道:“宋总,有件事要和您汇报……” 她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带上了门。 …… 陆蒹葭在公寓睡了一下午。 迷糊间电话响了起来,她伸手按断了,几乎是立刻的,对方又打了进来。 她被吵得不耐烦,还是伸手接起了电话。 宋庭之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陆蒹葭,你胆子大了,敢挂我电话。” 陆蒹葭一下就清醒了。 “我刚刚睡着了,”她想了想,又解释说,“你那会太凶了,弄得我有点受不了。” 宋庭之顿了顿,觉得这是在变相夸他厉害,于是没再追究陆蒹葭按断他电话的事情。 陆蒹葭松了一口气,觉得宋庭之这狗东西,在某些特定情况下还是可以拿捏的。 这口气还没松完,又听见宋庭之说:“你收拾一下,晚上过来陪我参加一个宴会。” 陆蒹葭看着自己一身红红紫紫的痕迹,根本不想去,于是软着声音问:“可不可以不去啊宋总。” 但宋庭之今天没吃这套,只是说:“我让司机来接你,顺便把礼服给你送过来。” 陆蒹葭还想推脱,却听宋庭之说:“陆秘书,作为秘书陪老板出席活动也是你的工作,你要是不愿意,”他停了片刻,“那我明天就开了你。” 陆蒹葭丝毫不怀疑宋庭之是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情的,她才刚混进恒宣,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被开了,那实在是太不划算。 她心里骂着狗男人,从床上爬了起来,抓紧时间梳妆打扮,遮瑕涂了厚厚几层才勉强盖住了一身情事后的痕迹。 司机来得很准时。 宋庭之带她出席的是一个慈善类的晚宴,现场衣香鬓影,十分热闹。 陆蒹葭长得美,美到艳压四方,为宋庭之挣足了面子。 她算不上八面玲珑,但还是说得来场面话,宋庭之挺满意。 正巧有人过来同他寒暄,宋庭之端着酒杯迎了过去。 他看出了陆蒹葭的不自在,难得好心体谅她,“你去休息吧,不用跟着我了。” 陆蒹葭如蒙大赦。 她很少接触这类名利场,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露怯,加上芯子里也是个社恐,听见宋庭之的话后,赶紧端着饮料走到了室外的露天区域。 她以为室外会相对安静人少,没想到外面却比里面还热闹。 露天区域连接着会场,中间是一个巨大的人造湖泊,人群聚集在一块,正仰头看着什么。 陆蒹葭跟着抬头,原来是在上演烟花秀。 人群移动着,陆蒹葭不知不觉就被挤着退到了湖边。 此刻烟花在空中一朵朵炸开,绚丽的光芒照亮夜空,所有人都抬头去看,陆蒹葭也被吸引了注意。 她扬着头,正看得入迷,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猛地推了她一把。 陆蒹葭一个踉跄,直接跌进了湖里。 第68章 梦魇 “叮。”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宋庭之和对面的宾客互相举杯,浅浅抿了一口。 正寻思着差不多准备回去的时候,外面的露天区域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有人高喊道:“快救人,有人落水了——” “落水”两个字让宋庭之眉头一蹙,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陆蒹葭的身影。 人群往外涌动,他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无人接听。 他眼皮狂跳,下意识地跟随着人群向外走去,过程中不断打着电话,在反反复复听到相同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后,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陆蒹葭,那个人最好不要是你,宋庭之想。 宋庭之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小跑起来。 出了室内,他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过去,一片开阔的湖面展现在眼前。 忽然见到这样一大片湖,宋庭之脚步蓦然停住了。 他停得突兀,甚至被后面来不及停下脚步的人撞到了都没有反应。 宋庭之视线落到湖面,远远望去,湖里有个挣扎的身影,他几乎立刻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陆蒹葭在水里挣扎的身影映在他瞳孔里。 宋庭之眼中露出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仿佛连脚都抬不起来,最后还是咬牙向前靠近湖边。 越靠近,脚步越慢。 最后停在了湖岸边。 他盯着湖面,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头顶绽放的烟火,光线落在水面,随着荡漾的水波扭曲破碎又重组。 湖底却一片黑暗,在夜色中仿佛吞噬一切的深渊。 宋庭之盯着晃动的水面,额头鬓角逐渐浸出冷汗。 一切喧闹的声音瞬间从耳边褪去,鼎沸的人声变得渺远寂静,他眼前浮现出两张惨白浮肿了无生气的脸。 宋庭之下颌绷紧到极限,喉头一滚,一滴冷汗落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湖岸边。 湖岸围满了人,但天实在是太冷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下水去救人,有人去拿了游泳圈,还有人在打急救电话,现场一片混乱。 宋庭之眼睁睁看着陆蒹葭挣扎,然后逐渐沉下去,他瞳孔微微放大了。 她要被淹死了,他意识到。 他想,我应该去救她。 但是他动不了,甚至连叫保镖来救人的指令都发不出来。 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梦魇里,梦里全是漫天的水。 水浪上涌拍在鞋面,他像是忽然惊醒过来,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视线再落到湖面的时候,却不见了那挣扎的身影。 他胸口猛地一窒,这一瞬间水面破开,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 他悚然一惊,脸上血色全无。 紧接着,陆蒹葭的头从水里冒了出来,她小半截身子从湖中浮起,整个人无力地撑在岸边,呛咳了几声。 她从小在水边长大,水性极好,刚刚猝不及防被人推下去,除了刚开始慌乱的时候呛了几口水挣扎了一下,冷静下来后她便立刻调整了姿势,往岸边游了过去。 只不过湖水实在是太冷了,陆蒹葭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要是湖岸再远个半米,她怕是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触到陆地的时候,陆蒹葭心里一阵后怕。 岸边围观的人见陆蒹葭自己游了上来,纷纷松了口气,七手八脚将她拉了起来。 宋庭之像是灵魂出窍一样立在原地,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看着其他人帮陆蒹葭上岸,看着宴会的工作人员拿来毛毯披在陆蒹葭身上。 他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直没动。 好在他平时也是这副不近人情、不苟言笑的淡漠样子,没有外人察觉出他的异常,最多只是觉得他对自己的女伴态度冷漠不够在意罢了。 一二月的天气,室外已经接近零度。 陆蒹葭一身衣衫湿透,紧贴在身上,她打着冷颤,鸡皮疙瘩爬了满身,连呼出的气都是冰冷的。 工作人员想要引导她离开,去休息室里换衣服、或者送她去医院检查。 但陆蒹葭却婉拒了,“抱歉,我等一等再去。” 从被拉起来,她的视线就一直在人群中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看到宋庭之,立刻发现了他的异常,但她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眼神划过,仍然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围着她的一位宾客知道她是宋庭之带来的女伴,有意套近乎,给她递了杯热水,关心道:“陆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大冬天掉到湖里,冷坏了吧。” 陆蒹葭收回视线侧头,否认了她的说法。 “我不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是有人故意推我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前面几排的人都听见了。 随即人群里一阵喧哗。 这晚宴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都没有必要去做这种事情,更不想莫名其妙被污蔑指摘。 宴会工作人员生怕得罪到宾客,于是劝道:“陆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想想看,是不是没注意的时候脚滑了?” 陆蒹葭却坚持道:“我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 闻言,那个刚刚给陆蒹葭递了杯水的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陆蒹葭掉下去的时候,她恰巧站在她附近,她这么一说,那岂不是站在她周围的人,都有嫌疑? 其他几位离陆蒹葭比较近的宾客也同样拉下了脸。 陆蒹葭的说辞明显意有所指,谁都不愿意无缘无故被当成“凶手”。 他们可没推她,最多不过是没有伸出援手而已。 “是谁推你下去的,希望陆小姐能说清楚,你这锅太大,我们可接不住。” “这大冷天要是有人真的故意推你落水,那无异于谋杀了,你直接说吧,是谁干的?只要你指认,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 “对啊,你明确指出是谁干的,我们可以帮你声讨他。但你要是没有证据地乱诬陷人,这可就是造谣诽谤了。” 其他宾客闻言也纷纷点头附和,更多的则是沉默不言,等着看热闹。 陆蒹葭伸出手指,指着藏在人群中的某张熟悉的面孔,一字一句地指认道:“推我下去的人——是她。” 第69章 指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蒹葭指尖所指的方向。 在发现站在前面的宾客忽然都回头往自己这里看过来的时候,向南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她躲在人群后面,看着陆蒹葭一副浑身湿透发着抖的凄惨模样,心里说不出的爽快,甚至觉得还不够解恨。 现场嘈杂,她站得又远,没有听见陆蒹葭说的话,只是见她嘴唇翕张,最后抬起手指着自己这个方向,而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向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名流,自然很多人认得向南,宾客的目光或惊讶或鄙夷,都觉得挺意外。 她听见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 “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冷的天把人推到水里,也太缺德了吧。” “没想到向家的大小姐竟然是这样的人,明明看起来一副可爱乖巧的模样呢,背地里竟然这样,太可怕了吧,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来向家的家教有问题啊,好好一个大小姐,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 “我早就看向家这位小姐不顺眼了,眼睛长在头顶上,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样子,今天终于栽了吧。” 向南心里一下慌了起来,因为,人确实是她推的。 她没想到陆蒹葭敢这样直截了当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认她,她以为就算她能认出自己也会忍气吞声,毕竟她的背景她惹不起。 她今天是代表向家来出席晚宴的。 她知道宋庭之也受到了邀请,为此她甚至没有带男伴,还特意精心做了妆造,提前了不少时间到现场,就是为了在宋庭之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以往出席这类宴会的时候,宋庭之从来都不带女伴,所以向南根本没有做别的预案。 在见到宋庭之出现在现场的时候,她脸上绽出笑容,立刻就准备迎上去,然后她看到了陆蒹葭。 那个女人穿着高定礼服挽着宋庭之的胳膊,一脸春风得意地陪着男人周旋在宾客中的样子,实在是碍眼极了。 向南直接摔了手上的杯子。 她几乎立刻就想冲上去扇肿那个狐狸精的脸,把她从她喜欢的人身边赶走,但她忍住了,她不想再在宋庭之面前被当成小孩子一样训斥。 后来见陆蒹葭落单,她于是跟着她去了室外,看见陆蒹葭站得离湖面那么近,那一刻她仿佛鬼迷了心窍,就这样伸出了手。 推人的时候,她想,这个贱人要是淹死就好了。 向南好歹是见过世面的大小姐,面对陆蒹葭的指摘,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她一下镇定下来,叉着腰反问道:“你说是我就是我吗?说话好歹要讲证据吧,总不能空口无凭地污蔑人。” 陆蒹葭披着毛毯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最后站在向南面前。 她气势太足,让向南都有些忐忑。 陆蒹葭说:“掉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你了。” 向南本来绷紧了神经,结果一听这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心里也放松下来。 “陆蒹葭你没病吧,你说看到我了,这算什么证据啊!你的眼睛能当录像机用吗?” 有和向家交好的人帮腔道:“就是啊,你好歹拿出点能说服大家的证据吧,如果光是凭看到就说是向小姐推的你,恐怕不足以让人信服。” “别是有什么私仇,故意陷害大小姐吧。” “刚刚人那么多,你怎么就确定是向小姐推的你,不会是自己没站稳想讹人吧?” “我当然有证据。”陆蒹葭心平气和地说。 向南的笑收了一点,怀疑地看着陆蒹葭,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那人推我下去的时候,我失去平衡,本能伸手抓住了她。她很怕被发现,使劲掰开了我,但是也被我的指甲划伤了手……” 陆蒹葭疾走几步,突然伸手去拉向南的手。 “所以,只要看看向小姐的手臂有没有被我抓的伤口,就知道我是不是在污蔑她了。如果不是向小姐,我可以立刻和你道歉,但是如果是向小姐,那你的行为无异于杀人,我会报警并追究到底。” 向南脸色彻底变了。 她用力甩开陆蒹葭,把手背到身后。 “你有病啊陆蒹葭,少血口喷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碰我?脏死了!” 参与宴会的人很多,有和向家交好的,自然也有和向家不对付的,此刻见局势反转,便出声道: “向小姐就让大家看一下嘛,你又不损失什么,这位小姐也说了,如果不是,就立刻给你道歉。” 向南死死背着手臂,说什么也不肯拿出来。 众人见她这样,立刻就看穿了她的心虚。 不知道是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报了警。 听到警车鸣笛声音的时候,向南一下变得有些六神无主,此刻她终于想起来给家里打电话,想让向家人来给她收拾烂摊子,没想到却一直没有打通。 向南直接砸了手机。 她四下张望,忽然看见了人群外围的宋庭之,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挤开人群,跑到宋庭之身边。 她亲哥不在,但这个哥胜似亲哥,于是她红着眼眶地向他求助。 “庭哥哥,庭哥哥!你得帮帮我,你说话呀!” 向南摇着他的手臂,宋庭之从恍惚中回过神。 这场闹剧他虽然没有参与,但却看在眼里,他看着面前的向南,没有说话。 向南被他盯得心虚,她觉得今天的宋庭之有些反常。 她松开了抱着他胳膊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宋庭之拉住了她,抓着她的手臂,抬了起来。 向南防着众人,却唯独没有防宋庭之。 她的小臂暴露在灯光下,上面果然有几道长长的抓痕,并不严重,但看得出来伤口很新鲜。 向南彻底绷不住了,她大哭起来。 她哭不是因为被陆蒹葭指认,也不是因为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更不是因为警察来找她。 而是因为宋庭之竟然这样对她。 见她哭泣,宋庭之放开了她的胳膊。 他低头看着向南,伸手帮她理了理皱起的裙摆,又摸了摸她的头,用手指抹掉了她的眼泪。 他这样的安抚动作,一下让向南又感觉看到了希望。 她伸手搂紧宋庭之的腰,想要把头埋进他怀里,宋庭之没有拒绝。 陆蒹葭披着工作人员给她的毛毯站在不远处,眼神冷冷地看着两人。 宋庭之一定会帮她的,陆蒹葭想。 她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冷,伸手拉紧了毛毯。 第70章 选择 宋庭之当然会帮她,这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不只向南这样想,连陆蒹葭都是这么认为的。 向南头埋在宋庭之怀里,眼泪刚收,下一秒,她感觉宋庭之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从他怀里推开。 胸前一空,向南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想到了刚刚宋庭之的样子,没像平时一样撒着娇重新扑回去。 向南退开一步远的距离,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他:“庭哥哥,怎么了?” 她仰头去看宋庭之,看清男人眼神的时候,第一次觉得这个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哥哥有些陌生。 她听见宋庭之说:“南南,你让我很失望。” 向南眼睛忽然瞪大。 他说完,从她身边离开,朝着陆蒹葭走了过去。 她不敢相信,在她和陆蒹葭之间,宋庭之不是选择帮她,而是选择了陆蒹葭。 这个认知对向南而言,无异于天崩地裂,甚至连警察靠近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听见警察对她说:“向小姐,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了解下情况。” 向南没有拒绝也没有挣扎,她茫然看了一眼宋庭之离开的背影,在警察的引导下上了警车。 她其实并不怕被带走,毕竟陆蒹葭人没事,有向家在背后撑着她,她不会被怎么样,最多不过是个人形象受点影响。 她最无法接受的是,宋庭之竟然会这样对待她。 被带上警车的时候,向南回过身,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庭哥哥,你还是我认识的庭哥哥吗?你以前对我那么好,现在竟然为了一个贱人背叛我!” 宋庭之脚步顿了一下,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声音很淡:“你成年了,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说完他没有回头,走得很利落。 向南眼睁睁看着宋庭之走向陆蒹葭,上车的最后一刻,她死死盯住陆蒹葭,眼神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向南被带走后,围观的宾客也逐渐散去了。 本来一直扶着陆蒹葭的工作人员见宋庭之朝这边走来,松开了扶着她的手,“陆小姐,宋先生过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陆蒹葭点点头,她看着宋庭之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眼中的惊讶与不可置信不比向南少。 她从来没想过在宋庭之这里,她也会有被选择的一天。 她忽然想起她从水里游上来的时候见到他的样子,竟然有一丝她从来没在他身上见过的脆弱感,陆蒹葭有些微微愣神。 宋庭之走到陆蒹葭面前,见她呆呆望着自己,身上湿漉漉的,发梢裙摆还在滴水,披在身上的毯子因为时间太久,也被浸得潮湿了。 他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见到她的各种情形,终于忍不住说:“你怎么总是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陆蒹葭回过神,却没接他的话,心中腹诽:这么惨还不是因为你。 他伸手去掀她身上的湿毯子,“上来也不知道先换套衣服。” “冷。”陆蒹葭挡着他的手。 毯子掀开一角,她打了个寒噤,吸了吸鼻子说:“我怕换完衣服出来向南就走了。” 宋庭之没说话。 倒是陆蒹葭忍不住说:“我以为你一定会帮向南。” “看来我在你心里形象够差,”宋庭之扫了她两眼,“她做错了事情,自然应该受到惩罚,况且向家人不会不管她,用不着我帮她。” 陆蒹葭其实知道自己没事,以向南的背景大概率不会被怎么样,但听到宋庭之这样直白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宋庭之看出了陆蒹葭脸上的不甘,他没再说什么,伸手拍开陆蒹葭捏着毯子的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将她拦腰打横抱了起来。 还未散尽的宾客打量着两人,纷纷露出暧昧的神色。 陆蒹葭脸皮薄,在这样的注视下,觉得十分不自在,她伸手推了他一下,“宋庭之,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宋庭之没理她,依旧我行我素地抱着她。 走了一截,忽然听见陆蒹葭闷在他怀里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于是问道:“什么?” 陆蒹葭犹豫了一下,又问了一遍:“宋庭之,你是不是怕水啊?” 第71章 卑微 这件事她前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宋庭之几乎从不靠近水深的地方,甚至对于深一点的游泳池都深恶痛绝。 宋庭之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嘴上说道:“没有,你想多了。” 他掂了掂她,警告道:“我的事情你少打听。” 陆蒹葭闭了嘴。 举办宴会的地方离宋家大宅很近,宋庭之让司机调高了车内的暖气,把陆蒹葭抱上了车,带着人直接过去了。 车子从大门驶入,又开了一段距离,停在了宋家主楼的门前。 陆蒹葭怕宋庭之再抱她,车刚停稳,就赶紧打开车门,自己下去了。 她走到宋庭之身侧,男人斜睨她一眼,没说什么。 宋庭之进了门,佣人迎上来向他问好,却忽然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佣人难掩心中惊讶,自从前夫人死后,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宋庭之带女人回来。 直到看清自家少爷带回来的女人样貌时,佣人的表情一下子惊恐起来。 陆蒹葭不知道,三年前她死的那天晚上,就是这位佣人最先发现的她。 那佣人神色大骇,甚至忘记了在宋庭之面前保持礼仪,伸手指着陆蒹葭惊叫道:“夫夫夫人!” “乱叫什么,看清楚了再喊,”宋庭之蹙眉,“她姓陆。” 佣人本来被吓得不轻,好在平时训练有素,再一看宋庭之那冷漠的眉眼,立刻就冷静了下来,又对着陆蒹葭问好:“陆小姐好。” 在佣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中,宋庭之带着陆蒹葭去了客房。 回来之前,宋庭之就打过了电话,早已提前安排人在浴室内放好了水、准备了干净的衣物。 宋庭之推了推陆蒹葭,“热水已经放好了,你去洗个澡,然后把衣服换了。” 陆蒹葭觉得今天的宋庭之似乎过于体贴了,难道是因为她落了水,他突然良心发现了? 她看了宋庭之一眼,发现他看起来明明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她头转回来,想了想,没忍住又多看了一眼。 宋庭之转头,正好对上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挑眉,问她:“怎么?” 陆蒹葭慢吞吞地说:“就是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宋总。” 宋庭之愣了一下,忽然嗤笑出声:“陆蒹葭你是不是贱得慌,对你好点你还不习惯了。” 陆蒹葭想,我又不稀罕你对我好,要真对我好就别不顾我意愿,把我强留下来当替身。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见陆蒹葭半天不动,宋庭之直接把人拎起来往浴室里带,然后跟着她一起进了浴室,动手脱起了衣服。 陆蒹葭看见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又联想到他今天的反常,赶紧道:“宋总你不、不用帮我洗,我自己可以的……” 宋庭之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她一眼,说:“你水里泡傻了,我会伺候你洗澡?” 他把衣服丢进脏衣篓里,转身关门出去了。 陆蒹葭呼出一口气,觉得还是这样的宋庭之比较正常。 她泡在浴缸里,水温适宜,室内氤氲着热气,暖意从水里传递到身体的每个毛孔。 她撩起水清洗自己,有些心不在焉。 她其实不太想来这里。 三年前的新婚夜,她就是死在了宋家主宅的大床上,换个身份故地重游,心情总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觉得奇怪极了。 陆蒹葭洗完澡出去,想跟宋庭之说自己回公寓那边去睡,却没在外面看到他。 宋氏的主宅足够大,陆蒹葭重生前也只在婚礼前后来过几次,除了对主楼这边的构造有点印象,别的地方是压根找不到路的。 她没有乱走,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个有些眼熟的佣人正好从前厅走进来,陆蒹葭把她叫住了,“张妈,你知不知道宋总去哪了?” 张妈低着头走路,一抬头忽然见着一个女人穿着白色睡衣、头发披散着,顶着和死去的前夫人一样的脸,站着她面前问少爷的行踪。 大晚上的,张妈的脸瞬间就扭曲了,往后退了两步,脚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指着陆蒹葭,话都快说不清楚了,“夫、夫人!!你你你不是死死了吗……!” 陆蒹葭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大,张妈本来就是快退休的年纪了,一会儿把人家吓出个好歹来,那可就罪过了,她赶紧蹲下去把人扶起来。 “我不是前夫人,是宋总带我来这里的。我叫陆蒹葭,你看,我是个大活人,你不用怕的。” 她用手去握了一下张妈,张妈感觉到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拉着自己,一下也意识到对方是人,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端详了陆蒹葭片刻,说:“陆小姐,你和前夫人真的太像了。” 陆蒹葭只是笑笑。 张妈忽然想起了刚刚陆蒹葭问她的事情,于是说,“我之前看到少爷上楼去了,他应该在主卧。” 说完她又问陆蒹葭:“对了,陆小姐是第一次来吧,你怎么知道我姓张啊?” 陆蒹葭噎了一下,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 张妈离开后,陆蒹葭上楼去了主卧。 她隔着门喊了一声,无人应答,于是伸手去敲,却发现门没合拢,她一挨上去就开了一条缝。 窗帘拉得严实,床头台灯亮着,宋庭之却不在里面。 她往里走了几步,正准备退出来,却一眼看到了挂在床头墙上的相框。 她记得,那里先前明明是一幅油画的。 而现在却挂的是…… 陆蒹葭怕自己眼花看错,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看清照片内容之后,她的眼睛微微瞪大了。 ——那是她,或者说是时栩然,和宋庭之的结婚照。 宋庭之为什么……在她死后,反而在床头挂上了他和她的结婚照。 这套照片,连她自己都没有见过。 当时宋庭之提出和她结婚,是因为宋丞添逼他和唐氏千金联姻,他不想如宋丞添的意,先斩后奏直接和她领了证,又发出请柬安排了婚礼。 这婚结得仓促又充满算计,一切流程都是匆匆忙忙,陆蒹葭仍然记得拍婚纱照的时候宋庭之不耐烦的表情。 他说:你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还说:浪费时间,这种东西根本没有拍的必要。 最后说:你不会以为我们之间的婚姻和人家有感情的真夫妻之间的婚姻性质一样吧? 但当时她还是坚持要拍。 她那时已经不奢求宋庭之爱她了,只是心底到底对他还有几分眷恋。 而那场婚礼也是她人生的第一场婚礼。 没有一个女人会不期待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即使宋庭之不是因为爱她而娶她,她也想为自己留个纪念。 也许是她的神情实在太苦,最后宋庭之还是依了她一次,配合拍了这套婚纱照。 但拍照的时候,却始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摄影师一开始还指导着动作,后来见宋庭之神色不虞,便不再说话,拍照的速度也快了起来,到最后,连之前定下的外景都没拍就结束了。 草草拍完后,男人便立刻离开了。 后来的成品直接送到了宋庭之那里,她还没来得及看到,就已经死在了新婚夜。 她还以为,他肯定把那些照片都扔了。 陆蒹葭站在靠近床头的位置,抬头盯着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她脸上带笑,而身边的男人却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漠然地看着镜头,毫无情意可言。 这是第一次,她以第三人的视角看到当时自己的状态,陆蒹葭心里一酸,险些就要掉眼泪,她生生忍了回去。 太卑微了。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爱上不该爱的人。 陆蒹葭视线落到床头,发现那里还有一本相册,从封面能看出来,也是他们的结婚照。 她知道自己应该赶紧离开,可是还是忍不住,将它拿起翻阅起来。 相册里,每一张照片上的时栩然都在尽力微笑,而每一张照片上的宋庭之都是这样冷冷地、冷冷地看着镜头。 陆蒹葭想,也许这就叫做貌合神离。 想完她又觉得不太准确,看着宋庭之冷冷的表情,她觉得他们之间甚至连“貌合”都没有。 先前被忍回去的那滴泪最终没有忍住,落了下来,打在照片里她笑着的脸上。 她赶紧伸手去擦,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听见一道森然的声音。 陆蒹葭抬起头,就看见宋庭之盯着她,一双眼睛像是结了冰,冷得要命。 第72章 “老公”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啪嗒。” 又是一滴眼泪落在相册中人的笑靥上。 照片上的时栩然和眼前的陆蒹葭像是重叠了。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一张脸笑着,一张脸正在哭泣。 宋庭之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他收紧了攥着陆蒹葭手腕的力道,“谁允许你进来的。” 陆蒹葭没说话。 某些不可控制的情绪隐藏在宋庭之看似平静的外表下。 他的眼底酝酿着风暴。 宋庭之忽然发力,扯着陆蒹葭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给我滚出去!” 陆蒹葭手上一松,相册掉在地上。 宋庭之见相册落地,不再顾着陆蒹葭,把人往旁边一推,赶紧蹲下身去把东西捡了起来。 他将上面的泪迹拭去,然后小心翼翼地锁进抽屉里。 转过头来的时候,脸色差得骇人。 陆蒹葭被这样一推,踉跄几步,后腰撞在了床头柜上,痛得弯了腰。 眼泪像是止不住一样簌簌落下。 陆蒹葭是一个挺容易哭的人,她在他面前落了那么多次眼泪,他半分怜惜的心都没有,可是今天见她这样,他却升起了莫名的情绪。 宋庭之心中翻涌的暴戾被暂时封印了。 他问她:“你为什么要哭?!” 陆蒹葭的眼睛望着男人,眼神有些空洞。 喃喃道:“我只是觉得前夫人她……好蠢。” 宋庭之先是茫然,而后暴怒。 “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谈论她?!” 陆蒹葭抬头望着宋庭之,认真问道:“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爱自己的人,不蠢吗?” 宋庭之像是被这句“永远不会爱上”刺痛了,他抓紧陆蒹葭的领口将人直接提了起来,提到和自己一样的高度,眼对眼地看着她,鼻梁贴近,呼吸交错。 咬牙切齿道:“你一个外人懂什么?!我爱她!我是爱她的!” 说这话时,宋庭之眼眶发红,额头青筋暴起,攥着陆蒹葭衣领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矜贵非凡的宋氏掌权人,此刻竟然显得有些狼狈。 宋庭之是一个内心藏得很深的人。 时栩然死后三年,这是他第一次把藏于心中的爱意宣之于口,面对的对象竟然是……陆蒹葭。 这话说完,宋庭之神情愣怔。 陆蒹葭也愣。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宋庭之说,他爱她。 她想起结婚照片里他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睛,觉得他的话实在是太好笑。 她忍不住,于是直接笑了。 “你笑什么?!” 宋庭之觉得手里这个女人今天真的是疯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陆蒹葭双脚都被提得离开了地面,脸上的泪迹未干透,笑却根本收不住。 她笑着嘲他:“我笑宋总虚伪,人都死透了,还摆出一副深情模样,贱不贱呐。” 如果说之前宋庭之暴戾的情绪还藏在身体里,这一刻它直接具象化了出来。 宋庭之就这样拎着陆蒹葭的领子把她拖到了主卧附带的露台上,将人仰面按在了露台栏杆的边缘。 风从底下刮上来,吹乱了陆蒹葭的长发。 宋庭之眼神像淬了毒的刀,狠厉道:“你、再、说、一、遍。” 陆蒹葭却不再说了,她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绽出一个又媚又妖的笑,煽情地摩挲着他掐着她衣领的修长手指,就着半边身体都悬空的姿势,用眼神蛊惑男人。 她说:“宋庭之,我们来做吧。” 宋庭之失神一秒,她反握住他的手,嘴唇沿着腕骨内侧蜻蜓点水地一路吻着,一边吻一边看他,眼神像带着钩子。 宋庭之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推开她,又想起她身后是空无一物的阳台外侧,于是生生收住了手。 陆蒹葭的吻沿着男人的手臂游走向上,吻落在锁骨、落在喉结、落在下颌,最后停在了嘴唇上,她主动撬开了他的齿列,缠着他索吻。 宋庭之没见过这样的陆蒹葭,他觉得她好像突然变成了妖精。 他本能地觉得反常,陆蒹葭却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她投怀送抱,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气,这香气让宋庭之想起了时栩然。 他忍不住抱紧了她。 她穿着睡衣,他手指勾着腰间的绑带,很容易就扯开了。 怀中的躯体柔软温暖,女人的腰很细,盈盈不堪一握,皮肤又软又腻。 瞬息间,欲望压倒了理智。 宋庭之眼神暗下来,反客为主,把陆蒹葭抱起放在了露台的栏杆上,就想要她。 陆蒹葭从两人纠缠的唇舌间溢出一声笑,她主动说:“宋庭之,这里好危险,我要去床上。” 宋庭之把她抱下来,两人互相吻着,撕扯着对方的衣物,一路往室内移动,直到碰到床沿。 陆蒹葭主动往后倒下,男人跟着俯下了身体,他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直起身子脱剩下的衣服,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床头的婚纱照。 宋庭之倏然清醒。 “不行,不能在这里。” 他将她抱起,准备换个房间 “我就要在这里。”陆蒹葭坚持。 宋庭之垂眸看她,眼中警告意味很浓。 陆蒹葭仿佛根本不惧他的威胁,她弯着眼睛笑,用记忆中重生前的自己和宋庭之说话时惯用的那种语气,喊了一声:“老公。” 宋庭之一下没了声。 陆蒹葭第一次见他、企图勾引他的时候,那一声“老公”直接把他喊醒了,可今天她这样喊他,他却好像醉了。 三年前那个晚上,如果她没死,她是该这样喊他的,宋庭之想。 他像是着了魔,鬼使神差同意了陆蒹葭的要求。 宋庭之动作比平时温柔,陆蒹葭仰着头,看见结婚照里前世的自己,正微笑地望着现在的她。 缠绵了一个多小时,宋庭之从陆蒹葭身上起来,女人却勾住他的脖颈,朝他吹了一口气,“这就结束了?我还没够呢。” 陆蒹葭摇摇头:“老公你,不行呀。” 宋庭之哪里听得这样的话,他眼睛微微眯了眯,反手把陆蒹葭按回床上,覆了上去,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没有不行。 折腾到半夜,两人筋疲力尽。 意识滑入深渊前,宋庭之想,今天的陆蒹葭实在是太反常了,但他是真的累了,下一秒就沉沉睡了过去。 黑暗中,陆蒹葭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毫无睡意。 她去掰宋庭之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男人扣得很紧,她怕惊醒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挣脱开。 她下床捡起散落的衣衫,穿好后,推门离开了主卧。 第73章 她逃 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照进来,宋庭之醒了,却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睡过这么沉的觉了。 他的神情还透着点慵懒,闭着眼在回味昨晚那一场荒诞放纵的欢爱。 想着想着,便有些意动,于是转了个身,伸手去搂枕边人,却只摸到一手空气。 宋庭之的眼睛一下睁开了。 他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用手在上面探了探,触手一片冰凉,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联想起昨夜陆蒹葭一反常态的热情,宋庭之脸色沉了下去。 他穿好衣服推门出去,问佣人道:“陆小姐呢?” 佣人鞠了个躬,回答道:“陆小姐天还没亮就离开了,说要去上班。还说少爷好不容易睡着,让我们不要吵醒少爷。” 宋庭之面无表情地转身下楼。 他想,陆蒹葭,你最好是真的去上班了。 他冷着脸,拨打陆蒹葭的电话,毫不意外地听到了用户关机的提示音。 他又打陆蒹葭在公司的内线,响了几声,然后被转接了。 “您好,秘书处。” 宋庭之问:“陆秘书今天来上班了吗?” 对面小秘书忽然听到老板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回复道: “宋总好,陆秘书今天一直没来,王姐刚刚还在让人打电话联系她呢,但是一直打不……” 宋庭之直接挂了电话。 他的脸色越发深沉,周身气场山雨欲来。 …… 一辆私家车在高速上行驶着,陆蒹葭紧张地坐在车内,时不时便回头看去,确认没有车辆尾随,才又回过头来。 她其实没有计划那么早就逃离的。 她知道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贸然离开,很容易被宋庭之发现然后抓回去,因此一直在徐徐图之,不动声色地计划着。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 在看到那套结婚照之后,她忽然就撑不住了,觉得在宋庭之身边多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所以她故意勾引宋庭之上床,想赌一把,借此耗尽他的精力。 她也只是试试,没想到宋庭之还真的睡死过去。 陆蒹葭一直知道自己身边有宋庭之的人,既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为了盯住她。 那狗男人知道她并非心甘情愿留下,一直防着她跑。 昨天她被带着去了宋家的大宅,大宅那边规矩很严,加上她又是宋庭之本人带去的,盯着她的人便没有跟着。 但她今早出门的时候,依然被盘问了,好在主宅这边的保镖并没有安排人跟着她,只是在她说去上班后,派了车送她。 陆蒹葭到了公司楼下,目送送她的车子离开后,便立刻回了之前的出租屋。 搬到宋庭之的公寓去之后,她并没有退租,此前准备的东西也在这里。 陆蒹葭拿出一只行李箱,里面有现金、证件和一只全新的手机,她清点了一下金额,拉着它匆匆离开。 她得趁宋庭之醒来前离开a市。 宋庭之在a市的能量很大,甚至能辐射整个省,只要她能成功离开本省,被找到的几率会大大降低。 但首先她得出市。 陆蒹葭不敢去坐需要身份证的交通工具,于是去问那种私人接单的出租车。 大多数司机一听她要出省上高速都拒绝了,在被拒绝多次后,陆蒹葭把价格加了几倍,终于有个司机愿意接单。 浪费不少时间后,陆蒹葭成功坐上了开往外省的车。 …… 宋庭之一到公司,就将章谨叫到办公室,吩咐说:“去报案。” “嗯?”章谨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说:“宋总,失联超过二十四小时才能报警。” “谁让你报失踪了。”宋庭之的眼神变得锐利。 他一字一句道:“我司秘书陆蒹葭,利用职务之便,窃取公司机密文件后失踪,涉及金额巨大,可能给公司造成严重经济损失。” 宋庭之理了理袖口,“我找人查了,她现在高速上,目测准备出省,我现在过去不一定来得及。” 他说着,丢了一个u盘在桌上。 “把我们掌握的信息共享给警方,务必在下高速的时候拦住她。” 章谨神色一肃,拿着u盘出去了。 宋庭之坐在办公桌后的真皮座椅上,面沉如水,双手交叉扣在一起撑着下巴。 他想,陆蒹葭,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我抓人抓得快。 …… 一路上风平浪静,几个小时后,车子到达了高速出口。 见司机打着灯往路牌指示的出高速的方向走,陆蒹葭一直悬着的心放松了一点。 可她一口气还没松到底,透过前挡风玻璃就看到,高速公路出口收费站外竟然设了卡,在一辆一辆地查车子。 陆蒹葭突然有些发慌,问:“师傅你能不能掉头?我给你加钱,我们换个出口下去。” 司机无语道:“大妹子你这话说的,你当这是市区的公路啊,高速公路怎么给你掉头。” 他从后视镜看到陆蒹葭紧张的样子,又看着前面出口处正在盘查的警察,开玩笑道:“大妹子,这不会是来抓你的吧?” 陆蒹葭没理他,司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眼见着车离检查口越来越近,陆蒹葭的心也越跳越快。 前面的车一辆一辆开走,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警察过来要求查看司机和乘客的证件,陆蒹葭犹豫了一下,毕竟面对的是警察,她没敢拿之前准备好的假证,递了自己的真实证件。 看完陆蒹葭的身份证后,警察示意司机将车子靠边停下。 司机忽然咽了下口水,问陆蒹葭:“大、大妹子,警察还真是来抓你的啊,你犯什么罪了?” 陆蒹葭接不上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犯什么事了。 出租车停稳后,警察走了过来,出示了证件和文件。 “陆女士,你涉及窃取所就职公司的商业机密,该公司已向我们报案,麻烦你下车和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陆蒹葭万万没想到,抓她竟然是用的这个由头。 她不过当了宋庭之两天的秘书,别说机密文件了,普通文件都没见到几份,这一口大锅扣下来,她还真是担不起。 司机没想到自己真拉了个“违法分子”,见陆蒹葭一直不下车,他正义感爆炸,从驾驶座上转过头来,苦口婆心地劝起了陆蒹葭。 “大妹子,哎,你说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就赶紧和警察去吧,老实交代,坦白从宽,进去以后好好改造,大不了咱从头再来。” 陆蒹葭:“……” 她觉得这个大哥电视剧看多了。 陆蒹葭不肯下车,竟然也没人来对她采取强制行动。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从高速公路出口驶出,停在了出租车的前面。 车刚停稳,上面下来一个姿态矜贵的男人。 宋庭之慢条斯理走到出租车前,伸手敲了敲车窗。 “怎么,还要我亲自来请你?” 第74章 他追 宋庭之带走了陆蒹葭。 他出发之前就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做好了沟通,一旁站着的警察并未上来阻拦。 越野车驶上高速,往a市的方向开去。 陆蒹葭和宋庭之并排坐在后座上。 陆蒹葭沉默不语。 宋庭之也没说话,闭着眼睛养神,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 陆蒹葭坐了一会,忍不住偷瞄他,男人没有睁眼,却突然开口道:“要是我没找人拦你,你准备去哪?” 陆蒹葭没想到她这次出逃,连高速都没彻底出去就被宋庭之逮了回去,心里多少有些懊悔自己冲动行事,气闷道:“去上班。” “上班上到省道上来了是吧。”宋庭之语气没什么变化。 陆蒹葭惊讶于他的心平气和,想了想,认真回答了宋庭之刚刚的问题。 “其实我没想好,只想着先走再说。” 宋庭之仍然闭着眼睛,眉梢扬了扬,“是我高估你了陆蒹葭,我以为你起码得有个周全的计划才会行动。没想好就敢跑,你是看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自己?” 陆蒹葭闷闷道:“我本来就是临时起意的。” 宋庭之嗤笑了一声,好像在嘲她自不量力。 陆蒹葭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依她对宋庭之的了解,男人是在生气,但没到暴怒的程度,情绪波动甚至不如昨天晚上大。 陆蒹葭觉得,对于她逃走这件事,宋庭之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反应那么强烈。 也许宋庭之也没那么在意自己逃跑这件事,陆蒹葭想。 她于是抱上了一丝侥幸,干脆把心中所想摊在了明面上。 陆蒹葭说:“宋总,要不你就放了我呗。” 这句话终于让宋庭之睁开了眼睛,他冷冷看了陆蒹葭一眼,开口就打碎了陆蒹葭天真的幻想。 宋庭之说:“我还没腻。” 光是冲着他搂着她能睡着这点,他都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陆蒹葭想了想,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宋总,你只要勾勾手指,多的是女人愿意贴上来,没必要非要留我。” 她语重心长道:“毕竟强扭的瓜它不甜啊。” 宋庭之说:“甜不甜无所谓,解渴就行。” 陆蒹葭哽住了。 宋庭之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问陆蒹葭:“为什么要逃走。” 陆蒹葭沉默。 见陆蒹葭不回答,宋庭之没追问,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挺奇怪,今天来抓你的路上,花了点时间捋了捋,总觉得应该听听你怎么说。” 陆蒹葭眼皮跳了一下。 “我觉得你这个人,实在前后矛盾。第一次见我那天,你分明是求着我上你,想用身体来和我交换资源,你知道自己像她,也很懂得利用这一点。” “可后来的接触中,你开始明显地回避我,虽然表面挺热情,但我看得出来,你在装,一个人的肢体语言不会说谎。” “我提出让你留在我身边,你也十分抗拒,非要我上手段才心不甘情不愿留下来,甚至逮着机会就要逃走……” 宋庭之今天难得话多,他拧开手边的水,润了润口,然后继续道: “你让我觉得,你的行为十分割裂,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状态简直判若两人,就像是……” 他忽然从座椅上转身朝向陆蒹葭,伸手撑在了陆蒹葭那侧的车窗玻璃上,两人之间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 宋庭之死死盯住了对方。 “就像是——突然被鬼附身了一样。” 他问她:“陆蒹葭,你真的是陆蒹葭吗?” 第75章 威胁 宋庭之的眼神太锐利,目光交错的瞬间,陆蒹葭移开了目光。 她假装偏头去看风景,抬手理了理鬓发,笑道:“宋总说笑了,我自然是我,什么鬼不鬼的,怪吓人的。” 陆蒹葭目光转了回来,“既然宋总有疑问,那我就好好解释一下。” 她脑子动得飞快,心里组织着语言。 “宋总你可能不知道,我家条件挺不好的,妈妈走得早,我爸又是个人渣,我能顺利毕业已经很不容易了。” “刚毕业那会我确实挺急功近利的,一门心思都在怎么争资源,怎么红起来上,因为我实在是太想摆脱原生家庭了,于是难免走了弯路。” “酒店那次冒犯宋总后,我被拘留了几天,也就在那几天里,我突然想明白的很多东西,意识到这样的歪路走下去,迟早会出事。正好也赶上和经纪公司合约到期,便不想在这行混了,就想着找一个专业对口的工作,我要求也不高,能养活自己就好。” “我既然不想走歪路,自然不愿意再靠着这脸来换取资源,我都打算要‘从良’了,宋总你却要把我往歧路上赶,这我当然不愿意啊。” 说这番话的时候,陆蒹葭简直调动了原主毕生的表演功力,就差没有声泪俱下了。 最后陆蒹葭顿了顿,用一句真心话做了总结。 “毕竟谁都不愿意当个不被重视的替身,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宋庭之眼神暗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下来,半晌才说,“你现在倒开始装清高了,我给你开的条件,你打一辈子工都挣不到。” 陆蒹葭听着宋庭之的口气,知道他应该是勉强信了,至于信了几分,她猜不到。 陆蒹葭暗肘,以后和宋庭之相处时,还是得小心为上。 此后两人都未曾再说话,车子便在一片沉默中,开到了一幢独栋别墅的门口。 陆蒹葭没来过这里,她猜测这应该也是宋庭之在a市的房产之一。 司机拿着行李送到了别墅里,宋庭之示意陆蒹葭下车,跟着他走。 陆蒹葭看见别墅门口守着两个保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宋庭之进了门,直接把陆蒹葭准备带走的行李箱打开,他蹲下去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不是说临时起意吗,明明准备得挺充分。” 宋庭之翻到她准备好的伪造的证件,拿起来看了一下。 “看得出来你筹划了很久,跟着我就这么让你难受吗?” 陆蒹葭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宋庭之冷笑一声:“难受也受着,我没腻之前,你没有资格说结束。” 他继续查看着行李箱里的东西,低着头道: “你应该知道,我留你,是因为你长得像她。也正是因为你长得像她,我对你才比对别人多了那么点宽容。你最好是识时务一些,不要总是挑战我的耐心。逃走这种事情,我不想再发生一次。” 宋庭之那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让陆蒹葭十分不适。 她摊牌说:“宋庭之,你没有可以威胁我的地方。我在a市没有亲人,那个死鬼爹我根本不在乎,我孑然一身,没有后顾之忧。我要是想走,总是能找到机会走的,我这种小角色,你不可能会一直注意着我。” 宋庭之检查东西的手顿了一下,他点点头。 “你这样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站起来,走到陆蒹葭面前,抬手摩挲着她的侧颊,笑了一下。 “你知道吗,高利贷那伙人,法院已经判了。他们老大数罪并罚被判了死缓,底下的马仔却判得轻重不一,时间短的,也就判了一两年。你说要是他们得到机会提前减刑出来,会不会来找你?这些人啊……可是很记仇的。” 陆蒹葭一下白了脸。 她说:“宋庭之,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 宋庭之在笑,眼神却冷下来,积压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展露出一点端倪。 他森然道:“少摆出一副了解我的样子。” 他伸手捏住了陆蒹葭的脖颈,“你说,今天逃走的事情,我要怎么惩罚你呢?” 第76章 面壁思过 陆蒹葭木着脸,准备迎接狂风骤雨。 她毫不怀疑宋庭之会整得她很惨,从昨天到今天,她简直把他的雷区踩了个遍。 但宋庭之说完就松开了手。 “就罚你,在这里面壁思过一周。” 陆蒹葭哑然。 她没想到宋庭之的“惩罚”竟然没有大动干戈,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了。 她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眼看事情已成定局,陆蒹葭也懒得再较劲了,反正她也较不过。 她问宋庭之:“那你会开了我吗宋总?一周不上班我怕我会失业。” 她没有放弃逃走,这份工作对她而言还有用,她得尽力保全它。 宋庭之扫了她一眼,“这么舍不得总裁秘书的位置?” 陆蒹葭点头。 宋庭之说:“没关系,我算你请事假,只扣工资,不炒你鱿鱼。” 陆蒹葭:“……” “乖乖呆在这里反思,哪都不许去。” 宋庭之将陆蒹葭准备的假证和那只备用手机收走,关门出去了。 宋庭之走后,陆蒹葭试探着推开门,一打开就和门口站着的保镖眼对眼。 “陆小姐,没有老板的允许,你不可以出门。” 陆蒹葭说,“我就到花园里面走走。” 保镖不说话,只是拦着她的手没有收回, 陆蒹葭无奈,反手关门走了回去。 接着她就发现,宋庭之是够缺德的,这屋子里连信号都被屏蔽了,她想玩手机都没有办法。 陆蒹葭在屋里呆呆坐了一会,觉得这和蹲监狱也没有任何区别。 晚一点的时候,有人来给她送了餐,饭后实在无事,她干脆去楼上卧室准备睡觉。 这套房子应该闲置了很久,所有东西都是冷冰冰的感觉,没有一点人气,好在被褥看起来是新换的,厚实又柔软,陆蒹葭挨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从昨天到今天,她的经历也算得上惊心动魄,陆蒹葭觉得自己身体素质是真不错,又是落水又是挨草又是逃跑,到现在为止居然一点问题没有。 结果刚这样想着,一觉醒来,便发烧了。 陆蒹葭是被热醒的,醒来头脑昏沉,她一看时间,凌晨一点。 她竟然一觉从晚饭后睡到了现在。 她感觉后背抵着一个温暖的胸膛,回头一看,果然是宋庭之。 狗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看起来也睡了一会了。 陆蒹葭伸手一摸自己额头,烫得能煮火锅,胸口处闷得厉害,室内暖气开得很高,她出了一身黏腻的汗,后背被都湿透了。 陆蒹葭越躺胸口越紧,心跳得很快,隐隐有些发痛。 宋庭之从身后抱着她,手臂扣着她的腰扣得死紧,陆蒹葭胸口的不适感越来越强,她想起原主似乎和自己一样,心脏方面是有点问题的。 她从宋庭之怀中挣脱,想要坐起来,刚把他的手挪开,宋庭之的眼睛就睁开了。 攥着她的手腕问:“又想跑?” 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陆蒹葭眉头蹙得死紧,手按着左边的胸口。 她侧头看他,开口道:“宋庭之,我心脏好像有点难受。” 宋庭之一下就坐了起来。 他按亮台灯,发现她脸色通红,伸手一摸才发现人正烧着,还烧得挺厉害。 这套别墅闲置很久,没有备任何常用药,要只是发烧还可以让私人医生过来,但心脏不舒服的话…… 宋庭之好歹是医学生毕业,即使早就不从事这一行了,基础的专业知识也还在。 他问了陆蒹葭几句,又判断了一下她的状态,起身穿上了衣服,说:“先去医院。” 他不让陆蒹葭动,帮她换了外出的衣服,然后抱着她到车里,开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深夜看病,走的是急诊,值班医生许炤刚好是心内科方面的专家,和宋庭之是大学同学,两人私交不错。 陆蒹葭被送去做检查,许炤翻着病历和宋庭之寒暄。 宋庭之当年读书的时候就是传说中的高岭之花,身边追求者众多,但却没见过他跟哪个女人走得亲近。 今天大半夜送一个漂亮女人来看病,许炤充满八卦意味地问他:“女朋友?” “不是,”宋庭之心不在焉地说,“养着玩的。” 许炤想起刚刚看到宋庭之跟着转运床进来的样子,神情到确实说不上多紧张,但要说他不在乎吧,又大半夜亲自来送人。 许炤摸了摸下巴,觉得有点意思。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宋庭之看着各项检查的单子,眉头蹙了起来。 第77章 蹊跷 检查结果显示,陆蒹葭的心脏确实有点问题,但并不算严重。今天是由于高烧引起了心肌缺血,才导致了一系列不舒服的症状,只要退了烧,就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真正让宋庭之皱眉的却是,他第一次知道陆蒹葭有心脏方面的毛病,而且是和时栩然相同的病症。 见宋庭之眉头紧紧绞在一起,脸色肃然,许炤还以为检查出了什么大毛病,他从宋庭之手中接过单子,看了几眼上面各种数值。 疑惑道:“这也没啥大问题啊,刚刚看你这副样子,我还以为你那小情人得绝症了。” 宋庭之面无表情看许炤一眼。 许炤甩了甩手上的单子,“退完烧接回去静养吧,药都不用怎么吃,平时要注意修养,保持情绪稳定,不要做太激烈的运动。” 说到后面五个字的时候,许炤的表情意有所指,有些暧昧地笑了笑。 宋庭之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对许炤说:“人交给你了,我有事出去一下。” 说完不等许炤反应,转身就离开了,留下许炤一脸懵逼地在风中凌乱。 宋庭之去调了陆蒹葭第一次来见他时那天晚上的监控。 涉及到隐私问题,酒店房间内部自然是没有安装任何监控设备的,但那天他早就看穿陆蒹葭别有所图,在她晚上来之前,就已经提前安排人在房间内装好了摄像头,以备不时之需。 但后来却并没有用上,他自然也没去查看。 今晚陆蒹葭突然心脏不舒服的事情,让他脑海中某根细微的弦绷了起来。 宋庭之忽然想起,在他让她穿着表演服走戏的那段时间里,她似乎也出现过类似心脏病发作的状态,但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因为陆蒹葭在倒地之后,自己就起来了,他以为她不过是体力不支。 现在想起来,才回味出一丝古怪。 监控录像被宋氏负责安保的部门统一管理,宋庭之深夜来调监控,吓得正在打盹的值班人员一个激灵,生怕被老板炒鱿鱼。 但宋庭之根本就没心思搭理他,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监控的画面上。 进度条一分一秒往前推进,宋庭之凝神看着画面中陆蒹葭的一举一动,在又一次重复表演完相同的剧情后,陆蒹葭捂着左边的胸口,脚步踉跄一下,然后栽了下去。 他那时没有在意,现在看来,这是非常典型的心脏病发作时候的状态。 宋庭之看着画面里的自己站了起来,但还没等他走到陆蒹葭身边,她就自己撑着地面直起了身子,在他伸手捏住她下颌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出身体有什么异常了。 宋庭之暂停了画面,将进度条退后了一点,定格在陆蒹葭捂着胸口倒下去的那里。 他看了一眼时间。 23点46分。 怎么可能?! 宋庭之霍然站了起来,身后椅子因为动作太大而翻倒,撞击地面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突兀,但宋庭之充耳不闻。 他不可置信地又确认了一遍时间。 一向波澜不惊的脸庞此刻竟然轻微扭曲了。 这太巧了,巧到他不得不多想。 陆蒹葭倒下去的时间和三年前时栩然死亡的时间竟然几乎一致! 而那一天,又正好是……时栩然的忌日。 他想起陆蒹葭前后不一的矛盾之处,想起种种细枝末节。 这段时间和她有关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回闪,男人向来冷静清醒、精密如同机器的大脑都混乱起来。 宋庭之一直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但这一瞬间,他有点动摇。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庭之心中瞬息推演了无数种可能,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定。 不管怎么想都太荒谬了。 他不是一个凭空做判断的人,他需要切实的证据来支持他的论断,不然一切猜想都是主观臆测。 宋庭之抹了把脸,迅速冷静下来,又恢复到平时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宋庭之回到医院,被许炤抓着抱怨。 “我说老宋你这么火急火燎地跑了把人丢给我,是不是有点不厚道!我值班呢,一大堆危重病人等着我抢救,你那小情人那点小毛病你自己都能处理,还非得交给我!” 宋庭之拍开他的手,淡淡道:“上次你说你们科室申请购买那台设备,后来院委会给你们批了吗?” 许炤愣了一下,不知道宋庭之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他摇头,“没有,太贵了,而且买来基本是做科研用。院委会那些老顽固研究来研究去的,最后给驳回了,你说这些人一天就想着创收……” 许炤说着忽然愣了一下,他咂摸了片刻宋庭之的话,又看了看宋庭之。 “噢哟,”许炤笑眯眯地问,“财神爷,您是准备给我们科捐赠一台?” 宋庭之不置可否,说:“考虑一下。” 许炤一改刚刚的抱怨,热情招呼他。 “别呀,别考虑了,你这可是为科研做贡献啊老宋!这样吧,我向你保证,以后陆小姐有什么心脏方面的毛病尽管送来我这里,我们科室的大门永远为陆小姐敞开。” 许炤非常自豪地挺胸抬头,“我院心内科的水准不用我说吧!” 宋庭之顿了一下,偏头去看许炤:“你这说的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许炤这下也反应过来了,他在自己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怪我不会说话,那我祝陆小姐身体健康,永远不用进医院,再祝你们长长久久。” 宋庭之没接这句,他想,长久什么长久,说不定哪天他就突然腻了。 他忽然想到陆蒹葭的奇怪之处,神色变了一变,又觉得也许也不会那么快就腻了她。 至少在弄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他应该还会留着她。 许炤吃了宋庭之画的饼,心情大好,笑容满面领着宋庭之去看人。 “喏,把人安排在这了,兄弟我仗义吧。”许炤拍拍宋庭之肩膀。 陆蒹葭毕竟是宋庭之亲自送来的人,哪怕他没有特别叮嘱,也专门给她安排了单独的病房。 宋庭之进了门,许炤就知情识趣退了出去。 陆蒹葭挂着点滴睡着了。 宋庭之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还烫着,但是比半夜她醒来那会好多了。 他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给他找了不少麻烦,还是以前的时栩然让他省心。 他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随即有些不快。 宋庭之打心底里觉得陆蒹葭不配和时栩然相提并论,即便她长得再像,她也就是个赝品。 但陆蒹葭身上又有那么多他觉得无法解释的地方,宋庭之看不透她,他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有些过分在意这个替身了。 他一时间又有些厌恶起陆蒹葭,觉得她蛊惑了自己。 天还没亮,宋庭之本来打算再休息一下,最近因为陆蒹葭的存在,他入睡容易了很多。 但厌烦的情绪一起来,他忽然就没了兴致,收回停留在陆蒹葭额头上的手,出去了。 第78章 别有用心 凌晚晴刚到工作室门口,就看见外面停着一辆跑车,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倚着车身,低头看着手机。 看到她的时候,他收了手机,直起身子走了过来。 宋庭之说:“凌姨,没有提前和你约好就过来了,你方便吗?” 他嘴上这样问着,态度却很强势,并没有觉得如果对方不方便就算了的意思。 凌晚晴愣了一下,立刻柔声道:“小庭,你这话就见外了,你什么时候来,阿姨都是欢迎的,进来吧。” 两人进门,凌晚晴对助理说:“帮我跟今天预约的客户联系一下,和他们商量换个时间来。” 助理点头离开,宋庭之落座。 凌晚晴说:“怎么今天突然过来了,是感觉症状加重了吗?”她亲自给宋庭之倒了水,“情绪方面最近控制得还好吗?” 例行询问完之后,凌晚晴便开始了这一次的治疗。 催眠结束后,宋庭之闭目在沙发上休息,他忽然开口问道: “凌姨你说,人死了就一定是真的死了吗?” 宋庭之语气飘忽,“有没有可能,会在别人的身体里活过来?” 凌晚晴乍听这话,神情有些惊讶。 犹豫片刻才开口道:“小庭,你是不是又想到你母亲和妹妹了。我知道当年的事情给你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但你要学着慢慢走出来。” 宋庭之却摇了摇头。 “凌姨你知道吗,我曾经有过一个妻子,在新婚夜那晚去世了。” 凌晚晴听见宋庭之提到一个她没想过他会提到的人,心中讶然更甚,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我最近遇到一个人,和她很像,有时候她给我的感觉,好像她就是我的妻子一样。我最近老在想,她是不是就是她,她回来了,却不肯让我知道。” 宋庭之的语气带着十分的不确定,与其说是倾诉,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凌晚晴听着宋庭之的话,神色微微变了。 宋庭之的心理防御程度极高,她在给他催眠治疗的过程中,都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完全信任她,因此她在给他进行引导的时候都是十分谨慎的,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几乎是围绕着他的病症展开话题。 没想到今天治疗结束后,宋庭之竟然会主动和她闲聊。 宋庭之难得坦露一丝心声,没让凌晚晴欣慰病人开始对自己放下心防,反而让她皱了眉头。 她知道宋庭之娶了一个陌生女人,但那时她早就和宋丞添离婚了,婚礼没有邀请她,她也未曾见过新娘。 她一直以为宋庭之娶那人不过是为了对抗宋丞添联姻的逼迫,但今天听他的口气,他似乎对那个女人竟然是有感情的。 这和她之前所掌握的情况可不太一样。 “凌姨?”半天没听到凌晚晴接话,宋庭之睁开了眼睛,看着凌晚晴略微走神的样子,挑了挑眉。 凌晚晴回神,微微一笑,开导道:“小庭,你可能是压力太大了,人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会再活过来的。再说世界上那么多人,有一两个长相相似的人也并不稀奇,你本来心理方面就容易出问题,不要在这种事情上钻牛角尖。” “我们搞心理治疗的,见过很多神神叨叨的病人,但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患者臆想出来的。你要相信,你只是病了,病好了,就不会想那些了。所以你要记得一定要按时来凌姨这里,凌姨会尽力帮助你的。” 宋庭之应了。 凌晚晴转移了话题,“你上次和我说的失眠的问题,现在好些了吗?如果长期入睡困难,确实也会对精神方面产生影响。” 宋庭之却说:“最近睡得还行。” 凌晚晴有些惊讶,“你的睡眠障碍有好几年了吧,怎么突然就好了?” 宋庭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再休息一会。” 凌晚晴没再说话,让助理拿来毯子给他披上了。 宋庭之小憩醒来,和凌晚晴道了别。 凌晚晴望着他的背影,神情阴晴不定,在宋庭之即将推门离去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道:“小庭,我可能有岚岚的消息了。” 宋庭之脚步顿住了,立刻返身大步走了回来。 “她在哪?!” …… 陆蒹葭第二天就退了烧。 她醒来之后挺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一点小毛病就占了个床位,实在是有点小题大做。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庭之没有出现,但是安排了司机和保镖来接她。 陆蒹葭却宁可他们不来,他们一出现,她就知道肯定是要被接回那栋别墅去了。 果然如陆蒹葭所料想的,上了车之后,车子又原路往别墅的方向开。 陆蒹葭发信息给宋庭之说好话,希望他高抬贵手,别让她再“面壁思过”了,结果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没个回音。 她又给他打电话,结果得到了关机的提示音。 陆蒹葭暗骂了声狗男人,无奈地回到了别墅。 别墅门口依旧守着保镖,屋内也依旧屏蔽着信号,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每天都有私人医生过来给她检查和评估身体,可宋庭之却一直没出现。 他像是突然忘记了有陆蒹葭这么个人,完全没有再过问过她。 陆蒹葭倒是挺适应,她巴不得宋庭之忘了她。 前世她和他一起的时候,宋庭之就是这样若即若离,她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都是常事。 但那时她会想念他,现在她却不会了。 不仅不想念,还因为宋庭之不在,饭都吃得更香了。一周过去,竟然长了几斤,身心舒畅、气色红润。 陆蒹葭这下确信,离了狗男人,她果然是会过得更好的,于是逃跑的心更加按捺不住了。 第79章 回归 陆蒹葭从别墅里被放出来的第二天就去上班了。 到了公司发现宋庭之这一周不止没去找她,也没来公司,听说是去了国外。陆蒹葭想,怪不得她一直联系不上他。 今天没来上班之前,她还生怕宋庭之说话不算话,嘴上一套行动一套,悄悄就把她开了。直到她到了秘书处,发现自己工位上东西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办公室内氛围挺微妙,离上班还有五分钟,本来一群人正围着闲聊,一见陆蒹葭进来纷纷没了声。 这个新来的秘书,就来上了两天班,竟然请了一周的事假。 本来最近事情多,人手就紧张,好不容易看到新人来了,想着活有人干了,结果这人倒好,关键时刻请假了,还一请请那么久。 本来该她做的事情被分摊在了别人头上,又想到她是个关系户,自然对陆蒹葭没有了好印象。 陆蒹葭也能理解人家的态度,毕竟她要是摊上一个三天两头请假、活儿全丢给自己干的同事,她也喜欢不起来。 于是她主动开口缓和气氛,“各位早呀。” 没人回应。 有人从工位上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吱声,又把头埋了下去。 陆蒹葭无奈,想着只能通过以后的相处慢慢缓和关系。 就在她打算先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门口传来的招呼声打破了尴尬。 “早呀陆秘书。” 她转过脸,看见一个活泼的姑娘走进来。 陆蒹葭对她有印象,也是秘书处的,叫赵蕊,刚来第一天她就主动和她说过话,是一个挺自来熟的姑娘。 在赵蕊的带动下,零星传来几声回应陆蒹葭问好的招呼声。 陆蒹葭感激看了她一眼,赵蕊笑眯眯对她眨眨眼。 午间的时候,陆蒹葭又主动请了同事下午茶,气氛算是得到了扭转。 陆蒹葭加了赵蕊微信,下班之前敲了她,打算请她吃饭。 赵蕊这个姑娘挺爽快,答应了下来。 路上挽着陆蒹葭的手笑问:“葭葭,我们去吃什么呀?” 她以为陆蒹葭不过是请她吃顿百来块的饭,结果到了地方,她却愣住了。 这是她种草很久的一家米其林餐厅,人均两三千的价格,她一直没舍得来吃,没想到陆蒹葭会请她吃这个。 赵蕊连连摆手拒绝,“这个太贵了,不合适。” 陆蒹葭拉着她往里走,“没有不合适,你上午帮我解围,我挺感激的,既然是表达感谢,那肯定要选你喜欢的呀。我第一天到恒宣上班的时候,听见你和人讨论说想来这家,今天赶巧,就想着请你吃,正好我也借你的光尝尝。” 赵蕊觉得陆蒹葭这个人,还怪细心,她当时不过随口一提,都被她记住了。 两人进了餐厅,赵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等到菜品一道一道上来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就全被吸引了。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距离拉进了不少。 赵蕊给陆蒹葭讲了一些同事的八卦,气氛正好的时候,不远处路过一个打扮精致,气质十分精英范的女人。 她本来是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在看到陆蒹葭她们后,调转脚步走到了两人桌前。 两人一见她,脸上的笑容淡了点,陆蒹葭招呼道:“夏总监,你也在这里吃饭呀。” 夏小婉冷傲地点头,阴阳怪气道:“陆秘书看起来工作是真的不太饱和,刚回来上了一天班,竟然这么早就下班了。耽误了一周的工作,我要是你,一定加班赶进度,可不敢这么悠哉地在外面吃饭。” 她从那天在宋庭之办公室里见陆蒹葭衣衫不整的出来,就一直觉得陆蒹葭碍眼,早就寻思着找个机会教育她,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直接请假了。 今天上班两人没遇上,她倒也没想起她来,此刻在餐厅里见了,免不了想刺她几句。 陆蒹葭好脾气地笑了一下,“我手上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下班后请同事吃个饭,不需要征得夏总监同意吧?” 赵蕊也帮腔道:“葭葭今天工作做得挺好的,还被王姐夸奖了。” 王姐是秘书处的负责人,赵蕊这么一说,夏小婉也不好再扯工作上的事。 夏小婉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嘲道:“陆秘书可真大方,人均两三千的餐厅也舍得请客,你这个月再多请几天事假,工资可都要扣完了。就你那点工资来这里消费,别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夏小婉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浮现出嫌恶的神情,意有所指道:“还是说……陆秘书是花别人的钱,所以用起来不知道节制,当然也不心疼。” 这话实在是难听,赵蕊是个不太怕事的,于是忍不住道:“夏总监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管别人的钱是哪来的,和你有关系吗?” 赵蕊声音有点大,已经有别的顾客转头望了过来,夏小婉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夏小婉离开后,赵蕊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我真挺看不惯她的,一天在下属面前端着架子,见到领导笑得跟条狗一样。” 陆蒹葭加了个菜,示意赵蕊别因为这个不开心。 吃完饭付钱的时候,陆蒹葭把夏小婉那桌的账一起结了。 赵蕊一脸问号,“葭葭你钱多烧得慌吗?为什么要帮那个烦人精买单啊。” 陆蒹葭却只是笑笑,轻声和服务员说了几句,然后和赵蕊一起离开了。 又过去半个小时,夏小婉喊了买单。 服务员过来说,“您这桌已经结过了。” 夏小婉面露诧异之色。 服务员指着不远处的桌子,“刚刚坐那桌的小姐结账时让给您留言,说入职后还没来得及请夏总监吃饭,这顿饭就当是她请夏总监了。” 服务员想了想还特意补充道:“哦对了,那位小姐还说,这钱不是她自己的,她花着不心疼,让夏总监也别介意。” 夏小婉一下懂了陆蒹葭的意思,她暗指她用的钱是卖身卖来的,那她就用这钱来请她,故意恶心她。 夏小婉脸色挺难看。 她今天是请朋友吃饭的,此刻闻言,朋友脸色挺微妙,尴尬道:“夏姐,你们公司的同事挺懂礼貌哈。” 夏小婉脸色有些挂不住,她暗暗咬紧了后牙,脸色沉了下来:陆蒹葭,敢膈应我,你等着。 第80章 套路与被套路 第二天上班后不久,陆蒹葭坐在位置上,内线响了起来,话筒那边传来夏小婉冷硬的声音:“陆秘书,麻烦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赵蕊坐在陆蒹葭旁边,清楚听完了全程,两人面面相觑。 赵蕊说:“总感觉她找你不是什么好事。” 陆蒹葭也点头,但还是站了起来,“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到了门口,陆蒹葭抬手敲门,被晾了半晌,才听见门内传来一声:“请进。” 夏小婉在办公桌后面正襟危坐着,板着一张脸,十分严肃,见陆蒹葭进来,她扬了扬下巴。 “陆秘书,有个工作需要交代你去做一下。” 夏小婉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 “时间紧急,需要你立刻到机场去接两位客户。本来是安排的小王去接待,但她临时被杨总叫走了,最近大家都很忙,就你闲一点,安排你去正合适。” 她把航班信息和接待安排等资料甩在桌子上。 “这是很重要的客户,怠慢不得,你务必将客户接待安排好,司机已经在公司楼下等着了,你准备一下,即刻就出发吧。”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陆蒹葭找不到任何借口拒绝。 而且听起来也并不复杂,只要把人接到,按安排好的流程走就可以。 但这工作由夏小婉递过来,陆蒹葭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陆蒹葭看了一下文件里航班到达的时间,确实紧迫,她来不及多想,回工位收拾了一下后,便坐上车去了机场。 到了机场,又等了一会时间,等到客户的飞机降落后,陆蒹葭在接机口看到人,她终于意识到夏小婉在盘算什么。 …… 夏小婉坐在座位上剪着指甲,心情挺好。 助理在后面给她捏肩膀,笑着说:“还是夏姐有办法,陆蒹葭这个关系户,早该被治治了,今天她这丑出定了。” 夏小婉半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淡淡说: “有什么能力做什么事情,靠关系坐上了总裁秘书的位置,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我这是好心提醒她,被包养就安心当个情人,别想着来公司搞什么幺蛾子。” 助理又附和了几声。 夏小婉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客户已经下了飞机,她嘴角勾出一个愉快的弧度,等着陆蒹葭把事情搞砸。 给客户接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 今天来的客户是几个德国人,而她根本没有对陆蒹葭提到这一点。 因为之前合作过,对方此次来没有带翻译,本来安排去接机的小王是个懂德语的,但被她临时换去接待的陆蒹葭嘛…… 夏小婉勾了勾嘴角。 一个表演专业毕业的花瓶,英语都不见得说得多利索,别说是德语了。 她甚至怀疑她连客户都会接掉,就算真瞎猫碰上死耗子接到了人,也少不了因为语言问题出现沟通上的误差,到时候客户投诉过来,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让陆蒹葭背锅。 而备用的接待方案,她也早就准备好了,只要陆蒹葭出了一点差池,她就会立刻抓住她的失误,到高层那里告她一状。 就算她是和总裁有那种关系的关系户,但三天两头请假,又连接机这样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总裁就算再想护着,也要注意一下影响。 夏小婉算盘打得挺响,没想到她期待的陆蒹葭的求助电话却一直没打进来。 她逐渐有些不耐烦,直到一个小时后,夏小婉听说陆蒹葭独自一人回来了。 她听到消息,赶紧从自己办公室走出来,正好在走廊上遇到往回走的陆蒹葭。 陆蒹葭见到她便开口道:“夏总监,我刚刚……” 夏小婉见她神情似乎带着些紧张,几乎立刻肯定她是和客户错过了,没得陆蒹葭说完,沉下脸劈头盖脸教训起来。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客户呢?” 陆蒹葭却说:“夏总监,你为什么不提前给我说客户是外宾?” 夏小婉听她这口气,觉得一切果然尽在她的掌握中,心中不由有些得意,她说: “我没说,你就不知道多问一句吗?我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有时候是来不及想到给你说那么周全的。而你作为秘书,本就应该细心一点,去现场接人的是你,你自己工作不认真,倒往我头上怪起来了?!” 走廊挨着行政部的大办公室,夏小婉厉声训人,好多人都看了过来,对着陆蒹葭指指点点。 公司某高层此刻也正从电梯里出来,门一打开就见夏小婉指着陆蒹葭的鼻子教训。 他走过来问了问情况,陆蒹葭还没开口,夏小婉抢先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那领导眉头一皱,准备批评陆蒹葭几句。 陆蒹葭终于开口道:“夏总监,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夏小婉一边播打司机的电话,一边数落陆蒹葭。 “我哪有空听你说,等你磨叽完,客户都不知道去哪了!” 电话通了,为了让陆蒹葭的失误被众人了解,夏小婉按下了免提。 “张师傅你在哪?麻烦你再跑一趟机场送我过去,我亲自去接客户。” 张师傅愣了一下,说道:“客户?客户不是已经到酒店了吗?陆秘书亲自把人送过去的。” 夏小婉拿着电话有些不可置信,她看了一眼陆蒹葭,又问道:“你确定吗,客户已经到了?” 张师傅有些摸不着头脑:“是呀,陆秘书效率很高,客户一下飞机就接到了他们,直接安排他们上车了。” 陆蒹葭此刻终于幽幽开口道:“夏总监,我回来就是想和你汇报一下。客户我送到定好的酒店了,他们说路上太累,想回酒店休息一下再来公司。” 夏小婉当场愣住,意识到自己被陆蒹葭给反套路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黑着脸挂了电话。 见高层还站在原地,夏小婉脸上堆起笑容想要解释,“杨总……” 杨总是个挺严肃的人,围观了这场闹剧,对夏小婉毛毛躁躁的办事水平有些不满,离开前提醒道:“以后记得先搞清楚情况。” 夏小婉吃了个哑巴亏,狠狠剜了陆蒹葭一眼。 第81章 回国 午休结束后,几位德国的客户来公司进行商务洽谈,夏小婉安排好了翻译,没想到客户却指定要陆蒹葭来。 夏小婉和翻译确认道:“你再仔细沟通一下,确定是要陆蒹葭吗?她会……德语?!” 她原本以为陆蒹葭应该是用了什么翻译软件才勉强完成了接机的任务,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 翻译王越将夏小婉的话翻过去之后,客户点头叽哩哇啦又说了一串。 王越说:“客户说陆秘书德语很流利,他们和她沟通起来完全没问题,比……” 他哽了一下,有些不太高兴地开口:“比我翻译得更准确。” 眼见着与会的人员快要到齐,副总也落了座,夏小婉只能忍着心里的不舒服道:“去把陆秘书喊过来。” 会议进行得十分顺利,陆蒹葭翻译的效率很高,涉及到一些业务上的专属名词,她都能翻译得快速准确。 夏小婉见她在场上应对自如,心里的酸意快要溢出来了。 她没想到整陆蒹葭不成,反倒让她在人前出尽了风头,心中气闷不已,实在搞不懂一个艺术生德语怎么会说得如此流利。 客户临走这天,陆蒹葭又被安排来送机。 在机场门口道别时,客户一行人中,一个高个子的德国卷毛帅哥,忽然用蹩脚的中文问道:“陆小姐,你很漂亮,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陆蒹葭愣了一下,笑着摆摆手,也用中文说:“谢谢抬爱,但我不搞异国恋。” 她本来以为对方听不懂,正准备用德语再说一遍,没想到对方却理解了。 那德国帅哥面露遗憾之色,忽然大步上前,抱了一下陆蒹葭。 陆蒹葭知道外国人一向不拘小节,但还是不太适应这种热情,僵硬着身子,好在对方也只是礼貌拥抱,一触即分放开了她。 卷毛帅哥放手后,恋恋不舍地去安检了。 陆蒹葭用德语说了再见,望着一行人的背影,轻轻呼了一口气出来。 正准备回公司时,背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 “你会德语?” 对方声线低沉悦耳又无比熟悉,陆蒹葭转头,见到了两周多没见的男人。 宋庭之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眉眼之中带着疲倦的神色,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陆蒹葭乍然在机场见到他,心中毫无准备。 愣了一下,接着绽出一个标准的营业式微笑,热情道:“宋总你回来了呀?” 宋庭之“嗯”了一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你刚才和那几个鬼佬说的是德语?” 宋庭之问完盯着陆蒹葭,目光锐利,他可记得她明明是个文化课不怎么样的艺术生。 陆蒹葭心头跳了跳,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场面,觉得宋庭之应该只听到了她最后说的那句再见。 她解锁手机,给宋庭之展示里面装的app,指着其中一个翻译的软件说:“就道了个别,还是临时现学的。” 宋庭之面无表情睨着她,没继续这个话题。 陆蒹葭身上疑点挺多,而且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他现在一遍问不出真话也懒得再问。 反正人养在身边,他有的是时间观察她。 来日方长,她在自己身边的时间越久,露出的破绽就会越多。 宋庭之垂眸看陆蒹葭半晌,然后抬起了手臂。 “过来。” 陆蒹葭靠过去,男人抱住了她。 宋庭之凑在陆蒹葭耳侧问:“想我了吗?” 陆蒹葭说:“当然想,宋总没见我人都瘦了吗。”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业务水平还挺高,十分擅长睁眼说瞎话,装乖哄金主开心挺有一套。 宋庭之挑眉,捏着她腰上的软肉问她:“你管这叫瘦了?” 他就着搂陆蒹葭的姿势,肆意揉捏了片刻,觉得女人长了点肉后手感更好了。 陆蒹葭谎言被拆穿,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点头,坚持道:“就是瘦了,想你想的。” 宋庭之嘴角勾了勾,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自然是没有相信的。 但他挺满意陆蒹葭的态度,抬手抚了一下陆蒹葭的头,拽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亲了下去。 陆蒹葭挺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下和狗男人接吻,她伸手去推宋庭之,宋庭之贴着她的嘴唇说:“你又不乖了。” 她不动了。 路过的路人看到一对俊男美女在机场外深情拥吻,瞬间脑补了一出大戏,拿出手机就想拍照,被宋庭之冷冷一睨,吓得一溜烟跑开了。 宋庭之吻了一会,放开了陆蒹葭,大拇指擦过她润泽的唇瓣。 “刚刚看到那个德国佬抱你,心里还挺不舒服。” 陆蒹葭心底冷笑,发现宋庭之也挺喜欢演戏,明明把自己当个玩物替身,还摆出一副吃醋的嘴脸。 脸上却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期期艾艾地说:“那德国帅哥让我做他女朋友呢,我可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宋庭之扬眉,说:“你拒绝不是应该的吗?你要记得你现在是有主的人。” 陆蒹葭低眉顺眼靠在他怀里,看不出什么表情。 说话间,司机把车子开了过来,宋庭之拉着人就坐了上去。 车子往城区开,陆蒹葭琢磨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打探道: “宋总,这趟到国外是去出差吗?” 宋庭之闻言,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我是不是说过……” 陆蒹葭接着他的话:“你的事情少打听。” 宋庭之颔首:“知道还问。” 陆蒹葭于是不说话了。 宋庭之准备去凌晚晴那里,他本意是让陆蒹葭跟着他一起,结束后直接陪他回家,但陆蒹葭死活不愿意。 她试图和宋庭之讲道理:“宋总,我才刚回来上班没多久,本来之前那一周你不让我出门,同事就已经够不待见我的了,我要今天还请假,我都不好意思再在公司待下去了。” 宋庭之闻言,扫了陆蒹葭一眼,“你这个关系户还挺上进。” 随后竟然真的没再要求她跟着他,而是让司机绕路,把陆蒹葭送到了公司楼下。 陆蒹葭下车前,他拽了一把她的手,说:“下班早点回去,晚上我过来吃饭。” 陆蒹葭抽回手应了,想了想又问他:“宋总想吃什么?” 宋庭之语气挺敷衍,说:“随便。” 陆蒹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想,既然随便那她就在里面放满辣椒。 宋庭之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补充道:“不准放辣椒。” 陆蒹葭端起招牌的营业式微笑,柔声说:“知道了宋总,您去忙吧。” 车门关上前,宋庭之不咸不淡地来了句:“工作加油。” 第82章 请假 宋庭之特意去了一趟凌晚晴那里。 那天凌晚晴给了他线索后,他几乎是连夜就出了国,最后却发现她提供的信息并不准确。 加上在国外找人,确实不比在国内能动用的力量多,费了一番功夫,得到的结果还是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又是空手而归。 没找到人,宋庭之说不上太失望,毕竟他找了那么多年也没个消息,也不指望这次就有什么突破。 找到凌岚是他的执念,但这个执念与爱情无关。 他对凌岚的感情,早在时栩然死后就已经分得清清楚楚。 接到宋庭之过来的消息,凌晚晴一早就等在了门前,见宋庭之下车后独自一人,瞬间就知晓了结果,脸上表情由希冀转为失落。 她勉强笑道:“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小庭,还是谢谢你,辛苦你亲自跑一趟,时候不早了,留在凌姨这里吃饭吧?” 宋庭之却说:“不用了。”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宋庭之便离开了。 从凌晚晴处出来,司机往宋庭之在市中心的公寓开,路上遇到堵车耽误了不少时间,到达公寓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 陆蒹葭今天表现挺好,提前发消息过问他大概的到达时间,宋庭之踏进家门的时候,最后一道菜刚刚出锅。 还是和上次一样两荤两素一汤,不一样的是今天的菜并没有放辣椒,每一道菜都是偏清淡的口味。 卖相上乘,光是看着就令人充满了食欲。 菜品看着清淡滋味却不寡淡,宋庭之尝了一口,眉头收紧又放开。 他没想到陆蒹葭正经做出来的菜味道这样好。 最奇怪的是……她做的菜的味道也好像她。 上次她故意报复他做了很辣的菜,他没有吃出任何滋味,但今天她刻意迎合他的口味,他一下子就尝出了熟悉的味道。 宋庭之望着陆蒹葭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觉得她的身影和记忆中的影子逐渐重合。 男人眼神有片刻迷茫,又陷入了沉思里。 陆蒹葭拿着碗碟转身,就看见宋庭之愣神的样子。 她走到他面前,歪头看他。 宋庭之忽然伸手一把抱住了她。 陆蒹葭:“?!” 就这样被抱着站了一会,陆蒹葭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怎么了……宋总?” 一声“宋总”把宋庭之喊得回了神,他放开陆蒹葭,拉开椅子淡淡道:“吃饭吧。” 宋庭之吃东西的时候一向是不说话的,陆蒹葭挺喜欢他这个习惯,这样她就不需要在吃饭的时候还要分心应对。 但今天宋庭之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用纸擦了擦嘴,慢条斯理道:“你好像对我饮食上的好恶很了解?” 陆蒹葭筷子顿了一下,她觉得宋庭之是真的挺难伺候,不管做他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他都有话说。 她敷衍道:“当然是因为我提前做了功课。” “有多提前?” 陆蒹葭随口道:“从决定勾搭宋总那天起。”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不吃辣,”宋庭之点点头,面无表情道,“所以你上次做晚饭是故意做那么多辣的菜的。” 陆蒹葭无语,很想知道宋庭之是不是故意在找茬。 饭后,宋庭之让陆蒹葭帮他收拾行李。 陆蒹葭收拾着东西,把男人穿过的衣服拿出来放在一边,等着宋庭之的生活助理到时候拿去洗护。 在摸衣服口袋的时候,手指触到了一张薄薄的、硬挺的纸片。 陆蒹葭把它拿了出来,发现是一张英文名片,她低头去看上面的内容,门外突然传来宋庭之的声音:“还没收拾好?” “马上。”陆蒹葭嘴上应着,又把那名片又原封不动塞了回去。 陆蒹葭去洗了澡,头发刚吹干,就被男人攥着手腕拉上了床。 联想起上次宋庭之出差半个月后回来的情形,陆蒹葭挺自觉,知道躲不过,干脆在宋庭之动手前自己主动把衣服脱了。 宋庭之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说:“你是真的胖了。” 陆蒹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和肉眼根本看不出来的任何赘肉的腰,有些懒得接这话。 她往后一躺,仰着身子睡倒在床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宋庭之捏着她的下巴端详她,“怎么,不打算逃跑就不勾引我了?” 他还记得陆蒹葭落水那天晚上她主动的样子。 那晚的陆蒹葭热情又大胆,虽然是别有所图,但和平日里那副被动承受的木头样子比,确实有吸引力得多。 陆蒹葭看了宋庭之一眼,直接把眼睛闭上了。 “宋总你到底做不做,再躺一会我就睡着了。” 宋庭之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俯下身来。 就在陆蒹葭以为要进入正题的时候,他的手滑下去将陆蒹葭的浴袍拉了起来,“今天不做。” 陆蒹葭意外极了,本来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她对上宋庭之的眼睛,没从里面看到情欲。 宋庭之按灭了台灯,把陆蒹葭当抱枕一样搂着,下颌在她头顶蹭了蹭,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累了,睡觉。” 他闻着怀里带着沐浴露香气的柔软躯体,缓缓闭上眼睛,不一会就沉入睡眠当中。 宋庭之睡得不错,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陆蒹葭还没醒,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她的头发,心里想着,这女人恐怕一时半会还真离不得。 陆蒹葭被宋庭之这样玩着头发,本来还有的睡意被生生弄没了。 她清醒过来,没有急着起床,在宋庭之身边躺了一会,忽然开口道:“宋总,你这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宋庭之想了想说:“暂时没有,你有事?” 陆蒹葭点点头,“那我请个假好不好,这周末师姐过生日,邀请我去她生日会,我那天就不陪你了。” 宋庭之垂眸看她,问道:“你请假之前不知道要有所表示吗?” 陆蒹葭寻思了一下,主动凑上去亲了宋庭之一口。 狗男人果然受用,答应了她的请假。 第83章 生日会 周末这天,陆蒹葭提前到了郝甜的生日会现场。 “师姐,好久没见你了。”两个人挨在一起抱了一下。 郝甜穿着裁剪修身的高定礼服,纤细脖颈上带着一条钻石项链,显得优雅又华贵。 陆蒹葭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夸赞说:“师姐今天好漂亮呀。” 郝甜打趣道:“只有今天漂亮,以前就不漂亮吗?” “每天都漂亮,今天尤其漂亮。” “就你会说话。”郝甜笑着接过陆蒹葭的礼物,牵着她的手往休息室走,“你来得早了点,我带你去休息室歇一会。”然后神秘道,“给你准备了惊喜。” 陆蒹葭有些意外,“你过生日还给我准备惊喜呀,是什么东西,我有点好奇了。” 郝甜手指摆了摆,“不是个‘东西’。” 郝甜刚把陆蒹葭带到休息室门口,就有人喊她,她应了一声,转身前指着休息室的门,对陆蒹葭说: “师姐怕你一个人来觉得不自在,提前给你安排了一个男伴,正好他也缺女伴,你们凑合一下搭个伙,他人挺好的,你不用紧张。” 陆蒹葭正要推门,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啊,不用……” “了”字还没出口,郝甜已经走远了。 陆蒹葭是不太介意一个人的,反倒是郝甜安排个陌生人陪她,那才会让她不自在。 陆蒹葭在门口站了一会,本来准备换个地方休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礼貌,于是打算进去打个招呼就退出来,手刚放在门把手上,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里面的人正要出来,两人一照面,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陆蒹葭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郝甜给她安排的男伴竟然是谢知君。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谢知君的情形,笑道:“这场景让我想到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谢知君显然也想起来两人初见的场景,于是跟着陆蒹葭笑。 他说:“每次遇见你都挺巧的。” “是真的挺巧。”陆蒹葭点头。 “我还真没想到郝甜给我安排的女伴会是你,本来正说去找她让她别费这些奇怪的心思,结果就看到你了。” 陆蒹葭于是问他:“那我当谢老师的女伴你觉得怎么样?” 谢知君说:“我的荣幸。” 他把休息室的门拉开了一些,“时间还早,进来坐会吧,还是你想先去会场那边?” 陆蒹葭跟着他进去,“先休息一会。” 她边走边好奇:“谢老师怎么认识的师姐啊。” “我们父母一辈有私交,我和郝甜从小就认识,算是发小吧,没想到你也认识她。” 陆蒹葭笑着说:“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呀,她是我的师姐。” 谢知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又聊了一会天,休息室里的人逐渐多起来,看着时间差不多,两人起身去了会场。 郝甜招呼完客人,转身就看见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宴会厅,她挺意外,提着裙摆走过来,打量了两人一眼,“你们熟悉得还挺快?” “我和谢老师之前就认识。” 陆蒹葭把两人认识的过程说了个大概。 这下连郝甜都惊讶了,“你们这也太有缘分了吧。” 见两人相处挺融洽,郝甜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我这发小可是黄金单身汉,葭葭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她说完又转头对着谢知君扬扬下巴:“谢老三,我师妹人又美性格又好,介绍给你当女朋友怎么样?” 谢知君看了陆蒹葭一眼,见陆蒹葭给他疯狂使眼色,眼中带上笑意,起了一点捉弄的心思,于是“嗯”了一声。 眼看郝甜越来越离谱,陆蒹葭赶紧打断她,“师姐你可别乱拉郎了。” 见陆蒹葭不接茬,郝甜也没有继续起哄,她撩了撩头发又往远处走,“你们自便吧,先不管你们了,我去忙一下接待。” 举办生日会的宴会厅场地宽敞,相熟的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这不仅仅是一场生日会,也是一场圈内人的交流会。 陆蒹葭放眼望去,忽然发现前面某处站着不少人,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女人打扮张扬华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场生日会的主角。 陆蒹葭一看到她,脸色就变了变。 她有那么一瞬间没想到为什么向南会出现在这里,随即想起来郝甜和她哥哥向北的关系,一下就明白过来。 陆蒹葭远远见着向南,对方依然是那副不可一世的高傲大小姐模样,她就知道那天她的报警对对方而言根本没造成任何影响。 她心底发冷,觉得实在是失望,随即停下脚步,准备避开向南。 今天是郝甜生日会,依照向南那种性格,要是见了自己难保不会来找茬,她不想因为自己和向南之间的矛盾,引发什么不必要的骚乱,影响到自己师姐。 谢知君走了两步,发现身侧的人没跟上来,于是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陆蒹葭说:“不好意思谢老师,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不用管我。” 谢知君走到她身边,“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陆蒹葭摇摇头。 他又问她:“找的到路吗?” 陆蒹葭被他逗笑了,心里的冷意散了一点,“我还不至于路痴成这样啦。” 从洗手间出来后,陆蒹葭特意挑了一个远离人群的角落,谢知君见她回到宴会厅,主动过来找她。 陆蒹葭神思不属地吃着展台上的东西,谢知君盯着她看了一眼,忽然轻声道:“你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第84章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陆蒹葭没想到他观察力这么强,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嗯。” 她指了指正被不少人围着奉承的向南,“看到那个人了吗?” 谢知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清后点了点头。 “她是师姐男朋友的妹妹,向家的大小姐。” 谢知君收回目光,“你们有矛盾?” 陆蒹葭无奈道:“她总觉得我抢了她的心上人,每次见我都张牙舞爪弄出好大的动静。” 谢知君垂眸看她,“那你抢了吗?” 陆蒹葭却没有马上回答出来。 要是放以前她肯定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有,但陆蒹葭想到她现在和宋庭之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一时间忽然觉得说不明白到底算不算抢了。 她想了想,一脸生无可恋地点头承认道:“算是抢了吧。” 谢知君似笑非笑地问:“算是?” 她木着脸说:“总之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我现在确实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 谢知君点点头,重点却跑偏了,“所以你有男朋友了。” 陆蒹葭哪里听得这话,摇头否认道:“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谢知君不解地扬眉看她,陆蒹葭却没接着解释了。 她和宋庭之那种十分不纯洁的关系,说出来都怕污染人家当老师的人的耳朵。 陆蒹葭最后总结道:“总而言之,这位大小姐一见我就会情绪激动,恨不得弄死我。今天是师姐的生日会,我不想给师姐添麻烦,所以只能绕着她走。” 她又小声道:“抱歉啊谢老师,我本来准备多待一会的,但现在已经决定吃完饭就走,到时候可能要留你一个人了。” 谢知君说:“没关系,我吃了饭也要走的。” 陆蒹葭刚要接话,余光就看见先前围着向南的人群已经散开了些,她退后一步,本来想往谢知君身后躲一躲,但还没来得及藏好,就和向南目光撞在了一起。 向南见到陆蒹葭,冷笑一声,打发走了巴结她的宾客,朝着陆蒹葭这个方向走过来。 她走到陆蒹葭面前,双手抱臂,“见到你可真晦气。” 陆蒹葭没搭理向南,转身要走,向南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你是不是挺失望,以为我会被关几天?可惜了,那天晚上我在派出所喝了杯茶的时间,我家人就来带我离开了。” 向南充满恶意地笑了笑,“陆蒹葭你真的蠢得好可怜,你以为就凭你这点本身,真的能拿我怎么样吗?不要说你没有被淹死了,我就算真的失手弄死你,我也是不怕的。” 谢知君在站在旁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陆蒹葭说向南恨不得弄死她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但现在看来也许并不夸张。 向南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伸手去点陆蒹葭,在陆蒹葭躲避前,一双手伸过来拉了她一把,将她护在了身后。 向南这才发现陆蒹葭身边还站着一个挺好看的男人,对方很面生,她并不放在眼里。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谢知君,又对着陆蒹葭嘲道:“你又换男人了?陆蒹葭,你可真是骚得没边儿了,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吗?连参加个生日会都不忘勾搭,还真是下贱啊。” 谢知君听到向南满口污言秽语,刚想开口,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声:“南南,过来一下。” 向南回身,发现是她哥在叫她,她应了,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又回头冷哼道:“要不是看在今天是我哥女朋友的生日会,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陆蒹葭今天是真的忍着没和向南一般见识,她把不甘咽下去,抬头的时候忽然撞上谢知君的目光,他眼神有些莫测,陆蒹葭忽然意识到他刚刚全程围观了这场闹剧。 她想到向南那些难听的话,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定是对我印象不好了,陆蒹葭想。 她虽然对谢知君并不抱有暧昧的想法,但谢知君是个好人,她挺想在他那里留个好印象的。 陆蒹葭嘴巴张开又闭上:“我……”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谢知君没有追问她任何问题,静静看她一会,忽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里面人好多,空气不好,我陪你去露台上站站吧。” 两人在外面站了一会,谢知君忽然开口:“不要因为被别人恶意针对而感到抱歉,口出恶言的是她、有问题的也是她,而不是你,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的。” 陆蒹葭愣了一下,觉得谢知君这个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熨帖。 他知道她在难堪,特意为她解围。 她想,以后当他女朋友的人一定挺幸福。 陆蒹葭难得获得一次这种“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的体验,忽然有点贱贱地说: “谢老师,你是不是对我有滤镜啊?你怎么就知道我没问题,都是她在针对我呀?万一我就是个抢人心上人还特别会演戏的绿茶白莲花呢?” 谢知君有些好笑地看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淘气的。” 陆蒹葭抱着吃瓜的心理又问:“你这么信我,是因为我和你那位过世的学妹很像吗?” 谢知君愣了一下,声音很轻,“也许吧”,他偏头看她,“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像的两个人。” 犹豫片刻,谢知君忽然伸出手,摸了摸陆蒹葭的头,动作透着几分亲昵。 收回手后,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陆蒹葭没想到一句话给人家搞郁闷了,一下慌了神,她刚准备开口安慰,生日宴却已经开始了。 并肩往室内走的时候,陆蒹葭再去看谢知君,对方却已经神色如常,她没再看出任何端倪。 陆蒹葭心里纳闷又好奇,不知道自己前世做了什么,给这位高自己两届的学长留下了这么深的印象,每次提到她的死,似乎都让他十分难过。 进了宴会厅,为了避免再遇到向南,陆蒹葭特意选了离她老远的一桌。 她自然十分不愿意招惹向南,但架不住向南要“惦记”她。 陆蒹葭才动筷子吃了几口菜,有人端着酒杯过来,和她身边的一位宾客寒暄起来。 陆蒹葭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向南来了。 她想都没想,往旁边避了一下,正打算离远一点和大小姐保持安全距离,没想到刚一起身,一杯酒就兜头泼面而来。 她听见向南懒洋洋的声音:“哎呀,真不好意思,手抖了。” 可这杯酒到底没泼到陆蒹葭脸上,谢知君起身挡在了她前面。 他比陆蒹葭高出很多,因为身高的缘故,酒只溅到了他的领口和胸口,酒渍洇开,打湿了柔软的布料。 向南见没泼到陆蒹葭,皱了眉,放下酒杯就要走。 谢知君出手如闪电,一把抓住向南,声音比平时冷了些。 他说:“请你道歉。” 第85章 护她 向南盯着自己被扣住的手,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手上的力道如同铁钳一般,她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斯文秀气的男人力气竟然这么大。 但她向来是不会怕事的,也并不觉得随便泼人酒的行为有问题,她看陆蒹葭不爽,就是要她当众狼狈难堪,不过是泼杯酒而已,她还没泼她硫酸呢。 向南不满皱眉,“我为什么要道歉,是她站起来的时候碰到我的手了,酒杯才倒的,要道歉也应该是她和我道歉。” 谢知君声音仍然是温和的,眼神却锐利,“是她碰的你,还是你故意泼她,我看得很清楚。” 向南打量着眼前人,她想到刚刚她找陆蒹葭麻烦的时候,这个男人也这样护着她。 她冷笑一声,“这么宝贝这个贱人啊,你是她新勾搭的男人吧?我好心提醒你一下,玩玩就算了,别被这贱人的外表骗了,不知道被多少男人骑过。” 谢知君眼神冷了下来。 “向小姐,你的家人似乎没有教过你什么叫礼貌。” 他平时脸上带笑温文尔雅,长相又清隽,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此刻脸色一冷,却莫名有些骇人,颇有点气势在身上,连向来跋扈的向南都畏缩了一秒,忍不住退了半步。 等她反应过来,立刻觉得十分丢面子,瞪着谢知君道:“你他妈谁啊,在这教训我?!都知道我是向家的小姐了,还敢对我动手动脚,你到底放不放开我?” 谢知君一直收着声音,向南却并不在乎影响,她声音很大,临近几桌的宾客开始往这边看过来。 谢知君刚要开口,忽然感觉衣摆被拉了一下,他偏头看见陆蒹葭,听见她轻声说,“谢老师,算了。” 谢知君会为她出头,她是没想到的,她心里挺感动,却并不准备让两人这样僵持下去。 她让他算了不是因为她不想出口气,而是她不想害谢知君,也不想在郝甜的生日会上徒生事端。她奈何不了向南,更不愿意谢知君因为她得罪向家人。 见谢知君不松手,陆蒹葭又扯了一下他衣摆,“我真的没事的,倒是你衣服都脏了,你松手我帮你整理一下。” 谢知君无奈看她一眼,见她牵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眼睛湿漉漉的,神情中带着祈求,他不忍她为难,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就在同一时刻,向南尖叫出声:“放手啊,你摸我干什么!耍流氓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郝甜眉头紧蹙。 她男朋友这个妹妹,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今天她这场生日会邀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她却根本毫不顾忌影响大吵大闹的。 向北急匆匆赶到了自己妹妹身边,“南南,你又在闹什么?” 向南此刻已经抽回了手,她指着谢知君道:“我过来和张夫人聊天,他趁我不注意摸我。” 向北智商还是在线的,是知道自己妹妹一贯是个什么德行,自然也不会信真有人敢在这里占她便宜。 今天是他准媳妇生日会,他无论如何也得控制住场面,正打算开口息事宁人,见到被自己妹妹指认成“流氓”的人后,忽然愣了一下。 向北试探着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谢知君平静地说:“没有,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向北目光中带着疑惑,“总觉得你有些眼熟。” 郝甜走了过来,见到被向南指着喊流氓的人是谢知君后,脸色更难看了,“怎会回事啊谢老三?” 向北一听这称呼,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推了推向南道:“给谢先生道歉。” 向南不明所以,“凭什么啊,我不。” 向北皱眉,低声呵斥道:“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把你从警察局接回来的时候我怎么给你说的了?让你最近低调点,你偏不长记性是吧?赶紧道个歉!” 向南想起家里长辈让她最近不要惹祸的叮嘱,在向北的催促下,把脸转到一边,翻了个白眼,拉长了声音说:“对……不……起。” 谢知君不为所动,他摇摇头,“不是对我说,是给陆小姐说。” 向北这才注意到陆蒹葭也在现场,他没忘记向南上次是因为什么进的警察局,于是拍着向南肩膀道:“再给陆小姐道个歉。” 向南白了他一眼,“哥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和谁道歉都不可能给这个贱人道歉的!” 她拍开向北的手,一溜烟跑了。 向北面露尴尬之色,转头向陆蒹葭道:“陆小姐,我代替我妹妹和你道个歉。为今天,也为上次她不小心把你推到水里的事情,希望你别和她计较。” 陆蒹葭无奈笑笑,她讽刺地想,我计较有什么用。 她和郝甜打了招呼,拉着谢知君去了休息室,又去找酒店的工作人员要了除污的清洁剂。 她皱眉看他领口胸前的酒渍,“你要不要把衣服暂时先脱下来,我帮你弄弄干净,不然你都不方便出门。” 谢知君说:“没事,我开车来的,一会回去换掉就好。” 陆蒹葭却坚持,他拗不过她,但也不想在她面前衣衫不整,于是说:“这么穿着弄一下就好了。” 陆蒹葭认真地道谢,“谢老师,刚才真的很谢谢你。” 谢知君抬着下巴方便她动作,“不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 陆蒹葭想起他帮助她的那天晚上,于是又问他,“这算是你今日份的‘每日一善’吗?” 谢知君摇头,“这是今天的第二善。” 陆蒹葭好奇道:“那第一善呢?” 谢知君一本正经地说:“今天出门的时候有扶老奶奶过马路。” 陆蒹葭“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她用纸巾沾着清洁剂帮谢知君清理,男人垂眸,视线从她小巧的鼻翼落到微抿的嘴唇再到纤细的锁骨上,然后在锁骨的尾端看见了一处明显的烫伤痕迹,在雪白的皮肤上异常刺眼。 他轻声问:“那个疤怎么弄的?” “啊?!”陆蒹葭有些茫然。 “锁骨那里。” 陆蒹葭终于意识到他指向的地方——那是上次被绑架的时候那伙人弄的,为首那个绑匪嫌她乱动,把烟头按灭在了那里。 不好的记忆立刻涌了上来,陆蒹葭手上动作一停,伸手就去捂。 她下意识往后退步,却忘了身后是一张矮桌,脚被绊了一下,额头冲着桌角摔了下去,那桌面是大理石的质地,桌角尖锐,这样碰上去,免不了出血破相。 眼看额头就要碰到尖锐的桌角,一只手伸了过来,挡在了那锐利的桌角前。 第86章 劝她 陆蒹葭额头磕到谢知君的掌心里,谢知君的手背被桌角划出一条大口,血即刻涌了出来。 他把她拉起来,问道:“有没有受伤?” 陆蒹葭着急去查看他的手,心头的歉疚简直升到了顶点,“你这个伤口有点深,我陪你去医院吧?” 谢知君往回抽手,“皮外伤,晾着好的还快一些。” 陆蒹葭却不肯放开他,僵持间,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两人往门外看去,看清来人后神色均是一变。 宋庭之站在门口,目光落到两人交握着的手上,他的眼睛眯了眯,随后嘴角勾了一下,“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说完他深深看了陆蒹葭一眼,甩上了门。 陆蒹葭不知道宋庭之怎么突然来了,但看他神情,知道他明显是不高兴了,她下意识站起来想追上解释,肩膀却被人按住了。 谢知君把陆蒹葭转了个身,让她面朝自己,脸色变得有些严肃,“他是你刚刚说的向家小姐的心上人?” 陆蒹葭犹豫片刻,承认道:“是的。” 得到肯定后,谢知君眉头紧蹙,“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陆蒹葭问:“你知道他是谁啊。” 谢知君没说话,但陆蒹葭感觉握着自己肩膀的手收紧了,她吃痛,皱了眉头。 谢知君见她表情,立刻松开了手,“抱歉,我有点反应过度了。”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陆蒹葭,“你……喜欢他吗?” 陆蒹葭摇头。 见她否认,他呼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你记得我说过的和你很像的那位学妹吗?” 陆蒹葭愣了一下,然后心虚地点点头。 “她喜欢他,后来却因为他去世了。你千万别陷进去,我不想看到你和她一样的结局。” 陆蒹葭呐呐道:“我知道的谢老师……” 她顿了顿又说:“我很清醒,不会爱上他的。” 谢知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这话由我来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我建议你最好赶紧和他分开。” 陆蒹葭听到他这样说,苦笑了一下,“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 谢知君见她神色凄楚,想起刚刚在宴会厅时,她说的“不可抗力”,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看她良久,放缓了声音,郑重道:“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如果你有需要帮助,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全力帮你。” 陆蒹葭应了,却没把这句话当真,她知道谢知君是好意,但是他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怎么可能有能力和宋庭之抗衡。 谢知君还想说些什么,电话却响了起来,他走到一旁接听。 挂了电话后,对陆蒹葭说,“实验室那边还有事情,我得先走了。” 陆蒹葭连忙道:“你等一等。” 她急急忙忙去找酒店工作人员要了酒精和纱布,简单地帮谢知君包扎了一下,末了叮嘱道:“一定要记得去医院看看。” “好。”谢知君应了,又问她:“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可以吗,要不坐我的车我先送你?” 陆蒹葭摆手拒绝,“谢老师,我真的是可以生活自理的,你不用担心我,快回去吧。” 谢知君走到门口,陆蒹葭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喊住了他。 她犹豫了一下,问:“谢老师,你不是说那位学妹并不认识你吗,你怎么知道和她有关的那么多事情?” “想知道?” 谢知君回过身,目光灼灼。 陆蒹葭点头。 男人笑了一下,眼中有一丝狡黠,他说:“不告诉你。” 他平时温柔正经,这四个字倒是难得带上了一丝和他本身气质不符的跳脱,陆蒹葭微愣,回过神来,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谢知君走后,陆蒹葭和郝甜道完别也离开了,她并没有选择回家。 她今天是光明正大的请假,就算明知刚刚把宋庭之气走了,她也没有要提前回去的意思,她得趁着难得的空闲时间做点事情。 陆蒹葭在街上找了家网吧,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机子开好后,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宋庭之回来那天,她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名片,她后来大概地搜索过,那是一家国外的民宿的名片。 得到这个信息后,陆蒹葭几乎立刻就确定了宋庭之上次出国的目的地,也推测出他那次出国的缘由是为了解决私人事务。 但凡因公出差,他不可能选择这种档次的住宿,他之所以会去这种小地方的民宿,一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而根据他曾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的习惯,若是因为私事出国,那大概率只会因为一件事…… 陆蒹葭回忆着那名片上的信息,再次搜索了和那家民宿有关的图文,最后顺藤摸瓜找到了民宿老板在国外社交网络上的账号。 那是一家挺有特色的民宿,老板是一对华裔夫妻,非常喜欢组织各种活动,每次活动后都会把客人的合照晒在平台上。 陆蒹葭按着日期翻了一阵,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又往后继续,连续翻过两页后,鼠标滚轮停了下来。 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张海滩边露营烧烤的多人合照,在照片的边缘处,她看见了一张眼熟的脸,虽然她也只在照片里见过她,但她还是有八九分的把握,这个人就是凌岚。 果然……宋庭之这次出去是为了她。 不过男人应该并没有找到人,不然也不会独自一人回国。 这是陆蒹葭第一次得到和凌岚行踪有关的信息,她内心挺激动,完全不是当年第一次得知此人存在那种又酸又涩的心理。 毕竟她现在巴不得宋庭之快点找到凌岚,正主要是回来了,她这个廉价的替身没准就能功成身退了。 陆蒹葭想,这倒也算得上是曲线救国了。 第87章 兴师问罪 陆蒹葭在网吧查了几个小时资料,除了那一张有凌岚的合照外,得到的有用的信息并不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接近晚饭的时间,下机前,她翻出手机看了看,宋庭之一直都没发信息找她。 陆蒹葭想,挺好,那她得把今天的假期份额用到极致。 一想到今天意外收获的信息,她就心情愉悦,觉得自己的计划终于有了点眉目。 于是她开开心心去打卡了收藏已久的一家饭店,路过花店的时候还进去挑了一束花——虽然她暂时被狗男人困住了,但是生活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打车回去的路上,陆蒹葭专门让司机绕路,去买了一个黑松露巧克力千层蛋糕。 她手里捧着花,旁边放着千层蛋糕。 花是给自己的,而千层蛋糕是给宋庭之的。 她知道狗男人今天见到她拉着谢知君的样子必然不爽,而她后来也没狗腿地追上去解释,依她对宋庭之的了解,他应该挺生气,而他一生气那必然会折腾她。 为了让自己好过,她决定讨好他。 她颇有把握地拍了拍手边的蛋糕盒子,觉得这个礼物宋庭之一定喜欢。 没有几个人知道,外表冷厉内心无情的宋大总裁,竟然是嗜好甜食的。 陆蒹葭带着花和蛋糕回了公寓,门打开,里面却是漆黑一片。 陆蒹葭有些意外,狗男人竟然没在,她本来以为回来会面临他的兴师问罪,但既然他不在,对她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陆蒹葭想,那蛋糕她就自己吃了。 她把手上东西放在玄关,低头去换鞋,想起宋庭之那会看她和谢知君的眼神,又觉得挺讽刺。 她当然知道他那样看她不是因为吃醋,他只是受不了自己的所有物和别人沾上关系。 男人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他不爱你,却在占有你的时候,要求你对他保持绝对的忠诚。 她想起来前世她失去腹中胎儿绝望至极要和他离婚的时候,宋庭之也是不肯放她走,他明明对她没有感情,却又一直不肯给她自由。 陆蒹葭摇头甩开纷乱的思绪,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去分析狗男人的心理活动,她伸手去摸开关,没想到却摸到一个坚实的胸膛。 借着窗外微光陆蒹葭看清了对方,是宋庭之。 她吓得不轻,缓了几秒才问:“宋总,怎么一声不吭站在门后。” 男人的脸隐没在阴影里,半明半昧的光影,显得他脸部轮廓无比立体。 宋庭之默不作声,按住了陆蒹葭去开灯的手,把她往后一推,抵在了门背后。 他问她:“现在几点了?” 陆蒹葭愣了一下,想起下车的时候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八点半左右吧……” 宋庭之语气挺不满,“这么晚才回来,你不如不回来。” 陆蒹葭心中腹诽,八点过也算晚,她还没快睡觉的时间回来呢。 她嘴上抗议道:“我今天请假了,还是你同意了的,今天我是自由人。” “我看你就是太自由了。” 宋庭之凑近她,在一片黑暗中问道:“今天那个男人是谁?” 他今天去附近办事,本来办完就要回去,想起陆蒹葭说的生日会就在附近,难得起了要去看看她的心思,没想到却见她和一个陌生男人躲在休息室里拉拉扯扯。 他几乎是立刻的,就感觉有被冒犯到。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多在意陆蒹葭,纯粹是因为占有欲使然罢了。 陆蒹葭适应了黑暗,她看见宋庭之眼睛盯着自己,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到底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陆蒹葭想,果然还是来兴师问罪了。 宋庭之问了,却又不给陆蒹葭解释的机会,陆蒹葭刚要开口,他就低头用嘴堵住了她,贴着亲了一会,又放开。 陆蒹葭再开口,他又堵了上来。 陆蒹葭:“……” 她一时搞不清,宋庭之是想让她解释还是不想。 她推了一把宋庭之,用手撑着他的胸口,不让他再亲。 “宋总,你到底听不听我解释。” 宋庭之面无表情地说:“听。” 然后又亲了上来,把她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亲了一会,宋庭之动手去扒她的衣服,陆蒹葭有点累,不太想配合他,于是嘴上喊道:“宋总,等一下。” 宋庭之低头看她。 陆蒹葭狗腿地问:“你吃不吃小蛋糕,我给你买了千层蛋糕。” 宋庭之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手上动作却不停,把女人横抱起来往室内走,说:“先吃你。” 第88章 小气的宋总 等男人终于结束的时候,陆蒹葭已经累得不想思考了,这时宋庭之抚着她光裸的脊背,慢条斯理道:“现在你来好好解释一下。” 陆蒹葭躺在床上微微喘气,眼神放空,狗男人今天挺能折腾,她现在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她觉得宋庭之这个人心眼子挺多,每次问什么东西前,总喜欢把人搞得没有余力后再趁虚而入。 等气息平复后陆蒹葭终于说:“那人是今天生日会上,师姐给我安排的男伴,师姐看我一个人,怕我不适应。” 宋庭之说:“你就没告诉你师姐,你是有伴的人,要和别的男人保持距离。” 陆蒹葭头埋在枕头里,翻了个白眼。 宋庭之又说:“你和他好像还挺亲近。” 陆蒹葭说,“我没站稳摔了,他为了帮我手受伤了,我想帮他包扎一下不可以吗?宋总你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 宋庭之看了她一眼,脸色没什么表情,然后点头道:“我是啊。” 陆蒹葭有点无话可说。 宋庭之站了起来,用带了点告诫的口吻说:“以后记住,和我关系存续期间,不可以和别的男人有任何肢体接触。” 他说完,便转身去浴室清理了,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见陆蒹葭还像条死鱼一样躺着,宋庭之一边擦头发一边走了过去,他把她拉起来。 “不是说带了蛋糕吗,在哪?” 陆蒹葭带蛋糕回来本意是为了讨好宋庭之,让他别折腾自己,但现下她已经被折腾透了,于是十分不热情地说:“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了。” 说完也不打算起身,还是那样躺着,宋庭之盯着她的纤薄的背看了一会,转身自己去拿了。 他把蛋糕拿回卧室,把陆蒹葭拎了起来,自己切了一块,又分出一块递给她。 陆蒹葭不想吃,宋庭之声音沉了一点,他说:“我亲自给你切的,你不吃?” 她于是只能爬起来接到手上。 宋庭之端着盘子却没吃,问道:“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了解了?” 陆蒹葭瞌睡一下醒了。 她想着给宋庭之顺毛,下意识就买了他喜欢的东西,却没有意识到,这种口味偏好其实是非常私人的,若不是极亲近的人,不一定会知道。 她刚要开口胡编乱造,却见宋庭之点头,自问自答道:“看来你功课做得挺到位。” 陆蒹葭连忙接下这话,“那是自然的,早先那会为了拿下宋总,我可费了不少心思呢。” “你现在反倒是不怎么对我费心思了。” 宋庭之冷哼一声,终于拿上叉子,动作优雅地吃起了手里的蛋糕。 吃完一小块后宋庭之便不再吃,他虽然嗜甜,但并不会不知节制,他盯着还慢悠悠小口小口吃着蛋糕的陆蒹葭,忽然问道:“你驾照拿到了吗?” 陆蒹葭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问题,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说:“已经拿到了。” 宋庭之挺满意,安排道:“明天你来开车,送我去个地方。” 陆蒹葭想:得,这驾照本来是拿了后方便自己开车跑路的,现在倒成了方便宋庭之使唤的了。 她不仅要当他的替身情人,还要当他的厨子、保姆和兼职司机。 她打心底觉得宋庭之应该给她加工资。 第89章 没有便宜的 翌日早晨。 “宋总,你确定要我来开?”陆蒹葭的目光从车库里停放的车上一一扫过,“要不你还是让司机来开,或者换辆便宜点的,你这些车……”陆蒹葭犹豫地把面前的车子从头扫到尾,“我都不敢开。” 宋庭之面无表情地说:“没有便宜的。” 陆蒹葭立刻发出声明,为自己免责道:“撞了我可赔不起啊!” 宋庭之有些不耐烦,“别磨蹭了,赶紧选一辆开。” 陆蒹葭磨磨唧唧,最后挑了辆偏商务一点的。 陆蒹葭在车库里表现得挺怂,车子实际上路后,她却一直开得挺稳,宋庭之意外看了她一眼。 陆蒹葭假装没看见他打量的目光,她本来就是会开车的,不会的是原主而已,装新手只是因为实在不想给狗男人当司机罢了。 车辆沿着导航一路前行,在一个多小时后达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幢独栋别墅,建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外墙覆盖着绿植,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显得十分治愈,陆蒹葭看到大门外的铭牌上写着:寻岚心理咨询工作室。 她有些讶异,宋庭之竟然是来看病的。 宋庭之心理方面有问题,她重生前就有所了解,但他向来讳莫如深,即使接受治疗也不会让她知道。 下车前宋庭之说:“你在外面等着,可能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陆蒹葭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觉得这狗男人是真把她当司机在使唤了。 宋庭之下了车,一个助理模样的人迎了过来,引导他往里走,陆蒹葭听见她说:“今天路上堵车,凌老师可能要晚几分钟到。” 宋庭之听着助理的解释,微微颔首。 陆蒹葭把车停好后,准备下去转一圈。 宋庭之不让她进去,她便没往别墅内部走,而是在前院的花园里观赏着绿植和鲜花。 就在她弯腰观察一株木芙蓉的时候,听到宋庭之在背后道:“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怎么跑进来了。” 陆蒹葭直起身,望着宋庭之说:“我也没有要进去啊,在花园转转都不行吗?” 宋庭之刚要说些什么,目光却看到凌晚晴推开别墅院外的大铁门,正迎面走过来。 他招呼了一声:“凌姨。” 凌晚晴还没进院子的时候,就远远见着前院里站着两个人。 宋庭之正对着她站在别墅小楼门前的台阶上,一个年轻的女人背对着她朝着宋庭之站着。 凌晚晴边走边说:“小庭,抱歉,路上耽搁了一会,”她望着陆蒹葭的背影问,“这位是……?” 宋庭之没什么表情地说:“我的秘书和兼职司机。” 凌晚晴讶然,宋庭之对隐私一向保护到有些极端,来她这里的时候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这次却带了个秘书。 凌晚晴实在是好奇,目光落在了陆蒹葭纤细的身影上,陆蒹葭听见对方问自己,于是也转过头去打招呼。 “您好。”她脸上带着笑容转身,刚和对方打上照面,两人忽然都有些微微愣住。 陆蒹葭愣住是因为她一看到对方的脸,就觉得她和凌岚一定有什么关系,两人的五官着实有些像,看她的性别和年龄,又联想到她的姓氏,陆蒹葭猜测她应该是凌岚的母亲。 她没想到给宋庭之做治疗的人竟然会是这样的身份,免不了有些诧异。 凌晚晴愣住却是因为……因为对方和记忆中的一个人过于相似。 乍然见到陆蒹葭后,凌晚晴有点没控制住表情。 她看着眼前的陆蒹葭,又看着她眼尾的红痣,一张稚嫩饱满的少女面庞浮现在记忆里,那张脸比眼前这张幼态圆润不少,但仔细辨认五官,能发现确实很像同一个人。 她怎么会出现在宋庭之身边,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宋庭之又为什么会留她,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一时间凌晚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宋庭之刚刚介绍面前女人的模样,语气冷漠、态度也平淡,不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是反应过度了。 一个人少年时期的长相未必就和成年一致,说不定只是巧合而已。 凌晚晴定了定神,回应道:“你好,”说罢又笑道,“小姑娘长得真美,多少岁啦,这么年轻就出来工作了。” 陆蒹葭觉得她问得有些生硬,像是在拐弯抹角打听她的年龄,她不懂她的用意,谨慎道:“不小啦,已经毕业两年了。” 凌晚晴心下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那个女孩,年龄对不上。 第90章 潜意识 “别一直站在这里,进去说吧。”凌晚晴主动招呼道。 宋庭之本来不愿陆蒹葭跟着一起,但凌晚晴既然开口了,他便没再多说,看了陆蒹葭一眼,转身往里面去了。 陆蒹葭见他不反对,也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室内。 助理迎了上来,凌晚晴吩咐她,“带这位女士去等候室休息一下,”她转头对宋庭之道,“小庭,我们去治疗室吧。” 去治疗室的路上,凌晚晴一边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庭,你今天不舒服吗?我看你都没自己开车。” “倒不是不是不舒服,”宋庭之摇头,“上次开的药,服用过后有些副作用,偶尔会视力不清,开车不安全。” 凌晚晴认同地点点头,“确实,安全是第一位的,你身份贵重,更应该注意。” 她又笑道:“第一次见你带人来我这里,那秘书应该是你挺信任的人吧。” 宋庭之没接这话,凌晚晴知道他介意自己的窥探了,于是转移话题,问起了他最近的状态,宋庭之这才开口回答了她。 进了治疗室后,宋庭之熟稔地坐在了沙发上,凌晚晴在他的对面坐下,打开手中的记录本,翻看了几页,拿起笔在上面写写划划了一阵,而后抬头对宋庭之说:“我们开始吧。” 她把本子放在膝盖上,双手交叉叠在上面,温声道:“今天是疗程的中段,我会做一些深度的引导,你可以尝试尽量放松一些,不要抗拒。不用担心,如果情况不对我会给出指令,让你立刻清醒过来。” 宋庭之说:“好。” 怀表在眼前摆动,他盯着它,意识模糊起来。 …… 宋庭之睁开眼,视线内一片漆黑,而他悬浮在空中。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却感觉到四周存在看不见的阻力,这阻力的质感是凝滞的、粘稠的。 随着他的动作,眼前的空间忽然泛出波澜,一圈一圈扩散开,接着他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是在空中,而是在—— 水里。 察觉到自己在水中之后,宋庭之感觉自己心跳瞬间加速,喉头一窒,立刻感觉液体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胸腔让他呼吸困难。 他感觉到自己动了,在往下沉。 他竭力挥舞着手臂,下沉的趋势却依然得不到停止,前所未有的恐慌袭击了神经,随之而来的剧烈绝望笼罩了内心。 他想,谁都可以,拉我一把。 四下寂静无声,唯有暗流涌动。 气泡从鼻腔口腔吐出,他感觉自己朝着水底的深渊沉沦下去。 他徒劳挣扎,却无论如何都逃离不了这片漆黑的水域。 水底无边的黑暗里,忽然探出一大一小两张浮肿苍白的脸。 其中大人的那张面孔看着他,那脸有些骇人,但依稀能看出五官秀美。 她的眼神哀婉悲伤,嘴唇翕张,话音直接响在宋庭之脑海里。 “小庭,下来陪妈妈和妹妹吧,我们一家人,本来就该在一起呀。” 她又幽幽地说:“小庭你知道吗,我后悔了,水里真的好冷啊——” 宋庭之目眦欲裂。 这一瞬间,周遭水纹波动,紧接着泛起无数气泡,两张苍白的脸倏然消失。 一个人影破开水浪,游到了宋庭之的身边,接着一只手抓住了他。 那人水性很好,在水里像一尾灵活的鱼,即使带着一个人也游刃有余。 她拉着他向着水面游,水中光影扭曲,他看不清那人样貌,只记得她破开水面潜到他身边的时候,眼尾的红痣异常妖娆。 这个人是谁…… 是谁呢? 他这样想着,一丝悸动穿过心脏,那脸忽然就清晰起来,宋庭之认出了她——是凌岚。 是凌岚救了他。 可下一秒,这张脸又立刻模糊起来,隐没在水浪中。 快要上岸了,宋庭之借着浮力向上,那人松开拽着他的手,游进了黑暗里。 他想说:别走。 张嘴却只吐出一串气泡。 眼睁睁看着她越游越远,身影也越来越模糊,宋庭之脑海里的画面最终只剩下了那颗红色的泪痣。 他徒劳地在水中抓了一把,渺远的空间里传来空灵的提示。 “当我数到一的时候,你会醒来。” 接着四面八方响起了声浪,一个低柔的女声数着倒计时:“3——2——1——” “滴答。” 耳边传来一声轻响,躺在沙发上的人意识回笼。 宋庭之双眼紧闭,眼皮下的眼球剧烈转动,片刻后他上半身从沙发上弹起,双眼睁开,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才惊觉后背冷汗浸透了衣衫。 窗外阳光明媚,隐约听见能听见鸟鸣,风吹拂到脸上,宋庭之这才有种回到现实中的感觉。 他有些脱力,又倒回沙发上,眼神由茫然转向清明,而后眉头紧蹙。 这次的治疗让他非常的不舒服,这是他在凌晚晴这里做治疗的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一杯水递到面前,宋庭之抬头的,对上凌晚晴的眼睛。 她的眼中透着浓浓的担忧,“今天的过程不是很顺利,我在给你做引导和纾解的时候你似乎十分抗拒……” 她顿了顿,问道:“小庭,你最近心理压力是不是很大。” 宋庭之沉默片刻,否认道:“没有。” 凌晚晴提笔在记录表上写了什么,然后合上了手中的册子。 “今天的治疗就做到这里吧,你状态不太好,不适合再继续了。” 宋庭之捧着水杯喝了一口,温热液体落入喉咙,他感觉舒服了些,犹豫开口道:“阿岚她……” 凌晚晴讶然道:“岚岚怎么了?” “没什么,”宋庭之沉默了一会才说,“就是突然想起了她。” 凌晚晴不动声色地说:“我也很想她,但你首先要保重自己,不然岚岚还没找回来你却先倒下了。” 她的手搭在宋庭之肩膀,安抚地拍了拍,“陆秘书还在外面等你,你是准备马上回去,还是再休息一会?” 乍然听凌晚晴提到陆蒹葭,宋庭之脑海里浮现出她的模样,想起她和凌岚眼尾处一模一样的红痣,不知为何心里多了一丝厌恶,竟然不想在此刻见到她。 但这厌恶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异样的情绪顷刻间便归于平静。 “让她等,”他疲惫地捏着鼻梁,“我休息一会。” “好,我去通知她。” 凌晚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将治疗室的门带上。 第91章 疑窦丛生 陆蒹葭在休息室外坐了一个多小时,她正撑着额头打盹,却被门推开的声音惊醒了。 她抬头,看见凌晚晴走了进来,她对她笑了一下,“小庭治疗结束了,他还在休息,你可能要再等一会。” “好,谢谢您。” 凌晚晴说完却并没有离开,她走到陆蒹葭面前坐下来,给自己也倒了杯水,随意闲聊起来。 “陆秘书是a城本地人吗,听你口音有些不像,倒像是江南一带的人。” 陆蒹葭却说:“我从小就在a城长大的。” 凌晚晴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一直在本地吗?好多人上大学都不喜欢留在家乡,要往外面考。” 陆蒹葭摇头,“我不是呀,从小学到大学,我都是在本地念的。” 听见陆蒹葭的回答,凌晚晴暗忖:年龄对不上,生活环境也对不上。 她悄悄呼出一口气:之前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陆蒹葭盯着她的眼睛说:“凌医生似乎很关心我。” 凌晚晴面上恰到好处流露出一丝失落,“我有个女儿,失踪很久了……” 她指了指陆蒹葭,“你们这里都有一颗痣,我见了挺亲切,忍不住就想和你多聊聊天。” 陆蒹葭了然地点点头,她柔声道:“您是觉得我和你女儿长得像吗?” 凌晚晴盯着她的脸,越看越觉得她像当年那个女孩,她摇头,“不像的,你和我女儿就脸型有些像,五官都不一样。” 陆蒹葭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像。” 心里接了一句:耐不住某人非要觉得我像。 凌晚晴愣了一下,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头划过,她问陆蒹葭:“有人说过你和我女儿像吗?” 陆蒹葭却说:“没有呀,我是刚刚看到照片了,又刚好听到您这么说,就感叹了一下,”她伸手指了一下桌边的柜子,“那是您的女儿吧。” 凌晚晴偏头,看见柜子上摆着的两人的合照,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任何头绪。 她抬手看了一下表,站起身来说:“下一个客户要到了,我去准备一下,陆秘书你随意,不用拘束。一会小庭醒了我让助理来喊你。” 陆蒹葭笑着应了。 凌晚晴刚离开,她就用手机查起了东西。 这个凌晚晴有点奇怪。 从还在院子里的时候就拐弯抹角问她的年龄,这会过来看似无关紧要的闲聊,又一直围绕着她的生平在提问。 她有些想不通,自己这身份有什么值得被注意的。 陆蒹葭把凌晚晴工作室的名字输入到搜索框里,网页出现了官方的介绍,陆蒹葭点进去,里面挂着凌晚晴的个人履历,她手指滑动屏幕浏览着,在擅长领域一栏里面写着:擅长催眠治疗。 她看了凌晚晴的从业经历,发现她从c大的心理学专业毕业后就进入了c城第三医院人民工作,那个医院是挺有名的心理精神类的专科医院。 陆蒹葭将医院名称和凌晚晴的名字放在一起搜索,除了一些优秀医生的颁奖新闻外,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往后翻了十几页,一条指向为微博的链接引起了她的注意。 从页面展示的标题来看,似乎直指凌晚晴涉及一场医疗纠纷,她点进那个链接,却发现是个没有再更新内容的死账号,以前发布的部分也被隐藏了。 陆蒹葭退出来,又换了好几个关键词搜索,终于在网页快照里面发现了一则新闻:医患矛盾再升级,催眠治疗频惹争议。院方回应:已和患者家属达成和解,涉事医生将主动离职。 她点了进去。 新闻不长,寥寥数语概括了事件经过:c城第三人民医院的执业医师的凌某,因为在催眠过程中对患者进行违规操作暗示,导致患者病情加重,出现严重抑郁倾向,最后跳楼了。 新闻并未点名道姓,但陆蒹葭觉得应该就是凌晚晴,她盯着“催眠过程中违规操作”这行字,背后有些发冷。 一个从事心理治疗的医生,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陆蒹葭正准备继续搜索下去,却被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动作。 凌晚晴的助理敲了敲门,“陆小姐,宋先生已经从治疗室里出来了。” 陆蒹葭收起手机,“我知道了。” 她往治疗室的方向走去,迎面撞上了宋庭之,被男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不过是做了场心理治疗,宋庭之看起来却异常疲惫,脸色发白,整个人甚至有些莫名的……虚弱。 她想到刚刚的新闻,心头疑窦丛生。 陆蒹葭很少见到如此状态的宋庭之,好心伸手扶了他一把,他太高,她去扶他反而两人都踉跄一步。 陆蒹葭扶着墙站稳,问他:“你还好吧?” 宋庭之看到她眼尾的红痣,忽然一阵恍惚,有些分不清她和凌岚,刚刚消失的厌恶感又浮了上来,他眉头一蹙,默不作声抽回了手。 陆蒹葭被狗男人的动作搞得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 宋庭之推开她说:“我没事。” 缓了一会,他捏了捏眉心,说:“走吧。” 凌晚晴从走廊的一侧出来,微笑着问:“要回去了吗?我送送你们。” 她跟在两人后面,一直走到门口,最后把两人送出了别墅,又叮嘱道:“小庭,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下次来的时候我会评估你的状态,再看看要不要调整治疗方案。” 宋庭之“嗯”了一声,同她道别。 凌晚晴倚靠门框边,目送两人越走越走远,脸上笑容淡了下来。 她今天冒险了。 从她见到宋庭之的秘书,那个肖似记忆中的女孩长大后的模样的女人,她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但虽然交谈下来,她并不是当年那个女孩,但她总觉得事情太巧了,宋庭之找的秘书怎么会和当年那个女孩的模样那么像。 于是后来在做治疗的时候她尝试着加入了一段引导暗示,试图巩固曾经给他建立的心锚。 宋庭之此人防备心理极强,也不是全然相信她,这样做是非常容易适得其反的。 过程也确实不太顺利,男人的潜意识非常抗拒,成年后的他心理防御程度比年少时强了不少,好在最后还是勉强成功了,结束后他主动和她提到了凌岚。 凌晚晴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她有些后怕,却并不后悔。 有些谎既然撒了,就要做好瞒一辈子的准备。 第92章 好心提醒 回去的路上,仍然是由陆蒹葭开车,车内的氛围却比出发时沉闷不少。 宋庭之靠坐在椅背上,眉头一直微微蹙着,时不时并拢食指中指揉按着太阳穴,状态和平时比起来差了很多,以往即使一晚上睡不着,他也不至于出现这样倦怠的神色。 他太反常,陆蒹葭忍不住偏头看他。 宋庭之闭着眼睛说:“专心看路。” 陆蒹葭转头盯着前方,开了一阵,在后视镜里看到宋庭之仍然满脸倦意,她张开嘴,话在喉咙里滚了几圈又咽了下去。 宋庭之抬手捏了捏鼻梁,“有话就说。” 话到嘴边,陆蒹葭最终还是犹豫了,她改口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宋庭之掀开眼皮睨了她一眼,“先回去。” 男人没特意吩咐她往哪开,陆蒹葭把车开回了市中心那套公寓。 车停好后,两人进了电梯。 陆蒹葭望着电梯里的显示屏,看着楼层一层一层往上升,她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忽然出声。 “宋总,你……” 宋庭之垂眸看陆蒹葭,发现她并不看他。 “怎么?” 她硬着头皮说:“你就这么信任那个凌医生啊?” 宋庭之微愣,琢磨了一下陆蒹葭的这句问话,偏头道:“你想说什么?”他顿了顿,“或者说,你知道什么?” 陆蒹葭没有直白说出自己看到的东西,毕竟那篇报道也没有指名道姓,她只是委婉提醒道:“有没有可能,她不是一个特别合格的心理医生。” 宋庭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陆蒹葭被他眼神这样一扫,又觉得自己有些多事。 其实宋庭之被不被坑确实也不关她的事,她现在又不爱他,可她既然知道凌晚晴可能有问题,又总觉得至少应该提醒一下男人。 于是她木着脸坚持把话说完:“我刚刚等你的时候查了一下那位凌医生,发现她在网上有些不好的评价……” 陆蒹葭话还没说完,宋庭之眉头就拧了起来:“查她,你为什么要查她?” 陆蒹葭:“……” 她心里挺无语,觉得宋庭之的重点完全跑偏了。 她明明是好意提醒他注意凌晚晴,他却在乎的是她为什么要查她,爱屋及乌到连白月光的母亲都要维护是吗。 陆蒹葭被他打断,心里不太舒服。 宋庭之从上到下地打量她,不知道为何从今天治疗完后出来,总是一看见陆蒹葭心头就升起难以控制的不耐烦。 宋庭之深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说:“我心里有数。” 短短五个字,把陆蒹葭后面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狗男人不听劝,她也没办法,反正她提醒过他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哦。”陆蒹葭应了一声,没再多嘴。 她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安安静静站在宋庭之旁边。 她这样低着头,宋庭之刚好看到她眼尾的红痣,他盯着那颗痣,眼前又浮现起在水里的画面,头疼起来。 电梯升到顶楼,陆蒹葭迈了出去,却发现宋庭之没有出来,男人站在电梯里,脸色说不出的冷肃。 “我不进去了,你自己回去吧。” 说罢,他没等陆蒹葭回应,按了电梯的关门键。 陆蒹葭微微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宋庭之又在发什么疯,她朝着电梯的方向站着,眼见着电梯门合拢,楼层开始下行。 宋庭之看着陆蒹葭那带着茫然不知所措表情的脸随着电梯门的合拢逐渐消失,心头那烦躁的感觉轻了一些。 他下了楼,打电话让司机过来,送他去了另一处住址。 陆蒹葭独自进了房间,她随意做了点吃的对付完一餐,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凌晚晴对她的态度,始终让她有些耿耿于怀。 之前在她工作室那里查东西的时候被助理打断了,现在她决定沿着之前查到的信息继续挖一下。 她登录社交平台,在微博里输入了凌晚晴心理工作室的名称,发现了一个经过认证的蓝v的账号,又顺着这个账号的关注找到了凌晚晴的私人号。 陆蒹葭点了进去,把账户内容从头浏览到尾,发现这个私人号却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信息,偶尔有些日常分享,大部分都是和工作有关的转发。 而且这个账号太新了,看注册日期还是在她工作室注册了账号之后才新申请的。 账号最新的一条动态是系统自动发布的生日祝福,底下有零零星星的二十几条评论。 陆蒹葭反正无事,于是挨个点进底下评论的账号去看,一个没有头像的账号夹杂在几十个正常头像里,一下吸引了她的注意。 账号的留言很简单,只有平平无奇的“生日快乐”四个字,凌晚晴没有回她,但是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陆蒹葭点进去,发现这个账号里面什么都没有,主页空空荡荡。 她以为对方什么都没发,再仔细一看,发现要和对方互相关注才能查看主页。 虽然看不到内容,却能看到账户旁边显示的ip地址。 陆蒹葭滑动的鼠标停了下来。 这个ip的定位地址……和名片上那家酒店所在的地区是同一个地方,不过只能看到城市,并不能细致到具体区域。 她心跳快了一点,握着鼠标的手心微微发汗,她点开凌晚晴微博和灰色头像微博的关注,意外发现两人竟然是互相关注的! 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这个账号后面的人,会是凌岚吗? 如果是凌岚的话,从日期来看,她和凌晚晴一直是有联系的,所以她为什么要一直假装失踪…… 第93章 找人帮忙 陆蒹葭想不明白,也不能确定那个账号到底是不是凌岚的,她能力有限,只能查到这些明面上的东西。 她想了想,给郝甜发了条信息,问她有没有懂计算机方面的朋友。 郝甜人脉很广,一会儿就推了一个懂这方面技术的人给陆蒹葭,陆蒹葭和郝甜道了谢,然后加上了对方。 对方破解了灰色头像的账号,陆蒹葭在看到对方主页后却大失所望,账号主页没有发任何照片和实质的内容,只有寥寥数条心情记录,也没有什么互动留言。 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对方帮她确定了这个账号的登录ip的具体地址,确实是和名片所在地区一致。 陆蒹葭把手上握着的信息汇总了一下,沉思片刻,用手机给段昀黎发了条信息:段先生,有件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你帮忙。 她本来以为会等一会,结果刚放下手机段昀黎的消息就过来了。 他说:好啊。 紧接着手机又震动起来,提示进了新消息:我们见面谈吧,好久没见,怪想你的。 陆蒹葭:“……” 从之前的接触她就发现了,段昀黎这个人不管你是正经和他说话还是不正经,他反正都是一个样,三句话里有两句都在撩人。 陆蒹葭对后面这条熟视无睹,回他道:你都不问清是什么事情就答应啊? 段昀黎回:美女找我我从来都不拒绝。 陆蒹葭打字:那段先生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对面秒回:随时随地、随叫随到。 陆蒹葭嘴角抽了抽,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和段昀黎其实私交不算太多,见面也就寥寥几次。 发信息之前,她也是忐忑的,想着如果不行便再另做打算。 那次帮段昀黎出席宴会假扮女友后,两人确实还合作过好几次,段昀黎出手确实大方,是个钱多事少的甲方,她挺乐意接他给的正常单子。 她帮他手底下那个做境内外精品旅游业务的工作室处理过一些翻译上的东西,知道他们在国外的关系网挺厉害,想借着这层关系试一下,来验证自己的想法。 路上堵车,陆蒹葭到的时候,段昀黎已经提前到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两条修长的腿交叠着,衣服扣子散开两颗,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 男人此刻正撑着下巴,对着面前搭讪的女人微笑,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专注地盯着女人,看得对方脸红心跳。 聊了几句后,段昀黎忽然凑到女人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对方娇笑起来。 “讨厌,”那女人伸手捶了一下段昀黎,陆蒹葭听见她说:“先生,留个联系方式吗,我们之后微信聊?” “好啊,”段昀黎嘴角勾了勾,拿出手机扫了对方的二维码。 陆蒹葭打算先去避一避,结果段昀黎却已经看到了她,他笑眯眯对着面前的女人说:“我等的人来了。” 那女人恋恋不舍望着他,又调笑了几句才转身离开,段昀黎对着陆蒹葭招了招手,“陆小姐,这里。” 陆蒹葭走过去,段昀黎站起来帮她拉开椅子。 陆蒹葭说:“我是不是来的不太巧。” 段昀黎眯着桃花眼笑,“不早不晚,来得刚刚好”,他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请段先生用你在境外的关系网帮我找一个人。”陆蒹葭说着,把一个u盘放在桌子上,“这是我手上的全部信息。” 她说:“不会白麻烦你的,我会付费的。” “这是小事情,而且我不缺钱。”段昀黎拿起u盘把玩着,笑道,“就是我想听八卦,你得告诉我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找她。” 陆蒹葭却说:“我不能说。如果段先生不愿意帮我,我也只能另想办法。” 段昀黎观察着陆蒹葭的神情,确信她态度坚决,于是耸了耸肩,“行吧,看在我们几次合作都十分愉快的份上,这个忙我就帮你了。” 段昀黎将陆蒹葭给他的u盘放进了口袋里。 “境外找人需要费一些时间,而且我还不清楚你提供的这些信息到底有没有用,到时候有进展我会告诉你,只是你若是要得着急,可能不会那么快有结果。” 陆蒹葭连忙摆手:“不着急的,如果实在没有结果,我也能接受。” 宋庭之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的人,她其实也并没有指望自己就能有什么进展,毕竟她现在手上的信息完全就是瞎猫碰死耗子得来的。 段昀黎见她这般的态度,颇为玩味地眯了眯眼睛。 他偏头看陆蒹葭,笑得十分狡猾,“陆小姐你看,我这么爽快答应帮你忙了,你是不是应该也帮我一个忙?” 陆蒹葭本来准备点头,想起对方的行事风格,又打住了。 她谨慎道:“是什么忙,段先生你先说出来。” 段昀黎摇头晃脑,一副不满意的模样。 “陆小姐你这样就不厚道了,你看看,我一听你要帮忙,问都不问就来和你见面,我让你帮忙你却要我先说出来,”段昀黎顿了顿,“那要是是你不愿意的忙,你是不是还准备拒绝我?” 陆蒹葭认真点点头,“是的。” 段昀黎摸出烟咬在嘴里却没有点燃,他说:“我有点伤心。” 说着表情竟然真的变得有些失落,一双桃花眼弥漫着哀伤。 陆蒹葭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真的可以去进军一下娱乐圈。 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说:“我不得不谨慎点,因为段先生你……” 段昀黎扬眉看她,“我怎么了?” 陆蒹葭想起上次他哄她参加什么交流会,结果最后拿她当工具人的事情,叹道:“你套路实在是太多了。” 段昀黎愣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他边笑边说:“我保证这次不套路你。是这样的,我缺一个陪我参加晚会的女伴,我觉得陆小姐美丽端庄,十分合适。” 陆蒹葭一听晚会女伴,头摇得像拨浪鼓,“段先生缺什么都不会缺女人的。” “那我不帮你查了。”段昀黎笑容懒散肆意,把那个u盘丢回给陆蒹葭。 陆蒹葭盯着那u盘半晌,无奈道:“段先生,出尔反尔,你这样不太好。” 顿了顿,她才终于说:“我只是不想再遇到上次苏漪小姐那种情况。” 听见陆蒹葭嘴里吐出这个名字,段昀黎眉头一皱,又立刻舒展开,笑得玩世不恭。 “好端端的你提她干什么,吃醋了?” 陆蒹葭:“……” 她吃他哪门子的醋。 段昀黎懒散道:“你放心,她不会去的,我和她早断干净了。” 陆蒹葭心里想,我信你个鬼。 第94章 答应了出席晚宴 陆蒹葭咬着不松口,实际态度却并不那么坚决,毕竟是她先有求于人家的,确实有点理不直气不壮,不好拒绝得太生硬。 见陆蒹葭犹犹豫豫的样子,段昀黎忽然有些玩味地凑了过来,眼对眼看她,“陆小姐,你是不是在顾忌什么啊,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怕他介意?” 陆蒹葭被他的突然凑近吓了一跳,连忙往后撤身子,“你好好说话。” 她转移话题打探道:“是什么性质的晚会啊?” 段昀黎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来来回回就那么些,她实在是怕又像上次那样碰上宋庭之。 那个时候她还没和他变成现在这样,男人莫名其妙的占有欲都叫她吃够了苦头,换成现在两人这种关系,要让宋庭之知晓她背着他给别人当女伴,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她。 听到陆蒹葭主动开口询问,段昀黎又坐了回去,他闲适地靠在椅背上说:“我的一个朋友举办的私宴,你不用紧张,不是很正式那种,人也不多。” 私宴…… 陆蒹葭毕竟当了一段时间宋庭之的秘书,对男人最近的行程还是了解的,她回忆了一下他最近的活动计划,确定他没有私宴一类的安排。 只要不让她碰上宋庭之,那事情就是可以商量的。 陆蒹葭考虑了一会,终于松口道:“我可以陪段先生去,但是不能太晚走。” 段昀黎眼珠转了一下,一张俊脸笑得贱兮兮,“怎么,这么谨慎啊,是家里有人管着?” 陆蒹葭学着他的样子,也笑眯眯道:“对呀。” 段昀黎挑眉,他还想再说什么,手机震动,一条语音信息发了过来,他看了看联系人,发现是连姓名都没有备注的甲乙丙丁,于是随手点了播放。 陆蒹葭听见一个女人掐着嗓子,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段公子,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怎么最近都不理人家呀。” 段昀黎毫不避讳陆蒹葭,漫不经心地笑着回:“反正现在没有。” 女人挺不死心,“那明天晚上呢?” 段昀黎说:“明天晚上也有约了。” 对面毫不气馁,不依不饶道:“可是人家好想你。” 段昀黎面上仍是懒洋洋地笑着,语调里却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烦,他熟练敷衍道:“宝贝儿,我也想你,但我最近真的很忙。” 陆蒹葭见段昀黎的鬼话张口就来,不由自主思考起他到底渣了多少妹子,提醒自己可千万得警惕一点,和他保持好距离。 段昀黎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正好看见陆蒹葭的表情,他嘴角勾了勾,没继续回对方的撩骚短信,朝着陆蒹葭说:“你放心,你是好姑娘,我当你是朋友,不会渣你的。” 陆蒹葭正喝着饮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一噎,差点呛到。 陆蒹葭觉得眼前这男人确实挺会猜人心思,怪不得能渣那么多妹子。 段昀黎手撑着下颌,弯着眼睛笑眯眯看陆蒹葭。 陆蒹葭也觉得段昀黎看起来确实不像对自己有想法的样子,不然也不会撩骚都懒得在她面前掩饰。 她于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回应道:“那我谢谢段公子的不渣之恩。” 段昀黎咬着烟笑:“不客气。” 段昀黎说宴会就在今天晚上,陆蒹葭想着宋庭之坐电梯离开时那副不待见她的样子,估摸着宋庭之今天应该是不会再找她。 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挺老实地给宋庭之发了个信息:宋总,我晚上有事请个假。 宋庭之没回她。 陆蒹葭于是当他默认同意了。 第95章 又一次被宋庭之撞见 宴会是在一个私人酒庄举办的,氛围和那种目的明确的大型宴会完全不同,十分悠闲自在,酒庄主人还特意拿出私藏的珍品招待来宾。 现场放着舒缓的音乐,让人心情愉悦。 “尝尝?这是今年新引进的种类。”段昀黎递给陆蒹葭一杯酒。 杯中液体散发着馥郁酒香,陆蒹葭挺好奇,却还是摆摆手。 她在喝酒上吃过亏,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在外面随便喝的了。 段昀黎见她不喝,也并不劝她,有人过来寒暄,他端着杯子和对方攀谈起来,陆蒹葭则围着桌子埋头苦吃。 段昀黎聊得开心,陆蒹葭吃得更开心,这酒庄主人显然对美食鉴赏挺有心得,准备的小点心每一道都十分精巧美味。 陆蒹葭不错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看见迎宾的佣人带着一位女宾进来。 看清对方样貌后,陆蒹葭脸色微微变了变,觉得自己还是被段昀黎再次坑了。 她偷偷戳了戳正在应酬的段昀黎,段昀黎察觉到她的动作,和对方结束了话题,回过身问道:“怎么了?” 陆蒹葭眼神示意他往门口看,“段先生,你不是说苏小姐不会来吗?” 段昀黎转头,一下就看到了苏漪,他神色徒变,却又瞬间平复,转过来看陆蒹葭的时候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真的不知道她会来。” 陆蒹葭咬牙切齿,将手上的餐盘一放,“今天我必不可能假装你女朋友了,”说完,她立刻就准备跑路,“段先生,今天我就先走了。” 苏漪今天穿着深色礼服,头发全部盘起,脖颈到肩膀的线条优美无比,整个人优雅又冷艳。 段昀黎盯着她看了一会,伸手拽着陆蒹葭不让她走,懒洋洋地说,“陆小姐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上次我都介绍你是我女朋友了,今天你又和我一起参加宴会,你洗不白了。” 段昀黎抓着她,陆蒹葭下意识去看苏漪,场地就那么大,苏漪显然也看见了他们。 她眼神刚往这边一扫,段昀黎见她看过来,立刻伸手过去搂了一把陆蒹葭的腰,对着苏漪举了举杯,笑容慵懒。 苏漪神色冷冷的,像是根本没在意段昀黎的动作,她面无表情扫了两人一眼,朝宴会的主人走去,脸上随即露出一抹浅笑,和对方寒暄起来。 段昀黎的眼睛一直跟着人家走。 陆蒹葭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了忍还是控制不住小声吐槽道:“段昀黎,你真的好幼稚啊。” 段昀黎收回视线,颇为不服气,“我怎么就幼稚了。” 陆蒹葭一针见血,“你对苏小姐余情未了吧?” 段昀黎晃着手上的酒杯不说话,良久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他又端起了那招牌式的浪子笑容,“你看我像是那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吗?” 陆蒹葭上下打量他一眼,联想到他撩女人撩到飞起那熟练的架势,中肯评价道:“不像。” 段昀黎满意点点头,喝光了手里的酒,将空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陆蒹葭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她推了推段昀黎还搁在自己腰上的手。 “段先生,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回去了,不然一会都不好打车。” 段昀黎不以为意:“我一会儿送你。” 陆蒹葭看着他看苏漪那模样,觉得他可不一定有空送自己。 她挺认真道:“段先生,从苏小姐出现后,你心思都不在这了,”顿了顿她又说,“如果真的想挽回和苏小姐的感情,就不要再做这样幼稚的事情了,至少不要再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了。” 段昀黎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眼,叹气道:“陆小姐,你真的好一本正经。明明还这么年轻,说话怎么总这么老气横秋的,”他意兴阑珊地松开手,“算了,你走吧。” 陆蒹葭如蒙大赦,她正准备离开,背后响起一个冷得快要结冰的声音。 “陆蒹葭,你特意和我请假,就是为了陪别的男人出席宴会?” 第96章 宣誓主权 熟悉的音调让陆蒹葭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扭动脖颈,一点一点向后转头,果然看到了宋庭之那个煞神。 男人面沉如水,一双浓黑的眸子死盯着她。 陆蒹葭乍然在这里见到他,一时说话都有些结巴,“宋、宋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恐怕是我来问你比较合适一些,”他一把抓住陆蒹葭的手,把她从段昀黎那里拉到自己身边。 宋庭之力气很大,陆蒹葭想挣脱他的控制,男人手上加力,陆蒹葭皮肤细嫩,手腕处一下被男人掐出青紫来,她吃痛蹙了眉。 段昀黎本来摸着下巴在一旁玩味地看着两人,见宋庭之动了手,这才出声道:“是我主动邀请陆小姐的,宋总没必要为难女人。” 宋庭之脸色冷肃,此刻终于正眼看了段昀黎一眼。 他问陆蒹葭:“我为难你了吗?” 陆蒹葭此刻说不出违心话哄他,倒是段昀黎嗤笑了一声。 “宋总,对美人这么凶,未免太不绅士了。” 宋庭之淡淡看他一眼,“段大公子知道我们什么关系吗?” 段昀寡淡地笑了一下,无所谓道:“宋总和陆小姐是什么关系和我并没有关系,我当陆小姐是朋友,陆小姐也把我当朋友,就行了。” 宋庭之闻言冷下脸,“我养着的东西,我不同意,她就不能有朋友。” 段昀黎眉头挑了挑。 他们这个圈子里玩得花的多了去了,养个小情人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他虽然从刚刚宋庭之对陆蒹葭的态度就能猜出个大概,但是宋庭之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有那么一点惊讶。 毕竟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宋庭之几乎没有传出过任何绯闻,多少圈内出了名有手段的女人都在他这里铩羽而归,他没想到他竟然私底下养了个小情人,而这个人还是陆蒹葭。 段昀黎下意识看了一眼陆蒹葭,却发现她整个脸都白了。 陆蒹葭肩头微微颤动,她最不愿意的就是两人这种不平等的关系被暴露在人前,她宁愿他关上门在无人处折磨她。 上次宋庭之毫不在意地在傅皖夏面前让她难堪,这一次他仍然没打算给她体面。 他生气了,所以要宣誓主权,他怎么会在意她的感受。 陆蒹葭满脑子都宋庭之说,她是他养的东西……他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是个“东西”,他心里甚至都不把她当人看。 段昀黎看着陆蒹葭的样子,明明刚刚还那么鲜活灵动,现在却像个木偶一样,他心里有些叹息,不知道她怎么和宋庭之纠缠上的。 他解围道:“我不过是请陆小姐陪我出席个活动,我们之间挺清白,宋总大可不必如此介怀。” 宋庭之说,“易地而处,段公子的身边人要是背着你和别的男人出席活动,想必你也会介意。” 段昀黎懒散地笑了一下,手掌摊开,耸了耸肩。 “我不介意啊,各玩各的嘛,毕竟我是open retionship的拥趸者。况且不过是一起出席个活动,又不是上床。” 宋庭之眼睛眯了一下,沉声道:“但是我介意,所以希望段先生和我的女人保持距离,最好是和她断了不必要的联系。” 段昀黎勾唇笑:“宋总怕是管不到我。” 宋庭之不再搭理段昀黎,拽着陆蒹葭往外走。 段昀黎虽然是个浪荡子,但对女人也是真的怜惜的,见陆蒹葭那副身不由己的凄楚模样,心中恻隐,追着两人往前踏了一步。 宋庭之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睨了他一眼。 这一眼神色狠绝,警告意味深重,段昀黎到底是没再追上去。 陆蒹葭是个好姑娘,他把她当朋友,却还不至于到要为她和宋庭之真的发生什么冲突。 况且宋庭之虽然看起来怒意勃发,但这样一个向来没有绯闻的男人破例养了情人,足以见得这女人在他那里地位特殊,想来也不至于会伤害她。 他目送着两人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门外,目光又落到了苏漪身上。 他看她良久,女人却像是一无所觉,故意回避着他的目光,段昀黎重新端了杯酒,向女人所在的方位大步走了过去。 陆蒹葭被宋庭之拉着,一路踉踉跄跄地被拖到了车子边,她被他攥得手腕生疼,忍不住去掰他的手指。 宋庭之手上力气一点没松,他敲了敲车窗,对司机说:“你下来,一会自己打车回去。” 司机应了一声,下车后上前拉开车门,然后站在一旁等待。 宋庭之把陆蒹葭往副驾上一塞,拉过安全带给她系好,自己绕到另一侧,上了驾驶座的位置。 他一言不发,沉着脸发动了车子。 第97章 亲眼见到自己的墓 车灯破开黑暗照亮前方道路,宋庭之开着车,面色冷肃,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起了青筋。 他不说话,陆蒹葭也沉默。 今天从治疗室出来后宋庭之的情绪就一直不对,而刚刚在宴会上,他又再一次地把她的尊严踩在了脚底,在外人面前肆意羞辱她,她实在装不出顺从,便未曾像往常一样假意低头违心去哄对方。 陆蒹葭头靠着车窗假寐,总觉得这日子是越来越难捱下去了。 她想要尽快离开宋庭之,可她目前孤身难成事,几乎靠不上任何人,上次仓促逃离,连省都没出就被男人抓了回来,她不能再冲动行事了。 车子开了一刻钟,宋庭之主动开了口:“我倒是不知道,你和段昀黎私底下竟然还有交情。” 陆蒹葭不敢说话,一旦她解释,就很有可能会暴露她找段昀黎帮她查人的事情,她的计划可能还没有实施就会胎死腹中,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陆蒹葭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宋庭之见她不答,胸口的燥意更甚了。 他今天本来一见她就心情烦躁,所以才远远避开她回了另一个住处,陆蒹葭给他信息说自己要请假,他看到了,却并没有回她。 他知道以陆蒹葭那种不安分的态度,他没直接否定,她便会当他默认同意,只要她不过分,他也懒得管她。 后来他在家待得实在烦闷,之前推掉的私宴主人又盛情邀请他去品尝最近引进的酒,他想着借酒解愁,于是还是赴了宴,没想到竟然看到了陆蒹葭。 她和段昀黎站在一起聊天,脸上的笑容真情实感,看得出来是真的快乐。 他想起她在自己身边,也是笑,但是他知道那是她装出来的顺从。 宋庭之看着用装睡敷衍他质问的陆蒹葭,感觉有些压不住情绪,在自己即将失控的那一刻,他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急刹的惯性让陆蒹葭整个人往前一倾,如果不是安全带保护着,她差点就要撞到挡风玻璃上去。 陆蒹葭不敢装睡了,她睁开眼睛,看见宋庭之手上方向盘一转,打着灯拐弯上了另一侧的路。 她坐在副驾不敢出声,想着等会回家再和宋庭之周旋。 可她渐渐发现不对劲,车子不是往市内在开。 举办宴会的酒庄本来就在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的近郊,按照常理,车往市内开本该越发热闹繁华,可宋庭之的车却一路越开越荒凉,一开始还能在路上零星看到几辆车,后来却是连半点人影都看不见了。 “我们要去哪?”陆蒹葭终于忍不住开口。 车子通过收费站驶上了绕城高速,宋庭之脸上没有半分波澜,脚下却把油门踩到了底,车速几乎瞬间飙到了一百二十码以上。 眼见车速越来越快,陆蒹葭抓紧了安全带,她不敢刺激宋庭之,软着声音说:“宋庭之,你冷静点,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你超速了,现在这样很危险。” “怕了?”宋庭之盯着前面的路,脚下油门未松。 他没有看陆蒹葭,嘴角勾起,冷冷地笑了一下,“别怕,带你去个地方,等到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经过某个路牌的时候,在一晃而过的光线中,陆蒹葭看到了路牌标识的目的地,她刚刚才恢复点颜色的脸一下又白了,颤声道: “宋庭之你是不是疯了,大晚上的往墓园开什么?” 宋庭之充耳不闻,直到把车子停在了墓园的停车场里。 车停稳后,他熄了火,转头命令道:“下来。” 这是一处的私人墓园,环境幽静肃穆,四周都是山,夜里看过去绵延起伏像是蛰伏的怪物。 陆蒹葭缩在车子里,她胆子小,大晚上来这种地方,根本连腿都迈不动。 宋庭之解了安全带,自己先从车上下去了,他绕到副驾,将陆蒹葭强硬地往外拉。 陆蒹葭挣扎着往回抽手:“放开我。” 她的力气哪里抵抗得过男人,宋庭之轻而易举就把她从车里带了出来。 陆蒹葭转身又往车里躲,她手抱着膝盖缩在位子上,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宋庭之。 “宋庭之,我真的害怕,你不要逼我下去好不好。” 宋庭之说:“这里都是死人,又不会伤害你,有什么可怕的?” 他手撑着车门垂眸看她,冷不丁地说:“除非你做了亏心事,或者心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蒹葭被他盯得瘆得慌,宋庭之并不理会她的求饶,态度强势地把她再次拉了下来,他牵着她的手对她说:“如果实在害怕,可以闭上眼睛,跟着我走就行。” 宋庭之显然十分熟悉这里的路线,有阶梯或者不平坦的地方都会提前提醒她,陆蒹葭闭着眼睛被他带着走,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 “到了。” 陆蒹葭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宋庭之把她带到了一处独立的墓前,碑前的台阶上放着花,花看上去十分新鲜,显然是有人经常打理。 那些花,都是她曾经喜欢的种类。 陆蒹葭心口跳了跳,忽然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借着路灯,凑近去看那墓碑,碑上没有照片,她于是去看名字,看清名字后,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撞在了宋庭之的身上。 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是:时栩然。 ——这里是她的墓。 第98章 红着眼睛说想她 “宋庭之,你带我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陆蒹葭无法用语言形容内心的感受,她站在了自己的墓前,这感觉奇异到甚至有些恐怖,她感觉自己浑身毛孔都张开了,山风吹过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宋庭之把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扶稳,自己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抚了抚墓碑,捡起几张落叶丢到一旁,动作温柔、神色缱绻。 “不干什么,只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宋庭之站了起来,“在别的地方我静不下来,所以带你来了这里。” 宋庭之这话并不是托词,他心中那抹似有若无的燥意确实在他站到她墓前的时候就被安抚了,他也终于能心平气和的和陆蒹葭说话。 他伸手去拉陆蒹葭,让她和自己并肩站在时栩然的墓前。 两人各怀心思,久久未曾说话。 良久,宋庭之才开口,“好像还一直没有正经和你好好交谈过。” 陆蒹葭没有接话,她抱着手臂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他看她似乎有些冷,于是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陆蒹葭没接,他甚至耐心地帮她披上了。 宋庭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可能没有给你说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挺瞧不上你,觉得你浑身上下,除了这张脸外,没有哪一点像她。但也正是因为这张脸,我明知道你别有所图,仍然给了你机会。” “我让你演她和我一起演过的同一部话剧,我想着哪怕只有短短一瞬,如果你能让我觉得她好像回来了,我都会为这片刻的欢愉买单,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宋庭之说着,摇了摇头。 “可是你却让我失望了,无论你怎么卖力表演,你是真的不像她。你的神情动作,和她的气质举动完全不同,甚至因为脸太像她,反而更违和了。我当时就觉得你是个劣质的赝品,我不可能把一个根本不像她的赝品放在身边,哪怕我确实很想她。” “后来在酒店,我又遇到了你。那次我是真的很生气,你怎么能又用这张脸去勾引人做那种不要脸的事情呢?” 宋庭之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一想到你顶着这张像她的脸去陪人睡觉换资源,我真是恨不得直接弄死你。所以我出手教训了你,希望你能以此为诫。” 陆蒹葭听着宋庭之难得的絮叨,鸡皮疙瘩爬了满身,她意识到她可能一直都搞错了一件事情,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刚想开口,宋庭之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先让我把话说完。” “我以为我会很快忘了你,忘掉一个和她仅仅只有长相相似的赝品。可是没过多久,我又再一次见到了你。在市话剧院的舞台上,你再次演了那个她曾经演过、我在酒店套房也让你演过的角色。” 宋庭之偏头看陆蒹葭,神色中透着一丝迷惘。 “可是这一次的你却让我分不清了,我看着你在台上的样子,就好像又看到了她,你在舞台上的状态和她太像了。可当我去后台找你的时候,你又用行动让我意识到我的荒谬,所以我没再搭理你。” “再后来你向我打电话求救,喊了我‘学长’”,男人神色中露出一丝怀念,“这个称呼她曾经喊了我很久,那时她总是喜欢追在我身后,脆生生地这样叫我,直到我让她签了那份协议,她才不肯那样叫我。” 陆蒹葭越听心里越惊,她抬头去看宋庭之,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 “你在意识模糊的时候下意识就把电话打给了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的潜意识里,对我是信任的?但当时我对你而言明明不过是个陌生人,甚至对你而言是有威胁的。” 宋庭之伸手,将陆蒹葭被风吹乱的鬓发别了一下。 “接触了几次后,我动了让你留在身边的念头。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明显感觉到你和之前太不一样了。” “我原本以为,我主动提出要你留下,你会求之不得地立刻答应,没想到你却拒绝得干脆利落,直到我用了手段才肯勉强留在我身边,但即使这样也总是想着要逃走。你说,不过短短数周,一个人变化会那么大吗?大到连性格好像都变了。” 陆蒹葭又想开口,想分辩说自己已经解释过,宋庭之却堵了她的话。 “你是给我解释过,可是你的解释并不能说服我,你身上有太多和她相似的地方,我不知道那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但既然你能和她那么像,我想,你们也许冥冥之中总是有些联系的,我今天把你带到她面前,你当着她的面告诉我……” 宋庭之把陆蒹葭往前拉了几步,近到几乎要贴上墓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和她那么像?” 他嘴唇贴在她的耳侧,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醒任何人。 “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你告诉我你的秘密,即使再不可思议,我都会信你。” 陆蒹葭悚然,她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觉得宋庭之是不是疯了,不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看他眼睛,却又发现他神色清明。 他目光灼灼盯着她,她不敢和他对视,视线落到了自己的墓碑上。 凑得近了,她才看清,墓碑上刻着的字笔锋凌厉,她熟悉这字迹,是宋庭之的笔迹。 宋庭之的视线跟着她落在了墓碑上,他的眼中透着柔情和怀念,他说:“这碑上的字是我亲手刻的。” 宋庭之伸手描摹着上面的字,声音温柔低沉,“你知道吗,我很想她,想得快要疯了。” 他甚至在她死后,亲手为她刻了碑! 陆蒹葭震惊得说不出话,她心中莫名的情绪泛滥,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脱口而出喊一声了男人的名字。 “宋庭之!” 他闻声抬头望她,眼尾竟然有些泛红,像是要哭。 她没见过这样的宋庭之,因为宋庭之从不示弱。 她从见到他的第一面,男人就一直是完美的、强势的、无懈可击的。 她贪恋他的容颜,贪慕他的强,义无反顾爱上了他,没想到结局惨淡。 可到如今他却站在她面前,红着眼睛说他很想她…… 陆蒹葭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攥住了,攥得她都快要呼吸不了。 她终于颤声问出了,那个自己曾经笃信不疑,却在今天宋庭之一番长篇大论后让她内心动摇的问题。 “宋庭之,你到底是把我当成凌岚的替身,还是……” 还是把我当成曾经的我的替身。 她甚至不敢直白说出自己的名字,她根本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的话。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宋庭之竟然会爱她,哪怕不久前他抓着她的领子朝她低吼,说他是爱她的,她都根本没信过。 但现在她却是真的有些相信了。 可是太晚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从他对她的孩子见死不救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能爱他了。 宋庭之反问她,“你当初来勾引我的时候,心里想要假扮的是谁,需要我再回答你?” “你是把我当成时栩然吗?” 她终于在他面前用陆蒹葭的身份,第一次喊出了自己曾经的名字。 第99章 你我之间,主动权在我不在你 听到从陆蒹葭嘴里吐出时栩然的名字,宋庭之神色震动,一时有种时光错乱的恍惚感。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神情郑重,承认道:“是。” 他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抚过她眼尾的痣。 “你确实太像她了,不只是脸,你的神态、动作,你的一切都像她。而且越来越像,像到我都经常分不清。” 陆蒹葭偏头躲避,即便宋庭之话已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喃喃道:“宋庭之,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你明明从来都不爱她的。” 宋庭之幽深的眼睛看着她,“你落水那个晚上,我就告诉过你了,我是爱她的。” 话音刚落,陆蒹葭像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她踉跄几步,甚至有些站不住,靠着自己的墓碑的支撑着才稳住身子,她失神地问他:“可是你爱的不是凌岚吗?” 她问完,才意识到自己又触碰了宋庭之的底线,他向来是讨厌她提到凌岚的。 陆蒹葭本来以为宋庭之会暴怒,但男人竟然没有。 他神色中透着惘然,陆蒹葭从中竟然看出一丝悔意来。 宋庭之说:“我曾经也以为我是爱阿岚的,可后来然然死了,我才发现我对阿岚的感情其实并不是爱。她被我父亲送到国外音讯全无,我是难受的,很难受,却不至于撕心裂肺。” 他把陆蒹葭从墓碑上拉开一点,让她靠着自己站住。 “但然然死的时候,我真的……” 宋庭之没有说下去,他闭上眼睛,回忆起那段浑浑噩噩日子,感觉胸口一阵憋闷。 良久他吐出一口气,“你知道对一个人最残忍的惩罚是什么吗?是给予他珍宝,又让他在拥有时不珍惜,最后毫再无预兆地狠心收回,一点后悔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宋庭之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墓碑上,“然然活着的时候,我对她很不好。她死得仓促,我甚至都没来及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宋庭之这几句话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陆蒹葭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宋庭之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她宁可从没听过他这番表白,这样她最后离开时才能走得干净利落毫不留恋。 为什么要让她死了之后才知晓,原来她是拥有过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的。 陆蒹葭望着自己的墓,眼眶倏然就红了,这是埋葬她的地方,里面躺着她的曾经的身体。 不只是身体,还有她整整二十四年的人生。 如果宋庭之早点告诉她,她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陆蒹葭问自己,你怨他吗? 她想,她是怨的。 在她死后三年的今天,他对着一个像她的人承认爱她,这实在是太荒谬太讽刺了。 情绪汹涌而来,这一刻陆蒹葭忘记掩饰,脱口而出道:“那她活着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珍惜?你在她墓前对着我表演深情,她会知道吗?这番话除了感动你自己,又有什么用?!” 宋庭之看着有些失控的陆蒹葭。 这个和她那么像的人站在她的墓前这样问他,就好像她在他面前质问他、控诉他一样。 宋庭之反驳不了陆蒹葭,心口酸得无法控制,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只说了六个字。 “所以我后悔了。” 陆蒹葭眼中带泪,她笑着摇头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的宋庭之。” 她挣扎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他:“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她还活着你打算怎么样?” 宋庭之的眼尾更红了一些,他把陆蒹葭搂紧怀里,低头在她耳侧呢喃道:“我会好好爱她,好好待她,把曾经亏欠她的都补回来。” 他温热的气息拂在陆蒹葭耳后,陆蒹葭任由他抱了一会,伸手推开了他。 她面对着他,内心挣扎。 宋庭之难得吐露真心,她承认她确实动摇了。 承认身份还是继续隐瞒,两种选择在陆蒹葭的脑海里激烈交锋,像要将她撕裂一样,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有些闷痛。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情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望着宋庭之。 宋庭之被她这样看着,心口微热,“你到底……”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陆蒹葭说:“宋总,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今天做了心理治疗后,你似乎情绪不太稳定,我能理解你,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她将他为她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温声道:“宋总,你若是想祭奠夫人,可以白天再来,夜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宋庭之的眼神来来回回将她从头扫到尾,不可置信地看她,“你真的不打算对我说点什么吗?” 陆蒹葭摇摇头,“我不知道宋总想要我说什么,”她抬顿了顿,“你是希望我承认自己是夫人吗?” 宋庭之盯着她不说话,陆蒹葭任由他盯着,表情毫无破绽。 宋庭之像是忽然被泼了一盆冷水,眼中的光熄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丧。 他这样模样,陆蒹葭心软了一下。 但也仅仅只有一下。 她不可能在宋庭之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 陆蒹葭放软了声音,“宋总,像你这样的人,总不会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吧,你真的觉得死去的人会活过来吗?” 宋庭之闻言,语气肯定道:“别人说我不会信,但只要你说,你说出来,说什么我都信你。” 陆蒹葭还是那句话,“可是,我真的只是我呀。” 宋庭之眼中流露出深重的失望,他凝视她许久,“是我糊涂了,你确实不是她……”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向后退了一步,“她从来不会舍得我难过。” 陆蒹葭愣了一下,紧接着笑了,她柔声说:“那是因为夫人她爱你,可我……” “不爱你。” 这是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毫不掩饰地表态,宋庭之被她直白的话语刺到了。 他语气冷了下来,警告她:“陆蒹葭,你我之间,主动权在我不在你。” 陆蒹葭声音还是很温柔,她说:“宋总可以强留我的人,但留不住我的心。” 宋庭之怒意勃发,本来平静的情绪被陆蒹葭抵抗的态度挑起波澜,深埋在内心的暴虐顷刻间释放出来,他仅仅只用了一只手掌就握住了陆蒹葭纤细的脖颈。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陆蒹葭被他掐着,一点也没挣扎,她反手握着他的手腕问他:“宋总,你想要在夫人的墓前杀死我吗?” 第100章 他对她有求必应 此话一出,宋庭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立刻松开了手,他如同困兽一般,来回走了几步,站定后眼睛锐利地盯死了面前的女人。 “行,陆蒹葭你是真的行。” 他难得吐露真心,她却在知道他的弱点后,立刻用刀子来捅他。 他忽然后悔了,他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对着一个赝品,失了分寸。 宋庭之神情狠厉得像要吃人,他手指握紧成拳,忽然抬脚,大步从陆蒹葭身边离去。 他走得很快,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陆蒹葭盯着他的背影愣神,她不知道宋庭之是去干什么了,只能原地站着等他回来。 直到看到山脚下停着的那辆车打着远光灯缓慢从墓园的停车场驶离,陆蒹葭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宋庭之把她抛在这里,自己开车走了?! 他在明明知道她害怕这种环境的情况下,还是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她想起刚刚她问他:如果她还活着你打算怎么样? 宋庭之是怎么回她的? 他说:我会好好爱她,好好待她,把曾经亏欠她的都补回来。 陆蒹葭想:这就是你的“好好待我”吗,宋庭之。 随即她又自嘲地笑了,也是,她不肯告诉他真相,不肯承认身份,在他那里她始终还是个赝品,赝品当然不值得他费心思。 陆蒹葭看了看时间,此刻已经接近凌晨。 她往山下望去,茂盛的植被挡住了道路,植物的阴影在夜色中影影绰绰。 自从那次绑架事件之后,她在比较黑的地方稍微呆久一点就容易崩溃。 刚刚宋庭之在这里的时候她尚且心头发慌,现在只剩她一个人,恐惧几乎是铺天盖地地袭击了她的神经。 四周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林带来的沙沙声, 陆蒹葭越来越心慌,终于忍不住给宋庭之打电话,电话铃响了两声,男人直接按断了。 她于是试着自己往山下走,刚刚她是闭着眼睛被宋庭之带过来的,根本不认识路,没走几步就遇到一个岔路口,一转身就看到了另一处墓地。 陆蒹葭不敢再乱跑,又退回到自己墓旁。 她又试着打车,在看到定位是墓园后,没有一辆附近的车敢接单。 绝望中,陆蒹葭忽然想起生日会那天谢知君对她说: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全力帮你。 陆蒹葭没有打电话,她给谢知君发了一条信息。 【谢老师,你睡了吗。】 刚发出去,她就立刻撤回了。 算了。 她和谢知君非亲非故,总不能因为他人好,就理所应当地在遇到麻烦的时候就去找他,这样实在是有些不要脸。 手机震了震,是谢知君的回信。 【没睡,怎么了?】 她没想到她秒撤回的信息他竟然看到了。 陆蒹葭犹豫着,没有回。 几分钟后,手机又震了震,还是谢知君,他问:遇到麻烦了吗? 陆蒹葭盯着这行字,想了想,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 她确实需要帮助,如果谢知君没看到就算了,既然看到还问了,她再扭扭捏捏就过于矫情了。 欠谢知君的人情,她一定会找机会还回去。 谢知君信息很快就回了过来:把定位发给我。 陆蒹葭的定位刚发过去,几乎是立刻的,谢知君回了两个字:等我。 过了十多分钟,陆蒹葭电话响了,是谢知君打过来的。 她手忙脚乱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谢知君没有客套寒暄,他直接说:“我在车上了,从导航上看,这边过去大概要一个小时左右,你就呆在那别动,你要是怕就不要挂断,我陪你聊天好不好?” 陆蒹葭说:“不用,这样会干扰你开车的,不安全。” 谢知君却说:“不要紧,这个时间点,路上没有什么车的。” 陆蒹葭摇摇头,又忽然想起对方看不见,她说:“真不用,你专心开车吧。” 谢知君想了想,“那我不说话,给你放歌听,你要是想说话,随时叫我好不好?” 他说完,打开车里的音响放起了歌。 陆蒹葭耳朵贴在听筒上,听着谢知君给她放的歌。 她站得有些累了,拿着手机走了几步,坐在了自己墓碑前的台阶上,单手抱着膝盖,头靠着自己墓碑,在舒缓的歌声中逐渐放松,竟然迷迷糊糊打起了盹。 半梦半醒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陆蒹葭一下就清醒了。 “别怕,是我。” 一只手落在她头顶,轻轻摸了摸。 陆蒹葭抬头,谢知君站在她面前,身边还跟着一个管理员模样的中年人。 谢知君解释道:“我对地形不熟,所以去叫了这里的工作人员陪我一起上来。” 管理员打着手电从谢知君旁边看过来,脸色十分难看,他大半夜被人叫醒,态度实在好不起来。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啊,大半夜跑这种地方来?尽给人添麻烦!” 陆蒹葭不知道怎么解释,她疲惫地说:“对不起,我只是迷路了。” “哎,我说你这丫头,迷路能迷到这种地方?!” 管理员脸色有些发黑,对着陆蒹葭怒目而视,谢知君往前面一站,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说:“这是我朋友,遇到了些事情心情不太好,大哥你不要凶她。” 他伸手从外套内侧拿出钱包,摸了几张递给对方,“大哥,辛苦你了,这么晚还出来带路,这些你拿着,买点烟酒。” 那管理员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嘴上拒绝了下,半推半就地收了,态度明显比刚才热情和气很多。 他招呼道:“人找到了,那我带你们下山吧?” 谢知君点头,“好。” 他垂眸,看见陆蒹葭还坐着,小小一只缩成一团,怪招人怜爱的。 “走吧。”他伸手把陆蒹葭拉了起来。 人刚站起来,他就要松手,陆蒹葭却握紧了他的手。 他感觉她有点发抖,默不作声反手握了回去,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道:“没事的,我们很快就能下去,我刚刚和管理员上来,就走了十来分钟。” 临走前,谢知君深深看了一眼那墓碑,他想,原来她葬在了这里。 第101章 万一你女朋友介意呢 管理员打着手电走在前面带路,陆蒹葭被谢知君牵着,感觉到他的手心有些凉,甚至出了细微的薄汗。 她问他:“谢老师,你的手好凉,你是不是冷?” 谢知君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 陆蒹葭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又见他下颌紧绷,不像平时在她面前那种自然放松的状态。 她脑中念头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也……害怕呀。” 谢知君偏头过来看她,笑了一下,坦诚道:“是有一点点。” 陆蒹葭一下有些说不出话。 这个人明明也害怕到这种地方来,却因为自己一个电话就毫不犹豫地来找她。 她形容不出内心的感觉,好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陆蒹葭挺认真地道谢:“谢老师,又麻烦你了。” 谢知君不以为意:“还好,正好也没睡着,就当出来散步了。”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陆蒹葭主动松开了他,谢知君察觉到她手上力气松了,于是也收回了手。 他打开副驾的门,“上来吧。” 发动车子的时候,陆蒹葭的视线落在了谢知君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上。 手背上那天帮她挡桌角时候造成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对方的手背本来光洁平整,那不规则的伤口在上面显得格外突兀。 “谢老师,你后来还是没有去医院处理呀。” 谢知君愣了一下,一时没意识到她在说什么,顺着她的视线,才知道她在说他的手。 “忘了。” 谢知君想了想,补充道,“前几天有点忙,擦了点碘伏晾着了,再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差不多已经好了。” “这样可能会留疤的。” 说到留疤,谢知君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本来要起步的车子停了下来。 “你倒是提醒我了,”他伸手在车子置物箱里摸索了片刻,拿出一个长方形包装的东西,递给了陆蒹葭,这才重新起步,准备将车子从墓园停车场开出去。 陆蒹葭捏着他递过来的东西,发现包装上印的都是外文,她没有细看,问道:“这是什么啊?” 谢知君忙着倒车出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 光线昏暗,陆蒹葭按亮手机屏幕,借着微光看纸盒外面的说明。 “诶,这是祛疤的啊,我用不着,你留着自己用呀。” 谢知君眉尾扬了扬,“你看得懂德语啊?” 陆蒹葭一下没说话。 谢知君好像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他说:“女孩子会比较介意身上留疤吧?这是之前我同事出国交流的时候带回来的,说是效果特别好,就买了好多回来送人,我一直放在车上忘记拿下去了,你拿去用吧。” 陆蒹葭神色有些茫然:“我没有疤需要用啊。” “锁骨那里。” 陆蒹葭愣了一下,这个地方她自己都快忘记了,没想到谢知君竟然还记得。 谢知君扬了扬自己的手,对她笑了一下,“这种程度是不会留疤的,再说留了我也不介意。” 陆蒹葭超小声地说:“万一以后你女朋友介意呢,那我不是罪过大了。” 谢知君似笑非笑地偏头看了她一眼,“换成你,你男朋友手上有疤痕你会介意吗?” 陆蒹葭想了想,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 “这要分情况的,如果是他自己不小心弄的,我肯定不介意,但是我会帮他处理伤口。如果是为了救我留疤了,那我不仅不介意,我得感动死。但要是我男朋友为救别的妹子留疤了,我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还是会有点不舒服。” 谢知君听她说完,也点头,附和道:“你说得有点道理。” “对吧,女生是最懂女生心理的。” 陆蒹葭正想要把祛疤膏还给谢知君,又听见他说:“那不如陆小姐来做我女朋友吧,这不就没有问题了。” 陆蒹葭呆了一下。 又立刻听见谢知君轻笑了一声,说:“我开玩笑的。” 她偏头看他,发现他神情放松,嘴角带笑,确实是一副打趣她的模样。 陆蒹葭想了想,没再吱声。 墓园建在半山腰,山路蜿蜒曲折,谢知君的车子却开得很平稳, 经过一个拐弯的时候,对面有来车,车灯刺得陆蒹葭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两车迅速地交汇然后错开,时间不过短短数秒,而后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背向而驰。 车沿着公路慢慢向下开,陆蒹葭从副驾窗户望出去,能看见远处市区渺远的灯火,城市里的人已经沉眠,可霓虹却不知疲倦地一直闪烁。 谢知君见她愣愣看着窗外,开口道:“如果困了可以眯一会,这边开回市区,还有一阵子。” 她手指搅紧又松开,从找到她到现在,谢知君都没问过她一句,倒是陆蒹葭自己忍不住问他。 “谢老师你都不好奇,为什么我晚上会在那种地方吗?” “你要是愿意说,我当然愿意听。”他稍微偏了一下头,分了一点注意力给陆蒹葭,“你想说吗?” 陆蒹葭摇了摇头。 谢知君于是笑了一下。 “其实也不难猜,是他把你带过去的吧?” 他没有说这个“他”是谁,但陆蒹葭知道他指的谁。 她刚要开口,捏着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陆蒹葭看着来电显示上那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按断了通话。 …… 宋庭之站在时栩然墓前,听着手机里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他刚刚情绪上来,怕自己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于是直接开车走了,车都开回到近郊,他脑海里浮现起陆蒹葭下车时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脚下刹车一带,又调头开了回去。 等他回到墓园的时候,却发现人早就已经不见了。 宋庭之站在空无一人的墓前,面沉如水。 这么晚了,她能去哪? 他又再次打了一遍陆蒹葭的电话,这次的提示音已经从无法接通,变成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宋庭之冷着脸,按断了手机。 他想,这女人明明刚刚下车后怕得走路都不敢睁开眼睛,这会倒是敢挂他电话了。 宋庭之沉思片刻,忽然想起刚刚山路上,有一辆车子和自己交汇而过,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第102章 你是不是暗恋那位和我很像的学妹 陆蒹葭盯着手机,屏幕倒映出她的面容,她现在不太想接宋庭之的电话,尽管知道男人事后一定会追究,但她还是关了机。 四十分钟后,车子接近了郊区,谢知君在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外靠边停车。 “稍微等我一下。” 他很快出来了,手上捧着个纸杯,上车的时候将它递给了陆蒹葭。 “喝点热的,缓一缓,一会到家好好睡一觉。” 陆蒹葭接过来喝了一口,是热牛奶。 她看了看时间,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再过两个小时都要天亮了,好像也没有睡的必要了。” 谢知君坐在驾驶座的位置,伸手去拉安全带。 “是要我送你回家,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想去的地方吗?” 陆蒹葭不想回宋庭之的公寓,她说,“好像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她抬起头,对谢知君笑了一下。 “谢老师,要不你随便把我放到哪个酒店门口吧,我开间房对付一晚就好。” 谢知君看着她比哭还难看的笑,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他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我那里休息一下。” 陆蒹葭摇了摇头,“会打扰你休息的。” “我明天没课,实验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所以可以白天补觉。” 谢知君把人带回了自己家。 车子开到小区附近,陆蒹葭觉得挺眼熟:“谢老师,这里是a大老校区附近吧,你没住学校宿舍吗?” 谢知君说:“学校有宿舍,但我还是喜欢住自己的房子,这边离学校近,有事过去也方便。” 他领着她进了电梯。 打开房门的时候,陆蒹葭忽然听见一声细微的猫叫,“喵嗷~” 紧接着,一只胖胖的大橘猫懒洋洋地走到了门边。 她愣了一下,眼睛弯着笑起来,“谢老师,你养了猫啊。” 那猫在地上躺着打了个滚,露出肚皮来。 陆蒹葭蹲下伸手去挼它的肚皮,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谢知君把门带过来,有些惊讶的看着地上蹲着的一人一猫。 “花卷。”他招招手,花卷从地上爬起来,蹿到谢知君脚边,用脸颊使劲蹭他,他把猫抱起来,抓了抓它的下巴,花卷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这猫平时挺怕人的,没想到竟然会让你摸它肚皮。” 陆蒹葭有点小得意。 “实不相瞒我还是很有点小动物缘的,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啊,学校东湖那片的流浪猫每次见到我都……” 陆蒹葭说了一半,突然住了口。 完蛋,又说漏嘴了。 谢知君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们学校的湖也叫东湖啊。” 陆蒹葭“咳咳”两声,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学校东边那片湖。” 她站在玄关,往室内望去,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谢老师,你家好大啊。” 谢知君把猫放回地上,带着陆蒹葭往里面走。 “还好,也就三百多坪。” 陆蒹葭:“……” 也就三百多坪,这是什么新型凡尔赛吗。 谢知君推开一间房间的门,“这边是客房,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什么都别想,等天亮了再考虑明天的事。” 陆蒹葭默不作声,觉得面前这人对自己真的是有点温柔得过分了。 她脑子一热,不知怎么地就脱口而出一句:“谢老师,你是不是暗恋那位和我很像的学妹啊?” 不然她实在是想不到,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个几面之缘的、勉强算得上有点交情的人这么好。 谢知君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 陆蒹葭正想为自己的唐突道歉,没想到谢知君却真的点了点头,他说:“是啊。” 陆蒹葭一下石化了。 她猛地低头喝了一口谢知君刚刚在便利店买给她的牛奶,然后成功把自己呛到。 今晚真是邪了门了。 宋庭之说爱她,谢知君说暗恋她,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多桃花。 陆蒹葭手捏着吸管,在杯子里搅动。 低着头问:“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呢,你不是说那位学妹都不认识你的吗?” 谢知君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东西,脸上的笑容比往常更温柔了。 “她确实不认识我,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学校的一场跨年级跨学院的联谊会上。大家都带着面具,只有她没戴,在会场里四处张望,好像是来找什么人。” “当时我低血糖犯了,靠在门口的位置,来来往往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她问我‘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然后塞了一块糖给我。我低下头,就看到她一双像小鹿一样的眼睛,我当时就想,这女生长得怪招人的。” 陆蒹葭咬着吸管,头越来越低,有些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感觉。 谢知君讲到一半,垂眸看陆蒹葭,有些好笑,“你怎么还脸红了?”他目光一移,“耳朵也红了。” 陆蒹葭假装镇定地喝着牛奶,“你家空调温度开太高了。” 谢知君于是将中央空调的温度调低了几度。 “后来我想找她表白,结果发现她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就放弃了。” “再后来我去了国外学习,再次听到和她有关的消息,就是她去世的消息。我常常在想,如果当时不那么绅士,把她抢过来,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谢知君说着,神色又带上了一丝怅惘。 陆蒹葭听完,觉得谢知君这个人简直纯情到可怕,居然因为自己在他不舒服的时候给他赛过糖就动心了,自己甚至都不记得这件事。 陆蒹葭说:“谢老师,你是不是太好骗了,一块糖就让你记挂这么久。” “倒也不是因为糖,还有些别的事情,就觉得这个姑娘怎么这么可爱,老是不由自主去想她,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上她了。” 谢知君对她眨眨眼睛,“而且我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后来也有姑娘想‘骗’我,但我都没有上当。” 他顿了顿又说:“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就是挺没有道理的。” 陆蒹葭猝不及防听完了谢知君暗恋自己的心路历程,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她捂着发烫的耳朵,往客房走,“我去休息一下。” “晚安。”谢知君帮她带上了房门。 陆蒹葭根本睡不着,枯坐到天亮后,她从谢知君家里轻手轻脚地出来,她怕吵醒对方,于是写了纸条放在客厅的桌上。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脸上神色有些复杂。 宋庭之站在路边,面无波澜地看着她,命令道:“上车。” 第103章 舍不得这强扭的瓜 陆蒹葭踱步到宋庭之面前,仰头看他。 宋庭之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想来应该是和她一样,一夜未眠。 宋庭之见她出来,没说什么,拉过她上下打量一眼,淡淡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陆蒹葭知道他指的什么,也毫不意外他能出现在这里,毕竟以宋庭之的能耐,查到她在哪简直易如反掌。 但陆蒹葭没想到的是,她挂了他电话,又留宿别的男人家中,宋庭之居然没有暴怒,仅仅只是口头警告了她,便没再追究。 宋庭之垂头看了陆蒹葭一眼,转身上了车。 “还愣着?”见陆蒹葭半天没动,宋庭之不耐烦催促了声。 陆蒹葭小心坐了进去,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在时栩然墓前发生的事,有关昨晚的一切被掩埋在了心底。 陆蒹葭知道,像昨晚那样坦露心扉的宋庭之,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迅速进入到状态里,柔声道:“宋总,我们去哪?” 宋庭之瞟了她一眼,“上班。” 陆蒹葭:“……” 她差点忘记了,她还是他的秘书。 宋庭之坐在后排,看着陆蒹葭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未眠的缘故,看起来面容有些憔悴。 陆蒹葭本来木着一张脸,察觉到他的视线,又立刻端起一副营业的笑容来。 “怎么了宋总?” 宋庭之收回了目光,直直看向前方,“不想笑可以不笑。” 他蹙眉,心头有些不舒服。 明明他以前只在意她顺从与否,只要她顺着自己,是真心相待还是假意逢迎,他都无所谓,但最近他反倒对她的态度较真起来,一想到她不是真心留在自己身边就不太痛快。 有那么一刻,宋庭之觉得,要不放了她算了。 陆蒹葭说得对,强扭的瓜不甜,他渴也解了,没必要留这个心不在自己这里的瓜。 但几乎是立刻的,宋庭之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舍不得。 宋庭之想,既然他暂时还舍不得,他或许可以对她好一点,这样她就不会老想着要逃跑,时间久了总会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 离公司还隔着一条街,陆蒹葭就开口要求下车,“我自己走过去吧,被人看到了不太好。” 宋庭之觉得她挺欲盖弥彰,他怕她有企图,故意那样把她安排进来,大概全公司都知道她和他有一腿,她却非要和他装作不熟。 宋庭之刚想说:跟我一起过去。 他顿了顿,又想起自己决定对她好一点,他看了陆蒹葭一眼,不太乐意地“嗯”了一声。 “那宋总一会见。” 得了允许,陆蒹葭下车下得飞快,一点都不带留恋。 宋庭之盯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心头的不爽又多了一点点。 两条腿自然比不过四个轮子,等陆蒹葭到公司楼下大门的时候,宋庭之早就已经到了办公室。 等电梯的时候,男人的信息进了陆蒹葭的手机:上来直接来我办公室。 陆蒹葭敲了门进去,发现宋庭之在休息区坐着,见她进来,扬了扬下巴。 “过来。” 她走过去,看见桌上放着粤式茶点,热腾腾的,还冒着气,应该是刚刚送来。 一碟一碟整齐排列着,摆盘精致,看着怪有食欲的。 她茫然看了一眼宋庭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宋庭之觉得她今天发愣的次数实在是有点多,他屈指扣了扣茶几,“坐下来,把早饭吃了再去工作。” 陆蒹葭悚然。 宋庭之怎么回事?今天对她好得有点吓人了。 她呆滞道:“宋、宋总,公司规定不允许在办公室吃早餐。” 宋庭之瞟了她一眼。 陆蒹葭一激灵,坐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宋庭之一口没动,坐在一旁看着她,直到她吃完才让她离开。 例会后,陆蒹葭拿着整理好的文件给宋庭之送去,出门前,宋庭之说:“中午陪我吃饭。” 陆蒹葭脚步停了一下,点头说:“好。” 中午下班后,陆蒹葭下了楼,宋庭之坐在车上等她,上了车他问她:“想吃什么?” 陆蒹葭觉得今天的宋庭之格外奇怪,她内心十分别扭,嘴上却回道:“我都可以,宋总,你想吃什么?” 宋庭之想了一下,对司机说:“去南蓉楼。” 到了地方陆蒹葭才发现,这是一家高端的新派川菜馆,她一时有点控制不住表情。 她都快怀疑宋庭之是不是昨天去完墓园后被鬼附身了,不然今天怎么格外反常。 昨天晚上自己挺不给他面子,他今天对她的态度却好到吓人,明明一点不能吃辣,却将就她的口味来吃川菜。 宋庭之让陆蒹葭点自己喜欢吃的,陆蒹葭老老实实给自己点了一道辣的,剩下全点了不辣的。 等上菜的过程中,宋庭之说:“跟了我这么久还没送过你东西,刚好你拿了驾照,你去挑一辆喜欢的车子,挑好了告诉章谨。” 陆蒹葭抬头,盯着宋庭之呆了一秒,没忍住伸手探了一下宋庭之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怎么整个人都像是脑子糊涂了的样子。 宋庭之把她手拿下来,挑了挑眉,“你是不是不习惯别人对你好点?” 陆蒹葭想,她又不是贱得慌,谁不喜欢被人好好当个人对待。 但宋庭之对她好,她反而觉得挺瘆得慌。 可能是她在他这里苦头吃太多,男人对她态度一缓和,她反而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宋庭之见她油盐不进,吃硬不吃软,心头那点似有若无的情意又淡了下去,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冷了点,又恢复成平日里那派生人勿进的模样。 见宋庭之神色冷下来,陆蒹葭反而放了心。 对嘛,这才是她熟悉的宋大总裁。 菜上得挺快,陆蒹葭狗腿地帮男人布菜,一顿饭吃的倒也算得上和谐。 快吃完的时候,宋庭之收到了一条傅皖夏的信息:哥,赵钱孙那边说卖他表的那个女人从国外淘货回来了,你要不要见? 宋庭之想了想,回他说:见。 但宋庭之没亲自去,饭后回到公司,他把这件事情交代给了章谨,让他出面去和那个女人接洽。 章谨效率挺高,来去不过半天时间,回来后告知他:“宋总,这女人也是从别处收来的表,她提供了她收货的渠道,需要继续跟下去吗?” 宋庭之沉吟片刻,“跟吧,查到有效信息再告诉我。” 两天后,章谨带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到了宋庭之面前。 “宋总,这位就是最早收到表的那位商人。” 宋庭之将陆蒹葭的照片递给中年人,问他:“卖给你表的人,是她吗?” 第104章 你这是投怀送抱? 陆蒹葭收到段昀黎的消息是在一周后某个周中的晚上。 她洗完澡一边擦头一边用电脑查着东西,手机“嗡嗡”震了两下,段昀黎给她发了条微信:你让帮忙查的那个人有眉目了。 陆蒹葭在微信里和他道谢,还没来及细问,对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段昀黎的语气还是那样,陆蒹葭几乎能想象到他拿着手机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模样。 他问陆蒹葭:“出来聚聚?朋友酒吧刚开业,来一起玩会啊。” 陆蒹葭是轻易不敢赴他的约了,她拒绝得飞快,“不来了,太晚了,让某人知道了我准没好果子吃。” 这个“某人”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段昀黎既然已经知道她和宋庭之的关系,陆蒹葭也懒得在他面前掩饰。 段昀黎笑她:“你就这么怕他啊,还是胆子太小了,多出来我带你玩几次,胆子就变大了。” 陆蒹葭想,我又不是你这种背景的人,我能不怕他吗。 段昀黎倒没有再撺掇让陆蒹葭出来,和她东拉西扯聊了一会,末了说: “那我把结果发给你,你提供那些信息没啥可用的,只能大致确定确实有这么个人,她好像经常换地方,没有什么固定居住地,在当地应该也不是长居,倒比较像是短途的旅居。具体情况我让人整理在资料里了,到时候你自己看吧。” 挂了电话不久,陆蒹葭就收到了段昀黎发过来的资料。 她一看是个压缩包,于是登录了电脑版的微信,把文件下载下来。 解压后,发现里面还额外附带了几张从远处拍的照片,不算清晰,但勉强能看得出来,应该就是凌岚。 陆蒹葭手心微微发汗,她没想到自己会比宋庭之还早得到凌岚的消息。 她得筹划一下,怎么把这个信息不着痕迹地透露给宋庭之,不过肯定不是现在,现在时机还不算成熟。 她本来对自己的计划十分笃定,准备利用宋庭之对林岚的牵挂引他到国外,一旦找到凌岚,他势必会把人带回来,到时候正主归位,她一个替身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计划不及变化,墓园那晚宋庭之表白后她才发现,原来重活这一世,她变成了自己的替身。 虽然宋庭之口口声声说爱她,她信他可能确实对她有那么点感情,但后来冷静下来,她觉得狗男人大抵还是因为她死了才这样,她要是还活着,他未必瞧得上自己。 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才会骚动。 只要她不松口,那时栩然就是一个死透了的人。可凌岚没有,凌岚还活着,人只要活着,怎么都比她一个死了的人强。 就算真如宋庭之所言,他对凌岚不是爱情,但凌岚在他心里的分量也不会轻到哪去。 陆蒹葭仍然觉得她的计划还是可以尝试。 陆蒹葭正盯着电脑上凌岚的信息发呆,宋庭之忽然推开了她卧室的门。 他走路悄无声息,一下出现在门口,陆蒹葭完全来不及关闭电脑界面,她紧张地站了起来,挪动身子尽量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屏幕。 宋庭之站在门口问她:“我前天看过的那份文件你帮我放到哪去了?” 她动作自然地把笔记本合上,笑着说:“在书房柜子左边最下面的抽屉里。” 宋庭之说:“你去帮我拿过来。” 陆蒹葭应了一声,用了最快的速度找到东西后,急急忙忙回去,发现宋庭之正站在自己放电脑的桌子前。 他倒是没动她电脑,只是伸手拿着她摆在桌面上的相框在看。 看他没动电脑,陆蒹葭心里松了口气,可看到他在看那相框,陆蒹葭的心又跳了起来。 相框里是她替换过的原主和她生母的照片,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要是细看的话…… 她出声转移他的注意力,“宋总,东西我给你拿来了。” 陆蒹葭有些着急,快步走过去,在离宋庭之还有几步远的时候,脚下一绊,直接摔进了宋庭之怀里。 女人刚洗完澡,穿着睡衣,这样一摔,领口开了大半,露出了纤细的肩膀。 宋庭之抱着她,低头的时候看见她隐没在衣领下雪白饱满的胸脯,喉头滚了一下。 他右手还拿着相框,横在陆蒹葭腰上的左手却收紧了。 “你这是……”他扬了一下眉,“投怀送抱?” 陆蒹葭其实是真的没站稳摔的,但宋庭之这么说了,她也干脆将计就计,垫脚吻了一下男人的喉结。 蜻蜓点水的一吻后,她没有说话,上半身退开了一点,用带着钩子的眼神看男人。 宋庭之垂眸盯着她,几秒后,放下了手上那个相框,左手扶着她的腰,右手抬起她的下颌,弯腰吻了下来。 陆蒹葭主动张开了嘴,回应着他的纠缠。 宋庭之挺意外。 陆蒹葭一直对这种事情不太热衷,总是十分被动,躺在他底下的时候,基本是块木头,把和他上床当成任务来完成,这让宋庭之也时常觉得意兴阑珊。 好在他和她上床追求的情绪价值远远大于生理快感,只要她配合,他也无所谓她给不给反应,他爽完便完事。 但今天陆蒹葭难得热情主动,宋庭之于是也温柔起来,甚至贴心照顾了对方的体验。 宋庭之有意温存,陆蒹葭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有了点感觉,要到的时候,她死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宋庭之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低头看她,发现她眼尾泛红,明亮的眼中蓄满水光,他有些恶意的重重用力,捏着陆蒹葭的下颌,蛊惑道:“叫出来。” 第105章 有完没完 宋庭之折腾了陆蒹葭大半个晚上,他从她身上起来的时候,陆蒹葭嗓子完全哑了。 今天这场情事,简直把人都掏空了,用筋疲力尽来形容都不为过。 刚开始的时候,她本来是想着转移宋庭之对相框的注意力才主动的,除了勾引他的那会吻了他一下,一躺下来她又开始尽职尽责当个任人摆布的木头人。 可宋庭之今天却不像往常那样只顾自己爽,他有意撩拨她,耐心地引导她,搞得她也有了点感觉,到后面开始不由自主配合起男人。 以往当个被动承受的工具人就已经很累了,今天这样搞完,陆蒹葭累到直接睡着了。 宋庭之盯着她沉睡的脸颊,凑过去在她的眉心吻了一下。 一周前,他拿着她的照片问卖表的人是不是她,对方在看了照片后,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她,这姑娘长得太漂亮了,想忘记都难。她本来想把那表在当铺当掉的,但她提供不了身份证和购买凭证,似乎又确实着急出手,这才被我捡了漏。” 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宋庭之面上不显,让章谨客客气气把人送走,内心却翻起惊涛骇浪。 浪涌过后,紧接着是狂喜。 真的是陆蒹葭。 他的直觉没有错,她果然有问题。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捕风捉影,但现在却手握着切实的证据。 再联想起陆蒹葭身上那些不同寻常、矛盾反复的地方,他几乎有七成以上的把握,现在的陆蒹葭芯子里就是她——不然她没可能会知道那块表那样私密的事情。 这结论说出来,可能大部分人都会认为他疯了。 但是无所谓,他认定的事情不需要别人赞同,他会好好计划,让陆蒹葭在完全找不到任何借口的情况下,承认自己的身份。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不打算揭穿她,也正好利用两人目前的身份,和她多亲近一下。 宋庭之盯着陆蒹葭沉睡的容颜,即使睡梦中她好似也不太安稳,微微蹙眉。 他伸出食指沿着她的轮廓描摹,他垂眸,在脑海中无声地问:你是她吗,你回来了吗? 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法验证了,宋庭之想。 宋庭之伸手帮陆蒹葭往上拉被子,视线落到她白皙的小腹上,他的手抚在她平坦的腹部,手掌下的皮肤温热柔软。 宋庭之忽然觉得,应该让她给她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她想跑也会有顾虑。 折腾了半夜,他其实已经有些累了,但念头到了这里,宋庭之掀开被子又覆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做措施。 陆蒹葭睡梦中被宋庭之的动作弄醒了。 她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睛,看见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有气无力地伸手推了他一把,抗议道: “宋庭之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宋庭之凑过来亲她,陆蒹葭偏头避开了,宋庭之说:“你不用管,躺着就行。” 等再次结束的时候,陆蒹葭躺在床上,是真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宋庭之推了推她,说:“起来去清理一下,你这边不能睡了。” 床单全打湿了。 陆蒹葭充耳不闻,连动都没动一下。 身侧一轻,男人起身下了床,陆蒹葭听见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估摸着狗男人应该是不想睡湿床单回自己房间了,他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 陆蒹葭翻了个身,床单被子都是潮乎乎的,躺在上面怪难受,但她实在不想起来,迷迷糊糊中,眼见着又要睡着,她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了。 陆蒹葭闭着眼睛,也不管男人要把她抱到哪去,直到感觉身子往水里沉,才一下睁开了眼。 身下是放满水的浴缸,宋庭之把她抱到浴室来了。 他把她放在温水里,自己也坐了进去,陆蒹葭有些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寻思着这个狗男人不会还想来吧。 但她这次想岔了,宋庭之用水打湿她头发后,伸手挤了些洗发露,打出泡泡后,一点一点抹到了陆蒹葭头发上,给她洗起了头。 毕竟没伺候过人,宋庭之的动作还挺生疏,虽然是挺认真在洗,但过程中还是扯掉了陆蒹葭好几根头发。 陆蒹葭一声没敢吭。 太吓人了。 这是宋庭之诶,宋庭之居然伺候她洗澡?! 她可没忘记落水那晚上她误会宋庭之要帮她洗澡,宋庭之嗤笑着回她:我会伺候你洗澡?你是不是被水泡傻了? 事若反常必有妖,狗男人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那可太好太好了,好到她都坐立难安,她完全猜不到他在筹谋些什么。 陆蒹葭瞌睡全没了,抓着浴缸边缘配合着宋庭之,看起来姿态挺放松,其实神经绷得老紧。 宋庭之给她洗完头,又打了沐浴露要给她洗身子。 陆蒹葭一看这架势,觉得这还得了,她赶紧道:“我自己来、自己来,不麻烦宋总了。” 宋庭之听着她像往常那样叫他,蹙了眉,“别老宋总宋总的,听着太生疏。” 陆蒹葭茫然道:“啊……?” 她张了张嘴,不解地问他:“那我应该叫什么?” 宋庭之盯着她的后脑勺,冰山般冷淡的脸上可疑的红了一下,他想说叫“学长”,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他说:“叫庭之。” 陆蒹葭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疯狂摇头,“这不合适,不合适。” 她头发扬起的水花溅到宋庭之脸上,男人面无表情地伸手抹掉了,他想:你以前叫得不是挺顺口,现在倒说不合适了。 陆蒹葭态度坚决,无论如何不肯改口,左一个“宋总三思啊”,右一个“宋总我不敢的”,态度拿捏得十分精准,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但话里话外就是不肯如了他的意。 宋庭之见她这样,本来就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女人死咬着不肯承认身份,他也不准备现在就戳穿她,半晌,宋庭之才放弃道:“算了,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说完,脸挺臭地从浴缸里站了起来,擦干身子后出去了,关门前留下一句:“洗完过来和我睡。” 第106章 被耕的地累了,耕地的牛还精神 陆蒹葭磨磨蹭蹭洗完,又磨磨蹭蹭吹干了头,找了一圈没找到宋庭之,最后站在主卧门口,徘徊了半天,最终也还是没进去。 宋庭之不允许她进主卧,这是他一开始就告知过她的。 狗男人是个领地意识特别强的人,这间主卧她重生前他都没允许她进来过,虽然他今天让她找他睡,可最近这狗男人总是怪怪的,她有点发怵。 陆蒹葭伸手极轻地敲了一下门,她想着要是宋庭之没听见,那她正好有借口回自己房间去睡,就算到时候他不高兴,她也有说辞。 她动作很轻,指关节刚碰到门,才发出一点声响就立刻停了。 陆蒹葭站了几秒。 果然,门内没传来任何声音,不知道宋庭之是睡着了还是没听到。 陆蒹葭挺高兴,转身就准备走,还没迈开步,面前的门忽然打开了,男人伸手攥住了她。 “想去哪?” 陆蒹葭立刻道:“我现在才洗好,怕宋总你睡了,不想打扰你,准备自己回去睡。” 宋庭之眼睛把她从上扫到下,刚要开口,陆蒹葭理直气壮地说:“我刚刚敲门了,你没应声我才准备走的。” 宋庭之学着她刚刚的样子在门板上极轻地敲了一下,问她:“你管这叫‘敲门了’?” 陆蒹葭点点头,一副认真为他考虑的样子:“宋总你睡眠浅,我怕万一你好不容易睡着了,敲重了吵醒你。” 宋庭之:“……”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陆蒹葭还挺擅长糊弄学的。 他懒得和她掰扯,把人攥着手腕拉进屋,抱着她躺到了床上。 “睡觉。” 陆蒹葭别别扭扭躺在宋庭之身边,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她确实也累了,躺了一会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陆蒹葭怎么都起不来,眼睛底下发青,眼周起了浅浅的黑眼圈,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和早就起床、神清气爽吃完早饭,穿得人模狗样的宋大总裁比起来,状态完全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陆蒹葭有点想不通。 她感觉自己一个被耕的地都要肾亏了,不知道宋庭之这个耕地的牛怎么还这么精力充沛。 宋庭之提醒她:“陆秘书,你再不起来就迟到了。” 他点点手上的腕表,“我迟到无所谓,你要是迟到,可是要扣工资的。” 陆蒹葭昨天晚上被他折磨狠了,腰实在是痛,她刚勉强坐起来,腰上一酸麻,又“嗷”的一声躺了下去,她闭着眼睛痛苦地说:“宋总,我申请今天休个假。” 宋庭之问她:“陆秘书,你想请假吗?” 陆蒹葭捂着自己的老腰点点头。 宋庭之却说:“我不同意。” 陆蒹葭用手微微撑起身子看他。 宋庭之站在床前,一本正经地说:“要说辛苦,我比你辛苦多了,你只管躺着,我还得劳动。怎么完事你看起来一副比我还劳累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操劳了整夜,而我全程在享受。” 陆蒹葭脸有点红,她觉得宋庭之这人不正经的时候是真不正经,虽然绝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挺正儿八经的,那副禁欲冷清的模样,确实能唬到不少人。 宋庭之不让她请假,陆蒹葭无奈,于是准备爬起来穿衣服上班。 男人伸手按在她光裸的肩头,发力把她按了回去。 陆蒹葭莫名看了他一眼。 宋庭之板着脸说:“我是说了不同意,但是你既然想休假,就不知道主动贿赂一下自己的老板吗?” 陆蒹葭对宋庭之的这点小心思还是能拿捏的,瞬间意识到男人不是不放她休息,是在暗示她求他呢。 陆蒹葭现在对搞这一套可太熟练了,她扶着酸软的腰直起身子,主动凑了上去,亲了亲宋庭之的薄唇。 她还没太睡醒,难免亲得敷衍了些,宋庭之被她这不痛不痒的亲吻弄得挺不得劲儿,于是干脆反客为主,掌握了主动权。 他掐着她的腰,吻得又深又重,不过是多吻了一会,心里就有些蠢蠢欲动,眼看着大早上的就要擦枪走火,宋庭之赶紧放开了陆蒹葭。 他今天有正事,不能耽搁了。 宋庭之把领带递给了陆蒹葭,示意她帮自己系好,临出门前,终于同意道:“你的假批了。” 宋庭之走后,陆蒹葭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后终于觉得恢复了精力。 她起身回到自己卧室准备换一套出门的衣服,推开门才发现,房间里简直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衣服落的到处都是,床单被套乱糟糟。 陆蒹葭盯着地上乱七八糟丢着的几个小雨伞,红着脸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里。 就算一会有人来打扫,这种东西大大咧咧摆在地上,让人看到了也挺难为情的。 陆蒹葭丢完手上的东西,动作忽然顿住了,她想起来昨天她睡着了宋庭之最后弄她那次,他好像并没有做措施。 陆蒹葭脸色变了一下,她去包里翻了翻,找到避孕药后赶紧吞了下去,祈祷着千万别中招。 她迟早要走的,这期间怎么配合宋庭之胡闹都可以,但绝对不能弄个孩子出来。 有了孩子,她怕自己会心软。 中午的时候,有专人过来送了餐,三菜一汤,都是陆蒹葭喜欢的口味。 宋庭之最近不怎么拿她当保姆了,除了在床上折腾她折腾得厉害点,平时表现得还挺像个人样。 墓园那晚之后,她隐约觉得他对她态度变好了,但真正开始把她当个人看,好像也就是从上周开始的。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承认啊。 陆蒹葭猜不透宋庭之态度转变的原因,不过他愿意好好对待她,她自然是乐意接受的。 从一开始的悚然到现在也基本习惯了,甚至有时候会产生也不是不能和他长期这样处下去的想法。 这想法刚一冒出头,陆蒹葭便立刻警觉起来。 她竟然在考虑和宋庭之维持长期关系,这思想可有点危险。 陆蒹葭仔细想了想,把自己这瞬间的动摇归结为受到了宋庭之最近糖衣炮弹的影响。 男人好像是转变了对她的策略,之前明明根本不在意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她人在就行,现在却似乎有种既要她人、又要她心的架势。 陆蒹葭抿了抿唇,她想,宋庭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107章 打算赎回之前的表 陆蒹葭吃过午饭后便出了门。 她打车去了当时卖掉腕表的那条古玩街,凭着记忆找到了当时收她腕表的店家所在的店铺。 她进了店铺,老板没在,只有两个年轻的伙计在。见到有人进来,其中高个子那个热情招呼道:“您看点什么?” 陆蒹葭说:“我想找一下老板。” 伙计说:“老板有事出去了,估计要等一会才回来。您有什么需求可以给我说,我在这店几年了,老板出去的时候事情都是交代给我的。” 陆蒹葭想了想说:“是这样的,我之前有卖给过老板一块腕表,当时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才卖的,现在手上松活了,想问问他表出手没有,如果还在,我希望能买回来。” 高个子问她道:“有大概时间吗,还有品牌款式型号。” 陆蒹葭一一告诉了对方,最后补充道:“当时是用现金支付的。” 伙计本来还有些迷茫,听到最后这句,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是你啊,我想起来了,当时老板还专门让我去准备了大的行李箱。” 陆蒹葭见他对这件事有印象,满怀期待地问:“那只表还在吗?” 高个子却摇头道:“老板收了没多久就出手了。” 陆蒹葭有些失望,但也还算有心理准备,毕竟这不是典当行,确实也不可能留着等她回来赎。 她失意地离开,转过身的时候,听见一直没出声的矮个子伙计好奇地问高个子。 “老板之前是收着什么宝贝了,这表这么稀奇吗?上周才有人来问了,今天又有人来问,难不成是什么古董?” 高个子挠挠头说:“嗨,我也搞不懂,就是当代生产的普通的奢牌限量表而已,都不知道有什么稀……”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陆蒹葭转身折返回来,走到他面前问道:“不好意思,你刚刚说还有人来打听那块表吗?” 高个伙计愣了一下,“是啊,还专门把我们老板接过去问是谁卖给他的。” 陆蒹葭脊背蹿上一股凉意,“你们老板说了吗?” 高个子摆摆手,“这我也不可能知道啊,老板又不会让我跟着。” 他观察了一下陆蒹葭的神情,发现她似乎有些紧张,还安慰她。 “你是不是怕东西来路不正被查?你放心,我们老板是专业的,既然他敢收,就不会找你麻烦。再说都转手出去了这么久了,更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陆蒹葭语气急切起来,又问道:“这位小哥,你知不知道是谁问的你们老板?” 高个伙计,摇摇头,“都说了我没跟着,我也是听老板回来提了一嘴,不过对方应该是挺有钱的人,开来接人的车子都是豪车呢。” 伙计见陆蒹葭脸色不太好,热心道:“你要实在着急,我帮你给老板打个电话?” 正说着,当初那个收了陆蒹葭表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伙计忙道:“老板你回来了,有个客人正要找你。” 老板眼睛扫过来,看到陆蒹葭,他对她印象挺深,加上上一周才看过照片,帮人辨认过她,立刻就认出了她。 陆蒹葭见他这样的神情,知晓他还记得自己,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老板倒走过来主动攀谈道:“小姐你是来问表的事情的吧?我早就出手了,你也知道我这里不是当铺,有人出了合适的价格,我肯定就先出手了。” 陆蒹葭已经从刚刚伙计的聊天中得知了这一信息,她说:“我知道表已经卖掉了,就是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这表现在在哪?” 老板摇头,“这我哪知道。” 陆蒹葭抿了抿唇,问他:“那是谁找你打听过那只表,你能告诉我吗?” 老板一脸讳莫如深,他摆摆手,“这我就不方便说了。” 从古玩街出来,陆蒹葭感觉自己背上薄薄出了一层冷汗,她忽然想起来几个月前她蹭傅皖夏饭的那天,听到他和宋庭之聊到了和表有关的话题。 又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宋庭之对她和之前判若两人的态度,鸡皮疙瘩爬了满身,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种要回去看看的冲动。 如果真是宋庭之买下了那块表,那他极有可能将表放回原处。 陆蒹葭打车去了月苑,下车后正准备过马路进大门,一抬头,看见大门处新安装了好几个摄像头。 陆蒹葭的脚步慢了下来,她远远望着那崭新的监控摄像头,犹豫了很久,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回了公寓,急切地拉开自己带过来的行李箱,伸手在夹层里摸索片刻,翻出了一只九成新的智能机。 第一次逃跑的时候宋庭之没收了她之前准备的那个,但他不知道的是,她准备的并不止一个。 陆蒹葭把这只手机插卡开机,和通讯录里唯一的那个联系人联系:我什么时候能走? 几分钟后那边回:只要你这边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帮你离开。 陆蒹葭有些不放心地追问:我的安全能保证吗? 那边又回:你放心,我们是专业的。这些年好多出事的达官贵人潜逃出国都是我们安排的,你这还是在国内,难度小多了,只要钱到位,其他的都交给我们。 得到肯定答复后,陆蒹葭放松了点,她能联系上这种中介,还得多亏了原主参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聚会,里面不乏各种三教九流的人,几经周折还真让她联系到做这种业务的人。 毕竟她已经试过了,要想顺利从宋庭之身边离开,光靠她自己根本不可能。 陆蒹葭捏着手机沉思了一会,然后关机拔卡,将东西仔细收拾起来。 第108章 不愿意怀他的孩子 宋庭之坐在办公室,保镖例行报上了这段时间陆蒹葭的行踪,宋庭之接过翻看了几页,在看到那天让她休假的下午她去了古玩街后,男人扬了扬眉毛,拨通了安保处的电话。 宋庭之问:“月苑那边的监控,有记录到什么吗?” 对面恭敬道:“您稍等。” 片刻后,给了否定的答复,“一切正常,没有监控到陆小姐的身影。” 宋庭之放下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比他想的要谨慎。 他本来在她屋子里也安了监控,但她连小区都没进,屋内的监控算是毫无用武之地了。 宋庭之抬起头,发现保镖还没退出去,站在旁边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 “陆小姐前几天用了那个电话。” 宋庭之一愣,又立刻反应了过来,脸色终于变了一分。 早在陆蒹葭上次逃跑回来前,宋庭之就让他们彻查过她的东西,在行李箱里发现了一只备用的手机和卡后,宋庭之却没有收走。 他想看看,她到底还会不会逃,还想怎么逃。 “对方挺谨慎,用的是虚拟号码,暂时没有查到更多的信息,还不清楚是什么人。”保镖伸手指了指后面的通讯记录,又试探问自家老板,“最近需要多安排人盯着陆小姐吗?” 宋庭之不置可否,沉吟许久,最后挥手道:“暂时不用,你先下去吧。” 他看着手里的资料,摇了摇头,揉了一下眉心,目光沉郁。 她还是这么想离开他吗。 即使改变态度对她好,也不能潜移默化让她回心转意是吗? 这还是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察觉她身份的情况下,要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几乎能确定她就是时栩然,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立刻就要连夜逃走。 宋庭之想起墓园那晚陆蒹葭坚定地对他说“可我不爱你”,心口闷闷地痛了一下。 她果然不愿意轻易原谅他。 …… 一周后的工作日,陆蒹葭坐在位置上分门别类地整理着资料文件,又确认好了宋庭之最近的行程,正准备给他送过去,内线就响了起来。 话筒那边传来宋庭之低沉悦耳的声音:“来一下我办公室。” 陆蒹葭抱着准备好的文件敲门进去,发现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里面。 她点头和对方示意,把东西放到宋庭之办公桌上后正准备离开,宋庭之扬了扬下巴,让她在对面坐下。 他转向西装男道:“王律师,你把情况给她说一下。” 王律师起身,将一叠厚重的文件放到了陆蒹葭面前,陆蒹葭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王律师推了推眼镜,解释道:“是这样的陆女士,宋先生准备把他手上一个海外信托基金的一部分转赠给您,作为宋先生的委托方,我们已经拟定好了合同,您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等做完公证,这份赠予协议就可以生效了,到时候您可以随时随地的自由支配。” 陆蒹葭有点石化。 宋庭之要把自己在海外信托基金的一部分转赠自己?转赠给一个上不得台面他养着玩的情人? 开什么玩笑啊。 陆蒹葭看了看眼前的文件,又看了看身边的律师,最后转头去看宋庭之。 她对上男人一双莫测的眼睛,狭长的凤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蒹葭伸手翻了一下面前的文件,看清上面的数字后,眼前一花,把文件一合,赶紧推了回去。 她不知道宋庭之是不是疯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给她这么一份“大礼”,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宋总你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每个月拿‘工资’就挺好的。” 宋庭之现在给她钱,给她车子、房子她都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来者不拒,但给她这种东西,她才不敢要。 万一等她一走,宋庭之这狗男人报案说是她设计骗了他、卷了他的钱逃跑,她就算有几百张嘴都说不清。这天文数字一般的金额,到时候就乖乖等着吃一辈子牢饭吧。 毕竟她上次刚入职两天,他都能给她安个盗窃公司机密罪的名头在身上,让警察直接在高速公路设卡拦了她,今天她要是接受了,恐怕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说回来,宋庭之该不会是知道自己要跑,用这种方式挽留自己吧…… 陆蒹葭小心翼翼偷瞄宋庭之,结果正正撞上他的目光,她又心虚地低了头。 陆蒹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信任宋庭之,就算他都说过他爱她,最近也对她越来越好,但她还是不敢信他。 人受过伤之后,会本能逃避让自己伤心的东西,或许她潜意识里就觉得宋庭之不会真的爱上自己,即使他在她面前掏心掏肺,她也觉得像是在表演。 宋庭之盯她半晌,见她一脸抗拒,良久后,轻叹了一口气。 陆蒹葭听到这叹息愕然抬头,发现男人仍然神色如常,觉得果然是自己听错了。 宋庭之使了个眼色,示意王律师将文件先收起来。 王律师拿上文件退了出去,陆蒹葭也跟着站起来,“我先出去了宋总。” “嗯。”宋庭之应了,阖着眼皮,一直没看她。 …… 陆蒹葭下班的时候,宋庭之还没走。她想了想,没去找他,自己先回了家。 直到到了公寓才发信息问男人回不回来吃饭,宋庭之说他在公司吃,最后又让人送了餐给陆蒹葭。 陆蒹葭等到十点,宋庭之依然没回来,她估摸着他今天未必过来,松了口气,自己便先睡了。 约莫十一点的样子,一个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熟练地拉开了她的腰带,亲了亲她的胸口,然后动作起来。 陆蒹葭闭着眼睛,任由身上的人摆布。 宋庭之最近来得比之前勤,以前他一周来个三四次,最近却几乎每天都来公寓这边,而且一回来就按着她做,也不知道是在发什么疯,搞得她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她觉得自己再不跑路,迟早得死在床上。 而且狗男人最近做的时候都不肯用措施,她虽然有事后吃药,但频率这么高,难保不会中招。 陆蒹葭想起自己这个月的例假确实推迟了,心里悚然一惊,她睁开眼睛,发现宋庭之一直在看她。 宋庭之情到深处,正有些意动,见陆蒹葭睁眼看自己,刚要开口温存,就听见陆蒹葭说:“宋总,你今天不要弄在里面好不好?怪难清理的。” 宋庭之停了下来,盯着陆蒹葭看了片刻,沉声问她:“你是不是怕怀孕?” 陆蒹葭十二分真诚地说:“这不是怕万一有了,给宋总您添麻烦嘛。” 麻烦,她把怀他的孩子说成麻烦。 宋庭之呼吸一窒。 他没再说话,加快了速度。当然,到最后也没如陆蒹葭的意,还是弄在了里面。 完事后,他搂着她睡着了,在听见宋庭之平稳的呼吸声后,陆蒹葭从他怀里挣了出来,自己滚到了床的另一边,在黑暗中瞪着眼睛。 她想,这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 陆蒹葭原本以为自己要走,还得等上一阵子才有合适的时机,没想到半个月后,她等来了她要的机会。 第109章 太八卦是会被惩罚的 根据陆蒹葭了解到的宋庭之的行程安排,一周后男人会因公前往国的国外分公司,她打算抓住这个机会,趁他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彻底离开。 陆蒹葭盯着行程单上显示的分公司的地址,动手查询了一下,发现凌岚所在的市区,距离恒宣在国的分公司,仅仅只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 她关掉网页,长长出了一口气,也许她一直捏在手上的消息是时候用得上了。 临出发的前一天,宋庭之没有去公司,他坐在傅皖夏的车上,车子一路往市外开去,没过多久便出了城。 傅皖夏开着车,问他:“哥,你最近变化挺大啊,以前从来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怎么突然想起来让我带你去庙里?” 宋庭之板着脸阴森道:“因为我遇到了怪力乱神的东西。” 傅皖夏悚然,车子在路上拐出了个s弯。 “骗你的,”宋庭之又面无表情地说,“好好开车。” 傅皖夏说:“哥,你一本正经地说冷笑话的样子还挺吓人。” 宋庭之不理他了。 又开了两个小时,车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间藏在深山里的寺庙,古树参天、绿植掩映,环境幽静肃穆,虽然地理位置有些偏僻,来往的人却并不少,香火十分旺盛。 傅皖夏是惯常喜欢研究玩乐的,他边走边给宋庭之介绍道:“哥,你找我问这个算是找对人了,别人可还真不一定知道这里。你别看这里远了点,但这庙里的师父算东西可灵了,我妈逢年过节都要来拜拜。” 宋庭之听完,微微颔首。 傅皖夏熟门熟路地带着宋庭之往后殿走,进殿后宋庭之摇了一只签,签文繁复晦涩,他看不懂,于是双手把签递给了解签的师父,认真道:“我想做一件事,不知道现在时机合不合适。” 师父接过签文看了一眼,对宋庭之说:“施主三思,切勿轻举妄动,欲速则不达,若是贸然行事,结果怕是不如预期。” 宋庭之听了,神情仍是淡淡的,他双手合十鞠躬道谢,准备和傅皖夏回去。 离开前,师父又多说了一句:“凡事守常大吉也。” 宋庭之默然。 返回市区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他让傅皖夏把他送回了市中心的公寓。 下车前,傅皖夏玩笑道:“哥,都不请我上去坐坐?好歹给你白当了一天司机。” 宋庭之说:“今天不方便,改天请你。” 傅皖夏无赖道:“哥我想上去坐坐,你这处公寓我还没上去玩过。” 宋庭之冷着脸说:“不行。” 傅皖夏挤挤眼睛,用手指了指顶楼:“该不会是哥你在里面玩金屋藏娇,不想让我看到吧?” 宋庭之转身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凶,就在傅皖夏以为要被骂的时候,听见宋庭之“嗯”了一声。 “我去!”傅皖夏一下来了精神,趴在车窗上八卦道,“不会是上次一起吃饭那个陆小姐吧?” 宋庭之又“嗯”了一声,在傅皖夏“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有一腿”的激动声音里,转身进了公寓的大门。 没走几步,发现傅皖夏居然下车跟了上来,他咋咋呼呼喊着要见“嫂子”,就准备跟着宋庭之进电梯。 宋庭之是习惯了他这种跳脱又不着调的行为的,他没有动怒,只是拦在电梯门前,又说了一次:“不行。” 傅皖夏见他态度坚决,委委屈屈站在门口,不敢跟着进了。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宋庭之说:“改天送你块表。” 傅皖夏本来瘪着嘴,一听到这个承诺,又立刻快乐了起来。 虽然八卦没听到,但白挣块表也是不错的,宋庭之一出手,那必然是他不容易搞到的好东西。 傅皖夏美滋滋从公寓门口走回自己车旁,却发现因为违章停车,短短几分钟内,挡风玻璃上已经被贴了一张醒目的罚单。 傅皖夏:“……” 难道这是对他太八卦的惩罚吗? 第110章 她又准备逃了 宋庭之乘坐电梯直达顶层,开门后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他有些意外,以往他回来晚了,陆蒹葭总是自己先去休息,他起初不快,但后来也懒得和她较真。 陆蒹葭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膝,正玩着手机,见他进门,她放下手机迎了上去。 宋庭之扬了扬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把手上的外套递给她,又问:“怎么没去休息?” 陆蒹葭穿着睡衣站在他面前,她刚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沐浴后的香气,宋庭之将她揽过来,按进自己的怀里。 他嗅到她发间的味道,有些怔忪。 陆蒹葭由着他抱了一会儿,然后从他的怀里挣脱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她说:“你明天要走了,我想着等一等你。” 和你告个别。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像往常面对宋庭之时刻意装出来的逢迎与热情,神态放松自然,就好像几年前她还是时栩然那时候面对他那样的态度。 宋庭之心口重重一跳,他面上不显分毫,态度和平时一样,淡淡地说:“我就是去出个差,又不是不回来了。” 陆蒹葭没说话。 她想:不是你不回来了,是我不打算回来了。 宋庭之伸出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两人就这样站在玄关,各怀心思地对视了几秒,陆蒹葭忽然笑了一下,打破了沉默。 她说:“你饿不饿?我定了你喜欢的小蛋糕。” 两人坐在一起吃了蛋糕,氛围难得温馨美好,于是顺理成章地又滚上了床。 明明最近天天都在滚床单,但今晚两人的状态明显比平时更激动,到顶点的时候,宋庭之抱着陆蒹葭在她耳边问:“你会等我回来吗?” 陆蒹葭浑身战栗,脑海中一阵晕眩,酥麻感沿着脊椎蹿升,她闭着眼睛,还沉溺于感官刺激的余韵中,一直没有回答宋庭之的问题。 男人却不肯放过她,他身子压下来抱紧了她,将她和自己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紧到好似要把人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在陆蒹葭情绪恢复平静后,宋庭之又问了一遍:“你会等我回来吗?” 陆蒹葭双手环抱住男人,目光失神地盯着天花板,她说:“我当然……当然会等宋总回来。” 宋庭之抱着她,心道:你不会。 嘴上却说:“那你要乖,要说话算话。” 陆蒹葭“嗯”了一声。 宋庭之没再说话,压着她问:“还要来吗?” 陆蒹葭摇头,“你明天还要坐很久的飞机,早点休息吧。” 宋庭之却不肯,他按着她,又索取起来。 男人仍然没有做措施,但今天陆蒹葭并未抗拒他弄在里面。 这是她和他之间最后的狂欢,她有意纵容了他。 结束后,宋庭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去清理,而是抱着陆蒹葭,一直蹭着她的后颈,动作温存缱绻,似乎十分留恋不舍的样子。 陆蒹葭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她总觉得宋庭之是不是知道她要走,今晚的他看起来状态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是自己过分敏感了。 宋庭之如果知道她要走,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温柔平和,怕不是早就加派人手,将她牢牢监控起来。 她伸手推了推宋庭之的胸膛,男人抬起了一点身子,“怎么?” “你是不是……” 陆蒹葭话说到一半,吞了回去,觉得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试探的好,况且宋庭之看起来神色如常,目光中并没有透露太多的情绪。 陆蒹葭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说完她仰头看宋庭之,用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眼,这毕竟是在自己人生里添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男人,她即使不爱他了,也没有办法轻易忘记他。 宋庭之也低头望她,目光深邃,似乎透过了这层皮囊看进了她的灵魂。 他本来想在临走前揭穿她的身份,逼她承认真实身份,困住她不让她离开,但解完签后他却改变了主意。 那僧人说,欲速则不达。 他怕他逼她太狠,反而会出差池,来日方长,既然她已经回来了,他也不用过于着急。 第111章 将信息透露给宋庭之 翌日。 宋庭之出发的时候陆蒹葭没有跟着一起,男人没主动要求她送行,陆蒹葭便也没提。 她和他昨晚已经道过别了。 陆蒹葭穿着睡衣,把人送到了玄关前,她真心实意地说:“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宋庭之垂眸看陆蒹葭,目光灼灼,眼里尽是情意。 陆蒹葭受不住这热烈,别过了头。 宋庭之忽然弯下腰来靠近她,陆蒹葭不明所以,接着听见他说:“亲一下。” 陆蒹葭有些脸热,拒绝道:“昨晚亲够了。” 她伸手推他,“再不走一会儿时间来不及了。” 宋庭之伸手一拉,将陆蒹葭拉进怀里,转身抵在门后,低下头去,吻住了她。 极尽温柔地吻了半个小时,陆蒹葭被吻得浑身发软,她觉得这行为实在是过于肉麻,非常不适合她这个马上要跑路的人,于是伸手去推宋庭之,却被男人反剪着手按在背后。 直到最后催促出发的电话响了两遍,宋庭之才意犹未尽地将人放开。 他伸手用拇指抹了一下陆蒹葭的唇瓣,临走前深深看了她一眼。 陆蒹葭原本以为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但宋庭之没留下只言片语,转身进了电梯。 陆蒹葭掐着时间,在宋庭之的私人飞机起飞之后,她打开电脑,将和凌岚行踪有关的信息,用小号以匿名邮件的形式发送到了凌晚晴的工作邮箱里。 旁人贸然透露信息给宋庭之,他必然会怀疑,未必会派人去找人,但这信息如果由凌晚晴告诉给他,他一定是会相信的。 宋庭之能找到凌岚自然是最好,等他回来后,即使自己不再了,他也未必会在意。 就算没找到也无所谓,找人所花的时间,也足够让宋庭之在国外多停留一阵子,可以给她争取到足够多的离开的时间。 匿名邮件发出后,陆蒹葭翻出行李箱里那只备用手机,插卡打开,给那个虚拟号码发了信息:我准备好了。 …… 凌晚晴端着咖啡,检查着工作邮箱里的邮件,她滑动着鼠标滚轮,将最近的一封邮件回完,正准备关掉界面,收件箱里忽然进来一封新的邮件。 看到内容后,她脸色一变,犹豫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才被接起来。 那头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怎么了妈,发生什么事情了?不是说过,如非必要,我们最好不要联系吗。” 凌晚晴说:“有人给我邮箱里发了关于你的行踪的信息。” 凌岚愣了一下,问:“知道是谁吗?” “是匿名邮件,不知道发件人是谁。” 凌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声:“倒挺有意思,没想到除了庭之外,竟然还有别人记挂我。” 凌晚晴说:“我听人说,小庭去国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给我发了你的行踪,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凌岚却并不太紧张,她说:“既然对方把信息都发给你了,那无非是想借你的手把和有关我的信息告诉庭之,您就如对方的意,告诉他好了。正好我也想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对我是什么态度。” 凌晚晴问她:“如果小庭要带你回来,你准备回来吗?” 凌岚用肩膀夹着电话,手上涂着指甲油,悠然地说:“还没想好,我还想再多吊他一阵子。得不到的才会骚动,这样得到之后才会珍惜。” 凌晚晴却说:“你在国外呆得太久了,我总觉得他现在好像心里有别人了。”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凌岚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不可能!” 片刻后,她又平静下来,散漫道:“就算有人又怎么样?我在他心里总是特别的,大不了我结束计划提前跟着他回来。” 凌晚晴有些担忧,“你就不怕回来宋丞添针对你?” 凌岚轻笑了一声:“我怎么出国的,别人不知道,您还不清楚吗?再说了,现在宋家掌事的是庭之不是他,我都不怕,您怕什么?” 凌晚晴没再说话。 …… 宋庭之一下飞机,就收到了凌晚晴发来的信息:小庭,我有岚岚的消息了,你最近方便吗?能不能麻烦你帮阿姨去查一下? 宋庭之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他刚落地,凌晚晴就有了凌岚的消息,这未免有点……太巧了。 第112章 又见故人 尽管心中存疑,宋庭之还是安排了人按照凌晚晴给的信息去找了人,尽管他对此并未抱太大希望,毕竟凌晚晴上次给他的信息,最后的结果也仍是一无所获。 没想到派去找人的还没有回信,他却先遇到了故人。 结束完在分公司的事务后,宋庭之推脱了高管的招待安排,独自一人离开,在经过公司门前人行横道的时候,一个身形高挑的长发女人和他错身而过,那人低着头看手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宋庭之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他脚步一顿,反身追着那人走了两步,下意识用中文喊了一声,“阿岚……?” 喊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找了那么久没找到的人,怎么可能在街头让他偶遇。 没想到那人应声回头,他看清对方的脸,一时动作全无。 ——竟然真的是凌岚。 人来人往街道上,两个人都愣住了。 良久凌岚笑了一下,在缓步走到了宋庭之面前,轻声道:“庭之,好久不见。” …… 两人找了个露天的咖啡馆,坐下后却好半天没有说话。 宋庭之曾经想象过很多次两人再次遇见的场景,却没想过竟然会这么平静。 半晌,宋庭之才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凌岚搅着手里的咖啡,笑了一下,“挺好的。” “从你被送走出国,我就一直在找你,凌姨也是。” “让你们担心了,其实我一切都好,只是宋叔不让我和国内联系,怕你知道我在哪,会不顾一切来找我,分了你的心。” 宋庭之说:“我父亲行事作风冷硬粗暴,让你受委屈了。” 凌岚却摇摇头,“谈不上委屈,宋叔把我送出国,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当时他和我母亲结婚,外人眼里我们是名义上的姐弟,你那会对我……” 凌岚没有挑明,但两人心知肚明。 她又接着说:“你当时为了我放弃去国外读书,考了a大,又因为我选了医学专业。宋叔因此生气,要送走我,我可以理解。只是临行仓促,没有来得及和记挂我的人道别,我一直内心不安。” 宋庭之有些感慨,他那会年少轻狂,分不清感激和爱,对凌岚太过亲近,导致凌岚这个无辜的人被宋丞添迁怒,算起来确实是他对不起凌岚。 他真心道:“是我连累你。” 凌岚摆摆手,“哪里有这么严重,你也别太自责。其实我在国外过得还不错,顺利念完了书,又自己开了工作室,空闲的时候还到处旅居,除了不能和你们联系……” 凌岚脸上露出失落,语气却云淡风轻。 她对这些年越轻描淡写,宋庭之心里反而越发歉疚。毕竟没有人愿意被迫背井离乡在外漂泊,明明有亲人却不能团圆。 宋庭之心下怜惜,认真道:“阿岚,你愿意和我回国吗?凌姨也很想你。” 凌岚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纠结神色,她摇摇头说,“我怕回去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在国外也挺好的,我……” 宋庭之打断他说:“宋氏现在我说了算,父亲在国外长居几乎不再插手集团事务,你若愿意和回国,不用担心他会为难你。” 凌岚笑了一下,又说:“还是算了,我在这边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我想处理好了再说。” 她原本以为宋庭之会主动提出帮她善后,没想到宋庭之却点头道:“你一向是有主见的,等你处理好了随时联系我,回国后的一切你都不用担心。” 凌岚愣了一下,刚想开口挽回,宋庭之的保镖却匆匆走了过来,“先生,有突发情况……” 保镖看了看凌岚,有些欲言又止。 凌岚把要出口的话吞了下去,笑了一下,善解人意地说:“我去下洗手间。” 宋庭之却说:“有什么事直说,阿岚不是外人。” 保镖神色紧张,“国内那边传来消息,陆小姐失踪了。” 宋庭之失神了一瞬,又立刻恢复了正常,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保镖有些愣住。 宋庭之挑眉,“还有事?” 保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需要安排人去找吗?” 宋庭之摇了摇头。 他神色莫测,保镖也猜不出他是何意,本来以为以自家老板对陆小姐的重视程度,和第一次陆小姐逃跑时闹出的动静,这消息告知老板后,他一定会雷霆震怒,结果老板竟然只轻飘飘说了一句“知道了”。 保镖抱着十二分的迷惑退了下去。 凌岚将头发撩到耳后,柔柔地笑了一下,“聊了这么久都忘记问你,这么些年身边有人了吗?” 宋庭之没有犹豫,承认道:“有。” 凌岚瞳孔缩了一下。 她微微一笑,“是刚刚提到那位陆小姐吗?” 宋庭之没有多言,只是简短道:“嗯。” 凌岚内心妒意上涌,凌晚晴竟然没感觉错,宋庭之心里真的有别人了。她原本以为,她凭着他救命恩人的身份能在他心里住上一辈子,没想到不过几年,他竟然心里就有了别人。 他当年明明喜欢的是自己! 凌岚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不应该一直吊着宋庭之,那会男人对他有好感,可她寄人篱下,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他。一是怕得罪宋丞添,二是总想着再多吊着一点男人的胃口,等他在宋家有了话语权再收网,没想到自己却先被送离了。 这些年在国外,她虽然遗憾,但仍然胜券在握,总觉得凭借着当年母亲做下的手脚,宋庭之不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没想到…… 凌岚暗暗攥紧了手,脸上却仍然维持着那一抹柔和笑,嘴上说:“这是好事,有人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也放心了……她人怎么样?” 宋庭之神色松了一点,眼中透露出温柔,说:“她很好。” 凌岚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自己池子里养的大鱼被别人钓走了,她还得在这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假装大度。 虽然宋庭之言语简短,可她能看得出来,那女人在他心里分量地位已经超过了她。 凌岚有些后悔刚刚拿乔,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宋庭之要带她回国的请求,本来准备开口挽回,却又刚好被保镖打断,原本打好的算盘落了空,看来只能把回国的时机延后了。 宋庭之这条大鱼,她迟早得钓回来,至于那个抢了她鱼的女人…… 凌岚脸色一沉,眼中露出狠意来。 和宋庭之分别后,凌岚转身就联系了凌晚晴,她发了信息给自己母亲,问道:宋庭之身边有个姓陆的女人,您见过吗? 第113章 他隔了一个月才去追 一个月后。 c省某四线小城,陆蒹葭从市集出来,左手抱着一束打包好的鲜花,右手拿着刚买的菜,神态轻松自在,到租房的小区后,她去拿了快递,里面是给猫买的猫粮。 她养了一只猫,是她刚租好房子的时候在楼下捡到的小流浪,捡到那会瘦骨嶙峋,如今已经养得长胖了不少。 距离她从宋庭之那里逃走已经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回想起来都有种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从宋庭之的身边成功逃了出来,一开始她还提心吊胆,躲躲藏藏,连出门都小心谨慎,生怕被人发现。 直到平静过完两周后,她才逐渐放下心来。看来之前找的人确实靠谱,专业的事情果然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她没有刻意去打探宋庭之的消息,估摸着宋庭之应该是找到了凌岚,不然她走得不会那么顺利。 她就知道,宋庭之虽然嘴上说着爱自己,但心里面未必不记挂着那位。陆蒹葭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一时轻松,一时又微微惆怅,不过片刻后也就释然了。 桥归桥、路归路,宋庭之以后怎样都和她无关了。 陆蒹葭上了楼,摸出钥匙开门,进门后收养的流浪猫却没像往常一样出来迎接她。 “咪咪?”陆蒹葭喊了它一声。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陆蒹葭有些奇怪,害怕猫是不是跑掉了,她急急忙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弯腰换鞋,正准备进屋去找,低头的瞬间,却忽然愣住了。 ——鞋架上放着一双男人的鞋子。 陆蒹葭脸色巨变,想都没想,几乎是完全条件反射地转身就去拉门。 一个身影比她还快,抢在她的前面按住了她握在门把上的手,把打开一条缝的门又关上了,顺手上了锁。 宋庭之长手长脚,将陆蒹葭困在了自己和门板之间,从背后抱住了她。 “你不乖,说好的要等我回来,自己却偷偷跑了。” 他呼出的热气呵在她耳边,陆蒹葭偏头躲避,男人的手却像铁钳一样搂得死紧,勒得陆蒹葭快要喘不过气来。 宋庭之垂头,像一只大型犬一样,在陆蒹葭的侧颊上蹭了蹭,他问她:“玩够了吗?跟我回去吧。” 陆蒹葭越挣扎男人搂得越紧,她干脆放松下来,冷静道:“宋庭之,你先放开我。” 宋庭之松了手。 陆蒹葭转过头看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宋庭之忙着打量她,一个月没见到人说不想是假的,他心不在焉地承认道:“是。” 陆蒹葭眼睛微微瞪大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表现得那样平静淡定,原来一切其实都没有脱离过他的掌控。 陆蒹葭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天真到有些可笑。 她原本以为是上天垂怜才让她计划顺利,却没有想到,哪里是上天垂怜,分明是他有意放水。 宋庭之盯着她说:“一开始我知道的时候,本来想强留你,可一想到你留在我身边这样不快乐,我就想要不放走你试试。我给了你一个月,也给了我自己一个月,我发现我还是……” 宋庭之叹息:“舍不得你。” 他伸手想去触碰她,但被陆蒹葭偏头躲开了。 宋庭之的手落到她头发上,“不想见我无所谓,你师姐的婚礼你也不打算参加吗?” 陆蒹葭默然。 她离开前,郝甜给她发来婚礼的请柬,她怕计划失败,只能找借口推脱。 “我知道你是想去的,但你怕暴露行踪,可现在我都已经找到你了,你也不用再顾虑这件事。” 宋庭之循循善诱,“所以和我回去好不好?你可以大大方方去参加你师姐的婚礼。” 陆蒹葭不肯表态。 一旦尝过了自由的滋味,她哪里还肯回去做他的笼中鸟。 宋庭之既然没有强行带走她,她姑且理解为他在照顾他的情绪,愿意给她那么一点尊重。 想到这一层,陆蒹葭干脆直接挑明了心思,“宋庭之,就算我今天跟你回去,我也还是会伺机再走的。” 她以为这句话一定会激怒他,可他神色如常,甚至十分耐心,缓缓道:“没有关系,你走几次我都会找到你。” 男人笃信的语气让陆蒹葭简直毛骨悚然,如果说上一次她逃走,宋庭之还有一点情绪波动,但今天他表现得实在是太过于冷静,她心里实在没底,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陆蒹葭凑近他,指着自己道,“你看清楚,我真的不是夫人,你一直绑着我也没用,人死了是不会复生的。再说夫人死了,你还有凌小姐,没必要这么在意我这个赝品。” 宋庭之皱眉,“我对阿岚的感情不是喜欢。” 他看陆蒹葭不说话,知晓她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承认身份,他没有挑明,只是顺着陆蒹葭的话说:“而且我没有说你是然然。” 宋庭之顿了顿,放软了声音,“我只是觉得以前对你不太好,想弥补你。” 陆蒹葭不为所动,“真的为我好,就让我离开不行吗?” “不行。”宋庭之想都不想就否认了。 陆蒹葭哑口无言,过了很久才组织起语言。 “宋总曾经说过,腻了就会放过我,所以你到底要多久才会腻?你告诉我个期限,我就跟你回去。” 陆蒹葭抗拒的态度实在过于明显,宋庭之眼中出现一抹受伤的神色,他说:“我不……” 她以为他会说“我不知道”,但她接着就听见他说,“我不会腻的。” 陆蒹葭脸色都变了。 这答案简直比“我不知道”,还让她恐惧。 “我不知道”好歹还有些不确定性,“我不会”却直接把放她走的可能性按死了,他难道打算要把她捆在身边一辈子?! 陆蒹葭破罐子破摔,“要不干脆我来说个期限吧?” 宋庭之下意识就要拒绝,但看到陆蒹葭脸上哀戚的神色,他又妥协了,现在的他没办法完全无视她的情绪。 他问她:“你想多久?” 第114章 “想不想我?”“不想。” 宋庭之说完,陆蒹葭反而一下安静下来。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宋庭之,确信他是不是真的要把选择的主动权交给她。 她发现自己这次逃走,男人对她的宽容度比上次高了不只一点点。 她试探道:“三、三个月?” 宋庭之没说话,神情冷冷的,下颌绷得死紧。 陆蒹葭见他这一副酝酿着怒气的表情,暗自咋舌,她观察他的神情,又讨价还价道:“那……半年?” 宋庭之深吸了口气,陆蒹葭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他咬后槽牙的声音。 宋庭之往前走了一步,陆蒹葭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忽然伸出食指挡在面前,比了一个“1”。 “一年,一年的时间!你答应我,我就和你回去。” 宋庭之默不作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竖起的食指。 他面无表情地想:感情里果然谁先起心动念,谁就会输。 之前他把陆蒹葭当个小玩意儿养着解闷的时候,根本不会在乎她的心情,万事都是以自己的意志为先。 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把她逃跑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再找人牢牢看住她就完事,哪里需要像现在这样陷入被动。 可一旦发现这皮囊里的芯子里是谁,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再像之前那样对她。 曾经是她爱他,所以他肆无忌惮,但风水轮流转,现在他爱她了,她就抓住了他的软肋。 宋庭之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他向来是讨厌别人威胁自己的,但凡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换一个人,敢这样和他讨价还价,他都会毫不犹豫要对方好看。 陆蒹葭见宋庭之神色阴晴不定,她到底有些怕他,正准备再加一年,却见宋庭之手在身侧攥紧又放开,最后点头道:“好,那就一年。” 他同意得太轻易,反而让陆蒹葭愣住了,她原本以为至少还要和他拉锯几回。 陆蒹葭琢磨着,宋庭之对她的新鲜劲儿应该还没过,起码年内他是不太可能放过她的,没想到男人竟然答应得这么干脆。 陆蒹葭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同意了?不会反悔吧?” 宋庭之一把抓住她的手握住,心想:我怕你反悔。 他把她的手攥在掌心摩挲,说:“今天就跟我回去。” “哦。”陆蒹葭任由他牵着,没再拒绝。 她懂得见好就收。 陆蒹葭能感觉到宋庭之这次对自己的妥协退让,虽然搞不懂男人在想什么、心里又是怎么看待她的,但不管怎么说,结果她是满意的。 毕竟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离开他的确切期限,如果今天宋庭之不肯讲理,要用强硬的手段带走她,事实上她也没有任何办法抗拒,这样僵持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但目前这个情况嘛……不知道宋庭之满不满意,至少她觉得还行。 两人达成一致后,宋庭之把陆蒹葭拉进自己怀里,视线一寸寸从她脸上逡巡过去。 女人看起来气色很好,这一个月脸上长了点肉,脸颊圆润了点,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养得更白了,整个人的精神气都被提了起来,原本神情中总是挥之不去的忧愁也散得无影无踪。 ——看来离开他的这一个月里,她是真的过得很快乐。 酸涩从心口涌出流向躯干四肢,宋庭之揉着她的腰明知故问道:“想我了吗?” 陆蒹葭觉得既然两人还要保持一年的这样的关系,那这一年里,她还是应该敬业地“服务”好这位财大气粗的金主粑粑的。 于是她攀住男人结实的手臂,依偎在他胸膛,满脸真诚,张口就来:“想啊。” 宋庭之蹙了眉,捏在她腰上的手用了点劲,不算疼,但还是让陆蒹葭轻轻痛呼了一声。 她想:怎么回事,狗男人现在还不吃这套了吗,之前不是挺喜欢她顺着他心情,说漂亮话的。 接着就听见宋庭之说,“以后在我面前,想说什么可以直说,不用违心讨好我。” 既然金主爸爸都发话表示了不介意,陆蒹葭立刻站直了身体,从善如流道:“不想。” 宋庭之:“……” 果然。 宋庭之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他深吸口气,把失落的情绪压了下去,淡淡地说:“我让人上来帮你收拾东西。” 陆蒹葭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收拾就行,本来也没带什么东西来。” 她出走时生怕动静太大,轻装从简,只带了贴身物品,而在这里租房的时间也不久,还没来得及置办更多的东西。 陆蒹葭绕过宋庭之往客厅走,宋庭之跟在她后面一起进去。 陆蒹葭走了两步,忽然顿住了,她转头问宋庭之道:“我的猫呢?” 宋庭之眉尾挑了一下,“黑色的吗?” 得到陆蒹葭的肯定后,他伸手一指卧室,“我今天一进来它就蹿进去了。” 陆蒹葭没顾得上收拾东西,径直去了卧室,在屋内找了一圈,终于在衣柜底下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团乌漆麻黑毛茸茸的东西,两只眼睛在阴影里闪闪发光,正炸着毛一脸警惕地看着外面。 这黑猫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就十分谨慎,旁人靠近就跑,唯独对陆蒹葭亲近,会对她翻肚皮打滚讨食,于是才被她拐回了家,本来舒舒服服在陆蒹葭家里混吃混喝,宋庭之这个陌生人一来,直接给它吓得应激了。 陆蒹葭开了个罐头诱惑它出来,黑猫在吃和不吃间疯狂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探出了身子,埋头在罐罐里狂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谨慎地看着陆蒹葭身后的男人。 陆蒹葭伸手想去安抚它,猫却对着她哈气,陆蒹葭愣了一下,一时忘记收回手,还放在猫的头顶。 黑猫耳朵往后别了一下,变成飞机耳的模样,忽然就抬起了爪子。 “小心——” 本来抱臂站在一边的男人,瞬间往前跨了一大步,手挡在了她面前。 宋庭之挡着陆蒹葭的手,被猫锋利的爪子一划,手臂上立刻出现三道深深的血印子。 “嘶。” 陆蒹葭看着宋庭之的手上的抓伤愣了一下,第一反应竟然是护住了猫。 她怕宋庭之要收拾这蠢猫。 宋庭之看着陆蒹葭的动作,一时心里冷得不行。 他怕猫伤了她,帮她挡了下来,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去保护猫,而不是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男人垂眸,看了看猫又看了看人,面无表情问陆蒹葭:“你觉得我会和个畜生计较?” 第115章 他在她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一只猫 陆蒹葭紧张地点点头。 这猫野性大,她一直没来得及给它剪指甲,没想到第一次抓人就抓到了宋庭之头上。 宋庭之被陆蒹葭给气笑了,他把手递到她面前说:“我不和畜生计较,但你是它主人,它咬了我你是不是该负责?” 陆蒹葭看着他手上几道皮开肉绽流着血的伤口,吸了一口气,她没想到他会被抓得这么重。 毕竟是为了护她伤的,陆蒹葭拉着男人到了客厅坐下,在柜子里翻找片刻,拿出了碘伏和棉签。 她沾了沾碘伏,把男人的手拉到自己大腿上放好,给他的伤口消毒。 宋庭之看着她的动作,忽然回想起上次在休息室见到她给那个陌生男人包扎伤口的画面,想起她眼中露出的心疼,又低头去观察陆蒹葭的神情,发现她只是认真地处理他的伤口,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 宋庭之有些吃味,开口酸道:“对外人那么上心,对我这么敷衍。” 陆蒹葭抬头茫然看他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狗男人又在特指什么,宋庭之见她没想起来,便也没再主动接上这话题——开玩笑,他干嘛要主动提外面的野男人让她想起来。 给宋庭之擦拭消毒后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清理完后,陆蒹葭叮嘱他,“回去记得打一针狂犬疫苗。”她站了起来,“你歇一会,我去收拾东西。” 半个小时后,陆蒹葭右手拖着行李箱,左手提着装猫的航空箱,站在宋庭之面前。 “我好了,我们走吧。” 宋庭之起身接过她的行李箱,皱眉看着那个航空箱,问她:“猫也要带走?” 陆蒹葭一下紧张起来,她把箱子提起来抱在胸口,“你不要对咪咪有意见好不好,它是被你吓到了才伤人的,它平时很温顺、胆子也很小的。它才适应了和我在一起,我不想抛弃它。” 宋庭之没说话。 陆蒹葭怕宋庭之真的不准她带猫一起走,她放下箱子,走到宋庭之面前歪头看他。想了想主动凑上来亲了一下男人,软着声音请求他:“让我带它一起回去,可以吗?” 宋庭之那个气呀。 这猫抓了自己没见陆蒹葭心疼他,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会为了给猫求情,态度反倒软得不得了,可见现在他在她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一只猫。 大总裁的脸色越发臭了。 宋庭之盯着那个航空箱,内心纠结。 他有轻微洁癖,从小到大没养过小动物,更不能忍受猫这种会满屋子掉毛的生物出现在自己家里,更何况这猫刚刚还抓了他。 但看着陆蒹葭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清凌凌地望着自己,最终,宋庭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可以。” 下楼的时候,陆蒹葭才反应过来,宋庭之这次对她着实是太迁就了,算得上是有求必应,她还是第一次在他这里受到这样的好待遇。 安顿好行李上车后,陆蒹葭想了想,又期期艾艾叮嘱道:“宋总,你要记得在我们的协议里添加个有关期限的补充合同啊。” 宋庭之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反问道:“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话过?” 陆蒹葭没接话。 狗男人对别人倒是挺说话算话的,对她么……她可就不太敢相信了。 两人回a城是坐的飞机,抵达后司机早就等在外面,陆蒹葭以为宋庭之会带她回市中心那套公寓,没想到车子却开到了城区二环附近的一个别墅区,进了小区后,停在了一处独栋的外面。 有人过来拿了行李,宋庭之领着陆蒹葭往里面走,入户就是一个庭院,里面种满了花草植被,景观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布局,一步一景、错落有致。 陆蒹葭是喜欢侍弄花花草草的,一眼就看到这院子里种着不少名贵品种的植物。 宋庭之见她视线落在庭院中,问道:“喜欢吗?后面还有个花园,没有种东西,留给你自由发挥。” 陆蒹葭点点头。 比起冷冰冰的市中心公寓,这里的生活气息要浓得多。 她正想着在这种地方住一年还是挺不错的,就听见宋庭之说:“已经过户到你名下了。” “啊……?”陆蒹葭呆住。 宋庭之却没再多说,牵着陆蒹葭往里走。 陆蒹葭进了屋,首先就把猫放了出来。这黑猫胆子确实小,甫一到了新环境,立刻就往沙发下钻,可惜沙发空隙窄,半截身子钻进去后,还剩了屁股在外面,尾巴耷拉着扫着地面。 陆蒹葭蹲在地上看猫,宋庭之蹲下来和她一起看,半晌问她:“你这猫叫什么?” 陆蒹葭心不在焉地说:“还没取名字呢。” 宋庭之沉着脸看着黑猫露在外面的毛茸茸的屁股,拍板道:“就叫它阿怂好了。” 说完直起身子,又补充道:“怂包的怂。” 陆蒹葭:“……” 她想,你才怂,你全家都怂。 晚上的时候,宋庭之想抱着陆蒹葭睡。 一个月没见着的人,想得心肝都疼了。 男人才刚躺上床,陆蒹葭就推了推他,“宋总你回自己房间睡好不好?” 宋庭之掀开被子皱眉看她。 陆蒹葭无辜眨了眨眼睛,“宋总白天才说,让我做自己,不用违心讨好你的,我今天想自己睡,不想陪你。” 宋庭之没想到自己把自己给坑了,他瞪了陆蒹葭一眼,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陆蒹葭有些意外地盯着他的背影,她没想到男人竟然真的会走。 她刚这样想着,就见男人走到门边把门一关一锁,然后转身扑了上来,一把把她按在了床上,用被子团巴团巴,把她裹了起来。 佯怒道:“反了你了,在我家敢赶我走!” 陆蒹葭艰难从被子里探出头,纠正道:“现在是我的家了。” 宋庭之想到这房子确实已经过户给她,又想到今天被她拿捏了好几次,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伸手扣住陆蒹葭的腰,就在陆蒹葭以为他要做的时候,他却屈手挠起了她的痒痒肉。 陆蒹葭是真的怕痒,她被裹着不能动,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宋庭之挠着挠着却变了味,手伸进了陆蒹葭的衣服里,正准备把人就地正法,一边的电话却响了。 陆蒹葭赶紧推他:“宋、宋庭之,你电话。” 宋庭之一边拿手机一边吻着身下的人,没看来电就直接接了起来,却没注意按到了免提。 一个温柔的女声传了出来:“庭之,我准备回国了,下周三到a市,你能来接我吗?” 第116章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这声音一出,陆蒹葭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屏住了呼吸。 宋庭之没想到凌岚会毫无预兆地给他打电话,愣了愣,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庭之?”凌岚又喊了他一声。 宋庭之回过神来,“我在。” 陆蒹葭躺在被子里,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从来没见过宋庭之这么温柔地对人说话。 她想,还说不喜欢,不喜欢能一接起电话整个人态度都变了。 宋庭之看着陆蒹葭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心中一动,低头亲在了她眼皮上。 亲完后直起身子,沉声道:“阿岚,把航班告诉给我,我到时候让秘书去接你,这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人把一切都处理妥当。” 凌岚顿了一下。 宋庭之竟然不打算亲自来接她?! 凌岚捏着电话的手收紧又放松,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一声极低的、压抑着的女人叫声。 陆蒹葭被裹在被子里不能动,宋庭之弯腰亲她,起身的时候她的头发被他无意扯到了,陆蒹葭条件反射地痛呼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那叫声怪娇气,应该挺招人误会。 凌岚的脸瞬间就扭曲了。 她隔着听筒,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以及女人的呻吟,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对面在做什么。 宋庭之竟然、竟然在和她打电话的时候和女人在做那种事情。 那女人还故意叫出声,这是在向她示威吗? 凌岚的手攥紧了手机,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她稳了稳情绪,声音听起来依然是温温柔柔的,“庭之,你和陆小姐在一起吗?” 宋庭之“嗯”了一声。 陆蒹葭一下瞪大了眼睛。 宋庭之没有关免提,凌岚说了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想到凌岚竟然知道自己。 半晌,凌岚轻笑一声,“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宋庭之知道凌岚是误会了,但他没打算解释,只是说:“没有。” 他从床上下来,起身往露台走,询问起凌岚回国的具体事宜,又寒暄了一刻钟,凌岚主动说:“国内现在是晚上吧,你早点休息,其他的等我回国我们见面聊。” 宋庭之挂了电话,折返回来,就看着陆蒹葭坐在床沿,脸上没太大表情。 但两人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宋庭之能看得出来她现在不太高兴。 男人心中一喜。 他想,她吃醋了。 会吃醋就证明她对自己还是在意的。 宋庭之边走边解释,“你不要误会,我是把阿岚当成亲人,对她没有别的想……” 他走到陆蒹葭面前,陆蒹葭仰头看着他,灯光下睫毛在她的卧蚕处投下阴影,她神色有些晦暗,看起来十分介意的样子。 宋庭之心中暗爽,正打算好好安抚几句。 却听见陆蒹葭问他:“宋总,你有新秘书了?” 宋庭之:“?” 陆蒹葭皱眉,一副挺忧愁的样子,叹了口气,“我是不是被炒鱿鱼了。” 他本来要抬手摸她的头,这下动作忽然顿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她根本不是因为吃他的醋! 宋庭之一张俊脸皱着,有些没好气地说:“旷工一个月,你还指望给你留着岗?公司又不是做慈善的。” 陆蒹葭自知理亏,没有说话。 宋庭之还不解气,继续戳穿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进去也不是想上班。当初说得好听,要学东西,事实上是为了掌握我的动向。” 陆蒹葭想,这狗男人果然是什么都知道。 她索性不再和他谈论,把头缩进被子里当起了鸵鸟。 但宋庭之却不肯罢休,他不依不饶,把她从被子里刨出来,按着她狂啃了一通。 最后冷着脸道:“别想着去恒宣上班了,我给你安排了新工作,和你专业挺对口,再过几天就让你上岗。” 陆蒹葭呆了一下。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有点不太妙,忍不住问宋庭之:“是什么工作啊?” 宋庭之没说话,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还是不甘心,他把陆蒹葭按在床上,居高临下地问她,“我和阿岚打电话,你真的不生气?” 陆蒹葭莫名其妙,“我干嘛要生气,我就是个替身,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宋总喜欢谁我又管不着。” 宋庭之咬牙切齿,“都说了我不喜欢阿岚。” 陆蒹葭大方道:“宋总也可以喜欢别人。” 宋庭之心说,我不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 但这话他没说出来,他怕说出来,反而把人吓跑了。 既然陆蒹葭觉得两人现在这种“情人”关系她可以忍受,那他就先顺着她,放松她的警惕。 宋庭之伸手捏了一下陆蒹葭软软的脸颊,“别人给人当情人都生怕自己金主移情别恋,你怎么就不知道管管我?” 陆蒹葭连连摆手,“我哪敢管宋总,我不配。” 宋庭之看她良久,半天没吱声。 陆蒹葭打了个呵欠,抬起膝盖蹭蹭宋庭之下面,“宋总做吗?不做我睡了。” 宋庭之审视片刻,发现她说的是真心话,脸一下黑透了,恼道:“做做做,你一个女孩子脑子里怎么一天就装着这些东西,下不下流?” 陆蒹葭:“?!” 之前不知节制天天按着她发情的人是谁啊,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宋庭之气闷放开了陆蒹葭,背对着她往旁边一躺,陆蒹葭盯着他背影半晌,见男人真不打算做,于是自己也理直气壮地躺了下去,背对着宋庭之就准备睡觉。 躺了一会,她正开始有些迷迷糊糊,黑暗中狗男人慢慢靠了过来,他转过身,伸出手搂住了陆蒹葭,把人搓揉片刻,按进了自己怀里。 陆蒹葭睡梦中挣动了一下没有挣开,也就随宋庭之去了。 男人的下颌在她头顶厮磨了一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闭上了眼睛。 意识沉入深渊前,宋庭之想:忍着吧,谁叫自己以前对她不好。 第117章 你不去接凌小姐吗 凌岚回国这天,宋庭之没有去接。 凌岚抵达的时候,他正在别墅的书房里开一个视频会议。 又过了半个小时会议结束,他正复盘着刚刚会上的信息,门被敲了三声。 宋庭之没有抬头,“进来。” 陆蒹葭端着咖啡和一碟小点心进了门,将东西放在一侧的矮几上。 宋庭之看清来人,起身走到矮几边,拉着陆蒹葭坐下来,从碟子里捡起一块糕点。 陆蒹葭以为他要自己吃,却见他递到了她的嘴边,宋庭之说:“怎么是你送来的?” “我过来找你,在门口正好遇到佣人来送点心,就直接接过来了。” 陆蒹葭吞下糕点,他却没有立刻撤回手,而是轻抚着她柔软的唇瓣。 陆蒹葭偏头,轻声问他:“宋总,你不去接凌小姐吗?” 宋庭之收回手,抽了纸巾擦干净,边擦边问她:“你看起来好像挺想让我去接的?” 陆蒹葭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坐在一旁,并不表态。 就在这时,宋庭之的手机响了起来。 宋庭之接起,那边传来新秘书恭敬的声音,“宋总,凌小姐一个小时前已经接到了。” 男人“嗯”了一声,秘书又汇报了一些接人后的事宜,最后犹豫了一下,说:“宋总,还有一件事……就是、那个……” 宋庭之不喜欢下属说话吞吞吐吐,皱眉冷道:“有事情一次性说完。” 秘书听他语气不虞,立刻捋直了舌头,快速汇报道:“凌小姐在机场不小心摔了跤,有点严重,走不了路了,我把她送到医院,医生诊断是轻微骨裂。” 宋庭之一下站了起来,面色严肃,“这种事情怎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秘书怕他责难,立刻解释道:“凌小姐不让我告诉您,说怕您在忙,分了您的心。” 宋庭之挂了电话,偏头去看陆蒹葭,刚要开口,陆蒹葭立刻“善解人意”道:“宋总你去吧,你放心,我不介意,一点也不。” 宋庭之:“……” 他转身去拉书房的门,陆蒹葭见他要走,脸上带上了笑容,祈祷着宋庭之多和凌岚相处一会,最好两人能旧情复燃,方便她功成身退早点跑路。 陆蒹葭笑意还没来及收,宋庭之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她,“你换身衣服,和我一起去。” …… 宋庭之进到病房的时候,凌岚一个人在房间里,正伸出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却因为脚上打着石膏行动不便,忽然失去平衡,从床上翻了下去。 宋庭之长腿一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稳稳接住了人。 他一手托着凌岚的背,一手托着膝弯,小心翼翼将人往床上抱。 凌岚依偎在男人怀里,嘴角勾了勾。 宋庭之果然还是关心她,听到她受伤就立刻来了,不枉自己费劲摔上这跤。 她抬头,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讶然,“庭之,你怎么来了?” 宋庭之把她小心放到床上,“摔伤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只是崴了个脚而已,你忙,没必要惊动你。” “我听程秘书说是骨裂,”宋庭之弯腰去看她的腿,“通知凌姨了吗?” 凌岚摇头,“别告诉她,我不想她担心。” 宋庭之想了想说:“你一个人在医院也不方便,我安排人来照顾你。” 凌岚抿了抿唇,忽然道:“庭之,你方便让我去你那里住一阵吗?我不太想住在医院里,暂时也不打算让母亲知道,我不想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就让她看见我这种狼狈的样子。” 她说着,眼圈忽然一红。 宋庭之想到她在国外孤身飘零那么久,才刚回国又受了伤,心下怜惜,点头同意道:“好。我一会让人接你去云庭苑那边,再给你安排几个人过去。” 云庭苑,是以前宋庭之常住的地方。 凌岚神情中带着点羞赧,她微微一笑,“会不会太打扰你?” 宋庭之摇头,“没关系,我现在不住那边。” 凌岚笑容淡了下来——她和宋庭之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算盘落空了。 她又柔柔道:“你现在和陆小姐住一起吗?” 刚说完,她忽然看见病房门口有个身影在探头探脑,依稀是个女人的样子,她心下惊疑,宋庭之难不成……还带了个女人来看她? 宋庭之随着她的视线转头,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犹犹豫豫不肯进来的陆蒹葭,他招招手,“来。” 凌岚咬紧了后牙。 宋庭之竟然真的带了个女人来看她,而且还就是那姓陆的! 她想着电话里那声呻吟,无比确信一定是这个女人主动要求要跟来的,想在她面前宣誓主权。 凌岚神情晦暗不明,陆蒹葭刚一进门,她忽然捂着腿,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怎么了?”见凌岚痛苦地皱着眉,宋庭之转过身子关切地弯下腰,“我去叫医生。” 凌岚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脸色发白,“可能刚刚摔下去的时候碰到了,这会有点疼。” 宋庭之准备按呼叫铃,她却忽然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肩膀微微颤抖,像是疼到极致的样子。 宋庭之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去看陆蒹葭,发现这个女人不仅不生气,甚至还悄悄咪咪在往外退,试图给他和凌岚制造空间。 宋庭之额头青筋直跳,“陆蒹葭,你给我站住。” 陆蒹葭往外退的脚步顿住了。 “过来帮忙。” 陆蒹葭老老实实走过去,也不知道宋庭之要她怎么帮忙。 “把床升起来一点。” “哦。”陆蒹葭帮忙把床升到方便人靠坐的程度。 宋庭之安抚着凌岚,在她后腰处垫了个枕头,扶着她半靠在上面,“这样好点了吗?” 凌岚点点头,这过程中,她一直拉着宋庭之的手没松。 又过了几分钟,她才松开了男人,像是才反应过来有人的样子,对陆蒹葭笑了一下,有些赧然道:“你就是陆小姐吧?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在看清陆蒹葭样貌的时候,凌岚的笑容却微微凝固了。 ——这个女人眼尾有一颗和她一模一样的红痣。 第118章 你和他是在谈恋爱吗 凌岚下意识就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眼尾的痣,心里没由来的一慌,但她很快按捺下这莫名的情绪,冲陆蒹葭颔首致意,“陆小姐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凌岚。” 她上下打量着陆蒹葭,突然微微一笑,“陆小姐现在……是和庭之在恋爱吗?” 陆蒹葭有些回答不出来。 这问题看似随意,其实细品下来挺尖锐的,她听得出来,这对方是在试探她和宋庭之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着凌岚的面,陆蒹葭自然说不出来自己是被宋庭之养着的那种关系,但她也不可能傻到在宋庭之曾经的白月光面前,承认自己和宋庭之是恋爱关系。 一是她不想,二是她没那么厚的脸皮,再说宋庭之也未必会配合她。 她心里骂了一百遍宋庭之是狗男人,不知道他干嘛非要让她一起来,让她在这里这么尴尬。 见陆蒹葭不说话,凌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就知道宋庭之不可能随便和女人建立恋爱关系,这陆蒹葭大概率就是个养着玩的、见不得光的情人罢了。 凌岚的笑意还没完全展露到脸上,就听见宋庭之“嗯”了一声。 两道视线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男人。 陆蒹葭瞪大眼睛看了宋庭之一眼,凑过去小声和他咬耳朵:“宋总,我们好像不是这种关系。” 宋庭之充耳不闻,对凌岚道:“我和她的关系没有对外公开,但阿岚你不是外人,所以不想瞒你。” 凌岚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 倒是陆蒹葭否认得比谁都快,“不是的,凌小姐你别误会,我和宋总只是好朋友!” 对嘛,好朋友!她刚刚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托词。 宋庭之见她不肯配合,脸色黑如锅底。 他带她来就是怕她误会他和凌岚有什么,结果她可倒好,生怕凌岚误会她和他有什么。 宋庭之抓着陆蒹葭的手,强行和她十指交扣,不让她逃避,咬牙切齿道,“她有点害羞。” 凌岚看着眼前看似在吵架,实则像调情的两个人,下颌绷得死紧:这个死绿茶,她今天果然是来宣誓主权的。 凌岚眉头紧蹙,忽然又扶着腿低吟起来,陆蒹葭将手从男人手里挣脱出来,推了推宋庭之,“你去看看凌小姐呀。” 凌岚听到陆蒹葭这话,觉得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气得抻了一下腿,没想到却扯到了伤口,这下是真的疼得飙出了泪花。 宋庭之走过去想要按呼叫铃,凌岚却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她伸手抹掉站在睫毛上的泪珠,将头发别到耳后,对着陆蒹葭委婉道:“陆小姐,可不可以麻烦你回避一下,我想和庭之私下聊聊。” 凌岚说完,观察着陆蒹葭的表情,她本来以为她一定不肯轻易离开,没想到陆蒹葭竟然麻溜转身,边走边道: “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出去,”女人十分体贴地说,“你们许久没见了,是该好好叙叙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陆蒹葭一脸的如释重负。 她终于可以走了,要不是凌岚主动提出来,她还真不好找借口。 凌岚看着陆蒹葭风一样离去的背影,一时有些风中凌乱。 这和她想象的情况好像不太一样?!她还没来得及发挥,怎么这绿茶就这么干脆的走了?! 她偏头去看宋庭之,发现男人眉头蹙着,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陆蒹葭走到门前,回身道:“宋总,您和凌小姐慢慢聊、好好聊,聊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不用在意我,我就先回去了,拜拜~” 说到最后,陆蒹葭的尾音都愉快地扬了起来。 宋庭之见她这幅解脱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甩开凌岚拉着自己的手,大步走了过去。 凌岚脸色一变,收回手死死攥紧,指甲切进了肉里都没有察觉,眼睛紧紧盯着宋庭之的背影。 “先别忙走。” 陆蒹葭推门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了看宋庭之。 宋庭之走到她面前,“你在外面等我一会,我和阿岚聊完就出来。” 末了又补充一句:“不会很久。” 陆蒹葭无比诚恳地劝他,“你和凌小姐多年未见,一定要多聊一会,别让彼此生疏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宋庭之看她这幅避之不及,恨不得立刻让他和凌岚发生点什么的样子就来气。 她就这么想把自己推给别人。 宋庭之狠狠捏了一把她腰上的软肉,威胁道:“你要是敢自己回去,我就……” 宋庭之想了半天狠话,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瞪了陆蒹葭一眼。 他现在哪舍得真的威胁她什么。 陆蒹葭站着等男人放狠话,不知道他要对她怎样,结果等了半天,男人最后只是警告看了她一眼。 陆蒹葭有些莫名其妙,她伸手放在门把手上,妥协道:“那我去医院楼下那个小公园里转一下,你好了叫我。” 宋庭之微微颔首,想了想又往前一步,弯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要是等得无聊就去逛街,我让生活助理陪你,想添置点什么就添置,我来买单。” 陆蒹葭觉得宋庭之实在是太磨叽了,他左叮咛右嘱咐的,她都说了半天要走,结果一直还没走出去。 陆蒹葭能感觉到凌岚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如果视线有实质的话,她毫不怀疑自己一定已经被烧出两个窟窿来了。 她胡乱点头,敷衍道:“宋总你不用管我,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和凌小姐说事情。” 宋庭之终于没再阻拦,陆蒹葭火急火燎退出去,还不忘帮两人好好拉上门。 直到陆蒹葭离开,凌岚都半天没缓过神来。 她本来以为是那女人无耻倒贴才傍上的宋庭之,怎么看起来反而像是宋庭之离不开那女人,那女人反而还挺爱答不理的样子。 一定是她看错了吧,像宋庭之这样高傲的男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低头? 凌岚有些不可置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陆蒹葭走后宋庭之折返回来,他拉了把椅子,在凌岚床前坐下,问道:“阿岚,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凌岚没说话,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 “你别动,我帮你拿。” 宋庭之站起来,帮她拿了杯子,见里面没多少水,又掺好水,用手碰了碰杯壁,确认不烫后才将杯子递给凌岚。 凌岚端着杯子喝了口水,对着宋庭之笑了一下,“庭之,你是不是因为陆小姐像我才和她在一起的?” 宋庭之微愣,他没想到凌岚竟然会这样敏锐。 第119章 她输给了自己的替身?! 凌岚的食指轻抚过自己的眼尾,眼神有些锐利。 “庭之,说出来或许有些唐突,但你和陆小姐在一起,一开始是把她当成我的对吗?” 宋庭之盯着她眼尾的红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尽管他现在并不是这么认为,但最初的时候,他确实是因为觉得时栩然像凌岚才和她在一起的。 可后来时栩然死了,他好像大梦初醒,突然一下就能分得清两人了。 三年后,他又遇到了和时栩然长得几乎一样的陆蒹葭,可这次他就只是把她当成时栩然的替身,而和凌岚没有任何关系了。 谁成想,陆蒹葭哪里是什么替身,她芯子里就是她! 这事实太过复杂且匪夷所思,连宋庭之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清楚,他短暂的沉默了。 凌岚虽然没有得到宋庭之的回答,但从他的神情也能猜到几分。 凌岚脑补了一出替身上位的大戏,一时间,心底简直恨出了血。 原来那个钓走她大鱼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替代品,她输给了自己的替代品! 宋庭之移情别恋上了一个替身,而不再喜欢她这个本尊,这未免有点太好笑了。 凌岚内心懊恼,恨自己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她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水,心道:不要紧,既然她这个正主已经回国,那就是时候让赝品滚蛋了。 凌岚看着有些出神的宋庭之,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温和唤他:“庭之?” 宋庭之回神,盯着凌岚的脸仔细端详着,良久呼出一口气:这样看起来,其实两人是不像的——除了眼尾的痣。 真是奇怪,为什么当年他会鬼迷心窍觉得两人像。 宋庭之摇头甩掉杂念,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对着凌岚简短道:“倒也不是觉得她和你长得像,非要说像谁的话,其实是和我记忆中的影子像——她很像当时救我的那个人。” 这话一出,凌岚的手不自觉一抖,杯子的水洒出来,打湿了被子。 “当心。”宋庭之接过杯子,又将沾水的被子掀起,让护士重新拿了床被子来,仔细给凌岚盖好后,掀开一角,弯腰去查看她的脚。 凌岚盯着宋庭之俊美的侧脸,一字一句地提醒道:“庭之,当时救你的人是我。” 如果仔细听,其实是能听出她话音里不易察觉的颤抖的,但宋庭之关心她的伤势,并未察觉。 宋庭之闻言抬头,他眼神深邃,凌岚看不透里面的东西,她的手不自觉地搅紧了床单。 宋庭之确认脚上石膏没有沾到水后,直起身子沉声道:“我知道的阿岚,你是把我从黑暗中拉出来的人,我从未忘记,以后也不会忘记。” 见男人言辞恳切、神态真挚不似作伪,凌岚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可千万不能丢。 宋庭之抬腕看了看时间,放下掀开一角的被子,掖好后叮嘱道:“我还有点事,一会让人过来给你办手续,接你去云庭苑修养,有什么需求你直接和我说。” 凌岚没有缠着宋庭之送她,而是柔声道了谢,目送宋庭之出门。 宋庭之刚一走,凌岚脸上笑容收敛,转身就拨通了凌晚晴的电话。 “母亲,我见到那个姓陆的女人了。”她语气不太确定地问,“她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女孩,为什么她眼尾刚好也有一颗这样的痣?” …… 宋庭之从凌岚病房出来,站在走廊上给陆蒹葭打电话。 电话从头响到尾,直到自动断线都没人接。 他靠在三楼的窗边,挂断后又拨了一次号码,通话的铃声刚响起,他一低头却正好看见了她。 陆蒹葭蹲在楼下的小公园里,身边围了两三只猫,她手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猫条,正挨个喂着猫。 像是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陆蒹葭摸出手机看了看屏幕,然后抬起拇指按了一下。 宋庭之听见自己这边传来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宋庭之:“……” 他在她心里的地位果然是不如猫的。 宋庭之放下手机,大步下了楼。 陆蒹葭正好好喂着猫,猫却突然警觉抬头,接着顿时做了鸟兽散,纷纷撒腿跑进了灌木里。 陆蒹葭心有所感,一转身果然就看到了宋庭之这尊煞神。 煞神不亏是煞神,冷着脸的样子十分吓人,不能怪猫害怕,她见了他这模样都忍不住要退避三舍。 宋庭之见她回头,冷硬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些。 陆蒹葭仔细观察了一下,确信男人没有责难的意思后,主动开口道:“你和凌小姐聊完啦?” “嗯。”宋庭之走过来,看着她手上的猫条,“从哪弄的这东西?” “给阿怂买的,出门的时候在身上带了点,想着遇到流浪猫可以喂喂。” 宋庭之没说什么,拿过喂空了的猫条包装,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拉着陆蒹葭往回走。 陆蒹葭往回抽手,他却攥得更紧。 她问他,“我们回去了吗?” 宋庭之说:“还不忙。” 他拉着陆蒹葭在医院里面穿行,走到了门诊大楼。 陆蒹葭被他带着,有些摸不着头脑,“宋庭之,你生病了吗?” 宋庭之说:“没有。” 说完偏头看她一眼,“是带你去看。” “啊……?”陆蒹葭莫名其妙,“我又没生病。”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宋庭之按亮楼层键,看着电梯门上陆蒹葭的倒影,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突然冒出一句:“马上就是要当女主角的人的了,在形象上要格外注意一些。” 陆蒹葭愣住了。 ——宋庭之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20章 你是最合适的 电梯发出楼层到达的提示音。 陆蒹葭看着轿厢内的楼层指示,发现这一层属于美容整形科。 宋庭之走了几步,回头发现人没有跟上来,电梯门即将合拢的时候,他伸手挡了一下,一把抓住里面的人,带了出来。 他捏了捏陆蒹葭的手心,“怎么老在发呆,”然后拉着她往前,“走吧,都给你预约好了。” 陆蒹葭被他的脚步带着不由自主跟随着,“宋庭之你到底要干嘛,你刚刚说女主角是什么意思?” 宋庭之脸上表情四平八稳,但仔细看能发现眼底有一抹很淡的笑意。 他说:“你不是抱怨我把你炒鱿鱼了吗?” “啊……?” 他这话题转得太快,陆蒹葭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 “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给你安排了和你专业对口的新工作?” 他这么一说,陆蒹葭终于想起来,她十分警惕地站住了脚步。 她一停,宋庭之也停了下来,“怎么?” 陆蒹葭不确定地问他,“宋总给我安排的新工作是……去演戏?” 宋庭之颔首。 “我想了想,你在家里呆着也挺无聊,人一闲着就容易琢磨坏点子,万一你又跑了,我还得费力气去找你,不如给你找点事情做。” “既然你秘书做不成了,不如还是让你做你的老本行去当演员吧。” 他侧身看了看陆蒹葭,嘴角勾起,这下是真的笑在了脸上。 “渐星作为出品方投资的一部电影还有一个月就要开机了,本来定好的女主却出了事,我想着,正好就让你去体验一下。” 陆蒹葭越听越觉得离谱。 怎么往一部电影里面塞个女主角,被宋庭之说得像超市里买一送一那样简单随意。 不过她想想宋庭之的身份,又觉得这种事情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毕竟当初原主勾引他不也就是为了走后门能得到个角色吗。 宋庭之继续道:“这部电影的制作团队班底都是一流的,导演也很会带新人,你这一趟拍完,相信应该会成长很多。” 陆蒹葭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不去。” 她是迟早要离开的人,抛头露面去演戏,不太合适,以后在街上被人认出来,那还是挺影响她正常生活的。 宋庭之要是让她演个镶边配角,她还勉强能接受,就当在这一年时间里多体验份职业。但叫她一上来就演主角,她还是怵得慌。 开玩笑,别的十八线能演个平台b级制作的网剧女主角都烧了高香了,她倒好,宋庭之直接给她来了个电影的女主角。 这待遇换成原主不知道是不是乐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反正换成现在的陆蒹葭,她是乐不出来的。 听男人的口气,这电影肯定是大手笔大投资的商业电影,让她这个娱乐圈几乎查无此人的十八线去演女一,宋庭之也不怕扑到赔本。 再说她之前选择从圈子里出来,就是因为不想干这一行了,这下哪有再吃回头草的道理。 陆蒹葭疯狂地找着借口,她严肃地指着自己道:“宋总,演员需要极其的自律,你看我最近胖了很多,不适合上镜。” 宋庭之视线把她从上扫到下,淡淡吐了五个字:“不胖,正合适。” 陆蒹葭态度还是挺坚决,“我不去。” 宋庭之难得有耐心,他劝道:“去吧,你是最合适的。” 男人声音挺温柔,语气却不容拒绝。 陆蒹葭愣了一下,什么叫“你是最合适的”,难不成这角色还和她有什么关系? 陆蒹葭来不及细想,又试图从另外的角度说服宋庭之。 “宋总,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我一个曾经的十八线突然空降女主角,原来的主角多尴尬啊,我都没演过几部戏,不一定能胜任的。 “况且这么明显的带资进组,说出去影响也不好啊是吧?到时候电影扑了你也赔钱,还会被人误解你在强捧我。” “不是误解,”宋庭之黑沉的眼眸盯着陆蒹葭,“我就是在强捧你。” 陆蒹葭:“……” 说完宋庭之又面无表情地说:“开个玩笑。” 陆蒹葭观察他神情,又觉得他十分认真,完全不似玩笑的样子。 她心中惴惴不安,想:你还是不要随便开玩笑的好。 见陆蒹葭一脸忐忑,宋庭之终于解释道: “倒也不是强行让你顶替女主,而是这个剧原定女主角的演员临进组前夕爆出偷税漏税的丑闻,闹上了热搜,现在已经被查了,剧组只能和她解约,女主人选便空缺出来。” “目前的情况是各方都想争取这个女一号,拼命塞人过来,既然捧谁都是捧,为什么不捧我的人,更何况这剧本本来就是……” 陆蒹葭竖起耳朵想听后面的转折,结果宋庭之却说,“到了。” 他推开诊室的门,示意陆蒹葭跟着进去。 诊室内干净亮堂,一个白大褂坐在桌后,像是等候已久的样子。 陆蒹葭看了看墙面上的医生的个人介绍,发现是位擅长疤痕整形的专家。 宋庭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陆蒹葭刚一坐稳,男人忽然动手解开了她领口的扣子。 第121章 这剧本写的是我和她的故事 这动作毫无预兆,陆蒹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脖颈一凉,锁骨的位置露了出来。 “李医生,麻烦你看看,这个疤可以处理吗?” 宋庭之的指尖点在陆蒹葭锁骨末端,触感冰凉,陆蒹葭微微缩了一下脖子。 男人手指那个位置处一个黄豆粒大小的烫伤疤痕,在女人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兀, 陆蒹葭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宋庭之竟然会注意到这里,还特意带她来看。 这个疤对她而言是挺不好的回忆,陆蒹葭下意识就去想去遮掩。 宋庭之却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没事,处理掉就好了。” 陆蒹葭默然,她收回了手,任由那丑陋的痕迹展示出来。 这个疤的位置说明显也不明显,要遮掩并不麻烦,只是自从有了这个疤之后,她就很少穿会露锁骨的衣服了。 作为一个女人,她不可能不介意自己身上留疤,却也一直没想着来医院看一下。 一是觉得麻烦,二是她之前一直忙着逃离宋庭之的计划,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李医生凑过来仔细观察了陆蒹葭的这疤痕。 “这个程度比较轻,”他带上手套在周围按了一圈,询问道,“平时会痒或者疼吗?” 陆蒹葭摇摇头 “那问题不大,用正规的抗疤痕综合治疗,基本可以恢复接近正常皮肤状态的外观。再坚持在局部外涂药物,配合压力治疗,预后效果是很好的,用不着做手术。” …… 从诊室出来后,陆蒹葭问宋庭之:“你带我来看这个烫伤,是因为准备要让我演戏才来的吗?” 宋庭之摇了摇头,“不是,之前就想带你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 宋庭之话说了一半,另一半在肚子里没说出来: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我心里不舒服。 陆蒹葭倒是挺惊讶,她没想过宋庭之会在意这些,“我还以为你从来没注意到。” 宋庭之伸手帮她扣好领口的扣子,这才说:“我又不瞎,天天搂着你睡觉,能看不见吗?” 陆蒹葭由着他动作,忽然想起来进门之前自己记挂的问题,追问道:“宋总,你刚刚说的这剧本本来就是什么?” 宋庭之难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略微不好意思的神色,然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他说:“更何况……这剧本本来就是写的我和她的故事。” 陆蒹葭琢磨了一下这个“她”,有些不确定地问宋庭之,“是你和凌小姐的故事?” 宋庭之睨了她一眼,一脸“你没有脑子吗,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的表情。 另一个可能性浮上脑海,陆蒹葭舌头忽然有些捋不直,结巴道:“难、难不成,是……是你和夫人的故事啊?” “嗯。”宋庭之的冰山脸几不可查且十分微妙地红了一点点。 “从她死后我就有这个想法,想把我和她的事情用这种方式记录下来,我不想忘了她。这个项目筹备其实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我觉得合适的女演员,好不容易拍板确定了,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看来冥冥之中注定了应该你去演。” 陆蒹葭:“……” 她觉得自己今天无语的次数着实是多了点,她又试探着问,“那剧本是……?” “咳,”宋庭之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剧本的创作我提供了一些建议,大致的剧情发展基本也是基于我和她之间发生过的事情改编的。” 陆蒹葭头皮有些发麻。 ——太肉麻了,这实在是太肉麻了! 宋庭之这是什么癖好啊,还把和她的事情要这样拍出来,甚至还要放到大银幕上让别人围观,不觉得这太羞耻了吗。 这种东西拍出来真的有人看吗?陆蒹葭内心发出了真诚的疑问。 片刻后,她又将这疑问默默咽了回去。 算了,谁叫人家有钱任性,愿意砸票子自娱自乐她也管不着。 但一想到宋庭之要让她去演女主,陆蒹葭简直一百万个不愿意,尤其是知道了这电影的内容后。 陆蒹葭木着脸说:“宋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夫人还在的话,你搞这种东西,她可能会尴尬到脚趾扣地。” 宋庭之脸色变得挺微妙,他黑沉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陆蒹葭,“你觉得尴尬吗?” 陆蒹葭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宋庭之笑了一下,嘴上反问道:“反正你又不是她,你有什么好尴尬的?” 他拍了拍陆蒹葭的肩膀,“我相信你作为一个科班出身的演员,最基本的心理素质和专业能力还是有的,你和她长这么像,本来也是表演专业毕业,由你来演,再合适不过……” 陆蒹葭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她总不能摊牌说:我就是本人,我觉得很尴尬,你不要拍了。 …… 从医院出来,两人坐进车里,宋庭之一边开车一边道:“你要是有顾虑就和渐星签代理合同,不用全约,经纪人和助理我都让人提前安排好了,到时候我派人送你去一趟公司,那边有人会给你详细讲清楚。” 陆蒹葭手放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抠着衣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宋总,我还没有答应要去演。” 宋庭之瞟了她一眼,忽然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偏头认真道:“葭葭。” 陆蒹葭被他这称呼吓了一跳——太亲密了。 她不自在地说:“宋总,你还是叫我大名吧。” 宋庭之有些无奈,改口道:“陆蒹葭,我是真的希望你去演这个角色的。” 他盯着她认真道:“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是真的很爱我的妻子。” 陆蒹葭心口重重跳了跳,她没接话,转头望着窗外。 宋庭之看她这样,知道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他无奈道: “这电影对我而言是对她的怀念,过程是很甜蜜的,结局也是两人在一起,因为我曾经负她良多,所以想在电影里面让我们的故事圆满一次,我希望你走之前能成全我这个心愿。” 陆蒹葭见他眼尾微微泛红,忽然又想起他在墓园那晚袒露心扉的模样,一时有些恍惚。 她不太习惯看到他脆弱的模样,心口有些发软,态度便没那么坚决。 宋庭之又说:“拍摄周期不会太长,大概只要几个月,拍完之后你想继续做这行或者有别的安排,我都不会再干涉,你就当是……体验一下她的人生,姑且当做自己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她吧。” 陆蒹葭有些怔忪。 重新体验一次时栩然的人生吗……这一次她会获得她曾经想要的圆满吧? 陆蒹葭承认,她被宋庭之最后这句话打动了。 她可以光明正大的以时栩然的身份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听起来确实很诱人。 陆蒹葭最终松了口:“好吧……” 宋庭之见她松口同意,一颗心放了下来。 他上面那些话并不假,但让陆蒹葭去拍戏,他其实还有别的目的。 第122章 宋总介意我和别人拍吻戏吗 第二天早餐后,陆蒹葭被司机接上,送她去了渐星。 渐星传媒并不和宋氏的总部在同一个地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陆蒹葭隔了一条街站在路边,一打眼就看见一个平日里经常在大荧幕上见到的艺人由保镖护着坐进保姆车里。 从公司大门到保姆车短短十几米的路程,全被粉丝堵得密不透风,乌泱泱一群人,手上举着单反和手机,一阵狂拍。 一边拍还一边能听见“哥哥好帅”、“哥哥我们好爱你”的尖叫声,直到车子开走后,围观的粉丝才渐渐散去。 这阵仗让陆蒹葭不由咋舌。 原主毕竟是个十八线,之前签的经纪公司在业内也排不上号,公司力捧的小花周思思虽然有那么点人气,可离真正的一线艺人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像这种粉丝堵门的情况,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陆蒹葭刚看完热闹,就有电话打了进来,她一看来电,是渐星那边给她安排的经纪人施媛。 她接起电话,告知了自己已经到达,等了一会后,就看见一个盘发的干练女人从大楼门口出来。 施媛走到陆蒹葭面前,热情道:“你是陆小姐吧?我是施媛,走吧,我带你去公司。” 陆蒹葭点头,寒暄几句后,施媛带着陆蒹葭进了电梯。 上楼后果然有专门的人过来和她对接,签完合同后,她问道:“我可不可以起个艺名呀?” 施媛愣了一下,立刻笑起来:“当然是可以的,陆小姐想叫什么呢?” …… 陆蒹葭带着剧本回了家,打算开拍之前先研读一下。 她粗略浏览了一遍,这是她第一次从第三人的视角来看自己和狗男人的故事,她翻着剧本,眼前又浮现出两人曾经的一幕幕,她想起曾经不谙世事的自己,眼中不自觉露出一丝怀念。 翻到一半,她的脸有点红。 ——这剧本写得太甜、太纯爱了。 完全和她重生前和宋庭之的往事不搭调,要知道当年自己倒贴追宋庭之,那狗男人拒绝起来可是毫不心软的。 结果这剧本改编得……陆蒹葭看着直摇头:简直完全与事实不符,严重不符。 她正走神,有人从背后靠了上来,将她手上的剧本拿走,手从衣摆伸了进来,接着一个吻落在了脖颈上。 陆蒹葭知道,是宋庭之回来了。 男人把她横抱起来,去了卧室。 一个小时后,运动结束。 陆蒹葭躺在床上喘气,宋庭之搂着她问:“今天怎么样?” 陆蒹葭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她回想起剧本的内容,又忍不住调侃道,“宋庭之,你脸皮可真厚。” 宋庭之不明所以,他凑过去咬她的鼻子,问她:“我怎么就脸皮厚了?” 陆蒹葭吐槽道:“我看完剧本,发现你给自己的人设也太深情了。” 陆蒹葭以为狗男人会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地认证下这深情人设,没想到宋庭之却沉默了。 他把陆蒹葭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她的头发。 “那确实不是当年真实的我,我只是希望自己是那样,如果我能像剧本里的男主角那样对然然好,那她就不会死了。” 他说完,忽然抱紧了陆蒹葭。 陆蒹葭被宋庭之这突如其来的煽情搞懵了,她有点不太习惯和男人之间这样温情的氛围,慌了片刻后从他怀里挣开,“我去洗澡了。” 宋庭之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她还是抗拒他的示好,始终不肯信他爱她。 陆蒹葭洗完澡出来,看见宋庭之靠在床头,正垂眸翻着剧本,陆蒹葭靠了过去,在他身边弯下腰,凑近他耳侧说:“对了宋总,有件事情还要和你报备。” 宋庭之扬了扬眉,陆蒹葭从他手上把剧本抽出来,翻到其中某页,递到宋庭之跟前,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明知故问道:“宋总介意我和别人拍吻戏吗?” 宋庭之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接过剧本翻看起来。 他倒是忘了这件事了。 原来定下的男女主演员对他而言都是陌生人,只要能把他要的效果演绎出来,他自然不介意安排了多少场吻戏,但女主现在换了人…… 宋庭之抬眸看了一眼陆蒹葭,又收回视线到剧本上。 其实他和时栩然在一起的时候,接吻的次数屈指可数,毕竟他那会根本没觉得自己喜欢她,只是把她当个替代品,对于和她亲热的事情,并不太热衷。 但电影毕竟是电影,剧本做了些商业化的改编,男女主之间的吻戏粗略一数,至少也有五场。 ——太多了! 宋庭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花了点时间翻完后,把剧本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然后拉过陆蒹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捏着她小巧的下颌问:“你能接受自己和不认识的男人接吻吗?” 陆蒹葭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演员,自然是要敬业的,别说吻戏,就算有亲热戏也得上啊。” “哦,”宋庭之抚摸着她的脊背,漫不经心道,“敬业是好事。” 他说完,当着陆蒹葭的面拨通了导演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立刻被接通了,两人寒暄片刻,宋庭之说:“蒋导,是这样,我又看了遍剧本,觉得有些地方可以修改一下……” 陆蒹葭目瞪口呆地望着男人,觉得对方的行动力有点过于迅速了。 五分钟后,宋庭之放下电话,把陆蒹葭按在了床上,在她嘴上重重亲了一下。 “好了,现在吻戏只剩表白那一场,到时候你们借位拍。” 陆蒹葭:“……” 不愧是资方爸爸,改个戏跟闹着玩似的。 有钱能不能使鬼推磨陆蒹葭不知道,但她现在知道有钱肯定能让导演改剧本了。 正式开机前的半个月,陆蒹葭收到通知,要求主演提前去参加剧本围读会。 到了地点,陆蒹葭见时间还早,先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后她正低头洗手,却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嗤笑。 “哟,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我们的陆大明星呢。” 第123章 女主角竟然是她? 这嘲讽的语气让陆蒹葭有些耳熟,她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人的倒影。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纤细、妆容精致的女人,抱臂靠着洗手间的墙面,斜着眼睛打量着陆蒹葭。 她的前同事,周思思。 见陆蒹葭注意到自己,周思思踩着高跟鞋“嗒嗒”几步走了过来,扬着下巴倨傲道:“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大明星?” “挺好的,衣食无忧、吃喝不愁。”陆蒹葭淡淡道。 周思思惯是喜欢和陆蒹葭作对的,陆蒹葭越过得不好,她就越开心,她打量着陆蒹葭,没有从对方脸上瞧出落魄困苦的模样,甚至比她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更靓丽了,周思思心中有点空落落,十分不得劲儿。 她之前听说陆蒹葭解约后会去渐星,她本来还以为她傍上了大金主,结果解约后这人就压根没在圈子里出现过,想来所谓的傍金主也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 亏得陆蒹葭来公司解约那天她还不得不对她狗腿了一把,这件事情每每想起,她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 周思思嘲道:“呵,不愁吃喝就叫‘挺好的’啦?我们大明星对生活的要求可真低。” 陆蒹葭没理她的讽刺挖苦,擦干净手对周思思点了点头,就往外走去。 周思思正好也准备离开,她跟在陆蒹葭后面,边走边打探,“陆大明星今天来这是干嘛呢?” 陆蒹葭头也不回,“和你周大明星有关系吗?” 周思思被陆蒹葭这一呛,立刻来了精神,“当然有关系,好歹同事一场,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不劳周大明星费心。” 周思思哪会这么容易被打发,她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我想起来了,今天这里有个选角会,大明星是来递简历的吧?出去混了一圈,还是觉得圈子里好捞钱对不对?” 她嘚瑟地扭着腰,“我就给你说嘛,你又没技能,出去也找不到工作,看看,越混越差了吧?”周思思撩了把头发,“对了,你现在是不是个体户呀?我有个朋友最近在找女一号呢,要不姐介绍给你?” “要真有好机会,我相信周大明星是不会舍得介绍给我的。”陆蒹葭怼了回去。 “你这话说的,大家好歹同事一场,我还是会帮你的。对了,我那朋友是拍爱情动作片的,你要实在找不到本子演,去试试又不亏,也不是要你真做。” 陆蒹葭沉了脸色,她不再搭理周思思,而是专心地辨认着方向。 她有些路痴,从洗手间出来后一时找不到去围读会会议室的路,于是拉着路过的工作人员问了一下。 “你好,请问一下,举办围读会的会议厅怎么走?” 工作人员耐心地给她指了路。 周思思见陆蒹葭不再搭理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趣,正准备离开,却在听到陆蒹葭和服务员的对话后停下了脚步,脸色忽然阴晴不定起来。 她今天也是来参加剧本围读会的,刚刚陆蒹葭也在问围读会,该不会这么巧…… 工作人员刚一离开,周思思立刻追着陆蒹葭的脚步,边走边问:“你是来参加剧本围读会的?” 陆蒹葭点了点头。 周思思不可置信道:“是《如果我曾爱你》的剧本围读会?” 面对周思思,陆蒹葭惜字如金,只是“嗯”了一声。 答应过后,她不欲与周思思再多说,绕过她往会议室的方向走。 周思思跟在后面,一时间思绪乱如麻。 《如果我曾爱你》是渐星传媒投资出品的大制作商业电影,光是前期筹备都筹备了好几年,她是削尖了脑袋才混到个女三的戏份,为此陪酒陪到胃溃疡住了一阵子院才好。 她还算得上娱乐圈小有名气的艺人,用尽全力也就拿到个女三,结果陆蒹葭告诉她,她和她演同一部戏?! 周思思把得到的主演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除了那个空降的叫陆然的女主外,其他的演员都是娱乐圈叫得上号的艺人,根本没有陆蒹葭这号人。 周思思心里闪过无数猜想,最终嘲笑道:“陆大明星,你是不是搞错了?今天通知来围读会的可都是主演,你别是个镶边儿的龙套,自作多情跑来的吧?” 陆蒹葭本想说点什么,想了想觉得还是没有必要和周思思浪费口舌。 两人恰好同路,周思思追着陆蒹葭不依不饶。 “还以为我们的陆大明星已经放弃逐梦娱乐圈了,没想到你还卷土重来了?” 周思思神神秘秘凑过来,“给姐说说,傍上哪个大款了?为了让你在电影里露个脸,应该塞了不少钱打通关系吧?” 陆蒹葭似笑非笑看了周思思一眼,点头道:“确实花了挺多钱。” 可不是挺多的吗,九位数的投资额呢。 周思思一听她承认自己是带资进组,立刻觉得心里平衡了不少。 花了钱也只能捞个没有姓名的龙套,她还以为她多大的本事。 想到陆蒹葭还是要被她的咖位压上一头,周思思又立刻舒畅起来,忍不住继续阴阳怪气。 “陆大明星还是有点贵人运的,剧院被举报了有人保,混不下去了又有人砸钱砸进组,我真是好生羡慕呢。” 陆蒹葭琢磨了一下周思思这话,突然回过味来,尖锐道:“原来当时是你匿名举报的我。” 周思思脸上的笑一下凝固了,她太得意忘形,一下说漏了嘴。 她色厉内荏道:“你都说了匿名举报,怎么还怪到我头上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别乱泼脏水给我。” 陆蒹葭心知肚明,但这件事已经过去太久,她也懒得和她较真。 她按照工作人员指的方向又走了一阵,终于抵达了会议室门口。 还没来得及敲门,副导演正好开门从里面出来,见到陆蒹葭和周思思同时出现,他愣了一下,然后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来。 周思思有些受宠若惊,理所当然认为对方朝着她来的,毕竟她旁边站着的是个十八线,副导演没道理会搭理她。 周思思没想到自己一个二线演员,副导演竟然会主动要和她握手,她往前快走几步,用力将陆蒹葭挤到一边,正笑容满面递出手,却见副导演径直错过她握住了陆蒹葭。 副导演热情道:“陆然老师,你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周思思的眼睛一下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