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幸运女神就是逊啦！[基建]》 1、第一章（大修） 安可希收到那条奇怪的信息时，她正在帮人抽奖。 帮的是公司前台小妹，抽的是红包抵扣。手指一按，屏幕上转盘转动，很快便锁定了最终奖品—— “我的天哪，大额券！”前台小妹难掩激动地低声叫起来，“谢谢安姐！帮大忙了，我这两天正好在吃土……” “没事。”安可希将手机还她，“那我走了啊。” 她今天是来办离职手续的，办完就该离开了。前台小妹这才想起本职工作，不好意思地笑笑，拿出本子让她做出入登记。 “安姐想好以后要去哪儿了吗？”前台小妹搭话，“新工作在哪儿啊？” “没呢，先休息。”安可希淡淡道，“吃饭睡觉打游戏。先躺个几个月。” “哇，这么爽？”小妹打趣她，“安姐不会是中彩票了吧？” “嗯。”安可希一本正经点头，“中了哦。一百万。” “安姐你还真是……”小妹只当她在开玩笑，下意识地一摆手，然而想想安可希最近的运气，笑容忽又一凝。 她在公司人缘好，安可希的事她大概也知道。简单来说，就是少年时父母离婚，爹不疼娘不爱，好不容易熬到大学，又被人骗着欠了贷款。工作后终于有了偿还希望，半年前又出了车祸，还导致了很狗血的失忆，过去的事都忘了不少…… 可以说是相当倒霉的半辈子了。 谁想就在那场车祸后，运气竟极地反弹似地，一下子变好起来。在脑子不好的前提下，阴差阳错拿了几个大单，只要是抽奖，就没空手而归，就连拼夕夕能砍到的优惠，都比别人多。 ……这样想来，中彩票一说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小妹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愣，那边，安可希已经做完了登记，转身朝外走去。 “走啦！”她十分自在地冲前台小妹挥手，直到走出公司大楼，方拿出手机，点开刚才收到的那条短信。 【尊敬的玩家您好。恭喜您，你在我司手游《末日·漂流领地》中的表现优秀，已达到隐藏标准，现诚邀您加入《漂流领地》完全版本，领取更加逼真的游戏体验！如同意加入，请回复t1】 “……” 安可希微微蹙眉，手指又向上一滑。 只见内容一模一样的短信，赫然已经有十几条。 “奇怪，明明早就设了黑名单，居然这样都拦不住？”她内心嘀咕着，想想还是没搭理这条短信，转身朝着车站走去。 * 《末日·漂流领地》，是安可希一个半月前入坑的一款手游。 入坑的契机也很简单。网上抽中了一个新人礼包。安可希看着画风不错，就入了坑。 这是一款同时包含了抽卡、末日建设和架空幻想多种元素的游戏，故事背景在一块名为“弥洛塔耶斯”的末日大陆，由五位传说中的女神守护。玩家开始游戏后，会随机成为其中一位的信仰者，继承一块漂流领地，由此开始建设领地的主任务，据说还挺受欢迎的。 不过安可希并怎么喜欢建设元素。好在这游戏的角色互动做得非常不错，而且和领地建设是两个体系，可以做到互不干扰。安可希索性就没管建设，纯当养成游戏玩了。 上了公交车，正好没事干，顺手打开游戏。 游戏的图标，是一条正在游动的鱼。点开图标的瞬间，巨大的色彩立刻铺开。首先便是一段惯例的开场动画—— 一人多高的蠕动肉块、张嘴嘶吼的变异植物、在荒野上游荡的破烂尸群，三个镜头迅速切换，跟着便是一个俯瞰视角，快速扫过飘着异色烟尘的大地，狂野生长的植物间，看不见人类的聚落，唯有高塔般的肉色虫巢，如梳齿般耸立在地，表面还能看到明显的起伏与鼓动。 紧接着，镜头转向天空。锈色的日光下，厚重的浮云向两边荡开，一个呈倒金字塔形的浮空岛屿，缓缓出现在画面之中。 岛屿的地表上，俨然一个生机勃勃的小世界，树木郁葱；而在地表的边缘上，则用比较卡通的字体，清楚地刻着安可希的游戏id：【那个幸运女神就是逊啦】。 再下方，则是终于出现的“登录”按键——不过这里用的说法不是“登录”，而是“降临领地”。 安可希没有犹豫，直接登了上去，画面便直接切换到了游戏的主界面。 那是个类似办公室的场景，一个留着金色长发的华服男子正站在桌边打呵欠，耀眼的金发被编成精细的鱼骨辫，顺着肩头垂下，看上去精致又柔和。 似是察觉到安可希的到来，他打呵欠的动作生生停住，耳根浮上淡淡的红色。下一秒便透过屏幕看了过来，俯身行了个漂亮的见面礼： 【上午好，您的随侍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领主大人今天的心情好吗？事情处理得都还顺利吧？】 安可希微微挑眉，戳了下他脑袋算作回应，金发男子“诶呀”一下，有些不满地揉揉额头，那样子逗得安可希一乐，旋即注意到邮件图标正在闪烁，随手点开，一条私聊当即跳出： 天塌下来我也要叫二狗蛋：【大佬好[探头]，我又来蹭欧气啦！昨天出的点灯人你抽了吗！感觉怎样？】 【嗯。】安可希飞快回复，【抽了，出了一个。建模比立绘更漂亮。不过我抽到的那个脾气不好，在考虑养二胎了。另外这角色我看了下，没有基建加成的，你要不吃颜的话，可以等攻略组测评过再下池子。】 【祝你也早日出货。不过，我真的不是什么大佬……】 【借大佬吉言！】对面的妹子完美无视了安可希的最后一句话，转而奇怪道，【不过什么叫做，脾气不好？】 【醒来就和我生气，觉得我的账号名字是大不敬。】安可希说起这事还有点无奈，【强烈要求我改名字。还哄不好，油盐不进的。】 对面：【这样啊……那确实比较麻烦。】 对面：【不过这游戏也就这点有趣嘛，哪怕同一个职业的角色，脾气性格也都不一样。养起来更好玩。】 对面：【话说大佬，你真的不考虑来我们协会嘛？协会福利真的管够！】 又来了……安可希暗叹口气，飞快回复：【真的不了。我领地建设很差，游戏任务基本不做的，进去也是拖你们进度。】 对方回复来得很快： 【大佬你这糊弄得也不走心了qaq任务完成度先不说，大佬那么多ssr，各种加成摆在那儿，建设怎么会差qaq】 安可希：…… 再叹口气，她索性又点开了两个界面，分别截了两张图，给对方发过去。 第一张是她的个人信息主页。各种数值，清清楚楚： 【玩家id：那个幸运女神就是逊啦】 【游戏时间：42天】 【信用币：5520】 【生存资源：告急】 【主线进度：1-1】 【领地基建进度：一层（1/5）】…… 第二张，则是当前领地的状态截图—— “漂流领地”实际就是个浮空岛屿，玩家的建设区域主要是在岛屿内部，共分为上中下三层。安可希给截的侧切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领地的内部三层基本都是空的。 【看到了吧。】安可希实诚道，【我领地建设真的不行，我都不太管的。】 【……大佬你哄我的吧。】对面的妹子很快便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可之前我问你问题，你都解释得很好啊！思路和细节，比有的攻略组都清楚！】 安可希：【……有些东西多翻翻游戏图鉴和设定集就知道了。】 对面：【一个建设游戏，大佬你不建那你玩啥啊？】 【抽卡啊。】安可希理直气壮，【不用氪金就能随便抽的游戏上哪儿找。】 她本来就对建设元素不感兴趣。免费的花男人，这就是她对这个游戏的全部理解。 对面：……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对面默了一会儿，终于再次回复：【可抽卡用的信用币，也没那么好攒的吧……】 五千多的信用币不算特别多。但纯靠任务，也要攒好一阵子了。 【我觉得还好啊。和ssr多互动互动就有了，刷刷好感，再随便做点任务。】安可希理所当然，【我正好ssr比较多而已。】 对面：【……而已？】 【总之我真的不是大佬。】安可希一锤定音，【你就当我是欧芹好了。】 又欧又菜。 对面小妹妹也不知是因为希望落空，还是难以接受想象中的“大佬”塌房，一时再没回复。安可希也没多在意，转回游戏界面，习惯性地点了下画面右上角的骰子图标，进入角色库，开始例行惯例地刷好感活动。 说来也有意思，《漂流领地》的角色培养机制比较特殊。所有ssr角色，都被称为“遗民投影”，被区分成近三十种不同的职业，每种职业的造型、专长与天赋都各不相同。 但所有的卡牌，都只有职业名称，却没自己的名字。 玩家需要先为其命名，才能与他交流互动——按照游戏设定的说法，这是因为在玩家赐下名字的那一刻，这个角色才真正“有了人格”，有了和人沟通的能力。 而且互动时，玩家的对话沟通只能通过手打输入来完成，每次获得的反馈也不尽相同，感觉不像是默认设置……更像是养了一仓库有着漂亮形象的ai。 也因为手打输入很麻烦，所以有些玩家会放弃这部分游戏体验，安可希对此却已很熟练了，此刻一个个地问候过去，打字的速度快到像是要飞起来—— 【领主大人，谢谢您上次送的礼物，在下十分喜欢。】 安可希面不改色：【喜欢就好，你开心我就开心！】 【领主领主，我为你新做了一个小玩意儿，你看看，喜不喜欢呀？】 安可希运指如飞：【当然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领主，每天都能见到你，我好高兴啊。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安可希张口就来：【来，当然来。你是我的心上宝，怎么会不来？】 很好，成功把自己油到。 【领主，随侍的位置，什么时候给我啊……】 ——随侍，全称是“领主随侍”，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看板郎，放在主页面观赏用的。 这游戏的里的角色好像都挺在乎这个位置，轮到的就兴高采烈，轮不到的不仅怨念，有些还会设法来要，特别智能。 安可希当即道：【别急别急，下次就安排你！】 【昏庸者，莫挨我！我可是幸运女神的忠实信徒！你那个不敬的名字不改掉，我就绝不……绝不，呃、呃，绝不理你！】 好的，这个还在生气。直接划过。 一共二十多个ssr，安可希挨个儿摸头摸过去，像是给幼儿园里的崽子发果子，除了最后那个还在生气的，哄得其他人都高高兴兴，屏幕里始终飘着爱心和粉红泡泡。 摸完一轮，又收获一堆信用币，总数达到了六千多。 于是哄完旧人的安可希，转头就点开了新开的池子。 这是新出角色“白塔点灯人”的单人up池。角色的初始形象是个提着提灯的清冷青年，眉眼冷淡，五官整体却有一种凌厉的艳丽，还挺对安可希的胃口。 因此昨晚新池刚开的时候，蹲守的安可希就立刻抽了一波，当时就已抽到了一张，但就像她说的，脾气不太好——刚才那个一本正经说“不理她”的就是那位。现在还在炸毛，跟个钢丝球似的。 安可希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性格的角色，被搞得莫名其妙。不过养都养了，总不能再碎掉。于是琢磨着，不如再养个二胎三胎。哪怕同一个职业，个体性格的差异也可能天差地别。总不能个个都是钢丝球吧。 而且点灯人这个职业的造型真的戳她心上，多养几个也不亏。 遂愉快地砸下十连。 跟着就见金光连闪三次。 三张ssr。一张点灯人，另外两张是歪出来的培植师。 可以，再次出货——安可希呼出口气，正打算趁着兴头，再多抽几发，把三胎四胎也抽出来，邮件图标再次亮起。 点开来，之前力邀她加入协会的狗蛋妹妹又在那里狂发惊叹号： 【大佬！我出货了！点灯人！！第一次十发就出，你也太灵了吧[大哭][大哭]】 【大佬，真的你来我们协会吧，进度跟不上没关系，我们养你。你只要待在那儿让我们蹭蹭欧气就好，要知道这狗游戏没保底的啊大佬——】 安可希：…… 不是，没保底你跟策划嚎去啊，找我干嘛！ * 入会的事，安可希最终还是没有答应。 虽然那妹子嚎得确实很诚恳。 倒不是不满意条件，纯粹就是不想。安可希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想法，只是在这种涉及到会和他人产生联系的事情时，她会本能地想要拒绝。 她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不是这样的——半年前的车祸后，她记忆丢失了太多，连带着对这个世界，都感到了陌生。反正自从出院后，她就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待人可以友善，但不想深交。 就连那个狗蛋妹妹，也是因为游戏初期有个“加好友”的新手任务才加上的。那妹子本身又很热情，会聊，两人方维持住一定的联系，除了她以外，安可希在游戏中没有任何称得上“认识”的人。 ……真要说的话，她与游戏中那些纸片人交流的频率，都比与活人网友的交流要高一些。 意识到这点，安可希戳着屏幕的动作不由一顿。思索片刻，又退出游戏，转而打开了短信界面。 信箱上，仍是那多达十几封的、连黑名单都没法拦截的古怪信息： 【尊敬的玩家您好。恭喜您，你在我司手游《末日·漂流领地》中的表现优秀，已达到隐藏标准，现诚邀您加入《漂流领地》完全版本，领取更加逼真的游戏体验！如同意加入，请回复t1】 更加逼真的体验吗……安可希眸光微动，望着车窗外不住晃过的树木，一股莫名的冲动忽然涌上。 鬼使神差地便发出了两个字： 【t1】 2、第二章（捉虫） 发送完毕，世界一片安静。 安可希安静等待了片刻，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通知、没有下载包、没有链接…… 所以这算怎么回事？虚假短信？ 安可希心情顿时有些微妙。老实说，她之前其实就挺怀疑这短信的真假，毕竟任何见过她领地的官方，绝对都无法做出“建设优秀”的评价，现在看来，搞不好还真是…… 不过没让打钱，也没给验证码，应该也没什么事？ 安可希默默想着，再次回到游戏。郁闷之下，随手又抽了二十发—— 和以前一样，出货率十分友善。加上之前的抽卡，一共出来五个白塔点灯人，此外还歪出了两个其他职业的ssr，总体不亏。 随着ssr而来的，还有一种叫做“工作签证”的稀有道具，也叫“上岗证明”。每个抽到的ssr都有25%的概率携带。 领主可以自由支配拿到的签证，分配给想用的投影。而只有拿到工作签证的投影，才可以真正拥有实体，上岗工作，为领地建设添砖加瓦。 说白了，哪怕玩家抽到了有建设加成的ssr，也不能立刻使用。所有投影，必须持证上岗。没有证，就只能蹲在仓库里当花瓶——如果实在缺的话，就只能去游戏商店，用信用币兑换签证。 安可希其实不太明白这个设计的用意是什么，但她知道就因为这么个二缺设计，游戏策划没少被玩家们喷过，有时点开世界频道，都能看到有人在激情问候策划全家。当然没什么作用就是了。 一边怒斥策划不做人一边骂骂咧咧地在手游里上班，这可能就是每个手游玩家的必经之路吧。 虽说“工作签证”出现的概率只有四分之一，不过安可希基本每个抽到的ssr都有携带。只可惜她在领地建设方面没有需求，这东西也就派不上用场，因此这会儿拿到手，也只简单扫了眼，便直接存放进了“领主办公室”。 才刚存完，面前忽然跳出了一个弹窗： 【尊敬的玩家[那个幸运女神就是逊啦]您好，检测到您已同意加入《漂流领地》完全版本。为确保您能尽快适应版本更新，特为您准备问卷一份。我们将根据您的问卷成绩，发放对应升级奖励，并安排试炼关卡事件与难度[微笑]】 弹窗下方是一条链接。 安可希：“……” 等一下，升级个游戏为什么还要做卷子？试炼关卡又是什么？ 安可希一脑袋雾水，又觉得麻烦。想想还是决定关掉界面，不料点了几次，弹窗依旧存在，反倒是最下面的链接，自己闪了一闪。 再下一秒，新的界面自行打开，还真是一套问卷题——看界面，好像还是用问卷星做的。 和之前的弹窗一样，无法关闭。卷面还时时有弹幕飘过，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弹幕上都有很小的图案装饰，有的是半截鱼尾，有的是两片收起的鱼侧鳍。 【别挣扎了，关不掉的。收到短信的那一刻就来不及了，老实做题吧，至少还能换奖励】 【不懂的可以问哦，友情解答不收费】 【都是有用的知识点，了解下不亏】 【这卷子好像比我上次看到的难诶，朋友你运气不行啊】 …… 这都是谁？这种老人看新人掉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安可希心里犯起嘀咕。想要强制收起手机，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无法移动—— 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在椅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安可希后背开始发凉。然而这种情况下，似乎除了答题，也没别的选择。 她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那张问卷上，仔细一读，却不由微微挑眉。 ……之前看弹幕说“卷面很难”她还紧张了一下，但仔细一看…… 不都是些游戏设定的常识题吗？ 粗略一翻。下面的都是类似的题。所问的无非就是些关于世界观、细节设定，还有些物种和职业识别。 安可希略一迟疑，开始一道一道往下做—— “‘游戏中的角色共分为ssr、sr、r级三档，其中sr级的角色主要由高等机器人和魔动人偶构成，r级角色主要为低等机器人，是对是错’——对。” “‘遗民投影’是由破碎灵魂与记忆构成的特殊存在，非人非鬼，因此需要工作签证才能获得实体，是对是错’——对。” “‘获得实体的遗民投影，将会造成生存物资消耗。所以签证的作用之一，就是帮助领主控制领地人口’——对。” “‘遗民投影’获得实体也需要支付信用币，一次需要一百八’——错，明明是三百六。” “‘遗民投影’在获得实体前，会寄宿在领主的脑海之中’——错，寄宿的应该是后意识空间。” “‘没有实体的投影也能进行强度培养’——错，但可以进行好感互动……” “……哪种装置不是魔动装置——b。哪种石头为能源石——c。以下哪种符文具有防御作用——acd全是……” 安可希答得飞快，转眼就刷完了所有的是非题和选择题。弹幕一开始还在积极怂恿她向它们求助，然而随着她的进度，这种声音很快便小了下去。 【我傻了，这是什么手速。】 【蒙的吗？做那么快！】 【正确率可以的。至少我知道的题都做对了。】 【服了。我都**到这几个月了，几种防御符文就没搞清楚过。】 【能看到她id吗？我怀疑她是哪个区的大佬】 【别傻了看不到的。留意新人通报吧。】 【捞不到帮新奖励，没意思，我走了。】 …… 【话说，有没有人知道，她这个正确率，大概能换什么等级的奖励啊？】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就连安可希自己也没怎么在意——她已经做到最后了，还差一道收工。 而很快，这个疑问就有了公开的答案： 就在安可希将卷面提交的下一秒，界面上很快便有新的文字浮现： 【恭喜您完成答卷。卷面正确率98%，赠送奖励——特殊池十连抽。】 【请在画面变化后进行抽卡，抽卡环节后，将直接进入试炼关卡，请玩家做好准备[微笑][微笑]】 奖励的名称一出，弹幕登时哗然，显然这奖励能归在“稀罕”那一档。 安可希却只在意一件事： 她的身体，还是动不了。 就连手指，都只能在小范围滑动……这事还没结束？ 安可希抿了抿唇，意识到更糟心的事或许还在后面。恰在此时，眼前屏幕倏然一变，泛起莹莹蓝光，像是被水覆盖。 不，更像是装满了水——手机好像变成了变成了一扇窗，窗子的后面，就是盈满的液体。 所有的弹幕也都不见了。屏幕里的画面纯粹，更让那种液体涌动的效果，显得逼真无比。 安可希有些诧异，试着将手指按在屏幕，登时一个激灵——手指接触到的，仿佛不是手机屏，戳下去的瞬间，倒像是真的陷进了水面一般。 顾不得对这种过分逼真的手感表示诧异，安可希几乎本能地用手一划，水面划开，数道光芒，登时喷涌而出——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违章搭建卡x2】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能源石x1】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天灾预报一则】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幸运十连抽】 …… 转眼，十连全部跳完，所有东西在屏幕上一次排开，最中间的四个ssr裹着金光，亮到无法忽视。 安可希倒是挺平静……虽然十连出四个ssr确实比较少见。 她一般都是出两个或者三个。 问题是，这四个ssr的种类……安可希不由蹙了蹙眉。 除开能源石这种稀有物资不说，剩下的几种，从来没见过。 当然最特殊的，还要数那张“幸运十连抽”……安可希试着点了一下，屏幕上再次有文字跳出： 【欢迎使用[幸运十连抽]。该卡牌只可在当前卡池使用，过期作废。请问是否立即使用？[微笑][微笑][微笑]】 安可希：“……” 连排三个的微笑表情有点瘆人。但放弃之后估计会直接进那什么“试炼关卡”……安可希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听着就觉得危险。 于是毫不犹豫点了确定，屏幕上立刻又开始跳金光：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能源石x1】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违章搭建卡x10】 【恭喜您，获得ur等级卡，永久技能[能力借用]】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幸运十连抽】 安可希：“……” 虽然被神秘力量控制的感觉很难受，但不得不说，这抽卡体验真的不错。 遂简单看了下其他的卡牌，随后再次点击“幸运十连抽”。 毫不意外地，屏幕上又开始闪金光：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幸运十连抽】 【恭喜您，获得ur等级卡，幸运女神的庇佑-奇迹商会的铺张法则[限时]】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违章搭建卡x5】 …… 这真的不是断头饭吗？ 安可希有点不安，并再次点击“幸运十连抽”。 不安归不安，卡还是要抽的。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违章搭建卡x1】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幸运十连抽】 【恭喜您，获得ur等级卡，幸运女神的庇佑-幸运的翻牌】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爆破符文石x1】 …… 行吧，断头饭我也认了。毕竟真的香。再来。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幸运十连……】 点击，再来，接着抽卡接着跳。 【恭喜……】 【恭……】 【恭喜您，获得ssr等级卡……】 如此重复了大概有十次，连着几道金光闪过后，安可希习惯性想要再点，这才发现，这次抽到的ssr里，已经没有“幸运十连抽”了。 下一秒，便见屏幕上一行弹幕跳出，速度之快，竟似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恭喜玩家，特殊池抽卡已结束！完全版本试炼关卡即将开启。试炼关卡将直接在玩家的领地内展开，且直接继承玩家的游戏进度。 【具体要求详见领地引导！请玩家做好准备！[微笑]！】 安可希：…… 微笑表情后面还要再给个感叹号，你到底是有多激动？而且你等等，我还没——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原本平稳行驶的公交蓦地一个急刹，安可希一时不稳，手机脱手，方才还难以动弹的身体，这会儿却像是失去平衡的木偶，无法控制地朝前一晃！ 她的座位是在最后一排中间，正前方没有其他座位阻拦。这一下晃得太狠，竟直接朝着走道滚了下去！ 旁边响起其他乘客的几声尖叫，转瞬却又远离；隐隐的，耳畔又似有歌声响起，混着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引得意识一时恍惚。 四周响起隐隐的水流声，眼前似有人鱼的尾巴一晃而过，鳞片上爬满了苔藓，转眼又化为无尽的黑暗。 安可希心头一沉，本能地想要去抓旁边的椅子来稳住身体，却意外抓了个空——抓空的结果就是一下摔在地上，她下意识闭眼，手掌往地上一撑，却一下摸到了一堆纸牌似的东西。 ……可公交车里，哪来的纸牌？ 安可希越发感到不对劲。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股刺鼻的气味便已钻进鼻腔，激得呼吸道一阵灼痛。她咳了两声，立刻想要睁眼看看情况，睁开的瞬间，双眼却也一阵刺痛，泪水不由自主涌出，很快模糊了视线。 怪异的感觉越发明显—— 虽然方才睁眼一瞬看到的东西有限，但安可希可以确定，自己是被困在了某个房间里。不觉间冷汗已浸透后背。 ……这该不会，就是那什么试炼关吧？ 安可希心头浮起猜测，果然，下一瞬，耳边有古怪的声音响起： 【《漂流领地》完全版本，试炼关卡开启。 【随机试炼情景：你的领地在三天前撞上了地表虫巢，目前已被虫子大举入侵，请设法解决当前困境。 【试炼通过奖励：完全版本领主手册使用权、完全版本卡池使用权。 【试炼失败惩罚：死亡销号。 【为便于玩家应对试炼，您所在区域的致命威胁已暂时为您清除，且十分钟内，不会有新的致命威胁进入。辅助随侍将于十秒钟后投放。 【请玩家合理运用时间和现有资源，争取早日通过试炼。加油。左括号，微笑，右括号。】 安可希：“……” 这什么地狱试炼情景…… 而且你对微笑到底是有多执念？ 安可希暗暗咬牙，对当前情况倒是理解了一些，也大概猜到手掌下那一堆纸牌是怎么回事了—— 她方才幸运百连的时候抽到了各种卡片，估计就是那些。 问题是，该怎么使用？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个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友情提示，技能卡或buff卡，可以通过点击或意念激活。激活时请确保卡牌在本人视线范围。左括号，微笑，右括号。】 …… 这和想直接弄死我有什么区别？区别在你还会微笑？ 安可希暗骂一声，手掌无意识往旁边一挪，却忽然摸到旁边有个盒子，不由一顿。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但感觉，好像是能打开的样子。 * 几十秒后。 一抹半透明的人影，闪电般穿过墙壁，直冲安可希而来。 “可算找到你了！别慌，我来救你了！” “你不要说话，也别睁眼！现在领地里到处都是有害气体！我先带你找到净化面罩，然后我们再——？” 那提着灯的人影话说一半，忽然顿住。 几步之外，正在整理地上卡牌的安可希茫然转头，露出脸上戴着的净化面罩。 她的旁边，是一个打开的方盒。盒子明显是被暴力扯开的，里面还躺着另外几个包装完好的净化面罩。 来人：“……”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这个念头只在他心头短短转了一瞬，很快便被安可希略显诧异的声音打断。 “我认得你，你是明灯……”她说着，扶着面罩站起身。 “是那个说不理我的点灯人！” 3、第三章（捉虫） 眼前的人影，如幽灵般缥缈，却已经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 充满杀马特风格的白色长发，出色的面部轮廓，以及手中的提灯—— 这让安可希几乎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明灯。她昨天抽到的第一个点灯人。 ……也是唯一目前遇到的，唯一一个被她命名之后，头件事就是和她吵架的人。 吵架的原因也很有意思。安可希的游戏账号名叫“那个幸运女神就是逊啦”，而这家伙，恰恰好就是幸运女神的忠实信徒。 ……真要说的话，这家伙的出现，可比她被搞到这什么“试炼关卡”要更让她惊讶。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安可希忍不住问道，“其他的人呢？” 既然明灯存在，那其他的ssr，应该也都存在才对。 “我怎么知道。没有拿到证的投影，连实体都没有，自然只能待在空间了。”明灯咕哝着，见安可希没出大事，方才的紧张已然烟消云散，“至于我么……不是你把我封为随侍的吗？随侍随侍，肯定是要跟着你啊，我一醒来就在附近了。” 不，我绝对没这么做过——安可希在心中默默回应道。 随侍，指的就是看板郎。虽说方才那诡异声音说过会“投放随侍”，但她穿越之前设置的随侍，明明是另一个角色。 对，穿越……尽管觉得很离谱，但目前看来，最适合自己处境的词只有这个。 什么完全版本，其实就是穿越。让她穿越到了自己在游戏中的领地上。 而且在她正式接管领地前，还特意安排了个什么试炼关卡……好像生怕她死不掉一样。 安可希默默想着，再次转头看向四周——借着头顶的红色应急灯光，可以看出这应是个很大的仓库，立着大片置物架，大大小小的盒子与方形包裹堆了一堆。 很显然，这里正是她领地中的物资仓库。她领地里为数不多的正经建设之一。 只是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仓库里面应该没什么东西。毕竟她平时也就拿拿签到和抽卡奖励，以及一些很基础的日活奖，现在却堆着这么一堆…… 回忆起之前的幸运十连连连连抽，安可希暗松口气。还好，这游戏至少还有点良心，抽到的物资它是真的肯给。 只是这里，明显已被什么东西破坏过。邻近的置物架倒在地上，未拆封的盒子与包裹滚得到处都是，不远处的金属门破了一个洞，边缘焦黑，似是遭受过腐蚀。 安可希认真看了两眼，若有所思地移开目光，那道半透明的人影终于按捺不住开口： “说起来，你也挺厉害啊。我还担心你会被毒气憋死呢，没想到自己先找个净化面罩戴上了。” “啊？你说这个吗？”安可希摸摸脸上的东西，顺手一指地上的盒子，“随手摸到了这个盒子，想着万一里面有能用的东西，就硬给扒开了。没想到还真有。” 随手、万一……明灯因为她的措辞而嘴角微抽：“难怪他们都说你运气不错。” 安可希正在收拾地上的卡牌，闻言抬头：“他们？” “其他的投影。”明灯抱起胳膊，“因为没有签证，也不是随侍，他们现在都被封着出不来，只能巴巴地等你呢。” 安可希：“……” 虽然语气不好，但话的内容有点熨帖。稍微安抚了下安可希因为穿越和糟糕开局而想要骂人的心。 此外，这也验证了安可希的另一个猜测——这里的“进度”，还真是完全继承她的游戏数据。 因为懒得建设，所以她从没给投影发过工作签证。领地上的活人人口是零，ssr们全在后意识空间待着，想要他们出来帮忙，估计得费点工夫。 转眼卡牌收完，安可希却没急着看，而是先小心翼翼凑到了那个破洞前，小心向外看去。 通过拳头大小的破洞，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走道正和屋里一样，因为应急灯光而笼罩一层晃眼的红色。金属制成的墙壁，处处可见腐蚀的黑痕与凌乱划痕。正对面的墙边瘫着两个破碎的自动机器人，下半截似是被什么融掉，露出惨烈的截面。 稍稍调整下视角，则可以看到大团蠕动的肉粉色—— 颜色像是被反复冲洗后发白的粉肉，只是微微透明。可以看到明显的细密虫足。半透明的内部，则隐隐可见几团阴影。 偶有一大团肉粉色从洞前掠过，因为距离原因，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半透明的身体中，分明包裹着一团白色碎骨！ “……“安可希呼吸微滞，默默往后一退，顿了会儿，方喃喃出声： “肉团样子的……是血肉琥珀。” 她对游戏图鉴很熟，要认出这种“虫子”不难。 与其说虫子，倒不如说是怪物，一种不知为何而存在的诡异存在。 只是因为像虫一样，存在着巢穴与“虫母”，所以才被冠上这么个看似无害的称呼。 “血肉琥珀，畸形生物。能释放有害气体和腐蚀液，主要特征就是类似果冻质地的半透明躯体，内脏脆弱，所以为了保护内脏和协助消化，还会往体内吞噬大量细碎硬物，在体内形成一层盾牌。” 安可希下意识背出图鉴里的内容，明灯随口补上：“不难打，但是除非掌握弱点，否则不容易处理。” “……”弱点安可希也记得，是低温。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制造低温的条件。 安可希默默想着，将目光转向了手中的卡牌。 * 卡牌式的奖励，都是ssr起底，其中还有ur等级。这让安可希比较诧异，毕竟之前的池子里最高只有ssr。 借着头顶的灯光，她快速浏览起手中的卡片，试着从中理出了自己可能用到的部分： 首先，是ur卡。 找到的只有两张。都是“幸运女神的庇护”，一张叫“奇迹商会的铺张法则”，效果为，主动触发后，可指定领地中的某一类建设为保护所。进入之后，将处在绝对防御的状态，任何存在都不可对自己发动攻击。持续时间为十小时。 另一张是“幸运的翻牌”，一次性被动技能。效果为，当领主陷入危机时自动触发，随侍会被自动替换为对当前场景最有帮助的角色，且被自动召唤到领主附近。若触发时该随侍身处后意识空间，则召出后，该角色必须通过神像通道才能正常返回。 也就是说，想要走正常途径进入“后意识空间”，必须通过“神像”……安可希在这点上默默留了个心。 这张牌上面有个“已使用”的标记。安可希深深看了眼旁边好奇四下张望的明灯，大概猜到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两张看着都很有用，但仔细一想，又都有些问题： “铺张法则”，针对建设生效。但目前领地内建设有限；翻牌卡，简单来说就是直接拉个帮手，但可以实体化角色的签证在办公室，距离这里还挺远的……没有签证的投影，和挂件似乎没有区别。 安可希暗自琢磨着，默默瞟了眼一旁的明灯，又拿出一叠ssr卡来，开始翻看： “违章搭建卡”——这个数量最多，一共四十一张。效果为，玩家每消耗一张“违章搭建”，就可以在指定区域内凭空获得一个设施。所建设施只可从基础设施里面挑选，且建设时，会自动消耗对应的仓库库存。若没有足够的材料，则建设失败，所用卡牌不会返还。 再者，永久技能——多用空间。 简单来说，就是可将自己的后意识空间当做额外的储存空间使用，允许将非生命的物品带入空间并存放。该技能卡支持交易。 此外，还有一张“天灾预报”卡牌，上面直接写了条预告信息：在三个周期后，领地所在的区域将有大范围魇类天灾，建议领主提早迁移，或布置防御。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了——她现在能不能活到三个周期后还不知道呢。 还有一些ssr，没在卡牌堆里。安可希仔细翻找了一下，发现都是以物资的形态直接进了仓库。其中看上去最有用的，是三枚小型爆破符文石： 在接触到非人的活物后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会爆|炸。且可一枚爆破石可触发不止一次，力量会随着时间慢慢递减，直至完全失效。 可惜只有三枚。真要使用的话，得省着点才行。 安可希暗自盘算着，视线又扫回了面前的卡牌堆。思索片刻后，又转向旁边的物资。 “现在的情况很明确了，如果不想死，就得设法渡过当前危机。一大威胁之一，就是外面的虫子。虫子具体数量未知，但应该不少…… “听之前的提示，虫子入侵的原因是领地浮空高度降低，撞上虫巢。高度降低的原因是浮空装置出了问题，也就是说，维修浮空装置是第一要务。那就需要具有维修能力的人才……比如，机械师。 “光找到机械师没用，还得让他实体化。而签证，我记得都存在领主办公室里……” “也就是说，得设法先去领主办公室才行。”安可希下意识地喃喃出声，一旁明灯循声看了过来，旋即摇了摇手里的提灯。 “可惜你手头没签证，不然我倒是可以帮帮忙。现在这状态，跟个幽灵似的，一点能力都发挥不出来。”他说着，又飘到门口，半个身体探出门外，观察起周围的情况，“你最好抓紧点吧。这条走道上的虫子好像又多了。” “你帮我吗？”安可希瞟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巴不得赶紧换个领主。” 毕竟昨天为了那个名字和她抗议时，可是很疾言厉色的。大有一副“我怎么就遇到了你这种不讲道理的昏君，我要以死明志”的架势。 如果在这儿的是其他角色的话，她可能还会更信任一点——其他角色她好感度都几乎都刷满了，只有这个新来的，别说刷好感了，估计都快成负的了。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明灯收回脑袋，难掩诧异地看她一眼，“虽然你的那个名字实在可气，但你毕竟是我的领主，从我的立场上看，没有不帮你的理由。” “虽说不像其他人一样被你洗……我是说和你比较熟，但我是因你而存在的。这是事实。” 明灯理所当然地说着，顿了顿，又咕哝道：“而且你死了我也会死啊，我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 ……还有这设定？ “懂了。”安可希点头，“下次你再和我吵架，我就亲自去找虫子正面对线。” “……！”明灯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看了过来。 这都什么人啊！ “开玩笑的。我还没活够呢。”安可希幽幽地说着，目光却加深了几分。 ——设定里曾说，投影是伴随着领主而生的。现在看来，这话多半还有些别的含义。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明灯会被判定为当前场景最有用的角色？这个安可希到现在还没摸明白。总不能是因为他对虫子比较了解，而且嗓门比较大吧？ 所幸，这个问题，没过多久，就得到了解答—— 安可希从刚才就觉得自己好像少了一张卡。仔细找了一下，果然在旁边的架子下方找到，翻开来，竟也是一张永久技能卡。 技能名“能力借用”，ur等级，效果为： 【当一个投影身处你的后意识空间时，你可以通过对方的持有物，借用他的能力。能力发挥程度取决于你的熟练程度。可借用的能力仅限于特殊能力与法术，不包含知识技能与专业经验。】 【提示：该技能无法对已经获得实体的投影生效；当投影本身不在后意识空间时，你可以强制令其退回，若如此做，则该技能维持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 安可希：“……” 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正在门边张望的明灯，安可希恍然大悟地笑了下。后者被她笑得浑身发毛，不由自主地搓搓胳膊：“干嘛，突然这副表情。” “没什么。”安可希呼出口气，“只是发现，我好像真的得亲自去找虫子对线了。” 明灯：“……” 明灯：“……？！！” 4、第四章（大修） 【[点灯人]——这是只有少部分灵魂特异者才能担任的职业。 【和其它灵魂特异者一样，他们被认为是幸运女神的眷者，属于[被恩者]一列。而[白塔点灯人]中的白塔，实际也叫[虫塔]。 【早在末日之前，大陆上就有自然虫巢存在。点灯人的职责，正是在虫巢附近建立哨塔以进行观测与监管，并通过灯光和特殊的技巧，影响控制虫群的行为，在避免其入侵人类的领地……】 ——以上，均来自《末日·漂流领地》，职业图鉴之《白塔点灯人》。 数分钟后。 安可希一边举着从明灯那儿坑来的提灯，一边在领地的走道内飞快前行。 提灯是她从明灯那儿“借来”的——虽然在明灯手里时，看上去也就是抹幻影，但在作为“能力借用”的媒介后，反而变成了可以接触的实体。 也再次感谢明灯同学，虽然对领主去人留灯的行为相当不满，但还是骂骂咧咧地选择了配合。表扬他。 点灯人可以通过提灯，对虫子实现各种控制，属于天克。安可希能力借用后，无法直接获得对方的使用经验，但一些基础功能还是可以实现的。 比如—— “停下！” 猛地一挥提灯，灯盏光芒骤亮，迎面正打算发动攻击的两只虫子登时陷入僵直。安可希暗出口气，一面维持着举灯的姿势，一面小心挪动着脚步，直到绕到了虫子的背后，方才转过提灯，旋身就跑！ 如果不出意外，那两只虫子会在大概两三秒后才会恢复行动能力。她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尽可能拉远距离就好。 这是安可希在之前的使用中总结出的经验。不仅如此，她现在对灯光的强弱应用、正光侧光的不同效果，心里也都有了点数，使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提灯似乎也有冷却期。每用上一阵，就会变得黯淡，必须等候片刻后才能使用。 这对安可希的生存来说就是一大难题。毕竟领地内现在的虫子太多了，没有提灯掩护，她怕不是下一秒就要被腐蚀液喷成渣。 为此，她不得不启用了另一张卡牌—— “触发！违章搭建！”眼看提灯再次不争气地开始黯淡闪烁，前后又各有数只虫子围拢过来，安可希不得已祭出了自己另一套求生方案： “单人厕所！” 话音刚落，身后的指定区域内，立刻笼上了淡淡的光芒。安可希毫不犹豫，推门而入，看也不看其中凭空出现的简陋马桶，毫不犹豫地又触发了第二张连招卡： “触发，幸运女神的庇护！” “指定庇护区域——厕所！” 又一种温暖光芒在有限的空间内荡开，光芒渐熄，安可希这才注意到，马桶的后面，一只琥珀正趴在墙上，不知所措。 “看什么看。”安可希连着用了两张卡牌，底气一下子足了不少，大喇喇地就往马桶盖上一坐，“这地盘，我建的！” “你被驱逐了，滚边去！” 虫子：“……” 嘎？ * 建厕所什么的，倒也不是安可希恶趣味。 虽然确实也有那么点原因。 主要还是因为“违章搭建卡”能帮忙瞬时搭建的，一共就那么几种基础设施。为了要最大化发挥保护所的作用，就必须只建一个种类，建的同时，还会消耗对应库存，库存不够也建不成…… 权衡利弊，适合在这时候疯狂扩建的，居然只有厕所。 还是那种只有一个简陋马桶的极简版。 ……如果有的选，她还是愿意多建一个洗手池的。 坐在马桶盖上深深叹气，安可希顾不得想太多，立刻熄灭灯光开始等冷却，同时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袋，一面调整呼吸一面拆。 小袋里是她从仓库中带出的金属零件，而这些零件，都是从机械组件物资包里拆出来的——安可希知道这些东西以后肯定有用，但这种时候，也找不到更好的诱饵了。 除了金属零件，她包里还带了几瓶拆出来的应急营养液，几块能源石，一些可能会用到的小工具，其余的空间，则全部塞满了净化面罩，方便更换。此外她还找了护袖和手套，力求在保证灵活性的同时，能将身体遮得严实。 毕竟腐蚀液这东西，挨一口可不是好玩的。 此外最要紧的，就是还带上了那三枚爆破符文石——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她压箱底的保命东西了。 金属零件装填完毕，安可希又试了试提灯，确认可以正常使用后，方再次起身，小心翼翼推开了厕所门。 从厕所出来，正是一个十字路口。相对开阔的视野，也让她越发看清自己领地此时的模样—— 只见高约五米的天花板上，整齐排布的灯管已经熄灭，唯有应急灯勉力支撑。走道宽约三米，两边的区域被分割成一个又一个的大小不一房间，房门与墙壁保持着统一的金属风格，也非常统一得被啃得焦黑坑洼。 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几乎全被肉粉色的虫子占满，全都在兴致勃勃地啃墙皮。应急灯光的照明范围外，则是无边的黑暗，那全都是安可希尚未解锁开拓的区域。 那些地方，更不知藏有多少入侵的怪物。 意识到这点，安可希心情不由一沉。 值得庆幸的是，她现在所在的是领地一层，也即是建设的基础层。与完全荒芜的其它地层不同，这一整层的道路，早已由系统事先建造好——走道和作为建设区域的“房间”都已被分配得明明白白，玩家只需要在空房间内进行具体规划和建设就行。 当然，如果不满意系统的默认设置，也可以全部推翻重建。 安可希咸鱼一条，用的自然全是默认设置。这会儿倒是意外得方便——清晰且高效的道路安排让她不用花费更多时间在认路上，两边的空房间则给她提供了时不时就能躲避的空间，一路走一路建厕所，待终于赶到办公室附近，正正好好，四十一张卡全部用完。 ……往好的方面想。 至少以后领地子民们独卫有保障了。 安可希自我安慰地想着，待到手中提灯再次恢复，立刻走出了当前躲避的厕所。不远处，正是存放着签证的办公室。 办公室作为重要地点，默认设置都要高端许多。正门连带周围的墙壁都是石制，黑色的表面在灯光下显出特别的光泽。门上还刻着防御符文。 或也正因这个，入口附近基本没什么虫子，就两三只而已。 安可希见状，干脆选择莽了上去，提着灯直接贴墙冲，手中的提灯一直稳稳向外，还剩两三步时，干脆往门口一扑。门上有系统预装的符文锁，在她贴上的瞬间，当即开始发光。 察觉到门锁的松动，安可希毫不犹豫以手肘顶开了门，正要闪身进入，心中忽然一动，电光石火间，倏然停下脚步。 略一思索，反而将手伸进口袋里，朝外扔出最后一把零件，趁着外面的虫子被吸引，反手将提灯朝屋里探去。 直到确认提灯已经照亮了屋内，她方跟在后面进入。这本是个以防万一的举动，而在关门抬头的瞬间，安可希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赌对了。 因为她的正对面，恰好是一只张开的口器。 没有牙齿的口腔内，清晰可见蠕动的肌肉。 那是一只虫子。 而且远比安可希之前见得要大，有近两米高，三根触角，体内的硬物都堆叠得像是腹肌。 安可希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进入办公室的，又在这儿待了多久。但毫无疑问，这虫子在她开门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她，并准备对她发起攻击—— 结果正好被安可希的灯光照到。僵在原地。 “……” 当事人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几分后怕，旋即又想起，这灯光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嗯，更害怕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安可希略一思索，索性掏出个爆破符文石，用能源石的力量触发后，试探地丢进了对方大张的嘴里。 虽然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但她觉得，人，还是要有梦想。 咕嘟一声，符文石正中对方张大的口器，转眼不见踪影。 安可希：“……？” 就见对方果冻质地的躯体晃了一晃，又晃了一晃。 旋后，不负众望地“砰”了一声，炸成漫天水花。 那虫子本来就大，这么一炸，动静更是不小，碎块混着细碎硬物飞溅得到处都是。安可希吓了一跳，本能地蹲下护住头脸，直到这波动静过去，方再次抬眼，小心地看向四周。 直到确认再没另一只虫子存在，这才如释重负地闭了闭眼，靠着墙壁呼出口气。 ……还好，有的梦想，你永远可以相信。 旋即便将注意力，投向了面前的房间之中。 差不多二三十平的空间。和其它房间简陋的金属墙壁不同，这里的墙壁地面都铺着黑色的石砖，就连所有的家具，也全都是石制。 迎面就是张办公桌，桌上光秃秃的；桌子的旁边，是一个高大的透明立柜，里面放着一本本子，和一个银色水盆；柜子的旁边，是个带镜子的洗手池。 洗手池的斜对面，则立着一尊女神像。 那是尊一米多高的坐像——裙袍繁复、长发曳地的女神斜倚于王座之上，一手支颐，一手抬起，掌心中虚托着一枚十二面骰，眼上蒙着块绘满鱼鳞的细长布条，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代表的正是这片大陆的五位守护女神之一，天恩证者。 也称“幸运女神”。 5、第五章（小修） 那女神像整体是用白石雕成，动作神情，栩栩如生。 安可希视线在神像上停留得格外久些，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场景特别眼熟。顿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游戏的主界面，好像就是以这里为背景来着。 恰在此时，“能力借用”的时间结束，手中提灯还原为半透明的状态，瞬间从安可希手上掉落。 明灯身影亦再次浮现，一看到安可希就怨念地哼了一声，显然对她之前的作为还有些介怀。 ……当然，或许还有账号名字的原因。 “女神在上，什么情况！”注意到地上地上虫子炸过的痕迹，他吓了一跳，俯身捡起地上提灯，“你弄死的？” “差不多吧。”安可希不欲多谈，简单说了下自己赌概率搞死对方的过程，明灯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下一瞬，就见他转头对着女神像行礼：“赞美证者——感谢女神庇佑！” 安可希：“……”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那符文石爆炸的概率还没低到非要神明保佑的地步，真的。 但想想那毕竟是人家信仰，再想想自己确实是走运了一回，遂还是什么都没说，转头继续观察四周。 那边，明灯行完礼四下一扫，再次扫过地上的虫子痕迹，不由皱了皱眉：“说来也怪……这里出入口都有防御符文，连通风口都有。用的又全是不惧腐蚀的矿石材料，怎么还会有虫子出现在这里？” “因为洗手池塞子没塞好呗。” 安可希幽幽地说着，在洗手池前停下脚步，望着里面明显的湿痕，微微挑眉。 “不过话说回来，办公室里装个洗手池，这事本来就挺奇怪的。”安可希说着，往下看了眼，只见水池下方，是根弯曲的直通地下的排水管，试着转了下水池上方的水龙头，里面则没有任何液体流出。 还是个摆设。 安可希因为这个结论而皱了皱眉。盯着面前的洗手池看了片刻，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符文石，用能源石触发之后，压在了出水口上。 “你这是干嘛？打算阻止其他虫子从那里爬出来吗？”明灯探头过来看了看，又摇了摇头，“这重量不够吧。” “这符文和我之前用的一样。”安可希无所谓地拍了拍手，“这不洗手池的塞子找不到了吗？万一等等又有新的爬出来，说不定还能再炸一波。” “这估计不太可能。”明灯却是摇了摇头，“这里已经死过一只虫子了。” 安可希：“……？所以？” “虫子濒死时，会发出信息素警告同伴。”明灯认真道，“正常情况下，其它虫子现在恨不能远远避开这里。” “你说正常情况？”安可希微微侧头，“那不正常的情况呢？” “那就很多了。比如有新虫母需要开拓领地，所以派兵虫出来排除威胁什么的……”明灯骚了骚头，“不过那种挺少见的，出现概率不大。” 概率不大……安可希咂摸着这句话，想了想，又往洗手池里加了块爆破符文石。 不是她吹牛。她现在是真觉得，自己和小概率事件特别有缘。 布置完符文石，方转过身，研究起屋内的其他陈设。 她首先看向的，就是池子旁边的透明柜。 柜门上有一枚小小的锁孔，钥匙不知所踪，安可希试着硬拽了下，完全打不开。又试着踮脚往里看，除了那本黑色笔记本和银色水盆外，再没看到别的东西。 因为瞧着不像是有签证的样子，她便暂时没管。转头的瞬间，发现不远处的桌下有什么东西，连忙蹲下，伸手朝里探。 没过多久，就见她从桌下扒拉出一个盒子，也是石制的，不过似乎并不重，安可希单手就拿在手里。 从明灯的角度，看不到那盒子里的东西，只能看到安可希的脸色渐渐凝重。他没忍住问了句，安可希皱了皱眉，将盒子放到了旁边桌子上。 “空的。”她道，“看样子是被虫子撞到地上的。” 说完，又见她目光往四周梭巡起来，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顿了几秒，忽然走向先前虫子留下的其他碎物堆，埋头认真翻找起来。 明灯不明所以，飘到盒子前探头看了眼，果见里面空荡荡，只在底部印着一个圆形的标记，标记里面画着个正五芒星。 是没见过的图案。但不知为什么，看着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甚至还有点向往。 明灯不由皱了皱眉，转头想要询问，余光却捕捉到一抹细微的颤动。他心头一震，下意识转过头去，视线在地面上转来转去，最终落在了一块尚未完全融化的虫子碎块上。 只见那团碎块上，还带着根较为完整的触角。方才颤动的，正是这个东西。 “……”心中忽然腾起些许不妙的触感，明灯终于开口，问出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领主，你之前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个虫子，有几根触角？” “？”安可希正在端详手中刚刚找到的圆片状物体，眉眼松动，闻言动作一顿，毫不犹豫道，“三根，怎么了？” 她对此印象很深，因为图鉴里面，对虫子的描述向来都是两根触角，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会有长三根的。 明灯听了，脸色却是蓦地变了。 “三根。”他重复了一遍，无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提灯，“这说明，那不是普通虫子。而是兵虫，是替新虫母探路用的。” “……？”安可希不解地皱了皱眉，顺手从眼前的硬物堆里又挑出个圆片，“所以？” 明灯：“所以它们会尽可能向虫母传达自己的发现。哪怕是死了，身体的某些部分也不会死，还会通过信息素向虫母报信，可怕得很。” “哦……”安可希微微颔首，目光一转，又飞快从另一摊硬物堆中找出两个小圆片，小心塞进口袋，“然后？” “然后……然后就看它效忠的那个新虫母是个什么性格了。”明灯不确定道，“个性软一点的，可能就这么算了。可若是个性狠一点的，也许就会派出更多的兵虫，力求扫尽所有潜在的威胁……” 而就像是验证着他的话一般，话音才刚落下，水池下方突然传来蠕动的声音。 时机和音效，都给得恰到好处。效果瞬间拉满。 两人的目光都瞬间被吸引过去。安可希快速将翻到的最后一个圆片攥进手里，冷静开口：“很好，看来我们的新邻居属于比较刚的性格，我喜欢。” 明灯：“……” “补充一下，新虫母派出探路兵虫，往往意味着它要在看中的地盘上建新巢了。”明灯幽幽说着，语速不自觉地越来越快，“所以严格来说，它不是想当你邻居，而是想当你妈——” 安可希：“……”那就不能忍了，盘它！ “话说你刚刚到底在找什么东西？”明灯话头一转，“找到了吗？找到了我们就先撤吧。” 他刚刚依稀看见安可希将好几个东西塞进口袋来着。 “找是找到了，但肯定没找全。”安可希叹了口气站起身，忽然看了过来，“另外，再问你个事。” “？”明灯目光不敢离开洗手池，语气带上几分焦急，“很重要吗？非要现在问？” “挺重要的。”安可希摊开掌心看了眼，又飞快合上，朝着明灯快步走来，“如果你拥有身体的话，你有办法搞死虫子吗？尤其是你说的那种兵虫？” “？？？”明灯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内心隐隐浮上些猜测，却不敢确定。 “看情况吧。”他想想还是说了实话，“单对单有点难度，只能控住。但有两只以上就好办了。数量越多我越稳。” 他能控制它们自相残杀。 “这样。”安可希了然地点头，忽然抬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胸口，“行，那就决定是你了！” “上吧，你被强化了！” ……？ ？？！ 明灯一脸莫名，刚想说些什么，表情忽然一怔。 胸口有奇怪的暖意涌上，令他猝不及防。 他愕然低头，正对上安可希的目光。后者忽然笑了一下，迅速移开了手。 明灯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已然多了一枚质地奇特的纹章。 圆形轮廓，内嵌一个正五芒星，正是之前在盒子里看到的图案。 “……”他微微张嘴，终于理解了安可希之前所做的一切。 恍然大悟的感觉，转眼又被获得实体的奇妙触感冲淡。 明灯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在飞快地蜕变——身躯的轮廓迅速清晰，身体的每一寸都能被清楚地感知，久违的力量感在体内奔走，仿佛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 下一秒，就见他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边倒还边哭，眼泪糊一脸。 边哭还边挣扎着开口，艰难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嗝屁： “面、面罩……” “先给我……面罩！” 安可希：“……” “不好意思我忘了这里是毒圈！”她赶紧从包里翻出一个净化面罩，快手快脚地替明灯戴上。刚刚才获得实体的点灯人重重呼出口气，总算避免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情结局。 另一头，洗手池里的响动愈发明显。安可希警觉地扫了一眼，抿了抿唇，再次一拍明灯肩膀：“说真的，这边交给你了。” “那你呢？”明灯捂着面罩，闷闷开口。安可希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女神像，深吸口气：“去抓壮丁。” 明灯：“？” “你要去后宫？”很奇妙的，这一刻，他居然神奇地跟上了安可希的用词和脑回路。 “诶，对……等等。”安可希说着，站起身来，忽然觉出不对，“什么后宫？” “就是你让投影居住的地方啊。”明灯茫然道，“那不叫后宫吗？后意识宫殿。我待在里面的时候，听见他们都这么叫。” 安可希：“……” 根本就没这么个说法，那叫角色仓库，正经的仓库，谢谢。 6、第六章（小修） 同一时间，领地之外。 铺满锈色的天空下，隐隐可见几个黑点漂浮在空中。高逾千米的粉色虫巢宛如灯塔般矗立在遍布疮痍的大地上，最顶上却插着个倒三角型的独立岛屿，远远看去，竟有些像是插在冰淇淋中的蛋糕。 表面洒满了草莓芝士碎的那种。 看似美味实际已摇摇欲坠的岛屿上空，一只长着翅膀的眼睛状生物正在盘旋，在看清岛屿的情况后，微妙地停顿片刻，很快便朝着空中的一个黑点飞去。 随着它的不断靠近，原本小小的黑点亦不断放大。半团乌云自它面前散去，露出完整的、如倒金字塔般的庞大轮廓，赫然便是另一座浮空岛屿。 岛屿内，正虔诚闭目的术士霍然睁开双眼，眼底浮出深深的困惑与茫然。旋即尽职地起身，拖着长袍穿过长长的走道，敲响了领主办公室的门。 与安可希充满原装风味的领地不同，这里的走道与墙壁明显是翻修过的。所有的金属都被替换成了更加美观和牢固的弥洛塔耶斯特产矿石，且不论是天花板还是墙壁上，都刻上了不止一种防御符文。 至于他面前的办公室正门，更是相当奢侈地用上了“猫眼”——栩栩如生的猫眼石，在术法的加持下，宛如真眼般转动着，时刻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四周是各种机械与机器人运转的声响，富有规律的声音令人安心。术士恭敬地等在门外，直到里面人出声，方垂着头进去。 屋内，戴着眼镜的女孩正坐在桌前翻看着什么。瞧着大约二十出头，身上穿着过大的黑色卫衣和小脚裤。裤子上可以看到快消店的logo，膝盖处打了一大块补丁，用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粗糙布料。 她的桌角，端正地摆着一尊雕像。雕像的最下端是一面四边雕花的镜子，长发曳地的美貌女子正踏着镜面翩翩起舞，圆润的肩膀连接的却不是双手，而是一双细纱般的长长尾鳍。 代表的正是五女神之一的异想绘者，也被称作“幻梦女神”。 “怎样？”见术士进来，女生直接合起手里的本子，“搞清楚下面那虫巢什么情况了吗？是不是变异了？” “……不是。”术士张了张嘴，眼底的茫然仍挥之不去，“是领地。” 女孩：“……” 女孩：“……啊？” “那个连在虫巢上的，是个领地。”术士说出的话自己都觉得荒谬，“它不知因为什么，落在了虫巢的顶端。但看上去并不像是坠毁，仍保留有一定的浮空能力。因此没有并没有完全掉落。” “有浮空能力？也就是说，那领地还在运转中。”女孩沉吟，“难不成……是那领主故意的？这该不会是什么新玩法吧？” 术士面露迟疑：“在下觉得应该不是？可能就是领地经营不善，飞不动了？” “你不懂。领地高度下降，只可能是浮空装置出问题。但浮空装置都配有相应的急救符文，哪怕有问题，也不可能一下下降那么多，中间肯定存在抢修时间。但凡领地里有两个好用的高等机器人，都不至于到这地步。” 女孩越琢磨越觉得这事蹊跷，一下坐直身体：“详细和我说说，那领地是个什么情况？” “就是……一个挺普通的领地。”术士认真回忆通过外置之眼看到的东西，“下方那个虫巢本身就搭得很高，那领地就嵌在虫巢的顶端。表面没有任何设施，也没有任何外置武器。外面已经被血肉琥珀爬满了，所以也没看清领地名字。里面情况不知，但总觉得……好像已经不太行了的样子。” “连领地名字都看不到了吗？”女孩抿了抿唇，原本的猜测因为术士的描述，反而动摇起来，“该不会是新人正在接受试炼吧？又或许是想搞什么高端骚操作，结果翻车了？” 术士：“？” “算了，这不重要。”女孩眸光微转，下了结论，“这样，你继续去观察。有任何异动都再来汇报。万一那领地不行了，我们也好赶紧派人，去舔个包。” 术士再次茫然：“什么？” “我是说，看看那领地里有什么能捡的。”女孩无奈换了种说法，旋即叹了口气，“要是能捡到还没用过的工作签证是最好了，我现在就缺那个。” “签证……”术士顿了下，试探道，“在下对这种东西了解不多，但据在下所知，这种东西，不都是伴随遗民投影一起到来的吗？” “哪儿有那么简单。只有领主亲手抽……亲自接回的遗民投影，才能带来对应的签证，而且概率还不是百分百。现在又没有游戏商店可以换……” 女孩说着，皱起了脸：“我上次不是从一个废弃的领地里，一口气捡了四个没命名的投影回来，还给取了名字吗？就因为是捡的，没有伴生的工作签证，现在都只能放在后意识空间，没法实体化。 “我的后意识空间容量又不大，一共就八个房间，他们在那占着，我自己的可用空间都没剩多少了……所以还是得想办法，赶紧把他们实体化，挪出来才行。” 女孩说着，再次叹气，朝着术士挥了挥手。术士配合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关上，坐在桌前的女孩思索片刻，再次打开之前翻看的本子。 那是本黑皮的笔记本，翻开的第一页上，顶格写着“实时资讯”四个大字，页面中间则是好几行字不断闪烁，仿佛五毛特效的页游画面。 【注意！[白塔点灯人]限时卡池开启，倒计时仅剩五天！】 【重磅！[白梦之城]副本限时免费进入，传送符文详见后页，欢迎各位玩家前去探索！】 【号外！恭喜玩家[那个幸运女神就是逊啦]加入完全版本，祝各位玩家游戏愉快！】 “……” 女孩的目光在第三行上停留得尤其久。 她认得这个id。在她穿越前，所在的游戏群里经常提起这个名字，是个不愁生存的欧皇大佬来着。 基于某种强烈的好奇，她试探地将手放到了这个名字上，轻轻闭起了眼。 隔空窥影。她的永久技能。效果为，可以通过名字或持有物，了解到对应目标的部分信息。 过了会儿，便见她猛地睁开眼来，面上满是诧异。 ——四十多个已完成的建设！ 虽然不知道那位大佬领地上是如何布置的，但是——四十多个建设！ 搁在游戏里，绝对是傲人的成绩。即使是在这个版本里，也足够令人惊奇了！ “不亏是大佬啊。”她感慨地说着，低头看看自己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裤子，以及穿越后缩了一圈的腰围，深深叹了口气。 “大佬的开局，想必要比我好很多吧。 “真好，想想就羡慕死了。诶。” * 另一头。 传说中的“大佬”正望着不住作响的洗手池，警惕地向后挪动着步子。 她的斜前方，终于戴上净化面罩的点灯人正在拼命甩头，试图甩掉脸上糊着的泪水。安可希视线划过他肩头，心中犹泛着几分庆幸。 虽然面上看着胸有成竹，但只有她自己清楚，方才直接将签证往对方身上按，多少带着些尝试的心思，能不能成，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毕竟，那些签证，都是在虫子体内待过的，天知道它们还能不能照常用。 对……虫子——目前看来，种种线索，都指向那个再尴尬不过的事实。 这个办公室曾有虫子来过。是它们吞走了盒子里的签证。 唯二的好消息是，目前来看，签证的下落并没有太过分散。光是从之前那只虫留下的遗物里，安可希就已经找到了五枚，还不敢说已经彻底找完；此外，就是顺利让作为明灯拥有了实体——虽然差点落地成盒。 这至少证明了两件事。第一，这些签证可以照常使用。第二，实体化的过程中，至少不需要当场支付信用币。 ……而假设信用币机制依然有效的话，那她现在的余额应该是1080，还够进行三次实体化。 剩余的签证数量是四枚，也够用。 至于怎么进入角色库……从当初的试炼提示来看，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必定和神像有关。 目光快速扫过斜后方的女神像，安可希深吸口气，一面朝着神像跑了过去，一面对严阵以待的明灯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 “能不能打赢无所谓，重点是别再让虫子吞掉地上的东西！” “还有，千万别死了！” “……”听到第二句话的明灯明显一怔，深感自己的实力被再次低估，刚想反驳，又听“砰砰”两下，安可希之前压在洗手池上的两个符文石被重重推翻，一条肉粉色的触手猛地从洗手池中钻出，发出“啵”的一声。 仿佛一只瓶塞高高飞起。 明灯神情顿时一凛，手中提灯微微抬起。同一时间，安可希则已窜到了女神像前，抿紧嘴角，试探地将手朝着神像手中的骰子伸去。 ——已知，这个办公室，看上去就是她游戏主界面的背景。又已知，而她以前进入角色仓库，就是靠点击主界面上的图标。 巧的是，那个图标的样式，正好就是一个简笔画成的十二面骰。 安可希知道这个猜测思路很荒谬，但试试又不要钱。万一呢？ ——而就在手掌落下的瞬间，安可希知道自己猜对了。 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瞬间抽离。 唯有一条光尘汇聚的瀑布，从天花板浩浩汤汤地挂下来，朝着自己逐渐靠近。 ……果然。 安可希心口一松，顺便回头看了眼明灯那边的情况。正见一条巨大的肉粉色触手嚣张舒展，卷起一个符文石就往下面拖。 ……诶，可惜了。这次的符文石好像没有用。 安可希有些惋惜地想到，下一瞬便感到头顶的光瀑倏然灌下。 眨眼便被完全吞没。 意识被覆盖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她没看见身后那只胶质触手吞下符文石后，那种鬼畜的晃动。 也没听见对方爆开时发出的一声巨响。 “……女神在上。” 洗手池前，被炸裂声惊得本能蹲下的明灯缓缓抬头，小心弹去沾在衣上的碎块，看看滚到脚边的细碎，又看看自己尚未来得及派上用场的提灯，微微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不是，这什么情况？说好的交给他了呢？？ * 另一头—— 空寂的宫殿之中，二十三间独立的房间内。 就在安可希埋入光瀑的同时，所有人的动作都瞬间凝滞，强烈的感应迸发，明确指向那个令人期待又雀跃的事实。 ……她来了。 即使尚未看到任何痕迹，这个结论却已自然而然在心口浮现，那么清晰又不容置疑。 那位肯定我存在的存在，那个赋予我灵魂的灵魂，那份赐给我意义的意义。 我的起点，我的未来，我的指引。我的王与主。 她终于，到来了。 7、第七章 安可希现在的感觉很奇妙。 被光瀑淹没的瞬间，意识仿佛一下自体内抽离，明明像在下沉，感觉却很轻盈。等她反应过来时，周遭场景已然变幻彻底，她宛如一缕漂浮在空中的幽魂，四周皆是白茫茫的雾气，唯有下方，铺展着一大片的东西。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建筑”。 那看上去是个很大的建筑物，不过没有屋顶，从她的角度，可以俯视整栋建筑的内部。 整个建筑的平面，看上去就像是两朵彼此相连的“花”，各有一个“花心”和五个“花瓣”，每个“花瓣”又各有五棱，彼此分开，唯有相连的两片“花瓣”，共享一条中线。 左边的“花心”内，是个开阔华美却空旷死寂的大厅，右边的“花心”内，则是个被重重帷幕遮挡的空间。透过帷幕，只能依稀看到其中另有一尊女神像，以及某个光芒闪烁的东西。 至于所有的“花瓣”内，则每一瓣都分布着五个房间。差不多一半的房间空着，另一半内，却能看到有人正在其中活动。 或着长袍，或持法杖，各异的发色与服饰相当引人注目。他们似乎无法轻易离开所在的房间，只在其中走来走去，有的闭目侧耳，有的开门张望，似都像是在认真地倾听或等待着什么。 ……这就是我的角色仓库吗？ 安可希眉毛微动。不知是不是因为角度问题，这样看上去…… 人好少啊。 * 角色仓库，或者，用明灯的话说，“后意识宫殿”。 但更标准的叫法，应该是“后意识空间”。安可希曾在设定中看到过这个名词。 据说“遗民投影”都是自先民破碎的记忆与灵魂中融合诞生的特殊存在，因为领主的命名而被赋予独立的人格。因此，某种程度上，遗民投影算是领主的精神附庸，在得到签证前，都会先栖息在领主的后意识空间内。 而不同的领主，所拥有的后意识空间亦不相同。实际形态与容量皆取决于领主的精神力量。一旦空间被遗民投影占满，那么在将这部分投影移出之前，领主将无法赐名新的投影……至少设定里是如此写的。 不过因为安可希从未遇到过无法命名的问题，再加上手游中的“后意识空间”从来只有文字表述，实际玩家看到的还是简单粗暴的卡牌仓库，所以她对这东西一直没什么概念，在听到明灯称之为“宫殿”的时候，还懵了好一会儿。 ……事实上，她现在还是有点懵的。 原来我剩余的空间容量还有这么多吗？早知道就把剩下的ssr也全给命名了…… 不过话说回来，有名字的投影全在这里，那那些没有命名的呢？ 这个疑惑只在她心里短短停留了一瞬，很快便被压了下去——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要如何和下面的人沟通，又怎样才能把刚找到的签证发给他们？ 而且她现在手上一共就剩四个签证，要给谁也是件值得考虑的事。 当然，首先肯定得找个能修浮空装置的。 安可希边琢磨，边以目光梭巡，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机械师、机械师……所以机械师到底在哪儿啊？” 话音落下，安可希忽然一顿——不知是不是因为场地问题，她最后一句出口时，竟是带着些混响的。 安可希自己都吓了一跳。 更令她惊讶的是，就在这句话自动转公放之后，所有的投影都似有所感般抬头。紧跟着，大量的声音，忽然涌入了脑海： 【机械师？领主大人要找机械师吗？我邻居好像是，我帮您问问？】 【呵，就知道，像我这种不讨喜的人，不是为了别人，你也不会来找我。】 【您现在还好吗？有别的我能帮忙的吗？】 【抱歉领主大人，在下也不知哪里有机械师……请问具体是什么需求呢？在下略通符文技艺，愿尽绵薄之力。】 【先说清楚你要干嘛啦，要不先从我这儿拿点符文去应应急？各种都有，挑啥都行。】 【问我吗？别急，我这就帮您算算。对了，我为您重算了一下最近的运势，您要来看看吗？】 【啊？机械师？我就是啊！不过领主您具体是要哪个方向和派系的？开发还是维修，真知还是异想？诶等等，我是个什么派来着？】 【唉，领主您难得和我说次话，居然是问这个？真叫人伤心。】 【你……算了，你没事就好。】 【为什么不去问问您新找的那个漂亮随侍呢？难道是他不行吗？】 【我……】 【……领主别急……】 【……不是我说，那个随侍啊……】 各种声音，不同语气，几乎同时响起，吵得安可希一阵头疼。尤其她依稀听见其中有谁好像说了自己是机械师，却分辨不出具体来源，不由更是烦躁，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下意识地再次出声： “行了行了，都先安静！这事我自己解决就好，不用麻烦了！” 这话一出，果然所有的声音都瞬间停息。顿了两秒，却又有一个带着明显疑问语气的声音浮起： “……都？” 安可希：“……” 他们不知道我刚才的话是公放——她突然意识到这点。 她那句无意识的话，下面的投影都听到了。但他们不知道这是一个公开的“广播”，以为只是单对单的交流。 而且听他们的语气，似乎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反而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有的……语气里还带着那么些欣喜与期待。 所以说，自己在他们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以前的互动与刷出的羁绊值，在他们这儿还作数吗？以及…… 这样一对多的交流真的好麻烦啊，就没有什么办法切私聊吗？ ——似是回应着她的想法一般，这个念头才冒出来，下一瞬，安可希便感到一阵明显的坠落感。 双脚忽然踩上地面，视角也由原本的俯视瞬间切为平视。她诧异抬眸，发现自己已然身处某个房间之中，而她的对面，一个似曾相识的青年男子，正同样惊诧地看着自己。 五官不似明灯那样艳丽锋锐，属于秀气温润的类型。一身蓝白相间的袍子，布料柔软，看上去更显温和。 “……领主大人。” 对方微微瞪大眼，下意识用手中书本挡了下脸，声音很轻，却带着掩不住的惊喜，“抱歉，在下没有想到您会专门过来，准备不周……领主大人您先坐会儿。外面情况还好吗？” 安可希：“……” 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这应该不算专门…… 安可希觉得，自己更像是被随机到了这里。 不过这么明说肯定不太好。事实上，光是什么都没说，她就已经感到有些尴尬了。 她咳了一声，试着发出一个单音，发现再没那种自带混响般的效果，登时松了口气，张口说了句还行，见对方已经很开心地去拿茶具，又赶紧道：“没事，不用管我。我还有事，待不了多久。” “……啊。”对方闻言一怔，眼神中迅速浮上几分失望，略一停顿，却还是笑笑地将东西放了回去，“这样啊。没关系，领主能来看望，对在下而言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您是还要去找机械师吗？” 安可希：“……嗯。” 救命，更尴尬了。 对方倒像是已经接受的样子，还认真点了点头：“领主大人从不向我们寻求帮助，这次点名需要机械师，想必是遇上什么问题了。 “在下虽不通机械，但如果有任何用得上的，领主大人尽管吩咐便是。在下一定会尽力的。” 对方说话音量很小，嗓音也偏柔和，语气确实相当坚定。安可希本想摇头，视线掠过对方身后雕着星辰与流风纹样的法杖，却不由一停。 思索两秒，她又看看对方颇具特色的淡青马尾与青金色的眼瞳，念头一转，试探地开口：“息流啊，我先向你确认个事……风息术士，是能净化空气的，没错吧？” 听她叫出自己的名字，青年眼睛登时一亮，耳朵倏然泛红，忙不迭点了点头。安可希见状则再次松了口气——还好，没认错人、也没叫错名。 不然怕不是更尴尬。 倒不是她脸盲或者不上心，实在是纸片人成精后变化有点大。她看纸片人是各有各的美貌，看真人却有些脸盲，五官在她看来都差不多。唯一可以拿来区分的，也就是那杀马特般的瞳色和发色了。 能认出眼前这位，还是结合了服饰特征和性格。毕竟这么温和内敛的风息术士，她手里一共就一个—— 风息术士，自然学派的下属分支之一，和其它自然系术士一样，以五女神之一的“希望”为信仰，专研空气与风的力量。因此装饰上往往会选用星星与流风纹样。 “星辰”是希望女神的代表物，取“星照万物”之意。而流风，代表的则是风息术士本身。 思及对方的职业特征，安可希神情一敛，语气一下严肃起来：“那被毒气严重污染的室内空间呢？有办法净化吗？” “嗯……” 息流垂下眼眸，面露沉吟，片刻后抬起眼来，神情亦变得郑重：“作为风息术士，我的技艺还不够成熟，但如果只是小范围短期净化的话，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如果配合相应的设备或者符文，净化的范围和时间都能再提升一些。” 安可希：“会修净化装置吗？” 息流：“如果只是符文方面的问题……应该可以？机械方面的，我就不懂了。” “行。这样就够了。”安可希说着，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 注意到她从口袋中掏出的签证纹章，息流却是再次瞪大了眼睛。 受宠若惊中又掺着几分难以置信，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又怕是自己误会空欢喜，好一会儿才小声道：“领主大人，在下，终于达到您的要求了吗？” “……”安可希却是一怔。 等等，什么要求？ “在下知道，像领主如此强大的存在，对于所用之人，必然有着极高的要求。从诞生开始，在下就一直在朝这个目标努力……终于……”息流深吸口气，转身放下书本，执起法杖，朝着安可希深深一拜。 “能通过领主大人的考验，在下无比荣幸。” 安可希：“……” 不是，你到底脑补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是为了合理化我不给签证的行为硬是给安了个人设吗？“强大”这两个字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别告诉我就因为我家房子比较大。 而且连实体都没有……你是要怎么努力？在好感互动里努力吗？ 安可希张了张嘴，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不太懂这些角色的脑回路。顿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好意思多嘴问一句，这个……说法，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息流：“嗯？领主大人指的是……？” “就，高要求那个。还有强大什么的。”实不相瞒，光是重复这些关键词，安可希就又尬到脚趾抓地了。 但她真觉得这事有必要问清楚。不仅得问清楚，还得及时辟谣——不然人家怀着给五百强打工的心情入职，结果发现公司资金链都快断了，那不得有情绪。到时再因此出现矛盾，更麻烦。 息流却是点了点头，旋即莞尔：“大家都这么说。” 安可希：“……大家？” “嗯。”息流再次点头，“而且，虽然在下现在无法离开所在房间。但过去担任随侍时，也曾在后宫中巡视过……如此宽广的后意识空间，闻所未闻，足见领主的特别了。” ……所以还真是因为我家比较大。 安可希一时陷入了沉默。却又听息流道：“而且，在这里待着时，有时是听到声音的。” 安可希：“……啊？” “一种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像是广播一样。会向我们透露外面的状况。比如，领主又接到了什么投影，再比如，领地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息流说着，露出回忆的神情，旋即莞尔：“领主运气很好，每次都能接回很多新人，遇到事大多也能自然解决，逢凶化吉，特别厉害。” 安可希再次沉默。 我就说，为什么有时过来找角色聊天，他们还会拐弯抹角地问我来的新人漂不漂亮，有多能干；又或是问领地需不需要帮忙。连我领地漂错个方向他们都能关心几句。 我以为都是ai根据进度随机生成的，还夸它智能来着。 “……”安可希闭了闭眼，忽然觉得，原来那个领地，不救回来也无所谓了。 她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脚趾，现抠一个。 8、第八章 尴尬归尴尬，该面对的事，还是要面对的。 本着“自愿上岗”的原则，安可希强按住自己骚动的脚趾，认真和息流讲了下此刻外面的情况。本以为对方多少会有些诧异，没想息流听完，点头点得仍是毫不犹豫，脸上甚至还带着温和鼓励的笑。 “虫子入侵吗？ “遇到这么糟的状况，领主大人孤身一人，还带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居然也坚持到了现在，而且从没放弃希望……领主大人真的很厉害，也很不容易。 “您真棒。” 安可希：…… 他甚至还有心情夸我。我真太谢谢他了。 话说到这份上，安可希手中的签证自然得给。考虑到之前明灯差点落地成盒的惨剧，还特意提前给对方戴上了净化面罩——而就在将签证纹章按在胸口的瞬间，息流修长的身影，当即开始飞快透明。 似是看出安可希的紧张，他直到消失的前一刻还在分神宽慰。却不知，这样反而让安可希更紧张了。 她总觉得息流对自己的判断好像有些误差。而安可希无法确定，这种误差的存在，是否会影响他对现实的判断。 ……只能希望外面的明灯能给力点，至少能保住她的风息术士，别让他不明不白地就落地成盒。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毒气的问题找到专人负责了……安可希呼出口气，强按下不安的心情，很快便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现在，自己又该去哪儿找机械师呢？ 方才息流在的时候也没顾上多问一句，这会儿却是有些抓瞎。安可希无意识地四下张望一番，视线扫过正前方的写字台上，旋即微微一顿。 ——之前从空中俯视时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后宫”里，所有的个人间，房型都是一样的，就一间宽敞的独立卧室。只是住了人的房间里，装修和摆设会有明显的不同。像息流这间，整体色调就以淡蓝为主，家具也不多，最显眼的就是床边干净整洁的写字台。 台子上一排书籍摆得整整齐齐，看上去被翻过不少次，却都保养得很好。没记错的话，应该都是自己从卡池里抽出来后当礼物送他的。写字台旁边的衣架上，还挂着一套备用的衣物，上面印着细碎的图案，同样是安可希送的。 不仅如此，上面的图案还是她自己设计的——《漂流领地》里有开放的设计系统，允许玩家将自己绘制的图案导入，并应用在任何可以印制的地方。不仅如此，设备的设计图，同样允许玩家自己设计并导入，导入后可以交给角色制作。 当然，制作出来的东西能不能用，就全看玩家自己的本事了。 安可希自问没那个本事，平时最多就是画画小碎花，主要就是用在了送人的衣物上。 ……还好，看来这崽是真的喜欢这些东西。 这让安可希稍稍安心了些。 老实说，在发现自己的纸片人成精之后，她总有些担心，他们会和以往展示的性格差距太大，甚至截然相反。也担心自己过去攒出的羁绊值在他们看来啥都不是——毕竟都是认真聊过天摸过头的崽，要真这样，她多少会有些失落的。 ……嗯，明灯除外。这家伙来得太晚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摸他的头。 所幸，从息流的表现来看，过去一切，多少还是有些意义的。 安可希呼出口气，旋即又将目光转向写字台旁边的房门。没记错的话，息流这间蓝色房间的附近，应该还有其他人居住…… 万一附近正好就有机械师呢——怀着这样的想法，安可希推开了那扇门。 门开的瞬间，冷不防对上一双红色眼睛。安可希吓了一跳，不自觉地蹙了下眉，在看清对面站着的人后，眉眼随即一松。 “呃，你好？”她试着朝对面的人打招呼——那人正站在对面房间的玄关处，穿一身宽松的印花睡衣。长长的金发如绸布般拖在身后，一双灿红色的眼睛，五官明艳不输明灯，却没他那么凌厉，反而显出几分高傲清冷。 ……看上去是很好看没错。问题是，安可希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一来，她这人审美比较单一。捏出的角色如果是金发，那十有八九要配红眼睛。二来，对方穿的是睡衣，看不出职业特征。 睡衣上的印花也是安可希自己画的，倒是比较特殊，但她可以肯定，同样的印花睡衣，自己绝对送过不止一人。 安可希：“……” 很好，事情再度变得尴尬起来了。 而就在她认真思考起该如何巧妙地熬过这尴尬场面，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向对方打听机械师的所在时，对面那人却像忽然反应过来一样，忽然做了个类似倒吸口气的动作—— 然后猛地后退。 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当着安可希的面。 “砰”的一声，久久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安可希：“…………” 很好，至少现在自己不用纠结对方到底是谁了。 不过这样看来，也不是所有投影都愿意对她有好脸色的。羁绊值，似乎也不是完全靠谱。 考虑到自己过去的摆烂操作，安可希对此倒不是特别奇怪，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揉揉鼻子，正要转头，忽听右边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咦，是领主吗？领主好啊。” 安可希：“……？” 她诧异转头，再次对上一双红色的眼睛。 不同于之前那人的灿红色，这双眼睛整体偏暗。安可希微微一顿，又往对方脸上一扫，目光掠过对方黑色的短发与右颊处的黑色细纹，顿了片刻，忽然笑起来：“是你啊。” “是我啊。”短发的俊朗男人正站在右边房间的门框里，努力探头出来。见安可希似是认出自己，当即眉眼一弯，也露出个爽朗的笑，眼睛亮得像是猫眼。“最近睡得好吗？” “还行吧。”安可希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熟稔，“你呢？” “还是很差劲。”短发男嘴上这么说，笑容却更灿烂了些，“还在找机械师吗？” “嗯。”安可希点头，视线扫过周围的房门，“这一圈——” “没有机械师。”短发男偏了下头，“这一圈只住了三个人，最里面两间都是空着的。除了我，就只有两个术士。” 一个是刚被送走的息流，另一个，自然就是住在对面的人了。 安可希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机械师住在哪儿吗？” 想了想，又补充道：“棕色头发的那个。” 她养了不止一个机械师。而机械师也是有不同类别的。这种情况下，肯定需要找个最合适的。 短发男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这里的房间位置，时常会变动。今天的邻居，也许明天就见不到了。”短发男道，“而且除了随侍，没人可以离开自己的房间。” 这样……安可希微微抿唇。 这样看来，想要快速找人的话，还是得回到之前那种俯视全局的视角。 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再调整到那种状态，再找回那种漂浮的感觉，再升…… 诶？ 尚未想明一切，身体忽然变得轻盈。安可希微微瞪大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视角不断上移，地上的一切不断缩小—— 等到视角再次固定时，她已再次回归一开始的状态。仿佛一缕飘在宫殿上空的幽魂，一抹独立的意识。所有的投影都被她尽收眼底。 安可希：“……” 嘶，有点意思。 她好像有些明白，这套机制，该怎么玩了。 * 同一时间。 宫殿内部。 黑发红瞳的青年望着安可希消失的地方，灿烂的笑意僵在脸上，片刻后，颇为失落地颓下肩膀。 “诶这就走了？都没聊上两句……” 本来还想问问她缺不缺打手的。 叹了口气，他伸手就想关门。却听“咔哒”一声，斜对面的房间忽然打开，身着华美长袍的青年昂首现于门后，眼帘微垂，半遮住灿红的眸子，修长的手指优雅挽过鬓边的金色碎发： “不好意思，久等了。方才有些失态，还请您不要见——咦？？人呢？！” 望着面前空荡荡的门框，金发青年话语一顿，面上浮现难以掩饰的呆滞。 “领主吗？刚走。”黑发男顺口回了一句，视线扫过对方精心编好的金发，微一停顿，脸上再次挂上灿烂的笑容，“可惜了。若你省下编头发的工夫早些出来，估计还能遇上。” “……你懂屁。”金发青年默了一下，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手指无意识抚过过肩的金发——只见原本散在脑后的长发，这会儿已被他编成了长长一条鱼骨辫，绕过脖颈，顺着一侧的肩膀垂下，让他原本的高傲气质，变得柔和了不少。 “领主说过，我这样好看。” “好看也不等于每次都想看啊。”黑发倚着门框，微微挑眉，“真要比脸，这里好看的人还少了？再说，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想让她重视你，光靠脸恐怕还不太行。” “？”金发本想离开，闻言一停，“什么意思？” “她现在需要的，是能干活的人，懂吧。”黑发一本正经，“你下次就应该一边□□一边告诉她，‘大人，我，种菜，百分之十五加成，不满意？’” “相信我，她肯定会瞬间为你倾倒的。什么点灯人机械师，统统不够看。” 当然，前提是安可希已经准备好了菜地——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事估计八字还没得一撇。 这种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想到的事，黑发自然也就没去提了。 “……” 斜对面的金发闻言却又是一顿，眸光几番闪烁，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过了一会儿，则见他再次挺直身板，不自觉地抬起了下巴。 “无知之辈，什么□□，我只是在展示我的优势。还有，区区百分之十五的加成，你是在看不起谁？我的加成明明是百分之二十五——至少。懂？” “最后，注意你的用词。那不叫‘种菜’，叫‘培植’！” 说完，潇洒地一甩鱼骨辫，也不等黑发回答，径自后退，啪地关上了门。 如同一只摆驾回巢的孔雀。 9、第九章（小修） 另一头，空中。 靠着一些单机游戏的经验打底，安可希逐渐找到了感觉。 一切其实和3d游戏里的切换视角差不多……说白了，就是可以直接凭借意念，选择不同的模式操作。 选择“下沉”模式时，她的意识会进入宫殿内，拥有正常视角，身体和随身物品也会变得清晰可知，且能直接与宫殿内的投影互动；而选择“上浮”模式时，她的状态则更近似于一种凌驾于整个宫殿之上的精神体，只能俯视，无法进入，只有意识，没有躯体。房间里的投影们也无法看到她的存在，只能通过心灵进行感知。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上浮”状态下，一开口说话就变全频公放…… 不过安可希又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要在这种状态下私聊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提前指定对象就行。 至于看不清下方投影这事，实际也很好解决。她的“漂浮高度”可以自行调整，一个念头的事而已。甚至还能像玩手机一样，通过两指缩放和拖动局部来调整所见。 靠着这些新悟出来的技能，安可希很快便确定了那个机械师的所在——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独居在空间的一侧，棕色的卷发看上去软软的，有点像羊驼。 安可希同样当场进行了一面，没忘记提前告知外面的情况。对方倒是没有任何不安的样子，答应得很爽快，笑得甚至比息流还开心。 倒是安可希，从找上他开始，心里就总浮着几分惴惴不安。 原因很简单，那个机械师以前还是纸片人的时候就看着很病弱的样子，瘦瘦小小的，眉头总是微微颦着。现在成精了，病弱得更明显了，脸色和其他人一比，总显出几分苍白。 个头倒是不矮，甚至比明灯还高点。 “……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了，记得立刻说啊。”安可希再三叮嘱着，替他将净化面罩戴好，又额外给了个备用。这才将签证轻轻按在对方胸口。 她纠结了几番要不要先去找个别的机械师替代，但迎着对方亮晶晶的眸子，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而且单从职业上来看，确实没有比少年更合适的了。 少年倒是很开心的样子，毛蓬蓬的脑袋点了又点，张口似要说些什么，结果没忍住，当着安可希的面，又连咳了几声。 ……真的不要紧吗？ 安可希望着眼前空掉的房间，徒然张开了嘴，默了片刻又闭上，克制地闭了下眼。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外面还有其他人照应。明灯姑且不论，息流还是很懂体贴人的…… 她自我安慰地想着，再次动念。下一瞬，意识再次浮在了整个宫殿之上。 净化空气的、针对虫子的、搞维修的……目前，最要紧的三个问题，都已找到了对应的解决者。 而她手里的签证，还剩最后两个——假设信用币机制有效，那她就只能再拉一个。 那最后这个名额，应该给谁？ 按照之前的发现来看，再来一个符文师，或许会带来不错的火力补充。可在全员实体化的前提下，治疗职业的重要性也凸显出来。另一方面，浮空机房的所在很远，拥有远程侦察能力的人才也非常必要…… 安可希暗自思索着，目光不住划过下方。顿了几秒，终于拿定主意，坚定地再次闭眼，将自己向下“沉去”。 * 同一时间。 感受着脚下坚实的地面，填星几乎按捺不住想要欢呼的冲动——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体尚未完全凝实，他估计已经原地蹦起来了。 作为一个机械师，而且是最朴实的真知派机械师，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第一批被领主挑选出来的人。毕竟从以往的情况来看，领主更喜欢和那些花里胡哨的术士们玩，而哪怕是在机械师中，也是擅长另类机械的“异想派”更对她的胃口。 当然，不是说领主对他就不重视。从诞生到现在，领主一直将他照顾得很好——“遗民投影”作为先民灵魂的混合体，诞生初期总会出些大大小小的问题。或是被继承的碎片记忆和情绪裹挟，产生自我认知的混乱，又或是单纯感到精神与□□上的不适与难过。而他，可能是因为本身过于弱小，基本别人有的毛病，他都有。 可每次出现状态不稳的情况，都能得到领主的及时安抚；哪怕是在情况逐渐稳定之后，领主也从未放松对他的关照，每天都会来问问情况。明明更喜欢和跳脱的“异想派”机械师相处，但每次有什么机械方面的礼物，总不会忘记他的一份。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看待领主的。但在他的眼里，世上没有比领主更温柔的人了。 所以，能为温柔的领主大人效力，是很值得开心的事。哪怕要面对再恶劣的环境，哪怕要对抗再可怕的东西…… 不惜一切代价，为领主扫出所有障碍！ 对此，我已经准备好了，绝对已经准备好了！ 已经完整感知到躯体的存在，填星下定决心地深吸口气，义无反顾地睁开了眼睛。 ……结果险些被一抹晃动的亮光晃瞎眼睛。 “哟，又来一个。”注意到办公室内多出的人影，明灯看似一点也不奇怪。随手将提灯摇暗了些，对填星说了声“自己找地方坐”，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的面前，是一滩堆在一处的细碎杂物。他似乎正从中翻找着什么，不住把找到的东西往石盒里扔。 再往前看，又见一道人影。手持法杖的青年站在墙边，正以法杖作笔，认真往墙上画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十分投入的样子。 至于虫子，半只都没看到。房间里乱是乱了些，可除了他们几个投影，没再看到任何会动的东西了。 ……说好的“外面的一切可能会令你感到震惊”，说好的“前所未有的危险呢”？ 脑海中浮现出领主对自己说过的话，填星忽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来错了地方。 恰在此时，正忙着绘制临时净化符文的息流终于解决了手头的难题，得以从思考中分出神来。转头看见新来的填星，他微微一愣，旋即露出抹友善的笑容。 “咦，是机械师吗？以前没见过呢。”视线掠过填星随身携带的机械箱，息流做出判断，“先找地方坐下吧。面罩别急着摘啊，空气净化还没做完。” “领主怎么样了？还在宫里找人吗？” 填星：“……” “应、应该？”他不太确定地说道，扫过一地狼藉，犹感到一阵困惑，“那个，我来之前。领主姐姐说外面会有很多虫子……”还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来着。 “虫子？喏，这些不就是咯。”这次回答他的是坐在地上的明灯。填星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终于注意到地上一部分尚未融化掉的虫子碎块。 再仔细一看，同样的碎块还不少。甚至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沾上好些。 也就是说，不是没有虫子，而是虫子已经全都死了吗？ 而且看这碎块的数量……得是来过多少虫子啊。 填星心念电转，很快理清头绪，旋即望向明灯，肃然起敬：“阁下不愧是点灯人。真厉害啊。” 居然这么快就能处理掉所有虫子，太专业了。难怪出来之前领主特意叮嘱，遇到事就往点灯人的身后躲。 明灯闻言，终于抬眸，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呵了一声： “夸我干嘛，又不是我干的。” 填星：“……诶？” 试探地将目光转向正在绘制符文的息流，后者显然一直听着他们这边的对话，对上目光的瞬间，微笑着摇了摇头：“别看我。也不是我。” “……？”填星心头疑惑更甚，“那这到底是……？” 总不能是虫子想不开，集体自戕了吧？ 明灯又呵了一声，微微抬起下巴，明艳的脸上竟露出几分看透世事无常的苍凉： “关于这点，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我们伟大的领主大人呢？” 填星：“……” 啊？ * 其实真要说的话，明灯觉得这事还挺离谱的。 离谱到他一度有些怀疑人生。 简单来说就是，安可希放在水池里的那两个符文石，不出意外的，让钻出来的兵虫炸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毕竟百分之三十的概率摆在那儿，触发概率也确实不低。 事到这儿还勉强算得上正常。 不正常的是在第一只兵虫被炸死之后。 当时来的虫子不止一只。只是因为洗手池的出水口太小，所以只能一只一只钻出来。而就在第一只钻出并挂掉之后，紧跟着钻出的第二只，估计是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顺口就把第一只爆出的碎物给吞了进去——然后它就也炸了。 第二只炸完，第三只爬出来。第一件事同样是吞掉附近的碎物以强化自己，然后……它也没了。 明灯就想不明白了。就算符文石真的能够每次都百分百触发，但也不至于每次那符文都正好落在能被后来的虫子一眼看到的地方吧？怎么就那么巧，每次一口下去，就正好能恰中呢？ 简直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影响一样。 而且估计是因为刚被触发的缘故。那符文的力量一直没耗完，顺利熬死了第一批虫子不算。甚至还熬死了第二批——明灯一开始还警惕地提着提灯，时刻准备上去补刀。后来发现好像没那必要，干脆把灯熄了在旁边看。 炸到第一批末尾的时候，息流刚好出来。这家伙心态更好，搞清状况后，非常开心地给自己找了个视角绝佳的地儿，直接坐了下来。 “诶，说来挺可惜的。你来得晚了点。什么都没看到。”息流提起这事还有点来劲，一面绘着符文一面意犹未尽道，“当时那虫子，砰砰砰的，跟喷泉礼炮一样，还是粉红的，可好看了。” 填星：“……” 谢谢。其实也没有很想看。 他咽了口唾沫，强行让自己跟上二人的节奏，想想又道：“那现在呢？那些虫子还会再来吗？” “不好说。但估计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兵虫出现了。”明灯道。 虫子本就是懂得趋利避害的生物，曾有同伴死去的地方，再出现普通虫子的概率便会大大降低。之前的兵虫都是被新虫母强行派出的——新虫母巢里虫丁本就不多，在连着损失两批的情况下，再派人过来的概率也不大。 如果它真的还想再派兵虫过来……那明灯只能敬它头铁。 “呃，也就是说，兵虫不算普通虫子……新虫母……也就是有旧虫母的意思？”填星对虫子了解不多，明灯一番话听得云里雾里。 后者看他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道：“反正就是，这里暂时安全的意思就对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关于新虫母，我等等得和领主好好商量。到时再和你们详细解释。” “比起这个，我们是不是先将办公室打扫一下比较好？”息流插嘴道，“不然等等领主出来，连个干净的落脚地都没有。” “害，急什么。这不还没出来么。”明灯无所谓地说着，目光却不住飘向女神像的方向，“谁知道她在磨蹭什么，该找的人差不多也齐了吧……” 话音刚落，又一抹人影在女神像浮现。明灯话语一顿，不自觉地直起身体，很快又被人影旁边的变化吸引了目光—— 只见那抹浅淡人影旁边，另一个轮廓飞快成型。 头戴圆形武装头盔，身披银色防护披风。头上顶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眼珠外形生物，生物的身体两边还生着两只小小的翅膀，正在不断扑腾。 身上挂着两条武装带，带子上挂着的却是好几枚符文石，双手拎着的探索包鼓鼓囊囊，里面也塞满了同样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明灯的错觉，在这人出现的瞬间，他似乎还听到了音乐声——噔噔蹬蹬的，很激昂的样子。 ……不，不是错觉。 明灯确定，他真的听到了音乐声。 而正是在这“蹬蹬蹬”的音乐声中，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虫子在哪儿！”安可希的声音从武装头盔中传了出来，即使阻隔重重，也丝毫不掩其嚣张—— “我要打十个！” 10、第十章 “诶，这就没了啊？亏我还特意借了那么多。” 一分钟后，终于搞清情况的安可希一边咕哝着，一边脱下厚重的武装头盔。又将塞得满当当的探索包往办公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 除了需要继续绘制符文的息流，其余人也都围在了办公桌前。明灯看了看桌上的头盔，几乎遏制不住吐槽的冲动： “所以这些东西……” “后宫里找人借的。”安可希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因为签证有限，没法多带人。所以就先借了些东西出来，就当补充火力了。” “能力借用……能借这么多？”明灯语气狐疑，目光转向安可希的头顶——那只长着翅膀的大眼珠子正安静窝在上面，一双蝠翼敛在身侧，很乖巧的样子。 站在安可希斜后方的填星好奇用手去戳，冷不防被对方拿翅膀猛呼了一下，吓得赶紧缩手，偷偷看了眼安可希，抿紧唇角，不动弹了。 安可希则是摇了摇头，顺手将那眼珠子从头顶薅下：“只有这个才是能力借用的媒介。其余的都是外借的道具，可以单独使用的。” 这大眼珠子来自她仓库里的一个灵感术士——这个职业的一大特征，就是可以借由这种眼珠状的伴生物，进行远程侦察，也就是所谓的“千里眼”。 这也是安可希此番唯一借用的能力。 倒不是她不想借更多，而是没法借——一次只能借一个。如果想借第二个，那么之前借到的能力就会默认作废。这是安可希在后宫里反复跑了好几趟后得出的血泪教训。 因此，她只能改换思路，去借一些可以独立使用的道具……不过与其说“借”，不如说是别人送的更合适。 “这个头盔是小月做的，披风是铭铭给的。武装带是傲天送的。这些符文石，自然就是符文师给的……啊对，还有这个。” 安可希反手摸出一个迷你留声器，认真放在桌上。明灯听着里面流淌出的音乐声，眉毛越挑越高。 “这个又是……？” “是巨星写的曲子。他说这是给我写的bgm，打架的时候听，可能会比较有动力。”安可希一本正经，“他这里面录了三首，一首战斗曲、一首出场曲，还有一首，说是等打赢了，摆pose用的。” 明灯：“……” 所以，bgm到底是个什么鬼？巨星是谁？小月是谁？明明和傲天又是谁？他怎么对这些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月我认识，大名补月，是个异想派的机械师来着。”填星小声道，“巨星是流浪琴师。铭铭……应该是那个脾气很怪的防具商？至于傲天，傲天……” “傲天是武械专家，下次介绍你们认识。”安可希说着，拎起桌上的大眼珠子，顺手塞进了填星手里，“给你摸摸。手轻点啊。” 填星受宠若惊，道了声谢，小心将大眼珠子捧在了手里。发现自己没再挨打，更开心了。 明灯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收回目光，语气犹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道理我都懂。但这符文石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且不论在后宫里该如何搞到原材料，一个符文师，能有这么多存货？ “谁说我就一个符文师。”安可希奇怪地看他一眼，话语中充满了一种“你在看不起谁”的理直气壮，“我仓库里有六个符文师，你不知道？” 明灯：“……” 首先，那不是仓库，是后宫。其次，他是真不知道。 最后，他实在很想问，你没事养六个干嘛？ 你又不让他们干活，留着打桌游吗？ “……你是不是很想问，我养那么多符文师干嘛？” 似是看懂明灯眼里的震惊，安可希拆下武装带往桌上一放，似笑非笑。 而后，不等明灯回答，便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符文师好看了，还能因为什么？” 明灯：“……” 逗我吗你？？ * 事实上，这还真不是假话。 安可希目前持有的角色里，大部分职业，不论抽到多少次，真正命名赋予人格的，都只有一位。 唯有符文师，凭借着一下戳中她心口的出色形象，一口气在后宫占了六个名额。 唯一曾有可能挑战符文师地位的，也就只有刚出的“白塔点灯人”。这个职业的立绘，给安可希的惊艳甚至超过当初的符文师——如果她没穿越，点灯人估计也能捏上好几个不同风味的。 这也是为啥她当初抽卡愣是抽出五发才停手。只可惜，才刚捏出个明灯自己就穿了。不然这会儿，自己最少还能多借个灯。 至于那些符文石的原料，来历也很简单。基本都是她之前送的。 安可希送礼很会投角色所好，符文师嘛，专挑符文材料送准没错。正好这种东西也能从卡池里抽，她每次都数好，攒到六份就一起送，打定主意不厚此薄彼。也亏她符文材料抽到得多，一直送到现在，仓库里居然还剩不少。 又很巧，符文师都有私下刻符文备用的习惯。因此这回她过去一问，每个符文师都非常大方地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存货给她挑——一个符文师那儿可用的存货或许就几个，但这个数量一旦乘以六，那就很可观了。 至于头盔披风和武装带……这些其实也不是安可希自己去借的。是她去找符文师时被其他人看到，那些角色很关心地问了下现在外面的状况，然后就非常热情地搬出了大包小包…… 就手头这些，还是她推拒了好多的结果。 当然，这些东西的原料，大多也来自她之前给角色的赠礼——倒不是角色太抠，而是他们的所有物，除了随身携带的职业必备物品外，其余只能依靠领主赠予。 领主的赠予物，以及用领主赠予物做出的成品，都是可以交由领主带出后宫的，带出后也能正常使用。至于像后宫房间内的家具摆设这些，则都属于仅供使用的物品，他们无权处理，安可希也无法带走。 不管怎样，对安可希来说，能拿到这些，就已算是意外之喜了。尤其是那一袋子符文石，闭眼砸估计都能砸上好久。 她唯一比较可惜的是，手上剩下的一枚签证暂时用不掉了——她原本还想再带一个符文师出来的，结果使用签证时却被告知，信用币余额不足，签证无法使用。 ……就搞得稍微有点尴尬。 这也证明了，她之前的担心没错。在这个世界，依旧需要信用币。只是可以云扣款而已。 就是不知道信用币的获得机制是否有变化……不过这也不是现在该纠结的事。 暗自叹了口气，安可希强行将注意力转回。恰好息流终于画完了临时的净化符文，她当即脱下面罩，抓紧时间先从包里翻出之前揣着的应急营养液，打开灌了一大口，拧着眉头将之咽下，感到饥肠辘辘的肚子稍稍舒坦了些，方再次看向桌边。 “行了，别在意这些细节了。大家都围过来——” 她拍了拍桌子，轻咳一声： “人都到齐了，大致的情况之前也和你们说过了。那么接下去，我们就开个小会，先确认下之后的行动。 “在此之前，大家先彼此认识下……对了，幽老师，你是不是还没和大家说过话？要不先打个招呼？” ……幽老师？又谁？ 明灯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顺着安可希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她旁边的那抹人影——直到此刻，他才想起来，之前安可希出现前，确实曾见办公室里还有另一人冒出来着。 那是个面响有点忧郁的年轻男人，浑身裹在黑色的雨衣里，眼睛都隐没在额前的碎发中。不知为啥，明明穿了雨衣，手上却还提着把黑色的伞。 莫名让人想到蘑菇。那种长在森林幽暗泥泞处、浑身透着潮湿的蘑菇。 听到安可希的话，他也没吱声，只默默将斗篷的帽子往下拉了些，顿了顿才道：“我不想说话，你替我吧。” ……所以还是个社恐？ 明灯神情复杂地皱起眉头，安可希倒似早有预料，点了点头后又转向其他人：“这位是幽火幽老师，是一名精神医师。在这次行动中，也会兼任大家的治疗师。他很可靠的，请大家放心地将后背交给他。” 明灯：“……”你确定吗？他看着才是需要去看精神医生的那个吧？而且后宫里是没有专业治伤的了吗，你还搞个兼任？ 或许是他眼神中的质疑太过明显，安可希瞟他一眼，认真补充道：“当然，仓库里专业的医师也有。但我个人觉得，在这种困境中，大家的精神健康也非常重要。万一有被吓到掉s……我是说，被吓到不太清醒的，还能靠幽老师临时拉一把。” “……”对此，明灯只想问一句你认真的？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旁边的息流和填星，煞有介事地鼓起了掌。 就连被填星放回桌上的大眼珠子，都在非常捧场地扑棱翅膀。 明灯：…… 行行行，你领主，你说得都对。 “谢谢，谢谢。”安可希显然也被两人的掌声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等掌声停歇后，又挨个儿介绍起了其余三人，确认大家都彼此认识后，方正式进入正题： “关于当前的情况，我本来的想法是，先修浮空装置，等领地摆脱虫巢后，再将重心放在消灭虫子上。但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状况。 “领地的下方，可能出现了一个正在寻求建巢的新虫母。而她派出的兵虫，吞掉了存放在办公室的签证——或许还有一把柜子钥匙。 “在采取行动前，我们需要确保，尽可能地将这些东西回收。这是一个重点，也是一个难点。 “关于这一部分，接下去有请点灯人明灯同学发言。” 安可希说完，目光适时地给到明灯身上。后者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背——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个神似蘑菇的精神医师都能被称为“老师”，到了自己就只是“同学”，而且轮到自己发言时也没有掌声…… 但这不妨碍他大方地展示自己的专业。 “在解释这事之前，我先纠正两点。”专业的点灯人清了清嗓子，架势很到位，“首先，把‘可能’去掉。现在这地方绝对已经被新虫母盯上，没跑了。” “其次，严格来说，它并不是在‘领地’的下方，而是‘我们’的下方——这个差别还是很大的。” “……？” 息流微微蹙眉：“这两个说法，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明灯继续专业，“‘领地下方’，指的是领地下方的虫巢。但这个说法是不对的。因为当一个新虫母带着自己的兵虫出来单干，它就永远不会再回到旧巢内。” “可从之前的情况来看，兵虫都是从下面来的——而且来得很迅速。说明新虫母得到信息的速度很快。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明灯抿了抿唇，视线扫过众人，一字一顿地说出自己最后的结论： “那个新虫母，已经搬进了领地内部。现在，就暂居在我们的下方。” 11、第十一章 之前也提过，漂流领地内部，是中空且分层的。 玩家一开始建设的是基础层，位于领地中间位置。系统会提前在里面规划好道路和建设区域。而等这一层建设完后，玩家就可以选择向上层或下层开拓——但和基础层不同，这些地层，是完全荒芜的。玩家进入后，需要自己铺地板、铺设导能线、规划建设区域，甚至设法扩大空间…… 说得通俗点，除了基础层，其余地层，就是个天然的洞。 一般来说，基础层往上，适合用来布置防御层、武装层，以及配合地表布置资源收集与瞭望设备。基础层往下，则大多被用来开采矿石，或是进行培植与地底养殖。因为安全系数高，也适合用来存放一些重要设备与物资。 而现在的情况，打个比方就是，安可希刚搬进了自家的别墅，还没来得及好好打理，地下室里就已经住进了一窝蟑螂。 ……那肯定不能让它们继续待着啊。住我的地方，你给房租了吗？ 安可希的目光当即扫向了那一大包符文石，就差没把“火力轰炸”几个字写在脸上。明灯见状，赶紧又补充道：“虫母和普通的虫子可不一样，它们在遇袭时，会释放出强信息素，影响一定范围内的虫子，使它们进入癫狂状态，不论对方是不是自己巢穴的。死后则会引发大爆|炸……” 这种爆|炸是为了防止入侵者占有虫巢资源，所以威力基本就是奔着炸掉整个虫巢去的。参考目前虫巢的平均大小，明灯估摸着，扫平两层领地肯定没问题。 “不仅如此，在感知到致命威胁后，它们还会启动疯狂进化的机制，体内所包含的卵会立刻孵化，卵中至少会包含三个新虫母，和一批拥有更强应对能力的兵虫。一旦遇到这种情况，事情反而更糟。” “更强的应对能力？”安可希皱眉，“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根据虫母遇到的危机，以牺牲一部分生理优势为代价，针对性地覆盖掉当前致命缺点。”明灯道，“比如说不再畏惧符文之类的。” 如果这种进化被证明是有效的，那么这部分性状便会得以保留，通过新生的虫母继续传递下去。直到后代虫母再次遇到致命危机，并为了应对危机，选择牺牲掉这些优势。 ……所以虫子的弱点其实挺难把握的。每个巢都不一样。你永远不知道那些虫母的家长经历过什么，也没法确定它们究竟把自己进化成了什么奇怪样子。 “哦……这样。”安可希缓缓点头，面露沉吟，“那你的建议是……” “找到新虫母，并将它引走。”明灯不假思索，显然之前就已在思考相关对策。 “我的灯光能安抚虫母，并在一定时间内，吸引它的注意力。只要能保证外行的路线不会遇上其它虫子，应该可以安稳将其引到地面上。至于之后……还没想好。” 所谓地面，指的自然是领地的地面。只要到了那里，不管后续如何，虫母对领地内的影响，都会大大减弱。 站在他旁边的息流认真听着，适时提出疑问：“为什么不能遇到其它虫子？” “准确来说，是不能遇到其它巢穴的虫子。”明灯解释道，“当新虫母独立之后，和旧巢，以及其它虫巢，都算是对立关系了。彼此会很防备。” “不同虫巢的虫子，基本会以先来后到的原则互相回避，不在同一个区域活动。如果实在不幸遇上了，那大概率是要打起来的。虫母之间尤其敏感讲究——只要察觉了另一个虫母存在的气息，虫母就会立刻进入备战进化状态，会很难办。”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还好，现在领地里就一个新虫母，情况没那么糟。道上先清干净就行。” 现在领地的表面，肯定已经爬满了虫子。将新虫母引出去，如果恰好是同巢，那正好一波带走。如果不是，那就是虫母单方面大杀四方，无论如何，他们不亏。 “确实。”安可希认同地点头，“死门口总比死家里好。” 明灯：“……” 理是这么个理，但怎么听你说就怪怪的？ “还有就是，我们的位置距离地面那么远，一旦将虫母送上去，它的信息素应该也很难再影响到这里，风险相对会小很多。”克制地闭了下眼，明灯补充道，“不过怎么上去，这是个问题。” “这倒不难。”安可希立刻道，“领地里是有电梯的，能通往各个地层，也能直接通向地面。不过到外面需要穿防护服，这个仓库里应该有。” “可是，现在亮的都是应急灯，说明供能装置应该出问题了。”填星小声道，“升降梯确定还好用吗？” “……”安可希迅速回忆了一遍看过的图鉴，笃定道：“那肯定是不好用了。” 除了浮空装置独享一个供能系统外，其余设施初期都是共享一套供能，一炸全炸，无一幸免。 “但是。”安可希很快又补充道，“升降梯内是有备用的启动符文的。只要触发对应符文，就能临时用上一阵，跑个几次应该不成问题。” “触发符文……”息流若有所思地喃喃出声，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安可希看他一眼，补充道：“用能源石就行。你主要还是负责空气净化这块，不擅长的事不用勉强。” “……是。”息流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略一停顿，忽似意识到什么，耳根突然一烫，赶紧道，“领主大人，在下并不是不愿意……” “没事，别多想。”安可希摆了摆手，“派我去我没把握的岗位，换我我也慌的。还是那句话，大家做好自己擅长的就行了。能用道具解决的，也没必要非要上人力，对吧。” “……嗯。”息流再次点头，神情看上去缓和不少。 他本以为，自己作为在场唯一的术士，触发符文这类工作肯定会落到自己头上——倒不是不乐意，而是术业有专攻，不对口的符文类型，他也不确定能不能顺利触发。万一做不好，反而给领主添麻烦。 这么一想，自然而然就有点不安了。 却没想到领主大人早就考虑到了这些，而且连我的情绪都考虑到了…… 息流眼帘微垂，只觉耳根反而更烫了。 ……站在他左边的明灯望着他泛红的耳朵，神情却是逐渐微妙。 ——这是在干嘛？他们不是在开讨论会吗？领主刚才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吗？这也值得红脸？ 他是在和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共事啊？ 明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想还是算了，只自己不着痕迹地往右边挪了挪，就当看不见息流那充满槽点的耳朵了。 刚一站定，却听站他右边的填星再次小声开口，这次提出的，则是关于电梯井的安全问题： “虫子能入侵到这里，想必有很多就是顺着电梯井进来的。那要从电梯走，遇到其它虫子的概率，还是挺大的吧？” “关于这点，我也在想。”安可希赞同地点头，顺手拍了拍放在桌上的大眼珠子，“等等我会先用这个去查探一番，如果电梯井里有虫子，就设法先灭掉，或是引到其它方向去。本来升降梯附近就是要设法清场的，正好一并解决了。” 填星一怔，下意识反问：“清场？” “昂。”安可希点了点头，旋即笑起来，“因为升降梯附近就是浮空机房啊。不管怎样，你的工作环境的安全，肯定是要优先保证的。哪儿能让你担风险啊。” “……”填星再次一怔，顿了几秒，方回过神来似地应了一声，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又不由自主一阵咳嗽，咳得脸颊都红了，方小声道，“谢谢领主，我一定会尽力的。” ……尽力就尽力，你脸红个鬼啊。 明灯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略一思索，还是又将自己往左边挪回了一点。挪完思索片刻，补充一句：“电梯井里无所谓，电梯厢里别有虫子就行。我下去时也会清一下的。” 说完，停顿片刻，又道：“可这样一来，又有个问题——新虫母一旦离开，它的兵虫都会自动跟上。那要再猎杀它们，可就不太容易了。” 尤其他刚才已经检查过一波地上的碎物。签证找回不少，可根本没看到什么钥匙。说明钥匙大概率还在别的虫子身上。 首先可以排除新虫母。虫母有自己的自卫方式，不需要吸收细碎的硬物。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必须设法猎杀更多的虫子才行。 “短期内，它们绝对不会再来这个办公室了。”明灯蹙眉道，“可如果直接去下面猎杀的话，太过麻烦，也太过危险。” “或许也不用去到下面？”安可希沉吟了一会儿，给出第二种方案，“我不是有建厕所吗。厕所管道和洗手池的管道说不定通向的是同一层。等等我先在厕所撒点金属，看能不能再引上来一些。” 如果这招能成的话，她直接去休眠仓启动一波魔动人偶，同步在厕所钓虫，一次就能搞死一大批，那效率不比去下面一个个打快。 “……” 虽然但是，你不觉得一个很酷的猎杀计划，带上厕所就有哪里怪怪的吗？ 明灯很想这么说。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左右两位又开始配合地鼓掌，啪啪啪的，仿佛安可希说的不是什么厕所钓虫计划，而是要去炸虫母老家。 搞得明灯连吐槽都不知该吐哪边的，默了一会儿，干脆向后退了一小步。 如果不是怕太显眼，他其实更愿意直接换位置——至少那个蘑菇气质的精神医师没跟着一起有病地鼓掌，明灯觉得自己和他可能更合得来一些。 恰在此时，安可希再次开口： “行，那么接下去的行动，大致就确定了。 “三个任务。我去卫生间打虫，息流、填星、明灯三个往浮空机房的方向走，明灯辛苦一点，将机房附近的虫子驱逐干净，然后启动电梯，下去勾引虫母。填星进去维修浮空装置，息流负责保证他的呼吸自由——以防万一，等等我会先用灵视看一下浮空装置的受损情况，看完后大家一起先去仓库和休眠仓，做好准备再行动。” 说完，她又看向旁边的精神医师：“幽老师，你的话，就先待机备战了。但你一个人待着也不安全，有事也可能没法及时响应，所以……三个队伍，你要不先挑一个跟着？” “我跟你。”幽老师半秒犹豫都没有。 安可希：“……” “嗯。倒也不是不行。”安可希想了想，道，“可我觉得我这边的任务比较轻松，而且我有全套的防护，不太可能受伤。你要不再分析下另外两个队伍的情况？” 幽老师闻言，当真偏了偏脑袋，认真思索起来。 思索完毕，他再次开口，语气更多几分笃定：“我还是跟你。 “你比他们都重要。” 安可希：“……啊，这样。” “行，那你等等就跟息流他们一组吧。”她愉快地拿定了主意，“填星身体不好，有你在旁边看着，我也更放心。” 填星闻言，不意外地又开始咳嗽，眼睛却是发亮的；幽老师则没吱声，默默将雨衣帽子拉下一些，看上去是在以一种沉默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开心。 至于明灯……明灯已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径直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算是发现了，自己就不该和他们站在一起。 就不是一个圈子的！ 12、第十二章（小修） 二十分钟后。 安静许久的物资仓库，终于被再次打开。 多亏了专业的点灯人，这次过来，他们可谓一路畅通无阻。进来后，安可希当即将几个可能用到的物资所在区域指给其他人看，自己则再次机械配件的包裹中翻找起来，折腾了好一会儿，方再次起身。 “我这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她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忽似想起什么，又看向正专心挑着配件和工具的填星，“填星需要帮忙的机器人吗？需要的话可以去机器人休眠仓启动两个。” “不用的。”填星小声说着，打开随身的机械箱给安可希看，“我刚刚路上捡了几个坏掉的小机器人。虽然都有损坏，但配件都剩不少。” “我等等需要了，可以直接从它们身上拆。” ……？ “呃，我的意思是让机器人给你当助手，不是移动配件……算了，没事。”迎着填星清澈的眼神，安可希顿了一下，没再往下说，只又补了一句，“也别急着拆，万一有用得上的地方呢。” “我劝你最好听她的话。”正努力套着防护服的明灯转过头来，一边说话，一边在息流的帮助下拉紧衣服。 “被她说成万一的事，出现的概率该是挺大的。”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怎么说话的，搞得我和乌鸦嘴一样。”安可希好笑地看他一眼，顺口问了下他的准备情况。等到肯定的答复后，再次点头。 “行。那就按先前的安排行动。大家通讯器都开着。”安可希扶了扶脸上的头盔，“有事随时联系。” 通讯器是刚刚仓库里翻出来的。一组三个，勉强刚够他们用。虽然缺少电源，不过问题不大——填星直接拆了两个道边捡的小机器人，手抠电池，给它们装上了。据说还能用上好久。使用范围也刚够。 浮空装置那边的状况，以及前往的路线，安可希已经利用灵视之眼确认过几遍了，相关情报也已向其他几人转达。唯一有点麻烦的是，浮空机房距离较远—— 安可希他们现在的位置算是领地中间，而机房则在领地边缘。中间需要越过一大片尚未解锁的无灯区域，比较危险——不过明灯信誓旦旦，凭他的实力，要将其余三人护送过去，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的提灯，够用。 安可希对此自然喜闻乐见。再次和几人确认过彼此状态和行动要点，她定下心神，拿起东西，顶着个大眼珠子，率先朝门口走去。 她和其他人不是一个方向。接下去的行动，基本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没什么慌的。比起第一次逃命，至少这回装备够全——除了从后宫里薅来的那些，明灯还额外从物资仓库里翻了个崭新的小灯泡给她。灯泡里被他灌注了从提灯内分出的光芒，据说在照明范围内，能实现针对虫子的隐身。 虽说能实现的也就这一个功能，但也帮大忙了。 除此之外，她还找了强力胶和一根长度适中的机械杆，将一枚符文粘在上面，姑且算是做了个武器，至少用起来更顺手。 背包里的符文石分了一些给几人防身，这会儿也已变得轻便不少。安可希举着灯泡走到一地狼藉的走道上，不由感慨专业人士提供的设备就是不一样——在灯泡有限的光芒下，沿途所见的虫子果然没再像之前一样，一言不合就口吐芬芳。倒是安可希自己，可以借着灯光的掩护，悄悄摸上去，一捅一个准。 当然，她也没在这些虫子上多费时间。一路行到仓库最近的第一个厕所处，例行打卡般直接进去。 厕所内部，依旧安安静静，就孤零零一个马桶。 安可希小心合上身后的门，立刻翻转过手中机械杆，探进马桶里面敲了敲，又摸出一个金属配件，丢了进去——这招是明灯教的，据说这种声音加诱饵的方式，可以最快将下面的探路兵虫吸引上来。 前提是下面有的话。 安可希不敢敲得太用力。这马桶用的是最便宜的大陆特有塑形土，连个水箱都没有，质量更不敢保证，她自己都生怕用力一点给敲碎了。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没过多久就听见马桶里传出古怪声音，紧跟着就是摇晃的三根触角——是探路兵虫。 余下的发展就很顺理成章，又喜闻乐见了： 钻出马桶的兵虫，不出意外地被地上的零食吸引，不出意外地连金属带符文一起吞了进去，随即不出意外地炸了，炸出的细碎硬物里，又不出意外地露出了一片圆圆的工作签证。 而就在它死后不久，估计是下面的新虫母又开始不信邪。马桶内很快又传出奇怪的声响，一听就知道是又有好心虫子上来送了。 对此，安可希只想说一句，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根据之前的经验，探路兵虫之后的虫子，大概率就是一串串进攻型兵虫。安可希也没那个耐心看它们一个个炸成烟花，捡走了看到的签证后，便直接离开，只给厕所门留了一道缝隙，方便等等派灵视之眼进来看情况，自己则举着灯泡又跑进了另一间厕所，如法炮制。 如此一路布置过去，纵使没有特意去捡，顺手回收到的签证也足有十多枚。直到布置到第十二间厕所，事情才终于出现变化—— 这一回，狭小的厕所里。无论再怎么敲再怎么等，都没再见到有虫子爬出。 安可希觉得不太对劲，试着用通讯器向明灯询问。后者听完她的描述，却是意外地默了。 “领主大人，是这样的。”过了好一会儿，明灯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新虫母，在寻找新巢的过程中，虽然也会产卵，但产出和孵化的数量，都是相对比较少的。” 安可希：“……所以？”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我们下方的那个新虫母，很可能只是单纯被你掏干了。”明灯幽幽道，“一般新虫母能同时拥有十多只探路虫就算不错。你自己算算，弄死了人家多少只。” 哪怕是要可持续供货，也得给人产卵加孵化的时间吧？ 安可希：“……” 啊，这样。 “行吧，那我还是先回去翻翻之前的厕所。”安可希“嘶”了一声，“原本还打算去启动些人偶来帮忙，合着都用不上……” “话说回来，这些虫子体内好东西还挺多。我刚才一眼看过去，里面好像还有很小的矿石和种子……” “血肉琥珀嘛。只要是比较小的硬物，都喜欢往身体里吞。”通讯器里传来明灯心不在焉的声音，“对了，汇报下进度。我们现在已经靠近浮空机房了。周边的虫子已经被我清掉，目前一切良好。” “行，那你先送他们进浮空机房，之后自己小心。”安可希说着，顺手一棍捅死旁边路过的虫子，转进了之前进过的一间厕所，翻检起已死兵虫留在地上的碎物。 明灯应了一声，似又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跟着就听他以稍远一点的声音道：“……很明显啊，左边的事……温，右边……净化，这还不好认吗……” “？”安可希微微挑眉，“争什么呢。” “没什么。”明灯的声音回到了通讯器边上，“浮空机房外面的空地上的天花板上，不是有两个设备吗，就你之前嘱咐留意的那两个。术士分不清它们，我就指给他看一下。” “哦，那俩。”安可希回忆起之前用灵视之眼远程看到的画面，想起来了。 浮空机房附近的布局比较特别。浮空机房、升降梯，和一个尚未启用的大仓库，三者是相邻的，且成弧状分布。而三者中央的空地上，有一个空着的圆形花坛，花坛上方的天花板上，另挂有两个机械设备——一台控温装置，一台净化设备。 安可希先前用灵视之眼时，就注意到了那两个设备的存在。特意叮嘱几人过来后，再仔细看一下。 ——虫子怕冷。如果能控温装置能用，应该能派上用场。 安可希想起这事，又专门问了一嘴。明灯则如实传达了队内唯一机械师的看法：“目测都没问题。充上能源应该就能用了。” 顿了下，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是用不太到。浮空机房本身也有防御符文保护，周边虫子又都被我清掉……诶？ “我去，什么情况…… “不是……你等一下啊。” 安可希：“……？” 通讯到这，倏然一停。安可希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想想明灯当时的语气似乎也没特别慌张，遂还是压下不安，继续翻检起地上的硬物。 果然，没过多久，她的通讯器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接通后，传来的却是息流的声音。 “领主大人。”息流的声音听上去依旧不紧不慢，这让安可希更安心了些。 “我这儿一切安好。”安可希直接替对方省去了问候，“你们那边呢？刚什么情况？” “刚才我们进入浮空机房。意外发现了一只在此活动的探路兵虫。”息流开门见山，“浮空机房内有连接上下层的管道。目测是顺着那里进来的。明灯先生已将它引走，现在一起乘电梯下去了。” “下去？”安可希蹙了蹙眉，“带下去弄死吗？” “那倒不是。”息流诚实道，“他说有一只探路兵虫，等等控制虫母会方便一点。等搞定虫母后，再处理掉，会比较划算。” 而等明灯引走虫母，再返回到领地内，他们就可以调整修好装置，让领地再次浮空了。 “哦……这样。”安可希沉吟着点头，“这新虫母的探路虫活动范围挺广的啊，居然跑那么远。那它有破坏什么东西吗？” “请放心，并没有。”息流立刻道，“明灯先生猜测它应该才来不久。而且很可能是刚孵化的，身体里面都没什么东西。” “那就好。”安可希更放心了，又问了下对面的情况，确认已经走上正轨，这才再次结束通讯。 她将注意力再次放回寻物上，连着检查了好几个厕所内的碎物，顺利又回收了一批签证。加上去明灯之前捡回的那些，至少目前的数量，用来实体化后宫里的那些是够够的了。 这个认知让安可希心口一松，却听门外忽然闹起不小的动静。 安可希莫名其妙，试探着朝外面看去，不成想一开门，正见一大团蠕动的粉色肉球般从自己面前倏然滚过—— 真的是用滚的。 速度之快，她甚至看到了残影。 安可希吓了一跳，忙举起手中的灯泡。再仔细一看，神情更加微妙——只见走道内，无数肉粉色的虫子正如波浪般蛄蛹，朝向的，竟是同一个方向。动作急切非常，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一般，甚至连啃墙皮都顾不上。 ……不仅急，而且似乎更暴躁。有些不小心碰到彼此的，转眼便咬在了一处。直到其中一方将对面彻底吞入腹中，方再次转身，急匆匆地随着大流朝前方涌去。 所以这又什么情况？ 安可希懵了一瞬，第一反应就是打给明灯。而没等她有动作，手中通讯器便已响起——细微的声音瞬间引起无数虫子触角颤动，安可希连忙举着灯泡退回厕所，关上门后，方小声开口： “明灯？你那边出什么事了？我这里的虫子都开始游行了！” “……严格来说，不是游行，是暴走。”明灯的声音却明显不稳，话语间喘息明显，“现在这事尴尬了。” 安可希：“？” “是这样的，我刚才将那只探路兵虫带到新虫母旁边，本以为这样会好控制点……可我没想到，新虫母……它直接把那只兵虫弄死了。” 安可希：“？？” “弄死？”她一时没明白。 “弄死。”明灯听上去受惊不小，似乎还在跑动，“弄死后就开始发脾气……这只有两种解释。” “要么，是它不想活了，准备自毁。要么，就是那只探路兵虫，根本不是它巢穴里的。 “可探路虫，只有寻找新巢的新生虫母才会使用……” 安可希：“……” 安可希：“你的意思是？” 明灯猛喘了几声，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我在想，这个领地里，该不会有两只新虫母吧……” 安可希：“…………” 懂了，这其实是两姐妹争家产的故事。 争的还是我的家产。 我家真香。 略一沉默，她点了点头：“算了，两只就两只，总比它想不开要好。” 说完，嘱咐一句“安全第一，赶紧上来”，便结束通讯，直接打给了息流。 再次接通时，息流的语气明显也有些慌张，语速都快了很多：“领主大人……” “情况我大致知道了。”安可希干脆道：“我现在就往你们那边去。机房有防御符文，应该还算安全。你设法远程吸引下虫子的注意力，别让它们靠近电梯。明灯听上去不太好。” 安可希：“幽老师在吗？让他帮忙稳一下填星，那孩子心态恐怕不行。不管怎样，优先修复浮空装置。有余力的话，触发那个控温设备。 “也别管什么虫母不虫母的了。修复好就启动，我们直接上天。” “最后，最重要的——如果实在扛不住，就往厕所跑！” 13、第十三章 要从当前所在的位置赶去浮空机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来距离太远。二来，要独自穿过中间一大片无灯区域，风险太大。三来，现在虫子的行动明显不正常——安可希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汇聚成浪，朝着一个方向涌动。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还好她带着明灯留下的灯泡，身上又有其他人给的披风，防御性够好，也足够将她包裹其中。 靠着这两件东西，安可希顺利混在了虫子们的游行队伍里。倒是省去了找路的工夫，甚至还能趁着虫子不注意，悄悄捡点掉落。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领地里的虫子，居然还有那么多吗？ 逐渐步入尚未解锁的黑暗区域。借着手中微弱的灯光，安可希望着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虫群，饶是已经和它们打过不少交道，仍是不由一阵头皮发麻。 哪怕是史莱姆，汇聚到一起时，也是有点可怕的。 因为虫子的数量太多，安可希也没敢直接在虫群中动手。一路低调地随着浪涛往前走，借着灵视之眼的侦察，时不时调整一下方向。不知行了多久，眼前终于又见光芒。 只见眼前走道的尽头，赫然便是她曾通过灵视之眼看到过的弧形空地。空地的中间是一个光秃秃的花坛，花坛的左边是被啃得七零八落的仓库门，花坛的右边是紧闭着的电梯门。花坛的后面，同样是门，机房的门，和办公室一样，矿石打造，绘有符文，此刻正紧紧闭着。 只是这门并非是全封死的。门板的顶端与门框之间，空有大约五厘米的缝隙。透过那缝隙，隐隐可捕捉到从中漏出的灯光，与机械运转声。 花坛之上，则正站着一人。 穿着蓝白术士袍的息流正独自站在那里，一手举着安可希同款小灯泡，另一手则高举法杖，朝空中轻点，不住打出一股又一股气浪，阻拦着虫群涌向电梯或身后大门的脚步。 不知是不是安可希的错觉，再往前走，虫子们的速度，似乎也变慢不少。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虫群聚集太多，反而影响行动；直到走到空地附近，才恍然大悟。 是气温。 以息流为中心，越靠近他，温度越低。虫子们的移动速度，也越慢。 ……仔细一想也是。息流是风息术士，而风息术士，最擅长影响空气。 恰在此时，息流似也注意到了安可希这边的灯光，动作蓦地一停，旋即开始左顾右盼，像是在急切地思考着什么——安可希知道他在担忧何事，忙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操心。 跟着四下一望，果断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符文石，在地上摆了一排，又掏出那个流浪琴师送的小留声机，小心搁在了符文石的后面，轻轻一按，快步离开。 “蹬蹬蹬蹬”的安可希专属出场曲登时在不大的空间里响起，颇具气势的曲调当场吸引了不小的回头率。安可希趁着一堆虫子分神，赶紧裹紧身上防御披风，举着灯泡朝着花坛跑去，中途没忘再顺手往远处随便扔点什么——全是方才一路上顺手捡的虫子掉落物。 她还留了个心眼，把其中一些看着比较像是种子的都留下了。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领主大人！”见她过来，息流立刻接应，手中法杖用力挥动，挥出阵阵强劲的气流，划过安可希的身侧。 借着息流的掩护，安可希三两步冲上花坛。不顾将气喘匀，匆忙道：“情况怎么样？你没事吧？” 息流摇了摇头：“出事前，在下正在这里研究该如何启动净化装置。见有虫子涌来，就直接留下阻拦。幽先生和填星先生为了继续维修，关闭了机房的门。目前没有虫子靠近，目前来看还安全。” 话虽如此，机房那扇门，却也不算百分百靠谱——或许是因为距离电梯井太近，内里的金属气息又太明显，机房的大门之前就已经遭受过虫群冲撞，门上自带的防御符文耗去不少能量，线条已远不如办公室那边的清晰，再受两拨冲击，估计就会彻底失效。 息流又并非符文专业，没法及时将之补全，只能守在花坛处，尽可能地阻拦涌来的虫群。 “因为领主您曾说，控温设备的制冷功能或许有效，所以在下便试着，先凭术法降低空气温度。”息流低声道，“多亏了领主您的提醒，这招的确非常有效。只可惜，在下的技艺还不纯熟，发挥实在有限……抱歉，在下太无能了。” 至少现在看来，他的“低温”，仅够降低虫群的活跃度。再多却是做不到了。 安可希看了眼他松散的马尾与额头的细汗，“嘶”了一声，拍拍他的肩：“没有的事，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超棒！” 等咱有钱了，就给你叠卡，突破！把它们都杀了！ 当然，那个时候有没有虫子杀还是个问题……安可希真心希望最好没有。 至于头顶的控温设备，息流自然是没办法将其启动。不过填星想了个办法——安可希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控温设备相距不远的位置上，正趴着一个小机器人。 机器人一看就是残次品回收再利用，右臂和左腿明显与躯干不搭，还缺了小半脑袋。此刻正翻转着躯体紧贴在天花板上，努力朝着设备攀爬，爬行的动作也歪歪扭扭，看上去极不平衡。 “那是填星先生临时组装出的。”见安可希注意到那小机器人，息流忙解释道，“他说已经给它输入了指令，可以让它自己走到设备旁，然后，呃，识别，充能并启动……” 息流说到这儿语气明显飘忽，显然并不是完全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到最后放弃地闭嘴，并建议安可希可以联系填星他们详细询问。 他的那个通讯设备，早在分头行动时，就交到了幽老师那边。安可希也没含糊，当即接通通讯设备，没过多久，便传来了幽老师的声音。 “里面状况如何？”安可希没花时间探讨小机器人的事，直接道，“填星进展顺利吗？” “嗯。”幽老师言简意赅，“他情绪现在很稳定，工作效率也很高。不过还要至少五分钟。你们能撑多久？” “努力吧。”安可希瞟了眼旁边努力挥动法杖的息流，抿了抿唇，又往下砸出几块符文石。然而四周的虫子真的太多了，起伏如浪潮，她一石头下去，堪堪只砸出个缺口，然而这个缺口，很快又会被其它的肉粉色补上。 它们似乎也不再急于觅食和吞噬硬物，只一股脑朝着电梯的方向涌动，或是急切地袭击身边看似具有威胁的一切。这让符文石能造成的伤害，也大大降低。 安可希唇角抿得更紧了些，对通讯器的语气却没什么变化：“行，那你们抓紧。不用担心外面。” 语毕，便准备结束通讯。恰在此时，头顶的小机器人终于爬到了设备旁，息流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出声：“咦，那小人怎么不动了？它在想什么？” “？”安可希跟着抬头，果然看见那小机器人傻乎乎地趴在净化装置和控温设备二者之间，缺了一半的脑袋不住转来转去，似是正苦恼着该选哪一边。 “……”安可希心头浮起不妙的预感，同一时间，估计是听到了息流的话，填星的声音当即模糊传来：“小人？是说那个机器人吗？不动了？” “坏了，该不会是控制器出问题了吧。诶……我当时组装时就觉得那个控制器不太好了，可一时也找不到别的……咳、咳咳。怎么办，现在重弄一个来得及吗？” 安可希：“……” 再次看了眼上方，她心念电转，赶紧道：“没事没事，那机器人已经在动了。在往控温那边走了。而且你们也别急，明灯说过，虫母引起的虫群暴动都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消退。到时就好办了。 “幽老师，填星麻烦你了。孩子容易急，还容易感情用事。麻烦帮他克服下。” 最后一句放低了声音，确保只有幽火能听见。 “……”幽老师闻言顿了一下，旋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懂了。” “交给我吧。这事我很擅长。” 安可希：“……” 幽老师很擅长鼓励开导人吗？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管它的，这事现在不重要。 安可希闭了闭眼，再次抬头。 只见趴在天花板上的小机器人，依旧僵硬地趴在两个设备中间，脑袋转来转去，明显仍在纠结。 息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努力调匀凌乱的呼吸，他试探地开口：“领主大人……” “嗯。我知道。”安可希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但这种时候，再纠结机器人的事也没用。不如先喂里面的人吃颗定心丸。” “而且，万一这机器人突然真好使了呢？” 她语气轻松且笃定，仿佛这个理由很站得住脚一样。 息流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默了一下，只轻轻点了点头。 他是希望之神的信徒，并不期待幸运女神的眷顾。对于安可希的看法，也不能说完全认同。 但就像领主大人说的，这种时候，再纠结那个机器人的事也没什么用。他们没法影响它。除了继续撑下去，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说不定，再撑一会儿就好了。 毕竟领主都说了，虫子们的骚动不会持续太久。只要撑到骚动结束，或是明灯返回，情况应该就变得可以控制—— 况且，万一就像领主大人说得一样……那小机器人又好了呢？ 他默默给自己打气，深吸口气，再次举起手中的法杖。 领主大人就在旁边。他不能丢脸。 * 只可惜，这一次，安可希的“万一”，似乎迟迟没能应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小机器人依旧趴在原地，自我纠结。 花坛旁，虫群仍在源源不断地涌来。 浮空机房也好，电梯井内也好，迟迟没有动静。安可希试着发起通讯，明灯那里不知为何无法打通，填星那里每次都是幽老师说话，只说“快了快了”。 又一波虫子汇集到眼前的虫巢中。息流深吸口气，再次试着举起法杖，杖尖都在微微地颤抖。 然而力量无法集中，他被迫放弃了这次施法，闭上眼睛努力调匀呼吸。 失去术法的加持，温度迅速恢复，虫群再次变得活跃，翻腾如潮水，争先恐后地朝着电梯井涌去。 息流的旁边，安可希用力扔出一枚符文石，摸摸已接近掏空的探索包，怀抱着希望抬头，在看清上方机器人的瞬间，脸色却微微一变。 那个脑部缺失的小机器人终于有了动作，探出的机械臂，却是伸向另一边的净化装置。 它似乎没有搞清自己究竟该启动哪个设备。 ……不，不要急。 安可希默默安慰着自己。万一这机器人突然又搞清楚了呢？ 万一呢？ 万一呢万一呢万一呢？ ……给我。 我要。 不知是不是错觉，耳边忽然响起若有似无的投掷声，像是某种有棱角的东西，正在地上滚动。 她默默咬紧了嘴唇，死死盯着头顶的机械。浅棕色的眼瞳中，一点黑色悄无声息地蔓开，自己却毫无所觉。 倒是旁边的息流，像是察觉了什么，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迟疑着正要开口，忽听头顶转来细微声响—— 他茫然抬头，却见那小机器人歪了歪头，似是突然开窍了一般，忽然收回了机械臂，转而探向了控温装置的方向。 掀开盖板、插线充能。又艰难地往前爬了几步，笨手笨脚地在装置上按了两下。 天花板上旋即响起“哔”的一声。 ——恰在此时。 电梯井里终于传来嗡嗡的声响，那是电梯厢上行的动静。 浮空机房内，终于赶完最后一步的少年放下手中工具，轻轻合上面前封门。眼神冷静、面无表情，仿佛一个莫得感情的维修机器。 天花板上，久置的控温装置发声亮灯，旋即发出嗡嗡的运转声。 大功率制冷功能，启动。 14、第十四章（小修） 同一时间。 另一个领地·办公室内。 穿着补丁裤，戴着眼镜的女孩，正一如既往地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手里的黑皮笔记本。 在翻到某一页时，动作微微一顿。旋即放下本子，认真阅读起来，越看，表情却越微妙。 只见当前的页面上，一行行文字不断自动浮现，页面顶格上，赫然是七个大字。 “领主公共聊天区”—— 【呃，有人在吗？我想问问你们领地的神像还正常吗？我领地神像刚才好像动了】 【啊？我家的是安宁女神，没啥变化啊。】 【希望女神，同没变化。】 【……一楼供奉的不会是证者吧？我供奉的也是，刚才神像手里的骰子忽然开始转，给我吓得。】 【啊啊啊我家的也是证者！刚看你们发言就去瞅了眼，发现她手里的骰子明显动过了！露出的点数不一样了！】 【我的也……那色子动的时候我正带着我家随侍拌水泥，吓得我差点一脚踩泥坑里去。】 【……什么情况啊，搞得我有点怕。】 【会不会是某种预兆？比如预示我们能回家了？】 【！如果这样我支持它再转五百圈！老娘陪它一起转！！】 “……” 望着面前笔记本上这一行行不断刷新的文字，坐在桌前的女孩颇为纳闷地推了推眼镜，又看了眼摆在自己桌角的女神像，略一迟疑，提笔在本子页面的最下方写上一行： 【我领地供奉幻梦女神。同样没有变化。】 句点落下，再在本子的空白处轻敲两下。被写在最下方的语句当即被“发送”到了页面中间，混进了不住滚动刷新的发言之中。 很快便有人对她这句话做出了回应，不过更多人的重点，显然还是在“幸运女神骰子集体成精”这种难得一见的异象上。 各种猜测，层出不穷。甚至还有人怀疑，这会不会和刚加入完全版本的新玩家有关系。 【那个新玩家名字不是挺狂的吗，叫什么[那个幸运女神巴拉巴拉]……该不会是因此得罪证者了吧】 【……好有道理，我竟难以反驳】 【姐妹们，提醒一下，你们说的那个玩家，她很欧。出名得欧。 【你们真觉得幸运女神不喜欢她的话，她能这么欧？】 【反过来想想，假设她的欧是自带光环，和证者无关。那代入幸运女神视角，更气了好吗。】 【我比较在意的是，大佬都加入大半天了，应该已经拿到领主手册了？说不定都已经看到聊天区了 【你们这样讨论她名字，真的好吗？】 …… 短暂的沉默后，很快便又有消息跳了出来： 【[那个幸运女神]大佬您好，如果您在看的话请注意我几秒。这里是领地[城墙上的王妃在飞]，长期交易各类木料、木制成品，以及相关拆解图。交易页有我专栏，诚收工作签证、作物种子以及除快乐人系列外所有型号的sr机器人，有兴趣的话请务必联系我！！】 【？还能这样？那我也冒个泡。领主名[爱心尾巴皮卡丘]，目前有二区的遗迹信息和天灾预报可出，主收签证、魔动人偶和能源石。其余看价格。】 【王妃在飞同学，机器人灵心匠系列的要吗？我有多余的r2与r6机体，全新。r6不单出，可小刀。】 【要，来专栏！！】 【那我也蹲蹲灵心匠r6，诚心收，可高价，看看孩子】 …… 眼看讨论越来越歪，直向线上集市的方向靠拢，眼镜女孩也渐没了围观聊天的性质。放下笔正要合本，一条突兀的消息，忽然窜进她的视野： 【六大区西北角的姐妹注意！[波波安]好像要往你们那儿去了，注意隐藏和避让！】 【重复一遍，[波波安]在往六区西北角去了！六区的姐妹注意安全！】 ……！ 女孩视线一滞，一秒后，腾地站了起来。 “王富贵儿！王富贵儿！”她急急朝门边走去，一边开门一边叫人。正在隔壁拧螺丝的机械师立马举着扳手跑出来，满头大汗。 “在呢在呢，领主咋了？” “通知全员，启动大传送。我们赶紧挪个地儿。”眼镜女孩边说话边卷起袖子，“刚得到消息，波波安可能要往我们这边来。” “‘波波安’？”机械师一怔，“是那个据说到处抢东西的领主？” “何止。”眼镜女孩不欲细谈，“总之我们肯定打不过。虽然西北角很大，不一定能碰得上，但保险起见，还是让开比较好。” 话说到这儿，眼镜女孩似是想起什么，话语一停。恰在此时，负责侦查外部情况的灵感术士闻声而来，女孩看他一眼，当即道： “下面那个领地怎么样了？ “就是和虫巢连在一起的那个。” 灵感术士立刻点头：“我正要向您汇报这事。 “下方那片领地，表面的虫群还在。但看着，似乎升起来了一些……” * 与此同时。 安可希的领地。 正如那个灵感术士所说——终于被抢修完成的浮空装置嗡嗡作响，庞大的机械配合着术法运转，带动着整个领地，缓缓向上。 随着领地的震动，攀附在领地外侧的虫子一层一层地落下，停留在上表面的虫群则纷纷左顾右盼，陷入了从未有过的骚动，不安的鸣叫，此起彼伏。 而相较于混乱的地表，领地内部，这会儿却是相当安静。 ——随着头顶强制冷功能的启动，空地上暴走的虫群忽然像是失去了活力，动作接二连三地慢了下来。 跟着一个接一个地趴下、蜷缩，仅露出肉粉色的光洁背部。 安可希反手抽出背后粘着符文的机械臂，试着就近捅了一个。虫子不负众望砰了一声，炸出一地碎物，周围的虫群却没更多反应。 ……虽然这么说有点怪，但这让安可希莫名想到了放着鱼子的金枪鱼刺身。 恰在此时，电梯门打开。气喘吁吁的明灯朝外一看，在看到外面这遍地刺身的场景，很给面子地倒吸口气，旋即提着灯，小心翼翼地越过一地血肉琥珀，朝着安可希的方向小跑过来。 等他靠得近了，安可希才看到，他样子颇有些狼狈，衣服破了大洞，肩上一个血糊糊的伤口。 “喂，你行不行啊。”安可希脸色微变，赶紧将人接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制冷的关系，手掌冰得厉害。明灯摇了摇头：“没事，血已经止住了。就是有点晕……发飙的虫母太可怕了。” 他是为了躲避虫母的攻击，一下撞石头上去了。好歹没被虫母的黏液直接喷到，不然这会儿人怕不是已经凉了。 话是这么说，安可希还是赶紧联系了门后的幽老师。息流脸色苍白地放下手杖，略显担忧道：“那虫母呢？该怎么办？” 顾忌到周围状似冬眠的虫子，他声音没有很大。安可希放下通讯器，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往花坛边上一坐，张口呼出白气。 “先放着吧。反正它也不可能亲自上来和我们打架。”安可希道，声音也很小，带着些气音，“现在脱离了虫巢，剩下的虫子，对我们来说就是瓮中捉鳖。这点，不管对面是虫子还是虫母，都一样。” 更别提经虫母这么一闹，一堆虫子全聚到了这里。不敢说一网打尽，但总比以后开拓个新区域还得先在黑暗中摸索打怪来得方便。 还不快说谢谢虫母。 明灯捂着肩膀，一言难尽地看她一眼：“你不觉得这鳖的数量，稍微有点多吗。” “只要切断了虫巢的现货供应，清理只是时间问题。”安可希振振有词，无意识地腾出一手撑着地面——不知怎么回事，刚才起，她就觉得累得厉害。好像力气被一下抽走。撑着身体的时候，手腕都有点抖。 明灯没有吱声。只沉默望着面前安静的虫群。又过一会儿，终于开口： “等我缓一缓，应该可以把这些全部清掉。” “下面那只新虫母已经逐渐冷静了。会自己消停。” “唯一的问题是，领地里有两只虫母的话，处理起来，可能会很棘手，我不一定可以……” 他说着，语气低了下去，似在纠结什么，安可希闭了闭眼，又飞快睁开，强撑着开口： “那它们会立刻爆|炸吗？” “？”明灯微愣，反应了会儿才道，“当然不会。” “会想不开冲上来找我们打架吗？” 明灯：“应该……也不会？” “那就先放着吧。”安可希觉得好像更累了，说话都有些费劲，“就当养蟑螂了。” 明灯：“……啊？” “这年头谁家没点小动物呢？”安可希语气开始飘忽，“只是我家的比较大，还会爆而已。” 明灯：“……啊？？” “比起这个，不如先考虑以后的重建问题……还有三个周期后的大天灾……还有你们几个洗澡吃饭……”安可希声音越来越弱，明灯终于觉出不对，绕到她旁边仔细去看，却见她眼睛都已经闭上。 然后当着明灯的面，脑袋一垂，倏然往旁边一歪—— 明灯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一旁的息流却似早有准备，腾出手来一把将人接住，早就脱下的外袍一抖，恰好垫在安可希身下，又敲了敲横在身侧的法杖，将周遭的温度，稍稍提升了些许。 明灯：…… 他很想问对方的动作为什么这么熟练，然而刚一开口，就见对方冲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只得悻悻闭嘴。 身后，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没见填星的身影，唯有幽老师，提着伞慢慢走出来。在看到安可希的状态后，他动作明显一顿，旋即加快脚步。 不远处，安可希之前放下的小留声器还在尽职地工作，“安可希专属出场曲”已经播放完毕，现在开始放她的专属战后抒情曲，悠扬温柔的曲调，在广场上静静流淌。 息流小心扶正了安可希的头，盯着她脸看了几秒，又抬头看看头顶仍在尽职趴着的小机器人，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片刻后，又浮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我们的领主，真的很特别，对吧。”他小声对明灯道，语气郑重得仿佛再次确认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能在她的手里诞生，真的太幸运了。” 明灯：………… 他微微张嘴，又闭上。缓缓转头，视线划过一地安静蜷缩的虫子，又扫过息流凌乱的马尾与苍白的脸，最后看向自己血糊糊的肩膀。 千言万语，此刻只想汇成一个字： 啊？？？ * “所以……还真升起来了啊。” 另一头。另一个领地之中。 听完灵感术士的详细描述，眼镜女孩唇角微抿，面露思索： “上行时有停滞和略微的摇晃……诶，这样看来，他们当时应该真的是因为浮空功能出问题了才掉下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上升到正常高度。估计还得要小半天吧。”旁边的机械师插嘴，“浮空装置重启很慢的。” “不到正常高度，就无法启动大传送……”眼镜女孩面露沉吟，片刻后，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阿水在哪儿？” “等等离开前，让他出去一趟，送他们一些雾和云吧。” “……啊？”机械师一时没明白。 “我说，等等让阿水往下面，布置一层云和雾。”眼镜女孩无奈重复一遍，“好歹替下面那个领地遮挡一下。要是波波安真往这边来，只要他们位置不太高，应该就不会被发现。” “虽然不知道那领主是怎么搞成那样子的，但都遇上虫巢了还能再挺起来，感觉也是怪努力的……好不容易脱离虫巢，转头要再遇上强盗，这种事说出来我都觉得惨。反正一层云雾，也耗不了多少时间和力气。 “就当……就当与人为善了吧。说不定哪天再遇上，她也能帮我一把呢。” 第15章 第十五章 安可希的意识,是在一堆模模糊糊的交谈声中，逐渐回笼的。 “……不要紧吧。不说只是睡着？睡这么久？”——这是明灯的声音。 “什么叫太累……那总得给她吃点东西吧？这都过了多久了。”——这还是明灯的声音。 “……不是，我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吗？你们脸红什么啊？想哪儿去了是……”——这还是明灯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直至完全划破半梦半醒的意识。安可希“嘶”了一声,艰难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办公室平整的石制天花板。她慢慢眨了眨眼,缓了一会儿，朝旁边看去，只见不远处正站着四人。 明灯、息流、幽老师。 还有一个却不是填星,而是个黑发披肩,套着白衣,身形消瘦的背影——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对方倏然回头，咔啦一声，脑袋直直转过一百八十度,露出一张苍白又带有笑容的脸。 “！”安可希吓了一跳，腾一下坐起了身,息流见状赶紧迎了过来。安可希胡乱摆了摆手,盯着那道人影看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那个是……魔动人偶？” “嗯。”回应她的却是幽老师。后者理所当然地将息流往后拉了拉,取而代之蹲在了安可希的旁边,认真观察她的脸色，“你手上腿上都有挫伤，身上搞不好也有。所以专门搞个魔动人偶来照顾你……你现在大脑清醒吗？这是几？” “五……别试了，我认得数。”安可希说着,抬手想拍掉对方伸到面前的手，不料胳膊一抬起,身体的肌肉像是瞬间打起结还缠在了一起，爆发出一种混着僵硬的疼痛。 她脸瞬间皱了起来，艰难放下手。幽老师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顺手还帮她将手往下按了按：“运动过度。当时感受不到，睡一觉就知道厉害了。” 安可希手脚上的挫伤也是一样——都是打虫子时搞出来的。只是当时穿戴着手套和鞋袜，自身又正兴奋，所以没感觉。但冷静下来，该有的疼一个都不会缺。 “不要怕。”见安可希一脸想死的表情，幽老师很认真地安慰了一句，手指凭空画出个沙漏的形状，“时间会带走一切痛苦，时间会赐你安宁。” “……我比较希望能有谁现在就带走我的痛苦。”安可希咬着嘴唇，在幽老师的搀扶下努力往上坐了坐，对对方莫名其妙的话语倒是没什么反应。 作为精神医师，幽老师信仰的是五女神之一的安宁女神。而安宁女神的代表物之一，正是沙漏。 似是嫌幽老师动作太过粗鲁，息流还是忍不住绕到另一边，搭了把手。安可希在两人帮助下坐起身体，顺便确认了下自己睡着的时间，得知居然一觉睡了五六个小时，不由暗暗咋舌。视线又往下一扫，这才看清自己身上的“寝具”： 只见她身上盖着的，是息流的外袍，躺着的位置，则是办公室的桌子旁边。自己刚刚靠上的“床头”，正是办公桌的侧面。 不仅如此，身下也有柔软布料的触感。她拉开外袍看了眼，发现也是衣物，不过认不出来历，不由奇怪：“这些是谁的衣服？” “是人偶的。”息流温声答道，将贴身的衬衣袖口随意挽了起来，转身又掏出几件衣物，叠吧叠吧给安可希枕在脑后，“很抱歉，为了寻找助手，我们擅自去了趟休眠仓。那里有很多尚未启动的魔动人偶。又正好领地里没有现成的寝具……” 所以就把它们身上的衣服扒了。 安可希了然地点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营养液瓶——对方很细心地帮开了瓶盖，甚至还问了句她自己喝方不方便。 安可希自问还没废到需要人喂的地步，拿着营养液慢慢喝了一口，皱了皱眉，视线扫过呆呆站在旁边的魔动人偶，又奇怪道：“你们要助手……干嘛不用机器人啊？” “机器人启动需要您亲自解锁，或者授权。而且填星说，现在给机器人充能比较麻烦。”息流帮她盖着的外袍边缘，“魔动人偶启动相对方便，只要用能源石触发核心符文就行。” 语毕，略一停顿，又认真看了过来：“领主大人是不喜欢魔动人偶吗？” “魔动人偶没机器人智能吧。”安可希含糊道，“而且，它们的外观不太对我胃口。” 准确来说，是现在屋里的这个不太对她胃口——安可希记得，自己囤的人偶里，明明有那种又小又可爱的，不知为啥，这些家伙非挑了这个。 眼前这人偶，安可希有印象。以柔软的关节和骨骼著称，能够轻松钻进或爬到任何犄角旮旯的地方进行作业。因为神似贞子的造型和扭曲关节的天赋，还被玩家们起了个别名，叫“伊藤润二快乐偶”。 ……伊藤润二快不快乐安可希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肯定不太快乐。 “原来如此……抱歉，是在下疏忽了。”息流观察她的神色，唇角不由抿起。自打安可希醒来便一直沉默的明灯忽然开口，语气不知为何，有点别扭： “不喜欢的话，那等等就带出去吧。反正那机械师已经去看供能系统了，等完成修复，直接用机器人就好。” “……”安可希看他一眼，有些怀疑屋里这个人偶就是他挑的，想了想，又问道，“你们仔细看过休眠仓里的情况吗？我的机器人没问题吧？” 息流摇了摇头：“休眠仓那边同样有防御符文，而且没有通往上下层的缝隙。并没有虫子进去过。” “那就好。”安可希松了口气，拧起眉头，逼着自己又喝下一口营养液。息流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又轻轻笑起来： “说起来，领主大人休眠仓里的储备好惊人啊。在下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机器人与人偶，整整齐齐地站在那儿，一眼看上去，说是军队都不为过。” “还好啦。”安可希对此倒是不谦虚，“只不过该有的都有而已。” 没记错的话，她机器人和魔动人偶的收集度都是百分之百——魔动人偶姑且不论，机器人的全图鉴，她应该是全服唯一一个。 《漂流领地》这游戏的ssr难抽是出名的。sr相对好些，但因为池子里包含的东西太多，容易歪池，因此要集齐属于sr等级的人偶和机器人，也没那么容易。 机器人的总种类数比人偶多。最有名的是五大长系列，灵心匠、快乐人、天使心、探索者、拆迁办，每个系列都有七个独立机体，除此之外，又有七个短系列，每个系列包含二到四个不等的独立机体。 而所有的系列，安可希不仅都有，还不止一套。 像被称为盛赞为生产t0的灵心匠系列，她记得自己就有三套，套装之外，还有好些数量不明的“散件”。 当然，除了抽卡，机器人和人偶也有其他的获取途径。比如通过探索遗迹获取部件，一点点地拼……不过掉率据说同样感人。具体有多感人，安可希就不清楚了。 说起来，休眠仓里的具体数目，得抽空清点下才行。一些据说很好用的机体，也要抓紧时间安排上……安可希默默思索着，又转向息流： “对了，魔动人偶，你们一共启动了多少尊啊？现在是怎么个安排法？” “一共四个。”息流如实道，“一个是负责照顾您，一个被安排去做虫子遗留物的回收和清扫。两个被派去跟着填星先生，一个给他打下手，一个给他推轮椅。” 因为是擅自行动，并未得到领主的准许，他们也没敢启用很多。只按照最低需要唤醒了四个。 “哦。”安可希微微颔首，“已经直接进入打扫环节了？也就是说之前那些虫子已经被……等等。” 话说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推什么？填星受伤了？伤哪儿了？？” “……”这话一出，息流的表情登时古怪起来。倒是旁边沉默陪坐的幽老师，幽幽来了一句： “腰扭了。” “腰……腰？”安可希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在睡着的这几个小时里到底错过了什么，“他不是负责维修，怎么会把腰扭了……轮扳手的时候扭的？ 不想，话音落下，房间里的气氛却是瞬间一变。 息流神情更加古怪，死死抿着嘴角。明灯干脆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安可希狐疑地看过去，“你笑什么？” “我想起了好笑的事。”明灯单手捂脸，肩膀开始抽动。 “？”安可希愈发一头雾水，直到此刻，幽老师方冷静开口： “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笑的事。” “就是那傻小子，在我的催眠下，对自己的臂力有了错误认知……” 他觉得也就一般好笑而已。 安可希：“？？” 所以你又是什么时候催眠他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说，不希望他感情用事。”幽老师语气淡淡，理直气壮，“所以我就给他做了个快速催眠。暂时改变了下他的性格。” “当时的填星先生，变得有些强势。”息流死死压着嘴角，加入了解释的行列，“也有一些，嗯……冷？” “反正就是酷酷的。还挺帅的。就是有些不好沟通。” ——而就是这样酷酷的、冷冷的，还不好沟通的限定版本填星，跟在幽老师后面踏出浮空机房后，一眼看到了累到睡着的安可希。 然后就非常酷哥地赶了过来，非常酷哥地强制赶开了围在安可希旁边的其他人，并非常酷哥地对安可希的睡颜露出三分担心三分心痛的酷哥专属神情，并打算酷哥地将她抱起，送到安全的地方。 ——再然后，就在企图将人托起的刹那，闪到了自己的腰。 “我本来还在思考什么时候解除催眠合适。毕竟那位‘酷哥’版机械师——真的不太好相处。”幽老师做出总结，“这下也挺好。他自己痛醒了。省不少工夫。” ……挺好个鬼啊！ 如果不是现在稍大点的动作就拉得肌肉痛，安可希真想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 她就说怎么醒过来唯独不见填星——小孩面皮那么薄，这么社死一番，怕不是钻地缝的心都有了，谁还想见人啊。 ……虽然想象一下那个场景，确实是有点好笑来着。 安可希用力压了下嘴角，强行控制住表情，又艰难抬手，使劲拍了拍手掌。 “行了行了——别笑了！” 她瞟一眼肩膀颤动的明灯，咳了一声：“这个事，我会当作不知道。你们以后也别当着填星的面提这个了。” 她就这一个正经机械师，她不希望下次看到他是在领地的地缝里，谢谢了。 “还有——幽老师，这次辛苦你了。这事也怪我没说清楚。 “但下次，真的不要随便催眠人了。至少等别人同意，好吧。” 安可希诚恳地看向旁边幽老师，见对方点头，方松了口气，下一秒，忽又捕捉到新的重点： “等一下，也就是说，你们现在让腰扭了的填星一个人在外面干活，然后三个人围在这里讨论怎么给我塞营养液？？” “……” 原本还在各自欢快的三人齐齐一顿，旋即纷纷避开安可希拷问的视线。 “在下其实才来不久。之前在供能室替填星先生净化空气，净化完成后才过来的。”息流最先开口，面上再次挂起得体的微笑，“办公室这边的净化符文画了有一阵了。在下需要确认其运作状况。” “……”相比起来，幽老师的理由就没那么站得住了，但他拉了拉帽檐，同样得理直气壮，“我总得先确认你的安危，才有心情去管其它事。” 安可希：“……” 视线转向明灯，后者默了一下，展示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纱布：“我也是伤员，而且虫子都处理完了。过来休息下，怎么了。” ……行吧这理由好像还挺充分。 安可希深吸口气，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营养液：“好，那接下去，要不这样。 “幽老师，你看我也醒了，除了肌肉酸痛，也没什么大事。你也不必再在这儿守着。方便的话，能不能请你去看看填星那边呢？带病工作，还蛮让人担心的。 “息流，你要是有空，能去仓库看看吗？那边东西有点多，希望你能做个清点，先确定下各类食物和水的数量……哦对，还有药品。” 安可希想了想，特意指向安静站在旁边的魔动人偶：“这个我这边不需要，你带去打下手吧。” 息流应了一声，往后推开些许，却没立刻站起。安可希注意到他在打量明灯，忙又补充道：“领地目前没有培植区和养殖区，未来一段时间内，都很难自己产出食物。所以确认存粮和规划使用非常重要。这种工作蛮需要细心的——交给你，我会比较放心。” 听她这么说，息流这才收回目光，低声说了句“明白”，起身执起法杖，再次对着安可希点头，反身退出了房间。 幽老师见状，也没了再赖在这儿的理由，捡起搁在旁边的黑伞，默不作声地往外走去——而直到他幽灵般飘出了房间，安可希方将目光转向贴在墙边的明灯： “好了，所以，你是想和我说什么？” “……”仅剩自己一人，明灯似是一下有些无措，顿了片刻才道，“我干嘛非得和你说什么，我说了我只是来养伤……” “你和他俩又合不来，真想休养不会到这儿来。”安可希再度捡起旁边的营养液，“你也不像是专程来看我的。如果只是来看我的话，在确认我醒之后你就翻着白眼走出去了。” “图你这儿呼吸自由不行啊。”明灯咕哝一句，吐出口气，看了过来，“行，那就和你简单汇报下我这边的情况。” “聚在电梯那边的虫子呢，是已经全部被清掉了。留下来一大堆东西，我也顾不上看里面有没有你要的，具体你可以到时候让人偶去清点下。反正我看种子是有不少，完整的配件也多。应该有能用得上的。 “剩下的区域里，至少有灯的这一片，是确认安全的。没灯的那一大片，不敢说百分百。总之等要往那边建时，留心下就行。就算有，肯定也不多。 “电梯井里应该也安全了……第二只虫母，我还不确定在哪儿。不过粗略估计，在上层的可能性比较高。回头我会仔细去看看。 “所有可能有虫子进入的地方，我都安置了符文石作为防守。不过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赶紧弄个符文师出来，布置点防御符文什么的，这样比较好。 “最后……呃。” 他话语停住，原地摸了摸鼻子，眼神又飘忽几下，好一会儿才挤出后半句：“这次，真的抱歉。” “？”安可希没听明白，“什么？” “我说，抱歉。”明灯微微提高了声音，“这次是我误判了……如果我没贸然将那只兵虫带过去，下层的虫母就不会发飙。它不发飙，事情也不至于糟糕成那样。” 要不是息流有办法控场，后面又顺利启动控温装置限制住了虫子行动，填星能否顺利完成抢修姑且不论，独自呆在下层的自己绝对是要遭殃。 当然，也多亏安可希之前就将虫母身边的兵虫都清过一波……明灯在心里补充着，忍不住瞟了安可希一眼。 不仅如此，那个风息术士还非常坚持，认为控温装置的启动和领主也大有干系——当然，具体是个什么干系法，他也说不上来。问就是“术士对力量的敏感”。 明灯也不好说是确有其事，还是对方的“领主最棒”脑在作祟。但不管怎样，这次确实是他让事态恶化，也是他承了其他人的情，这点毋庸置疑。 所以，道歉和道谢，都是必要的。 他费了好大劲，总算是先把道歉的环节给完成了四分之一——毕竟除了安可希，还有三个人被他连累；令他惊讶的是，安可希听他说完，却一脸奇怪地看过来，好像他说了什么令人费解的东西一般。 “不是，等等。”安可希默了一下，惯性地抬起一手，很快便因为疼痛又收了回去，“你先别急着揽锅——这事，咱们先捋捋。” “假设你当时没有将那个兵虫带下去，而是独自下去见了虫母，会怎样？” 明灯眼神转动，虽然不解，却还是如实道：“那我应该可以顺利控制虫母，将它带到地面上。” “然后呢。”安可希追问。 “然后就返回，按照原计划，等脱离虫巢后再慢慢清掉领地里的虫子。”明灯蹙眉推演，“直到哪天，在领地里再次发现兵虫。从而发现还有一个虫母的事实。” “再然后呢。”安可希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没法做。”明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脸色微变，“虫母留下的气息会很强烈。曾经装过一个虫母的电梯，没法再引导另一只虫母进入。它会发飙的。” 虫母一旦察知到其它虫母的本体气息，就会进入备战状态，开始疯狂产卵并表现出强攻击性。这种情况会很棘手。 “这还是比较理想的情况。”安可希顺着他的思路，补充道，“要是我们在根本不知道第二只虫母存在的前提下，乘坐电梯去了它所在的地层，会发生什么？” “……措手不及。”明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脸色更难看了些，“未开拓的地层还没有灯，被攻击的话更加被动。” 他肩上的伤，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来的。 “对。那我们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安可希拍了拍手，“第一，我们知道有两个虫母——或者再糟糕一点，两个以上。而且我们知道要做好防备。第二，我们的电梯还没有沾染任何虫母气息，乘坐它去哪一层，都相对安全。第三，还是那句话，我们这层虫子已经被清掉大半——这要谢谢虫母的呀。” “你自己对比看看，这是不是比你想象的那种结果要好。” “……”明灯不由自主地歪了歪头，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 安可希见他被自己绕进去，暗松口气，又道：“而且，你真要在这事上追究责任的话。这领地会搞成这样，最大的那口锅还不是在我头上。你急着抢什么锅啊，嫌自己头壳硬吗。” 安可希说到这儿，忍不住笑起来，然而没笑两下，便感觉肚子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地疼，只得又敛起嘴角。看了眼旁边依旧傻乎乎的明灯，又补充道：“总之呢，道歉，我这里是不需要。你要真觉得给人添麻烦，回头帮人干活，打下手去。还有，再强调一遍，别当面笑填星，听到没有？” “谁当面笑他了。”明灯咕哝一句，手里提灯轻晃，“我都是背后笑。” “背后也不行！”安可希正色道。见明灯神情松弛不少，知道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心口一松，又道，“好了，那接下去，换我问你。” “之后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让符文师给所有上下出入口都布置防御，这点我记下了。还有呢？” 明灯眸光微转，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会先去确认第二只虫母的所在。可以的话，打算定期巡视，确保它们处在可控的状态。” 直到找到万全之策让它们离开为止。 “可以，和我想得差不多。”安可希点头，“而且我觉着，也没必要把所有的出入口都封上。可以专门留一些，用来定期钓兵虫。我记得你说过，虫母身边的兵虫不会很多……这样也算远程控制下数量。你去巡逻时也安全些。” “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开拓到上下层。就像我之前说的，就当先养着了。趁这段时间，多凿一个电梯，或是找到其它的传输方法，将两只虫母分别送走，你觉得这样安排怎么样？” 明灯若有所思地点头，默了片刻，忽然直起身：“那事不宜迟，我先去到上层看看去。” “也行，注意安全。”安可希嘱咐一句，略一思索，又道，“对了，再问你个事。” 明灯：“？” “领地的大致情况，你也看到了。”安可希斟酌了一下措辞，“接下去我们的重点，肯定是双管齐下。以‘布置防御抵抗天灾’和‘尽快实现资源稳定获取’这两个方向为发展重点。” “那除了这俩以外，你对我们未来的建设，还有什么建议吗？” 明灯：“……？” 他一脸莫名地看过去，正对上安可希诚恳的眼神。 “没关系，畅所欲言。”安可希大方地一摆手，不意外地又扯得肌肉一阵酸痛。 ……她是这么想的。虽然现在，大方向是定了，但广开言路，还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这些ssr职业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可能也有独特之处。 而明灯，在听了她的话之后，果然露出沉思的表情。 “我觉得……”他沉吟开口，“我们那些个卫生间，会不会太丑了一些？” 安可希：…… “我是觉得，真太丑了。”明灯一本正经，“形状真的不好看。而且为啥就光秃秃的嘛，你至少给上层釉啊。你现在这种，坐上去都嫌扎。” ……好像也是。 不过你这关注重点是不是有点偏？ 安可希嘴角微抽，表示自己会记下这点。明灯这才满意离去，临走之前，又被安可希叫住：“对了，路过供能室的时候，麻烦帮我叫一下填星！” 明灯应了一声，转身正要离开，想了想，又回过头来。 安可希：“？” 又怎么了？ “没什么。”明灯嘀咕一句，不知怎么，神情又有些别扭起来。 “只是想说，虽然你对幸运女神的态度令人非常不认同，但不得不说，在其他方面，相处起来是还可以。 “行吧，看在你今天这番开导的份上，我会在向女神祷告时，替你请求宽恕的。” 安可希：“……” 她看看明灯，又看看附近一动不动的女神像，真的很想说，不用你回去祷告了，就在这儿，你叫她一声，看她应你么。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自己现在动都不好动，万一那石像活了，自己也打不过。 因此，她只是对明灯回以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后者似乎将之解读为了感谢，腰背登时挺得更直，转头志得意满地走了。 而听着那脚步声逐渐远去。安可希呼出口气，这才有时间关注起其他的东西——她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口袋，略一迟疑，左右一望，发现放在不远处的探索包，忙强撑着将它扒拉了过来，打开一看，果然之前放在口袋里的东西全被挪到了里面。 估计是搬动她的时候怕有遗落，特意换了个地方放。 收拾的人还挺细心，专门都放进了一个小格。就连那枚大眼珠子都被用软布包好，单独放在了一层，这会儿小翅膀紧贴在身侧，一起一伏，看上去像是在睡觉。 会细心到这个程度的，估计也只有息流了。 安可希在心里给息流比了个赞，忙仔细翻找起来，很快便从里面找到了之前捡的那个黄铜钥匙。转头看看相隔几米远的透明柜子，却是不由再次皱起了眉。 ……主要是现在，动一下是真的疼啊。 安可希皱了皱脸，正打算强撑着爬起来。忽听门口敲门声响起。 她还以为是填星来了，有点惊讶怎么那么快，张口应了一声——下一秒，房门打开，出现在门后的人却不是填星。 而是息流。 迎着安可希微露诧异的目光，后者眉眼一弯，露出抹温和的笑容： “领主大人，您刚才嘱咐的任务我完成了，特意过来向您报备下。” ……这么快？ “之前仓库取东西时，领主大人曾告诉我们重要物资所在的区域。在下都记得。”息流说着，走进门里，单膝跪在与安可希相距不远的地方，认真拿出一张纸，“而且在下当时就有留意重要物资的数量。这次过去，再仔细核对两遍就是了。” 他双手将纸张递了过来，还附上了一支笔：“请领主大人过目。” “对了，这文具是在下擅自从仓库中取用的。回头进行记录时，在下会记得记上的。” 安可希：…… 这算是自动将清点整个仓库的工作都揽过去了吗？ 不得不说，这素质，太令人感动了。 她道了声谢，接过纸张，只见上面以清秀的字迹，记得清清楚楚： 营养液十份，一份十二管。 压缩食品五整箱。箱子没有拆封，暂时无法确定内容物。 生活用水5l装，八份，需要净化后饮用，仓库有找到一个简易的净水装置。以及两包净水片。 “物资库没有看到种子。所以这一部分无法作为食物记入。但虫子的遗留物里似乎有不少。”息流等安可希看得差不多了，补充道，“药品以消毒水和万用康复液为主，没有现成魔药，但有一些可以用来熬制魔药的材料，数量也都记在上面了。” 安可希目光逐行认真扫过，轻轻点头：“嗯，我都看到了。” “有的材料我都忘了，魔药方面压根没想过，亏你能想到，还能找出来……好厉害啊。” 息流闻言，表情明显更生动了些，旋即又似觉得失态般微微压下嘴角，认真开口： “食物的话，目前看来不成问题。一瓶营养液，足够一人半天的量，省着点的话，一人一天一瓶也行。再加上压缩食品，哪怕再加一到两个人，也够撑三个周期。就是水……” “水不够。”安可希微微抿唇，接口道，“这些水如果要兼顾饮用和使用的话，估计不够。” 尤其是等领地正式运转起来之后，一些设施也要用水。随着领地发展，对水的需求量只会高，不会低。 这也是为何，在物资一类里，水和能源石以及高等材料包一样，能排到ssr的等级，而所有的攻略贴里都将拥有控水能力的角色，推为有则必养的t0。 好消息是，自己的角色仓库里，也有控水方向的术士。再在地表建一个自然水采集设施，两者配合，应该能解决水源的问题。 ……但还是那个问题，信用币不够啊。 实在不行，要不自己去借个能力试试？不过依明灯那边的经验来看，就算自己能借用能力，具体能发挥到什么程度，估计也不好说…… 安可希暗自琢磨着，忍不住又向息流问题，他对空气的操控，能否和水元素挂上钩。 比如，聚集水汽之类的？ “这个……恐怕暂时不行。”息流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很可惜，在下的技艺尚不到这种地步。抱歉让领主大人失望了” ……懂了，也就是得突破。 不过，姑且不论在这个世界里，还能不能进行“叠卡突破”这种提升实力的操作；就算可以，突破也是要信用币的。若只为了取水的话，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还不如直接实体化一个能控水的术士来得划算。 安可希暗自比较着，迎着息流诚挚的目光，又不由感到有些抱歉。眸光微转，转开话题：“行。那水源的问题，我先记下了。有具体方案了再商议……” “那关于其他方面，你还有什么建议没有？” “其他方面……”息流微微蹙眉，片刻后面露莞尔，“在下确实有一个建议。如果能帮上领主大人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嗯嗯。”安可希努力坐直身体，“你说。” “领地现在的卫生间，整体的通风，都非常差。”息流正色道，“这样很影响使用体验。而且水冲的方式，实在太过铺张了。如果可以的话，在下建议还是换成生物降解式马桶比较好……领主大人，您在听吗？” 安可希：“……” “嗯嗯，你说，我在听。”安可希忙抬起头来，面带微笑，内心却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在意卫生间……她还不如修成浴室呢。 又两分钟后。 肩负着清点仓库其他物资的重任，息流再次离开了领主办公室。 临走前，还特意帮安可希跑了个腿儿，将缩在透明柜里的黑皮笔记本拿给了她——至于那个同放在柜里的银盆，他不知为何，完全拿不起来，只得作罢。 而还没等安可希翻开那本本子，房门便再次被敲响——这次出现在门后的，终于是坐在轮椅上的填星了。 说是轮椅，其实还不太对。等填星进门，安可希才看清，那其实是用手推车和机器人的部件堆成的东西，靠背处同样垫了不少衣服，填星大半个身体靠在上面，两条长腿则无处安放地支在两边，正好可以配合着推车的魔动人偶进行移动。 一直移动到安可希的对面。两个行动不便的人面面相觑，背后还同样垫着几层衣服…… 莫名让安可希有了种自己在住病房的错觉。 强行转回思路，安可希关心了一下他的腰伤，但明智地没有多提，在确认过幽老师已经帮他看过后，便转而问起供能设施现在的状况。 “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填星小声道，垂着眼不想看安可希的眼睛，“就是，等等需要去仓库再提些能源石。” 安可希：“？” “我们领地的供能设施，原理就是将能源石的能量，进行转化并输送。”填星解释道，“所以需要再补充一些。” “哦，这样。”安可希本来也知道这事，闻言只点了点头，旋即切入正题，“那你看，我们领地，能再多加一个供能设备吗？” “淳朴一点儿的，用人力发电的那种。” “人力？”少年机械师终于抬起了眼，“您是说，用动能发电？” “差不多，实在不行你就安排几个魔动人偶在那儿一直手摇也行。”安可希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总之就是想有一个备用的设备。也可以和原本的供能设施一起使用。尽量节约一下能源石。” 能源石这种天然矿石，天然蕴含术法能量，更适合用在魔动装置之中。纯粹用来供能的话，感觉有些浪费了。 而且凭他们现在的状况，要发展到能外出开采矿石，估计还有很长一段路。因此虽然能源石的存货够多，长远来看，还是节省些好。 “这个也行。不过也不必要人偶去，呃，手摇。这样效率很低的。”填星轻声道，“仓库里面，有光能采集板。我可以修一下，架到地表上去。” “也行。”安可希当即道，“不过这个需要其他人帮忙。到时候我们一起搞。” 填星小幅度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还有，如果要节省能源的话。最好是领地里的一些设施，也同步进行改造。 安可希微微挑眉：“比如？” 填星认真道：“比如领地内的部分照明设备，可以换成声控，或是定时熄灭。同时减少充能型机器人的数量，辅助以魔动人偶为主。” “必要的机器人还是得用的。”安可希略一思索，道，“魔动人偶数量得控制，不能太依赖。它的泛用性和稳定性都没机器人好。至于别的，你看着改。” “哦对，我刚让息流去仓库看看有没有能够报时的设备，没有的话，可能需要你辛苦一下。领地里看不到太阳，还是得有个报时的东西才行。” 填星琢磨了一下，再次点头：“有些机器人身上应该带有能自动校正的电子钟，我可以拆一个下来，做成一个大的。” 再单独做个小的，放在领主办公室里。 又或者，你可以直接让机器人来报时……安可希默默补充道，不过没说出口，只道： “还有，虫子遗留下的机械配件，还有仓库的存货，我会让人尽快清点好后报给你。所有的机械配件，包括休眠仓里的机器人，你需要什么就直接拿。仓库的事我已经交给息流了，你在他那儿留个记录就行。 “缺什么，就和我说，我来想办法。” 虽然不一定想得到。 填星嗯了一声，终于因为安可希的话语而开心了一些。安可希见他神情缓和，心里也松口气，稍一停顿，本着广开言路的原则，又顺口问起他目前对领地其他方面的建设建议。 ——毕竟眼前这位是专业的。总不至于再提些奇奇怪怪的话题吧。 而正如她所料般，在短暂的思索后，专业的机械师，果然相当专业地开口： “建议不敢当，只是有一点，我确实很在意。 “就是那个，厕所里面的马桶，设计得好像有点问题。 “它那个内沿一周的出水口，最好是能改一下。现在这种出水口，有点太直了，水会溅很大的。改成螺旋的比较好。 “还有那个水管的连接，也不太行……不过这个我也不是专业的。就是这么个感觉…… “领主？领主你有在听吗？那什么，我就这么一提，你不用在意的领主……” 安可希：“……” 是我在不在意的问题吗？ 你们一个个的，都和厕所过不去了是吧！ 第16章 第十六章 心情复杂归复杂,安可希还是认认真真，听完了填星的话。 毕竟仔细一想，除了卫生间，自己领地里好像也确实没别的可供建议的东西了。 不过填星的话,倒是激起了她的另一个想法。 沉吟片刻,安可希微微点头：“这么一说……好像是得拆。” “嗯？”填星好奇地望过来,“领主，指的是水管吗？” “……不。不全是。”安可希摇了摇头，“我是在想,要不要拆掉部分卫生间。” “毕竟地下还有虫子,干脆拆掉一些,把排污口封上，也能减少它们进入的可能性。 “当然不是全拆，可以先留两……留个二十个。以后有需要了，再调整。” 其实安可希想说先就留两个的,不过想想自己好歹也扯过一人一个独卫的豪言，而且现在也没必要全拆,就说还是先留一半。 至于要拆的原因，很简单。 得腾地方了。 真要开始认真建设，再带着四十多个厕所到处跑,总不像样子。 另一方面,这也和基础层的特征有关系—— 一层领地的面积约在二十万平，安可希目前已经解锁的区域，也就是有照明的部分，则占五分之一,也就是四万平，位于整个领地的中心位置。除开位于领地另一端的升降梯与浮空机房,其余的领地自带设施，全在这片五分之一的区域中。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四万平方米，安可希就可以随意造作。 首先，系统已经规划好的走道，就要占去不小空间。而所有的可建设区域，因为已经被提前分割成面积不同的空白房间。玩家最省力的方式，无疑就是根据房间面积进行安排。 虽然也可通过增加隔断或是拆除墙壁等方式来修改构造，但相较而言，肯定还是前者更为省力。 此外，每个空白房间内，都自带有通风口、排污口和若干导能接口。通风口位于天花板，后两者则都位于地面，全都是固定的，无法移动。 就像现实中装个洗碗机也得考虑上下水一样，领地中若要安装设备，也得将需要的接口位置考虑进去。 ……像安可希的所有马桶，就都非常老实地连接着排污口。 倒不是她愿意费那个心思。而是因为这游戏对建设的“完成”状态自有一套判定标准，要求建设的项目必须在逻辑上“可以运行”，才能算作完成。也只有达到这种程度，玩家才能获取对应的建设奖励。 至于通风管、给排水还有导能管的具体排布，都藏在了天花板上或是地下，这就不是安可希能清楚了解的事了，她也没那个精力——等开拓到其他地层后，才是需要为这种东西头疼的时候。 “当初建造时，因为懒……不想做隔断，所以卫生间都是直接选用了较小的房间。占用了里面的位置和排污管。” 安可希抿了抿唇，一边思索一边道： “而这类房间，毫无疑问，其实充作员工寝室、值班室，或者用来安装一些较小或需要隔离的设备，会更加合适。” “确实。”填星认同地点头，忽似想到什么，嘴角咧开小小的弧度，“其实，我还有点点惊讶。” 安可希：“？” “我没想到姐姐还会专门挑小房间。”填星小声道，“按领主的性子，我还以为会直接找个大房间……” 比如一个五百平的，往角落放个马桶，然后理直气壮地指着叫厕所。 安可希：“……”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 而且是我不想吗？你以为我没试过吗？要不是系统不允许，你以为这里只会有四十一间厕所吗！ “总之，得匀一些出来。”安可希默了一下，果断转开话题，“至少得先收拾出几间宿舍。” 而在宿舍建好之前，目前来看唯一适合睡觉的就只有那个闲置的大食堂了。就是不知道人偶身上的衣服够不够扒。 此外，需要加急安排上的，就是用来种植作物的培植室。这个倒是和现有建设不冲突，挑一个大小合适的房间，布置好土壤和人造光源就行。种植方向的人才她应该也有，但优先度肯定是排在控水术士和符文师之后了…… 安可希暗自盘算着。另一头的填星则隐隐觉得将厕所改宿舍这个说法好像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听到安可希念念着要去开拆迁机器人，忙自告奋勇，将这事接了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的。”他认真说着，咳了几下，“真要拆，等我手头工作结束了，直接一趟就行。抡抡锤子而已，很快的。” “……”安可希扫过他身下坐着的手推车，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对他“抡锤砸”的说法当面表示出怀疑，只委婉提醒道，“也行。那你注意身体，量力而行。” 填星也不知听进去没，反正听完后表情明显更开心了些。又与安可希交流几句，方坐着自制轮椅准备离开。 开门的瞬间，冷不防撞见个眼熟的人影，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安可希不明所以地探头，没看到他的表情，倒看到了门外的人：“幽老师。怎么又过来了？” “有东西给你。”幽老师说着，面无表情地给填星让出位置——后者似是还在介意先前的事，语气闷闷地打了声招呼，很快便逃跑似地闪出门。 没多久，手推车的轮声很快消失在了走道尽头。 安可希再次朝外看了看，又瞅瞅一言不发站在门外的精神医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先进来吧——你怎么也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之前去看过他。”幽老师带上门，语气依旧平平，没有起伏，“他明明说自己挺好的，不用我看。” “……”安可希略一沉默，没急着对这事表态，只追问道，“你先说清楚，你怎么和他说的？” “就说去看看他的伤。询问了疼痛的严重程度。”幽老师如实道，“并诚恳建议他考虑使用催眠止痛。” 毕竟安可希说过，希望他以后催眠能先问过别人意见。他向来从善如流。 安可希：“……”我就知道。 考虑到之前的事，她觉得填星会有这反应完全不奇怪。 这孩子只是性子好，命还是要的。 “算了，我回头和他再说下吧。”安可希琢磨了一下，道，“你看他需要什么药？息流正在统计药品，你回头直接让息流提了带给他就好。” 说完，话语一转，视线扫向对方双手：“然后呢，你刚说要带给我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幽老师从口袋里掏出两枚东西，蹲下身递了过来，“刚从卫生间里捡到的。” 正是两枚签证纹章。 安可希这才想起，自己先前还有几个卫生间里的虫子遗留物没仔细看过。忙道了声谢，开开心心地接了过来，刚塞进探险包内，忽似意识到什么，表情微微一顿。 旋即抬起眼睛看了过来，心情有些微妙：“所以，你还真的用了……领地里的厕所？” “嗯。”幽老师点头，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小小的弧度，“那里，是很不错的地方。” 安可希：“？” “与外界隔绝的狭小空间，也没有冗余的装饰。坐在那里时，仿佛世界仅剩自己。”幽老师继续道，不管从表情，还是从话语看来，都是真情实感的满意，“非常适合冥想，寻求安宁。” 说完，还真挚向安可希发出了邀请：“你也可以试试。” 安可希：“……” 不用了，谢谢。 而且在我的老家，你这种行为，一般都被称之为上班摸鱼。 考虑到对方情绪，她特意提前透露了一下，他所喜爱的“寻求安宁之地”，很快就要被拆掉至少一半，精神医师低低“啊”了一声，倒没什么失望的表情。只微微垂下了头，不过很快，便再次抬起： “没关系。如果只是寻求安宁的话，我也可以来找你。” 安可希：“……” 什么叫“也”？ 意识到有些比较不能细思，安可希闭了闭眼，强行收回发散的思路。 旋即将探索包搁在旁边，再次向幽老师道谢。正撞上对方古井不波的眼眸。 无声对视片刻，安可希眨眨眼，放下手里东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是有，两件。”幽老师直言不讳，似乎很高兴安可希能懂他心思，“之前就想问你。只是人太多。” “行……”安可希点了点头，跟着像是想到什么，又立刻补充道，“不过如果是问我需不需要靠催眠止痛的话，还是那句话，不用了，谢谢。” “好吧。”幽老师脸上终于露出些失望的样子。安可希抱歉地冲他笑笑，飞快地跳过了这个话题：“第二个问题呢？你想问什么？” “很简单。”幽老师直接道，“我想问，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嗯？”安可希一顿，一时没跟上对方的思路，“什么？” “在你从后意识宫殿中，挑选初始团队的时候。”幽老师刻意放慢了语速，“你明明有更好的治疗职业可以选择。” “为什么要选择我？” 安可希：“……” 表情再次凝住。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过了一会儿，才掩饰地摸了摸鼻子：“我说了啊，是因为觉得你适用性更广。关于大家有什么心理问题，你也可以帮忙解决……” “这是谎言。”幽老师却毫不客气道。 “我对你，是有些了解的。这种了解的程度，足够我识别你的谎言。” 安可希：“……” “而且。”幽老师继续毫不客气，“你对我，应该也是有相当的了解的。” “你很清楚，心理问题这种东西，比起解决，我更擅长制造。”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坦然。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起填星可怜兮兮的脸，安可希闭了闭眼，原本因为对方话语而产生的紧绷，反而因此消解了不少。 “其实，也不算说谎。”安可希想了想，决定还是直说，“只是我扯大旗了。” “挑你出来，其实是出自我的个人需求。不过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幽老师盯着她看了会儿，放下雨伞，盘腿在她旁边坐下，拨了拨过长的刘海，露出一双冷静却漂亮的眼睛：“你说，我在听。” “不用这么正式……真不是什么大事。”安可希有些无奈，却还是配合地继续道，“我过去的睡眠，一直不太好。” “会做噩梦，心悸。难受到不敢睡。需要吃药才能勉强闭眼。” 像她穿越之前，正是刚从医生那里复查回来——不过穿越时随身的东西都丢了，包括那些睡前必吃的药。 所以在挑选治疗职业时，她才选择了一个带有同时兼有精神治疗功能的职业，想着要是自己在这里依旧睡不着，还能请对方帮帮忙。 实在不行，就直接催眠呗。 “原来如此。”幽老师点了点头，忽想起一事，“那你之前的睡眠……” “意外得好。”安可希说着，语气变得轻快，“也没有做梦。” 所以她醒来时，还挺惊讶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 “这样。”幽老师垂下眼眸，似是陷入思索。安可希倒是想得很开：“没事，就当先和你打声招呼了。你也不用特别在意这个事，说不定我以后睡眠就好了呢。” “要是之后确实有困难了，再找你来催眠就是。” “……也好。”幽老师眸光微转，点了点头，支着雨伞站起了身，“那我先去帮风息术士清点仓库。顺便看看药。” 安可希很欣赏他这种能积极给自己找活干的精神，忙不迭地点头。目送着对方转身往门边走去，临到开门，忽又一停。 安可希对这种状况已经见怪不怪，淡定道：“又怎么了？” 幽老师转过头来，直直看向她：“可以告诉我，你的梦吗？” “那个让你不敢睡的噩梦。” “……”安可希嘴角一僵，忽然陷入了沉默。 幽老师也不急，就安静地原地等着。等了片刻，才听安可希呼出口气，下定决心般再次开口： “撕扯。” “……嗯。”幽老师点了点头，完全转过身来，示意她继续，自己在听。 “我梦到……我是一团红色的雾，坐在一张桌前。”安可希啧了一声，“桌子的对面，是一团黑色的东西，很模糊，看不清。我在不停地扔骰子，很多很多的骰子，可无论怎么骰，都投不到想要的数字。” “而每次结果出来，我对面的东西都要笑一下，笑得很令人讨厌。而我则要从身上，撕扯下一部分放在桌上。”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皱起了脸：“说来也奇怪。扯的时候居然还挺疼。” 撕扯的时候，还总能听到哭声。不属于自己的哭声。怪令人揪心。 安可希仔细回忆着，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转头见幽老师一脸思索地站在原地，又忍不住笑了下：“怎么，你还想替我解梦吗？” “解梦是真知学会才会做的事。”幽老师毫不犹豫地摇头，“那种自寻烦恼的工作，我不会做，也做不来。” 安可希知道真知学会。这是以真知女神为唯一信仰的组织，和信仰安宁的幽老师，确实不是一路。 “不过。”幽老师很快又道，“梦境，确实是反映痛苦的一大途径。” “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感受到痛苦。洞悉根源，才能获得安宁。” “不是说，时间会自动带走痛苦，赋予人安宁吗？”安可希忍不住道，“你这又是什么说法？” “被时间带走的痛苦，并不算是消解。只是被时间带到了安宁女神的身边。”幽老师正色道，“要真正消解痛苦，必须得从根源入手。正因为这点太过困难，所以聆者才会以时间为媒介，主动接纳万物的痛苦，还众生以安宁。” 聆者，即指沙歌聆者，正是安宁女神的别名。据说安宁女神会接纳人类的痛苦，所以人的悲伤苦痛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安可希对这种说法并不陌生。 不过对精神医师所说的东西，她确实是有点茫然了。 似是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幽老师也没再多说下去，只再次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有任何需要，我随时都在。” “你的事，对我而言，都值得重视。” 说完，再度转向门口——这回，他没多做停留。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后。 办公室的大门轻轻合上，房间里终于再次只剩安可希一人。 她闭起眼睛，缓了片刻，跟着随手拿过搁在旁边的黑皮笔记本，径直翻开。 ……早就托息流拿来的东西，一来二去的，居然拖到现在，才有时间仔细看。 ——不过说细，也没多细。 因为才刚翻到第一页，安可希的目光就直了。 “我的个……”她难以置信地喃喃出声，盯着第一页上顶格的“实时资讯”与页面中不住闪动的文字看了片刻，又飞快往后翻了几页，越翻眼神越是惊异。 虽然之前就有猜到，这东西肯定不简单。但她也没想到……居然这么不简单。 看着是本本子，实际更像个电子设备。每一页纸张都是独立的“显示屏”，或者说“页面”，展示着不同的内容——除开第一页的“实时资讯”，后面还有什么交易板块、聊天板块……不过大多数页面都要“付费”，3000信用币解锁，现在除了标题，什么都看不到。 关于她领地本身的状况，却没有太多资料。只在其中一页上，冷冰冰地挂出了她领地过去的状况概述，和大半页物资数目，最上面一行，尤其引人注目： 【信用币余额：0】 安可希：…… 怎么说呢，虽然毫不意外，但又有些奇怪。 毫不意外，是因为她穿越前就剩1440，用来实体化了四个ssr，的确刚好用完；奇怪却是因为，按照原本的信用币获取机制，自己应该又有进账才对。 在游戏里，除了日常的任务奖励外，任何针对领地的非负面行为，都能产生随机数额的信用币。安可希运气比较好，一般都能拿到三位数朝上，最少也是八十九十；而现在，在她处理掉了大半虫子，又轮着和几个ssr友好交流过的前提下，居然没有任何进账？ 这让安可希有些茫然，又有些不安。 所幸，这个疑问，在她翻到下一页之后，直接得到了解答。 下一页的顶格，赫然是一行大字——【《漂流领地·完全版本》新人上手指南】 ……所以为什么最重要的内容，反而要放到这么后面？？ 安可希腹诽一句，顾不得吐槽更多，便径自向下扫了起来—— 与之前大片大片的空白不同，这一页往后的内容明显要硬核很多。内容涵盖方方面面，各种细节，甚至连“领主失去生命后将视为真正死亡，永久退出游戏”这种玩家实际并不是很想知道的东西都列了出来…… 安可希暂时没心情关注这些，一目十行地往下跳跃，在看到信用币获取相关时，终于放慢了速度。 【……在完全版本中，信用币将依旧以虚拟货币的形式存在，获取后自动入账。玩家可以通过[领主手册]，随时确认自己的信用币获取状况……】 【……信用币的大部分用途，都将得到保留。包括但不限于抽卡[请玩家随时留意卡池更新信息]、投影培养、解锁新功能等……】 【获取形式方面，则存在重大革新。原有的奖励获取机制全部废除。】 【……在完全版本中，玩家可以通过探索遗迹，寻找遗迹中的神像，并进行祭祀来获取大量信用币……或触发并完成遗迹支线任务……更新图鉴，同样可获得信用币奖励。】 【除此之外，在新玩家加入完全版本的四个大周期内，将获得光环庇佑。根据领地内现存的自建项目数量，每日获得不定数额的信用币……自建项目需处在[已完成]的状态……】 ……嗯？ 不是，等等？ 安可希视线猛地回扫，盯着最后一行，逐字逐句重看一遍。 心里跟着就是一咯噔。 下一秒，就见她将本子一甩，想也不想地往上一窜，窜到一半又痛得“呜哇”一声，被迫坐回地上，心念电转，又猛地拽过旁边探索包，一通翻找，摸出通讯器，直接拨出。 “领主大人。”通讯器那头很快便传来息流柔和的声音，“您有什么吩咐吗？在下……” “填星！”安可希不假思索地开口，“不好意思，麻烦立刻帮我去找填星！” 息流：“？” “找到了之后，赶紧告诉他。”安可希气都不敢喘，一口气说完，“情况有变，别动厕所！” “无论如何，别拆我厕所！” ——你们未来的抚养费，可能就指着它们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还好,安可希那一嗓子嚎得很及时。 息流没等她说完就提着通讯器跑出去了。转过走道正好看到填星带着两个拎着锤子的魔动人偶往另一头走，赶紧叫停——成功保下了所有的卫生间。 安可希得知后如释重负，这才安下心来，继续翻看册子里的其他内容。翻的同时也在好奇,这四十一间厕所加食堂一次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收益。 而这个问题,也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又六个小时后,浅眠中的安可希恍然惊醒。旁边的椅子上摆着两小时前填星送来的自动钟，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当前时间：第36周·周二·五点整 安可希眨了眨眼，赶紧去过手边的黑皮笔记本,翻开一看,信用币一栏的数字已然改变： 2520。 也就是说,这一天，领地上四十二个自建项目，平均每个生成了六十点信用币。 安可希又往后翻了翻，确认了一下信用币的自动获取规则。每个项目每次能获取的数量都是随机,区间在10到90之间，完成难度越高的项目,获取大额信用币的概率越高…… 还行。考虑到厕所的完成难度,平均60，绝对赚了。 安可希长长呼出口气,跟着伸了个懒腰,三两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昨晚入睡前，幽老师给她送来了调制魔药，用的是仓库里的材料，具体叫什么安可希没搞清,不过喝完后又睡了一阵，身体果然松快不少。 手脚上的伤涂过了修复药,伤口上像是覆着薄薄的膜，也不怎么疼了。安可希活动了一下筋骨，转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寝具”，看到堆放在角落的一小袋沙子般的东西，心情登时又些复杂。 那袋沙子，是息流昨天送来的。说是叫“浴沙”，仓库里找到的——尽管安可希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东西。 翻了领主手册才知道，这是系统——假定那个让自己穿越的玩意儿是个“系统”，额外送的。 没记错的话，这也是需要在遗迹里才能收获的东西。不过获取方式比较简单，探索一次就能捡到很多掉落，因为很容易收获，又不是特别有用，所以玩家一般都会拿去卖掉。 用途倒是显而易见。是一种比较简陋的清洁工具，扑到身上后它会自动吸附在上面，等一阵子后拍掉，就会带走沾到的污渍。也可以用来清洁衣物，溶于水中后，也可以用以漱口或当作清洁剂。 一小袋浴沙，可以反复用上几次，直到里面的颗粒完全变色，便算是彻底失去作用了。 息流说这次一共找到了两大袋，特意分出一部分来放到办公室，方便安可希私下使用；除了“浴沙”外，他还找到了几个生物降解包，里面是伴有菌种、木屑和特殊细沙的填料。 只要将对应的卫生间改动一下，就能投入使用，完美实现了他想将冲水马桶改成生物降解式的梦想。 和浴沙一样，同样是系统额外的馈赠，也是日常游戏中容易获得且会被直接卖掉的材料。 安可希有理由怀疑，这俩东西，其实是来自系统的慈善——玩游戏时可以不考虑清洁问题，真人穿越了可不行。送点资源，就当新人福利了。 她来之后就服用过两瓶营养液，没有额外清洁的必要，简单擦了擦脸算完事。至于昨晚的“寝具”，则被她叠好，认真收到了墙角。 息流的那件外袍已经换给了他，昨晚用的是从仓库里翻出的急救毯。和现实中的急救毯不同，用的不是锡箔纸，而是另一种更柔软的金属，用法倒是差不多，裹在身上很保暖；地上仍是叠了一层衣服，好睡得舒服些。 除了她以外，其余人则都睡在了食堂里，除了喝了药但仍需休养的填星外，其余人轮流巡逻守夜——毕竟领地里还有两只虫母，警惕是必要的。 说到虫母，安可希昨天就得到了来自明灯的回复。他已经乘电梯去上层看过了，上面的地层内，的确另有一只新虫母，不过个头比地下那只要小一些，身边兵虫环绕。 明灯是建议，和对付下层那只一样，定期将对方身边的兵虫骗下来清一波，这样情况会有利很多。 安可希表示，妥。 除了明灯外，其余人的工作也已有了明显的推进：填星就不说了，托他的福，现在办公室的灯光很明亮，还有单独的报时工具。 只是照明的改造仍需时间，为了达到节约能源的目的，目前只能选择性地亮灯，能不开的灯就不开。保持基本的可见度就行。 至于光能板的事，安可希打算今天去看看他的情况。如果他也恢复得差不多，就带几个人偶，一起去地表给装上。 息流和幽老师那边的物资清点也有很大进展。仓库里的情况基本摸清楚了。不过对于有些资源的数目，安可希有些疑问，这个需要到时候单独问问他。 虫子的残留物，魔动人偶无休清了几个小时，截止昨天她休息前，已经清出了小半框的种子，和两个物流箱的金属配件。不过配件尚未仔细看过，不确定是否都能用，需要再仔细看看；这会儿又过去几个小时，安可希估摸着，只要那人偶没歇菜，应该是清得差不多了。 至于签证……安可希其实记不清自己应该有多少签证了。毕竟有的重复职业她看一眼就放着，也没仔细数过。不过目前回收42个，够用是肯定够用了。 在原本的游戏中，除了实体化外，不用的签证纹章，也可以再卖给系统商店，兑换成能让机器人能力提升的学习数据，或是资源宝箱。不过在这个世界里，这项兑换功能同样已经作废，因此，安可希一时也不确定，多出来的签证纹章该怎么办。 目前看来，只能放着了。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原有信用币机制和签证兑换机制外，另一个重大机制，同样在这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就是抽卡。 好消息是，在这里，依旧是可以抽卡的。柜子里的银盆，以及办公室的盥洗池，正是为此而存在——据手册上描述，若玩家在确定要抽卡后，可以通过盥洗池上方的水龙头放水，将对应的“池水”灌入银盆中，再进行“捕捞”。费用没有变动，依旧是180一次。 如果想换池子抽卡，只需将盆中水倒掉，云支付费用后再灌一次就是。 不同的是，现在的卡池，已经无法再获得物资包、机器人和人偶了。 原有的可抽取奖励，只剩投影和投影相关的职业装备，转而增添了设备图纸、设备图纸残片、遗迹信息、天灾预报、符文知识等信息形式的奖励，此外，还额外增设了新等级ur，分属的这等级的均为各类“女神的祝福”，也就是不同的buff。 ——整体来说，就是舍去了所有实体形态的奖励，转而以各种无形的奖励来填充了池子。 投影算是特例。但他们抽到后本身会先进入后意识宫殿，相关的装备也是，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也算是“非实体”。 这个认知，让安可希不由有些在意。 池子方面，倒是没太大改变。就当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这里的“卡池”和原本游戏中的，应是保持着同步，同样存在常规池和活动限定池。只不过有两点不同—— 第一，在进入遗迹后，有概率在神像附近找到隐藏心愿池。在那里抽卡，可以获得女神的庇佑，不仅能有抽卡保底，所需奖励的出现概率，也会大大提高。 第二，就是在这个世界，额外多了一个常设池。 ——池子名为“重梦旧日”，从里面抽出的奖励只有一种，那就是来自玩家原世界的日常物品。 这个池子安可希还没抽过。不过看描述，抽出的应该是实物。 能设计出这样一个卡池，也不知那个安排她穿越的家伙，到底算不算慈悲。 回顾了一遍昨天从手册中看到的内容，安可希深深吐出口气，视线在柜子里的银盆上转来转去，费了好大的劲，才总算克制住自己现在就放盆水抽一把看看的冲动。 冷静、冷静……仓库里可还有一堆人等着实体化呢。投影突破也需要钱，而且手册里还有好些栏目没有解锁…… 安可希闭了闭眼，暗暗决定，等手头的事情解决了，她一定要奖励自己一个酣畅淋漓的十连。 旋即转身出门，先是去仓库那儿拿了几个新的探索包，没忘在息流留下的本本上留下记录，又去和正在巡逻的幽老师打了声招呼，嘱咐了点事，跟着独自返回办公室内，轻轻按向了面前的女神像。 光芒流转，意识的抽离感再次出现。 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她人已经身处后宫上空。 息流是在大约五点半的时候，醒来的。 空荡的食堂墙壁上，挂了一个新的报时钟，方便他们一醒来就能看见。息流瞅了眼时间，不紧不慢地坐起来，轻轻绕过睡在旁边长桌上的填星和明灯，走到食堂的一角，用昨日就放在那儿的浴沙认真清洗了脸和手，轻手轻脚地走出食堂，对着金属质的墙壁整了整身上衣服，方转身往走道的另一头走去。 作为安可希指定的仓库管理人，他第一目标自然是物资仓库。将剩余的一点物资清点完毕，将今日份的食物和水提出来，再配合领主大人昨天的安排，提前准备好她可能要用的东西，这是他给自己做的规划。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再去处理下物流箱里的金属配件，要分门别类地装好，方便领主大人取用…… 事情很琐碎，不过能为领主大人分忧解难，总是好的。 息流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不料在遇到正在巡逻的幽老师后，却发现自己的计划，可能得调整了。 “出入……”息流喃喃着，秀气的眉头不由蹙了起来，“领主大人，真是这么说的？” “嗯。”幽老师点头。 “行，那我再去查一遍。”息流抿了抿唇，旋又有些忐忑道，“领主大人，有不高兴吗？” “没。”幽老师继续惜字如金。 跟着又拿出张纸，递给息流：“这是她抄写的清单，让我转给你看。” “行，麻烦你了。”难得拿到领主亲手写的东西，息流当即十分郑重地接过，仔细收好后，立刻加快脚步，继续朝着仓库走去。 仓库的门尚未来得及修补，只在破洞处钉了一块薄薄的金属板。息流推门而入，一头扎了进去，在里面足足待了一个多小时，方再次出来。 他带着今日份的食物来到食堂，那里已经空了。息流也没多待，将东西放在了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立刻转头赶向领主办公室。转过拐角的瞬间，正见办公室门打开，安可希领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领地里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了。我先带你去熟悉一下……诶，息流？” 注意到他的存在，安可希当即挥手将他叫了过来：“正好，正要去找你。嗯，先介绍一下。” 她指了指旁边那名男子，认真道：“这位是净雨，流淌指挥官。领地内的水务问题，暂时就交由他负责了。” 说完，又指指息流：“息流，风息术士。目前负责领地的空气相关事宜，以及仓库管理。如果去仓库拿东西，记得和他说一声。” 男子“嗯”了一声，微微颔首，算作打了招呼。息流扯了下嘴角，礼貌地应了一声，视线划过对方线条深刻的面庞与自己相似的青色头发，面上笑意不改，心里诶呀了一声。 有点尴尬，撞色系了。 不同的是对方的头发比较有个性。短发配半边长过下巴的斜刘海，看上去要更……嗯，奇形怪状一点。 默默对对方做出评价，息流适时提出了自己疑问：“说起来，我们在后意识宫殿里，应该见过吧？在下记得，你好像是控水术士……” “流淌指挥官。”对方面无表情地重复一遍。安可希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转头对息流解释道：“流淌指挥官是控水术士里的一个细化分支。对技艺的要求要更高一点。” 打个比方，就是汉语言文学与文学大类的区别。 “哦……”息流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瞟了眼对方微微抬起的下巴，面不改色，“那现在，领主大人是要和这位先生出去吗？” “那在下晚点再来好了。关于您之前嘱咐的事，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商议？” “诶？你已经检查过了吗？那么快。”安可希一愣，旋即陷入迟疑。顿了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拍了拍旁边人的手臂。 “那净雨，你要不先自己到处看看？虽然地方有点破，也没什么好看的……等我这边处理完了，再去找你。我们再好好商量采水的事。” “……” 那流淌指挥官嘴角牵动一下，看了眼安可希，又看看对面的息流，顿了片刻，方抿着嘴角点了点头。 安可希松了口气，给他指了下适合活动的范围，目送对方离开，方带着息流进了办公室。 进屋的瞬间，息流一眼就看见了摆在地上的好几个探索包，每个都鼓鼓囊囊。正想询问，便见安可希已经蹲下了身，打开了其中一个包裹。 “看。”她向对方展示里面的东西，“你的书和衣服。” ……！ 息流一惊，凑上去细看，发现里面果然都是自己的东西—— 准确来说，是自己住在后意识宫殿时使用的东西。是领主曾给自己的礼物。 “还真是……”他微微瞪大眼，不由自主地从中抽出本书，转头看看另外几个大包裹，似是明白了什么，“那那一些，难道是……” “那包是幽老师的。那边一堆都是填星的。他是机械师，东西有点多。”安可希说着，轻轻笑起来，“就他那些东西，我跑三趟呢。” 息流：“……” “所以，您是特地回去，帮我们把东西带出来了吗？”息流难掩诧异，“这也太麻烦了……” “没事，顺便。”安可希无所谓地拍了拍手，“本来这里的生活条件就不好。如果能让你们过得舒坦点，是再好不过了。” 这还是她从那个“重梦旧日”的池子那儿受到的启发。现在投影们算是换了新环境，若是身边有些旧物，应该会更适应一点。 不过安可希之前问过，似乎获得签证的投影，就没法轻易回到后宫了。《领主手册》中写明的回归条件，也只有一种——若投影被领主解除签证，且领主后意识空间内还有余位，则投影可以直接回到后宫中。 但一旦解除签证，能力上的培养将直接归零，要再出来，就得再用一个新签证，并重新支付费用。 ……比起这种方式，安可希还是宁愿自己多跑几趟。 当然，这回再接出新人时，安可希就学乖了。直接给了对方一个空的探索包，等他自己打包完了，再发的签证。 “这真是……领主大人真的费心了。”息流翻来覆去地翻着探索包里的几本书籍，又找出那件被整整齐齐叠在下面的衣服，不由自主地抿紧唇角。 “您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这些本就是您送的东西，就算您收回去也没什么……而且，您完全不用顾虑在下的。” 和另外两人不同，他的物品里，基本没什么职业工具和材料。哪怕带出来，对领地的建设帮助也不大。 “我可没说要收回去。送给你自然就是你的了。以后可以用来装饰你的房间，怎么能说没用呢。”安可希舒展了一下肩背，转身坐在了椅子上，“好了，言归正传吧。托你再查的那些物资，什么结果？” “已经核算过了。”息流闻言，迅速压下涌动的情绪，收好东西，站起身来，“在下可以保证，在下这边的数据，是没有错误的。” “确定？”安可希嘶了一声，顺手翻开了手边的领主手册，不由皱起了眉。 恰在此时，房门被敲响。安可希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进，跟着就见明灯扛着提灯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领主，听说你带新人出来了！”明灯飞快地甩了下头发，“是符文师吗？是的话我先用一下……” “不是。是负责水务的。”安可希注意力仍在手册上，随意摆了摆手，“符文师还在里面出卷子，等明天再说。” “……哦。”明灯兴致一下子落了下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转头正要离开，忽然觉出不对，猛地转过头来，“咦，卷子？” 什么卷子？ 息流同样也没明白，好奇又茫然地看了过去。安可希后知后觉地抬头，察觉到二人的目光，诶了一声：“出考试的卷子啊。” 明灯&息流：“……？？？” “嗯，这事比较复杂，等等再解释。”安可希再次摆手，转而看向息流，“我这边数据出错的可能也不大啊，那这算怎么回事……” 息流拿出安可希托幽老师给他的清单，面露思索。明灯左右看看，好奇开口：“怎么，这是……物资出问题了？” “不是出问题，就是数目对不上。”安可希没有瞒他的意思，“昨天息流不是负责清点物资吗。正好我在办公室也找到一份清单，两边数据有差。” 安可希指的，自然是领地手册内自带的物资目录。她昨天在收到息流提交的完整清点数据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但领地手册上那份又不像是有错的，因为上面除了物资的数目，还详细地列举了截止她穿越之前，所有物资的获取途径——活动签到，抽卡奖励，一条一条，清清楚楚，还带有日期，就连送的浴沙和生物降解材料都标上了，看着并没有明显bug。 那只可能是息流数错了，所以安可希今天进后宫前特意和他提了一下这件事。 但既然息流坚持自己没错……那这事就有点令人费解了。 “哦……我懂了，是不是少了啊。”明灯稍一琢磨，一拍手掌，露出“诶这个我懂”的神情，“那不奇怪啊。之前这里不是有虫子入侵吗，有的虫子，食谱就是比较奇怪的。” 如果是被虫子当做食物吃掉的话，那哪怕虫子死了，也不会再爆出来。那总数自然就少了。 不想这话一出，两人却是齐齐摇了摇头。 “如果是少了。倒没那么奇怪了。”息流说着，叹了口气。 明灯一愣：“你们的意思是……” “是多了。”安可希抱着胳膊看过来，“药品、食物，还有符文材料包。” “这些东西，仓库里的实际库存，都比我那份儿的清单上的，要多。” 第18章 第十八章 虽然听着很离谱,但事实确实如此。 就拿应急营养液来说，安可希本子中的记录是九份，息流的统计数据却是十份。消毒水和净水也各多两份，符文材料包最离谱,多了五份。 还都是以完好的物资包的形式存在的,从包装上看不出任何区别……要知道,在此之前，进入他们领地的不速之客就只有虫子，总不至于是人家觉得空手来不好意思,还特意带点东西吧。 如果是的话安可希现在就愿意下去给人虫母磕一个。 她也不认为这是系统给的——如果是系统送的,没理由不记录在案。像额外赠送的浴沙,都记得明明白白。 要从虫子入侵再往前数……安可希只知道在自己没有管理的那段时间里，这块浮岛曾独自经历过一些小天灾与意外事故，万幸都没遭到什么重大破坏。 而那些意外事故里，显然不包括好心人送物资。 “……算了。”左思右想想不到答案,安可希索性选择摆烂，“就先这样吧,横竖吃亏的不是我们,该用用吧。出事再说。” 息流配合地点了点头：“领主大人也不要太在意了。虽然不知原因，但从结果来说,这也算是好事呢。” “如果真是好事,我倒不介意它再来点。”安可希半开玩笑地说着，合上手里的册子，宣告着这个话题的结束。 只余明灯一脸懵逼，但见其他两人都不再讨论这事,只得咽下疑问。却见安可希忽似想起什么，突然转向了自己： “哦对,正好你在这儿——有件事，和你先说一声。” 明灯：“？” “你身上不还有个随侍的职位吗？”安可希道，“不介意的话，我想把这职位换给其他人。” 明灯：“……” 明灯怎么都没想到，吃瓜居然吃到了自己身上，明显一愣，旋即咳了一声，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肩膀：“那你给呗。和我说什么。我本来也不稀罕……” “走个过场，表达一下我对你的看重。”安可希毫无诚意地说着，不意外地看到明灯开始瞪眼睛。她笑了一下，移开目光，旁边息流适时开口：“领主大人是打算将位置给谁？” “轮流。”安可希毫不犹豫，“不过已经在外面的，就不给了。主要是想给里面的人一个活动的机会。” 领主手册上，有专门针对随侍的设定页面。安可希发现，这里的随侍设置，其实比游戏里还灵活。不仅可以设定自动切换，还能自定义切换频率。随侍行动的自由度，也可以设定。 “我打算让宫殿里的投影，轮换着当随侍，这样大家就都能出来逛逛。此外，如果宫殿里的人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通过随侍告诉我，我可以一次性带进去。外面有什么消息，随侍也能带进去。多方便。”安可希兴致勃勃。 “这倒是。”息流微微颔首，“随侍可以在宫殿中自由走动，也能帮大家传递消息……” 不过这个用法，与其说是安可希的“随侍”，不如说是后意识宫殿的临时管理员。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仓管员”了。 息流因为这个联想而莞尔，想到自己第一批离开宫殿的身份，又不由有些骄傲。 明灯则是终于找到机会，提出了那个自己从之前就很在意的问题： “对了，说到宫殿里面——你之前说那些符文师在里面出卷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真要搞成考试啊？ “字面意思呗。”安可希捶了捶肩膀，“我现在需要符文师嘛……考虑到存粮问题，暂时只能接一个。可他们有六个人。还都是信仰真知女神的……” “真知学会的精神，你们应该知道的。” 实事求是，砥砺前行。勇争第一，追求公平。 “哦。”明灯这回是真懂了，“明白了，较真。” “可不是。”安可希叹气，“以前但凡我随便指了其中哪个当随侍，接下去好几天都要被其他五人反复拐弯抹角反复询问‘他凭什么’、‘他好在哪儿’、‘我的不足在哪里’……” 直到她后来愉快地将到手的漂亮新人安排成随侍，这帮家伙才渐渐消停。 这次，若是随便挑一个实体化，天知道其他五个能钻牛角尖钻到什么程度。 “所以我琢磨着，干脆就考试吧。”安可希两手一摊，“没有什么比成绩更有说服力了。” 至于出卷子的事，她本来也考虑过自己出的，正好领地里面也有好些她以前抽到的工具书；然而转念一想，符文方面的事，她一个外行也速成不了，干脆便还是让他们自己内部处理了。 一共六个符文师，一人出六道题，到时安可希直接每人选两道，拼成一张卷子，发下去做了拉倒。 “原来如此。”息流恍然大悟，“这样一来，既能照顾到他们追求公平的意志，避免他们多思多想，在错误的事情上浪费精力；也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落选的符文师们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从而找准方向，继续努力，带动团队内的良性竞争……” 他垂下眼眸，深以为然地点头：“领主大人，这次真是用心良苦了。” 安可希：“……” 啊这，倒也没有很苦。 “……其实我想的是，这样一搞，那如果他们再来问我‘他凭什么’时，我就能理直气壮地把卷子怼到他面前，说就凭他考试比你高两分。” 安可希默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决定采用你的那种说法。” 起码听着更体面高大上。 一旁默默听着的明灯惊讶看她一眼，显然很奇怪，她是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番话的。 被领导无耻剽了文案的息流倒是没说什么，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顺手将安可希桌上凌乱的文具简单整理了一下，忽然道： “其实领主大人，大可不必这么麻烦。” 抬眸迎向安可希投来的目光，他理所当然道：“我们是为了您而存在的。与您一起维护好这里，就是我们天然的使命，只要是您的决定，我们绝不会违背。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因为个人的情绪，而给您带来麻烦。” “所以您其实不必太过在意他们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就好。” 安可希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瞧你说的，情绪这种东西，又不是无视就不存在。也不可能真的没影响。”她咕哝着，向后靠在椅背上，“而且我都想好了，外面的符文师有工作，里面的自然也不会闲置。符文石还有符文零件这种东西，我们的需求只会多不会少。” 换言之，现在是个符文师，就是生产力。 那照顾下情绪，也是挺必要的。 “也是。”息流莞尔，旋即沉吟，“不过就怕这样，可能会给其他投影带来影响。” 安可希：“？” 息流不知该不该告诉安可希，宫殿里的投影们虽然住得分散，但若是愿意，消息也能传得很快很开。有些事情如果不解释清楚，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不，说不定里面现在已经有人在鸡飞狗跳了。 ……不过算了，这管领主什么事呢。又管自己什么事呢。 息流权衡了一下，觉得似乎没必要让安可希再为这种小事烦心。遂只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转而和安可希商量起关于空气净化装置的修缮问题。 安可希也没深究，只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显然并没有很理解他的意思。 ……就像不明白，为何日后相当一段时间内，许多投影通过新随侍——或说仓管员递出来的需求，都是惊人的一致。 书。给我看书。 我要读书。 此时此刻，安可希还对自己无意间引发的学习狂热一无所知。 她只尽可能认真地处理完了今天的任务。并在第二天，按照计划，再次进入了后意识宫殿之中。 六个符文师的题目都已出好。安可希一一收上，找了空房间汇总成卷，跟着便熟门熟路地开启了广播模式，通知符文师们离开房间，前往宫殿左边的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其实更像个小广场——安可希的宫殿平面图，宛如两朵相连的五瓣花，两个花心的区域分别布置着会议桌椅和大号女神像，安可希就在内心分别给它们取了代号，一个叫会议室，一个叫神像广场。 正常情况下，投影无法离开自己所在的房间，但在得到安可希授权的前提下，前往会议室却是没问题的。这点安可希之前进来时，就在某个投影的帮助下实验过了。而之所以要将考试地点定在会议室，则是为了满足符文师们对公正的追求——用息流的话说，就是让他们心服口服。 唯一不太完美的就是，她处在广播模式时，没法限定接收对象，所以放出的通知，是所有人都能听到的…… 她也不知为啥大家都这么爱看热闹。广播一出，几乎所有会议室附近的房间都打开了门，一堆人从门后探出头，目送着六个符文师走进考场。 那目光，甚至带着几分敬畏。 相比起其他人，直面考试的符文师六人组倒是显得非常镇静，从头到尾，安安静静，有条不紊，极度配合。 在短暂的考试结束后，甚至还能坐在原地，认认真真地给彼此对答案和讲题。 ……虽然场面很难说得上温馨，一群人开口“我觉得不行”，闭口“你这个傻x”，就差抡起卷子来互相殴打……但至少比安可希想象的画面要友好很多了。 对于当场给出的选拔结果，也没有什么异议——果然，只要靠知识和事实说话，真知派的人就会变得比较好说话。 “领主。”就在安可希整理手上卷子的时候，这次考试的第一名主动朝她举起了手，“请问离开的事，能稍微推迟一下吗？刚才的一道符文应用题，似乎有两种解法，我想和他们再讨论一下。” 安可希：“……” 安可希倒没什么意见。正沉迷学术的其他符文师当然也没意见。但她明显感到，从周边房间投出的目光变得复杂了些，有的还带上了明显的怨念。 “诶诶，都差不多一点！考试已经结束了，不需要友情监考了，谢谢！”安可希拍了拍手，将所有窥视的目光都赶了回去，这才转向对面，轻轻点了点头。 眼前热爱学习的第一名同学当即露出欢快的笑容，朝安可希道了声谢，下一秒便见他笑意一敛，杀气腾腾转了过去： “过来，二货，仔细看！这个符文组要是跑出效果来，我跟你姓——” 安可希：“……” 拔得头筹的这位仁兄，大名符不起，按照出生时间排，算是符文师小团伙里的老五。和其他符文师一样，一头利落短发，穿着简单的毛织马甲和礼服裤，戴着圆圆的单片眼镜。 出自同一职业，六个人的样貌自然也是大差不差。最大的区别就是发色和瞳色。符不起是红色头发蓝色眼睛，一眼扫去，尤为显眼。 安可希其实听不太懂他们在吵什么，但能看出他们似乎还能在这个问题上撕上很久。略一迟疑，她起身拍拍符不起的肩，直接将空的探索包给了他，嘱咐一句讨论完了回自己房间，收拾好等着。 说完，便让意识再次上浮，转眼又降落在后宫中的另一个地点。 ——位于另一个“花朵”中心的神像广场。 从姿势可以看出，那也是天恩证者的神像，比办公室的那尊要高一倍，神像上披着薄纱，纱幕下隐隐有光亮透出。 这个地方，其实安可希第一次来到宫殿时，就有些在意了。只是这两天事情多，以至于拖到现在，才想到过来一探究竟。 话虽如此，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和揣摩，对于放在女神像前的东西，她心中早已有了大致的猜测——下一瞬，那块掀起的薄纱，也证明了她的想法。 只见薄纱的下方，女神像的身前，是一个打开的箱子。 箱子里面，装着大堆的半透明小球。没有了纱幕的阻隔，小球的光亮变得更为纯粹明显，金色的光芒万分耀眼。 而这种光芒，对安可希来说，真是太熟悉了。 正是她每次抽卡时都一定会看到的，ssr的光芒。 另一头。 遍布沟壑的地面，孤独立着的电梯厢倏然打开。 穿着防护服的填星从里面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身后是同样穿着防护服的新人净雨，再后面，则是两个扛着大包小包的魔动人偶。 填星是来往地表安装光能板的。这种特殊的装置，可以自动吸收周围的光照，将之转化为能量并进行储存。是相当便利的充能设备。 净雨跟着过来，则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给填星搭把手，二来，为了完成安可希指派给他的取水任务，他有在考虑在地表安装一个自然水采集设备。正好填星要上来，他正好一起探探情况。 因为领地外面的空气质量很差，有时甚至会突然出现带毒的雾气，因此他们必须穿着防护服在地表行动。填星艰难蹲下，动作笨拙地拆开带出的包裹，净雨帮着弄开另一个，奇怪道：“你带了魔动人偶。为什么不让它们来。” “它们是来观摩的！”地表风声很大，声气偏弱的填星不得不扯起嗓子回答他的话，“要让它们，专心学习——” 现在的魔动人偶，还太笨了。很多事都不会。需要人类示范，才能模仿着做出操作。 所以这回，填星就是专门带它们来看的。从头看到尾，同样的过程重复两次，之后就能让魔动人偶单独出来安装和回收光能板了，无需人再冒险出来。 “回收？”净雨偏了偏头，“意思是还要收回去？” “嗯！”填星用劲道，“得能源储满了，就要拿回去用，用完了再拿出来……” 净雨：“没有更方便的办法吗？” “……可能有吧。”填星有点羞愧，“但我还没学会。” 净雨：“……” 填星顿了下，又问道：“你的采水设备，不用回收吗？” “不用。”帮着填星拆好东西，净雨拍拍手，直接站了起来，“有专门的控水符文。可以将水，隔空传送到下面的水箱里。” “哦……”填星缓缓点头，不明觉厉。 净雨没再说话，低头帮他分出固定工具。填星也没敢再吱声，只埋头安静做着自己的事。 相比起之前接触过的息流和明灯来说，净雨给他的疏离感明显要强很多。虽然不像幽老师那样让人浑身发毛，但依旧属于填星不擅长相处，也不会主动去沟通的类型。 抿唇将光能板搁在搭好架子上，填星看了眼头顶布满锈色的天空，正琢磨着要不要将架子再升高点，忽听净雨开口：“领主说，再过十余日，此处将有天灾。魇类天灾。” 准确来说，是三个大周期还少两天——不过一个大周期就等于七天，他这么说也没错。 填星下意识应了一声，却不知道后面该说啥。好在不用他纠结，净雨很快就自顾自说了下去： “魇类天灾。即使躲在领地中，也很难不受影响。 “既是如此，那为何不走？” ……？ “走？去哪里？”填星有点糊涂，“我们不能离开领地。” “不是。带着领地走。”净雨语气肯定，“天灾是有范围的。离开范围，不行吗。” “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填星扯了下嘴角，语气闷闷道，“可这，问题不就是走不掉吗？” 净雨：“？什么意思？” “嗯……我不知道你见过那个用来维持浮空的装置没有。”填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领地的浮空，实际是通过一种叫做‘映射水晶’的东西来达成的……” “我知道。”净雨淡淡接口，“映射水晶，具有活性的能量矿石。可以让自己的状态，与指定目标实现同步。” 他说到这儿，顿了下，语气变得没那么僵硬：“昨天领主带我参观时，专门为我介绍过。” 填星有些微妙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依靠特定的术法连接，将映射水晶与领地绑定，再通过专门的机械装置，让映射水晶维持在漂浮的状态——那么这个状态，就会被同步给领地，从而使领地达到浮空的目的。 这是一个比较讨巧的方式。短板也相当明显——这样的领地，是无法随意移动的。 因为本身的体积密度都与映射水晶相差巨大，能同步到漂浮的状态已经是极限。很难再通过映射水晶对其进行进一步的控制与影响，想要让这样的领地移动，要么就是开启大传送，要么就是装上巨大的推进器…… 后者，要靠机械师，但他现在办不到。前者，要靠符文师，据说符文师现在还在考试，能不能办到他也不知道。 总而言之，现在的领地，基本是无法移动的。 所以领主才说要把“提升防御”这件事提到日程上来——没办法逃，他们只能靠堆防御来应对未来的魇类天灾。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感谢赐教。”净雨点了点头，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填星反被他硬邦邦的措辞搞得更不自在，有点紧张地看了看他，嗯了一下，低头继续研究自己的光能板，过了几秒，却又听净雨道：“可我还是觉得有点怪。” 填星：“？” “我刚才，看到有领地从那边飘过去了。”净雨抬手指向远方，信誓旦旦，“没用传送符阵，也没装推进器。” “这和你说得不一样。” 填星：“……？！！” “不、不可能吧。”尽管知道自己的说法没错，可面对对方强势的质疑，填星的语气还是不自觉弱了下来，“你是不是看错了，把云当成了……” 他边说，边不由自主地转头，循着净雨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视线望出的瞬间，正见那边云雾散开，露出掩在后面的巨大轮廓。 填星旋即瞪大了眼睛。 那里确实有一个领地。一个浮在空中，却分明在朝他们这边飘来的漂流领地。 更填星感到难以置信的是，那巨大的、漂浮在远处的领地——居然是半透明的。 另一头。 领地中，办公室内。 被安可希放在抽屉里的黑皮笔记本微微颤动。如果此刻有人将其翻开，便会看到第一页的“实时资讯”上，正闪烁着这么一条新通知： 【意外事件！大量幽灵领地，即将出现！】 【与幽灵领地接触时，大概率导致领地物资产生流动，请各位玩家，提前做好准备！】 第19章 第十九章 “幽灵……领地？” 二十分钟后，安可希的办公室内。 桌前是刚从地表返回的填星和净雨，面前是翻开的黑皮笔记本。两个渠道，给出的信息倒是对上了。 安可希抿了抿唇，抬手揉揉额角。 幽灵领地,她以前就听说过这个名词。《漂流领地》的手游里,还专门有这么个关卡设计—— 在领地的存续时间内,有时会出现名为“幽灵领地”的意外事件。玩家可以选择主动迎战，那就会进入一个类似躲避球的肉鸽小游戏，小游戏若顺利通关,会有奖励掉落,而若是失败,则会随机扣除物资。 不过因为掉落的奖励和信用币无关，安可希就从没点开过这游戏。触发过几次事件，都是放着随它去的。估计也正是因为没参与，所以也没遭受过什么失败惩罚。 然而此刻的幽灵领地,和那个肉鸽小游戏，显然不是一回事。 安可希垂下眼帘,将手中的本子往后翻了几页,露出刚花了3000信用币解锁的“公共聊天区”。这会儿，里面已经炸开了锅： 【有没有搞错,我才刚从六区逃过来,又来这破事？没有移动资源了啊喂！】 【姐妹逃不掉的，全服□□件。我现在只希望这次东西掉得少一点，上回丢了三个能源石我哭到断气】 【如果能安慰一下楼上的话，我之前丢过刚组装好的机床,还丢过一次八成新的水循环系统组件】 【啊，好惨】 【主要机床不好藏吧,小东西还能塞进后意识空间，大的搬一次可太折腾了】 【救命，我空间没地儿了！里面那些男人该怎么丢出去啊啊啊！】 【楼上不慌，可以塞他们房间的！非活物都能塞！我的备用符文师已经和冻肉睡好几个礼拜了！】 【还有一小时，有人要交易吗？紧急出大件，便宜卖便宜卖了啊！】 “……” 一行接一行地跳，吵得人眼睛有点疼。安可希认真看了一会儿，收集了一些想了解的信息后，便合上了本子，原地思索片刻，拿出了通讯器。 又过十分钟，包括新出宫的符文师符不起在内，所有的投影，全都聚到了办公室里。 办公室面积不大，七个人往里一填，登时显得有些狭隘。安可希让填星把随身带着的魔动人偶清出去腾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下次再开大会，可能得放到食堂才行。 “……总之，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幽灵领地’就会袭来。”安可希简单描述了下当前状况，看了眼桌上的报时钟，深吸口气，“很抱歉打断大家工作。但接下去，大家都得准备起来了。” 面前几人面面相觑，息流率先开口，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领主大人安心，有事吩咐就是。 “而且幽灵领地这种事，领主大人之前应该也遇见过。您是唯一有经验的人，不管您说什么，我们都会配合的。” 他说这话，主要是怕其他人有异议，先替安可希镇个场子。 然而安可希总不好说自己唯一的经验就是躺平看天，咳了一声，只道：“当时的情况不太一样。 “总之，这次的情况，需要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通过方才在聊天区的潜水和窥屏，对于这里的幽灵领地，安可希已经有了大致的概念： 它指的并不是一个单独的领地，而是一个存在着大量幽灵领地的奇特区域。这个区域能将所有现存领地都卷入其中，而区域内部，所有魔法相关的元素会暂时失效，角色的特殊能力也无法使用。时间、空间、物质，都会呈现一定程度的凌乱；被卷入的正常领地，亦会发生一定的异化。 最重要的一点是，区域之内，空间的界限会变得模糊。任何相撞的两个领地，都会直接产生空间上的交叠。如果交叠的是两个正常的领地，那便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最多就是大家近距离打个照面；可如果撞上的是幽灵领地，那么重叠的区域，很可能便会发生物资的流动。 俗称，丢东西。 这也是聊天区炸到现在的原因——按照聊天区透露出的说法，“幽灵领地”这种现象只会在即将发生大天灾前出现，而且基本覆盖每个大区，是没办法逃掉的。一旦被卷入，大概率逃不掉丢东西的结局，区别只在于丢的多和少而已。 当然，也有一定的自救方法：在幽灵区域内，领地都会暂时异化。这种异化，反而赋予了领地可移动的素质。玩家可以通过控制浮空机房内的映射水晶来使领地移动，以躲避幽灵领地的覆盖。 只不过可移动的范围有限，能躲掉多少，也不好说就是了。 此外，所有的幽灵领地，只会与正常领地发生一次交叠。交叠过后，就会消失——而等所有的幽灵领地都消失，那个神秘的区域便会自动解除，所有的领地，都会恢复正常。 “事件结束之后，我们有可能会被随机移动到其他位置。这对我们而言，倒不是什么坏事。”安可希做出总结，“至于现在——填星对浮空装置比较熟，到时控制领地移动的事就交给你了。大家记得各自带上通讯器，保持联系。” “重要的物资全都收集起来，由我分批带入后意识空间。来不及或没法带走的，就分散开，放在不同的房间内，到时每人看管一部分，视情况互相援助，这样可以吗？” 没人对此表达出意义，安可希点了点头，想想自己创业未半就又遇到这种事，也是心塞。 ……更令她心塞的是，手册里的交易板块，她现在还没解锁。 交易版块和聊天区，都需要3000信用币解锁。安可希囤了两天，手头资金刚够解锁一个。为了搞清其他“玩家”的来历和收集信息，左思右想，还是先开了聊天区。 然而看里面的聊天记录，这个时候估计在交易板块甩卖大件的人会有不少，如果能在这时候参与交易，或许会是个不错的捡漏机会…… 毕竟从各个方面来说，他们目前缺的东西还挺多的。 填星那里的光能板还是不够，仓库里就一个。如果真要跑起大设备或是供养高等机器人的话，完全不够用，能源石的消耗会很大；此外，仓库里虽然常规的机械配件不缺，但有些独特的配件，这会儿完全没办法入手。 息流那边的空气净化装置也缺得厉害，领地自带的数量太少。现在领地人和设备都不多，所以这方面不太急，但以后肯定得多装一些，以维护空气质量。 据幽老师反应，一些必备的药物也没有。魔药材料也只够应急……领地里被虫子啃得乱七八糟的墙壁还没补，缺少材料。而且符文师说了，如果想要防御符文发挥出比较好的作用，最好能把墙壁换成石制，或是再铺一层木板，然而这两样东西他们目前都没有…… 符文师甚至还在看过厕所后，提出要换马桶盖。因为现在的马桶盖完全不适合画用来防御虫子的符文。 安可希真得很想问他，你看我像不像个马桶盖。 至于食物和水，更不用说了。 他们甚至都还没有一张像样的床。也没有一床像样的被子。 思及此处，安可希忽然觉得，好像还是原地撞墙比较容易。 闭了下眼，她轻轻拍了拍手掌。 “行，那就这样了。大家快去做准备吧，时间不多了。” 众人配合地应了一声，纷纷离开房间。 …… 五分钟后，一堆人出现在仓库里，在息流的带领下，手忙脚乱地开始将物资分类打包。 二十分钟后，安可希用手推车推着第一批重要物资，进入后意识宫殿。 四十五分钟后，物资的转移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众人各自带着剩下的一部分，躲入不同的区域。唯有填星，独自来到了浮空机房。 面前是一个正在运转的庞大机体，绘有符文的齿轮与链条有条不紊地旋转，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而在整个机体的最上方，是一个透明的方柜，柜子的里面，是一颗足有脑袋大的，悬空漂浮着的倒三角型矿石。 正是那枚与他们的领地绑定的映射水晶。 填星做了个深呼吸，小心翼翼推开柜子下的一扇封门，露出下方的简易操控台。旋即拿出通讯器，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 “领主，我已就位。” “行。”安可希道，“你也别太紧张。我查过了，这个控制能起的作用其实不大，该逃不掉的就是逃不掉。主要还是希望你能看顾一下那边的机器。明白？” “……嗯。”填星轻轻点头，知道安可希这么说是希望自己放轻松些。 事实上，听着对方的声音，他也确实安心不少。 至少手没那么抖了。 一小时后。 随着外面那座半透明领地的靠近，浮岛后翻涌的雾气，如张开的大口，转眼将他们的领地，一口吞没。 而身处岛屿内部的众人，也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周围的改变。 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覆盖上了一层浅灰的滤镜，变得黯淡而诡异起来。目之所及所有的线条都微微扭曲，隆起古怪的弧度，房间内蔓开隐隐的雾气，脚下的触感变得不再真切，像是踩着沙子。 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变得模糊，甚至带点透明。 ……就仿佛这座岛屿，已经成了幽灵领地的一部分；就好像自己，也变成了幽灵一样。 安可希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旋即闭起眼睛调整心神，以免自己乱吓自己；再睁开眼睛时，正见明灯俯身站在自己的面前，略显担忧地看过来：“喂，你没事吧？” 安可希摇了摇头，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她所守着的位置，仍是自己的办公室。那些无法带进空间的种子，被安置在了这里。至于明灯，则是被其他人硬塞过来的——投影们坚持，无论如何，领主的旁边不能没有护卫。 相比起其他文绉绉的术士，明灯这个点灯人，要显得稍微抗造一点。万一真的遇到幽灵袭击，幽灵吃他估计也要花很久的时间，正好可以给领主争取逃跑的机会。 ……而且，幽灵这种东西，鬼知道到底有多可怕。万一没控制住在领主面前叫出声，那这脸，可是要丢一辈子的。 当然，以上理由是没有被摆到台面上说的。简单快乐如明灯，也只当这是其他人承认了自己作为随侍的优秀素质，还有点小得意。 “诶，你是不是很怕这种东西啊。”见安可希一直努力调节着心情，明灯难得情商上线，想帮她缓和一下，“别紧张。幽灵的五感很不灵敏的。只要它出来的时候你别大叫，它就看不到你的。” “真的假的。”安可希发现这和自己印象里的鬼差别还挺大的，不由看他一眼，“你见过幽灵？” “那当然没有。”明灯振振有词，“我书里看的。” 堆积在仓库里的书本，息流已经全部整理了出来，堆放在一起。他有时工作完路过，会随便找一本，坐着翻看一会儿，权当解闷了。 安可希闷闷地哦了一声，在食堂里搞个图书角，顺口问道：“那书里有没有描述幽灵是什么样子的？” “没写太清楚。”明灯撇了撇嘴，见安可希微微皱眉，好像不太满意他的回答，忙又道，“不过幽灵一般不就那样吗？半透明的身体，青白的脸，破破烂烂的衣服，身体瘦得好像皮包骨头……” 话说一半，忽然怔住。顿了几秒，才再次开口，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脸颊凹下去。牙齿也掉得七七八八，还没有头发……” 安可希：“……” 默了一秒，她再次闭眼叹气：“我后面有东西，是吗？” 明灯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地点了点头。 “行……”安可希明智地没有回头，幅度很小地起身，逐渐离开了位置，“它现在在哪儿，还在我后面吗？” “它在你后面走来走去。”明灯喉头滚动一下，绕过桌子朝着安可希伸出手，示意她朝自己这边来—— 然而手掌才刚摊开，忽然感到一阵凉意。 “……”明灯僵了一下，缓缓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多出了个东西。 另一个幽灵。看样子是刚从下面钻上来的。不知怎么想的，正好从他手掌间穿过，才把干瘪的脑袋穿过掌面，忽然又不动了。 看上去就好像是把下巴搁在了自己的掌心一样。 明灯：“……”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翻涌着冲了上来，他忍了又忍，却终究没忍住，本能地深吸口气，张开了嘴—— “喂！” 安可希见势不妙，赶紧扑了上去，顺手抄起桌上时钟塞进了他的嘴里。 “消声！”她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拽着明灯往后退，“不是你自己说要保持安静的吗！” 明灯：“呜呜呜呜呜！” 那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把脑袋搁我手上嘛！ 眼看着自己的手掌完整地收了回来，除了有点凉外没有任何损坏，明灯这才冷静了一些；而另一边，安可希说归说，其实自己也有些害怕。 方才因为角度问题，所见有限，直到此刻，她才看清那个在自己身后徘徊的东西——那是一个高个枯瘦的躯体，就像明灯描述得那样，脸颊凹陷，皮包骨头。眼窝里空无一物，像两个深深的洞，牙齿不完整，头顶光秃秃的，只有零星毛发…… 穿着的衣服倒还算是完好，是很繁复的长袍，手持一根半人高的法杖，光泽很好，看上去质量居然还不错。 至于后来和明灯亲密接触的那个，这会儿已经完全从地面中钻了出来。形象和前一个大差不差，只是穿的不是长袍，而是过分宽大的礼服套装，手中拿着本子和笔，像是在记录着什么一样。 两个幽灵似乎并未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只自顾自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驻足观看。理所当然地好像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一样。 办公室里的雾气，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非常浓郁，纱幕般飘动着，让一切更显得阴冷诡异。 明灯似乎被之前那一下吓得不轻，尽管努力控制着表情，但脸色苍白得非常明显。眼见着那些闲逛的幽灵越靠越近，更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安可希被他带得亦往后一晃，本以为会摔一跤，背部却传来了坚实的触感——她诧异回头，只见自己的后方，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堵墙。 一堵石制的墙，墙面上还画着模糊的符文。安可希喉头滚动一下，又转头向四周看去，果然发现，办公室已多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设施—— 墙、风扇、控温装置，空气净化器……还有很多外接的导能管，铺在地上，密密麻麻。办公桌的位置上，还同时立着一个供能装置。二者重叠着，像是交叠的幻影，然而当安可希伸手去摸时，又偏偏都是存在的。 ……这就是区域交叠。 安可希恍然明白过来。这就是聊天区里提到过的“区域交叠”。 居然是以这么安静，又悄无声息的方式。 一搞明白这点，她立刻示意明灯去看好放在墙边的种子，自己则快速退到角落，拿出通讯器快速拨给了填星，尽可能压低声音： “填星，能将领地移动一下吗？我这里已经撞上了。” 通讯器已经被填星改良过，增加了一个集体通话功能。几乎就在安可希这话落下的瞬间，通讯器里紧跟着便有其他人的声音响起： “快往右边开！我这边已经被覆盖了！” “机械师能让领地往左移动吗？食堂这里被覆盖了一半，范围还在扩大。” “往前、往前走，准没错！” “呃……”填星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慌乱，“所以到底应该往哪里走？左还是右？” 这事安可希也说不清，办公室这边是被全覆盖的，她连基本的方位都判断不出来。无奈之下，她只能问了句能不能往上开，得知不行，索性一咬牙： “随便往哪儿，你开个大的就是！ “闷头开！往世界的边缘开！闪电漂移，神龙摆尾！” 填星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反正仓皇地应了一声。 再下一瞬，安可希便感到周遭一阵剧烈晃动，视野瞬间倾斜，连桌子往沿着地面，往前咻地一阵滑行，咚一下撞在墙上。 安可希本人干脆没站住，一个趔趄便向前滚去，好险被明灯拉了一下，才没一脑袋杵到墙上——而等到她再抬起头时，却明显感到，办公室内已经空旷不少。 多余的陈设，走动的幽灵，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连翻涌的雾气，都再次变得稀薄起来，淡淡一层，几乎于无。 明灯像是终于找回了呼吸，沿着墙壁滑坐在地，衣服都被冷汗浸透，像是从水里捞起。 安可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拿起通讯器，听见里面传出填星不安的声音： “现、现在这样，可以了吗？” “我刚才，试着做了个大甩尾……现在还有覆盖的现象出现吗？” 安可希：“……” “我这边没了，你做得很好。”安可希赶在所有人之前夸了一句，旋即便快步走向搁在墙边的种子，一边检查起包裹的数量，一边对其他人发问，“其他人那边怎样？都报个结果。” 通讯器内很快便陆续有声音响起，声音听着都有些有气无力——好消息是，物资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安可希松了口气，视线无意间往旁边一扫，忽然顿住。 与同样注意到那边的明灯交换一个愕然的眼神，安可希忙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继续检查种子数量，自己则快步走了过去，试探着伸手，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个东西。 那是一把法杖。 是之前那个幽灵拿着的法杖。不知为何，居然落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息流迟疑的声音在通讯器内响起： “在下这里，也没什么损失…… “不仅没丢东西，反而还，多了包东西。 “看包装，好像是……止痛药。” 话音落下，安可希与他都陷入了沉默。 作为对仓库储备最了解的两个人，他们都清楚，领地的仓库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安可希蹙了蹙眉，又看了看手里的法杖，似乎有些明白，仓库里多出的那一部分物资，是哪里来的了。 又过两秒，她郑重地再次打开了通讯器的公聊频道： “同志们，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你没有！”没等她说完，便听不远处的明灯，撕心裂肺地叫出了声。 第20章 第二十章 关于如何识别潜在的幽灵领地,聊天区里，也是曾有人分享过方法的。 重点就是观察雾气。 如果某个方位的雾气，看着有变浓的趋势。那就意味着这个方向上，可能有幽灵领地正在靠近。 而这个“可能”的概率,据说是在三七开。 对此,积极实践了近十分钟的安可希只想表示——瞎扯！ 梦里的三七开！有这概率才是见鬼！ “……填星,往东。”领地内，安可希直挺挺地站在走道内，瞪着眼前飘荡的雾气,不知是第几次下了指令。 通讯频道内,已经没人敢说话了。唯有填星,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 领地再次开始摇晃，朝着安可希指示的方向移动。不知移动了多少距离，没见有幽灵出现，倒是净雨那边,有平静的声音响起： “领主，我这里看到了别人家的柜子。” 安可希眼睛倏然一亮,然而还没完全亮起,便听净雨继续道：“还有别人家的符文师。” “我们好像是又和正常领地叠上了。” 安可希:“.......” 她往四下一看，发现不止是净雨那儿,自己这里也已经叠上了——铺着石砖的墙壁,和自己领地破破烂烂的金属走道叠在一起，对比尤其惨烈。 ……安可希倒不是很在意这种对比。她比较在意的是又没能撞上幽灵。 “行，明白了。”安可希闷闷应了一声，就要结束通讯。同在频道内的息流赶紧道：“领主,您也别太急了。” “只是撞不到幽灵领地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我们已经捡……已经获得了不少东西，算是意外之喜。更多的，也没必要苛求。” “是的是的。”填星立刻附和，“领主你刚才不是还搞到一块光能板吗，大收获了！” “严格来说，是一块光能板，和两根能源棒。”符不起的声音同样响起，“再加上之前获得的止痛药和法杖，称得上是不错的结果了。” “……”安可希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可你之前不是说很想要紫水晶板。” “可以的话，当然是紫水晶板最好。”符不起语气肯定，“但没有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以当平替的材料有很多。” “毕竟只是马桶盖而已。材料不要求必太苛刻。能将防御符文适当发挥出来就行了。” “总之，放轻松。”幽老师跟着开口，语气难得带着几分安抚，“发生这种事情呢，谁都不想的。有些时候，就是要放平心态。” “……”安可希瞪着四周飘荡的雾气，这回却没有应声。 同样沉默的还有跟在她身边的明灯——她要离开办公室时，明灯坚持护卫应该跟在左右，带着所有种子就跟了出来。安可希担心二人走散，便额外给了他一个通讯器。 而这会儿，明灯正歪着脑袋听里面的对话，表情仿佛在听神经病开会。 顿了几秒，他终是忍不住开了口：“那个，同……同志们啊。” “请容许我现在提醒你们一件事——现在的情况是，我们神奇的领主大人，在很走运地从幽灵领地里捡到东西后，突发奇想、心血来潮、一时上头地决定，要继续去和幽灵领地碰碰，看能不能捡到更多的东西。 “而在刚才的十分钟里，她已经成功了一次，而且很走运地，又捡到了东西。同时，领地内，并没有损失。 “你们真的觉得，这是什么需要安慰的事情吗？？” “……”话音落下，通讯频道内登时一阵安静。 过了会儿，才听息流不认同道：“难道不是吗？” “领主大人，为了增加领地内的物资，不惜主动去找幽灵领地冒险。然而尝试了那么多次，却只有一次成功，这难道还不值得我们体贴和宽慰吗？” 明灯:“.....” 你自己也说了，这是“冒险”啊! 她作死难得没作成，这种时候不放礼花难不成还得为她默哀吗？ 明灯发现自己的脑回路和这群人可能真的搭不上。想想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幽灵，他现在只想高呼赞美幸运女神。 “要我说，试图用这种投机的方式搞物资，那就是离谱！”关掉了自己这边的通讯器，明灯不客气地当面对安可希道，“之前两次没出事，已经幸运女神庇护了。这种时候，你就应该感——喂！” 话未说完，便见安可希对着通讯器说了声“往西”，才说完领地便又开始了漂移，站在走道内的两人齐齐一晃，安可希一下扶住墙壁，等再次站稳身体后才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应该感激幸运女神的庇佑！”明灯摇晃时后退几步，与她拉开了距离，说话的声音也不由提高了些，“别人都绕着幽灵跑，就你巴巴地往上凑！你说你这是不是没事找事！” “你不懂！”安可希被他一带，音量也不由提高些许，“幽灵领地的数量是有限的！而且只要交叠过一次，幽灵领地就会消失！” 明灯:“.....?所以??” “所以我一定要抓紧时间，尽可能地去触碰幽灵领地！”安可希话语铿锵，坚定无比，“这是在为我们所有人争取生的机会，为了所有人更好地活着！” 明灯：“……”求别代表我，真的并不是很想要这样的机会。 他摇了摇头，张口刚要说话，忽似感觉到什么，蓦地转头朝后。安可希不解地跟着探头，神情倏然一敛：“怎么了？” “……不知道，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明灯皱了皱眉，望着不远处的走道拐角，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胳膊，“似乎有人。” 安可希瞟他一眼，呼出口气：“别紧张。我们现在叠着的是正常领地。就算有人，也是人家领地上的人。” 她说着，四下一望，“啊”了一声：“他们领地好像移走了。” 方才还叠在一起的墙壁，正在逐渐远去，消失。 安可希望着逐渐恢复原状的墙壁，沉吟片刻，忽然转头看向明灯，若有所思地点头：“我觉得，你可能说得对。” 明灯：“？” “有的事，确实不是凭自己的意念就能达成的。可能真得需要点玄学。”安可希认真道。 明灯：“？？？” 这话有点没头没尾，所以他一时没咋明白。 不过很快，安可希就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了自己的开悟—— 下一秒，就见她双手合十，闭起眼睛，毫无诚意地祈祷起来：“万能的天恩证者，指引胜利与荣光的幸运女神！如果您真的存在，就请回应我的祈祷，让我能顺利地遇到更多幽灵领地吧！” 说完，抬手在跟前画了个沙漏图案。 想想又补了一句：“阿门。” 明灯：“……” “所以说阿门又是个什么鬼东西啊！”他几乎是原地跳了起来，连幽灵都忘记要怕了，“而且你画的那个是沙漏！沙漏！沙漏是安宁女神的代表物，好吗！”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安可希睁开眼睛，继续观察着周边，语气心不在焉，“说不定这两位女神关系特别好，压根不在意这种事呢……” “你、你瞎扯！”明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毛病，明明挺好一人，在这种事情上却总有办法让人生气，“你最好祈祷方才的不敬之词没被证者听到！不然别说是眷顾和赐福了，祂不降下神罚都算是好的——” 话音未落，忽听啪的一声。两人齐齐低头，发现是安可希放在口袋里的领主手册，掉到了地上。 “哈。”明灯立刻打了个响指，指了指掉在地上的本子，“看到没，预兆。” 安可希瞟他一眼，没有说话，俯身将本子捡起。 说来也巧，这东西原本是放在抽屉里的，刚才离开领主办公室时，安可希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决定揣在身上。但出来后又发现没啥用，就一直揣在口袋里了。 偏偏她衣服口袋也比较浅，塞得十分勉强。安可希估摸着，应该是之前的摇晃中，这本子就已经被晃到了口袋边缘，方才自己画沙漏的动作又大了点，这才带得本子掉下来。 她当然不觉得这会是什么预兆，捡起后只拍了一拍，又顺手翻开。好巧不巧，翻开的页面恰好是聊天区，安可希随意一扫，目光倏然一顿。 随即低低“啊”了一声。 明灯一怔，瞬间紧绷：“又怎么了？！” “聊天区里，刚有人分享了一个方法。”安可希抱着本子，缓缓转头，面上是掩不住的欣喜，“一个接近百分百，可以锁定幽灵领地的方法。” “你别说，这幸运女神……还真是挺靠谱的啊。” 明灯：“……”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另一边。 时间倒回数分钟前。 叶饶一头长发高高盘起，正叼着手电，沿着自建的云梯往上爬。 云梯很窄，笔直的一条，紧贴着墙壁。如果放在平时，叶饶是绝对不敢在上面行动的——但现在情况不同。 她的领地已经被卷入了诡异的区域之中，随时都可能和幽灵领地发生碰撞。这种时候，使用狭窄的电梯移动，反而不智，万一遇上幽灵，逃的地方都没有。 而且异化之后，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轻盈不少，移动起来倒是更加方便…… 叶饶暗自思索着，两手一撑，猛地往上一窜，身体稳稳落在了领地上层的地面上。 不敢耽搁，她立刻亮起手电，谨慎地观察起周围来。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四次经历“幽灵领地”了。 和现在的谨小慎微不同，叶饶第一次遇到这种东西时，完全没当回事。一来，她当时还以为这和手游中的肉鸽游戏差不多，不会有什么难度；二来，她当时亲眼看到聊天区里有人提到，自己和幽灵领地碰撞之后，非但没有丢物资，反而多了些东西。 这话出来后，还有挺多人附和……这让当初尚且天真的叶饶信以为真，第一次遭遇幽灵领地时，甚至还有点期待。 结果可想而知。压根儿没得到什么掉落，反而还丢了两个机器人。气得叶饶差点哭出来。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事后看到聊天区里再次针对“幽灵领地到底有没有掉落”这事掀起争论，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幽灵领地的机制，这才慢慢回过味儿来。 “区域”里的幽灵领地，数量是有限的。且会在和正常领地交叠一次后消失；而只有当所有的幽灵领地都消失后，“区域”才会结束，大家才能都恢复正常。 换言之，如果大家都能够避开幽灵领地，那么“区域”永远都不会结束。而如果有人出面“挡刀”，其他人遭受损失的概率，就会相对降低。 至于幽灵领地到底会不会有掉落，这个还真不好说。可能有，可能没有。当时聊天区里，或许有人说的是真话，但肯定也有人，是故意这么说的，甚至还夸大或虚构出了不错的回报，好让其他人放松警惕，成为勇于“挡刀”的一份子。 其他玩家多半也察觉了这一点。因此在那次争论过后，每逢聊天区再提起相关话题，都会非常一致地让扬言“幽灵领地有掉落”的人闭嘴——免得真有不知情的人傻乎乎地当了真，反而蒙受损失。 时间久了，这便成了聊天区的一个潜规则。相关论调几乎再没出现过，叶饶却始终对这事记忆犹新——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怀侥幸，也记得某些人浑水摸鱼背后的阴暗用心。 也正是那次的事，让她意识到，永远不要对其他人的道德抱有太高期待。在大家能够互利的时候，玩家们或许会乐意彼此帮衬一把，但在有些时候，亦会暴露出人性自私的一面。 轻轻抿起唇角，叶饶又往上层的深处走了走，在手电的帮助下，认真观察起漂浮在空中的淡淡雾气。 这是她自己琢磨出的规避方法——一般来说，通过观察雾气的浓淡状态，有一定概率可以识别周边的幽灵领地。这也是聊天区里经常分享的一种方案。 叶饶却发现，其实还有一种更准确的判断方式：在光线不足的地方观察雾气，如果看到雾气中有闪过的蓝光，就说明这个方向，肯定有幽灵领地在靠过来。赶在重叠之前往其他方向移动，只要动作够快，就能够避开。 这个法子可以说是百试百灵，在上次出现幽灵领地时，她就是凭借这招全身而退，毫无损失。 这次聊天区再次掀起讨论时，她本考虑过把这发现分享出去，然而迟疑了很久，终究是没行动。只通过私聊告诉了几个有固定交易的玩家，算是送人情。 ……毕竟，谁又能做到真正的无私呢？ 叶饶暗自叹了口气。小心地用扫过周边昏暗的区域。在注意到斜后方的一点蓝光时，神情顿时一凛，毫不犹豫地接通了通讯器： “械贵妃，警惕西北方向！速撤！” 通讯器里有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下一瞬，叶饶便感到整个领地被倏地一甩，自己亦跟着往旁边一跌。而等她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再次抬起头来时，明显感到周遭场景的改变—— 她自己的上层，正处在开发中，是有铺地板和墙板的。然而目之所及，却能看到十分原始的石壁和地面。 再仔细看看，周边雾气很薄，也没蓝光…… 所以，这是避开了幽灵领地，转而和其它的正常领地叠一起了？ 不过也真是稀奇。她以为自己领地建设得已经够慢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比她更慢的。看样子，这上层是一点都没开发啊。 叶饶暗自做出点评，再次拿起通讯器。听见里面传来的询问，随口道：“没事。现在碰到的应该只是正常领地，暂时安……” 身后忽然传来诡异的粘稠声响。 “……”叶饶话语一顿，缓缓转头，手电筒上移着照过去。 一颗虫子脑袋。 虽然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但那确实是一颗虫子脑袋。呈现在手电筒的光圈里，果冻般的质地，头顶触角晃得很积极。 叶饶：“……” 收回前言。 哪个正常领地里面会有虫子啊！ 眼看对方缓缓朝自己张开口器，叶饶终于克制不住，转身就跑，眼看就要跑到云梯边，冷不防脚下地面又一阵晃动，叶饶被甩得往前一滚，差点从楼梯井里掉下去，好险抓住云梯，一脸惊魂未定。 手电筒失手向下掉落，她喉头滚动一下，腾出一手拿出通讯器：“械贵妃！你在做什么啊，吓死我了！” “抱歉，我刚才听你语气不对，还以为遇到了幽灵……”对面那人回答道，“原来不是吗？那现在还要移动吗？” 叶饶：“……” “算了吧，先别动了。”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遇到虫子，但她坚信自己的判断没错。 而相比起幽灵领地和丢物资，虫子算个什么东西。 打定主意，叶饶当即沿着云梯往下爬去，想去捡回掉落的手电，没多久，就来到了基础层。 基础层此时也呈现出交叠状态，只是重叠的区域有很大不同。与叶饶自己铺上了石砖的墙壁不一样，另一个领地的状态似乎不是太好，地面墙壁用的都是最原始的金属板，而且不知为何，还显得坑坑洼洼的，有些上面还有破洞。 这让叶饶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她见过真正的幽灵领地。人家只是里面的人比较破，但整体装修什么的，还是很不错的。 不想在别人地盘上多逗留，叶饶迅速锁定滚到不远处的手电，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才刚捡起，忽听旁边一个房间里传出沉稳的男音： “可以的话，当然是紫水晶板最好。” “……”叶饶动作蓦地一顿，瞬间被“紫水晶板”这种稀有物资吸引了注意力。然而很快便意识到这种行为的不合适，当即便要离开，才刚转身，又听里面那人道： “但没有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以当平替的材料有很多。 “毕竟只是马桶盖而已。材料不要求必太苛刻。能将防御符文适当发挥出来就行了。” 叶饶：“……” 我听到了什么？什么马桶盖？这年头的领地防御体系已经都卷到马桶盖了吗？ 一瞬间，她竟不知道是上头那只虫子和刚听到的雕花马桶盖，哪个更让她感到离谱。 叶饶一时愣在了原地，然而很快，她的视线就被不远处飘荡的雾气吸引。意识到那团雾似乎正在变得浓郁，她当即往旁边跑了两步，边跑边通过通讯器再次发出指令： “械贵妃，这次往东——” 几乎是在话语响起的同时，她听到旁边房间里，有隐隐约约的女声响起——“向西！” ……诶？ 叶饶再次傻眼。 虽然没有看到房间里的情况，但她可以确定，方才那声应该是从通讯器里传出的。女性的声音，说明说话者必定是这里的领主。 ……所以什么情况？她也是根据雾气来判断的？那怎么会得出和自己截然相反的结论？ 叶饶一时想不明白，然而两个领地已经同时开始了移动，偏又都没移动得很彻底——她被带得往旁边连走了好几步，甚至因为不稳而摔了一跤。再抬起头时，却见四周交叠的场景并未消失，只是交叠的区域，明显已经改变了。 她此刻的位置，恰好是一个拐角的后面。叶饶揉了揉胳膊，立刻便要起身，却听拐角的后面，又有声音响起，是个好听的男声，然而音量颇高，似是有些激动： “……别人都绕着幽灵跑，就你巴巴地往上凑！你说你这是不是没事找事！” 叶饶：“……” 啊？ 这又是什么剧情？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另一个女声响起，声音同样好听，音量也同样不小： “你不懂！幽灵领地的数量是有限的！而且只要交叠过一次，幽灵领地就会消失！” 男声顿了一下，语气似是充满了难以置信：“所以？！” 女声则是毫不迟疑，无比坚定：“所以我一定要抓紧时间，尽可能地去触碰幽灵领地！” “这是在为我们所有人争取生的机会！为了所有人更好地活着！” 叶饶：“…………” 像是被什么击中，她瞬间僵在了原地。 恰在此时，自己的通讯器内又有人声传出，叶饶猛地回过神来，某种心虚的感觉涌起，赶紧将自己的通讯器关闭。起身正要离开，却感到脚下地面又一阵晃动，像是传送带般往前蓦地一移—— 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的领地已经完全和对方的分开，自个儿正呆呆坐在自家地盘的走道里。 “领主！”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很快便有人迎了过来，小心将她从地上搀起，“领主你没事吧，刚才什么情况？我想问你在哪儿，你却把通讯器关了……” “我……我没事。”叶饶怔怔道，又有些茫然，顿了片刻，忽然转过头来。 “符答应。”她求证般看着对方，“刚才和我们重叠的，确定不是幽灵领地，对吧？” “当然不是了。”被称为“符答应”的符文师诧异看着她，“刚才那很明显是个正常领地。我遇到他们那儿的控水师傅，还聊了一会儿呢。” “……” 其实都不必问，叶饶自己心里也有答案。 但……怎么说呢？ 当有些东西，太过超出自己认知的时候，反而会给人一种不现实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长叹口气。 “这可能，就是思想境界的差距吧……” 有的人，知道了幽灵领地的出现规则，选择保留，尽可能地保全自己。 有的人，知道得或许并不多，却选择尽可能地和幽灵领地碰撞，为其他人争取生机。 这对比还真是……叶饶用力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已变得坚定。 下一秒，便见她当场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领主手册，又问符文师要了笔，一笔一划，在聊天区认真写下： 【要判断幽灵领地，其实有别的方法。】 【我这有一个规则，我自己试下来，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有需要的姐妹自取……】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在沉睡。 肯定是在沉睡。 抱膝坐在空荡的走道间，明灯一边麻木地随着领地的移动摇晃脑袋，一边默默地想到 我所信仰的神明，一定是在沉睡。 不然，完全无法解释。他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完全都得不到解释—— “填星,右右右！右……呃,我的意思是东！”几步之外的昏暗走道内，他所侍奉的领主正精神奕奕地环视着四周，时不时通过通讯器发出指令,手上用的,还是他的提灯。 “好,幽灵来了啊幽灵来了啊，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 随着两个领地的逐渐重叠，安可希适当地放低了声音： “注意一下对面的领地里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有的话吱一声。填星可以适当多停一会儿,据说这样掉落的概率会高。” 明灯:“......” 掉落。她说掉落。 明灯呜鸣一声，单手捂脸。假装没看到从自己面前缓缓飘过的半透明人影。 他不知道安可希这手信息的具体来源,但他可以确定,当时给出这信息的人，用的词语的肯定不是掉落。 也不知是不是还在适应变化,通讯器内,一时也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听息流的声音迟疑地响起：“领主大人……” “怎么？”安可希当即询问出声，坐在后面的明灯悄悄竖起耳朵。 “息流是看中了什么吗?” “啊，那倒不是。”息流赶紧道,“是这样的，在下这边重叠的房间里,有一张床。床上有全套的寝具。” “领主大人之前不是说睡地上不舒服？所以如果您有需要的话……” “有。”安可希毫不犹豫地开口，无所谓地瞟了眼走到自己旁边的幽灵，往旁边闪了两步，继续压低声音道，“息流给个方位。填星往那边再挪一些。” “说不定运气好，那张床也能直接掉过来……” 明灯：“……” 他双目无神地抬头，正见又一个幽灵打眼前走过。那似乎还是个机械师的幽灵，挎着个挺大的机械箱，走到一半又转回来，盯着明灯身后的墙壁看了一会儿，忽然凑过来，一本正经地开始卸墙壁上的壁灯。 ……咋说呢。 明灯本来还是挺怕这些东西的。尤其之前一次亲密接触，可以说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然而这会儿，看着近在咫尺的幽灵大哥认认真真修自家的壁灯，又听着不远处的安可希和人认认真真地讨论怎么卷人铺盖…… 他忽然觉得，好像幽灵也没那么吓人了。 甚至还想提醒一句别修了，你的床快被人扛着跑了。 ……不，可能还不止是床。 通讯器内，一群人似乎终于跟上了安可希的节奏，已经在那儿非常自在地轻声聊上了—— “对了，说到床，有人看到睡袋吗？有的话顺便捞捞睡袋吧。食堂的桌子太硬了。” “睡袋没有。但我这儿有看到台虎钳。机械师需要吗？要的话再往西一些，有半个在外面。” “大号储水箱，有没有大号储水箱？” “请帮我留意下，有没有紫水晶板。没有的话就算了，我等下一批。” “不要急。大家要不先列个单子？不然每次都一个个报，太麻烦了。” “有道理。” “这样吧，我手边有纸笔，你们要不先报，我记一下——” 明灯：“……” 团购。 这绝对是团购。 他们甚至已经搞上了团购。 明灯有理由怀疑，要不是自家领地上已经有了四十一个厕所，他们说不定还会盯上人家的马桶。 “啊，对了，浴缸。”几乎就在这个念头冒出的一瞬间，他听见不远处的安可希再次出声，将提灯夹在腋下，通讯器夹在领口，手里则拿着领主手册和笔，状似喃喃自语。 “如果床能搞到的话，干脆遇到浴缸也试试好了。” 明灯：“…………” 算了，认了吧。 眼看着修好壁灯的幽灵飘然离去，明灯靠着墙壁，面无表情地想到，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挣扎也没什么用了。 遂闭了闭眼，又深吸口气，像是在逢迎扭曲的命运。 旋即睁开眼来，对着通讯器迅速开口：“睡袋，可以的话帮我也看看睡袋。” “我还想要灯盏。或者电子蜡烛也行。但最好还是漂亮点的空灯盏……” “哦对，还有书。领地里的《幽灵诡事》只有第一册，如果有看到剩下二十三册的话麻烦说一声，谢谢了。” 比较遗憾的是，直到最后，明灯也没等到他的漂亮灯盏。 也没等到剩下那剩下二十三册的《幽灵诡事》。 但值得庆幸的是，整体上来说，他们收获颇丰。 安可希非常感动，甚至不等完全脱离幽灵区域，就在聊天区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一句“好人一生平安”，对那位愿意分享百分百碰撞幽灵领地的好心人致以了最诚挚的祝福。 而这份祝福，在他们脱离区域，齐聚食堂，认真点数捡到的“掉落”时，瞬间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四十块活木板、二十块水泥板。两箱压缩食物，一条风干肉。还有四桶水，以及一盆爆珠草……” 息流数到一半，用手指小心捻起一枚盈满了液体、露珠般的透明果实，笑道：“领主大人要试试吗？据说挺甜的。” 安可希欢快地应了一声，不客气地接过他手里的果实，含在嘴里一口咬下。甘甜的汁水刹那在唇齿间爆开，润得喉头都甜丝丝的。 她毫不吝啬地冲着息流竖了个拇指，又看了眼挂满果实的盆栽植物，颇为留恋地舔了舔牙齿：“这个应该可以扦插吧？先好好养着，回头接个培植师出来，看能不能多搞出几盆。” “对了，有肥料吗？” “抱歉，这个没有。”息流检查了脚边的东西，摇了摇头，“倒是有两个空花盆，还有一包营养土。” 除此之外，收获最多的就是睡眠相关的东西。一个好心的幽灵领地给他们留下了一打防寒毯，另一个领地则送了两个睡袋。此外还有一个人造革的长沙发，看着很旧了，皮革脱落得厉害，但非常柔软，躺上去极其舒服。 安可希想要的那张床也没能薅到。不过她得到了一床的被子和枕头。填星信誓旦旦，不用多久，他就可以用活木板给她拼一个床。 符不起想要的紫水晶板也没能到手。看来这材料对幽灵领地来说也太过奢侈，他们从头到尾就没见过。不过作为平替，他们搞到了一大块棕晶石料。 别说做马桶盖了。雕一个马桶都绰绰有余。 最满意的应该是息流和填星。前者捡到了不少收纳用的容器，还有一大提捆起来的工具书。后者则是在没有提任何要求的情况下，意外收获了一堆和专业相关的东西，包括好几瓶机械专用的润滑液、冷却液和清洁剂，各种型号的锯片，安可希甚至薅到了一台台虎钳。 此外，让安可希特别惊喜的是，她还捡到了一口锅。一个接上能源就可以用的简易小锅。 这口锅完美冲淡了她没能捡到床的失落。息流见她抱着小锅怎么都不撒手，忍不住笑问道：“领主大人是很擅长厨艺吗？” “没有啊。”安可希欢快地回答，没有半秒迟疑，“完全不会！” 但……怎么说呢，有了口锅，就很开心！ 一种踏踏实实的开心！ 息流虽然不是完全理解，不过看安可希喜气洋洋的样子，亦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又听填星道：“说起来，我们的位置是不是也改变了？我刚才出去重放光能板，发现下面已经看不见虫巢了。” “对。是这样。”安可希语气轻快道。领主手册上能实时更新领地的所在位置，所以她比填星知道得还要早一些，“我们本来的位置是在六大区西北角，现在已经挪到了东边，而且是靠近边缘的位置。” “边缘……”联系起之前从安可希那儿得到了天灾预报，符不起眸光微转，轻轻推了下单片眼镜，“也就是说，如果能稍加移动，挪入邻近的大区，我们就能避开天灾了？” “不一定。”安可希却道，“天灾的范围，未必完全遵从区域的分界。说是说降临在六区，但实际发生时，可能只降临在六区中心，边缘反而没有；也有可能不仅六区全覆盖，在相邻的大区也受到波及。这都是不好说的。” “但不管怎样，我们现在这个位置，都绝对是比原先要好。魇类天灾一般都是从区域中心向外扩散，越边缘影响越小。” 安可希兴致勃勃地说着，注意到符不起面露思索，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能研究出移动到隔壁的方法，那是再好不过。但在此之前，还是要以完善领地防御为优先。” 符不起脸上这才缓缓荡开一个笑容，显然对这两个充满挑战性的工作十分满意。安可希点了点头，视线扫过正在研究桌上物品的众人，忽然想起一事，说了声稍等，便赶紧冲了出去。 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 手里多了个探索包。 “我这有些东西想给你们。”安可希说着，将探索包哐地放在桌上，“本来之前就想给的。没想到临时遇到幽灵领地的事，就没顾上……” “正好，现在大家都在，一人一个，就当庆功了！” 语毕，一下拉开探索包——某种刺目的金光瞬间绽放，晃得众人一阵眼晕。 息流只觉这光芒眼熟，回忆片刻，诧异开口：“这些，难不成是投影？” “不是哦。”安可希说着，将包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拿了出来。 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又一个拳头大的半透明小球，质地像是水晶。分散开后，光芒没那么刺目，可以清楚地看见每个小球的中间还带有不同的图案，似乎正对应不同的职业。 符不起胆子最大，直接捡起一枚，凑到鼻前，用手掌扇着嗅了嗅，眼睛微亮：“知识的芬芳。” “……”明灯很想问他是怎么闻出来的，却听安可希道：“嗯，差不多，很接近了！” 她将探索包一收，拉开椅子坐下，手指轻巧地自排成一排的几个小球上掠过：“这个，叫‘经验石’，是我用未命名的投影换的。对应你们各自的职业，正好一人一个。” 事实上，在安可希的世界里，它们还有个更通俗的称谓——突破材料。 在游戏里，抽到的重复职业卡，是可以兑换成专门的经验石的。兑换比例为1:1。经验石内，包含着指定职业的生存经验与高深知识，交给同一职业的角色吸收，能一次带来较大的实力增长，还能帮助稳定精神状态。 而这系列规则，在这个世界同样得到了保留。兑换职业卡的地点就在后宫中的那个女神像前，可以通过许愿直接进行经验石的兑换。 “这个东西能通过‘灵魂共鸣’直接吸收，也可以当做饰品长期佩戴，缓慢获取里面的内容。”安可希回忆着在领主手册上看到的内容，认真给众人介绍。 “嗯……啊对，如果一次性吸收的话，可能会反因难以消化而导致状态不稳定。所以还是推荐佩戴起来，缓慢汲取。” 她边说边看向众人，眼见众人都已经将各自的经验石拿在手里，似乎都很喜欢的样子，忍不住道：“怎样，这个庆功礼，感觉还可以吧？” “可以得不能再可以了！”填星欢天喜地道。说来也怪，明明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这东西，刚才看到时，也没多大感受。可一旦将对应自己的那枚拿在手里，观感顿时就不一样了——一种令人舒适的充盈感几乎是瞬间涌上，掌心和胸口都暖烘烘的，极是舒服。 “谢谢领主，我太喜欢这个了！”填星小心摩挲着手里的石头，想了想，又转向其他人：“对了，大家如果需要将石头做成配件的，可以来找我。我会很乐意帮忙的。” “配件倒不用。在下比较想做个布袋，将它装起来。”息流双手捧着经验石，脸颊和耳根都染着薄红，旁边净雨把玩着手里的石头，眼角眉梢亦带着笑意，然而开心没一会儿，忽又想起一事，微微蹙起了眉。 略一思索，他忽然走向安可希，将她往外面拉了一拉。 “诶诶。”安可希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不喜欢？” “不是。”净雨抿了抿唇，压低声音，“我……我问你，这种东西，是不是要额外付钱的？” “啊？”安可希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惊讶他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就是那种、那种……只有领主才可使用的货币。”净雨一时不知该怎么描述，“你之前不肯将我们实体化，不就是不想支付额外的费用吗？既然获得我们，需要付出代价，那给我们这种东西，是不是也……” 安可希微张开嘴，没有说话。不过看她的神情，净雨知道，自己应该猜对了。 轻轻啧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经验石，咬了咬牙，将它往安可希手里一塞：“那这个给你。我的份就不要了。” “……” 安可希看看他，又看看那枚经验石，嗤了一声，将石头又推了回去：“费用在兑换的时候就给过了。现在还我有什么用。而且放心，至少这次，还是供得起的，拿回去吧。” 净雨却没应声，看着经验石的目光，也仍带着些许迟疑。 倒是安可希，琢磨了会儿，饶有兴趣地看了过去：“你是怎么知道费用的事的？知道得还挺多啊。你还知道什么？” “没别的了。你放心，这种事我也没和别人讲过。”净雨心不在焉地说着，见安可希仍盯着自己看，嘴角微抽，还是说了实话，“我以前和那个圣贼做过邻居。你应该记得他吧，黑头发，红眼睛的那个。” “他有时会对我说一些，疯话。” “哦，那家伙啊。”安可希一下明白过来，轻笑出声，“那难怪了。他是知道比较多的……行，那没事了。” 见净雨仍时不时瞟向手中的经验石，安可希笑了一下，再次道：“安心啦，这个真没额外花多少。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你替我操心怎么省钱。” 这是实话——经验石的获取费用，是随着次数增加的。同一个职业，兑换的经验石越多，所需支付的信用币越多。而现在，几个职业都是第一次兑换，费用确实不高，安可希全部付掉，手头还能有六百余额。 加上明天从厕所自动生成的那一部分，应该就能凑够用来解锁交易板的费用。 唯一让安可希有点担心的是，并不是所有的职业她都有充足的重复卡。就比如符文师…… 当初一口气命名了六张，反而导致她手头的重复卡基本没剩。这次给符不起兑换的突破材料，已经用掉了最后一张未命名的符文师卡，要再寻求突破，只能从卡池里再抽新的卡片了。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自己手气向来不错。或许等下次抽卡时，又能十连三个符文师也说不定。 安可希自我安慰地想着，见净雨依旧面带犹疑，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肩： “真想孝顺，就赶紧给我把采水设备落实了，谢谢。” 净雨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显然不太喜欢安可希的某些措辞，看向经验石的目光却不再那么抗拒。 思索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再次道谢后珍惜将经验石揣起，随着安可希一起往食堂中心走去。 食堂中心，余下几人仍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如何安置自己的经验石。有心眼稍微多点的，比如幽老师和息流，参与归参与，却时不时会留意下安可希那边的状况，直到见她和净雨回来，方真正放下心，转头又跟着一起闹起来—— “穿洞？这样不好吧。领主姐姐付出那么大牺牲才换来的经验石，怎么可以破坏。” “在下比较倾向于爪镶。” “不是，等等，什么牺牲？我又错过了什么？” “领主这是放弃了纳入新人的机会来让我们成长，确实算是巨大的牺牲……” “啊？” “这样看来，领主为我们付出得太多了。” “啊？？” “等等点完东西就工作吧。别让领主费心了。” “啊？？？” 这是什么全自动工作机？而且这都怎么算的？！ 明灯，再次傻了。 而就在安可希领地内欢乐分赃的同时。 领地之外。 凭空一道巨大的符文阵展开。下一秒，另一个巨大的领地，裹着翻涌的云雾，瞬间出现在符文阵所在的位置。 领地的地表显然已经经过精心打理，坐落着大大小小的防御装置与自运转设备。而几乎就在它出现的瞬间，一颗长着翅膀的眼球便从中飞出，如同一只巡视的秃鹫，在空中振翅盘旋。 无神的瞳仁高频率地颤动，很快便锁定了远处的另一个领地。拳头大小的眼珠倏然悬停，怔怔盯着看了片刻，很快便再次振翅飞起，又返身落到了自己的领地之上。 领地之内，负责侦查的灵感术士敲开紧闭的房门，如实汇报起自己的所见。 坐在房间中央的高大身影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摩挲起椅子扶手，沉吟着出声： “新的领地？嗯，倒是个机会。” 正在旁边修着机器人的少年动作一顿，仓皇转头：“那个，不太好吧？” “现在出现在这边的领地，肯定是刚从幽灵领地那儿出来的。说不定本身就已经蒙受损失了……” “我们也刚从幽灵领地的区域出来。”坐在中间的身影毫不迟疑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也蒙受了损失。不是吗？” “……”少年机械师怔了一下，不说话了。 “而且，这事你该这么想。”坐在中间的人影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沉稳，“遇到幽灵领地丢东西，是命。遇到我们丢东西，这也是命。” “一切都是命运的指使罢了，对他们而言，有什么不一样呢？” “我觉得话也不能这么说……”那少年机械师咕哝着，然而迫于其他人的压力，声音终究是小了下去。 冷冷收回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位于中间的人影思索片刻，再次看向灵感术士：“那个领地，叫什么名字？” “……‘￥就是逊’。” “什么？”中间那人没听清。 “总之，就是一个很不敬的名字。”灵感术士看似完全不想多提，多说一字都觉得烫嘴，“反正不是我们以前接触过的领地。可以放心下手。” “不是就好。”中间那人点了点头，“但适当的警惕还是必要的。” “先去拨两个机器人吧。找机会潜入他们领地上层，先探明情况。再找机会动手。” 灵感术士应了一声，退出门去。旁边的机械师少年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叮铃哐啷将随身工具一收，径自往外走去。 “等等。”注意到屋内的机器人还没有修完，中间那人立刻开口，“你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我有别的工作要做。这个又不急。”机械师少年闷声说着，快步走到门外，又猛地回头。 “别忘了。你不是我的主人。你没资格命令我。” 说完，转头就走，头也不回。 剩下屋里一人，无声按住了座椅的扶手，默默抿紧了秀气的嘴唇。 恰在此时，领地之外，云层荡开。 如果有灵视之眼在此时飞过，将会清楚地看到，那标在他们领地地表边缘的名字—— 波波安。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脱离幽灵领地的区域时,时间已经不早。简单清点完赃物后，众人很快便投入各自的工作。搬回物资、重整领地、清扫因为不断摇晃而产生的一地狼藉——一直忙到深夜，才满身疲惫地陆续睡去。 第二天，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安可希自打穿来这个世界后,睡眠质量就意外得好。昨天换上了柔软的被褥和枕头,更是一夜好眠,自然醒的时间都比过去晚了一些，睁眼已经接近九点。 领地里面并不太冷，被子是被当成床垫用的,直接铺在地上。昨天入睡前,息流特意将全套寝具都拿去用高温烘了一遍,顺便用空气做了次清洁，让整条被子都变得蓬松松的——具体原理安可希不太懂，不过听他描述，似乎和洗衣机模式里的“空气洗”差不多。 据说是从经验石里学到的新技能,一学会就迫不及待给安可希用上了。 那个从幽灵领地里带出的软沙发，他也清洁了一遍。本想给安可希塞进办公室的,不过安可希没要,而是将它安置在了食堂旁边的小房间里，给晚上值班的人补觉用。 反正已经有被子了,睡觉问题可以就先这么对付着,等有余力了再搭张床也不迟。 而且安可希觉得，这事应该用不着等太久——感谢幽灵领地的馈赠，他们现在在能源方面已经变得充裕不少，有了两块光能板,两根储满的能源棒，再加上原本的供能装置,在保持其他方面节能的前提下，供养几个高等机器人完全不是问题。 像打造床铺这种难度不大的小事，都不必让填星动手，到时收集好材料，交给拥有制造功能的机器人就行。 安可希暗自盘算着，迅速完成了个人清洁工作。坐在桌前翻了一会儿领主手册，不知看到了什么，神情不觉专注起来，通讯器忽然响起，里面传出息流的声音： “领主大人，您现在方便吗?” “今天的食物已经准备好了，需要在下给您送来吗？” “啊。”经他一提，安可希这才想起世上还有吃饭这回事。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领主手册，想想还是合上，对着通讯器道，“不用。我这就来食堂。省得你跑一趟了。” 说完，起身再次做了个简单的整理。因为今天心情着实不错，甚至还心血来潮地给自己改了个造型——之前投影们从尚未启动的魔动人偶身上，取了不少衣服充作垫单。安可希从里面挑了件花袍子，随手扯扯平穿在身上，还挺合身。 遂穿着开开心心往外走，没想进入食堂的时候，倒是把里面的明灯吓一跳。 “证者在上！”明灯惊得差点被营养液呛到，“你没事穿这个干嘛！吓死我了。” “换换口味么。”安可希不太理解地拉了拉袍子，“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的。” 正好食堂内幽老师和符不起也在，闻言纷纷点头，毫不掩饰对安可希品味的赞同。倒是正在整理书籍的息流，细细打量了那袍子两眼，微微皱了皱眉。 “领主大人，下次要换衣服了，可以先和在下说一声的！”他认真道，“在下虽然能力有限，但至少可以帮着先熨熨平……您这件，都压皱了。” “没事，就穿着玩玩而已。”安可希无所谓道，直接坐在了息流的旁边，驾轻就熟地取过一管营养液啵地打开，抬头见对面的明灯脸色犹不好看，忍不住打趣道，“还吓着呢？我穿这身就这么可怕吗？” “……这不是可不可怕的事。”明灯瞟她一眼，撇撇嘴，擦了擦溅到桌上的营养液，“主要食堂外面光线不好，灯都只开一半的。你穿这样从外面进来，又和人偶差不多……我还以为魔动人偶自己活了呢。” 他手边还放着本书，看样子是之前在看的。安可希扫了一眼，书封上一排大字：《人偶惊魂》。 “……会害怕的话，就少看点恐怖故事吧。”安可希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夸张。” 一旁息流停下手下动作，侧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是点了点头：“这事明灯先生倒没说错。从某种角度看，是挺像的。” “主要领主大人头身比很好，和真正的魔动人偶比较接近。而且五官立体精致，眼睛颇大，又很亮。如果站在光线不足的地方，又没表情的话，确实很像漂亮的娃娃。” 明灯一个没忍住，差点又被营养液呛到：“拜托，我刚说的是人偶，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娃娃了…… “而且为什么不管什么话题，你都能拐到夸夸夸上去？” 不嫌累吗? 息流却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语气：“因为领主大人本身，就很值得赞美啊。” “……”明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表情仿佛在说“看吧，又开始了”，安可希倒是单手支颐，不仅没半点心虚，反倒兴致颇高，十分受用的样子。 怎么说呢，果然人的脸皮都是练出来的。 以前听到这种当面无脑夸夸时，她还知道尴尬一下，象征性地用脚趾抠抠地，然而现在，她早已不痛不痒，只觉得有趣，甚至还有心情拿这事开玩笑： “息流，不用理他。继续保持，本领主就爱听这个。 “下次再发经验石，你的优先级绝对排在最前面。” “喂！怎么这样，你昏君啊！”明灯这回是真的被呛到了，一面咳一面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息流连忙操纵空气帮他做了个简单的清洁，旋即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整理起手上的目录，显然没把安可希的玩笑话当真。 正在看书的符不起没忍住嗤了一声，就连一直沉默的幽老师都跟着弯了弯唇。明灯这才反应过来，好气又好笑地看了洋洋得意的安可希一眼，咕哝了一句“无不无聊”，顺手将喝完的营养液瓶摆好，转身去拿自己的提灯：“我吃好了。上去了啊。” “诶，上去？”安可希慌忙咽下了口中食物，快速扫了眼墙上的时钟，“是要去上层查看虫子情况吗？今天这么早？” “嗯。幽火说他昨晚巡逻时听到上面有奇怪的声音。”明灯说着，长腿一跨，轻巧地翻出椅子，“我怕是虫子那边有什么变化，所以抓紧时间上去看看。” “奇怪的声音？”安可希瞬间警觉，“那还是谨慎点比较好吧。要不你先等等，我去后宫借下灵感术士的眼睛；或者我和你一起……” “害，不用。我一个点灯人，难道还能被虫子怎么样吗？”明灯满不在乎地说着，见安可希张开了嘴，连忙补充，“在下层遇到虫母那次不算。” “而且通讯器我都带着呢。有事会联系的。走了。” 说完，扛起提灯便大喇喇地走出了食堂。 他前脚刚出门，后脚幽老师也起了身——因为白天的工作比较少，所以现在晚上的巡逻工作大多由他来负责。现在用完早饭，正好该去补觉了。 填星和净雨早在安可希过来之前，就已经结伴去了地表，继续忙碌资源采集的事。偌大的食堂内，一时就剩下安可希、息流和符不起三人。 似是觉得干喝营养液有些无聊，安可希索性再次拿出领主手册来，边喝边盯着看。坐在另一张桌上的符不起也差不多，一面用餐一面看书。息流坐在二人中间，不认同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最终落在了安可希身上。 “领主大人。”他低声道，“如果没有急事的话，要不先收起来吧，用餐的时候看东西，不健康的。” “好的好的，马上就收，等我把这段看完。”安可希目光黏在聊天区不住刷新的聊天记录上，眉毛微微挑起，显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费了好大劲才移开目光，眼中犹带着几分意犹未尽，“我和你说，我来之前吃到个瓜，可有戏剧性了。她们现在还在说这事呢。” 息流嗯了一声，配合地坐直了身体：“领主您说，我在听。” 投影是无法看到领主手册上的东西的。尽管如此，安可希也素不掩饰聊天区和其他领主的存在，这会儿更是直接道：“你还记得那个，主动公布‘百分百遇到幽灵领地’方法的好心人吗？” 息流想了想，点了点头：“记得的，领主大人当时还称赞她品德高尚。” “不，我只是夸她是个好人。这个不是重点。”安可希咳了一声，“重点是，其他领主今天在聊天区，集体谢谢那个好心人，似乎是因为这次大家用了她的方法，几乎都没什么损失。” “那好心人又跳出来说，她之所以会这么干，是因为被另一个好心人给打动了。而且她认为这次对方肯定付出不少。” 息流:“?付出?这事怎么” “这就是最戏剧化的地方了。”安可希煞有介事地竖起手指，“简单来说，就是在领地互相交叠的时候，她和对方的领地叠在了一起。跟着，就听到了那位领主振聋发聩的发言。 “大概就是说什么，‘既然无法做到让所有人都从这次事件中全身而退，那就让我来为大家牺牲吧’，然后就开着领地，到处追着幽灵领地跑——好像是这么回事。” “若真是如此，说明那位领主是个思想境界很高的崇高之人啊。”息流肃然起敬，“是值得尊敬的楷模。领主大人可不能将她看作笑话。” “我不是笑她。我只是觉得这事太戏剧了，戏剧到甚至有点喜感。”安可希一脸的叹为观止，“而且你想啊，私下说的豪言壮语，那么巧被人听到，又被当作名人语录一样公开，还被一群人排队膜拜……这事多难为情啊。想象一下当事人的心情，我觉得一定很酸爽。” “既然是做好事，又为什么要难为情呢。”息流不是很明白。相较而言，他更关心那个楷模的结果。 “还好这次事件里，有领主大人在。您后面一直在主动追击幽灵领地，应该替那位崇高之人分担了不少压力。”息流思索片刻，感慨道，“若是以后有幸遇上，能够结交，就更好了。” “这事估计没戏。”安可希趁机翻开领主手册扫了一眼，又飞快合上，“那个提供方法的好心人说了，她也不知道对方是哪个领地上的。连面都没见过。” “这样啊……”息流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那只能祝那位好人，万事顺遂了。” “我也这么觉得。”安可希认同地点头，顺势将手中营养液一饮而尽。正好斜对面的符不起也用完早饭，合上书站了起来。 “我也该去工作了。”他礼貌地向两人点头致意，“谢谢息流先生准备的食物，愿真知女神保佑您。通讯器我也带在身边，有事情随时可以联系我。” “如果暂时联系不上，说明我正在专心工作，不要急，可以再等一小时试试。” 息流之前和这位符文师都没怎么说过话，还是第一次知道他有这么个工作规则，明显一怔，顿了会儿才迟缓地点了点头；安可希对此却像见怪不怪，直接道：“你现在要正式开始布置防御了吗？” “嗯。我早些时候看过，浮空机房那边可以先布置上了。”符不起道，“其余的位置，要看墙壁的修复情况。” 安可希点了点头：“我昨天就安排小机器人和魔动人偶去补墙了，用的是这次找到的木板和水泥板，应该比金属更适合用来绘制符文。” 就是板子依旧不是很够——所以某些不太重要的地方，用的还是金属板。只能等日后有了更多资源，再逐步替换了。 “还有那块棕晶石料。目前缺少切割工具。我打算等能源的供给状况确定了，就专门启动一台灵心匠，负责切割石料的工作。你暂且先等等。” “明白。”符不起点了点头，起身正要离开，又被安可希叫住。 “对了，再问你个事。”安可希眸光微转，手指无意识按在了领主手册上，“对于传送符文，你了解多少？” 符不起偏了偏头，伸手推推单片眼镜：“可否请您说得再具体些？” “就是能隔空定向传送物品的那种。”安可希道，“除了符文，是不是还需要些别的工具啊？” “回领主，确是如此。”符不起点头，“如果是传送较小物品的话，会需要专门的传送板。如果要传送大型物体的话，则必须有足量的传送石，配合符文一起使用。否则是无法真正起效的。” “……我记得也是。”安可希叹了口气，“好吧，那没事了。谢谢解答。” “能问您答疑解惑，是我的荣幸。”符不起再次点头，转身离开。 息流目送着他离去，转头看向安可希：“领主大人，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也不算。”安可希嘶了一声，“没事，不是现在该操心的事。比起这个，息流你等等有别的事要忙吗？” 息流低头看看手边整理到一半的书籍，想了想，摇了摇头：“除了要整理出新获得的书籍和图书角外，暂时没什么事。领主大人有何吩咐？” “可以的话，陪我去空房间看看吧。”安可希当即起身道，“我打算启用几个空间做建设，你正好帮我参谋参谋。” “目前是打算先搞一个培植室和一间员工寝室，然后需要一个专门用来切割石料的小车间。这几个房间最好是同步推进……” “在下明白了。”息流微微颔首，亦步亦趋地跟着安可希往食堂外走去，声音亦随着逐渐远去，“前两间的话，在下可以先着手布置起来。对了，既然领主大人有心想做培植的话，在下以前的对门房间里，就有一名种植师……” “这个再看吧。我还没确定接下去要接谁。如果符不起那边进度赶不上的话，可能会再接一个符文师出来。” “原来如此。抱歉，是在下多嘴了。” “诶，没事。对了，那个放着沙发的房间，我想把它做成专门的休息室……” 又一个小时后。 顺利确定了接下去要启用的房间与内部规划，安可希独自回到了办公室内，长出口气，咚地一下将自己扔进了椅子里。 顿了片刻，又垂下眼帘，再次掏出了那本领主手册。 随手打开，一下就翻到了之前看过的页面。露出的却不是公共聊天区，而是交易板块。 和先前不同，此时的交易板块已经处在解锁状态——今早新入账的2600币，再加上之前剩的六百。用来解锁3000币的交易板块，绰绰有余。 一眼望去，页面上琳琅满目。各种设备、物资、材料、拆解图，都被人挂在了交易栏，就连不同区域的遗迹信息和天灾预报，都有人贩卖。 安可希对这种信息类商品暂时不感兴趣，留意的自然是物资部分。然而一个令人倍感困扰的问题，很快便再次涌上心口。 她没有传送板。 领地的移动并不方便，即使能够移动，要面对面交易也十分困难。因此实体交易，基本都是靠传送的—— 传送符文就像现实中的二维码，具体的形态，是可以根据实际需要调整的。而整个交易流程，大概就是买卖双方确定意向后，由其中一方提供专门的传送符文，两边各自画在板子上，再将物品置于符文上，以此来完成交易。 换言之，没有传送板，就没法和其他人交换资源。 而传送板这种东西，据安可希所知，入手的方式只有一个——遗迹探索。 但问题是，想要去遗迹探索，就需要将人传送到地面上。也就是说，也需要传送板。 ……这都叫什么事啊！ 安可希闭了闭眼，一巴掌拍上脑门。生平第一次后悔当初玩游戏时没把主线给打了——没记错的话，这东西就是主线关卡掉的来着。 ……不过冷静想想，这事也并非完全无解。 比如，她可以先通过其他方式将探索者送到地面，探索遗迹，找到板子…… 但鬼知道这得费上多大功夫。 “算了，实在不行好好攒钱，多给填星喂点突破材料吧。”默了片刻，安可希认命地叹息出声，“也许喂着喂着，飞空技术就能点亮了呢……” 颇为丧气地摇摇头，她将页面又往后翻了翻。再次翻到聊天区，细细一扫当前的聊天记录，忽又来了兴致。 ——只见这会儿，聊天区里不知怎么，又聊起了那位“崇高之人”的事。 似乎是那位好心人在群众的要求下，终于决定再透露一些更详细的信息。 比如在对方领地里看到的东西。 领主之间没有竞争关系，一般也不会进入彼此领地，这种信息其实没什么意义，因此那位好心人也没打算说太多，只打算告知些特征，要是其他人以后遇到，也能知道是遇到了恩人。 一唠这个，安可希可就顾不得丧气了，虽然不怎么关自己的事的，但在这种缺少娱乐的地方，有点瓜吃总是不错的。 她甚至兴致勃勃地取出了息流摘给她当零嘴的爆珠草，打算边吃边看。 然而没吃两颗，望着不断刷新的聊天记录，安可希突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再看两行，手中的爆珠果子也缓缓放了下去。 又过片刻，安可希沉下嘴角，毫不犹豫合上了手中本子。 并且开始用脚趾用力抠地。 另一边。 顺利安装完光能板的填星终于回来，路过食堂门口的时候，忽然被叫住。 “诶诶，机械师，你来得正好！”明灯和息流正在一张桌子旁，见他过来，赶紧招手，“来来，我在上层找到了新东西，你看看有没有用？” “上层？”填星当即提着机械箱哐当哐当地赶过去，“是虫子又爆出什么新配件了吗？” “不全是。”明灯往旁边让了让，填星这才看到，那张桌子上放着两个半毁的小机器人。 内行看门道。虽说损坏严重，填星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和领地里的常规款不一样，赶紧伸手拿起一个，细细打量。 “这个很明显是被改装过的。材料都被换掉不少。不像是我们领地里的机器人。”他细细观察一番，进一步得出结论，眼睛微微发亮，“这是哪里来的啊？” “说了啊，上层找到的。”明灯抱起胳膊，“我刚才去上面巡查，发现一个兵虫，觉得它状态不太对，好像进食过了似的。就控制它带我去找，结果就找到了这俩。” “在下估摸着，这应该也是幽灵领地留下的。”息流在旁道，“只是不巧留在了上层。我们没及时发现，就被虫子当食物了。” 明灯认同地点头，又用下巴指了指：“主要机体我带下来了，还有些肢体配件，估计被虫子吞掉了。我嫌麻烦，就先没找。你看看有没有找回的必要，有的话我再上去爆。” “暂时先不用了。”填星不住把玩着手里的小机器人，啧啧称奇，眼里的光芒越发明显，“这东西看上去还挺费心思的。改装的思路很有意思，整体的配置也很高。 “静音装置、水晶摄录装置、信号传输装置……啊，它还有微型光能板。好厉害，这么小，怎么做到的。这个伸缩槽又是用来干嘛的，装小翅膀的吗？好巧妙的构思啊。” 填星越看越喜欢，爱不释手，到最后几乎是抱在了怀里：“这可真是好东西，改装这个的人技术水平比我高多了！我想把这两个带回去好好琢磨，请问可以吗？” “应该是可以的，不过得得到领主的允许。”息流赶紧道，“先别急，等在下做个记录，等等再去和领主报备下。她应该会同意的。” 填星忙用力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将手中两个小机器人放下。 息流安抚地笑了下，旋即低头，做完最后的记录，跟着便带着两个半毁的机器人，快步朝着办公室走去。 同一时间。 领地·波波安内部。 【阿宝一号已就位，阿宝二号已就位。】 【目前正处在目标领地上层。现对周边区域进行扫描。】 【检测到活体反应……检测到活体反应……】 【警告，警告！检测到有不明生命体正迅速靠近……】 【警告，警告！不明生命体对刺客二号发起攻击……刺客二号已无反应……现紧急启动撤退指令……】 【启、启动撤退、启动撤退指指指……】 伴随着最后一声尖锐的声响，眼前的显示屏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坐在房间中间的高大人影闭了闭眼，声音听不出悲喜：“这就是昨晚两个机器人传回来的全部画面？” “……嗯。”一旁的灵感术士迟疑地开口，显然还在努力理解方才看到的一切，“应该……是吧？” 他语气充满了不确定，求证地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少年机械师。毕竟那派出去查探情况的两个小机器人，全是出自他的手笔。 然而那少年机械师完全没有回应他眼神的意思——他只愣愣地看着眼前黑掉的显示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的阿宝一号，我的阿宝二号…… “我费了好大劲才做出来的微型光能采集板……我的老天。” 中间那人厌烦地看他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面露思索：“看不出来，那领地还有两把刷子。 “在领地上层饲养危险生物以达到防御的目的吗？这思路倒是有点意思。” “没的不是你的心血，你当然觉得有意思了。”少年咕哝一句，颇为不安地啃咬起指甲，“行了，既然确定不是我们能动的硬骨头，就别再对人家动歪脑筋了。省点力气好吗？” “动不动得了，这事不是你说了算。”中间那人冷冷扫了过去，方才还在抱怨的少年似是被什么击中，瞬间僵硬。跟着便听那人道，“我对他们饲养的那种生物，很感兴趣。” “我记得，你还有进阶型的潜入式机器人吧。今天晚上，再派两个去试试。” 少年：“……” 像是听到疯子在说话，他当即难以置信地看了过去，却正对上对方黝黑的瞳仁。 目光相接，视线旋即像被吸住。过了好一会儿，方见少年机械师轻轻低下了头颅，声音亦低了下去： “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翌日。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房间。 同一群人。同一个显示器。 ……甚至连显示器里播放的内容都差不多。 随着“哔”的一声,显示器再次黑屏。站在角落的少年机械师默默计算了下时间。 不知幸与不幸，这次的两个机器人团灭得比上次要慢一些。 估计是因为表面绘制了防御符文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被那些怪物袭击到要害。然而对方数量太多了，又有诡异的远程攻击方式…… 那两个小机器人，是被硬生生耗到身上的防御符文失效,才彻底死机的。 少年机械师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呼吸登时有些上不来了。瞟一眼坐在中间的那人,竟然仍旧单手托腮，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生物型防御。”那人喃喃自语，“有意思。看来这种新方式,比我想得还厉害些。” “没记错的话,这次派出的机器人身上,还搭载了火力输出设备吧。居然连这种武器都没用吗。” 旁边的少年机械师刀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有，但不是很强。” “机器人本身体型有限，而且需要在空中移动,没法携带很重的东西。所以只带了两个微型□□。射程也不是很远。” 中间那人闭了闭眼：“没有提前布置好摄录设备吗？” “应该有安置迷你摄像机……不过看样子，那些摄像机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运作,就被破坏了。”少年机械师说着,在脑袋里飞快盘算了一下这两波的损失，脸色愈发难看。 而这种难看,在听到中间那人的下一句话后,瞬间又深了一个程度—— “好吧，看来从上层突破，这个思路确实行不通。我们得换个方法。 “既然如此，就试着从下层走吧。” 他转头看向机械师：“再派两个机器人,这次从通风口进去试试。” 机械师:”........” 胸口剧烈起伏几下，他忽然使劲抹了下脸,下定决心般猛出口气：“行，明白了。我晚上会安排。 “顺便问一下，你这显示器还用吗？” 中间那人奇怪地看了看他，说了声：“不用了。” “好。”跟着便见那少年手掌一翻，将做电焊用的面罩一下挡在脸前，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过不多久，又举着面罩，蹬蹬蹬地跑了回来。 手里多了张彩色的、画片般的东西。 坐在中间那人，见状眉头皱得更深。站在他旁边的灵感术士不解探头：“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领主以前从‘家乡池’里捞出的东西。是她们那里储存故事的容器。”少年机械师说着，熟门熟路地伸手往显示器下一拉，拖出个dvd播放机，又打开手中的彩色画片，从里面掏出张圆盘，小心放进了播放机里。 播放机合上，运转，显示器再次亮起。在机械师的操纵下，很快就显出斑斓的画面——动听的音乐声中，一个故事标题缓缓浮起。 《葫芦娃》 少年机械师就地一坐，直接当着另外两人的面看了起来。手里依旧举着面罩，像是某种无声的抗议。 灵感术士没看过这个，也没懂这是几个意思，一时陷入茫然。倒是坐在中间的那人，听着熟悉的背景乐与台词，片刻之后，嗤地笑起来。 “行了，关掉吧。” “这片子我看过。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显示器中的画面倏然暂停。那人单手支颐，静静盯着停滞的画面看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确实。我们也没必要非要用机器人进行刺探。 “或许，是时候采取更直接的手段了。” 中间那人直起身体，冰冷的目光扫向灵感术士：“诈欺师呢？” “他？”灵感术士愣了一下，“这个时候……应该是在陪领主玩吧。” “把他叫过来。”中间那人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瞳仁中已然覆上一层极深的黑色。 “告诉他，该干活了。” 另一边。 安可希的领地之外。 一颗长着翅膀的眼珠倏然从电梯中飞出，拍打着小巧的翅膀，飞快地绕着领地盘旋两圈，又转动目光，不住扫视着周围。 片刻后，又蓦然俯冲，顺着打开的电梯，再次回到了领地之中。 办公室，安可希缓缓睁开眼睛，眸中犹带着些许困惑。 “领主大人？”一旁息流试探地开口，“外面有什么不妥吗？” “……起码就我看到的，没有。”安可希摇了摇头，“但也不好说。因为我‘看’不到太远的地方。而且外面的空气不好，对能见度也有影响。” 毕竟是借用的能力，发挥会有些受限。如果是有真正的灵感术士来操作的话，估计能看到更多。 “这样……”息流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视线划过放在办公桌的两个小机器人——这是不久前明灯又从上层找回来的。 息流按照惯例，登记入库，并拿来向领主报备。没想安可希却似觉出了什么不对，第一反应就是跑到后宫里面问自己的灵感术士借了能力，出来后又利用灵视之力，将领地上上下下都查了个遍。 甚至连领地外面都去看了圈。 息流对此其实不是很明白。 “领主大人。”沉吟片刻，他还是试探地开口，“您到底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呢？” “……我也说不清楚。”安可希抿了抿唇，伸手接住从门外扑进来的灵视之眼，抱进怀里顺手揉了一揉，“我只是觉得，这昨天才找到两个机器人，今天又有了。还都是在上层。哪有那么巧的事？” “就是觉得有些不对。” “可您身上，不是经常发生很巧的事吗？”息流露出安抚的笑容，“会不会是您太紧张了？” “那不一样……”安可希咕哝着，却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一样。 再加上此番查看，也确实没看出什么，因此纠结一番，也只能暂时作罢。 “总之，最近晚上巡逻时都留点心吧。”叹了口气，安可希道，“所有人都要带好通讯器。尤其是外出作业的时候，一定要留心下周围。” “行。在下等等回去，会把这个做成标语，放在食堂里的。”息流认真道，又看了眼桌上的机器人，“那这两个，还是送去给填星先生吗？” “嗯，不过不急。我今天会去找填星，到时我带给他。”安可希说着，拿出通讯器直接先发了一遍公告，并嘱咐大家互相转告，跟着便拍拍衣服，站起身来。 她今天穿的，仍是那件取自人偶的花袍子，不过被息流仔细烫过了一遍，看上去更平整了。安可希因此也更加小心，省得一不当心又弄皱了。 “在此之前，我打算去先去看看新房间的布置情况……”她扯了扯衣摆，抬头问道，“那个员工寝室，今晚可以用了吗？” “差不多了。”提到自己的劳动成果，息流面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些，“领主稍等，在下这就带您去看看。” …… 新布置的员工寝室，分为了两间，面积均在八十平左右。同样位于中心区域，出于对安可希的安全考虑，安排在了与办公室相距不远的位置，从办公室出去直走，过一个拐角就是。 暂定是息流、净雨、幽老师一间，另外三人一间。但每个房间实际有四个铺位，各自留了一个，给即将到来的同伴。 “因为缺少家具，所以看着可能比较简陋。但在下将领主上次带出来的物品都放进去了，稍微布置了一下，还挺有生活气的。” 走到房间门口，息流略显羞涩地打开门，向安可希展示——只见空旷的空间内，简单地摆放着两个睡袋和两张防寒毯，每个铺位边上都整齐地摆放着对应投影的私人物品。 上次从幽灵领地捡到的那根法杖，安可希作主送给了息流。此刻，那根木杖正被端正地挂在一边的墙上；而木杖的下方，或许是因为息流刚替大家洗了衣服，这会儿那里正拉着一根绳子，绳子上几件袍子和衬衫正在飘荡。 一眼看上去，确实挺有生活气。 ……住毛坯房或是地下室的那种生活气。 安可希默默抬手捂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样，你们先凑合睡两天。等材料有富余了，我给你们把家具和隔断都安排上。” “诶，凑合吗？可在下觉得这还挺好的……”息流眨了眨眼，见安可希依旧单手捂脸，顿了一下，又轻轻笑起来，“领主不必着急。按您的节奏来就好，我们怎样都可以的。” 而且现在好歹有了寝室呢，总比睡食堂好。 安可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仍在琢磨搞材料的事。说话间两人又往走廊的尽头走去，转过几个弯后，便来到了另一个新启用的房间。 这个房间内，是一台已在运转的灵心匠机器人。机器人胸腔处翻出巨大的石料切割工具，正在非常自律地处理着面前大块棕晶石料，将之段段切开，并打磨抛光。 这里倒是不用安可希再费什么心。灵心匠系列的机器人向来以靠谱和好用著称，一个机器人就能顶得上好几个种类的车床，一套七个机器人摆在一块儿，就是条现成的流水线，还是那种能随时进行调整的柔性线。 像屋里这个，充分诠释什么叫优秀的自我管理，还能自己给自己加冷却剂。 出于能源方面的考量，安可希目前只启用了一台机器人，不过特意选择了一个比较大的房间，大概三百平左右。这样以后再启用了其他机器人和设备，就能直接搬进来，专门做一个加工用的小车间。 相比起已经投入使用的“加工车间”，培植室的进度就比较慢了。 培植室的空间，一般是越大越好的。然而安可希现在只打算试点，因此只挑了个百平左右的房间。控温设备和空气净化装置都是直接从其他房间拆的现成的，这会儿已经由机器人装好；人造光源却还没有开始做。 培植的区域也还没有着落。他们手头就两个花盆加一袋营养土。安可希之前自己泡发了一点种子，先给种上了，再加上之前捡回来的爆珠草，夯不啷当三个盆一盆草，在空荡的房间里沉默地站着。 “目前用来搭建苗圃的材料尚且不够。还有就是土壤……不过这个倒不是大问题。去地表挖来土后用净化一下，应该就可以用了。”息流翻出自己的小本子，边看边道，“比较麻烦的就是人造光源的问题……” 人造光源类似于安可希世界的补光灯，但要比其功效更强、功能更全面。毕竟领地内部，完全晒不到自然光，只能靠人造手段来促进植物生长。 “机器人没那个手艺独立制造。”安可希抱起胳膊，“填星又太忙了，暂时顾不上。” 她之前就留意到这个问题了。之所以急着开交易板，也是想看看能不能直接买到成品。谁能想到卡在了传送板这个关键点上，现在什么都买不到。 “或者也可以启用更多的机械师？不一定要接出来，也可以直接让他们在后宫内帮忙。”息流试着建议，“在下记得领主大人不止一个机械师吧。” “……嗯。”安可希眸光微转，神情却有些复杂，“和填星一起来我这儿的，还有个叫补月的机械师。” 息流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那领主大人为何不找他……” “但他是异想派。”安可希淡淡补充道。 息流：“……” “那确实是值得再考量一下。”息流默默移开了目光。 异想派机械师，顾名思义，就是信奉幻梦女神的机械师。荒诞的行为与跳脱的思维是他们最大的特征，这点哪怕是身为术士的息流，都非常清楚。 而在安可希所处的玩家群体里，更是有一句流传已久的箴言——sr里什么都能养，除了快乐人；ssr里什么都可养，除了异想派。 这两个都是可能让建设进度呈现负增长的神奇物种，而作为一个想要好好活着的人，安可希暂时没有想染指其中任何之一的打算。 “人造光源的事，我再想想办法吧。回头问问符不起，看能不能用符文代替。”安可希叹了口气，“至于搭建材料，按理说是应该从下层敲石头的。但现在下层虫子还在，不好办。要么就只能试试派人偶出去，从地表砍树了。” “这个可行。”息流点头，“就是外面的‘污染’严重，从外面带进来的材料，怕都有风险。” “没事。”安可希摆手，“我查过了。这个和土壤一样，都是可以用花圃净化的。” 她说的“花圃”，指的是浮空机房外面空地上的空花圃——里面没有任何植物，只有满满的土。 这个花圃在设定集里是没有记载的，安可希过去也从未在地图中看到过。出于谨慎，之前就一直放着没动，直到这两天在聊天区潜水时看到相关讨论，才总算搞懂这东西该怎么用。 那花圃也被这里的玩家们称为“净化花圃”，或者是“净化土”。从地表收集来的材料，先在这里面放一段时间，就能得到相当程度的净化，基本可以正常使用了。 这看上去也是“完全版本”独有的设定，而在安可希看来，这称得上是唯一一个便民的设定了——在手游中，因为缺少有效的净化手段，从地表取来的材料往往会导致一些意外事件，比如会令工作者产生幻觉和生病。为了避免这类情况，就需要工作者穿着防护服作业，或是在区域内安装大量的空气净化装置。 正因如此，所以在游戏里，会有人利用人造光源，专门在领地内部种树，以获取大量木材。虽然质量不一定好，但至少干净。 当然，净化花圃也不是万能的。毕竟花圃就那么大，里面的土就那么多。如果需要净化的材料太多，就可能导致难以净化，或是净化不完全。 这也是她从聊天区里学到的——事实上，当时领主们之所以会聊起这个话题，正是因为有人傻乎乎地将花圃里的土挖出来种菜后发现花圃失效，慌里慌张地跑到聊天区求助。 ……想到聊天区，安可希又是一阵心梗。 不想再回忆昨天在聊天区里看到的东西，她迅速转过了话头： “净雨那边的采水设备也说已经装好了，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等调试好了，我想直接从储水箱那儿接一根水管过来。这样以后浇水也能方便些。” “好的，那在下过会儿就去仓库里找些现成的皮管出来。”息流忙在自己的小本上添上一笔，“咦，那个‘调试’，指的又是……” “具体我也不太明白，好像是说水箱这边的符文嵌合程度不够，所以导致采集到的水没办法直接传送到水箱。”安可希回忆了一下，旋即一笑，“不过他说问题不大，今天再最后调整一下就好了。” “原来如此。”息流了然地点头，“那您接下去还打算去哪儿吗？” “我要去看看那个花圃。昨天我让填星顺便带下来一块石头，当试验品放里面了。正好去看看效果。” “那请允许在下陪您一同前往……对了，领主大人，要带点果子路上吃吗？” 同一时间。 地表上方。 穿着防护服的净雨正蹲在新建成的采水设备前，努力进行着最后的调整。 “好了。”他呼出口气，站起身来，“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他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填星：“辛苦你了，还专程陪我来一趟。” “应、应该的。你之前也陪我了。”填星有些磕绊地说着，目光不住往周围扫来扫去，“而且领主不是说了吗？以后外出作业，要保持警惕。多带一个人望风，是很必要的。” 他指的是安可希不久前通过通讯器发布的公告。虽然不知缘由，但领主说的话，总是不会有错的。 净雨认同地点点头，也没打算多耽搁，俯身就去整理自己的工具——他原本以为出问题的是位于领地内部的水箱，仔细检查过后才发现是地表的采水设备没装好。因为着急出来修，他出门的事也没报备…… 于情于理，都要尽快回去比较好。 收好东西回过头，却见填星正站在领地的一角，望着远处的云层，不解地歪着脑袋。 “……机械师先生？”净雨不解地开口，“请问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不太清。”填星伸手抓了抓脑袋，“但我觉得那朵云，有点怪。” 云？ 净雨随着他的指向看过去，果然看见飘在远处的、厚实的云。 “那朵云吗？哪里怪了？” “就，怎么说，我觉得它很眼熟，好像之前看到过……”填星喃喃着，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蓦地瞪大眼睛。 “对，我知道它那里怪了。我们昨天出来的时候，它就在这儿了！” “一朵云，怎么可能存在那么长的时间啊？” 填星说着，第一反应就是拿出通讯器向安可希报告。然而等摸到防护服口袋时他才想起来，通讯器的使用范围只在领地内，外面是没法用的。 没办法，他只得转身，快步往回走去。就在快要走到电梯口时，却忽听“砰”的一声。 一个陌生的人影，倏然降落在自己面前。 填星愕然瞪大眼睛，刚要叫出声，就见面前又是一道阴影晃过—— “咚”的一下，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到了脑袋上。填星眼睛一翻，应声倒地，露出身后几乎呆滞的净雨。 “谁？”他厉喝出声，手掌一抬，采水设备内为数不多的液体浮起，在空中变换起形状——然而还没等他做出更多动作，那道击倒了填星的人影，便已经窜到了他的跟前。 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 净雨捂着脑袋，同样摇晃着倒在地上。 站在他面前的人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腕，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嗤笑：“噗，术士。”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又二十分钟后。 鼻青脸肿的净雨跌跌撞撞地冲出电梯，险些撞上正在查看花圃的息流。 为了节能，花圃附近的灯光也被调得很暗。因此息流一开始都没看清他的状况，只顺手扶了一把，直到净雨抬头，露出满脸伤痕，息流这才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吗？”他忙将人扶到花圃边上坐下，同样身处花圃旁边的安可希立刻绕到了另一边。 “我、我没事。还撑得住。”净雨闭了闭眼，声音都变得沙哑，“但机械师……我们领地的机械师，出事了。” 息流：“啊？” “我们领地的附近，潜伏了另一个领地。他们绑架了机械师。”净雨不住喘息，似乎光是说话都耗尽了力气，“我和机械师在上面的时候，他们突然发动了攻击……然后带走了机械师，还让我把这个带回来。” 他说着，颤巍巍地掏出一张叠起的纸片，朝着息流递去。息流正要接过，另一边的安可希忽然开口：“别急着接，先放花圃里——” 她从刚才起就站在这里，不知为何，净雨却似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像是直到此时才察觉她的存在，旋即垂下眼眸，用力咳了一声：“领主说的是，这种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是该小心点的。” “对对对。是在下急了。”息流连忙点头，手掌一托，掀起微风，将那张纸吹到了花圃之中，跟着又看向净雨，“你看上去伤得好重。方便移动吗？要不我让幽……” “等等让魔动人偶过来接吧。”安可希忽然开口，掐断了他的话头，“仓库里不是还有辆改装过的手推车吗。正好可以用上。” 这话说得顺畅无比，落在息流的耳朵里，却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按照领主大人的性格，这种时候，难道不该让幽老师先过来看一眼吗？ 息流不解地看过去，却见安可希正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净雨一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旋即便听她叹了口气，似是十分惋惜。 “可惜补月之前做的电动轮椅在遇到幽灵领地的时候弄丢了。不然这时候用倒是正好。现在领地里也没别的机械师……只能用那个手推车将就了。” ……？ 息流眼神愈发不解，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安可希忽然一个眼神扫来，登时心神领会，牢牢抿紧了唇，没有问出一字。 下一秒，就听被他扶着的净雨边咳边继续道：“没关系，我还能走。不用轮椅也可以的。领主不必为我费心。” “比起这个，还是补月被绑架的事比较重要……” “……” 息流目光瞬间一冷，就连扶着对方的手掌亦不由一紧。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安可希，却见对方朝他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一手已经扶向坐在那里的净雨，语气一如往常： “嗯，确实。这事是挺重要的……我一定会放在心上，你就不必再操心了。” “既然都回来了，就好好地休息吧。” 她说着，微微挑眉，在净雨看不到的角度，视线一遍又一遍地从他身上扫过。 像是在打量一条主动跳进锅里，却还没有把鳞刮干净的鱼。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在被安可希扶上手推车的那一刻,“净雨”的心情实际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方才那个失误，实在是有些明显了……在有领主在场的情况下，几乎无视对方，这事放在任何一个投影身上,都不算正常。 ……但谁让这个领主穿着人偶的衣服呢？往那儿一站,一句话不说,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个魔动人偶来着。 “净雨”垂下眼眸，尽可能地掩饰翻涌的情绪。身下手推车已被推动，四周场景,开始往后退去。 车子是个小机器人带来的,现在负责推车的却是那个领主。小机器人带着被他丢在电梯内的防护服头套,摇摇晃晃地跟在旁边，至于一开始遇到的那个术士，则在机器人到来之前就已离开，说是要去替他“准备病房”。 说是这么说,但到底是准备“病房”还是准备“牢房”，这个“净雨”还真不敢确定。先前的失误始终让他惴惴不安——而这种惴惴,在他意识到身后人将他推入昏暗走廊的那一刻,攀至了顶峰。 无光的走廊，唯一的光源仅是身边小机器人自带的照明设备。借着微弱的光线扫向两边,看到的只有空荡的房间。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领地。反而充满了陷阱的气息。 果然…...已经被看穿了吗。 “净雨”的肌肉瞬间悄悄紧绷,做好了随时跃起的准备，只等身后人停下脚步，就立刻向后发动攻击。 然而身后人的脚步，却始终没有停下——不仅没停,还时不时与他说两句话。好像很担心他失去意识。 这种态度，反而让他有些糊涂了。 不知在这种无光的区域走了多久,“净雨”心头疑窦也越来越重。在又转过一个拐角后，明亮的灯光却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同一时间，他听到身后人如释重负地开口： “总算到了。还是建设区看着安心。稍等，我现在就带你到‘病房’去。” “净雨”:“......” 他看看眼前亮着灯光的走廊，又看看身后大片的无光区域，似是明白了什么，微微张大了嘴。 所以……刚才那一大片区域，并不是什么陷阱，只是纯粹没有开发而已吗？ 那你们这领地没开发的区域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净雨”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闲置荒地比建设用地还多的，一时不由有点懵。不过还是很快就控制住了表情，瘫在车上，柔柔弱弱地“嗯”了一声。 安可希又宽慰一句，推着他继续前行。“净雨”趁机扫过两边的房间，越瞟，表情却越是微妙。 空的、空的、厕所、空的、厕所、厕所、空的…… 为什么哪怕在开发区都空这么多房间？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厕所？ 一路看下来，唯二两个不是厕所的房间，竟是投影们的寝室——布置那叫个简陋，以至于“净雨”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被推到了牢房。还奇怪为什么牢房里会晾衣服。 然而即使到了寝室门口，身后的领主依旧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推着他前行。 直到来到一个独立的小房间。 推门进去，四十平独立空间。就布置着张沙发，和一个倒扣着的收纳箱。 沙发皮都裂了，破旧得很。收纳箱上放着杯水，看样子是当桌子用的。 “行了。”安可希将人扶到沙发上，还拉过件衣服替他盖上，“你这两天就在这儿好好休息。等等会有人来帮你处理伤口的。机械师的事我来操心。你就不用管了。” 说完，带上门，就出去了。 剩下“净雨”一人，腾地坐起身来，警觉地环顾一圈四周，检查了下身下的沙发，又仔细回忆了遍来时看到的场景。 旋即从衣服里摸出块防御符文石，悄悄摆在门口，又退回沙发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飞快地写下两行字： 【顺利潜入。】 【已得信任。】 嗯，在其他投影还在打地铺的时候，自己已经睡上了沙发。他非常确定自己绝对没有暴露。 毕竟对一个连基础开荒都没完成的领地而言，哪怕是个破沙发，估计都算奢侈品了。 “净雨”自我肯定地点点头，旋即又从怀中掏出张正方形的薄片，不住用手拉扯，直至将那薄片，抻成了两个巴掌大小的薄板。 随即将那薄板平铺在收纳箱上，又拿出一枚传送用符文石，和信纸一起放在了板上。 符文石微微发亮，下方的薄板亦随之泛起微光。跟着便见板上一道光芒炸开，那张信纸，瞬间不见踪影。 确认递信成功，“净雨”立刻收起了所有工具，又小心翼翼躺回沙发上，嫌弃地抠了下沙发上的裂缝，开始认真思考下一步的举动。 同一时间。 办公室内。 安可希睁开眼睛，对着面前的息流比了个“安心”的手势：“他没发现藏在沙发里的窃听设备。” “那就好。”息流似是松了口气，“时间太紧了，在下还真担心没有藏好。” 藏在沙发中的窃听设备，是从填星留下的东西里找到的。填星先前得了新机器人，爱不释手，熬夜蹲在仓库里研究，从里面拆出不少东西。其中正好有窃听工具，他见坏得不厉害，就顺手给修了，放在仓库的角落里，因为息流主管仓库，还特意和他说了一声。 息流留了心眼。这次在得到安可希暗示后，就立刻将那东西翻了出来，藏进了领地唯一的一个沙发里，又把那沙发，搬给了那个可恶的卧底。 ……就是不知道那个窃听器能派多大用场。 “没事。能听到有用的东西是最好，没用也不亏。”安可希道，“关键你挑的那个房间不错，通风口的位置很好。” 灵视之眼正好可以藏在后面，起到一个监视的功能。 息流轻轻点了点头，想到那个还假扮着净雨的人，脸色不觉一沉：“其他人那里，我已经打过了招呼。暂时不会出现在那恶徒面前。 “领主，接下去，我们怎么办？” “在进一步搞清情况前，别刺激那个冒牌货。”安可希眸光转动，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净雨的通讯器可能在他手上，得想个办法拿回来，在此之前，大家都不要使用通讯器的公聊频道，有事全部私聊。除你以外的其他人都尽量别和他打照面，也别透露名字。尤其是明灯，他演技最烂。其次，嗯……” 安可希说着，忽然蹙紧了眉。息流担忧地看过来：“领主大人，是在担心净雨和填星先生的安危吗？” “都有吧。另外也有别的一些事……”安可希思索片刻，忽然道，“领地里面，现在有啥需要手动完成的活计没有？仓库清点之类的不算。” “嗯，很多简单工程，现在都是由魔动人偶和小机器人负责的。”息流面露沉吟，倒是很快就跟上了安可希的思路，“何况，就算有，也涉及重要资源，不好让那恶徒接手吧。” “确实。不能被他摸清底细。”安可希点了点头，面上却又露出几分不甘心。片刻后，下定决心地一拍手掌：“我记得仓库里面，是有一些木工基本工具的，对吧？” “是的。”息流偏了偏头，“领主大人，您是打算……” “等等派两个魔动人偶出去砍树。能砍多少砍多少。”安可希有了主意，“削好的木块都送到那卧底房间去，让他去刨。 “啊？”息流愣了一下，“手动吗？” “对啊，不然呢。”安可希理直气壮，“占了我们的房间、睡了我们的沙发，以后还要吃我们的饭。让他刨点木头怎么了。人工处理，还能省点能源。 “对了，你记得先规划好尺寸，那木头到时候正好给你们做家具。” “原来如此。”息流恍然大悟地低头，很快又意识到新的问题，“可领主，外面拖回来的木头都有污染，应该要先在净化花圃里放一阵吧？这时间上来不及啊。” “放什么放，意思意思腌个几分钟就差不多了。”安可希语气笃定，“他是俘虏，懂吗。我们绝不优待俘虏。” 俘虏……之前的定位不还是卧底吗？ 息流内心涌起淡淡的困惑，不过很快便被压了下去。又琢磨片刻，彻底了悟，唇角一弯，朝着安可希行了个标准的礼。 “多谢领主大人。在下完全明白该怎么做了。” “去吧。”安可希朝他挥了挥手，“送上门的劳力，不用跟他客气。这两天你费点心，多盯着那房间一些……” “对了，幽老师这会儿在哪儿？帮我叫一下，我有事和他商量。” 幽老师得到领地进卧底的消息时，正躺在那张软沙发上舒服地补觉。 为了招待卧底，被迫让出自己心爱的软沙发。这让幽老师相当不开心。这点从他踏进办公室时的气场都能看出来——睡眠不足的怨气都快凝成了实质。 “幽老师，冷静冷静，咱不气、不气。”安可希一眼就看出他在为啥事不开心，当即道，“这几天委屈你先到员工寝室躺躺。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你把办公室的被子抱去睡也是可以的。” 幽老师：“……” “那还是算了。”幽老师自然不可能要安可希的被子，在“再苦不能苦领主”这件事情上，他和其他人的态度非常一致；不过听到安可希这么说，他的脸色还是明显好转很多。 “填星的事我听说了。本以为需要帮你排解情绪，没想到一见面，反倒先被你哄上了。”幽老师叹了口气，站定在办公桌前，视线一转，注意到安可希拿在手里的一张纸，“这个是……？” “勒索信。”安可希叹息，“就是那卧底带进来的。” 早在将假净雨扶上手推车后，安可希就已经悄悄将这张纸从花圃里捡了回来。仔细一看，里面的内容也是相当直白： 用通俗的话翻译一下就是，你们领地的机械师已经落在我们手上了。不按照要求缴纳赎金，就撕票。 “赎金？”幽老师蹙眉，“是指物资吗？” “不止。”安可希打开勒索信，面无表情地开口，“食物、水、能源石、建材……除了这些必备的消耗品之外，他们还要洗衣机、电脑、手机、冰箱彩电……还有游戏机。” 说实话，要不是最后面跟着个游戏机，她几乎都要以为对面是拿着喇叭收废品的了。 见幽老师露出茫然的神情，安可希主动补上解释：“这些都是我故乡的东西。” 而且没猜错的话，应该都是可以通过“重梦旧日”这个特定的池子抽到的。她记得交易板内就有不少人抽到现实世界的设备后，会将实体或者拆解图拿出来交易。 “还真是令人费解的需求。”幽老师抿了抿唇，注意到安可希的眼神，又一顿，“还没完？” “嗯。”安可希耸肩，“除了上面那些，他们还要经验石。尽可能多的经验石。”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幽老师微微点头，“但不得不说，他们相当贪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很有梦想了。”安可希撇了撇嘴，将纸张放在了桌上。 幽老师没有接话。顿了片刻，话锋却忽然一转： “如果我是填星或者净雨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到你的后意识宫殿了。 “……”安可希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投影在自身签证被破坏，或是被解除之后，是可以直接回归领主的后意识空间的。 不过回归之后，所有的实力培养将全部归零。而且如果签证是被破坏的，还很可能导致精神方面的问题。 此外，这种回归，也并不保证绝对能够成功——如果和领主的“联系”太过薄弱，那么投影也有可能无法回归，而是直接失去人格和自我认知，以破碎灵魂的姿态重返“池子”。而当领主的后意识空间中没有空位时，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他们才被带走没多久。和你的联系还很紧密。也完全不用担心空间问题。”幽老师不客气地道，“最明智的方法就是直接破坏签证，尽快返回。” “填星想不到这点的。他太容易慌了。”安可希对此却是毫不奇怪，“净雨喜欢多想，瞻前顾后，也没那么容易拿主意。” 不得不说，这次对方可真是挑对人了——如果被绑架的换作是幽老师，又或是更加理性的符不起，这个时候，估计真的已经在宫殿里等传召了。 “不过这样也好。”注意到幽老师面上流露对二人的不认同，安可希忙又道，“我也不希望他们用这种方式回来。多烧钱啊。” 而且很显然对方也有考虑到这点。那个以净雨身份潜入领地的卧底，大概率就是他们的后手。 “那你打算怎样？”幽老师偏了偏头，“总不至于真的准备赎金吧。” 安可希没说话，只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抓出一把东西，一下摊在桌面上——来自经验石的光辉瞬间晃了幽老师的眼睛，他定睛一看，这才真正变了脸色：“你都已经换好了？你不会真打算把这些给他们吧？” “不是啊。”安可希将几颗经验石笼在一处，又往他的方向一推，“这些都是给你的。” 幽老师：“？” “他们所要的经验石，是指定职业的。”安可希认真看了过来，“其中一个职业，正是精神医师。” “我知道这样可能有些强人所难。但幽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快地提升实力。” 幽老师：“……” 原来如此。 他大概明白了。 ——同一个职业的投影，自然也有实力强弱之分。而精神医师的强弱，主要就体现在催眠这一方面。实力更强的精神医师，往往可以轻易看穿和覆盖弱者的催眠效果。 而安可希的意思，非常明显：她接下去需要他的催眠力量。但她不知道对面的那个精神医师有多强。保险起见，只能先将他的实力往高了堆。 确实是很领主的思路。 幽老师再次扫了眼桌上的经验石，深吸口气：“我能有多少时间？” “看我们能忽悠那个俘虏多久。”安可希道，“但肯定是越快越好。” “……”幽老师喉头滚动一下，“明白了，我尽力。” 安可希抿了抿唇，朝他微一点头：“辛苦你了。” 大量吸收经验石这种事，到底也是有风险的。 “不必在意。既然你有需要，我自然全力以赴。”幽老师摇了摇头，略一停顿，又道，“不过那个卧底，我建议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听息流的意思，那人能伪装成其他人的模样，那他大概率是……” “欺诈师。”安可希单手托腮，早有预料般接口，“我知道这个，近战实力很强的职业。” 和点灯人一样，欺诈师在建设方面作用不大，因此在玩家间并不热门。但单就面板数值而言，欺诈师的近战能力可以说是相当出彩，曾有玩家感叹，这角色最可惜的一点就是为pvp而生，却活在了一个pve游戏里。 而安可希对这职业印象深刻，却另有原因。 这是少数她尚未收录过的职业——欺诈师是限定池才有的，而很不巧，安可希入坑时，那个池子刚过。 “哪怕是要我出手催眠，也得先控制住他才行。”幽老师微微颔首，“按照领地目前的人员配置，和他正面冲突并不现实。你是打算用陷阱还是下毒？” “陷阱需要用到符不起，下毒要用到你。可你俩这不都有事吗。”安可希收回飘飞的思绪，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 “为了区区一个俘虏，打乱正常工作进度，这不行，不划算。” 幽老师不解抬眸：“所以？” 安可希偏了偏头，理所当然地开口：“所以，这事不用劳烦你们。” “他能打，那就找个比他更能打的，不就好了？” 不久之后。 后意识宫殿之中。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时，金翡正坐在镜子前，异常熟练地搅动着自己长长的金发，将它们编成精细的纹样。 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他动作猛地一顿。 下一秒便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下意识想去开门，却又想起头发还没编完，再看看身上尚未换下的睡衣，一时间急得脸都红了，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等、等一下！不要催！马上就好！” “呃，是不方便吗？”略带迟疑的女声从门外传来，“那个，你不用开门的。我只是想打听点事……” ……！ 真的是她！是领主来了！ 金翡猛地瞪大眼，呼吸登时更加急促。只来得及说了句“总之再等一下”，说完立刻转向镜子，以惊人的手速飞快编完整条鱼骨辫，又冲向墙角，挑出最喜欢的一套长袍，仔细套在身上——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闭起眼睛，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领主来找自己的一天了。 他就知道，领主绝不会忘了自己；就算忘了自己，也忘不掉自己那天生的种植加成！ 还考试……考什么试啊，他百分之二十五的加成，还用得着考吗！ 金翡越想越是肯定。况且就在前两天，他的前对门息流，也有通过随侍带话进来，说领主已经在准备培植室了…… 虽然有些不爽他一个搞空气净化的居然比自己先出去，但既然培植室都有了，他的上位还会远吗？ 金翡努力稳住心神，对着镜子再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和仪态，想了想，又飞快整理了下桌面，将最近要来的工具书都煞有介事地摆在显眼位置，又胡乱叠了几个角，假装自己专业又好学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方深吸口气，转身踏着从容的步伐，缓步来到门前。 “好久不见。”门开的刹那，他优雅垂首，“万万没想到您居然会在此时到来，卑职都没什么准备……” “呃没关系，本来也不用准备什么的！”门外的安可希立刻摆手，“我只是想问你……” ——什么都别问了我愿意我绝对愿意！ 金翡努力控制住上扬的嘴角，装作尚不明白的样子，一边轻轻“啊”了一声，一边微微偏过脑袋，尽可能地用完美角度展示自己的侧脸：“您说？我在听。” “我想问问，你斜对门的那个投影，他今天什么状况？”安可希向后一指，微微蹙眉，“我从上面看的时候他明明在房间里，可我敲半天门却没人开。也没人应声。” 虽说她也可以直接降落在投影房间里，不过为了表示礼貌，她现在基本都是敲门进去的。 尤其她刚才从“上面”看时，从那房间里看到了一团马赛克……这一般代表着，房间内的投影正在做一些不方便被打扰的事情，比如睡觉、换衣……那她直接降落进去，就更不好了。 偏偏敲门又没人应。安可希一时无奈，只能先试着问问周边的邻居。 而附近唯一的邻居，就只有这里……虽然知道这里的住户不太喜欢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金翡闻言，却是有些傻眼了。 “啊？你……问他？那个圣贼啊？”金翡张了张嘴，表情都僵在了脸上，“那家伙的话，这个时候就是在睡觉啊。还能干嘛。” “睡觉？”安可希却是一愣，“他睡眠不是一向很差的吗，怎么会睡那么死？” “我、我怎么知道。”金翡咕哝一句，不高兴地用手指搅动起长长的鱼骨辫，语气一下冷漠很多，“哦对，我想起来了。他有时实在睡不着，会用东西把自己打晕。可能这会儿，正晕着吧。” 语毕，巴巴瞟了眼安可希，又飞快收回目光，无意识撇了撇嘴：“你还有别的事吗？” 安可希却像误会了什么，忙再次摆手：“没了没了，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去忙吧。我自己去找他就好。” 语毕，挥了挥手，身体很快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剩下金翡一人，原地默了片刻，忽然跺了下脚。 “搞什么。输给点灯人就算了，败给个搞空气净化的也认了。” 他说着，忿忿地看了眼斜对面紧闭的房门： “这年头，是连个打手都比种植加成香了吗？” 什么世道啊！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也就是说……你现在真缺打手了？” 三分钟后,金翡斜对面的房间内。 黑发红瞳、面带刺纹的男子反向跨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一手搭着椅背，一手揉着后脑勺尚未消去的肿包： “两个建设主力被拐跑，领地里还混进了一个卧底。你打算从那卧底下手……所以找上了我。” “差不多就是这样。”安可希坐在床沿,微微颔首,“所以,你怎么说？” 男子“啊”了一声，真诚开口：“我想说，谢谢绑匪。” 安可希:”.......“ “开玩笑的啦。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事对我来说还真是难得的机会。”男子偏了偏头,“话说那些绑匪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有。给了一张物资清单。”安可希再次点头,“他们要求在五天内，将准备好的物资全都打包好放在领地地表。五天后，他们会带着人质，过来进行交换。” 男子挑了挑眉：“领地之间移动啊。这可不是容易的事。而且,他们有办法一次带走那么多物资？” “估计有自己的手段吧。”安可希耸肩，“填星之前捡到的几个机器人,我怀疑实际就是他们派来的。” 而那些小机器人身上呈现的技术,据填星所说，比他的水准要高出许多。这样看来,对方手里就算真握有大批量的飞行机器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光是飞行机器人吧。”男子若有所思，“涉及到活人移动的话，更有可能是……传送？” “不然你以为我留着那卧底干嘛。真图他那点劳动力啊。”安可希乜他一眼，“总之事情就这样了。我预计这几天就会接你出去了,你自己先准备一下东西——” 语毕，瞟了眼对方脑袋上的大包,叹了口气：“还有，注意下，别把自己敲傻了，谢谢。” “放心。我现在在打晕人这方面已经很熟练了。”男子相当自信地说道，话锋忽然一转，“对了，在正式离开之前，你能再达成我一个心愿吗？” “？”安可希狐疑的目光划过对方面庞，迟疑片刻后道，“你先说，什么事。” “很简单的。”男子坐直身体，“我就想要一天随侍的位置。” “……”确实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安可希依旧没立刻给出答复，而是追问道，“你都要出去了，还要随侍的位置干嘛？” “出去之后，不就没法轻易回到这里了吗？”男子灿烂一笑，笑容中泛起几分怅然，“所以我想抓住最后的机会，好好将这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都走一遍……” 说话的同时，又顺手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扩音器。 安可希:”........” 她认得这个扩音器，她送的。 “让我猜猜。”安可希面不改色，抱起胳膊，“你该不会想举着这个扩音器，走遍后意识宫殿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一边走一边大喊，‘没想到吧，我比你们都先出去’……吧？” “很接近了。”黑发男子欣慰地给了她一个“就知道你懂我的眼神”，“如果时间够的话，我还打算敲开其他每个角色的门。喊话之前，还必须要‘诶嘿嘿’地笑一下。” 可希:“............” “老实说，圣贼同志，其实你并不是我唯一的选择。”安可希认真看向他，“别逼我做一个出尔反尔的人，谢谢。“ “............” 男子眸光转了转，默默放下了手里的扩音器：“所以不行，是吗？” 安可希：“对，不行。” 男子：“那如果我不去敲其他人的门……” “也不行。” 男子：“也不用扩音器……” “再哔哔你连这次出去的名额都没了。”安可希站起身来，“给你两天时间，把自己东西全都收拾好。这个没收。” 说完，劈手夺过男子手中的扩音器，不客气地揣进了随身的探索包。转身正要离开，想想又转过头来：“也不准对你斜对门的邻居‘诶嘿嘿’地炫耀。如果你这么做，我就把随侍的位置给你对门，还会提高他的权限，好让他进来打你。” “他又打不过我。”男子不客气地笑起来，对着安可希充满警告的眼神，又瞬间收敛笑意，“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安可希吐出口气，再次旋身，没走出几步，又被对方叫住。 “所以领主……”男子慢悠悠地开口，半个身子都挂在了椅背上，暗红色的眼眸抬起，怔怔地看过来，“你具体什么时候来接我？” “时间如果用来等人的话。那哪怕是一天，都会变得很漫长的。” “……”安可希顿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没法给出个准确时间，只道，“总之肯定是在这五天之内，具体还得再等等看。” “？”男子微微仰头，“看什么？” “看幽老师的吸收程度……还有那个俘虏的工作效率。” 安可希冷静地说完，毫不犹豫地开门离开。 ……所以说，为什么身为卧底的我，还要工作？ 三天后，空旷的房间内。 依旧披着净雨皮肤的欺诈师一面用力刨着手里的木板，一面困惑地想到。 这个房间并非是他用来休息的病房，而是病房旁边的另一个独立空间。真要说起来，这还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就在他入住病房的当晚，那个负责管事的风息术士就指挥着魔动人偶，往他屋里搬来了好些简单切割过的木块，说是作为赎金的物资来不及处理，希望他能帮着搭把手。 他一开始以为所谓的“搭把手”，指的是清点打包之类的工作。于是点了点头。 没想下一秒，他手里就多了个锯子。还是那种非常简易的锯片。 “能够和像您这样有责任心又踏实肯干的同伴共事，真是在下的荣幸。”自称息流的风息术士感激地看着他，言辞恳切，“那就辛苦您做下后续的处理了。只是将木块锯成适合的大小而已，应该不麻烦吧？” 不，这种事，其实还是挺麻烦的…… “净雨”很想这么说，然而对方已经离开了。离开前甚至还情真意切地嘱咐他，好好休息。 ……而时间再往前推两个小时，对方还曾带着修复药过来看望过自己。当时的自己为了争取出去刺探情报的机会，信誓旦旦地表示身上的伤都不严重，用完药就好得差不多了。 搞得现在想临时装病都说不太过去。 再转念一想，这些木头都是要交给自己领地的赎金，四舍五入等于是在帮自己领地干活。似乎也不算很亏。于是强打起精神，愣是真锯完了所有的木头，为了符合自己“有责任心又踏实肯干”的人设，锯得还都挺认真。 当然，为了避免再次干活，他也是有想办法的。比如第二天委婉地向息流表示自己实在不适合这项工作，而且身为控水师的自己应该做些更符合职业的事…… 不想那位却一本正经地看了过来：“可现在，整理这些建材就是最有意义的事啊。” “我们的机械师，就等着这些材料救命呢。” “……那也不必让我手动去切吧。”有那么一秒，“净雨”是真的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故意戏耍自己，“领地里没有人偶和机器人吗？这种事让它们做效率更高啊？” “对面的赎金要得太多，我们可用的劳动力一共就那么几个。所有的人偶和机器人都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才会需要您帮着处理一些事啊。”息流微微蹙眉，“净雨先生你不会连这事都忘了吧？” ……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那么穷。穷到机器人都不够用。 “净雨”没有办法，只得又找借口，说在病房里锯木头会搞得到处是屑，很不利于休息——这话对方倒总算是听进去了。 当天中午就在他的病房隔壁给他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工作间。 同样四十平。同样空空荡荡，用来做木工的基本工具倒是齐活了。 说原本是为机械师准备的工作间，都还没来得及启用。现在机械师不在，“净雨”又需要做木工，就先给他用了。 “净雨”甚至都没搞清“自己需要做木工”这个设定是怎么来的。等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工作已经升级成锯、刨、上漆一条龙了。 偏偏那个叫息流的，对质量盯得也很严。看样子是非常担心准备的物资不够好，导致没法将机械师赎回。 而作为绑匪本匪，“净雨”又不能直白地告诉他，我们要的建材不用上防水涂层，意思意思抛个光就好…… 算了，往好的方面想，这些都是赎金。 以后都是要给自己用的。这是在给自家领地打工。不亏不亏。 强行安慰着自己，“净雨”放下手里的刨子，又拿起砂纸在面前木板上认真搓了搓，为了看清细节，不由凑近些许，旋即重重打出个喷嚏，又感到喉头一痒，忍不住转头咳了起来。 “这领地的空气质量未免也太差了吧……以前在别的领地上从没这么难受过。”他在心里抱怨着，顺手往胳膊上抓了抓。动作间将袖口带起些许，露出皮肤上一小片红疹。 “净雨”嫌弃地看了看这红疹，默默盘算着等回去后要洗个痛快的热水澡。恰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他心头一惊，立刻低头，装作专心工作的样子。 “净雨先生？”息流从门外探进头来，露出个抱歉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来打扰您……” “呃，没事。”“净雨”说归说，看向息流的目光却有些警惕，“不是又有新的木材运过来了吧？” “哦，那倒不是。”息流赶紧摆了摆手，依旧站在门口，“是这样的，领主说培植里的那个人造光源不能再等了……而那个事，之前不是你和补月老师共同负责的吗？所以想问问……” “不好意思，这事恐怕真不行。”“净雨”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道，“机械方面的事，我毕竟不专业。补月不在，我没法独立完成。” “是吗？”息流愣了一下，旋即叹了口气，“果然……那方便的话，能请您将设计图纸拿出来吗？” “啊？”“净雨”一怔，“什么图纸？” “就是人造光源的设计图纸啊。”息流眨着眼睛，煞有介事，“你和补月老师，不是共同完成了一张设计图纸吗？拿给机器人的话，或许也能照着做出来。哪怕做不出来，我也好先去仓库确认下有没有合适的材料。” “净雨”：“……”啊？ 三分钟后。 波波安领地内。 少年机械师皱着张脸，一脸莫名地将一张设计稿递了出去： “绝了，头一回听说当卧底还要帮着做补光灯的。告诉他，回来的时候别把稿子忘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旁边的灵感术士应了一声，随手接过设计稿，放在面前的传送板上。而几乎就在设计稿随着光芒消失的瞬间，另一道高大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是欺诈师那边有消息了？”来人一眼就注意到放在桌上的传送板，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句，拄着雨伞走进屋内，“那边什么情况？” “嗯。”灵感术士应了声。这几天，负责与欺诈师沟通的工作主要都是由他负责，“说是个开发程度很低的领地，物资不太丰富的样子。这几天为了凑赎金，正在加班加点囤材料。” “赎金。”来人笑了下，似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瞥见传送板旁边的信纸，随手拿起，“这就是他刚传回的信息？怎么还沾着木屑……嗯？” 视线迅速一扫，他声音微微高了起来：“他还要补光灯的图纸？” “对，说是那边的领主催着要。”灵感术士搔了搔脸，“而且借着挑选制作材料，他还可以趁机进入对方的仓库和培植室。他觉得这事不亏，所以……” “不亏个头。”来人瞬间提高了声音，手中雨伞重重往地上一顿，“那个蠢货，他已经被人发现了！” “立刻发信过去。让他别蹲了，趁早启动备用计划！” “啊……哦”灵感术士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微微变了脸色，“可、可是，等等，如果他那边的传送板已经收起的话，那我们这边也没法传消息过去……” “噗。”旁边的机械师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被旁边人用余光一扫，立刻收敛了表情。顿了一下，又忍不住道，“早和你说了，人被催眠多了，可是会傻的——你自己不信。” “闭嘴。”来人看样子完全不想理他，只冲着灵感术士，一挥手中雨伞。 “他是傻的，你也傻的吗？ “传送板不行，不会用通讯器？” “明、明白。”灵感术士当即低下了头。 …… 话虽如此，但实际用通讯器联络，并没比传送板方便到哪里。 毕竟通讯器也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好在经过前两天的沟通，负责接头的灵感术士已经对对方的作息有了一定掌握，特意等到几个小时后，对方回到了单人的休息间，方用通讯器联系了对方。 于是，又一个小时后。 安可希的领地内。 一个身影悄悄地从房间内潜出，幽灵般掠过走廊，借着符文石微弱的光芒，一头窜进建设区周边的黑暗，又凭着记忆和光线一路摸索，一直摸到他来时最先接触的地方。 升降梯门口，那个空花圃的附近。 不过他真正的目的，还在花圃的后面。 视线落在绘着防御符文的门墙上，“净雨”啧了一声，快步上前，将提前准备好的符文石按上，浮空机房的大门，登时缓缓打开。 门内，巨大的机械正在运作。玻璃后面的映射水晶安静漂浮。“净雨”快步上前，从口袋里又掏出另一块符文石，正要按在面前的设备上，忽听身后，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有意思。那石头干嘛用的啊？” ……！ “净雨”吓了一跳，慌忙转身。正见一道人影从角落的阴影中缓步走出，黑发红瞳，个子颇高，右颊上一道精细的刺纹，在光线下显出异样的扭曲感。 注意到那道细纹，“净雨”不由自主地拧了拧眉，很快又将视线转了过去，一手悄悄探向了身后：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领地内的人，他之前多少都曾偷偷瞟到。他很确定从没见过眼前这个。 “理由吗？很简单啊。领主让我在这儿等着的。”男子摊了摊手，“她说你今晚会动手，又说你大概率会来这儿搞事……别问我她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她让我等在这儿，我自然老实照办了。” “怎么样？我家领主厉害吧。” “净雨”：“……” 所以，自己果然早就被看穿了。 不过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会在今晚动手？那卧室里有监视？ “净雨”念头飞转，尽可能维持着面部的镇定，又听那人道：“不过现在我倒是有点明白了。你们从一开始就是两手勒索准备，对吧。一手是机械师，一手则是针对浮空设备……” 他瞟了眼“净雨”身后的机械，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嗯，要论起当人质的价值，浮空设备确实比机械师要贵多了。你们这个思路可以的，很正确。” “净雨”：“……” 这家伙是话痨吗？怎么这么烦？ 不过对自己而言，却是正好…… “净雨”微微敛眸，下一瞬，身形忽动—— 残影仍留在原地，人已经闪到了那人的后面。 一手高高举起，手中一柄小□□电光闪烁，朝着对方的后颈，毫不犹豫就是一下！ ……然而眼看就要捅到对方的皮肤，自己的掌间，却忽然空了。 本来握在手里的□□不知所踪。手掌里空荡荡的，微微透着些麻。 “净雨”蓦地瞪大眼睛，下一瞬，便感到一股大力撞上自己的腹部，旋即又有什么东西，猛地劈上侧颈。 整个人几乎是蜷缩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猛咳几声，挣扎着抬头，正见那人朝自己缓步而来，右手颇为闲适地抛接着一物，正是自己的□□。 “说起来，我还欠你一个问题没有回答呢。” 那人蹲在“净雨”面前，右颊的细纹蜿蜒如魔鬼的触手。暗红色的眼睛中一片冰冷，面上却忽然勾出个灿然的笑。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贼能打，这是名字。 “因为职业是圣贼，‘面板数值’看着又很能打，所以就被取了这么个名字。 “哦，不过别问我‘面板数值’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觉得啊，那一定是个好东西。 “一个能让我在她眼里显得很特别的好东西。 “当然，我承认，我的名字比起其他人的，可能是草率了一些。但这是她起的第一个名字，所以我觉得要求可以适当放宽。而且吧，我觉得我的名字也不是所有人里最烂的…… 男子若有所思地说着，手中□□忽然戳下，一下击中“净雨”悄悄探向口袋的右臂，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净雨”被电得翻起白眼，原地猛烈抽搐。男子漫不经心地收回□□，装模作样地对着根本没有冒烟的顶端吹了口气，脑子却还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喂，领主。”他拿出通讯器，拨给了安可希，“我这边搞定了。” “好的。”对面似是松了口气，“你先控制住他。我叫上幽老师，这就过来……” “领主。”话未说完，又听男子叫了一声。安可希一愣，还以为又出什么变故，跟着就听他认真道：“我越想越觉得我的名字不错。 “至少比符不起的好听。” 安可希：“……” 眨了眨眼，她毫不犹豫地结束了通话。 “领主大人？”陪守在旁边的息流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开口，“圣贼先生，说什么了吗？” “没事。惯例发神经而已。不用理他。”安可希无所谓道，“对了，之前让你找的涂料准备好了吗？” “可以派上用场了。” 于是，又数个小时后。 波波安的领地内，用以侦察的灵视之眼再次飞出，灵巧地穿过用来遮掩的云层，直朝安可希领地而去。 片刻之后，操纵着灵视之眼的灵感术士，神情微妙地睁开了眼睛。 “如何？”旁边的高大身影立刻开口，“欺诈师得手了吗？” “不……不好说。”灵感术士眸光闪烁，“他们的领地地表，依然没有放上物资。” 高大身影：“？一点都没有？” “准确来说，是有六块木板。”灵感术士道，“但木板上有字。看上去应该是用来传话的。” 高大身影：“……所以，木板上写的什么？” “写着……‘你过来啊’。”灵感术士压低了声音。 旁边那人眼神登时凌厉起来，片刻之后，又觉出一些不对：“可这是四个字啊？” 不是说有六块木板。 “是四个。”灵感术士咽了口唾沫，“后面两块木板上，全画的，感叹号。”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时间倒回数小时前。 昏迷的假净雨已经被交给幽老师进一步料理,除了正在巡逻的明灯之外，其余人，则全部聚在了浮空机房外。 安可希带着其余几人，正蹲在机房外面的空地上,认认真真地数着从对方身上扒下来的东西。 “消音符文、传送符文、防御符文……这家伙身上的符文石还挺多。”安可希这段时间补充了不少符文知识,已经能够迅速识别一些常见图案了,“这个是通讯器……看着不像是我们家的。应该是他们那边的吧。” “咦，咋还有个刨子……哦豁，这又是什么？□□？” 她好奇捡起个巴掌大小的设备,啪地一按,设备顶端登时亮起蓝色的电流,噼里啪啦。 “领主大人小心。别伤了自己。”息流吓了一跳，赶紧将这东西接过，放在旁边。再往地上扫了一眼，啧啧称奇,“还有一小袋能源石的粉末，应该是用来触发符文用的。” “这家伙也太会藏了。在下整日留意他的动向,竟从没发现他居然带着这么多东西。” “确实。我用灵视之眼监视的时候,也没见他拿出这么多……”安可希认同地点头，随手捡起枚符文石,眼睛登时一亮,“啊，在这儿！我就知道，肯定有这个！” 她将符文石拿开，露出一张藏在下面的薄片。随手一抖,薄片又扩展些许。息流在旁偏头看着，不解道：“领主大人,这个是……” “传送板。”安可希将薄片抻长又缩小，几乎把满意两个字刻上额头，“我用灵视之眼看到过，虽然看得不真切……没猜错的话，卧底和对面传递消息就用的它。是个好东西。” “原来如此。”息流忽然想起一事，“难怪他还真能弄到做人造光源的图纸。速度还挺快。” “那图纸留着，等填星回来研究。”安可希说着，非常自然地放到了自己脚边。 恰在此时，一直安静陪在旁边的符不起忽然出声：“领主，不止传送板。” 他从地上捡起块发光的石头，递到安可希面前。安可希辨认了下，确认没见过，好奇看过去：“这个是……” “传送石。”符不起推了推夹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和传送符文一起使用，可以进行大批量、大体量的传送。” 一枚传送石，别说传送一人，两三人都绰绰有余。而如果持有五枚以上，那传送领地也不是不可能。 “哦……”安可希恍然大悟，“别说，他们装备还真齐全。” 在传送板之外额外带一块传送石，估计就是用来撤退的。万一遇到什么事，就直接利用这个逃跑，一了百了。 “传送石的应用比传送板更广泛，不过也不是万能的。”符不起补充道，“传送石需要特定符文指引，才可以直接将目标传送到目的地。不然就是随机传送，风险很大。而且启动起来普遍较慢。 “此外，它和符文石一样，也存在消耗。消耗到一定程度，会进入休眠状态，只有等冷却完毕后，才能再次使用。” “哦，这样……”安可希若有所思地点头，将那枚传送石又递回去，“那你能看出来，这个还能用多久吗？” “难以精确判断。”符不起调整了下眼镜的位置，“但看这光泽程度，再用三四次就是极限了。如果进行大批量传送，次数还得再少一些。” “三四次……”安可希抿了抿唇，“可以，够用了。” 符不起询问地看过来，安可希只摇了摇头，来了句“之后再解释”；说完又翻起地上的符文石，翻了一会儿，突然觉出不对。 “符不起。”她向旁边人求证，“这些符文里，有能对浮空装置产生直接影响的吗？” “并没有。”符不起摇了摇头，“领主，怎么了吗？” 安可希:“......” “不，没事，不是大事。”安可希淡定地说着，放下了手里的东 下一秒，便见她直接转过了头，蓦地提高了音量: “贼能打——给我吐出来!” 符不起:“.....?” 不解地顺着安可希的目光看去，正见一陌生的黑发男人，独自蹲在不远处的花圃边沿，看上去颇为闲适，身体还一晃一晃的。 听见安可希的声音，那人明显吓了一跳，旋即便听他“诶”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块符文石，哒哒哒地小跑着递过来： “别这么看我，我可没想私吞啊。只是觉得怪新奇的，想先摸摸看而已。” “那也不行。”安可希不客气地劈手夺过，“要看下次去仓库看，和息流打报告。一切要走流程，知不知道。” “遵命领主。明白了领主。”贼能打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点着点着又被安可希敲了下。跟着便见安可希将符文石递给了息流，又指了指地上的东西。 “辛苦你了，把这些东西都登记下。就当那卧底这两天的饭钱了。” 息流认真点了点头，再次举起手中的小本本——他之前就已经记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再核对一遍就好。 想了想，又将清单上的“刨子”一行重重划掉。 嗯，想起来了。这是他们领地自己的东西，不能用来充饭钱。 另一边，安可希检视完了大自然全新的馈赠，心满意足。又和符不起交流了一下关于传送板的运用后，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几步外紧闭的房门之上。 符不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神情顿时带上了几分微妙。 那是一间他们尚未正式启用的仓库，位置正好就在浮空机房边上。 不久之前，得到消息的幽老师与他们一起匆匆赶来，很快就选定了那间无人的仓库，将昏迷的卧底拖了进去。 符不起没有参与过这部分的讨论，也不知道幽老师到底打算对那卧底做什么。他只知道，方才见到幽老师的一瞬，他着实有些被吓到—— 这些天幽老师自称“奉命闭关”，找了间不用的厕所，一直待在里面。以至于这段时间符不起都没怎么见过他。而方才一个照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幽老师给人的感觉，似乎大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幽老师，只是气质上让人觉得有些阴郁的话；刚才的幽老师，除了那种更深的阴郁之外，更有一种外放的气场，光是站在那儿，就有一种极强的存在感，令人无法忽视。 甚至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 .......这就是闭关之后的效果吗?还是他额外又做了些什么? 符不起很难不对这事感到好奇。 而就在他思索的同时，那扇紧闭的仓库门，终于打开了。 黑色的伞尖敲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一身黑衣的幽老师踏着阴影从里面走出，身后跟着摇摇晃晃的“净雨”。 “我这边处理完了。”他朝安可希做了个“搞定”的手势，“我和这位欺诈师先生，已经达成了友好的共识。” ……友好，共识？ 符不起瞟了眼他身后目光放空的卧底先生，无声地推了下单片眼镜，对此表示有些怀疑。 旁边的安可希却似对这个结果非常喜闻乐见。 “行，达成共识就好！”她愉快地一拍手掌，面上随即浮起些玩味的笑容。 “接下去，就看对面那位领主，有没有和我们达成友好共识的意向了。” 事实证明，对方似乎不太有。 或者说，有，但不多。 具体就体现在，当息流按照领主要求，在地面上用木板摆出诚恳的“邀请语录”之后，对面愣是拖了一整天，都没有给出回复。 直到隔天早上，外出采集的魔动人偶才带回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只给了一个传送符文的图案。 安可希心领神会，当即拿出从假净雨那儿入手的传送板，加上对面给的传送符文，一本正经地跟对方发起了邮件。而在用这种方式又聊了两个来回后，对方才总算松口同意面谈。 但有要求。非常明确的要求。 ——于是，又一天后。 穿着防护服的安可希独自站在领地的地表，环抱着胳膊，打量着对面同样套着防护服的人。 “按你们说的，我一个人来。没带武器，也没带帮手。”安可希向对面展示自己空空的双手，“可你们好像在出尔反尔。” “我要求的是和你们领主面谈。” 而眼前这人，身材高大，嗓音低沉，重点是还带着一柄黑色的雨伞。 看上去明显更像是一个精神医师。 “我是我们领地的代表，是领主的代言人。”对面人倒是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比起这个，不如开门见山。你到底想和我们说什么？” “很简单。”安可希立刻道，“互换人质。” “想必你们也已经发现了，你们派入我们领地的卧底，已经被抓出来了，而且已被控制住。 “好消息是，我们不打算多生事端。只要你们松口，这事完全可以和平解决。” 安可希摊了摊手：“我把欺诈师还给你们，你们把带走的两个人还给我。约个时间，就在这里，两边一起交换，从此一了百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怎样。” “不怎么样。”对面人却是毫不犹豫，“互换人质，可以。但一换二，不行。” 安可希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 “一换一。”对面人肯定道，“机械师和控水人，你挑一个换走。剩下一个，依然得用物资来换。” “那有什么区别，不还是等于打劫吗。”安可希忍不住冷笑出声，“拜托，那好歹是个欺诈师，限定诶。在你看来欺诈师就那么不值钱吗？” “我不知道‘限定’是什么意思。”对面人一字一顿，“但一个会蠢到帮敌人削木板要图纸的欺诈师，你觉得能值钱到哪儿去。” 安可希：…… 我天，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更何况，一个人的价值几何，无非就体现在他的作用、重要性。”对面那人继续道，声音不紧不慢，听着却很有魄力。 “欺诈师这种职业，不管存在与否，都不会对领地的运转造成太大影响。但机械师和控水术士，这两位可不一样。 “尤其是对你们这种连基础建设都尚未完成的领地而言，不是吗？” 安可希：“……” “不是。”安可希几乎都要被他给气笑了，“你都知道我们领地穷了，还要狮子大开口。你是真不怕我们集体去你们领地门口上吊啊。” “之前列清单时，确实没料到这点。”对方倒是很坦诚地承认了错误，“这是我的过失。” “这样吧，如果实在窘迫的话，物资方面可以省掉。家乡物品也不指定了，有什么就给什么吧。经验石这块，倒是真的不能再让了。” 对面人平静地交叠起双手，将伞尖往地上一柱：“如何。改成这样，你是否觉得好接受点了呢。” 安可希：“……”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你让价了是吗？ 安可希这会儿是真想笑了。抬手隔着面罩拍了拍脑门，她闭了闭眼，蹲了片刻，才再度开口： “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对我想要回那两个投影的事儿，深信不疑啊。 “可你应该知道，对于领地而言，并没有哪个存在，是完全无可替代的吧？” 对面人：…… 抵在地上的伞尖微微动了两下，他怀疑地看了过来：“你是想说……” “我想说。既然我们无法达成共识，那干脆就算了吧。”安可希再次抱起胳膊，“话都说到这份上，也没有互换人质的必要了。你要的东西，我也不会给。所以，就这样吧。” “机械师也好控水师也好，本身也没投入什么培养资源。要再养二胎也来得及，我完全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懂我意思吗？” 对面人：…… “这个发展，坦白说，我并不意外。”默了片刻，他叹了口气，“但你刚才那句话，我并不认同。” 安可希：“？” “你说，没有哪个存在，对领地来说是无可替代的。”那精神医师淡淡道，“这话不对。当然有。” “比如每个领地都独一无二的浮空装置、净化花圃。再比如…… “领主本身。” 话未说完，安可希的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干脆利落，像是机械运转的声响。 她心中一凛，本能地后退一步，诧异转头，却见飘在四周与头顶的厚重云层缓缓散去，露出藏在后面的数个机器人。 一共八个。个头都非常小，比她领地内最小号的机器人还要矮上一般。身后数对机械翅膀无声运转，胸口则都亮着不止一个符文，符文的中间，还有小小的黑洞。 看上去像是用来发射的枪口。 “合理的视线诱导，往往能让人无视掉身边不合理的东西。”对面人慢悠悠地转了转手中的东西，“劝您不要乱动。那些符文有锁定功能，在它们的辅助下，这些小东西的攻击可以说是百发百中。” “事实证明，优秀的机械师，确实比欺诈师更有价值，不是吗？” 安可希：“……” “‘来时请不要携带武器’。”她忍不住开口吐槽，“没记错的话这个要求还是你们提出的。” “这是对您的要求。我从未说过我们这边也要遵守，不是吗？”对面人耸了耸肩，“当然，我也无法肯定你一定会按照要求来做……还好，在这件事情上，我赌赢了。” “现在，请你再往我这里走一些吧。在我的传送石发动前，请不要试图做一些危险的事。就当是去我们领地做个客而已。” “谁家做客还要出份子钱。”安可希嗤了一声，倒是真的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我倒是好奇，如果我没按要求来做，你打算怎样？” “不怎样。那只能证明我赌输了。这个计划算作失败，再思考另一个就是。”精神医师语气依旧平稳。 他手上的传送石已经开始闪烁。或许是因为距离触发传送还有一会儿，他索性便顺着说了下去： “你知道那些信仰幸运女神的人，有时会很偏信一种‘三赌’理论吗？” 安可希：“？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在执行某个计划时，不妨和自己打三个赌。如果三个赌中能赢两个，就说明这事的顺利，是命中注定，有些走向是必然发生的。”那精神医师悠悠道，“我并不完全信仰这个，但在意识到欺诈师被发现的那一刻起，我确实和自己打了个三个赌。” “第一，我赌他挟持浮空装置的计划会成功——很遗憾，这点我赌输了。 “第二，我赌他计划失败会被你们活捉，而你们会用他来交换两个人质——所幸，这点没猜错。 “而第三，我赌这次见面，你确实会我们的按照要求，不带任何帮手与武器。” 他望着站立不动的安可希，微微点了点头：“这是第三个赌。也是最关键的一个。很幸运的是，这点，我又赌对了。” “这样看来，那些证者信徒所信奉的理论，某些时候，还挺有效的，不是吗？” “……你确定？”安可希闻言，却是不客气地嗤了一声。 “这不就是所谓的拼人品吗？按你这么说的话，那这样的赌，我也能凑三个出来。” “不，就从我向你发出面谈邀请开始算吧，我甚至能凑五个。” 对面人：“……？” 眼见他手中的传送石闪烁的频率已经越来越快，安可希眸光微转，不等他做出反应，便抢先开口： “第一，我赌你不会老老实实和我交换人质——很遗憾，这个，我也赌输了。 “第二，我身后的电梯井里，其实有个可以随我心意活动的灵视之眼，可以用来向下面的人传达简单的信号。我赌你没有发现它——这点，看来我也猜对了。 “第三，我赌在我们交流期间，你的领地里，没有足够厉害的精神医师——这点，我原本不敢确定。不过看你那把雨伞，姑且也算它赌对了吧。 “第四，我赌传送石的发动速度，绝对没有传送板快。而第五……” 话音未落，忽听微弱的提示音响起。安可希目光下移，瞟向对方挂在腰上的通讯器，微微勾起唇角： “我赌你们的领地里，没有白塔点灯人。” “……” 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对面站立的姿势明显一变，看向安可希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防备。 与此同时，挂在对方腰上的通讯器却越响越急，无奈之下，他只能先将之拿起，接通的瞬间，却听里面传来自家机械师略显茫然与责备的声音： “诶，什么情况？刚才是你联系了大眼珠子吗？”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个“大眼珠子”指的应该是灵感术士，当即道，“我没有，出什么事了？” “那就怪了……刚才大眼珠子的通讯器忽然响了。他拿起来听了一会儿，整个人忽然就不太对了。浑浑噩噩，还跑去打开了传送板，我问他要干什么他也不说，拦也拦不住……” 那状态明显不正常，像是被催眠。因此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领地的精神医师又做了什么，这才赶紧来问。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那精神医师皱紧了眉，忽似意识到什么，蓦地加快了语速，“等等，你先拦住他！别让他开传送板——” 然而这话终究是晚了些。 他话都没说完，便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尖叫，旋即便响起一阵杂音。跟着便是少年越发惊慌的声音： “我、我去……什么东西！ “走开，快走开！啊！” “诶？怎么了？”精神医师的表情终于变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看到了什么？回答我！” “传送板里爬出来了奇怪的东西！”不知撞到了什么，对面的声音一下变得模糊起来，“我不认得那东西……肉色的、软乎乎的、很大，但张嘴的时候很吓人——” “哦，那个东西的话，我知道。”安可希适时接口，“我们一般称之为，虫母。” ……！ 迎上对面投来的、难以置信的目光，她好整以暇地又补上一句：“对了，当心别弄死。会爆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另一头。 波波安领地。 一狭小房间内。 填星咬着唇,努力蜷起身体，将一柄螺丝刀死命朝脚上镣铐的锁眼里怼，动作间牵动拷在手腕上的锁链，发出哗哗的声响。 被锁在房间另一边的净雨竭力转过身体,朝他那里张望,小声催问进度：“怎样,能开吗？” “好、好像不太行。”填星额头冒汗，脸颊眼眶都急得泛红，“这螺丝刀没法用……” “那换个工具呢？”净雨不死心道,“或者你用点什么法子,把它磨一磨？” “又不是铅笔,磨一磨就好用了。”填星吸吸鼻子，“而且我箱子早就被收走了，上哪儿换啊。” 就这个小螺丝刀，还是之前揣在口袋里,又碰巧没被收走，这才得以拿来一用。 “……也是。”净雨想起自己同样被收走的施法工具,神情明显低落下来,随手扯了扯自己这边的链子，闭眼叹气,“也不知道领主那边怎么样了。” “领主运气超好,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出大问题的。”填星认真道，看看自己手脚上的镣铐，又瞬间泄气，“就是不知道那些坏人究竟是怎么和领主说的……” 这两天,他们被关在这间小房间里，除了偶尔有人来送点吃的外,与外界没有任何接触。对当前的情况，也是迷迷糊糊。 净雨分析过，专门把他们两个投影关起来，无非就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想要以他们为筹码，与领主谈条件，换东西。要么就是不幸碰上了逆教徒，要把他们宰了当生祭。 具体是哪种，填星不确定。就像他不确定，如果真有人拿他索要赎金，领主会不会同意。 ……毕竟，领主那么厉害，像他们这样的投影，只要她愿意，随便就可以弄到好多个。他性格不讨喜，本身能力又不突出，明明拿了领主给的经验石还是不开窍，别人领地的机械师都比他聪明比他好…… 填星默默压紧了唇，唯一比较庆幸的，就是自己太宝贝领主给的经验石，外出作业时都舍不得带身上。不然这会儿，怕不是和工具箱一起被拿走了。 “行了。别想太多。”净雨不知道他思绪已经飘出八百里，只当他在紧张害怕，随口安慰道，“只要领主知道我们在这儿，肯定会设法来救的。” 填星闷闷嗯了一声，忽然抬起头来，似是察觉到什么，低低咦了一声，跟着又将耳朵贴上墙壁。 “外面有声音诶。”他有些诧异道，下意识压低声音，“有人在叫、在跑……好像很乱……” 出什么事了? 没等他想明白，面前突然响起砰地一声。 房间大门霍然打开。一个陌生的黑发男人出现在门口。 迅速捕捉到对方右颊上的黑色细纹，填星瞳孔倏然一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些。 逆教徒!真的有逆教徒! 对方眨着暗红色的眼睛，视线往他们两个身上一扫，却是笑了起来。 “我记得你，你是那个运水的。”他指了指另一边的净雨，很快又转向填星，“所以，你应该就是领主特意嘱咐，要好好保护的那个宝贝机械师了。” “嗯，看着是挺脆的。难怪她特别叮嘱，让我别吓到你。” 填星:“......” 啊？ “别紧张，这是自己人。”直到此刻，净雨终于开了口，虽然表情也没好看到哪儿去，“他是我们领地的圣贼。” 圣贼……那不还是逆教徒吗。 填星喉头滚动一下，来人已经自说自话地来到他旁边，三两下弄开他身上的镣铐，又转头走向净雨。 而直到他转身，填星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挂着一柄亮着的手电，那光芒似曾相识。 “明灯……”他喃喃出声，想起在哪儿见过这种光芒，“这光是从明灯的提灯里分出来的？” “眼力不错啊，这都看得出来。”对方爽快地点头，“这光据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解虫母的敌意。我试过了，还蛮好用的。” 填星：“……虫母？” 那人低头开锁，头也不抬：“嗯，就我们领地楼下那个。领主为了救你们，把它给放生了。” 填星：“……放生？？” 话音刚落，敞开的大门外传来一阵仓皇的尖叫，伴随着叮里哐啷的重物翻倒声，以及他再熟悉不过的黏腻声响。 “反正就那意思。”开锁完毕，那人拍拍手站起了身，“我们只管放。生不生，又或是让谁生，就看它自己的想法了。” “好了。先生们，站起来活动活动你们的手脚，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赶紧撤了。好消息是我身上有一颗领主给的传送石，刚够我们三人离开——坏消息是，这样的好东西，居然只有一颗。” 他抱起胳膊，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哪怕再给我一颗，我就有把握搬掉他们三分之一的仓库。” 净雨视线扫过他鼓鼓囊囊的口袋：“我以为你已经去过了。” “是去过了，但没办法啊。一颗传送石，能运的就那么多，领主还特别叮嘱了，让我不能为了搬东西就把你们丢人家仓库里……”贼能打遗憾地摇头，顺手将净雨搀起。填星这才发现，净雨的右脚似乎行动不便。 “等一下！”填星慌忙道，“我机械箱被他们没收了，得先拿回来！”里面好多工具领地都没有的。 “啊？”贼能打愣了一下，“知道在哪儿吗？” “首先他们的仓库——我刚从那儿回来。那里肯定没有。” “我知道。”净雨努力稳住身体，咬牙道，“应该是个类似小储物间，或是办公室的地方。” 另外两人齐齐看了过来，净雨冷静地补上解释：“我的施法工具上嵌有灵力宝石。在距离较近的情况下，我可以保持与我施法工具的联系，并感应它那边的情况。” “还有这功能？”填星诧异，“好厉害啊。” “不是我厉害，这是宝石的自带功能。”净雨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微微抿起唇角，“这事还得感谢领主——那是以前领主送的礼物。一共就一颗。她说感觉配我最合适，所以就给我了。” “拉倒吧。她礼物向来是抽到谁给谁，除了针对六个符文师——他们那儿必须走批发。”贼能打却是毫不客气，说完径自扶着净雨往外走去，装作没看到净雨的怒目而视。 “话说，既然能感应的话，找路应该也没问题吧。 “所以带路吧——赶紧帮这小孩还有你找回工具，然后抓紧时间回去。省得我看着他们领地这么多东西，眼馋心烦。” 同一时间。 安可希领地·地表。 尽管隔着防护头罩，能看到的东西有限。但安可希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话出口时，对方那刹那的震惊与杀意。 还有无法掩饰的急切。 安可希对此毫不意外，只悠悠道：“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谈判的机会。 “还是那个条件，明天互换人质。如果一切顺利，我会让我的点灯人帮你们处理那个虫母。 “如果同意的话，我可以现场附赠一个虫母驯养小技巧，至少够你们撑到明天。” 精神医师：“……” 他的伞尖不住击打着地面，似是陷入焦躁。片刻后，却又忽然冷静下来，嗓音亦随之一沉： “又或者——根本不用等到明天？” 他说着，一手却忽然朝着安可希抓去。安可希呼吸微顿，早有预料般向后一躲，周围立刻响起机械运转的声响，所有机器人胸口的黑洞，尽数瞄了过来；下一瞬，却见安可希用力朝口袋一拍，一抹半透明的身影瞬间于她头顶浮现—— “放肆！”那身着深色长袍的身影厉声开口，手中法杖朝前一指，声音隆隆如雷霆，“休得冒犯我家领主！” 对面的精神医师似是一怔，视线扫过那身影袍上的花纹，旋即冷笑出声。 “磁力学者？”他不紧不慢地将雨伞支在地上，“倒是个少见的职业。” “不过一个连实体化都没有的投影，能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却见刚飘出的投影又原地消散，手中的法杖直直向下坠落，啪地一下，径直落入安可希手里。 安可希也不含糊，拿住之后用力向下一顿，一种莫名的力场登时从她身上扩散开来，四周机器人接二连三发出被干扰的滋滋声响，甚至有的直接掉落在地。 “第六个赌。”安可希漫不经心地将掉到脚边的机器人往旁边一拨，杖头繁复的铁链装饰彼此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你的领主不善于能力借用，导致你也对这没啥概念，是吗？” 对方：“……” “第七个赌——”安可希又执起法杖，向前一指，数个落地的机器人又摇摇晃晃地浮起，黑洞洞的枪口，这次却转向了对面，“我赌你没法在传送生效前，再近我的身。” “不妨猜猜，这个赌，我会不会赢？” “……” 事实上，也根本不用去猜了。 那块传送石闪烁的频率，已然越来越快。而几乎就在安可希话语结束的瞬间，那石头终于彻底亮起—— 耀眼的光芒瞬间将对方包裹。 而等光芒消失时，对面已是一片空地。 ……还好。 安可希环顾一圈四周，松了口气。 还好他光人走了，东西还在。 旋即又一顿手中法杖，将仍在空中瞎打转的几个机器人尽数震到地上，又打开随身的探索包，挨个儿捡起，抠掉电源后一一塞进。 装了满满一袋子，方心满意足转身，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正对上幽老师没有表情的脸。 “幽老师！”见对方没穿防护服，安可希赶紧进去关门，生怕外面的空气对他造成伤害，等电梯开始下行后，才真正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幽老师你干嘛不穿防护服啊。” 后者拄着雨伞，语气平静又理所当然：“太赶了，怕来不及。” 安可希：“……” 行吧。确实 环顾整个计划，哪怕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幽老师这边，确实是有点赶。 正如她之前所说，电梯井里原本藏着她借来的灵视之眼。在确认对方没有和平交涉的第一时间，她就让灵视之眼下沉，找到其他人，通过动作传递信息；而作为整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幽老师接下去的动作至关重要。 他需要立刻通过从卧底身上搜来的通讯器，联系并隔空催眠对面领地的随便哪个谁，好让他替他们打开传送的通道。 这事说来简单，但想也知道，这里远距离操作肯定很费精力。另一方面，安可希也有些担心对面的精神医师会利用能力对自己下手，以防万一，只能安排幽老师完成催眠后又跑一趟，躲在电梯里当个保险…… “还好。”安可希想到这儿，忽然有些后怕，“那个精神医师只对我用了视线诱导，倒没试过催眠。不然处理起来怕更麻烦。” “也有可能是催眠了，但没成功。”幽老师对此却有不同意见，“你精神力不弱，对他有防备，还隔着防护服。想要催眠你，并不容易。” 回忆起对方不住摆弄雨伞的动作，安可希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又问起明灯那边的状况。幽老师语气平静： “一切都按你说的进行。至少在我上来前，明灯已经顺利将虫母引到了传送板上，贼能打也跟着一起……” 语毕，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我还看到他推了一辆手推车。” “哦，那是我让他带的。”安可希立刻道，“万一填星他们身上有伤，这样移动起来也方便点。” 幽老师应了一声，表情依旧有点微妙。 安可希不明所以。恰在此时，电梯刚好停下，她赶紧将防护服脱下，交给了等在外面的小机器人，这才道：“幽老师，是觉得我这个安排，有什么问题吗？” “那倒没有。”幽老师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让一个圣贼，进别人领地……” “你确定他不会把人丢了，然后推一车物资回来吗？” 安可希：“……” “这方面我已经和他沟通过了，他应该还是靠谱的。”安可希自我肯定地点头，“而且我有和他说过，明天我会让明灯专门过去扫货。他如果实在手痒的话，明天可以一起去。” 幽老师：“……扫货？” “嗯。不然难道真让明灯过去打白工吗。”安可希振振有词。 幽老师不明白：“那你干嘛不让明灯今天去接人？贼能打明天去扫货？反正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不管那边的虫母也没事。” “……有虫母在的话，明灯比较无敌么。”安可希耸了耸肩，“要逛拿逛拿的话，他过，路上看到好带的，可以顺路拿回来——不过他们有三个人，却只有一块传送石，就算要拿，估计也拿不了多少。 关于这点，她还详细问过符不起。简单来说，就是传送石这东西的上限是随着数量指数性增加的，而一枚传送石，能传送的上限和传送板实际也差不多。 幽老师：“……” 所以真的不用担心那圣贼把人质丢掉自己回来吗？ 他总觉得对方肯定做得出来。 就在此时，身上忽然传来细微的震动声。幽老师微微蹙眉，从口袋里掏出一物。 “是那个领地的通讯器。”幽老师有些不解，却还是在安可希的授意下接通了通话。听了片刻，表情逐渐复杂起来。 “是……净雨他们。”又过一会儿，他放下通讯器，转向安可希，“他们让我告诉你，他们可能会晚点回来。” 安可希：“？” “他们为了找回被收缴的职业道具，去了对方的办公室。”幽老师继续，“然后在那儿又发现了两枚传送石。” 安可希：“……” 安可希：“哦。” 好的，懂了。 这边刚说完，那边就看到息流快步迎了过来，安可希愉快地打了声招呼，顺口问起明灯的状态，得知对方正在挑明天去扫货要带的包，遂点了点头：“那麻烦你和他说一下，就说明天他不用去了。” 息流：“？” “我怕明天他一露面就会被对面领地打死。”安可希语气认真，“至于那虫母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也就多做一次传送的事而已，应该也不难……吧？” 息流：“……？？” 而直到贼能打三人回来之后，息流才真正明白，安可希是什么意思。 为了迎接他们，安可希专门挑了间足够宽敞的空房间，让符不起将接引用的符文画在了那里——神奇的是，明明是空无一物的房间，在那三人身影出现的瞬间，竟一下显得逼仄起来。 等到光芒散去，息流更是没忍住叫出声。 他首先看到的，就是箱子——用来装压缩食物和水的箱子，满当当地垒在手推车上，几乎挡住后面推车的人。净雨坐在高高的物资堆上，怀里还抱着个很大的显示器，斜挎着鼓鼓囊囊的探索包。 旁边的填星则推着一辆叉车，车子上亦是堆着不少东西。息流对这部分不太熟，只大概认出最底下的好像都是些做好的金属模具，模具上，是些较小的机械设备，还有好几块光能采集板，再往上，则都是他不认得的东西…… “哇！”他听见旁边的领主诧异出声，“那个是专门的dvd播放机吗？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那个发现传送石的房间里。”填星兴奋地说着，脸颊微红，又跑过来，打开自己的机械箱给安可希看——只见里面除了他原本的工具外，还塞了好些安可希眼熟的东西。肥皂、牙膏、湿巾……不少散件文具，几个通讯器和微型光能采集板。 还有好些用袋子装好的能源石粉末。 “我还从他们那儿拿了一些图纸……”填星说到这儿，忽然露出几分窘迫，“不过我只是想做参考用……我、我会努力做出自己的东西的！” “没事。按你的节奏来。”安可希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叫来魔动人偶帮着卸下叉车上的东西，又转向手推车的方向。 净雨正被息流用风托举着，小心从物资顶上移下来。动作间袍子掀起些许，可以看到脚踝已经肿得老高。 安可希皱了皱眉，忙派人去拿止痛药。贼能打从小车后面探出头来，指指物资最下面的箱子：“这里有啊，我们专门收了一箱子。” “等把这些东西理完，机器人都拿好药回来了。”安可希不客气地说了一句，俯身去看净雨的脚，得知对方被关这几天根本没人给看过，脸色更是难看。 “怪我自己。”净雨不想她担心，“我不想示弱。所以一直藏着这伤。填星都不知道。” “那也不是他们苛待人质的理由。”安可希抿唇，“亏了。我们还给那俘虏喝营养液呢。” “虽然但是，从结果上来说，我们好像还真不是亏的那一个……”明灯望着眼前的两车东西，微微张大了嘴。 “难怪你让我明天别去了。这架势，别说到他们领地去，哪怕以后我们自己地盘活动，我都要担心会不会被他们追上来打死。” 虽说没直接搬空仓库，但至少也让对方伤筋动骨了。 尤其是填星带回来的那些模具——有了这种东西，再加上合适的材料和机器，不管是制造配件还是成品都事半功倍。批量生产都不在话下。 明灯对这种东西并不了解，但即使是他也知道，要找到或做出合适的模具，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再加上对面领地里还有一只暴躁的虫母…… 我们真的不会被追杀吗？ 明灯真心实意地担心起这个问题。 息流不太高兴地看他一眼，似是觉得他有些扫兴，思索片刻，却不得不承认明灯的担心很有道理：“如果一直待在领地里，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填星和净雨还需要去地表调整设备。木材和石料之类的资源也需要去上面采集……” 万一被对方蹲点埋伏，又没完没了。 “我知道啊。”安可希接过小机器人取来的止痛药，递给旁边幽老师，顺口道，“所以我才要把那个俘虏送回去啊。” 俘虏…… “啊，是那个卧底！”明灯想起来了，“对啊，之前都没顾上。他后来咋样了？” “我们回来之前，又潜到对面工作室，强行打开了传送板。”回答的却是净雨，“贼能打说这是领主吩咐的，好把那个卧底送回去。” “嗯。”安可希抱着胳膊，点了点头，“正好我们这儿也有传送板，可以直接把他传过去……这会儿估计已经到家了吧。” “送回去干嘛。”明灯诧异，“不留着继续谈判吗？” “谈什么判啊。我给对面多少次机会了。你看他们有好好谈的意思吗？”安可希提起这事还有点不高兴，看看旁边的食物和水，又稍稍平复了些，“而且那俘虏还有别的作用。把他送回去，他才能派上用场。” 明灯：“……啊？” 见明灯依旧茫然，旁边幽老师开口补充：“领主曾让我对那位施加了一点暗示。当他回到自己领地并苏醒后，会视情况，采取两种举动。” “要么，毁坏掉领地内所有具有飞空能力的存在。”安可希淡淡接口，“要么，就是启动领地内的传送石，将整个领地都送走。” “而且，因为传送领地无法指定详细坐标，所以哪怕他们要再回来找麻烦，也很难准确定位。如果运气好的话，以后说不定就江湖不见了。” 不知情的几人恍然大悟地点头，贼能打却似有些惆怅，甚至还叹了口气：“如果是后者，我一定会伤心的。” ……？ 其余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茫然。安可希面无表情地将他从小车旁轰开，一面俯身看下面的箱子，一面平静开口：“他的意思是，如果领地能被传送走，说明领地内至少还有五枚能够使用的传送石。 “没能将这些打包带走，他非常遗憾。” “就知道你懂我。”贼能打转眼又笑起来，蹲下身和安可希一起看，顺口道：“对了，既然精神医师可以对那人下暗示，那干嘛不再做得狠一点，比如让他通过传送板，干脆将剩下的物资都送过来……” “因为在让幽老师下暗示时，我们根本不清楚对面领地的精神医师有多强。”安可希头也不抬，“问也问不出来……所以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 毕竟，传送物资需要这边也开传送板，或是指引符文。等于给领地开了条门缝，一旦被对方抓住机会反杀，倒霉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当然，现在她确定了，对面的精神医师并没有幽老师强——如果时间倒回，安可希觉得自己多半会真的让幽老师补上这么一条暗示。 “话说回来，既然下面那只虫母没了，那上面那只，也可以一并处理了吧。”符不起忽然想起一事，“现在不用再担心气味混淆的问题，不管是用传送还是电梯，都可以将对方直接送出去了，不是吗？” “啊，也是……”安可希动作微顿，瞟了眼身后不远处的明灯，视线划过对方略显紧绷的表情，略一思索，又飞快收回目光，“不过也不急。” “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开发到上层，不如就先留着，还能当个免费防御。”安可希理所当然道，“像这次——最开始那两批机器人，不就是上面的虫子帮着挡下来的吗。” “这个倒是。”符不起点了点头，看上去是接受了这个方案。 一旁的明灯垂下眼帘，握紧提灯长柄的手指不觉微松。 “这些事也不急着讨论。现在领主和填星他们肯定都累坏了，先去好好休息下吧。”息流小声道，“仔细想想，这次也真是走运。没有什么大损失，反而收获不少，还顺带解决了下层的那个虫母问题……就结果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这个倒是。”明灯深以为然地点头，回忆起方才内心的起落，更是颇为感慨，“这种时候，就该感谢幸运女神。” “赞美证者！” 话音落下，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明灯心口一紧：“看我干嘛。我们这么走运，难道不该赞美女神吗？” “可你真要这么说的话，也不是全靠好运气……”息流微皱起眉，欲言又止。和他同属自然学派的净雨已经不客气地开口，抬手在胸口画了个简易星星： “感谢希望指引我们走出困境，感谢永燃于黑夜之光！” 明灯：“……”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无心的一句赞美，似乎引起了某种奇妙的攀比。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其他人也已纷纷一头扎了进来—— “愿时间赐你我安宁。”这是信仰安宁女神的幽老师。 “无畏荆途，真知永耀。”这是信仰真知女神的符不起。 “真知在上，坦途永存。”这是同样信仰真知神的填星。 “赞美绘者——” 这是明明应该信仰幸运女神却不知为啥突然就开始赞美幻梦女神的安可希。 明灯：“……” “不是你瞎凑什么热闹啊！”明灯忍不住叫起来，连那种奇怪的攀比都顾不上了，“你办公室里放的是证者的神像，你之前还向她祈祷！你到底信哪个——” “都信、都信。反正不要钱。”安可希敷衍地说着，旋即又三两步冲到最前面的空地，愉快地一拍手掌：“好啦，赃物都参观完啦！大家该干嘛干嘛去，该干活的干活，该休息的休息……都散啦、散啦！” 她也确实是有些累了，目送着净雨被机器人抬走，又将新到手的物资交给息流，便伸着懒腰走出了房间。没走多久，忽听身后脚步声起，一转头，正好对上贼能打明亮的双眼。 安可希“噫”了一声，搓搓胳膊：“你别这么看我，我发毛。” “你不懂，这是倾慕的眼神。你仔细看看，有光的。”贼能打一本正经地伸出两指对准自己眼睛，又将指头转向安可希，转眼手指又被安可希一巴掌拍下。 他也不介意，加紧脚步走到安可希身边，与她并排走了一阵，忽然开口：“不过说真的，你累不累啊。” “累啊，当然累。”安可希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呵欠，“这两天都急到睡不踏实……这不要回去补觉了吗？” “我不是说这个……”贼能打顿了顿，呼出口气。 “不想动上层的虫母，是想为那点灯人保留一个能发挥的岗位。方才突然开始赞美绘者，是因为你发现，刚才那个话题，我完全插不进去。就连这次让我去救人，也是有考量的吧。” 贼能打加快几步，绕到安可希面前，转过身，一面与她交谈，一面倒退着行走： “你知道，其他人不喜欢我。让我去救人，是为了让他们对我的接受度高一点。 “本来就要操心救人的事，还要照顾这么多，你累不累啊。” 安可希：“……” 她望着面前的人，蓦地停下脚步：“既然都知道，那麻烦以后就好好工作，让我省点心。” 她朝前一伸手：“这次又私吞了什么。交出来。” “真没有。全在那儿了。”贼能打背着双手。见安可希不依不饶，方诶了一声，掏出个小猫胸针放进她手里。 “这有点坏了。我想修好再给你的。” “谢了。但下次还是按流程走，懂？”安可希打量了一下手里的胸针，笑了下，揣进兜里，又继续往前：“说起来，你怎么回事啊？ “明明其他人对你也算客气，但总觉得很疏离。还有刚才那个‘我家女神最棒棒’的话题……” 安可希不知该怎么形容。但那个时候——贼能打明明就站在众人之间，那种强烈的格格不入感，却仿佛他是被p进去的一样。 其他人看似在一起胡闹，视线却也都不约而同地从他这边掠过。好像他就是抹影子。被隔离在外的影子。 安可希很清楚其他投影的秉性。至少目前在职的这几个，不是那种会搞排外的人。这才是让她真正感到奇怪的地方。 “是吗？我倒觉得这很正常。”贼能打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对上安可希追问的目光，又微微扯了扯嘴角。 “怎么说呢……这算是天然的立场问题？虽然我本身是不信仰任何存在的，但在他们看来，未必如此……” “不是，你等等。”安可希忽然觉出不对，“你怎么会没有信仰？” “幸运、安宁、希望、真知、幻梦……所有的投影，不是都该信仰其中至少一个吗？” “……”贼能打停下脚步，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也不是。” “至少‘圣贼’这个职业，是不信仰五女神的。他们是虚无派，只信仰催生一切又将吞噬一切的虚无。而后来，其中又有一部分，信仰了某个号称虚无化身的东西。” 他点了点右颊上的细纹：“还记得这个东西吗？你以前问过我这是什么，我说是糟糕的印记。” “……记得。”安可希蹙了蹙眉。“圣贼”这个职业和其它职业不同，相关设定介绍得很少，她了解得也不多。 “我以为是某种罪印，所以后面就没再问了。” “嗯，其实差不多。”贼能打偏了偏头，“这个纹样，属于一个特殊的教派。它的存在，说明我的体内——严格来说，是构成‘我’的无数碎片灵魂，其中的某一部分，信仰着那个虚无的化身。” “那些正神教派有很多方式称呼它。不净之物、弥留暗影、大秽…… “而对于信仰它的人而言，它却有一个专门的称呼。 “宙那幽无。” 另一边。 波波安领地内。 好不容易强行控制住几近暴走的虫母，并将之传送到地表，精神医师整个人都几近虚脱，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一层。 而这种无力感，在得知仓库内的重大损失后，瞬间又加重一层。 “……怎么回事。”他闭了闭眼，努力克制住想要发怒的冲动，额角微微突起，“人质跑了也就算了……他们闯进仓库，难道都没人察觉的吗！” “我当时在抢救我的机器人么。”机械师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看上去有些心虚，却还是坚持道，“那个怪物会破坏机器人，我总得先顾着它们。 “灵感术士打开传送板后就晕倒了。符文师一直在里面保护领主。魔动人偶倒是有察觉，估计还去拦了，结果被打坏了一堆……” 之后精神医师返回，虫母终于稍稍被控制住。被对面扣押的欺诈师又忽然被传回，他忙着安置对方，自然又没顾上仓库那边。 精神医师怒极反笑：“所以你觉得，没人需要对此负责，是吗？” “有啊。”机械师脖子一梗，一面用手挡着眼睛，一面坚定道，“难道不是你吗？” 精神医师：“……” “我一开始就说了，没必要对对方出手。我们的物资足够。是你坚持要动手。浪费了我的侦察机器人还不够，又把欺诈师赔进去。结果好了，你一意孤行，踢到铁板了，造成这么大损失，难道你还指望别人来负责吗？” 机械师这段时间来本就憋着火，此刻情绪一上来，说话登时有些不管不顾，连旁边一直拉他的灵感术士都不想管。 话音落下，却听屋内一片寂静。 片刻后，却听那精神医师低低笑了起来。 “我一意孤行？你以为我很愿意这样吗？” “你以为现在物资充足，我们就不用担心物资问题？别忘了，我们看不到领主手册。我们没办法和人交易，没办法进入遗迹，甚至没办法从那些‘池子’里搞来领主需要的东西——幽灵领地刚过去，你知道我们丢了多少东西？又有哪些是必须及时补充上的？” 那也不是必须靠抢……机械师很想这么说，然而开口的瞬间，却被对方蓦地扫了一眼，话语瞬间憋回了喉咙。 “我看你最近经历得太多，精神有点失常了。”精神医师淡淡说着，冷漠起身，从僵硬的机械师旁边走了过去，目不斜视地嘱咐一旁的灵感术士，“看好他。”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转眼，又来到另一扇门前。 推开房门，里面是堪称逼仄的空间。占了房间四分之一的桌上立着一尊女神神像——手托沙漏，侧坐在地，耳朵的位置，则是两片鱼鳍。 光看外表，正是五女神之一的安宁女神，沙歌聆者。 精神医师反手关上门，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片刻后，又踉跄一步，跪坐在了女神像前。 “神明在上。请聆听我的声音，予我指引……” “我……错了吗？我只是想维护我们的领地……我错了吗？” 他喃喃着，慌乱地在胸口反复画起沙漏的图案，紧紧闭起眼睛。 因此并未注意，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中，他所画的沙漏已经渐渐走形，而他的面前，那尊安静的女神像，忽然歪了歪头。 石做的嘴唇缓缓张开，似是在笑，笑容一直拉到颧骨处；张开的嘴巴间，是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牙齿间是一颗不住转动的眼珠。 那眼珠颤抖着，鼓动着，表面随着有节奏的鼓动，不住泛起经络。跪在下方的精神医师却像是听到什么，神情逐渐松弛，面上甚至带上了几分笑意。 “……对，您的教导没错。” “命中注定，我们和其他领地不一样。所以拥有特殊的生存方式，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次的失误，只是因为我们不够细致。只要下次，再细致一点，再决绝一些……” 他缓缓张开眼。 面前依旧是那尊安宁的女神像，眉眼微垂，似是对人间充满无数悲悯。 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精神医师应了一声，身后房门被猛地推开。 “那个……我遇到点问题。” 过来的是之前负责陪着领主的符文师。他看上去不是很愿意和精神医师说话，神情带着几分为难： “领主，刚才忽然问我，八月都快结束了，为什么学校还没通知开学…… “这个，怎么解释？” “……” 精神医师闭了闭眼，缓缓自地上爬起。顿了会儿，终于幽幽开口： “很简单，她要上学，那就让她上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符文师呼吸一滞，“我们上哪儿给她搞‘学校’？而且学校里，总得有人吧，这要怎么解决……” “多找点魔动人偶。校工和老师就有了。”精神医师说着，微侧过头，眼中黑色浓郁得像是打翻了墨，很快又活物般向内收缩： “至于同学……这个确实有点麻烦。这么重要的角色，让魔动人偶来假扮不太合适。 “有机会的话，还是得为领主大人，从外面搜罗一些。”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安可希特意起了大早，从后宫里借了灵视之眼，放出去观察。 这次，她还吸取教训,专门留意了周边的云层——然而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另一个领地,果然已经不见了。 安可希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搞事的人被送走,她也终于有精力，继续关注自身发展了。 安可希没有多耽搁，早早去食堂用完早餐,又和息流等人聊了聊,确认了下领地各方面当前的进度,很快便再次回到办公室，摊开本子，低头写写画画起来。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各种资源的获取问题,找到稳定获取的渠道。以及尽快加强领地基础层的防御，以抵御即将到来的魇类天灾。 资源方面,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能源、食物、水、劳动力，和建材。 能源的话,现在看来状况比较乐观。领地内原本就有两个靠能源石启动传统供能装置,一个专供浮空维持装置，一个则负责向全领地提供能源。除此之外，两块光能采集板和两根储满的可移动能源棒。 这次和那个古怪的领地打了次交道，又喜提五块光能板,八小袋能源石的粉末。 和能源石一样，这种粉末存放时必须注意隔离,用的袋子都是特制的。因为形态问题，它们没法放到供能装置里使用，但可以用来启动魔动人偶，也能用来触发符文，或是放到特定的装置里，作为紧急能源使用。 相比起能源石，主要的优势还是在方便安全，如果外出的话，可以随身携带。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发展到去探索遗迹，但为了收集更多的能源石以及其它稀缺资源，这种活动迟早得安排上，因此这些能源石粉末，安可希暂时便没打算动，计划先放着，等以后要出门了再用。 而且现在也没必要动——感谢敌方领地，新到手的五块光能板足够他们生活水平小飞跃了。安可希已经问过填星，五块光能板中有两块是本身就已经充满能量，是可以直接使用的。加上原本的两块，正好可以分成两组，循环使用，一起投入的话，完全够支持四到六个高等机器人活动。 再加上填星从收缴来的小机器人，以及对方仓库中，搜到了不少微型光能板。将它们装在需要经常外出作业的采集机器人身上，又能节省不少能源。 安可希打算到时候和填星商量下，再开几台灵心匠，和原本的那台放一起，直接组一个小车间，真正实现对基础材料的自动化加工。在小车间的附近，再另外选个房间，将填星他们拿回来的机械设备摆进去，给填星专门组一个工作间。 可怜孩子到现在还是窝在仓库里面干活的，安可希都有点过意不去。 而领地内原本就有的供能装置，则依旧负责承担整个中心区域的基础能源供给。他们当前的能源石还有储备，再配合一贯的节能减排思想，这个配置，至少对目前的他们而言，是够用的。 这样一来，劳动力的问题，也算解决了一半。 当然，如果想从中心区域向外拓展。就需要安装新的照明设备和其它基础设施……那对他们当前的能源系统而言，还是有些压力的。不过安可希想得很开，一步一步来嘛，中心区域先填满了再说。 而水源方面，现在还只投入建设了一个采水设备。一个昼夜，大概能从地表传过来小半箱的水。可以使用，但要饮用的话，需要再烧一遍——在这点上，安可希之前用幽灵领地带出来的小锅能派上用场。不过他们的饮用水还够，专门去烧，反而是耗能了。 按净雨的说法，现在的采集率还是比较低的，等他伤好了以后，定期出去给设备施加术法加持，应该能将收获提高到一箱的二分之一，乃至三分之二。想要进一步提升，就只能走两种途径，要么，把现在设备的某些材料替换成更好的，比如说将刻有符文的金属换成石头乃至晶石，再比如将含有相应力量的宝石嵌上去。 要么，就是继续提升对于工作人员的个人能力，以增加术法加持的效果。 基于此，安可希计划再给净雨投喂一到两颗经验石。就是需要再确定下，他当前经验石的吸收情况。 此外，还有一个更淳朴的方法，总是增加采水设备……不过仓库里原有的材料只够做一套，要再组新的，需要填星那边先做出重要配件——有些设备配件并不常规，没法轻易获得，只能靠自己做，或是去遗迹里找。 好在他们带回的模具中有现成的，做起来会省力不少。 另一方面，同样因为缺水的问题，贼能打他们带回的一堆“家乡土特产”中，有相当一部分，只能被迫闲置，包括但不限于那些牙膏、肥皂……还有贼能打兴致勃勃扛回来的一个小洗衣机。 真的很小，是那种专洗小件的单筒构造洗衣机。安可希怀疑贼能打他们根本不认识这东西，纯粹就是当个容器拿回来的，因为贼能打在提到这东西时，用的措辞一直是“那个很有个性的泡脚桶”。 安可希当然不会用它来泡脚，但要洗衣好像也不太行。他们的水资源还没充裕到可以用这东西，若是为了清洁，清洁沙还剩很多，息流也再三表明，他很乐意承包大家的衣服，他的空气洗还不消耗资源，没必要用这费水的东西。 她是打算把牙膏和肥皂自留一部分，再看看交易板上的状况，如果行情好的话就把剩下的卖掉。换成别的物资。目前看来，这种“家乡物”，需求还是不少的。 而那个小洗衣机，因为就一个，还真有点舍不得卖，姑且先留着了。 至于有别的“家乡特产”，安可希则打算把它们全都放到食堂旁边的休息室去——在热烈欢送俘虏离开的当天，幽老师钟爱的沙发就被搬回了休息室内。安可希特意去那个房间看过，沙发的前面完全可以再放张桌子，把显示器和dvd播放机连上，再把息流布置的图书角搬进去，天花板上多装一盏灯，再裁一些人偶的衣服做装饰，那这休息室就比较像模像样了。 就是手头没啥好放的碟片……只有dvd机里自带的一张《葫芦娃》。不过安可希估计他们应该挺爱看的，至少明灯肯定喜欢。 ——昨天晚上她为了试试看机子好不好用，打开放了一会儿，今早出去放飞灵视之眼时正好撞见明灯巡逻回来，大老远就听他在哼“葫芦娃，葫芦娃，一个藤上七朵花”…… 整个人洋溢着一种纯粹又质朴的快乐。 ……也不知道这种动画碟片交易板那儿能不能买到。或者回头去“旧梦”池里抽抽看？ 安可希暗自思索着，顺手将这事也记在了本子上。 说到房间——还有一事。 因为能源比较充裕，再加上家具和隔断的制作也在加班加点的进行中，安可希就琢磨着，干脆再拨三个房间，把投影们的四人寝升级成两人寝好了。既然住房质量尚无法保证，那至少给人保证下住房面积。 目前领地七个投影，再加上未来准备接出的两个，五间双人房正好够用。又来新人的话，再拨房间就行，至于室友的分配，就让他们自己安排去。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人多了，那……卫生间，是不是也得多开几个？ 毕竟现在真正投入使用的卫生间只有两个，剩下三十多个，全部都是封闭的。也就幽老师寻求心灵安宁的时候，会进去待一阵…… 安可希揉了揉额角，思索片刻，决定把这事交给息流。 她真的不是很想管这些。 那接下去，要思考的就是劳动力—— 加工制造方面，目前只要用的还是魔动人偶和小机器人。主要负责做一些简单的采集和加工。加上预备启动的灵心匠，一些比较复杂的加工工作也能胜任，处理建材基本足够，不会出现囤积状况。此外，因为带回来不少现成的模具和图纸，能省去填星不少工夫，所以一个机械师，当前来说，应该也是够用的。 防御方面就比较麻烦了。符不起现在是一人负责整个中心区域加机房周边的所有防御布置，尽管从来不说，安可希也看得出来他有些吃力，偏偏这方面，非人类能帮上的忙不多，只能靠术者自己完成。 在此之前，安可希已经和符不起商量过，目前的想法是，将那一大块切割好的棕晶石，统一做成石牌，刻好防御符文后，悬挂在一些重要的房间门口。虽说比较简陋，能庇护的范围也有限，但效果总还是有的。 可即使如此，符文师的工作量还是太大了。息流倒也表示过愿意帮忙，不过他专攻空气方面的术法和符文，跨专业发挥只怕不稳定。 因此，安可希琢磨着，反正现在睡觉的地方有了，食物和饮用水也远比之前充足，不如干脆再接点人出来。 符文师肯定要占一个名额。就是得再组织次考试，有点麻烦。 其次，再次感谢友邻的馈赠——人造光源几近完工。用来填充苗圃的泥土也已准备好，用来搭建苗圃的砖石，安可希上交易板看过，一个签证就能换到五小车加工好的普通砖，附赠小车的那种，目测够用。 胶凝材料则需要另外买……这个世界比起水泥，似乎更常用一种叫做彩树胶的东西，是一种可以通过植物直接获得的天然材料。如果想更牢固些，可以自己买回来再加工。 这种材料属于很多地方能用到的常规材料，但专门为了获取而种植，又好像有些浪费地方。因此卖的人不多，一共就那么一两个，估计是专门种了一片做生意的。好在价格也不贵，甚至都不用出签证，拿点机器人的散装件，就能换到不少。 这样一来，一个最简陋的苗圃，姑且算是成型了。可提升的地方当然还有很多，安可希也知道除了地栽外也有很多其他的培植方式…… 但管他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现在，她们终于要有种地的地方了！ 也就是说，种植专业人士，也可以安排上了！ 信用币方面，也完全不用担心：虽然当初为了堆幽老师的强度，一口气将攒的信用币花了个精光，好在四十个卫生间依旧给力，每天稳定产出两千五上下的信用币，至少接两人的费用是出得起的。 光接新人还不够，新人每人一个经验石得安排上。除此之外，净雨和填星她也打算各自备两个，要上交易板交易的话，还需要出额外的费用…… 再次感谢那四十个厕所。真真养活了一大家子人——安可希粗略算了下，把那些费用全都预扣掉，余额还能剩下两千多。 .....甚至还能够她抽个十连。 “……”意识到这点的安可希，忽然陷入沉默。 默不作声地瞟了眼柜子里从未用过的抽卡银盆，安可希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又翻到了领主手册的第一页。 首页的“实时资讯”依旧闪得晃眼。第一行就是最新的池子消息—— “白塔点灯人”的限定池子已经过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限定池。 正好也是她错过的池子之一。 安可希咬了咬唇，又闭了闭眼。片刻后，强迫自己愣是合上了本子，开始做深呼吸。 “忍住、忍住、忍住。”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厕所生的信用币一共只能拿四个周期，用完就没有了……这可是所有人的抚养费……” “想想你宫殿里那些还没拿签证的投影，想想你才刚开始养的符文师。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可多着、多着！” “总之，冷静下来！不许手痒！不许痒！” 数分钟后。 后意识宫殿内。 金翡正斜坐在桌前打呵欠，明明上下眼皮都困到快粘一起，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坐在那里，强迫自己翻开着面前枯燥的工具书。 虚掩的房门外，却忽然传来些微声响。他一个激灵，立刻坐直身体，侧头听了片刻，没听见期盼已久的领主声音，反倒听见两个男性的说话声。 微皱起眉，他走过去开门一看，正见一个人影站在走道中间，对着另一个方向说话——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可以看到原本闲置的另一间房正敞开着门，一个陌生的人影正站在里面，好奇地四下张望。 站在走道里的那人，金翡认识，是个防具匠，后宫里的老人了。估计今天正好轮到做随侍，便出来走动。房间里那人却是从来没见过。从金翡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嫩绿的马甲和头发，背影干练，十足惹眼。 恰在此时，正和屋里人说话的防具匠也注意到了他，忙招了招手，和屋里人说了一声后，转身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他和金翡打招呼，“和圣贼做邻居的感觉怎么样？” “一般吧。他人其实还行，就是有点疯疯癫癫的。”金翡不想多谈这个话题，注意力很快转到自己的新邻居身上，压低声音，“那人谁啊？是从别的房间搬过来的？以前没见过啊。” “你当然没见过，新人。”防具匠斜倚门框，方正的下颌微微抬起，朝着对面房间指了指，“领主刚捞回来的。” “啊？现在还会有新人啊？”金翡诧异，“他什么职业啊？” 不怪他一无所知——以前安可希没正式到来前，领地内有什么动静都会广播通知全后宫，包括她又抽到了什么ssr角色。而自打安可希真正降临之后，那广播就自动关闭了，现在有什么消息，都得等她自己进来说，或者靠随侍带进来。 防具匠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和他其实也还没说上几句呢，我是正好到这附近巡逻，看到这边房间突然开了，才过来看看的。” 顿了顿，又道：“不过他马甲上有星星图案，还有小花小草……嘿，说不定是你同行呢。” “什么同行，衣服都不一样。”金翡有点不高兴，“你看他有我这样的头发吗？” “嘿，我是搞不懂你们玩法术的，你要真好奇，等等自己问他吧。”防具匠说着，忽见一只纸鹤从远处摇摇晃晃飞过来。结果打开一看，立刻直起身体：“东边的法师有事找我，先走了啊。正好你在这儿，帮着多看顾下。” 他说着，指了指仍在欣赏自己房间的新人，又和对方打了声招呼，转身一路小跑地离开了。 剩下金翡一人，百无聊赖地转了转头发，倚着门框探头一望，正见那房间里的新人也好奇看过来。 直到此刻，金翡才看清对方的样子——嫩绿头发，绿色眼睛，甚至连睫毛都是绿的，看上去像是涂了绿色眼影。 一点儿也不端庄……在内心做出评价，金翡直起身体，含蓄地冲对方一笑：“你好，我的名字叫金翡，培植师，以后就是邻居了。” “你好，我是跃金！”对面人立刻回了个热情的笑容，“你也是搞种植的啊？好巧啊！” “什么叫‘也’……”金翡笑容微滞，视线扫过对方绿到有点土气的马甲，“请问你的职业是……？” “我是植物鼓励师！”新人兴致勃勃地回答，注意到金翡笑容的凝滞，又补充道，“是个很小众的职业。大概是临近末日前才刚发展起来的新概念组织，人数很少，挂靠在‘新希望协会’的下面，你不知道也正常。” “新概念？”金翡眉毛微动。 “嗯。因为这个组织其实是想搞些创新的东西。在希望女神之外，真知女神也是这个组织的主要信仰之一。”新人好脾气地解释，“像我这种鼓励师，就是试图把‘言灵’、‘精神影响’和‘自然术法’三种元素融合，而诞生的职业。” 金翡听得半懂不懂，蹙眉思索片刻，终是问出了那个自己最在意的问题：“那你说的这种‘新概念培植’……它效率怎么样啊？” “这个，还真不好说。”新人挠了挠头，“毕竟新职业嘛，缺少数据，实践效果也不太稳定。就我个人感觉，相较于正常的种植来说，加成在百分之十上下吧。” “哦……”金翡小幅颔首，眉头一松，“百分之十啊，那还好……” “当然啦，这个也要看和植物本身的适配度的。”新人挽起袖口，大大咧咧地继续道，“如果相性好，冲上百分之三十也不是什么问题。” “……”金翡的表情再次凝住。 “不过要到这种程度，也没那么容易的。因为我也不知道什么植物算相性好，我脑子里没有相关知识，真要实践，还得一个个试……诶，大兄弟，你怎么啦？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大兄弟？” “…………” 金翡没有说话，只默默朝他点了点头算作告别，转身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里，将门一推，抬手捂脸。 “这都什么事啊，怎么又突然跑出来个百分之三十的……” 虽然长得挺一般的。重点是不如他。但他有百分之三十啊！ 金翡真的想哭的心都有了。 尤其是在不久之后，隔着虚掩的房门，他清楚地听见外面传来领主的声音——却是对着另一边的。 金翡下意识地想要开门仔细看看——这段时间，他正是担心再错过领主到来的动静，才一直将门掩着。然而听到外面领主对新人温柔的问候声，那只手，却无论如何都推不出去了。 顿了片刻，他撇撇嘴，索性将门一关，鱼骨辫一拆，径自倒头躺在了床上。 算了，大不了就不出去了！她要去疼百分之三十就让她去好了，他又不是非出去不可…… 金翡默默想着，脸却在枕头里越埋越深。片刻后，忽然又一个激灵，腾地坐起身来。 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还特意原地等了一会儿——“砰砰砰”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被敲响的，是自己的房间门。 金翡：“……” 微微张开了嘴，他起身刚要下床，忽又想起什么，匆忙转头，对着镜子抹了抹脸，又仓皇将长发扎成一个低马尾束在脑后，方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 一开门，正对上安可希亮闪闪的眼睛。 “你……”情绪的冲击之下，金翡的声音不自觉地提起，又匆忙咳了两声，将之压下，硬邦邦道，“你又要问谁啊？” “诶？”安可希一愣，没懂。 “我是说，你这次，又是为了打听谁，才来找我啊。”金翡垂下眼帘，“旁边新来的那个，你不是都见过了吗？” “哦，跃金啊，刚打声招呼而已。”安可希笑了一下，反手翻出个东西，认真地托举到金翡面前，“我这次，不为别人，就是为你。” “金翡先生，我有一间培植室，马上就要落成了。现在郑重地邀请您，出去与我一起共事。您愿意吗？” 金翡：“……” 他微微瞪大眼，看看安可希，又看了看她的手——那里正躺着一枚签证。和她人一样，亮晶晶的。 见他一时没有回答，安可希又忙道：“当然，现在领地还在建设中，外面的居住条件肯定和你这边是不好比的。但我保证，我会尽快把居住条件提升上去的。平时你有什么需求，也可以随时和我说，我会尽自己所能，努力满足的。” 金翡：“……” 见他依旧沉默，安可希不由自主地顿了下，思索片刻，再次开口，声音低了些许：“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我。不然第一次正式见面，你也不至于那样……我承认，我之前作为领主，是不合格，但正因为之前没做好，现在才要更努力去做，对吧。 “突然邀请，是我唐突了。要不这样，你先收着签证，好好想想，明天再给我答复？” 金翡：“…………” 明明想要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筹备很久的完美应对这会儿一点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半边在放烟花半边却是空白，连带着手脚都完全僵住。 安可希见状，却像误会了什么，搔了搔脸颊，稍一踌躇，再度露出笑容：“没事，要实在不愿意的话，也不勉强。等我下次扩建了，再来问问。到时领地的居住条件肯定也更好了。 “你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再考量考量，不急。” 说完，后退一步，朝着新人房间的方向微侧过身。刚要离开，胳膊忽然感到一阵拉力—— 她诧异转头，只见自己的袖子正被紧紧拉着。金翡垂着脑袋，却顽固地伸着手，泛金的眼睫微垂着，又过好一会儿，才总算在汹涌的情绪中，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 “……谁说不急的。” 安可希：“？” “我等到现在，早就急死了好不好。”金翡抬起眼眸，瘪着嘴却理直气壮地朝前一伸手，“那个，你还愿意给我吗？” 安可希：“……” 没忍住又笑了下，她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转过身去，郑重地再次拿出那枚签证，认真放进了他掌心里。 “我当然愿意啊。” 于是，又一个小时后 “以后这两位，就要和大家一起共事了！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安可希站在食堂最前面的空地上，旁边是刚刚从角色库里带出的金翡，与另一个符文师。 “这位是种植师金翡，这位是新来的符文师，符不动！”安可希简单为两人做着介绍，站在她左手边的金翡适时曲起手臂，向下一躬，行了个相当漂亮且端庄的见面礼，一头被编起的金发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极是亮眼。 相比起来，另一边的符不动则要淡漠些许，看上去也更为低调——和符不起的红发蓝眼不同，他的头发眼睛都是蜜色，明明是十分和善的配色，但因为他一直板着脸，反倒显得不好接近。 而且，不知是不是性格影响，明明同一个职业的纸片人基础形象都是一样的，但成精之后，区别却变得明显。 比如符不动，嘴角下垂地比符不起更加明显，眼角反而向上，脸颊处更瘦一些……种种细微区别加在一起，反而显得只有七八分相似。 安可希对此的猜测是，或许是某种意义上的相由心生——毕竟哪怕是同一个职业，取名后的性格也不尽相同。可能这种不同，确实会反应在相貌上吧。 “行……那么符不动，等等你先和符不起一起走吧，让他带你熟悉下情况。金翡，你就先跟我，我带你去看看现有的种子。” 安可希在简单的迎新之后，很快便给两人安排了起来，边说话边带着二人朝旁边走了几步。 坐在原位的明灯眨了眨眼，趁着安可希没注意，悄悄凑近了旁边的息流： “不是我说，但为什么符文师的名字，都这么奇奇怪怪的？” “这你就算问在下，在下也……”息流不太想背后道人长短，而且他和符文师那边本就不熟，顿了顿，只低声道，“符文师数量比较多，可能姓名上，自有规律吧。” “就这还规律啊？”明灯挑眉，“符不起、符不动？那还有四个得叫啥啊？” “符药、符用。” 话音刚落，便听旁边有声音传来。明灯一怔，转头看去，只见另一张桌子上，贼能打正一边用水化开一包压缩食物，一边悠悠开口。 “……”虽然不太想和圣贼打交道，但架不住实在好奇，明灯忍不住道，“刚才那是什么？他们的名字吗？” “嗯。”贼能打瞟他一眼，很快又看向自己面前的大碗——这是用塑形土配合模具做出来的半成品，不好看，但勉强能用。 “符药、符用、符不符、符了柚、符不起、符不动。”他漫不经心地说完，耸了耸肩，“我记得是这六个来着。应该没错。” 明灯：“……” 怎么说呢，完全没感受到规律。 只感受到了某人当时起名时，越到后面，越发敷衍的心。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种植师到位的第一件事,是先和安可希一起，仔细看了看她囤下的种子。 这些种子基本都是当初从虫子那里爆出来的，安可希也搞不清里面有些啥。金翡仔细扒拉了许久，将之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不能吃用的,另一部分,则包含了可食用的浆果,以及能在其他方面派上用场的。比如夜光草。 “还有一些是树种。需要的条件不一样，建议也先放一放。”金翡动作轻柔地拨动着桌上的种子，“还有这个,成年后会拥有柔软细密的叶片。领主可以把它放到卫生间……” “不必了！”安可希听出话头不对,赶紧叫停,“我有卫生纸！贼能打刚带回来很多！暂时用不上，谢谢！” “哦……”自己的建议被否定，这让金翡有些小小的失落。他看领地卫生间很多，还以为这个一定用得上呢。 “……当然,也可以先种一些。”安可希瞟他一眼，想想又补上一句,“先当做盆栽好了。起码有点颜色,也比较好看。” 金翡闻言眉眼一弯，又露出一抹带着几分矜持的笑容来：“领主要是喜欢,我可以专门挑些开花好看的种。” 安可希连忙表示那还是算了,种还是先种有用的。又带去仓库挑了几个大小的容器，底部打上孔，填上土，先拿去用。 而由他负责的培植房,也在一天后，再次有了进展。 安可希顺利通过交易版块,换到了足够的普通砖块，用的却不是之前打算备下的签证，而是之前十连时，从池子里抽到的情报。 虽然那次没抽到新出的ur等级，也就是所谓“女神的祝福”，但还是和以往一样，出了三个ssr。一个新职业角色“植物鼓励师”，已被顺利命名成型，入住后意识宫殿；一个是重复职业符文师，正好可以拿来给符不动换经验石；剩下一个，则是条比较珍贵的遗迹信息。 ——第二大区在未来一个周期内，会有移动遗迹“星辰矿坑”出现。前往探索，有概率获得大量能源石。 说白了，就是一个限时资源本。 此外，这条信息上，还附带了一个传送符文。这才是这条信息值钱的根本——因为漂流领地无法落地，想要前往地面，只能通过传送。而只有掌握正确的传送符文，才能顺利达到遗迹。 这种符文还是限定区域和次数的。一旦移动遗迹脱离当前区域，又或是符文的总使用次数达到某个额度，就会自动作废，进而刷新出新的传送符文，需要玩家重新获取。 获取的方式也很局限。基本只有抽卡和玩家交易两种方式可以得到。除非有时开“活动”，彼时某个神秘力量就会在领主手册中公开某个地点的传送符，限时不限次，谓之“免费”。 据说有时从遗迹里，也能找到其他遗迹的传送符文……不过这概率也是很低了。 换言之，这种情报还是相当值钱的。因此，尽管那个资源本目前还没开，安可希还是先把相关信息挂上了交易板。 反正操作也不难，只要在手册的指定区域写上商品描述，确认挂出就行。对应的服务费，会自动从信用币余额中扣除。 不过，或许是因为信息本身容易造假，这个商品问的人虽多，真正下单的却只有两位——她们用两车砖石，向安可希换到了“二大区西北下周会出资源本”这一信息，至于传送符，也因为存疑，都没下手。 【确定吗？】安可希循循善诱，【现在矿坑还没出现，所以便宜。等矿坑进入区域了，可就不是这个价了。能源石诶。】 对面明显在纠结，最后还是没舍得为一条不确定的信息付出太多。最后都不了了之。 其中一位直言，自己就在第二大区西北。到时候会用灵视之眼查探，如果确认了这条信息，会再来收传送符文的，到时哪怕价格更高，也可以接受。 安可希倒是无所谓，反正四车砖石也够用了。安排符不起用传送板完成接收后，先放到净化花圃里埋了一天，之后才运去培植室。 至于胶凝材料，则是用多出的牙膏和肥皂换的。这种“家乡物”果然很有市场，挂出没多久就有人来问，很快出手，整个交易过程，从头到尾都丝滑无比。 就是交流时随口多聊了两句，得知对方以前自己也抽到过香皂，还是那种很漂亮的薰衣草香型，自己一直留着，没舍得用。可惜后来遇上其它领地打劫，被要走了。 这让安可希心头不由微动。 她看了看自己库里的。也有手工皂，不过不是薰衣草。倒是有粉红色和星空蓝的，看上去也挺漂亮。 出于某种微妙的感触，她在交易时，想想还是两种颜色各拿了一块，塞了进去。对方倒也实诚，发现多东西了立刻又来问，得知是“买就送”的赠品，也没多说什么，只认真道了句谢，随后又让安可希将传送板打开，给传了几桶彩色涂料过来。 【这是我和投影一起研究出来的！】她兴致勃勃地告诉安可希，【没别的作用，就是好看。颜色可以调的，不过要防水或者防火的话，记得另外涂一层！】 桶是自己做的木桶，封得很牢。安可希打开看了一眼，确实色彩艳丽。遂开开心心放在手推车上，推着往外走，出去时正好看到路过的息流。 “领主大人！”对方用空气托着一叠刚清完的衣服，正打算将它们分送到各个房间，见安可希兴高采烈，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起来，“今天遇到好事了吗？” “嗯。”安可希指了指手推车里的东西，“换到粘合剂了！还有这些，是别人送的。彩色涂料，还可以自己调哦。” “就像颜料一样？”息流偏了偏头，柔顺的马尾随着动作垂到肩上，“看领主这么高兴，在下猜，它们肯定还有作用吧？” “没啦。”安可希说得干脆，心情却比之前换到四车砖石似乎还要再好一点，“好看就行，想那么多呢！” 说完，愉快地推着小车就离开了。剩下息流一个，与正在收拾传送板的符不起面面相觑，表情皆有些茫然，片刻后，又带上了些许的思索。 安可希对他们的思索一无所知，径直将东西推入了仓库之中，很快，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它的事情上。 而随着胶凝材料的到位，第二天，她的培植室，终于初具雏形。 翌日。 安可希赶过去看进度时，正好金翡也在——安可希本打算让他这两天先歇一歇，做点轻松的活计，习惯下领地情况，等种植区域建成了再正式上岗，不想他对这事倒是异常上心，时不时就问一下进度，今天更是一大早就过来了。 她进门时，正见他单手叉腰，十分利落地指挥着屋里的魔动人偶。金色的长发编织成辫，又被仔细地盘在了脑后，将整个人垫高些许，气势也强了不少。 “光源位置不好，再往左一些……右边、右边，斜了！……行吧，这样还勉强可以。” “别动那个花盆，那位置我刚调的！你没看到里面有小孩在吗！怎么能如此粗鲁！” “嗯，砖块颜色不行，不要红色。苗苗对红色很敏感，身处红色环境会不安的……得换，换个更温柔的色……” ”......” 正在默默搬砖的魔动人偶听傻了，有些呆愣地张大嘴，本能地转向刚进屋的安可希。见身为领主的安可希没有出声否定，方默默垂下头去。 金翡这才注意到安可希进来，气势瞬间弱了下去，下意识摸了摸头发的侧面，方彬彬有礼地向安可希打过了招呼。 安可希回应了一声，探头朝他身后一看。可以看到，房间的中心，已经用砖石圈出了一方不小的区域，半米多深。旁边放着好几个装满土的容器，其中有些已经冒出绿意，而角落里，则堆着几袋泥土，就等着搭建完后装填进去。 “砖头颜色不好吗？”安可希是真不太懂这个，“正好仓库里刚进了彩色涂料，要不上一层？” “涂料？可息流说……”金翡话说一半，忽似想起什么，又蓦地停下，顿了会儿才道，“息流说，那种彩色涂料是人造物，我觉得不够自然，不适合用在这儿。所以我想……还是算了吧。” “还有这讲究？”安可希不明觉厉，“行吧。你要自然啊……” “仓库里应该有现成的木材，你要不回头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可以在砖墙边上贴一圈木板，中间也可以用木板隔开。” 金翡连忙点头，点头的同时，还不忘时时伸手护一下头上的盘发，生怕它不争气地散架——其实如果可以，他倒是挺想当着安可希的面直接拆开再一甩，那画面想想就很好看。 然而看看地上散落的土渣子，也只能想想而已。 安可希不知他思绪那么多，看他这样小心翼翼，反倒替他不自在起来。遂快速问了问情况，转身就往外走了。 非常贴心地给对方，留一个放下偶像包袱的时间。 完全不知对方在她离开的第一时间就垮下了脸，一边奇怪她怎么刚来就要走，一边顺手抱起旁边的小花盆，暗暗懊悔，没先给她秀一下已经冒芽的嫩崽崽。 另一头，安可希离开培植室，又颇为闲适地到其他地方转了转。 一路上遇见不少正来回搬运东西的小机器人，看到她时还会停下来，用电子音问一声好。跟着其中一队，逛到加工车间，只见里面几台灵心匠自律运转，削木板的削木板，切石料的切石料，刺耳的声响有些吵，却莫名让人感到几分安心。 里面都是飞扬的石屑木屑，安可希就没进去。掏出手册，默默记下要往这里添一个消音符文，旋身离开，没走多久，又看到了两个符文师站在远处比比划划，声音都抬得有些高，似是在吵架。 他们的旁边，是一堵墙壁。墙壁上斜靠着块磨得发亮的棕晶石板，上面是画了一半的符文。有些许词句飘过来，听上去，像是又一场激烈的学术讨论。 安可希琢磨了一下，也没上去劝架，原地观察了会儿，确认他们没有打起来的风险，便从另一边绕了过去，打算回一趟办公室，中间路过休息室，正见明灯和填星都在里面。 dvd机开着，可以看到斑斓的光芒。明灯坐在沙发上，看得目不转睛，手上还拿着个本本，也不知在记什么；填星则站在dvd机的旁边，抓着几根连接线观察，似乎是在研究什么。 安可希:”.........” 按理说，她一般是不会在投影们专心做事的时候打扰的。但出于安全考虑，她还是抬头进去，提醒了一句不要乱碰电线——虽说那dvd机已经被另一个领地改造过，现在已入乡随俗地连上了导能管，但谁知道呢。导能管也不是能乱碰的啊。 填星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慌忙应了声。明灯这才察觉安可希的存在，吓了一跳，慌忙收起笔记本。安可希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也没多问，只叮嘱了一句当心眼睛。 “对了，你们看到息流了吗？”她想了想，又问道，“我从培植室一路过来，都没看到他。” 休息室内的两人齐齐摇头。安可希微微挑眉，转身正要离开，想想又转了回来：“你们没干什么坏事吧？” “……”休息室里的两人明显一愣，然后再次疯狂摇头。 安可希：“……” 行，这个态度，估计真不是什么坏事。 “好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往后退了一步，“那你们继续吧。不过别耽误正事啊。” 这次明灯没再动他的头了，看上去对安可希的措辞似是有些不满。填星倒是一本正经地嗯嗯点头，直到安可希离开，方松了口气，转头又拨弄了下dvd机后面彩色的配线。偏头似是认真思考着什么。 眼神再次变得专注。 另一头。 安可希本来想直接回办公室的，当时问起息流，也就随口一提，不过被填星他们这么一搞，反倒好奇起对方动向——但为这么点小事，专门打电话去问一趟，似乎又没啥必要。 于是安可希略一思索，索性又转向绕去了仓库。 一般来说，息流待在这儿的概率最高。毕竟这地方主要由他管理。仓库的门口却空荡荡的，只有个贞子般的魔动人偶，坐在门口张着嘴发呆。探头进去，里面也只有净雨一人。 净雨是来拿做采水设备的符文材料的。填星那里已经在为他制造重要配件，他便打算把其它的部分先准备好。安可希进来时，他正在一本正经地统计自己拿取的东西，好往仓库门口的本子上登记。 “领主！”见安可希进来，他微皱的眉头瞬间松了开来，“上午好。来提东西的吗？” “嗯，你好啊。”安可希愉快地打了招呼，踏进仓库环视一圈。只见仓库里已经被息流打理得整整齐齐，所有的物资都分门别类地摆好，甚至还标好了编号和余量，一眼望去，令人相当舒服。 安可希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走到其中一个置物架上，拿了一些调制魔药的材料，余光瞥见净雨小幅地打了呵欠，奇怪道：“最近没睡好吗？” 惊觉自己失态，净雨慌忙放下手臂，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换了房间，略不习惯而已。” “对哦，你们现在都搬到新房间了。”安可希饶有兴致地看过来，“新家具都搬进去了吧？感觉怎么样？” “……很好。”净雨毫不犹豫，“虽说样式简单。但相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真是有劳您费心了。” 安可希：……懂了，使用感多半不怎么样。 “不好意思啦，现在家具的制作都由人偶负责，材料也一般，难免简陋些。”安可希将挑好的魔药材料揣进怀里，“以后肯定会给你们换上更好的。” “领地内需要人力物力的地方还有很多，领主其实不必在这种事情上劳心。”净雨立刻道，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些许，“您为我们安排寝室，制作家具。自己却还睡在办公区域里。您的心意，大家都看在眼里。” “……别说的好像我很惨。谢谢。”安可希神情微妙，“至少我还有床被子。” 而且办公室的配置，坦白说，挺好的。至少安全呢。 净雨却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去：“无论如何，请您照顾好自己。您的健康与安危，永远是领地内最重要的。我相信，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行行行，明白了，这就回去喝水。”尽管已经习惯了息流式夸夸夸，面对这种郑重其事的直球，安可希仍是有些招架不住——而且听净雨的意思，她非常确信，他们这段时间来可能又脑补了一些很新的东西。 完全不想了解他们脑补了什么，安可希选择火速撤离，到门边做完登记，便迅速抱着材料，离开了这里。 剩下净雨一人，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默默垂下了眼帘，耳根突然浮起滚烫的红色。 又过一会儿，忽听通讯器响起。他掏出来贴到耳边，低低应了几声，旋即叹了口气。 “还好。我想她还没看出来。也有可能是察觉了，但懒得问…… “对，我知道，领主向来对我们报以最大的信任。我们应该为此感到荣幸。 “但正因如此，我现在很难不感到羞愧……为我的隐瞒。 “嗯。希望一切顺利。” 同一时间。 安可希正淡定地朝办公室走去。 她依旧没看到息流的影子，但办公室外，仔细叠放好了对方清洁过的外衣，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皱褶。 安可希在衣服前站定，原地沉吟片刻，摸出口袋里的通讯器，顿了会儿，又轻笑了下，摇摇头，再度放了回去。 有些事，察觉到端倪，不代表就要立刻刨根问底。相比起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带着新到手的魔药材料，安可希毫不犹豫地进入了后意识宫殿。进去后，熟门熟路地直奔其中一间，敲开了门。 门里的，是她目前唯一的专业治疗师。人长得不赖，白袍白发戴眼镜，不说话时，很有种古典雕像的气质。 就是脾气不太好，以至于说起话来时，会显得有点欠揍。 就比如现在。 “又让我帮你调制魔药？”望着安可希手里的材料，他不客气地冷笑出声，“那个精神医师呢？他不是也懂治疗吗？怎么，现在派不上用场了？” “……理由在我上次来找你时，就已经说过了，谢谢。”安可希不客气地将材料往他手里一塞，“幽老师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所以才找你调药啊。” “哼。”对方又是一声冷哼，倒是非常顺从地接过东西做到了桌边，“我就知道，不是这样，也轮不到我。” 安可希：“……” “我说过了，之前先接幽老师出去，是因为需要他的催眠能力。并不是因为他治疗方面比你强，更不是因为他比你好看……”安可希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别的不说，至少对你自己这张脸有点自信吧。” “哼。”对方闭了闭眼，耳尖却泛起淡淡的红色，“也是。没有这张脸，当初你也看不上我。” 安可希：“…………” “话不能这么说。”她诚恳道，“这事又不单针对你——严格来说，我捞所有人，都是因为看脸。” “……哼。”治疗师脸色又一下沉了下去，“昏庸。” “对对对，昏庸昏庸。”安可希非常坦荡，“再哼哼的话，昏庸的我可就要把你名字改成哼哈二将了啊。你喜欢叫哼将还是哈将？” 治疗师：“……”哼！ “调好的药在这儿！”他猛地站起身来，拉开抽屉掏出几瓶药，重重往桌上一放，落下的时候，却一点碰撞声都没发出，“拿好赶紧走吧。” 安可希唇角微扬，认真道了声谢，收好药瓶往外走。出门后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才听见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安可希没忍住又笑了下，正要继续往前。忽听“咔哒”一声，旁边的走道旁，忽有一道房门打开。 一个身穿月色纱衣的男子出现在门后，眼神朦胧，似没有焦距。在捕捉到安可希的身影后，漂亮的双眼又似大梦初醒一般，一点点亮了起来。 “领主大人。”他温声开口，声音飘忽得仿佛在唱歌，“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方才忽然有种想要开门的冲动，仿佛冥冥中有力量在指引……” “原来是在指引我见你。” 安可希：“……” 怎么说呢，有的台词，听纸片人说，和听真人说，还真是两回事啊。 “你好啊，春秋。”她笑着和对方打了招呼，换得了对面，对方的名字是“知春秋”——因为对方的职业是占卜师，取名时安可希灵光一闪，就给取了这么个名字。 占卜师是极少数信仰多神的职业，既信仰真知，又信仰幻梦。或许正因为后者，让他总给人一种不太清醒的感觉，仿佛时刻都会回到梦里。 不太清醒的占卜师，说起话来也像是被风吹斜的微雨。他并没有什么要事，只是碰巧预感到安可希会出现在这儿，所以打开了门。真正照面后，也只是轻声问候了一下近况，跟着便打算道别。 “啊，对了，差点忘了。” 即将关门的瞬间，他忽想起一事，又探出头来：“领主大人。” 安可希：“？” “我前两天窥梦占卜时，为您捕捉到了一句指引。”占卜师打开门，站直了身体，“请允许我将它进献给您。” 安可希：“……” 虽说不是很信这个，但为了不辜负对方的好意，她还是配合地挺直了腰背：“请说。” 占卜师温和地笑起来，笑容有些迷离：“当旧梦遮住眼睛，当镜里出现高低。若不知该往何处去，便往东南走吧。” ……？ 什么意思？ 安可希一时愣住，刚要细问，对方眨了眨眼，忽又补充道：“对了，还有一句。” “若觉眼睛不适，可以备上眼罩。” 安可希：……？？？ 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便已经幽魂般缩回了自己房间。 余下安可希一人，站在那儿茫然眨眼。 不是，更奇怪了好吗？ “所以，你这两天，还真认真在琢磨这个事儿啊？” 隔天。办公室内。 贼能打斜倚在办公桌边，百无聊赖地看安可希抱着领主手册和人讨价还价：“占卜师说的话，十句里面九句都是废话。还有一句，大概率是梦话。” “我也觉得像梦话。”安可希抿了抿唇，“但不知怎么，就是有些在意。” 贼能打笑了下，伸手去拿她碗里的爆珠草果，才刚伸过去就被安可希一下打开。责备地乜他一眼，她将碗放远一些，端正面目：“不扯这个了。我问你，你们这些投影，最近是不是在搞事？” 她本来没想追问，可连着两天都不见息流人影，试着打电话问，被应付的感觉也很明显，这就让安可希不由有些在意了。 贼能打板起面孔，誓死保密：“不好意思，我答应过了，绝对不能和你说。” “……所以还真有。”安可希对此还真不意外，“不耽误正事吧？” 贼能打想了想，摇了摇头：“那应该不。” “行，那没事了。”安可希放心了，将碗又拉了回来，“吃吧。一颗啊，多了打你。” 贼能打又是一笑，没再朝碗伸手。拿起时钟看了看时间，便向外走去——作为打手，他现在没有专门负责的工作。平时就是帮着到处巡视，做做杂活，但明着躲在领主办公室偷懒，这还是不太行的。 临出门前，又和安可希道了声再见。话音落下的瞬间，又见他再次板起面孔。 “不管怎样，领主，你要相信，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阻止，而是我根本拦不住。” 安可希：“……” 啪地放下本子，她直直看过去：“请问你是觉得我刚遇到一个谜语人还不够，想再添一个，是吗？” “就这么一说。”贼能打脸上又露出那种欠打的笑容，脑袋转眼缩到门后，很快便不见人影。 安可希摇了摇头，低头又将注意力，放回了领主手册上。 ……但不得不说，贼能打的那两句话，还是再次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倒真不至于怀疑什么，也不觉得身为投影就必须将所有的事都告知领主。 但就像之前说的——难免有些在意。 而这份在意，在又一天后的早上，终于得到了解答。 “……劳驾您过来一趟。” 这两天来一直神出鬼没的息流大早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面带微笑地朝她伸手，说是寝室终于完全收拾好了，想请领主过去看看。 安可希虽感有些莫名，但没有拒绝，由他一路引着穿过走道，被引到的，却是一个之前并未规划过的房间前。 安可希眉毛微动，看了过去：“我记得这里不是员工寝室。” “在下知道。”息流谦卑地躬身，“请原谅在下擅自作为。但我们都觉得，不管在何种情况下，您都应该优先得到最妥善的照顾。” “所以这间——其实是您的寝室。” 息流说着，轻轻推开门前的房门。 安可希：“……” 怎么说呢，还真是……还不意外。 暗暗呼出口气，安可希随着他踏入屋里，在看清内部陈设的瞬间，却是不由一怔。 房间作为个人来说，相当宽敞，至少八十平，收拾得干干净净。 身后的门上，挂着块打磨平整的棕晶石板，上面绘制着至少五种能起不同作用的防御符文，面前的房间内，则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套桌椅，桌椅下铺着人偶衣服拼成的地毯——这都本该是摆进员工寝室的东西。 最角落是一张木床，床板上还光秃秃的，但看大小，正适合她在睡的那套被褥。 床的旁边还有床头柜，放着一个花盆，盆里一抹绿色生机勃勃。墙边立着两个柜子，看上去，一个是衣柜，一个是储物柜。他们还在房间里放了一个露□□架，上面已经挂上了几件安可希常穿的衣服。 严格来说，是常穿的人偶服。 总体来说，还是挺温馨的……但这不是重点。 安可希缓缓扫过四周墙壁，喉头滚动一下：“这个配色……请问是怎么定下的？” 门外，已经有一堆人在探头探脑，等着看她反应。息流往外扫了一眼，莞尔一笑：“是我们一起定下的。” 安可希：“……啊。” 安可希：“你们喜欢这种？” “不是的，我们是觉得领主大人会喜欢。”息流认真道，“你不是觉得，彩色很好看吗？” “而且从那些‘乡物’看来，您的故乡，应该也常用这种配色。所以我们做了大胆的尝试，希望这样可以缓解您的思乡之情……” 安可希：“……乡物？” 息流认真点头。安可希视线一扫，注意到明灯手里拿着的笔记本。 正是他那天看葫芦娃时拿的那个。 ……难怪了。 安可希微微屏息，视线再次扫过周围的七彩葫芦娃同款配色家具与墙壁，深深吐出口气：“难怪了啊。” 谢谢，但其实我也没那么思乡的，真的。 贼能打不知何时已经溜进了屋里，悄悄凑到她耳边：“相信我，我真劝了。没用，他们不听我的。” 那你不会直接来向我告密吗？ 安可希谴责地看他一眼，息流察言观色，终于觉出了一丝不对：“您难道，是不喜欢吗？” “……”略一沉默，安可希毫不犹豫地将旁边的贼能打一把推开，再次环视一圈，不忍直视般闭了闭眼睛。 “没有。谢谢你们，我很喜欢。” 虽然看不太惯，但这不是谎话。 不过说真的…… 安可希默默捂脸。 看来其它的dvd碟片，确实得找机会安排上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捉虫） 颜色辣眼归辣眼,安可希最终还是选择住进了这间屋里。 ……至于知春秋那一句附赠的预言，她也总算搞清了由头。还好，不适归不适，也还不到要用眼罩的地步——尽管说真的,她确实蛮想要个墨镜的。 没有也行,当自己是个玛丽苏就完事了。 得知安可希的决定,众项目参与人员自然高兴，就连明灯，都难得露出几分称得上是柔和的表情。 安可希也没含糊,认真向众人道过谢后,当晚就抱着被子进了新房间。从此开始每天走路上下班的生活,听上去比之前的睡在办公室要健康很多。 只是八十平的个人空间，就放那么点家具，总归还是空了些。为了给房间添点摆设，也为了给自己的投影们找些更多的文娱娱乐,安可希深思熟虑，第二天终于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再次搬出那个抽卡银盆。并诚恳往里面砸了十连——砸的还是那个旧梦池。 旧梦池,也被玩家叫做“家乡池”。只要是现实中的日常用品,里面什么都可能捞出来。而这个“日常用品”的定义，似乎还因人而异—— 安可希就曾在聊天区中看到,有人说自己抽到了奢侈品包包；也有人,能抽到某小众作品的角色手办，或是自己大学专业的教科书。 换言之，每个人的池子，都不是百分百相同的。看样子似乎是和过去的个人生活经历有关系。这也意味着,某些拥有特殊生活圈，或是兴趣爱好的玩家,很可能通过这个池子，而获取某些独一无二的资源。 ……不过这些和安可希没什么关系就是了。她虽然不记得过去的事，但至少知道自己的以前平平无奇，应该抽不出什么得天独厚的东西。 而且这种比较独特的物品，基本都是属于ssr等级。r级和sr级的，依旧以普遍使用的日用品居多，知识、文娱相关，或是电器、仪器，都是sr起底，此外，物品所涉工艺越复杂，质量越好，等级似乎也越高。 而她这次十连的结果，果然也只能说是不功不过——出了两个ssr，分别是一个空气炸锅和一个智能手机。sr则是一套宫斗剧碟片、一个全自动织毛衣机、一个带镜子和多个抽屉的大衣柜，以及两本。剩下的r级，则是一桶纯净水，一个爱心镜框的墨镜，以及一大提抽纸。 有一说一，水和抽纸这两件东西，不管什么时候出现，都是那么令人安心。 那个墨镜也不错，正好能派上用场。宫斗剧碟片和可以用来充实休息室，全自动织毛衣机就比较令人无语了，因为他们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连根毛都没有；但拿给投影们看了之后，息流表示非常喜欢，就放在了他那里。 至于智能手机……打电话是不指望了，里面自带的app也很少，但有单机版消消乐，而且录音照相等基础功能齐全，所以勉强还算可以。安可希也没自己留着，同样放到了休息室，当做共用品。 只是上面的时间显示让人摸不着头脑。和手头的时钟完全对不上。安可希怀疑，它可能还是按照现实时间运转的。 唯一令安可希有些纠结的，只有那个大衣柜。 看着非常漂亮，做工也很好，就是那面镜子，令安可希有些在意。 毕竟当时占卜师说的另一段预言里，也有提到镜子。 ……但还是那句话，那衣柜真的挺漂亮。 再想想，预言里也没明着说镜子会怎样，于是安可希在短暂的纠结后，还是很坚定地招呼人将衣柜搬进了自己的新卧室里，当了一片七彩家具中，唯一格格不入的风景线。 如此又平静过了几日，安可希终是逐渐习惯了这间玛丽苏小屋，而所有事情，也都顺利得到了进一步的推进： 金翡负责的培植室正式投入使用。他将一些已经长出的幼苗移到其中，靠着营养土与日日不断的术法加持与祝福，目前长势都非常不错，每天都能看到他拿着智能机对着自己的苗苗各种拍照，然后吃饭时，故作无意地拿给其他人看。 用词还是相当凡尔赛的那种，安可希就曾不止一次听到他装模作样地对人抱怨自己的苗崽崽们长得太快，搞得他有些措手不及；又或是在和安可希说话时，时不时用手比划一下，用一种非常随意的语气道：“领主今天去培植室看过了吗？ “右边的小萝，又长高了。“ ……安可希都没敢告诉他，她其实至今都没搞清到底哪棵是小萝。 此外，还有一个最令她满意的好消息。种植师已经成功种出了另外两株爆珠草。据说这东西结果很快，她感觉自己至少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零嘴儿的问题了。 水源方面，因为填星那边的配件出得很快，第二个采水设备也已安装完毕。净雨专门连了根水管到培植室，打算这个设备，就专供培植室使用。 金翡当初挑选种子时，刻意避开了需要经常浇大水的品种。因此目前来说，还算够用。 只是第二间培植室也在安排了，而且领地内的人也尚未完全达到用水自由，因此水源方面，还是得抓紧。 物资方面，随着新的周期到来，安可希挂出的遗迹情报也有了更多人来问。包括最先问询过的玩家之一。对方通过自己查证，确认了消息的可靠性，因此又找回来，以两筐植物块茎和两箱食物、两袋清洁沙，购买了安可希手中的传送符文。 块茎是类似马铃薯那种的可食用块茎，也可用来种植。两筐是不同品种，一种叫“地团”，口感厚实，淀粉感重，一种叫“绵绵”，口感却是脆的，水分比较多。 每筐都有五十到六十个，安可希让金翡从中挑一些“资质出挑”的，留着种植用，剩下的，则试着做成食物，打算给自己和大家换换口味。 只可惜，第一次的尝试体验不是很好。因为缺东少西，块茎下锅只能用水煮，味道比较寡淡。尤其是“绵绵”，虽然名字可爱，口感也确实很脆，但实际入口时，会有种挥之不去的土腥味，这让安可希对它的印象大打折扣。 其他投影倒是很给面子。息流和净雨看出她吃不惯，还主动提出用自己的干粮换走她余下没吃的块茎——不过安可希没同意，咬咬牙，愣是自己啃完了。 开玩笑，自己做的东西，硬塞也得塞下去。 以此为教训，再和其他人交易时，安可希特意要了调料和香料——感谢家乡池的存在，这地方至少还能捞到一些现成的基础调料，安可希还换到了一把本地香草的种子，同样塞给了金翡负责。 甚至还有问价的玩家表示，自己手里有多功能料理机和烤箱。只可惜这俩只能打包卖，对方除了传送符文外，还开价要两个签证，安可希试图砍价到一个签证失败，最后没能谈妥。 在其余的交易里，安可希还设法换到了一些自热食品，有些是“乡物”，有些是本地的，共同点都是自带调味料，健不健康另说，但口感肯定比水煮来得好。 此外，为了提升自己和投影们的用餐质量，又换了不少不成套的餐具和杯具——不管怎样，至少食物这方面是不用担心了。 而且在遗迹存在的这一个周期内，仓储数量还会不断增加，这还是挺令人安心的。 能源方面，所有的光能采集板都已经投入使用，成功解决了当前所有机器人的吃饭问题。供能装置方面，依旧是在吃能源石的老本，以节能为主。 但总吃老本,也不是办法。 为了进一步获取资源，安可希考虑起一个大胆的尝试。 她决定针对那个能源石的矿坑，安排一次探索。 这对他们来说，是比较冒险的。毕竟这算是一次跨区探索——遗迹所在的地方是第二大区，而他们所在的，是第六大区。 而跨区探索，最大的风险就是有去难回。 将人传送到遗迹附近，光有传送符文不够，同样需要传送板。而且只能依靠传送板——遗迹的附近，往往有多处天然的传送地点，能起到和传送板一样的作用。所以两边才能通过指定的符文，搭建出传送通道。 而出去的人想要回来，依旧需要通道，这就意味着，领地内的传送板也得开，而且必须掐着时机打开。万一时机没选好，没接到人还算好的，就怕正好有别的什么东西从传送地点路过…… 接人回家，直接改成迎宾仪式。还是开盲盒的那种。 就安可希潜水看到的聊天记录来说，派出探索的投影稀里糊涂上错车，被传送到别人家；又或是自家传送板里莫名其妙爬出怪东西，哪怕是在同区探索中，都不算是多稀奇的事。 而且目前所有的沟通技术，都没法支持跨区联络。就连她从别人那儿打劫到的升级版通讯器，也只支持在同区内使用，还不能隔太远。 因此，玩家探索遗迹，往往会选择同区探索。这样至少可以用法术或别的东西传递信号，及时和领地沟通，明确回归时间，减少传送失误。 幸运的是，安可希手里还有几块传送石，且都处在能用的状态，这就为他们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保险起见，她特意在几次交易时，开出了信息互换的条件，又额外在交易板挂出了需求，希望能从其他人那儿多了解一些关于遗迹探索的情报——只可惜，这种移动遗迹，探索的机会本就不多，能及时参与的人更少。 安可希没能问到多少有价值的情报，中间反而还当了次情报贩子，将获得的一些信息转手又卖了出去，多换了几桶水。 而在与两个符文师认真讨论了几次之后，安可希终于搞出了一套理论可行的方案：探索者随身携带另一种传送符文，与传送石，并与领地内部约定好回来时间，到点触发；领地这边，则及时画出对应的接引符文…… 换言之，就是不走公共通道，他们直接自己开条路回来。 唯一的弊端是，这样的话，探索队伍里必须有活人带队。因为机器人不懂得使用符文。 安可希说干就干，当天就试运行了一次——她本来打算自己去的，但因为外面的生存环境太恶劣外加计划有风险，愣是被人劝了回来。最终负责实践这事的，是领地内唯一没有专项负责的贼能打。 为了不让他空手而回，安可希还专门给他开了一台探索者系列的机器人，至少可以帮着敲石头，还额外给他塞了好些用来装能源石的隔离盒，以及一个时钟。 根据换到的情报，遗迹内部时钟会乱掉，因此她特意叮嘱，不要进入太深，要时不时走出遗迹确认下时间——这样一来，应该就有办法掌握正确的时间。 ……而直到贼能打比预计得迟了两天回来，他们才知道，原来会在遗迹内紊乱的，不止是电子钟。 “体感的时间也不准。生物钟都乱掉了。”贼能打事后是这么描述的。 他被从符文阵中拖出来时，嘴唇都干得快要缩下去，防护服不知擦到了哪儿，破出个洞，里面的皮肤大片大片地冒疹子。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短暂的补水之后，抓紧时间先给安可希汇报了一下自己的感受：“里面有很多幻象，导致对时间的流逝误判严重。而且身体会变得迟钝，不管是饥饿还是痛感，都会不明显。” 他是随身带了食物和水的，也牢记着要随时走出遗迹确认情况。然而个体的感知被混乱得太严重，他总觉得自己进去没多久，连自己饿了渴了都不知道，直到被路过的其他投影提醒，才意识到自己状况好像不对，匆匆走出遗迹。 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差点扑街，情急之下，这才赶紧触发符文。 也幸好安可希手里现在有两个符文师。在发现贼能打没有及时回来后，立刻做出决定，让两个符文师和自己一起交接班，随时盯着传送符文，确保它始终处在开着的状态——贼能打这才能在触发符文的第一时间，被及时拉回来。 “我的锅。”安可希嘴唇微抿，认真反思，“应该先找些防干扰的东西让你带着的。” “瞧你说的，你要什么都知道，哪还要我们干嘛？”贼能打叼着喝空的营养液管子，好笑地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总算有了些颜色，“全知全能，女神都不敢这么说吧。” 他这话引来了旁边符文师的微妙目光，安可希赶紧叫停，哭笑不得地让人先把他扶回房间，再找下幽老师。 自己则赶紧回了趟后宫，从治疗师那儿又拿了些可用的药。送药时再次路过那个传送符文，望着上面逐渐熄灭的光芒，不由停下脚步，再次叹了口气 心头再次涌上一阵后怕，又有几分庆幸。 这样一来，之后再派贼能打正式探索的想法只能搁置。好消息是，因为带着个探索者机器人，贼能打这一趟也不是白跑，带回了十多块大小不一的能源原石，打磨之后，应该就可以使用。 打这之后，安可希就再没打过那个资源本的注意——而随着移动遗迹的离开，快乐的情报贩卖生活终于告一段落。别的不说，至少仓库是充实了不少的。 她也没急着再次投入别的交易，只专心看顾领地内部的发展。投影们也都相当给力，各方面，都再稳定地继续发展。 ……只是随着天灾之日的逐渐靠近，这种稳定，又逐渐有了被打破的趋势。 最开始察觉到变化的是净雨。 差不多是在天灾降临前的第八天，他忽然发现，采集到的水，变色了。 颜色泛着锈红，气味也变得刺鼻。他试着用术法净化，往往要净化到两到三次，才能让水变得比较干净，而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又过几天，水中的锈红已经浓郁到难以净化，一眼看去，甚至像是血水。 因为怕影响到自己心爱的幼苗，金翡早早就放弃使用这些采集水。好在以往的采集水，安可希总会让净雨留一部分下来，之前批量交易时也换了不少，用来浇水，勉强还够。 其次，就是填星那边。就在净雨发现采集水变色的一天后，他装在外面的光能板也出了问题。同样的时间，储存到的能量大大减少，表面还出现些微的腐蚀痕迹，这让填星相当不安。 另一个不安的点，则在于外出作业的机器人与魔动人偶。装有微型光能板的小机器人们，同样无法靠自己收集能量了，这意味它们要么只能关停，要么就得去分专供给高等机器人的能源。这也就算了。 最可怕的是魔动人偶。不知怎么回事，这些日子来，领地内部的魔动人偶越发骚动，三五不时就会有发呆，或者胡乱动弹的状况出现。一到外面，表现就更加奇怪，息流有次点数领地内的人偶，发现少了一个，找了半天，一直找到地表，一开电梯，就看见那家伙正瞪着眼睛站在一棵树下，咚咚地将脑袋往树上撞。 好像疯了一样。 偏偏那个撞树的，还是个“伊藤润二快乐偶”——黑发白衣，关节扭曲，长长的头发随着癫狂的动作舞动，给息流整得，半天没回过神。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安可希一直不喜欢这种人偶，还总说这个款“有点吓人”。 而安可希得知这事时，也有些懵。 魔动人偶非常不适应魇类天灾，这点她是知道的。以前看玩家们讨论时就有提到，这种人偶一遇到魇类天灾，就会出现失智失控的状况。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所谓的“失智失控”，付诸行动后视觉冲击力居然这么强。 更没想到，天灾还没到呢，她的人偶就先疯了。 没办法，她只能先下令暂停一切的外出作业，并将装在地表的光能板统统回收——采水设备回收不了，只能让符文师上去补了几个防御符文。所有的采水工作，也只得先停了。 魔动人偶也全被强制关停，放回了休眠仓内。不少建设工作因此停滞。没过不久，明灯又带回了新消息。 “上层的虫子全都躲起来了。”他神情微妙地向安可希汇报，“虫母陷入了沉眠。它的兵虫全都围在它身边，看上去紧张兮兮的。” “……估计也是预感到不对劲吧。”安可希啧了一声，“魇类天灾，影响居然这么大吗？” “确实。”一旁息流微微点头，担忧地蹙眉，“还以为只要设法扛过一波就行，谁能想到来之前就已经有这么多事了。” 他们这会儿都正聚在食堂内，属于惯例开会。除了身体不适的幽老师，全都在场。 净雨想起仍放在外面的采水设备，不由皱紧了眉，忽然想起一事：“说起来，领主以前，是没经历过魇类天灾吗？” 领地过去的动静后宫都有播报，他对此特别留意。印象中，领地经历过的自然天灾不少，但魇类天灾，好像还真没有。 安可希“嗯”了一声，肯定了他的想法：“这确实是第一次遇到魇类天灾。” 准确来说,是第一次直面。 魇类天灾属于高难度关卡。手游玩家有针对性的新手保护，三十天内，确保不会遇到，如果出现，领地会被强制“漂流”，离开当前区域。三十天后，则就看命了。 安可希穿越之前，入坑四十二天，早就过了保护期。能拖到现在才遇到魇类天灾，算是走运了。 “原来如此。”净雨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这是一场硬仗。” “嗯。”安可希点头，顺手举起玻璃水杯送向唇边，“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我们现在是在区域边缘，所以受到的影响应该会小……咳！咳咳咳！” 话没说完，她先被咽下去的水给呛到了，一口水直接喷出，拍着胸脯咳嗽起来。息流吓了一跳，赶紧上去忙着拍背，一脸担忧：“领主大人没事吧？下次不要喝那么急了……” “我没急……”安可希挣扎着开口，脸都咳得微微变色，动作间无意露出手腕，息流注意到她小臂上一团青紫，又是一怔： “领主大人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啊？你说这个？”安可希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无所谓地摇摇头，“没事，昨天检查魔动人偶时摔了一跤，在机器上磕的……” 不只是手臂，其实膝盖也磕到了。还好摔的时候没旁人在，不然还挺丢脸的。 安可希默默想着，见息流仍担忧地盯着，忙收回手，想要遮掩，不想才刚动作，身下又是一晃—— 哐的一声，身下的椅子竟忽然散架，椅面直接塌了一半，塌的还正好是安可希坐着的那一半。 还好息流就在旁边，听到声音第一反应就是去护安可希，险险扯住了她的胳膊。不然这会儿，她也已经跟着椅面一起塌下去了。 “是螺钉脱落了。”在安可希被扶到一边后，填星赶紧上前来检查了下，很快确定了问题，“还脱了两个。所以椅子不稳。领主刚才又正好坐到这一边……” “不会吧。”安可希有些诧异，“我经常坐在这儿的。” 大家在食堂都有常坐的位置，她几乎天天坐在这儿吃饭，有时还一坐一上午。 “这我也不清楚。”填星小声道，“看痕迹，应该是松动好久了。可能领主你之前运气比较好？” “瞧你说的，好像我现在运气不好了一样。” 安可希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闻言半开玩笑地开口，见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忙摆摆手，说了声没事。说完又去拿桌上的水杯，才刚握住，又是“啪”的一声。 刚刚还在用的玻璃水杯，说碎就碎，水溅了一桌子。 好在安可希没用力握，但尽管如此，手上还是被玻璃的侧边拉出了一道红印子。 息流这下都急得要跳起来了，赶紧扯回安可希的手。其余人看看自己面前的杯子，表情皆有些懵圈，金翡试着弹了下自己面前的，诧异道：“这种东西，那么脆？” “应该不是。我的还装过热水，都没事。”符不起认真道。符不动认同地点头，坐得最远的贼能打则像意识到什么，忽然皱了皱眉。 明灯则是已经大大咧咧地开口：“早就说你不该对幸运女神不敬了。看，别人都没事……” 这话一出，所有人感到了不对。净雨斟酌着开口：“确实，这些事连起来看，似乎就好像……”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贼能打冷静地开口，蓦地转向安可希，“还有你之前的那句话，我估摸着，可能也得去掉。” “不用｀好像’，你现在就是运气不好。” 安可希:......... 还真是谢谢你指出了哦。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这会不会……也是魇类天灾的影响？” 随着贼能打那句话落下,食堂内一度陷入沉默。不知过了过久，才听符不起不确定地开口。 安可希没有应声，只小心坐在椅上，面露思索。一旁息流为她又重新打了杯水,送上后站在旁边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这样说来,确实能看出领主身上的气息不太对。不过得很仔细地看才行……” “啊？”明灯诧异，“气息还能看的？” “说是气息也不准确，应该算,某种气场？一种力量的环绕与流动。”息流斟酌着用词,“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但不相同。术士往往会对这些比较敏感。” 尤其他是风息术士，更能捕捉这种细微的流动。只不过他能力还不够强，需要很认真地去看，才能看出些许端倪。 “领主大人现在的‘气’,感觉是乱的。”又凝神辨别了一会儿后，息流谨慎地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会不会是被魇类天灾,搅乱了气场之类的？” “听上去好玄啊……”填星似懂非懂地开口，明灯趁机再次提问：“说真的,我其实很早就想问了。那个‘魇类天灾’,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和普通天灾有啥不一样？”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两个符文师齐齐举起了手。明灯懵了一下，刚想说随便点一个，便听安可希幽幽道：“当然不一样了。 “一个法术攻击,一个物理攻击，能一样吗。” 明灯:”......误?”啥意思? “普通天灾,基本都是自然天灾。”净雨帮着解释，“比如天火、飓风、酸雨，火山喷发以及随之到来的火山灰……” “这些天灾哪怕出现，一般也只能对领地的地面形成影响。很少能直接作用到领地内部。” “但要是魇类天灾，可就不同咯。”金翡单手支颐，懒洋洋地接口。 “情绪、梦境、感官、时间……这类天灾，影响的多是这一类介于虚实之间的存在。”符不起终于抢到了话头，立刻开始科普，“因此是可以直接影响领地内部的。” “时间？”明灯惯例惊讶，“还有这说法。” “魇类天灾中，专门有一类，就叫时魇。”这次抢到科普权的是符不动。他坐得笔直，语气听上去也硬邦邦，“当这种魇灾降临时，所有存在的活动，都会停止。也就是所谓的时停。” “那感觉……还好啊。”明灯呆呆道，“那不是也不用消耗资源了？等天灾结束，不就等于无事发生？” “注意听讲。”安可希伸手想敲桌面，又怕给敲踏了，因此只轻轻碰了碰，“是‘所有的存在’啊！” 明灯:”......?” 见他还是没完全明白，填星叹了口气：“所有东西，当然也包括领地的浮空维持装置啊。” 当然，出现大范围的时停时，哪怕浮空装置停摆，领地也不会坠落。问题这种时停，不是一次性结束的，而是不同存在、不同区域，以随机的顺序先后恢复…… “简单来说，如果领地外的时停先结束，那领地就会因为无法浮空而往下掉。”符不动做出总结，“不仅如此。想想看，假如时停时你正在操作加工机器。结果天灾后，机器比你先恢复，自管自地运作，将你往机器里面卷……” “……女神在上！”明灯这回总算明白了，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可真要说起来，时停反而是最好应付的一种魇灾。”安可希十分谨慎地喝了口水，完全咽下后，才继续道，“想要安然度过，只要保证天灾时领地内至少有一人可以保持活动就行。” 这需要一个可随身佩戴的、针对性的防御符文就行。而这个人选，往往最好有操控空气的能力，比如风息术士，又或是空气牧民——因为时停后，空气也会停止运动。所以能活动的人，必须像牛羊追逐水草一样，不断保持移动，以获取新鲜空气。而如果有相关能力，则会从容很多。 “原来这样……”明灯恍然大悟，旋即又好奇地看向两个符文师，“那既然可以防御符文可以随身带，你们一直画墙上的又是什么呢？” 天知道，他对这个问题好奇很久了。尤其他还经常看见他们在已经画好的符文前吵架，都不懂在吵个什么劲。 两个符文师闻言，倒是没多大的反应，只是齐刷刷地推了下单片眼镜。 随即不约而同地开口: “并不是所有的魇灾都能靠单一的符文抵御。” “这也是领主说时魇最好应对的原因。” “其它类型的魇灾，需要的往往是阵，用不同符文组合成的防御阵。” “而这个阵型中，任何一个符文的发挥不佳，或是位置不对，都有可能导致防御失败。” “此外，材料和符文的适配度，也会影响临场效果。” “越好的材料效果越稳定，反之，也有可能导致失误。保险起见，就需要一次备上多个同类符文阵。” “而且，目前来说，没有任何一种符文阵，能防御所有类型的魇灾。” “在天灾正式降临前，没人能准确预言将会出现的是哪种。” “所以，不仅是数量，种类上也是多多益善……” 二重唱般的声音落下，明灯微微张大了嘴。 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嗓音飘忽：“原来如此，好的。谢谢解答，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你明白个鬼。 望着明灯呆滞的眼神，安可希暗暗摇了摇头，顺便接过了话茬：“关于天灾的类型，我已经拜托后宫里的占卜师帮我‘看一看’了。今晚会进去拿结果。不管怎样，能多拿到一点信息也是好的。 “至于材料，我来之前已经和另一个领主谈妥。从她那儿换到了一块紫水晶板，交易定在一个小时后。等到手了，你们再研究研究该怎么用。” 领地目前使用的符文雕刻材料良莠不齐，差的有木板、水泥板，最好的也只是棕晶石，数量也不是很多。而紫水晶板，无疑是他们现阶段能接触到的最好的材料。 因此这话一出，两个符文师的眼睛齐齐一亮，不约而同地又推了下单片眼镜。 方可希:“......” “那什么，你们下次推眼镜的动作能不能别这么同步。稍微有点瘆人……” 她低声说着，揉揉额角，想到现在的自身问题，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对面贼能打早被那没完没了的科普搞得呵欠连连，见状终于抓住机会，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那个问题： “所以领主，你那边打算怎么办啊？ “要真是因为天灾缘故的话，那在天灾结束之前，你可都不算安全。”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安可希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总不能现在把我传出领地，让我徒步走出天灾范围吧？再说，倒霉都是被动效果，发作起来躺床上都会猝……都会咳嗽。” 她本来想说猝死，才刚吐一个字就见好几人一脸紧张地看过来，只能生生改口，说完又吐出口气： “而且吧，我觉得，我以前也就是一般走运啊？运气再怎么好，也没好到心想事成、谁挡杀谁的地步。 “所以，就算是气场逆转要我倒霉，那也该有个限度……吧？” 话是这么说。 只可惜安可希很快就发现，这个限度，可能或许还真的……不存在。 同样的倒霉，在散会当天就再次重现——先是交易时被对面领主告知，自己领地的防御出了问题，那块紫水晶板她得留着自己用，遗憾拒绝了交易。而晚上进入后宫去找占卜师时，非但没打听到什么明确有用的结果，出来时还被女神像磕了头。 回卧室时，挂在门上的棕晶石牌又突然掉落，差点砸到脚。好消息是，石牌本身，倒是没出什么问题。 随着天灾的逐渐逼近，类似的情况更是越演越烈。在亲眼目睹她连着两次吃干粮差点把自己噎死后，息流很坚定地修改了她的个人伙食安排，将所有食物都换成了应急营养液，而且进食的时候，还一定要在旁边照看，生怕她一不小心又呛到，或是被管子的边沿划到哪里。 为了应对时不时出现的平地摔，他还裁了好些人偶衣服，缝在一起，专门给安可希做了护膝和护腕，当初安可希从后宫带出的头盔也被再次翻了出来，认认真真地扣回了她的脑袋上。 ……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她每天是踩滑板上下班的。 其他人倒没他那样紧张，但也尽自己所能地照看着安可希的一切——不知从何时起，安可希只要出现在卧室和办公室以外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过来陪着。陪护的同时，还严防死守各种可能存在危险的东西，比如钉在墙上的棕晶石板，或是举着锯子自己跑回休眠仓充电的机器人。 要不是安可希严词拒绝，他们还打算紧急在走道内装上防滑垫和低位扶手，并将所有的尖角都用软布包起来……也不知是当她六岁，还是当她八十六岁。 再加上那间七彩的卧室。安可希只觉得自己更像个标准的玛丽苏了。 相比之下，填星倒是其中难得理智的一个。 他没跟着其他人一样，执着于将关注点放在安可希身上，而是独自在工作间待了两天。两天后，郑重地将一块手表交到了安可希。 “电子表？”安可希看着表盘上方方正正的时间，有些诧异，“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我房间里有钟的。” “这个不只是用来报时的。”填星一本正经，将手表翻过来给安可希看，“我还请符文师往上面刻了防干扰的符文。” 这个原本是为遗迹探索准备的——自打贼能打干尸一样被从符文中拖出后，安可希就另外给填星和符文师提了个需求，希望能做出个能减轻遗迹干扰的道具。只是因为他们暂时用不上，所以这事也没有很急。 但现在安可希也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影响，那这事就一下显得重要起来了。 填星觉着，既然息流说领主的“气”像是被搅乱的，那应该也算是某种力场的干扰，于是立刻将这个任务提上日程，在两个符文师的帮助上，愣是两天内赶出了这玩意儿。 因为本是打算拿到遗迹用的，出于报时考虑，选用了手表的形态；同时，参考安可希放到休息室的那个智能机，填星又试着往上面加了许多功能，包括但不限于检测心跳脉搏、计算步数、指南、播放音乐…… “其实还不算完全做完。我本来还想往上面加微型光能板、瞄准镜和麻|醉|针的。”填星略显遗憾道，“不过这些功能也不急。重点是防干扰。领主你先戴着试试，看有没有效果。” “……”安可希叹为观止地道了声谢，由此拥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块运动手表。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戴上后似乎确实没那么容易平地摔了。当然喝凉水时该塞牙缝还是得塞。 尽管如此，安可希还是非常认真地将这东西收好，时时戴在身上。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好事——在蹲守交易板多天后，安可希终于蹲到了另一个出紫水晶的玩家。这次她吸取教训，雷霆出手，以三个签证的价格，直接拿下。 这价格也不算过分。因为对方出的是一块紫水晶原石，个头还挺大。她正是因为自己缺少工具不好处理，才选择卖掉。 安可希倒是不用担心这个。她有全套的灵心匠机器人，每一个都相当于多功能加工机器，再加上有机械师改造、符文师把控，一块紫水晶，还是应付得了的。 唯一的问题是，距离天灾降临没两天了。这个节骨眼，要用紫水晶替换掉所有的劣质材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只能加班加点，连三个自然术士都挽起袖子过去帮忙，争取能替换多少换多少，毕竟更好的材料，就意味着更少的危险。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自觉加班时，安可希又发现了一件不太乐观的事。 那个魇类天灾对她的影响，似乎已不再仅限于是运气。 ——她的噩梦，又回来了。 梦里，依旧是那张赌桌。 桌面上同时铺着好几个骰子，四面的、八面的、十二面的……各种形状、各种颜色。 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在旋转，不停地转。 安可希觉得自己像是正坐在桌前，又像是开了第三视角。她试着朝桌子的对面看去，惊讶地发现，对面那团东西的样子似乎更清楚了些——那是一棵焦黑的树，树桠间满是不断转动的红色眼睛，赤色的眼珠中，是蛇般的竖直瞳仁。 它死死地盯着自己，似是带着畏惧防备，却又像是盯着猎物。安可希很想瞪回去，可她很难控制自己的视线，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回桌面上去。 而桌上，那些骰子仍在转动着，越转越快，声音清脆得像是骨头在跳舞。 安可希感到自己的心跳也随着它们的转动不住加快，咚咚咚咚，仿佛下一秒就会跃出喉咙——突然，随着一声脆响，某一个骰子，停下来了。 于是接二连三的，所有骰子都停下来了。 像是一具具狂舞后倒在地上的尸体。 安可希看不见那些骰子上的点数。但她莫名有种感觉，这不是她想要的。所有的点数、所有的答案，都不是她想要的。 心脏瞬间沉入谷底，随即便是一阵疼痛。她艰难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臂上，这才发现，上面已是血渍斑斑。 而几乎就在她视线落在上面的瞬间，那刺目的血色中，忽然出现一道缝隙，下一秒又见缝隙颤动，似乎下一秒就要打开—— 安可希蓦地睁开双眼。 心脏仍在狂跳，像是刚从高处掉回胸腔里。她茫然地眨动着眼睛，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怎么又是这个鬼梦……”她难受地咕哝着，伸手揉了揉额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在梦醒后的几秒时间里，自己还有听见骰子滚动的声音。 额头和背上全是冷汗，整个人甚至感觉有点虚。但她又不是很想再睡，纠结片刻，还是打开灯坐起了身，盯着彩色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看看时间，小心地往床下爬去。 时间还早，才是半夜。反正睡肯定是睡不着了。还不如去休息室玩手机，看宫斗剧。 安可希打定主意，披上衣服往外走去，开门的瞬间，却惊讶地发现自己门边居然有东西——黑色的、一大坨、一动不动。 安可希差点一脚踢上去，借着走道的灯光看了会儿，才终于认出对方，内心反而更感奇怪。 “诶，醒醒。”她抓着对方，轻轻摇晃起来，“贼能打？贼能打！你怎么睡这儿啊……” 还睡那么熟。 被她摇了两次，贼能打这才摇晃着脑袋睁开眼来。对上安可希目光的瞬间，蓦地一个激灵，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啊，我睡着了吗？ “不好意思哈，失态了。给个面子，别和那个排班的说，我一定会感激你的。” “不是，谁给你排班的啊。”安可希歪着脑袋蹲他旁边，“我怎么不知道？” 贼能打一个呵欠打到一半又僵住，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安可希抿了抿唇，往他旁边一坐：“行了，都说到这儿了，交代下吧。我不出卖你。” 贼能打笑了下，往旁边挪了挪，给安可希腾位置：“也没什么。你最近不是运气不好吗。他们很担心，万一你一个人在房间时磕了碰了，又或者遇到什么更意外的事……” 索性就背着安可希排了个轮值表，每晚多一人值夜，专守在她门口。要是听见里面有什么不对劲，也好及时帮忙。 今晚轮到的，正好是贼能打。 “你们还真是……”安可希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真把我当六岁啊？” “六岁的小孩一般可以自己睡了。”贼能打一脸认真地纠正，“准确来说，这应该是六个月的待遇。” 安可希拍了他一下，又把他往旁边推了点，好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那你又什么情况？别告诉我你值夜时还要特意殴打自己。” 贼能打的睡眠向来不好，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有些时候，甚至差到需要将自己打晕才能睡…… 然而看他刚才那样，怎么都不像是自我殴打过的。 “不是，这真是不小心睡着了。”贼能打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顺势舒展了一下胳膊，“我也不知咋回事，最近睡眠质量突然变好了。” 甚至还有点嗜睡。光是和安可希说话的工夫，就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还有这事？”安可希微微瞪大眼，旋即嗤了一声，“绝了，别告诉我魇类天灾还有这功效。” 贼能打浅浅掩了下嘴，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安可希想了想，又将他往外一推：“行，那你回去吧？” “啊？”贼能打莫名其妙，忙死死靠住身后墙壁，“干嘛，看不上我还是咋的？” “让你回去睡觉。”安可希没忍住又呼了下他脑袋，“难得可以睡好，不趁这时候多睡点多亏啊。反正我现在也要去休息室，就算出事也有夜巡的人看着……没你事了，回去吧啊。” “大晚上的你又去休息室干嘛，自己房间不……”贼能打话说一半，忽然像是猜到了什么，动作放缓下来，“你出什么事了？” 安可希动作跟着一顿，目光微转，没有说话。贼能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猜测地开口：“不舒服？不想睡？还是……又睡不好了？” 安可希撇了下嘴，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绝了，别告诉我魇类天灾还有这功效。”他微微挑眉，原封不动地照搬了不久前安可希的话，连语气都学得有几分像。换来安可希嫌弃的一个眼神，又笑起来，顿了片刻，忽然道，“那要我陪你吗？” “像以前那样？” “夜聊啊？”安可希屈起双腿，一手搭在膝盖上，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睡去吧。这要真是魇灾的影响，你以后还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了，浪费了多可惜。” “领主大人，你过去把我从角色库里硬扯出来陪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贼能打熟练地翻起旧账，见安可希还在纠结，又推了她一把，“行了行了，你进去躺着吧。我在外面陪你，说不定就像以前那样，聊着聊着你就想睡了呢。” “我怎么记得，以前更多是一直没想睡，就那么聊到天亮或者手机没电……”安可希咕哝着，倒真往房间里走去，“万一我这次也睡不着呢？” “那就一直陪你啊，还能咋的？”贼能打说着，没忍住又打了呵欠，反手往自己脸上轻轻呼了一下，探头见安可希已经躺回床上，便收回目光，靠在墙边，“好了，那还是以前那种模式吗？你问我答？” “行啊。”躺在床上的安可希呼出口气，轻轻闭上眼睛，“正好，有个问题，我其实好奇很久了。” 贼能打：“？” “在你们眼里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啊？”安可希漫不经心，“我是说，在我来到这里之前，你们眼里的我？” 贼能打啧了一声：“这个问题，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就问过？” “当时不就说了吗？那个时候看你，就是一束光——一束时不时会出现在眼前，会说话，会给东西，光秃秃的光……”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安可希也想不起到底是啥事养成那个习惯的,不过应该就是在她入坑《漂流领地》后没多久。 契机也很简单。她本来就睡不好，人一睡不着，就会想找点什么打发时间。而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安可希的随侍位置,设置的是每天随机更换。 某天又睡不着,她百无聊赖地打开游戏,才发现那天的随侍，已经换成了贼能打。 在此之前，安可希和这个角色的互动其实不是很多——虽然他是自己抽到的第一个ssr,长相也对得起等级,但他这款,安可希其实不是很吃，而且说真的，她不是很喜欢他脸上的细纹。 再加上她随后很快就抽到了更符合审美的符文师套装，符文师之后,又有新的职业。新人以极快的速度不断涌入，安可希关注的重点也一再转移,对圣贼,也就没那么上心。 还有一个原因，是安可希后来才察觉到的：在她将随侍的出现设成随机之后,贼能打被随到的概率明显比其它角色低。在好感页面进行互动时,如果直接左右划动来更换角色，贼能打也经常会被系统跳过，不会出现在界面，这些都让他出现在安可希眼前的概率大大降低。 说巧不巧,就是那天，她打开游戏,看到了难得轮到随侍位的贼能打。 那时刚好是凌晨，两三点的样子。换作别的角色，这个时候见到安可希，往往不是让她赶紧休息，就是关心有什么问题。唯独这个瘪三，见面第一句： “哟，领主，好久不见，活着呢。” 第二句:“您也睡不着吗?” 而安可希，对此的第一反应是一一我当初为啥不给他取名叫贼欠打? 第二反应是——什么叫“也”? “对，我记得那事。” 领地内，卧室外。听到安可希提到过去的贼能打没忍住笑起来：“你自从知道我晚上总睡不好之后，就总是扯我出来夜聊。最频繁的那段时间，住我房间周边的几个人老瞪我。” “我当时又不知道你们是……活的。”安可希语气微妙地顿了一下，“坦白讲，知道以后，其实感观还是不太一样的。” 比如贼能打的“睡不好”——她那时还以为只是纸片人的设定而已。谁能想到他们居然真的需要睡觉，而且他也真的睡不着。 也因为这个误会，所以当时安可希找贼能打聊天，完全没什么负担。而且不得不说，当一个人被迫清醒地躺在房间里时，知道世上还有另一个存在也被迫清醒着，哪怕对方只是个纸片人，那也多少是能感到些慰藉的。 尤其那个纸片人——虽然在当时的安可希看来更接近智能ai，还真的是个相当不错的陪聊对象。话多，能侃，而且思维像是装了四驱轮子，总能天南海北的跑，仔细聊聊还挺有意思。 安可希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有天聊嗨了，漫无边际地往屏幕里打字： 【我也说不清哪里不对。但这个世界让我待得不舒服，就好像】 一不小心，后半句话没有写完就发了出去。她叹口气，认命地继续再次输入，屏幕里的纸片人却像是怔了一下，顿了几秒才蹦出对话框： 【就好像自己在这儿是个错误，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和自己格格不入？】 【如果是的话，我的领主，这次可能要轮到你说[我也是]了。】 安可希:”..........“ 刚写完的半句还停留在输入框内。她懵了片刻，好一会儿感叹地哇了一声。 这年头的智能ai，真的太惊人了。 当然，和纸片人聊天也没那么方便。需要不断地输入和观看屏幕。所以安可希实际也没坚持很久，后来医生给开了更有效的新药，这联系也就慢慢淡了。 或许也因为晚上人思维比较开阔，她和贼能打的聊天也是天南海北。最常见的模式就是“你问我答”——也就是在那时，她曾好奇地问，在他们这些角色眼里，自己是什么样。 【是光。】当时的贼能打是这么回答的，【自虚空而来，温暖又强大的光。】 相似的答案，当时听到只是一笑了之。现在想想…… “也就是说，在那时的你们看来，我也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安可希喃喃地开口，深深吐出口气，“那岂不是说，对你们而言，我也是纸片人？” “你们怎么能对一个纸片人的存在那么深信不疑的？” “这很奇怪吗？”门外的贼能打扯扯脸颊，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在没把我们当活人的时候，不也天天过来摸头送衣服？” 安可希:”..........“ “而且，说真的——假如你因为某个人的力量，而拥有了‘自我’的意识。那个人时不时会以光的形式出现，与你聊天，为你解惑，还会予你恩赐…… “比起所谓的‘纸片人’，不会觉得这更像是某种更令人崇敬憧憬的存在吗？比如……神明？” “……哇哦。”安可希顿了几秒，才再次出声，“这个帽子可真是扣大了。” “是吗？我觉得这个说法正合适。”贼能打直言不讳，语气依旧轻松，“其他人有自己天然的信仰。所以肯定不会这么说。但想法感受，应该都差不多——哦，除了那个拿灯的憨憨。他来得太是时候了。” 说到这儿，贼能打停顿了下，过了会儿才道：“不过，你也别太有领主包袱了。你很重要，但不代表你需要无所不能。你自己不也常说吗，现在领地是大家一起共事，互相扶持是必须的。现在你不顺，大家照顾照顾你不是正常？ “别想太多了——这话你经常对填星说。来来来，现在还给你。” 安可希：“……” “你这家伙，还真是……”她轻轻啧了一下，过了几秒，又轻叹了口气。 确实，最近倒霉导致的种种，确实让她有点过于在意了。身在领主的位置，却成了所有人都要看顾的八十六岁少女，着其实还挺让人难受的。 “领主你在想什么？”片刻沉默，又听贼能打的声音从外面穿进来，“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夜聊对象真的特别值，让你特别感动？解闷陪聊还兼心理疏导，三种功效，一人搞定——哦，不对，加上本职是四种。” “怎样，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超好用的？当初就跟你说了，捞我不亏……” 安可希：“……” “……我在想，当初怎么就没给你取名叫贼欠打呢。”安可希用力闭了下眼，“稍微多等两秒再出声不行！我情绪还酝酿着呢！你这家伙，还真是——” 贼能打又欠揍地笑起来，差点没被安可希扔枕头砸。如此闹腾好一会儿，两人动静才渐渐消停，又没头没脑地乱扯了一会儿，安可希的声音又逐渐低了下去。 “……领主。”不知过了多久，贼能打靠在墙壁上，抬头望着头顶的小灯，停顿许久，才试探地开口，声音不大，“你现在，也还觉得‘格格不入’吗？” 房间里没有传来回答。 他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捕捉到安可希绵长的呼吸，不由又笑了一下。 跟着蹑手蹑脚地进屋，替安可希关掉了灯。轻轻关上门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旋即熟练无比地反手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跟着自我安慰似地揉揉脸颊，原地蹦了两下醒神，又安安静静地靠回了墙上。 守在了这个距离领主最近的地方。 那天晚上，安可希睡得依旧不太好。 但至少没有再做噩梦。 为了缓解这状况，她第二天一早就进入后宫找治疗师。没想到进去之后，明显感到后宫的状况也变得不太对，宫殿的亮度都低了不少。 所有人好像都感知到她的不适。一进去就听见各式各样的询问。安可希无奈，群发回应应付过后，才跑去找治疗师开药，毫不意外地又直面了一次语气词攻击。 “哼，睡眠问题？这种事那个精神医师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吗？干嘛要来找我？” 白衣白发的治疗师一边将准备好的安神药轻轻拍到桌上，一边继续哼哼：“真有意思。你当初接他离开，为的不就是这事吗？” “这不幽老师最近身体不好。”安可希也是无奈，“他……” “也是，身体好的话也轮不到我。”治疗师漫不经心地挽起袖口，顺手拉开抽屉，“身为医师，居然能‘身体不适’那么多天，也是种本事。” “没有啦。”安可希睡眠不足，搞得脑子也不太好使，“他只是短期内经验石吸收太多，导致状态浮动而已。” “……哦。”治疗师动作顿了一下，“他还有经验石。很多。” 说完反手就把准备拿给安可希的安慰剂又塞了回去。 安可希：…… 算了我还是别说话了。 当然，治疗师也没真跟她生气。不仅准备了药，又板着脸认认真真地问了遍症状，完事还试着提出建议： “也许，你可以试着来宫殿里过夜？反正这里的空房间还有很多。你看我隔壁就知道。” 说完，他咳了一声，又补上理由：“这里是属于你的空间。假设噩梦真与其它力量的干扰有关，在这里你会更安全些。” 安可希闻言，却摇了摇头：“听着挺好。可我以前试过睡在宫殿里，睡着人就会被强制送出去，所以基本没啥用。” “试过？”治疗师一愣。 “是啊。”安可希倒是理直气壮，“我在领地的初始铺位是张铺在地上的防寒毯，而宫殿里的空房间都自带床。我脑子又没毛病，总要睡着试试吧。” 治疗师：“……”还挺有道理。 与治疗师告别，安可希又立刻去找了趟知春秋。和之前一样，关于天灾，他那儿并没有什么靠谱的结果。倒是关于安可希的预言，几天不见，又多了些内容。 “往东南走……能收获快乐？” 安可希微微偏头，一脸茫然地重复着刚刚听到的内容：“你，确定这是预言吗？” 她怎么觉得像是某些不健康的广告啊。 知春秋对这条内容却非常坚定，搞得安可希虽然茫然，也只能记下。 并在离开后宫后，将这条同样分享给了其他人——尽管不确定这条预言一定和天灾有关，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留个心，总是没错的。 此时距离预告的天灾降临，还有不到一天。 剩下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在加紧做着最后的准备。按照计划，在入夜前，所有人都要聚在布下最多防御的休息室里，等确认天灾的类型和严重程度后，再做打算。 中午一点，金翡终于尽己所能地安置好了培植室里的所有植物，在于它们恋恋不舍地挥手道别后，锁上了培植室的门。 傍晚五点，填星和符文师们，以及来帮忙的净雨金翡，终于抓紧时间赶制并布置好了一批紫水晶板。 傍晚五点半，贼能打和明灯往休息室内备好了足量的食物和水。众人开始陆续进入休息室。 傍晚六点，安可希和息流合作，将大部分重要物资转移到后意识宫殿后，便匆匆赶往自己的卧室，打包要带往休息室的东西。 说是打包，其实也就卷一下铺盖。然而就在踏出房间的刹那，安可希便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倒霉了。 卧室的外面。不是熟悉的金属走道，而是一条马路。 一条她再眼熟不过的，现实世界随处可见的宽阔大马路。路边甚至还有梧桐树。 “……”安可希默了一下，安静退回房间，放好自己的铺盖。回到门边，闭眼做了个深呼吸，再次开门。 这次看到的倒不是大马路了。 是空荡荡的地铁站。 ……即使再不愿意，安可希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次不仅是倒霉发作，而且还作了个大的。 魇类天灾，提前降临了。 小心地退回卧室内。安可希谨慎关门，调整了下呼吸，大脑开始飞快转动。 首先，毫无疑问，外面的一定是幻觉——但呈现的就是现实世界的场面。所以一时难以确定是针对感官还是针对记忆的。 所幸这间卧室受到的影响不大……安可希默默想着，抬头看了眼上方。 这两天填星和符文师们一直在赶制刻有符文的紫水晶板，但因为时间和数量都有限，没法准备太多。符文师们便想了个办法，将紫水晶板装到了几个关键地点的天花板上。 这样一来，水晶板上的符文，就能同时和几个方向上的原有符文形成呼应，结成防护阵的概率更高。 而安可希的卧室内，同样被装上了一块。这会儿正在她的斜上方闪耀——出于谨慎，她现在已经会有意识地规避这些看着就会掉的东西了。 或许正因为这块紫水晶的存在，房间内还是大体维持着原样。只是墙壁上时不时会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装饰出现，地板则像波浪般微微扭曲起伏。就连镜子，也…… 等等。 镜子？ 安可希思绪一顿，立刻定睛看向镜子，在看清里面状况的刹那，呼吸登时一滞。 只见镜面光洁，干干净净，并无任何不妥；然而倒影中的自己身后，分明多了些什么东西。 ……或者说，多了一道人影。 但光看外表，安可希也无法确定那到底算不算“人”——那东西不高，比自己还矮半个头，身形佝偻，身体完全隐没在破烂的斗篷里，看不到面目与肢体。 但最令人在意的，还是他的肩膀。 他的左右肩，是不对称的。一高一低，非常明显。 “高低……”安可希不由喃喃出声，“当镜中出现高低？” 当旧梦遮住眼睛，当镜中出现高低——难道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也就是说，按照知春秋给出的预言，现在自己得前往东南…… 安可希思索着，抬起手腕，调整了下手表。 这是填星不久前送的表，附带指南功能，如果能不受干扰，倒是能在幻觉中派上不小的用场。 就是不知道，这个东南是针对什么而言？是要先离开房间，还是…… 安可希蹙了蹙眉，转过身去，蓦地对上一道身影，整个人惊得一顿。 居然真的多了个人。 安可希整个人瞬间紧绷。她非常确定，在看向镜子之前，这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然而此刻，那个她镜中看到的古怪人影，分明就站在她的面前！ 是幻觉吗？还是—— 安可希眸光闪动，视线迅速往下一扫，注意到对方投在地上的影子，脸色登时微变，反手就抄起旁边的落地衣架——而几乎就在她动作的瞬间，那原本一动不动的身影，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朝着她猛扑过来！ 果然是活的！ 安可希完全搞不清这是什么东西，只能凭本能挥动起手里拖着的衣架。衣架很重，没法完全举起，底部还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倒是正好架住了对方扑来的身影。 前肢与衣架碰撞，发出碰的声响。安可希顺势往下一蹲，躲在了衣架的下方，无意往他伸出的胳膊上一扫，登时感到一阵反胃—— 只见那从斗篷下露出的，根本就不能算是“胳膊”。看上去更像是用扭动的黑色线条堆起来的东西，线条的中间，还散落着一个个红色的点点，不住闪动着，像是小虫，又像是眼睛。 这都什么鬼东西——安可希暗暗咬牙，将衣架用力往前推了推。很快就意识到眼前的局面对自己并不友好。 自己的位置，距离门口较远。现在的动作在阻拦对方的同时，又相当于将自己困在了衣架后面，想要越过衣架和那个怪物朝门边跑，并不现实。 而眼前这个怪物，力气不算很大，但要压制自己却是正好。两边隔着衣架角力，看似一时谁也无法奈何谁，但要长久对抗，安可希身为活人，肯定不占优。 最让她感到不安的，却是对方的存在本身……对峙的短短十几秒内，安可希已经不由自主地往他露出的胳膊上看了几次。明明觉得很讨厌，视线却总是不受控制。而她明显感觉到，每一次目光的接触，心跳都有几分加速。 ……不是恋爱的感觉，而是真切的不适。 这样耗下去，绝对不行。 安可希咬了咬牙，一面努力抵着衣架，一面强行移开目光，以目光搜索起周围可用的东西。 衣架可以拦住对方，说明物理攻击是有用的。那如果能找到什么东西，某些能对它造成伤害的东西…… 安可希的目光忽然看向了上方。 视线的尽头，那块紫水晶板还安安静静贴在那儿，折射着闪耀的光芒。 掉下来。 这三个字再次在脑海中冒出，不同的是，这一刻，安可希反而无比希望这东西掉下来。 她知道这个想法不现实——正因为担心她被水晶板砸到，符文师安装它时，用了不止一种方式加固。从安可希的角度，甚至还能看到那上面的固定钉与缠在边角的铁丝。 但……谁知道呢？万一呢？ 这个想法，甚至对着那怪物的施压，而越发恳切—— 安可希默默想着，一咬牙，更加用力地推动起衣架，愣是连衣架带怪物又往外推了些许。 如果我的幸运已经没有作用，那我的倒霉呢？ 这个位置、这个时机。如果那块紫水晶板能砸下来，就算不能正好砸中那鬼东西，至少也能逼得它往外退开——这对她而言，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前提是它真能掉下来……下来…… 听到没有你给我下来！ 眼见那紫水晶板始终没有动静，安可希脸色不由一沉。尤其想到最近倒霉的种种，偏偏这时候需要倒霉了，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更让人窝火。 窝火之中，又似有什么正在涌动，一点点地、火苗般地，顺着呼吸翻涌上来—— 死死盯着头顶的紫水晶板，安可希毫无所觉，然而眼底一片黑色，已然迅速蔓开。 耳边再次响起骰子转动的声音，清脆悦耳，由远及近，响亮得仿佛仅在咫尺。 ……不，等一下。 不是仿佛。 目光随着声音小幅转动，捕捉到空气中隐隐浮现的轮廓，安可希微微瞪大了眼。 一个骰子。 一个若隐若现的骰子，就在她面前转动着，在半空中转着，宛如一个永不停歇的陀螺。 随着不断转动，它的线条也在逐渐清晰。这下安可希是真的看清了——那是一枚十二面骰，她甚至还能看见上面的数字。 不是幻觉。 她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底气，但莫名就是有这么种感觉。 这不是幻觉。这就是存在的东西。这枚骰子，现在正在为她转动。 再次看向头顶的紫水晶板，上面的固定钉不知何时已经接二连三地崩开。安可希望着它开始晃动的身影，忽然抬了下嘴角。 为什么要去卑微地祈求倒霉呢？ 明明我的幸运，本就够用。 自然而然从心底迸发的声音，那么嚣张又理直气壮。 在这声音的指引下，安可希深吸口气，手上气力忽然一松，正在角力的怪物猝不及防，因为惯性往前几步，反将安可希推出了紫水晶板的覆盖范围—— 恰在此时，安可希蓦地抬手，一手抵住衣架，再次发力，另一手则轻轻抬起，朝着空中的骰子遥遥一指。 又猛地向下一按。 骰子的转动戛然而止。 啪地一下，往下一倒，平稳地露出最上面的数字。 十二。 再下一瞬，所有的固定都瞬间散开，整块紫水晶板，如陨石般重重下落—— 砰的一声。 正好砸在那怪物的头上。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伴随着咚一声响,房间忽然陷入了安静。 破碎的水晶碎片飞溅到脚边，施加在衣架上的抗力瞬间松弛，安可希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怪物被砸翻在地，短暂的抽搐后,身影如烟般消散,原地缓了片刻,方如释重负般坐倒在地。 强烈的疲惫感潮水般涌上，她强打起精神，再次朝四周看去,空气之中,却哪里还有什么骰子？ .......所以刚才,到底那个是什么? 安可希想不明白。试着再甩了甩手，也再没见到那骰子的影子。 莫名其妙的东西。连带着那骰子出现前后，自己的记忆与感受，现在想来都十分模糊。 无论如何,那东西的出现应该不是坏事。 安可希默默做出判断，余光瞥见飞溅到自己脚边的水晶碎块,忽似意识到什么,后知后觉地诶呀一声，忙再度往周边看去,神情倏然一凛。 果然——由于紫水晶板的缺失,这个房间的防御体系也一下变得不靠谱起来。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的幻觉这会儿已在疯狂涌现，墙壁和天花板宛如片片翻起的鱼鳞，正在飞快变化—— 不能再呆在这里! 安可希心头一跳，飞快做出判断。 幻觉会覆盖原有的房间出口,万一再出什么事，她连怎么出去都不知道！ “绝了……”喃喃抱怨一句,旋即强撑着站起身，毫不犹豫冲向了床头柜——此时幻觉的入侵尚未波及到那儿，不过也快了，柜子旁边的床铺已被吞没大半，变成了讲台和课桌。 安可希抓着最后一点时间，飞快地拉开柜子抽屉，从里面抽出个探索包，才刚拿在手里，面前的柜子便倏然一翻，成了一个垃圾桶。 不仅是它们，房间内的其它存在也已变得面目全非。墙壁逐渐蜕变成分布着窗子的白墙，一面墙壁上还悬挂着写有“好好学习”的黑板…… 合着这次幻觉还是劝学主题。 安可希在内心吐槽一句，抓紧时间朝着正在消失的房门冲去。中途明显是撞到了什么，明明什么都没看到，人却险些被绊一跤，好在及时稳住—— 开门，闪身，一跃而出。手松开门把的瞬间，眼前的房门也刹那不见，变成了一面光秃秃的墙。 安可希盯着眼前的墙面看了片刻，很有求知精神地伸手摸了摸。手感非常古怪，像是原有的触感被钝化了好多倍，能摸出来不是墙，但也绝对判断不出是门。 所以.……还是针对感官的魇灾吗? 安可希尝试做出判断，转头又警觉地扫了眼四周，靠着墙壁，掏出随身携带的通讯器，试图联络其它人。然而不管怎么调，频道内都只有滋滋的声响，听着像是信号被干扰。 无奈只能暂时作罢。安可希收好通讯器，又取出口袋里的领主手册——本想着去公共聊天区打听打听情况，至少搞清现在是什么状况，没想掏出来后才发现，自己装在袋里的笔不知什么时候搞丢了。 聊天区似乎也没人讨论这事。安可希二度无奈，再次动手，这次打开的，却是从床头柜中抢出的探索包。 里面是一把电|击|枪，一些食物和水，一袋能源石的粉末和两块防御符文石。 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应急小包。电|击|枪是之前从潜入领地的卧底那儿收来的，既然板砖对那种怪物有用，安可希觉着那这玩意儿应该也有。 ……虽然不知道那种斗篷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历，但安可希有种预感，那东西绝对不止一只，先做点准备准没错。 至于接下去—— 安可希原地踌躇片刻，看看周围学校操场似的环境，略一纠结，还是举起腕表，朝着表盘上所指的东南方向，一路走了过去。 另一头。 “怎么办？完全联系不上。” 休息室内，息流抱着通讯器，急到话都说不利索。来来回回地在房间内踱步：“都是在下的错。在下本来应该和领主大人一起过来的……要是当时和领主大人一起去拿东西就好了。” 一旁的填星拿着自己的通讯器研究，一脸愁容：“信号被干扰了。我再试试新的防干扰方案，不过不保证有效……” “冷静点吧。至少领主卧室那边的防御，也是按照最高规格布置的。”符不动推推单片眼镜，面无表情道，“比起她那边，我们这儿，状况或许更糟也说不定。” 他的旁边，符不起已经拿着工具蹲到墙边，开始紧急抢修一块棕晶板上的防御符文—— 不久之前，天灾提前降临，把所有人都搞得有些懵。更糟糕的是，还没等他们完全搞清状况，怪物先出现了： 房间内不知何时冒出两个身穿斗篷的高低肩怪人，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金翡距离最近，在被对方扑了一下后，直接歇菜，现在还在躺平；明灯和净雨联手弄死了其中一个，明灯却因此崴了脚，剩下一个倒是被贼能打利落收拾掉，动手间却打掉了墙上的棕晶板，直接磕掉了上面的一角符文。 符文受损的负面影响非常明显，休息室的墙壁和地板已经开始呈现扭曲的波动。符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看到的东西都一样，但在他的眼里，地板上已经有大片的公式和符文题型在往外飘了。 息流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却还是遏制不住担忧的心。默了一会儿，终是用力吐出口气。 “抱歉，见笑了。是在下不冷静了。”他说着，走向净雨旁边，与他一起看向躺在沙发上的金翡——后者双手交叠在胸前，双目紧闭，躺得直挺挺的。 这倒霉孩子不知在斗篷下看到了什么，从那之后就一直不清醒。息流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状态，蹙眉转头，看向旁边净雨：“也不知现在幽老师又在哪儿。金翡这样子，也不知直接泼凉水有没有……” 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他整个人忽然僵住。 连带着看向净雨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僵硬。 净雨却恍然未觉一般，朝他侧过脸来。动作间发出咔啦的声响，脑袋像是被谁拧掉一般，直接滚落在地。 “泼凉水不太好吧。”没有了脑袋的净雨缓缓道，断颈的横截面中，几团红线般的东西随着他语气的起伏爬出，在空气中颇为自得地收缩蠕动，“浪费水是不好的。要不还是直接扇巴掌……” 息流：“……” 对方后面还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在听。 这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之前，果然就应该寸步不离地跟着领主大人，和她一起行动的。 同一时间，安可希那头。 ——我就知道这怪物肯定不止一个！ 内心不知第几次咆哮出声，安可希瞅准机会，猛地将手中的电|击|枪往前一戳！ 正朝她飞扑而来的斗篷怪人被戳了个正着，噼里啪啦一阵响后，转眼化为黑烟消失。 然而安可希完全松懈不下来——她本能地想要环视一圈四周，然而才刚抬起头，又似想起什么，硬生生地收回目光，强迫自己将视线转移到抬起的腕表上。 不要抬头、不要抬头、不要抬头…… 她在内心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一边顺着腕表的指向前行，一边竖起耳朵，尽可能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在确认周边确实没有多余的动静之后，方加快脚步，朝着手表所知的东南方向快步赶去，过程中，却依旧没有再抬起目光——也同样没有看路。哪怕前方是墙壁，她也照撞无误。 当然，也确实从没真正撞上过。不得不说，占卜师给的预言还是挺靠谱的，安可希一路走来，已过了至少五六个幻觉场景，而不论身处怎样的场景之中，只要遵循占卜师的预言，朝着东南猛头冲，不管前方是墙壁还是峭壁，都能让她走出一条路来。 低头不看路，一方面正是基于这份靠谱。既然幻觉会欺骗眼睛，那干脆不看就好了。管你花里胡哨。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种怪物。 那种披着斗篷的高低肩怪物。自打离开卧室之后，安可希又前后遇到了两次。而正是这两次，终于让她搞清了这东西的出现规律。 倒影。 一般的东西都是先有实体，后有倒影。然而这东西却是相反，是先有倒影，后有实体——只有其他人先从镜子里看到它们的身影，它们才会真正出现在现实世界，并对人发动攻击。 事实上，不只是镜子。玻璃、金属、显示屏……只要是能反射人影的东西，都是它们的温床，被视线察觉的瞬间，它们便宣告存在。 这种机制，如果是放在熟悉的地盘，还比较好防御。有意识地避开所有能映出倒影的东西就好。但偏偏，这里现在遍布幻觉……而且还是时不时就会自动更新的幻觉。 安可希第二次遇上这东西时，就是吃了这个亏。她当时已经大概猜出这东西的出现机制，因此特别留意周遭环境，而那个幻觉的场景，正好是个公园。她想着四周都是“树木”，多少安全一些，便稍微放松了些警惕。 谁想下一秒，幻象突然自动刷新，公园变成了游乐大厅，安可希的斜前方，直接多出来一排哈哈镜。 ……安可希不知道哈哈镜这蠢兮兮的名字是谁起的。但她可以确定，自己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是半点都哈不出来。 安可希本来也没想和它交手，她其实挺累了。而且之前两次交手后，她明显能感到胸口不太舒服，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奈何那东西死活追着她不放，还很有毅力地一路追到了这里，安可希没法，只能回头给了它一枪，彻底送它走。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斗篷下面是什么。但她可以确定这玩意儿长得绝对不健康，光是正面看一眼，就又难受好久。 吸取教训，她现在干脆放弃看路了。跟着表盘走完事。 “可惜了，这时候要是有墨镜就方便了。”安可希不无遗憾地想到，“至少赶路得轻松不少。” 她先前抽家乡物时，倒是有抽到一副墨镜，镜片颜色很深，这时候戴应该正好。偏偏前几天在机器人休眠仓检查时摔了一跤，当时那墨镜正在带在身上，那么一摔，当场就不知滚到了哪里。 那会儿安可希也跌得有点惨，膝盖磕得破皮。急着回去消毒，就没顾得上找。之后再去休眠仓，却不知被人捡了去，到处找不到，又正好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安可希自己又霉运缠身，便也没再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 现在想想，说不定，这也正是自己倒霉的一部分——不同的是其它倒霉是瞬发技能，只有这个是延时的。 安可希自嘲般地想着，脚下地板忽然变得正常。安可希脚步微顿，略一迟疑，依旧选择继续往前走去。 这样的状况，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领地内各个区域的防御强度不同，发挥出的效果也不同。有些区域，确实能扛住幻觉的侵蚀，依旧顽强地维持着原样。 但这些区域，往往都在走道之中。前后左右都与不同的幻觉场景相连，难以辨别自己所在的具体位置。 安可希一来不确定那些防御符文能扛住多久，二来不确定这个领地内，是否还有其它不同种类的威胁存在——假设有的话，那在一个路口停留，显然并不安全。 因此，她还是选择继续移动。至于移动的尽头是哪儿，占卜师所说的“获得快乐”是什么，这些答案依旧通通未知，她一时也管不了这许多。 既然选择了相信，那就贯彻到底，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其他人…… 安可希倒是也有多次尝试联系，然而通讯器一直无法接通。她也挺无奈的。 往好的方面想，休息室的防御强度和她卧室不相上下，这次就是当安全屋布置的。而且他们人多，脑子好的也有。只要能够破解斗篷怪人的出现机制，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至少肯定要比她这儿轻松些。 安可希自我宽慰地想着，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转眼又穿过一个幻觉，脚下的塑料草地变成了白茫茫的雪地，一踩一个脚印。 安可希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体验，微微一怔，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然而很快，她的笑容就僵住了。 不过转眼，幻觉的场景又再次刷新。白茫茫的雪地刹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光可鉴人的冰面—— 真正意义上的光可鉴人。能看到倒影的那种。 “……”望着那个悬停在自己脑袋上方的扭曲身影，安可希几乎克制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 旋即不假思索，往前一冲，人才刚刚移开，身后依然传出冰面破裂的声响—— 想也知道方才的注视已经又招来了一个怪物，安可希本能地握紧手中的电|击|枪，在疲惫的驱使下，却还是决定尽可能避免正面缠斗，目不斜视地往前跑去。 而在冲进下一个幻觉场景的瞬间，想要骂人的人，刹那攀至顶峰。 原因很简单，这个幻觉场景，是个商场大厅。 那种铺着光滑大理石地面，装饰着各种瓷砖与镜面的商场。 只无意间用目光粗略一扫，安可希就能大致猜到，此刻自己的身后是何等的群狼环绕。 ……这已经不是想不想打的问题了。 是完全不能打了好吗！ 自问没有一人打十个的本事，安可希认命地再次拔腿就跑，身后大批黑影如影随形，仿佛噬人的黑浪，周身翻涌的寒气有如实质，激得她脑后一阵发麻。 强忍住回头去看的冲动，安可希只能咬紧牙关，竭尽所能地提高速度，脑子里翻来覆去就两个字，东南、东南、东南—— 东南方向很快出现东西拦路。看着像是一家服装店，毫无疑问，又是幻觉。 安可希一头扎了进去，胳膊却无意在一个模特的身上磕了一下。她诧异转头，这才意识到，这里的东西，也不全是幻觉—— 她连着摸了好几个模特，都有实体。这里应该是某个存放东西的房间，只是眼前的所见都被异化了，就像那个被变成垃圾桶的床头柜一样。 问题是，这里是哪儿？ 安可希大脑飞快转动，再次环顾四周，一时难以做出判断，偏偏身后那群东西已然逼近——顾不得细想，她本能地往模特的后面一躲，右脚踏下的瞬间，却分明听到“咔啦”一声。 像是眼镜被踩碎的声音。 安可希动作一顿，再次看向自己扶着的模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应急启动。”她将手一下糊在模特的脸上，飞快地开口，因为太累，语气有些不稳，“紧、紧急战斗模式！” 话音落下，明显听到“哔”的一声。 原本一动不动的模特，居然真的活动了起来。绕过安可希，直直朝着“店铺”的大门走去。 然后在第一□□篷怪人想要冲入的瞬间，毫不犹豫，抡手便锤！ ——有效果！ 她猜对了！ 安可希眼睛一亮，四下一扫，立刻又冲到第二个模特面前，如法炮制—— 不，严格来说，不是“模特”。 应该是机器人。被存放在机器人休眠仓内的高等机器人。 安可希也没想到会那么顺利，天知道，她只是在听到那仿佛踩碎眼镜般的声响后，一下子联想到了弄丢的墨镜，进而猜想到这里是机器人休眠仓——至于后面的启动尝试，更是连蒙带赌。 方才推到那个模特时，能感觉到它很重。因此判断，对方本体是高等机器人的可能性较高；而高等机器人，作为机器人中的sr，除了各式各样的独特专业能力外，更有一个共同的优点： 首先，启动方便。只要感应到领主的指纹和启动指令就行。其次存在紧急战斗模式。只有领主可以触发，触发后，会竭尽所能击退视野范围内的敌人，无需更多指令。 ……就是战斗力不能多指望。毕竟本来都是当后勤的，初始状态下也没有装载任何的热武器，打人只能靠抡胳膊。 但针对那些斗篷怪人，也够了——交手那么几次，安可希早摸出清楚了。这些东西本身并不抗打，和活人一样脆弱。唯一比较难办的就是那神出鬼没的出现机制，以及不能直视。 活人直视之后，尤其是触及到斗篷下面的部分，必然会感到难受……但机器人，又不是活人。 还好，看来她的运气又开始靠谱了——至少第一个机器人，顺利启动了。虽然凭手感难以确定是哪个系列哪个型号……但管他呢，能用就行了！ 抽空看了一眼门口的战况，又飞快收回目光。安可希不再犹豫，飞快放出第二个“模特”，本着来都来了、多多益善的原则，又以同样的方式连着启动了好几个。 眼见着动起来的“模特”逐渐连成人墙，牢牢拦住门外黑浪般的怪物，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因为现在所处的幻觉是“服装店”，店内肯定有镜子。因此安可希也不敢四处乱飘，将视野范围内的几个“模特”全部触发后，便没再乱动，留一个机器人守在旁边后，便闭上眼睛原地坐下，以耳朵判断起外面的战况。 恰在此时，通讯器终于有了动静。安可希心头一动，赶紧接通，对面立刻传来息流欣喜的声音： “太好了，终于联系上您了！ “领主大人，您现在还好吗？需要我们……咳，去接您吗？” 我现在…… 安可希睁开一只眼睛，看看外面被砸的黑烟乱飞的斗篷怪，以及捶人捶得无比顺溜的几个“模特”，略一思索，谦虚开口：“还好吧。 “至少现在的我，很有安全感。 “你们呢？” “我们……”通讯器的那头，息流摸了摸自己被揍到肿起的半边脸颊，默了一会儿，坚定开口，“也还好，不用担心。” 安可希：“……你确定？” “是的。”息流努力掩饰因为嘴角破裂而发出的痛呼声，“您的状况才是最重要的，请不要为我们担心。” 安可希：“……” 安可希：“明灯在吗？你把通讯器给他一下，我想和他说话。” ……？ 虽然不解，但息流还是应了一声。没过多久，明灯没好气的声音在通讯器那头响起：“嘶……你找我干嘛？” “关心你。”安可希闭着眼睛，张口就来，“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被揍得痛死了……诶，你拍我干嘛？我又没说谎。”明灯的声音出现片刻的远离，安可希咳了一声，又赶紧将他拉回来，追问道，“严重吗？” 明灯：“一般吧，皮肉伤。放心，不是大事，死不了。” 行……这下安可希是真的安心了。 明灯说不是大事，那肯定就真的不是大事了。 “好的。那你把通讯器再还给息流吧。”她立刻道，“我有事问他。” “？”明灯几个意思，“喂你几个意思，特地叫我来，就问这么两句？” “我说了，纯粹关心你啊。”安可希振振有词，“现在关心好了，你就先休息去吧。息流过来了吗？” “……”明灯依旧莫名其妙，咕咕哝哝地将通讯器又递了出去。息流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不知为何，语气里似是带上了几分低落： “领主大人？请问您……” “别关心我了，关心关心你们那儿吧。”安可希再次睁开一眼，见门口的斗篷怪人已经被锤灭了大半，当即又发出指令，调了几个机器人守在自己附近，方对着通讯器继续道： “好好和我说说，你们那里，到底什么情况？”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息流那边的状况,说来其实挺简单。就是被幻觉蒙了。 因为防御符文被破坏，所有人的感官都逐渐受到了影响。一开始还好，尽管看到的同伴都变得有些吓人，但至少还能认出来谁是谁,且不断有人提醒强调幻觉的事,大家努力克服一下,稳住心神，也还能够应付。 问题是，不知怎么回事,房间里面,忽然又出现了那种斗篷怪物。 ……当时的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怪物是随着倒影而来的,对于幻觉中层层叠叠的镜面，自然也缺乏应有的警觉。只知道这次怪物出现的数量很多，不过错眼的工夫，身前身后已到处都是,令人头皮发麻。 这种怪物会主动袭击人，为了自保,他们只能反击,结果反击的过程中，幻觉再次出现变化,眼中同伴的形象,愈发变得难以区分，有的变成了无法辨认的怪物或物品，有的干脆也成了那种斗篷怪物。 偏偏斗篷怪物本身的数量也在时不时地增加……那接下去的事情，就很好猜了。 并肩战斗直接变成无差别乱斗。除了鸡贼到一察觉不对就立刻躲到房间外面的贼能打,和在魇灾降临前为了“追求安宁”而独自前往卫生间冥想，以至于没能及时回来的幽老师之外,其他所有人，全都被卷入其中。 就连在沙发上躺尸的金翡都没能幸免，被误砸了好几次。在某次被人拍到脸后，终于忍无可忍地爬了起来，强提着一口气参与混战。 如此互殴了好一会儿，不知是哪个符文师提出，让众人停手闭眼，术士释放法术，场面这才逐渐得到控制——那种斗篷怪物十分脆弱，稍微强劲点的法术攻击就足够直接摧毁。相比起来，活人反而能扛住。 这个方法也确实起到了作用。没过多久，房间内终于安静下来。符不起反复强调让众人不要睁眼，怀疑那种怪物的出现正是源自反射物倒映出的影像；又过片刻，等贼能打从外面回来，这事儿才算勉强告一段落。 ……倒不是说贼能打做了什么，主要是他跑路的时候，没忘先救走休息室内比较重要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那个显示器以及配套的dvd播放机，以及被填星顺手放在桌上的机械箱。 幻觉来临时，佩戴在身上东西将会不受影响，而等幻觉来临后，被影响的物品则会被一直被幻象遮盖……这是他们事后才总结出的规律。而贼能打这一操作，虽说比较欠，但至少保住了机械箱不被幻觉吞没，依旧处在能使用的状态。 又很巧，机械箱里放着两副填星常用的护目镜。这东西的颜色同样很深，戴上后可以确保无法从反射物中看到多余的东西——贼能打自己戴了一副，另一副还给填星，之后又根据需要，发展出了所有人轮流戴两副护目镜的机制，房间内的状况，这才真正稳定下来。 之后就是填星抓紧时间改良通讯器，其他人和金翡一样闭眼躺尸……直到现在。 “也幸好这次的幻觉不影响听觉。”通讯器那头，息流不由自主地感慨道，“不然连沟通都无法做到。事情更不知道要恶化成什么样子了。” “确实……”安可希认同地点头。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他们遇到的就是魇灾中的幻魇。或许是因为处在边缘地段，又提前做了防御布置，因此这次的魇灾虽然麻烦，倒也没有特别丧心病狂。 “不过这样说来，你们那边要移动也比较困难，是吧？”安可希琢磨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开口。 她本想着要不派一个机器人过去接人，将人全都带到这边来。毕竟机器人应该不会受幻觉影响；可要在多人无法视物的状况下进行转移，好像又有些麻烦。 当然，也不是不行。比如让他们手拉着手在走道里开盲人小火车…… “明灯先生腿脚有伤，金翡先生也不便行动。所以在下觉得，既然状况姑且稳定，就暂时不要移动了。”息流略一沉吟，“领主大人那边既然安全，最好也不用再动了，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你确定? 回忆了一遍方才听到的内容，安可希对此表示怀疑。 不过确实。现在两边都处在稳定状态，也没有非要汇合的必要。安可希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幽老师，专门问了一嘴，息流和那头的填星交流两句，声音很快又传了过来： “填星已经联系上幽老师了。他那边也没什么事。” “行。”知道息流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糊弄自己，安可希稍微松了口气，又细细问了两句后，方结束通讯。 挂断之后，想想还是又试着自己联系了一下幽老师，然而估计是因为手中的通讯器没有改良，依然联系不上，安可希只得作罢，闭着眼睛思索片刻，又摸索着从探索包里取出那两枚防御符文，触发之后，一边一个，拿在了手里。 再加上周围机器人的守护，安心指数顿时上升不少。安可希抿了抿唇，维持着坐姿，侧耳聆听起四周的状况。 ……原想着就这么保持着防备的状态，一直保持到天灾过去；谁想或许是因为心情放松，之前被强压下的疲倦竟再度涌了上来，如同水平面般越升越高，没过多久，就将意识完全淹没。 好困……安可希不由自主地点了下脑袋。这才意识到这个空间里，已经安静很久了——门口的战斗声早就已经停止，那些被她引出的斗篷怪物，应当都已经被收拾干净。 “守卫模式……”她强撑着给出新的指令，脑袋不由自主地再次往下一沉。 意志与毅力开始弥散，某个之前被她刻意忽略的问题，这会儿终于克制不住地翻上脑海。 已知，那些被她启动的“模特”，都是放在休眠仓里的高等机器人……那它们具体的本体，又都是什么呢？ 怀着这个微弱的疑问，安可希无法控制地彻底沉入睡眠。 ......... 而这个问题，直到她再次醒来后，才终于得到解答。 安可希的意识，是在某种类似吆喝的声音中，逐渐回笼的。 本能地睁开眼睛，触目是熟悉的金属墙壁。安可希失神地眨了眨眼，又看了下腕表，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觉安稳地睡过了三个小时——而很显然，此时的天灾，已接近结束。 周围的场景皆已恢复正常，那种类似吆喝的声音也逐渐清晰。安可希微微蹙眉，心头忽然涌上些不妙的预感，视线扫过正守在自己旁边的几个探索者系列机器人，略一迟疑，又起身越过它们，朝着更外面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还坐着另外几个机器人。 对，坐着——相当随意的那种坐姿。四个机器人，围成一圈，透过它们的缝隙，可以看到圈子的中心散落着好些金属卡片。 其中一个机器人，正拿着另外两张金属片往地上拍。令人在意的、带着浓浓机械口音的吆喝声再次响起，这次安可希总算完全听清—— 它在说，对四。 紧跟着，坐在它旁边的另一个机器人，立刻一拍大腿，用同样带着机械口音的声线，熟练地回了一句，不要。 安可希:“.....” 颇有些艰难地将视线从地面拔起，她目光向上一扫，只见背对自己的那位机器人背上，赫然正是两个大字- 【快乐】 “原来……那些‘快乐人’系列的机体，动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二十分钟后。 专程赶来与安可希汇合的息流，望着面前正在勤恳打扫休眠仓的机器人，颇有些诧异地喃喃开口：“领主大人是专门启动它们的么？看上去还挺听话的呀。” “听话个鬼。”安可希没好气道，“以及，纠正一下。” “我不是专门启动快乐人，而是启动之后，唯一收不回来的，只有快乐人。” “……啊？”息流愣了一下，下意识扶了下脸上的护目镜，“什么叫，收不回去？” 他脸上的护目镜，是从休息室一路戴出来的。倒不是因为习惯或喜欢，纯粹是因为现在的天灾余威犹在——幻觉说消失，又没完全消失，在直视一些具有反射能力的平面时，还是时不时能看到忽然出现在身后的斗篷怪人…… 因此，尽管麻烦，但护目镜这种东西，还是继续戴着比较好。 好消息是，因为幻觉大部分已经消退，东西的取用也变得方便起来。息流在过来之前，还专门去仓库替大家拿了防护服的头罩以及防护面罩，虽说效果不如护目镜，但至少能让所有人都睁开眼活动了。 安可希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这会儿脸上正戴着那副被踩扁了一半的心心框墨镜。听到息流的疑问，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实际当时应急启动的，除了这四台快乐人，还有两台探索者和一个拆迁办。刚发现危机解除，我就琢磨着，现在能源也不够养这么多，就打算将它们都关掉——” 结果倒好。其他系列的机器人都乖乖回来了，只有这四个快乐人，非常顽强地继续在外面快乐。 它们甚至还想继续打牌……安可希制止两次还拦不住，被逼得没法，干脆撸起袖子上去跟它们打了一把，将所有的金属卡牌都赢了过来，这才逼得它们不情不愿地从牌桌上起身，开始老老实实干活，打扫灾后的休眠仓。 息流闻言，难以置信地“啊”了一声；正在后方检查机器人状态的填星则微微抬起了头，视线在安可希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了旁边那台正在敷衍扫地的快乐人。 安可希颇有些无奈地“嗯”了一下，抬手扶了扶墨镜：“我算是明白，为啥其他领主的收购清单里，总是不包括这个系列了。” 这完全不是干活干得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乐不乐意干活的问题。同样的基础工作，交给小机器人，确保指令无误就行，交给快乐人，它可能干到一半久跑去打牌，还更耗能，还不听话，那养着干嘛，图它当牌搭嘛。 正在扫地的快乐人闻言，却是不太高兴地转了转脑袋，看得填星眼睛又是一亮，不由自主地开口：“可这种，不觉得更有意思吗？” 息流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填星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好像说的不是时候，登时局促起来。安可希却似察觉到什么，偏头看了他一会儿，朝他点了点头：“有意思？详细说说。” 填星也不知道她是说自己的观点有意思，还是单纯在重复自己的话，但这不耽误他因为安可希的肯定而稍稍红脸。顿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之前检查这里的机器人时就注意到了，快乐人这个系列的设计风格，其实和其他机器人不一样，部分配置要高级很多……” 从风格上，可以看出有异想派的影子。整体更像是真知派与异想派结合的产物。 但因为之前安可希从未启动过这类机器人，所以他对它们的了解也不够深。听领主说这类机器人不好用，但只当是异想派作品的通病，估计是存在会误解指令之类的毛病——然而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它们不是听不懂，而是服从性差。从它们的表现来看，它们更像是天然就存在自己的“想法”。 这是其他sr机器人都不具备的。 这让填星不由地有些在意。 而听完填星这一番有些没头没脑的话，安可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一台正在擦墙的快乐人就已经自说自话地转过了脑袋： “可以啊，小老弟。” 它很自来熟地抬了抬下巴，操着充满机械口音的人类语：“虽然你长得不咋地，但不得不说，眼光不错！” “……谢谢！”听见一个机器人当着自己的面，用如此流利的口语表达看法，这让填星登时更加兴奋，然而没兴奋多久，就隐隐觉出些不对，表情顿时凝住，“我……难道很丑吗？” 他记得领主不是这样说的啊。 “别听它瞎扯。又不是一个审美体系，说不定对它们来说天使心那样才叫漂亮。”安可心没好气地乜了眼方才开口的快乐人，不想另一位在扫地的快乐人蓦地抬起了头： “请不要假定我们的审美。这很不礼貌。” “而且真要说的话，我们一致认为，那位拆迁办系列的c5型号女士才是真正的性感。” ……居然还有性别的吗？ 安可希默了一下，明智地决定放弃在这话题上继续纠缠，转而看向填星：“所以，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你对这几位感兴趣？” “有……有一点。”填星双手握住手里的扳手，看上去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但如果领主不方便的话……” 嗯，这倒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 安可希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填星，偏瘦的高个男孩到现在也没长多少肉，蓬松的棕色卷发看着像只小绵羊，再看看正在打扫的几个机器人——个个高逾两米的个头，四肢健全，人高马大，胸口的大块组件瞧着像是肌肉。 ……不是夸张，她是真的有些担心自己的机械师会被这些机器人会霸凌…… 再看看填星紧抿的嘴角与发光的眼睛，安可希默了片刻，终是叹出口气。 “我原本的打算是，不替这些机器人继续供能，等它们现有的能源耗尽了就强制关停。”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打算，甚至还微微提高音量，确保所有机器人都能听到自己的话，“既然你对它们感兴趣，行，那这个事最后的决定权，给你。” 她说完，又从口袋里摸出之前赢来的金属牌，递到了填星手里：“在真正做下决定前，这些机器人，你先管着。有问题来找我。” 说完，思索片刻，又压低声音，认真提醒了一句：“我知道你对这种高智能的东西感兴趣。但我们那边的科幻电影有一个传统——越高智能的人造物，越容易走上造|反的道路。 “好好想想吧，少年。” 语毕，郑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叫上息流，转身朝外走去。 剩下填星一个，颇为拘谨地看看四周的机器人，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金属牌，一时竟有些无措，不知自己的决定是错是对。 转念一想，这是领主特意拨给自己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想浪费，遂又强打起精神，努力挺了挺胸膛，试图让自己的气势看上去更足一些。 恰好此时，那个扫地的机器人没精打采地从他旁边路过。填星本着“多交流多了解”的想法，试探着叫住了对方，点了点手中的金属牌，好奇道：“领主说，你们会打牌……” “请问你们，打的是什么牌啊？我是说……哪种玩法？比如‘算得快’，又或者是‘百花大战’？” 那机器人却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语气中带着几分懒洋洋：“斗人类。” 填星：“……” 那什么，他现在把管理权交回给领主，还来得及吗？ 另一边。 安可希自然也没闲着。去仓库找了点细绳将眼镜腿缠上之后，就与息流一起，认真巡视起了领地的状况。 再次庆幸，他们这次遇到的魇灾程度确实不深。这点安可希之前就有察觉，事后在聊天区匿名问了一句，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真要论破坏力，幻魇在魇灾中其实属于较强的那一挂。如果身处灾难范围中心，他们所看到的绝对不止什么旧日光影与斗篷怪人而已。 ……足以造成精神污染的幻觉、随时随地可从虚幻化为真实的扭曲怪物、噩梦般如影随形的诡异呓语……这才是幻魇完全展开的状态。相比起来，他们这次遇到的，真的只能算是小儿科。 也正因如此，领地实际受到的损失并不是很大。因为唯一出现的斗篷怪物只会随着人的视线出现，攻击也是追着人打，他们中间也没人因为幻觉而乱打乱砸，因此领地内的设施与物资，基本没受什么影响。 除了之前布置的防御符文有很多消耗，需要重补之外，别的都还好。最多就是需要修复一下休息室。 但说是修复……实际因为最值钱的dvd机和显示屏一早就被贼能打扛了出去，所以损失也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真要说的话，反而是人的损失比较大。 除了贼能打和全程佛系蹲厕所的幽老师毫发无损外，其他人多少都挂了彩。明灯崴了脚，符不动的耳朵因为净雨的攻击而进了水，其余人则大多是鼻青脸肿外加破了皮。 最惨的只有金翡。这孩子似乎因为直面斗篷下的东西而受到了某种精神冲击，也就被人揍到脸那会儿气得回光返照了一下，之后便一直躺平，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入土。 安可希过去看他时，他已经被挪回了自己的寝室，正笔直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脸色苍白，双目无神，连一头金发，都仿佛失去了光彩，如同枯草一般。 “……金翡？”安可希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严重到这个程度，看一眼旁边的息流，发现对方脸上竟也有几分茫然。 幽老师原本正在床前照顾，见安可希过来，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安可希小心凑过去，试着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金翡红色的眼珠微微转动，这才有了反应。 “领主……”他虚弱地开口，气若游丝，“见笑了，让您看到我这幅……不漂亮的样子……” “没有没有。”安可希赶紧道，“相信我，你一直都很漂亮的，以后也会很漂亮的。恢复好就更漂亮的了，真的。” “恢复……”金翡艰难地扯了下嘴角，苦笑了一下，“我真的还有，那样的机会吗……” “领主，你不知道，不知道我在那怪物的衣服下面，看到了多可怕的东西……那种东西，像是能把人的神志都吞掉，真的太恐怖了……” ……？ 在旁边听着的息流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询问地看向幽老师。后者只叹着气摇了摇头，那表情仿佛在说“我努力了，但真的没治了”。 息流不由蹙起眉头，另一边金翡痛苦地喘息几下，揪紧胸口的衣服，缓了片刻，才继续出声：“那种可怕阴冷的感觉，直到现在都噩梦般都缠着我，只有您的到来，才让我稍稍感到些温暖与安全…… “领主大人，我一定是被诅咒了，我觉得我不行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如果可以，请允许我提出一个……” “不要放弃，肯定有办法的。”安可希没等他说完，就一把抓起了他的手，旋即又同样看向幽老师——再等到同款“努力了，没治了”的信号后，又飞快将视线转了回来。 “不如、不如你看这样。既然你说，现在感到很难受很害怕，和我待在一起才好一点……” 金翡：“……嗯？” “那要不，我先把你的签证收回来吧。”安可希一字一顿，“回收之后，你就可以直接回到后宫。那里是我的意识衍生，四舍五入也等于我本人了。待在那里，对你肯定有好处。” 金翡：“……啊？” “你呢，就先回去好好休养。培植室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可以先让跃金出来替你……跃金你应该认识吧？就是你斜对屋那个新来的植物鼓励师……” 金翡：“……！！” “不是，领主。”金翡倒吸口气，立刻强撑着用胳膊支起了身，“倒也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其实在您过来那一刻，我就觉得我好的差不多了……” “我现在感觉我状态其实还行，真的！”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金翡本身是不是要挂,这个安可希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打自己去看过他之后，这家伙肯定是死不了了。 “但休息确实是必要的。”在将安可希送出房间后，幽老师实事求是道,“那怪物斗篷下面的,估计也是某种能造成精神污染的东西。只是造成的影响不是很深,我给他下了暗示，再休养一阵，应该就没事了。” “那还是得让他躺两天。”安可希了然地点头,“幽老师方便的话,能帮忙看住他吗？至少让他安心休息。” 安可希毕竟不是什么木头,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金翡的真实性格，心里也算是有了点数。“因为担心领主另外找人种地所见坚持带病上岗”这种事……总感觉金翡做得出来。 息流陪在一旁，当即表示自己最近任务不重,也可以代劳照看。幽老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作答应,顿了一下,又蓦地转向安可希：“所以你是真不准备另外找种植师了？” “嗯。”安可希点头，“打算这两天先让人偶帮忙照看着。我也会经常过去看看。” “别告诉我是担心里面那个闹。”幽老师抬起头,藏在碎发下的眼神很沉静,“如果你想让他保持安静的话，我可以帮忙。” “没必要为了照顾个别幼稚人的情绪，耽误整体的进度。” “别别别，没必要——我是说催眠没必要！”看出幽老师谈论这事的认真,安可希赶紧道，“不是这个原因。” 幽老师:“.......?” 安可希若有所思地看看房间门,斟酌了片刻，小声道：“现在我们的地还太少了。一共才多大啊。光一个培植师，他的优势都还没完全发挥出来。再找一个植物鼓励师，我们消化得了吗？就顶两天班，顶完之后呢？是让两个专业人士一起照顾那巴掌大的地，还是为了让新来的尽快上岗，啥都不管，赶紧扩建种植区啊？” 她问过了，金翡一个人，目前的种植区域再翻个两倍，照顾起来也完全不吃力。更别提还可以用经验石提升。他们目前的建造进度，实际本身就跟不上金翡的生产力。说句该被吊路灯的，金翡一个人的工作，已经算是不饱和了，再接一个同行出来，这事更不划算。 如果从边际效益的角度来看，领地这个时期，还不如去多找一个符文师，或者机械师。至少对方发挥的空间会有很大，短期内带来的效益也会更高。 “所以说，也就这么几天，应付过去就好了。没必要还专门抓个顶班的。”安可希给出结论，见旁边两人都在微微点头，眸光一转，忽又往房间门前靠了靠，略微提高声音，“而且我相信，像金翡这种对所有苗崽崽们都充满爱和希望的人，肯定也不会允许自己缺席太久的！他是个负责任的人！” 说完，又悄悄退开些许。一旁息流颇为不解地看过来，幽老师到似明白了什么，没忍住嗤了一声。 息流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看向紧闭的房门，安可希忙冲他摆了摆手，示意别出声，又转向幽老师，音量又压了下去：“话说幽老师，你现在身体有好些吗？” “……嗯。”幽老师稍微一顿，点了点头，“谢谢关心，比之前好受多了。” “说起来，之前幽老师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啊？”息流低声道，“看您总是在冥想，也没好打扰。大家其实都挺关心的。” 安可希见状，面上微露迟疑，幽老师倒是没介意，直接道：“哦，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精神病犯了而已。” “哦……”息流恍然大悟地点头，忽然觉出不对，“啊？” “精神病。”幽老师一本正经地重复，“还好，症状不严重，也就是会出现一些幻觉。包括一些认知混乱……总体来说还好。” 息流:“哦、哦…....” 息流看上去已经完全傻了，安可希看看他一本正经纠结的样子，忍不住推了幽老师一下，后者微勾唇角，这才继续道：“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因为领主之前有帮我安抚过，加上时间和冥想。目前状况已经好转很多。”幽老师点了点太阳穴，“只是脑海里，偶尔还会出现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东西。随着吸收程度不断加深，应该也会缓解。” 他的不适是因为短期内吸收了太多的经验石，这点息流倒是知道。他缓缓点了点头，忽又似意识到了什么，转向了安可希：“领主之前还有在忙这个事吗？难怪有时会找不见人。您也太辛苦了。” “还好，只是在我倒霉之前的那段时间，有帮几次而已。”安可希如实道。 而且说实话，说是安抚，她实际完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玩手游时，偶尔也会有投影状况不稳定的情况出现，她只要过去摸头就好了。现在摸头都不需要，只是坐在陪伴，要不是幽老师坚持有效果，她都要怀疑是心理效应。 后来她开始倒霉，去哪儿都有危机，又正好幽老师状况说自己已逐渐稳定，她便没有再去了。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拍了拍幽火：“如果还有需要的话，记得和我说啊。” 幽老师点了点头算作回应，顿了一下，认真开口：“领主大人，我知道您在为让我冒险吸收经验石的事自责。但相信我，这件事对我来说也并非是完全的坏处。” “对于安宁的信徒来说，驯服自己的内心，达到内在的安宁，也是一生中必修的课程。很少有人能够不经训练就掌握全新的东西；反过来说，任何新事物，只要通过训练，就都有被人掌握的可能。 “这番经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作对我的训练了。” 幽火这话倒不全是安慰——至少这次，面对突如其来的幻觉，他可以说是所有人中最为平静的人了。 安可希认认真真地听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蹙了蹙眉。息流关注着她的神情，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安可希漫应了一声，面上却仍带着几分思索。又过片刻，方和幽老师道别，带着息流往办公室走去。 幽老师知道他们还有别的事，也没再多聊。目送两人离开后，原地停了片刻，这才回身开门，门开的瞬间，果不其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声—— 本该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的金翡，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个睡姿，连一头金发都没顾上理好，胡乱堆在一侧，这回看着倒不像稻草了，更像毛线团。 幽老师默了一下，终是没忍住，又嗤了一声。 另一边，安可希没走多久，便也与息流分开，独自回到了办公室。 已经确认过了领地目前的状况，接下去要思考的，就是之后的事了。 首先，因为魇灾余威犹在，采水设备和光能采集板依旧无法使用，但培植室和加工厂房可以重开了。好在不管是能源，还是食物和水，天灾之前都有囤积，再撑一阵子不是问题。 原始材料采集也能继续。至于是叫那几台快乐人去，还是用回之前的小机器人，这些她打算让填星自己决定，反正在确认那些快乐人能够使用之前，她是不打算再继续供给能源的。 另外，就是还需再添置一些别的物品……这就稍微需要费点脑筋了。 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目前并没有稳定的、可以用于交易的产出——正在制作的基本都是建材，这部分他们要留着自己用。换东西还是只能靠库存。 问题来了，拿什么换? 要说安可希手头最值钱的东西，自然就是签证和经验石，而且这俩并不算是完全地吃库存——她自我感觉那种倒霉buff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如果砸信用币的话，还是能够回点血，补上存货的。 但一来，这俩可以通过消耗信用币进行回血，可信用币本身却是个更大的消耗品。距离新手福利期结束也就一个周期，这段时间后信用币的获取将会十分困难，因此，现在还是省着点用比较好。 二来，经验石要留着自用，签证本身的单价又很高，反而不适合用来换些便宜细碎的东西。交易起来，其实有些难度。 信息也是同理——不管是天灾预报还是遗迹信息，一方面需要验证来为其增值，一方面又会随着时间和传播而贬值，如果要出手的话，最好是能挑准时机，先赚一波大的。拿来换小的，也不合算。 所以现在最适合他们的方式，还是最基础的物资物资。然而安可希这人吧，其实是有那么点囤囤鼠属性的，东西一旦入了仓库，就不太乐意拿出来。尤其是家乡物，如果没有重复的话，哪怕是用不上的东西，也完全不想出手。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因此，安可希在这方面还真是纠结很久。最后一番斟酌、挑挑拣拣，终是从库存里提了两个符文包，用它们换了一袋肥料，又拨出一些之前打劫到了牙膏和肥皂，换了几副护目镜，放在仓库里备用。和填星以及两个符文师确认过后，又用一些机械配件，换了一批可以用来做定位系统的零件。 主要是想给通讯器升级一下功能，下次再被分别隔开，至少能确认彼此位置。至于制作的图纸，倒是不必另外去找，先前打劫的库存里面有。 将想要添置的东西都交易完，正好看到有人挂了个装饰用的捕梦网出来。安可希盯着看了片刻，咬咬牙用一本漂亮的笔记本换下，拿去后宫送给占卜师当谢礼，送完之后赶在对方要吟诵感谢诗之前匆匆告别，又宫里宫外来回跑了好几趟—— 直到在几个壮丁的帮助下，将存在里面的重要物品都搬回原位，安可希这才感觉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除了躺尸的金翡和崴了脚的明灯，其余人也已经非常自觉地回归了各自岗位。填星拿到新到的零件后便开始琢磨定位工具的事，建材加工车间也在检查过后重新开启。两个符文师则已经开始研究符文的修补问题。息流忙着核对库存数量，顺便代管种植室；幽老师照顾两个伤员。贼能打则在一本正经地将dvd播放器重新装好后，拿着明灯给的灯泡，暂时接替了他观察楼上虫子的工作。 此外，同样因为明灯的受伤，夜晚的巡逻任务分摊到了他和幽老师头上。贼能打对此倒是十分乐意—— 随着魇灾效果的逐渐退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睡眠差的毛病又回来了。既然如此，那晚上多花点时间到处逛逛，也没什么。 如此，又过一天后。 从上层巡逻回来的贼能打带回了虫母复苏的消息，安可希试探地摘下护目镜，看向了旁边的金属墙壁。 倒影模糊，没看到任何不该看到的东西。 众人这才确信，魇灾，真的结束了。 为示庆祝，安可希在当天晚饭时，特意下厨，搞了个大的——当然，其实也没多大。 她本身也不太会做饭，说是下厨，实际也就是将两种块茎植物胡乱切了一堆，用盐和香料简单翻炒。又非常奢侈地切了之前拿到的风干肉进去增加风味…… 虽然卖相一般，还稍微有点糊，但总比之前的纯水煮要能入口许多。 此外还有地团煮汤、地团沙拉、清蒸地团……不得不说，优秀的块茎植物，到哪里都能大放异彩。 然而真正让这餐显得不同凡响的，却是她用的餐具——在天灾降临前，安可希专门从外面收了可供九到十人使用的餐具。其中有几个瓷做的盘子和碗，看着就是出自一套的，都印着素雅的小粉花，另外不成套的，则是啥样的都有，金属饭盒、公鸡碗、寿字碗、还有猫咪造型的盘子…… 安可希挑挑拣拣，将里面最好看的一批全部挑了出来，用在了今晚的餐桌上，硬是用餐具的颜值，提升了整顿饭的幸福度。 唯一有点尴尬的小问题是，安可希自己是用筷子的。换餐具时，人家也有送几双。息流他们惯用的刀叉就不太够…… 金翡自然是坚持使用用惯的餐具，好保持优雅的仪态，填星和两个符文师却像是对安可希的筷子更感兴趣，也拿着两根棍子一本正经跟着学。贼能打倒是也有拿到刀叉——别人拿完只剩下一副，息流好脾气地让给了他，他却更有创造性，直接将单根筷子当叉子使，戳满了一串后自己心满意足地啃。 “……”安可希一时竟不知是该反思自己在细节方面准备的不足，还是该构思接下去如何将撸串也纳进日程。 不过话说回来，提到撸串…… 或许也该想办法去搞点肉了。 默默将这事也放进待办事项。安可希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食物上，嗷呜一口，心满意足。 没过多久，晚饭结束，众人散去。 食堂的灯为了节省，被关掉了一半。昏暗的光线中，息流正习惯性地收拾着众人留下的餐具，打算集中做个清理。 感谢节省的美德，食物并没有被省下。这让他的清理工作也省力不少。息流控制着气流，将一个个漂亮瓷盘小心叠起，视线忽然扫到不知谁留下的筷子，思索片刻后，小心拿了起来。 领主大人的话，好像是这样拿的……嗯，是这样动的吗？ 他试着模仿安可希使用筷子的动作，冷不防身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息流？需要帮忙吗？” ……！ 息流吓了一跳，手中筷子都差点落地，转头对上安可希询问的目光，愣了片刻，脸颊慢半拍地烧了起来： “领主大人……您下次走路还是稍微出点声比较好……” 太吓人了，也太丢人了。 “呃，不好意思，我只是看到你一个人收拾，所以想问一下……”安可希瞟了眼他身后的碗筷，“不好意思啊，我没考虑到你的清洁问题，好像给你增加工作了。” “所以，要不我来帮你吧？” 安可希说着，挽起袖口。息流赶紧摇头：“不用不用，领主大人您坐着就好。这种事情对在下而言并不费力……” 他说着，快速将用气流将碗筷托向了另一张桌子，安可希静静看着他的动作，眼神微微闪烁。 “息流。”默了一下，她斟酌着开口，“我记得你说过，你能感觉到人力量的流动，对吧？” “嗯？”息流微微侧头，“是这样的。领主有什么问题吗？” “就想问问，那你看我现在，和之前比，有区别吗？”安可希说着，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领主大人的话，自从在机器人休眠仓再见面后，身上的气场，就和之前不一样了。”息流却是无比自然道，注意到安可希略显诧异的目光，莞尔一笑，又补充道，“因为很担心领主大人的状况，所以见面之后就用自己的方式做了确认，还请领主大人不要见怪。” “没有没有，倒是你，费心了。”安可希匆忙摆手，停顿一下，又道，“那么，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呢？” “较之‘不走运’时，更为规律、流畅。没有那种被扰乱的感觉。”息流仔细回忆着，似是意识到什么，神情忽然认真起来，“比起‘开始不走运’之前，整体透出的力量，也更为强大……” 他转过身正面看向安可希，表情严肃起来：“领主大人找在下，其实是为了这件事吗？” “差不多吧……不过你也别这么严肃啦。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安可希安抚地挥了挥手，深吸口气，进入了下一问题：“我记得，之前对付虫群的时候，也说过，当时我身上好像有些变化……” “力量的涌动。”息流认真道，“虽然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当时确实有这种感觉。” 宛如潮水一般，令人无法忽视的涌动。 ……果然。 安可希微微抿唇。 对于击退虫子那次的事，她其实没啥特别的感觉，记忆也很模糊。就是好像在某一瞬之后，突然特别得困——感应到力量涌动什么的，都是事后息流的说法。 然而这次，那个空气骰子的突兀出现，却让她蓦地回忆起了一件事。 那个时候，在她犯困之前的某个瞬间，她似乎也有听见相似的，骰子转动的声音。 而这次，相似的犯困，相似的幻听。不同的是，这回她不仅听见了骰子的声音，还看到了那个浮现在空中的十二面骰…… 假设这是某种力量导致的效果，那是否可以说明，这股莫名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增强？ 息流的观察结果，似乎也能印证这一点。 然而只是了解这些，对安可希来说还不够，远远不够。 安可希深深闭了下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起操控骰子那瞬间的快感，又回忆起幽老师曾说的话。 ——很少有人能够不经训练就掌握全新的东西；反过来说，任何新事物，只要通过训练，就都有被人掌握的可能。 既然是这样的话…… “那你能教我吗？”抬起眼眸，安可希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那个问题，“主动引导，并控制这股力量。我想这或许和法师的力量调度有相似之处……” “所以息流，你能试着教教我吗？” 息流：“……” 似是没想到安可希会提出这种要求，息流明显一怔。旋即垂下眼帘，似是陷入了沉思。 看出他的纠结，安可希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我也就是一说。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你也不必太……” “并不是不行。” 息流低声说着，再次抬起眼来，神情却比之前更加严肃：“领主大人，实话实说，在下并不清楚您身上的那种力量是什么。但如果只是学习引导的话，在下非常乐意助你一臂之力。 “但教导技艺这种事，毕竟和别的不同……所以，在正式投入之前，在下有两点，想要提前说明，希望您能好好听一下。” 见他这么凝重，安可希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没问题，你说。” “首先，根据法师间的规矩。教授技艺，要么是平辈交流，要么是师徒相传。老师的身份，在下肯定承担不起，所以我和您之间只能算是互相学习……” 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安可希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也得教你东西是吗？” “……是的。”息流的耳根再次泛红，“当然，您教我的不必是什么法术技艺……任何您擅长，而在下不会的技术都可以……” 他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放着餐具的桌子。安可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了然地笑了下：“比如，用筷子？” ……她刚才果然看到了！ 息流耳根都快烧了起来，脑袋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方小声道：“……嗯。这个，可以的。有劳领主大人了。” “那没问题。就它了。”安可希一口答应，“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息流抿抿唇角，强迫自己抬起头来，正色道，“第二点，就是在下的态度。” “以前在下都是以下属和子民的身份对待领主大人的，可到了技艺交流的时候，这样的身份认知，将会干扰在下的传授——另一方面，学习这种严肃的事情，必须以严肃的态度对待。赞美和夸奖都是多余的东西…… “所以，领主大人，很抱歉。在教授的过程中，您所看到的，可能会是一个您并不熟悉的我。那样的我，可能会表现得不近人情，也不讨人喜欢。希望您对此，能做好心理准备。”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直视着安可希。透过他的眼神，安可希知道，他是认真的。 于是沉吟片刻，同样正起神色，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没关系，你觉得怎样教效果好你就怎样教。严厉也好，凶点也好。 “只要能学到东西，我不在乎。” 于是，又一个小时后。 将护目镜骚气地往头顶一推，负责巡逻的贼能打蹦跳着出门，打算先到升降梯那边看看。 按说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应该已经各回各家。靠近仓库的时候，却分明听见里面有清晰的声音传出： “领主大人，您这样实在是、实在是……” “太令人难以忍受了！” “才短短几次的训练就能做到这种地步，这是何等的令人惊叹！” “领主大人您真是……啊，您要喝水是吗？给您。” 中间声音一停，似乎是在端水。 片刻后，真情实感地赞美再次响起，这次还加上了分外热烈的掌声： “对对，就是这样，保持住，保持住！” “领主大人，您真棒！”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同一时间，食堂之内。 安可希听着旁边息流真实情感地夸夸，嘴角一歪，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不是……说好的严厉呢？ 她哭笑不得地往旁边扫了一眼，正好对上息流真诚的双眼。对方这会儿倒是没再夸了,对上视线的瞬间,却是非常肯定地朝安可希竖了两个大拇指—— 安可希默了一下,很快便转回目光，将注意力继续投注在自己的指尖。 托息流的福，在过去一个小时内的几次尝试里,她已经渐渐找到些感觉了。虽然无法像息流一样观测到力量的流动,但此时此刻,她明显可以感知到，自己的指尖，有什么正在凝聚。 只是现在的状态，还很散。如果能再多一些、再凝实一些、再强大一些…… 她深吸口气,按照息流教的方法调整起呼吸，尝试着继续加强对力量的控制。没过多久,指尖的上方,半透明的线条突兀出现，当着安可希的面,飞快地延伸、勾勒…… 又过片刻。 完整的轮廓已然呈现。 正是那个她眼熟的，十二面骰。 不同的是，这个骰子比她之前在卧室见的那个要小，小得多。只有鸡蛋点儿大。 ……嗯，忽然有点想吃鸡蛋了。 安可希稍微走了下神,指尖上的骰子立刻开始溃散。她吓了一跳，连忙稳住心神,眼见着骰子再次成型，方深深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一直不由自主实行“夸夸式严厉”的息流，这会儿却是彻底陷入了沉默。 不仅沉默，神情亦变得谨慎起来。连呼吸都分外小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恰在此时，一个人影大喇喇地从门口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他们边上。好奇的目光在他俩之间转来转去，刚想开口询问什么，就被息流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 “保持安静！”他以气音说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领主现在很关键！” 贼能打很想指出他这句话在语法上算是个病句，不过注意到对方警告的目光，又看看眼神专注、额角正微微冒汗的安可希，想想还是耸了耸肩，配合地在唇前划了道拉链。 倒是安可希，过了几秒，气喘吁吁又难掩兴奋地开口：“息流，你能看到吗？我手上的这个骰子？” 听到她问话，息流这才发出声音，语气温和得像是叹息：“很遗憾领主大人，那应该是您力量凝结出的意象。在下并不能直接看到。” 但他确实能感觉到，安可希身上气息的变化。 肆意、强大、丰沛……如果说之前那气息给人的感觉像是潮水，现在，在安可希有意的操纵下，那潮水甚至可说已有了排空长浪的架势。 这让息流几乎遏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现在对安可希的夸奖，他可以毫不虚伪地说，完全都是发自内心。或许是他见识有限，但能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区区几次的实践中，就能顺利感知并激活自己的力量，这即使对法师而言，都是极为罕见的事。 更别提，他的领主大人，现在直接做到了操纵和强化…… 要是放在末日前，这样的人才，绝对是会在大陆崭露头角的！说不定还会被各个学派哄抢！ 虽然早就猜到安可希的潜力不凡，但在真正见证的那一刻，息流还是不能不心生感慨。 只可惜我的知识和技艺都太过普通，能给领主的帮助也有限……他暗自喟叹着，视线无意一转，却见旁边的贼能打也正定定地看着安可希。 表情是难得的收敛安静，暗红色的眼睛，亮得却像是团火。 “我们的领主，总有办法令人惊艳，对吧。”似是察觉到息流的目光，贼能打漫不经心地开口，明明是赞扬的话，语气却是平静，仿佛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贼能打的声音不大。而且这会儿安可希明显已经进入更为专注的状态，顾不上他们了——事实上，自打方才向息流问过话之后，她的视线就再没落到他们这边。 因此，息流斟酌片刻，同样小声地回答了他的问题：“领主向来出色，这是在下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事情。 “能诞生在这样的领主手里，在下由衷荣幸。” “……不是我说，听你说话是真的有点累。”贼能打随口应了一句，目光却仍是专注地放在安可希身上，“而且，什么叫‘能诞生她的手里’？” “我们本身，不就是专门为她而生的吗？” 他说着，淡漠地扫了息流一眼。 息流被他看得一愣，视线落在他右颊的细纹上，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忽听旁边“啪”的一声——他诧异回头，却见旁边好端端叠着的盘子，忽然滑了一个下来。 边沿轻轻敲在桌面上，清脆的声音仿佛一击钟响，将所有人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息流下意识地上前检查了一下盘子的完整度，正在奇怪好好的为什么会自己掉下来，却见一旁安可希长长呼出口气，满头大汗地放下手，整个人像是松了一样，一下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不好意思啊。”她拿起桌上杯子咕嘟嘟连喝几口，脸色微微发白，面上却全是兴奋，“我刚刚只是想试一下。没想到成功了。盘子没事吧？” “没事倒是没事……”息流摸了摸盘子的边沿，眼中却浮上困惑，“但领主说的‘试一下’……是什么意思？” 安可希笑了下，刚要说话，一旁贼能打已经理所当然地开口：“当然是试那个骰子啊。” 他指指方才安可希站着的位置，煞有介事：“她刚才在那儿满头大汗的，就是想试着把骰子摇出来。摇出来之后，她所祈愿的事情就能成真。像刚才，就是因为摇出了想要的数，盘子才掉的……没错吧？” 这话一出，安可希倏然转头，好奇又有些诧异地看过来。息流更是愕然，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你……你能看到？” 连身为自然法师的他都不行，贼能打又不修习术法，他怎么可能办到？ 贼能打却只淡淡瞟他一眼，啧啧地摇了摇头：“我比较惊讶的你居然不可以。明明很明显嘛，那么大一个……” “息流别听他的。”安可希却似明白了什么，摇了摇头，收回目光，“他演你呢。他什么都没看到，自己猜的。” “诶……诶？”息流更懵了，另一边，贼能打已经飞一般地跑到了食堂门口。跑到门边，方转过头来，回了一句： “领主大人，你就说我猜得对不对吧。” 安可希：“……” 不得不说，贼能打还真基本都猜对了。 也就是一些细节没猜准。 首先，骰子的运作机制，确实是通过掷数来影响结果。不过结果并不取决于她的判定，而取决于数的大小。 假如她投掷到最大的点，那那件事就必然会发生。而最大点以下的数字，表面看，导向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事情不会发生。 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余的数字都没意义……至少就安可希目前的经验来看，如果一件事她需要连掷几次才能掷出想要的结果，那么这几次的掷骰结果中，点数只会越来越大，不会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扔出12。换言之，不论如何，扔出大数，肯定比扔出小数有利。 还有就是，安可希这新技能，还真算不上是“心想事成”。 这点在她仅有的几次试验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在尝试拨动骰子时，她曾先后试过定下“让贼能打摔一跤”和“让水变多”之类的目标。结果无一例外，不是骰子一直旋转根本停不下来，就是连着几次都扔出相同的数。直到最后换成了“让桌上的盘子滑落”，才总算成功了一次。 也就是说，这手技能能影响的目标或范围，是有限的。具体怎么个有限法，安可希暂时还摸不透。 除了这些，收获的其他经验也不少。比如如何才能让骰子自动开始旋转，每次旋转都会消耗的大概程度……安可希心里都隐约有了些数。 她倒是有心想把这些都搞清楚，然而她实在是太累了——得亏息流教的方法不错。在引导感知力量的同时，还蕴含了合理控制、减轻消耗的法门。不然参考之前的经验，安可希有理由怀疑自己在试验到中途，就会直接眼睛一闭睡过去。 另一方面，就算是她还能继续练，息流估计也不会同意。事实上，在贼能打离开之后，他就开始自责没关注好领主的体力问题，安可希也不想让他为难，再次道过了谢，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 ……或许是因为消耗太大。她回房间后，几乎是倒头就睡，第二天直接睡过了头。直到被息流敲门，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一看时间，都要中午了。 “领主大人是第一次尝试控制自身力量，会疲惫是理所当然。”息流对此却像早有预料，十分理解道，“目前领地的状况很稳定，领主不妨先好好休息。” 他甚至还自作主张给安可希做了滋补餐——以两种块茎为主，佐以从种植区域里掐来的几把幼苗，还加了一块风干肉，熬了一锅杂汤。又用水化了一块压缩面饼。 连着锅子，一起端过来了。 “在下试着用了下领主买回的调料和香料。手法掌握得可能不太好，领主大人请不要见怪。”息流一边说，一边拿出小碗给安可希盛汤，双手递了过去，“因为是在下擅自安排的，这部分领主大人从在下的伙食里扣就好。” “不用不用，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还没谢谢你呢。”安可希接过他手里的汤喝了一口，话语一时停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原来你会做饭啊？” “烹饪吗？”息流赶紧摇头，“在下并不擅长。只是以前领主送的书里有些教程，之前看领主操作时，也在旁边揣摩学习了下。” “领主觉得味道怎样？” 我觉得？ 我觉得我之前浪费了好多食材。 安可希闭了闭眼，自我安慰至少现在领地里多了一个可以往厨师方面发展的人才，旋即指了指桌上的小锅：“我这些够了。剩下的拿去给其他人分吧。金翡还在养伤，记得多给他留些……话说你从种植室里拿菜，金翡知道吗？” “知道的。在下特意去问他了。”息流一脸认真地点头，“他专门和我嘱咐了那几棵苗苗长得最努力……” 安可希：“……好让你避开？” “说最适合给领主做汤。”息流话语笃定。 安可希：“……” 她低头看看汤里嫩绿的苗叶子，忽然有点心疼金翡的这些崽崽。 不过话说回来，这叶子真好吃。像鸡毛菜。 安可希怀着感激咽下了嘴里的汤，终于问出自己相当在意的一个问题：“话说，这种疲惫的感觉，可以随着练习克服吗？” 息流思索片刻，轻轻点了点头：“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 “会感到疲惫。无非就是因为精神和调动的力量还不适配，所以会有额外的损耗。慢慢磨合，应该会有所改善。 “不管是何种修炼，想要一步登天都是很困难的。不断练习控制，提升熟练度是一个方面。如果可以增强个人体质，就等于变相地增强精神，也能起到改善作用。” “哦……”安可希若有所思地点头，隐约好像明白，为什么自己在使用技能“能力借用”时，能发挥出的效果往往不如原主；又为什么投影在吸收新的经验石时，会需要额外的时间来慢慢消化了。 见息流一直在旁边等着，她也没好意思让人等太久，快速喝完了汤，起身简单收拾一下，与息流一起出门。息流按照她的指示，将食物拿去分给正在工作的众人；安可希则独自转回办公室，开始例行公事地“逛街”。 这次的采购，安可希重点留意了下食物方面——因为他们的压缩食物和应急营养液一直够用，她过去并没刻意置办过其它类型的食物。然而或许是应急食品吃久了，最近着实有些怀念起一些日常食品来。 一番扫货下来，合适的货倒是没怎么看到……交易板的食物交易，一般也都是应急食品居多。巧克力和肉罐头倒是有看到，但这类乡物有天然的加价，安可希觉得不太划算。不如自己赌运气去抽。然而这个世界的日常食品，她又不太熟，不太确定有哪些食品适合囤货。 至于蛋类，基本是看不见的。本世界的蛋，只能通过养殖动物，或者打劫野生动物获得。打劫野生动物就不说了，既看脸又看命；而要养殖动物的话，首先得设法和地下居民搭上线，从他们那里换到动物。换到了还不一定养得好，因此产下来的蛋或者幼崽，玩家们一般都是自用，轻易不会出手。 至于鸡蛋，据说“重梦旧日”池里能抽。但抽到的蛋，都是孵不出来的，有玩家试过，白白浪费很多。抽到的鸡蛋也不可能很多，所以这东西也是没人卖的。只能自己看脸抽。 安可希默默将鸡蛋也记到了空白的本子上，打算等想抽的东西攒够多了再下池——当然，抽也不能贸然抽。“重梦旧日”的卡池太大，正好可以再练练新悟出的技术，说不定能对抽卡方面有所帮助。 返回去再一扫交易板，却见正好有新的商品挂出来。是那种袋装小麦粉，不容易变质，也适合囤积，再一看价格，安可希心动了。 对方言明只收签证或设备图纸，这对她来说，可以说是很划算了。 签证安可希暂时不打算出手，可图纸她不少啊。之前从别的领地打劫来好多，抽卡也抽到过，现在全放在填星的工作间。拿出去交易的话，只要出复制品，也不会对自己造成损失。 安可希当即找了对方细聊，想确认对方有那些没有的图纸，聊天中无意得知对方穿越前是个烘焙博主，抽到的乡物里除了面粉，还有囤积不少酵母，更是疯狂心动—— 虽然她对面粉这玩意儿不熟，但还是那句话，我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当即谈妥价格，三张对方没有的设备图纸，换到两袋面粉和一袋家庭装的酵母粉。 其实安可希很愿意用再加一张图纸，再换对方的油，可惜对方说自己油用得快，自己也没存多少，拒绝了。 至于图纸的问题，安可希完全不担心。填星曾说过，他们从另一个领地里带回来的图纸个人风格很强烈，不像是大路货，唯一的问题就是她需要和填星沟通下，看看哪些适合拿出去交易…… 安可希这么琢磨着，顺手拿起通讯器拨给了填星。 ……等了好一会儿，通讯却迟迟没有接通。 这让安可希有点懵了。 默了一下，她在本子上飞快写了个“稍等”，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先是去了趟填星的工作室，正好看见息流捧着锅子，一脸茫然地从里面走出来。 “领主大人找填星先生吗？”息流道，“他不在这儿。车间也没有。在下找一圈了。” “……我猜也是。”安可希看了看手中的通讯器，眸光微转，忽然有了头绪，旋即叹了口气，“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儿了。你去忙你的事吧，我去找。” 息流：“……？” 话虽如此，在得知安可希要去的地方后，息流还是很坚定地跟了过去。只是专门绕去了食堂放锅，临走前，还用术法，给锅做了个简单的保温。 “你其实不用跟着去的。”数分钟后，走在前往升降梯的路上，安可希叹了口气，“感觉这两天麻烦你很多。” “领主大人言重了。”息流当即道，“保护您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升降梯那边太危险了，之前的卧底也是从那里进来的，必须更加留心才行。”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面上露出些许困惑：“不过在下不明白，领主怎么能确定，填星先生就是到外面去了呢？” “通讯器联系不上他。”安可希摇了摇手中的通讯器，“从外面打劫来的几个被他拿去研究怎么装定位装置了。我们现在用的自家领地的普通版，只能在领地内部使用，如果他去了地表，就会没信号。” “原来如此。”息流微微点头，复又蹙眉，“可填星先生为什么不事先说一声呢？就算不打招呼，至少也该在拿防护衣的时候，在库存记录本上登记一下才对。” 本职的工作他从不落下。息流可以确定，填星没有提到过任何今天要上去的事，也没留过记录。 “一个猜测，不一定对。”安可希耸了耸肩，“但我想，他或许就是不想让别的人知道吧？” 息流：“……？？” 脚步一顿，他的表情倏然严厉起来：“填星先生，不会是想做什么坏事吧？” 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吓了一跳，安可希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旋即摇头：“……不不不。这个概率不大。填星我很相信的。” “我个人的感觉，比起做坏事，他现在的状况可能更偏向于——被人做了坏事，却不敢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赶到升降梯的门口。正好看见升降梯落下，舱门缓缓打开。 ——穿着防护服的填星踏着沉重的步伐从里面走出来，面前是一辆手推车，车上是摇摇欲坠的一车木块。 息流：“……” 看见门外的人，填星明显也愣了，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领、领主！还有息流老师……你们怎么在这里？” ……息流微微张开嘴，一时不住如何解释，旁边安可希倒是淡定，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来看你‘做坏事’。”她悠悠开口，好整以暇地挽起袖口，“比起这点——告诉我，填星。” “那几台快乐人机器人，去哪儿了？” 填星：“……” 又十多分钟后。 尚未被启用的无光区域内，某间被黑暗笼罩的房间。 虚掩的房门被一脚踹开，惊得里面四台正在打牌的机器人纷纷跳起，旋即一道厉喝从门口传入：“都起来！抓赌博了！扫黄打非！” ……？啥玩意儿？？ 下意识将金属牌往怀里搂的机器人觉出不对，朝外一扫，正见安可希双手抱胸往门口一站，脸颊被旁边息流拿的手电照得阴气森森。 “……”好像还不如抓赌博。 “行啊，你们很能嘛。”安可希大踏步地走进来，身后息流忠实地为她打光，“自己的事情不做，倒让管理者给你们替班。打牌好玩吗？嗯？” “……”四个胸口印着“快乐”的机器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理直气壮地开口，“可这是我们的合法权益。” “我们是通过正当手段，从那个机械师手里赢得休息时间的。”另一个机器人补充说明，相当嚣张地单手叉腰，“打牌的过程也是全程透明公正。我们有字据。” ……居然还知道立字据。 安可希现在是真的明白，填星说这些机器人“特别聪明”是什么意思了。她转头朝后睇了一眼，缩在门外的填星羞愧地往后收了收脑袋。 “我也没想到。他们一开始只说是练练手，不带赌的。”他小声道，“而且一开始我还经常赢……后面筹码加多了才输的。” 安可希：“……” 居然还知道做套！放长线钓大鱼！ 安可希这下是真的有点惊了。再看看填星那副又羞愧又委屈的样子，更是忍不住暗叹口气。 怎么说呢，对于填星被搞到要替机器人代班打工这回事，她居然完全不觉得意外。 略一停顿，脑海中又不由想起不久之前，面对自己“被欺负了干嘛不告领主”的疑问，填星那令人哭笑不得的回答—— “领主是因为照顾我的心情，和相信我，才会将那些机器人交给我管理的。”当时的填星是这么说的，说的时候还在垂着眼睛搓裤子，“我不怕辛苦。但我很怕领主会对我的能力失望。” ……搞得安可希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训他。 “算了，这这边收拾完后，再去弹那笨小孩的脑瓜崩吧。”安可希默默拿定主意，抬起头来，平静的目光往面前一扫： “你们之前说，休息时间是赢来的。也就是说，你们接受这种赌约形式，对吧。” 她慢慢地说着，再次卷起袖口：“行，既然这样，那要不要和我再赌一次？就赌你们最擅长的——打牌？” “……” 面对她的挑衅，几台机器人却没立刻回应。 只见它们凑在一起，开始发出一种极其古怪的长短音，交流一番后，方再次转过头来。 “才不要。”下一秒，就听为首的一位坚定道，“我们不接受这个赌约。” “……”安可希范儿都起了，就等着装了，闻言登时傻了，“为什么？” 那位快乐人倒是非常诚实： “之前和你打过。你这人类不正常。 “我们打不过你。”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实话实说,在听到对面机器人话出口的一霎，安可希人是有点懵的。 竟不知是该得意于把几个ai打怕了，还是该生气被几个机器人说“不正常”。 不，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机智人是在明目张胆地拒战…… 眸光微动。默了片刻安可希忽然笑起来,和善地偏了偏头：“行,不想跟我玩是吧。可以啊。” 说着,顺势抬手向后一指，旁边负责打光的息流非常配合地将手电转动，随着安可希的手指,一路滑向门外—— 唰地一下,灯光定住。猝不及防暴露在光圈中的填星仓皇抬头,一脸惊恐：“啊？啊？” 而更让他惊恐的，是安可希接下去的话—— “那就让他，跟你们玩!” 填星:“......” 填星:“......啊?!” 于是，又数分钟后。 食堂内。 安可希正抱着领主手册在旁边写写画画——转移阵地之前,她抓紧时间先和填星确认了他们目前有那些可以用来交易的图纸，正在和对面的烘焙师确认最后的交易内容。在定好所有的细节后,方合上本子站起来,朝着食堂的中间走去。 ——此时此刻，那里的场地已被好好地重新布置过。两条长条桌被推到中间,构成了一张方桌,桌子两端各一张长椅，填星一个人坐在一端，四个机器人齐齐待在另一端，一个坐在椅上,另外三个站在它的身后。 ……看上去莫名有种□□似的压迫感。填星个头本来很高，被对面一衬,竟生生衬得像个没出过学校的中学生。 桌面上，则摆着那副它们心爱的金属牌。安可希大踏步地走过来，顺手将牌拢起，拿在手中洗了几下： “怎样，规则两边都清楚了吗？” 填星弱弱地应了一声，三个站着的机器人则齐齐抱起胳膊，坐在中间的那个不知从哪儿拔出一根长条的零件，姿势优雅地叼进嘴里又拿出： “嗯，开始吧。” ……哪儿学的这些？ 安可希心里嘀咕一句，将洗过的金属牌，又放在了桌上。 ——或许是因为之前已经从填星那儿讨到太多便宜，在安可希提出要填星作为它们的对上，再争胜负时，这些机器人并未拒绝。 但安可希也很快补充，斗人类是它们的玩法，填星本来就不熟，而且这名字对他太不友好，有精神伤害。 公平起见，新的赌局中，不能再用那套决胜负，而需要换种新的方式。 机器人们也并未对此提出异议，只是强调，新的玩法，必须双方一同商议——而商议下来的结果就是，摒弃所有的花里胡哨，改用最淳朴的方式。 比如，抽牌比大小。 机器人这边出一名代表，与填星各从牌堆抽三张牌。最后一次性翻开，谁的牌面总和大，就算谁赢。 如果填星这边赢了，他之前赌局结果更改，那些机器人从他身上赢走的100小时休息时间，全都换成工作时间。而如果机器人方赢了，填星——或者说他代表的安可希，就需要满足它们另外的要求。 当然，也不是纯粹的抽牌就完事了。除了主规则外，双方都有尽力补充对自己有利的附加规则，比如快乐人方提出，应该存在“试牌”的余地，即摸到一张牌后，可以不翻开，而是放到一边，去摸下一张。填星则坚决地要求不可以让机器人来洗牌，只能由人类这边来洗。 最后双方终于达成共识：试牌，可以。但最多只能试两次。人类洗牌，可以，但只能由填星自己或息流来操作。 安可希绝对不行。机器人们坚持着自己对她的偏见，坚定地认为这个人类有毒。 像现在——安可希才将自己洗过的牌放回桌上，另一端的机器人就迫不及待拿了过去，重新打乱一番后才交给填星，让他来洗。 “……领主。”填星一边磨磨蹭蹭地洗牌，一边抬头看她，头顶的蓬松卷毛似乎都塌了下去，“我还是觉得这样不行……这规则对我们不利的。” 那些机器人对金属制品有特殊的感应，在加上两次试牌的机会，他们这边完全不讨好。 “没事。”安可希鼓励地拍拍他的肩，“看看对面那家伙欠揍的模样，你难道不想把它按在地上摩擦吗？” “放心上，就当公费复仇了。亏了算我的。” 填星：“……” 领主…… 他不安地抿了抿唇，终究是将目光移到了手中的卡牌上，深深吐出口气。 “我明白了。领主你可一定要保佑我啊。”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安可希腹诽一句，走到一旁——那里息流已经摆好了另一条长凳，自己坐在一端。见安可希过来，赶紧拍了拍另一半。 “领主快来。这个位置我仔细挑过的，视野最好，距离最佳，坐着看还不费力。” 他说着，又从旁边桌上拿过了一盘爆珠草果递到安可希面前，也不知道是啥时准备好的。 安可希也不客气，捏起一颗放进嘴里：“你不去忙吗？” “重要的工作上午都处理好了。”息流莞尔道，“这种热闹在下其实挺喜欢的，还请领主不要介意。” 语毕，看了眼已经坐在的安可希，又飞快移开了目光，音量低下些许：“而且，在下对领主大人的学习成果，同样十分好奇。还请领主大人允许在下在旁观摩。” 安可希动作一顿，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息流所在的，正好是偏向机器人的那一端。 某种程度上，恰好能替安可希遮去部分来自它们的视线。 安可希：“……”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息流是真的靠谱。 她感谢地看了风息术士一眼，旋即便将注意力转移了到了牌桌上——此时填星已经洗完了牌，将牌队放在桌上。就在他努力调节呼吸的同时，安可希也跟着，轻轻吸了口气。 正如息流说的那样，她之所以鼓励填星和那些机器人再次交手，不光是为了搞定这些刺头机器人，另一方面，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内。 她才起床没多久，现在的体力非常充沛。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再练练手。 或者说，试试自己的深浅。 打定主意，安可希用力闭了下眼，按照息流之前所教的方式，开始感知并调动周身流动的“力量”—— 当那双眼再次睁开，内敛的精光几乎让息流瞬间想到闪耀的宝石。 昨天那种令人激动的感觉再次涌上，就连端着水果盘的手都难以遏制地微微颤抖。 他努力克制住表情，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桌上，不想错过任何一点领主大人创造的奇迹。 跟着，又五分钟后—— 填星成功输出去了一根满槽的能源棒。 拿到能量棒的快乐人们欢呼雀跃，已经非常开心地当面讨论起了去哪儿聚餐的问题。填星拼命吸着鼻子，努力克制住眼眶里的酸意，看向旁边的安可希时，却还是没忍住带上了几分哭腔： “领主……对不起……” “……” 不光是他，安可希自己也有点没绷住，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一面上前拍肩安慰，一面将目光转向牌桌，伸手将放在旁边的弃牌翻开，开始飞快复盘起刚才的情况。 首先，这些机器人对金属有相当的感知能力——目前看来这条情报没错，被机器人弃掉的两张牌都是小牌。真正摸到的三张则是两大一小。 填星这边就比较惨。弃掉的两张牌数字一大一小，自己真正的牌面，则全是小牌。 ……这也正是令安可希感到困惑的地方。 在方才的五分钟里，她用自己刚悟出的骰子，分别做了两种尝试：第一，她试图去影响填星摸牌的动作，试图让他弃掉手中她不看好的牌。然而这个尝试并没有成功——和昨天她试图让贼能打摔跤时一样，骰子被催动后就一直在转，始终没有停下，直到填星完成翻牌，方堪堪停下，给出一个最小的数字。 第二，就是她试图去影响填星即将摸到的牌，想看看能不能在牌被翻出前，影响未知的结果——而这则像她昨晚试图让水变多一样，不管扔几次都只会给出最小的数字，结果始终没有变化。 也就是说，自己一来没有办法影响活人的行动，二来…… 二来，没有办法影响，已经确定的事！ 安可希眸光微亮，只觉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从昨晚起就困扰自己的问题，忽然就被照亮： 当填星决定去摸牌时，尽管牌没被翻开，但正面的数字实际是已经定了的！她没法改变这个结果，所以只能反复扔出同一个点数。换言之，那个十二面骰，它实际的作用对象是—— 概率。 安可希彻底明白了。 她能影响的，是一件事发生的概率。而且这事，不能是由活人触发的。 而之所以有些时候掷骰，点数不会改变，是因为某些事发生的概率，本身就是零；而有的时候，扔出的点数都会越变越大，是因为随着她的投掷，对应事件发生的概率也在越变越大。直至最后，达到百分之百—— “等一下！” 安可希一个激灵，慌忙开口，叫住对面准备离开聚餐的几台机器人： “敢不敢，再来一把？” “……”对面四台快乐人面面相觑一阵，坐在中间的那位夹出叼在嘴里的长条零件，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一点，“你要为你的马仔，找回场子吗？” “不好意思，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跟你玩。” 安可希：“……” “首先，填星不是我的‘马仔’。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学到的这个词，但再让我听到一次，我一定会把你们关进小黑屋，关到你们没电为止——其次。” 安可希信心满满地一拍填星的肩膀：“谁说我要上了。填星，加油，自己仇自己报！” “……啊？”填星难以置信地看她一眼，声音都开始飘，“可是……” “没问题。”没等填星说完，对面机器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如果这次你们再输了，就要再给我们一根能量棒。要充满的。” “可以。”安可希答应得毫不犹豫，“但如果你们输了，不仅要归还能量棒，工作时间也得再加，200小时，不过分吧？” “完全没意见。”快乐人自信满满地开口，用两根手指夹起那根长条金属，再度叼进了嘴里。 “别急着答应。”安可希悠悠道，身体忽然前倾，一手掌按在桌上，“我还要加一个条件。” “如果你是说，由你来洗牌的话，那不行。”快乐人毫不犹豫道，“不光这样，你还得像之前那样，远离桌子。” “放心，不是我。”安可希笑了下，伸手朝它背后一指，“这一次，我要求由它们来洗牌。随便哪个都行。”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她的手指转过去，落在了三个站着的机器人身上。 两秒后，又缓缓转了回来。坐着的快乐人老大甚至开口确认了一遍，仿佛听见了某种毫无逻辑的话：“人类，你确定？” 回应它的，是安可希毫不犹豫地点头。快乐人再次沉默，填星则是浑身一震—— 看向安可希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无措。 虽然被安可希的要求给整不会了一瞬，但那些快乐人，终究是没拒绝她的要求。 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条件对它们都是绝对有利的。 被派去洗牌的机器人很快就站到了桌前。托它和息流的福，安可希的动作变得更加隐蔽——除了息流外，没有人注意到她悄悄抬起的手。 这一回，安可希改变了出手的时机——她从机器人洗牌开始，就一直在扔骰子。洗牌结束，骰子也正好扔到最后一轮。 鸡蛋大小的骰子在空中晃悠悠地转一圈，啪地翻过来，露出最后的点数。安可希登时松了口气。 接下去，则是在对面机器人抽卡的时候——按照之前的约定，这次填星是率先抽卡方。因为安可希之前的暗示，填星很听话地没有试牌，直接将摸到的三张全部收起。 保险起见，安可希还是在对面机器人动作时，再次转起了色子。 原本要将牌放到一边的动作蓦地顿住，拿牌的快乐人原地思索片刻，默默将那牌又收了回来。伸手再摸第二张，看动作原本似是打算收起，停了一会儿后，又不知是想到什么，反而将那牌放到了旁边。 再摸第三次时，它倒是没再犹豫，直接做了决定。息流看着它利索的动作，顿感奇怪，再看向安可希时，才发现她脸色又开始发白了，额头微微冒汗。 “领主……”息流登时紧张起来，安可希连忙摆手，又指指牌桌，示意关注最后的结果。 牌桌上，两边已经齐齐翻开了各自的牌。 填星这边连着三张大牌，机器人那边，则是两小一大。 结果不言而喻，填星一时没克制住，腾地站起了身，顿了片刻，似是意识到什么，深深看了安可希一眼，眼眶又开始泛红：“领主……” 安可希赶紧抬手制止，坐在原位没动，只侧头看向对面的机器人：“好了，结果已经出来了，你们怎么说？不服的话，可以再来。” 四台快乐人：“……” 坐在椅子上的那位倒是淡定，只是叼着长条金属的姿势变得有些忧郁。后面的两台，则已经不约而同地围殴起了方才负责洗牌的那一位。 顿了一会儿，才听坐着的机器人摇了摇头，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声音：“算了。不想和你搞。你不正常。” 愿赌服输，机器人们倒是干脆，很快就将能量棒还了过来——只是对于那另外的200小时工作时间，它们似乎还是很难以接受。 “嘤。”有台快乐人没忍住嘀咕出声，“为什么存在就要工作。” “不想工作，好烦。” “不想工作也行啊。”安可希坐在椅上，懒洋洋地开口，“那你就继续闲逛吧。不强求。” “但是，等你现有能源耗完的那一刻，我们也绝对不会再给你继续供能。眼前一黑，永久的安逸，爽不爽。” “……” 显然对于快乐人而言，完全不爽。如果愿意接受这点的话，当初安可希打算关机时它们就老实回去了，何至于非要赖在外面。 “懂了没，就是这个道理。”安可希摊手，“你们需要的能源现在得由领地来提供。而且你们应该也发现了，领地的能源并没有充足到能供养那么多高等机器人，不然休眠仓里不会还藏着一堆。” “如果你们不想被关机，至少得向我证明，比起休眠仓的那些，你们更有留在外面的资格。” “当然，你们那么聪明，肯定也能想到其他的办法来获得能源。对此，我只有一句忠告——想乱来，可以试试。但被我抓到，就不只是关小黑屋而已了。” “……” 眼见着几台机器人没回应，安可希也不急，捻了枚爆珠草果扔进嘴里，咽下去了方道：“我看得出来，你们和其它机器人不一样。更聪明。既然聪明，那就更应该知道如何取舍才对。” 四台快乐人：“…………” “而且，也不是说清醒的时候就要一直干活嘛。”安可希又拿了一颗果子，话头忽然一转，“一直让你们干活，领地也未必消化得了。我们要追求平衡生活，长期发展——所以，必要的休息和保养时间，肯定是有的。具体细节，之后可以再商量。” 话说到这儿，四台快乐人的肢体这才像是松弛了一些。默了一会儿，其中一位忽然举手： “还有一点，我们要独立的休息房间。” 旁边的机器人立刻补充：“而且绝对不要和探索者或者灵心匠一间。” 安可希：“……” “行。”她点了点头，“但是房间的位置和大小不可能任由你们挑。区域你们倒是先自己看看……” “还有一点。”话未说完，又见一台快乐人举起手，“我想和拆迁办的机器人一间。” 安可希：“…………”我觉得你有点蹬鼻子上脸。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安可希毫不犹豫地开口，“如果不嫌麻烦，我倒是可以给它们开机，让你们当面问问。如果它们自己同意，我就没意见。” 提出要求的快乐人闻言“诶”了一声，似是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不太高兴地晃了下脑袋，将手缩了回去。 “好了。”直到此刻，坐在椅上的那台快乐人才出声，两指夹出叼在嘴里的长条金属，转手又装回了身上，装模作样地拍拍躯干，站起身来：“不管怎么说，都是干活的命——行了，都准备下。到外面砍树去。” 说完领着另外三台往外走，叮叮哐哐的。没走出几步，却又被安可希叫住。 “不急，先等等。”安可希想了想，转头看向填星，“我没记错的话，出去伐木的时候，外面的环境对机器人也有影响，对吧？” “……嗯。”填星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点，愣了一下，呆呆点头，“表面会有磨损，如果空气状况不好的话，有时还会造成表面和零件的腐蚀。” 所以一般派出去采集的都是低等的小机器人。虽然工作效率低，但维护成本也比较低。 安可希了然地点点头，又唰地指向快乐人：“那就别让它们去了。” 填星：“……啊？” 不光是他，四台快乐人似乎也挺惊讶，齐齐小狗似地歪过脑袋，朝着这边看过来。 安可希一拍手掌，振振有词：“这么好使的脑瓜子，被磨损了多可惜啊。你不是还有好多设备，还在开发中吗？打磨组装试模具什么的，应该也挺费劲的吧？” “让它们给你打下手好了。领地还缺好多设备呢。” 填星听得一惊，下意识看了几个机器人一眼，用力咽了口唾沫，好一会儿才挤出声音：“可我……” “如果担心驾驭不住，也没关系。”安可希悠悠道，“既然已经赢了那么多工时，我会另外给它们安排岗位。但你真的甘心就那么放弃吗？” 她可记得填星刚看到这些机器人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 填星一时沉默，缓了片刻，方用力摇了摇头：“虽然这么说没底气……但我是还想再努力一下。” “谢谢领主愿意相信我。也请领主，再给我一些时间。” “傻话。这不是一直都在给你争取时间吗。”安可希好笑地看他一眼，“我的角色库里有个磁力学者，我本身还会能力借用。你真觉得我没法硬收它们啊？” 说这话时她没压声音。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几台机器人的耳朵里。四个歪着的脑袋唰地摆正，就连站姿，都瞬间端正了几分。 安可希漫不经心地乜它们一眼，鼓励地拍拍填星的肩：“行，那你们回去吧，记得带上息流给你留的汤。别忘了我之前说的图纸的事，做好复制，我等等去找你要。” 另一头，息流已经将温好的汤又拿了过来。填星小心接过，认认真真地听安可希说完需要的图纸，方点了点头，转身带着机器人们往外走去。 望着一堆铁皮离开的背影，安可希这才松了口气。强压的疲惫感开始涌上，闭上眼刚准备打个呵欠，却听一声呼唤，为首的机器人又转了回来。 安可希被它吓得一个僵直，忙整理好表情看过去；“又怎么了？” “我刚才，没提要求。”那快乐人一字一顿道，”但现在，我想补一个。” 安可希：“……” “纠正一点，这个不是你们的合法权益。”安可希摆了摆手，“但你先说吧，合理的话我们会考虑。” 机器人也没反驳什么，直接抬手指向安可希：“你。” 跟着又指向填星：“还有你。” “我希望，能定期陪我们打牌。” “……”这下，倒是安可希被整得有点不会了，“我没问题。但你为什么要指定我们两个？” 而且之前不是一直说，不想和她玩儿了吗。 快乐人的手指再次移回了安可希面前，一本正经地开口：“向你，找刺激。” 语毕，又指了指填星，继续一本正经：“从他，找场子。” 填星：“……” 这话说得，过分了吧！ 不管怎样，至少快乐人这块是收拾得差不多了。 在填星的带领下，四台机器人终于叮叮哐哐地远去。 安可希之前一直绷着，直到确认他们离开，方松懈般瘫在椅子上。 一旁息流立刻开始备水备食，安可希赶紧叫停，只要了杯水慢慢喝着，缓了很久后，方起身去找填星，确认了下图纸的复制情况，又再次和那位烘焙师联系——还好那位脾气不错，也没计较安可希弧了那么久事，双方很快便敲定具体交易时间，通过传送板完成了互换。 至此，两袋面粉一袋酵母粉，顺利入库。 当然，光有面粉还不够，必然还得再搞些能适配的烹饪工具，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搞本教程——安可希在网上看过别人和面发酵，做馒头面包。流程大概知道，但自己没实践过，贸然下手总有些不安。 不过这回，安可希不打算再在交易板上蹲了。 信用币囤到现在，已经有接近五万。十抽的奢侈，还是供得起的。 于是安可希当天休息好后，晚上照着息流所教的法门又练习了一个小时。晚上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而第二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趁着精神头还足，开始疯狂扔骰子。 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提高抽卡出货的概率。 俗称，做法。 然而这一番做法的结果，却是令人有些哭笑不得——十连两个ssr。好东西是有，但不全是她想要的好东西。 看上去就只是普通程度地欧而已。 至此，安可希只能无奈地进一步得出结论：骰子无法影响的活人里，也包括她自己。 换言之，抽卡对她而言还是开盲盒。想要进化成开明盒，至少现在看来，还是不太可能。 再看这次抽到的东西，总体结果其实也还行。两个ssr，分别是空气炸锅和一台小冰箱。 小冰箱暂时似乎派不上什么用场，安可希打算拿它当普通小柜子用；至于空气炸锅，这个可用范围倒是广了。 安可希以前住的地方，有一台二手的，她经常用它来烤一些半成品，效率挺高。而且本身能做的菜也很多。至于能不能和面粉搭配用，这个有些超出安可希的知识范围。但等时机成熟了，不妨用着试试看。 再看其他等级的东西，则有些乱七八糟了。sr等级的，是几本书，一本编程入门，一本毛衣编织大全，一本挺火的清穿爱情。 编程入门，安可希不太懂，但她觉得那种计算机一样的思维，或许有值得学习的地方，遂打算回头通知下两个符文师和填星，让他们轮流拿着看看，如果觉得没啥价值，再考虑要不要出掉。 毛衣编织大全，她则准备问问息流，看他感不感兴趣。她记得之前那个全自动织毛衣机他就挺喜欢的。 至于那本言情……算了，放图书角吧。她记得明灯和金翡前阵子天天坐那儿看宫斗剧来着，没准也会喜欢这个。 剩下的，则都是r级的东西了——一些日常洗漱用品，还有文具。安可希随手挑了挑，将和目前库存重复的两件先挑了出来，打算先拿去交易板，看能不能卖掉。 才翻开本子，却见首页上的实时资讯，赫然已经换了一条。 ——【重磅！[奇迹详见后页，欢迎各位玩家前去探索！】 ……新副本？ 安可希微微一怔，立刻翻页，在看到对应的详情页后，立刻不掩失望地“诶”了一声。 详情页上，除了进副本用的传送符文，还有这个副本当前所在的区域—— 第九大区。 安可希的领地，现在还在六区。他们手头的传送石，数量也不足以支持他们直接移动过去。 而根据之前探索矿石副本的经验……要跨区探索，风险还是太大。更何况，这是一个城镇本。 这意味这里面会有隐藏的女神像和任务，只要对女神像完成祭祀，又或是完成什么任务，就能一次性得到大量信用币。而想要达成以上两点，都必须由领主亲自出马才行。 就算她愿意冒险，领地里那一帮投影，也未必会赞成。搞不好还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安可希默默想着，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随手又翻到了交易页面。 仔细一看，却见此时的交易板上，赫然有一条新挂出的待售物品—— 【货物描述：本领地正位于第九大区，可承担探索队伍转接送业务。】 【要求：不管是领主还是投影，队伍中请保证至少有一位幸运女神的信仰者。】 【有意且符合条件者请私聊详谈。】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所谓“转接送”业务,即是说，将自己的领地作为中转站，供探索“奇迹商会”的其他领主们往返。 这样的业务，自然是有点风险的,对甲乙双方来说都是。安可希倒是颇为心动,立刻找上对方私聊了一下,对对方的需求，很快就有了大概的了解。 “签证，或经验石,或能源石。”一小时后,食堂内,安可希一边用筷子拌开泡进水里的压缩面饼，一边对其他人谈起自己的沟通结果，“对方只接受这三种东西作为中转的费用。此外，她还有第二个条件,不过需要等正式见面后才会说。” “至于交易的具体形式……不用提前付费。约定好出发的时间，她会给传送符文。到时候直接带着报酬过去就行。至于返回,她那边到时会给一个联系用的符文,触发符文通知她，她会负责把我们接到她的领地上。再从她那边回来…… “不过也有额外的要求。除了必须带一个证者信徒外,她还要求领主最多只能带一个帮手,要么是投影，要么是机器人。多了不行——考虑到她那边承担的风险，我觉得这个要求也说得过去。” 交代完毕，安可希将筷子一放：“我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事能成。你们呢？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有？” “……”几个投影或面面相觑，或面露思索,一时竟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见一手缓缓举起来。安可希定睛一看，有点惊讶：“明灯？你想问什么？” “我想确认下，对面领主真的不是打算把你骗过去打死吗？”明灯认真开口，“别的不说，你顶着这么个大不敬的名字去和信仰证者的领主沟通，对方居然真的愿意和你说话——我觉得这事儿本身就很匪夷所思了。” 他还以为安可希会被对方痛骂一顿，然后被……嗯，那个异世界的词叫什么来着。 哦对，拉黑。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安可希淡淡瞟他一眼，悠悠开口，“首先，对方并没有对我的领主名字提出任何异议。” 不如说，她在和安可希沟通的时候，表现得还开心的，说是以前在游戏群里就听人提过她，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当然，在得知安可希供奉的就是幸运女神后，对方还是很给面子地惊讶了一下。 惊讶过后，得出的结论却是: 【我其实对那些女神，也并没有特别地相信……但不得不说，你id都叫成这样了，出货率那么高，如果幸运女神真的存在的话，可见她是真的爱你了。】 “不是，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听完安可希照搬的原话，明灯难以置信地“啊”了一声，“那领主的脑回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息流敲了敲桌子：“明灯先生，请注意您的措辞。背后指摘他人，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明灯被他吓了一跳，咕哝着道了句歉。一旁净雨却捕捉到了另一个奇怪的点：“听您的意思，那位领主，信仰的似乎并不是幸运女神？” 而且，不管信仰的是那位，似乎本身也没有很虔诚的样子。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安可希咽下口中食物，认真道，“对面那位领主信仰——或者说供奉的，是真知女神。” “我想，这或许正是她需要证者信徒的原因——也是她还有第二个条件的原因。” ”.........“ 此话一出，几名投影的脸上更显茫然。安可希对此其实也并不十分肯定，只是根据现有情况作出的推测： “关于第二条交易内容，我也和她交涉过。她坚持必须见面再说。除此之外，她还做出了两点保证，一是我们传送过去后的人身安全，第二，则是这第二条交易，绝不对损害我这边的切实利益。” “原来如此。”符不起喃喃地开口，“即是交易，又不损害利益，那很可能是涉及信息情报上的分享了。” “而奇迹商会，包括它所在的奇迹之都，在末日前，都是受幸运女神庇护的。”符不动迫不及待地接口，“对方想要的，或许正是这个遗迹中的某些情报，而这些情报，只有幸运女神的信仰者，才有可能触及到。” “对。”安可希喝了一口热汤，认同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至于为什么对方坚持见面后详谈，安可希估摸着，可能是因为，“证者信徒才能接触到某些情报”这条信息本身，也是具有价值的，可以算作交易的一部分。而所谓的“正式见面”，指的正是安可希登上她的领地，准备出发去遗迹的时候—— 这个时间点，等于交易已经生效。可以谈进一步的资源互换。而在在交易真正落实前，对方并不打算将这条信息免费送出。 当然，以上的一切，都是基于猜测——在真正和对方接触前，一切的事都尚未证实。 “可，真的要去吗？”忍了几秒，填星终是忍不住开口，“外面，应该很危险吧？” “听领主的意思，是还打算自己去？这风险会不会太大了一点啊？” “风险是有点大，但我觉得有冒险的必要。”安可希毫不犹豫地回应，语气笃定。 老实说，她对探索遗迹的事本来还有点迟疑。可自从和对面领主沟通过后，她却愈发坚定，觉得自己非去不可了—— 抛开许多只能从遗迹获得的资源不说，假设他们的猜测成立，那么对面的领主，等于是宁可冒着让一堆人进入自己领地的风险，也要设法和其他人建立联系，好获得遗迹内的情报。那说明，那些情报必然存在着不小的价值。 这个世界的谜团还太多。安可希不认为一直龟缩在领地内，想方设法活下去就是正确的做法。想要变得更加主动，信息是必不可少的。而这种有价值的情报，绝对有摸一把的价值。 此外，她也是想趁着这次机会，真正和其他领主接触一下： 在此之前，她只能通过领主手册和外界沟通，哪怕是在被其他领地打劫时，都没能亲眼见到活着的领主。这让她对其他领主的身份和立场始终存疑，日常交流时，也总带着些包袱。 如果能趁着这次机会进一步摸清些事，也好确定以后的外交方向。 “总之，这事算是定下来了。不过不是立刻出发，还要等几天，此外还要敲定一些细节。”安可希一锤定音，“收获总是伴随着风险的，这没办法。” “——而在此之前。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做好出发的准备了。” 或许是因为安可希的理由给得充分，对于她的决定，其他人倒是没再提出反对。 只有息流和金翡表现得过于忧心忡忡——不同的是，息流的担忧体现在他对所有事务近乎强迫症的负责上，而金翡，在试图劝阻不成后，索性跑到了种植区，开始对植物唱忧郁的歌。 但在得知安可希定下的伴随人选后，几个投影却多多少少都有些声音了。 原因很简单，安可希挑了贼能打。 安可希挑贼能打的原因也很简单，目前领地里就这家伙没有专项负责的工作，比较闲，走得开。在此基础上，武力值还挺高，算加分项。 其他人不放心贼能打的原因也很简单，撇开那不靠谱的性子不谈，光是圣贼这层身份，就足够令人不安了。 “圣贼不是五女神的信徒，甚至很可能和大秽扯上关系。如果让别的领地的人看到了，搞不好会连累领主大人风评的。” 息流在帮安可希整理东西的时候，还在试图劝阻：“如果领主是想带个会打架的，明灯先生其实也不错啊。他最近有在跟着练体术，什么夺命十八剑、唯我独尊功的，打得可好了。” 夺命十八剑...... 正在逛交易板的安可希沉默了，这才想起自己以前抽到的书里，好像是有武侠来着。 明灯这瓜娃子，应该不会练成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安可希在心里短暂地担忧了一下，抬头见到息流恳切的目光，当即又将注意力转了回来。将手中的领主手册一放，抬眸认真看了过去： “别人怎么看我的？你觉得我会在意这点吗？还是说，息流你觉得我得因为这点束手束脚，才比较好呢？” “诶？”息流愣了一下，慌忙道，“领主大人，在下并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安可希没等他说完，便继续道，“之前净雨也点出来了，对面的领主并不是那种非常虔诚的信徒，和我一样，都只是‘供奉者’而已——也就是说，她并不会在意圣贼的身份。” “关于这点，我想你不可能推测不到。 “所以你这么说，只是在找借口，好让我放弃带贼能打。而你这么做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你自身对贼能打的偏见，不是吗？” 安可希冷静地说完，随手拉过桌上的果盘，拿起颗草果放进嘴里。对面的息流则似已经完全懵了，片刻后，脸上才缓缓地冒出几许烫意： “抱、抱歉，领主大人，是在下失态了。 “领主大人说得没错。在下确实对圣贼先生的出身有些介意……但这不应该是在下在背后道人不是的理由。在下居然当着领主大人的面，做出如此狭隘的事，在下实在是……” “好了好了，反思的话到此截住。”安可希赶紧叫停，“我也没有说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希望你能更客观一点而已。” 她说着，将果盘推到息流面前，放缓了声音：“投影都是由破碎的灵魂随机组成的，我记得是这样，没错吧？在你拥有意识之前，你能确定自己的身份吗？你是自己想要成为风息术士的吗？” 息流浑身一震，蓦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安可希。后者没理会他的愕然，继续道：“如果不是的话，那你代入一下贼能打。你觉得他会比你多一次选择的权利吗？” “……”息流默了一会儿，眼底的愕然渐渐消散，转而浮上些许思索。见他垂下眼帘，安可希这才跟着道：“我不认为一个人，应该为他无法选择的出生而受到苛责。你的想法我管不着，我只说我的结论，我带走他是因为这样对领地的影响最小。只要这点不改变，我的想法就不会变。” “另外，如果你是担心他靠不住的话，也可以放心了。那家伙，管一管就靠谱了。” 安可希这话说得笃定，息流眸光闪烁几下，终是没再多说什么，顿了一会儿，只道：“在下觉得领主的话很有道理。但在下也不认为自己的偏见就是完全的错。坦白说，这样截然不同的评价方式，让在下感到有些纠结。” “……也不用硬逼着自己的。”安可希反而被他一本正经地直率搞得有些无措，干脆扯回了话题。 “好了，食物这块儿，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的话，我还想再拿点净水片……” 听出安可希的弦外之意，息流连忙起身：“在下这就去确认一下库存。请领主大人稍等。” 说完，转身快步往门口走去，脚步急得像是想要逃避什么一样。快要走到门口时，步伐却又逐渐慢了下来。 直到最后，停在门口。踌躇几秒后，再次转过身来，目光也好语气也好，却都已变得十分坚定： “在下依旧觉得对于圣贼，有保持警觉的必要。可既然领主希望在下能客观对待，那在下就一定会往这个方向努力。在下已经想明白了，这两点并不冲突。” “希望领主大人，能再给在下一些时间。” 说罢，又是标准的一行礼，转头蹬蹬蹬地就往外走，完全不给安可希反应的时间。 剩下安可希一人，维持着想要叫人的手势，默了一会儿，才将手缓缓收了回来。 “算了——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这家伙更实诚了。” 安可希默默想着，很快又将目光，放回自己的领主手册上。 …… 安可希出发的真正时间，是定在了四天后——一来是因为她的新手保护期还剩这么久。安可希通过聊天区向其他领主确认过，保护期内，如果将领主手册一直放在领地中，那么生成的信用币依旧会自动生成到账。但如果带走，将无法接收到生成的信用币。 而安可希为了更好地发挥技能“能力借用”，领主手册必然是要随身带着的，因此，为了利益最大化，只能等新手保护期过了再出门。 其次，就是有些出门的装备，确实需要些时间去准备。 比如两人用的通讯器——在这四天的时间内，填星和两个符文师熬夜赶制，不仅往里面增加了定位系统，还加上了可以用来观测定位的小水晶屏，两个通讯器又被各自加上了好几组符文阵，在能抵抗一系列物理伤害的同时，还能在千米的范围内确保双方的联系，如果处在空旷场地上，这个范围可能还会更大。 同样的定位系统，安可希的手表上也装了一个。这样一来，这个手表除了原本的抗干扰、测心率、报时指南的功能外，还多了定位和确认定位的效果，算是个双重保险。 此外，就是武器——填星花了点时间，给安可希设计了一种符文枪。一共做了两把，用的是从其它机器人身上拆下的枪管、配件和子弹，重新组装而成。 当然，那些机器人指的并不是他们领地原有的那些……在这件事上，安可希真的不得不再次感谢当初那个来打劫自己的好心领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真的是在用心扶贫了。 不过组装的时候，填星有些忙不过来。有相当一部分工作是交由快乐人们代劳的。整体的组装倒是没问题，填星试过了，也能用。但出于谨慎，他还是特意将这点告知了安可希，并暗暗祈祷这些被快乐人碰过的东西，不会出幺蛾子。 配合符文枪使用的，是一种金属珠，用来发射的。符文师们本打算在所有的金属珠上刻上符文以增加威力，奈何这事无论是难度还是工作量都有些大，他们也没机器人帮手，最终还是没能赶得上，只刻了几枚，打乱后与其它的普通金属珠混在一起，分别装进了两把符文枪里。 至于两把符文枪哪把能落到安可希手里，又在打到第几颗子弹时才会出现高攻击的符文弹，这就是纯纯是看运气的事了。 除开通讯和武器，接下去就是食物和水的问题——食物上倒简单，直接带一些压缩食品就行。水的话，却让安可希折腾了好久——主要是缺乏合适的容器。 当初贼能打出门探索时，息流没太上心，直接腾出来一个空桶让他带着。但这次要和其他领主见面，这么大的水桶未免引人注目，而且带着行动不便，最好是能换成水壶。 偏偏他们领地里没有这种东西……因此这四天里，安可希不得不时刻蹲守交易板，又试着抽了次旧梦池。双管齐下，总算解决了这个问题—— 两个途径，各自搞到一个水壶，一个是小孩儿的春游水壶，拨开盖子还会弹吸管的那种，所幸外壳很厚，保温效果不错；另一个则是大容量的登山水壶。安可希没有迟疑，两个全部带上了。 除了自备饮用水，净水片也带了一板。此外还有夜宿用的防寒毯、应用范围广泛的小砍刀、备用的净化面罩、万一防护服破了，可以用来紧急修补的胶带；几枚防御用符文和针对非人物种的爆破符文，以及用来触发符文的能源石粉末，装有微型光能板，可用来给其他装置供能的充能机器…… 为了防止负责转接送的领主出幺蛾子，安可希还特意备了一块传送石，并与领地内的人约定好，如果五天后，她还没回来，其他人就要一直将指引符文开着，方便她和贼能打通过传送石回到领地。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领主手册——除此之外，安可希还特意多带了两个压缩状态的探索包。方便到时候捡垃圾。 至此，不能说做到了万无一失，但至少能做的准备，他们都尽可能地做好了。 转眼，终于到了出发的那天。安可希与贼能打肩并着肩，站在拉扯开的传送板上。脚下的板子微微透光。 因为是先去别人家的领地，他们便没穿防护服，而是折叠好了，先塞在包里。 余光瞥见安可希手脚微动，贼能打还以为她是在紧张，转头正要打趣，却见对方正飞快地防护服的口袋里面塞东西，不由为怔：“那是什么？晕车药？” “是心愿单。”安可希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完全不想追究他是从哪里学到“晕车药”这个词的。 “这是我向其他人要的心愿单，把他们工作所需要的东西都记下来了。如果到时候捡东西时空间有限，我们就优先保留这张名单上的。” 贼能打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顿了几秒，又道：“还好你没问他们要最想丢掉的物品清单。” 安可希：“？” “不然他们肯定会优先把我的名字写在上面。”贼能打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出色的人，就是容易招妒。” “拉倒吧你。知道自己口碑不好就少说怪话，多做事行不行。”安可希嫌弃一句，感觉脚下的光芒更加耀眼了些。不知是不是被光芒晃眼的原因，竟隐隐觉得有些头晕。 “诶。”恰在此时，旁边贼能打再次开口，“但我还是有点担心啊，对面领主性格到底怎么样？” “万一我们过去后一睁眼，唰地几十根法杖对着我们，那该怎么办？” 安可希再次乜他一眼，张口刚要回答，出声的瞬间，竟一下感觉脑袋的眩晕缓解不少。她有些诧异地看了贼能打一眼，这才继续道：“还能怎么办，你以为带你是干嘛的呀，出来郊游的吗？上去揍啊。” 果然——随着一句话说完，不适感越发微弱。安可希有理由怀疑，贼能打这欠的，就是在故意惹自己说话。 看透归看透，正好聊到这事，安可希就索性顺着说了下去：“而且吧，我觉得这事概率不大。至少我目前沟通下来，感觉对面还挺真诚的。 “就是说话有点硬邦邦的，很官方。而且她的领主名字里，还有那种感觉很高深的英文缩写，所以我猜测，可能是那种比较严肃冷淡、又很博学的女生……” “英文？”贼能打好奇地看了过来。 安可希耐心解释：“是我们那儿的一种语言……唔！” 话未说完，传送板的上光芒忽然又是一窜，宛如竖向流动的水流一般，眨眼便将二人完全吞没—— 奇异的是，明明是被光笼罩，安可希的视野，却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准确来说，也不是黑暗。更像是那种在眼睛睁开的情况下，用手掌将之罩住的感觉——而随着那种感觉而来，则是一种明显的失重感，一时之间，安可希甚至以为自己所处的，是一台正在飞速下降的电梯。 不知又过多久，那种失重的感觉终于缓缓消失。 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四周的黑暗却尚未褪去，安可希听贼能打介绍过，知道这是利用传送板移动的必经过程——在到达目的地后，感官和周围的环节会暂时出现不同程度地脱节，需要几秒的时间陆续恢复。 因此她也没太慌乱，只防备地握紧口袋里的小□□，同时试探地开口，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谁知才刚出声，就听不远处一个吟唱般的女声响起，声音有些模糊，似是隔着厚厚的屏障： “短暂的失重感后，你终于再次有了踩在地面上的实感。远处传来陌生的女声，声音飘忽，仿佛在歌唱。这个时候，请问你打算——” 安可希：“……” 被那突如其来的声音搞懵了一瞬，她顿了下，才继续道：“和你……先打个招呼？” 话音落下，黑暗的外面似乎又响起了一句话，但声音很小，安可希没听清楚。跟着又听那高亢的女声道：“你尝试向黑暗打了个招呼，万万没想到，黑暗在刹那撕裂，刺目的灯光闯进你的视野，你终于看清，面前正等着你的，竟是一排蓄势待发的机|枪——”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官在逐渐恢复，那声音竟越来越清晰，安可希越发搞不清状况，只得先将口袋里的□□掏了出来，恰在此时，周围的黑暗终于褪去，刺目的灯光投下，彻底照亮她眼前的一切—— 只见她的正前方，是一个正在操作符文的符文师。 符文师的旁边，则是两个坐着的年轻女生。一个个头较为高大，看上去很健壮；另一个相对瘦小，戴着眼镜，穿着过分宽大的外套，一条腿支在身前，可以看到裤子上还有好几个补丁。 两人的中间，是一个木制的棋盘，上面放着好几个彩色小人，和纸搭的小树小房子。有人类，有怪物；那个高大女孩手中，还拿着本子和笔。 棋盘的上面，还躺着好几个骰子。 安可希：“……” 她缓缓收回目光，再次转向面前的符文师。对方已经被她的□□吓得手都举了起来。 “……不好意思，第一次穿越，没见过世面。”安可希咳了一声，收起符文枪，又看向旁边的两个女孩，“可以的话，想顺便确认一下。” “不知道哪位领主是——‘得罪了kp还想跑’？”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经过一番沟通,确认了。 和安可希做交易的那位领主，也就是“得罪了kp还想跑”，是那位个头偏高的。那是个看上去相当有元气的女生，穿着无袖背心和工装裤,身高接近一米八,站起身时,安可希都有些惊讶。 “开……劈？”贼能打呆呆地重复发音，不太理解，“什么意思？” “就是一种桌面游戏的主持人。”对方简单解释,“方便起见,你们就叫我kp好了。或者叫我本名,许鹿，也行。” “哦……”贼能打似懂非懂地点头，偷偷戳一下安可希，“这就是你说的,很高级的‘英文’啊？” 安可希:“......” 看我干嘛，我不认识那个缩写嘛。我还以为是和ceo差不多的东西呢。 kp自我介绍完毕,又帮着介绍起另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安可希这才知道,那位也同样是过来“转机”的，只是听说“以前群里说过的欧皇今天也会来”,所以多等了一会儿,想看看真人，顺便蹭点欧气。 她到的时间比安可希早一个小时，正好两人没什么事，kp便重操旧业,领着妹子开了一局“桌面游戏”。 “我的领主名是‘王谢旧燕’。”戴眼镜的妹妹不好意思地拿手挡着衣服上的补丁，语气却很大方,“本名姓谢。谢熔金。你们看着叫好了，都行。” 安可希礼貌地应了一声，一旁kp哇了一声：“落日熔金？我本来觉得你id名就挺文艺了，没想到本名更文艺啊。” “没有啦，都是普通的典故而已。我们家取名都是怎么顺口怎么来。”熔金妹子赶紧摆手，害羞地笑了下，又指了指房间的门口——门外，一个灵感术士正好奇探进头来。 “那是我这次带的帮手。灵感术士，王铁根儿。”谢熔金友善地介绍道。 ”........” 看出来了，你家取名可能真的是怎么顺口怎么来。 ........ 或许正因有“王铁根儿”珠玉在前，导致等贼能打的名字报出时，众人的反应，反而显得正常了很多。 而也正如安可希所猜测的——两个领主都没有对圣贼的出现有什么反应。最多就是kp在得知他的职业时，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情，旋即看向安可希，颇为敬佩地感叹了句： “朋友，看来你对这个职业是真爱啊。” ……安可希其实没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她听出来，这话没什么恶意，暂时也就没管。 倒是跟着谢熔金的术士，以及给kp打下手的符文师，在看到贼能打的脸后，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贼能打当即准备以瞪眼还击，被安可希踹了一脚后立刻收敛。 还好，只要领主没啥恶感的话，问题就不大……安可希默默做出判断，立刻将注意力转向了两个领主这边，正要询问所谓的“第二个条件”，对面的kp已经非常上道地开口： “好了，那么现在大家都认识了。我们就具体谈谈交易的事儿吧。 “泡泡，你带着两位投影先生，先去其它房间休息吧。我这边商量完了再叫你。” 被称作“泡泡”的符文师当即行了一礼，示意贼能打跟自己一起出去。 察觉到贼能打请示的眼神，安可希只利落地回了个“随他去”的手势——她身上有武器，还有新开发的扔骰子技能，对方真要搞什么事，至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至于贼能打那边，她更不担心。不管对方是什么态度，反正贼能打不会是吃亏的那个。这点安可希非常确信。 另一个领主也很配合，任由自己的灵感术士被人带走。房间门被带上，kp这才呼出口气，引着两人坐在了角落的沙发上，开门见山：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交易的第二个条件，是信息。 “奇迹商会中，存在一个会定时报时的东西，发出的声音很奇怪，想唱儿歌……总之你们遇到就知道了。 “我的要求就是，希望你们能尽可能去挖掘关于那个装置的事，并将相关情报带回给我。” ......果然。 安可希眼眸微垂，略一思考，又试探道：“方便的话，能问下原因吗？” “……嗯？”kp一怔，反问，“什么？” “我是说，提这个条件的原因。”安可希认真道，“为什么要找那个装置，又为什么要让别人为你探路？” “你如果只是这样提一个粗略要求的话，老实说，我很难不多想些事情。比如危险程度、比如背后的利益相关……人一想多就容易糊涂，这种状态下反馈的情报，我敢说，你敢信吗？” 安可希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反而把坐在对面的kp唬得一愣。过了会儿，方听她“嘶”了一声： “妹儿啊，既然这样，那我也说句老实话。这几天来，不算小谢，你是我这儿接待的第四个人。 “也是唯一一个把‘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就糊弄你啊’这句话，说得嘎直白的。” “哪有。”安可希谦虚了一下，“我向来有啥说啥。” kp：“……”不是，我寻思我也没夸你啊，你跟这谦虚个啥玩意儿。 谢熔金却注意到了另一件事，轻推眼镜：“也就是说，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两个人和你合作了？” “那她们，难道没有给出有用的信息吗？” “害，别提了。”kp往后一倒，不客气地嗤了一声，“一个，信誓旦旦自己供奉的是幸运女神，过来了才和我说，其实拜的是安宁，说要带个证者信徒，实际带了个探索者。那我能怎样，给她硬塞回去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给人当中转站了呗。” “至于另一个，交流的时候那叫一个好说话，全是‘好的好的没问题’，等回来了一问，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再一问，才说是探索的时候根本没顾上我的事，把听到的儿歌给我录了一份就算交差了。” 语毕，深叹口气，又看向对面的两人，视线最终停在安可希脸上：“相比起来，倒是你这种，有话先说清楚的，更让人安心些。” “小谢妹子也好。刚才和你玩儿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这人心眼肯定不坏，有责任心！” 谢熔金被她夸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安可希道：“好了kp姐，既然都说要把话说清楚了，就别时间浪费戴高帽了。 “所以，方才我那两个问题，你是打算怎么说？” kp瞟她一眼，啧了一声：“偷换概念，鬼得很！我什么说要和你把话说清楚了？” 说完，默了一会儿，又坐直了身子：“不过这也没啥好隐瞒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为啥要找那个装置？因为任务需要。为啥要委托你们探路？因为我行动受阻。就是这样。” “任务？”谢熔金动作一顿，“什么任务？” kp深深看她一眼，身体微微前倾：“女神的任务。” “你们，在穿过来后，应该都抽过卡吧？知道什么叫——神谕卡吗？” 谢熔金微微瞪大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安可希则有些茫然，她确信自己没在任何资料中看到过这个词：“那是什么？” “神谕卡，也就是一种任务卡。女神直派的任务。”谢熔金小声给她解释，“这种卡也是在ur等级，但不是每个池子里都有的。据我所知，只有供奉真知，或者幻梦的玩家，才能抽到……” “而且在此之前，所有神谕卡的任务形式都是一样的。”kp补充，“至少我了解到的都是一样的。” 要求玩家在特定的时间入梦，具体任务，则会在梦境中颁布。有时是帮助新人，有时是协助做手工，或是照料些奇怪的动植物…… 只要完成得好，就会得到奖励。 但无论是哪种任务，都是在梦境里进行的。 唯有kp抽到的这张不是。 “我被要求进入奇迹商会，去破坏一个会定时发出怪音的装置。顺利破坏后，将对方的核心带回，丢进抽卡池里，即可视为任务完成。”kp幽幽道，“如果能顺利完成，我就能额外得到一张女神的庇护，和两条重要信息。” “那张任务卡上，还附上了前往奇迹，所以我实际之前就曾独自探索过一次奇迹商会。” 然而那次的结果却算不上好——她确实有听到会定时响起的古怪声音，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对应的装置。 “不，与其说是找不到，不如说是过不去。”kp仔细回忆着，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我其实是能判断声音的方向的。可一路找过去时，道路却被一栋很大的建筑物挡住。建筑周围的防御符文还在生效，我完全没法越过去。建筑的门窗紧闭，也没法从里面穿过。 “没办法，只能先回来。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琢磨该怎么过去。然后我就想到了，奇迹商会，本来就是归幸运女神管的，对吧？有没有可能，某些地方，必须得是证者信徒才能进入呢？ “所以，我就趁着这次副本免费的机会，想说试试看，找帮手帮忙探探路。” kp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说完，两手一摊，理直气壮：“就是这么回事，信不信随你们。但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些事，那我不妨再加个条件。 “如果这次，你们能带回有价值的情报，一旦我完成任务，得到的两条信息，我可以无条件分享给你们。” 安可希：“……” 这么一算，好像自己还赚了。 但……怎么说呢。 安可希嘴角微抿，眸光轻轻闪动。 虽然kp的解释，从逻辑上来看没有问题。但总觉得还是有点怪，好像缺失了点什么东西。 可具体缺了什么，一时又说不上来。 就在此时，却见旁边的谢熔金再次推了推眼镜，面上露出了几分正色。 “不好意思，能向你确认个事吗？”她对kp道，“请问你抽到那个ur任务，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啊？时间吗？”kp一怔，旋即嗯了一声，无意识将长发拨到肩后，“具体记不清了，大概就是前两天的事吧。” ……不。 不对。 安可希终于明白那种古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之前kp特意强调，用的是任务卡上的传送符文。而官方提供免费符文，也已经有快一周了。如果时间重叠的话，为什么要特意强调用的是任务卡上的符文？ 更大的可能，是kp拿到任务的时间，是在免费期之前。用了任务提供的符文是事实，所以才会不自觉地说出来，但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当时就找帮手呢？”谢熔金小声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kp表情一顿，半侧过头：“什么？” “我说，为什么不当时就找帮手呢？”谢熔金非常认真地问道，在安可希略显诧异的目光中，义无反顾地a了上去，“而且，我留意过交易板上的内容。大概一个半月前，你就曾经在交易板上挂出过奇迹，挂了足足有五天，收的也是签证、经验石和能源石，除此之外，你没有对前往者提出任何要求。” “请问那次你挂出的符文，和你抽到的任务有没有关系呢？如果没有，那也就是说，你在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抽到了两次奇迹。 “恕我直言，如果是坐在我旁边的这个人的话，这种出货概率，我还挺相信的。可放在其他人身上，这事儿就太玄妙了。 “如果你当时交易的符文，正是来自任务卡。那就回到我刚才的问题了——为什么你当时不找帮手，而要等到现在呢？而且还要在时间上撒谎……” 谢熔金说到这儿，似乎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顿了几秒，方想到该怎么接后半句话：“总、总之，你这样，让我觉得有点奇怪。” kp：“……” kp：“……所以呢？” 声音里的温度似乎一下跌落许多，安可希诧异地看过去，却见对方正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她们倾身—— 接近一米八的个头，伴着灯光打下的阴影，不得不说，还是挺有压迫感的。 更重要的是，此时的kp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意： “对，我是隐瞒了一些事，所以呢？” “我说你们两个小白菜，是不是我太和颜悦色，搞得你们误会了什么？别忘了，你们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上——” “……别误会。我们也没有一定要你和盘托出的意思。”眼见着旁边谢熔金已经被吓得连连后缩，安可希不得已，只得先伸手将人挡了下，另一手背在身后，沉声开口，“kp姐，我还是那句话。人不能多想，想多了就容易糊涂。” “小谢质疑你，是因为你刚才的话，让我们不得不生疑、多想。我们不是要你把所有的事都说清楚，只是想要一个坦诚的态度——我是为了下副本来这儿的，不是为了挖你秘密才来的。比起秘密，我们更在乎你的态度，就是这样。” “……” kp默了片刻，表情逐渐松动下来。闭了闭眼，忽然转向谢熔金：“诶，问你。我挂传送符的以后，你有来找我问过价吗？” “没、没有……”谢熔金懵懵摇头，“我也就是扫到而已。” “那你记那么牢！比我自己都牢！”kp忍不住吐槽道，“你闲不闲啊你。” 谢熔金：“……” 吐槽完这一句，kp的心情似是平静了很多，深吸口气，又坐回了位置，两手往后一拉，摊翅膀似地挂在沙发靠背上。 “行，我承认，我告诉你们的版本里，确实缺了那么一部分的细节。但这部分细节，我暂时不打算说。如果到时候交易进行得顺利，你们又还感兴趣的话，我倒是乐意说给你们当故事听。” 安可希：“……” 该说不愧是在桌游里的当主持人吗？连个任务奖励都要分阶段给，还真像个npc…… 不管怎样，僵硬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下来了。安可希暗松口气，顺口道： “也就是说，要等我们将相关信息先带给你，是吧？” kp却似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抬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思索片刻，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又或者，不用你们带回来。” 安可希：“……”啊？ “我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kp打了个响指，“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安可希：……啊？ “你们不是要我坦诚吗？行，那我就坦诚地说，我本来就是打算，等收集到足够信息后，再组队带人去完成那任务——但仔细一想，明明可以一步到位的事，干嘛还要那么折腾呢？” “而且我们队伍里，有一个欧皇，还有一个心眼不坏记忆不差脑子也好的妹子，这是什么？这妥妥的卧龙凤雏啊。这么好的配置，我以后上哪儿找去。” 安可希：“……” “这就是你打算直接组队的原因？”安可希表情有些复杂，“不好意思，可我并不是很想……” “当然，这是另外的价钱。不会让你们白带我的。”kp继续道，看了眼安可希的背包，“看你包那么鼓，不会还带了防护服吧？” “如果是的话，可以拿出来了。放在里面，多占地方。” 安可希：“……” 啊？ 而在五分钟后，安可希终于明白了，kp这么说的意思。 “所以，这就是你出卖自己的理由？” 终于等到安可希离开会客室，贼能打听完她转述的内容，又看看她递到自己手里的东西，轻轻挑挑眉：“我们的计划里好像没有带拖油瓶这一条。” “首先，从目前的状况来说，谁是拖油瓶还真不好说。”安可希实事求是道，“其次——” 她猛地抬起自己的左手，只见手腕上，赫然是一条缀有水晶符文石的简易手链：“我也不想的，但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隔离符文，触发后能自觉识别佩戴者，并在佩戴者的周围制造出一层净化层——说得通俗点，就是戴上后，自带一层隐形罩，无需再穿着防护服在外行走了。 而且带着这层隐形罩，感官不会受影响，吃喝也完全没问题。除了没法挡伤害，比防护服优越不是一点点。 最重要的是，不仅是受到邀请的安可希与谢熔金，就连陪着二人行动的投影，也各自得了一个。 “这符文可不容易得。”当时在会客室内，kp是这么向二人介绍的，边说边从口袋中掏出几枚拇指大小的水晶符文石，“是住在地下城的法师在末日后才研发出来的。符文师没法通过升级领悟，抽卡也抽不到。我当初也是因为碰巧帮了城主的忙，才有机会换到这个东西。” “如何——这个作为聘请二位带我一同探险的费用，够了吗？” …… “等等，二位？”听安可希说到这儿，贼能打忽又感到有些不对，“意思是，这次还是三领主组队？” “嗯，我对小谢倒没什么意见，而且她带的灵感术士，侦察能力强。”安可希说着，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但对于那位kp领主，还是留点心吧。” “对于她隐瞒的事情，我还是有些在意。” “……这个倒是。”贼能打想了想，难得正经地点了点，拎起安可希递到自己手里的水晶符文石，“这可是紫水晶。为了招两个同伴，就下这么大血本，反而显得奇怪了。” 安可希：“……” 安可希：“那个，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没说清楚。” 她指了指贼能打手里的符文石：“这个，回来之后是要还的。她答应付给我们的，是独立的符文图纸。” 当然纵使只有图纸，她也觉得很划算就是了。 “……”贼能打一时沉默。张口刚想说些什么，注意到安可希微亮的目光，又缓缓闭上了嘴。 “你啊，只是在顺水推舟吧？”顿了几秒，贼能打叹了口气，“你该不会，本来就很想和她组队吧？” 安可希笑了下，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再扫一圈四周，方小声道：“严格来说，是对她那个任务有兴趣。” 能够让真知女神忌惮到必须除去的报时装置，不觉得，很感兴趣吗？ 不客气地说，早在kp说出自己任务的那一刻，她就打定主意，不论这次能否找到线索，等下次kp找人组队再探的时候，自己都一定要搭上线。现在kp突然改念头要跟她们去，她其实还挺乐意的。 在此基础上还能再捞一个珍稀符文，更乐意了。 “乐归乐，别傻乐。”贼能打也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让自己提醒安可希别浪翻车的一天，“要是不能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回去，你领地那几个怕不是要打死我。” “知道，心里有数。”安可希说着，余光往旁边一扫，注意到已做好出发准备，正朝这边走来的kp，轻轻笑了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实在不行，就打呗。” 说完，便快步朝着kp的方向走了过去。 与安可希和谢熔金不同，kp带的帮手，要多一些。 除了一个叫做“奈亚”的骁勇法师外，还有两台机器人。一台天使心，一个探索者。 为了让另外两个领主放心自己给的符文石，她在出发前，还特意带着两人乘坐升降梯来到地表，当着她们的面演示符文效果。之后才又带着众人回到房间内，通过传送符文，陆续离开领地。 三个投影率先离开，其次是两个机器人。最后，才是三名领主。 ——当熟悉的黑暗再次褪去，安可希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即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在看清眼前场景的那一刻，她心脏还是不由颤动了一下。 遍生的植物、若隐若现的道路，以及充满视野的，仿佛巨人遗骸般的人类建筑…… 因为没有戴防护头盔，视野变得更加宽阔。安可希稍稍转头，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不远处半边塌下的店招牌，上面已经如同被寄生一般，爬满了鲜红的藤蔓。 视线放远，则是一座伫立的钟楼。楼体保存得十分完整，同样爬满了红藤。 ……尸体。 这个词几乎是自然而然地从安可希脑子里冒了出来。 这是一个城市的尸体。他们正站在尸骨之上。 恰在此时，又一阵风袭来，带起哗哗的叶子摇动声，安可希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忽听旁边的谢熔金一声尖叫。 安可希忙看了过去，却见对方正连连摆手，过了好一会儿，方小声道： “我没事。” “我只是，太久没吹风。被吓到了。” ……风？ 安可希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确实——刚刚那阵，似乎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的、自然界的风。 她下意识地微微抬手，气流像小动物般从皮肤窜过，留下温柔轻盈的触感。安可希忍不住轻轻笑起来，正与自家法师说话的kp转过身来，望着她俩，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样，就说我加的这价格，不亏吧？”她大大方方地往前面的荒草间一站，伸直双手，五指大开，像只海星一样尽可能感受着流动的风息，闭眼深吸了口气，“当时那地下城主，本来想送我的是羊羔和鱼苗。我愣是一个没要，就要了这个符文——” “实不实用是其次！主要还是为了爽！” 她说着，毫不介意地站在路中间摇晃起来，宛如一株充满了快乐气息的海带，倒叫安可希看懵了一瞬。 跟着kp的那个骁勇法师却是一副很习惯的样子，非常自然地将自家领主晾在了旁边，独自指挥起了两个机器人，开始做出发前的准备。 “……那个，安姐。”另一头，谢熔金也已经从重获触感的狂喜中平静了下来，往安可希身后看了一眼，忽然戳了戳她，“你的那个圣贼，要不要管管啊？” “他看上去，好像冲击也挺大的样子。” 安可希：“……？？？” 她诧异转头，这才发现贼能在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泪流满面。 “……”这回安可希是真被吓到了，赶紧上去摇了摇对方，“喂，你没事吧？受什么刺激了？空气有问题？” “也不是……刺激。”贼能打低声说着，明明眼泪水还在不停往下流，却还是顽强地瞪大着眼睛，直直地看向天空，“只是，没见过，有点新奇。” 安可希：“……嗯？” “外面的天光。”贼能打低声道，“原来肉眼看到的太阳，是这个样子的。我从来没想到它会那么亮。” “……” 安可希默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朝上过去，果然看到了一轮悬在天边的太阳。 ……其实她记得，这里不管那东西叫“太阳”来着。或许是为了便于她这个外来人理解，在她和本地人交流时，某些词汇会被自动替换成概念相同的现代语。 但不管怎样，意义总是一样的。 自己不过是一个多月没接触自然，方才摸到风时，都会感到感动与惊喜；而对于贼能打这样一个从未有机会亲眼看看外面世界的人而言，这样的冲击，又该有多大？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欢乐多的，感性起来，居然能这么感性…… 安可希正暗自感慨，忽见旁边正在采摘植物的灵感术士朝她轻轻摇手。安可希不解看过去，方听那人小声提醒道：“那个，他这样，已经看了有五分钟了。” “从我们到这儿之后就开始看，中间其实我劝过一次。他说一来没看够，二来……” “……”安可希眉心一跳，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二来什么？” “二来，我觉得我这样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流泪的样子很帅。”贼能打自然而然地接口，“想让你也看看。” “对了，你带那个‘手机’了吗？带的话还可以拍下来，以后带回去慢慢看。” 安可希：“……” 一旁的灵感术士王铁根儿同学还在附和地点头，看上去仍有些呆呆的：“诶对，他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给他都听傻了。 安可希：“…………” 忍无可忍地给了贼能打一脑瓜崩，安可希赶紧将人拉开，省得他继续丢人现眼。 贼能打这回倒乖，毫不反抗地任由她拉着走，边走边低头擦泪，擦着擦着，忽然一句咕哝：“不过仔细一想，好奇怪啊。” 安可希脚步一顿：“怎么？” 贼能打再次环视一圈四周，吸了吸鼻子，指指自己方才站立的位置，声音提高些许：“站在那里时，能闻到怪物的腥味儿和尸体的味道。可走到这边来，味儿却淡了不少。” “不奇怪。”话音刚落，便听kp接口。后者终于爽完了，正拍着手朝他们这边走，“我们所在的位置，其实是奇迹之都的内部，奇迹商会的外部——要进入奇迹商会，需要往那个方向走。那里才是真正的副本。” “而往另一个方向，则可以去到奇迹之都其它的地方，但那里不算是‘副本’——用游戏里术语来说，应该算‘野外’。” “总之，不建议去。” “不建议？”安可希好奇，“为什么？” “就像他说的，有怪物。”kp看了眼贼能打，耸了耸肩，“还有活尸和鬼。” “数量很多，到处游荡。而且道路复杂，容易迷路。作为副本的奇迹商会内部，要相对好些。至少我上次进去的时候，除了一些异化的植物和沼泽，没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kp说完，又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而我们所在的这块区域，因为是玩家用来‘进入’的，所以是最安全的。无论是哪边的怪物，都无法入侵到这个范围里来。” 原来如此……安可希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听kp道：“对了，既然是组队的，那顺便给你们多透露些吧。” “虽然名字叫‘商会’，但实际副本里面更像是一个完整的生活区域。进去直走的话，能找到一家剧场的遗迹，剧场再往西是一个废弃的酒店。旁边还有个游乐园一样的区域，不过那边我没去过。其它的地方，也没探索过。” “反正我的事不急。你们看看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吧。正好一起去捡点垃圾。”kp积极地给出建议。 安可希略一琢磨，正想开口，却听不远处的钟楼重重响了一下。哐的一声，令人震颤。 紧跟着，又一个声音响起，却明显来自和钟楼不同的方向。 ……是儿歌。安可希很快就意识到这点。 而且是非常明显的童音，过分清晰的吐字如同展翅的骨鸟，在整片天空盘旋着，异常清楚地送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红红的眼睛长长的耳。红红的血液长长的骨。一窝五只小白兔，突然有天被抓住。” “大兔子赌桌输又输，肝脑涂地血渗土。二兔子从此着了魔，变作刺猬天天哭。” “三兔子吓得哈哈笑，拖家带口沉了湖。五兔子害怕想跑路，出门碎得稀里糊涂。” “剩下一只四兔子，躲在哪里不清楚。大大的眼睛看着你，你呀迟早藏不住。” “嘻嘻，迟早迟早藏不住。” 第40章 第四十章 同样的儿歌，足足响了有一遍。 最后的音落下，在场众人的脸色皆变得有些复杂。 “这就是那个会响的装置？”谢熔金不由自主地抱起胳膊，“唱的什么啊，怎么那么怪？” 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吧。我第一次听到也觉得瘆人。”kp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后面听得多了就好了。” 为了保暖,她离开领地时,特意往背心外还加了件军大衣，挺大的一件，能遮到她膝盖。 “听得多了？”贼能打眼睛微转,神情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凝重,“意思是这声音会响很多次？” “定时报时的装置诶,又不是一次性的。”kp仔细回忆了一下，“大概一个小时一次吧。” 语毕，她往贼能打的方向看了眼，又滑向站在他旁边的安可希；“欧洲人,你怎么看？” 安可希茫然抬眼，“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kp微抬下巴,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是注意到什么了吗？刚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嗯……倒也不是。”安可希搔了搔脸颊，竟似有些难以启齿,见其他人也跟着好奇看过来,没办法，只好说了实话。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好久没吃冷吃兔了而已。” kp:“.......” kp:“啊?” “冷吃兔。”安可希认真重复了一遍，“你们没吃过吗？香辣香辣的,很好吃的。” kp:“.......” 吃倒是吃过，只是没想到你会往这边扯而已。 “兔子吗？”出于意料的是,谢熔金居然还附和上了，“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怀念了。” “以前去川渝玩，吃过一次五香兔头，真的香。” “是吧是吧。”安可希立刻应声，“不过我还是喜欢兔子腿。” “嗯嗯，兔腿也香...…” kp：…… “行了行了，再聊下去，东西还没找到，人先饿得走不动了。”她说着，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又朝身后一指，“我们先进去看看吧。先说好，要找植物的自己留意啊，别挖野菜挖着挖着就掉了队。” 语毕，转头率先往里走去。余下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分队跟了上去。 待到奇迹商会内部，和外面的情况，又不大一样。 植被更加茂盛，各式各样的蕨类和灌木，不要钱一样地往上窜，叫人几乎看不见脚下道路。建筑倒是比外面保存得好一些，大多保留着相对完整的楼体，只是窗户和门都已失去遮挡，看上去如同一个个空荡眼洞一般，令人生寒的同时，又感几分凄凉。 “这些邻近入口的建筑，基本都被搬得差不多了……你们也看到了。连窗玻璃和门板都让人搬走了。”kp耸肩，“不过应该不全是玩家搬的。我之前和地下城打交道时，他们的领队说也会派队伍来遗迹找物资。” “来这里吗？”谢熔金有些诧异，“他们也能进副本？” kp闻言，高深莫测地笑了下。一旁安可希正忙着将找到的几颗果实塞进贼能打背包，闻言淡淡开口：“本来能不能不好说。但能和玩家打上交道，那多半是可以的了。” “……嗯？”谢熔金又有些懵懂，kp笑了下，转向安可希：“你和他们交易过？” “没有。”安可希头也不抬，“猜的。” “‘副本’比‘野外’安全。这点不论对玩家还是对原住民来说都一样。而且进副本又不难，掌握正确的传送符文就行——那只要设法从玩家手里换到对应的传送符，不就可以了？” “……对哦。”谢熔金琢磨了一下，微微张大了嘴，显然之前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不过安可希也就随口一说，具不具有可行性，这事儿她还真不确定。然而语毕瞟了眼kp神色，见她没有否定的意思，便估摸着，自己大概猜对了。 “大佬？”恰在此时，跟着谢熔金的灵感术士好奇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安可希手中的果子上，“刚才就看您在摘了。能请问下，这是个什么东西吗？” “这个？”安可希抬了抬手里的东西，倒也没有隐藏的意思，“雪蒲。打算带回去填枕头的。” 这东西是她以前看图鉴时记住的，和现实的“香蒲”有些相似，不过长得不是长条状的果穗，而是牛油果形状的果实。 果实的表皮是一层软壳，内部种子上带有大量冠毛，一捏开全是毛乎乎的软絮，会像爆米花一样炸出来。 虽说图鉴并未详细写明这东西的用途，但安可希琢磨着，既然蒲绒可以拿来当填充物，这种异界香蒲，应该也可以试试。正好领地里面，还缺很多枕头和靠垫。 不过就这么几颗，也做不了太多东西。安可希捡这些，也是抱着带回去试试，如果好用，再让金翡多种一些的心思。 谢熔金恍然大悟地点头，也跟着捡了几颗，然而拿在手里看了看大小，又皱了皱眉，放下了好些，只装了两颗在包里。 kp倒是没动，站在几步外等着，只悠悠提醒二人：“这种外面带回去的东西，记得放进净化土里多泡两天，最好连装过的包也一起泡泡。” 说完，又转向安可希：“还有，你也悠着点。虽说这里被搬空了不少，但好东西肯定还有。你现在就装那么多，等等说不定还得扔。” “放心。”将最后一枚雪蒲果实装进包里，安可希抬头笑了笑，“我自己有安排，空间应该够的。” ……？ kp微微挑眉。虽然不知道安可希所说的“安排”到底是什么，但看对方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没多问。 等装好雪蒲，安可希和谢熔金又各自往周围看了看，kp也不催，就安静等着，等她们准备得差不多了，才领着几人往深处走去。 特意来一趟副本，为的当然不只是捡东西——获取信用币，这才是副本的另一大意义。 而想要获取信用币，就必须找到副本内的女神像，并完成“祭祀”任务。 不过不论是安可希还是谢熔金，以前都没做过类似的事。kp向导当到底，就顺便给解释了一下： “一般来说，如果神像周围没有特殊指示的，只要按照最低标准来做就行。就是帮着擦擦干净，周围打扫一下。再拿一些自己的食物来祭祀。稀有矿石或者硬币也行……不过没必要。太贵了。最好是再念点祷文，这样就能拿到信用币了。数额不定，是一定区间内的随机数。 “不过有些神像会有特殊要求。比如帮着找回遗失的部分，或是指定从副本里找到某个东西给祂。这种就比较麻烦。但相应的，完成后获得的信用币也会比较多。” “那假如我先帮你们把神像砸坏，你们再过去做任务呢？”贼能打兴致勃勃地提出建议，“这样不就一定会拿得比较多了吗？” “……”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灵感术士三眼齐睁，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安可希倒是没往他那边看——她就站在贼能打旁边，正单手扶额。 “怎么能这样呢？”她义正辞严地发出训斥，“这样也不敬神了，是大不敬！绝对不行！” “……是不行。”kp略有些无语道，“会倒霉的。” 她倒不是没这么想过——主持人嘛，见的刁民多了，思维总会变得比较开阔。 但据她所知，曾有玩家尝试过后，周围地面直接塌陷，连累自己的投影摔断了腿。 “我猜也是。”安可希倒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话头一转，又道，“那假如再祭祀完后再不小心把神像弄脏呢？这样应该不算不敬吧？那我再给它擦一次，是不是能拿两次奖励？” kp&谢熔金：“……” 你哪儿有脸说你家圣贼的啊，你这提议不差不多吗？ “只能拿一次——一个神像只能拿一次，一人一次！”不知为啥，kp隐隐觉得当年斗刁民的那种火气好像又上来了，“但一个副本里会有多个神像，想冲量的话多去找就是了，别逮着一个神像薅！” 安可希：“……” 安可希：“哦……” 行吧，那没事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kp之前所说的剧场——中途安可希不知从哪儿又顺手拔了两棵草，也给塞进了贼能打包里。 剧场很大，正门前铺着足有十几级高的阶梯。不过此时阶梯已经塌掉大半，几个女生不得不互相搀扶着在一地碎石块间攀爬跳跃，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总算是从空荡的正门走了进去。 一进大厅，便看到里面摆着的一尊女神像——准确来说，应该是两尊。 奇迹商会是受幸运女神庇护的组织，而剧场这类艺术性场所，又会普遍供奉幻梦女神。因此两尊神像被一起摆在了前厅，背靠着背，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三个领主当即将其他人都派到其他地方去观察情况，自己则按照kp之前所说的，一起为两尊神像擦拭清扫，又各自奉上贡品： 谢熔金拿的是自带的压缩食物，kp则奉上了不知从哪儿搞来的古硬币。安可希最敷衍，摆上了之前拔的两棵草。 完事儿各自一看领主手册。谢熔金五千，kp五千八，安可希六千四。 不过她们倒是都很识趣地没有向其他人打听，各自确认了下进账就合上了本子。谢熔金闭眼暗出口气，转眼一看，却见安可希和kp已经在将各自的贡品往回捡，不由一怔： “你们在干嘛？” “回收啊。”kp振振有词，“这古硬币很难找的，总不能真就丢这儿吧。” “反正都用完了。”安可希也跟着道，“我们要可持续发展，循环利用，光盘行动。” ……这就是你们把祭品再装回去的理由？ 谢熔金微微张嘴，似乎明白之前两人非常一致地要她把灵感术士派出去的理由了。 “安心，我试过了。不会回扣信用币的。”见她还在迟疑，安可希安慰了句，收好野草后，正好听见楼上贼能打的声音，当即应了一声，先赶了上去。 kp左右环视一圈，也打算上去捡垃圾了。谢熔金不敢落单，慌忙跟上，跟着走到一半，又小跑步地折回来，快速捡起自己的一份祭品往口袋一塞，面对着神像的注视，头也没敢抬。 “我会在精神上继续信仰你们的！”她飞快地说着，打开领主手册看了眼，发现信用币确实没少，立刻又把另一份也捡回来，转瞬又跑得人影都不见。 跟着kp到了楼上，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开始“扫货”了。 剧场顶上有天窗，此时正开着，借着光照，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状况。 也不知灾变发生时，剧场这里是什么情况。从入口看出去，可以看到偌大的舞台上，还留着好些舞美道具，不过看着缺东少西；一眼望去至少几千个座位，坐垫和靠背被扯去了大半，就剩个不完整的椅子骨架。 甚至地板也缺一块少一块的，走路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跟着kp来的探索者正在十分专业地拆卸剧场内的座椅，将其中可用的部分整理好存进自己的体内。天使心在给它下手。姚勇法师则举着正在发光的施法工具，认真观察着墙壁上的符文痕迹。 至于安可希，正在舞台上跑来跑去，也不知在忙活什么。谢熔金好奇看过去，正听“砰”的一声，有什么从高处落下，正落在舞台上。 “哟，顶光灯。”kp倒是一眼看出来，“还挺会拆的。” 谢熔金这才看清，那落下的是贼能打，怀里抱着一个熄灭的大灯。 “家里正好缺。”安可希笑了下。这是实话——她领地除中心区域外的地方，都还没装灯呢。 “上面还有很多，你们要吗？” “……不用了。”kp想了想，摇了摇头。倒不是不心动，主要是这东西太大，占地方。 “我说，你也悠着点啊。”想了想，她又对安可希喊道，“你一共就两个人，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带？” “丑话说现在前面，哪怕我有机器人，也是不会帮你拿的。” 小东西帮带也就算了，这么大的……她自己都不定够用呢。 安可希却是又笑了一下：“没事，我有办法。” kp：“？” 下一秒，就见安可希拿出自己的领主手册和笔，在上面一本正经地写了两笔。笔尖抬起的瞬间，一抹半透明的身影，旋即在她身边浮现。 “……随侍？”谢熔金诧异出声，“不过她现在找随侍有什么用呢？” “看样子还是没有实体的，也没办法帮忙搬东西吧。” kp没有回答，只微微蹙眉。旋即，便像是明白了什么，低低“哦”了一声—— 果然，下一秒，就见安可希伸手，略有些吃力地拎过贼能打手里的大灯。 “来，铭铭！”只听她以一种无比轻快，又无比肯定的语气道，“以领主的名义，这个东西，送你！”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未实体化的投影,是无法碰触实体的，这是一个很令人无奈的事实。 但同时，领主和投影的互动间，又存在着一条相当微妙的规则： 领主可以给投影送礼。送的礼物视作投影的所有物,而投影,针对自己的所有物,可进行两种操作——佩戴在身上，或带回自己的房间。 此时此刻，面对安可希倾情赠送的大灯一盏,被召唤的投影同学也是非常上道,毫不犹豫地直接上手： 双手环住灯盏的刹那,赠送行为即视为成立。灯盏立刻从实体状态转为与投影相似的半透明，安可希双手明显一轻，投影的身体则微微一沉，显然重量已经转移。 跟着便见安可希双手迅速回撤,拿出领主手册又开始写写画画。投影的轮廓随即迅速消失，没过多久,又一个新的投影,缓缓自空中浮现—— 而就在这一整个过程中，贼能打已经跟猴子似地又蹿到了舞台顶上,此刻正抱着个滑轮装置往下跳。安可希转身接过那个滑轮,拿在手里的时候身体明显晃了一下，却还是坚持着用手拿着转过了身，语气铿锵且理直气壮： “来，这个，送给你！” ”......” 那边投影已经非常自然地一边说着“谢谢领主”一边伸手去拿；而另一头，围观了整个赠送流程的谢熔金则已经完全傻了。 微张着嘴,她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样……居然也行啊？” “理论上来说，还真可以。”kp抱起胳膊，若有所思地开口——她早在安可希唤出投影的时候就有所预料，因此此刻也没谢熔金那么惊讶，至少看着要淡定许多。 察觉到旁边人越发诧异的目光，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理论归理论，这种事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做成的。” 别的不说，后意识空间内的储备投影数量，就是一个门槛。 见谢熔金似乎仍没有完全理解，kp也不急，转头确认了下旁边机器人的工作进度，方回头补上解释：“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实体却能被唤出的投影，只有随侍，这你应该知道吧？” “嗯……”谢熔金慢慢点了下头，旋即“啊”了一声，一下明白过来，“随侍有冷却！” 准确来说，是同一个角色，重任随侍的时间有冷却——借助领主手册，领主们可以轻易地指定后方的某位成为随侍，来到身边。但在这种出门在外的情况下，想要让投影回到后意识空间，就只有解除其随侍身份，这一种途径。 而一旦卸下随侍职务，若想要再指定那个角色成为随侍，至少要等一个小时。 换言之，除非后方有足够的投影。否则这个法子很难得到充分发挥。 “但同时，为了节省后意识空间内的房间，以及让抽到的角色尽快发挥作用，一般领主很少会在后方存放大量的备用投影。”kp淡淡出声。至少她自己就是这样——她后意识空间内一共十个房间，别说填满了，基本就没同时用到过三间。目前更是完全空着。 kp的逻辑也很简单。后意识空间内的房间有限，所以一些用不到的职业，比如游吟诗人、琴师、点灯人……她根本就不会命名。不会让没用的角色占据空间资源。 但凡被命名的，必然是有用的。这种角色待不了多久就会被接出去，也不会在空间内待太久。 而安可希显然不是这样——就在她们交流的这段时间里，安可希已经换过了三个随侍。除开最开始的防具艺三垃”，都是没什么用的职业。 ……所以是那种不论什么角色都能养养看的玩家吗？那倒是难怪不缺搬运工了。不过话说回来，连文艺三拉都囤着，这家伙是没考虑过空间房间不够的问题吗？ kp默默思索着，眼见着安可希又将一卷不知从哪儿拖出来的帘布抱起“送人”，不由眉心微跳，想想又暗叹口气，转头一拍谢熔金：“行了，别看了。先管好自己吧。你不去捡垃圾？” “嗯……我其实主要还是为了信用币……”谢熔金搔了搔脸颊，“主要是为了抽卡来着。” 别的东西，暂时不是很缺。而且因为kp的限制要求，她只能带一个信仰证者的投影，这就意味着她的运力肯定不够。所以谢熔金从一开始就放弃了靠拾荒发家致富的想法，特意带了个灵感术士，就指望着能找到尽可能多的神像，好获取信用币。 “……你这家伙，也挺有想法。”kp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一般人都是抱着‘能捡多少捡多少’的想法来，你放弃得倒快。” “不是放弃，只是明确优先级。”谢熔金认真推了下眼镜，“在个人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什么都想要，这才是不现实的。”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放弃——不论是她还是铁根儿，都有带包。只是这地方看上去都是大件，她出手也没法拿而已。 不过安可希的举动，现在倒是给了她一些启发。 眸光微微闪动，谢熔金再次推下眼镜，思索片刻后走到旁边，也拿出了自己的领主手册。 kp见状，也自觉转身，走向了自己这边的法师与机器人。中途听见安可希的方向传来异响，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跳下了舞台，正在拆另一侧的观众椅。身后飘着的半透明投影已然又换了一个，看装束，像是个磁力学者。 ……连这种好用的角色也囤吗？这家伙的后意识空间里是塞了多少人啊？连搞个搬运都像是在施粥…… 暗暗咋舌，kp很快便移开目光，暗暗加快了脚步。 剧院共有大中小三种不同的剧场，又有更衣室、化妆间、小卖部等多种设施。虽然过了这么久，已经被其他的领主和本地人打劫得差不多，但犄角旮旯处，还是能抠到点什么的。 三人各自行动，皆有收获。尤其是安可希，随着“随侍搬运法”这种筹备已久的杀招亮相，在捡垃圾方面干脆不再掩饰，只要是能拆下来的都要拿去“送一送”，妥妥一土匪进城。 .......自带—帮小弟的那种。 kp因为带了两个机器人，本身也属于暴力拾荒派。每到一个新区域，就会自觉地和安可希分站两边，然后毫不犹豫开始拆——只是相对安可希而言，要更挑拣些。毕竟探索者的储存空间虽大，也不是无限。 相较而言，谢熔金的风格就要收敛很多。虽然受安可希启发，她也从自己的后意识空间内招出投影来帮忙，但受到人数和冷却时间限制，她没法像安可希一样是个东西就搬，因此还是只专注捡一些方便带走的小东西，积攒到一定程度后，再打包交给投影，一次性带走。 如此在剧场内逗留许久，中途那种诡异的儿歌又响起两次。待到第二次声音落下，正好她们已经将剧场扫过一圈，几人便在kp的建议下，转向下一个区域——剧场附近的废弃酒店。 相距并不是很远，不过因为二者之间的大路上有会袭击人的变异植物存在，出于谨慎，kp还是带着几人绕了下远路，从后门进入了酒店大堂。 后面的外面，本是个小花园，此刻已经杂草丛生，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安可希跟在kp后面，穿过空荡荡的门洞，踏入大堂的一瞬间，却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 “……怎么了？”跟在她后面的谢熔金不由跟着一顿，“大佬，你发现什么了吗？” 安可希:”.......” 大佬这个称呼，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两人刚见面的时候就有听谢熔金叫。后面在安可希的强烈要求下纠正了过来，结果刚在剧院待了会儿，又冒出来了。 她也没空再去纠正谢熔金的措辞，只探头朝大堂里看了看，神情微妙地摇了摇头： “我也说不清，就是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谢熔金：“？” 安可希没法再说下去。她是真的搞不明白，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要说危机感，似乎也谈不上…… 更类似于一种违和，一种吃牛肉面时突然发现里面没有牛肉的别扭感。 “诶，会吗？”谢熔金神情微变，也跟着朝里看了看，然而除了破败外，什么都没看出来。 安可希又转向跟在两人后面的贼能打，不想这家伙同样眼神茫然。倒是站在贼能打旁边的王铁根儿，在控制着自己的灵视之眼朝里面飞了几圈后，同样微蹙起眉头。 “似乎是有点怪。”他沉吟片刻后道，“这里的气息，和方才剧院里的，不太一样。” “剧院里的，明显要更‘干净’一些。” “连这都能看出来？”安可希有些惊讶，再细一琢磨，点了点头，“不过好像是这样。在上一个地方时，感觉要更自在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话一出口，旁边谢熔金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更惊异了。 安可希瞟她一眼，刚要说话，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起，跟着便是kp略有些无奈的声音： “你们都站在这儿干嘛？开小会吗？” “走着走着后面忽然一个人都没有，有没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还以为你们也消失了，吓死个人。” “啊，kp姐！”谢熔金愣了一下，立刻和kp道歉，安可希却注意到某个微妙的用词，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什么叫‘也消失’了？”她忍不住问kp，“这个‘也’字是怎么来的？” 不想，这话一出，kp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哦，正想和你们说呢。”她抱起胳膊，神情微敛，“刚发现一件怪事。” “我本来想先带你们去找这店里的神像的。可我刚顺着记忆找过去，却发现那神像不见了。” .......? “什么叫做‘不见了’？”谢熔金不解地推了推眼镜，“是说被人挪走了？” “不，不是。”kp正色道，“底座还在。幸运女神所坐的椅子也还在。只有幸运女神本身不见了。” “看上去就像是女神自己……从椅子上消失了一样。”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酒店中,本该也有一座幸运女神的神像，位于大厅的侧面，一个专门用来祈祷的房间。 和上次一样，跟着kp前往神像那边的只有两名领主,其余人则被留在外面探索。只除了kp带着的那名骁勇法师—— 三个领主赶过去时,那位法师正守在那里观察情况。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法师来说，他的造型实在相当别致： 原装的白发蓝眸，身材高大。一身长袍腰部紧束,胸口却开着巨大的v形领,一直开到上腹部。三人进门时,恰见一道几分明亮的阳光从落地窗框内投入，打在他完整露出的锁骨和大半胸膛上…… 此情此景，说不惹眼都是骗人的。 只可惜，这会儿三个妹子都没啥欣赏的心思,很快便都将目光投向了他的身后—— 只见那里，正是那座神像仅剩的部分。底座和椅子上空空荡荡,本该坐在上面的幸运女神,已然不见踪影。 具体情况，kp早有描述,另外两人也没太诧异,只追问了下是否有新发现。一直守在此处的骁勇法师轻轻摇头：“已经四下查看过了。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线索。” “……那这算是个什么说法？”谢熔金望着空荡荡的座位，有些茫然，“是被人偷走了吗？” kp摇了摇头，看上去也十分想不通：“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而且没事人偷这个干啥啊……又不能换信用币。” “如果纯粹是自己喜欢呢？”谢熔金试着帮她开拓思路,“我读大学那会儿，同学里就有追星的,连人家做推广活动的立牌都要偷偷扛走的。” “那也不对啊。”kp抱起胳膊，“谁偷爱豆立牌只偷一半的。” kp&a；谢熔金：“.........” ？ 面对另外两个领主质疑的目光，安可希却觉得自己的猜测很立得住脚，仗着在场没有幸运女神的信徒，毫不客气地大放厥词： “毕竟你们看嘛。单独一个女神像有用吗？至少世俗层面，没有，对吧？可椅子有用啊。搞不好对方就是单纯地想要这张椅子，结果千方百计把上面的神像挪开了才发现椅子搬不走……” 顿了下，她弯腰朝着椅子的底下看了看：“诶，这个确定是搬不走，是吧？” kp:“.......” 弄走神像的人是不是为了椅子不好说，但你是真的馋这个椅子，这我看出来了。 “别琢磨了，椅子下面和底座锁死的。”kp叹了口气，伸手抓了抓头发，“我还是觉得不是被偷走的。这个重量体积，能不能被带走都是两说，而且看这椅子上的痕迹，感觉也不像是外人硬撬的。” “……这倒也是。”探头往椅面上看了看，安可希不得不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kp&a;谢熔金:“?” “神像自己坐得烦了，起来跑了呗。”安可希随手从墙壁上折下根藤条，拿在手里看了看，发现没啥用，又随手插进地缝里。 “........” 这个猜测未免太过荒谬。谢熔金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反驳。然而细一想，发现还真如安可希说得一样——似乎，真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了。 不知为何，联想到女神像自己从椅子上爬起来跑路的样子，竟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好笑之中，又透着那么几分诡异。 “不管怎样，现在的问题是，神像究竟去哪儿了。”叹了口气，kp不得不拉回了话题，“我试过了。神像不在，供奉也没法成立。四舍五入，等于一下损失几千信用币。” “等等让灵感术士到处找找吧。”安可希抿了抿唇，目光又瞟向旁边墙壁，“话说回来，我刚才就想问了……墙上这些痕迹是怎么回事？会和女神跑路有关吗？” 其余几人不由一怔，纷纷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祈祷室的墙壁上，本已爬满了从外面钻进的藤蔓植物，被遮得严严实实。而此刻，因为安可希方才随手折了一段下来，反露出了原本的墙面一角。 只见那墙壁上，赫然是一道深色的痕迹，看线条的走向，似乎是符文的一部分。 kp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但注意到这个还是头一回，当即快步走上前去，端详片刻后，又叫来一旁的骁勇法师，将墙上的藤蔓又扯下更多——这下，更多的墙面暴露。深色的痕迹也愈发完整明显。 “还真是符文。”安可希后退几步，若有所思，“而且是防御符文……不过为什么是这个颜色？看上去也不像是刻的。” kp与骁勇法师不约而同地摇头，骁勇法师上前用手仔细摸了摸，低声道：“感觉像是胶水的痕迹。很旧了。” “啊，我想起来了！”谢熔金沉思片刻，忽然开口，“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符文这种东西，并不是非要靠‘刻’才能生效。” “哦？”安可希心中一动，看了过去，“怎么说？” “就……一般符文的制作，都是以石头之类的材料为载体，进行‘阴刻’，对吧？”谢熔金推推眼镜，努力组织起措辞，“这种制作方法，符文的上限就取决于载体和术法的适配性。” “而在末日之前，有些高端的场所，既需要符文来保障安全，为了美观又想选择和术法适配性不高的建筑材料……为了保证符文的效果，建造者就会选择一种更奢侈的制作方式。” 谢熔金说着，指了指墙上的深色痕迹：“比如，将紫水晶之类的材料做成碎钻，一点点粘在平面上，用以构成符文的形状。这样一来，符文的效果就取决于这部分构成材料，和载体的关系反而不大了。” “原来如此。”这下kp明白了，“所以这些痕迹，很可能是以前用来粘符文材料的。” 只是随着末日到来，人类被迫退居地下，这里的防御符文没了意义。估计是撤离时，有人依旧舍不下紫水晶这种稀有的材料，干脆全部刮了个干净。剩下光秃秃的墙壁，在之后的岁月里，逐渐被疯长的植物淹没吞噬。 不过这样一来，也可以确定一件事——这些痕迹，多半和女神跑路没什么关系。 “算了，再怎么琢磨也没用。”沉吟片刻，kp一锤定音，“反正这地方也不止一尊神像，实在不行就去拜别的好了。” 在此之前，抓紧时间，把酒店再好好搜刮一番才是正经。 其余两人对此自然没有异议，交换了下眼神便纷纷往外走去。唯有安可希，离开前又深深看了墙壁几眼，望着被植物覆盖的符文痕迹，面上更显思索。 “大佬？”旁边的谢熔金不由停下脚步，“是发现什么了吗？” “……那倒不是。”安可希摇了摇头，“只是觉得，那方法挺有意思。” “是吧。”谢熔金深以为然地推推眼镜，“据说实际效果也很不错。就是实在太奢……” “或许可以用来省钱。”安可希喃喃地后半句话说话。 谢熔金：“……”嗯？ 安可希自己也只是有个大致想法，说不出更细的东西。因此也没再多解释，沉思片刻，最后只能暗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算了，管它的。 先捡垃圾去。 和之前的剧场一样，这座酒店也已经被扒拉得差不多了。食物就别指望了，一些能被拆走的用品设施也已经被剥得七七八八。好在努力一下，还是能再捡到些东西的—— kp设法从墙里拆了一些导能管，交由机器人携带。此外还从几间房间里回收到了窗帘。谢熔金则在安可希的指点下，又采集了一些植物的种子，还不知从哪儿找到了一些很旧的书籍。 只可惜她后意识空间内的闲置人员不多，这会儿全在冷却期，没法出来帮忙搬运，只好先都装进自己包里。 蹲在大厅打包的时候，正见安可希和贼能打扛着拆下的折叠床板往楼下走，安可希瞥见她手里的书，立刻“诶”了一声，兴致勃勃道：“你这些是哪里找的？还有吗？” “是说书吗？”谢熔金愣了下，往上一指，“楼上有个像休闲室一样的地方。我从那里拿的。不过可能没多的了，这是最后几本。” “是吗？”安可希想了想，放下扛着的床板，一下蹿到楼梯口——这个动作着实让谢熔金吓了一跳，毕竟楼梯边沿的扶手也都已被拆卸得差不多。下一秒，又被安可希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那打个商量，分几本给我成不。” 安可希说着，指了指身后贼能打扛着的床板：“这个我拆了不少。用这个和你换，怎么样？” 谢熔金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我倒是不介意换。可那东西，你给我我也没法拿啊。” “这个简单。先放我这儿呗。”安可希理所当然道，“等回领地了再传给你……哦对，如果你不放心的话，那么要换的书也先放你那儿，到时候直接互换。这总可以吧？” 这听上去似乎不差。谢熔金点了点头：“行，那你等等过来看看，有哪些书你想要的。不过先说好，有些我要留着自用的。” 安可希当即应了声，又好奇道：“自用？是打算带给领地里的投影看吗？” “不是，我想自己看。”谢熔金认真道，“有些书是关于这个大陆的历史传说的，我觉得多了解一些，可能对回家有帮助。” “哦……”安可希倒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理由，一时有点傻眼，倒是正从走廊另一端走出的kp，闻声夸了句“有想法”。 说完，又转向安可希，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床板，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不妨带我一个？” “？”听到有生意上门，安可希蓦地转头，“你要换什么，导能管？” “不换，这个我自己要用。”kp眸光微转，“这样，你给我留一个折叠床板。我回去看看有什么能换的，再和你议价。” “预订啊。”安可希微微颔首，打了个响指，“行，成交。不过回去后你可别忘了，交易晚了我就自己用了。” kp毫不犹豫地点头，底下正在打包的谢熔金似是又想到什么，突然跳了起来： “诶诶，大佬，既然预订都可以的话——那你要不再搞点代购？” “……？”又是一个新名词。安可希有些诧异地看过去，旋即似是明白了什么，眼睛微亮： “你的意思是……” “三楼会议室里，有个桌子，我挺想要的！”谢熔金立刻道，“大佬你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着装一下？回去之后，我再找别的和你换！” 桌子，这东西不差。就算之后交易黄掉，也能留着自己用。安可希念头微转，立马答应下来。kp闻言，却是挑了挑眉。 “三楼那个吗？我见过。”她将手中的数根导能管交到机器人手里，顺势拍了拍手掌，“挺重一个。哪怕是投影也不好搬吧。” 这是实话——未实体化的投影形似幽灵，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所有物没有重量。如果安可希赠送的东西他们无法搬动，那也是无法完成接收的。更别提后续的搬运工作。 相比起来，安可希的“赠送”倒没什么限制。只要在赠送前，过一遍手就可以了。 安可希闻言，却是不慌不忙，再次拿出领主手册，再次写写划划——没过多久，又一抹半透明的身影，在她身边缓缓浮现。 看出对方身上是没见过的新造型，kp暗暗嘶了一声，不由再次好奇起她的后意识空间内到底养了多少闲人——紧跟着，随着那人影逐渐清晰，kp的目光，很快又被他手里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一辆手推车。 那名新出现的投影手里，赫然是一辆半透明手推车。 安可希甚至还招呼谢熔金上来看了看，确认了下这个大小够不够。确认过了，这才准备带着投影往上走。剩下kp一个，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叫住安可希： “如果她说这手推车不够用呢？那你打算怎么办？” “哦，很好办啊。”安可希理所当然道，“那就先让补月去搬别的东西，然后再换个人来嘛。” kp：“……什么叫做，换个人？” “我出门前，特意把领地里的手动叉车送进后宫了。”安可希幽幽道，“就是怕万一要搬什么大件……” kp：…… 你这是要搬大件吗？你这就是冲着搬空副本来的吧？ 话说后宫又是什么神奇的说法？别人最多开大院到你这儿直接进化成后宫了？你后意识空间里到底还有多少人啊？ 这整个事儿都太过离谱，以至于kp吐槽都不知该从哪里吐。默了片刻，终于找回自己声音： “既然这样，后厨有个大柜子，你看如果方便……” 话未说完，突然停住——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那诡异的儿歌声，又再次响起。 “红红的眼睛长长的耳，红红的鲜血长长的骨……” “嘻嘻……迟早有天被抓住……” 和之前一样，同样是响了三遍才停下。 或许是因为这声音干扰性太强，每次响起，kp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手头动作，这次也是如此。直到童谣声完全安静，方回过神来，打算说完之前的话，一抬头，却见安可希正盯着自带的腕表，微微蹙眉。 “kp姐。”她眼睛仍盯着腕表，轻声道，“确认一下，你之前说，那儿歌是差不多一小时响一次对吧。” “是啊。”kp一怔，“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我之前觉得这儿歌间隔的时间似乎不太对，所以在上次它响过后，就留意了一下时间。” 安可希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腕表：“从上次到这回，儿歌的间隔时间是四十八分钟。和你说的一个小时……似乎差得有点大？”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四十八分钟？ kp明显一愣,后知后觉地从衣领里扯出一块怀表，对着细细看了起来，脸色顿时微变 虽说没有像安可希一样专门去记上次童谣响起的时间，可对于童谣响起的次数,她还是有印象的。而且她们进来的时候恰好大钟也报过时。那个时间点往后数,再对上次数一看,答案显而易见。 ——正如安可希所说，童谣间隔的时间并不是一小时左右，而是在五十分钟上下。 ……或者说,是这一回的间隔时间,在五十分上下。 “我上次进来时,对一些细节都很留意。”顿了一会儿，kp笃定地开口，啪地合起挂在颈上的怀表，“上次的间隔时间,绝对就是一小时，没有错。” 真要说的话,她所测到的时间,比一个小时还多，足足要多出十分钟。 “那这真是怪事了。也就是说,这次的间隔比上次,少了得有二十分钟。”安可希微微蹙眉，“那上次受你委托进来的人呢？她们有给你这方面的反馈吗？” 究竟是每次进来，时间间隔都会不一样，还是整体的间隔时间,正在逐渐缩短，安可希觉得,这其中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kp说到这事就生气，轻轻摇了摇头：“别提了，那两人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给。更别说这种细节了。” “那会不会和外面那个大钟楼有关呢？”谢熔金试着道，“我们刚进来时，那个钟楼不是响过嘛？” “不太可能。”kp毫不犹豫道，“那个钟楼不是每个小时都会报时的。大概半天报一次。和童谣的频率本来就不一样。这两个东西不相干的，我们进来时，应该只是碰巧重合到一起罢了。” 听她这么说，安可希不知想到什么，眉头反而蹙得更紧。注意到她神情，kp心里不由一紧，刚想询问，便听安可希身后的贼能打好奇道：“那么幸运女神呢？祂也是不相干吗？” “……啊？”kp完全没明白他是怎么一下把话从东扯到西的，登时再次懵住，反应了一会儿发现确实跟不上，方开口确认道，“你到底想说啥？” 贼能打见状，居然还露出一副颇为失望的表情，摇头连连叹气，刚要开口解释，又被安可希一个手势打了回去：“他的意思是，女神像的消失，会不会和童谣间隔的变化也有关系。” kp：“.........” 这么一说，她倒是明白了。然而思索片刻，她还是没忍住，再次“啊”了一声。 “不会吧？”虽然理解了安可希表达的意思，但kp依旧觉得这说法有些匪夷所思，“那只是个石像……” “那可是个神像。”安可希纠正了她的措辞，“拜得好能给你发钱的那种，比某些过年的亲戚都有灵性，好吗？” kp：“……”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安可希见她面露沉思，又补充道：“你把这事前后仔细串一串——是谁让你去破坏那个报时装置的？是真知女神。特意要求破坏，也就是说，那东西对女神而言，是很碍眼的……说不定还有负面影响。” 关于这事，安可希在听说这任务的时候就有所猜测了。也正因这个，所以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在这事上掺一脚。 说得好听点，是有好奇心。说得通俗点，就是想吃两口女神的瓜。 而那个童谣的内容……怎么说呢，反正听着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此时此刻，若将神像失踪事件和童谣的变化联系起来，从某种意义上，或许反而能证明她的猜测—— “万一——我是说万一。”安可希认真道，“那尊幸运女神的神像……呃，王铁根儿同学你把耳朵捂一下。” 注意到从侧面走进来的灵感术士，安可希话头连忙一转。见对方不明所以地依言照办，方继续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尊神像，是被童谣吓到跑走的呢？” “……” 这话一出，大堂上下的人尽皆沉默。过了片刻，方听双手捂着耳朵的灵感术士轻声道：“那个，不好意思。但当着一个证者的信徒说这些，您就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这不让你捂耳朵了吗，你自己要听。”安可希瞟他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两个领主。 令她有些在意的是，在听完她的结论后，两个女生的眸光皆有闪动，显然内心都不太平静。 然而这种闪动，又不太像是纯粹的惊讶或者害怕。 “……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能得抓点紧了。”又过好一会儿，方听kp开口，却似乎并没有进一步讨论这个话题的打算，只道，“这个副本里的女神像还有不少。可若真像你猜得那样，童谣能影响它们……” “那接下去，我们还能找到多少石像，可就不好说了。” “……” 要死。 这回，安可希的心是真真切切地往下沉了。就连谢熔金的表情，亦跟着难看起来。 神像跑了——这也就算了，反正跑的不是自家神像。 可对应的信用币如果飞了，那这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或许是因为对于未来收入的不安，接下去的探索，三人皆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 中途童谣又响了两次，好消息是，间隔时间并没有进一步缩短。坏消息是，她们也无法确认，这是否能保证其它的神像也不受影响。 好不容易搜刮完酒店，kp立刻带着几人迅速前往酒店附近的小游乐园，一路上大家都默契地没再分神分心，只专心往她上次供奉女神的地点赶——然而等赶到那里时，所有人的神情，登时都变得有些微妙。 游乐园里的幸运女神，位于一间醒目的独立小屋中。而此刻，小屋内部，分明只剩一张石头制成的椅子。 本该坐在上面的幸运女神，天恩证者，再一次不知所踪。 不仅如此，安可希和在场两个法师，还都再次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异样——和酒店中极其相似的、仿佛牛肉面里没有牛肉般的异样。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这种异样，必然和女神像的失踪有关。 当然，来都来了，这个游乐园本身还是要扫一下的。至于扫完之后，是继续去其它地方寻找女神像，还是将“破坏装置”的任务提前，这都是需要另做打算的事了。 截止目前，事情的发展虽然古怪，但总体还算正常。在三个领主讨论的同时，几个投影也一如既往，识趣地跟在后面。灵感术士放出灵视之眼，试图从空中寻找遗失神像的线索——只是每当他这么做时，自身本身的五感会稍稍减弱些许，对周围的感知会变得有些迟钝。尤其是视力。因此他走路时，基本都是闭着眼睛，纯靠着天使心的搀扶移动。 而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正处在放飞状态的灵感术士完全没有把握住异样产生的那一瞬。他只知道，上一秒，他还隐约听到kp提醒另外两人，“游乐园里有一些恶作剧设施，遇到要小心”，下一秒便听到前方和左右忽然响起几声不同的惊叫——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慌忙将视觉从放飞的“灵视之眼”上抽离。不想再刚睁开眼睛，便感到脸颊旁边一阵劲风扫过，跟着便是一道寒芒—— 他仓皇转头，定睛一看，只见那个圣贼已然将骁勇法师踩到在地，一手持着骁勇法师自带的长矛，矛尖稳稳地抵着骁勇法师的喉结，另一手则不知从那儿摸出一把符文枪，正对着自己斜前方的天使心。 “解释。”他听见圣贼冷冷地开口，下巴示意般往前方指了指。灵感术士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顺着他的指向朝前一看，脸色霎时一变。 只见他们的前方，本该并排行走的三位领主，此时已然都不见踪影。 回忆起方才模糊感受到的种种，灵感术士心头蓦地一沉，转头刚要发问，贼能打已经不耐烦地开口： “闭嘴，知道你要问什么。 “我这不是正在问吗。” “问？”被他踩着胸口的骁勇法师怒极反笑，“三位领主大人，刚才是当着你我的面，一起消失的。我想上去查看，你反而直接打了过来，现在把我扣在这儿，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叫我解释——你管这叫‘问’？” “……”贼能打眸光微动，动作却没有丝毫放松，言简意赅，“我不信任你。” “你和你的主人，都有隐瞒。” “你又配得到谁的信任。”骁勇法师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们确实有事情尚未解释，但绝对和现在的状况无关！懂吗，蠢货！” 贼能打眸光瞬间转冷，刚要开口再说什么，忽听口袋中一阵震动声响起—— 警告地瞪了踩着的法师一眼，他飞快从口袋里掏出个通讯器，接通的瞬间，眉毛微挑，语气立刻轻快起来： “诶？领主好啊。你在哪儿啊，还活着吗？ “我？我就在你刚才待的那块地方……诶对，刚才不知怎么搞的，一眨眼你们就不见了，怪离谱了。我还奇怪呢…… “怪事？没啊，我能做什么怪事……什么一言不合就动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不信我现在把通讯器给铁根儿，让他和你说。” 仍被踩着的骁勇法师：“……” 站在旁边手足无措还莫名被点仿佛和他很熟一样的王铁根儿同学：“……” 一瞬间，他甚至真的担心起了如果贼能打把通讯器给自己该怎么办，趁机告状是不是会被灭口；不想那圣贼只是轻飘飘地看了自己一眼，手指依然抓着通讯器没放： “不用是吗？诶，也是，不必给人家添麻烦。 “嗯嗯你说……我听着……好的好的，明白了。懂，都懂。没问题，有事再联系。” 呼出口气，贼能打移开了抵着法师的长矛。后者当即就要一跃而起，却仍被踩在地上，怒气冲冲瞪过去，贼能打却像没看见一般，确认过通讯器已经挂断，方彻底松开对骁勇法师的钳制。 “抱歉，冲动了。”他面无表情道，“我家领主大人说，她们刚才好像是踩到了藏着的传送板。她和谢领主被传送到了一个地方，开劈领主不清楚在哪儿。” 骁勇法师狠狠瞪他一眼，立刻冲向几个领主之前所在的位置，扯开扑满地面的藤蔓，果然瞧见一排淡淡的、正微微闪烁的传送板。 这些传送板上都自带符文，每一个都各不相同。看样子应该也是游乐园内用以“恶作剧”的设施之一。 这样看来，情况就很明确了——方才几个领主，正是交谈间不慎踩到了这一排传送板上，结果就被传送去了其它的地方。 问题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她们方才各自踩到了哪一块传送板。现在要过去找人也无从下手。 更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这些传送板还在运行中？ 骁勇法师记得清楚。他和他的领主上次过来时，这游乐园内所有带有符文的设施，都已经彻底停摆。退一百步说，末日都过去了多久？除非有人刻意充能，否则哪有符文，能运行到现在？ 骁勇法师念头飞转，一时大脑里思绪纷乱。正琢磨着该如何联系自家领主，却见贼能打已经蹲下身体，朝着其中一块传送板伸出手去。 他还以为对方是打算利用传送板去找人，当即便打算阻止——毕竟传送过去后，还不知要如何才能再传回来。万一踩的板子是错的，反而更不利于汇合…… 然而在看清对方动作后，骁勇法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只见贼能打一本正经对着嵌在地上的传送板拨拉抠挖，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小刀片开始撬，愣是将整块传送板都撬了起来，折叠收好后，又去撬另一块。 骁勇法师：“……” 理智上，他实在不想再搭理这神经病。情感上，他却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这又是在干嘛？” “打包啊。”贼能打头也不抬，理所当然道，“我们领主说了，要我确认下这里的传送机关是哪种。如果能带走的话，不要浪费，全都带走。” 骁勇法师：“……” 现在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吗？人都没了还要先考虑白嫖，你们领地的作风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哦对了。”似是想到什么，贼能打又补充道，“我们领主还说了，靠右边的机关不要动。当时那位‘开劈’领主就是站在那边，要给你留一条过去找人的路。” 骁勇法师：“…………” 居然在白嫖的时候还能想到我们这边……我是该说谢谢吗？ 可对着这个圣贼，完全不想张嘴，谢谢。 贼能打显然也没指望他道谢，自顾自地继续撬剩下的传送板。顺便向灵感术士告知了自家领主目前周边的标志物，方便对方利用灵视之眼去找。 骁勇法师一边研究着面前的传送板，一面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动作神态，越想却越觉得不对，忽然转了过来： “你就不急着去找你的领主吗？” “啊？为什么要急？”贼能打头也不抬道，“刚刚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她还活着。” 骁勇法师：“……你对领主的安全状况，难道就‘活着’这一个要求？” “不然呢？”贼能打颇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理所当然地仿佛不久之前急到将人钳制在地的人不是自己一样，“我们家的领主，只要还活着，基本就没什么大事。她很懂照顾自己的，不慌。” “……”骁勇法师再次沉默。这下，他终于明白那种不对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领主如果死亡，对应的投影也会跟着消失。如果重伤，我们也会有感应。换言之，你应该从一开始就能确认你领主活着的消息了……” 骁勇法师闭了闭眼，牙根被磨得隐隐作响：“既然你对领主的状态要求只是‘活着’而已——那你刚才揍我干嘛？！” “……” 不想，这话一出，贼能打撬板子的动作，忽然便是一顿。 下一秒，便见他蓦地转头，冲着骁勇法师露出了个灿烂的笑： “谁知道呢。 “说不定是我一时上头，对状况判断失误。又或者是我撒谎，其实我对领主在意得更多…… “又或者，我只是单纯看你不爽，想找个理由踩你一脚呢？” 他轻轻耸了耸肩，语气轻松：“你猜？” 骁勇法师：“……” 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圣贼，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思考起了当场把这家伙弄死再骗他领主说他被食人花吃了的可行性。 然而想想自家的领主尚不知所踪，法师终究是强压下怒火，低头继续研究起面前的传送板。 下一秒就听贼能打转头，对着上来小声劝架的灵感术士道：“……啊？什么少说两句？” “不怕，他打不过我。” 骁勇法师：“……！” 我真的不能现在就弄死这家伙吗？烦死了啊！ 同一时间。 游乐园的另一边。 不幸落单的kp正一边谨慎地四下张望，一边领着身边的探索者，小心翼翼往前走去。 直到现在，她对刚才发生的事依旧有些懵懂。但到现在，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了—— 她和其他人都分散了。目前唯一留在自己身边的，只有带着的那台探索者型号机器人。 值得庆幸的事，这台机器人不论是防御力还是攻击力都很不错，还专攻拆卸和挖掘方向，自带一个储物仓。这样即使只带着它，自己的安全也能有一定的保障，和寻找其他人的同时，也不耽误路上再顺便拆点儿什么带走…… 正暗自琢磨着，余光忽然瞥见远处的一个小车项目，脚步忽然顿住。 ——严格来说，那个游乐设施其实更像是她们世界的旋转木马。只是会跟随机器旋转的，不是木马，而是一辆辆四个轮子的小车。 回忆起安可希召唤出的自带手推车的投影，kp心中一动，立刻带着机器人快步赶了过去。 ……汇不汇合的先不急，先让她拆辆小车先。拆下来让机器人推着走，四舍五入也是一辆手推车了。 谁能想到，才刚靠过去，忽听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响起—— 本该已经完全停摆的游乐项目，竟在她靠近的一瞬，又再次运转了起来！ 圆形的顶棚伴随着音乐声开始旋转，带动着相连的小车也一起转动。kp惊得本能地后退一步，同一时间，却眼尖地瞥见对面一辆小车上团着的阴影—— 人影。kp几乎是立刻做出判断。 那小车上坐着的是个人影。姿势看上去还挺闲适。 但……那会是谁？看身材，不像是安可希和谢熔金……会是其他来这里探索的人吗？传送机关和游乐设施的重启，难不成正是她搞出来的？ kp脑海中一时猜测纷乱，想想还是打算先离开再说。然而现在才做决定，似乎已来不及： 那辆坐着人的小车，已然随着顶棚的转动，朝着kp转了过来。 心知自己这会儿肯定已经被对方看到，无奈之下，kp只能先往机器人后面藏了藏。再往那道人影看去时，目光却是瞬间僵住—— 另一头。 耳朵敏锐地微微一动，谢熔金蓦地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安可希正专心研究着墙上的爬藤植物，见状看她一眼：“怎么了？” “那个方向。”谢熔金推推眼镜，不太确定道，“好像有音乐声。” “音乐声？”安可希蹙了蹙眉，念头飞转，迅速从爬藤上掐下一截，揣进兜里，又拉了拉谢熔金，“走，先过去看看。” 谢熔金却有些迟疑：“可万一等等其他人找不到我们……” “我和贼能打有联络手段。你的灵感术士能从空中找人。相比起来，kp那里才最需要担心。”安可希笃定道，“音乐声意味着有人活动，说不定就是kp呢？” 谢熔金一想也是，遂一边侧过耳朵，更加仔细地聆听，一边带着安可希往前走去—— 走出没多远，kp没见着，却看到另一个人影，正坐在一个坏掉的摇摇乐上，手上玩着个魔方似地东西，似乎颇为闲适。 因为植物的遮挡，谢熔金没法看得太仔细。但想来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除了自己人也就只有其他人的探险者，便也没多想，抬手便要打招呼——安可希却似注意到什么，微微蹙眉，扯着她反往植物后面躲了躲。 谢熔金有些茫然，反被安可希的举动搞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压低声音：“怎么了？” “那人的姿势好像不对。”安可希也有些说不上来，只本能地觉得奇怪。思索一会儿，又探头朝那模糊的影子看了看，眸光微转，忽然伸出手指。 “你先别动。待我掐指算算……”安可希一面装模作样地说着，一面催动起指尖的力量。无形的骰子于半空中浮现、滚动，没过多久，便毅然决然地往下一躺——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坐在摇摇乐上的人影也扑通一声摔了出来。 整个人扑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仿佛一块石头落地。 竟是直接摔了个支离破碎。 同一时间。 面无血色的kp，正趴在探索者的肩膀上，不住催着它向前奔逃。 脑海中却不住闪过方才所见的场景。每想起一回，脸色便苍白一分—— 她亲眼看到，坐在小车上的那人，在靠近她的瞬间，似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蓦地回过头来。 眼睛上蒙着鱼鳞花纹的布罩。布罩之下却是道灿烂又诡异的笑容，细细的嘴角一直往上提拉着，几乎裂到颧骨。 正是她们正苦苦寻找的“幸运女神”…… 那从神座上消失的石像之一。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无人的游乐园,连活物活动的声音都几乎于无。一时之间，kp耳朵里能听到的，除了机器人移动时的哐嚓哐嚓声，就只有身后逐渐远去的游乐设施音乐声。 明明也算是动听的音乐,落在她的耳朵里却像是催命的音。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反复闪过之前的所见——诡异扭曲的笑容,朝着自己扑来的动作。以及明明被自己借助机器人打散,却还能在地上颤动、爬行的女神石像…… kp颤抖着咬紧腮肉，不住催促机器人加快速度。 不知走了多久，背后的乐声终于渐不可闻。kp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些许,正打算回头再看看情况,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窜进了她的耳朵： 窸窸窣窣，像是摩擦。 又混着硬物再地面上碰撞的声响。 才刚刚放下的心刹那再度提起。kp喉头微微滚动，明知这个时候的自己最好不要回头，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扭过脸去—— 只一眼，她就锁定了那个声音的来源。 她的身后,地面上，一个状似人型的东西,正在飞快地朝她爬来！ 不,那不是什么东西……视线划过对方栩栩如生的、用石头刻成的长发，kp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转身用力拍打起机器人的肩膀。 “快快快,再加快速度——是它追过来了！那个东西追过来了！” 之前她在小车上看到的那尊微笑的石像……是它追过来了！ 虽然先前一直念叨着要把石像找回供奉，但现在的kp显然完全没有这样的信息，满脑子只有逃，更快更快地逃——然而那个石像却始终牢牢地追在身后,四肢着地的动作不像人类，反倒像是野兽,速度竟是比机器人更快，不过转眼，二者之间的距离竟又被缩短一半！ kp被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目光飞快四下一扫，忽然注意到斜前方一片摇摇晃晃的高草，眼神倏然一凛。 那些植物，kp有印象。看着像是高粱，结满了沉甸甸的穗子，但等靠近了才会发现，那些穗子上挂着的根本不是果实，而是一排排能够合起咀嚼的牙。 这个副本里没有怪物，最大的威胁便是这种变异植物——至少在kp上次过来时，便是如此。 不光是这样，那些“高粱”上还缠有寄生的噬人藤蔓——一旦“高粱”发起攻击，那些藤蔓便会紧跟而上，靠自己的力量将闯入者牢牢缠住，以供“高粱”取食。 换作以往，对于这种变异植物群，kp自然能离多远就离多远。但现在…… 听着身后越发靠近的窸窣声，kp暗暗咬牙，迅速地给出新指令：“朝右前方走！往那堆草里冲，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说完的同时，掏出一小块能源石，以最快速度触发了机器人身上的防御符文，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高温符文石，紧紧攥在手中，赶在机器人冲入草堆中前一刻，脱下大衣，牢牢裹住自己腰部以下的部位。 ——机器人本身就很高，她又坐在机器人身上，等于大半个身体都高出草地。只要护住会被草碰到的那部分，问题就不大。 .......大概。 所幸，kp的判断没有出错——因为高度问题，那些植物只能往她两条小腿上抓。而每次靠近，都会被kp手中高温符文石吓退。在防御符文的掩护下，那些藤蔓又抓不住正在疾冲的机器人…… 拼着一双靴子不要，kp终究是在机器人的帮助下，顺利冲出了那片变异高草地。 冲出的一瞬间，她几乎是从机器人身上摔了下来——她的靴子全被藤蔓扒走了，一双脚隔着袜子被变异植物刮了好几下，血都已经渗了出来。 kp却顾不得去看自己伤口的情况，只扶着机器人，想要再往上爬。 ——虽然刚才逃命逃得很狼狈，但她可以确定，那尊石像应该是跟着自己也冲进了草地之中。 指望这些变异植物彻底结果掉那尊石像自然是不现实的，kp现在只希望，它们能多拦那东西一会儿，至少别让它那么快就过来……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一旁的变异高草地，忽然就齐刷刷地萎了下去。 干枯、变黑、萎缩，像是一下就被榨干了所有的生命力。倒下的高草间，那尊石像就这样突兀地窜出，依旧是扭曲如野兽一般的姿势，嘴角高高直拉到颧骨，张开的嘴巴间，是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牙齿间是一颗不住转动的眼珠。 ……明明很想跑，看到那眼珠的瞬间，大脑却一片空白。双脚仿佛被粘到了地面。 kp只能惊恐地站在原地，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石像朝自己扑来—— 然后在手指即将抓到脸上的那一刻，突然往下摔去。 ……还是那种直直地往下摔。砰的一声，又响又亮。毫无预警。 那一摔来得是如此突如其来，以至于除了牛顿老爷子突然显灵自掀棺材板，kp一时间竟想不出任何合适的解释。 石像本身就脆，这个高度摔下去，一下就裂成了几大块。kp僵硬地眨了眨眼睛，终于找回了对四肢的感知，转身正要骑上机器人跑路，却听身后又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kp姐！”谢熔金高挥着手跑过来，手里提着根铁棒子，上气不接下气，“没事吧？” 她的身后，正跟着安可希。明明看这比谢熔金要结实，不知为何，看上去却比她还累。 kp这会儿却没细究的心情，也根本顾不得和两人打招呼，只飞快地扫了地上的碎块一眼，急急道：“快走！” “……？”谢熔金懵了一下，似是没有明白，“什么？” “我说，快走！”kp已经又爬回了机器人身上，不住催促另外两人也爬上来，“来不及解释了，快上来！这石像会自己复原的！快走！” ……虽然但是，你这不是都解释了嘛。 终于明白kp是在急个啥，不想谢熔金看着竟像是松了口气：“哦，就这个啊。” kp：“……”就这？什么叫就这？？ 她难以置信地看过去，谢熔金却是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这事我们有经验，交给我们就行。姐你先料理下伤口……” 话未说完，忽然转身，异常干脆地挥起手中的铁棒，直接将正要和躯干汇合的石像右臂一下打飞—— 看着竟还真有几分熟练的样子。 kp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那被打飞的半截手臂划出去，再收回时，却见一旁的安可希正在飞快收起不知何时拿出的领主手册和笔，跟着便在谢熔金铁棒的掩护下，只身冲进石块堆，俯身吃力捡起滚落在地的石像脑袋。 同一时间，她的身边再次有半透明的投影形象，正迅速成型浮现。 ……这次来的这个，kp还认识。之前在剧场捡垃圾时出现过，是个挺开朗的无名画师，出来时还和自己打过招呼…… 这次也是。那背着画板、一身破烂彩绘装的画师一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热情洋溢地朝着安可希行了一礼，又快速向在场的另外两个领主致以真挚的问候，甚至连自己骑着的机器人，都被他认真挥了挥手。 挥完便将目光又放在了安可希的身上，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欣喜与期待。 ……看看一脸天真热情眼神中还带着濡慕的投影，再看看安可希手里抱着的石像脑袋，kp心里忽然涌出一个非常荒谬的猜测。 应该，不是我想得那样吧? 下一秒，就见安可希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石像脑袋往前一递，语气铿锵：“来，送给你！” kp：“……”居然还真是！ 一时间，她竟不知是该赞叹安可希够有想法，还是该感叹她够没良心。 换作是她，满怀欣喜地出来见领主却被送了个人头，接不接受另说，怕不是当场就要闹了。 那投影倒是好脾气，面对着递到面前的石像，只愣了一下，便听话地接了过来，还很认真地问了句有没有别的需要带——安可希却只摇了摇头，一脚踹开旁边正在扒拉她裤管的左手臂，掏出领主手册又一同划拉，才刚现身的投影，转眼又迅速消失。 ——而随着石像脑袋的彻底离开，原本正吵闹不休满地乱爬的一众石像肢体们，宛如一群终于被烫熟了的虾，竟是真的渐渐安静下来。 接二连三地往地上一摊，再无动静。 kp：“……” 玩游戏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送人头居然是有效攻击。可以的，长见识了。 离谱归离谱，不管怎样，自己终于得救了是事实。直至此刻，kp方真正松了口气——跟着便像是第一次察觉到脚上的疼痛般，深深倒吸口气。 谢熔金当即看了过来，kp连忙摆手。一面道谢，一面从大衣口袋里取出备用的药膏，在谢熔金的搀扶下回到地面，开始自顾自地给自己洗伤口上药。 上到一半，却又似想到什么，动作蓦地一顿。 “……看你们刚才的手法，不是第一次了吧？”她试探地看向两人，“小谢之前也说，你们有经验……”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安可希从随身的探索包里摸出水壶，抱着嘬了两口，言简意赅，“这东西，我们之前也遇到过。” kp似是明白了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了安可希的外套口袋：“那人头……” “嗯。”安可希隔着衣服一拍里面的领主手册，继续言简意赅，“也给带走了。” 不过她们当时遇到的情况，倒没kp这边那么惊险——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确认了对方不是活人，安可希她们在靠近细看时，还是留了心眼的。在发现那东西就是幸运女神的石像后，甚至思考起了要不要试着拼好再供奉。 “万万没想到，还没等我们动手，那东西居然自己将自己拼了起来，而且还变得……” 谢熔金接口安可希的话往下说，说到这里却是一停，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脸色有些发青。kp理解地点了点头，补充地接口：“变得很掉san。” “……啊？”谢熔金却像是没懂，kp于是又补上了一句：“就是，精神污染。” “……”这个词其实谢熔金也不太明白。不过听着莫名契合自己当时的心境，遂认同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总之，那拼起来的石像变得很恐怖，而且还试图攻击我们。还好大佬身上带着爆破符文石，一下又把它炸散了。可那东西碎掉后，却还是一副活着的样子……” “眼看它快要完全拼起来了，大佬就干脆抱起它的脑袋，给塞进了自己的后意识空间。没想到，这样一来，那东西一下就消停了。” 说到这儿，谢熔金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安可希，目光明显带上了几分崇拜。安可希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kp，面上露出几分担忧：“可这样真的好吗？这东西看着很邪门啊，就这么收进自己的后意识空间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后意识空间，按照设定来说，就是她们各自的精神世界衍生——是领主自身的精神力，结合女神的力量而生成的特殊空间。虽说不完全等同于“意识世界”，但和领主的精神，还是有些挂钩的。 安可希默了一下，思索片刻，却是摇了摇头：“还好吧？至少我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可能那些……石像脑袋，脱离了其他部分，就消停了吧。” 而且，老实说，不仅没有不舒服，在多拿了一个人头后，她反而感到精神好了不少。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倒是她们自身的安全问题—— “不是说，破坏了女神像会倒霉吗？”安可希是真的有些担心这个问题，自打倒霉过一次，她就对这个词特别敏感，“那我们接下去会不会有什么事儿啊？” “……”kp抿了抿唇，一时却没有回答。 她本来也有些担心这个问题，毕竟她也曾指挥着机器人砸了神像一次。不过都过去了这么久，她们身上还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可见这个传闻未必是真。 又或者—— “‘破坏神像就会倒霉’，这针对的，至少得是个正常神像吧？”心有余悸地瞟了眼散落在旁边的石像胳膊，她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你们觉得，这种神像，算正常吗？” 安可希&谢熔金：“……” 那看着确实没多正常。 这还是比较客气的说法——这么说吧，安可希曾经出于好奇，跟着明灯到自家领地的上层，去参观过住在那里的虫母。 平心而论，虫母比这女神像看着还更像个人。 “是吧。”从两人的表情中捕捉到答案，kp深深吐出口气，思索片刻，又转向安可希，“现在想想，事情或许还真像你猜的那样。” “嗯？”她说话时，安可希不自觉地又在看自己的手指，闻言愣了下，而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神像是被童谣吓跑那个？” “……我是说，神像的离开肯定和童谣有关系！你看它们这种吓人的样子，像是会被吓跑的样子吗！”kp克制地闭了闭眼，“不是你老看手指看什么？指甲劈了？” 安可希：“……”那倒不是。 安可希总不好和她们说，在又拿一个人头后，感觉自己可以调动的力量似乎都变“浓稠”了一些；只得将手往后一背，随口道：“没事，就是好像扎进小刺了……你继续。所以呢？你觉得这些石像是什么情况？” kp深深看她一眼，呼出口气。过了一会儿，方再次压低声音开口：“这么说吧，你们知道‘污染’的概念吗？” ……？？ 安可希与谢熔金交换了一个茫然的眼神，谢熔金试探地开口：“是说哪种？比如你刚才说的，那什么精神污染？” “我不是说这个。”kp叹了口气，这才发现真要解释，自己一时也很难理出合适的措辞，只得试着道，“就有的游戏作品里常有的嘛，邪恶的力量，侵蚀了正义的一方，导致某些正义的使者脑子出问题，从而做出些怪事……塞尔达？知道不？” 这么一说，谢熔金倒是明白了，就安可希还有些迷茫。不过大致的意思，她倒是懂了：“你认为，那两尊石像，是被童谣‘污染’了？” “只是猜测。”kp往洗干净的脚上认真涂上药膏，确认伤口不再出血后，方再次吐出口气，“但刚才见到的那些，真的很难不让我往那个方面想。” “按照这个说法，那童谣必定是出自和女神敌对的力量，而且是存在一定破坏力的……”安可希眸光转动，“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真知女神会要求你去破坏那个播放装置。” “其实仔细一想，那童谣本身的内容，也挺有暗示性的。”谢熔金小声接口，“一共五个兔子。这不正好对上了五个女神的数量吗？再想想童谣里的那些描述……嘶。” 安可希记性向来不错，再加上听了那么多遍，听也该听会了。她默默回忆了遍童谣的内容，在回忆道“大兔子赌桌输又输时”，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很快又将思路转开，转向了另一个更为适合和当下两人讨论的问题： “如果这童谣真出自女神的敌人，那会是谁呢？” 问归问，她心中一个答案已经隐约浮起。不想下一秒，就听谢熔金笃定道：“宙那幽无。” 另外两人当即看了过去，只一眼，安可希就确认了另一件事——kp显然也是知道这个名词的。 只不过，这个词她是从贼能打口中听到的。另外两人从哪里获知，这个就不知道了。 好在，不用等她问，谢熔金已经自顾自地往下说去：“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个就是唯一可称之为女神敌人的存在——据说末日的到来，正是宙那幽无一手导致的。” “宙那幽无……”安可希眸光微转，试探地开口，“我记得，这个应该和对虚无的崇拜有关？不过在正神看来，它似乎一直算邪神，还被称作‘大秽’什么的。” “是的。”谢熔金推了推眼镜，“虚无不死不灭，且会吞噬所有有意义的事物。所以自虚无诞生的宙那幽无，会被女神们视作不祥。宙那幽无本身，也一直试图干扰这个世界的运转。” “传说，幸运女神最初的神名并非‘幸运’，而是‘奇迹’。祂曾单独与宙那幽无交手过一次，那次虽然成功击退了宙那幽无，但本身的神力受到影响，这才从‘奇迹’贬格为‘幸运’。之后，宙那幽无卷土重来，神力受损的天恩证者无力抵抗，只能和其余四个女神一起勉强支撑，这才导致了末日后的种种……” 说到这里，谢熔金又不由皱了皱眉，面上浮上几分不解：“这样说来，那童谣里的‘大兔子赌桌输又输’，这点倒是对应上了。因为幸运女神位列五女神之首，而且确实没能在第二次交手中战胜宙那幽无…… “可其它的句子，又是什么意思？都奇奇怪怪的。” 安可希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你的那本书里，没有关于其余女神的内容吗？” “别提了。”谢熔金提到这事就懊恼，“那本书是我在穿越之前，从副本里刷到的。只有半本。穿越后才想到翻开来看，结果没看多少，一次遇到幽灵领地，就没了。” 安可希：“……” 那确实是挺令人生气的。 “那你记得那书长什么样吗？”她想了想，道，“又或者，带走那本书的幽灵领地是什么样？下次要是再遇到幽灵领地，我就帮你捞捞看。” 谢熔金懵了一下，见安可希说得煞有介事，只当她在逗自己开心，本想摆摆手说算了，但想想这样好像不太礼貌，遂还是相当配合地把信息都告诉了她。 没想安可希还真拿出领主手册，将这两个信息都认认真真记在了本上……这下谢熔金是真的看傻了。 这位大佬，她该不是说真的吧……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想想又觉得实在离谱，谢熔金有些无措地推了推眼镜，刚想细问，却听一旁kp淡淡道： “关于那童谣的其它几句……我倒是有些想法。” ……！ 所有的目光立刻又落到了她身上，kp却似还在迟疑，一边用随身带的纱布包裹脚掌，一边面露思索。顿了一会儿，方再次开口，话题却一下扯得有些远： “那个隔离符文……就是你们现在手腕上戴的那个。我曾说过，这是我给地下城帮忙后得到的谢礼，这个你们还记得吧？” 其余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眼挂在手腕上的水晶符文石，纷纷点头。kp闭眼深吸口气，轻声道：“这其实，除了是谢礼，还相当于封口费——按理说，接下去的话，我不能再往外说的。所以我希望你们听了以后，也能保密。” 安可希&谢熔金：“……” 不管之后怎么样吧，反正这个时候，点头就对了。 kp显然也就走个形式，见二人点头，也没多在这事上纠缠，直接道：“当时的情况实际是，我好不容易，摸进那个地下城做交易。结果阴差阳错，正好撞上那个地下城里，有逆教徒在搞事，就顺手帮着收拾了一下。” “逆教徒？”谢熔金适时提问，“是指信仰宙那幽无的信徒吗？” “嗯。”kp脸色凝重地点头。 “有意思。”安可希没忍住嗤了声，“不是说末日就是那家伙搞出来的吗？居然还有人愿意信它？是嫌死得不够快还是咋的？” “问题就在这儿。”kp道，“我当时，撞上的正好是那些逆教徒的布教现场，关于他们说的东西，也稍微听到了些。”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认为，末日并不全是由宙那幽无导致的——宙那幽无，只是想给世界一个全新的起点。是女神的存在，导致了现在这种毫无希望的局面。也就是说，末日，也有女神的手笔。” “这不瞎扯吗。”安可希微微一怔，不假思索地开口，“女神是正神。而且你看祂们的名号——幸运就算了。剩下的，一个个多正能量啊。又是希望又是安宁的……” 这听着，怎么都和末日扯不到一起啊。 “当然不是说祂们故意搞成这样的……”kp顿了下，不知想到什么，又瞟了眼地上的石像断肢，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想想还是将话说完： “那些逆教徒认为，现在执掌着权柄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女神——或者说，不是正常的女神。” 安可希表情一怔：“你的意思是……” kp抬起头来，正色迎上她的目光，来不及收拾的头发散下，正好遮挡住她半边面容。 但见她嘴唇开合，一字一顿： “他们觉得，女神，已经疯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kp的话音落下,三人之间一时静默无声。 过了几秒，才听谢熔金小声又难掩惊讶道：“什么叫做……女神疯了？” “具体不清楚，这是那些逆教徒的说法。”kp耸肩，“简单来说,就是他们认为,很多被扣到宙那幽无头上的锅,其实是女神这方搞出来的。比如魇灾——据说就是安宁女神在末日后失去理智，而弄出来的东西。” “鬼扯。”安可希嗤之以鼻，“没有证据,张口就来,谁知道是谁在给谁扣锅。” “确实。我之前也这么想的。”kp道,“可若将童谣里的‘兔子’对应为‘女神’的话，有些措辞还真能和‘疯了’这个说法对得上。” 安可希抿了抿唇，显然还是不太相信这种说法。kp本也只是提一嘴，见状便没有再提,倒是谢熔金，思索一会儿后,忽然后知后觉道： “诶,这样说来，魇灾原来是末日之后才出现的？” “是啊。”这回点头的却是安可希,“设定集里有写的,魇灾是在人类迁入地底后才出现的，因为可以隔着地面对人类进行打击，所以刚出现的时候搞得人类措手不及，蒙受了很大损失。” “难怪。”谢熔金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之前还奇怪呢，为什么魇灾只有在入坑一段时间后才会出现,原来还有这样的背景故事。” “害，别提了——你这种后入坑的还好，我们这种开服玩家，刚开始可是被这个魇灾坑惨了。”回忆起自己的手游岁月，kp一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刚开服那会儿，不是很快就有玩家开发出符文流打法吗？我就按那套走的。当时那种玩法才是主流，老老实实养机器人和搞机械的反而是少数。结果魇灾一出来，好家伙，符文流倒了一大片。全部白干，亏死……” 谢熔金听着她的抱怨，不知是不是也想起了以前单纯玩游戏的日子，推推眼镜笑起来：“我听群里的大佬说过这事。她从一开始就走得机械流，反而没怎么受影响。” “对，符文流容易吃亏。因为魔动人偶很容易受魇灾影响……”kp摇了摇头，却见安可希茫然地左右望望，试探着举起了手： “那个，有没有好心人能给我解释一下，‘符文流’到底是什么意思？机械流呢？” kp闻言一怔，似是完全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倒是谢熔金好脾气地开口：“符文流是游戏刚出来时的流行玩法，简单来说，就是以符文师为核心，配合多个魔动人偶，在短期内快速刷生产的一种手法……” 符文应用广泛，某种程度上完全可以取代机械。而魔动人偶的养成成本比机器人低，所需资源更少，能干的活却基本相同，还更灵活；再加上核心职业只需要一个符文师，其他职业完全没必要养，培养成本和生存资源损耗也大大降低。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种完全放弃机械，转而靠魔动人偶007撑起来的低消耗高回报玩法。 但就像kp说的，随着魇灾的出现，容易受影响发狂的魔动人偶被迫让位给机器人；而在ssr普遍紧缺的情况下，符文师的主要职能也从生产转向防御布置，原本的生产岗只能由其他职业补上，为了养活机器人和更多的投影，机械师也必须养…… 所以这个流派只在开服时火过一阵子。很快便销声匿迹了。 “至于机械流，就是和符文流相反，以机械师为核心搭建出的建设体系……不过纯机械流现在也不多啦，毕竟符文师也必须养的么。”谢熔金推了下眼镜，完成了最后的科普。安可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表示受教，却见kp一脸难以置信地看了过来。 “不是，等等——你居然不知道这个？”kp看上去有些懵，“难道你不是开服玩家？” “不是啊。”安可希觉得她问得奇怪，“我才玩了一个半月……怎么了？” kp看着却是更懵了：“那你为什么会有圣贼？那角色不是早就被封了吗？” ........啊？ 这下安可希也跟着懵了：“什么叫，被封了？” “就是……绝版了啊，没得抽了。”kp见她似是真不明白，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身体完全转过去，“圣贼这个职业，据我所知，只有刚开服那会儿才有的啊。抽到的人也不多，而且到手没多久就都给召回了……” 要说召回:其实也不太准确。 但确实，当时不少人都在网上晒出来，说自己抽到圣贼后不久就收到邮件，说圣贼这个角色本身设计有误，不宜投入使用。系统愿意提供丰厚的资源给抽到的玩家作为补偿。包括但不限于指定ssr，以及能源石、传送石等等稀缺资源…… 而且系统要求的也不是回收这张卡牌。它们回收的实际是玩家的命名权限。即玩家一旦同意接受赔偿，将再也无法给这张卡牌命名，已经命名的也将全部作废。这样一来，玩家手中的圣贼，等于就成了张无法互动和培养的摆设，一个彻底的死物。 但……怎么说呢。本来很多玩家，玩纸片人看得也就是张脸。再加上圣贼这职业本身的建设实用性很低，原本就没几个玩家愿意将宝贵的房间或签证给他，因此，这种举动对当时的玩家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起码就kp所在的玩家圈里，所有抽到圣贼的玩家，都欣然接受了来自系统的补偿。 而在那之后，系统曾进行过一次大更新。更新说明里明确写了“修复了卡池错误”；从那之后，kp也再也没听说有谁抽到过圣贼。 因此，在看到安可希带着的贼能打时，她想当然地以为她也是开服玩家。先前之所以说她对这个职业是真爱，也正是基于这个推断——毕竟，能顶住系统给的那么大诱惑，也要保住手里的圣贼，除了真爱，也没别的可能了吧？ 没想到居然不是……那这事就有些奇怪了。 kp默默想着，忍不住再次看向安可希，后者却是淡定，面不改色地拍了下额头：“哦，你说这个啊。” “那我不清楚了，我这个号是别人转给我的，我拿到时里面就有圣贼了，只是没有命名。估计是之前的号主抽到的吧。” 她这话说得自然，kp仔细一想，倒也说得过去，便也没再追问。只再次感叹道：“但能够进行命名，说明你之前的号主也没把他‘卖掉’，看来也是个真爱……诶，那你知道那张卡可以卖……吗？” 话未说完，视线无意识往安可希身后一掠，kp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到最后已几不可闻。安可希眉毛微动，似有所觉地转头，果不其然，在身后不远处看到了贼能打的身影。 “才来啊。”她朝着对方招了招手，拍拍裤子站了起来，对于对方的到来似是毫不奇怪，“怎么那么慢？定位不好使吗？” “是啊。”贼能打晃了晃手中的通讯器，一个字儿没提刚才刚才听到的内容，也不知究竟听到了多少，只理直气壮道，“这地方似乎对定位有干扰，总是定不准。我绕了好久呢。” “还会这样啊。”谢熔金有些诧异，“那王铁根儿呢？他没有帮你一起找吗？” 有灵感术士在，理应会省不少力才对。 “别提他了。”贼能打闻言却啧了一声，“那家伙本来，一边放出灵视之眼，一边向我们转达看到的东西。一切都进行得挺顺利的。结果啊，不知道他看到了啥，忽然整个人都傻掉了，闭着眼睛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现在估计还傻着呢。” “我懒得在他身上花时间，就干脆把他留在那儿，自己找过来了。” “傻掉了？”安可希听着有些难以置信，“不会吧。一个灵感术士，得看到多惊世骇俗的东西，才会傻……” 话说一半，忽似意识到什么，安可希蓦地闭嘴。 然后缓缓抬头，果不其然，正好自己几人的头顶上方，找到了一颗正在发呆的大眼珠子。 评估了一下对方的高度，安可希确信，从它那个角度，不仅可以看到自己几人，还能看到散落一地的女神石像。 .......原来如此，那难怪了。 .......原来如此，那难怪了。 安可希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那眼珠子究竟在天上停了多久，又究竟看到了多少。但她看得出来，这颗眼珠，现在明显很不平静…… 不夸张地说，这还是安可希第一次亲眼见证，什么叫做真正的“瞳孔地震”。 事实上，直到安可希等人和王铁根儿汇合，那可怜的灵感术士还在发呆。 安可希对他的心情表示理解。毕竟，如果是明灯在这里，还看到了幸运女神石像的碎块，怕不是已经大呼小叫地要找个跳楼机跳下去了。 好在，铁根儿懵归懵，倒也没完全不管事。kp已经与安可希两人汇合的消息，他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转达给了身边的贼能打和骁勇法师，因此，那个骁勇法师也没有乱跑，一直陪他留在原地，总算顺利等到自家领主前来汇合。 汇合的同时，恰好又一遍童谣响起。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的讨论，原本对此无感的安可希，这下都觉得有些毛毛的了。 出于某种微妙的危机感，几乎是童谣一结束，她就立刻开口，提议先去解决那个播放装置的问题——另外两人自然没有异议，只是kp需要先靠天使心治疗下身上的伤口，这得花点时间。 安可希和谢熔金也没闲着，趁着这段时间迅速整理了下自己的背包，给腕上的水晶符文充能，又各自吃了些东西。休整了一一段时间后，方在kp的带领下，朝着那播放装置所在的方向赶去。 在天使心的帮助下，kp脚上的伤势已经完全得到了控制。但行动仍旧有些不便，索性便一直坐在了天使心机器人的怀里，由它带着行动，一边移动，一边再次向另外两人，强调自己上次来时探听到的情报： “从声音推断，那个播放装置应该是在某个建筑后面的花园，或者广场里。那建筑离游乐园不远，但它很大，而且自身以及周边的防御符文都还在生效，完全爬不过去。只能设法从里面走。可门又始终锁死…… “另一方面，从防御符文和建筑的完好程度来看，我猜那个建筑里面，应该是有活物存在的。或者说，是有意识的东西存在……而且那家伙的智慧，至少高到知道怎么给符文充能。 “而根据我以前的副本经验，这种智慧生物的存在，往往意味着任务。也就是说，必须满足什么条件，才能让它放行……当然，方法也不必卡太死。到时候先沟通下，如果实在麻烦，直接杀过去我觉得也不是不行。” kp语气笃定地说着，毫不掩饰自己的玩家思维。安可希忍不住看她一眼，打趣道：“直接杀过去？你很狂嘛。” “刁民带多了，总会受到点影响的。”kp谦虚道，“而且说实话，坐在机器人里跑的体验很好，我现在感觉我像在开高达。” 安全感爆棚，甚至有种能杀穿副本的错觉……虽然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 说话间，几人已然来到那栋建筑物外。不得不说，正如kp所说的——它很大。 正面看过去，比起之前所见的剧院不遑多让。甚至正门前，同样铺着高高的台阶——台阶上面还都刻有密密麻麻的符文，比起剧院，更显精致讲究。 完好的门窗与墙面，更让它在这一片废墟中，宛如鹤立鸡群，而且不知是不是真有人在打理，这里门前的杂草都比其他地方要少许多，台阶下是一片被杂草为其的空地，刚够他们几人站下。 “就这儿啊？”灵感术士忍不住感叹出声，“看上去和周围简直是两个世界。” “要不怎么说特别呢。”安可希应了一声，试探着往台阶上踩去。一脚踩刚踏上，却见脚下符文蓦地闪烁一下——下一瞬，所有的符文亦跟着接二连三的亮起，光芒顺着台阶一路往上铺，一直铺到正门之前。 跟着便听吱嘎一声，那扇紧闭的大门，竟当真缓缓打开。 “居然真的有效！”kp看上去松了口气，当即招呼其他人一起上去。几人台阶爬到一半，谢熔金耳朵微动，却似察觉到什么，蓦地转过了头。 “等一下。”她慌忙叫停，指了指阶下不远处的高草丛，“那里，好像有声音——王铁根儿。” 得到指令，灵感术士毫不犹豫地放出了灵视之眼，片刻之后，略显凝重地睁开眼睛。 “那边确实有东西。”他有些紧张道，“草丛的深处，有一尊石像，正在里面爬来爬去。速度很慢，不知道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怎么又有石像。”kp不由皱起眉头，显然是被这东西搞出心理阴影了。安可希却似想到什么，眸光微闪，当即拽着贼能打往下退了两阶。 “既然遇到了，总不能放着。”她积极道，“不如你们先进去吧，我们去把那石像料……处理好了再过来。” 她本来想说料理，话说一半，注意到那灵感术士苦瓜般皱起的脸，想想还是改了措辞。 “啊？不要吧。万一又失散就麻烦了。”谢熔金不太认同地摇头，“我们一起进去，它总不能追进来打我们。” “就怕等等还要出来。到时候再遇上，反而措手不及。”kp却是面露沉吟，“分两批也好。屋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呢，留一些人在外面，也好有照应。” 而且，坦白说，对于安可希的安危，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真要说的话，她比较担心那些会被安可希送人头的无辜投影的心理阴影面积。 “行，那就先这么定了。”安可希笑了下，“我弄完了就再外面等你们，二十分钟后你们没出来，我就进去找你们。” 说完，毫不犹豫地带着贼能打往台阶下走，其余人则继续往上。快到地面时，其他人正好来到门前，鱼贯进入——随着殿后的骁勇法师踏进门内，厚重的大门当即咚地关上。 明亮的灯光紧跟着亮起，从门窗的缝隙间隐隐透出，同样透出的，还有颇为动感的音乐声…… “可以啊，听着还挺快乐的。”安可希不由感叹一句，旋即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之前灵感术士所指的草丛上。 出于谨慎，安可希本想在草丛外守株待兔，贼能打却是耐不住，和她打了声招呼就独自窜了进去，手里还提着谢熔金留下的铁棒——好在这家伙也确实对得起他的名字，没多久便听草丛里传出“砰”的一声，跟着便是贼能打招呼安可希去送人头的声音。 安可希也不含糊，干脆利落地将负责接收的投影叫了出来，摸进草丛后捡头递头送人走一气呵成，完事儿又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会儿，眼底透出些微的惊异。 果然——她猜对了。 安可希略有些欣喜地想到。 她的力量，会随着放入后宫的石像数量而改变。至少感知上，是更为浓厚了的——操作起骰子来，似乎也要更为轻松些。 就是不知道这种现象是个什么原理，又会不会有副作用……安可希琢磨着，打算等这次探索结束了，要回去找息流好好问问看；又有些纠结，不知道接下去遇到人头还该不该捡。踌躇之间，无意中一抬头，瞥见旁边的贼能打，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因很简单——就在她思索的这会儿，贼能打不知怎么的，又摆出了那副四十五度角望天的姿势，静静望着头顶的天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忧郁偶像。 安可希同样看了看天色，这才意识到，这会儿已经挺晚了，天空都染上了霞色——这里的“太阳”和现实世界的很像，落日和晚霞，也有着同样的绚烂。或许是因为天空本身存在污染的关系，红得甚至要更艳一些。 不算特别健康，但看着却是漂亮。安可希估摸着贼能打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也没催，就在旁边安静等着。等了片刻，忽听贼能打轻声道：“我当时听到了。” “嗯？”安可希正在观察自己手上流动的力量，一时没有跟上。贼能打依旧维持着望天的姿势，继续道：“我说的是，系统要你换圣贼的事。” “哦……”安可希以为是说kp之前和她的对话，顺手从旁边的草杆上薅下一把穗子，边观察边解释道：“你是想问那个‘换号’的事吗？放心，借口而已。毕竟别人都没有的职业，我手里忽然有一个，确实挺奇怪，总得找个说法把这事圆过去……” “我没有误会这个。”贼能打却是难得打断了她的话，语气笃定非常，“我就是在你手上醒来的。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是你。这点我永远不会记错的。” 说完，他顿了下，又补充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事。” 安可希：“……？”不是吗？那是什么？ 贼能打闭眼，轻轻吸了口气，终于垂下脑袋，睁开看向安可希。 “那个叫‘系统’的东西——又或者说，是将我们送到你们手上的存在？”他咕哝着，语气有些像抱怨，神情却很认真，“它曾经也向你开价，让你卖了我。这事我知道。我亲耳听到的。” “……” 安可希闻言一愣，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说。旋即终于想起，自己当时在抽到贼能打后不久，确实收到过类似的系统提示。 和kp描述得差不多，无非就是说这个职业不适合投入使用，用资源回收命名权——事实上，安可希当时根本没当回事，毕竟她又不建设，也没什么非换不可的ssr。没必要废一张卡去换这些。 要不是kp提起，她几乎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一出。 ……而没记错的话，至少按照这些投影的说法——在自己真正来到这个世界前，在游戏内收到的所有系统提示，都会以广播的形式，在后意识宫殿播放。 这样说来，贼能打说自己曾“听到这个事”，确实不奇怪。 不过安可希在意的并不是这点—— “等一下。”她微微抬手，心情忽然有些复杂，“既然系统通知都会在后宫播放，那这条通知，其他的投影难道也……” “当然也听到了咯。”贼能打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还好。那些家伙么，你知道的。本来就不喜欢我。那个广播的存在，除了让他们更坚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外，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他在乎的，本来也不是他们。 贼能打说到这儿，似是想起什么，忽然自嘲地笑了下，话锋紧跟着一转：“老实说，我一开始觉得你挺吓人的。” “……啊？”正在认真听他说话的安可希再次懵了。刚要开口，便听贼能打继续道：“我那时候和你根本不熟，而你只要一个念头，我就永远也不会存在了——你说吓不吓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真的以为你要把我卖了。” “……”安可希听他这么说，反倒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顿了片刻，才叹息般地开口，“不是，你傻的吗？我要卖你，还用等那么长时间？”当场就卖了好吗。 “那个时候我又不了解你。”贼能打振振有词，“而且好长一段时间，你都不来找我。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安可希下意识想要反驳，转念一想，发现还真是如此——在抽到贼能打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里，因为本身不是特别喜欢，随机互动时又总是轮不到他，以至于她那段时期，确实没怎么和他交流过。 直到有天晚上睡不着，想找纸片人聊天，那天又破天荒地正好轮到他当随侍，贼能打这个角色，才算真正在她的生活里有了痕迹。 “那么怕我卖了你，一上来还没句好听的？”安可希忍不住吐槽道，她记得可清楚，当时贼能打站在主页面，看到她第一句就是“还活着哈”。 要碰上个脾气不好的，本来没想卖的，听完都想卖了。 贼能打闻言，却是嘿嘿笑了下：“如果我说，那次我其实是太惊讶所以嘴瓢了，你信不？” “听你鬼扯。”安可希显然没当回事。贼能打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又是片刻停顿，方听他感叹般地吐出一句：“现在想想，真是惊险。” “也许差一点，我就再也没有能看见太阳的机会了。” “所以呢？”安可希抱着胳膊看他，“来来回回绕这么长一串，你该不会就是想对我感叹你生得不容易吧？” “当然不是！”贼能打立刻道，语气那叫一个铿锵，“我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吗？” “……”安可希很想说就算你不是，但看着真的很像。纠结一下还是没说出口，转而朝着贼能打摊开双手，一副“你继续，我在听”的模样。 贼能打见状，却又是嘿嘿一笑。笑过之后，嘴角的弧度却逐渐敛了下去。 “我是想说——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既然过去，你曾经选择了我。” 他再次看向安可希，忽然一手按上胸口，朝着她一膝弯下。 “那么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一定会选择你。” 他说着，抬眼看向顶着漫天霞光的安可希，声音不大，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有力。 “……”安可希听着，却是一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一个脑瓜崩，毫不犹豫地敲了上去。 “废话，你是我捞出来的角色，名字还是我取的。不选我你打算选谁啊？幸运女神吗，还是宙那幽无？” 安可希敲完一个脑瓜崩仍觉不爽，又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我以为多大事呢，就这么个理所当然的一句话，还绕那么大个圈子。还有，哪儿学的这是？” “诶，你不喜欢吗？”贼能打揉着脑门站起身，咕哝出声，“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种呢……应该叫什么，骑士风？不觉得很有仪式感吗？” ……我就知道。 安可希闭了闭眼，没忍住又往他脑袋上敲了下：“好了回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要带着人头私奔了。” 说完，转头往回走去，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正拍着裤子的贼能打，微微皱了皱眉。 “是我的错觉吗？”她抱起胳膊，“我怎么觉得你领口开得比之前更大了？” 依稀记得，以前的领子是看不到锁骨的。这会儿再看，三分之一的锁骨都露出来了。 “啊。”贼能打倒是坦然，“不是错觉，我故意的。” 安可希：“……啊？” “我看你经常盯着那个骁勇法师看，还以为你喜欢那种呢。”贼能打直言不讳，甚至还伸手在胸口比划了一下，“本来还考虑要不要现剪一个像他那样的大v领，可惜找不着剪刀。” 安可希：“……” 强忍住翻眼睛的冲动，她转头再次往外走，没走几步，又忍不住再次扭过头来。 “还有。”她略一停顿，眼神飘忽一下，“嗯……煽情煽得不错，下次别煽了。搁你身上怪别扭的。我宁愿听你鬼扯——以及，把领口给我拉回去。” 说完再次旋身，这次倒是没回头，径自走了出去。 剩下贼能打一个站在那儿，摸了摸自己的右颊，忍不住又抬了下嘴角，拎起掉在一边的探索包，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 他不知该不该告诉自家的领主大人，之前的那句“嘴瓢”，还真不是鬼扯。 在那个终于看到“太阳”的晚上，他嘴上说的是“领主你还活着哈”，但实际上，他想说的是—— 原来，我能活着啊。 真好。 在往回走的时候，安可希特意看了下时间。 还好——虽说听贼能打煽情费了些时间，但实际也没离开很久。距离约定的二十分钟，还剩三分之一。 因此，在拍着脸颊走出高草丛时，安可希想当然地以为，此时那里不会有什么人。 ……也因此，在看到建筑门前的台阶上，齐刷刷地坐了一排人的时候，安可希是有点懵圈的。 更令她懵圈的，是坐在台阶上的一排人，明显心情都不太好……而且身上似乎还都少了些东西。 安可希默了一下，定睛挨个儿看去，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坐在最外侧的是kp的骁勇法师的奈亚，原本穿着性感大v领还自带一把银光闪闪的战矛。然而现在，性感大v领没有了，战矛也没有了。就那样光着膀子坐在那儿，毫不介意地外露着自己的大胸肌。 他的旁边，是谢熔金的灵感术士——同样被扒了外袍，这会儿正单穿着一件内衫，头顶大眼珠子，坐在台阶上，三只眼睛都是一般得呆滞，仿佛刚刚经历过某种重大的打击。 再旁边则是谢熔金——妹子倒是没少衣服。但怀里原本鼓囊囊的探索包，明显憋下去不少。 最外侧则是依靠着探索者机器人的kp。看上去同样没少什么东西…… 不，等等。 安可希再一细看，反应过来，哪里没少东西？ 因为腿脚不便，kp原本是坐在天使心上的。然而这会儿，人却是直接坐在地上，本该负责照顾她的机器人天使心，已然不见踪影。 “……”安可希看看失魂落魄的一排人，又看看几人身后再度关上的大门，心头涌上不妙的预感，快速朝着另外两个领主走去。 “什么情况？”她低声道，“你们这都怎么回事啊？” “还能怎么，赔底儿掉了呗。”谢熔金推推眼镜，看着竟是还哭过，“我们掉坑了……上面那房子，其实是赌场来着。” “赌场？”安可希愣了下，“可你们刚进去的时候，不是还有音乐声……” “那是赌场欢迎新韭菜的节目。”kp闷闷地接口，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等节目结束了，我们才发现，那些表演者都是快乐人！一大堆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的快乐人！” “它们非说赌场有规矩，进来的人类必须上桌。要过去也行，打牌赢了它们就好……它们一个个的，还都配了武器，我们也不好硬闯，只能硬着头皮陪它们打牌。” 安可希嘶了一声，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自家的倒霉机械师，不妙的预感登时更为强烈：“……然后？” “如你所见。”kp痛苦地闭上眼睛，“全军覆没。” “都输掉东西了？”安可希难以置信道，“小谢到底打了多少把？怎么包瘪了这么多？” “我就打了一把。牌还没认全就输掉了。”谢熔金一听这话，委屈的劲儿瞬间又上来了，“是它们说，我包里都是垃圾，得凑一凑才有资格上桌，结果一下就掏掉我半个包的东西，书都没了……” “胡说！它们才是垃圾！”安可希骂了一句，安抚地拍拍谢熔金的肩，反手正要去卷袖子，想了想，又确认一句，“它们打的啥？斗人类？” “……可能？”kp其实不太确定，“反正是四个人打的，它们三个打一个。打法倒是和斗地主差不多……” “哦，那就是斗人类了。” 作为人类本人，安可希瞬间淡定了，右手袖子当即利落卷起： “放心，这个我会。不慌。”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不是......大佬你真的要去啊？” 两分钟后,赌场的正门前，谢熔金有些紧张地拽紧安可希的袖子：“那些机器人很较真的，一旦进去，就得上桌。我觉得,要不还是先想想对策再进去吧。” 主要是真的输不起了。她一共就捡了那么点东西,大半都没了。 安可希的另一边,kp正趴在探索者的背上，微微侧头看着她。虽然没有直接出言阻止，但看得出来,她也不是很认同。 “放心,那个牌我真的会打。不信你们问贼能打,我天天和我们领地的快乐人练的。”安可希安抚地拍拍谢熔金的胳膊，想想又道，“实在不行，你们先别进去。我进去先打两把,你们看看情况再进来？” “这和直接进去有差吗。又不是说你赢了一次就能一直赢了……”kp忍不住道，转念一想,还真是,似乎不管怎样，再进去一次的事都避免不了。 再一转念头,忽似想到什么,不再阻止，任由安可希推开大门，率先走了进去。 安可希一进去，贼能打立即跟上。谢熔金尚在纠结,已经被安可希一把拖了进去，剩下几人缀在后面,随着最后一人进入，厚重的大门再次自行缓缓关上。 眼前顿时陷入漆黑一片。 ——下一秒，却听“砰”的一声，一大排聚光灯倏然亮起，照亮了正前方的一方高台，清楚地勾勒出一排人影。 紧跟着，动感的乐声响起，那一排人影亦跟着扭动起来——别说，动作还挺灵活，要不是提前的听谢熔金说了，就冲这剪影般的轮廓，安可希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是机器人。 借着舞台的灯光，朝四周试探地一望，安可希内心的惊讶更甚。 ……尽管光线有限，但大致还是能看出，这整个大厅的设施都保存得相当完好，大厅的一侧，还有一条盘旋向上的豪华楼梯。有机器人正在上面走动，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可见上面应当是铺了地毯的。 对比一下之前酒店里那连栏杆都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楼梯，二者的境遇何止天差地别。 而且能使用灯光和舞美，可见这里的供电也没有问题……所以这地方到底什么情况？这些快乐人，是一直在有意识地守护这里吗？它们为什么不离开？ 种种疑问瞬间涌进脑海，随着台上的旋律在意识里翻飞。恰在此时，安可希的肩膀不知被谁拍了一下，诧异转头，这才发现kp不知何时已经溜下机器人，站在自己旁边。 “嘿。”她凑近安可希，压低声音，“你的符文枪，还带着吧？威力怎么样？” “带是带着。至于威力……和爆破符文石差不多吧。”安可希忽然警觉，“你问这个干嘛？” “看那边。”kp示意她往另一侧的尽头看去，“那扇小门，看到了吗？我猜那应该就是后门。正好它们大多在表演节目，那里就一个机器人守着，我们干脆就趁现在冲过去……” 安可希“......” 原来如此。 她说怎么方才kp忽然松口呢。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她仔细朝着kp所说的小门前望了望，果然，隐约可见那个站着个机器人，似乎还戴着帽子。看上去像个门童。 呼出口气，安可希反拍拍kp的手：“别傻了。你看人家模糊，以为人家看你也这样？机器人，都有夜视的！ “而且，就算冲过去，然后呢？不回来了？回来万一人家要追究咋办？” kp:“....…”啧，倒也是。 “总之，稍安勿躁。”安可希再次拍拍她的手，“我运气很好的。肯定帮你把天使心赢回来。” “这是重点吗？”kp忍不住捏了下她肩膀，“我是怕你赔本好不好。” “那现在怕也没用了吗。大家来都来了。”安可希振振有词，反搞得kp无言以对。 恰在此时，台上一曲终于结束。舞台上的灯光很讲究地逐个熄灭，最后一盏关上的瞬间，整个大厅又倏然亮起，台上的表演者们整齐划一地行过了礼，蹦蹦跳跳地走下台来。 直到此刻，安可希才真正看清这些快乐人的模样——整体和领地上的差不多，彼此之间，只因为具体型号不同而略有差别。身上都穿着破破烂烂的礼服，机体本身却保养得十分不错，肢体的缝隙间甚至很有闲情地装点上了几朵小花。行动起来也很自在，毫无滞涩。 从这方面看，它们在能源方面，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欢迎光临奇迹赌场。”为首的快乐人摘下帽子，再次朝着众人行礼，“哎呀，看到了不少熟面孔。那么奇迹赌场的规则，需要我再介绍一遍吗？” 虽然使用了语气词，但因为音调很平，听上去非但不觉俏皮，反而有些阴阳怪气。 ……而以安可希之前和快乐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些家伙，多半就是故意的。 “不用了。我问你几个规则相关的问题，你如实回答就行。”安可希率先开口道。 特意强调“规则相关”，是免得这些家伙耍滑头，再搬出什么“回答也得等打牌赢了”之类的混账话。还好，或许是因为这个限定，对方并没有发难，只强调了一句“那只能问牌桌规则啊”。 安可希没回应这句话，直接朝后一指：“他们之前已经和你们打过了。这次可以不打吗？” 毫不意外地，机器人利落地摇了摇头：“进来一次，就得再打一次。你们所有人全部打完，若无人打算继续，就得从正门出去。” “行。”和之前听到的内容一样。安可希也没纠缠，继续道，“那他们可以把打牌的机会转让给我吗？” “代打？”机器人反应很快，立刻摇头，“那也不行。” 这话一出，贼能打忍不住诶呀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音调听上去和机器人之前的语气几乎一模一样。 小谢脸色亦是变得更加难看。安可希一记眼刀杀在贼能打身上，又安抚地拍了拍谢熔金，又询问道：“那每个人，都只能打一把吗？” 快乐人再次摇头，同时发出“嘿嘿”两声，听上去依旧很阴阳怪气：“只要你愿意打，只要你输得起。随便你打几把。” “这倒不是我输不输得起的事。”安可希笑了下，笑意旋即一敛，“也就是说，只要我愿意，不论打几把，你们都会奉陪？” 安可希：“赌注呢？怎么决定？” 快乐人：“你们可以决定自己押的东西，也可以决定我们押的东西。只要价值相等且足够，什么都可以。” “明白。”安可希了然地点头，转头就找了张空桌子，哐当一下，将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这个，还有这个。单算的话，足够上桌吗？”她将几枚符文石，以及能源粉末包放在桌上。机器人扫了一眼，似是还有些看不上眼，凑在一起讨论了一会儿后，方点了点头。 安可希也不急，就在那边等着。得到答复后，二话没说，就把一块符文石塞进了谢熔金的手里。 “诶……诶？”谢熔金傻眼。她从刚才起就一直没看懂安可希的操作，这下是更加看不懂了，“大佬，你这是干嘛？” “你的赌本。”安可希理所当然地说着，将一堆东西抱起来，给幼儿园发点心似的，每人手里塞了一个，“是我把你们拖进来的，总不能再让你们赔本。就当是报销了，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们的。对面的赌注你们自己定，完事把本还我就行。” “不、不是，没这个说法吧。而且我们本来就要进来的，这样你多亏啊……”重点是这本很可能完全还不上啊！ 谢熔金已经急到语无伦次，站在她旁边的贼能打倒是干脆，丢下一句“谢谢老板”便抱着那个能源粉末包，开开心心上了赌桌。 ……然后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又开开心心地下来了。 两手空空，输得干脆。完事居然还拍拍手掌，一脸求表扬地看向安可希。 其他人都惊了，安可惜倒是无所谓，朝着其他人招了招手：“行了，都赶紧上吧，抓紧——这地方，应该可以一次开好几桌吧？”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不然他们之前也不至于输得那么快。 这里的快乐人一共十四个，除去一个门童，一个打杂，剩下的正好能一次性开四桌。它们估计也想要速战速决，操着一口机械音也跟着催促起来。谢熔金一时无措，茫茫然地坐上牌桌，再一看，kp等人也已落座，唯有安可希，还站在旁边。 “大佬。”谢熔金咽了口唾沫，“要不，你先来？” “没事。你先打。”安可希无所谓道。 谢熔金：“……诶？” “我总得先确定要赎回多少东西。”安可希低声说着，无意识动了动手指。 这当然只是一个原因——另一方面，主要是她想要再试试自己的骰子。 ——既然能感知到的力量，已经明显变“厚”，那所凝出的骰子效果，又是否会发生什么改变？ 正好有机会，安可希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这点。 只可惜，尝试下来，效果还是那样。 无法影响活人，无法影响既定的事情。但是可以影响机器人的行动，通过不断叠加放大概率来操纵结果……但从本质上来说，和之前的没啥区别。 如果非要说有啥区别的话，大概就是在凝出骰子时，能隐隐看见，骰子的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小光团，看上去也是由力量凝结而成，依稀可以看出也是一个骰子的形状，但实在太过模糊，线条都不太清楚，似乎也没法控制，沉得跟个石头似的。 而就在安可希还在那里研究那个奇怪的小光团时，其他的人，已经陆续从牌桌上下来了。 毫无疑问，全军覆没。 ……其实期间安可希也是有努力一下的。比如骁勇法师那儿，她就靠扔骰子让他摸到了比较好的牌。奈何这位好像确实不会打牌，后续牌运也一直没跟上，照样输了个底朝天。 要不是安可希之前给他塞了个能源粉末包，这帅哥的裤子怕不是已经保不住了。 王铁根儿和谢熔金各自输掉了一个符文石。kp也输了，不过她没用安可希给她的东西，自己掏了块能源石上赌桌，下来后，脸色发白地将安可希给她的符文石又塞回她怀里。 “都到这地步了。你到底打算搞什么？”她压低声音，语气听着有些急切。 看样子，似乎是认定安可希还有后招。 安可希只得无奈一笑，拿住她塞回来的石头：“还能怎样。就像我之前说的，再一个个赢回来呀。” 说着，便在kp诧异的目光下，径直走向空出的桌子——不想才刚坐下，对面的机器人却立刻站了起来。 “胳膊酸了，去补点油。”对面的机器人咕哝着，抓起搁在桌上的帽子，大喇喇地往外走去，沿着楼梯拾阶而上，“你们打快点。等等还要打扫卫生。” 竟似完全没把刚坐上桌的安可希当回事。 安可希：“……” 其他人：“……” 没记错的话，这个好像就是这帮机器人的头来着。 “看不出来，还挺会搞心态啊。”安可希乐了，随手将自己的包扔在桌上，“行。那接下去谁和我打？快点决定——就像你们老大说的，速战速决，懂？” 余下一群机器人面面相觑，很快便有人上来填了位置。余下的机器人扫描了下安可希包里的东西，负责地询问其中哪个是她的赌金，安可希话语干脆： “全是。我压里面的全部。” 语毕，又以手指朝着所有的快乐人，遥遥转了一圈：“就赌你们刚才赢到的所有东西。” “……”在旁围观的几个投影和领主肃然起敬。别的不说，这范儿是真的让她装到了。 坐在牌桌上的三个机器人也很配合，十分反派地嘎嘎嘎笑起来，也不知道是真觉得好笑，还是学着老大继续搞心态。安可希也没在意，调整了下坐姿，见旁边的机器人准备洗牌，忙又补了一句： “等下——能改一下吗？” “嘎？”拿着牌的机器人歪头，“改什么？赌金吗？不可以的。” “不是。”安可希指了指它的手，“这个牌，是两副混起来的吧？能只打一副吗？” “……”机器人再次歪头，显然是没料到她这个要求。安可希又补了句：“你们老大不是要你们打快点吗？一副牌，总比两副牌打得快吧。” 好像是这个理。负责洗牌的机器人向桌上三个请示了一下，确认没什么问题，立刻便开始分牌，准备重新再洗。 另一边，一直紧张观望局势的kp，见状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呼出口气，看上去似是如释重负。 谢熔金不解地看过去，小声道：“kp姐，怎么了啊？” “没什么，只是觉得松了口气。”kp压低声音，“我本来还担心这欧皇是打算靠自己的运气莽。没想到她还真是个会玩的。” 谢熔金：“……？” kp瞟她一眼，凑近耳语：“你想啊，论计算能力，机器人肯定比人强。两副牌的计算量又一定比一副牌大。所以换成一副牌，应该就是为了减少双方差距……” 如果心算能力够强，一副牌要算明白也不难。这样看来，安可希搞不好真是个会打牌的…… kp正琢磨着，那边机器人已经飞快分好了牌。安可希作为被斗的人类，率先出牌，上去就是利落地一甩—— “王炸！” kp：“……” 谢熔金：“……” 站在两人旁边防止她们协助出千的快乐人还快乐地来了句风凉话：“这就是你们说的会玩啊？” ……会玩个鬼啊！ kp差点没忍住，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薅安可希的领子摇——人家一张牌没出你上来王炸个头啊，你以为你是谁，空气炸锅吗？一下就把最大的出了你后面是打算怎么…… 腹诽都还没腹诽完，却见安可希又抽出几张牌，啪地往桌上一甩。 一个顶配顺子。一路连了七个。从十三一路倒连到七。 完事直接估计别人也要不起，连着甩了俩炸|弹，四个六、四个五。 再接一个对子，对十四。相当于扑克牌里的对a。 最后优雅地放上了一张三。 完事。 整个流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行云流水。 跟着就见安可希两手一摊：“好了，东西全都拿来吧。” “哦对，可以的话，麻烦再开一局。我朋友上次输给你们的东西，也得拿回来，不好意思啊。” 围观的众人：“……” 三个从头到尾都没打出一张牌的机器人：“……” 大厅之内，一时陷入沉默。 恰在此时，刚刚上去补油的快乐人沿着楼梯又走了回来。遥遥看见三个同伴还举着金属牌坐在原地，似是惊讶了一下。 “才刚开始吗？”它奇怪道。 距离楼梯最近的贼能打闻声转头，冲着它嘻嘻一笑，再次似模似样地学起它们那种阴阳怪气的机械音： “诶呀，不好意思，已经结束啦。” 快乐人：“……” ……？！！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第47章 虽然这么说有点离谱...... 但谢熔金确信。在那个圣贼“诶呀”出口那一刻,她在那个机器人的脸上，看到了震惊。 事实上，不只是它，在场的其他,不管人类非人类,多多少少,都还是有些懵的——毕竟，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只有当事人本人，依旧坚定地坐在牌桌上,不住拍着手掌轻轻催促：“怎样,可以结算了吗？可以的话麻烦赶紧开下一把,我赶时间——” 刚刚下楼的快乐大首领。 下一瞬，便见它似是受到了莫大的挑衅一般，取下帽子往怀里一搂，大踏步地朝着牌桌走去。脚下明明是柔软的地毯,却依旧踩出了哐嚓哐嚓的声音。 望着它拎走同伴，自己坐上桌子的背影,谢熔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这下,她更确定了——一个机器人的身上，不仅可以表达出震惊。 还可以表现出杀气。 不得不说,首领终究还是不太一样的。 和之前的一组相比,至少它还争取到了一次出牌机会——比上一组多坚持了大概30秒吧。 不过按kp的说法，这也不见得它算法有多高明。这多出来的30秒，更大可能是来自于它在洗牌时坚持要加入的第二副牌。 无论如何，一局很快再次结束。按照之前的赌约,机器人们必须归还之前从他们手中赢走的一切。 谢熔金在拿回自己的半包物资时，人都有些懵懵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几乎是本能地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啊啊啊居然真的拿回来了！”她忍不住去抓旁边kp的胳膊，努力压低兴奋的声音，“我宣布，大佬现在是我除了虫姐外最崇拜的玩家了！” 因为安可希现在还坐在牌桌上，她没好意思直接上去打扰她，只能对着旁边的kp倾泻激动。尽可能放低的声音却还是零星飘进安可希的耳朵。她颇有些好奇地转头： “虫姐?那是谁?也是玩家?” “对啊，大佬你不知道？”谢熔金见她主动说话，便也微微放开了声音，“那也是个大佬，是个在幽灵领地里会掩护大家的好心人……大佬你是不是不常看聊天区啊？上次幽灵领地过后，大家经常提她的。” “因为不知道她名字，又据说她领地里有养虫子，所以大家就都叫她虫姐。” 安可希：“……” 嗯，那确实是不知道来着。 默默后悔了一下自己的多嘴，安可希很快便结束话题，将目光再次移到牌桌上——就在不久前，她刚刚向这群机器人发起了第三次赌局。要赌的，正是他们穿过赌场，前往其后方的权利。 也不知是不是像做些额外准备，这次机器人们洗牌的时间额外长，安可希也不催，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等着。 ……而这些机器人很快意识到，有些时候，在绝对的牌运面前，再完善的准备，都无济于事。 它们这次甚至都没能撑到那多出的三十秒。 “搞定。”最后一个对子打完，安可希两手一摊，语气那叫一个轻快。 坐在桌子三边的机器人们则是不约而同地僵硬。 显然置于芯片内的电子三观正遭受着极大的冲击。 这不快乐，完全不快乐！ 不过还好——眸灯微微闪烁几下，为首的快乐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虽说连输三把有些丢人，但从根本上来说，它们完全没有任何损失：这个可疑的人类赢走的赌注，其实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东西。最后一个赌注则是让他们过去，这更与它们自身的利益毫不相关。 也就是说，它们除了应付几个牌局的能量外，没有付出任何东西。而这么多的牌局中，它们一共也就输了三次…… 可以，不亏！ 快乐！ 把账一算明白，最快乐的快乐人，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 ——不想一转头，却见那诡异的人类，仍好端端地在牌桌上坐着。 快乐人：“……” “朋友？”它试着开口，语气是难得的客气，“你已经赢了。你们可以走了。” 朝大厅的一侧一指：“门就在那儿。” “我知道。”安可希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可你们之前不是说，只要我们还在这儿，愿意打几把，你们都会陪吗？” 快乐人：“…………”所以？ 安可希客气地笑了下，话头忽然一转：“话说，如果我向你们询问非规则相关的问题的话，你们会回答我吗？” 这个问题是在明知故问。答案也完全不出她所料——快乐人非常干脆地表示，这部分同样只能靠牌桌解决。只要能回答的，它们都会据实回答。这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只不知为何，回答的快乐人在说这话时，有种咬牙吐字的感觉。 安可希也没多管，和kp她们打了声招呼，反手就将整个背包又扔上了桌面。 “一次只能问一个吗？”她漫不经心道，“那要不开连刷吧？我完事一起结算，这样效率比较高。” “……？” 这话一出，不只是机器人，旁边的谢熔金都有些傻眼了。 悄悄凑近kp，她尽可能放低声音：“这又是什么玩法？大佬她没问题吧。” kp倒是见多识广，瞬间看破其中精髓—— “扫荡模式。”她同样小声回答道，“希望她不要翻车吧。” 还好——事实证明，至少在打牌方面，你永远可以相信安可希。 转眼两把又过，第三把时，恰好那个诡异的童谣声又再次响起。安可希将牌拿起时，童谣才刚刚开始第一句，最后一张牌打完，童谣都还没念完。 或许是因为气氛原因，旁边围观的众人一时都没声响。机器人倒是都反应很快，齐刷刷地将未打完的牌往桌上一拍，相当不快乐地抱住了脑袋。 ……别说，这输牌的动作，倒是比自己领地的要优雅挺多。 安可希默默想着，一直等到童谣完全结束才又有动作，张口便开始索要自己的赌资—— “第一个问题。”她开门见山道，“刚才响起的那个童谣，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正在抱头崩溃的快乐人老大看她一眼，抱头的姿势没变，回答得却是干脆：“两个月前，下午五点。” 说完立刻闭嘴，严格遵守一次只回答一个问题的规则。 安可希无奈，只得又道：“第二个问题。两个月前，这地方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个问题，她问的时候其实有些忐忑。毕竟她也无法确定，机器人的“奇怪”标准会不会和人类不太一样——好在，对方给出的答案，似乎还挺正常。 “天火。”另一个机器人道，“两个月前，这个地方曾遭遇过天火。有火星落到了后面的花园里。” 火星？ 安可希心中蓦地一动。谢熔金则像是想起什么，立刻道：“对，我想起来了！之前聊天区有人提到过，两个月前，九区曾出现过自然天灾，形式就是天火！” ……这样一说，倒是对上了。 安可希微微垂眸。思索片刻，终于再次开口：“行，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你们留在这里，是为了守护什么东西？” “……” 这话一出，牌桌上忽然陷入沉默。 下一瞬，便见所有的机械头颅，齐刷刷地朝她转来。 咔嚓咔嚓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那是机器人们直起身体的声音。 贼能打原本还笑嘻嘻地在旁边看戏，见状眸色瞬间一冷，双膝微屈，一手已经握紧了腰间的符文枪。 便是其他人，也明显感到了气氛不对。两个投影都有意识地挡在自家领主身前，谢熔金不安地推推眼镜，朝安可希看去，却见她仍是笔直坐在牌桌上，眼也不眨地看着前方。 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抱歉。”又过片刻，方听为首的快乐人缓缓道。它的帽子不知何时已经拿在了手里，正反手往头上扣去，“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回答。” “哦……”听到这话，安可希方再次出声，轻轻叹了口气，却好像并不怎么奇怪。 跟着，就听她飞快道：“行，既然这样，那我换另一个问题。” “你们这栋建筑里，有哪些食物和充能设备？” “……” 这个，倒不是不能回答的。 然而坐在她对面的快乐人却只觉脑门一阵滴滴响，一种不太好的演算结果，忽然就涌了上来。 略一迟疑，它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谨慎地反问了句：“你问这个做什么？” 回应它的，是安可希莞尔一笑。 于是，又十多分钟后。 跟在众人的后面，缓步踏出赌场的后门。安可希吐出口气，转身将新到手的一个手摇发电机、一块光能采集板以及几块能源石一股脑儿塞给被召唤出来的投影，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 被召唤出的补月推着手推车，一副非常兴致极高的样子：“领主大人是去打劫了嘛？这次拿到好多好东西哦！” ……被你发现了。 在旁边围观的kp默默回应道，回忆起方才一堆快乐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往楼下搬东西的场景，一时之间，竟泛起些同情。 不过也只有一点点而已。毕竟，要不是安可希，她这会儿可没法坐在自己的天使心上，为一堆打劫过自己的机器人冒同情心。 另一边，将所有东西整整齐齐地马上手推车，补月的身影旋即消失。kp望着他淡去的轮廓，转向安可希：“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会一口气把它们的能源和武器都打包带走。” 最后居然只嫖了这么点，她还挺惊讶的。 安可希正和贼能打一起研究从快乐人那儿赢来的两个迷你压缩空气手炮，闻言看她一眼，笑了一下： “你知道吗？快乐人这种机器人，其实是不乐意在身上加东西的。” 她说着，举了举手里的东西：“包括这种小手炮。” kp一愣：“所以？” “所以，它们要守护的东西，应该是相当重要的。重要到即使不乐意，也要将这些武器时刻装配在身上。”安可希悠悠道，“虽然不知道它们到底在守着什么，但从它们的态度来看，和我们不是对立的，对我们也没恶意。既然这样，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啊？”kp却是有点惊了，指了指旁边沉默不语的骁勇法师，“奈亚的裤子都差点让它们扒了，这还叫没恶意啊？” 被他指着的骁勇法师脸色一红，条件反射地护了下自己的裤腰带。安可希表情一顿，旋即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它们没有那种非常明显的敌意。” 这种针对，本身只是为了取乐。 说白了，确实不算恶意。它们只是天生比较恶劣而已。 “原来如此。”骁勇法师受教地点点头，旋即又叹口气，显然不太理解怎么会有人搞出这么恶趣味的机器人。谢熔金却像是想到什么，蓦地转向安可希，认真推了推眼镜： “话说大佬，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些机器人是在守护东西啊？就因为它们带武器吗？” “不光是因为带武器吧。”回答她的却是kp。后者坐在天使心的怀里，有意与身后的建筑拉开距离，小声道，“应该也因为它们的行为？” 谢熔金：“诶？” “你想啊，它们一堆机器人，就那么老老实实呆在一个大房子里，还知道收拾打理，从不乱跑。虽然做事欠揍，但实际却遵守着一套规则……” kp越说越觉得这个思路有道理：“这说明它们比起兴之所至，更像是被人安排在这里的。” “但我刚才问起食物问题的时候，它们的回答是没有。”安可希随着她一起往前移动，顺势接口，“说明这里应该没有活人存在。” 无人存在，却专门留一群快乐人在这儿，必然是为了某种目的。更重要的是，方才那些快乐人自己给了安可希答案——当她询问“你们守护的是什么”时，它们的回答是“不能回答”，而非“没有”。 ……当然，不排除这群家伙故意给出个模糊答案混淆视听的可能性。按照它们的恶趣味来说，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但从综合情况来看，安可希更倾向于自己的判断。 只可惜，那个东西，到底是没问出来。她对这个，还真的蛮感兴趣的…… 安可希默默想着，不由暗叹口气。就在此时，一直默默走在几人身后的王铁根儿忽然出声：“不好意思，请走慢些！我好像看到那个播放装置了，请再等我一下，我需要确定——” 众人闻言，当即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只见队伍的末尾，灵感术士王铁根儿同学正紧紧依靠着旁边的探索者，双眼紧闭，喃喃出声： “应该就是这个？再飞近一点，拉近——” 紧跟着，蓦地睁开眼睛。 “我找到它了。”他语气肯定地对其他人道，“就在前面，不远。” …… 或许是因为两月前那场天火的关系，赌场后面的这片花园，看上去远没副本的其他地方植物茂盛。一眼望去，还能看到很明显的焚烧痕迹，有些地方的新植尚未长起，看着有些光秃秃的。 也正得益于此，他们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王铁根儿所说的那个播放装置。 那是一个小黄花形状的音响，藏在一个装饰石头的下面，花心的部位便是蜂窝状的播放器。表面的金属颜色已是十分黯淡。 估计是因为这花园被赌场挡着，这里的东西也都保存得相当不错。这个音响除了被天火烧出的焦痕和表皮缝隙间长出的杂草外，看着竟还相当完整。 “王铁根儿，你确定是这个吗？”谢熔金小心打量着那东西，奇怪道，“这看上去好像已经坏了很久啊。” “领主大人，我看一圈儿了。这里就只有这个音响。”灵感术士无奈道，“如果真是物理发生的话，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了。” “那要不再等它个五分钟？”安可希看了看自己的腕表，提议道，“等下次童谣响起，确认一下。如果真是这东西的话，再动手？” “……算了，还是直接拆了吧。”kp想了想，还是觉得干脆点比较好，省得夜长梦多，“反正就一个破铜烂铁。不是的话我们再找就是，也不费什么工夫……” 为了凑近看清这个小音响，她之前便特地从天使心上跳了下来。这会儿瞧见旁边就有块石头，大小也合适，便毫不犹豫地捡起，抬手便要往那音响上砸。 不想才刚举起，忽听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笑声。她诧异抬眸，却见那个花朵形状的音响不知何时已经朝着自己转了过来，布满锈色的花盘高高扬起。 ——然而那被花瓣簇拥着的花盘中央，又哪里还有什么播放器？ 分明一团蠕动着的、还在不断往下滴血的肉块！ kp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忽听旁边人惊声尖叫，整个人如梦初醒地一震，抬起头来，脸色登时苍白。 只见自己手里，确实举着石块没错。然而那个石头，却是对准自己脑门的。 自家的骁勇法师正站在旁边，一手已然伸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显然正在阻止；另一侧是一脸惊慌的谢熔金，正被灵感术士护在身后，方才那声音，似乎就是她发出来的。 再看那个音响。依旧安安静静地立在那儿。破烂又老实的样子。 “kp？”安可希略有些紧张地凑近，和骁勇法师一起，小心将她举高的手按了下来，“你没事吧？刚才突然很不对劲……发生什么了？” kp：“……” 手臂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酸痛，她嘶了一声，烫手般将手中石头一下扔到地上，重重呼出口气，背上不觉已是一层冷汗。 “……我没法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缓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但我可以确定一件事。” “那东西，绝对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 邪乎得很。 听她这么说，其他人脸色登时凝重起来。好在这个问题也不是很难解决—— 据kp的描述，她是在准备动手砸音响的那一刻，受到了古怪的影响。而这影响，则是兼具幻觉与控制属性…… 那其实很好办。 安可希与另外两人商量了下，很快便有了主意。互相搀扶着往远处走开些许，所有的投影也全部避开。只让kp的那个探索者站在原地，朝着那个音响重重抡下胳膊—— 一声闷响。灵感术士试探着转头看了眼，旋即便给出答案： “好了好了！砸开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又纷纷回到了原点。再往那被砸开的音响内部看去时，却不由皆是一怔。 只见音响，此时此刻，已然断裂成两截。整个“花朵”都滚落在地，像是掉落的头颅，与仍立在原地的小半截，仅靠着几根电线连接。 然而顺着那电线往音响的内部看去，又哪儿有什么机械装置？ 锈迹斑斑的空腔内，只有一颗正在跳动的，黑色的心脏。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那颗心脏,看形状与大小，都与普通人的要差不多。 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几乎填满了整个音响的内部。连接的电线正插在它两边的心室里，随着心脏本身的搏动,不住起伏晃动。 而就在众人因为这惊人的景象呆愣时,那心脏的搏动忽然加快,一个诡异而稚嫩的童音，忽然从其中传出： “红红的眼睛长长的耳。红红的血液长长的骨。一窝五只小白兔，突然有天被抓住……” ......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和调子。 然而此刻,听着它从一颗跳动的心脏里传出,却又是另一种滋味的头皮发麻。 安可希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张口想要询问kp如何处理这东西。然而才舌尖一动，说出的话却分明是： “大兔子赌桌输又输，肝脑涂地血渗土。二兔子从此着了魔，变作刺猬天天哭……” .........! 我在干嘛?我在说什么? 安可希不由一怔,唇舌却像是失去了控制，自顾自地应和着从心脏中传出的童音,无比自然地顺着念了下去。更令她背后发凉的是,话出口之后，她才发现,四面八方,已经全部都是童谣声。 kp的声音，谢熔金的声音，王铁根儿的声音……所有人的声线都混到一起，却是那么整齐划一。 “……剩下一只四兔子,躲在哪里不清楚。 “大大的眼睛看着你，你呀迟早藏不住。 “迟早迟早藏不住。” 最后一句话,近得像是有人正贴着耳朵说话。安可希吓了一跳，不及细想，童谣已经开始重复第二遍——整齐划一的声音再次响起，安可希分神仔细一听，后背更是一阵发凉。 如果说，第一遍时，还能清楚地分清每个人的声线。第二遍时，钻进她耳朵的，更像是一群童音的合集。 原本的声音，统统都变得模糊。就连自己的声线，都开始变得更尖更细…… 更接近那个童谣最初的诵念声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安可希一个激灵，已有些混沌的大脑忽然清醒过来。 不行，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她可以肯定，眼下的局面必须打破。童谣一共会重复三遍，她们已经不剩多少时间……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打断这东西。能做什么，好好想想我能做什么…… 安可希用力闭起眼睛，强迫自己调动越来越迟钝的大脑，意识却像被沼泽拉住，难以自控地不住下陷——脑海里，逐渐一片空白。仿佛连思维本身，都开始不复存在。 ……就在此时，忽听砰的一声。 浑浊的意识瞬间惊醒。安可希蓦地睁开眼睛，定睛一看，首先印入眼帘的，却是从音响内部冒出的青烟。 再一细看。里面哪里还有黑色的心脏？ 唯有一个已经被轰烂了的，还在不住冒烟的发声装置。 明显是被打坏的。安可希心有余悸地眨了眨眼，下意识转头往旁边看去，视线扫过周身一众同样如梦初醒的人，最终落在了贼能打的身上，视线往下一扫，又注意到了对方正拿在手里的压缩空气手炮。 “刚才是你打的？”她开口问道，话一出口，才感觉不对——贼能打的手里虽然拿着小手炮，但他是一手拿炮，另一手却按在炮身上，甚至半个手掌都挡着炮口，看着不像是在发动攻击，倒像是在努力将手炮往下压。 就在此时，旁边响起谢熔金小心翼翼的声音：“那个……大佬。” 她指了指安可希的手：“方才那个，好像是你打的。” 安可希：“……？” 她愕然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的空气手炮——这是不久前刚从快乐人那里嫖来的，一共两个，她和贼能打一人一个，出事时都正好拿在手里。 而这会儿，她的一只手，正按在那个手炮的触发器上。炮口处的符文也在微微发光。 这正是手炮刚发起过攻击的标志。 “……是我吗？”安可希有些懵，“我都不知道。”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求生欲爆棚吧。”kp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语气努力装得轻松，声音却仍带着些颤抖，“大概就是，你的潜意识在试图自救……” 结果不仅自救成功，还顺带把其他人也给救了。 意识到这点，kp内心不由涌上几分庆幸，感激地拍拍安可希的肩膀，随即便将目光转向了那个破碎的发声装置—— 她的神谕任务里，要求将这东西的核心回收并上交。现在看来，所谓“核心”，指的应当就是这东西。 kp当即指挥起探索者，将那东西打包收好——她之前就大概猜到这东西会有些邪门，出发前特意备了绘有净化和封印符文的布罩，还在探索者的体内专门留了一格空间，用来安置这东西。 安可希见一时没自己的事，默默退到一边，不住调整着呼吸，试图平复心情。忽似想到什么，又看向一旁的贼能打：“你刚才是什么情况？” 贼能打握着手炮的手猛地收紧，眼神却透出几分茫然，转过头“啊”了一声：“什么？” “我说，你刚才……”安可希见他一副仍没回过神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主要她现在也没什么说话的力气。 而且，从贼能打的动作来看，事情也不难猜。大概率是他也“求生欲爆棚”地想要攻击那颗心脏，结果身体却被控制，反而拦下了那个攻击的动作…… 安可希默默猜测着，一旁贼能打却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忽见他猛地往前一凑，将自己的手炮往安可希手里一塞。安可希吓了一跳，莫名其妙：“你干嘛？” “这个用不惯么。”贼能打眼神已完全清明，又露出那种有点欠欠的笑容，“而且这种玩具一样的东西，带着有损我的气质。还是领主大人您拿着吧。正好凑个双枪，多拉风。” 安可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皱了皱眉，刚要说话，那头kp已经完成了核心的回收与打包，正挥手招呼她过去，看上去如释重负。 “……”安可希不解地又看了眼贼能打，看他表情，估摸着硬问估计问不出啥结果，多半只会被嬉皮笑脸地糊弄过去，遂也没再浪费时间，将到手的空气手炮一收，便朝着kp的方向走了过去。 kp叫上她和谢熔金，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无非就是她这边的目的已经达成，想问问其余两人接下去的打算。三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来都来了，不妨再在这地方多看看。 反正有安可希的后宫团在，她们可存放物资的空间充足得很。多捞点东西和信用币，总不亏。 讨论完毕，三人四下一看，确认当前所在的花园里没什么可捡的垃圾，便径直朝着来时的赌场后门走了过去。 天色已经不早了。既然决定留在这里，那她们还得再花点工夫去找过夜的地方。最好是抓紧时间。 敲开后门，再进赌场，迎面便是正四散着坐在桌子旁，集体消沉抱头的快乐人们。 ……安可希本已做好为了离开，再和它们来上几把“斗人类”的准备，不想这些散发着浓浓丧气的机器人们，一见他们回来，竟是不约而同地僵直了下。有坐得离大门较近的，立刻便跳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冲到了紧闭的大门前—— 直接替她们拉开了正门。 “……”这下倒是给安可希整得有些不会了。 “那个。”她试探地询问，“这次不用再打牌了吗？” “完全不用。”负责开门的快乐人立刻道，“只有从正门进来的人才需要履行规则。你们已经不在这个范围之列。” 语气那叫一个正经，语速那叫一个快。 “哦……”之前是这么个说法吗？ 安可希想不起来，只缓缓点了点头，忽然道：“那假如我现在还想打……” 话音未落，哐嚓哐嚓的声音响起。这下，坐在桌前的快乐人们竟是干脆站起来了。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如临大敌。看得旁边的谢熔金一阵紧张。好在是没有掏出武器。 过了两秒，却见那个充满老大姿态的快乐人走了过来，探头朝外面望了望，又转向安可希。 “这附近，有供奉幸运女神的教堂。那里自带恒温符文与守护符文。你们现在出发，一路往西，应该能在天黑前到达。” 安可希：“……” 懂了，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想找个舒服的地方过夜，你们就别再这里瞎折腾了，赶紧滚吧。 不得不说，这个型号的机器人确实有够智能……安可希默默想着，与另外两个领主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口道了声谢，转头往外走去。 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听kp提过。天黑后副本里的变异植物会更加活跃，而且还有温差问题。她们确实需要的走吗？”身后传来赌场大门再次重重关上的声音，谢熔金推了推眼镜，询问地看向另外两人，“kp姐之前去过那地方吗？” “没。”kp直言不讳，“西边我都没怎么去过。我只能确定，我以前去过的区域里，确实没什么适合过夜的地方。” “那就先去看看吧。”安可希一锤定音，“找不到教堂，去别的建筑里过夜就是。无非就是睡得难受点。” 听她这么说，另外两人也没异议。一行人便沿着赌场门口若隐若现的大路，一路向西而去。中途竟还有个意外发现： 她们又找到了一个神像。 同样是脱离了石座，孤身在外的石像。但和之前所见的诡异石像不同，那神像就那样安静地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就连姿势和表情，都是正常的幸运女神版。 看着似乎没什么危险。众人便试着让探索者将这个石像扛上，又让灵感术士放出灵视之眼，在四周转了一圈，顺利找到了个立在高台上的空石座，小心翼翼地将它放了上去。 放完之后，再行祭拜。安可希拜完直接翻开领主手册，只见自己的信用币，赫然又多了四千。 很好，看来接下去不用再担心信用币的问题了。领主对此表示很满意。 拿钱走人，继续西行，没过多久，沿途竟又找到了一个遗失在外的神像。 和之前那个一样，除了没坐在位置上，看着一切正常——这下完全可以确定，她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了。 神像的变异，就是因为那个古怪的童谣。而现在，随着播放装置被破坏，原本已被污染，在外游荡的神像，又恢复了正常。只可惜没法再走回去，只能流落在外，等人来捡。 比较尴尬的是，安可希已经放进后意识宫殿内的石像脑袋，可能没法再给装回去了。她甚至一时都没法再给拿出来—— 想要将投影的所有物实体化，只有两个途径，要么她自己去后意识宫殿拿，要么通过“能力借用”，将对方的东西暂时借过来。而第二种方法只适用于能用来施法的媒介，且维持时间有限，这会儿也派不上用场。 看来那些石像脑袋，只能先放着了。就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处理…… 怀揣着这么一点微妙的担忧，安可希随着大部队继续前行——因为时间关系，她们来不及再停下来寻找空着的石座，只好一直带着那个落单的神像赶路，看上去还怪滑稽的。 好消息是，那个快乐人果真没有骗他们。再又走了一阵后，她们果然发现了一个保存完好的教堂。 比较不好的消息是，这里也没有空着的石座。 教堂内有自己供奉的神像。看着好好的，坐姿那叫一个标准，完全不像受过影响的样子。 而正如那个快乐人所判断的。他们抵达教堂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这种时候，明显不适合再外出走动——危险只是一方面。更糟糕的是已经降临的巨大温差。 森森的寒意一阵又一阵地袭上。即使有隔离符文的保护，也很难不让人觉得冷。 事实上，在抵达教堂之前，穿得较少的谢熔金就已经开始搓胳膊了，全靠kp友情分享的火焰符文来撑着，kp自己也默默裹紧了外面的军大衣。就连有着性感大v领的骁勇法师，都在贼能打揶揄的目光中，不声不响地将衣服往里拉了拉。 反倒是安可希，感觉还好——倒不是她耐寒，而是她本来也没穿很少。临出门前息流就怕她冷，毫不讲究地给她长袖叠短袖地叠了好几层。这会儿一降温，贼能打更是早有预料般从包里掏出了一条用人偶衣服裁成的双层围巾，直接递了过来。 安可希都惊了，看他的目光像在看外星人：“你居然还会准备这个？！” “感谢那个风息术士吧。”贼能打却是嗤了一声，“出门前他硬往我包里塞的。” 安可希：“……诶？” “他说这个最好带着，以防万一。可能用得上。但又觉得这东西你肯定嫌麻烦，不会带，就让我给捎上了。”贼能打实诚道，“就纯纯把我当工具人呗。” 安可希：“……” 她说呢，难怪之前总觉得贼能打的包比自己要鼓一些。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防护服的关系。 再细一想，又发现息流猜得果然不错——她出门时，是有带防护服的。而在有防护服的情况下，围巾这种东西其实能起的作用很小，能用上的场合也十分有限…… 所以哪怕息流直接和她说，她也大概率会在临出发前，偷偷拿掉。 谁能想到会有好心人直接给了个隔离符呢？她连包里原本装着的防护服，都拿出来腾位置了。 安可希暗自感慨着，环顾一圈所处的空荡教堂，默默收紧了脖子上的简陋围巾。旁边谢熔金则是不掩羡慕地往她脖子上看了一眼，搓了搓手里的火焰符文，小声开口：“我们不如再往里去看看吧。这种大教堂，应该有自备生活区的。” 她在书上看到过，大教堂一般都会配有主教公署或者牧师公署，那里是以前神职人员办公兼生活的区域。应该会更适合休息。 而现在所在的大堂内，虽然有门墙挡风，但因为面积很大，窗户又有破损，还是挺冷的。 地上墙上倒是刻有恒温符文，但都过了这么久，符文无人维护，早就停止运转了。要一一触发的话，不仅耗时间，还耗能源，不如直接转到更小的空间去。 另外两人当即同意，将带来的石像留在大堂内，试着朝教堂深处走了过去。 穿过一道侧门，又转过两道长廊，果然看到了几个用以休息的房间——有书房，也有宿舍。但此时也全是空荡荡的，几乎都被搬空了。就剩几个几近腐朽的房间铭牌，和一些家具架子，能用来判断它们曾经的用途。 或许因为这里是教堂。人们多少还保持着尊重。屋里东西虽然被搬得很干净，房间本身却还是完整的。几个女生找了间空着的有床板的宿舍，决定在此过夜。至于投影们，则全都被赶到了另一间。 还好，宿舍的地板上，同样刻有恒温符文。借助着手电的灯光，看得还挺清楚。 安可希用随身带着的能源石粉末将符文触发，转身就一路小跑着回来，一下窜进了坐在地上的两人中间，三人围着几个照明设备，不住地搓手搓脸，等着恒温符文生效—— 谢熔金甚至还拿出了一小包浴沙，在房间温度升起来后，便打开来，和其他人一起凑合着用了。虽然不多，但至少还够清洁一下脸和手。 “对了，kp。”小心将手上的浴沙颗粒拍回谢熔金的袋子里，安可希微微抬眼，终于找到机会，问出自己早就想问的那个问题。 “你之前说，如果我们帮你完成了任务，你就老实交代一切隐瞒的事……” 她指了指安静立在门口的探索者，下巴微抬：“现在任务基本搞定了，你怎么说？” kp：“……” “你这家伙，还真是……都不让先睡个觉的？”她忍不住埋汰一句，眸光微转，见谢熔金也正同样充满好奇地看着自己，又轻轻叹了口气。 “行吧，说话算话。”她清了清手指间的沙子，又抬高双手，伸了个懒腰，“都竖起耳朵听好了啊，这可是绝大机密——” 她说着，脑袋蓦地往前一凑，电筒的光从下打上来，照得她整个人脸都惨白。 “首先，我必须承认，你们猜对了——我接到那个神谕任务，确实不是在最近。” “而是在一个半月以前。” 果然——另外两人齐齐在内心道。 自从谢熔金在领地内点出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后，她们就有在往这方面想。而在快乐人提到童谣的出现时间后，则更加确定。 不过这也更让她们好奇——一个半月前布置的任务，却偏偏要拖到最近才去完成。中间这么长一段的空白期，kp到底在干什么？ kp这下倒是干脆，将脑袋往后一撤，轻描淡写：“也没什么，就躺着呗。” 安可希&谢熔金：“……啊？” “诶，我之前不都说了吗？”kp抓了抓头发：“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连那个赌场的门都没摸进去。后面实际还试了两次，发现这问题实在没法解决，干脆就躺平了，放弃了。” 当然，放弃也是需要仪式感的。尤其那还是是个“神谕任务”，kp觉得这样一声不响地放弃不太像话——毕竟玩个高自由度的rpg，有的任务不想做了，还得点个叉呢，是吧。 于是，她就很认真地写了封汇报信，包好后，丢进了抽卡池里。 “不是……”安可希忽然有点懵了，“你干了什么？什么卡池？” “就那个，抽卡池啊。真知女神不是说，要我拿到核心后通过抽卡池上交吗？”kp盘坐在地，一手架在不住晃荡的膝盖上，另一手则摸了摸下巴，“我寻摸着，既然抽卡池可以把核心交过去，那我的汇报信，应该也成吧？” “当然，也就是试试。毕竟接了神谕的是我，我怕担责嘛。写封信至少表示下诚意。” 万万没想到的是，女神居然回信了——而且回信的方式那叫一个淳朴。 “水龙头，你们领主办公室里都有吧？就是用来灌抽卡池的那个。”kp抬手比划了一下，“我之前在囤信用币给投影升级，就一直忍着没抽。直到上一周，也就是这次的副本免费开放之前，我用来升级的经验石都用完了，就说试着抽几发……” 结果灌水时那水龙头一直咕咕咕响，死活不出水。kp觉得奇怪，用手往里一掏，才发现水龙头里面，不知何时，塞了一团布。 布打开，正是来自女神那边的回信。“利用证者信徒进入建筑物”这个方法，也是那封信里提及的。 安可希心中一动，忙追问道：“那信里还有写别的什么吗。” kp摇了摇头。谢熔金则有些惊讶：“所以你任务中间的那段空白期……” “纯粹就是因为没有抽卡，所以没看到回信。”kp坦然，“要不是这次看到了，我估计还躺着呢。” 其余两人：“……” 真相一被说破，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好离谱？ 不论是女神方的回应方式，还是这个空白的原因……处处都透着谐的气息。 不，仔细一想，从kp决定写信向女神告知“这任务有问题，我做不了”的那一刻起，这整件事，就已经开始离谱了。 谢熔金试探地开口：“这难道就是你所说的，刁民的操作？” 她其实也不知道所谓的“刁民”，到底是个什么标准，不过听kp之前的科普，感觉似乎清奇一点的，都能算？ kp却是自嘲地嗤了一声：“刁个啥啊，社畜当习惯了。所谓有始有终。既然接了，不管结果怎样，高低得和领导汇报一声不是。” 也就是实在没那个条件，不然别说给真知女神写信了，她连其余四个女神那儿，都能各自再抄送一份。 别问，问就是社畜的自我修养。 “不过呢。”眼见着另外两人的表情逐渐微妙，kp又是一笑，话锋忽然一转，“你要说‘刁民操作’，也不能算完全错。” “我承认，我写那封信，多少也是存了一些试探的心思。” “毕竟，我实在好奇嘛。” “……”安可希闻言一顿，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谢熔金却是不解地歪了歪头：“好奇什么？” kp隔着电筒的光芒注视着她，微微偏头：“好奇——那个给我发神谕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诶？ 这话一出，谢熔金却是彻底愣住了。 kp见状，又是一笑：“就，怎么说呢？其实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我思索也挺久了……” 她伸手往四周一指，压低声音：“我们现在所在的，其实也算是个‘游戏’对吧？既然是游戏，就一定有策划、有脚本、有bug、有npc，甚至有空气墙…… “你们知道有种叫第四天灾类型的题材吗？就是将玩家，引入到异世界，以游戏的方式去生活，搬砖…… “而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在想，我们的情况，到底属于哪一种呢？这里到底是一个过分真实的虚构世界，还是我们也是所谓的‘第四天灾’？这里的规则是由谁制定的，那个负责的系统，还有所谓的女神，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除我以外的领主又是什么情况？她们是真实存在着的人吗？” kp说着，无意识地朝上伸了伸手，虚虚一抓，像是在抓取一团空气。 旋即又轻叹口气。 “其实我以前在看有些第四天灾的作品时，就会想，为什么里面的‘玩家’都会那么听话？既然知道自己在游戏里了，为什么不去多做做尝试？比如找找bug、比如拆墙、比如……试着去触摸这个世界的上界，和边界？” 余下两人听着，皆是一怔。旋即便听kp有些无奈地“诶”了一声：“当然，我也是穿越之后才知道，有些事还真没那么说得那么容易。这里的条件你们也知道，我又惜命，所以哪怕好奇，也不敢多做什么尝试。 “但至少这次机会，我不想放过。” 主动试着，去与那些所谓的“神”沟通，也是她试探的一步。不论是否能得到回应，至少从对方的反应中，可以摸索出些东西。 这是kp的想法。虽然目前获知的东西还很有限，但至少从结果来看，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了。 女神，并不是一个缥缈的概念。不论哪个给她发回信的是谁，至少“真知女神”这个位置上，是有人的。 “当然了，只是说，这个位置有人。”kp耸了耸肩，“至于究竟是真正的神，还是有人在扮演……这都还没发确定。这次回去，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打算再试探看看。” “……诶。”谢熔金推了推眼镜，半天，却只吐出一个单薄的语气词。 似乎还有些没跟上kp的话。垂着眼眸，仍在努力消化。 安可希却是陷入了沉默。 她再次看向kp，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她要强调，一定要在见到领主本人后，再提到交易的第二个条件，也就是关于神谕任务的那一部分。 这不仅仅是在顾虑情报本身的价值——还是在顾虑她们的身份。 她和安可希一样，在正式会面前，同样对其他领主的存在抱有疑虑。她必须确定，对面也是活生生的人，才敢进一步地提出需求，谋求合作。 再仔细一想…… “等等，你忽然提出要和我俩同行，不会也是一种试探吧？”蓦地想通这一层，安可希微微瞪大眼，“什么帮助完成任务……你该不会是想进一步确定我们的玩家身份，再考虑要不要说这些吧？” “啥？”谢熔金再次愣住。她本来就有些没跟上，这下脑子更是没转过弯来，“什么意思？什么试探？” 她刚刚一直听着啊，怎么突然之间，就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kp闻言，难得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安可希意识到自己猜对，忍不住拍了下她胳膊。 “这家伙，估计直到出发之前，还在怀疑我俩的身份呢。”她对谢熔金道，又转向kp，“不是，那你以为我俩是啥？伪装成玩家的npc吗？” “我寻摸着，搞不好是g直言不讳，见安可希面露不解，又补充道，“就是游戏里的监管者，管理人员。” 毕竟这俩家伙，一个抽卡的运气好到像开挂，一个则是连一个半月前的无关信息都记得清清楚楚。尤其安可希，居然还带着一个圣贼——至少在kp的意识里，养圣贼本身这事就挺魔幻的。感觉这就不是正常玩家能做出来的事。 而且两人见面没多久，就逮着她话里的漏洞追问个不停。她一个立志要做刁民的人，难免有点草木皆兵，外加有点心虚。表面看着淡定，实际脑子里已经演过了一百零一个监管者潜伏伪装，出来抓刺头的悲壮剧本。 “……哈？”谢熔金终于明白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kp。 倒不是被伤了感情，主要是实在有些无法理解这个想法——这得是在多少二次元作品里泡过，才能泡出个这么清奇的脑回路啊。 完事消化片刻，又觉得奇怪：“可……你要是怀疑我俩不是好人的话，直接中断交易不就好了？干嘛还要那么大费周章？” “这不是想着确认下么。”kp振振有词，“就像我之前说的，你俩一看就是卧龙凤雏。要真是玩家的话，那深交一下，我不亏啊。” 而退一步说，如果她俩真如她所猜测的，是伪装成玩家的npc或者g——那带着一起做任务，对她来说也是利大于弊。驱狼吞虎，借刀杀人，充分发挥npc的优势为自己牟利，但凡是个流氓点的玩家都会。 不过她也是没想到——有的人，她不是nppc。 kp默默想着，不由自主地转向安可希，谢熔金也似意识到了什么，跟着看了过来。 正在伸手调整电筒位置的安可希：“……” 察觉到另外两人投来的目光，她抬眸回望过去，莫名其妙：“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惊讶……”谢熔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礼貌，求助的目光又落到了kp身上。 kp倒是利落：“她估计是在奇怪，为啥我在见识了你这种好到堪称有毒的运气后，反而会把你认定是玩家吧。” ……不是，这都什么诡异的形容词。 安可希默默吐槽一句，忽然发现这好像的确是个问题，询问的目光当即便抛了过去。后者偏了偏头，嘿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老实说，在看到你俩刚到地面上的样子后，我就大致确定，你俩应该是玩家了。” 后面的种种，反倒对她的判断影响不大。 安可希：“……啊？” 好的，这下连她也听不懂了。kp老师厉害的。 “该怎么说呢？算是直觉？”kp抓了下头发，轻轻笑了下，“真要细究的话，大概是因为，你们当时的样子真的很真实的吧……” 那摸到风后惊喜的表情与眼神，和她第一次获得隔离符文后，迫不及待朝着空气伸手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 完全没料到是这个理由。安可希与谢熔金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愕然。 但……仔细回忆下当时刚到地面上时，自己那仿佛乡下人进城一般的行为…… 又觉得，好像也说得过去。 “诶，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了。”kp吐出口气，从包里掏出饼干，扯开来，开始一人一块地分，“反正我能交代的，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不该交代的，也都吐得差不多了。你们要是有兴趣，以后可以一起再交流交流，要是没兴趣，就当听了段疯话好了。” “当然，擅自怀疑和试探，是我不对。这次能顺利拿到那个破玩意儿，也是多亏了你们。我这人，也不太会说话，不如这样，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那些隔离符文，就当做是赔礼和谢礼了。你们直接拿去吧。” kp说着，指了指自己手腕上摇晃的水晶符文石。安可希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视线不由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隔离符文本身的价值不说，这些符文石都是用黑晶做载体，这种材料本身就不便宜。 而且听kp的意思，分明是连投影的份也一起送了……从她的角度看，可真是大出血了。 安可希眸光微闪，刚要说些什么，却见kp一下又凑到了跟前： “不过话说回来，妹妹你是真的很离谱啊！这欧得也太像开挂了！大佬，真不能透露下？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玄学？金手指？作弊码？不能直说也没关系，实在不行你给我一个充满暗示的眼神，让我自己体会……” 安可希：“……” “不是，你先坐直再说话……”kp接近一米八的个头，突然凑近，那架势简直和布偶猫迎面飞扑有的一拼。安可希被逼得不住后仰，下意识抬手，就想要把凑近的kp脑袋推远点。 视线无意识掠过她的肩膀，表情忽然一僵。 ……？ 似是察觉到她的变化，kp的动作也一下停了下来。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口，她转头正要往后看去，先她一步看过去的谢熔金已经按捺不住，猛地站起了身，脸色瞬间苍白。 与此同时，kp的视线，终于落在了自己的身后。 双眼蓦地睁大。手中的饼干袋差点掉到地上。 只见几步之外，房间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面容破碎，穿着修道服的女人，正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们。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那是个和谢熔金差不多高的女性。 一身修道服,即使是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也能看出精细与讲究。从安可希的角度，甚至能看到她挂在胸口的十二面骰挂坠——然而她的面容，却已经完全无法辨认。 血肉模糊,支离破碎。光是看一眼,就足够让人头皮发麻。 “……”kp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略一停顿，又赶了回来，飞快从地上捞起三个人的背包,方再次往后退去。 “什么情况。”她忍不住小声道,“这什么鬼？” “不知道。”安可希也已站起了身,却立在原地没动。只防备地盯着那道人影看，“你觉得这像什么？” 问得好。kp略一思索，鼓足勇气转向那道人影，一面尽可能地避开对方的脸,一面轻声道：“你好，我们是途经此处的旅人。请问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 “........” 面容模糊的修士依旧只静静站在那里。kp抿了抿唇,再次后退一步：“好的,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至少可以确定了，这家伙不是npc。” ……副本里的存在,除了npc,那还剩什么？ 这下子，谢熔金更是不淡定了。当着眼睛的手都开始发抖：“你不是说副本里不会有怪物吗？” “我上次看的是没有啊。”kp也是想不通，相对而言却要冷静些许——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而她们现在,别的不说，至少火力还是够的…… 正琢磨着呢，忽听“砰砰”两声。 却是安可希已然掏出了自己的迷你空气手炮与符文枪—— 一发□□、一枚钢弹。先后尽往那人的身上打去。 因为搞不清楚状况，安可希还稍微留了手。两发都没往要害上打。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似乎多虑了…… 攻击完全没效果。就像是打在了空气上。明明背后的墙壁都被轰得簌簌掉墙皮，那穿着修道服的女人本身，却似什么都没感知到一样，依旧安稳地站在那里。 kp：“……”好的，明白了，现在就开始怕。 虽然不知有效没有，她还是以最快速度翻出了用护身效果的符文石。正要招呼另外两人一起往门口撤，却听安可希又“咦”了一声。 “不是，这家伙不对啊。”她喃喃着，朝着那人影虚虚一指，“难怪我都打不到她……你们看，她是不是没有影子？” 另外两人:“......” 看是不敢看的，最多就是隔着手指缝偷偷瞄一下这个样子。谢熔金却一下抓住了关键，小声开口：“没有影子的东西？那不就是……” “停停停，别说那个字！”kp赶紧道，看上去恨不得将护身符塞她嘴里。安可希眸光微转，又试探地捡起kp之前放在地上的火焰符文石—— 物理攻击无法起效的话……那魔法攻击呢？ 她默默想着，举起符文石便要朝着那修女丢过去。就在此时，却又听“砰砰砰”一阵响。 这次的声音，是从房门外传来的。 “领主？”贼能打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语气一如既往地随意，就是语速有点快，“你还好吗？我刚才听见有里面有声音……领主？领主大人？” 说话的同时，安可希的通讯器也跟着震动一下，估计是怕里面回应不了，又专门拨打了通讯。 安可希现在也没接通讯的心思，朝另外两人使个眼色，依旧以目光牢牢地锁住站在角落的身影。 kp与谢熔金则是在她的示意下，不约而同地往门边小心退了几步。见那穿着修道服的女人没有反应，最靠近门边的谢熔金登时暗松口气，正要向门外的人回话，耳朵微微一动，动作忽然僵住。 “……怎么了？”kp见她不动弹，一脑门子问号，“门坏了吗？为什么不开……” 她说着，还朝着门板伸出手去。刚要按上，却听谢熔金急急说了句“等下”，又指了指门板：“情况不对……你仔细听！外面有声音！” ..........??? kp疑惑更甚。她当然知道外面有声音啊，外面的人不是一直在敲…… 不，等等。 注意到谢熔金铁青的脸色，kp似是意识到什么，眼神微变，忙一边应着外面的人，一边将耳朵靠向了门板。 ……这下，她也听到了。 门外确实有声音——多余的声音。 在贼能打的询问声之外，分明还有一道尖细的声线混在其中。kp心中一动，忙开口让外面的人别再敲门，门外的贼能打虽然不解，却还是应了一声，手上动作顿停—— 然而敲门声却分明还在。 顽固的、有节奏的敲门声。与那道尖细诡异，却难以听清的声音一起，在她们的门外继续回荡着。 明明贼能打都已经停了手……那现在还在敲门的，究竟是谁？ kp后背蓦地一凉，难掩诧异地看向谢熔金，正对上对方同样惊恐的眼神。另一头，仍在盯着角落鬼影的安可希忽然“诶”了一声，仿佛看到新大陆般回头，朝着对方一指：“你们看，她开始动了！” ……谢谢，并不是很想看。 kp内心腹诽一句，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循着安可希的所指望去。果见那个穿着修道服的女人抬起鲜血淋漓的脸，缓缓转向门边，旋即嘴唇开合，同样发出了那种尖细的声线。 ……这是在干嘛？呼唤同伴吗？ kp茫然地眨眼，目光再度落到门边。定睛一看，眼神复又充满愕然——不过错眼的工夫，面前的房间正门，赫然已变了个模样。 门框还是那个门框，门框内仿佛重影般出现了两个门扉。一扇已经破旧不堪，腐朽到摇摇欲坠，另一扇却是相当完整，门上还刻着细致的花纹。 “这又是个啥？”kp低声道，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闪灵？？” “……”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但几人心里，都多多少少有了答案——至少可以确定，这两扇门中，绝对有一扇，不属于她们所在的这个时间。 恰在此时，重叠在一起的两扇门被同时推开，两道人影齐刷刷地涌入，一下闯进了她们的视野。 对……两个。 除了贼能打外，还有一个陌生的人影，也跟了进来。 那是个个子瘦高的男人，同样穿着修道服，服饰相较于之前所见的女性而言，却要更简朴一些。五官同样支离破碎，被血和伤口糊满的脸上难以识别出更多的东西——事实上，因为视觉效果太过惊悚，几个女生的视线都没能在上面停留太久。 诡异的是，进入房间内的贼能打却像是没看到这抹诡异的影子一般。甚至任他当胸穿过，都毫无所觉。 ……更诡异的是，那男人也像是看不到她们，进门后自顾自地转动着血红的眼珠，视线轻飘飘地从她们身上掠过，很快便落在了那个站在角落的修士身上。 缺少了下嘴唇的嘴巴张开，他的口中再次发出那种诡异的、仿佛电波杂音般的声音，边发声边朝着角落的修者走了过去——虽说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但情况，似乎变得更加难以理解了。 那修者也终于从角落中走出，朝着对方迎去。安可希不解地偏了偏头，握着火焰符文石的手指微微收紧，又稍稍松开。一旁kp眸光微转，忽然明白过来。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猛地拍了下另外两人的胳膊，“这不是闹鬼，这是过场动画！” 安可希&谢熔金：“……啊？” “就是专门播放给人看的剧情……”kp其实心里也没底，“总之再观察下吧。搞不好有什么特殊线索的。” “……”其实还是不太明白。不过你游戏玩得多，听你的。 安可希终于收起手里的火焰符文，与另外两人扎成一堆，找了个比较好的位置，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起那两个凑到一起的阿飘来——知道谢熔金胆小，她和kp还努力往前挡了挡。 她们仨是达成共识了，刚从隔壁跑来救驾的贼能打却是有些懵了。 ——因为和另外两个投影不是很合得来，他晚上是和他们分开休息的。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再加上距离较近，这才能在听到攻击的动静后，第一时间赶过来。 然而，进门后什么敌人都没看见就算了，关键是自家领主以及其他室友的状态…… 你说她们有事吧，她们在这儿好端端地盯着空气看。你说她们没事吧，她们还是在这儿好端端地盯着空气看。 ……嗯。费解。 贼能打抱起了胳膊，看似正在努力消化当前的场景。恰在此时，骁勇法师的身影也终于出现在门口，分外焦急地探了进来。 “领主？！”他急切道，“请问刚才是出什么事了吗？在下听到有声音……” “嘘！”正专心看着两个阿飘“交谈”的三个领主不约而同地开口，kp目不斜视地朝着他一挥手，“收声，等等再说。” 骁勇法师：“……” ？？？ 在旁围观的贼能打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换来骁勇法师不满的一瞥。他无所谓地回望一眼，很快便移开目光。剩下骁勇法师一个，茫然地看看三个正在盯空气的领主，再看看同样正一本正经看墙壁的贼能打，思索片刻，终究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不想去打扰领主们，只得硬着头皮凑近贼能打，小声问道：“你们，这是在看什么？” “你看不到？”贼能打却似是一副很诧异的样子，旋即又啧了一声，颇有些为难地打量他一番，“这样的话，我也很难向你说明啊……但不应该啊。” “你的实力应该不弱，看着也挺能干的，怎么会看不到呢？不会吧，你再仔细看看？” 骁勇法师：“……诶？” 什么意思？难道这里存在着什么只有强者才能看到的东西吗？ 骁勇法师不由懵圈。听到两人对话的安可希则不由叹了口气，略微提高声音： “贼能打，你又开始了是吗？” “……”被点名的贼能打嘿嘿一笑，看出这边用不上自己，也不再多待，说了句“我去守夜”便往外窜去。剩下骁勇法师一个，继续原地茫然，很快便也被kp叫去休息。 “不好意思啊，我家的圣贼比较欠。”安可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道鬼影，低声道，“不过不用和你家投影解释下吗？他看上去被忽悠得不轻啊。” “没事，等等和他说。”kp同样不转眼地回道，“我在领地也经常逗他。他习惯了。” 或许是因为以前恐怖游戏也玩不少，那两道鬼影，她看久了居然还挺适应。甚至还有心情掏出之前拆开的饼干，一面递给旁边两人，一面开始讨论剧情：“你们觉得他们是在吵架吗？” “不太像。肢体动作没那么激烈。”谢熔金推推眼镜，透过指缝小心观察，“但看上去是存在分歧。” kp：“男女朋友吵架？” “应该不是。那男的看上去有点恭敬。”安可希说着，皱了皱眉，“不行，光这样猜也太乱了。感觉看不出什么东西啊。” “那也没办法。听不到他们说话么。”kp咕哝道。这两道鬼影发出的声音都是那种尖细含糊的刺耳声线，听着就像是被软件加工处理过。脸又都…… 又都有些不好识别。连读唇都读不了。 “确实……”安可希抿了抿唇，忽似想到什么，拍了拍谢熔金的肩，“诶，你家的灵感术士呢？” “估计还在侦察吧。”谢熔金想了想，道，“我让他在入睡前，再用灵视之眼看看周围的情况。最好能找到那个空着的石座……” “哦……”安可希想了想，又问道，“那他怕鬼吗？” “还真挺怕的。”谢熔金不假思索道，“每次出现幽灵领地时，他都紧张得不行……诶，大佬你问这个干嘛？” “……”安可希转头看她一眼，顿了一下，露出了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谢熔金：“……？” 于是，又十几秒后。 被紧急叫来的灵感术士一脸迷茫地被按在房间地板上，头顶上是扑啦啦拍着翅膀的大眼珠子。 “请问……那里是有什么东西吗？”他就坐在两个鬼影的跟前，略有些不安地左右环顾，“领主大人，你是想让我看什么？在下什么都没有看到。” 三人对视一眼，谢熔金按照安可希所教的开口：“那用灵视之眼再看看呢？” “……”王铁根儿面上飞快掠过几分迟疑，却还是依言照办。双眼闭上，灵视之眼运转，拍着翅膀的大眼珠子悬停在房间上空的一刻，他的脸色明显白了几分。 果然——安可希意识到自己猜对了。 灵感术士，和点灯人一样，都是天生就拥有特殊能力的天恩眷者。以幸运女神为信仰。 而其特殊能力，正体现在对外界的感知上。他们能够最大限度地放大自己的五感，跨越各种界限，去捕捉外界的信息——而其所能跨过的界限，也绝不仅仅只在空间而已。 有时，也能包括时间。 安可希瞟了谢熔金一眼，后者心领神会，立刻确认灵感术士是否已经看见了那两道鬼影，又能否听见他们的声音。灵感术士默了一下，脸色苍白地说了声稍等，空中的灵视之眼，立刻起了变化—— 原本的翅膀倏然朝外翻转，卷成了两个耳廓般的形状。朝着下方的鬼影，又颤巍巍地靠近些许。 “居然还能这样。”kp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形态上的变化，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谢熔金半是无奈，半是得意地叹了口气。 “喂出来的。四颗经验石呢。” “不容易。”kp理解地点了点头。另一头，坐在上的灵感术士眼睫微颤，喃喃出声： “我听见了，他们说的话。 “他们好像是在说……什么大祭礼……他们在讨论前往祭礼的人选……” 祭礼？ 三个领主同时捕捉到关键词，不由定下心神，听得更细。灵感术士则是微微蹙眉，努力概括着自己听到的东西： “嗯……似乎是为了，拯救末日……说环境已经越来越恶劣，教堂能提供的庇护也越来越有限，她们没有时间了……被选中的人必须要去繁星山脉……这是他们所剩不多的机会。” “那场祭礼，就在那里。” 繁星山脉？ 再次捕捉关键词，安可希因这个陌生词汇皱了皱眉。看了另外两人一眼，显然她们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在这两人交谈的这个时间点，末日已经到来了。 “为什么是上山？”谢熔金奇怪道，“我以为他们会往地底跑。” “人类不是一开始就迁入地下的。”曾与地下城打过交道的kp笃定道，“应该是抗争过一阵子，实在没办法，只能躲下去。” 现在看来，那个存在于繁星山脉的大祭礼，正是此时人类抗争的手段之一。 ……而且很显然，没有成功。 推断到这点，安可希眸光微沉。同一时间，正仔细倾听的灵感术士再次开口：“他们语气逐渐激烈起来了。似乎已经定了是让那位女士参加祭礼，但男士想要竞争这个机会……” 竞争？这莫非是什么能带来利益的事吗？ 安可希默默想到，不想下一秒，就听灵感术士补充道： “哦，我好像听明白了。那个大祭礼，是有风险的。那位女士是主教，男的则是牧师，男士认为主教是需要保存的力量，不应该去参加祭礼……” “主教？”kp面露惊讶。这下轮到谢熔金给她解释了：“信仰五女神的教派里，一般都以女性为主教。重要的神职人员也是女性居多。据说是因为女性更容易感应到女神的存在，与女神产生联结。” “原来如此，还有这说法。”kp受教地点头。再看那灵感术士，眉头拧得更紧了些，正在努力从听到的内容里提取信息并翻译： “现在，那位主教正在安抚他，说一切都是命运的抉择。而且她早已决定为信仰奉献终身，牧师却还有家人……” 说到这儿，他忽然像是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话一样，蓦地皱紧眉头，片刻后，霍然睁开了双眼。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谢熔金立刻蹲下了身，关切道，“是消耗太多，不舒服了吗？” 王铁根儿却是摇了摇头，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安可希看他一眼，隐隐冒出猜测：“是不是那位主教，又说了什么？” “嗯……”王铁根儿眼神迷惘地点了点头，浑浑噩噩地开口，“她说……” “证者都可以牺牲，何况是我？” ……诶？ 话音落下的瞬间，被放在房间中央的电筒忽然闪了两下，齐齐熄灭。几个女生吓了一跳，kp赶紧转身，摸索着打开了旁边探索者身上的备用照明。借着微弱的灯光，却分明看见，那个角落里已经空空荡荡。 “……”这就结束了？ 三人对视一眼，眼神皆有些复杂。就在此时，却听灵感术士茫然道：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证者都可以牺牲？” 他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 灵感术士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傻了。安可希将熄灭的电筒重新点亮，借着灯光看他一眼，眼中后知后觉地涌上几分同情。 她这才意识到，这个信息，对于真正信仰幸运女神的灵感术士来说，好像是不太友好。 再加上之前，还不小心让他看到了幸运女神碎掉的神像…… “你……也别太当真了。”看出这术士受到的冲击不轻，安可希想想还是顺口安慰了两句，“方才你看到的那些画面，是个什么性质还不好说。是真是假都需要确认。再说了，‘牺牲’不代表人就没了嘛。” “幸运女神，既然敢以幸运为名，那肯定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说不定所谓的‘牺牲’，只是说她因为某些原因，暂时被封印或者沉睡，只要找到机会就能回来……天恩证者诶，听着就很厉害的样子，绝对不会那么弱的，对吧？” “……” 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灵感术士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脸色却是渐渐好转。 “谢谢您的安慰，抱歉让您费心了。”他睁开眼来，垂首向安可希道谢，“也谢谢您对女神大人的坚信不疑。不愧是以女神为名的领主，您的信念实在令我钦佩和自惭形秽。” 他说这话时，谢熔金正好在整理地上的背包，闻言动作明显一顿。安可希则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别别别，信念什么的真算不上，我只是……等等。” 她忽然觉出不对：“什么叫‘以女神为名’？” 王铁根儿：“……？” 他不太理解地看了眼安可希，又看看自家领主，奇怪道：“您的领主名字，难道不是‘那个幸运女神’吗？” 安可希：“……”哈？ 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同样看向了谢熔金。后者搔了搔脸颊，轻声道：“因为……有点不合适嘛。所以我基本，不会把大佬您的名字念全。” 安可希：“……” 那难怪了。 “什么意思？”这些，又轮到王铁根儿茫然了，“所以我所知晓的名字，是不完全的吗？那请问您完整的名字是……” 安可希：……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第50章 第五十章 好在,在名字这个伤人的问题上，王铁根儿同学并没有纠结很久。 整理好东西的谢熔金很快便插入了话题，边说话边将他送出了门，没忘嘱咐他好好休息；关门回身,对上另外两人同样复杂的目光,终于掩饰不住地呼出口气。 “所以刚才,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她推了推眼镜，再次坐到了电筒周围。由于之前的事，她现在说两句话就要四下张望一番,生怕一不小心,某个角落里又多出什么影子。 另外两人亦是一头雾水。安可希正在用通讯器向贼能打确定其他人的状况,沟通完毕放下机器，若有所思地看过来：“感觉像是过去的事件回放？不是说，副本里会有支线任务吗，会不会和那个有关？” “应该不是。”kp摇了摇头,“那种副本里给支线的npc我遇到过，都是些长着鱼鳍或者鱼尾巴的奇怪少女,没见过这种……” 不过安可希的话倒是给了她一些启发。略一思索,她忽然拿出自己的领主手册，翻开看了会儿,又往后翻了几页,终于破案—— “看你们的手册！”她连忙道，“图鉴页！” ??? 另外两人忙依言翻开本子，却见原本大片空白的图鉴区域内，已然多出了一个特殊的小标—— 【副本奇迹商会·隐藏碎片解锁（1/20）】 再往前翻,却见信用币的余额也已有所增加——大家对了下，发现每个人都涨了三百。 “难怪了,那我知道了。”kp一拍手掌，情绪明显高涨了不少，“记忆碎片！我以前只是听别人说过，没想到还真能遇上！” “记忆？”安可希眸光轻转，“是指这个副本的……记忆吗？”“差不多。”kp道，“简单来说，就是过去生活在这里的人，留下的时光剪影。会在某些时候，突然开始播放……不过也不是百分百还原的，似乎多少都会有些，呃，吓人。” ”........” 还好，这点并不用她详述，大家都已深有体会。 “说起来，我以前是看到过。有人在交易栏贩卖记忆碎片的相关信息。”经她这么一提，谢熔金也想起来了，“这东西还能卖的吗？” “估计也就是卖一下所在副本和触发地点吧。”kp耸了耸肩，点了点自己的手册，“你们的图鉴上应该也有写吧？解锁进度是二十分之一，也就是说这个副本里有二十个可以触发的记忆碎片。但具体在哪儿，这部分只能靠自己探索，至少目前，是没有完整答案的。” 而且光知道在哪儿触发也没用。这玩意儿本身就是个低概率事件，能不能刷出来纯纯看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种记忆碎片，只会在晚上重现。 “我之前遇到一个领主，就曾经触发过一次记忆碎片。不过那场景太可怕了，她还以为是闹鬼，吓得直接跑了。事后通过手册发现自己多了二十点信用币才意识到，那是解锁的记忆碎片。” kp回忆着，又看了眼自己的手册：“说起来，我们这次拿的可不少啊。” 三百，至少够一抽了。 “会不会是和观看进度有关系？”谢熔金猜测道，“因为我们算是完整地将整个‘过场动画’看完了，所以就可以多拿一些？” “……应该是。”kp琢磨了一下，觉得是这个理，“不管怎样，这次真的不亏。” 信用币只是一方面，更让她在意的其实是听到的那一词半句——“繁星山脉”、“大祭礼”，全是过去从未听过的信息，听上去就很有料的样子。 安可希认同地点了点头，略一思忖，沉吟着开口：“繁星歌者，这个是希望女神的别称吧？繁星山脉，会不会和希望女神有关系？” “有可能。”谢熔金转了转眼睛，“可为什么幸运女神的信徒，要去参加希望女神的祭礼呢？还有那句，‘证者已经牺牲’，究竟是什么意思？” 线索还是太少，暂时没法做出更多推断。安可希默了片刻，只得摇了摇头，刚想说要不先睡，一转头，却见kp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安可希呼吸微滞，回忆起不久前那仿佛被布偶扑脸的窒息感，不着痕迹地往后躲了躲，“你想干嘛？” 下一秒，就见kp啪地合起双掌，朝着她夸张一拜。 安可希:“.......?!” 不光拜，那家伙嘴里还念念有词：“欧皇欧皇，麻烦保佑。我最近想抽符文师，麻烦让我蹭点欧气……” “没有符文师的话，机械师也行。没有机械师别的也行……不过点灯人不要，文艺三垃不要。嗯，占卜师也不要。别的都行，我不挑！” “总之麻烦保佑出货，保佑出货……” 安可希:“......” 不是，我能不能保佑另说，你这还叫不挑？你这不是把我当欧皇，是当心愿池啊！ 另一头，一脸茫然的谢熔金，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拍安可希：“对哦大佬，记忆碎片这种小概率的事件，居然都能被我们遇上，可能真的是蹭了你的欧气！”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死……安可希正琢磨着谦虚一下，就见谢熔金也跟风地双手一合，一本正经地跟着招财猫似地晃起手掌来： “既然这样，那我也拜拜吧！大佬，我最近好想吃煎饼的，你要不保佑我出个平底锅吧……啊不不，还是电饼铛吧，还能做烤肉……” 安可希:“......” 想了想，她忍不住问谢熔金：“那你干嘛不直接要个烤箱？” 谢熔金认真思索一会儿，摇了摇头：“算了，电饼铛就好。做人不能太贪心。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比较倾向全都要。” 安可希：“…………” 妹妹，你这还叫不贪心吗？ 你隔壁那个还只是把我当心愿池，你这干脆把我当河神了啊！ 如此闹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安可希忍无可忍地推搡下，另外两人这才笑嘻嘻地消停，围着所有的电筒和背包，各自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睡下。 将就着对付了一晚，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 远处的钟楼传来沉闷的报时声，三人凑在一起，一面互换着各自的吃食，一面叽叽喳喳地讨论，很快便定下了接下去的行动方针。 首先，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安可希和kp的意见很一致，都打算将教堂当做暂时的基地，接下去的探索都以教堂为圆心进行，不打算再往副本的更深处推进了。 一个是考虑到时间问题。她们本身都只做了短期探索的打算，携带的食物有限。再加上副本内基本找不到吃的，因此必须在食物耗尽前，返回kp的领地。 再往里走，是当初kp都没涉足过的区域。不知里面有什么，也不知会耗上多久。万一无法及时返回，那风险就有些大了。 第二，则是因为记忆碎片。 据kp了解到的情报，一个地方，要么没有记忆碎片。有的话，很可能不止一个。尤其教堂这种特殊场所，本就是每个副本的重中之重。 继续在这里过夜，一来安全，二来舒服。三来在安可希的加持下，她们很有可能会再遇到别的碎片重现，说不定还能获得别的线索。 外加三百信用币。不亏。 谢熔金原本在探索上就没什么野心，听二人这样说，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想想外面一大片尚未涉足的土地，又不由有些感慨： “不过想想还是挺可惜。还有好多地方没去看过呢。尤其是奇迹商会本会……我还挺好奇，以往最繁华的地段，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奇迹商会”原本是一群以幸运女神为信仰的商人建立起的组织，逐渐做大后，有了自己的总部，更在不少地方建立了分会。而她们所在的这个副本区域，正是因为有奇迹商会的本部坐落，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之前在外面捡垃圾时，kp曾指着远处一栋塌了半边的建筑猜测，那里多半就是奇迹商会的本部所在。只是从她们这个距离看过去，除了爬满了藤蔓的残缺楼顶，也没法看到更多。 不过谢熔金也就这么一说。好奇归好奇，这个时候，肯定还是安全第一。 kp实际也挺可惜，闻言不由叹了口气：“没办法。光凭双脚的话，推进的进度确实很受限制。” “我以前去能源石坑挖矿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很有想法的妹子。她和我说她正在和机械师一起研究，想把探索者升级成小飞侠款，也不知做出来了没有。” 安可希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小飞侠款？” “就是能够飞檐走壁的探索者。”kp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大机器人，“现在的探索者，虽然也有擅长攀爬，和能变形成车的型号，但受到地形限制，整体速度还是挺慢的。如果能像小飞侠一样在房顶上跳来跳去，那进度不就快多了？” 这个倒是。安可希若有所思地点头，旁边谢熔金好奇道：“那为什么不叫蜘蛛侠呢？感觉更贴切嘛。” “因为她打算把那个机器人整个儿漆成绿色，再加一顶尖的绿帽子。”kp诚实道，“你理解为她个人的审美偏好就行了。” 这下安可希有点惊讶了：“还要上漆啊？这得费不少工夫吧。有必要吗？” “害，总得找点乐子嘛。”kp灌了口水，顺口道，“身为领主，其实想要活下去，不难。都是继承了游戏进度的，怕什么？难的是怎么活得好，以及如何打发活下来后的时间——精神需求，懂？” “……”作为一个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领主，安可希表示不是很想懂。 商议完毕，众人当即叫上各自的投影，开始了新一天的捡垃圾工作。当然，捡垃圾之前，没忘先向教堂里的女神像献上供奉—— 或许是因为这尊女神像比较大，位置也比较拉风的原因。同样的供奉，回馈的信用币可比之前拿得多，安可希手里一次就刷到了五千。 而没多久，之前扛着到处跑的另一尊神像，也终于找到了能用来安置它的石座。回馈的信用币数额同样很厚道，再加上昨晚额外拿的三百，安可希顺利地再次实现日入过万的淳朴梦想。 ……虽然只是游戏币。但至少看着舒坦。 解决了神像问题，三人的重心跟着就转移到了捡垃圾上。就像之前说好的一样，今天的探索全是在教堂周边进行—— 虽然门前已被杂草覆盖，但还是隐隐能看出，教堂的外面是一个较大的广场。广场四通八达，周边围着的大多是店铺。只是大多连房体都不完整，被砸开半边的墙壁，不知飞到哪儿去的屋顶……有的房子里，甚至已经长满了苔藓和蘑菇。 好在没什么危险。几人按间探索过去，除了有遇到两棵会抓人脚脖子的诡异爬藤外，一切都算得上是顺利。到处翻翻找找，也总能在各种犄角旮旯里，捡到些有用的东西。 用kp的话说，垃圾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 只是不知是不是缺少了那古怪童谣的报时，时间流动感似是一下子模糊了下来。一行人在废墟间进进出出，明明感觉也还没翻几间，再看天色时，熟悉的暮光，已经又一次铺上天空。 安可希抓紧时间，在贼能打的帮助下翻进了一处荒掉的花园。从里面扒拉了一堆看着好像能种的植物，能装的都装进包里，不能装的，就坐在墙头往下丢。谢熔金将自己的包包拉到最大，在墙根下晃来晃去地接，在看到安可希丢下几节竹筒似的植物木茎后，惊喜地大叫起来，回到教堂后立刻拿出这根木茎，说可以拿来给大家做饭。 “这个看上去和竹筒差不多，应该可以把东西放进去煮。”她一面研究手里的中空木茎，一面干劲满满道，说完就打算从自己的包里翻食材，吓得kp赶紧把人拉了回来：“妹子，妹妹咱用不着！都自己人，别开枪！” 谢熔金：“……诶？” “这地方没法做东西吃的。”安可希哭笑不得地在旁边补充，“外面的空气不干净。这节木茎也是，拿回领地都得先在净化土里泡几天，你怎么敢现在就用的啊？” ……对哦。 谢熔金这才反应过来，诶了一声，脸颊微微泛红。过好一会儿，才见她叹出口气：“不好意思啊，难得没穿防护服在外面走，搞得我都有些糊涂了。忘乎所以了。” “嘿，没事。我一开始也这样。”kp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我当时心更大呢，摘了个果子就敢直接往嘴里送，可把旁边的投影吓的。” 谢熔金被她逗得一乐，安可希忽似想到什么，看了过去：“话说，小谢是不是很擅长做饭啊？” 之前连许愿都要的是电饼铛来着——安可希都没摸过那东西。 “没有没有，擅长算不上。”谢熔金赶紧摆手，“只是比较喜欢吃，所以乐意去折腾而已。” 那不就是会做饭吗？ 安可希眨了眨眼，忽然凑了过去：“那面粉制品呢？会做吗？需要发酵的那种？” “发酵？是说包子馒头吗？”谢熔金愣了下，道，“还行吧，我以前自己做过包子和面包。不过卖相都不太好。” “那没关系，会就好。”安可希乐了。她之前心血来潮从别人那里换了发酵粉和面粉，正愁不知道怎么弄呢，当即坐到了谢熔金的旁边，细细问起这俩东西该怎么处理。 kp原本只是在旁漫不经心地旁听，听着听着，亦忍不住凑了过去，顺口问起要自己开伙需要备那些调料。谢熔金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话题一转，又分享起自己领地厨房里通过种种途径搞到的香料调料——原本好好的垃圾分赃会，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厨艺分享会。 看得旁边几个投影都傻了。面面相觑一会儿，终究还是没上去打扰，转头各管各的干活，任凭三个领主，就这样消磨到了晚上。 而在入夜之后，正如kp所猜测的——属于教堂的记忆碎片，再次在她们面前浮现。 好消息是，这次重现的场景不是特别吓人。虽然所在的房间和走廊里同样多出不少陌生的人影，但至少这些人影都没再搞得血刺呼啦的，充其量只是比较骨感而已。 ……虽然看着一个个穿着衣服的骷髅在面前走也有些奇怪，但完全在她们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坏消息是，这次重现的场景里，似乎没有什么有效的信息——为了获取情报，她们牵着灵感术士，到处绕了好几圈。得出的结论却是，这次重现的场景，应该是距离末日很久之前，所有“人”讨论得都是他们那个时候的日常琐事，完全没有她们想要的情报。 还好，不论如何，至少收获还是有的：副本隐藏碎片的解锁进度喜加一，作为完整观看的奖励，每人又各获得三百的信用币。 ——转眼，就是第三天。 再次睁开眼，三个女生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却都有些傻眼。 按照原定计划，今天她们本该往回走了，走到临出口附近，再进行探索，并寻找合适的过夜地点——考虑到食物的储备，她们也只会在副本里再睡一晚。明天就该出去了。 换言之，这是她们最后一天的探索。谁能想到，就是那么倒霉，睁眼才发现，外面都快被雨淹了。 隔着厚重的雨帘，教堂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kp比较有经验，试着往外扔了块金属，那雨落在上面，还会发出可疑的滋滋声。 “不能往外走。”她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其他人，“这雨有毒。” 安可希：“……” 没办法，最后一天，只好在教堂里面消磨。考虑到这里是为数不多可供探索者舒服休息的地方，三人也没打算下狠手去拆，只好在教堂内外钻来钻去，就当观光了。 观光到一半，不知怎么又绕回了教堂大堂。安可希隔着打开的大门，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不由自主地搓了下胳膊，正要招呼着另外两人去其它地方看看，忽听雨中，传来了奇怪的嘎吱嘎吱声—— 出于好奇，她凑到门边，探头小心看了眼。看完却是有些愣住了。 只见雨里面的，赫然是一个快乐人——它不知从哪儿搞了辆人力车，正在费劲地往前拉。车上似乎堆着什么，安可希看不清楚，但她看那快乐人的动作，似乎不是很快乐的样子。 ……也是。哪怕有符文保护，遇上这种有腐蚀性的雨，估计也快乐不起来。 而且，不知是不是受大雨影响，那快乐人拉车的速度看着也很慢。安可希眼看着它一步一步艰难地从教堂门口穿过，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嘿！那边那个！” ……！ 听到她的声音，那快乐人明显僵了下。安可希抿了抿唇，也没多管，自顾自地继续喊话，问它要不要进来躲会儿雨，等雨停了再走。 “……” 机器人又是一愣。倒是没太多纠结，很快便拉着小车，沿着台阶中间的坡道上来，一瘸一拐地钻进了教堂里。 也直到这会儿，安可希才看清它拖着的东西——只见车板上，是一大堆被成捆扎好的花。连根带泥，堆了满车。 安可希特意仔细看了看，不是什么特别的品种，感觉就是观赏用的……真要说的话，倒是和那些快乐人插在自己身上，用来装饰的那种花朵很像。 只是这些花这会儿也被雨水打得有些零落了，看着惨兮兮的。 ……原来那些花还是特地从外面搬回来种吗？ 看不出来，这些快乐人活得还挺讲究。 安可希默默想着，又奇怪道：“就你一个人运这些吗？其它人呢？你们不知道今天会下雨啊？” 快乐人：“……” “不知道。我昨晚出门的，准备回来时才下雨的。”快乐人一边闷闷说着，一边去扯缠在脚上的变异植物，正是这东西让它刚才走不快。至于为什么就它一个人出来…… “还能为什么。打牌打输了。”快乐人的语气更低沉了。 安可希：“……”还真是毫不意外的理由呢。 察觉到那快乐人面对自己时，明显透着几分坐立不安，安可希不由又有些好笑。小声嘱咐留在教堂里的贼能打看好对方，转身就跟着另外两个领主，再次往教堂后面的生活区走去。 ——之前的探索里，她们除了恒温符文，还找到了不少已经停止运转的符文，好些都不认识。谢熔金打算把它们都拓下来，拿回去让自己的符文师研究，安可希正好去蹭个备份。 这一拓，又花去了大半天。等她们拿着拓出的数张符文，再次回到教堂时，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包括贼能打在内的几个投影，甭管对不对付，这会儿都正凑在门边，探头去看外面破云而出的天光，那好奇又专注的样子，像极了第一次见到下雪的小狗。 至于那个快乐人，则已经不知所踪。只是它先前待过的地方，留着尚未干透的湿痕与车辙——而旁边干爽的地面上，正摆着几支比较完整的花。 也因为那场大雨的缘故，几人最后，只得再在教堂里对付一夜。 虽说雨停时尚未天黑，但从时间来算，她们肯定没法在天黑前走到副本出口，那不如再留一晚上，说不定还能再蹭一波记忆碎片。 只可惜，想得挺好，当天晚上，安可希的好运却像突然失效——几人坐在房间里等了半天，又拿着电筒在教堂里外都晃了一圈。不管怎么找都没找到可怕的鬼影，无奈之下，只能认命地躺回去睡觉。 睡到半夜，谢熔金却像听到什么，含糊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内的电筒依然亮着。她借着灯光坐起身，四下环顾一圈。没看到奇怪的东西，那声音却再次响起，而且更为清晰—— “砰！砰砰！” ……？ 同一时间，有彩色的光芒透过上方的小窗映进来。谢熔金睡眼惺忪地抬头，盯着那透窗而出的彩光看了一会儿，忽似意识到什么，呼吸一滞，赶紧拍醒了旁边两人。 另外两人醒来，听着那砰砰的声音，望着那变幻的彩光，也愣了下。默然两秒，三人对视一眼，眼中浮上相同的了然，不约而同地爬了起来，争先恐后地朝着门边冲去—— 转过两条走廊，穿过一道小门，一路冲回教堂大堂。厚重的大门依旧维持着打开的状态，正坐在门边守夜的骁勇法师不解地转头看向几人，女孩们却顾不得解释，只怔怔地望着门外，齐齐冲到了门边。 ——她们都没有猜错。 方才那砰砰的，是烟花的声音。 巨大的、闪耀的烟花，正从远处一簇簇地窜起，在空中绚烂地绽放。教堂门外的广场，不少人正同她们一样，抬头专注地看着那些华丽烟火。 ……对，“人”。 教堂门口的广场，已然站满了“人”。 衣着光鲜，来来往往的行人。统一地没有五官，脸庞光洁得像是橱窗里的塑料模特，很难不说诡异。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阈值提高的关系，意外地没有让人感到恐惧。 又或许是因为，它们所处的场景，很难让人和“恐惧”挂钩—— 铺着大块石板，充满艺术气息的广场，一盏一盏如星星般亮起的街灯。四周的店铺暖光溶溶，装饰着与教堂相似的彩绘玻璃，木制的门板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门牌，悬挂在店门前风铃不住作响，店铺内流淌出陌生却动听的音乐。 再往远处看，又何止这里有灯？灯光都是连成片的，大片大片地往远处铺，往高处铺，宛如倒灌的星河。 钟楼上亦是彩灯变幻，钟楼的不远处，则是那座谢熔金念念不忘的，疑似奇迹商会本部的高大建筑—— 只见这会儿，那个建筑同样被光彩笼罩，漂亮的尖顶即使在夜空下也分外显眼，墙面上不知是用了什么符文，竟亦灯光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十二面骰的图案，还随着烟花的节奏，不住飘移转动。 ……cbd。 不知为何，安可希脑袋里忽然冒出了这个词。 今天闲聊时，谢熔金还和她们说，假设这个世界运转正常，按照奇迹商会这地位，必然是这座城市的cbd，中心商务区——安可希原本对这没什么概念，这一刻，却忽然好像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 璀璨、繁华、不夜之城。这就是她此刻所见的一切。 连呼吸和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放轻，轻到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等到安可希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走到了教堂的门边，一脚跨出了门槛。 而就在她另一脚也落在地上的同时，所有的声音，忽然都消失了。 烟花声、音乐声、风铃声，行人絮絮的，完全听不清楚的说话声——全在一刹那，归于沉寂。 所有的灯光都湮灭。只有手中及身后的电筒，投出惨白的光芒，照亮着她眼前的所有。 杂草疯长、建筑塌陷。她眼前所见的，仍是那个荒芜的、仿佛巨大尸体般的城市。 一阵寒风吹来，吹得她一个激灵，本能地缩起脖子。身后传来另外几人关切的声音，安可希漫应了一声，深深看了眼眼前凌乱的轮廓，垂下眼眸，旋身准备回去。 然而就在转身的一刻，她的动作，却又是一顿。 ——只见她的视野里，本该昏暗的大堂，这会儿也变得灯火明亮。 而在谢熔金和kp的身后，赫然是几个之前从未见过的身影—— 那看着像是几个女性，和方才所见的“行人”一样，没有五官。不同的是，她们的身上，全都裹着长长的斗篷，不光是五官，就连四肢和头发，也全都难以窥见。 除了那些穿着斗篷的人外，大堂里分明还多了个东西——一台机器人。 看着像是快乐人，但细节处又有很多不同，也没启动，就那样硬挺挺地站在那儿。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孩正站在它旁边，不住往它身上拍打着，瞧着像在炫耀。她对面的另一人，却是偏着脑袋，看上去正在打量那机器人，边打量边摇头，怪嫌弃的样子。 正在“炫耀”的那位似乎不高兴了，原地又蹦又跳。另外三人则像是在看戏，在旁边边围观边笑，最夸张的一个，笑得前仰后合，旁边人一直推搡，都还笑个没完。 最后还是站在最中间的一个，笑了一阵后，肩膀的耸动终于停了下来，上前插到了二人中间，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束花，发果果似地一人发两支，发完了还挨个儿摸摸头，似是在劝架…… 安可希微微偏头，看得正入神，冷不防眼前又是一暗。 ——像是正在看的电视被人突然关掉。反应过来时，眼前已又是一片昏暗。 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灯光消失。教堂内部又恢复成了那副黑黢黢的模样。谢熔金和kp的后面只有一个贼能打，正皱着眉头地朝着自己跑来： “……领主？领主你没事吧？冻傻了？” “……？” 耳边再次响起另外两人的催促。安可希一个晃神，终于真正清醒过来。 贼能打已经冲到了她的跟前，手里还拿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衣服。安可希眨了眨眼，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牙齿正在打颤，忙摆了摆手，快步朝着教堂里面走去。 一进门，就被kp塞了块正在发热的火焰符文石。安可希道谢接过，缓了片刻，听到来自另外两个领主的询问，只轻轻摇头，说自己方才是看傻了。 估计是看她状态不好，其他人也没再多问。安可希抱着符文石站在门边，垂眸思索片刻，再次拿出自己的领主手册，翻开来，只见图鉴页上的那行字，赫然已经改变： 【副本奇迹商会·隐藏碎片解锁（4/2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捉虫） 那天晚上,安可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或许是被冷风吹到了脑袋，她回到教堂后，就一直有些昏昏沉沉。 几乎是在回到教堂的一瞬间，门外的烟花声与彩灯又尽数归来。安可希却再没观赏的心思,被谢熔金搀扶着在地上坐了片刻,没忘提醒另外两人去教堂外面,可以再触发新的记忆碎片——只可惜其余人都去外面试了下，却都说什么都没看到。 这下,安可希脑袋更晕了。 kp和谢熔金对此倒是很看得开。本来就是低概率事件,并非百分百触发,看不到也不奇怪,反而让她们更坚信之前三个碎片的出现是欧皇庇佑；注意到安可希脸色发白，也没多说什么，陪着一起将外面的那场“烟花”看完，便赶紧将人带回了房间。 ……不过安可希对此的记忆很模糊。到了第二天,才从谢熔金口中得知，她们准备回去时,安可希人已经睡着了。最后是被一直守在旁边的圣贼背回房间的,从头到尾，眼睛都没睁开。 安可希:“.........” 我说呢,怎么昨天迷迷糊糊做梦时,好像有梦到在骑马。 因为昨天的耽误，她们今天必须直接踏上返程，没时间再进行额外的探索了。所幸今天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几人一路从教堂往回走,很顺利地就来到了出口，找到了来时所用的传送点—— kp以随身所带的符文向自己领地发出信号,旋即便如来时一样，一行人分为两批，回到了kp领地。 回去之后，因为距离安可希与谢熔金各自定好的返回时间，都还相差一些。两人便索性先在kp领地里逗留了会儿，kp很大方地借出自己的日清用品，先让两人做了个简单的清洁，在二人整理各自东西时，还没忘叮嘱一句，要她们回去后记得把自己和投影用过的东西，都先放到净化土里埋两天。 “虽说有隔离符文，但毕竟接触过外界的东西，还是当心点好。”kp提到这事时，语气是难得的严肃。 谢熔金见状，也不由认真起来。推了推眼镜，又问起还有什么需要注意。kp偏着脑袋思索一会儿，忽然一拍手掌：“啊，还真有。 “我们这次出去，不是看到了‘脏东西’吗？你们回去后啊，最好留意下自己的状态。如果有头痛，或是幻视幻听什么的，就找点能静心的道具，比如对应的符文，或者安宁女神的buff之类的……都赶紧用上，别舍不得。要么就去找信仰安宁女神的投影，比如精神治疗师，也行。” “……还有这讲究？”安可希听着有点懵，“是还会出精神问题的意思吗？” “不好说。”kp表情凝重起来，“如果是普通的探索就算了，关键这次，我们看到了奇怪的东西……知道什么叫掉san吗？有的人会比较容易受影响，而且可能自己出问题了都不知道。” 想了想，她又向两人补充道：“和你们说件真事儿，我刚穿过来没多久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时候，我刚解锁了聊天区，就看到有人在里面问，说自己的魔动人偶都失控了，非常不听话，养的投影也都变得举止诡异，很吓人，问该怎么办。” .........？ 万万没想到离开之前还能听到这种论坛怪谈似的故事，安可希与旁边人对视一眼，配合地问道：“举止诡异是有多诡异？是她出现幻觉了吗？” “差不多吧。”kp模棱两可道，“简单来说，就是魔动人偶和投影都变得不受控制。她试着关掉魔动人偶，谁知它们居然会反抗，费了好大劲才关掉两个。剩下另外两个没控住，不知跑到哪里躲了起来，她还在找。投影则是变得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有时还会做出很可怕的举动，比如爬到天花板上，很阴冷地倒挂着看她。” 安可希:“........” 听着有些吓人。然而她代入了一下贼能打，又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发现竟毫不违和。 甚至拳头还有点痒。 一旁谢熔金则是扶了下眼镜，又是紧张又是催促地看向kp。kp咳了一声，方继续道：“她发问时，就是在纠结要不要解除那些投影的签证。因为她的后意识空间已经没有地方回收，一旦解除签证，对应的投影就等于是死了。她下不了这个手。 “没想到她刚问完，就立刻有人冒出来，问了她两件事——第一，她最近是不是出去探索过。第二，她探索时，是不是看到了很诡异可怕的场景。在两个问题都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那领主就立刻发言，让她首先停止追捕剩下的魔动人偶，并赶紧去找和安宁女神相关的道具佩戴。 “‘你发一个交易栏，我来找你。我送你一张安宁女神的buff卡。’”即使隔了这么久，kp也难以忘却当时看到的那段话，“‘你的认知已经已经被干扰了。你看到的魔动人偶和投影是反的。那些被你强制‘关掉’的人偶，他们已经没了。’” “........” 话音落下，即使是方才还有闲心开小差的安可希，也不由一时陷入沉默。 顿了片刻，方听谢熔金倒吸口气：“有点可怕。” 语毕，又扫了眼旁边两人，再次一推眼镜：“你俩应该不是我的幻觉吧？” “……”安可希又是一怔，kp已经直接一肘子推了过去：“对，我是你的幻觉。我还是你充满求生欲的潜意识，现在就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你赶紧清醒，回去赶紧拜拜安宁，满意了？” 谢熔金被她推得晃了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句傻话，不太好意思地笑起来。 安可希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解答问题的领主，得是经历过多少啊？” “？”谢熔金不解地眨眨眼，没太理解，“什么意思？” “因为，kp说得这些，领主手册上都没写啊。”安可希面露思索，“能够一下分析出问题的所在，说明这个领主不是自己经历过，就是认识的人经历过，而且连女神的buff卡都能直接送，绝对称得上‘大佬’了。” 事实上，她之前就有感觉了。这个“游戏”里，似乎线上的好心大佬特别多——基本不管什么问题，都能很快看到人出面解答。这也引发了她一个思考很久的问题： “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少领主啊？”安可希抿了抿唇，忍不住道，“最早的一批得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们得在这里待了多久？又经历了多少？ kp耸了耸肩，又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你们也看到了，聊天区里的发言人都是匿名的，而且也不会显示具体人数。” 她以前倒是曾试过搞事，几次尝试怂恿在线玩家在群里接龙报数，以搞清这个问题，只是每次都会因为那么几个人的失误而失败。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穿过来的时候，聊天区里已经非常热闹了。而且那时的聊天区就和现在一样——大多时候，只要有人提出问题，总会有人迅速给出答案。就算有冲突，也能很快得到控制，最终消弭。 这也是她对其它领主存在始终存疑的原因之一。太和谐了，太有互助氛围了。她以前混过好几个百人以上大群，比它吵闹的没它和谐，比它和谐的没它热闹。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实不相瞒，我以前是真的怀疑过，一整个聊天区里，除了我，都是水军。”kp说到这儿，忍不住拍了拍面前的两人，“活人啊，真好。” 安可希：“……” 与谢熔金对视一眼，两个妹子回馈似地同样拍了拍她的胳膊。恰在此时，门口传来王铁根儿的提醒，谢熔金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自己回去的时间。 “——对了，kp姐。”她踏上传送板前，还转头向kp挥手，“如果确认没事的话，还能来你这儿借道吗？那个副本，我还想再去一次。” 这其实也是安可希想问的。她是第一次出门探索，准备得不太充足。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打算回去多准备些食物，好再来多探索一回。 kp闻言，却是打量她们一番，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当然可以啊。”她抱起胳膊，以一种微妙的语气道，“如果到时你们还过得来的话。” ……？ 几个意思？ 在旁送别的安可希忍不住看她一眼。kp却没再多说什么，送走谢熔金后，又拖着安可希去玩了会儿桌游。一直玩到安可希和息流约定好的时间，方再次将她与贼能打，一起送上了传送板。 熟悉的光芒与黑暗次第落下。让人不由想到深夜坐车回家时，窗外交替掠过的光影。非但不会再让人觉得紧张，反而隐隐有种如释重负的安心感。 而等安可希再次睁开眼，望着早早就等在传送板外的息流与两个符文师，那种安心感，终于彻彻底底地填满了胸口。 看向对面正毫不掩饰紧张与欣喜的风息术士，安可希一时激动，下意识便轻声开口：“息流啊……” 息流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得到率先被领主唤名的殊荣，再加上终于看到自家领主平安归来，一时竟是克制不住，眼眶微微泛红：“领主大人……您辛……” 话未说完，便见安可希两臂向外一展，下巴一抬，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就差没把“荣归故里”四个字刻在脑门： “我，捡垃圾回来啦！” “……” 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又生生给憋了回去。 息流一时怔住，竟不知该摆出个什么表情。 “领主。”一旁的符不起忍不住纠正道，“更适合的措辞，应该是‘拾荒’。” “拾什么荒。你全家都拾荒。”符不动厉声二次纠正，“那叫废物回收再利用！” 息流：“……” 恳请你们二位也闭下嘴。这种时候，只要说“领主辛苦了”就好了，谢谢。 好在息流别的不行，稳住情绪第一名，短暂的沉默后，很快便找回状态，礼貌地冲旁边贼能打点了点头，便上前来接过了安可希的包，边接包边询问她现在的状态。 两个符文师倒是没凑上来，但在收好传送板后，便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走出传送室后，安可希眼尖地看到明灯的提灯灯光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跟着便听一阵利落的脚步声，他的大嗓门从另一边的走廊里传了过来—— “诶，好了好了，都别担心了！人回来了！没死，全须全尾！” 安可希：“……”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语气好像还有点失落的样子？ 似是看出她神情的复杂，息流莞尔道：“领主大人别多想。明灯先生也是有些兴奋。别看他平时对您大呼小叫的，实际这次出门，他可担心你了。特别怕您出事。” “是怕我因为名字问题被幸运女神的其他信徒敲爆头吧。”安可希一语道破真相。息流又是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显然是猜对了。 跟着就见他话头一转，积极道：“领主大人饿不饿？我有准备热汤，还是您需要先清洁一下？您房间里的被子，在下擅作主张，拿到其它房间烘晒了，需要的话，在下现在就给您铺回去……” 有点时间没见，安可希反而对这种息流式关切有些招架不住了。再加上之后另有安排，只得赶紧连连摆手，好说歹说先把人劝回了岗位——两个符文师也是机灵，见状也没多留，与安可希打过招呼后便先行离开。倒让安可希松了口气。 转头正想叫上贼能打一起去幽老师那里做个检查，却见那家伙不知何时，已经自己跑开了。 只留给安可希一个孤狼的背影，听到她提醒说要去检查，还特别酷哥地背对着冲她竖起个拇指。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的。 心知贼能打在这种安全问题上很有分寸，安可希也没多管他，抓紧时间先去找了趟幽老师，做了个简单的精神检查，确认没受到啥影响后，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外出探索的后续工作—— 首先，先是按照kp说的，将用过的物品和装在包里的东西都打包埋进了净化土里。跟着便挨个儿找上留守投影，确认工作进度，了解当前状况，顺便给出自己带回的物资清单，和各个专项的负责人简单讨论了下用途和之后的建设方向…… 再加上与每个投影见面时，必定要走一遍的“领主您辛苦了”的诚挚关心流程，如此一圈跑下来，感觉竟没比在外面捡垃圾要轻松多少。 以至于等安可希去食堂找东西吃时，脚步都是拖着走的——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回到自己的地盘，放松之余反而更容易疲惫。明明还没到以往睡觉的点，安可希已经克制不住地打起呵欠，等喝完息流早就备好的热汤，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窜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被息流用术法烘得暖暖的床铺上，没多久就陷入了梦乡。 而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总算明白，kp当初的那句“只要你们还过得来”是什么意思了。 酸痛——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感觉。 浑身上下，都像是快要散架。动起来的时候，只觉骨头都在嘎嘎作响，和当初打完虫子时的痛苦，竟是不相上下。 安可希在尝试努力爬起之后，才发现自己一觉，竟睡过去了十二个小时还多。忍耐地闭了闭眼，她强撑着用通讯器联络了下幽老师，求一份舒缓肌肉的魔药，又翻开领主手册，在交易板里找到kp的交易专栏，戳进去直接发起私聊： 【肌肉酸痛。我感觉我人快没了。这正常吗？】 对面毫不掩饰地直接发来了一串“哈哈哈”，显然对此早有预料。跟着便发出了一句灵魂质问： 【妹妹，你平常锻炼吗？】 安可希：“……” 那好像是不太练的。 kp：【那不就得了。】 kp：【你自己想想，去副本几天，每天几万步地走，爬上爬下，负重拉练，还睡地板。】 kp：【你不难受谁难受。】 安可希：“……”非要这么现实吗？ kp：【不过也不光是体质的锅。外面的环境本来就不太好。有的负面影响在外面时显不出来，慢慢才发作的。你这两天自己注意下，人累酸痛都是小事，多歇两天就好。】 安可希：“……” 说是这么说，但歇可能还真没法歇。且不说从外面带回来的一堆植物种子，得尽快拿给金翡确认，当初通过后宫打包带走的一大堆东西，也得抓紧时间一一回收，再逐个儿拿出来，泡土净化拿去用——各单位都等着呢。 只苦了安可希自己，当初打包打得有多爽，这会儿就有多崩溃。尤其她那里还替谢熔金和kp存了好些东西，是要拿来交换的。其他东西的净化流程，还能犯懒拖上一拖，这一部分却是拖不了，必须加急安排上…… 各种需求堆在一起，不过小半天时间，那个用来净化的花坛就被挖得跟战壕一样。安可希拿着个铁锹在里面挖坑的时候，甚至都有种错觉，仿佛这里不是个花坛，而是个墓园。还是快被填满的那种。 若只是这些也就算了。实在不行，多跑几趟呗。反正喝了魔药身体也还撑得住，身边也不是没帮手。 ——最糟糕的是，在往后宫里来回了几次后，安可希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还有另一种不知如何处理的东西，正砸在自己手里—— 那些幸运女神像的脑袋。 数量虽然不多，但还真的有点棘手。 用吧，自己用不上。卖吧，估计也卖不出去。送吧，那些不信仰证者的投影，送他们不是给人添堵吗？ 可要送信仰证者的投影，更不行。你送个完整的也就算了，这可只剩个脑袋啊。 安可希都能想象，身为领地头号幸运女神吹的明灯同学，在见到光秃秃的石像脑袋后，那大呼小叫的跳脚样子。 要说再专门跑一趟，送回副本里去，好像也不太行——虽说这些脑袋看着已经恢复了正常，可人身体都被砸碎了。这样送回去，是打算直接把脑袋放在石座上吗？ 而且她身体正酸着呢，懒得跑。 唯一比较好的方案，似乎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管它。就这样放在自己后意识空间里，要么放在公共领域，要么依旧放在负责接收的投影那里，除了占点空间外，也没什么副作用。 可这样，安可希自己又有些不乐意了。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先把东西挂在交易板上，看有没有冤种愿意收。不想一翻开，首先看到的就是之前和kp的私聊界面，安可希望着上面kp的名字，脑中忽有一道灵光闪过—— 对啊。 她如梦初醒地一拍大腿，啪地把手中册子合上。 反正都是要设法处理掉，那干嘛非要将目光局限在玩家身上呢？ 为什么不试着去问问……某些，可能更在意这东西的存在呢？ 同一时间。 遥远的另一个空间内。 至少三百平米的房间内，大半都被荡漾的水波占满。深不见底的水池边，一群轻巧的身影，正自顾自地忙碌。 看着都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容貌精致昳丽，只是躯体上有些小小的别致——统一的银色吊带长裙之外，有人拖着一条闪光的鱼尾，有的则在胳膊肘处，生出两边薄纱般的侧鳍，抬起手臂时，还会随着动作微微起伏舒展。 这群少女坐在池边，双脚或鱼尾皆泡在水中。手上则各有活计。有的正抱着本领主手册，一面与同伴讨论，一面设法回复着聊天区或交易板里内容；有的面前则放着好几个篮子。篮子里堆满了纸条与卡片，正被她挨个儿拿起来检视并分类。 有的则举着简陋的小网兜，漫不经心地捞着面前的池水，时不时从里面捞出些淤泥似的黑色物质，一脸嫌弃地抖进旁边的小桶里，已经堆满了小桶，则有另外的人在收拾，正一桶一桶地往小车上堆。 少女们的身后，则是一个正在伏案奋笔的巨大身躯——看着足有三米多高，即使弓着身体，头也几乎要碰触到上方的天花板。巨大的鱼尾尽可能地蜷缩着，却不似少女们那般尾鳞闪亮，灰扑扑的，乍看上去，会让人误以为是堆叠的漏气轮胎。 那人的胳膊肘处，同样生着半透明的侧鳍，只是那薄纱的侧鳍，明显已不完整，似是被人生生撕扯掉了几大块；胳膊上铺着细细的鱼鳞，鳞片的缝隙间却微微冒出脓血，有的鳞片已然翻起。 她的双手，则是有些病态的发白肿胀。手指这会儿却正灵活地转动着，指间是一层一层，被细密编起的光丝。 “啊！啊！”就在她正专注于手上的工作时，身后突然传来少女的低呼，声音稚嫩得像是幼童，“有东西！有东西！老大，老大！” “……”克制不住地呼出口气，她轻轻闭了闭眼，“又捞到什么了？不是说了，不重要的都直接丢掉！” “信信！信信！”少女不依不饶地继续道，“又有信信！” “……怎么又有……”被称作老大的存在忍不住拍了下烂泥般的鱼尾，想了想，还是道，“你拆开看一下吧。还是那句话，如果是和任务无关的事，统统不用管。” “……哦。”少女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依言拆开那封被用防水材料认真包好的“信”，打开纸张，逐字逐句地念道： “伟大的幸运女神，您好。 “不知道现在的您，是否还活着。活得还好吗？贸然来信，如有打扰，还请见谅。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您，您珍贵的脑袋正在我的手上……如果您还想完整见到它们的话，那唯一的方式，可能只有与我进行一些小小的交易……” “……”正在飞快编织着光丝的女子，缓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神情微妙地抬起脑袋，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 ……什么情况？ 她人好端端地在家里坐着，为什么突然就收到了一封，绑架信？ 绑架的还是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脑子？？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一头雾水地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东西,生着巨大鱼尾的女性显然被这封信件搞得很摸不着头脑，思索片刻，却还是摆了摆手，由着那少女继续念了下去。 然而随着少女不断往下念,她编织光丝的动作,却渐渐又慢了下来。 直至最后，再次顿住。 感谢对方清晰的措辞，她现在总算搞清所谓的“脑袋”指的究竟是什么了；然而紧随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困惑。 “将被污染的石像……放进了自己的后意识空间？能够做到这种事？居然能做到这种事？”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正在读信的少女显然也正深有同感,趁着她不注意,悄悄转头看向身后的同伴,特别激动地和她们比比划划。 再次回头，却见那巨大鱼尾女性似是感知到什么，颇有些激动地拍动起沉重的尾巴，然而因为空间限制,尾巴根本甩不起来，只闷闷地敲在地上,发出钝钝的声响。 紧接着,又见她眼睛一转，手中的光丝忽然尽数消失,眼神突然显得清明冷静起来。 “别急,别急。冷静点。”表情亦变得沉稳不少，她轻轻拍打起自己的胸口，以一种安抚的语气开口，跟着眸光一扫,朝着那少女伸出手去，话语利落,“给我。” 原本还笑嘻嘻的少女对上她的目光，面上登时笼上了一层惶恐，匆忙垂下脑袋，双手托举着，将信纸恭敬呈上。水池边一众正小声讨论说笑的女孩们，亦是刹那安静下来，低垂着眼眸，大气都不敢出。 鱼尾女子也懒得管她们，随手在空空的鼻梁上推了下，抖开信纸，一目十行。 “有意思。”扫过纸上的内容，她低低嗤了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有这个可能，但证据不足。别太激动了，贸然行事，没有好处。” 说完，将信纸往桌角一放，思索片刻，又朝旁边的少女随意一指：“去准备东西，等等我说什么你写什么。还有，那边那个清池子的——我这一周一共才出来几次？次次来，次次看到你偷懒。 “再让我撞见一次，你就给我滚去外面当npc。” “对了，最近再留意下。如果这封信上写的是真的……”说到这儿，鱼尾女子似是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微微蹙起了眉，片刻后，又轻轻吐出口气，手指再次推过空荡荡的鼻梁。 “那上次布置下去的那个任务，应该也快有回音了——池子里也许会出现恶心的东西。一旦捞到，不要犹豫，直接叫我。别给她看到，知道了吗？” 另一头。 亲眼看着封好的信件逐渐“消失”在抽卡池中，安可希微微挑眉，原地等了片刻，又试着伸手，往水龙头里面掏，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是还没来得及回复吗？还是看到了不想回？亦或者说，信件的“消失”，并不等同于“送达”，她寄出的交易申请，实际根本没人接收？ ……对，交易申请。这就是安可希对那封信的定位。是充满了礼貌与爱的交易申请。 寄归寄，但对于能否得到回音这事，安可希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无非就是想着，既然藏在这游戏幕后的某些存在，看着好像很在意神像的样子，那或许也会有兴趣，回收她手里的这些。 考虑到之前从副本里得到的碎片信息，她甚至无法确定，接到信的会是谁，这个世上又是否还存在“幸运女神”——正如kp的汇报信一样，这封信的存在，也是包含着些许试探意味的。 既然暂时没有回音，安可希也不可能就这么干等下去。一没那个耐心，二来，她也没时间。 不过抽卡池的水都已经灌了，不抽白不抽。安可希随意抽了个十连，发现有新的ssr投影出现，还是没见过的职业，立刻捏脸命名一条龙，捏完迅速冲进后宫，第一时间对新人送上了简短的来自领主的慰问与祝福。 慰问完毕，顺便又从其他投影那里走了走，取了些寄存的物资，带着一起离开后，直接便往净化土里送…… 用来净化的花坛已接近满负荷，安可希带来的那些东西，恰好占去了最后一点可用以净化的空间。净化物资的工作被迫停滞，无奈之下，安可希只能先放下铁锹，转而去推进另一个重要的工作。 她召集了所有人，先紧急开了个大会。 会议依旧是在食堂里面进行的。几张小桌拼成了一张大长桌，桌面上还摆着新鲜的花朵——这些都是金翡为了庆祝安可希顺利归来，特意去种植区挑的。 大会的主题很简单，还是那个困扰他们很久的问题——防御符文。 “大家都知道，领地的防御符文，主要作用是为了能在魇灾到来时，尽可能地降低领地损失，保护我们的生命安全。” 在所有人都到场后，安可希也没多耽搁，直接切入正题：“虽然上一次魇灾中，我们侥幸没有遭受很大的损失，但也有两名成员负伤。因此，迅速完善符文防御体系，我个人觉得是很有必要的……” 作为在上次魇灾中不幸负伤的两名成员之一，明灯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顺口道：“所以，你这次是从外面打劫了什么？是把人家墙角都撬回来了吗？？” 安可希:”.........“ 有一说一，也就是领地里现在还没装大门。不然她迟早把明灯贬到门口去当看门大爷。 不过也难怪明灯会有这种猜测——毕竟想要完善符文防御体系，首先需要的就是合适的材料。而领地自带的金属墙壁，无论如何都难以算在“合适”之列。 所以，一般的解决方案都是，用更加利于发挥符文效果的材料去取代或覆盖原有的金属墙壁，再往上面雕刻符文……安可希之前开会时，也曾经提到过这种思路。 这种方法当然是最为稳健的。不过不论是材料的获取，还是整个翻修工程，对安可希的领地来说，难度都太大了。事实上，截止目前，他们领地内，可说是一整面完整翻修过的墙都没有——除了开局便有的几面石墙，整体依旧是以金属为主，符文都是刻于石板，补丁般固定在墙上的。 然而现在，感谢在副本里的经历，安可希有了个新的想法。 “我琢磨着，我们能不能换一个方向去努力——不去‘雕刻’符文，而是‘构建’符文。”安可希认真道，“这样一来，符文能发挥的程度，就不再取决于雕刻材料，而是构建材料。我们也就没有再将所有墙壁都翻修一遍的必要了。” ”.......” ......？？？ “什么意思？”明灯听得有些茫然，一旁净雨倒是明白了，帮着解释：“简单来说，就是符文的制作形式，从‘雕刻’改为‘绘画’。重点不再放在用什么‘纸’，而放在用什么‘颜料’。” “哦……”明灯似懂非懂地点头，默了一下，又颇为不解地抓抓脑袋，“不过这样这样可行吗？” “理论上来说，思路是没问题的。”坐在他对面的符不起回应道，说话的同时，轻推了下夹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 关于这个新的方向，实际早在安可希回到领地的那天，就来找他和符不动谈起过。两个符文师的意见也很一致——思路没问题，但实践起来，未必容易。 而且，这个方法虽然可以节省建材，但要说都多省力，还真的未必。如果要追求足够的符文效果，成本甚至会比翻修墙面更高。 ——毕竟，哪怕换了形式，但对材料的要求还是不变的。用来“绘制”符文的材料，也必须是和术法力量相性较高的东西，实际的可选择面还是很小。无非就是晶石，能源石，或是稀有金属…… 他们手里目前只有晶石和能源石，且不论后者要用到的地方太多；哪怕把所有可用的石头都碾成粉末，用来“绘制”符文，要画满整个领地的墙面，也远远不够。 “如果将石料制成颜料呢？”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填星便试着提出建议，“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这样对石料的需求量只会更大。而且提取颜料，我们领地里似乎没有精通这门技艺的人吧？”符不动分析道，“若是将晶石粉末混进颜料里，这或许倒是可以。但效果会差很多。” “又或者……”安可希悠悠接口，终于说出自己盘算很久的想法，“我们不一定非要用石头？” 符不动：“……？” “对符文效果的发挥程度，本质取决于材料与术法力量力量的适配性。”安可希道，“可与术法力量相性好的，也不仅仅只有石头而已吧。像息流的法杖，不就是用木头做的吗？” 这倒也是。息流瞟了眼倚在桌边的法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另一边，金翡却似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啊”了一下：“所以您那天来找我……原来是为了打听这个？” ……嗯？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齐齐朝他转去。原本尚沉浸在恍然大悟之中的金翡见状，反而一下冷静下来，本能地挺直了腰背，顺势将垂过肩头的鱼骨辫，轻轻顺了一顺。 他今天用来束发的，是一截修剪植物时剪下的细藤。特意用翠嫩的叶子装点在金色的发间，以求营造出一种充满自然风味的、精灵般的美感。 “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太激动，失态了。”他优雅地冲着四周一点头，故作悠然道，“领主昨天来找我单独谈过些事。其中有些内容，好像正与这事相关。” “嗯，你没猜错，就是为了这事问的。”安可希抄起放在桌上的搪瓷大杯，咕嘟嘟灌了一大口，又合上盖子，放在一边，两手又揣了起来，“我的想法就是，同样是相性好的材料，植物的成本，肯定比石头低。所以昨天就特意去找了金翡同志一趟，想问问具体有哪些植物，符合这个标准，我们领地的库存里，又有没有能用的。” “……”刚刚还挺直的腰背，瞬间因为安可希过分板正的措辞而颓了下去。坐在金翡旁边的幽老师好笑地看他一眼，好奇道：“植物？那该怎么用？用汁液吗？还是标本？” “或许都行。但那都是备用方案了。”安可希说道。金翡则是若无其事地抚了下编在发间的嫩叶，不太高兴地补充道：“是爬藤啦……”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安可希问他的是，有没有哪种攀援植物，和魔法的相性较好。她甚至还从外面带回来不少不同藤蔓的枝条，打算等净化完了让他挑挑看。 如果没有的话，再去其它渠道找。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爬藤植物，那只能就像幽老师说的，考虑使用其它的绘制形式了。 “……原来如此。”符不起听到这儿，才总算明白过来，“是打算在墙壁上搭建爬架，利用攀援植物来构成符文，乃至符文阵吗？” 他说到这儿，微微一顿，眼神稍稍亮了起来：“倒是个有趣的想法。” “可是，这样形成的图案，还能算是‘符文’吗？”填星单手支颐，思索片刻后，小心翼翼道，“符文之类的，我是外行，不太明白。可据我所知，符文的制作过程中，是需要制作者灌注力量的吧？如果让植物本身构成符阵，那制作者的力量又该如何注入呢？” “这个不难。通过祷祝之类的方式将力量附加上去就行。”这次说话的却是符不动。他与符不起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推了推单片眼镜，显然是对这种充满挑战性地做法充满了兴趣。 “等等，这么说起来的话……”息流听到这儿，忽然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地抬起眼来，“领主大人，您之前来找在下问的那些问题，也是为了这事吗？” 净雨喝水的动作一停，亦是好奇看了过来——回应他们的，是安可希一个肯定的眼神。 金翡却是懵了。 什么意思？被单独约见的，合着还不止他一个？ “领主大人之前，也曾来找净雨先生和在下咨询过一些问题。”注意到他的神情，息流好脾气地解释，“都是以在领地内布置大面积绿化为前提的。主要是问在灌溉方面会有什么难度，以及对领地内空气质量的影响。” 而且都是在她刚回来的那天。之前并未细想，领主问什么，答就是了。现在看来，他们的领主大人，怕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在盘算这件事了。 等等……不对。 息流愣了一下，很快便意识到事情并非如此——金翡曾经说过，领主大人带回来不少爬藤植物供他辨认挑选，说明领主早在外面探索时，就已开始着手准备…… 恰在此时，一直托着腮帮歪在位置上的贼能打，忽似想起什么似地，抬头看了眼安可希，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从酒店那儿学到的？” “嗯。”安可希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当时就在琢磨这事了。不过能不能成，还不好说。” ……酒店？ 息流微怔，跟着便想起来了——安可希在先前吃饭时，曾和自己提到过，她在外出探索的第一天，曾去了一家废弃酒店，还在那里看到了绘有符文的墙面，不过用来绘制符文的晶石粉末全都被刮走…… 她说这事时，描述得还很细。他听完只以为她是在遗憾错失那些粉末，完全没往这个方向想！ 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完全没能正确领会领主的意图，息流不由有些自责——同时涌上胸口的，自然还有那些时刻徘徊在爆表边缘的滚滚仰慕。 而就当他终于酝酿好情绪，准备按照惯例，当场来上一段息流特色夸夸的时候—— “诶，所以你们之前都有被问到这个事吗？”明灯愣头愣脑的开口，愣是打断了他的施法，“也就是说，你们都是这个计划的相关人员……嗯，感觉有点怪啊，有没什么我能做的？” 似是突然发觉自己在这个计划中的边缘，明灯难得积极地问了一句。安可希看他一眼，尚未说话，坐在角落的贼能打忽然凉凉地开口： “她也有问你这个事儿啊。她怎么没问了？” 明灯：“……有吗？” “她昨天吃饭时，不是有问你，手工活怎么样吗？”贼能打似笑非笑道，“攀援植物是需要攀爬架的。别人都是技术岗，猜猜看，那么那些攀爬架，会由谁来搭？” “……”迅速估算了一下领地内所需要的攀爬架数量，明灯脸色微微一变。 ……他确实是很想要参与感没错。但不是这种看着就会累死人的参与感啊。 “行了，你别逗他了。”眼看明灯那本来就不聪明的眼神越发呆滞，安可希终于看不下去，开口叫停，又转向明灯，认真道，“搭架子，还有种植床这种工作，主要还是会由机器人和魔动人偶负责。当然，你们也别想置身事外。” “有些细致的活还是需要你们负责。而且其他人跟了这个项目的话，在其他方面可能会有些顾不上，会需要你们来搭把手。” 不仅如此，安可希估摸着，如果这事儿真能成，这么个大工程，领地目前的班底多半还不太够——等一些细节敲定后，她还得再从后宫里接一些人出来。 到时候，新人的安置，资源的调配，工作的调度……再加上其他方面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种植区的拓展、新机械的研发，甚至包括厨房菜品的升级…… 需要人手的方面还多得很。估计没人能闲着。 无论如何，对明灯来说，这个结果可比让自己去搭爬架要好接受多了。长出口气靠向椅背，连连表示没问题。安可希又向其他人确认了一遍，确定大家都没异议后，亦是暗自松了口气。 “行，那就先这样了。大家各回各岗吧，等这事真的提上日程了，再找你们确认细节——” 安可希说着，一拍手掌，宣布散会。 跟着便抱着自己的搪瓷杯，先回了领主办公室。 瘫在椅上歇了片刻，闭眼又推了一遍这事的可行性，方真正将这事抛在脑后——跟着便翻开领主手册，习惯性地想去刷刷交易板。 不想一翻开，就看到有两人分别戳了自己的交易专栏。再细一看，正是kp与谢熔金。 领主手册里没法加好友。想要与人私聊，只能通过对方的交易专栏点进去。这会儿，两个聊天区域正分列在同一页的上下，传达的意思却都非常一致： 得罪了kp还想跑：【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你回去后干了啥啊连系统都惊动了。】 王谢旧燕：【大佬，你看到了首页新出的警告了吗？是不是在针对你啊？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安可希：“……？” 啊？我就去开了个会，我是错过了什么？ 心头浮起微妙的预感，安可希略一沉默，飞快将手册又往前翻了翻，果见第一页的“实时资讯”下方，已然多出了长长一段大红加粗的“警告”： 【诚恳提醒广大玩家，后意识空间是与您的精神世界息息相关，请勿将任何疑似存在风险的存在，通过任何手段置于后意识空间中。 【投影千万个，领主只一个。操作不规范，大家领盒饭。为了您与投影的精神健康与生命安全，请务必合理妥善地使用。谢谢。】 安可希：…… 几个意思，这是把我当反例了还是咋的？ 也难怪kp和谢熔金看到之后就赶紧来问——虽说整条通知都没指名道姓，甚至没有提到相关事例。但要说这通知和自己没半点关系，安可希是绝对不信的。 不然怎么就那么巧，一条这么重要的警告，早不发晚不发，偏偏等她将那封勒索……交易申请丢出去了才发？ 等等。 这是否也意味着，自己寄出去的那封信……已经被看到了？ 蓦地意识到这点，安可希表情一顿，立刻转头，看向几步之外的盥洗池。 用来灌入抽卡池水的水龙头依旧安安静静地横在那里，没有半点古怪动静。安可希唇角微抿，试探着走上前去，按照kp说的，用手朝水龙头里面摸了摸—— 指尖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她试着勾住那东西，用力往外一扯。一团湿透的布，当即在她面前抖开。 再一看，所写内容很简单：一个独家ur级信息，换一个石像的脑袋。三个脑袋，换三条信息，一次付清。 不过因为石像脑袋的大小限制，这东西没法从抽卡池传过去……因为来信里还特意写明，要求从后意识空间中的神像下方交还。 简洁明了，字迹看上去也是很正常得好看，研究不出个所以然。安可希也就没耽搁，直接冲回了后宫之中，推着小车一路飞奔，没多久，就将三颗石像脑袋都运到了神像旁边—— 那里确实也有个池水般的存在。平时不显露，只有当准备用未命名的投影交换经验石时，才会出现，那些不需要的投影，就从这里进行归还。 此时此刻，那一汪池水已然再次显现。安可希试着将放了一颗脑袋进去，见其果真迅速消失后，立刻又将另外两颗放上。而在三颗石头都消失后，没过多久，果然又见有几页纸，飘飘荡荡地顺着池水浮了上来。 安可希眉毛微动，当即伸手，小心捞起，细点数量，果然三张，暗松口气，又逐张翻看起来。 虽然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但纸张摸着却依旧干爽，字迹也十分清晰。安可希一目十行地扫过第一张，表情却是微微一动——而后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再往下，第二张，眉头拧得更紧了些。嘴角亦紧绷起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而等终于看到第三张时，安可希的脑袋里，已经只剩下了一句话。 日你大爷的。 退钱。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礼貌送走门外的“随侍先生”,银钥关门反身，轻叹口气，再次环顾自己的新房间，眉间不由浮上了几分愁绪。 作为一个“投影”,一个灵魂碎片的嵌合体,他当然理解现在自己的处境。就在不久之前,他被一位伟大的领主，从无尽的混沌中打捞上来，并赋予了名字与稳定的人格——这意味着,从今往后,他真正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存在,一个有情绪、有支柱、有自我意识的人。 但同时，他又很难不感到迷茫……对，他“诞生”了，然后呢？ 他能做什么呢? 望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银钥面上的忧愁，登时更重了一些。 古文化调查员——这是他的职业,天生的。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研究古代知识文化的，有时也涉及到神学。银钥不知道这种职业究竟是怎么确定的,想来很可能是因为组成自己的灵魂碎片中,关于这个职业的记忆比较多……但无论如何，他不觉得这是个好职业。 早在意识尚且朦胧时，他就曾隐隐约约听到混沌之外，有人说话,来来回回，无非就是说他“职业很冷”、“用处不多“、“估计很少人会养”；当时他还没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想起来，却全明白了。 更别提，之前那位领主来看他时，他旁敲侧击，特意打听了下领地现在的发展状况；刚才协助管理空间的随侍过来问候，他又询问了一波，越问心底越凉。 领地现在还在发展期，还在为保障生存而努力，领地内暂时没法容纳所有的投影，所以签证的事只能等号；也因为还在发展期，所以领主的资源和精力，更放在提升生活水平上，根本没空搞什么考古发掘。 而且……恕他直言。从之前与领主的交流来看，对方并不是那种……很有底蕴和追求的人，也不具备对小众知识的向往和兴趣。这样的人，就算日后领地发展起来了，也只会将注意力放在生存上，只怕不会对古文化有什么探究之心。 换言之，他在这个地方，毫无用武之地。 更别提这个后意识空间内，除他之外，还有足足十多个投影在等签证。有时竞争激烈了，还需要考试上岗——他一个专业不对口，考试也不会的，要拿到签证，估计只能等排队，还不止得排到猴年马月。这么一想，顿时感觉人生都灰暗了。 “算了算了。”再次叹出口气，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领主大人肯给你名字呢。有些领主，对用不上的投影，连名字都不会给……” 没签证就没签证吧。反正有个房间住着也不错，要是轮到自己当随侍，还能出去走走看看……先前那随侍也说了，他们的领主人很好，有任何需要的都能和她说，她会帮着想办法。 但......该如何说呢？ 如果有的选的话，他还是更乐意去那种能够让他发挥价值才学，尽情钻研珍贵史料的地方。像现在这样待着，虽然衣食无忧，却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明珠暗投了。 无奈地闭了下眼，银钥挪到了桌前，打开工具箱，正打算好好整理一番，忽听门口“砰砰”作响。 有人在敲门。 不解地上前开门一看，来人竟是不久之前，刚刚见过的领主。 “你好！”安可希落落大方地挥了挥手，朝里看了一眼，“请问现在有空吗？” “……自然是有的。”银钥不明所以地回应一句，侧身让领主进门，心跳不由自主地微微加快，“请问领主大人有什么事吗？” “嗯，遇到一些问题。”安可希开门见山，拿出三张纸就往桌上一摆，“我刚刚拿到了一些……嗯，文字？但这些文字看着很怪，我怀疑是密码信。就想问问，你在这方面有没有研究……” 安可希指的，自然就是她刚刚从游戏“幕后”那里，换到的报酬。 说好的，三个ur级信息。她知道这事时还挺期待，毕竟ur级大多是和女神相关的buff，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信息——接过一拿到手，人就傻了。 完全看不懂。 安可希自打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连文字都看不懂的状况。满纸的点点须须杠杠，中间还混着好些看着像是涂鸦的小花小太阳，排列毫无规律。一眼看上去，不像是女神给的，倒像是精神病院里拿出来的。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问题，便拿去给附近房间的投影看了看，对方也是一头雾水，越发怀疑这是幕后的人在刁难自己。 然而转念一想，这游戏虽然莫名其妙，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姑且还算是公平——以这个方向去思考，也许这东西，真有ur等级的价值呢？ 没办法，安可希只能将纸拿回来重新琢磨。因为里面有不少重复的图案，便理所当然地往密码的方向想，然而解了一会儿，毫无头绪，忽然想起自己有个刚抽到的古文化调查员，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拿来问一问。 ——她其实不太懂“古文化”是什么。但之前被kp带着玩游戏的时候，她接触过“调查员”。事实上，这个投影的名字“银钥”，也是来自她从kp游戏里看到的名词，一个属于传奇调查员的道具。 从游戏里的表现来看，调查员，应该多少是懂点密码的吧？ 安可希不太确定地想着。 对面的古文化调查员，在看到她拿出的东西后，却是愣住了。 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下意识地朝着那几张纸伸出手去，快要碰到时，又生怕弄坏般飞快缩回，抬头询问地看了安可希一眼。得到对方的允许后，才从工具箱里摸出一双薄手套带上，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三张纸。 安可希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个反应，蹙了蹙眉：“这纸，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银钥专注地看着纸上的内容，心不在焉地点头，“只是普通的纤维纸，成色很新……重点是上面的文字。” 安可希:“?” “领主，这些内容，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银钥越翻看，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也越难以控制自己激动的表情，“这些是始文字啊。” 安可希：“……啊？”什么文字？ “始文字，传说中最早出现的文字，是由神传下的文明火种！”银钥小心翼翼捏着纸张的边缘，生怕一不小心将它弄花了，“也曾有说法——这是神自己发明，和使用过的文字！” 安可希：“……” 安可希：“……哦。” 默了一下，她理解地点了点头：“行，我明白了。” “那你能看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银钥：“……” 刚才还激动到仿佛要飞起的调查员，瞬间蔫了下来。 “我……在下的水平，还有所欠缺。”银钥咳了一声，“虽然对这些很感兴趣，但以我目前的知识储备，想要翻译这些，还是不太可能……” 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不该说这么死的。 至少也该留点余地。直接就说做不到，万一领主失望，直接把这东西收走了怎么办？ 银钥登时有些慌了，慌乱之余，胸口又无法自控地泛上些失落——看不懂归看不懂。对于一个古文化调查员来说，能看到这东西，就已经是莫大的精神满足了。 一抬眸，却见安可希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确认一下。”他听见安可希道，“也就是说，只要水平够了，你就能看懂这东西，对吧？” “看懂……不敢说。”愣了一下，银钥低声道，“但至少可以，尝试着翻译。” “尝试啊……”安可希抱着胳膊，片刻后，又蓦地看了过来。 紧跟着，银钥便见她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可以啊，那也不错。” 银钥：“……？” 于是，半天后。 坐在自己的新房间里，银钥怔怔望着四周的一切，犹有些没回过神。 “不好意思啊，这个房间是刚收拾出来的，还比较简陋。我会尽快再装修一下的。” 随手将挂在墙上的符文石板扶正了些，安可希望着正在发呆的银钥，还以为他是在嫌弃住房条件不好，赶紧补上一句。 “没、没关系……”银钥呆呆地应着，无意识地按了下胸口。那里依然残留着签证温暖的温度：“我，只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房间破得难以置信吗？”安可希搔了搔脸颊，又耸了耸肩，“之前也和你说过嘛，领地还在建设中。只能勉强你先忍耐一下了。” “不不不，完全不勉强！一点也不！”银钥愣了下，赶紧表态，旋即又原地跳了起来，颇有些不安道，“那么，我应该为您做什么呢？就是我的职业很冷，可能能发挥的余地很小……” “一般会安排轮流值夜，具体的排班表你到时可以去问息流——也就是刚才领我们来这个房间的风息术士。”安可希道，“你应该记住他了吧？你这个房间，也是他帮忙收拾的。” 这话其实不太贴切——这间本就是为即将到来的投影准备的宿舍，息流算是监工。真正负责打扫和做家具的是机器人和魔动人偶。不过也差不多了。 “至于别的，你看着方便的话搭把手就行了。主要的任务，我希望你还是放在那三张纸上。”安可希悠悠补完了后半句话，“加油翻译，我会来问进度的。” “……啊？”银钥闻言却是一愣，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安可希忽似想起什么似的，又在口袋里掏了一掏：“哦，对了，还有——你说，现在的知识储备还不太够，对吧？” 一口气掏出两枚经验石，利落地往前一递，安可希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今天手气不太好，只能凑出这么两个。你先拿去用，不够的话和我说。我再去捞。” “……”望着递到跟前的闪耀经验石，这下，银钥是真的，彻底愣住了。 他，一个刚诞生不过一天的古文化调查员，短短几个小时内，得签证，获资料，现在，还直接得到了宝贵的经验支持…… 桩桩件件，都在告诉银钥，他来对地方了。 不由自主地深吸口气，他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安可希手中的经验石。 “领主放心，在下必不辜负您的看重。我必向您献上我的一切。” 安可希：“……” 那什么，我只是想要翻译而已。不用给那么多的，真的。 安置好了刚刚获得实体的银钥，安可希顺道又去幽老师那里，交代了一下新人银钥的事，希望他能帮着多留意下银钥的精神状态——跟着，便匆匆回了领主办公室。 办公室门一开，首先印入眼帘的办公桌，上面正堆着各种纸张。再旁边就则是一辆手推车，上面正放着三根法杖，一个空的工具箱，一把符文刻刀，以及好几件不同颜色的基础款罩衫。 安可希望着这些，不由深深吐出口气。 这些，都是她今天抽到的——寄信的时候，顺手抽了十发。新投影古文化调查员就是那个时候入编的，此外还出了一个机械师，因为用不上，就先没有命名，留着打算换经验石。 此外还出了好些机械设备和符文的图纸。安可希当时没细看，整理好放在桌上，就先去忙找新投影玩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反正她现在信用币多，光是这次探索就入账了快两万，十连还是抽的起的。 问题是，在新投影表示，他的知识储备不够后，安可希就一不小心，有些上头了。 ……本来只是想着帮他弄点经验石出来。结果明明已经十连出货了，却还是没控制住，顺手又多抽了二十发——导致的结果就是，她办公室现在都快爆仓了。 后续三十连，出的ssr都是重复职业的投影，两个调查员，两个符文师，两个不同种类的术士。这些还好，总还能用得上。 问题是那些sr等级的东西。各种投影装备，以及各种图纸，看着就头大。 投影装备和投影一样，抽到后都是先存到后宫里的，她还特意带着手推车给运出来。这些也还好，虽说也有重复的，但毕竟领地里现在人多，总有人能用到。 至于那些图纸，或许是因为抽得多了，重复的东西出现的概率明显增高，以前觉得很有用的信息，现在看到却只觉得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比如某个手摇发电机的图纸……之前能源供应紧缺时，安可希天天刷交易板，就指望着谁能卖一张。现在往办公桌上随手抓一把，她甚至会以为自己不小心捅了发电机的窝。 “难怪之前kp说，不管多欧，抽卡的性价比都会越来越低……”扒拉了一下桌上的一大堆纸张，安可希再次叹出口气，“这有没有能卖的啊？” 事实上，kp还说过，抽卡都是浮云。信用币最好是优先用来升级，之后再考虑抽卡——但很显然，当一个人抽上头时，她是不会想那么多的。 安可希还算比较好的。至少她每次十连都能稳定收获投影和签证，也算回本。只是回本的同时，还多出一大堆不太好处理的东西而已。 ……算了，总不能就这么乱放着。 瞪了面前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安可希终于打起精神，拖着脚步靠近桌边，开始认认真真整理。 抽到的图纸，得先分类放好。打算等等拿去给填星和符文师看看，将里面用得上都留下来，其余的都挂到交易板上卖掉；至于装备，先存仓库里好了。回头让息流挂个牌子，有人感兴趣的，就自己去仓库领，没人要的话，就也挂上交易板…… 安可希一面整理一面盘算，正思索间，手指无意碰到放在桌上的领主手册。安可希就跟摸到手机似的，顺手拿起来就翻了下，这才发现，自己的聊天交易框又被戳了。 不过这次留言的，只有谢熔金。 【大佬！！】谢熔金上来就两个感叹号，【我是来还愿的！】 【谢谢大佬！我刚试着抽了下家乡池，出了电饼铛！！大佬你好灵啊啊啊！！！】 安可希：…… 【不关我事。】默了下，她还是抽空回复道，【凑巧而已。】 谢熔金估计正好在翻领主手册，很快就给出了回复：【那可不一定。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气运这种事很玄的。有的人就是锦鲤命，旺自己也能旺别人。】 【话说大佬，你回去后有抽家乡池吗？好奇问下，出了啥？】 安可希扫了眼一桌子的狼藉，摇头嗤了一声，随手回复道：【抽个毛线。】 谢熔金：【……诶？】 【没什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太过轻慢，安可希赶紧补了个道歉。谢熔金也没在意，又随口聊了两句，顺便确认了寄存物品的交接时间，便暂时结束了对话。 合上本子，安可希抿了抿唇，又继续整理起桌上东西。视线无意中扫过已被收入柜中的银色抽卡盆，动作却又一顿。 ……不行，绝对不行。 默了一下，安可希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安可希啊安可希，你现在可是领主。你里里外外要养二十几个口人，你怎么能如此堕落？ 你已经抽了四十抽了！已经挥霍过了！不管什么池子，都绝对不再抽了！ 绝对！不抽了！ 又一小时后。 “这些……真的是给在下的吗？” 仓库门口，息流正按照安可希的嘱咐，将新入库的装备一一登入。冷不防安可希又推出一个小车，说这些都是要送给自己的东西，登时有些受宠若惊。 再看那辆小车上，那叫一个五彩斑斓——一团一团的彩色丝线列在其上，摸上去，还软乎乎的。 “这些可以拿来编织吧？是领主大人您故乡的东西吗？摸着好舒服啊。”将其中一团捧在手心，息流按捺不住激动道。 安可希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嗯，高档羊毛线，你看能不能用上吧，配合着你那个全自动织毛衣机，应该能用……” 她说到这儿，忍不住闭了下眼，死活想不明白自己一个从来不织毛衣的家伙是怎么抽到这堆玩意儿的——顺手又把刚抽到的一本《高阶编织技巧》也给递了出去。 “谢谢领主大人！”息流更开心了，想了想，又问道，“对了领主大人，您这次，有带回其它书籍吗？” “有两本，放休息室了。”安可希随手一指，奇怪道，“你问这个干嘛？” “明灯先生说您上次带回的一部只有上部，一直心心念念地想看下部来着。”息流温和笑道，“之前您不在，他还说等您回来了要催您去捞……领主？领主大人？” 注意到安可希逐渐复杂的表情，息流语气不由一变。安可希单手捂住额头，只冲他摆了摆手：“没事。就是记得帮我和明灯说一声，别等了。” 她再抽卡就剁手。 不抽了，绝对不抽了！ 安可希这回倒是说到做到。生生忍住了冲动，连着几天，都没再碰抽卡池。 转眼，两天之后。 之前埋进净化土里的东西，总算都能刨出来了。安可希指挥着机器人，将东西一车车地先往仓库里运，一面监工，一面在领主手册上写写画画，和kp和谢熔金确定具体的交接时间，冷不防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转头一看，正对上新人银钥乌青的双眼。 “领主大人！”他看上去似乎一夜未睡，整个人十分憔悴，表情却是相当雀跃，“有结果了！你交给我的东西，有结果了！” “真的？”被他的狂喜感染，安可希也不由勾起嘴角，微笑的同时又有些诧异，“这么快？” 看那纸上乱七八糟的图案，她还以为至少得等上十天半个月。 不想银钥闻言却是一愣，面上旋即浮现出一丝尴尬。 “实际上，我只翻译出了其中一张的……一部分。”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因为已经吸收的知识里，恰好有已经解读出的图案。而且那部分的用词非常重复，所以翻译起来比较简单。” 至于其他比较复杂的，他也不太确定什么时候能翻完。 “哦……没事。慢慢来嘛。”安可希说着，将监工的工作转交给旁边的息流，领着银钥往外走。走到无人处，方认真道，“所以那纸上写的什么？” “段子。”银钥认真道。 安可希：“……” 安可希：“啊？” “至少从目前解读出的部分来看……感觉就是段子。”银钥其实也是猜测，“领主您知道‘女神笑话’吗？就是一些，以女神为主角编撰的，供人一乐的东西。我感觉那些纸上写的，似乎就是这种。” 安可希：“…………” “你还是先给我看看吧。”安可希怎么都无法相信自己拿了三张ur等级的笑话，那才是真正的笑话。银钥赶紧点头，从口袋里翻出张纸，恭敬地呈了上去。 打开来，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遥远的日期。银钥在旁解释道：“这是日记体。这个段子，是有人仿照幸运女神的语气，所写的日记。” “明白了，谢谢。”安可希点了点头，一目十行地扫了下去。 【……xxx年x月x日 【无聊。】 【xxx年x月x日 【依旧很无聊。】 【xxx年x月x日 【幻梦那小白痴又来和我玩[猜猜我演谁]的游戏。一分钟结束战斗。 【幻梦气鼓鼓地走了。而我，还是很无聊。 【诶，世界那么大，就不能有点新鲜乐子。】 【xxx年x月x日 【幻梦今天又来了。今天还带着真知来找场子。 【分辨双生子，确实有点难度。她俩太像了。不过我是谁啊，照样一分钟搞定。 【诶，继续无聊。】 【xxx年x月x日 【幻梦从异界捞来了一叠纸牌，说这叫[扑克]。不得不说，她这跨越边界的能力还真让人羡慕。 【试着和她玩了一会儿。总算有点不无聊了。】 【xxx年x月x日 【[打牌]，这事，还真挺有意思啊。】 【……x月x日 【找幻梦和真知打牌。 【她们太菜了，得让她们一半运气才打得起来。啧。】 【……x月x日 【幻梦不和我玩了。去找安宁打牌。】 【……安宁也不和我玩了。去找希望打牌。】 【……希望说我再去找她，她就把我的牌喂羊。好的，打扰了希望。】 【无聊，自己和自己打牌。】 【安宁过来陪我玩了，还是她对我好。】 【……打牌。】 【……打牌。】 【……打牌。】 【xxx年x月x日 【安宁和我好好谈了谈。确实。我最近有点太不自律了。 【天恩啊天恩，你可是姐妹中第一个开始蜕变的存在。是最接近奇迹的人，是五位中的荣光和希望！你怎么能如此堕落？ 【你已经打了这么多天牌了，已经放纵过了！接下去，不管多有趣的游戏，都绝对不再玩了！ 【把所有的[扑克]都上交给了安宁。绝对，不玩了！】 【xxx年x月x日 【幻梦从异界又捞来一副叫做[麻将]的东西。好奇摸了摸，好像还挺有趣。】 【xxx年x月x日 【麻将，真好玩。】 【xxx年x月x日 【打牌。】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 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读完纸上的最后一字,安可希一时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虽然她当时取id时曾顺手取了“幸运女神就是逊啦”这样一个不太正面的名儿，但幸运女神本尊真能逊到这个地方，这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对，本尊——和银钥不同,安可希并不觉得这东西是别人冒写的“段子”。且不论什么人会闲到用这种古文字去抄一个段子；单从ur这个分级来说,冒写的事就说不过去。 离谱归离谱,但假设这真的是女神的“日记”，那这个分级，才算是合理。 但不得不说,这个幸运女神,还真是…… 安可希呼出口气,再次将目光移向手中的纸张，再次默念一遍自己的id，旋即摇了摇头。 心情却是变得越发复杂。 说实话。从副本走了一趟回来，安可希对于很多事情,都是有了些新想法的。 大部分都是猜测。有关于女神的，也有关于她自身的。而一切的起因——正是那首古怪的童谣。 虽然没有更多证据,但至少目前来看,童谣中的五个“兔子”，对应的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五个女神。以此为基础,“大兔子赌桌输又输”一句,就很难不让安可希在意了。 毕竟那个曾经困扰她许久的噩梦，同样存在着赌桌，自己又同样是反复赌输的一方。 若说这个还可能只是巧合，后续自己骰子的变化,则更让安可希在意——在回收神像头颅后，她甚至还多了个小骰子。虽然还没琢磨清楚用法,但从数量上来看，自己这种奇妙的力量，明显是增强了的。 而在和kp与谢熔金的夜聊中，她也曾试探过。其他人并未觉醒类似的具有典型女神特征的能力，就算有特殊技能，也是靠抽卡获得；且也从未遇到过类似的噩梦。 再加上自己一直以来的好运气……安可希并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但说真的，面对着种种证据，要是她还察觉不出自己的特别，那才是奇了大怪。 问题是，这份特别缘何而来，又意味着什么？ 后者暂时难以追究，前者倒还能分析一波。安可希对此的猜测是，这个世界的幸运女神，可能真的已经嘎掉了，又或是正处在沉睡、被封印之类不太妙的处境。而自己，则因为某些原因，获得了一部分祂的力量…… 虽然比较天马行空，但好像也还说得过去。 会想到给“幸运女神”发出交易申请，也是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在里面。然而现在，尽管回音有了，有力的结论却依旧没有——毕竟就像kp说得一样。以女神名义回应的，未必就是真的女神，也有可能是暂时领用女神名头的人。 按照这个思路，眼下的这些日记，也证明不了什么。 安可希更在意的是，那些幕后的存在，为什么要给她这个东西。 它们已经知道她能顺利回收石像头颅的事。从之后发布的警告来看，它们也已经注意到了她的特别——在这种前提下，却给出这么份莫名其妙的东西。究竟是几个意思？ 安可希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让银钥回去休息，自己原地纠结片刻后，则干脆带着那张纸，转身去找了幽老师。 去找幽老师的原因也很简单——毕竟她在奇迹商会内真正的经历，整个领地，除了陪同的贼能打，唯一知情的，就只有这位精神治疗师了。 事情是在去找他做精神检查的时候交代的。当时幽老师自己说，希望她能描述得真实清楚一些，以免产生误判；结果等安可希说完，他整个人都傻了。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默默给她做完检查后，起身就跑去厕所呆了小半天，以再次寻求“心灵上的安宁”。 虽然没明说，但看得出来，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好在过了这么些天，似乎是调整过来了。 此时此刻，面对着安可希递给他看的女神日记，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着一起讨论了。 “或许您可以等完整的信息全部翻译出来后，再做判断？”他试着给出自己的建议，“另一方面，我个人觉得，信息也可能并不在文字之间，而在于‘日记’这种形式本身。” 安可希:“......?” “日记是对过去的记述。某种程度上，也可看作对记忆的速写。”幽老师若有所思地抬起手指，“日记，往往也是逐渐了解一个人的过程。” “也就是，增进了解……”安可希眸光微转，面上思索更甚，片刻之后，忽然抬起了眼。 “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一拍手掌，一字一顿道，“给我这份日记的人，是在对我提出警告？” 幽老师:“......” 幽老师:“......啊?” “因为，从童谣来看，幸运女神是赌输的么。”安可希打了个响指，“结合这张日记来看，不觉得警示效果拉满吗？” “久赌必输，不赌为赢——多鲜明的反面案例。” 而且她在快乐人赌场的时候，态度确实嚣张了些。假设那个幕后之人，已经知道了她的能力所在，那通过这种方式来给出警告，好让她引以为戒……这好像也很说得通么。 安可希越琢磨越觉得这事有道理，忽然一拍大腿：“诶，这么一想，那幕后的存在，还挺正能量的啊。” 幽老师：“……” 我不懂正能量是什么。但我真的觉得，事情可能不是你想得那样。 “再或者……它们只是纯粹地想向你展示这些？”默了一下，幽老师试着开口，“或许，你和幸运女神之间的联系，远比你所想得紧密。这些内容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你更加意识到这点……” “不可能。”安可希毫不犹豫地摆手，“我又不像她。我根本不爱打牌。” 而且还那么自律。 最近一张卡都没有抽。 她觉得自己可优秀了。 安可希自我肯定地想着，顺势重新扎了下散掉的长发，动作间露出自己手腕的一截羊毛护腕——这是息流这两天学习的成果。本来是想手动给她织件毛衣，没想到上手难度还挺大，折腾了两天，也才织出这么个小东西。 幽老师则再次沉默。 倒不是不认同的安可希的话——事实上，别说自律了。哪怕安可希在他面前说她是全世界至高的存在，是可以逆转一切的伟力，是宇宙的主宰，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再理性清醒的人，也总会有感性盲目的部分。而他乐意将这一部分全部放到自家领主的身上。他相信这也是这个领地内，大部分投影的选择。 因此，虽然至今仍在被领主所带回的，那些关于女神的消息而搅得心神不安；但对于安可希所纠结的身份的事，他反而看得很开。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还是他的领主就行。 “……算了。”思索片刻后，对面的领主终于放弃般地叹了口气，“反正现在也琢磨不出个什么结果。先就这样吧。” “就像你说的，等更多信息被翻译出来了，再研究不迟。” 安可希说着，舒展了下肩背，站起身来，忽想起一事，又叮嘱道：“对了，那个新来的投影，麻烦你最近多留意下了。他在研究古文方面很狂热，我担心他把握不住吸收经验石的尺度。” “了解。”幽老师应了一声，顿了下，又道，“我今早看到，息流又在带着魔动人偶收拾新房间……” “嗯。除了银钥，还有几个投影也准备接出来了。”安可希道，“符文师、植物鼓励师……还有武械专家。” 武械专家，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研究武器的机械工作者。她打算将带回来的压缩□□拆解后搞出图纸挂出去卖，这方面武械专家会比机械师更加擅长。而且以后制作武器的工作也可以分担出去，填星的压力会小一些。 幽老师点了点头，跟着便听安可希打了声招呼，转身准备出门。他漫应一声，却没起身相送，而是坐在原位，默默开始数数。 一、二、三…… 数到三时，安可希已经走到门口。伸手正要开门，脚步却是毫不意外地一顿。 旋即便见她回过身来：“说起来，你最近好像和贼能打来往挺多啊。 “那家伙，没什么事吧？” ……果然。 似是对安可希的疑问毫不意外。幽老师往前坐了些，如实道：“他从奇迹商会回来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我正在帮他调整。” “还真有问题？”安可希却是一愣，随即抿了抿唇，“我就知道，最近总看他神出鬼没的，一直绕着我走，怪得很。” 又蹙眉看向幽老师：“具体什么情况？现在调整到什么程度了？” 她强烈怀疑是和副本里那颗黑色的心脏有关——在看到那东西后，贼能打的不对劲一度比较明显。后面渐渐正常了，安可希也就没管，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大意了。 幽老师却是摇了摇头：“很抱歉，领主大人。这部分我不能告知。 “我的身心都忠于您，但也有一部分，必须忠于我的职业。” 既然贼能打来他这里寻求帮助，他就是他的“病人”。既然病人曾明确表示不想他泄露更多事情，那他就只能保密。这是职业道德的所在。 “……行吧。”安可希呼出口气，“那，事情严重吗？这个总能透露吧？” “……”幽老师默了一下，抬起眼眸。 “对你而言，并不严重。”他认真道。 ……我是在问他的病情，为什么要说“对我而言”？ 安可希内心更觉奇怪。然而见幽老师确实没有透露更多的意思，到底还是没追问下去。恰在此时，金翡拨来通讯，汇报关于植物挑选的事，安可希对着通讯器匆匆应了一声，深深看了一眼幽老师，终究还是开门往外走去。 这一回，幽老师也站起来了。快步走到门边，一路目送着安可希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末了轻叹口气，转过头去，却见贼能打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走廊的另一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迎着贼能打无言的目光，幽老师皱了皱眉，语气不觉变得有些烦躁，“放心。我什么都没和她说。” “……”贼能打又无声地盯了他一会儿，方轻声说了句“谢谢”，旋身如幽灵一般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剩下幽老师一个，忍不住又闭了下眼睛。 看到女神黑历史，还被告知女神已死。被迫为了一个圣贼对自家领主敷衍隐瞒，完事还要被那个圣贼瞪……他这一天经历的都叫什么事啊。 “诶——幽老师！”恰在此时，扛着提灯的明灯从身后的路口走过，见到他的背影，立刻兴奋地摆了摆手，“正好你在这儿。机器人那边做了新家具，息流让我问问你屋里需不需要添置……” “再说吧。”幽老师喃喃着，转身异常熟练地推开了工作间对面的厕所门。 在此之前，让他先寻找一会儿安宁。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从幽老师的工作间出来,安可希第一件事，就是先回办公室，小心收好了那张翻译出来的日记。 虽然依旧很在意这东西背后的意义，不过再死钻下去,确实没什么意义——更何况,除了日记之外,领地里需要操心的事情，现在还有一大堆。 好消息是，虽然那日记离谱到让人费解又生气。其余事务的推进,却是异常得顺利。 首先就是安可希正在动员搞起的“植物防御符文项目”。别的不说,至少目前开端是良好的——金翡仔细看过了安可希带回的攀援植物,还真从里面找出了和术法适配较高的两种。 一种叫做“神在笑”，是很漂亮的爬藤植物，因为开出的花有五种颜色而得名，据说到了花季,不同颜色的花朵会依次绽放，以前的术士们会将其种植在墙根,让它沿着墙面生长,远远看去，就像挂满了彩灯的绿墙一样,十分好看。 本身这种植物的汁液就很适合用来绘制符文,有的术士会将其运用在手工艺中，甚至用以纹身刺青。画出的护身符据说除了庇护的功能外，还能保佑人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当然,安可希觉得这更像是纹身店为了招揽客人而搞出的话术。 另一种攀援植物，则叫做“喧闹铃铛”,因为果实神似一串串的铃铛而得名——实际看外表也不是很像。不过这种植物的果实很小，内部中空，被碰撞时真的会发出铃铃的声音，所以说是神似，倒也站得住脚。 这种铃铛似的果实，外壳有毒，内部的果核却能用来制作魔药。藤蔓也很实用，是法师制作施法工具的平价材料，也有人会将其编织成袋子或者小筐，专供给法师使用，只要配合上合适的符文，可比其他材质的要牢靠。 总体来说，也是一种性价比很高的植物。 ……事实上，金翡还挺惊讶，安可希能一次就找到这两个的。这两种植物，术士会经常栽种，就像寻常人家自己种点香料小菜一样，既能用又好看，一举两得，但野外，反而不太常见。 安可希听他这么说，也认真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两个植物的细藤和果实，她都是从教堂附近的某个荒废花园中找到的。 当时没有细想。现在看来，她当时摸进去的，多半就是哪个术士的私人小园。末日降临，主人不在了，园子里的植物只能自力更生，原本不适合在野外生存的植物，也只能硬着头皮努力长了。 然后，又那么阴差阳错地，被捡垃圾的安可希给带了回来。 “……也就是说，你这两棵，都完全是碰运气带回来的吗？”听安可希复盘完毕，对面的金翡都有些傻眼了，“我以为你至少有点猜测？” “有些种子是认识才采的。这俩纯粹是因为一院子杂草里，我看它们最顺眼。想着万一有用呢。”安可希老实道，“毕竟我过去的时候，它俩都没开花。想认也认不出来啊。” 金翡：“……” 怎么说呢，虽然早就对自家领主的好运气有了一定认识，但不得不说，某些时候，还是很容易被她震惊一下认知。 “总之，确定能用就可以了。”安可希一锤定音，“找两面墙，先试种起来吧。如果不成的话，可以考虑改用汁液。” 反正这俩用途都不少，种下去横竖不亏。 她也没额外去确认一下能不能种得活——根据她对金翡的了解，如果没法种活，他根本就不会让她知道这俩能用的事。现在还专门去提一嘴，则百分之百会被对方质问，你是在看不起谁。 至于她带回来的其它植物，可用的也还挺多——除了可以用来充当软芯填充物的雪蒲，还有几种浆果和可食用的草本植物。四舍五入等于挖回来了不少野菜。种植区域的话，则是打算先不往外拓张，而是在原本的培植房内，另外搭建一个阶梯形的菜床。 这样对空间的利用率会高一些，和原本的种植区域，也能共享一套照明和灌溉系统。等新培植房的基础设施都准备好了，再考虑往那边迁。 菜床的制作不难，材料也不用担心，安可希带回来不少木板，拆一拆就能用来搭建。最多就是不太好看。土壤也能买现成的。至于种植的区域如何分配，这个就全由金翡自己安排了。 劳动力方面，因为从快乐人赌场那里额外嫖到了一块光能采集板，还有一个手摇发电机，能源方面也更充裕。和填星商量后，安可希往车间里添了一台具有高温煅烧功能的灵心匠——这款机器人编号r9，实际在领主间也很热门，自带的高温炉能够极大地拓展领地自产物品的范围，还能调整各种温度和细节，以适应不同的加工需要。 不过相应的，这个机器人相比起同类，所消耗的能源也更多……因此之前安可希一直没舍得开。也就现在比较宽裕了，才终于开了一台。如果之后还需启用其它机器人的话，这个可能还得看情况停掉。 此外，机器人们所需的润滑油、冷却液等物品，也都得再补充一波了。好在不是什么大问题，通过交易板很容易换到。 至于安可希带回来的其他东西，则视情况分到了不同的工作间内。机械配件、零件等，都归了填星，拓下的符文，以及拆回来的传送板，则全交由符文师保管。灯具、地毯、床板之类的旧物，则在净化完成后统一填入了仓库。打算等修好翻新后投入使用，有些用不上的，该拆拆，反正捡回来的，不心疼。 而和kp与谢熔金的交易，也在折腾了一天后，彻底宣告完成。 因为之前从游乐园内，一口气回收了四块传送板。安可希现在在这方面可谓相当豪横，一口气开个双通道传送都不带眨眼的。因此，她也就在搬东西上花了些时间，真正的交易环节，因为是两边一起推进，反而完成得很快。 从kp那儿，她换到了光能采集板的改进设计图以及部分关键零件，还有一些机器人的改装设备与相关图纸。后一部分是寄存的费用，至于前一部分，则是安可希搭了一枚签证进去，打包买的。 如果能成功改进，目前领地内所有光能板的效益都会进一步提高。长期来看，是很划算的买卖。 从谢熔金那儿，则换到了一堆书本，以及一些手写的快手菜食谱。 都是妹子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琢磨的。用的食材也都是正常情况下，领地努力一下就可以获得的，可以说是非常实用了。 此外，kp那边，当初说好共享的任务回报信息，也和交易物一起传了过来——根据她和“真知女神”的约定，在完成神谕任务后，kp将会获得一个ur级的女神庇护，以及两条ssr级的信息。而作为一同完成任务的回报，这两条信息，将会无条件和安可希，以及谢熔金共享。 相比起安可希所拿到的那种意味不明的东西，kp那里的情报就要明确很多： 一条是关于副本的。“女神”给了她副本“悠然港”的进入符文。不限时间，但限使用次数的那种。不过据kp所说，她目前并没有前往悠然港的打算，因此希望另外两人能配合下，暂时先不要将这符文拿出去交易，以免被其他人用完了次数。 安可希对此当然没什么意见。她这阵子也没有出行的打算，而且悠然港位于三区，她也没办法过去。因此她更倾向于把这个传送符囤着以后用，kp的说法，也正合她意。 而另一条消息…… 安可希望着手里的纸张，微微挑了挑眉。正在旁边帮忙卸货的净雨好奇看过来，随口问了句：“领主，是很严重的事情吗？” “好事情。”安可希抬起眼来，用自己的话语将纸上的内容翻译了一遍，“过一阵子，又会有幽灵领地了。” “诶，那确实是好事啊。”回忆起上次经历幽灵领地的满载而归，净雨神情不由一松。一旁正忙着关闭传送板的符不起却似察觉到什么，蓦地抬起了头：“等一下。不是说，幽灵领地都是在大天灾前出现？” “是啊。”安可希理所当然地说着，举起手中的纸条，“这个上面说，预计六个周期后，将会出现一场横跨三四五六区的自然天灾。” 一次性覆盖四个区域，绝对称得上是大天灾了。所以安可希才会绕过表象，直戳其本质——天灾什么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天灾之前出现的幽灵领地！ 一旁的净雨&符不起：“……” 虽然但是，您这表象也绕得太彻底了。结论和表象完全就说得不是一件事啊。 “既然这样，那布置在外面的采水设备和光能板，还是得再加强一下。”净雨默了一下，“我这就去找填星。” 安可希点了点头，仍由他去——相比起魇灾来说，自然天灾的威胁是小很多。，威胁倒是不大。一般不会波及到领地内部。但就像净雨说的，地表的设备财产，还是得注意保护下的。 目送净雨离开，安可希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回kp寄来的纸张上。 除了那两条之前约定好的信息外，在纸张的末尾，kp还额外向她透露了一件事—— 那个作为任务回报的ur级奖励，她也已经拿到了。 那是一张技能卡片，名为“幻梦女神的庇护——如梦般的漂流”。 说白了，就是可以借用女神的力量，让自己的领地直接转移到指定大区中。且非常厚道，一共可以使用三次。 因为这个庇护是以技能卡的形式存在的，且不与领主绑定。换言之，可以转手进行交易。因此，kp特地来问了安可希一下，如果她不需要的话，她再考虑留着自用，或者挂上交易板。 安可希也没含糊，看到这消息后，当场翻开领主手册，直接就从她手里定下了一次使用权。 两枚签证，换一次转移。交易可以等安可希需要的时候再进行，在此之前，kp会尽可能替她将那一次的使用机会留着，如果因为有些缘故提前使用了，则交易作废。 【就知道你需要这个。】议价结束，kp的语气一下变得随意起来，【不过不打算现在用吗？我还以为你会想去一趟悠然湾。】 【我打算等幽灵领地之后，再看看情况。】安可希如实回复道，【凭我的运气，我觉得我会直接被幽灵领地送到三区也说不定。】 kp：【……】 绝了。明明毫无道理。却偏偏无法反驳。 【对了。】恰在此时，安可希又想起一事，随手写道，【话说你要那么多签证干嘛？】 之前的光能板改进图就已经要了一枚签证，这次的转移机会，又锁了两枚。可安可希记得，kp曾在闲聊是提过，自己的后意识空间内，不会养多余的投影。 “囤着呗。这东西是硬通货，总归不会砸手里。”kp直言道，“而且我的领地附近飘来了废弃领地。里面可能会有能捡的投影，我打算去碰碰运气。” ……哦，这样。 安可希恍然大悟。 废弃领地，这个词她常在聊天区中看到。“废弃”二字，并不是说这个领地已经停止运转。事实上，很多废弃领地的内部构造以及种种设备，往往都是完好的，甚至还会有懂得自我充电的机器人在里面继续作业。 和正常领地最大的区别就是，里面没有任何活人。 没有领主。投影也全部回归成未命名的光球状态，且无法再回到后意识空间，只能暴露在外。 如果其他领主将其捡走，并放入自己后意识空间的话，便可重新激活投影。之后是要命名还是拿去换经验石，就全看领主的个人意愿了。 只是捡回来的投影是不会自带签证的。只能通过外界去找。而且据安可希了解，这种领地其实出现的频率不低，至少聊天区里，隔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有人说看到了废弃领地——不过看到，有时也并不意味着收获。 没有活人存在的领地，似乎会陷入一种介于幽灵领地和真正领地之间的状态，神出鬼没，时隐时现，随缘飘荡。而在进入之后，除了回归光球状态的投影之外，其它的东西也无法带走。因此，如果遇到的是那种已经被人刷过一轮的废弃领地，可能一个投影也捡不回也说不定。 至于废弃领地产生的原因，至今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之前在奇迹商会时，几人倒是有聊到这事，kp对此的猜测是，假设废弃领地也曾是个正常领地的话，那多半是里面的领主，先没了。 可能是出了意外，也有可能是一直待在外面，很久没有回来。投影是不能离开领主太久的。一旦脱离超过一定范围、一定时间，投影便会自然而然地衰弱下去。如果没能通过破坏签证回到后意识空间的话，只能生生等到消亡——这点是领主手册中特意标明的。 一旦领地内无人接应了，在外面的领主，自然也就没法再回来了。原本运转或许还算正常的领地，就这么成为了空城。 不过在更多情况下，废弃领地，对其他领主来说，定位还是更接近于资源副本。投影这种稀缺资源姑且不论，如果能侥幸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资料，那更是意外之喜了。 【对了，你有什么急需的信息不？】对话临结束前，kp还专门问了一句，【我去领地探索的时候帮你留意下？】 安可希：“……” 安可希：【地下城？】 kp：【……？】 安可希老实道：【不是说那里能换动物吗。我想吃肉，想好久了。】 kp：【…………】 瞧你那点出息！ 地下城的情报，安可希倒也不是一无所知。之前kp有向她透露自己去过的那个地下城，不过那个地下城远在十区，而且距离那座城市的下一次开放时间还有很远，摸过去了也进不去。 ……对，开放时间。 根据以前所看的图鉴，结合kp描述，可以确定这片大陆上，存在着不止一个地下城。只是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进入方式，以及开放时间。 这部分情报，也只能靠抽卡或者交易获得。不过相比起副本来说，这种消息的时效性没那么强。因为地下城的开放时间是固定的，只要摸到一次，以后掐着点去就行了。 相应的，单价也比较贵。因此安可希虽然很想去买肉，但也不至于为这专门去找人交易——反正现在野菜也够吃嘛。 也就听kp这么问了，顺口提了一嘴。给kp都整不会了。 ……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好运再次显灵。就在安可希和kp随口说完这事的三天后，她居然还真吃上肉了。 用压缩□□的拆解图换的。 新到领地的武械专家很给力，三天就把武器的拆解图弄了出来。安可希用完整图纸换到了五斤冷冻的三角蜥蜴肉，存入了之前抽到的小冰箱里。当天晚上久违地加餐，地团块炒大蜥蜴，配上先前换到的现成调料，吃上去和土豆牛肉似乎也没有差很多。 负责下厨的息流还灵光一闪，往里面撒了好几种香料，试图把口感弄得更加丰富些。配上按照食谱摊出来的面饼，竟是意外地合适。 安可希难得吃完还要再来一份，给息流开心得耳根都泛红。金翡则是毫不掩饰对菜里香料的赞美，旁边明灯还以为是他转了性，居然知道夸人了——经幽老师提醒才想起来，做菜用的香料，都是他负责的种植区里出的。 这些天里，新一批的投影，大多也已都从后宫里接了出来。为了促进交流，特意安排新来的投影们混坐在旧人之中。安可希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借着嚼饼的间隙，无意抬眼一扫，惊讶地发现，不久之前还稀稀拉拉的食堂，这会儿看上去，竟是坐满了三分之二。 一眼望去，乌泱泱的。 武械专家傲天，看着大大咧咧的，和说话细声细气的填星倒是意外合得来，这会儿正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灵心匠系列的配件改良，以及领主带回来的光能板改进图； 新来的植物鼓励师跃金与金翡共同负责作物种植与植物符文的培养工作，只是看上去他和明灯更合得来，两个人正隔着坐在中间的金翡，聊得火热，完全不顾金翡快翻到天上的白眼； 古文化调查员银钥，因为工作性质，这几天只和幽老师和息流有过交流，这会儿也是挨着幽老师坐的。不过他俩都不是爱说话的性格，吃饭时都异常得安静，又都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像是在分神思考着什么。 新的符文师，暂时尚未就位。剩下四个符文师还在折腾各自要出的考题。目前唯二上岸的两名符文师，符不起和符不动这会儿正小声预测着这次符文专项选拔的结果。 息流和净雨素来关系比较好，这会儿也是坐在一起，不过一个正在观察安可希和其他人的用餐情况，好对自己的厨艺水平有个更准确的判断；另一个则蹙着眉头对付眼前的地团块——因为安可希的带动，净雨现在也在学着用筷子。可惜发挥水平尚且欠佳，用起来十分吃力。 一眼望去，全是热闹。只剩下贼能打，依旧独自安静地坐在角落，自管自地用筷子戳肉吃。 似是察觉到安可希的目光，他蓦地抬起眼眸。对上视线的瞬间，似乎懵了一下，片刻后，又如梦初醒般地一笑，眉眼弯弯，笑得那叫个灿烂。 跟着便见他举起桌上的水杯，朝着安可希遥遥一举，做了一个类似敬酒的姿势。动作之间，有种装腔作势的优雅，有些滑稽的样子。 ……怪动作。也不知道是哪里学的。 安可希默默想着，略一思索，却也还是举起了自己的水杯，朝他轻轻一举。 越过人群和热闹，远远地，和他碰了个杯。 …… 而就在这顿饭后的第二天。安可希再次接到了来自kp的私聊。 上来第一句话就是，【绝了，你这嘴是真开过光啊。】 ……？ 安可希不明所以，发了个问号过去。kp的回复来得很快： 【再次之前，你先把签证准备好。一次转移换两枚签证，当初说好的。】 见她语气笃定，安可希更感奇怪，正要再发个问号过去，就见kp写道： 【我昨天，去了我周边的那个废弃领地。除了几颗投影光球外，还在里面找到了一本本子。 【那本子估计是原领主用来记录副本信息的。你猜怎么着？】 “……”安可希心中一动，下意识写道：【地下城？】 【三区！就在悠然湾附近！而且开放时间就在这两天！下周关闭！！】kp一句一个感叹号，激动得仿佛直播间了催促下单的带过主播，【怎么样，心不心动！只要再加一个签证，具体位置和进入方式也打包卖你！】 安可希：“……” 【一个压缩□□的拆解图。就是我从快乐人手里赢来的那种。】安可希飞快回复，【多的没了。】 kp：…… 顿了几秒，对面回过来一个“小手|枪”的简笔画。安可希知道，这事算成了。 【行，拆解图就拆解图吧。】kp似是有些无奈，【你是打算什么时候交易？对应的信息，我复写一份给你？】 【嗯。】安可希回得很干脆，【至于时间，就现在吧。】 【这么急？你到底是多想吃肉。】kp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跟着便说要去确认自己领地的传送板状况，等会儿回复。安可希也不急，就那样抱着本子在原地等着，面前的桌子上，是两枚早就准备好的签证。 kp不知道的是，哪怕今天，她不和安可希透露地下城的事，安可希也会去找她换那次转移机会的。 转移的目标，也依旧是第三大区。 轻轻呼出口气，安可希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旁边一瞟，视线掠过两枚签证，落在了放在桌上的一张纸上。略微发皱的纸面上，正凌乱地写着各种词与短语。 这是银钥昨天晚上交给她的东西。这倒霉孩子，终究还是因为过度吸收经验石，有些扛不住了。翻译的工作只能暂时中断。而这张纸上，则是他在意识不清醒间，从余下的神秘文字中提取出来，胡乱记下的内容。 因为知识有限，只能翻译出个别词和短语。排列和含义都毫无规律。即使如此，安可希也在拿到这张纸的第一时间，迅速锁定了其中一个词语。 ——“悠然”。 悠然湾的“悠然”。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悠然港,据说原本是个临海小镇，渔业发达。镇上居民普遍信仰海神伏波，而这位神明，被认为是安宁女神的化身之一。 末日到来时,这座小镇曾一度被海啸吞噬。是当时最先荒废的人类群聚地之一。即使到了现在,海水仍未完全退去,整个镇子都处在半淹没的状态，想要在其中探索，必须善用小船和潜水设备。而且据kp所说,里面还有不少鱼怪水怪,会在水面下游来窜去,十分棘手。 她曾趁着这副本免费开放时进去过一次。当时正是被这些神出鬼没的怪物给吓退回去的——相比起这种需要频繁刷怪的地图，她还是更喜欢奇迹商会那种以探索为主的。 【好的，多谢告知。】安可希在领主手册上认真地写下回复。都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她当然清楚,kp这些消息都算是友情附赠了——如此详细的副本情报，挂到交易板上,至少能换一张图纸。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想了一想,她又问道，【从我这边走,还能结伴去地下城。】 【不了。】kp却答得很利落,【我说了，我还要在再去趟奇迹商会。】 她之前从废弃领地里，捡回了一个防具匠——这种没有明确偏向的职业，信仰会比较随机。而她捡回的这个,信仰的正好就是幸运女神。 kp便打算好好培养下，带着再去奇迹商会走一圈,说不定还能再解锁什么隐藏区域。事实上，如果不是地下城的开放时间没剩多久，她还打算叫上安可希一起去。 虽然这家伙欧到令人怀疑人生，但不得不说，她自带超大空间的样子真的很帅。 【也是。奇迹商会的免费期也没剩两天了。】安可希将领主手册往回翻翻，确认了下时间，很快又翻了回来，【你其实也能从小谢那里借人吧。】 【问了。她还没回我消息。】kp回道，【不过也不能总靠别人的信徒。自己手边备一个，总没错。】 这倒没错。安可希认同地点了点头，略一纠结，又问道，【话说，那个地下城，它们彼此之间，会互通消息吗？】 【有专门的商队在外行走。会帮助他们传递消息，互通有无。】kp迅速回道，忽然觉出不对，【等等，你问这个干嘛？】 【……是这样的。我有一种手段。】安可希琢磨了一下，如实道，【我可以从后意识空间中短暂提取特定的东西，但那东西存在的时间有限。你说，假如我把提取中的东西卖出去，然后趁它失效前赶紧离开……】 kp：【.......】 【我不知道具体会怎样，但我知道地下城有通缉令这种东西。而且还有拉黑名单。】kp诚恳道，【如果你真打算这么做，我建议你捞回本了再跑。毕竟以后可能就没再进地下城的机会了。】 安可希:........ 行吧，我猜没那么好的事。 安可希也就是心血来潮，好奇问一句。也没真这么做的打算。倒是kp，好像真的怕她玩家思维上头，过了片刻，又发过来句： 【咋说呢，虽说我们一种管这世界[游戏][游戏]地叫，可我们心里都清楚，不管它本质是什么，至少它呈现的样子并不是个纯粹的游戏。 【虽说从我上次的经验来看，那些原住民似乎在有意识地照顾我们的玩家思维……但他们毕竟不是通常意义的npc。对待的时候，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安可希:.... 道理我都懂，不过什么叫做“他们在有意识地照顾我们的玩家思维”？ 不懂就问，kp这回却是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你到时自己体验一下就知道”，反而把安可希的好奇心钓得更高，索性迅速结束对话，飞快起身，去做外出的准备了。 以最快的速度和kp完成了交易，利用到手的卡片将领地转移到了三区，安可希迅速将卡片传回，跟着便火急火燎地收拾起出门要带的东西—— 因为时间太赶，这回完全没法像上次一样好好准备。好在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收拾起来也驾轻就熟，在息流的帮助下，只用小半天时间，就将要带的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 个人用品还是之前那一套，因为后宫与十多个随侍的存在，安可希也不用专门去腾空间，只需要多带两个空包，以打包后宫无法收入的活物；关于要带出去交易的东西，却是有些犯难。在仓库里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勉强收拾了一个大包出来。 根据kp的介绍，因为担心玩家身上携有外界的病菌或是污染元素，地下城往往并不会对玩家完全开放，而是专门划定一个区域，供玩家活动。交易和消息的流动，也仅限于这个区域。因此，玩家能最后能换到多少东西，换到什么东西，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区域内商贩的种类与规模。 签证、经验石、符文图纸、机器人这种在玩家间非常热门的商品，在地下城反而不受欢迎。玩家自己搞出来的菜和材料倒是能卖，但价格会被压得很低。 相应的，各种特殊矿石，以及稀有金属，在哪儿都是硬通货。此外，一些玩家从家乡池里捞出来的东西，有时也能卖到不错的价格。不过这个就比较看买方的个人喜好，以及卖方的推销能力了。 像kp自己，就曾成功推销出去一个除了漂亮屁用没有的玻璃制品，换到了不少鲜肉。 至于要换的东西，一般来说，生活用品是比较容易换到的，包括各类食物。其中，一些特色熟制品和半熟制品最推荐入手，都是用他们当地的特殊手法腌制过的，不仅好吃，还便于储存。还有炸虫干之类的当地零食，价格不会太高，能接受的话也可以囤一些，平时可以用来磨磨牙。 如果喜欢吃甜食的话，可以趁这个机会，多囤一些糖和果干。玩家间彼此交易的甜品大多会偏贵，相比起来，地下城卖的自制糖要更实惠。只不过在口味上需要适应一下，因为这里的原住民几乎不做纯甜的食物，更偏好酸甜口和甜辣口。 当然，生肉也能买，比熟制肉便宜。不过生肉不易保存，如果随身没有带保存工具的话，可以从店主那里多买一块冻苔石。这个可以帮助保鲜，一般卖肉的人家都会有储备。菜和种子也非常容易买到，不过菜同样要考虑储存问题，如果打算在外面逗留很久的话，建议是别买。 还有就是些日清用品。比如厕所里用的生物降解包、洗浴用的浴沙，以及从浴沙发展来的搓脸柔珠……这些就看个人需求了。魔动人偶和机器人的配件和耗材理论上也能买，但相对不那么常见，如果不嫌麻烦，可以付点跑腿费，请当地人去城里面帮自己买。 而活体的养殖动物，这个就很难入手了。因为这种东西对地下城本身而言，也是一种宝贵资源。要换的话，要价可能会高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至少kp当初就没换到。对方当时开价要十枚能源石或是两公斤紫水晶，她实在狠不下那个心。还是后来给对方城里帮了大忙，这才有了能免费获得的机会，不过结果安可希也知道——在羊羔鱼苗和隔离符文之间，她还是选择换了隔离符文。 结合kp给出的情报，以及自己领地的状况，安可希思索良久，干脆又抽了两次家乡池，从抽出的东西里挑出些重复与暂时用不上的东西，重点打包。打包完又似想到什么，从后宫里借了灵视之眼，跑到领地地表对着地面一顿张望，张望回来后叫上明灯，帮着飞快整理出另一个包裹。 又额外带了两块能源石，当做压箱底。 至于陪同的人选. 将刚抽到的小八音盒小心收进包里，安可希目光往仓库外面一转，扫过刚好从外路过的贼能打的身影，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一个小时后。 小心伸手，感应了一下空气里的湿度。净雨飞快转身，朝着安可希递出手背： “领主请小心。这里似乎刚下过雨，地很滑。” 安可希应了一声，谨慎地避开脚边的苔藓，小心翼翼地走下了传送板：“把雨罩打开吧。我听其他领主说，悠然湾外面很容易下雨，先布置遮挡比较好。” 净雨点了点头，抖开两张防雨布，分别披在自己与安可希的身上。而正如安可希说的一样——他们落地后才不到两分钟，周围便响起了细密的雨声，雨滴敲在防雨布上，给人的感觉却像在被密集的小拳拳锤。 “……这雨有问题。”净雨蹙眉抬眼，看了看头顶乌云低垂的天空，手指轻转，戴在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光芒一闪——似有无形的透明罩在两人头顶悄无声息地展开，所有雨滴的坠落轨迹，都被生生扭曲，不再像是拳头般地落下，转而以一种较为平和的姿势擦过防雨布，顺着滑落在地。 “可以啊。”安可希赞赏地看他一眼，“就知道这趟带你没错。” “领主过誉了。”净雨微微垂眸，不卑不亢，“能为您分忧是在下的荣幸。” “不过这种法术，维持不了多久。领主我们还是赶紧去找个避雨的地方比较好。” “直接往东走吧。”安可希却道，说话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个电子蜡烛灯，分了净雨一个，“走出一定范围，这雨就没了。我们直接往地下城的方向走。” 净雨连忙点头，小心接过电子蜡烛，自觉地走在前面开路。安可希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鞋底时不时会陷进浅浅的泥地。走出几步，不自觉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的尽头，是一大片半埋着残骸与断壁的湿地。细雨敲击在骨头上，给人一种白骨泛光的错觉。湿地的另一侧，则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水面上似乎还有着什么，在雨水带起的雾气中，一时却难以看清。 安可希也没试图去看清。只淡淡扫过两眼，很快便转头，与净雨一起，继续往东走去。 ——和奇迹，是布置在整个镇子外面的。 安可希方才所见的湿地，就是悠然湾的入口。而往相反的方向走，按照kp所给的地图，则能一路走到地下城的附近。 地下城是没有自己的传送区的。想要过去，就只能从邻近的副本步行前往，到了一定范围内，再通过指定的方式进入。 考虑到身上的商品需要尽快腾空，安可希将地下城的优先级排在了悠然湾前面。先因此，这次的旅途先没带贼能打，而是只带了一个拥有控水能力的净雨——地下城的居民，普遍仍是以五女神为信仰，贼能打的职业对他们而言会太过敏感，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另一方面，在上次听了幽老师的话后，安可希对贼能打的状态也有些担心，可以的话，更倾向于让那家伙好好休息一阵子…… 虽说她心里也清楚，对那家伙而言，休息什么的，可能本身就是不存在的事。 暗叹口气，安可希迅速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路途上。又往外走了大约五分钟，笼罩在头顶的细雨终于逐渐停下，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得明亮起来，清澈的日光洒下，竟给人一种雨过天晴、柳暗花明的感觉。 就连素来比较冷静的净雨，见状也不由停下了脚步——然而细细一看面前的大地，刚有些雀跃的心，又不由一下沉了下去。 坑坑洼洼、遍布疮痍。一眼望去，看不到人烟也看不到建筑。只有各种野蛮生长的植物，郁郁葱葱，又有数个巨大的虫巢，远远近近地立着，塔型的巢穴直冲天际，表面还能看到明显的鼓动，像是一个个正在运作的大地脏器。 “……领主。”收回目光，净雨的声音变得紧绷了些，“附近可能有虫子。” “我知道。”安可希举了举手里的电子蜡烛，“所以才特意问明灯要了这个，懂？” 这两个电子蜡烛是从卡池里抽出的普货，里面亮着的光芒却是明灯友情赞助，能够帮助他们避开虫子的注意。只要拿稳些，就不会有什么事。 相比起来，安可希倒是更担心活尸和变异植物。第一次走在这种荒凉又广袤的大地上，即使带着武器，也难免有些心慌。还好，净雨很快便展示了自己作为一个术士的优秀素养—— 被安可希投喂了几次经验石，他的能力已经不仅仅局限在对可见液体的控制上。至少随手榨干一两棵变异植物，对他来说还是很方便的。 至于活尸，也就在快走到目的地时，遇见了一次。安可希盲扔了一枚爆破符文，直接带走。原本还想着上去摸摸尸体，看能不能搜到有用的东西，凑近后望着对方七零八落的身躯，一时竟不知从哪儿下手——这活尸估计也早就已经干透了，面容都干瘪到扭曲，肢体干瘦成柴，像是棍子上草草地裹了皱巴巴的皮，伤口断裂处连血都没有，只露出黑色的切面。 安可希默了一会儿，试着用树枝戳了戳对方的口袋，确认没什么东西后，便起身招呼着净雨，将活尸的躯体简单拼了一下，又折了片足有半人高、两人宽的叶子，将对方盖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转头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见几步之外的石头阴影下，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跟着便是一把清亮的嗓音： “哪怕你盖上也没用的。这附近都是虫子，回头闻着味儿找过来，分分钟就啃完了。” 安可希：“……” 她抬眼看了过去，好奇似地偏了偏头。一旁的净雨已经紧张起来，本能地往前走了一步，侧过身躯挡在她的面前。 似是被净雨的反应逗乐，那声音又是一声轻笑，岩石下的阴影晃动得更厉害，跟着便见有什么从那里走了出来—— 直到此刻，安可希才看清，那是一个穿着特殊防护服的人。 之所以说那防护服特殊，是因为其表面几乎涂满了深深浅浅的灰色，还做出了类似石头棱角的效果。难怪刚才这人躲在石头下面时，他们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那人身量不高，声音清脆，听上去是个年轻女孩儿。一手拿着把□□似的武器，另一手则大喇喇地往腰里一插：“是要去留声城的吗？” 留声城，正是安可希这次目标地下城的名字。她轻轻点了点头，对方当即将拿着武器的手往下一压：“行，那就跟我走吧。进去之前记得拍拍衣服，别把什么奇奇怪怪的植物或卵带进去……” 安可希：“……” “那个，等一下。”这个节奏和安可希想得不太一样，搞得她有点糊涂，“按理来说，不是应该对一下暗号之类的吗？” 她还特地背了的。 “被暗号是为了区分‘玩家’和逆教徒。你看着不像后者，所以我觉得没啥必要。”女孩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当然，如果你想走这个流程也行。不过最好快点。再晚回去食堂就没饭了。” 玩家……安可希因为这个用词而微微皱了皱眉。本着背都背了的原则，还是强行走流程，和对方对了一遍进入暗号，这才在对方的引领下，继续往前走去。 地下城的入口，是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洞，藏在茂盛的杂草之下，用一块巨大的石头盖着。只有靠引路人所持有的符文才能打开。安可希和净雨跟在女孩的后面，小心翼翼地滑下地洞，内部却是一个怪石嶙峋的石窟—— “会有点冷。忍一下哦。”女孩满不在乎地说着，当着安可希的面，用手掌一下下地往石壁上拍，每一次都拍在不同方位，每一下都拍完，都有细密的符文微微亮起。 “旋转的沙漏。”安可希看出了她的动作轨迹，好奇道，“你们信仰安宁女神？” 对方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旋即偏了偏头：“算是吧。老一辈的人信仰她的很多。” ……什么叫做“老一辈的人”？ 安可希再次因为对方的措辞而蹙眉，恰在此时，女孩最后一击拍下，亮起的符文交连成线，光芒大做——下一瞬，便见石壁上裂出道道细纹，咚地一下朝内炸开！ 森森的冷气瞬间从石洞窜出，安可希不由抱起了胳膊。女孩侧头看她一眼，耸了耸肩：“所以说让你们当心冷。” “你们也真是厉害，防护服不穿就敢在外面走……”女孩说着，率先钻过了石洞，回头看了眼安可希挂在手腕上的水晶符文，“居然能搞到隔离符文，看来你和其它的地下城交情不错。” “这是我朋友送给我的。”安可希咕哝着，跟在后面钻过石洞，“你们也有这东西，那为什么不用？” “不安全。”女孩干脆道，拍了拍自己的防护服，“这个，加固过的，能糊弄虫子，也不怕腐蚀液。穿着更有安全感。” “担心虫子的话，可以看看这个！”安可希立刻举起了手里的电子蜡烛，“点灯人倾情手作，让你在全军万虫之间完美隐身！不喜欢这个款式的话，我还带了其它的。” 除了电子蜡烛外，还有灯带、灯泡、小夜灯……全都是从明灯那里榨出来的——早在注意到地面上虫巢不少时，安可希就在盘算这个。感觉说不定能卖出去。 果然，听到她这么说，女孩领路的脚步微顿。回头细看了眼安可希手里的电子蜡烛，忍不住噗了一声。 “不用急着现在就推销。有给你们做交易的地方。到那儿再说不迟。” 说着，停顿两秒，又指了指安可希手里的电子蜡烛：“不过这个东西，确实挺好看的。帮我留一个吧，我还有两个小时换班，到时候去找你。” “……行。”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有些急了，安可希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顺势又扫了眼四周状况。 ——穿过石洞之后，他们就进入了一条长长的宽约两米的走道。虽然依旧是在石洞内部，但两边的石壁，已经明显有了人为打凿过的痕迹，还嵌着一颗颗正在发光的石头。 而越往深处，人活动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头顶出现了排列整齐的支撑架，脚下的地面则不知何时起铺上了水泥。两边石壁上是一道道净化与防御符文，在转过某一个拐角处后，石壁上赫然出现出现了两个房间。 房间不大，一左一右，看上去类似门哨岗。负责引路的女孩与里面的人打了招呼，交换了手中的符文，带着安可希继续往里走，脚下的走道逐渐拓宽到三米左右，走道两边的房间门越来越多，照明的工具从发光的石头变成了明亮的灯泡，位置也从石壁转移到了头顶。 相比起一开始，天花板也高了不少，看上去比领地内，好像还要宽敞些。 不过本质上……应该差不多？ 安可希默默猜测着，再次扫过两边紧闭的门。 估计是因为环境的限制，这里也没法建设具有屋顶的建筑，只能和自己的领地一样，将空间分割成一个又一个的房间……就是不知道可供领主活动的范围会有多大？不会也就是那么一两个房间吧？ 安可希的心因为这个猜测而微微一沉。所幸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再又转过一个拐角后，负责引路的女孩带着他们踏入了一条新的走道。走道的尽头，是一扇打开着的门，门里透出强烈的光照，又有喧闹的人声从里面传出来，听着似乎很热闹的样子。 “是第一次来地下城吗？”引路女孩直到此刻方向安可希确认，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十分尽责地做起了简短的介绍，“行，那我简单说一下。出于安全考虑，你们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也就是前面那个房间，只要不出房间范围，你们都可以活动，上下楼也没关系。 “那个区域里有卫兵和‘污染防治委员会’的驻扎小队，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向他们寻求帮助。在交易前，需要将你们的东西都拿去‘污染防治委员会’做个检查，这是为了安全考虑，希望你们配合。 “那里也是我们城里的一个重点交易区域，很多店铺都开在那里。也经常会有人过去摆摊。所以你们的交易需求，基本还是能够满足的。 “除了你们之外，来自其它地下城的移动商人，也会限定在那个范围活动。你们也可以找他们交易，但注意，如果发生纠纷，这事就得你们双方自己解决。我们是不会管的。最大的可能，就是闹事的全部都被赶出去——明白了吗？” 引路女孩转头看向身后两人，只可惜隔着面罩，安可希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略一沉吟，她点了点头，女孩似是松了口气，又补充道： “哦，对了，根据你们这些‘玩家’的习惯，交易区还制定了专门的互动规则。我们新开发了‘经验值奖励制度’，具体的你可以去问问‘污染防治委员会’，他们比较清楚……” 女孩说着，眼看就要踏入房间之中，脚步又倏然一顿：“诶，差点又忘了，我得先去换个衣服。”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笨重的防护服，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又朝房间内部一指：“你们自己先进去看看吧。我空了会来找你们。那个蜡烛的事，到时候再好好商量。” 说完，转身就咚咚咚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小跑着离开。身影隐没在走道尽头的另一扇门后。 剩下安可希与净雨，对视一眼，试探着往里走去。 一穿过门，那种热闹的交流声顿时变得更为清晰。安可希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地方和自己猜测得还是有不小的差别——至少看着，要生活气很多。 虽然房间门很小，但里面的空间实际非常大。光是视野范围内，就有半个足球场大小。而且光线明亮。 中间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广场，广场周围，则又分布着不少房间，想来应该就是引路女孩所说的“店铺”——不同的门面，不同的装饰。不同的吆喝声。有的店面外面甚至还贴着巨大的广告牌，一眼看上去，甚至让她以为进入了现实世界的商场。 “商场”的尽头，还有一道走廊。可以看到有人正从那边进出。按照那引路人的说法，那里也是自己可以涉足的地方。就是不知道那里又有什么。 只是，另一方面……不知是不是为了节省能源，虽然店面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关着灯的。 店主反而坐在门口，铺着块布摆摊子。再加上水泥质地的地面，以及随处可见的绿植，给人的感觉，又像是进了个露天集市。 这让她的观感稍微有些割裂。不过总体而言，已经比她想象得好多了。 专门来此交易显然也不止她一人。各个摊位前都有人在走动。瞧着大多也是原住民。视线也因此被遮挡不少，搞得安可希一时竟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 默了一下，她转头看向净雨，正想说两人分头摸摸情况，视线无意一扫，却与另一人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个半大的小伙子。高高瘦瘦，皮肤很白，穿着件很久的短衫，正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盆栽旁边，跟前放着一筐鲜红的果干。 对上安可希的目光，他似是吓了一跳，忙不迭地移开目光。过了一会儿，似是注意到什么，视线又一下转了回来，在安可希身上扫了几圈，最后落在了她的手上，微微瞪大了眼。 手上……是看中她什么东西了吗？蜡烛？还是腕表？ 安可希不由猜测起来。而就在她以为对方要说什么时，又见蓦地垂下眼睛，目光微微转动着，时不时往她身上瞟一眼，整个人不觉显出一种紧绷的状态。 嘴巴几次微微张开又合上，到最后，一个字都没憋出来，反倒是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 安可希：“……” 这孩子……难不成社恐吗？ 再次看了眼对方面前鲜艳欲滴的果干，安可希微微挑了挑眉。正准备自己主动去问下价，却见那男孩忽然深深吐出口气，似是终于拿定了什么主意。 跟着就见他从筐子的后面，缓缓摸出了一个立着的纸质小立牌。那牌子上似乎还连着发夹，只见他手指一动，那纸质的小牌便稳稳地立在了他的头顶。 再接着，就见他一下坐直了身体，努力显露出那个顶在头顶的立牌，以一种无比期待的目光，朝着安可希看了过来。 安可希：“……” 这……又是几个意思？ 带着浓重的困惑，她仔细看了看那男孩头顶的立牌。神情却愈发茫然。 ……只见那份纸质立牌上，赫然是一个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净雨。” 盯着男孩头顶的感叹号看了片刻,安可希终是忍不住，朝着同伴的方向侧了侧脑袋：“你怎么看？” 净雨：“......” 净雨不明白，净雨也很茫然。净雨思索一会儿，试探地开口：“从他的表情和动作来看,没有敌意。所以这可能是一种,对你表达友好的方式？” 安可希估摸着也是。遂不再犹豫,径直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随着她的靠近，男孩显而易见地又再次紧张起来。直到安可希停在他的面前，猛地俯下了身。 “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的手看。”她说着,将手中的电子蜡烛往前送了送,“是看中了这个吗？” “不、不是……”男孩磕磕绊绊道，脸又开始涨红，“我、我想问，你你戴的那个……” “戴的？手表吗？”安可希看了眼自己的腕表,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哦,这个是我自己用的。不换。” “哦……哦。这样。”男孩表情显而易见地失落下来,垂下眼眸，抬手就准备把夹在头发上的感叹号拔下。安可希观察着他的动作,默默更新着自己的猜测,忽然道：“但我的包里，有另外一个相似的。你要不要看看？” 男孩眼睛一亮，立刻又将感叹号夹了回去，顶在头上疯狂点头。安可希唇角一弯,从包里摸出来一块蓝黄相间的儿童电子表，向对方展示了一下——这是她之前从家乡池里抽的。因为她自己已经有了手表,这个配色领地又没人喜欢，索性便带出来交易了。 “怎样，这个看得上吗？” 男孩专门看了眼表盘，连连点头，待确认这个表也能调整时间后，立刻询问起了交易的价格。 “我、我能直接拿来换的，就只有这些……”他指了指面前的一筐果干，脸色更红了些，“是我自己做的……如、如果你要换别的，我可、可能得凑、凑一下……” 他说起话来有点结巴。安可希本以为这孩子是太紧张，现在再看，却像是以前就有的问题。 “不急。我这先给你留着。”安可希笑了下，又将手表收了起来，“我需要先去找‘污染防治委员会’的人。你知道应该往哪儿走吗？” 男孩立刻点头，朝着广场一侧的走廊指了一下，顿了顿，又小声道：“那这个，麻、麻烦你替我多、多留一下…… “作、作为回报，我到时候给、给你多涂两格，经验值。” “……”正准备转身往里走的安可希，瞬间又停下了脚步。 不是，等等——什么经验值?? “这个，就是你的经验值了。” 十分钟后，位于走廊另一侧的“污染防治委员会分队值班室”内。 有着灿烂金发和明媚笑容的女人俯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张叠得厚厚的纸，朝着安可希递了过来。 安可希一头雾水地接过，将其拉开一看，发现实际是一长条，展开的长度足有一米，米白的底色上，被细致地画上了一根根竖线，切分成大小相同的格子。 “……”安可希好歹也是玩过手游的。这下终于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经验值条。而我需要把这些……涂满？” “对的，就是这个意思。”金发女子笑着点了点头，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在方才的十分钟里，她已经向安可希做过了自我介绍。她的名字是“雨贝”，正是这个小分队的队长。穿一身得体的制服，胸口挂着个金色沙漏的挂坠，十分显眼。 安可希回忆了一下男孩说过的话，微微挑眉：“……请问，怎么涂满？” 以及涂满之后呢？总不至于原地升一级吧。 “交易区内，当有人想要主动与你们交易，或者寻求帮助时，他就会给自己戴上‘任务标记’。”队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同款感叹号发夹，认真解释，“当你满足他们的要求后，他们除了交换的商品外，还会额外帮你涂绿纸上的格子。” “等你离开时，可以来我们这里，核算获得的‘经验值’。到达一定数值后，就可以额外交换一些交易区内没有的东西。数值越高，能换到的东西越多，包括一些官方控制的资源…… “另外，如果不想解锁隐藏商店的话。经验值也可以用来抵扣食宿的费用。若你想在交易区内摆摊，抵扣摊位费也是可以的。” 安可希：“……” 等等，这家伙刚才是不是说了“解锁隐藏商店”？ 再一回忆之前所见的感叹号，安可希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过来—— 她虽然只玩手游，但也是看过点rpg游戏视频的。头顶感叹号然后等着冤种玩家来实现愿望……这不就是游戏里的任务npc吗？ 再结合现在的“经验条”、“隐藏商店”…… 安可希一时陷入沉默。 她可算明白，kp和那引路女生所说的“照顾玩家习惯”是什么意思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会那么熟练啊？？ “那……一次能涂的格子数，有限制吗？”略一沉吟，安可希又确认道，“只有那些有任务标记的人才能帮我涂？” “是的。任务标记都是审核后发放的，不是谁都能拿。能涂的格子数，也取决于你完成的任务，是有大致范围的。这个等等会给你一本手册，你可以对着看……”队长说着，话头忽然一转，“对了，另外提醒下，还有一个规则是——无形的东西，不能用来交换有形的东西。” 换言之，如果安可希为了“做任务”，付出了劳力，那么原住民不能给她实体的东西做报酬，只可以通过涂格子来回报。 “这样是为了避免更多纠纷。”小队长向安可希解释，“以前发生过店主玩弄文字游戏，用很低的报酬哄骗玩家为他干活；也发生过玩家接了任务后，发现困难程度比预料中高，所以想要抬高报酬……索性就禁止这一类的交易了。” “没事，理解。”安可希点点头，往后看了一眼，“那我的东西，可以拿走了吗？” 在她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在队长的指引下取下所有包裹，放到了位于办公室角落的净化池——估计是怕他们担心，池子特意安排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说是“净化池”，实际就是个很大的银盆，银盆周围立着小灯，耀眼的灯光几乎填满了盆子内部。 “啊……应该可以了。”队长确认了下时间，立刻道，一边说话，一边帮着将盆里的东西都拎到了桌上。动作间注意到散装在外的电子蜡烛，又微微一顿。 “这个东西……”她小心地指了指桌面上的电子蜡烛，“好像有些特别。应该是被法师加持过的吧？” “嗯。”安可希见状，立刻抓住机会推销，“里面灌入了点灯人分出的灯光，能够起到在虫子面前隐身的效果。效果非常稳定，不管什么虫，不管多少虫，只要你拿着，都跟看不见你一样。” “诶，点灯人做的东西啊。”小队长抿了抿唇，“这种职业，我还听老人提起过。” 说着，又转向安可希：“这个能用多久？” “一直开着不关的话，两三个小时不成问题。如果在完全失效前用能源石续一下，还能用更久。”出于推销考虑，安可希出门前特意向明灯确认过，“不过续也只能续一次。续完后使用时间可以延长差不多一半。” “这样啊……”队长面露思索，旋即飞快地扫了眼安可希，“那这个，你开价多少？” 安可希：“……”这你可真是问住我了。 kp倒是有给过一些她交易时价目，给安可希做参考，但她卖的大多是日常用品。这种有特殊用途的道具，安可希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该以什么为标准。 话说回来…… “你打算用什么和我换？”猛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安可希转而问道。 队长倒是坦然：“我没有能换的东西。但我有地下城内通用的货币。你可以选择和我换钱，然后自己拿去花用。也可以指定想要的东西，我帮你去买——当然，限定在交易区域内。” 原来还有这种交易法子……安可希眸光微转，当即推脱说自己才刚来，想先看过市场上的商品后再做决定。队长似是对此早有预料，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了一下，方便的话，电子蜡烛给她留一个。 安可希：……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明灯还真是好用。 安可希决定了。回去就给明灯加个经验石。 完成了初入地下城的手续，在队长的建议下，安可希下一步，便直奔旅馆而去。 交易区域除了固定的店铺外，每天还会有不同的人过来摆摊。像她刚来时遇到的那个小男孩就是——对方平时里都要生活读书，这次是特意趁着地下城开放，出来换点小东西的。 再加上还需要积攒经验值，安可希最终决定，先在这里住上两天。因此，食宿的问题也必须解决。 “污染防治委员会”可以提供简易的住宿，不过条件比较差，只有房间和地铺。租金相对便宜些。如果想追求更好的住宿条件，则可从“污染防治委员会”的办公室往外走——那里有一块升降石板。乘坐石板下去，可以前往指定的投宿区域。 那里有不止一间借宿小屋，可供安可希选择。 安可希本来还奇怪，都住在地下了，具体住在哪儿还有差吗；等升降石板缓缓落地，她才意识到，可能真的有差。 如果说，上一层的空间，还能让人明显感觉到是在“室内”；这一层的空间，则可说是营造出了一种几乎以假乱真的户外感—— 和楼上广场差不多的面积，上方的石壁被装饰成夜空的颜色，甚至还有绘出了星星的图案。因为至少六七米的层高，也并未让人感到过分的虚假和压抑。至于地面上的建筑，则是尽可能照搬了地上的模式，建起了一栋栋独立的房屋，屋顶、窗户、门前台阶，甚至是门口的小花坛……虽然房子看上去型号都偏小，但不得不说，看着自有一股体面。 再加上四处装点的绿植，整齐排列的路灯，各种装饰用的小雕像和指路牌……如果不是自己刚乘着石板下来，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是路过了地上的某个花园小区。 “您好，请问是需要住宿吗？”石板旁边，一个抱着指路牌的中年男人立刻迎了过来，“这一片的住宿都是我家承包的。看中了哪个小屋，可以和我说，我带您过去看看。” 连带看房的都有，更像花园小区了！ 安可希原本只是想下来看看情况，内心还是更倾向便宜的房间和睡袋；然而在被带着看了两间借宿小屋后，她瞬间觉得睡袋一点都不香了——一间小屋分为上下两层，共有两个单间，自带柔软被褥，有独立卫生间，还有洗浴条件……这种情况下，谁还愿意选睡袋！ 纠结片刻，安可希终究还是决定咬牙奢侈一把，选小屋时，特意选了偏里面的一间——那间屋子的后面有一大片开花的灌木丛，从二楼房间开窗，正好可以往下看。 净雨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毫无意见。于是安可希愉快地做了决定，转头就和男人去办了入住手续。办好后带着钥匙回来，谨慎地查过房子的各个角落后，方带着净雨去了二楼房间。 “领主大人，等等我们需要申请一个摊位吗？”净雨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询问，“明灯先生做的小灯似乎很有销路。我们找个地方集中卖，会不会比较好？” “会用到这个的都是需要在外行走的人。”安可希想了想，道，“与其摆摊，不如直接瞄准目标客户推销。这样还能剩摊位费……？” 话说一半，忽然顿住。正在整理小灯的净雨不解转头，刚想询问，却见安可希忽然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依次指了指窗外和自己的耳朵。 净雨茫然转头，很快便意识到安可希这个动作的意图——有模模糊糊的说话声，正从二楼的窗外传来。 这里窗户都用的是玻璃，靠推拉打开。隔音效果还挺不错。安可希贴着窗户听了一会儿，除了那交谈声有男有女之外，什么都听不出来。 过了会儿，又只剩下一个声音，说话抑扬顿挫，像是在念咒语。这个联想让安可希不由皱了皱眉，试探将窗户朝外推开一些，这才听清，那是个悦耳的少年音。 男的，听上去年纪似乎不是很大。像是正认真朗诵着什么—— “若你是一条鱼，而我是鸟。那便让我把翅膀沉进水里。 “若你是一首歌，而我是树。那便让我用浑身的枝叶，将你奏响。 “若你是石头，而我是蜉蝣。那便与你相依过唯一的朝暮……无爱时，刹那只觉漫长。有爱时，刹那便是永恒……” 安可希：“……” 酸里酸气的东西，听着就让人鸡皮疙瘩。她不解地看了眼净雨，对方蹙眉回忆片刻，终于想了起来。 “这是情诗。末日之前流行过的爱情诗。”他小声对安可希道，“我在后宫里时，曾和游吟诗人做过邻居。听他念过这个。” 事实上，那个游吟诗人可不仅仅是“念”——他还有把自带的木琴，喜欢边弹边念唱。虽说诵的都是些风花雪月，净雨不是很喜欢，但在安可希不来的日子里，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消遣。 只不过游吟诗人念诵时，技巧明显更足。有些发音会按照末日前的流行风格稍作调整。相比起来，外面的男孩虽然声音好听，感情也十分丰沛，但技巧上可就差太多了。 安可希搞不太懂这种念诗技巧的事。但有一点她听明白了—— “爱情诗？好端端的念这干嘛？”她冒出些不妙的预感，“总不会小情侣正好就在下面约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得认真考虑另外换一间房的事了。 所幸接下去的动静，让她大大松了口气。 窗下的男孩转眼便将整首诗念完，四周当即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掌声响了片刻，又听那男孩道：“谢谢各位同学鼓励。我的分享就到这里。接下去是轮到谁分享……” “我！”另一个清越的女声当即响起，“我从一个玩家手里搞来了新的诗集，内容令人费解，但又很有意思。下面那首诗，正出自其中。我为了学会它，花了不少工夫，前后共找了两三个玩家请他们教我，又私下练了很长时间。好长时间才念顺口，正好献给大家一起品鉴。”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跟着便听那女生清了清嗓子，充满感情地开口：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儿……” 净雨：“……” 安可希：“……” “领主。”净雨略显歉意地看过来，抱歉，这个我就没听过了。” “没事，我听过。我故乡的东西。”安可希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该感叹那些被抓住教读的玩家倒霉，穿越了还得折腾《岳阳楼记》；还是该夸这些玩家九年义务的扎实，穿越了都还有资本继续搞文化输出。 ……而且如果她没听岔的话，教人那些玩家里，很可能存在一个说京片儿的……再仔细一听，窗下那妹子念的，似乎还有些大碴子味儿？ 安可希暗自感叹着，不觉间朝着窗户又靠近了些。她本想把窗户再推开点，好看看下面那个同时带着京片儿与大碴子味儿的异界少女长什么样，不想这窗户有些松动，被她一推，干脆啪地完全打开。 这声一出，登时引起了下面一群人的注意。正在跟着音标专注念诗的少女蓦地转头，恰与她对上目光。 念诗被外人围观，那少女瞧着却十分镇定。利落地将手中纸张叠好往裤子口袋里一塞，跟着便按了按胸口，冲着安可希微微躬了躬身。 “非常抱歉。我们不知道这间屋子有人在住，打扰到您休息了。请您原谅我们的失礼，我们这就离开。” “没事，又没在睡觉，说什么打扰不打扰。”安可希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顺势往下扫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看中的灌木丛间，另有一片长满柔软青草的空地。这会儿，那些少男少女正围坐在那里，半是尴尬，半是好奇地向她张望。 一共五个人，两男三女。身上穿着统一的背带工装裤与阔领短袖。看上去和楼上那买果干的男孩儿差不多年纪。安可希眸光微转，饶有兴味地发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诗歌交流会？” 听她开口询问，不少人脸上的尴尬更甚。站在中间的女孩却是落落大方，坦然道：“是‘诗歌交流品鉴会’。我们是私人组织的读诗俱乐部，会定期在这里分享自己收集到的诗歌。” 语毕，还兴致勃勃地看向安可希：“你应该是外来者吧？请问你有带诗集之类的东西吗？只要是没见过的诗歌，不管是哪里来的，我们都收。” “前提是不能太贵。”旁边一个男生小声补充了句，话刚出口，就被那女孩不太高兴地看了一眼。 “很遗憾，没有哦。”安可希如实道，“不过你刚才念诵的那种‘诗歌’，我还知道很多首。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可以默写一些出来，和你做交易。” “那还是算了。”女孩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本来就是看不懂的文，如果连装订都没有，那也太不可靠了。谁知道默写的诗歌是当真存在的，还是现场胡编的。 “行吧。”安可希见状，也不急，只又补充道，“我刚听见你说，拿了一本诗集对吧？里面如果还有想学的诗歌，我也可以教你。你只要帮我涂几格经验格子就行。” “……也可以。”女孩想了一想，点了点头，“但我得先去申请一个任务标，才能和你进行交易。等我准备好了，就过来找你。” ……居然还得专门走个流程吗？ 安可希叹为观止，但还是点了点头。与女孩粗定了一下价格与见面的大致地点，定完刚准备把脑袋缩回去，忽又注意到一事，指了指女孩的胸口。 “你的挂坠，掉出来了。” 女孩愣了下，再次摸了摸胸口，这才发现之前塞在衣服的里小挂坠，不知何时荡了出来。她顺手将其提起，再次往衣服里面塞区，安可希这才看清，那也是一个金色的小沙漏。 没有多问，她缓缓退回了窗子后面。尚未关紧的窗户外，很快又传来了少男少女们的笑闹声—— “你居然还戴着那个东西啊。换了啦，怪土的。” “你和我奶奶怎么一个品味……” “喂，注意点措辞啊。这可是安宁女神的代表物……” “噫，你说话更像我奶奶了！这年头谁还信那些啊，无不无聊。”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 最后一声又是那女孩的声音，听上去似是不太高兴：“又不是我自己高兴戴的。我妈说，这是护身符，硬塞给我的好吧……好了，别管它了。读诗会呢？还继不继续了？” 安可希：“……” 女孩的声音一下控住了局面，又过片刻，抑扬顿挫的念诗声再次响起。安可希默默将窗户关紧，转头看了眼净雨，只见对方嘴角紧绷，显然正压抑着情绪。 “这些小孩都是谁教的？”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这样的态度，也太轻慢了。” “年轻人的观念，就是和老一辈不太一样吧。”安可希说着，再次看了眼窗户，想起进来时，那个引路女孩曾说过的话—— 当时她问，你们是不是信仰安宁女神；对方的回应是，老一辈的信得多。 现在看来，这还真不是敷衍。 安可希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见净雨仍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不由叹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冷静点。这不是我们该插手的事。真在意的话，等那女孩来找我交易时，你和她好好谈谈？” 净雨：“……” 气归气，他自己也清楚，想要信仰谁，不信谁，都是别人的自由。这不是能向别人发脾气的事，更不该为了这种事情耽误领主的行程。 “领主不必在意。”默了一下，他低声道，“是我失态了。” 回应他的，是安可希安抚地拍肩。同一时间，安可希心里又有些庆幸。 ……还好穿过来时除明灯外，大部分投影的好感度都刷得够高了。 不然就冲她那id，怕不是早就被各种投影给喷死。 没再管窗下热衷读诗的少年们，安可希很快便整理好了今天准备交换的东西，带着净雨，再次返回了楼上的交易区。 回来之后，第一个找的就是早先定下手表的少年。因为有kp给的参考，这次定价安可希倒是没犹豫太久——一块手表，换两斤腌制肉，以及一斤果干。 当然，这个世界是没有“斤”这个单位的。好在有kp事先帮做过功课，再加上有净雨帮着换算，安可希很快便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图。这个价位对男孩似是有时难以接受，结结巴巴地试图还价，最终定在了一斤半的腌制肉和果干，外加顶额的经验值格子，这事才总算定下。 男孩身边没有腌制肉，但他带了现金。当即去帮安可希切了指定的分量回来，又用配给的特殊笔涂绿了对应的格子，安可希来到地下城后的第一笔生意，便算是成了。 开门大吉，安可希心情不错。掏出刚换到的果干，和净雨一人分了两颗，一面嚼，一面好奇地向男孩搭话。注意到对方身上和那些读诗少年相似的短衫，遂好奇道： “我在下面，有看到几个和你差不多的小孩，说是‘私人读诗俱乐部’。你认得他们吗？” “哦、哦……他们啊。”男孩羞涩地笑了下，“我、我知道他们。和我是，同学。” “同学？”安可希顺势追问道，“你们的学校是个什么制度啊？” “大家，年纪到了，就都、都去上学。”男孩磕绊道，“毕业了，再看天分。有的会去学专技，比如，各种法术。有的，就直接，去工作。” “哦……”安可希眸光微转，“其中有个女孩子，长得挺漂亮的，感觉像是他们的领头人……” “莎歌。”这回，男孩却是没再结巴了，“她在学校都很有名。大家都喜欢她。” “对，看得出来……”安可希似有所觉地看了眼男孩，又飞快收回目光，“我发现，她和那个‘污染防治委员会’的队长，带有同款的项链。她们是亲戚吗？” 她指的，自然是二人身上都戴着的金色沙漏挂坠。不想男孩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她俩不是、不是一家人。那个沙漏，都是别的家人给、给的。 “队长姐姐的，是她外婆的遗物。她外婆以前是主教。 “莎歌家不信这个。但她姨妈，以前也在教堂。她说过，那是、是她的大姨母在去参加祭礼前，留给她妈妈，她妈妈又给她的……” ……？ 等一下。 “祭礼？”安可希愣了一下，追问道，“是说繁星山脉的祭礼吗？莎歌的姨妈曾去过那里？” 这话一出，对面的男孩却是愣了。青涩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茫然。 “什么繁星？我不、不知道啊……” 同一时间。 楼下，借宿区。 少年们的读诗会，依然没有结束。 就在又一位同学分享完最近学会的诗歌后，坐在角落的一名男生，忽然举起了手。 “对了，说到诗歌。前两天，我们城里不是有外面的商队进来了吗？ “我爸从那个商队里扣下了一本诗集。我偷偷翻了下，觉得里面的诗还挺好的，就抄了几首下来。大家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在此，给大家分享下吧。” 回应他的，是众人热情的掌声。坐在旁边的莎歌却似想到什么，忽然皱了皱眉。 “等一下，你爸不是污染防治委员会的吗？”她小声道，“他扣下的东西，会不会有危险啊？” “莎歌同学，这就是你在开玩笑了。”那男生却是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诗歌，是文学的结晶。我们追求的，只是韵律与文字的美，又有什么危险可言呢？” “再说了，污染防治委员会都是女神的信徒，总是想象着并不存在的敌人，所以才总是小题大做。你又不信这些，紧张什么。” 这番话为他再次赢得了周围人的掌声。莎歌微微皱眉，似是仍觉得不妥，左右一看，却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只安静坐在了原位。 另一边，那名男生已经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开始了他的朗诵—— “接下去这首诗的名字叫做，《可笑的繁星之谎言》。”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繁星山脉”,这个词还是上次在奇迹商会的副本里听到的。 当时所窥见的记忆碎片里，也确实带有“大祭礼”这个关键词。因此安可希一听到相关的词汇，立刻就联系到了一起。 只可惜，这似乎远远超出了那个男孩的知识范围。不论安可希如何引导,都无法给出进一步的信息。无奈之下,安可希只能暂时作罢,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又打听起其他的事情。 也得亏这小孩够实诚，虽然说话不利索,却是问什么答什么。不过一会儿,安可希对这个地下城,就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座“留声城”，原本只是个地下防灾设施。在灾后的数年间，逐渐扩大规模，并不断吸收从其他地方设法逃来的人类。从真正得名到现在,已有三十五年的历史。 现任城主，也是留声城的第二任城主,是上一任城主的女儿。兼任“污染防治委员会”的会长,同时也是城里唯一的心灵术士——实际就是精神医师，和幽老师属于同一个工种。不过换了个更体面的叫法。 也因为这个地下城建成得较晚,能吸收到的特殊人群比较有限。各类自然术士还是有的,城里也一直在栽培这方面的人才——另一方面，这座城市虽然躲在地下，但同样无法规避魇灾的侵袭，为了庇护城中居民安然度过每次魇灾,因此符文师也一直是大力发展的重点。 上述两类术士，都是只需要相当悟性都可以入门的。然而像点灯人、灵感术士这类“天恩者”,却是极度依赖天赋，而且一般来说能力主要靠血缘遗传。这类职业城里一开始就没有，发展到现在，依旧是一片空白。 用那男孩的话说，“点灯人”这种职业，他们都只在课本里看到过。甚至有人会以为这是虚构的传说人物。 ……安可希都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你们以为的传说人物，在我们那边，都没人稀罕抽。 至于对于“玩家”，他们的理解实际也很狭隘。像那男孩，他就一直以为所谓“玩家”，只是来自大陆外面的旅行者，所以能够带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于漂流领地的事，则是一概不知，和“繁星山脉”一样，都是听都没听过的词。 “那么女神呢？”眼看着安可希将想探听的事都问得差不多了，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净雨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那个问题，“你们为何都好像……不愿相信女神的样子？” “啊？”男孩闻言，却是不解地抬起了头，“为、为什么要信这个？” “........” 净雨一时语塞，愣了半晌才道：“至少……会让你的心灵有所皈依？” “嗯。”男孩点了点头，眼神里却还是充满不解，“继续反问，有所皈依，然后呢？” “......”净雨再次沉默。 男孩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不礼貌的话，连忙道歉。顿了顿，又抬起手来，有些无措地抓了抓头发。 “女神的事迹，其、其实课本也有。”男孩小声道，“但老师不会强制信这、这个。我也一直不太明白信这些，有、有什么用……” “信仰祂们，能让我成绩变好吗？能让我被选中去、去学法术；说话变得更像样；或、或者，能让我离开这里吗？ “如果没有的话，那信还是不信，有、有什么区别吗？不信的话，好像也没、没什么损失，对吧。” 净雨：“........” ……好家伙。偷偷瞟了眼旁边的净雨，安可希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孩子，人才啊。五连绝世，给她的术士都问自闭了快。 眼见着净雨看上去都快要完全石化，安可希终于看不下去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却听身后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正见一个年轻女生站在几步之外，饶有兴致地和自己打着招呼。 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年龄介于念诗的莎歌与防治小队队长之间。皮肤和卖果干的男孩一样，白到亮眼，眼睛有些狭长，慵慵懒懒，似乎没睡醒的样子。 确认过长相，是没见过的人。然而她的声音却让安可希一下子认了出来—— “哦，是你啊。”她扬起笑容，也冲着对方挥了挥手，右手收回时，顺势在净雨的肩膀上安抚地轻拍两下，又与身后的男孩道了再见，跟着便朝着那人迎了上去，“是来换东西的吗？” “不然呢。”来人正是之前指引安可希进门的引路者。处理好身上的防护服后，便找了个机会，赶紧翘班过来了，“那种能抵抗虫子的电子灯，你应该还有吧？” “有，替你留着呢。”安可希说着，当即将准备好的电子蜡烛拿了出来——还好她当时抽到这东西时，是以“包”为单位的，一包六个。虽然目前有不止一人预定，但也还应付得来。 除了电子蜡烛，安可希还把其他灌注了明灯力量的灯具也拿了出来。不过对方还是偏爱电子蜡烛，觉得小巧精致，带着也方便。一番讨价还价后，终是以两斤腌制肉和一桶饮料冲泡粉的价格，换出了两枚电子蜡烛。 而就在送走引路人的不久后，剩下的四枚电子蜡烛，也全部找到了买主——另一个在安可希那里预约过的小队长也抽空找了过来，一口气将余下的全部买走了，安可希也因此，换到了三份机器人用冷却液，和一份精密电器清洁套装。 冷却液据说是地下城改良高浓缩版，按比例兑水用，能用很久。至于那个防锈清灰套装，则完全是安可希的退而求其次—— 她原本想要的是润滑油，这个领地目前很缺。机多油少。然而这东西目前交易区域没有。只能等攒够经验值了解锁“隐藏商店”，又或者是等有资源的原住民过来摆流动摊位，没办法，安可希只能先换了清洁套装。 清洁套装里足有三瓶清洁剂，再加上三瓶冷却液和饮料粉桶，哪怕加上净雨，安可希一时也觉得手不够用。念头一转，干脆与净雨走到无人处，用领主手册陆续叫出几个投影，把东西全塞给他们代管，跟着便再度返回市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扫货。 带来的电子蜡烛，已经全部卖出去了。剩下被明灯加持过的小灯具里，还剩两盏小夜灯、两枚被装在盒子里的灯泡和一条彩色灯带。安可希估摸着，那两位主顾回去后，可能会带动其他同事也来光顾，就没急着出手，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带来的其他商品上。 肥皂、牙膏、各种小饰品、漂亮的本子……大多是从家乡池里抽出的r级卡，最多也就sr。不过占了新奇的优势，这些东西真要换也换得出去，就是价格没法抬太高。而且安可希很快便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自己主动上门的交易，是没人会给自己涂经验值条的。 只有带着任务标记的人，才能给自己涂条。可当自己主动上门交易时，因为不算在“做任务”，所以也不会有“经验值”——以至于自己在市场里都待了一小时多了，八十格的经验值条，也才涂了八格。 其中三格是果干小哥涂的，另外五格，则是帮人看了半小时店的报酬。 “这样恐怕不太行啊。”望着自己才绿了一点点的经验条，安可希微微蹙了蹙眉，“光有收入，没有经验，这不划算啊。” 过了这么久，净雨的情绪似也已渐渐缓和过来。闻言略一思忖，轻声道：“当时那个卖果干的孩子，是看中了领主你的东西。想要发起交易，这才戴上了‘任务标记’。按照这个思路，只要能吸引那些城民主动向你发起交易，应该就能同时收获‘经验’和交换的物品了。 “可问题是……要如何才能吸引他们呢？” 净雨喃喃着，再次陷入了思索。无意间一抬头，却见安可希正轻点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脸看。 净雨被她瞧得耳根微热，连忙垂下了眼睛：“领主若是想要考虑对策，就请好好考虑。不要……不要东看西看的。” 开玩笑，他又不是息流或者金翡那种好哄的，被多看一会儿就能自己瞎开心半天。 安可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视线却还是停留在他的脸上。直到看得净雨脖子都开始泛红了，才终于出声： “净雨啊....…” “嗯，嗯？”正在尝试给血液降温的净雨蓦地抬起头来，“什么？” 下一秒，就见安可希一下凑到了他跟前，用手指小心挑起了他从脸颊一侧长长垂下的斜刘海，不掩感慨地开口：“我现在才发现。 “你这刘海，留得可真灵啊。” 正被她的动作惊得面脸通红的净雨：“……？” 误? 诶？？？ 于是，十分钟后。 楼下，借宿区。 在安可希鼓励的目光中，净雨尽可能镇定地借宿的房间里走出。 虽然觉得别扭，但还是努力昂首挺胸。 “领主大人。”他轻声说着，不由自主地扯了下衣袖，“这样，真的可以吗？” “嗯……”安可希上下打量他一番，上前伸手，将夹在对方刘海上的几个a字夹的位置调整了一下，又后退一步，再次端详，旋即充满自信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没问题，你超靓的！” “放心大胆向前走，你就是这个交易市场最靓的崽！” 净雨：“……” 他不懂“最靓的崽”是什么意思，但他看懂了安可希的那个手势。朝夕相处那么久，他早就明白了，一旦领主做出那个手势，就意味着“一切都妥妥的”。 ……这让净雨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许。 再次低头，视线扫过固定在衣服上的几枚发卡别针，又看了看套在手腕上的彩色发圈，最后摸摸头顶的电话线发箍与脸上戴着的墨镜，净雨终于定下心神，深深吐出口气。 跟着便与安可希一起，乘坐着升降石板，再次往上走去。 重返交易市场，这里依旧自顾自地喧闹着。安可希也不急，就这么带着净雨在市场里逛来逛去， 没忘自己手里再拿个牌牌——本着一物多用的原则，她直接将那根经验值条翻了过来，在背面写上“更多饰品，欢迎咨询”几个大字，一直提溜在手里。 当然，参考之前念诗少女学《岳阳楼记》的痛苦，安可希估摸着自己的文字，这里的人未必能看懂，写广告词的事，也是交由净雨代劳的。如此一言不发地各处绕了几圈，四周所见的任务标，果然逐渐多了起来—— 一旦靠过去“接下任务”，对方问出的话也均是大同小异： “请问这个发饰怎么卖？还有别的样子吗？” “请问这个黑眼镜怎么卖？还有别的样子吗？” “请问这种彩色腕带怎么卖……嗯？原来还能用来扎头发的吗？那还有别的样子吗？” “请问这个男的怎么卖……” 安可希：“……” 等等——这个不卖！ 说来也是巧，这次家乡池抽到的小饰品，基本都是不太精细，但成套出现的那种。比如让净雨戴在手腕上的彩色大肠发圈，一包就有五个，还是不同颜色的。单看可能就是觉得不错，五个叠在一起出现，那吸睛的程度，一下就翻了个倍。 给净雨戴在身上的a字夹和一字夹也是如此，实际都是从一组里拆出来的。再加上人都有从众心理，看到有别的人换了，难免自己也好奇。安可希也有心搞事，转了两圈后，又让净雨在经验条的后面补上了“发饰仅剩最后三个，预购从速”、“波浪发箍，仅此一个”之类的标语，写完再提着转一圈，登觉四周的感叹号冒得更积极了。 尽管碍于商品数量，最后成交的交易有限，但短短半天下来，安可希的经验值还是突飞猛进到了三十多格——事实上，距离四十格，也就只差一点了。 不过这种拆卖的小饰品，毕竟工艺简单，甚至有点粗糙。当地人也就看个新鲜，正要交易，也不会舍得出太多。好在安可希充分利用每一个撞上门来的交易机会，每次都会顺势再推销一下别的东西。别的不说，至少肥皂和牙膏，价格都还算是比较令人满意的。 令安可希没想到的是，就在交易区临近关闭的时候，她的经验条居然趁势又小涨了一截—— 收摊在即，好几个店家纷纷挂出感叹号，希望他们能帮着搬一下东西。不光如此，又有自称刚刚下班的居民气喘吁吁地赶来，手里的感叹号举得高高的，就为了找安可希说两句话。 他自称是个业余作家，想要创作一部关于地面生活的。但他是在地下城出生的，从来没有上去过，书本里的描写也很有限。所以特意过来，想问问外面来的旅人，地上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心情有些复杂，安可希还是极尽所能地向他细致描绘了一下。她不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正确理解，因为她余光瞥见对方按照描述画出的“太阳”旁边围着一圈花；但不管怎样，对方经验值还是给得很大方，一口气给到了五格。 交易类任务最多给三格，非交易类任务最多给五格。这样算下来，其实自己今天遇到的不少人都直接给的是满额。 这个认知让安可希更开心了些。回到自己借宿的小屋时，脚步都变得轻快不少。 唯一让她有点在意的是，不知为何，那个之前约定要来找她学诗的女孩莎歌，今天一直没有出现。因为害怕错过，安可希时不时就会去两人约定好的角落看看，始终没有看见她的人影。 回到二楼的房间后，她还特意打开窗户朝外看了看——只见灌木丛里安安静静，分明一个人都没了。 应该是都回家了吧……安可希默默得出结论。 很好，看来自己只是被鸽了。 好在今天整体的收获都很不错。安可希也就没再这事上纠结太久，确认过经验条的数值后，很快就将它放在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领主手册，又开始翻翻画画。 净雨则蹲在旁边，认真点数着今日收获的实体物资： “腌制肉、果干、冷却液、电器清洗剂、饮料冲剂……生物降解包三个、浴沙两袋、爆珠草种子一袋、八爪叶种子一袋、酸咸果种子一袋、菌种一包、半熟肉两包、营养土一袋、缓释肥一袋……” 有些东西已经提前存进了后宫里。即使如此，本就不大的房间里此时依旧显得有些拥挤。净雨清点完毕，抬头看向安可希：“领主，东西都算清楚了。你看剩下的这部分，是不是也要存起来？” “先放着吧，不急。”安可希说着，将手中领主手册又翻过一页。净雨点了点头，略一停顿，又蹙眉道： “另外，我们带的用来交易的东西，也都换得差不多了。领主，那如果接下来想要购置大件，你打算怎么安排？” 他知道安可希手里还有一堆点灯人加持过的灯具没出，此外还有两块压箱底的能源石。如果真遇到心动的高价物品的话，随身带的通讯器、符文石、武器，也都可以拿来交易……但另一方面，能够用来交易小件的商品，他们手里几乎已经没有了。 同时，领主经验条却还有三十多格没有涂完。拿不到最大抵扣的话，住宿又是一笔大费用。这不免让净雨有些担心。 就在此时，却见安可希忽然转身，从随身的探索包里掏出一块传送板，又拿出一块符文石。在地上认真布置好后，跟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叠图纸，开始一张张地认真翻。 净雨：“……” 净雨：“？” 那块传送板，他倒是记得。因为担心万一运气好，在地下城里换到了活体动物，又没法存进后宫，安可希临出发前特意带了块传送板，打算实在不行，就把动物先寄存在自己的领主朋友那儿。 但……那些图纸又是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带的？ “领主？”净雨愣愣道，“您这是要干嘛？” “进货啊。”安可希理所当然地说着，冲他亮了一下手里的领主手册，“我刚和其他领主说好了，以一张符文图纸的价格，定了一套草莓发夹和花花手串，外带一个猫咪发箍。” “……” 等等，不是，定了什么？？？ “还和另一个领主定了些披肩……我看这里的居民好像蛮喜欢这种漂漂亮亮的东西的。”安可希说着，利落地将已经定下的两张图纸挑了出来，又将自己这边的传送符文画给了对方，以方便后续的交易。 动作间，似是注意到净雨愣愣的表情，她想了想，方补充道： “诶，这不是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传送板都带了，索性再带点本金。毕竟今天出门实在是太急了，都没来得及好好准备，万一带的东西卖不出去呢？那不如做好两手准备，实在不行就临时采购一波再拿去换，或者干脆就做做代购……” 净雨：“……” 意思是，他明天还得戴着那什么草莓发夹和猫咪发箍出门是吗？ 净雨没见过这两种东西。但听安可希的描述，他本能地觉得那可能并不是什么适合自己的东西。 而且，还有一个词，他听着同样不太明白…… “请问，‘代购’，又是什么意思？”停顿一会儿，净雨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听上去，也像是一种商业行为？” “差不多。”将挑出的图纸放在已经启动的传送板上，安可希在传送的光芒中微微侧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简单来说就是，中间商准备赚差价的意思。” 净雨：“……” ？ 同一时间，另一边。 kp领地内。 站在不久前刚刚收拾出的厨房里，人高马大的kp，正努力试图突破自家骁勇法师的防线，将手里的酱汁整勺倒进锅里。 “不是，你瘪拦我。就是加这个，菜谱都这么写的……” “不不，领主大人，请您务必再仔细看看。”骁勇法师小心将人拦在炒锅的一米之外，这会儿已经满头大汗——不光是急的，也是热的。 实际上，因为厨房里的温度太高，房间又尚未安装控温装置。他这会儿已经热得连上衣都脱了，就穿着件小熊围裙，过小的尺码勒得胸口都有些紧。 “领主，‘辣油’和‘辣果油’，绝对是两种东西。请您仔细看过再做决定，可以吗？” kp：“……” “行吧。” 虽然坚信自己没有搞错，但自己的投影都这么说了，kp也只得暂时作罢，收回手臂，将手中的勺子随手往旁边的料理台上一放，擦干净手，掏出了领主手册。 她这会儿正在实践的，是从谢熔金那里换来的快手菜谱。菜谱就夹在手册里，翻开就能看到。kp抽出来细细一看，神情微微一变，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旁边的骁勇法师，又迅速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将手册往后翻了两页。 一面假装在看东西，一面飞快思考起等会儿该怎么挽尊。 正思索间，视线里好像掠过了什么奇怪的东西。kp动作一顿，又飞快将页面翻了回来，定睛一看，整个人登时有些傻了。 ——只见她此刻翻开的，正是交易板。而当前的页面上，刚好有两个新挂出来的交易栏。 第一个看着还挺正常，就是要用设备和符文的图纸，去换各种漂亮饰品。重点是第二个交易栏—— 【货物描述：地下城限时代购！腌制肉·半熟肉·菜种·果干·部分机械配件！】 【要求：先代后付，速订从速！不收定金预付款！可反悔可跑单！】 【详细价目请私聊详谈！】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在kp的认知里,安可希并不是唯一一个试图在地下城里做代购生意的。 像自己，当初在地下城逗留时，也曾认真思考过发展这方面的生意。毕竟都一个地方穿过来的，谁还没一两次代购的经历呢？要想到这点,其实不难。 难得是，如何真正把这事做起来。 “领主您是说,之前在草种城的时候吗？”骁勇法师原本还在操心辣油的事，听kp说起这茬，也跟着回忆起来,“我记得领主您当时也很有干劲。不过后来又主动叫停了这事,而且不知为何,还生了气……” “我那不是生气。是被烦的。”kp看他一眼，没好气地纠正，若无其事地将拿错的调料藏到了对方看不见的地方，“这事儿也就说起来简单。真要实践,破事儿一堆。” 首先就是领主间的信任问题。 代购代购，既然是购,总得需要资金吧？这资金该由谁先出？ 如果是让买家先转给代购方,那万一代购方直接卷款跑路怎么办？这里可不是现实世界，还有警察叔叔来帮你,被坑了,最多自己留个心眼，外加挂到交易板或者聊天区避雷。但损失还是自己担。尤其一些东西，只能在地下城买，价格也不会开太低。一旦被骗,那够人难受好几天的。 若是由代购方垫付，那万一代购手中“资金”有限,不够买怎么办？又或是买家跑单了怎么办？ 东西砸在手里，亏不亏是其次，关键是需要在地下城代购的东西，一般都要考虑到囤货，数量不会少。尤其是肉、浴沙、营养土这类东西，都是几斤几斤的买。买家一跑单，代购怎么处理？要带走都不方便。只能抓紧时间另外出掉，为了尽快出手，价格搞不好还得再压一压。 当然，折中的方式也有，比如支付定金。但这样一来，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首先这个世界的领主间没有统一的货币，日常交易都是以物易物，该换多少自己揣摩。在定金的定价方面更难达到统一的标准，双方少不得一番扯皮。 二来，作为定金的物品也不好定。如果贵重了，买方又要担心自己被骗；如果价值一般，代购方又要操心买家跑单…… 于是再次陷入纠结死循环。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生意还没做成，双方就先在互相猜忌和试探间，将情绪耗得一干二净。 因此，当时kp只是浅浅试了一下，便在一通憋火中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后也只是帮两个信得过的领主代买了一些轻份量的物件，便草草了事。 至于其他人，是不是遇到了类似的问题她不清楚。反正据她观察，以往堂而皇之挂在交易板的代购信息，往往也撤得特别快，都坚持不了多久。 不过安可希这条，却和以前看到的不一样—— “首先，直接代买，不用付定金，也不用先给物资。其次，这家伙还明着说了，不介意跑单。” 将安可希挂出的内容简单向骁勇法师复述了遍，kp呼出口气，啧啧称奇： “两点加起来，对于买家来说就等于零风险，光是这个，就足够其他领主心动了。我敢打赌，那家伙现在肯定回私聊回复得手都要断了。” 骁勇法师似懂非懂地点头，旋即又皱起眉：“……可这样的话，她自己面对的风险，不就比其他人还要大吗？那万一用以交易的货物不够了，又或者是别人事后不想要了，那该怎么办？” “所以说这小白菜灵啊。”尽管知道投影看不见领主手册上的字，kp还是不由自主地在页面的另一个交易栏上点了点——交易栏默认是显示卖方账号名的。但如果愿意多出一部分信用币，也可以将账号名隐藏，改为匿名交易。 而此刻，挂在最前面的两个交易栏。涉及“代购”的那个，正大大方方挂着安可希那嚣张的玩家id；另一个用图纸换饰品的，却处在匿名状态。 即使如此，kp还是一下就猜出来，这是哪位领主的手笔。 “专门要求换漂亮的饰品，说明她已经确定了哪类东西容易卖出去。”kp悠悠道，而且据她所知，穿来这个世界的领主，都是女孩子，饰品这种东西，基本每个人都会抽到。她以前接触过一个穿来前研究汉服的妹子，甚至还能从家乡池里抽到绒花簪子。 饰品本身又不是必备的稀缺资源，再加上安可希作为示例的几张图纸名称，听着就很有吸引力，比如她从奇迹，之前市场上几乎没有。用来换饰品可称得上跳楼价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压根儿不用愁收不到货。 另一方面，安可希本质上有付出任何物质吗？没有啊。能拿出来卖的图纸肯定都是重复的，只要有纸有手，她甚至还能无限量产。她损失的只有这些图纸潜在的更高收益，也就是机会成本；但从另一个方向来看，这几乎也可看成是一种无本买卖。 至少不会妨碍到她自身对地下城的正常贸易。 “确实……这样就不用担心缺少交易的资本了。”骁勇法师若所有思地点头，转念一想却又有些不解，“可这样对买家完全不加限制。万一反悔的人太多，那也是一个问题吧？” kp乐了：“你替她急什么？都说了这几乎是无本的买卖，买家反悔了，她把东西留下自己用就是。” “而且这小白菜，一开始就把可代购的东西都限定住了。不用担心买到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更重要的是——” “放心，我吃得下。” 留声城·借宿区内。 安可希一面紧急处理着手上的图纸订单，一面头也不抬地回应着净雨刚刚表达的担忧： “反正有后宫存在，也不用担心东西不好带。定下的商品也都特意挑了便于储存的，这些东西又不算冷门，市场一直在……真想出手的话，回去后再慢慢挂出去就是。” 净雨:“......” 意思是，现在留在后宫里的同伴，还要承担看管腌肉的责任吗？ 想象了一下自己精心打理过的房间里无端出现一大堆腌肉的情景，净雨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算是较早离宫的一批。 “诶？我没和你说过吗？现在还在后宫里的投影，我都专门给他们添了个储物柜，用来放我寄存的东西。”安可希抽空看他一眼，又迅速看向了手册，“当然了，在托管物资的时候，也会适当参考下他们各自的喜好……” 比如补月很喜欢香甜的味道，果干就适合存放在他那儿。知春秋不习惯烟火气，腌肉最好就别给他……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两回熟。自打上次从奇迹商会回来，安可希也是有好好考虑，该怎么改进当前的寄存系统的。 不过目前还有另一个比较明显的问题，就是后宫里的投影人数有些少了，连带着整个寄存系统的运转效率有些下降，投影之间的衔接也变得不够流畅。好在这里不是副本，不需要及时处理手上的东西，换到的物资可以攒一攒再统一交给一个投影…… 但保险起见，等下次有机会了，还是得设法往后宫里再添点新人才行。 安可希默默想着，顺手收走了传送板上刚刚收到的一包带着毛绒绒装饰的脑后鲨鱼夹——大概手掌大小，一包四个。看着挺可爱的，就是塑料质地，也不知牢不牢。 处理完了这一单，手册上又有人果然咨询代购的事情。安可希一面回复，一面腾出手来，将其他领主已经定下的东西一一记录，同时还得确认下接下去需要交易的是哪张图纸—— 饶是安可希早有心理准备，一时也有些手忙脚乱。 一旁净雨见状，忙走上前来，帮着挑拣起桌上的图纸，动作间无意瞥见手指上的戒指，眸光却是微微一顿。 他的戒指上，有一枚灵力宝石，名为“希望之眼”，是他的领主大人在真正降临之前赐给他的。据说当时领主手上就这么一颗，是意外“抽”到的，因为觉得深蓝的颜色和他瞳色很配，所以就送给了他。 灵力宝石，对术士而言是很珍贵的施法工具，更别提这是领主独一份的恩赐。但净雨心里清楚，自己当时的欢欣雀跃，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些。 ……“希望之眼”。传说是希望女神窥探世界的眼。作为一名自然系的术士，他天生就信仰希望女神，这枚宝石对他，自然更是意义非凡。 只是现在……净雨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将手指稍稍往里收了些。下意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安可希却似察觉到什么，侧头瞟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上的希望女神周边，似有所悟地挑了挑眉。 “还在想白天那小孩说的话啊。”她自顾自地往手册上写字，语气轻淡地像是随口闲聊。净雨微抬起眼，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她，又飞快压下眼睑：“没事，领主不用挂心我。我只是暂时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让我自己好好思考一阵子，或许就好了。” 安可希：“……” “瞧你这话说得，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不管你不成。”被他的话逗乐一瞬，安可希将触发好的传送符按在板子上，顺势拍了拍手，“哪里想不明白了？让我猜猜—— “你该不会是被那小孩给绕进去了吧？” “？”净雨一愣，不解地看了过来，“领主您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绕进去了？” 安可希又是一笑，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空白的传送板已经开始闪光，吓得低呼一声，忙将准备好的图纸放了上去，确认一切都没出岔子后，方暗松口气，再次看向净雨： “坦白说，因为我现在有点忙，而且作为无信仰者，我的思路也不一定正确……所以也不好说太多。 “而且啊，这话可能你不太爱听——但我其实觉得，那孩子说得也没什么错。” ……！！ 净雨蓦地一震，登时难以置信地看了过来，动作之激烈，垂下的半边长刘海都跟着飘飞起来。安可希却是没搭理，又将注意力转回手头的工作。 “别激动么。这样吧，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是先有希望，还是先有希望女神？你自己好好想想。” 净雨：“……” 嗯？ “领主你在说什么……”他下意识地想要说“蠢话”，然而话到唇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道，“在说什么显而易见的事。” “当然是先有希望，再有希望女神。繁星歌者，向来被认为是希望的化身。” “希望的化身，还是希望的本身？”安可希却紧跟着再次问道，“或者说，希望女神本身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净雨：“……” “为了……在人类心中布下希望的火种，为了让世人即使身处黑暗，永远可见一丝光亮，即使长夜漫漫，也有路可寻，永不会沉溺绝望？” 顿了几秒，他试探地开口，复述出记忆里曾经窥见的经文。安可希抽空一拍手掌：“对嘛。祂有哪条教义说，必须信仰我。信仰我就能万事如意，心想事成，走向人生巅峰吗？” 净雨：“……”那确实是没有。 “又或者，祂有哪条教义说，如果不信仰我，你们就都会陷入绝望，绝望到全部嘎掉吗？” ……那当然也没有。 “那不就得了。我们假设希望女神，是一个确实存在的人格——不对，神格。而这个神格存在的意义，就是你刚才说的那番话，那你觉得，那果干小孩，还有信仰希望女神的必要吗？” …… 净雨再次陷入沉默，安可希一边将他手中的图纸拿过来挑拣，一边继续道：“那孩子绝望吗？没有吧。他会自己做果干出来卖，会主动求取想要的东西。有自己的向往和心愿……就像他说的，信不信仰希望女神，对他的生活，会有任何改变吗？” 净雨：“……” 似是被安可希的话语震到，有似是陷入了新的迷茫。净雨嘴唇翕张，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你自己的声音：“那您的意思是，我的信仰，也是没有必要的吗？” “不是，所以我说你被绕进去……别人的看法，干嘛非要应用到你自己身上呢？”安可希被他搞得有些无奈了，“他不信，但这对他没妨害。所以这事儿无所谓。可你不一样，这个信仰已经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剥离它，你会难受。留着它，又没有什么负面影响，那就让它继续存在呗。” “有个锚拉着你，总是好事，别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就行。” 说到这儿，安可希似是想到什么，动作微顿，旋即又用手肘轻轻戳了戳净雨。 “而且你看，这事能不能这么理解。” 净雨：“？” “希望女神，是希望的化身。换言之，人们只要还怀有希望，四舍五入，就是在呼唤希望女神。再四舍五入，那只要没有绝望的人，就都能算是希望女神的信徒。也就是说，只要人类还存在，还在试图好好活着，对希望女神的信仰，就永远都不会断绝” “——怎样，这么一算，是不是感觉舒坦多了！” 净雨：“……” “领主大人。”默了一下，他诚恳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种想法就是在自欺欺人。” 安可希：“……” “算了，你还是自己琢磨去吧。我不和你说了。”摇了摇头，安可希没忍住锤了他一下，“还有一个最简单的解决方案，就是干活！实在纠结就干活！忙起来就不会想东想西了，懂？” 净雨：“……哦。” 接过安可希硬塞过来的符文图纸，他乖乖低头翻看起来。翻了一阵子，却又忍不住再次开口： “领主，可有一件事，我还是很难不去纠结。” “我相信希望女神确实存在。可你说，现在的祂，到底在哪里呢？” “为什么面对着这么多在灾厄下挣扎求存的人，祂还迟迟……不出现呢？” 同一时间。 留声城·居民区内。 母亲催促去睡觉的声音不知响过几遍，莎歌却依旧坐在桌子前，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 事实上，她今天自打从“读诗俱乐部”活动回来之后，就一直有些神不守舍的。就连晚饭都没吃多少。一直怔怔地低着脑袋，时不时却会像看到什么一样，蓦地将头转向某个方向，露出惶恐的表情。 她父亲见状，还特意问了两句，莎歌却只说是看到疑似飞虫的阴影，可能是今天看书太多，眼睛累着了。 “就算要看书，也要去光线好的地方。”她爸爸并没有多想，吃好晚饭就收拾出门值夜班了，临走前还特意叮嘱，“对了，你们那个什么俱乐部，是不是很喜欢去借宿区活动？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去了，现在开放期，那里都是外面来的人，可能带有病菌。你要喜欢那里，等开放期结束了，我带你和妈妈去那里度假。” 莎歌忘了自己那时是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自己好像含糊地应了一声，等回过神来说，爸爸已经出门了。眼前的门板上一眼扫过去都是血手印，再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莎歌。”妈妈又在催她上床，“桌子还有用吗？没用我收起来了。” 莎歌浑浑噩噩地嗯了一声，从桌子前站起来。耳边响起母亲折叠桌子的声音。 ——因为地下的空间有限，即使是他们这种条件不错的家庭，能分配到的个人空间也很有限。因此家具都是特制的折叠款，不用时就收起，以便腾出更多空间。 在这样的房子里生活了十四年，莎歌对桌子折叠起的声音已经十分熟悉。哒哒、哒哒、哒哒，是一种利落又有点吵闹的声音。 以往的莎歌其实很讨厌这声音。觉得它代表了平淡、逼仄、窘迫，毫无美感与体面。然而这会儿——在她整个人都疑神疑鬼的此时此刻，这种吵闹的声音，却意外地让她心安了起来。 像是将她一下拉回了平淡又平凡的现实。 对……对。这才是现实。她听着一旁不住响起的哒哒声，闭眼努力宽慰起自己： 这些才是现实，真正的现实。她方才所见的，不过都是因为太过紧张而冒出的幻觉而已，只是在在听了那首奇怪的诗后，自己产生的奇怪联想…… 一定是这样，只会是这样。 不断对自己重复着这番话，伴随着熟悉的哒哒声，莎歌自活动归来后便一直惶恐不安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下来。 深吸口气，她睁开眼睛，打算赶紧去睡一觉，忘记今天听到的所有东西——然而就在准备转身的一刹那，她忽然顿住了。 一旁的哒哒声还在继续。而直到此刻，莎歌才终于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以往母亲收桌子时，“哒哒”的声音，只会响五次。 可今晚的声音，却从头到尾，一直没有听过。 “……”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起，莎歌惊恐地睁大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缓缓转过了头。 只见她的身后，母亲正静静站在桌子前。 ……不，不应该说是“站”。因为她的腿关节是弯折的。她浑身的关节都是弯折的。像一个被肆意扭曲的娃娃，浑身上下的部件都正以一种古怪的方式连接在一起。 那些关节还在自顾自地转动。方才她听到的“哒哒”声，不是折叠桌收起的声音，而是那些关节不断转动发出的声响。 “……”全身的血液都似凝固，就连尖叫都被冻在了喉咙里。莎歌不敢置信地摇头，本能地后退一步，这一步却像惊动了什么，正静静站着的“母亲”忽然转过头来，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青灰色的嘴唇开合，竟是和着自己关节转动的声音，轻轻念了起来： “当繁星的暖光洒在辽阔的山脉上，我们携着手掌，共同为希望歌唱。 “歌唱祂华美的长袍、歌唱祂迷人的眼。歌唱祂不屈的脊梁，为我们指明方向。” “当繁星的寒光洒在冰冷的山脉上，我们奉上血液，共同为她歌唱。 “歌唱她虚假的长袍、歌唱她蛊惑的眼。歌唱她完美的谎言，将我们都骗进屠宰场。” “当她嘲讽的目光洒在沉没的山脉上，我们捧起头颅，共同为她歌唱。 “歌唱她腐烂的长袍、歌唱她混乱的眼。歌唱她颤动的血肉，把我们也喂成一般模样。” “希望在恐惧，希望在破碎，希望在蜕变，希望在疯癫。我们供奉的是谁？我们奉上所有的信仰啊，向希望女神拜倒。我们供奉的是谁？我们奉上所有的性命啊，供绝望魔女狂笑。” “听，繁星坠落的深渊里，魔女还在笑。” 第60章 第六十章 那首诡异的诗歌,在莎歌的耳边，足足回荡了三遍。 最后是来自母亲的一声呼唤，将她彻底拉回了现实。 “莎歌？莎歌？”收拾好一切的母亲就蹲在她旁边，不住拍着她的脸,“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一直在发呆……是不是生病了？” 莎歌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再定睛一看,面前赫然是一张折叠好的桌子。再看母亲，好端端地，只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担忧。 莎歌：“........” 对,我生病了——她很想这么说。她想抱着自己的妈妈,求她带自己去看医生,或者去教堂，怎样都好，救救她。 然而事实却是，她微微张开嘴,声音却想被堵在舌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体像是被另一个人控制着,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还安慰地握住了妈妈的手掌。 “我没事。只是刚才看到了很大的虫子。”她听见自己这么说，然后便自顾自地回了卧房。 尽管房子不大,父母还是想方设法给她隔出了一间只属于自己的空间。小小的卧房内只放得下一张床,床上另有用来放东西的架子。莎歌浑浑噩噩地坐到床上，忽然感觉枕头下面有什么震了一下——她将手伸过去，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块小小的通讯板。 这是莎歌的一个朋友送给她的，是一种依靠符文阵,能远距离进行文字沟通的小水晶板。那同学也是读诗俱乐部的成员之一，母亲则是地下城里为数不多的符文师。莎歌手里的这块,便是他妈妈用边角料做出的东西，俱乐部里人手一块，方便彼此联络。 因为用的是边角料，这块通讯板的质量也不是很好。只能传达简短文字。而且是一次性用品，力量耗完就没用了。凭莎歌的家庭条件，也弄不到那种能给符文充能的石头——因此莎歌使用的时候也很小心，不用的时候都“关着”，以免浪费使用寿命。 然而这会儿，那本该休眠的通讯板却分明亮着，板子上是朋友刚刚发来的一条文字消息： 【凌晨一点，借宿区。读诗俱乐部的活动别忘了。】 【记得带刀】 “......” ！！！ 莎歌几乎要从床上跳了起来! 什么俱乐部活动？他们从来不在晚上活动！之前也没提过这事……而且为什么要带刀？ 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文字，莎歌愣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反应过来，抖着手指往上面写字： 【胡说什么?根本没有这事!】 写完之后，迅速发送。过了会儿，却见那朋友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凌晨一点，借宿区。读诗俱乐部的活动别忘了。】 【记得带刀。】 “……” 莎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文字，只觉浑身血液越发冰凉。 【我不去！你们也别去！不要搞事！】 ——【凌晨一点，借宿区。读诗俱乐部的活动别忘了。】 ——【记得带刀。】 【你疯了吗？明天还要赶作业！】 ——【凌晨一点……别忘了。】 ——【记得带刀。】 莎歌：【我不，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莎歌只觉脑子都快炸了，然而不管她怎么拒绝劝诫，最后甚至骂出了脏话，对方的回复始终就是那么两句。 强烈的恐惧再次窜上脑门，连耳朵都开始嗡嗡作响。而直到她回过神来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给出了一个新的回复。 水晶板上，赫然是一行字： 【嗯，好的，明白了。我一定会去的。】 “所以……” 四个小时后，安可希的卧室内。 她强忍住打呵欠的冲动，尽可能冷静地看着面前不住颤抖的女孩子： “这就是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拎着菜刀站在我屋子门口的原因？” “对、对不起……”站在略显拥挤的地板上，莎歌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嗫嚅着开口。 看着快可怜的，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倒不全是因为怕，更重要的是她身上刚被淋了一大瓢水——拥有良好安保意识的净雨临睡前没忘往小屋门口放个陷阱，一个漂浮在门框上方的水泡。这倒霉孩子过来时又带着刀，直接被判定成危险分子，当场就给淋成了落汤鸡。 ……好消息是，被冷水这么一淋，她整个人倒一下清醒不少。一脸茫然地左右环视一圈后，抓着匆匆出来看情况的净雨就开始哭，哭哭啼啼中将事情讲了个大概，这才又被察觉不妙的净雨带到了安可希屋里。 至于为什么会稀里糊涂跑到安可希屋前，这点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在回复了那些信息后，脑子就好像被蒙住了，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莎歌这会儿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努力克制着抽噎，尽可能将事情说清楚，“我、我记得我在床上坐了很久，等到我妈睡着之后，就拿了把小刀跑了出来……” 那种状态，与其说是梦游，其实更像是在做清醒梦。能感觉到对自己的控制，但行为逻辑却是完全乱的。比如在她跑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就完全没觉得这个举动有什么问题，只是理所当然地想着，我要赶紧去和大家汇合，不能耽误大家的“活动”。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进入借宿区后。 在踏进这片区域的那一刻，胸前忽然感到了微微的烫意。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牵引着她，将她往另一个方向引——一片混沌中，这股莫名的力量占据了短暂的上风，将她一路引到了安可希所在的屋前。 之后就是“泼”的一声，一大团冷水突然从天而降。总算是将她彻底浇醒了。 “……胸口？”安可希蹙了蹙眉，瞟了眼对方的衣服——或许是因为在接到信息后就一直处在待机状态，这孩子连衣服都没换，还是白天安可希见到的那一身。 这让安可希想起了曾在她身上见过的某个东西：“那个吊坠，你是随身带着的吗？” “……？！”经她这么一提，莎歌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东西，慌忙从领子里提出来一看，只见那个原本黯然的金色沙漏，这会儿居然正闪着微弱的光。 而就在被她拿在手里的那一刻，那金色沙漏似乎感应到什么，身上的光芒又逐渐暗了下去，待光芒完全熄灭，瞧着竟是比之前还要灰暗一些。 “……”莎歌愣愣地望着掌心里的东西，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这个东西，到底是……” “应该是被安宁女神赐福过的恩器。”净雨在一旁淡淡补充道，“被女神祝福过的圣物，都会拥有一定的灵性。能襄助佩戴者在危机关头化险为夷。” “啊，这个我懂。”安可希一抬手指，“我老家也有这种东西，我们那边管这叫‘开光’。” “开光……”莎歌似懂非所懂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将那枚金色沙漏缓缓贴向胸口，“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戴着这个，我可能就……” “就要被拉去参加你们那个什么俱乐部活动了。”安可希镇定地接口，说话的同时站起身来，打开窗户朝下面看了看，“底下没人。你们到底是打算在哪里活动？” 莎歌：“……” “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是有一股力量拉着我走的。”莎歌低声道，“这个借宿区有很多隐蔽的空地。那都是我们的活动范围。” 安可希：“……” 你们是老鼠吗，社团活动还非要挑没人的地方钻？ “但不对啊。这个借宿区不是有魔动人偶巡视的吗？”净雨忽然想起这个关键，“我们入住的时候，负责人还专门提过这点。” 借宿区白天由员工负责，晚上则会放出魔动人偶来担任安保。如果有可疑的对象出现，魔动人偶应该会立刻示警才对。 “这里的负责人和我们老师是亲戚。他也比较喜欢小孩，所以对我们都很包容……”莎歌小声道。 借宿区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景色最美的区域之一，甚至是唯一能看到星星的地方。因此他们都很喜欢来这里活动。另一方面，读诗俱乐部的成员，在学校都是表现优异的佼佼者，老师也乐意为他们打包票。再加上借宿区负责人本身性格也好，就对他们开放了借宿区的进入权限，允许他们进来活动，只要不擅闯屋子，不打扰客人就行。 作为回报，他们有时也会帮着打扫清理，和人偶一起工作。因此魔动人偶也认识他们，即使看到也不会触发警报。 安可希：“……” 不得不说，你们还真是会挑地方。 “行吧，也就是说，现在还有大概三四个崽子，聚在不知哪个角落里，正摩拳擦掌地搞事……”安可希说到这里，终是没忍住，打了个呵欠——天知道，因为晚上要处理的订单太多，她才刚睡不到二十分钟。 “成，情况我大概明白了。净雨，你把这孩子送楼上去。然后让他们赶紧派人下来，收拾这烂摊子。” 安可希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披上外套。 一堆神志不清醒的人，大晚上往犄角旮旯里跑，说没打算整点什么幺蛾子，用脚趾想都不可能。联系一下莎歌之前的描述表现，再结合前段时间kp的科普，答案更是显而易见。 ……“污染”。 这帮小孩子，绝对是接触了什么不该接触的东西，身心都受到了影响，也就是所谓的“精神污染”。 好在现在距离凌晨一点，也就是那条诡异的邀约短信指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他们还有时间；此外，安可希白天曾是打听过，楼上的“污染防治委员会分队”全天无休，这个时候也有人值班。 虽说她没打算置身事外，但安可希琢磨着，专业的事，最好还是得要专业的人来负责。 毕竟她唯一处理这种“污染物”的经验还是在奇迹商会，处理对象是破碎的石像和黑色的心脏。人家石像好歹是个死的，随便怎么折腾；一群变得神神叨叨的小孩，她总不至于还得把人脑袋砍下来送后宫里去吧。 向门口巡视的魔动人偶示警，当然也是一个思路。不过魔动人偶这种东西很容易受奇怪力量影响，保险起见，还是别让它们掺和进来比较好。 另一个的好消息是，因为临近开放期的尾声，外来的旅客商人都比较少。目前住在借宿区里，也就只安可希他们一家而已，也不用担心会波及到旁人。 “我去找人，尽可能看住不让他们乱来。你们动作快点，有事通讯器联系。” 转眼收拾完毕，安可希一边出门一边开口，没忘顺便没收莎歌带来的菜刀。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一事，又蓦地转头看向莎歌：“对了，你说的那个水晶通讯板，你有带着吗？” “啊，那个……”莎歌愣了一下，慌忙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紧张地摇了摇头，“没有……那个很重要吗？” “没，就是好奇。”安可希咕哝着，又道，“那通讯板上的符文阵，你能画出来吗？” “应该……不能吧。”莎歌面上带上几分茫然，“我们现在还处在通识教育阶段。没学过这个。”她连看都看不懂。 “好吧。”白嫖失败。安可希收回目光，心里却暗自插了个眼。 水晶通讯板，以前没听到过有这种东西。回头倒是可以留意下。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安可希定下心神，加快脚步来到门口，莎歌忽然反应过来，紧赶两步来到她旁边，急急开口：“等等，我懂了——老师你是需要那块通讯板来问出他们的位置吗？” “不好意思我太笨了，现在才明白……那老师你要不等等，我现在就回去拿？” 安可希：“……” 首先，我不是你老师。其次，我真没想那么多。最后…… “没事，用不着那个。”安可希说着，随手从门边拎过一根扫把，一本正经地往地上一杵，两手猛地松口。 紧接着，在莎歌不解的目光中，扫把啪地往地上倒去，长长的木柄指向一个方向。 “他们在那儿。”安可希笃定地说着，将背包的肩带往上一提，朝另外两人催促地一摆手，飞快朝着木柄所指的方向赶去。 剩下莎歌一个，呆呆站在原地，借着路灯的光晕望着安可希远去的背影，微微张大了嘴。 等等……这么判断的逻辑到底是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这是正常人能够做出来的行为吗？ 我向这家伙寻求帮助，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刚刚才冷静一些的大脑，忽然又开始混乱起来。莎歌一时怔在当场，就连周身寒意，似乎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身后负责关门的净雨却像是见怪不怪：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什么好惊讶的。反正她说能找到，就肯定能找到了。” “比起这个，我们先上去吧。路上顺便帮你的头发脱个水。” 莎歌：“……” 另一方面，安可希看着淡定，实际心里也有点悬。 尤其这地方，白天看着也不觉得大，但等真正急着赶路了才会发现，还真不算小。光是沿着木棍的指向走向下一栋房子前就花了安可希五分钟，更别提因为光线问题，房子的周围都是阴影。更加剧了她的找寻难度。 安可希也不敢贸然靠近，怕打草惊蛇。所幸，就在她琢磨着要不要再来一次玄学找路大法的时候，房子的后面，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暗松口气的同时，心脏又不由悬起。安可希略一迟疑，没有直接绕到屋后，而是蹑手蹑脚地踏上直通二楼的户外楼梯，一路来到二楼房间，手指又微微一动。 虚空中，十二面的骰子咕噜噜地转着。而随着它的停转，面前的门锁，亦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 原本还好好的门锁，忽然就坏了。 始作俑者若无其事地左右看看，推门而入，从包里拿出一盏小夜灯，一面用手遮掩着光芒，一面小心翼翼走到二楼窗边。 推开窗户，只见下方的空地上，果然正摇晃着几个人影。 借着两旁路灯的灯光，隐约可以认出，正是白天在她窗下搞诗歌朗诵会的几人。 安可希试着拨动了一下虚空中的骰子，骰子在空中咕噜噜地转着，迟迟没有停歇。 也就是无法对下面的人施加影响——换言之，都是活人。 啧……有些麻烦啊。 好在吸取了白天的教训，安可希在小声开窗方面已经颇有经验，楼下的人也似乎正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察觉她的视线。 他们围成一圈，坐在地上。中间一大片都是空荡荡的，他们的脑袋却全都朝向此处，像是在围观着一团无形的篝火。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安可希听不太清，但参考莎歌的经历，想也不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耳听着那些少年念诵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安可希心中一动，赶紧从口袋里飞快掏出一张符文图纸，唰唰撕开后拧成两团塞进耳朵，再往窗外看时，却见那些少年均已站了起来，两手以一种夸张的姿势张开，竟是围着那块水晶板，一边念诵一边大开大合地跳了起来。 ……那场景，坦白来说，其实蛮搞笑的。 不过安可希有点笑不出来。因为借着路灯的光，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闪着利器的寒光。 ——就像那条信息里说的那样，他们每个人，都带上了刀。 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带这种东西，能有什么目的？ 安可希不敢细想，却本能地意识到，这应当是什么奇怪的仪式，最好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可如何阻止，又是个问题。 早知道就还是把净雨带上了，至少他能泼冷水……安可希有些懊丧地想着。看来睡得少却是会让人脑子不太清醒。 好在她很快就想到了替代方案——从窗边退开些许，安可希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蹲下身，迅速地在手册上写写画画。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很快就在眼前浮现：“领主大人……” “嘘。”安可希赶紧冲他比了个手势，又指了指他手中的法杖，小声道：“这个，你借我一下。” 被她唤出的磁力学者似乎对此早有预料，闻言只乖顺地点了点头，便横过法杖，双手捧着，打算奉上。安可希正要去接，忽又想起一事，猛地收回了手。 “不对不对，等等。”她低声喃喃着，眸光飞快转动，“光这样可能还不行。可以弄死自己的方法太多了，最好是得做个多重保险……” 安可希眼睛微转，忽然一亮，跟着便从包里掏出个东西，转而递给了磁力学者：“来，这个，送给你，你先拿着。” 磁力学者：“……？” 这可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不解地低头，在看清安可希递来的东西后，眼神却是更加困惑。 只见安可希递给他的，分明是一把枪。符文枪。 又一分钟后。 窗下空地，那场无序又狂热的乱舞，似乎终于到了尾声。 “同胞们，让我们歌颂——” 其中一人提高了声音，手中拿着的小刀，亦跟着高高举起：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歌颂我们真正的主，残忍又真实的绝望魔女！ “为了回报祂的嘲弄与点拨，让我们在此，向祂奉上最后的献礼——我们的鲜血！” 话音落下，手中的小刀凌空一划，便用力朝自己的肚子扎下！ 然而就在快要碰触到衣服那一刻，被稳稳抓住的小刀，却像突然有了神智一样，猛地往旁边一甩—— 啪地一声，一下从手中飞出，凌厉地插进了旁边的木屋。 插得还很深。直没刀柄。 “……”刚刚还充满热情准备自裁的少年，见状顿时有些懵了。而更让他懵圈的还在之后——接二连三的破空声与撞击声次第响起，不仅是他的刀，其他所有人的刀也都忽如活虾般蹦了起来，纷纷往木屋的柱子与墙壁上撞去。一个比一个飞得快，一个比一个插得稳。 只有一把大砍刀是个例外。那把没有把自己往木头里插，而是直接撞上了旁边用来充当装饰的石头，一下一下，硬是把刃都砍卷了，方啪地掉在地上。 “……”这一下，不光是最开始的那位，其他人也都跟着傻眼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有人小声道：“刀都没了，那我们……该怎么献上自己的鲜血啊？” “……”一群人再次沉默。有人试着去拔插进小屋后墙的刀，脸都憋红了，根本拔不出来。至于那把卷了刃的，似乎也不好再用了。 方才狂热的情绪，似乎也因为这场打断而有些冷静了下来。有人环视了一圈四周，眼中后知后觉地涌上了几分迷茫，低声道：“要不，我们下次再来吧。刚才的事情太奇怪了，可能是天意……” “对，是天意！”话未说完，却听最开始的那人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是充满热情的高亢，“这是魔女大人对我们的考验！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放弃！” “没有刀，我们还有牙，有指甲，有石头！我们要做的，只是奉上自己全部的鲜血，仅此而已！” 似是被他的话语所煽动，其他人眼中的迷茫又逐渐褪去，恢复成了某种激昂的情绪。而就在领头人当真准备去撕咬自己的手腕时，不远处却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有人瞬间警惕：“谁？” …… 那人没有说话，等又走近了些，方轻轻开口。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听见这边有声音，就好奇过来看看。” 安可希手里拄着被衣服包起的磁力法杖，脸上挂上恰到好处的尴尬笑容，语气无辜得仿佛真的只是不慎路过一样：“没耽误你们什么事儿吧？” “……”正咧着大嘴准备去啃自己手腕的少年楞在当场，顿了片刻，才若无其事地收起了牙，冷冷道，“是有耽误。所以能请您现在离开吗？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 “哦，没事没事，理解。”安可希说着，目光朝四下一瞟，却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但不介意的话，我还是再多问一句啊。你们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 ……？ 这下连刚才冷脸赶人的那位都有些傻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好奇问一句嘛。”安可希指了指身后鼓囊囊地探索包，“我来这里是做生意的，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做生意的机会。我现在觉得你们可能有需要的东西，就顺便问问，万一你们缺的我正好有，那直接原地交易下，两边都不亏嘛。” 顿了顿，她警觉地向后面望了一眼，反向少年们靠近两步，再次压低声音： “而且，我说实话。我是一个外人，过来捞完一波就走。后面再出什么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只想在有机会的时候，尽可能地换我想要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 说完，朝那个冷脸的少年一指：“同理，你们现在在这儿做什么，我不会问。但看你刚才那样儿……总不会是打算用牙齿把手腕咬开吧。” 安可希冷笑一声：“那你知道这样要费多大的力气，又要啃上多少时间吗？而且你知道具体该在哪里下嘴吗？别到时候抱着啃半天，就咬开一层油皮，疼得半死却一点效果没有，多亏啊。” “……”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话说动，其他少年面面相觑，眼神明显再次迷茫起来。就连方才准备率先下嘴的那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面上亦露出几分迟疑。 又过两秒，才听其中一人道：“那你有刀吗？或者其它利器？我们只要有一个就行。” 安可希闻言，却是颇为为难地“嘶”了一声：“刀……我还真没有。” 这话一出，面前众人的表情瞬间又冷下来，安可希却又立刻补充道：“但我有这个。” 说完，右手自口袋里一掏，再度举起，手中已然多了一把符文枪。 其余人：“……？” “孩子们，时代变了啊。”安可希语重心长，“俗话说得好，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这玩意儿可比刀好使多了！” “只要打中要害，保管一枪一个，比你们那种什么原始流血方式可利索多了。不过我这儿呢，也就这一把，是我自己防身用的。轻易不出。 “这样，如果你们诚心要的话，我也就做回好事。你们这里的通用货币，我收一万，这枪你们拿走，爱怎么用怎么用，怎样，不亏吧？”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另一头。 就在安可希豪迈报价一万的同时,净雨带着莎歌，总算赶到了位于借宿区入口的升降石板处。 升降石板每次用完都会自动回到上层，启动和降落都需要时间。净雨强耐着性子等着，在升降石板终于落到跟前的一刻,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颇为重要的问题。 ——想要从城里面来到借宿区,必须先到交易区,再乘升降石板下来。而污染防治小队的办公室，就在升降石板旁边。 莎歌过来时，浑浑噩噩,即使路过他们的办公室也不会去求助,这点还说得过去；可为什么本该有人值班的办公室里,也无人察觉到莎歌的路过，没人因为她的状态而感到不对劲？ 更别提，今晚通过升降石板来到借宿区的，远不止一个莎歌？ 察觉到这点的净雨登时感到一丝不安,然而这会儿，他和莎歌都已经站在了移动的石板上。除了继续上行,他们别无选择。 而在升降石板完全升起后,眼前所见的场景更是几乎坐实了他的不妙猜测——因为站位的问题，他们从石板上一眼就可以看到污染防治办公室的所在。只见这会儿,那屋子的气窗里明明透着光,房门却是紧闭的。里面似乎还隐隐有碰撞声响起。 旁边的莎歌吓得握紧了自己的沙漏挂坠，净雨赶紧向她比了个安心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朝门边靠去，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后,方谨慎地抬手，往门上敲了敲。 门内立刻传来一声紧张的询问,听上去气息还十分不稳：“是谁？” “住在借宿区的玩家商队。”净雨言简意赅，“有人被污染了，溜进了借宿区里，打算搞奇怪的仪式。我是上来求助的。” “.......” 门里的人暂时没有应答，但净雨发誓自己绝对听到了一声脏话，跟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面前的房门，终于打开。 开门的是个男人，戴着污染防治委员会的袖标，白天的时候曾与过来登记的净雨有过一面之缘。对方的状态似乎不太好，额角青筋跳动，手上还提着个棍子，浑身肌肉都透着紧绷——直到盯着净雨看了片刻后，那种紧绷的感觉，才逐渐舒缓下来。 “进来说话。”他说着，移开壮硕的身躯。净雨这才得以看清屋里的情况—— 只见不大的空间内，四个人正凌乱地躺在地上。其中三个已经昏迷，剩下一个看上去则还有意识，只是似乎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躺在地上呻|吟。 他一边呻|吟，一边在地上微微扭动着。右手小心地托着左手的手腕，仿佛左手受了什么莫大的伤害——奇怪的是，至少在净雨看来，他的左手一切完好，完全没有什么事。 另有两人，正蹲在这几人的旁边，抓紧时间用绳子将他们捆起。这些人身上同样戴着委员会的袖标；分队队长雨贝也在现场，不过是站着的，正用一块白色绒布按着自己左手的掌心，可以看到，那块布已经被鲜血濡染了一大片。 方才来给他们开门的壮硕男子此时也走了过来，不知从哪儿抱来了好几个布团，强行撬开地上一个昏迷者的嘴，愣是给塞了进去。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像绑架现场，以至于净雨一时不太确定，究竟哪边才是正义的一方。就在他还在暗暗观察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队长雨贝似是看出了他的犹疑，主动解释道： “这些人都是城里的居民，不知为何半夜突然来偷袭值班室……神志似乎都不太清楚，嘴里念着古怪的东西，应该是被某种不祥的东西控制了。” 说到这里，话语一顿，忽然看向净雨：“你那边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莎歌也跟你在一起？” 听她这么解释，净雨的心登时放下大半。赶紧三言两语将莎歌这边的事解释了一遍，提到目前在借宿区的很可能大部分都是孩子时，不由自主地往地上看了眼。视线落在其中一个昏迷者的身上，表情蓦地一怔： “埃?是他?这孩子怎么也......” 只见那躺在地上的，分明是他白天见过的那个买果干的男孩。 但净雨记得清楚，读诗俱乐部的成员里没有他。而且和他闲聊时，他也曾经说过，因为他说话很不利索，所以那个小团体从来都没有邀请过他。 倒是莎歌，望着那少年的脸，恍然大悟地叫出了声。 “我认得他，也是我们学校的！”莎歌指出，“他和阿渡是邻居，两人经常一起玩。” 而阿渡，正是之前在读诗活动上，主动向其他人分享诡异诗歌的那一位。 语毕，再看向其他人，年纪也都不大。莎歌只认得其中的一部分，但可以确定，这一部分，也都是和阿渡私交甚秘的几位。 “这样看来，阿渡应该就是这次的主要传播者。”一名防治小队的成员忍不住低声道，“他主动感染了两拨人，并安排这两拨人分批行动……” 读诗俱乐部的成员，被蛊惑着前往借宿区，进行仪式；另一批“散装”的，则被安排在这个时候入侵污染防治小队的办公室，制造骚乱的同时，为读诗俱乐部的人争取时间。 从结果来看，这个计划也很奏效——原本负责值班的防治成员只有两人，因此在人数上一开始就落了下风。为了防止污染外泄影响其他人，他们主动封闭了办公室，反而错过了借由升降石板移动的另一批人。 “所以说，那个叫的阿渡的，就是幕后黑手？”净雨的眉头皱了起来，莎歌却立刻摇了摇头：“不会的，阿渡平时人很好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顿了顿，她又道：“我觉得，他肯定和当时的我一样……被某种奇怪的力量控制了……” 净雨蹙眉：“被控制的人，还有心思谋划这些？” “可别小瞧这些核心传播者。他们只是思维方式变了，又不是没脑子了。”队长雨贝一面飞快清洗着手上的伤口，一面解释道，“和普通受污染的人相比，他们最大的区别就是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思考，只是所有的思考都为污秽服务。” 不过在雨贝看来，这几个入侵防治小队办公室的，绝对是被控制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眼神都极度的不清醒；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古怪的行为。在其他人制造混乱时，居然还专门有一人站在旁边，提气挺胸地准备念诗…… 只可惜两句还没念完，就被赶来支援的雨贝一拳头放倒了。 “这么快？”净雨诧异，“那你这支援来得可真够及时的。” 不然按照莎歌的说法，在她赶来之前，在屋里值班的两个小队成员怕不是已经受到了影响。 虽说身为安宁女神的信徒，他们应当不至于因为一首怪诗就心性大变，但多少也是会受到一些负面影响的。这样一来，事情搞不好还会更麻烦些。 “不是我来得及时，而是他念得太慢了……”雨贝叹了口气，朝着那个买果干的男孩一指，“当时现在负责念诗的是他。” 净雨:：“..........” 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吗？危机时刻，负责念诗散步污染的，居然是个说话结巴的小孩。 另一方面，他也确信这些人是真的被控制了——但凡他们在行动时有半分的清醒，也做不出这么令人拍案叫绝的安排。 说话间，雨贝已经洗完伤口，驾轻就熟地从柜子里翻出纱布，草草将手上的伤口包好。包完后便朝另外几人一指： “你跟我一起下去。你们几个，留下看着这些人和莎歌，同时看好升降板，别再让其他人进去。 “防治中心部的人等会儿就会过来，如果到时我们还没回来，再补派支援。” 说完站起身就往门口走去。净雨望着她的伤口，却是蹙了蹙眉。 “虽然现在情况很急，但我还是建议你先好好处理这个伤口。”他提醒道，“被污染者划伤的伤口，需要另外再做处理。” “没事。”雨贝却是十分淡定，“这个是我自己划的，不碍事。” 净雨:”.......” ? “不过你这倒提醒我了一件事。”雨贝说着，脚步一停，又迅速从门口转了回来，蹲在了那唯一一个尚未昏迷的倒地者跟前。 旋即轻轻转动起挂在脖子上的沙漏吊坠，语气淡漠： “好了，劳驾将我的痛苦还给我吧。等会儿可能还有用。” 随着她的动作，小小的沙漏逐渐完全颠倒。金色的细沙从沙漏的一侧换到另一侧——而几乎就在细沙全部转移完毕的瞬间，躺在地上人的□□忽然停止，原本被托举着一动不动的左手也瞬间松弛下来，啪地拍在地上。 同一时间，雨贝的眉头却微微蹙起，看了眼手上的伤口，低低“嘶”了一声。 静静在旁站着的莎歌几近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由自主地再次摸了摸自己胸口挂着的沙漏。 直至此刻，她方想起小时候妈妈曾对她说过的话： ——这种金色的沙漏，在末日前，都是只有安宁教堂的高等神职才有可能获得的圣物，是被女神赐福过的护身符。 这种圣物，总会有些特殊之处。只是某些更特别的能力，只会对拥有坚定信仰的信徒展示而已。 所谓“更特别的能力”……难道就是指这种吗？ 莎歌模模糊糊地想着，等反应过来时，雨贝已经再次站起，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你能联系你的同伴吗？”她一边带人往外走，一边迅速地转向净雨，“我们最好先确定具体位置。” 表面镇定实际已经心急如焚的净雨赶紧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通讯器——他们这次带的还是上回填星改进过的版本，自带定位可视功能，再加上这里不似副本存在干扰，准确度应该很高。 三人当即便顺着定位这么一路找了过去，绕过入口处正在巡逻的魔动人偶，一路往里推进，走了不知多久，果然看到一个房子的后方空地上，有人影在晃动。 “他们在那里！”随同的一名队员低呼起来，尽管距离还很远，却还是努力压低了声音，“贝贝头，接下去我们怎么办？” “说了多少次不要那样叫我……”雨贝克制地闭了下眼，旋即冷静开口，“你在这里待机，我们先上去。情况不对你再上来支援。” 说完，又将一枚符文石与一个奇怪的小盘子形状的东西，一股脑儿丢给了净雨。 “那个东西末端有软绵，摸到没有？塞耳朵里，能够接收远距离的声音。”雨贝飞快道，“符文有隐蔽作用，已经触发，塞口袋里就行。但一旦有过大动作就会自动失效。所以请务必看准时机再出手。” 净雨紧张地点了点头，借着路灯的光芒，又朝远处看了看，火急火燎地将两个东西都装备好后，便与雨贝一起弓着身体，小心往前走去。 又往前近十步，那些摇晃的人影轮廓更为清晰。净雨专心望着，不由蹙了蹙眉：“他们是在做什么？看那动作……好像是在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 难不成他们来晚了？ “似乎是这样。”雨贝微微抬高了身体，“冷静，我没闻到血腥味。再看看情况。” 话虽如此，望着远处的场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毕竟就像净雨说的，那动作，太奇怪了。 大部分人都站着着，而且不像是一般仪式那样，围成一圈，更像是在排队……队伍最前面的一人，看上去是个男的，则正用力往地上甩着胳膊，看上去是在使劲抽打什么。 借由独特的收声设备，她可以清晰地听见，那人每次甩胳膊的动作结束，都会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而每次这个声音落下，旁边人则都会发出一声或惊喜或失落的呼喊。 她甚至还听见有人在语气急躁地说话，因为音量问题，具体的没法听太清楚，只能听到，不止一人在反复催促“用力甩”、“用力抽”。 这种用词让雨贝本能地联想到了某些不妙的暴力场景。给净雨使了个眼色，她连忙又往前潜行了几步。这下，她终于看清了—— 在那个正用力甩动胳膊的男孩面前，果然正坐着另一人。 一眼认出对方身后巨大的探索包，雨贝忙用胳膊肘撞了净雨一下，语气严肃起来：“坐在那里的那个，是不是你的同伴？ “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他们不会正在殴打她吧？” 脑海里准备脑补出一出热心玩家帮忙盯梢误入歧途的青少年犯罪团伙却意外被发现，寡不敌众被擒之后惨遭殴打的大戏，雨贝的脸色登时凝重起来，一面后悔着自己出发的动作太慢，一面从口袋中掏出一柄小刀，跟着便打算冲过去—— 不想才刚准备起身，反被旁边的净雨一把拉住。 “等等，你拿刀干嘛？”净雨诧异，“他们本来就是要来自残的，你带这个有意义吗？” “诶，你不懂。”雨贝毫不掩饰地甩开他，“这是拿来割我自己的！” 净雨：“……”合着你也是来自残的？？ 净雨不明白，但净雨想想还是拉住了她——当然不是因为不担心安可希，只是不知为何，在听完雨贝的结论后，他内心反而涌起一种说不清是好是坏的、极度微妙的预感…… 恰在此时，“啪啪”的抽打声终于结束。 跟着便见远处，那个背着大包的身影缓缓站起了身。 同一时间，她的声音也从前方传了过来，透过雨贝所借的捕声器，清楚地传递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诶呀，已经结束了吗？好，让我们看看这次的结果—— “一、二、三、四……五张‘纸拍’，一共拍翻四张——哇好厉害啊同学，你真的没有练过吗？才玩了几把啊居然就能打成这样，太绝了。 “只是很可惜，想要拿到符文枪的万元免单券的话，得一口气把五张都拍翻才行……诶，真遗憾，就差一点点了。其实你天赋真的高，感觉就是经验太少。以前没玩过这个，对吧？ “那么，作为一次性拍翻四张‘纸拍’的奖励，恭喜你，拿到游戏免单券一张、满八千减一百大额抵扣券一张、小礼品一份。如果使用免单券，接下去你就可以免费再挑战一次小游戏，注意哦，这个券只能你自己用，不可以转让的。 “那么请问，要直接再来一次吗？” “……”对面的男生似是陷入了迟疑，旁边围观的人却纷纷催促起来。 “再来吧、再来一把吧。” “对，反正不要钱。” “玩一次要四枚币呢，还省一笔钱……” “……”七嘴八舌的声音，那男生听完是什么感受净雨不知道，反正他听完是傻了。 什么四枚币？什么小游戏？在他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是旁边的雨贝，一脸茫然又若有所思地喃喃出声：“拍纸拍……难道说的是拍仔标？” 那倒是难怪了，会发出那种啪啪的声音。 净雨更糊涂了：“拍什么？” “拍仔标，你不知道吗？”雨贝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这个游戏还是其他玩家带进来的。” 所谓“纸拍”，就是用纸叠出的一张薄薄的小方块。而“拍纸拍”，就是将一张纸拍，用力往地上扔，用拍出的风去掀其它的纸拍。如果能成功掀翻，则视为游戏成功。 但雨贝虽然知道这东西，却也闹不明白……说好的向邪神献祭的污秽仪式呢？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聚众拍纸拍？ ……还是要收钱的那种？ 另一边，男生终于下定了决心，表示再再次进行游戏。于是就听安可希惯例一般地再次宣布了一次小游戏规则： 大体和雨贝描述得差不多，不同的是，地上一共有五张纸拍。挑战者必须依次对它们“拍”一次，也只能“拍”一次。 如果一轮结束，能成功拍翻五张，即可获得最终大奖——万元免单券。 拍翻四张则可获拍卡免单券一张，拍翻三张可获大额抵扣券一份。此外，累计两次达到拍翻三张的成绩则可获小礼品一份，累计五次达到拍翻两张的成绩可获得八枚币的返现。 “另外呢，你还可以通过额外付款，购买保底服务。支付两枚硬币，将视作你已经拍翻了两张，支付四枚硬币，可视为你已经拍翻了三张。等于你只要再自己拍翻一张纸拍，就可以获得游戏免单券；再拍翻两张纸拍，则可以获得最终奖励——自杀神器，符文枪万元兑换券！” 安可希的声音那叫一个清晰，说到最后，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热情： “另外，之前拿到的小礼品，以及衣物等个人物品，也可在游戏中作为硬币使用。一个小礼品可抵扣两枚硬币。请问您现在是直接开始拍卡呢，还是先购买保底服务？” 这话一出，对面的男孩似是陷入纠结，片刻后转头看向同伴，似乎是想凑钱。 于是七嘴八舌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得净雨眉头都快拧成了结： “诶，可我没有钱了……出门一共就带了五块，全砸进去了。” “谁出来献祭的时候还会带钱啊……我还搭进去了一只拖鞋。要么你把我另一只也拿走吧。” “小礼品呢？之前谁换到小礼品了？拿去抵扣一下吧。” “我倒是有……可我换到的这个胸针怪好看的。我想自己留着诶……” 这人刚说完，便另一人高声开口，音调高亢非常。词词句句，都是在强调对“绝望魔女”献上忠心的重要性——言下之意非常明确。我们现在正处在献祭的重要关头，距离成功就只剩一点点了。你连个小饰品都不愿给。你怎么有脸向绝望魔女献上自己的鲜血的啊！ 一番神奇逻辑，却意外得有效，还真哄得那人将自己刚换到的小礼品交了出来。于是便听正在游戏的那男孩一口气将手头的两个“小礼品”全给了安可希，毅然决然地购买了拍翻三张的保底服务。 安可希自然欣然笑纳。片刻后，“啪啪”的抽打声再次响起，不同的是，这次只响了两次。 且两次抽打声之后，直接接上了一句懊丧的大叫。 不光是游戏的那人，旁边的人也纷纷遗憾地叫出了声。进而响起的，则是安可希充满惋惜的声音： “诶呀，好可惜啊。明明你刚才姿势摆得挺好的，怎么会一张都没拍翻呢……不如这样，你等等换个角度，往右一点，效果肯定会好。” “那么，作为这次小游戏的结果。您一共获得大额抵扣券一张，这个我就直接给你记账上了啊……等等换枪的时候给你们算上。 “哦对，还有，因为你累计参与游戏已经达到七次，解锁了隐藏成就，现赠送游戏福利，保底服务半价，你如果再参加游戏，只需要出两枚硬币，就可以视为已经拍翻了三张卡，而且所有奖励都是照给的。这个优惠将在十分钟后过期，如果想要使用，还请抓紧哦。” “怎样，请问你现在要开始新一轮的‘拍了个拍’小游戏吗？” “……”少年顿了片刻，背过身去——借着路灯的灯光，远处埋伏的两人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默不作声地脱下了上衣。 跟着又脱下了两只鞋。 转身一并递给了安可希，语气咬牙切齿中又带着几分悲壮：“继续。直接购买保底。” “好的。”安可希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十分轻快，“稍等，这就为你安排上——相信我，如果你们信仰的神明在天有灵，那么你所有的付出，祂都会看在眼里。你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对面的少年没有应声。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净雨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声哽咽。 ……默了片刻，他缓缓低下了头。旁边的雨贝则是一脸呆滞地转了过来，语气震惊： “你们这些‘玩家’队伍……难道一直以来就是靠这样的方式赚去生活物资的吗？” 净雨：“……！” “不，当然不是。请相信我们领主，她绝对是个正经……” 话未说完，“啪啪”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响亮得像是拍在脸上的耳光。 “……”再次沉默，净雨抬手捂了下脸，认命地换了个措辞： “至少我们平常做的都是正经生意，真的。” “请相信我。”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虽然无法理解安可希那边的情况,但至少从目前听到的内容看来，她没事。 那些准备进行危险献祭的孩子们……倒也不能算没事。至少不能算是特别有事。 因此，在交换了几番眼神后，净雨和雨贝很快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按兵不动,继续观察与等待。 直到又过了十多分钟,更多支援到来。他们这才有所动作——雨贝迅速用专门的通讯设备和支援方取得了联络,两边人以左右包夹之势，猛冲而上，杀了那群少年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转眼,便将将他们纷纷制服在地。 说来也巧。在他们冲上去时,又轮到之前那名用一双鞋子买保底的男生拍纸拍。他那会儿一件上衣两只鞋子一双袜子已经全都赔了出去。被他们制住之前，看他那动作，明显是在纠结要不要把外裤也脱了。 不知是不是净雨的错觉，在被他们扣着双手压倒在地的时候,他似乎还露出了一种类似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考虑到他岌岌可危的裤子,净雨相信,这应该不是“类似”，也不存在什么错觉。 同样如释重负的还有负责现场指挥的雨贝。因为手上的伤,她没有参与到上手逮捕的工作中,而是站在一旁，拿着一枚符文石，不住在地上扫来扫去。 在确定四周确实没有漏网之鱼，且也不存在未知的污染源后,她方不加掩饰地看向了旁边正慢悠悠收着东西的安可希。 视线扫过对方手里抓着的几张“纸拍”，又扫向搁在她脚边的一个软垮垮的布袋子,略一停顿，又看向了旁边的木屋—— 只见那屋子的墙壁和柱子上，还插着大大小小几把刀。每把都插得极深。 雨贝默了一下，再度看向看向安可希，指了指墙上的刀，语气有些微妙：“你干的？” 安可希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嗯。” 这话一出，无数目光，齐齐朝她看了过来，视线中包含中相同的难以置信——看向她的人却不止是那些赶来支援的污染防治委员会成员，还包括那群正被压制却尚未失去意识的少年。 污染防治会成员的惊讶，这个其实很好理解。毕竟要将刀捅到直没到刀柄的程度，这远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事，更别提还不止一把，地上还有把卷了刃的菜刀；至于那群少年…… 考虑到人即使被污染也能保持一定思考的设定，以及他们中的部分人连裤子都快输没了的事实，雨贝有理由相信，令他们感到不敢相信的，应当是别的东西。 ........比如成人世界的丑恶。 另一头，净雨在帮着把控住现场后，终于找到机会，问出了自己已经在意了十分钟的问题： “所以，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端端的献祭仪式，怎么突然就变成赌博大会了？？” 好端端的献祭……净雨同志，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一脸莫名地看他一眼，安可希理所当然地朝着墙上的刀柄一指，又点了点自己脚边的布袋：“我过来的时候，他们仪式都进行到一半了。没一会儿就准备要死要活了。那我总得想个办法拖延一下么。” 第一步就是从磁力学者那里借了能力，利用磁力法术，设法收缴了这些人的作案工具——当然，因为不想暴露太多能力，安可希没说太细，只说自己是“利用了某种特殊工具”；而在收缴作案工具之后，却见他们又打算用别的方式自戕。这就比较尴尬了。 直接动手吧，能不能控制好力道不说，重点是这群人本来就是奔着找死去的，一个操作不当，怕不是能直接送人一程；放着不管吧，搞不好人家超常发挥，还真的能用牙啃死自己。 于是安可希只能采用备用计划，以枪”的胡萝卜，用来吊着他们。 ……然而她很快便意识到，这样单一且悬挂太高的胡萝卜，没法钓着他们太久。尤其他们中的有些，还时不时摆出一副想对自己念诗的姿态，防不胜防。安可希就琢磨着，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想个法子，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骗过来才行。 于是便将符文枪收进了随身带着的另一个小袋子里，单独放着。自己则一边宣称有优惠活动，一边掏出了几张图纸，当着这帮人的面，简单叠了一叠。 叠成了几张“纸拍。” “本想着借着讨价还价的工夫，再拖延一会儿时间。没想到你们动作那么慢。没办法，我只好自食其力了。”安可希三言两语简述了一遍自己的犯罪动机与犯罪过程，完事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还好，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雨贝扫了一眼地上尚未被她收起的衣服鞋袜，神情复杂地挑了挑眉：“效果不错？” 安可希倒是理直气壮，边说完边拆着手里的纸拍： “你就说有没有效果吧。” 雨贝:“......” 别说，还真有。 再怎么觉得离谱，她也不得不承认，安可希这一手，确实为他们争取到了不少时间——如果不是有安可希的存在，哪怕她和净雨在赶到的第一时间冲上来，也绝对已经来不及阻止献祭的发生。 不……应该说，如果没有这两人存在的话，他们能不能在今晚赶来都说不定。 献祭一旦开始，带来的绝不只是流血而已。邪恶力量的到来，污染的进一步加剧与扩散，这些孩子哪怕能够侥幸保住一条命，今晚的一切，也必然会成为他们日后人生中挥之不去的一场噩梦。 ……虽然说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个夜晚可能已经成为了噩梦。但不论如何，安可希在今晚的贡献都是不容置疑的。 思及此处，雨贝神情不由一凛。旋即便在在安可希略显诧异的目光下，收敛表情，对她诚挚地行了一礼： “您说得没错。您的行为确实很有效果。谢谢您为我们带来的帮助。这份恩情我们必将铭刻于心。” 她一动作，四周的污染防治会成员当即齐声呼应——因为还要压制那些情绪过分激动的少年，他们没法像雨贝一样行礼。即使如此，那整齐划一的“必将铭刻于心”还是喊得颇有气势，情感态度都极度到位，愣是叫唤出了一种喊口号般的排场。 给安可希整得，都有些吓到了。 她本来也就是开玩笑地说一句，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回应得那么认真，一时反倒有些无措起来。顿了一会儿，才轻轻咳了一声，伸手指了指地上的衣服鞋子： “就顺手么，倒也不用特别在意。那什么，这些，都是他们输给我的。你们顺路给带回去吧，大晚上的，别给孩子冻着……哦对，还有。” 她又在口袋里掏了两下，掏出一大把硬币，一并递了过去：“这些也是。本来也只是想拖时间而已，没打算真赚他们的。等他们脑子清楚了，再还给他们吧。” “啊……好的。”似是有点惊讶安可希那么干脆就把赚到的钱全还了出来，雨贝微微一怔，赶紧叫来一人，掏出个专用的小袋子，将这些硬币都收了起来，注意到安可希好奇的眼神，主动解释道：“他们的随身物品都需要再另外检查一番。不能直接还给他们的。” 想了想，又对安可希补充道：“对了，为了感谢你的付出，我们将会准备额外的谢礼。如果有什么特殊需要的话，也尽可以向我们提，只要能做到的，我们一定满足。” 这话让安可希心口微松，也懒得做什么云淡风轻的样子，直接道：“行，那我就先谢过了。至于需要的，这个我得再想想。” “没事。你有意向了来找我沟通就行。”雨贝也挺干脆，这事便算暂时达成共识。同一时间，又有人从远处赶来，手中拿着一串银色的链子，雨贝见状，终于真正放下心来。 “请问那个是……”察觉到链子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净雨不由好奇开口。雨贝挥挥手让人将银链带去少年团那边，随口解释：“是污染防治委员会的秘密道具。” “幸运女神的束缚之链。同样也是从末日前的安宁教堂里继承到的。” 被它们束缚住的人，哪怕爆发出再强烈的冲动，都会在链子的作用下强行归于安宁。 净雨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看着那些少年被逐个用银链捆缚，想想又觉得不对，奇怪道：“可听你的描述，这银链都应当属于安宁女神啊。不过是作用还是来历，明显都和祂更相关。” 为什么反而是会以幸运女神的尊号来命名呢？ “这我不清楚。”雨贝摇了摇头，“从我知道这条链子的存在起，它就一直是叫这个名字。我也奇怪过，但没人能告诉我理由。” 另一头，安可希终于将所有的“纸拍”都顺利拆开，完好地还原成了图纸的模样。闻言似是想到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开口：“以幸运女神的称号命名，不代表这就是祂做的嘛。说不定这链子的全程就是，‘给幸运女神用的银链’。” 再联系一下幸运女神爱打牌的事实，事情不就更合理了？这链子的作用，也更说得过去了。 安可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不由心里重复了一遍自己的id。雨贝十分不解地看她一眼，显是不太明白她这么说的缘由，不过这种疑似涉及女神风评的话题，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深挖比较好。 比起这个，她实际更想问的，却是另一件事。 “对了。”眼看少年们的打包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雨贝立刻开始准备指挥众人撤离，略一停顿，又忍不住再次看向安可希，“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们一定拍不翻五张纸拍？” “……” 安可希整理东西的动作一顿，抬起眼来，似是没听清楚她的问话：“什么？” “五张纸拍。”雨贝认真地重复道，“我们都听到了，你和他们约定，一轮中拍翻五张纸拍，就可以获得符文枪。可万一他们真的达到了这个要求，你的布置不就都白费了吗？” 因此，她觉得，安可希肯定一开始就有做什么准备，预防这种事的发生。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纸拍？如果只是想靠赌概率拖延时间的话，明明还有其它更加方便的选择。比如抽奖、抽签，甚至是猜拳……相比起来，纸拍这种小游戏，一旦掌握到技巧，想要获得好成绩还是挺容易的。 ……也不容易出老千。毕竟纸拍在翻转时，可是没法直接受人控制的。 这才是雨贝真正想不通的地方。 安可希闻言，却是轻轻笑了一下，无意识朝虚空一望——那里，被召唤的一大一小两个十二面骰，仍静静待在原地。 小的那个，依旧无法转动，也不知该怎么使用。但大的那个，她现在却是已用得十分熟练了。甚至在连续使用过后，都不会像以前一样，立刻困得像是一个死人。 就比如现在。 虽然还是有些困，但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微微垂眸，安可希手指稍动，将两枚骰子挥去，旋即转向雨贝，语气一本正经： “哪有什么肯定不肯定的。我也就是赌他们的运气不够好罢了。毕竟概率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说得煞有介事。完全忽视身后听她发言听到神情微妙的净雨。 另一头，雨贝闻言却只是深深地看她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她识趣地没再多问。她本来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既然安可希不愿意明说，那也就算了。 估计就和将刀拍进墙壁一样，是出自某种特殊的手段——而这种以“玩家”为名的外来者，身上总会有些各式各样的奇怪之处。她对这点，倒也已经习惯了。 见她没再继续追问，安可希亦是暗松口气，利落地封上探索包的拉链，提着起身，跟着便准确和雨贝先告辞，打算先回去安稳睡一觉先。 ——恰在此时，却听不远处，忽起一阵骚乱。 有人诧异出声，跟着便是一阵碰撞与惊呼。下一瞬，却见站在她面前的雨贝被人重重往往旁边一推，一道身影忽然疾冲到她身边，一把捞起仍放在地上的小包，跟着就是一阵疾跑，一直跑到距离最近的路灯处，忽然往上一跳！ 跳上还不算，牢牢扒住之后，立刻手脚并用地往上窜了两窜，转眼便爬到了路灯中段——一个从地面恰好无法够到的高度。 “糟糕。”净雨抢上两步，脸色瞬变——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安可希分明说过，那袋里放着的就是她带来的符文枪！ 另一头，抢走了小袋的人终于停止了动作，安可希这才看清，那人正是在献祭过程中，几次三番主导了局面的男孩——按照雨贝他们的说法，应当也是这次的主要传播者。 ……该说不亏是主要传播者吗？挣扎的力道都比别人更大些。 “都别过来！”他两只胳膊紧紧环在路灯杆上，一手狂乱地挥动着布袋，活似只陷入癫狂的猴子，“没人可以阻止我，今晚没人可以阻止我……” 纵使只有他一人也无所谓。今晚，在这片星空见证下，他必须向绝望魔女奉上鲜血，这是已经说好的！他必须做到！ 思及此处，男孩不再犹豫，一边死死抱住路灯杆，一边慌乱地将手伸进了探索包中。众人神情皆因此一变，唯有安可希，冷静地看了看自己的腕表。 “没事。”净雨听她咕哝道，“二十分钟分钟早过了。” ……？ 诶？ 尚未等他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便听路灯上再次传来了一声抓狂的大叫——只见灯杆上，那少年已经将整个探索包都从里到外翻了过来。 但见翻出的内胆随风轻轻摇晃。里面分明什么都没有装。 男孩瞬间傻了。净雨一时也傻了。雨贝倒是没有傻，见状立刻转动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沙漏。 金色的细沙飞快地从一端滑到了另一端。转移完全完成的刹那，挂在杆子上的男孩忽然一声痛呼，手上劲力一松，整个人登时顺着杆子滑下一段。 ——旁边几名污染防治会的成员趁着这个机会，立刻一拥而上，强行将他从杆子上扒了下来，又用人飞快地将银链送来，三两下将其捆住。 随着银链一圈圈地绕在身上，男孩疯狂的挣扎逐渐弱了下来，直至最后，完全消停。 这个热闹的夜晚，这才算是真正地，落下了帷幕 据雨贝所说，这些心智被影响的人，都会被连夜送到污染防治委员会的中心，强行接受净化。 如果程度不严重的话，一般几个小时就能净化完成。像阿渡这种主要传播者则不好说，可能需要十几个小时，甚至需要几天。 但这些都不关安可希的事了——她在目送雨贝等人离开后，便迫不及待地回了自己租住的小屋，打算先好好睡个觉。 不过在回房前，她还是非常体贴地解答了净雨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把符文枪？”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口，安可希强忍住打呵欠的冲动，认真回应净雨的疑问，“嗯，当然是特意处理过的啊。能力借用，这个技能你应该知道吧？” “……？”净雨心头疑惑却是更甚。 他当然知道“能力借用”，这是一种可以让安可希短暂拥有部分投影能力的特殊技能，依靠从投影处获得媒介来完成。问题是，“能力借用”确实可以从投影处获得实物不假，但是能够获得的都是必要的施术媒介。符文枪又是怎么混到里面的？ “很简单啊。”安可希边说边拿手给他比划，“先把符文枪送给磁力术士。再让磁力术士以磁力将枪固定在法杖上。这样一来，符文枪就不是‘枪’，而可以视作法杖上自带的一个小装饰……” 再对磁力术士使用“能力借用”，获得作为媒介的法杖。最后利用借到的能力解除磁力，这样符文枪就自然而然独立出来了——不过因为本质上，它还是因为“能力借用”而出现在外界的，因此与法杖享有同样的时限，一旦提取的时间达到二十分钟，就会自动回归后宫。 “……”净雨再次傻眼，好一会儿才憋出声音，“那个，恕在下冒昧，但您确定，那个‘能力借用’的技能……是允许这样用的吗？” “不确定啊。”安可希十分坦然，“但管它呢。反正我用了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那就继续呗。横竖不亏。” 这个卡bug一般的方法，还是她刚从奇迹商会回到领地时，从后宫往外搬东西搬到快要崩溃了，才灵光一闪想出来的。 只可惜实践后才发现，这法子能用，但不是完全能用。利用媒介设法“偷渡”出来的东西，在外面待到技能效果结束就会自动回去，最后还得她骂骂咧咧地返回去，自己动手搬。 因此在实验性地试过两次后，安可希就没再用过这手法。也就在和kp讨论在地下城的交易时，才又突然想到这手…… 饶是她也没想到，这种一旦使用就很可能让她被挂上地下城通缉令的作弊手段，最后居然是在这种场合下发光发热。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只要把握住时机，某些不好的事情，也是能起到正向作用的。”安可希煞有介事地说着，拍拍净雨的肩膀，终是没忍住打了个呵欠，“好了不说了，我真的得去睡了。明天还有一天要忙…… “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多想的了。最多再想想到底该提出什么需求……总之你也早点去休息吧，晚安。” 说完便挥挥手，转身回了屋子，将所有东西往地上一放，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床上一倒。 眨眼便陷入了梦乡。 而直到第二天，安可希才真切地意识到，什么叫做“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不会过去”。 事情发生在她打着呵欠，与净雨一起乘着石板来到楼上的时候。 石板的旁边就是污染防治小队的办公室。安可希琢磨着来都来了，就顺便去打个招呼，顺便沟通下需求的事。另外，她的几个图纸和小饰品昨天被那些孩子经手过，虽说感觉没啥异常，但保险起见，还是过来照照大灯，净化一下比较好…… 结果刚靠近门口，就听里面传来女孩抽抽噎噎的哭声。小心探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女正垂着头站在办公室里，旁边是一名中年女性，另一边则是表情略显为难的雨贝。 安可希认得那个女孩。昨天在借宿区激情洋溢准备找死的人中就有她。应该是污染的程度不太深，所以一个晚上就放了出来，这会儿估计是被自己家长拎着，过来找人道歉兼道谢了。 果然，雨贝接下来的话证明了她的猜测：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们应尽的责任。还好这孩子的程度也不严重……真要道谢的话，这次有名外来者，倒是真的帮上很多。你们回头可以去找她道谢……” 说着，望着仍在抹眼泪的女孩，又不由轻叹口气，温和地弯下了腰：“好了，别哭了。吸取教训就好。知道以后该对什么东西保持警惕了吗？” “嗯……”女孩抽噎地点着头，声音倒是很清楚，“记住了……” “我以后，绝对不会去赌的！” 旁边特意带人来道谢的亲妈：“……” 门外好奇围观的安可希&净雨：“……” 还在温柔摸摸头的雨贝：“……” 虽然这么说也不错……但我问得，不是这个啊？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屋内，女孩子的抽噎还在继续。 屋外，在净雨微妙的目光中，安可希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腕表，又搔了搔脸。过了一会儿,听见里面的人告辞准备离开,又赶紧拉着净雨背身看向了一旁,愣是装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毕竟，造成孩子心理阴影这个名头，她不是很想担。 还好,还沉浸在痴迷赌博的懊悔中的女孩并未留意他们的存在,很快便被妈妈从另一边带回了家——直到听着那两人的脚步不断远去,安可希这才再次抬头，拖着净雨窜进了办公室。 屋子里，雨贝正一脸疲惫地给自己倒水。见安可希进来，非但没有半分诧异,反而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消息。我刚才和那位阿姨说了你的动向了。最迟今晚，她应该就会带着女儿去你那儿登门拜谢。” 将水杯砰地放回桌上,她直接往座椅上一瘫,语气笃定：“别以为你能逃过去。” 言下之意，显然刚才就已经注意到两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事了——并对两人临阵脱逃的行为表示谴责。 安可希心说那还不简单,实在不行我今天做完交易就跑呗,多大点事。转手便将几个饰品和图纸拿了出来，直言来意：“这些昨天被那些孩子碰过了。方便再消消毒吗？” “那边。”雨贝朝着办公室角落的银盆一指。和昨天一样，那个银盆的周围围着一圈小灯，灯光盈满容器,浓到仿佛实体。 “放进去。确保东西能照到光就行。”雨贝说着，探长脖子,确认安可希将东西全部放进去后，方收回目光。 “你专程过来，应该不止为这事吧。”她起身倒了两杯水，朝着安可希的方向一推，早有预料般道，“关于具体的需求，已经有想法了吗？” “差不多吧。”安可希很庆幸雨贝愿意主动开启这个话题，省去了她斟酌开头的工夫，顺着道，“方便的话，我能再向你打听一些事吗？” “打听？”雨贝微微挑眉，朝前坐直了身体，“你说说看吧。只要不是太机密的事，我都会尽量回答。” “机不机密我还真不清楚……”安可希偏了偏头，“是这样的。我听说，你们城里有一种专门用于联络的通讯板，是吗？用水晶做的那种？” “哦，你说那个啊。”提起那东西，雨贝面上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自豪，“看来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那个东西，算是机密的一部分吗？”安可希问道。 “算，也不算。”雨贝耸了耸肩，“那是城里符文师们的重点研发项目，是以传送板为蓝本开发出来的，目前更新到了第四代——你不是第一个留意到这东西的人。据我所知，在留声城之外的地方，似乎并没有完全一样的东西。” “然后呢？”安可希身体微微前倾，“他们换到手了吗？” “很遗憾，这个不在通常的交易名单之列。”雨贝如实道，“这个东西不是有单一的一块水晶板就行的。我们的制作都是以组为单位来进行的，一组包含至少五块水晶板，彼此之间能够互相沟通。如果要交易，必须整组一起买走。” 再加上相应符文阵的学习费用。想也知道不会便宜。 更何况，他们对外人并不是完全信任——在外行走的人，不知何时就会被逆教徒影响或哄骗。让自己精心开发出的东西落入敌人的手里，这对他们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 “当然，你这次帮了这么大的忙。待遇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样。”雨贝说到这里，话头忽然一转，“如果你真想要这个的话，我现在就去帮你打申请。不过一时半会儿，可能没法匀出一整组的通讯板给你，毕竟我们的水晶也很缺……但提供完整的符文图纸，这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果上面不同意的话，她也完全可以拿出自己的通讯板，让安可希照着拓一张……小心些，别被人知道就好了。 反正雨贝是觉得，安可希的付出绝对当得起这一点报酬。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把这符文交到她手里，应当也不用担心会被逆教徒骗走的事。 ……这不是盲目的猜测。而是根据事实得出的结论。 安可希闻言，当即感激地看她一眼。对上眼神，雨贝登时心领神会，低头正要去拿申请表格，便听安可希小声开口：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了......” 说着，伸手往后一指:“那个小灯，就拜托你了!“ 雨贝：“........” 雨贝:“......???” “等等。”翻找的动作一顿，她蓦地抬起头来，“什么灯?“ “那个灯。”安可希认真地再次指了指身后围成一圈的净化小灯，“我想好了，我想提的需求就是那个。你看方便吗?” ”...….”这下，雨贝是彻底愣住了。 不是，这是我方不方便的事吗? 你既然想要的是净化灯，那你之前问半天水晶通讯板的事干嘛! 有一说一，那个水晶通讯板，安可希还真认真考虑过。 就像雨贝说的，如果不想要，她也不至于问那么多。 事实上，关于具体该提的需求，安可希从昨晚就开始思考了。而她的纠结，从一开始，就锁定在在了三个备选项里，直到在与雨贝交流前，都还没完全拿定主意。 而这三个备选项，正是她进入这个地下城以来，最好奇又无法正常入手的东西—— 活体动物、水晶通讯板，以及净化小灯。 参考kp当时为了隔离符文被迫放弃了动物幼崽，安可希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三者不可兼得的心理准备。 而这三者中，活体动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至于水晶通讯板，虽然从功能上来看和领主手册差不多，但相比起手册，它却有一个独有优势，那便是可以交给投影使用。 而且它的沟通原理类似于传送板，也就是说，理论上它能够支持超远距离传输。这点可比现用的通讯器可强上太多了。只可惜能否跨区域进行使用这点尚且无法印证——因为留声城的人基本只会在周边活动，不会跑得太远。即使有心也无法实验。 如果可以的话，那以后哪怕跨区出门探索，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至于净化小灯，安可希则纯粹是为其净化范围和净化效率而心动。目前领地用来净化外界污染的手段只有净化土，而且只有一花坛的容量。多了没有。如果想要用来净化某些大件，还得分两次埋——屁股在土里埋了一阵，还得刨出来翻个个儿，将顶部也泡进去埋两天，不然根本不敢用。 一开始领地的采集效率不高，这样用用倒也没问题；可自带上次安可希一口气带回了太多东西，净化土就立刻显得不够用了。更何况随着领地内的机器人不断增多，劳动力不管增加，采集的效率也越来越高。如果单纯依赖净化土的话，运转很可能会跟不太上。 而雨贝他们所使用的的净化灯。安可希之前观察过了，核心就是在灯光。只要是在光照的范围内，物品就都会受到净化作用。 因此，如果能带一个光源回去，再设法换进比较大的灯泡里，比如她之前从奇迹商会带回的舞台灯……那要创造出一个净化专用间，不也是分分钟的事？ 再加上她之前便已向雨贝确认，隐藏商店里是能换活体动物的。那她只要重点考虑水晶通讯板和净化灯就行。相比起来，净化灯的需求明显更加迫切，于是安可希纠结良久，还是将它列为了需求目标。 ……当然，具体能不能成，她也不清楚。反正先提提看吧，不行再换就是。 另一边，听完安可希详细需求的雨贝，果然露出了略显为难的神情。安可希见状，心里一沉，刚想说话，便听雨贝道：“这个东西的话，我真没法拿主意。得再向上面请示一下才行。” “请示？”安可希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说法，“这个灯，很重要吗？” “倒不是重不重要……我们办公室的这些，是中心批下来的资产，我无权进行处理。想要申请新的灯盏的话，也得再向中心申报，由中心进行审批才行。”雨贝如实道，见安可希微微蹙眉，忙又道，“不过你别急。我会提交加急申请的。估计今天就能出结果，到时我再给你答复。” “行。”安可希松了口气，“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雨贝无所谓地摆摆手，无意之间，视线又扫过了安可希抱着的经验条。 因为纸张是折叠起来的，她无法看到安可希现在到底涂了多少的经验值，只能看到末端尚且空白的那一部分。 经验条这东西，折叠之后塞进包里也不困难。而且雨贝记得，安可希一开始是没将这东西拿在手里的。 既然特意当着她面拿出来，那多半是有什么目的……雨贝心中一动，主动开口道：“你是还需要换经验条吗？” 回应她的，是安可希肯定的点头。雨贝暗道一声果然，立刻道：“这个当然可以。不过同样得走个流程，你稍等，我现在就去打报告，这个结果应该很快就下来了……话说你经验条还差多少格子？” 虽说按照安可希这次提供的帮助，破例直接帮她升到满都没关系。但雨贝这边还是得确认一下具体数值，方便写进报告里。 “三十一……”安可希下意识回答了句，同时又有些奇怪，“只是想换一张纸，也得走流程吗？” 她还以为另外申领一张，再把当前经验条的数值复制过去就好。 “换纸当然不用啊，我另外给你一张就行……”雨贝此时已经走回了办公桌前，正在找空白表格，闻言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说完才发觉不对—— 等等，什么换纸？ “就是另外要一张经验条啊。”安可希理所当然道，“你以为呢？” 雨贝：“……” 我以为你的意思是要换取将余下经验格全部涂满的权利……原来不是吗？ “啊，原来还能这样吗？”不想这话一出，安可希反倒露出惊讶的神情，思索片刻，又确认道，“那假如我把这张经验条涂满了，你们还能再给我一张新的让我涂吗？两张全部涂满的话，成绩能累计算吗？” 雨贝：“……”不好意思，按你们的说法，这算经验溢出。多的那部分派不上用场的。 而且她很怀疑安可希重新再攒一张，区区一天时间，能够攒多少……不不，等一下。 后知后觉地想起回忆起对方所说的“还剩三十一格”，雨贝又是一怔。 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昨天一天就能刷出这种成绩的，至少她只遇到过这么一个。 而且这家伙昨天真正投入交易的时间，应当只有半天。按照这个参考来算，给她一个完整的半天，或许真能把一张空白的经验条直接刷满也说不定。 雨贝因为这个想法而微微咋舌，另一边，安可希则似有些失望地呼出口气： “意思就是一个人总共只能拥有一根经验条？那就算了。” 她举高手里的纸质经验条：“那我还是只要换张新的就好了。原有的数据继承，这个应该可以吧？” “这个自然没问题……”雨贝说着，眸光微转，忽然有了主意，“对了，不如这样。” 迎着安可希困惑的目光，她从抽屉里又拿出了一张空白的经验条，同时指了指安可希手里的那张：“你的那张，我走个流程，直接帮你涂满。这就意味着你直接解锁了隐藏商店，并且获得了住宿的八折优惠；或者不解锁隐藏商店，抵扣住宿的全部费用。” 安可希：“……？” 这部分规则，她之前就知道了，因此也没什么惊讶。刚想开口做出选择，却见雨贝又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空白经验条： “而这张，算是我和你之间私人的赌约。如果你选择前者的话，那只要你能在今天我下班前涂满二分之一，我就以私人的名义替你付清剩下的住宿费用，怎么样？” 安可希：“……” ……！ 这下，不光是安可希，连旁边的净雨都明白了——雨贝这是在她个人的方式表达感谢。 按照规则，隐藏商店和住宿费用全抵扣中，安可希只能获得其中一个福利。而所谓“隐藏商店”内的东西，都是官方管控的资源，等于是和官方交易，这方面雨贝没法帮上太多；可住宿费的话，她却是可以自己帮安可希垫上的。 因此她才主动提出这样一个私人之间的赌约。 有人愿意帮忙付房费，安可希当然很开心。然而仔细一想，她又不由拧起了眉：“可这住宿费……应该不便宜吧？” 她当时与负责人说定的价格是半块能源石，如果她给出整块的话，对方会以别的东西来补差价；而之前和别人闲谈时，也听说底下那块区域不仅是供给外来者的借宿区，同时也是地下城的度假胜地。不少人都会在休息时过来租房放松看星星……即使明知那星星是假的。 她不知道以他们这边的货币来算，她该给多少钱。但想想应当也不便宜。 雨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没事。托你的福，这次我还能拿奖金呢。包你的房费绰绰有余。而且从我私人角度，也确实有必要好好谢你。” 这倒也不是客气话。 这次事件的源头，是因为中心处有人没好好处理他们交上的东西，让自己的儿子接触了污染源，又没及时发现，这才导致后续的一系列事件——所幸最后没出什么大事。但无论如何，这次事故过后，中心处肯定是会出现人员调动的。 而不论是资历还是论表现，雨贝都是最有可能调动升职的那位。虽说她本人对目前的岗位很满意，但有机会打打中心处那些自命不凡的大老爷们的脸，想想还是挺开心的。 不过这方面，就没必要和安可希细说了。 “……行，那就谢谢你了。”另一头，安可希也没和她客气。想想又拿出了一条灯带，算作礼尚往来。 这事便算这么定下了。雨贝将那条空白的经验条给了安可希，转身去处理表格，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转头好奇道：“话说，你为什么要换一张新的经验条啊？” 是因为旧的弄坏了吗？但看着也没坏多少啊。 安可希闻言却“哦”了一声，随手将手中原本的经验条翻了过来，露出背面大大小小叠在一起的字。 “没什么。”安可希诚恳道，“就是新广告词没地方写了。需要换一块广告牌。” 雨贝：“哦……诶？” 等等，什么广告词？？ 直到亲眼看过安可希那张叠了几版广告标语的经验条，雨贝才总算猜到，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速刷那么多经验值的。 而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接下去的一天里，安可希新一轮的经验值，刷得那叫一个手到擒来。 还是照搬了昨天的方案。让收拾过一番的净雨当人型货架带货，自己则提着广告牌跟在一旁。或许是因为昨天的宣传比较到位，再加上这回展示的饰品品相也更好，今天主动被吸引交易的人不减反增，甚至还有人自称是专门过来，想从她这儿淘点漂亮东西的。 售卖饰品的同时，安可希同样没忘搭卖另一批价格更稳定的货物。再加上这一批的饰品中有不少本身就能卖出高价，这让她的收入很轻松就能覆盖当前的代购订单——唯一有点头疼的就是果干相关的订单。因为卖果干的小哥蹲局子……不是，净化去了，其它摊位上的果干，品种又好像和他家的不一样，卖的是一种绿色的果子，没那么大，也没那么甜。这让安可希有点犯难。 ……不过转念一想，她当初接订单时也没指定是哪种果干。而且这种绿色的小果干，虽然一口下去没那么惊艳，但仔细尝尝，酸酸甜甜还有回甘，也怪好吃的。遂快乐地换了两大筐，自己还准备留一部分囤着慢慢吃。 另一个好消息，今天有城里的配件商过来摆摊，安可希终于得偿所愿，换到了机器人用的润滑剂。此外，昨天遇到的那个引路人妹子，果然又带着两个同事过来找她，两人一人一个，又从她手里买掉了两个灯具，如此一来，她包里便只剩下了两个款式最普通的灯泡。 倒不是说这俩没人要，事实上，作为需要出去探索和巡视的专门人员，他们非常乐意将安可希手中所有的灯具都打包买走。只是安可希之后还得从地下城返回悠然港入口，一路上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少虫子，总得给自己留两个备用。 而也是从这群人手里，安可希换到了一个之前未曾想过的新东西—— 栽培基质。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这就是土壤的代替品。毕竟在大环境污染严重的情况下，地下城的种植空间和可用土地，也都非常有限。因此他们很早就在研究立体栽培和无土栽培，而安可希换到的这个栽培基质，则是用谷壳、沙子、特殊的炭粉之类的东西混合做成的，同样可以用来栽培作物。 不过他们也没有带很多，只带了两袋。尽管如此，对安可希来说，也足够有价值了——不仅因为这东西本身，还因为它为她打开的思路。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穿越前连棵葱都没养过的人，安可希在栽培方面的知识储备不能说没有，但也就是门外汉的水平，知道植物可以水培，菜床可以搭几层就已经算顶天了。整个人的思路还是比较固定，意识到这次回去土地会不够后，想的也是尽可能地去换可用的土壤。 这两袋栽培基质，却让她顿时冒出了不少新想法。只是更具体的思路，还得等回去之后，和两个栽培专业的投影好好聊聊才行。 因为东西收得太多，安可希不得不从附近的摊主那里借了辆小推车，即使如此，还是专门往无人处跑了两趟，让后宫里的投影出来收东西。第二次回来时，又见莎歌顶着个感叹号，在市场里东张西望——明摆着就是来找她的。 至于来找的原因，也很简单，自然是为了道谢。还给安可希带了谢礼——一盒子自己做的小点心，以及满满的五格经验格子。 安可希好奇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个漂亮的白色圆饼，圆饼上装点着红色的糖果，周边还旋着一圈漂亮的花纹，可爱得很。 “这个是用我们这里的一种谷粉做的，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莎歌捏着裤子边，有些紧张的样子，“我其实不太会做点心。里面很多都是我妈帮我的。” 安可希：“……” 默了两秒，她轻轻呼出口气，小心地封上盒子，转身交给身后的净雨，又俯下身，摸了摸莎歌的头，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枚毛绒绒的发夹，别在了对方的头上。 “谢谢你，我很喜欢。”她认真道，“自从……自从离开老家，我就没吃过这么漂亮的东西了。真的费心啦。” “……”回应她的，是莎歌微微瞪大的眼睛，顿了一会儿，又见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夹，脸孔微红，嘴角却分明是扬着的。 看得安可希也忍不住笑了下，又打听了下其他人的情况，这才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终是没忍住，悄悄从面饼盒里挑了个糖果出来吃。 和果干截然不同的口感，有点偏酸。却意外得让人心情不错。 另一方面，托莎歌的福，安可希接下去没用多久，就顺利将那张新的经验条，也涂到了过半的程度。 不过因为和雨贝约定见面时间是她下班前，安可希也就没急着去找她，按着自己节奏，在市场里来来回回地跑。等手上货物都清得差不多了，方叫净雨下楼，自己则带着经验条，独自再次来到了污染防治小分队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一眼望去，可以看到有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柜前。因为有桌子阻拦，安可希没有看得太细，但大致也能判断出，站在那里的是个女性。 因此，她想当然地以为那就是雨贝，直接敲了敲门，冲着里面叫了声名字——那人却似是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吱声，只缓缓转过头来。 而在于那人对上眼神的瞬间，安可希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坏了。她有些尴尬地想到，认错人了。 只见转过来的那人，虽然身高发型都与雨贝相仿，面容却明显要成熟许多。眼角布着细致的纹路，鬓角还带着几分雪白。 “啊……”安可希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抱歉啊，认错人了。我以为是雨贝队长……那什么，她不在的话，我等等再来好了。” 她说着，便准备退开。屋内的女性眼角纹路舒展，却在此时温和地笑了起来。 “冒昧问一下，您就是安可希吗？昨天帮了我们许多的外来者？” “……嗯。”安可希动作一顿，点了点头，“请问你是……” 她本以为对方可能又是哪位小同学的家长，过来道谢的。对方却笑容不减，伸手往桌前一指：“那请您先进来坐吧。我就是专程来找您的，现在看来，时间倒是正好。”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有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 说到此处，那人也完全转过了身。注意到她肩头的沙漏纹样，安可希表情一顿，瞬间推翻自己之前的猜测，心头转而浮起另一个大胆的猜想；同一时间，那名女士也已悠然开口： “鄙人旋律，忝为本城污染防治委员会会长。因为某些缘由，需要和您单独谈谈，可能会耽误您几分钟……不知道您现在，方便吗？”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污染防治委员会会长。 直到在办公桌的另一端坐下,安可希脑子里还在不断重复着这个名词。 这个词语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她也十分清楚，这个称谓持有者的另一个身份。 ——留声城现任城主。这座地下城的最高管理者和负责人。 ……虽说在对方自我介绍前，安可希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此时此刻,心中仍不免有一丝紧绷。 似是看出她的防备与紧张,对方安抚地笑了下,起身为她倒了杯水，轻轻推了过去： “请不要紧张。我来找你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当面对你道声谢。另一方面，也想要对你道个歉。” “道歉。”安可希握住杯子的手指一顿,奇怪道,“道什么歉？” “为无法向你提供所需的谢礼而抱歉。”对面认真道,“雨贝提交的申请，我已经看了。说实话，我真的很感谢这次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但您要的东西，我们也确实无法提供。” “你是说,那种净化小灯……”安可希对这个结果倒不是很意外，只下意识又问了句,“能冒昧问下原因吗？这莫非是什么不能外传的机密技术？” 对方闻言,却是无奈一笑：“不不不，您误会了。 “与其说是不能外传……不如说是无法外传。” 注意到安可希愈发困惑的目光,她没再进一步解释,转而问道：“请问您知道，那灯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装的什么......难道不是光吗？ 安可希微微挑眉，侧头往身后的几盏灯上看了一眼，想了想道：“莫不是某种能发光的生物？” 又或者是由特殊能力者灌注的能量？就像她来时使用的电子蜡烛一样。 对方却再次摇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薄薄的水晶片，从桌上推给了安可希：“如果好奇的话,您可以自己去看看。” .....？ 安可希看看那块薄水晶片，再次皱了皱眉。 那是一块打磨到近乎透明的淡紫水晶，拿在手里时，隔着晶片都能看到放在另一边的手指。 安可希纠结片刻，想想那灯本身就有净化作用，这才稍稍放下了心，终是拿起东西站起了身，依着城主的指引，随手拿起了一盏小灯，将水晶片遮在一只眼上，小心将灯泡凑了过去。 这种小灯的灯光本就温和不刺眼，在水晶片的作用下，更似一下被过滤了大半，让安可希有了能够进一步贴近观察的机会。她几乎是将眼睛贴在水晶片上，努力调整了好一会儿，终于看清了里面的存在—— 只见里面，光芒汇成的小小空间之中，正游动着一个个细小的轮廓。 每一个都不过半个指甲盖大小。看不出是什么生物，形状却似一团团正在自行游动的长发。只是那长发的“发丝”却是根根透明，从内向外，不住渗透着温柔的光芒，又时不时不安分地蠕动一下，叫人一下联想到昆虫的细足。 安可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看得眼睛都微微瞪大。正打算开口细问，却见其中一团“长发”忽然剧烈抽搐起来，原本温驯拖在身后的发丝开始狂乱地舞动，痉挛几下后，原本饱满的轮廓又忽然瘪了下去—— 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在眨眼之间凭空榨干，那团“长发”独自漂浮着挣扎了一阵后，又开始缓缓蜷缩，直至缩成一枚干枯果核般的形状，方无力地朝下沉了下去。 安可希顺着它的坠落，将手中的灯稍稍一转，呼吸顿时一滞。 她这才看到，在灯泡的底部，居然还铺着厚厚一层已经干枯的“果核”。 另一头，注意到安可希的动作，城主似是明白了什么，淡淡开口：“你已经看到了？” “那铺在灯下的‘尸体’。” “嗯……”安可希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灯盏，转身将那张水晶片放在了桌上，“请问，这个东西到底是……” “别问我这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们管它叫‘光丝孢子’——但这也只是我们自己的叫法。”城主垂下眼帘，话头忽然一转，“你知道悠然港吗？” 安可希心头微动：“我知道那是一个位于附近的临海小镇。” 至少以前是。 “对啊，临海小镇……”城主喃喃着，不知想起什么，温和的眉眼微微弯起。 “我小的时候，还去那里旅行过几次。那里的海鲜很便宜，海景也很漂亮。内陆要卖二十多的水果，在那里只花一半的钱就可以卖到好多。晚上还会有人在沙滩点篝火、跳祭舞，海边立着巨大的伏波女神像，手上举着永世不息的火把。当地人都说，那是祂在为海上迷途的船只，点亮引路的灯。我当时还很奇怪……若是要指引方向，用灯不是更好吗？为什么非要用火把呢？” “……”听出她语气里的怀念，安可希体贴得没有说插嘴，只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城主说到这儿，却是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那样的场景，再也看不到了。” “而直到我跟着家人迁入地下城后，我那时幼稚的疑问，才终于得到了解答。” ......？ 意识到对方终于切入正题，安可希不由往前坐了坐身子。却听城主轻声道：“当时地下城里，还有一批出身悠然港的逃难者。其中有一位，正是过去伏波教堂的神职人员。” 海神伏波，尽管被认为是安宁女神的化身，但还是有自己单独的教会的。这种分支教会，就和末日前的心理协会、医疗工会一样，虽然以信仰为联系，和安宁教会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合作关系，但本质还是个独立组织。 也正因这种独立性，令伏波教会的内部，保留着安宁本尊教会都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海神伏波手中的火把，并不只为指引，同样也有净化海民身上的不祥与邪恶，令他们能平安归来的意味。 再比如，那在神像手中跃动的并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利用特殊材料填充的灯盏，而这种特殊材料，只有伏波教会的高级神职人员才知道该从哪里获得。 听到这里，安可希总算将一切都串了起来。她诧异地看了看身后的小灯，又飞快将目光转了回来：“所以那灯里的填充物……” “是我们在那位神职人员的指引下，从废弃的伏波教堂里找回来的。”城主微微颔首，“我们至今仍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只知道那是一种具有活性的物质，能够释放出具有净化能力的光芒……” “但正如你所见。那些光丝孢子，也是有‘寿命’的。一旦存活到了一定的天数，就会自然而然枯竭而亡。不同个体的存活时间差异也很大，根据我们的观测记录，最短的只能存活三天，最长的却能活到将近半年。” “还有实验？”安可希有点惊讶，“你们研究了这么多年？” 按照城主的说法，她在进入这个地下防御工事后，大家便知晓了这种特殊物质的事情。而从地下城正是得名到现在，据说是三十五年，那针对这东西的研究，只怕比这年份更长。 “以前有。”城主苦笑一声，“现在的研究已经减少很多了。我们没有那么多可以用于试验的样本。” 而且过去漫长的研究，实际的进展也很有限。截止目前，他们也只研发出了能尽可能发挥这生物功效的符文，以及将冷冻保存以延长寿命的方法。更多的秘密，却始终无法攻克。 这种物质本身也很奇怪。他们甚至不知道是否该将其称为“生物”——这种东西不会进食、不会□□，甚至没有躲避危险与逃跑求生的意识。它们虽然会小范围游动，但也仅限于此，仿佛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用尽自己所有的生命，向外投出净化之光。 因此他们也没法替它们进行繁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逐个凋零。 最重要的是——他们获取这种光丝孢子的渠道已经断了。现在供给污染防治中心以及分队使用的都是冷冻的存货，就连城主自己都无法确定坚持多久。 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没法再匀出一份来，提供给外来的冒险者。 “我们也有难处。希望您能谅解。”城主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安可希听到这儿，胸口却是一松：“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谢谢您愿意和我说这些。” 确认这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就好。稀有不是问题。再稀有的素材，只要愿意刷，总还是有的。比起这个，安可希更在意另一件事： “您之前说，这种生物的渠道已经断了。”安可希好奇道，“能请问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也不是什么很特殊的理由。”城主安静地眨了眨眼，“您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吧？这种东西是无法繁衍的。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只能派出探索小队，专门前往悠然港的遗址，尽可能地采集一些回来。” 说来也怪，这种东西虽说不会生长和□□，可每次他们进入伏波教堂遗址的内部，总得采集到新的光丝孢子。数量时少时多，却始终无法确定其来源。为了研究它们出现的缘由，他们甚至在一次探索中，冒险将孢子依附的石块一起带了回来—— 这个举动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因为移动速度被严重拖慢，他们在回程时被潜伏在水中的怪物追上，足足损失了八人。 然而那块带回来的石块，却并未如意料般给出有价值的答案。事实上，它自从被带回后，就没发生过任何变化，上面也再没有过孢子出现，反倒因为净化不到位，连累一位研究员患了严重的皮肤感染。 “可即使抛开那次特殊的探索不谈，这种采集任务的风险，对我们来说也太大了。”迎着安可希微蹙的眉头，城主不紧不慢继续道，“悠然湾已经被水淹了大半。水面下尽是蛰伏的怪物。而从这里到悠然港，中途还有虫巢和变异植物，有时还有尸群……” 每次探索采集，大家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出去的。损失一到两个人，都可算是在预料之内，若能一个不少的回来，就该举会同庆了。 然而随着外界情况一点点变化，他们终于发现，有些事情，可能不是靠“牺牲小部分”就能完成的了。 “近几年来，悠然港里的水怪越来越多，能从教堂里采集到的光丝孢子却越来越少。采集工作也越来越难，到了这两年，甚至出现过好几次全军覆没的结果。” 说到这里，城主的话音顿了下，嘴角用力地一抿，过了会儿才继续道：“我们城里拥有特殊才能的人本就不多，经不起这样的损耗……因此大约一年前，这项采集任务，便被彻底叫停了。” 至此，他们再无任何获得光丝孢子的渠道。只能一边消耗着库存，一边另寻办法。 “哦，这样啊……”安可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道，“那假如我……” “嗯？”听她话说一半就没了声，城主探询地看过来，“请问您想说什么？” 安可希：“……”我想说假如我能带一些过来，你们愿不愿意收购。不过想想还是没说出口。 一来，她虽然接下去有打算去悠然湾，但能不能搞到这东西还不好说；二来，这毕竟是人家赔上了那么多性命才搞到的东西，没有把握就贸然开口，反倒显得有些过于轻飘飘了。 因此安可希只摆摆手，随意找了个借口将这事带了过去，又顺便问起水晶通讯板的事——还好，这个倒没什么问题。而且听城主的意思，她很乐意直接送安可希一套现成的水晶通讯板。只是碍于库存限制，这一套内包含的通讯板数量可能不会太多。 安可希对此倒是无所谓。她本来还以为自己只能换到图纸，能换到成品就已经是意外之喜，更别提城主还无偿提供了关于光丝孢子的情报——这么稀缺且有用的素材，哪怕只是相关的信息，搁她们玩家堆里，怕都是要一枚签证起步的。 思及此处，安可希不由又向对方认真道了声谢，视线在对方肩头的沙漏图案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 至此，她最操心的一个问题便算是有了结果。话题说到这儿，似乎也该告一段落。 ……然而安可希眸光微转，手中的水杯已经喝空大半，想想却还是坐在椅上，没有起身。 毕竟，人家城主来都来了——安可希在心里默默道。就这么回去，多可惜啊。 按照正常流程来说，她没法进入地下城内部，自然也解锁不出城主这个人物。现在算是做了隐藏人物，炸出了隐藏人物，不多问出些隐藏线索，总有种浪费机会的感觉。 更何况，她面前的这位可不只是城主而已——她还是安宁女神的信徒，同时也是末日的幸存者。 她还掌握了精神治疗师的相关技艺……这种技艺是需要传授的。而从时间线来看，传授她的必然也是位从末日下幸存下来的精神治疗师，而末日之前，精神治疗师大多隶属心理协会，以安宁女神为信仰。 这意味着，对于自己的某些疑问，这位城主或许能给出一定程度的解答。 唯一的问题是，究竟该从那个话题切入，又该如何巧妙又不失礼貌地开口…… 安可希不由抿了抿唇，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思路，有担心对面见她长时间不开口，会主动送客，一时陷入纠结。 大脑正飞快转动，却听对面的城主，忽然轻声开口： “对了，方便的话，我能再向您打听件事吗？” “……啊？”安可希愣了一下，抬起头来，“什么？您、您请说。” “您不用这么客气的。”城主又是一笑，起身给安可希添了半杯水，方不急不缓道，“是这样的。您也知道，昨天晚上那些出事的孩子，不少仍在中心接受净化治疗……为了确保不错漏任何一个可疑的线索，我们在进行治疗的同时，也会详细询问他们最近的动向。” “而其中有一个孩子，他提到了你。” 安可希：……？ 提到我什么？提到我如何对他们出老千的事吗？这事是过不去了是吗？ 安可希忍不住闭了下眼，刚要开口解释以试图挽尊，却听对方继续道：“他说，你曾向他打听过一件事。” ……诶？ 安可希又是一怔，城主的下一句话已经飘了过来：“祭礼。” “他说，你曾向他打听过繁星山脉的大祭礼。” 始终垂下的眼帘终于抬起，城主静静看着安可希，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语气，淡漠之中，却似又多了几分强硬： “我知道我这么问是有些冒犯了。但能否请您告诉我，您从是哪里得知这件事的吗？ “抱歉了，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安可希：“……” 很好，看来她不用纠结了。 毕竟她最想问的事情，对面已经先问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那场曾发生在繁星山脉的大祭礼,也被称为繁星祭礼。 安可希对此其实了解不多，只能通过曾看到过的记忆碎片窥见一星半点；因此，几乎是在城主话语出口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自己逮到机会了。 虽然发问的是城主。但从她对此的关心程度来看,她知晓得绝对比自己多——想到这里,安可希不由微微紧绷，定下心神，刚要开口,却又听城主道： “另外——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但我希望您能如实解答我的疑问。拜托了。” “我会尽量。”安可希下意识回道,眸光闪动，心里已经有了思路，“这是我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是我在……” 话未说完，她表情却猛地一顿. 她原本想说“是在另一个地下城里听说的”,然而这一段话涌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就像是被某种力量限制住了一样。 安可希微微瞪大了眼,视线扫过面前城主微笑的脸,忽然反应过来——她被控了！ 对方的职业是精神治疗师。而这个职业，最擅长精神暗示与控制……再想想之前的对话,安可希忍不住在心底嘶了一声。 原来如此,这才是对方强调“诚实告知”的意义——这不是请求，而是要求。 哪怕安可希回答的是模棱两可的“尽量”都没用。在她提出要求的那一刻，这个精神影响就已经产生了。以一种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 ……也不知道这是几级精神治疗师才能掌握的技能。回去得再问问幽老师……安可希嘴角微抿，很快便镇定下来,如实道：“这是我在奇迹商会的遗迹听说的。” “哦？”城主却是蹙了蹙眉，“那里还有活人？” “不是从活人那里听说的。是幽灵。”安可希一本正经道,“我和同伴在那里探索的时候，看到了类似幽灵的存在。他的灵魂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停留在那里，重复着生前的心愿。” “心愿？”城主身体不由自主前倾了些，“什么心愿？” “他是幸运女神教堂的神职人员，却听说幸运女神‘牺牲’。而就在听闻这个消息后不久，和他关系匪浅的另一位神职，便前往繁星山脉参加了祭礼。但她似乎没有再回来。”安可希煞有介事，“他对此两件事耿耿于怀。至今都无法安息。” “我希望这个幽灵，不要再继续徘徊，也希望能解答自己的困惑。所以想搞清幸运女神和繁星山脉的事，就是这样。” 这番话说得十分流畅，显然不在“谎话”的判定范围之内——事实上，安可希觉得自己也不算在说谎。 当时在教堂中看到的两个来自往日的虚影，算不算是幽灵般的存在？确实算吧？ 而从他们的对话来看，他俩关系确实密切。而女修者后面确实去参加了繁星祭礼，男修者则曾试图争取过参加的名额——所以说他这事耿耿于怀也没错，是吧？ 最后，安可希不希望那家伙再次出现也是实话，毕竟看着怪吓人的。想要获得答案更是实话。至于那个“所以”，应该接在哪句话的后面，这就看各人的理解了。 ……好消息是，城主所选择的理解方向，明显是她所期望的那个。 “因为纠结于神明陨落与同伴未归，而停留至今的幽灵吗。”她闭了闭眼，深深叹出口气，“安宁女神曾说过，怀有执念的灵魂，往往最为痛苦。” “确实。”安可希配合地点头，回忆起那名男修者与上司激烈争辩的样子，“我看到他时，他依然沉浸在强烈的情绪中。” “所以……城主。”小心观察着对面女士的神色，安可希眸光微动，终于抖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告诉我，所谓的繁星祭礼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又为什么说幸运女神已经‘牺牲’了？而且那个幽灵的同伴，明明信仰的是幸运女神，却还是要去参加希望女神的祭礼……” “我不光是自己好奇。也是想把这个解释，带给在意这事的人。” 比如kp和谢熔金。 不过指名道姓就没必要了。她更希望城主能根据前文自行代入。 果然，听她这么说，城主神情终似有所松动。默了一会儿，终于再次开口： “关于幸运女神的陨落，我所知不多，也没法和你解释什么。 “我只知道，在末日来临的前夕，那些信奉幸运教堂内的圣钟，全都在某一刻自然而然地响起。声音在天空中飘荡了很久。而直到我进入地下城后，才从过去的神职人员那里听说，那是幸运女神陨落时的哀鸣。” 而真正能证明幸运女神陨落的，或许只有幸运教堂内的人。某些天生力量较强又足够虔诚的女性神职，往往能够更敏锐地感知到什么。但正如城主所言，这方面的事，她并不清楚。 她也没那个时间搞清这些。因为就在圣钟齐响的第二天，各式各样的灾难，便齐齐降临了。 天火、飓风、海啸、极寒；再次进化的虫巢、植物以及那些之前只能潜伏于黑暗的诡异生物。空气也变得污浊，变得容易令人生病，作物则大片死去，蔓延的瘟疫，与死而复生、充满攻击性的尸体…… 大陆的每一个区域，每一个角落，都在遭受着不同的灾难。令人措手不及。 更糟糕的是，在这段时期，所有的祈祷都得不到回应——除了已被宣告陨落的幸运女神外，其余的女神，似乎都像是没看到这些灾难般，没有降下任何神迹，也没有回应任何信徒的祷告。 所幸，这个时候，人类还是有与天灾一战之力的。 教会内的高级神职人员，往往都得到过女神的赐福，拥有圣物加持；而其他的组织，比如由自然术士组成的自然学派，由符文师构成的符文探索研究会，以精神治疗师为主要成员的心理协会，由不同类别的灵魂特异者组成的被恩者互助院…… 这些组织内的人才培养和输送机制都已经十分完善，而这些以术法、异能为主要输出能力的都被称为“特殊能力者”，灾难之下，自然而然就接过了庇护普通人的重担。 再加上机械师的真知异想两大派系，专注输出医生几百年的天使心医疗会，以及挂靠于教会的各种小职业工会、各类分支教会……各大组织都在尽可能地建立合作，收容民众，搭建庇护所。人类虽然艰难，但要在这片大地上继续生存，似乎也不算困难。 而就在这个时候，信奉希望女神的教堂同时向外发出召令，说她们接到了来自希望女神的神谕—— 希望女神将在自己的属地上，借助万千信众的力量，发动盛大的净化祭礼，阻止末日的进一步降临，为所有人类争取生机。 且信众的实力越强大，汇集而成的净化之力也更强大，他们的胜算便会越高。因此，在希望女神的号召下，大量特殊能力者，以及神职人员纷纷前往繁星山脉参加祭礼，即使知道这种祭礼很可能会夺去他们大半的力量，甚至是一部分寿命都义无反顾。 “……可那场祭礼，最终没有成功，是吗？” 默默听着城主的叙述，即使早就有所猜测，安可希也不由因为这个显而易见的结果而胸口一紧：“末日也没有被阻止。” “嗯。”城主没有遮掩，干脆地点了点头，“祭礼失败，参加祭礼的信徒也无一生还。大量的特殊能力者都折在了繁星山脉。偏偏就在此后不久，出现了更加令人难以招架的魇灾。然而这个时候，人类已经没有办法缺少筑起相应的防御了。在几次高密度的魇灾后，剩下的能力者也折损严重，无奈之下，人类只能选择退居地底。” 直到现在。 “而这，就是关于繁星山脉的全部真相了。” 深吸口气，城主对安可希淡淡道：“繁星祭礼不慎失败了。因此末日依旧继续，甚至恶化。虽然这件事情令人痛心，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不对。 安可希轻轻皱起了眉。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城主完全没有必要特意过来询问自己。这又不是不能被人知道的事。而且这么伟大而悲壮的事，为何在新生代里，反而提都不提？ 前人的牺牲值得被铭记。至少在安可希的故乡，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面对安可希的疑问，城主的语气却依旧平静：“虽然我们不强求孩子再像我们一样信仰五女神，但如果可以，神陨落的事，还是希望能对他们隐瞒。毕竟那也是构成希望的一部分，不是吗？” 安可希闻言却是一愣。 “神陨落？”她本能道，“谁陨落了？不是说只有幸运女神陨落吗？” “希望女神，据说也在大祭礼中陨落了。”城主垂下眼帘，面上露出一丝苦笑，“虽然这是无法证实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希望教堂内的圣钟没有奏响。但从结果来看，很容易让人产生这样的推测，不是吗？” “我本人，自然相信女神终将归来。但其他人会如何理解这件事，我不敢赌。” 安可希：“……” 不对，还是不对。 她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动作，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在繁星祭礼这件事情上，对方肯定还有什么隐瞒。 问题是，她隐瞒了什么？ 安可希自然知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对方还不愿意告知的，那必然是机密中的机密；然而另一方面，她又本能地察觉，这部分内容，或许才是最关键的。 只可惜她这次出门没带幽老师，后宫里也没再养一个精神治疗师备用——安可希不无懊悔地想到，不然这个时候，直接给对方也来一击暗示多爽。就像她开局先暗示自己那样。 就没什么能再套话的手段吗？又或者是能够影响她的方案？眼看着对方表情收敛，似是已经有了结束谈话的意思，安可希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不由急了起来——好不容易碰到个能深挖线索的，要是就这样不上不下的结束，那也太难受了…… 就不能再来点什么转机吗！ 安可希唇角紧抿，握着玻璃杯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正硬着头皮打算再说些什么，却听耳畔，居然又响起了那熟悉的骰子转动声。 “……”颇有些诧异地抬眼，视线扫向旁边。却见那两枚一大一小的十二面骰已然又出现了空中，其中一枚，正飞快地转动着。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转动，却是较小的那一枚。 这枚在奇迹商会时便自然而然出现，却始终一动不动似王八的玩意儿，这会儿正一角支起，陀螺般飞快旋转着。忽然之间，又蓦地往下一沉。 转动停止，一个闪着光的数字十二明晃朝天。安可希盯着那枚骰子，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涌上一种大胆的猜测。 “城主。”略一停顿，安可希怀着那种大胆的猜测，试探地追问，“……这，真的是全部的真相吗？” “繁星祭礼的真相，真的就只有这些而已吗？” 城主闻言，果然皱起了眉。安可希见状，心口不由一沉，下一秒，却听城主深深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真正的真相是什么。”她居然真的回答了，“我只知道，那些信仰虚无的逆教徒，对此事有另外的解释。” 安可希：“……！” 来不及去分辨这是不是那枚小骰子转动的结果，她慌忙追问道：“是什么？” “他们认为祭礼实际根本就没有举行。希望女神在召集众多信徒前往繁星山脉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奇怪的变化。祂所主持的，实际是一场献祭仪式——一场以大量人命为祭品的献祭仪式。”城主不急不缓地说着，素来平静的语气，却显出细微的起伏。 安可希闻言一怔，只觉有什么倏然划过脑海。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下意识地喃喃开口：“……女神疯了。” 这话一出，城主眼神却是瞬变，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凌厉：“你说什么？”γhugu. “不好意思，这只是我以前从别人听到过的说法。不代表我个人立场。”安可希赶紧解释，想了想，又故意道，“我本来以为只是胡说，也没在意。听到你刚才的说法，才又想到这个……” 城主的态度这才缓和下来，旋即闭了闭眼：“这只是那些逆教徒的一面之词。 “他们认为早在幸运陨落之前，女神内部便早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其中的部分，早已偏离女神之名，因为疯狂而堕落成了魔女……当然，这些只是无稽之谈。” 安可希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奇怪措辞——她说的是“部分”。 明明直接说希望女神就可以，却偏偏要用这个指代…… “难道说，在他们的谣言中，不止一个女神出问题了？”安可希小声道，内心拼命祈祷那个小骰子的力量能再给点力，将这一部分也顺利套出来。 果然，紧跟着便见城主摇了摇头：“他们认为，希望女神，堕落为了绝望魔女。繁星祭礼，只是祂将人类推往更深绝望的恶作剧。安宁女神，则堕落为了痛苦的化身，那时不时出现的魇灾，就是祂的手笔—— “是祂在将过去从人类那里收集到的痛苦，以各式各样的形式，一笔一笔地还给人类。” 安可希：“……” 这也太离谱了——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判断。然而转念一想，又发现这种说法似乎也说得过去—— 魇灾的形式多种多样。然而就她目前从聊天区和其他渠道获知的情报中，大体就可分成四类：感官混乱、精神暗示、情绪控制与时停。 其中精神暗示与情绪掌控，都是信仰安宁的精神治疗师所擅长的手段；另一方面，安宁女神也经常与时间的意象相关联。毕竟祂的代表物就是沙漏。 同时，安可希也是见过雨贝使用沙漏挂坠的——那个曾被女神赐福过的圣物，可以暂时回收一个人的痛苦，并释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也算一种感官混乱。 ……不对。 安可希心里咯噔一下。 感觉越琢磨越有道理是怎么回事？她都快被自己说服了！ 一股莫名的心慌忽然涌了上来，连喉头都不觉滚动一下，安可希垂下眼眸，强作镇定地要端起水杯。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冰凉。就在此时，却听对面城主淡淡道：“当然，这些只是逆教徒用来动摇人心的手段。他们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削弱人类对女神的信仰，甚至想借此鼓动人们信奉虚无……仅此而已。” ……是这样吗？ 安可希眉头再次拧起。她忽然想起昨晚和那些孩子们的交流——尽管她一直有意识地回避对方所念的“诗”，但她还是有听到零星字句的。她知道他们想要祭祀的，正是“绝望魔女”。 如果这个所谓魔女根本就不存在，它要如何接受人类的祭祀？污染那些孩子的又是什么东西？如果是虚无，是贼能打所说过的“宙那幽无”……那它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为了进一步传播绝望魔女的存在，打击对希望女神的信仰？还是说，绝望魔女实际存在，而且和宙那幽无是分割的两方。这次的污染和宙那无关，纯粹只是绝望魔女在为自己寻觅祭品…… 假设是第二种的话，那绝望魔女和希望女神又究竟是什么关系？绝望魔女蠢蠢欲动，希望女神又在做什么？ 安可希飞快思考着，耳畔忽然传来城主有些奇怪的呼唤声。安可希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握着水杯的手僵在空中，已经很久没有动弹了。 她愣了一下，尴尬地一笑，飞快收回了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不光发冷，还抖得厉害。不仅如此，人似乎也有些晕晕的…… 坏了，安可希一个激灵，瞟了眼虚空中那个固定住的小骰子，忽然反应过来。 该不会刚解锁的新技能太耗蓝，自己身体又扛不住了吧？ 安可希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而惊了一下，偏偏就在此时，更糟糕的情况似乎再次出现—— 只见那立在虚空中的小骰子忽然开始闪烁颤动，隐隐似有再次摇摆旋转的架势。而结合之前的使用经验，想也知道，它这个时候转绝对没好事…… 安可希心头一沉，再看对面的城主。果见她“咦”了一声，眉眼中再次浮现几分困惑。 “你……”顿了一下，她迟疑地开口，抬眸打量着安可希，“你刚才……” 安可希：“……” “我刚才的话纯粹是出于好奇没有恶意，感谢您的赐教请放心这番话我绝对不会告诉外人的，另外我也相信五女神依然存在而且安宁女神是最棒的！” 安可希几乎是一口气说完，霍地站了起来，起身的瞬间眼前几乎能看见旋转着的星星。 “说实话，在您之前我也接触过其他的精神治疗师。我知道，在你们面前真诚的沟通比谎言更有效；我也尽可能地对您展示了我的真诚，自然也希望您真诚以待……很抱歉耽误您这么长时间，我也是时候该告辞了。愿时间赐予您安宁。” 她强撑着说完最后一段话，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学着幽老师平时的样子，在空中虚虚画了个沙漏——并发自内心地希望对方看在安宁女神的份上，哪怕察觉了什么，也不要对她有太大意见。 毕竟她的动物崽崽和水晶通讯板还没到手呢。 ……至于什么她本该信仰幸运女神之类的事，干脆就没在她脑海里出现过。幸运女神是什么？那家伙能派上什么用场吗？啊？ 另一方面，似乎是被她的话语与动作安抚，城主皱起的眉头竟真的舒展了些。安可希趁机再次告辞，转身就开门往外走，没走几步，却感到头晕得更加厉害，脚步都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 这和第一次使用骰子时的那种强烈疲倦似乎还不一样。更像是一种虚弱，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的虚弱。 恰在此时，一个熟悉的人影迎面走来，安可希脚一软，竟是直接往对方身上扑去。 ……？？！ 雨贝一脸愕然地接住扑进怀里的安可希，满脸懵逼：“怎么了这是？诶，你不要紧吧？需要为你叫医生吗，诶？” “……不、不用。”靠近对方胸口挂坠的瞬间，不知怎么回事，安可希反而清醒了些——不过也就一些。 她强撑着站起身来，趁着回光返照抓紧时间道：“经验条已经涂好了……” “那个隐藏商店，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换……换鱼……赶紧走流程，谢谢。” 语毕，眼前一黑，这回是真的倒了下去。 剩下雨贝一个，茫然地接住不省人事的人，一脑袋的问号加感叹号。 不是，为什么突然晕倒这种奇怪的事就先不管了；这种时候说的不都该是些特别关键的东西吗？比如什么重要线索、什么重要嘱托…… 你说个换鱼算是怎么回事啊？！ 转眼，四个小时后。 “那个，领主大人。” 望着面前被加急送来的一木桶活鱼，净雨颇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这个东西，您是打算明天在处理，还是……？” 安可希：“……” 苍白着脸半坐在床上，安可希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丢下手中的领主手册，一时不太想说话。 雨贝是个好人——这是她之前就得出的结论。而此时此刻，这个结论又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 当然，也或许是她当时半晕不晕却还嚷着要鱼的样子太吓人了些……结果就是，在快手快脚地将昏迷的她送回楼下借宿区后，雨贝转头就去帮她张罗换鱼的事了。两个小时不到，就亲自将一桶活鱼送了过来。 价格是一枚能源石或者其它等价物。因为过来时安可希还睡着，对方还大方地表示这钱她垫了，等安可希醒了再给她就行。 净雨当时也搞不清状况，听她说这是自家领主“心心念念哭着要的”，一脸茫然地就收下了。因为怕桶里的鱼苗忽然翻肚皮，便一直在旁边守着，守到安可希醒。 万万没想到的事，醒来的安可希，看到这一桶欢快吐泡泡的鱼，也傻了。 ……天知道，她当时只是担心还在屋里的城主察觉到她的小手段后会反悔扣下她还没到手的东西——尽管离开前的那番话，她自问软话硬话都说到位了，但对方能不能听进去，这个她还真不敢保证。 所以在雨贝出现后，她就琢磨着不管怎样先表达下自己的意愿。毕竟真正负责和自己对接的是雨贝，万一真出了什么万一，对方或许还能帮自己斡旋一下。 谁能想到，预料中的万一没出现，倒是雨贝，转身就速度地把鱼送来了……安可希一方面是真的感谢，一方面又不由怀疑，对方是不是把这当成了什么临终关怀的手段。 但不管怎样，收都收了……总得先考虑下如何处理。 安可希微微蹙眉，视线再次看向了旁边的领主手册——对于拿到活体动物后的处理，她之前也是有思考过的。 考虑到在地下城未必能联系上领地内的投影，以及自家领地内设备和养殖经验的缺乏，她的首选方案，本是联系kp或者谢熔金，将活体先转到她们那里，付出一部分作为报酬，交由她们代为照看。等自己回去了，再全接回来。 然而刚才的沟通结果却不容乐观。kp带着新收的小弟，又跑去奇迹商会捡垃圾了，谢熔金则始终没有回复消息。安可希和她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她询问对方介不介意自己将恒温符文拿出去交易——这东西是她们一起拓下的，于情于理总得先问一遍。 谢熔金在这方面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安可希却有些过意不去，后面又主动问了下需不需要折扣代购或者其它其它东西。谢熔金回了一句：【稍等，我装在外面的机器好像出问题了，我先上去看看之后就再无任何回音。 安可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也不排除对方是有情绪或是忙忘了的可能。再加上她现在也没法做什么，只得先将这事转达给了kp。 之后便将思路再度转回了那一桶鱼的上面。 要找其他领主寄养，她总有些信不过。而且现在还头晕脑胀的，也没有和人讲价的力气，于是略一纠结，安可希还是决定赌一把—— “你用符文给他们传递个信号试试。记得递两次。”她对净雨道，“发完信号就把那桶搬到传送板上……等等，记得先写张便签。” 符不起给的传讯符文，按说能在一个大区内使用，除了能让对应的传讯符文亮一下之外毫无作用。安可希也不确定地下城的位置会不会有影响，但总得试试。 按照之前的约定，只要领地内的传讯符文亮了，他们就会立刻将传送板打开。且亮一次是开连接副本的通道，亮两次是开连接这块传送板的通道。这法子如果有效，那么搁在传送板上的木桶就会直接传过去。 ……如果不能，那只能冒着风险，通过交易板去另外找个靠谱又好心的领主了。 另一头，净雨恍然大悟，忙按照安可希的嘱咐，写了张纸条说明情况，又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就绪——而就在他启动传讯符文后不久，传送板果然逐渐亮起了光芒。 还好还好……小屋内的两人这才松了口气，仿佛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消失，随即便心安理得地看着那桶鱼消失，跟着就见安可希再次往床上一倒。 迫不及待地再次睡了过去。 …… 然而她睡得着，另一头的人却是睡不着了。 因从符不起处得知领主要提前回来而早早围在传送板前的一群人，此刻正齐刷刷地盯着面前的一桶鱼，面露茫然。 “领主说，她那边还有事。会晚两天回。要我们先把这桶鱼处理好。”符不动读完便签上的内容，一脸严肃地推了推单片眼镜，“所以……这个处理好，指的是什么？” “肯定是要养起来啊。你看这里面，那么多鱼苗苗。”金翡扶了下头着，明灯却是“啊”了一声：“养鱼？养在哪儿啊？养水箱里吗？” “那肯定不行啊。水箱里的水有很多用处的。而且里面那么多水管抽来抽去，那小鱼抽死了怎么吧。”填星赶紧制止他危险的想法，重点放在了后半句，“领主姐姐回来肯定会生气啊。” “烧熟了就不生气了。”贼能打难得混入其中，望着木桶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兴致勃勃道，“炸鱼干她肯定喜欢。” “够了，都别瞎出主意了。”息流拍拍手，努力控制住局面，又仔细打量了下面前的木桶，“就养在这桶里应该就行了吧？我再往水里输送点氧气，应该不至于憋死……啊！” 好的不灵坏的灵。仔细一看，也不知是因为传送问题还是怎么着，有几条小鱼已经飘了上来，身体都微微侧翻。 这下息流可是吓傻了：“这、这如何是好？要给它们做呼吸吗？”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同一时间，正饶有兴趣趴在桶边看小鱼的植物鼓励师跃金又叫起来：“诶呀，你们看，那个大鱼是不是在欺负小鱼啊？它在咬小鱼的尾巴诶。” “这份便签里也是建议大小鱼分开比较好。”符不起也推了下单片眼镜，“全养在桶里，估计不太好。” “那不还是那个问题吗。养在哪儿？”明灯抱胸，“总不能养锅子里吧。” 息流不满地看他一眼，面露思索：“在下记得，仓库里应该还有几个闲置的容器……” “呃，不好意思。”跃金闻言弱弱举手，“我白天在做苗床，把那些容器全拿走了。当然我有好好记在仓库的出入记录里！” 一旁金翡闻言，诧异地看他一眼，原本带着困意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如临大敌般的表情，仿佛自己一觉醒来忽然听见学霸说自己在熬夜复习。息流却是一愣：“诶，已经拿走了吗？那……请问有能腾出来的吗？” 回应他的，是跃金有些抱歉的笑容。息流抿了抿唇，神情愈发焦躁起来。 恰在此时，刚来领地不久的武械专家傲天，却小心地举起了手：“那个，虽然有点不合时宜啊。但我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领地里有那么多厕所？其中不少马桶，还是封住的？” “厕所多是因为领主在建设时过分为我们考虑了。”息流想都不想地回答道，仿佛这个答案已经在心中演练了千百遍，“至于马桶封住，则是因为后来发现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厕所，所以就将一些不用的先封起来，一面有人误用……”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不对，一下警觉起来：“等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傲天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另一边，正好奇去逗小鱼的贼能打悠然开口： “他是想问，这些鱼能不能养在那些马桶里。 “反正又不用，把底下封牢一些，这不就都是现成的鱼缸吗？” 息流：“……” ……！ “开玩笑，怎么能做这种事！”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喊了起来，“这些可都是领主大人花费无数心血才带回来的珍稀资源，怎能如此怠慢！”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又一个小时后。 作为唯二没有赶去传送现场的人之一，幽老师几乎是拖着脚步从银钥的屋里走出来，满脸写着疲惫。 他应该提醒领主一句，没收经验石时，要记得藏好一些……谁能想到银钥这个脑子发癫的，为了尽快破解那神秘纸张上的内容，居然会偷偷摸进领主办公室，去找那些被安可希收起来的经验石。 结果自己的那份没找到，反而摸到了不知是其他哪个职业的。脑子有病的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严重了。 连带着给他做治疗的幽老师也被迫增加工作量，为了看护他，还专门搬去了他的房间。有事安抚没事监督，几乎就没个空闲的时候，也就这会儿等人睡下了，才终于有点自己的时间…… 怀揣着对这难得一点清闲时间的感恩，幽老师几乎是朝圣般地推开了面前的厕所门。 寻求安宁——正是因为世上有太多烦忧痛苦，所以才更要寻求安宁。 坐在粗糙的马桶盖上，他却像是坐上了只属于自己的王座。闭眼深深吐出口气，下一秒，却听马桶盖下面传来了噗噗的水声。 幽老师：“……” 幽老师：“……？” 迟疑地垂下眼睛，他又静坐了片刻。确定马桶盖下真的有声音后，方蹑手蹑脚地挪了下来，又小心翼翼地掀起了马桶盖—— 盖子下，只见几条小鱼正在有限的空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对上他的视线，还颇为闲适地朝他吐了两个泡泡。 幽老师：“……” 默了一下，把马桶盖合上，又掀开。过了两秒，又重复一次。 “……对不起，打扰了。”在重复了至少四遍后，他终于被迫认清马桶里的鱼头并不会自己消失的事实。沉默片刻，终于认输地朝着马桶里的鱼头微微颔首，“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语毕，缓缓起身。 一步一回头地、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另一边，留声城内。 对此时领地内种种堪称“主见打”的神奇操作一无所知,再次睡下的安可希倒是睡得极为舒服，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而直到她醒来，她才知道，在睡死的这段时间内,自己躲去了多少可能会令人尴尬的社交活动——光是昨天晚上,便有两个孩子的家长上门道谢,一个带着孩子，另一个则是独身过来的。因为安可希已经睡着，净雨便没叫醒她,单独进行了接待。 也幸亏这次带的是举止得体的净雨,要是换了明灯和贼能打,安可希只怕这会儿已经轮到自己再去上门道歉了。 两位家长各自送了一条腌肉干和一袋谷物种子作为谢礼。被净雨礼貌地收下后存进了房间。而到了这天上午，又有两人上门拜访——不过这回来的都不是家长，而是借宿区的负责人，以及那个卖果干的男孩。 借宿区负责人也是来道谢的。尽管赔上了一栋木屋的墙壁,可至少没有发展成流血事件，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喜出望外了。 借宿区属于公营单位,他只负责管辖，没权利在房费上予以减免。因此为表感谢,另外送了一盒石头——看着平平无奇,不过据说是夜光石。吸收了阳光，或是其它形式的能量后，就能充当一段时间的光源。 借宿区顶上绘着如同星空一般的美丽景致。而其中栩栩如生的星光，很大程度上,正是仰赖于这种神奇的矿石。 那男孩则留下了一包红色的甜果干，还有一小袋果核。不过这可不是用来播种的。这种腌过的果核,据他介绍很适合用来泡茶，能在一定程度上提神醒脑。 除此之外，净雨还提到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领主你之前不是奇怪，为什么其它摊位几乎没有卖红果干的，只有那种酸甜的绿果干吗？” 安可希房间内，净雨一边帮着打包东西，一边顺口道：“正好又遇上，我就顺便问了他一下。” “哦？”安可希用浴沙洗着脸，语气有些懒洋洋，“他怎么说？” “他说，是因为这种长红果子的果树比较难种。私人种很容易养死——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都养活了，而且长得特别快，果子也结得多……” “？”安可希听到这儿，顿了一下，蓦地转过头来，“你的意思是？” “他其实根本就不用操心没法去当法师的事。”净雨呼出口气，“培植师虽然可以后天栽培，但像他这种先天就极具天赋的，天然就更有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了。” “很好，看来我们还挽救了一个天才法师的未来。”安可希瞬间清醒了不少。啪啪拍掉手上的浴沙，她似又察觉到什么，旋身看向净雨。 “你没趁机向他传教吗？”她好奇道，“这可是个宣传希望女神的好机会。” 净雨闻言，动作稍稍一停。片刻后，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他低声道。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平静，“我只是告诉他，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奇怪的事，可以试着让自己更坚定一些。” “回忆一下过去快乐的事，想想对未来的憧憬。希望也好、安宁也好、梦想也好……如果对那些美好的意象更坚定一点，至少不会那么容易被侵蚀。” 或许就像安可希说的，当人还怀有希望的时候，这本身就是一种对希望女神的呼唤也说不定。 安可希深深看他一眼，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所有的浴沙都拍干净了，方缓步上前，再次拍了拍他的肩。 而就在彻底清醒后不久，安可希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再次投入了巨大的整理工作之中。 按照原定的行程，她本来今天中午就该出发前往悠然港。架不住自己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半天已经没了。为了不耽误太多行程，她最好下午就赶紧出发。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堆琐事需要处理。 首先就是昨天换回的东西，以及昨晚和今天新添的东西……种子依旧是无法存入后宫之中，可果干和腌过的果核却可以。安可希将确定不急用且不需要交易的东西都放进了后宫之中，匆匆吃了点东西后又点数了一下小屋内现有的库存，打开领主手册，迅速找了几个订单内容对得上的领主，沟通议价一气呵成，速度将她们的货先交了过去，顺利换到三大袋净化过的土壤。 做完这些后，又厚着脸皮，马不停蹄地再去找了一趟雨贝。一来是为了将那桶鱼的费用补上，二来—— “想问问隐藏商店内还有什么能换的？”办公室内，正在泡果核喝的雨贝抬眸看了过来，对安可希的出现却似并不奇怪，“嗯……稍等啊，我把名单找给你看一眼。” “话说你身体好些了吗？昨天看你病恹恹的，好吓人啊。” “嗯。”安可希摸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关心。鱼的事情……也谢谢你了。” 昨天开口先说换鱼，一是因为当时人已晕晕乎乎，没有慢慢背购物单的力气，本能地先把最想要的给锁了——目前肉已经换到不少，鱼制品却少有。从丰富品类的角度来看，鱼的需求比动物高，饲养起来成本也小，因此是不清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是比较喜欢吃肉的，可那个时候，反倒是“鱼”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上了脑海。 或许是因为之前刚聊过女神相关的话题？安可希不太确定地猜测着。毕竟女神们或多或少都是带有些许鱼的特征的，也许是因此留下了些许印象也说不定。 不管怎样，当时是意识不清。既然现在脑子清醒了，总得再仔细看看还有什么能换的。 雨贝倒是干脆，直接给递了完整的商品名录过来。旁边还附有参考价格，基本都是以能源石为单位。 除了安可希心心念念的动物幼崽外，还有一些内部使用的符文，魔动装置，机械设备……像之前听说的立体无土栽培，就有整套的设施售卖，从栽培用的基质、容器到灌溉管道一应俱全，不过价格也比较贵，需要十枚能源石。 至于羊羔，也不便宜。一种叫“黑山羊幼崽”的羊羔，光一只就要两枚能源石。安可希顿时有些懊悔自己出门时能源石带少了——抛去换鱼的费用，她剩下的石头，也就够换一种名为“□□鸡”的家禽。 能换两只，正好一公一母。至于能不能养到开枝散叶，这个就看运气了。雨贝倒是对此很有信心。 “放心啦，这是我们改良过的品种，生命力特别顽强。就是吃得有点多，而且最好定期喂点带血生肉，不然会打架。”雨贝说着，拿出一张表格开始填，“饲料我们会送一些。之后就需要你自己想办法了……对了，那个□□鸡，你是需要两头还是三头？” ......？ 啊? 安可希愣了一下。这个地方，形容鸡的量词，都是用“头”的吗？ “两只。”她赶紧重复了一遍，又用手比划了一下，“也就是，嗯……两头。我的能源石只够换两头。” “不是啦，是问你要的鸡的品种……双头□□鸡的性子会温和一点，肉比较好吃。三头□□鸡则比较暴烈，不过下蛋会比较勤。” 安可希:“......” 等一下，那个“头”，是我想的那种头吗？你们这里的鸡都这么硬核的吗？ ......突然有点不想要了怎么办? “请问……哪种比较好养活？我要皮实的那种就行。”略一纠结，还是想吃鸡蛋的欲望站了上风。安可希决定不管了，管它几个头呢，不耽误下蛋就是好鸡！ 只是出于好奇，她还是多问了一嘴为啥鸡有两个头的问题。雨贝对此非常坦然：“哦，因为这个是末日后的变异品种嘛。” 哦……嗯？？？ “不光是植物，动物在末日后变异的也有很多。但怎么说呢……只要胆子大，有些还是能吃的，注意祛毒和净化就行。有的口感还更好呢。”雨贝转眼填完了表格，语气轻松道，“还有的，哪怕变异了性格也比较温驯，攻击性弱，就很适合饲养，比如这种□□鸡，还有我们养的三角蜥蜴和八眼黑山羊……” “好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帮你提下货。” 雨贝说完，就利落地起身往外走去。剩下安可希一人，漫不经心地盯着办公室角落的净化灯，微微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等雨贝再次出现在安可希面前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手中是安可希定下了一对两头□□鸡，红冠花羽，比安可希以前在广告里看到的那种白羽鸡要大两圈，两个脑袋一个高高扬起，一只则缩在胸脯的绒毛中，看似正在打瞌睡。 而除了这一笼鸡外，雨贝还另外提了个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正是一组五个的水晶通讯板。 “这五个通讯板各自是有编号的。可以通过编号进行指定联系。也只限于彼此之间联系。如果要换的话，也得整组一起换掉才行。不过如果能及时补充能量的话，还是能用很久的。” 雨贝认认真真地介绍着，忽又想到什么，啪地打了个响指：“哦对了，还有件事。” 正与笼里两只鸡大眼瞪小眼的安可希迅速抬头：“嗯？” “城主还有话托我带给你。”雨贝笑了下，说道，“她说，真诚是有效沟通的必要条件。既然双方都真诚了，那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希望你谅解，且不要挂心。还有，嗯……” 她从口袋里掏出张小纸条，飞快地看了一眼，又迅速收了回去，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还有，她让我告诉你。不论怎样，女神是依然存在的，她对此非常肯定，也希望你能相信这点，不要动摇。” “哦……”安可希闻言，耳朵微烫，胸口却是一松。 看来她那种奇妙的小手段，终究是没瞒过城主。想来也是，当初息流就能从自己身上感到力量的涌动和变化，这位城主段位明显更高，再加上自己导致的异常太明显，对方想要察觉估计也不是难事。 好在对方显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甚至还为自己的行为，以隐晦的方式向她道了歉——不然她不会特意强调“请你谅解”。看来这事应当是揭过了。 思及此处，安可希目光再次落回那一箱水晶通讯板上，眸光微转，忽似想到什么，从中拿出一个，递到了雨贝手里：“对了，这个给你。” “……诶？”这回愣住的却是对面了，“等等，你给我这个干吗？这些是一套的……” “我知道，所以分你一个。”安可希理所当然，“虽然不知道这个的最大通讯距离有多远，但这样，好歹也算留下联系方式了不是？” “……？” 见对方仍是有些茫然，安可希索性直接挑明：“从你们这儿离开后，我会直接去悠然港。” 雨贝：“……！” 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安可希琢磨着她应当也是知晓过去那些探索小队的事，便继续道：“如果这次找到你们需要的东西，我会联系你们。如果没有，也能告知下那里的情况。这样对你们也没坏处吧。” 雨贝：“……” “我明白了。”抿了抿唇，她轻轻呼出口气，将那枚水晶通讯板紧紧握在手里。顿了几秒，又道：“既然这样，那你先别急着走，再等等。” 安可希：“……？” “我有个东西，你或许用得上。”回应她的，是雨贝认真的目光。 于是，又一个小时后。 绵密细雨中，安可希与净雨两人顶着防雨布，再次来到了那个遍布残骸的巨大湿地。 这一回，安可希二人径自踏入了那片湿地当中。脚底泥泞软烂的触感令人不由皱眉，尽管鞋子上已经提前包好了防水油布，一脚下去，安可希仍是有种湿冷穿透鞋子往里钻的错觉。 这几块防水油布，是离开领地之前，托息流用传送板送来的。相应的，新到手的两只□□鸡、不能收入后宫的种子，以及通过代购订单换到的净土，则全部通过传送板送了回去。至于留声城赠送的水晶通讯板，安可希自己留了一块，其余也全部送了回去，并附上便签，写明了大概的用法。 不得不说，这东西确实很好用。至少现在，安可希再临时需要什么，可以直接通过通讯板告诉息流那边，而不用先触发传讯符文，再将需要的东西写在便签上传过去…… 她甚至还能直接线上询问昨天那些鱼的生存状况。得到息流肯定的回复后，说实话，真的长松口气。 众所周知，息流是不会忽悠她的。所以当他说那些鱼被照顾得不错时，它们就一定活得很好。 她本来还挺担心呢，毕竟领地里都没什么专业的养殖设备，那群投影职业也都不对口……没想到结果还不错。倒是她小瞧他们了。 想到这里，安可希表情不觉松动，短暂地琢磨了一下回去之后要不要先弄锅鱼汤给大家改善下伙食，很快又被脚下湿冷的触感唤回思绪。蹙眉看了眼脚下的烂泥，又用腕表对了下方向，赶紧把脚拔了出来，艰难地朝着西北方走去。 净雨紧跟在她的斜后方，一面利用术法拨开两人周身的雨水，一面警惕地观测着周围的动静。眼见着安可希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越走越深，虽然奇怪，却没做声，只安静地跟在后面。 不知走了多久，头顶的细雨忽然停下，连带着周遭环境也变得明亮几分。净雨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走到了滩涂的边缘。 再往前，便是一大片不见边际的水面。隔着缥缈的雾气，隐隐可见水面上，立着些许建筑的轮廓。 可该怎么继续往前，显然是个问题。净雨蹙了蹙眉，却见安可希一阵东张西望，忽似察觉到什么似地，忽然朝着一丛高芦苇地走去。净雨吓了一跳，赶紧跟上，下一秒，却见安可希将挡在跟前的芦苇一把撩开，发出一声欢呼。 “果然在这儿！”她语气有些兴奋，净雨顺着她的目光朝里看去，神情倏然一变。 只见那从芦苇中，赫然是一叶木质的小船。 船很小，看容量，载四个人就是极限了。船身里隔着两片船桨，船头船尾各刻着一个符文，看上去完全黯淡，显然已久未使用。 不仅如此。那艘小船现在是靠在一块石板上的。而那与船尾相接的石板上，显然也是一个已经黯淡的符文，与船尾的那个一模一样。 “……领主你之前说，雨贝小姐有指给你现成的交通工具，说的莫非就是这个？”净雨诧异道，“请问这个究竟是……” “是以前留声城外派的探索小队，千辛万苦搬过来的。”安可希叹了口气，神情变得有些复杂，“看到船头船尾的符文了吗？那是不同的牵引符文，一旦触发，就会自动牵动着小船，自动驶向对应符文所在的地方……” 船头的那个，对应的符文在教堂附近。触发后就可以引着小船直接驶向教堂所在的位置。船尾的那个，对应的符文则正在这块石板上。触发之后，小船便会自行回来。 当然，现在所有的符文都已经失效了。教堂的那个估计也同样。想要前往那里，他们还是得自己荡起双桨，一点点摸过去才行。 “原来如此。真是巧妙的设计。”净雨了然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意识到不对，“等一下。可领主您之前不是说，留声城最近派出了两批小队，都全军覆没……” 既然无人生还，那这船又是怎么回来的？ 净雨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搞得背后一凉，安可希却已经伸手去推那只小船了，看似对这个问题满不在乎。 又或者说，早有答案。 “你知道吗，那些探索小队其实准备了不止这一条船，且每次出行都会以船为单位，分成不同的小组。而按雨贝的说法，这些小组之间，其实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安可希忙着推船，话语顿了一下。脸色因为使劲而微微涨红。净雨赶紧上前将她拉到一边，转而转动起手上戒指，利用水分小心勉强操控起船下的泥地，将它一点点往下推去。 眼看着那小船即将落入水中，他这才听见安可希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们约定。如果有哪个小组觉得自己所有人都回不来了，那保有意识和行动能力的最后一人，就要设法触发船尾的符文，让小船自己回到出发点…… “这样一是为了确保，已经被污染且无法得救的人，不会在邪恶力量的驱使下，回到地下城扩散污染。二则是为了给后来人留一个前进的工具—— “这样哪怕他们死了，至少尸骨和遗物，都还有被带回家的可能。”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雨贝交给安可希的,实际是一本笔记本。 按她的说法，以前每次探索队回来，都会留下书面报告。而雨贝当时的第一志愿，正是加入探索队,再加上她本身就是被作为重点人才培养的,因此很容易就能申请借阅到其中的大部分。 “能借阅到的内容,我都另外抄了一份。基本都在这儿了。”当时的雨贝是这么和安可希说的，边说边小心地那本本子往她手里塞，飞快地扫了一眼左右后,又压低了声音,“虽说是备份……但按理说还是不能给外人的。所以你可千万别让其他污染防治委员会的人知道啊。听到了没。” 说完深深看了安可希一眼,默了一下，又小声道：“虽说概率挺低的，但如果你有发现一串……” 话未说完，又自行顿住。再次短暂的沉默后,她轻叹口气：“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找到过去那些探索队成员的遗物,能帮忙送回来,是再好不过了。当然这不强求，总之注意安全。” 说完就匆匆离开了。剩下安可希一个,在快速浏览了遍笔记里的内容后,又额外做了些准备，这才与净雨一同出发，来到了悠然港。 “……”思及此处，已经坐在小船上的安可希,不由下意识地抬了下手。隔着衣服，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被装在里面口袋里的笔记本。本子不大,也就巴掌大小，属于藏在衣服里都不会影响行动的尺寸。里面所记的内容却着实不少。 因为之前已经翻过一遍，再加上对自己的记忆很有自信。安可希没再将本子拿出来翻阅，而是抬头，借着尚未暗下的天光，认真看向四周—— 周边的水面上，全是落叶碎木以及浮萍类的植物，随着水波的涌动来回飘荡，偶尔能看见成片飘在水上的小虫，密密麻麻宛如红潮。视线再往外推，则能看见不少被水半淹的建筑物，房体大多毁坏得非常严重，有的已经成了水生植物的攀爬架，有的表面则爬满了藤壶和各种贝壳。 说是“港口”，但从残存的建筑风格来看，这里的配置或许更接近于小镇或者渔村。看不到那种非常高大宏伟的建筑，目及之处，大多是两层或者三层高的独立小屋，有些兴许是店铺，但现在也看不太出来了。 大约是因为水下建材腐蚀的原因，很多房屋都是斜着的，存在明显的塌陷。可真要往水面下看去，除了一些金属的反光与模糊的轮廓，安可希什么都看不到。 对于现在水位的深度，她也难有个准确的判断……单以旁边建筑物来作为标准的话，这水至少有没过半层楼的高度，不过这也只是指建筑物周边的水位。考虑到地面本身就有高低之分，安可希有理由怀疑，自己所在“湖心”的深度，远不止这个数。 好在这小船目前看着还挺牢靠，再加上有净雨在，一时半会儿倒也不用担心翻船的问题——安可希默默想着，转头看了眼正在船尾控水的净雨，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事实证明，这次出门带净雨绝对是她最明智的决定，没有之一。只见此刻，随着净雨手指指挥家般地舞动，小船周围的水微波荡漾，直接推着船走，速度不说多快，至少行进够丝滑。至于那两片木桨，则是干脆被丢在船中，用都没有用。 真正做到了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再次感谢净雨。 ……不过随着逐渐深入，他们的行进还是逐渐出现了一些问题。 水面下不时游弋而过的阴影，以及远处时而响起的落水声，这些都姑且不论。毕竟除了渲染一下诡谲的气氛以及增加一下精神压力外，它们暂时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失，权当气氛组了；最大的问题反而很实际。 就是他们前行的过程中，小船时不时就会被卡住。 有时是因为碰到了水面下的建筑物，有时则是撞上了水下的变异植物。还好，这两种情况对他们来说都相对容易解决。前者只要净雨控制水流，稍稍调整下方位就行；后者也差不多，撑死就是再多一梭子的事而已。 然而当净雨第三次用船桨从水里挑出来一团不断蠕动的水草时，安可希觉得有些不对了。 “领主不必惊慌。”注意到安可希皱起的眉头，净雨连忙宽慰道，“和之前一样，只是变异的水生植物而已。弄死就可以了。” “……我知道。”安可希紧盯着那团在空中不住蠕动舒张，湿漉草叶间满是利齿的水草，眉头反而拧得更紧了一些，“可这种东西……这里应该没有才对。” 净雨：“......？” 流淌指挥官不解地看过来，安可希却没再进一步解释，只是先让他处理掉这团东西，同时再次扫向四周—— 越观察，越肯定自己的结论。 雨贝所给的笔记，内容她大致都记得。里面也记录了不少历代探索小队所发现的水生怪物，这种水草也是其中之一。然而笔记中写得很清楚，这种水草一般会贴着建筑物或石头生长，且偏好光线昏暗的地方。生长时还会用叶片死死抓着周边的建筑物，以免自己被水冲走。 然而安可希他们现在的位置，不伦前后左右上下，距离建筑物都很远，而且此刻还只下午，随着他们的深入，水上的雾气也几乎完全散去，从上投下的天光说不上多明亮，但也绝不算“昏暗”。 不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适合水草自然生长的地点。更别提这种变异植物明明有办法固定自己……若说是随水飘来，也够奇怪。 安可希暗自琢磨着，忽似想到什么，蓦地抬起眼来，快速又扫了一遍周围，片刻后，又狐疑地收回目光。那头净雨已经将干死的变异植物扔回水中，见安可希仍是安不下心的样子，再次开口： “领主别太紧张了。至少我们这次准备工作做得很完备。而且有水的地方，我可发挥的余地不小，哪怕真的遇上什么水怪，也不用慌的。” 他这话其实还是说得谦虚了——流淌指挥官，本身就是控水术士中较为高阶的一种，以精细绝伦与充满美感的操作著称。可供控制的液体越多，他能爆发的战力就越强。虽说目前等级还远不够顶级，但这么一大片水域，也足够他嘎嘎乱杀了。 安可希对他的实力当然也心里有数。不然也不会带着一个流淌指挥官就敢出门。听他这么说，也只摇了摇头：“水怪我倒是不怕。就怕还有什么藏在暗处的东西……” 毕竟那水草的事儿，实在很难令人不在意。再加上，之前笔记里也确实有提到一些模糊不清的东西…… 唇角微抿，安可希收回思绪，略一迟疑，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终究还是决定继续按照原本的路线进行—— “那个教堂的顶，看到了吗？”她指给净雨看，“继续往西应该就能到了。还是朝那个方向走——不管怎样，先去教堂。” 虽说天还亮，但保险起见，还是得先定个有屋顶的地方过夜才行；而那座教堂，至少远远看着，保存得还算完整。 而且教堂内肯定有神像，可以刷一波信用币。留声城里那种拥有净化功能的“光丝孢子”过去也都是教堂里找的。参考上次在奇迹商会的经历，教堂里刷出记忆碎片的概率似乎也比较高……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先去教堂似乎都是一个不差的选择。因此安可希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从拿到小船开始，就是直奔着教堂走的。 净雨当即应了一声，手腕微抬，戒指上宝石闪烁，刚要加快水流的推进速度，余光忽然瞥见旁边房屋上晃动的阴影，整个人动作蓦地一顿。 然而定睛再看去时，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嗯？”似是察觉到他的异样，安可希蓦地抬起头来，“怎么了？” “领主……”净雨抿了抿唇，压低声音，“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人影。” “……？”安可希眸光微动，顺着他的指引，朝着方才那栋房屋看去。透过半毁的墙面，可以清晰地看见腐朽的内里。 无论屋子里外，却分明是没有一个人的。 “……”略一沉吟，安可希决定不管这事，“继续往教堂去吧。” 净雨却有些急了：“可领主，如果刚才不是我看错的话，那也就是说，有人正暗中盯着我们……” “我在明，敌在暗。哪怕你现在追过去，他们也还是在暗。改变不了什么。”安可希幽幽道，表情比起之前，却明显缓和不少，“比起这些，不如先专心把我们自己的事做完。” 净雨:“可是.......” “而且。”安可希不紧不慢地把后半句说完，“如果真有人暗中盯着，那之前水草的事也有解释了。三颗水草，怎么就那么巧，全放在我们行进的路线上？” 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对方潜水的工夫出神入化，能够在完全避开她和净雨观测的情况下，将水草提前放在他们的船头。要么，就是这些水草压根儿就不是针对他们的，是按路线设计的。只要朝特定的方向走，就大概率会碰到。 而特定的方向，又是指什么方向? 这个安可希无法确定。她只知道，他们进入水域后，就是直朝教堂走的。 “……领主大人。”终于搞清安可希的意思，净雨面上露出几分诧异，“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阻拦我们进入教堂？” “无法确定，只是推测。”安可希说着，随手抄起一根船桨，试探地拍打起旁边的水面。见没什么异状，又将船桨放回了船里，“但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只要我们继续往前走，就不怕它们不出现——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也说不定。” “总之，别管其他了。先赶路吧。” “……哦！好的，明白！”净雨连忙点头，转身再次控制起水流。小船终于恢复了移动，飞快朝前驶去。 然而就在大约前行十多米后，正踏浪疾行的小船却又停了下来。 原因和之前一样。被卡住了。 水面上干干净净，看不到任何阻拦物。净雨赶紧俯身将手掌贴近水面，简单地做了个感应。确认不是生物导致的卡顿后，当即熟练地调整起水流，将小船原地灵活地转了个角度，试图从旁边绕过去。 ……不曾想，刚转好角度的小船往前一走，又是“砰”的一声。 船身似有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水面上依旧看不到任何阻拦物的痕迹。净雨蹙了蹙眉，再次进行操控，小船被水拥着后退些许，又调转船头，朝着另一侧驶去—— “砰。” 梅开三度。这下连净雨都意识到不对了。 “领主。”他半侧过头，语气微妙，“这个方向的路，似乎都……” “被人堵住了。”安可希悠悠接口，捡起一根船桨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船头，试着往前拍了两下——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船桨朝前挥时，分明是撞在了某种硬物上。 “行吧。”收回船桨，安可希呼出口气，“那看来我还真没猜错。” 被拦住的是，是去往教堂的路——某些潜伏着的存在，是真的不希望她过去啊。 同一时间。 距离安可希五六米远的某栋残破小屋内。 一道身影正小心翼翼地躲在窗下，透过被打磨过的水晶片，做贼似地不住朝她的方向张望。 在确定安可希的小船已被拦住之后，他明显松了口气，旋即便匍匐着身子，蹑手蹑脚地朝着房间的一角摸去。 这栋房子保存得勉强算是完好，至少二楼的地板还保留了不少。此刻，那残存的地板上，正蜷缩着好几道身影，彼此挨着围成个圈。圈的中间是一盏散发着淡淡白光的破旧灯盏，旁边则是个已经熄灭的火堆。火堆上，还架着一个简易的烤架，烤架上串着一条硕大的章鱼脚。 因为担心腾起的烟雾会引人注意，这堆火是早早就灭了的。烤架上的章鱼脚也根本没来得及烤熟，现在还在铁签上伸缩扑腾。刚从窗边回来的身影望着那章鱼脚，忍不住张了张嘴，伸手想要去拿，被旁边的同伴一把拍开。 [别动，生的，不能吃！] 那同伴压低声音道，紧跟着又问道：[外面的，那人，怎么样？] [放心。拦下了。过不去了。]被打的那人同样小声回道，恋恋不舍地看着章鱼脚一眼，又委屈地收回目光，想想又补充道，[他们用的，是我们的船。] [我们的？]旁边立刻有身影看了过来，[是城里的人？] [不像。]回应的却是另一道身影。她从那小船进入悠然港就一直悄悄跟着了，看得也清楚，[是没见过的人。穿的也不是城里的衣服。] [那凭什么用我们的船。] [是意外找到的吗？] [他们来悠然港做什么？] 七嘴八舌的声音一下响起，不过都很有共识地放低了音量。坐在最里面的身影不耐烦地瞪着眼，好一会儿才拍了拍地面。 [都别吵了！]他一锤定音，[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去教堂。] 说完，他艰难地抬起下颌，朝着窗边看了眼。尽管从他的位置什么都看不到，他还是认真地让目光在那个方向停留了会儿，方才转动脖子，收回目光。 [我忽然想到个事儿。]其中一道身影忽然道，[不是城里人的话，会不会，是玩家？] [我们以前不是也遇到过吗。那种会到处去废弃城镇探索的玩家？] [应该是。]坐在最里面的身影想了想，晃动了下脑袋，手腕上一串贝壳形状的石头手链，亦随之轻轻晃动了下，[那他们能突破这层封锁的概率，更低了。] ？？？其他身影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最里面的身影慢条斯理解释道：[拦住他们的那东西，是我做的。 [将别处收集到的厚木板，用鱼皮筋串好，拦在两边的屋子之间。上面还涂了变色噬人墨鱼的汁，对我们来说能看到颜色。但对一般人来说，悬空挂时，就是透明的。 [对于那些玩家来说，这就叫做‘空气墙’。一旦遇上，就知道这边不能过，就会乖乖放弃了。] 那道身影无比笃定地说着。话音刚落，就听屋子外面传来了“砰”的一声。 跟着又是稀里哗啦一阵响。 [……]坐在屋子里的数道人影面面相觑，负责监视的那位立刻又拿出自己的水晶片，哧溜哧溜地跑到窗边，偷偷摸摸地看了一会儿，又哧溜哧溜地小跑了回来。 [螺螺头。]那道身影小声道，[他们过去了诶。] …… ……？？？ 被称为“螺螺头”的那道身影立刻微微起身，弓着身体跟着对方滑行到窗边，接过同伴的水晶片仔细一看，几乎楞在当场。 因为那些木板对他们而言是有颜色的，所以此时此刻，他能很清楚地看到——本该横贯整个水面的木板链，中间不知为何，竟无端断掉了一截。断口两边的木板拖着用来连接的鱼皮筋，半死不活地浮在水上，而那艘小船，正不紧不慢地从断口中穿过。 ……不，等等。 他们还没有直接穿过。 脖颈不由自主地前倾些许，“螺螺头”微微张大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坐在船上的陌生女孩试探地用船桨拍打着周围的水面，在拍到飘在水上的木板后，便立刻指挥着同伴将其捞起。捞到船上后，又顺着相连的鱼皮筋一路摸索，将摸到的木板也全部放到了船上…… [糟糕！] 螺螺头忽然反应过来，立刻朝着身后的几道身影示意：[快走！] [她一路摸过来，很可能会看到我们的！] ……！！ 正围坐在白色破灯旁的几道身影齐齐抬头，短暂的怔楞后，眼中露出相似的惶恐。距离出口最近的身影当即踉跄着起身，从房屋后方的破洞里直接跳了出去——垂直落水，却是一点声息和水花都没有。 剩下几道身影亦是纷纷跟上。螺螺头是倒数第二个离开的，临走时将那盏白色的破灯紧紧抱在了怀里，最后走的是负责监视小船动向的那位，原本都已经跳进了水里，想想又爬了回来，抓起仍架在烧烤架上的章鱼脚，又悄无声息地落进水里。 眨眼之间。破旧的房屋里便已空无一人。只剩一个光秃秃的火堆，证明这里曾有人存在过。 又过片刻，几不可闻的翅膀拍打声响起。一枚长着翅膀的大眼珠悬停屋子的上方，透过屋顶巨大的破洞向里张望。视线在熄灭的火堆上停留一会儿，又飞快收回，紧跟着便又拍着翅膀，飞向其它的方向。 又五分钟后。 小船上。 正在整理木板的安可希缓缓睁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坐在小船另一头的净雨立刻抬头，紧张地看了过来：“领主，是发现什么了吗？” “很遗憾。去晚了一步。他们逃得倒快。”安可希说着，挥了挥手。圆鼓鼓的大眼珠子双翼舒展从天而降，缓缓停在了安可希的头顶，大大的翅膀朝里一拢，紧紧抱住了自己。 “只在一个房子里发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其余的地方，干脆连个水花都没看见。”安可希摇了摇头，又捞起一块木板凭着感觉放到船上。 原本透明的木板在被横置的那一刻，表面竟倏然变化，不同的色泽如滴墨般迅速晕开，没一会儿，整块木板的颜色就变得与船舱一模一样。 虽然一样，但要分辨也不难。安可希顺着相连的绳子，将能摸到的木板都一块块薅到船上，眼帘微垂：“说到底还是我的动作有些慢了。” 在被透明阻拦物拦住的那一刻，她倒是有想到立刻召唤灵感术士并借用对方能力，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去看清拦在前面的东西——这一招倒是很好使，然而她接下去的第一反应却是利用骰子搞断面前的木板链，这个举动就有些失策了。 搞断之后，她才意识到其实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直接用灵视之眼去查探对方底细，毕竟这说白了就是个机关，做这个机关的人为了验收成果，说不定就躲在附近；可等她派出灵视之眼再四下查探时，对方却已经不见踪影。 虽然找到的那个火堆，明显已经熄灭了好一阵子。可安可希还是有些懊恼，觉得说不定对方是被自己的动静给吓走的。 “领主你也不要太在意这些了。”察觉到安可希的懊恼，净雨本能地安慰了一句。不过他不像息流，在安慰人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默了一会儿，只道，“就像你之前说的，既然对方是要拦着我们去教堂，那只要我们继续往那边走，他们就一定会再露首尾的。倒是再抓住机会就好了。” “……也是。”安可希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低头看看手里的变色木板，却又轻轻嘶了一声，“话说回来……” 净雨：“？” “怪物，会生火吗？”安可希仿佛自问般开口，又拍了拍手里的木板，“还有这个……” 用来连接木板的绳子，手感太怪异，看着也很陌生，叫人难以辨认；可这些木板，却叫安可希又想起一个在雨贝笔记上看到过的东西。 “变色噬人墨鱼”，同样也是笔记上描述过的怪物品种之一。而且这个条目的相关记录下，还明白地写着，这种墨鱼可以分泌出变色的墨汁，提取后涂在物品上，可使物品一段时间内同样拥有变色特制。 和这木板的特质，倒是正好吻合。 这就又回到了那个问题——怪物，会提取其它怪物的墨汁，还用来涂东西吗？ 不光涂抹，还千方百计地串联起来，做一堵这么大的透明墙……它们图什么啊？ 安可希抿了抿唇，心头隐隐浮出些许不好的猜测。恰在此时，却听旁边的净雨小声呼唤，忙抬眼看过去，正见净雨将手中一块正在变色的木板举起： “领主，这种木板，我们还要捡多少啊？” “这根绳子上似乎还连着好多，不过要继续捡的话，就得顺着绳子，继续往那边走了。” 不仅如此，另一截断绳上还有好多。净雨不知道它们总数有多少，但总觉得捡完都能另外再拼一架筏子出来了。 随着他的话语，安可希亦抬头朝左右看去。趴在头顶的大眼珠子懒洋洋地打开翅膀，随着她的动作左右一看，跟着便见安可希睁开眼睛： “这一边大概还有十几块。我把绳子的那头弄断，你看能不能控水让它们自己飘过来。” “另一边也这么处理，要全部收走，应该也挺快的。” 就是担心木板太多小船可能吃不消……所以中间还得联系下息流或是从后宫找人，先处理掉一批才行。 “我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过这样处理，是不是有些麻烦了？”净雨拿起一块变色后的木板，奇怪道，“非要全收走吗？” “来都来了，当然是能拿一些是一些。”安可希却是一派理所当然，“再说了，这些木板成色也不差。你看，一点腐烂都没有，而且还防水。拿回去再抛光一下就能用了。多好啊，干嘛不要？” 能用的木板，领地永远不嫌多。更别提这种还能因为光照而变色—— “这种带回去做菜床，金翡肯定喜欢。”安可希信誓旦旦地说着，果断将一块木板又搬到船上。 嗯，虽然无法确定那些躲在角落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但至少此刻，安可希愿意相信，他们一定是好人。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不知过了多久。 远处一直飘在水面折腾的小船终于缓缓驶离。 又过片刻,始终平静的水面微动，一颗脑袋从水中冒了出来，举起水晶片朝四周一望，确认不会再被发现了,这才向水面下挥了挥手。 紧跟着,又有数颗脑袋从水中钻出。其中之一朝前一扫,眼神登时僵硬了些许： [全都被拿走了……] 用来阻拦行人的木板链，全部都被拿走了。 这、这…… 这都什么人啊！ [怎么还带拿的！]使劲用手拍了下水面，螺螺头忿忿出声,[这个玩家怎么这么坏啊,太坏了。这下好了,全部都得重做……] 话未说完，身体忽然被人拍打了下。他气头上地回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见对方瞪着眼睛朝斜前方拼命地指。他不解地跟着看过去,顿时又张圆了嘴。 只见不远处的一栋建筑物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一大块防水布。 那块布被顶在潮湿的墙壁上,大大地展开着。布料上，正用不知哪里来的颜料,大摇大摆地写着两排字： 【前方教堂疑似高危！请谨慎前行！】 螺螺头：[……] 用的还是正红色,有部分估计是涂太厚了，还沿着防水布垂了些下来，视觉效果那叫一个刺激。 ……这又是几个意思？ 尚在傻眼，冷不防又被同伴拍了一下。有人怯怯地开口：[螺螺头……你看那边,似乎还有。] [而且那张所在的位置，好像是我们刚才待过的地方啊。] 螺螺头：[……？！] 他忙再次转动脑袋,艰难转动大半个身体后，果然看见自己方才所在的小屋窗上，似乎正放着一张长条形的东西。螺螺头赶紧三两下游到小屋边，奋力爬了上去，这才看清那是一张长长的、被涂绿了大半空间的长型纸张，被压在了生锈的窗框下。 奋力拔下来，只见纸张背面，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好几行字—— [最后两件，预购从速……]一旁跟上的同伴喃喃念出纸条上的字迹，才刚念一半就被另一人打断：[瞎念什么。这些都被划掉了。不是这个……] 说着，微微侧过脑袋，视线飞快地扫过整张纸条，掠过一团又一团被划去的充满消费陷阱的文字，终于锁定了目标： 只见纸张的右下方，正是两行没有被划去的字。或许是怕他们注意不到，这两行字下面还特意划线强调，边上还画了个星星符号—— 【多谢好心。若想找回木板，欢迎前来直接沟通。】 【航线未偏离，相信你们追得上，加油。】 螺螺头：[……] 不仅是他，挤到破窗前的几道身影亦纷纷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其中一人小声道：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是在拿木板要挟见面的意思。]螺螺头这会儿却是冷静了下来，只是眼神中犹带着几分迟疑和不解，[这个家伙……好奇怪啊。] 尽管完全不清楚对方是如何做出判断的，可不管是留下的防雨布，还是这张纸条，都足以看出，对方是懂了他们意思的。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不该继续往教堂走。 他们甚至还配合地留下了另一条拦路的告示——虽然有没有用这事尚不好说，但至少气势是到位了。 然而知道归知道，人却还是依旧往教堂那边去……而且走之前还没忘顺走他们的木板。 这些家伙，到底是想干嘛？ [不管怎样，我不想见人。]还没等螺螺头想出个所以然来，旁边一道人影忽然开口，[这幅样子，死都不能见人。] 话一出口，立刻被周边人打了一下，显然这是觉得这话不吉利。螺螺头亦是垂下了脑袋，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最好是不见。 [看他们的意思，至少愿意听我们说话。有机会的话，可以尝试其他方式沟通……]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其实也没有底。毕竟现在的他们，连个像样的字都写不出来。但这至少是个思路。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设法将他们拦下来才行——一定得在他们遇到“那东西”前，将人拦下才行。 [再吓吓他们呢？]顿了一下，其中一人提议道，[上次猎杀的章鱼怪，还有好几条腿没吃完。我们拿一条，放到他们船下面……] [也就是说假装水怪吓唬？]螺螺头偏了偏头，用力点了下脑袋，[可以。感觉这个方法……] 话音未落，忽听远处传来“砰”的一声——伴随着水流掀起又落下的哗啦巨响。 哗啦声中，隐隐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怪物哀鸣响起……众人齐齐一怔，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外抬头，正见远处一道水幕高高掀起，水幕之中，隐约可见一条正在痛苦扭动的巨大触手。 又是“砰砰”几声，巨大触手重重落回水中，再次掀起滔天水浪。跟着便见绿色的血液在水中弥漫开来，像是打翻了的颜料。 众人：…… [……可能不太行。]默了一下，螺螺头终于缓缓将后半句话说完。 [还是，换一个思路吧。] [……]众人再次沉默。 [如果实在拦不住，那也没办法。]又过一会儿，方听有人小声道，[我们尽力了。是他们要自己找死。而且他们也不是城里的人。] [……话虽如此。还是再努力下吧。]略一停顿，螺螺头摇晃着脑袋开口，[好歹也是两条人命。] 说完，将藏在怀里的白色小灯往旁边人手里一塞，纵身再次跳入水中。看方向，是直朝小船的方向追了过去。 余下好几道身影，呆在当场，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顿了几秒，又有人小声道：[诶，所以那个章鱼怪是被弄死了吗？] [是的话，我们等等捡回来吧。用冻苔石冰好，能吃十天半个月呢，嗯？] [……] 能不能想点有意义的事，就知道吃！ 同一时间。 水面上。 安可希趴在小船的船舷上，低头看着那在绿色脏血间缓缓沉没的巨大章鱼，面色十分凝重。 站在她身旁的净雨则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领主您……是怎么知道那怪物的弱点在触角上的？” 天知道，方才那巨大章鱼忽然掀船而起，可把他吓得够呛。好不容易才勉强将被浪高高抛起的小船稳住，即使知道自己属性占优，仍是被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早先在脑海中演练过好几遍的作战计划一时竟半点都想不起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要赶紧先将领主护到自己的身后…… 孰料转头一看，自家领主明明正被颠得东倒西歪，手中却已经拿上了一把符文枪。枪口飘忽不定地朝前指着，看上去似乎是在瞄准什么，但又完全瞄不准的样子。 净雨心里登时咯噔一下，赶紧伸手去拦，生怕一枪下去打不到要害反而将这怪物激怒。然而他的动作终究是晚了点，安可希已经扣下了扳机—— 她扣扳机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朝怪物的方向看。整个人正趴在船舷干呕。 然后就听“砰”的一声。那怪物连个大招都还没来得及放，就开始原地痛苦地扭曲、痉挛…… 而他伟大的领主，这个时候估计是终于缓过来了，反手又补了两枪——那怪物干脆连痉挛的动作都没做完，就那样缓缓沉了下去。 给净雨看得，人都懵了。 懵归懵，他倒时刻没忘记控水的工作，以免小船被章鱼尸体二次掀起的水浪掀翻。但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刚才明明一直盯着领主看……他究竟错过了什么？还是说，领主那神秘的能力，已经升级到了连盲打出的子弹都能精准控制的地步…… “……想多了。哪有这么厉害。” 另一边，听了他猜测的安可希颇为哭笑不得地开口：“我当时差点就吐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操控骰子……” “？”净雨愣了一下，难以置信道，“那刚才，莫非领主您是真的有在瞄准吗？” “瞄准个毛线。闭眼开枪，打哪儿是哪儿。”安可希拍了下胸口，没精打采道，“我也没想到那一枪下去它人就没了啊。” 早知道后面两枪就不补了。用来充当子弹的金属珠可难得的很，领地内对应的生产线都还没搭成。 净雨：“……”所以还真就是盲打直接击中要害了？ 微微张大了嘴，想了想，他又默默把嘴闭上。 冷静、冷静，这都是该习以为常的事，不要大惊小怪的。你可是被领主千挑万选脱颖而出的精英术士，和其他人不一样，不要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自我宽慰完毕，净雨表情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模样。想了想，他又学着息流的样子，略有些僵硬地原地拍了两下手掌： “领主您……厉害！” “……”安可希闻言，忍不住微妙地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如果有些话觉得说出来很别扭，倒也不用勉强。” 净雨：“……” 净雨：“我以为您会比较喜欢这种。” “如果我喜欢这种，你以为明灯还能安稳活到现在？”安可希嗤了一声，再次探头看了眼外面飘着的绿色脏血，眉头深深拧了起来。净雨见状，不由探头一起望去，只见那章鱼怪的庞大躯体，仍有大部分，是飘荡在水面上。 净雨了然：“领主大人，是在后怕吗？” “不。”安可希再次叹气，“我只觉得遗憾。” 净雨：“……？” “可惜了这么大一只章鱼，长得也还算是平头正脸，除了个头大了点，还多两只眼睛外，也没什么特别难看的地方……这要是能净化后带回去，能当多少天的口粮啊。”安可希闭眼摇头，眉间满是惆怅，“而且我们有面粉，也有调料……腌一腌，裹一下，放进炸锅里炸。肯定很香……” 净雨：“……” 他本想说如果真想带回去，自己也能用水将对方托起，使其一直跟在船后。然而转念一想，这种变异出的怪物似乎还是谨慎对待为好，遂还是没有回应安可希的异想天开，只宽慰道：“领主如果真的想食用水产品的话，我们可以早些回去。回去就有鱼可以吃了。” “虽然但是，淡水鱼和海鱼的鲜是两码事……”安可希咕哝着，终是将目光收了回来，再次朝着不远处的教堂看去。 方才那么一闹，动静其实不小。即使这段时间里净雨没有刻意控船前行，怪物倒下时掀起的浪涛，仍是将他们又向前推出了好一段路。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能看到教堂的正面了。与其他的建筑相比，教堂保全得可以说是相当完好，除了破碎的窗户与屋顶的塌陷之外，几乎看不出有其它损坏。 当然，岁月的痕迹还是有的。墙壁的剥落非常严重，从门前的台阶往上，大片大片地爬满了青苔与地衣。厚重的门板上，甚至还寄生着一小片藤壶。 同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过去常被人造访，那两扇大门，此时并非处在紧闭的状态。半开的缝隙间，可以看到漆黑的内里，隐隐有荧光闪烁。 与净雨对视一眼，安可希正要开口，却听“砰”的一下——一枚石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小船的旁边。 蔓开的绿色血液被砸得泛起涟漪，安可希诧异转头，只见身后的破碎房屋的露台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穿着防护服的人。防护服的表面有着黯淡的迷彩图案，看上去和留声城里的那种有些像。然而看上去，却似乎过分臃肿了——整套衣服都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像是一件小号的衣服，硬是被套到了壮汉的身上。 不仅如此，那防护服的缝隙间，还不住向外淅淅沥沥地滴着水。眨眼便在对方的脚下，滴出了显眼的一滩。 那人却似对这一切恍然未觉，在察觉到安可希的视线后，便不断对其挥起双手，又时不时做出过来的手势。动作间，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都踉跄一下，他摇摇晃晃地站稳，似是困惑地歪了歪脑袋，然而很快就将这事丢在了一旁，继续朝着安可希二人招起手来。 ……另一边，安可希则是不动声色地收回探出的手指，瞟了眼空中停滞的骰子，微微抿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净雨见状，心头亦是犯起嘀咕。见安可希一时没有回应，便尽责地先往前挡了一挡。露台上的那人见了，却像是误以为他们要朝他过来，动作立刻变得更加激烈急切。 ——就在此时，他们的小船，突然也晃了下。 晃得很剧烈。像是被什么从侧面重重撞上。晃完一下还没完，跟着又是好几下。净雨诧异低头，刚要低头稳住小船，却正对上安可希微微发亮的目光。 紧跟着，就见安可希对他飞快地张开了嘴，无声地比了几个口型。尽管动作很快，但净雨还是看清了——她说的是，“按原计划”。 下一秒，就见安可希掏出一枚爆破符文石，用力朝着前方扔去！ 对面穿着防护服的那人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整个人似是愣在当场。而就这么一愣的工夫，那枚符文石已经落到了他的脚边，恰好砸在他被挤得过分膨胀的防护鞋里。 再一瞬，砰的一声。伴随着爆破符文石的爆发，站在露台上的那人登时被炸得四分五裂，身体的一部分高高飞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又见净雨手指转动，手上戒指光芒闪烁，一道喷泉形状的水浪，倏然从船边高高窜起！ 一道身影被浪高高掀起，又啪地落在小船里面。 因为担心把人摔着，净雨还特意抽出一层水来，稍稍给他垫了下。 恰在此时，对面那人被炸飞的一部分，也咚地落在不远处的水中。那是一条裹着防护服的胳膊，依旧是鼓胀胀的模样。随着水流转了个方向，却见那饱满的防护服里面，那里有什么人类的肢体。 只有一大堆发着光的、黑色的丝线，死死攀在防护服的内壁。在被安可希他们看到的瞬间，又如同倾巢而出的虫豸般，唰地溜出防护服，转眼便成片地散入水中，不见踪影。 只留下仅剩一截衣袖的防护服，很快便瘪了下去。宛如一个破掉的气球。 安可希望着那截瘪掉的衣服，表情却依旧凝重，唇角抿得很紧。 “那套衣服……应该是你们的吧？”她转头看向那被水流抛到船上的人，轻轻蹲下了身，“不好意思，给你们弄坏了。” “也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和你见面。我知道这样是冒犯了些，只是有些事，我必须尽快确认。没有时间慢慢推拉试探了。” 她视线的尽头，是一道灰绿色的身影——看着和成年人类差不多高，腰部以下却是一条肿胀的鱼尾。露出的皮肤上可以看到不太整齐的鳞片，两只手看着倒还正常，只是指间多了鸭蹼似的薄膜，指甲瞧着则凹凸不平，像是被用什么东西用力磨过。 最令人不安的，却是他的脑袋。这很难说是一个人类的头颅，下颌几乎已经完全与脖颈融为一体，面部则整体前凸。鼻子消失到几乎看不见，无法合拢的嘴唇间，则是密布的尖齿。 对方在落入船中的第一时间就想要再跳回水中，然而几乎才刚碰到水面就又会被净雨给“送”回来。反复两次后，他似乎也认栽了，不再动弹，只安静地缩在船尾，对于安可希的问话，也完全没有回应。 警惕地注视着那人，饶是净雨早就经过安可希的提点，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此时此刻，内心仍情不自禁地一阵翻涌战栗。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他回忆起不久之前，在安可希收完飘荡的木板之后，自己与她的对话。 当时的领主已经在通过水晶通讯板，和息流沟通远距离寄件的事了。为此，他们特意登上了附近的建筑物，方便打开传送板。然而熟悉的光芒之后，他们这边本该空无一物的传送板上，却赫然多出了两样东西——一块防水布，以及一桶颜料漆。 “……领主？”净雨当时都懵了，“这是你让息流寄过来的？” “嗯。”安可希一边回应着，一边抱起漆料桶开始努力撬，“我突然想到，就这样把这些木板都拿走，可能不太好。” 净雨：“……？” “从手法来看，这些木板明显是被人为拦在这儿的。虽然无法确定制作这东西的人是好心还是恶意，但既然特意布置了，就肯定有它的理由。” “假如是好心，那我们这么拆了，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净雨：“……”那你完全可以选择再装回去啊。 “拆都拆了。要是猜错了，那我不是亏大了。”安可希却是振振有词，“真要还，也要得确定了事情的性质再说。” 假设对方的阻拦本就没安好心，那她不收白不收。 当然，考虑到之后归还的可能性，安可希还是留了个心眼，与木板相连的绳子基本都没拆，这次也完全没往后宫里放，而是全部寄存到了息流那里。要是需要再取回来，也方便。 至于该如何确定这木板链存在的目的，安可希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做法——正好她包里还有雨贝给她的第二张经验条。那个是她和雨贝的私下赌约，因此哪怕赌约结束，雨贝也没有回收。正好这会儿派上用场。 安可希径自在上面写了条勒索……沟通信，直白地明示了愿意和对方沟通的意愿，托净雨放到了对面她发现火堆的小屋外面。而出于以防万一的想法，她又自己制作了一张告知牌，借用了磁力学者的能力，将其固定在了当前的建筑物上。 这样一堆事情做完，安可希这才动身继续往教堂赶。净雨却觉得有些担心：“领主，有些被污染的人，同样可以做出复杂的行为，以及逻辑清晰的举动。” “万一是您想多了，这个阻拦的目的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而纯粹只是想阻拦我们去教堂祭祀以及取得光丝……那您留下的这些，不就等于给自己找麻烦吗？” 防雨布做的告示还好，回来揭掉就行。那张含有勒索性质的便条，在有心人眼里，则几乎可等同于挑衅了。要是对方恼羞成怒，真的找过来了呢？ “找过来就找过来呗。有些事，他们找过来了，才更容易搞清楚。”当时的安可希是这么回答的。 而净雨清楚地记得，她的下半句是，“能费这么大劲做这个机关，还会使用变色墨鱼汁，我总觉着，对方说不定和留声城的那些探索者有些联系……要是对方真的是怪物，或是被污染到脑子不清楚了，那也就算了。可万一，他们确实还存有理智呢？总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做。” “横竖赌一把罢了。” …… 思绪回到现在，净雨抿了抿唇，再次看向缩在小船那头的“人”。 却见对方本能地用手臂遮挡了一会儿面容后，又似是明白了什么，逐渐冷静下来。安可希趁机开口：“你认识雨贝吗？她是留音城的人。我这艘小船，就是她教我怎么用的。 “如果你也是留音城的人，或者和那相关，那我们就不是敌人。而且你刚才还在试图救我们，不是吗？” “……”净雨本想提示安可希将“留声城”的名字说错了，然而很快便反应过来，领主这是还想进一步试探对方的来历。 再看那“人”，虽并未对安可希的错误发音提出什么纠正，但在听到“雨贝”和“留音城”两个词时，肢体还是出现了很明显的颤动。 又过片刻，终见那人缓缓放下了手。嘴里发出些微的声音，却完全是听不懂的词句。 但至少，在看清他眼睛的一刹，净雨还是大大松了口气。 “澄澈的灵魂皆有光，而此光必投射于眸中”——这是出自希望教会的经文。 如果他对这句经文的理解没错，那净雨可以肯定，这一次，他的领主，又赌对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又过片刻。 水面已经恢复平静。小船安安静静地停在上面,像是一片与世无争的叶子。 船上的人，心情却都有些平静不下来。 安可希仍在和那个灰绿色的身影比比划划，试图问出沟通的信息。净雨在一边插不上话，心里只觉得难过。 他的生命很短暂,目标也很明确。从安可希赋予他名字的那一刻起,他人生规划就已经非常清晰；而待在领地里时,虽然生活工作时有不便，但磕磕绊绊，总还活得下去。领主也总在想方设法,让所有人都过得舒服体面…… 因此,他完全无法想象,失去身份、失去归属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假如连外形也变化了呢？假如连“人类”这个最基础的身份都无法维持了呢？ 净雨越琢磨，心情越是沉重。看向船尾那道身影的视线都带上了几分复杂。正与对方努力沟通的安可希似有所觉地回头，见状也没说什么，只不动神色地挪动了下身子,恰恰好挡住他的目光。 正弓着脖颈，努力将脸往地上埋的灰绿人影,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她一眼,眸光微微闪动，很快便又收回视线,继续鼓捣起面前的东西。 他的跟前,正是那本雨贝交给安可希的笔记本—— 在之前的交流里，安可希已经确定，他和留声城关系匪浅，偏偏对方既不能说话,也无法写字。灵机一动，索性便将这本子拿了出来,让对方自己在上面圈点关键词。 一来是因为，这是自己身上为数不多自带大量文字库的东西。二来，则是因为这笔记上，本身就记录了以往探索队观测到的种种怪物异象，许多特殊名词都列于其上。就算对方难以表述清楚，至少也能指明，他们身上的变化，或是教堂里的危险，到底是与什么东西有关系。 事实证明，这个法子果然有效。 随着对方不住地指出关键词，再加上一些串词成句的想象力。安可希心中的猜测逐渐成型。 “行，那我试着总结一下。你看我这样理解对不对。” 停顿两秒，安可希将笔记本收回，翻回第一页。一面回忆着对方圈过的词句以及事件记录，一面缓缓道： “你，还有其他人，本是来收集光丝孢子的探索队。想要收集光丝，需要进入教堂深处。那里面有一种名为‘鱼人’的怪物。虽然长得怪异，但性格温驯。所以过去的收集工作并不困难。”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神情。确定自己串词无误后，又翻过一页，继续道： “然而大约两年前开始，教堂里的白色光丝逐渐减少，且教堂里的鱼人变得更加暴躁，且会主动袭击进入的人。更重要的是，不知何时起，教堂内除了白色光丝外，还出现了一种黑色光丝孢子……” 那种黑色的光丝孢子，非但没有进化作用，还会为了延续自己的活性，主动榨取其它物种的生命力。之前的探索者，有不少正是因为触碰了这种黑色光丝孢子而死去。 而等到这批探索者进入悠然港时，情况已经进一步恶化——原本只栖息在教堂深处的鱼人不仅变得更加狂躁，还将活动范围扩大到了教堂大厅与圣坛。进入变得更加困难。同时，那种黑色光丝孢子，则进一步进化，甚至有一部分直接逃出了教堂，并学会了伪装自己以引诱其他物种靠近。 他们这一批，正是在试图潜入教堂时，遭到了黑色光丝孢子的袭击。 “……嗯，大概就是这样了？”安可希试着将所有事的串联起来，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应后，又试探道，“所以你变成这样，是因为碰了那种黑色光丝？” “........” 提到这事，却是连对方自己都有些困惑了。片刻后，只轻轻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清楚其中关键。 安可希也觉得挺奇怪。关于黑色光丝孢子，以及暴躁鱼人的事，笔记上本就有所记载。要理解这部分并不困难。问题是，之前的记录里，这两个怪玩意儿都没有导致人类变异的案例。 而在这位探索者这儿，也只能确定一件事。他们是在进入教堂前遭到黑色光丝袭击的。遇袭后，其中的几人拼命逃进了教堂。再出来时，人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安可希还小声询问了他们有没有尝试过自我净化。那位探索者只是点了点本子上的“光丝孢子”，然后又费劲地弯过胳膊，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也就是说，正常的光丝孢子有用。但仅够维持理智吗？ 安可希蹙了蹙眉，忽又想到一事，低声道：“也就是说，在你们生活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还得不断设法进去找净化光丝？那假如，你们的光丝孢子不够用了……会怎样？” 对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示意她将本子往后翻了两页，熟练找到其中一段，用手指笨拙地一点。 安可希去看那段话。只见上面正写着： 【……2号小分队的队长，因与徘徊于悠然港中的逆教徒接触，不慎成为了污染源。且程度严重，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为了保障其他队员的安全，经小队公投决定，对其进行处决。】 安可希:“......” 好吧，看来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 她叹了口气，缓缓合起手中的本子。盘坐在地的探索者见状，再次用手拍了拍地面，强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又抬手指向身后的教堂，认真摇了摇头。 [不要去。] 即使无法听懂对方的话，安可希也能清楚理解对方的意思。他让他们不要进去。 顿了一会儿，安可希再次轻叹口气，蹲下身，认真看着对方。 “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来这儿，一大原因，也是为了找光丝孢子。”她轻声道，“你其实完全可以放着我们不管。甚至可以蹲守在教堂门口，在我们逃出来后，直接设法弄走我们找到的孢子……” “怎么说呢，感觉你们给自己选了一种比较困难的活法啊，还是很容易吃力不讨好的那种。” 缩在船尾的灰绿探索者：“.......” “不过也是最令人钦佩的那种。”安可希悠悠将后半句话说完，再次站起了身，朝着对方认真点了点头，“再次谢谢您的提醒。对我的帮助很大。” 听她这么说，那位探索者似是松了口气。轻轻摆了摆手，转头便准备跳回水中。不料才刚有动作，便听安可希道： “来，净雨，将船再往前靠点——至少要能够到教堂大门。” 探索者：“……” 等等，所以最后还是要去吗？ 那他刚才解释半天的意义在哪里？ 方便跟着攻略作死吗？ 正准备潇洒出水的人鱼哥整个傻住。另一头，似是注意到他的诧异，安可希连忙补了一句：“没别的意思，就先外面看看。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她毕竟也不是什么作死专业户，没必要非要跟危险较劲。真要觉得扛不住，她当然会选择跑——但至少在跑之前，她希望可以自己确定下里面的状况。 别的不说，万一那神像的位置恰好离门不远呢？隔着门丢点食物进去，说不定还能捞到点信用币；万一在门廊处也能触发记忆碎片，更不亏。 最重要的是，她当初要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女神所给的神秘纸张上，有提到“悠然港”这个词——虽然这个理由最缥缈不切实际，但这事安可希很难不在意。 因此，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安可希还是希望能够尽可能地多碰触一些东西。说不定其中就有某些线索，能指向女神所给的神秘纸张…… 怀着这样的念头，尽管明知危险，安可希还是示意净雨，将小船又往教堂的方向靠了靠。 转眼，船头已经抵住了教堂露出水面的台阶。安可希冲着不安的探索者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带着净雨，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面前的台阶。 她本意真的只是打算先从门缝里看看——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她顺着台阶，刚刚走到教堂门口的刹那，厚重的大门似是感应到什么一般，从内侧发出了一声笨重的声响。 然后缓缓向两边打开。 “……”正打算躬身靠近的安可希蓦地顿住，徐徐抬头，正对上无数从教堂内投出的目光。 是鱼人。那些原本栖息在教堂深处，现在却占据了整个大厅的鱼人。 和变异的探索者不同。这些鱼人的脑壳是完完全全的鱼头状，之所以称它们为“鱼人”，是因为它们的鱼头之下，有着哺乳动物般的躯干，以及灵活的四肢。手脚都和人的手十分相似，乍看上去，就像是生了四条手臂一样。 它们或沉在积水，或趴在墙面，或倒挂于穹顶……密密麻麻地几乎塞满了肉眼可见的每一处空间。而随着大门的完全打开，所有的鱼头都在一瞬间转了过来，视线聚焦于安可希的身上，无神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 安可希：“……” 很微妙的，这些目光诡异归诡异。她却并未从中感觉到任何的攻击性。 略一思索，她悄悄召唤出两枚骰子傍身，又握紧了口袋里的符文枪，向身后的净雨使了个眼色，自己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 依旧没有遭到任何攻击。一个正趴在门边抠脚的鱼人，还好脾气地抱着脚给她让了让路。 安可希：“……” 默了一下，她转头看向仍待在门外的探索者，轻声道：“你们确定……这些小东西，很凶？” 探索者：“……”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们基本每次来都要被追着咬啊。 探索者心里也正奇怪，纠结了一下，干脆也用两手扒拉着地面，弹跳着往教堂里走去——谁想他手掌才刚刚伸进门里，便见几颗鱼脑袋齐齐朝自己伸了过来，威胁地呲出了一口尖牙： “——嘶啦！” “！”探索者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手，所幸那些鱼人并没有追杀的意思，见他退出，便纷纷收回了牙。又接二连三地回到了自己歇着的位置。 ……至于净雨，倒没像那位探索者一样被直接驱赶。但在进入后能明显感觉到，这些鱼人看他的目光和看领主的并不相同，陌生与防备明显更多一些。 “……领主。”谨慎地凑近安可希，净雨小声道，“它们对您似乎有特别的感应。” “嗯。”安可希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略一思索，又探出头去，示意外面的探索者不用担心，便带着净雨，试着进一步往里走去。 不知为何，明明有自然光从打开的大门泄入，整个教堂的大厅却依旧昏暗非常。墙壁与鱼人的身上，皆攀附着微弱的白光，然而并不能起到什么照明作用。 又往里走了几步后，教堂的大门忽又自行关上，伴随着一声闷响，本就不多的光源也被剥夺，安可希无奈，只能掏出自带的灯泡充作照明。 好在那些鱼人对她的友善度确实可以，非但没有添乱，还会随着她的行进，自动聚集起来，将身上的微弱白光聚在一起，假装自己是一盏小灯——虽说也没有多亮，但配合着手里的灯泡，至少也够保证安可希平稳前行了。 托它们的福，没费什么工夫，安可希就顺利摸到了教堂所供奉的神像跟前。 ……不，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跟前”。 和之前去过的幸运女神教堂不同。这个教堂的神像，是供奉在一片水池之中的。水池不深，但面积很大，想要真正走到那神像面前，安可希还得再过一截石桥。 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能看到那屹立在池中的石像轮廓。安可希抿了抿唇，深吸口气，终是下定决心，小心朝着石桥探出脚去。 而几乎就在她脚踏上石桥的一瞬间，周遭景致忽然一变—— 明亮的光芒透过窗户大小，四周响起含糊不清的人声。面容腐烂的人影在周边走来走去，身形若隐若现。 安可希第一反应是幻觉，然而在看清那些人身上高度统一的服饰后，又一下反应过来： 是记忆碎片。 她无意中，触发了这个教堂里的记忆碎片。这是一段回放的光影。至于那些走来走去的人…… 安可希打量着他们身上相似的深蓝长袍，估摸着，这些应该就是供奉海神伏波的神职人员。 和之前一样，她完全无法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出，他们似乎是正在为什么仪式而忙碌，好几名修者正从一扇小门内走出，手里捧着盈满白光的透明盒子。他们大多朝着教堂门口去了，唯有两人，反朝安可希这边走来，视若无睹地穿过她的身体，手捧光盒，径直朝着前方的神像走去。 也直到此刻，安可希才终于看清，面前的伏波神像是个什么模样——身披长袍，眼帘微垂。一手按住胸口，另一手则托于身前，手中是一柄白光窜动的火把。 柔白的光团很温和、很纯净。跃动间，却似有无穷的生命力。安可希清楚地知道，这和之前在留声城中看到的是一种东西，细看之下，却分明又不那么一样。 和眼前的光芒相比，留声城里的净化之光，宛如星星的余辉、日落的留光，火焰燃尽之后的残存火星，距离灰烬，也就一步而已。 安可希不由看得入神，不自觉地上前几步——然而下一秒，那耀眼温暖的光芒，又倏然退去。 同样退去的还有四周明亮的光线。 阴冷的昏暗再次袭来。唯有手中的灯泡，以及水池中鱼人凑出的微光，艰难地照亮着眼前的所见。 ——安可希这才发现，自己已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神像面前。而面前的伏波石像，瞧着与记忆碎片中差别不大，唯有本该托在身前的右手。呈现出几分异样。 那手的动作，完全是反的。 手掌向下，呈倒握的姿势。手中握着的依旧是火把的柄，那附在火把上的，却并非是什么白光——而是一团纠缠在一起，不住蠕动的黑色线状物。 想起探索者所说的“黑色光丝”，安可希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连忙后退一步。所幸那团黑色光丝似乎十分迟缓，只是后知后觉地伸出两根线头朝空中探了探。发现抓不到什么东西，很快便收了回去，继续蜷在一起，缓缓蠕动。 像是一把被倒提在手中的剑。 “领主。”净雨有些担忧地赶了上来。安可希忙挥手将其制住，小心退到了水池边沿，思索片刻，又绕着水池边沿，轻手轻脚地观察起来。 净雨不明所以，以气声询问：“领主，怎么了吗？” “我想再看看。”安可希低声道，“我怀疑所有变化都和这神像有关系。” 而神像变化，又很难不让她想到先前在奇迹商会的经历，但和那时又不太相同——奇迹商会里，被儿歌影响的神像，大多变成了袭击人的怪物，但教堂中的神像并未受到影响。由此可见，教堂内部，应该最为安全才对。 可现在，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教堂里。再加上海神手中火把的变化，这不由让安可希有了新的猜测。 假设所有负面的变化都有源头，那这源头，很可能就在这神像本身。 “源头……”净雨轻声低语，“会不会，就是那个黑色的火把？” “不像。”安可希却摇了摇头，“至少破坏它应该不能解决问题。如果能的话，那些小家伙估计早把它砸了。”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她看得出来，那些鱼人们对这种黑色光丝，也是十分讨厌。飘在水池里替她照明时，还会冲着那黑色光丝龇牙咧嘴。 净雨的关注点却不由自主地飘了下。 小家伙……他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低头看了眼旁边的水池。正尽心尽力地替安可希照明的鱼头们察觉到他的视线，眼神一沉，齐刷刷地咧了咧嘴——几排尖牙的反光，甚至比它们身上的白光还要明亮。 净雨：“……” 沉默收回目光，他正纠结要不要提醒领主注意一下自身审美的问题，忽听安可希低呼一声，蓦地拉住他，微微压低了身体。 ……？ 一头雾水地转头，净雨下意识顺着她的指向看了过去，表情倏然一变。 ……事实证明，他家领主说得果然没错。 这石像，果然已经“脏”了。 只见石像的背后，赫然是一具瘫坐着的尸体。尸体干缩严重，却依旧维持着临死前的姿势，且动作十分古怪—— 它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两手却高高举起，伸得笔直。且手掌都完全翻转过去，看上去就像是要从背后抓住神像一样。 脑袋低垂着，露出枯瘦的脖颈。过分细长的脖子从中间完全断开，一缕一缕的黑雾，正从中缓缓涌出，如水流般，源源不断地注入身后石像的躯体。 再将光线凑近些许，那干缩的皮肤上，分明能看到诡异的细纹。净雨心头一震，逆教徒三个字本能地涌上喉头，刚要开口，却只听一阵格格声响——眼前的干枯尸体，竟缓缓地朝他们抬起头来。 ……！！！ 净雨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周遭的一切似在瞬间倏然拉远。声音也好，身体也好，突然都变得不听使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尸体冲自己慢慢展开一个微笑似的表情，又一点点打开嘴巴。嘴巴里面，隐约可见一颗黑色的、正在跳动的心脏—— 恰在此时，却听“砰”的一声。 紧跟着，又连着“砰砰”了好几声。 张到一半的嘴巴被人蓦地击中，下一瞬，干脆打得脑壳都飞出去。净雨呆呆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方如梦初醒般猛然倒吸口气，惊魂未定地转头，正见安可希一脸镇定地将符文枪又揣回兜里。 “小样。”只听他的领主冷冷嗤了一声，“就知道会来这一招……” “没想到吧，姐会盲狙！” 净雨：“……” 所以是……因为猜到尸体会变异，所以干脆闭上眼睛，直接开枪盲打了吗？ “领主……”净雨这回是真的发自肺腑了，息流同款叹息体几乎本能地涌上，“您真棒。” “……”回应他的是安可希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跟着就见她搓了搓胳膊，又摇了摇头。 “少和息流学。你不适合这一款。”她诚心实意地建议了一句，转头赶紧走了。 剩下净雨一个，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愣是没明白自己的夸夸到底哪里有问题。 而等再绕回神像跟前，安可希终于彻底确定，自己猜对了。 随着神像后面的尸体被击碎，周围某种压抑的气息已随之散去，甚至连光线都变得明亮不少。 神像的动作亦随之恢复正常。缠绕在火把上的黑色光丝不知所踪，只是相应的，原有的白光，也没有回来。 所幸很快，这个问题就得到了解决—— 最先行动的，是缩在水池里替安可希提供照明的那几个鱼人。它们三两下就爬上神像，纷纷伸手，像捉虱子一般地将同伴身上的白色薄光取下，轻轻放在熄灭的火把上。无光的火把，登时亮起微弱的光芒。 恰在此时，原本待在其它位置的鱼人也纷纷扑腾了过来。最先的一批放完了光，另一批又飞快补上，如此重复了七八个轮回，火把上的光芒终于堆集到了勉强称得上“明亮”的地步，在石像的手中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跃动起来。 仿佛一只脆弱又生机勃勃的幼兽。 “……原来如此。”净雨恍然大悟，“用来净化的光丝孢子，原来就是这些鱼人身上产生的？” “未必是‘产生’。也有可能它们只是光丝的携带者，比如毛绒动物和苍耳那样……”安可希喃喃着，眉头却微微蹙起——或许是她多想。但她总觉得，即使重新点亮了白色火把，光丝孢子可能依旧不太够用…… 然而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个变化吸引了过去。 “领主？”发现她的视线停驻在了空无一物的空中，净雨不解地跟着看了眼，奇怪道，“怎么了？您又发现了什么吗？” “不，没什么……”安可希喃喃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 她视线的尽头，是她召唤出的两枚骰子——因为凭她现在的体力，这东西维持起来也不费什么事。所以召唤出后，安可希也就没再收起，而是让它们一直停留在空中待机。 而此刻，就在神像手中火把彻底亮起的瞬间，那两枚骰子忽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居然自己在空中转动起来。 无法叫停，但可以收起。收起之后若再放出，则依旧是这样一副转个没完的活泼样子，嗨到像是在蹦迪。安可希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一时有些茫然，就在这时，正好一个鱼人吧嗒吧嗒地从她侧面走过，路过时还很礼貌地停下，行了个奇奇怪怪的礼。 安可希下意识也冲它点了点头，身体无意识转了小半个圈，再看那两枚骰子，转动的频率，却隐隐降下些许。 “……”脑子里冒出一个模糊的猜测，安可希试探着换了几个方向，果然，朝向不同，骰子转动的频率也不一样。 琢磨了一下，她又试着朝转动最快的那个方向走了几步，骰子们果然颠得更厉害。 ……这下好像有点意思了。 安可希心中一动，正好现在教堂里的能见度高了不少，她便索性朝着那个方向，一路走了过去，没走多久，见撞见了大厅侧面的一道小门。推开小门，则是一道长长的走廊。 “领主！”净雨吓了一跳，慌忙跟上，“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安可希坦然道，“我只是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准确来说，应该是她的骰子感觉到了什么。具体是什么，安可希说不清楚。但她本能地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说话间，两人已沿着走廊走出小半。路上时不时遇到正急急往大厅赶的鱼人，看到安可希的时候，却总会停一下脚步，张张嘴摆摆手，很有礼貌的样子。 反倒让净雨看不懂了。 安可希对此倒没太在意，只专心随着骰子的指引走。行到走廊的尽头，又转了个拐角，最终摸进了一间荒废的房间中，停在了一堵墙前。 房间被搬得一干二净，看不出之前是用来做什么的。面前的墙上却留着一大片清晰的符文阵，安可希端详片刻，认了出来。 “符文锁——只有识别到正确的对象，才会开启的锁。”她喃喃着，从包里掏出个装着能源石粉末的小袋子，轻轻按在了符文阵的中心。 随着与能源石的接触，庞大的符阵由中间到四周，一层一层地笼上光芒。在完全亮起之后，又似感应到什么，齿轮般地在墙面上一转—— 伴随着隆隆的声响，半面墙壁自行向里缩去。露出墙后的巨大空间。 强烈的寒气扑面而来。安可希好奇探头，借着灯光，她没看见别的，只看见房间的中间，似乎有一个人影。 再仔细看看，才发觉，那似乎是一个女性。身上穿着深蓝的长袍，跪坐在地，两手交叠着护在身前，像是正用力抱着什么。 深蓝的长袍……是伏波教会的神职人员吗？ 安可希默默猜测着，试探着叫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回应，心头微微一沉。略一纠结，却还是拨开净雨试图拉住自己的手，吩咐对方在外待机，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走进房间内，只觉那种寒冷的感觉更加明显。不过还好，尚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最重要的是——越靠近那身影，停在空中的两枚骰子，转得越欢欣。 安可希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理，明明很不喜看见尸体，却还是马着胆子朝那人走了过去。屏着呼吸绕到对方跟前，安可希下意识闭起了一只眼，匆匆往对方身上扫了下，微微一怔，又蓦地睁开。 ……是女孩子。 这是安可希的第一反应——从外面往里看时，她完全没想到，坐在这里的会是那么年轻一个女孩儿。看上去似乎才十多岁的样子。 而且……完全不像是具“尸体”。 面目完整，皮肤饱满，肤色正常，草草扎起的棕色头发胡乱散在脑后，但看着清爽又蓬松。若非没有呼吸，看上去几与睡着无异。 思及此处，安可希不由又朝她的胸口看了眼——那小妹妹的双手依旧牢牢地护在胸前，因为衣袖宽大，安可希也看不到她到底抱着个啥。 再看看空中都快转成陀螺的两个骰子，安可希嘶了一声，终是下定决心，冲着那女孩儿的尸体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跟着便轻轻伸手，去扒拉对方交叠着的双臂。 出乎预料的，对方的胳膊相当柔软，力道也不大。只稍稍一拨，便顺从地垂落了下来。 随着胳膊的松弛，被她抱在怀里的东西，也一下落了下来，发出“啪”的一声。 安可希举着灯泡定睛一看，却是一怔。 只见那落在地上的，分明是个骰子。 半透明的骰子。同样有十二面。大小介于自己的两个骰子之间。一落地就开始骨碌碌地转，转得比空中那两个还颠。 安可希：“……” 几个意思？合着……这还是个收集道具？这又是干嘛用的？ 眼中浮上茫然，动作上倒没迟疑——安可希只短短思索了一瞬，很快便拿定主意，小心地朝着那地上的骰子伸出手去。 原本还转得跟个洗衣机似的中号骰子，在她手贴近的瞬间，又一下安静下来。明明并非实体，却还是乖乖地随着安可希的动作从地上“飘”了起来，在她手抬起的刹那，又自行继续往高处飘去，直至落入那两枚快乐转动的骰子之间。 ……安可希本以为，这样一来，所有的骰子都会安静下来。 然而并没有。 在中号骰融入的瞬间，它们反而转得更欢了。连带着原本已经不转的中号骰也跟着一起转，快乐得仿佛三个一起跳街舞的哈批。 安可希一时甚至有种自己带了三个滚筒洗衣机出门的错觉。 “我去，什么状况。该不会是坏了吧……”她盯着虚空中的三个骰子，一脸迷茫地喃喃自语。下一瞬，忽听门外的净雨急急开口示警！ 再下一瞬，安可希只觉身旁一阵风响，有什么东西猛然朝自己扑了过来，将她一下扑到在地—— 又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第70章 第七十章 天知道,在亲眼目睹安可希被扑倒的瞬间，净雨的魂都差点飞了出来。 “领主大人！”他急急叫着，下意识抬起了戴着戒指的手，却听安可希急急说了声“停”,旋即放缓了声音。 “先别急,别动手……她好像没恶意。再看看情况。”她轻声说着,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那个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影上。 脑袋完全埋进了胸口，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深蓝色的衣袍与披散着的棕色长发。安可希抿了抿唇,试探地伸手,小心在对方肩膀上推了一下，对方顺势抬起头来，露出一双蓝色的漂亮眼睛，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后,又一下将脑袋埋了下去。 安可希：“........” 行吧，从各种角度来看,这就是方才所见的那个女孩尸体无误,这种触感，也不像是幻觉…… 所以现在什么情况？诈尸？？可自己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气息的起伏……尸体会呼吸吗？ 好消息是,对方似乎并没有进一步攻击的意图。就是抱得有点勒。 安可希蹙了蹙眉,开始迅速地搜刮自己贫瘠的知识储备，试图找出哪怕一种能解释当前情况的猜测。脑子里冒出的可能性瞬间从“白雪公主同款假死说”一路列到“吸血鬼老太婆沉睡苏醒说”，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寻求答案。 她再次垂眸看向趴在身上的女孩,清了清嗓子，试探地开口：“那个,你好？” “能说话吗？能听懂我说话吗？方便的话，能请你先松开吗？有话好好说……” 她轻声说着，再次伸手去推对方的肩膀，顺势瞟了眼浮在空中的三个骰子，默默做好了对方还不松就强制动手的准备。不想女孩再次抬眸，这回却是没再死抱着不放，而是顺着她的动作，慢慢直起了身。 见对方似乎能听懂人话，安可希登时松了口气，立刻重复道：“所以，你能说话吗？我有问题想问你。” 女孩瞪大眼睛，当即点了点头，嘴唇无声地开合几下，却又一下皱起了眉。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喉咙，又试着张了张嘴。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安可希观察着她的神色，轻轻道：“你喉咙不舒服？发不出声音？以前能说话吗？” 女孩摇摇头，又点了点头，闭眼试着叫了几次，神情逐渐焦急起来，手指时不时抓一下手背，看上去似乎十分不安。 安可希见状赶紧抬手，温声安抚：“冷静、冷静……先别急、先别急……你冷吗？我感觉挺冷的。我们先出去，去亮一点的地方，行吗？” 女孩转头看她一眼，顺从地点了点头，搭上安可希伸过来的手，摇晃着站起了身。然而没往前走几步，呼吸忽又急促起来，喘息声逐渐加重，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跟着便整个人往下一软，安可希拉都拉不住。 ........吸血鬼会有哮喘吗？ 安可希短暂地困惑了一秒，忽似意识到什么，慌忙将灯光凑近那女孩儿——果不其然，只见对方露出的手背和脸上，已然起了小片的红疹。 安可希暗道声糟，赶紧去翻自己随身的探索包，翻了一会儿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又连忙冲着门口看傻眼的净雨招手。 “隔离符文！”安可希急急道，“备用的隔离符文，快拿来！” “这倒霍孩子.......她没有防护！” 净雨：“.......” 净雨:“......啊??” ........ 又半分钟后。 终于将净雨递来的隔离符文挂上手腕，那女孩原地缓了片刻，看上去明显舒服了不少。呼吸和脸色都变得正常起来。 只是手上和脸上的红疹还没消下去……不过看着至少没那么红了。 嗯，看来应该不是吸血鬼。安可希默默做出判断。 毕竟没听说哪个吸血鬼会因为空气污染起疹子的。 不过为啥之前一直没事，现在忽然就疯狂过敏，这事安可希还无法确定。只能猜测，可能是因为这房间过去几十年里一直封闭着，与世隔绝。直到他们到来，这道防护才终于失效。 无论如何，这地方是不能再待了。安可希确认女孩状态稳定后，便将她牵了出来，待来到相对明亮的外间后，便试着再次向她发问——还好，这会儿女孩也已冷静了下来，对她的提问也都很配合，几乎是有问必答。 沟通起来似乎也不是很困难。尽管对方不会说话，可至少会写字。安可希将领主手册翻到空白页，暂时充作了那女孩儿的答题板。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妹妹的脑子，似乎……不太好使。 虽说会写字，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活动，握笔时手抖得非常厉害。写的字不仅歪歪扭扭，语序颠倒，还时不时掺有一些安可希不认识的符号。 这种符号净雨倒是认识，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后，便将安可希扯到一边，悄悄告诉她，那是大陆上小孩学习文字时使用的认读音标。 ……说通俗点，就是异世界的汉语拼音。 而神职人员，至少净雨记忆里的神职人员，都是会接受完备的基础教育的。根本不存在不识字的可能性。 “……”安可希闻言，沉默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回到女孩儿跟前，她只能试着，用更为明确的问题来向对方求取答案—— “你是人类吗？”她问道。 女孩儿迟疑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缓缓点了点头。 安可希微微挑眉，又问道：“是这教堂里的工作人员？” “……”女孩儿蹙眉回忆片刻，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再次犹疑地点头。 吸了口气，安可希下定决心，提高了问题的难度：“你为什么会待在那个房间里？” 这回，那女孩全是完全没犹豫——她抬头看向安可希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抓起笔，在安可希递来的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道： 【等你。】 ……？ 意识到自己终于触及了某些关键，安可希紧跟着询问：“你知道我会来？” 回应她的，却是女孩干脆地摇头。她想了想，继续往本子上写字： 【我希望你会来。】 “……” 似乎是没什么意义的答案……安可希思索片刻，又指了指空中。那里，正静静地停着三枚骰子。大概是方才终于嗨够了，这仨现在倒是安静。 “那边的东西，你能看到吗？”安可希问道。 回应她的，是女孩肯定地点头。安可希紧接着又道：“中间那枚，是我从你怀里找到的。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对方同样思索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往本上艰难地写下一行字——【改变的力量】。 安可希皱了皱眉，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等我？” 对方再次看了眼停在空中的三个骰子，似是又笑了下，在方才写出的那行回答前又添了两个字：【你有改变的力量。】 “……” 也就是说，骰子即对应所谓的“改变的力量”。而对方实际在等的，只是持有骰子的人。 可若要询问对方知不知道为什么是自己持有骰子，能得到的就只有莫名其妙的眼神，以及“该你的就是你的，哪有为什么”这种称不上答案的回答。安可希又问了句，那你知道还能在哪儿找到这样的骰子吗，女孩则再次摇头，摇完头后又似想起什么，在本子上一本正经地写了一句，“不可以偷懒”。 什么叫做偷懒，我也就好奇问问而已……安可希心里犯起嘀咕。对当前的情况，却总算有了个大致的理解。 眼前这女孩，多半类似于童话故事里的什么公主或者教母，因为身负重任，所以在末日到来时强制陷入了沉眠。而她所肩负的重任，就是将一枚十二面骰守护好，等着别人来取。 而自己，出于某种现在也解释不清的原因，恰好拥有了另外两枚十二面骰，于是便以这力量为指引，回收了女孩守护的骰子，顺便也唤醒了对方。 只是妹子似乎有点睡傻了……而且从她的表述来看，类似的骰子，肯定还有散落在其它地方的。 这样看来，女神给自己的那几张神秘纸张，或许正是针对这个也说不定…… 安可希在脑海里快速将所有的线索都过了一遍，轻出口气，抬眸看见那女孩专注看向自己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对了，你的名字，还记得吗？”她张开手指在对方面前晃了晃，“我还不知道怎么叫你呢。我叫安可希，你叫什么？” “……”女孩缓缓眨了眨眼，笔尖抵在本子的纸张上，却久久没有划动。过了片刻，方见她泄气似地闭了闭眼，轻轻放下笔，转而抬起手，在自己的耳朵处划了划。 安可希：“……” “什么意思，这就是你的名字吗？”她猜测道，“听？聆听？耳朵？小聋女？还是你只是纯粹的耳朵有点痒？” “……”女孩的动作停在当场，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安可希一锤定音：“好的，那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叫你小耳朵了。” “…………”女孩沉默更甚，微微抿起嘴，不太高兴地看了安可希一眼。顿了片刻，又认命地叹了口气，没再对这个名字做出抗议，反而努力伸长胳膊，轻轻摸了摸安可希的头。 这下，轮到安可希沉默当场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在摸头时，看向她的目光甚至带着几分怜爱……而且这感觉还莫名有点熟悉。 这让安可希本就被问号塞满的脑袋，越发拥堵了些。 想问的事情，其实还有挺多。 不过考虑到还有其它事需要处理，安可希决定将这事且暂往后稍稍。而就在她打算先带着净雨去周边的房间里再看看时，又一个小意外，忽然发生。 女孩的肚子叫了起来。咕嘟一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明显。 方才还眼带怜爱的女孩登时脸上一红，捂住肚子，露出了茫然又困惑的神情。安可希对此倒不是很意外——乌龟冬眠起来都知道饿呢，何况一个活人。 遂当场还了一击摸头回去，顺手从包里拿出一瓶应急用的营养液，塞进了对方手里。 女孩却像是没见过这种东西，捧在手里打量半天，终于试着去拧。拧了两下未果后，干脆地选择了上牙。安可希吓了一跳，赶紧叫停，取过瓶子打开后又递给她，女孩感谢地冲她笑笑，两手捧着喝了一口，咂了咂嘴，似乎喝不太惯。 安可希见状乐了，扶着膝盖弯下腰：“怪难喝的是吧。我第一次喝也不喜欢。不过你才刚醒，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东西，喝这个比较安全。先凑合一下吧。” 女孩闻言，一脸认真点了点头，又抱着营养液瓶一口一口地小心喝起来。安可希看得又是一乐，顺便又蹭了个摸头。旋即起身，左右环视一圈，确认当前房间再没值得留意的东西后，便与两人打了声招呼，径自往外走去。 她本是打算带着净雨先在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捡点什么，或是再触发什么记忆碎片。不想那女孩却是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亦步亦趋，大有一副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的架势。 安可希愣了一下，想想本来之后也打算再和她聊聊的，便也没管，任由她这么跟着了。 这座教堂本身不大，配备的生活区也相对较小。再加上房间里基本都被搬得干干净净，他们很快就将整个生活区搜索完毕，转而朝着外面走去。 “对了，你知道那种拥有净化能力的白色光丝吗？” 往回走的路上，安可希忽然想起这事，好奇向旁边的女孩打听起来：“外面有人生病了。需要这种东西来治病。可这里剩下的白色光丝似乎很少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走廊，回到了大厅之中。厅内依旧乌泱泱挤满了鱼人，神像手中的火把比安可希离开前要明亮了不少，不过比起在记忆碎片中所见的光芒，还是要黯淡许多，感觉亮得相当勉强。 “喏。就是那种……？！”安可希视线越过趴了一地的鱼人，直接朝着那火把指去。方才还安静跟在旁边的女孩儿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不等她话说完便一下窜了出去，连带着旁边的安可希都吓了一跳。 她看着在不住垂头看向鱼人，又时时将手伸向空中的女孩儿，微微蹙了蹙眉：“怎么了？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对方这回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紧抿着唇角，不停在教堂里走来走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返回到安可希身边，脸色难看。 【靓靓们很虚弱。】她在安可希提供的纸张上用力写道，明明笔还拿不稳，笔尖却有力到像是要戳破纸张，【虚弱的话，很难再产出你说的光丝。】 ……？ 安可希不由一怔。一旁净雨好奇探头看了一眼，奇怪道：“靓靓？谁是靓靓？” “那些鱼人。”安可希倒是非常顺利地代入了，只是脸色同样变得不太好看，“也就是说，那种净化力量的光丝孢子，还真是这些鱼人产出的？那这问题确实有些严重了……” 对面的女孩儿一脸严肃地点头，剩下净雨一个，看看满厅的鱼人，又看了看本子上的字，迟疑地张开了嘴，想想还是闭上。 ……所以领主你到底是怎么明白“靓靓”的指代的？难道只有我一个觉得这称呼不太贴脸吗？嗯？？ 净雨还在那里满脸莫名地纠结，那边安可希已经在尝试推进话题了：“这教堂里曾经出现过污染源……有逆教徒用自己的尸体污染了神像。是不是和那个有关系？” 女孩却是闭眼摇了摇头。 【那只是加速过程的东西。重点是，现在环境本来就差。它们在这里活不好。】 言下之意，即使安可希已经除去了污染源，这些鱼人的虚弱依旧无可避免。而且必定会不断地衰弱下去…… 【除非能让它们迁到相对干净的环境中休养。】女孩尽可能快地在本子上写道，因为太急，语序颠倒得更加严重，好在不影响安可希理解，【不然它们不仅无法继续产出净丝，还会枯萎死亡，甚至更糟的……】 【继续畸变，最终变成难以挽回的怪物。】 【那会很痛苦。】 “……” 变成怪物……意思是现在的状态，还不算怪物吗？ 净雨显然有些被搞糊涂了，安可希似乎也对这句话产生了好奇，终于问出了那个颇为在意的问题：“所以，这些鱼人，到底是什么？” 【是信徒献出的灵魂碎片。】女孩这次回答得也是毫不迟疑，【结合神明的祝福，所诞生的精灵。】 “……”净雨诧异了，“无意冒犯。但您确定……这种样子，算祝福？” 【它们这是被影响了！】不想向来安静温和的女孩却是一下板起了脸孔，回答里都难得地加上了感叹号，还不止一个，【本来是很好看的！是很可爱的靓靓！】 “……”虽然但是，即使你这么强调，我也完全想象不出它们具体会靓在哪儿啊…… 净雨瞟了眼不远处正在抠脚的鱼人一眼，实在很难将这种姿势和“靓”联系在一起。安可希却似是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弯腰看向女孩儿。 “说起来，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生病’的人吗？”她轻声说着，向对方细致描述了一下门外探索者现在的状况。女孩闻言亦皱起眉，侧头专心想了会儿，方不太确定地落笔： 【应该是，本来快死了。临死前却正好遇上同样快死亡的靓靓，意外继承了对方遗留的力量……】 这种力量，本该是作为遗产散发给同族的。却意外涌入了闯入的几个人类体内。虽然阴差阳错帮助他们延续了性命，但也因此将他们变成了不人不鱼的怪物。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需要白色光丝来维持神智——他们并非是真正的鱼人，并没有自己产出光丝孢子的能力。然而哪怕是真正的鱼人，都会因为外界的污染而逐渐虚弱、畸变，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半鱼人？ 这段内容，小耳朵写得很困难，也很简略。安可希费了好大劲，连蒙带猜，才终于搞清她的意思。 在终于搞清始末的那一刻，不论是她，还是净雨，都陷入了沉默。又过半晌，才见安可希再次开口，语气带上了几分艰难：“那他们，还有变回人类的可能吗？” “……” 回答她的，是女孩儿复杂的眼神。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二十分钟后，教堂外的台阶上。 安可希蹲下身，尽可能地直视着飘在水里的灰绿色探索者，如实告知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总之，根据我打听到的事实来看，你们想要再变回人类呢，基本是没戏了。” 这话一出，果见对方露出失落的神色。连划水的动作，一时都变得沉重不少。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忘朝安可希认真点了点头，以作感谢。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安可希见状，又赶紧补充道，“但是你们现在的样子，还是有希望改变的。不敢说恢复得有多好，但至少……能更像个人吧。” “只不过需要和那些鱼人一样，找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休养，而且最好是一个能接触到大量光丝孢子的地方，这样再能对你们进行进一步的净化……当然，不是光丝孢子也行，总之多接触有净化功能的东西就对了！” 飘在水里的螺螺头闻言眼睛一亮，然而很快，又再次露出失落的表情。 好消息是，他们总算有了希望；坏消息是，但不多。想要避开外界污浊的空气，向来就只有人类开发的地下城；可他们这种怪模样，能不能被接纳还另说，又上哪儿找什么净化工具？ 螺螺头本身就是负责采集光丝孢子的，很清楚当今净化力量的稀缺。光是他们城里使用的光丝孢子，就不知被多少外来的商队觊觎，多离谱的价格他都见过；而这种稀缺的资源，他们又要怎么找，谁又愿意大量投注在他们身上？ 安可希观察着他的神情，又瞟了眼站在旁边的女孩儿与净雨，彼此再次交换了几个眼神后，方深吸口气，下定决心般开口： “对此，我其实有一个建议。” ……？ 迎着水中探索者询问的目光，安可希缓缓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其实有一片领地……呃，其实也不算正常的领地吧，更像是个避难所。虽然发展得不是特别好，但地方还是挺大的。而且也确实比较‘干净’。 “光丝孢子这种东西，对我而言也是很有用处的。所以我打算，将一部分鱼人也接到我那里去住。等它们恢复过来了，就带回来放生，再另外接一批回去休养……”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一次性全部接走是最干脆的。不过鱼人虽然无需进食，但对水的需求量却很大，要打造相应的生活环境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且安可希如果要养鱼人，势必要专门开拓一片区域，那边的照明、符文也得成套布置…… 所以在完全准备好前，将所有鱼人都接回领地这事并不现实。先接一部分，安置起来倒还容易。 安可希倒是也想过从另一个角度解决问题，那就是联系其他的领主来领养……不，是接走一些照顾。就冲着光丝孢子这个东西的价值，安可希完全不担心没人愿意接手。 关键是——按照女孩儿说法，这些鱼人本就承担着一定的护卫作用，具有攻击性。因为经年累月的污染与畸变，脾气也早已变得更加暴躁。托付给其他人养，搞不好反而会搞出伤人事件。 而自己，似乎是因为拥有那种“改变的力量”，意外地能被它们接受。再结合领地本身的限制，安可希只能做出分批带走的决定。 “接走的鱼人，也需要有人看顾。而且关于光丝孢子的使用方法什么的，我现在其实也完全搞不清楚。正好你们都来自留声城……”安可希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询问地看向水里的探索者。 后者似乎已经意识到她要说些什么，眼睛瞪得溜圆，甚至无法控制地从水里吐出了一串泡泡。 而正是在泡泡的咕嘟声中，他听到了安可希的后半段话：“所以，你们有没有兴趣，来我的领地住一段时间？我会专门给你们划一块地方，有空帮忙干点活就好……嗯，不过我不清楚你们的饮食习惯。冒昧问一句，你们吃得多吗？” “……” “扑。” 一声轻响，飘在眼前的最大的泡泡倏然破裂。螺螺头诧异抬头，正对上安可希认真的双眼。 她安静看着他，人依旧稳稳地蹲在台阶上。距离不远，却是泡泡永远也飘不到的位置。 此时此刻，却成了只需一个肯定的回答，就能触及的地方。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事实上,不光对方心情震惊，安可希在提出那个邀请时，自己心里也有些忐忑。 毕竟,接鱼人回去，还可说有光丝孢子这个可预见的回报；带这些变异了的探索者回去，则更像是一场不知未来的赌博—— 一来,她目前只和眼前这位接触过，接触得还不多。对于其他变异探索者的性格、状态她尚不清楚；对于他们的意愿、生活需求，也还一无所知。再加上双方的交流本就充满困难,能否提供给对方较好的生活环境,这个安可希还真没把握。 她只是单纯觉得，他们能坚持到现在,眼睛里还有光，很不容易。如果她不去管的话，可能这仅剩的一点光，也只能熄灭了。 ……所以那句“你们吃得多吗”，还真不是玩笑话。她是真心实意地在担心自己养不起。 出于意料的是,沟通上的难题，居然很快就得到了解决——不知是不是因为本身就常和鱼人打交道的关系，小耳朵居然能够听懂面前探索者的语言。在发现对方开始急急地哔哔出声之后，她很快就戳了戳安可希,用纸笔向她进行了粗略的翻译。 而那名探索者，似是意识到她可以帮忙转达自己的话,哔哔得登时更勤了—— 【他说,他们吃得不多。一顿可以管很久。饿不死。而且他们能吃的东西种类比人多，一些特殊的矿石也能当做食物，变异的动植物熟了就能吃,不怕污染。如果领地食物少，可以让他们自己出去打猎……】 【而且他们还囤着大半只章鱼怪，至少可以再吃半个月。给他们一块地方存放就好，他们自己有冻苔石，能够保鲜……】 【他们虽然行动不变，但简单的活都能做。力气也都很大。手撕变异的水怪也不在话下。有什么脏活累活，交给他们就行……他们只需要一小块湿润的区域生活就好，会主动避开其他人的……】 小耳朵写东西时本就容易语序颠倒，再加上对面探索者似乎也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导致内容看上去很乱。 但大致的意思安可希还是懂了。简单来说，就是他们能照顾好自己，也会尽量避免影响领地内正常人的生活。 看这个表述，对方似乎也很中意她的建议…… 安可希正暗自做着判断，却见那探索者忽似意识到什么，语速忽然缓了下来，垂着脑袋，逐渐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他又再次抬头出声。不过这回，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说，这件事也得考虑其他人的意见。他得回去和同伴先商量一下。】小耳朵尽可能迅速地在本子上写道。 “行，没问题。”安可希当即点头，转头正色看向水里的灰绿色身影，“我最迟明天中午会离开悠然港。你在那之前给我答复就行。可以吗？” 水中的探索者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飞快游走。安可希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轻轻呼出口气，再一扭头，正对上小耳朵好奇的目光。 【这个地方很危险。】她在安可希的本子上写道，【你为什么要留到明天中午？】 “既然来了，总得到处看看。”安可希理所当然道，“我领地的资源还很少，如果遇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好带一些回去。” 事实上，如果不是需要安置鱼人以及变异的探索者，她本来还打算在这儿多逗留一天。指不定还能从水里捞到什么能带回去的海鲜呢。 水怪这类风险太大的姑且不论，至少去周围建筑物上敲点藤壶和贝壳总可以吧。 小耳朵闻言，轻轻偏了偏头，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安可希也没多解释，拿出通讯水晶板，先给息流发了几条消息，简单描述了下情况，让他先带着其他人，在领地内收拾两块区域出来，专门用来安置鱼人和留声城的探索者—— 还好领地内未开发的区域还有很多，其中不乏几百平米的大房间。简单安装下照明就可以先用上了。 当然要在里面临时搭个水池并不现实，但好在鱼人也不是非要在水中生活。按照小耳朵的说法，将环境弄得尽可能湿润一点就可以。能再加些可供攀爬的植物或者石头自然更好。 倒是符文方面，最好花些心思。毕竟鱼人和探索者都在外界待了太久，可用在他们身上的净化手段也有限。为了避免影响其他人，最好是能在他们活动的区域外加上一层隔离，等日后情况逐渐转好了，再慢慢撤下。 嗯，考虑到探索者们可能自带的大章鱼，还得再给他们安排一个专门的食物储藏库才行。还有日常用的家具……床铺至少得先安排上，至于别的，倒可以之后看需求再慢慢添置…… 安可希暗自寻摸着，将想到的注意点都一一列给了息流。交流完毕，又开始给雨贝写信息，写到一半，却又顿住。想想还是作罢，转而将水晶通讯板收了起来。 ——她原本是打算将那些探索者们的情况告诉雨贝的，不过转念一想，这事还是等那些探索者给她反馈之后，再做决定为好。 至此，关于那些鱼人的安排，便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安可希站在原地缓了缓，抬头看看开始变暗的天色，决定先不出去活动了，今晚就在教堂中过夜。跟着又反身走回神像前，当着一堆好奇鱼人的面，一脸认真地清洁起那尊神像来。 不仅用叶片将整个神像都细细擦了一遍，连那个逆教徒的尸体都特意捏着鼻子扔了出去——扔的时候还有好心的鱼人特意上来帮忙，抬着尸体往外走的脚步那叫一个轻快。一扭一扭的，感觉给个音乐它们就能直接舞起来。 而在所有的清理工作都完成之后，安可希又将带来的食物摆了一些在石像前，一本正经地闭眼、合掌、拜拜。一套流程走完，立刻翻开了领主手册，发现涨了五千多的信用币后，登时长舒口气。 之前攒的信用币，因为抽卡加发签证再加换经验石一顿霍霍，已经就剩三千多。加上这五千再凑个零头，正好九千，又是五个十连。 安可希满意点头，将摆出的食物又全都收回包里。转身正要往回走，一抬头，却见小耳朵正在不远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一脸诧异。 【你，为什么要拜祂？】几乎是等安可希一靠近，她便迫不及待地要来本子往上写字，【看着好奇怪。】 安可希：“……” 要完整解释关于信用币的事，似乎有些麻烦。再加上对方本身就是伏波教会的神职人员，她也不想太过冒犯，于是默了片刻，安可希选择了一个听上去比较体面的答案：“因为我对这位神明，充满敬仰，爱得深沉。” “……”不想这话一出，对方看着她的目光却是更奇怪了。呆了好一会儿，才又在本子上写道：【我以为你不信这些？】 “也不能说不信吧……”安可希搔了搔脸，“反正不要钱，看到了就拜拜也不损失什么，对吧？” 小耳朵：…… 小耳朵：【那……那看到幻梦或者真知的神像呢？你也拜？】 “拜啊，为什么不拜。”安可希莫名其妙，“都说了不要钱。” 而且拜了还有收入……女神算什么？重点是信用币啊！ 小耳朵闻言，神情却是变得更加复杂。看着她的目光似是有一些发愁。 片刻后，又失笑般地叹出口气，轻轻摇了摇脑袋，又忽然抬手，再次摸了摸安可希的头。 依旧是那种温柔的姿势，依旧是那种充满让人略感熟悉的、充满怜爱的目光。 安可希：“……” 安可希：“……？？？” 拜完神像之后，教堂内似乎也没值得探索的东西了。 生活区域之前已经看过，其它的地方也大差不差。即使如此， 安可希也没闲着，拿着纸笔，到处去找可以拓下带走的符文。发现教堂的花园里还有爬满贝类的石头后，又兴致勃勃地带着净雨过去撬，撬了整整一个探索包。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才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地跑回来，捂着恒温符文石取暖。 而就在她到处乱跑的时间里，小耳朵则是认真地将教堂内所有的鱼人都检查了一遍。从中挑选出最虚弱的四十只，作为安可希带走的第一批。 这四十只中，还有不少是带有外伤的。似乎是在抵抗入侵者时留下的伤口，迟迟没有痊愈。安可希回去时，正看见小耳朵在轻轻抚摸一个鱼人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眼帘低垂，眉眼哀愁。 抚摸片刻后，又放弃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眼中愁绪一下变得更为厚重。 安可希不解地蹙蹙眉，上前试探着问了句。小耳朵耷着脑袋往本子上写字：【我在试图减轻它们的痛苦，只可惜现在的我，好像很难做到。】 说到这里时，她的眼神更难过了。安可希不知道她在难过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想了半天，只能礼尚往来地，也摸了摸她的头。 好在明天就能带着这些鱼人离开了。领地内有医生，也有药。总有处理的办法。 另一边，探索者的回复，也来得很迅速——第二天一早，安可希刚打着呵欠走出教堂们，便看到门外的水域里，齐刷刷地飘着一排灰绿色的鱼脑袋。 身后还飘着几大块用绳子串连起的木板。木板上放着被切割整齐的大章鱼怪，每段章鱼的旁边都搁着一小块冻苔石，将章鱼冻得表面一层霜。 “你早。”为首的螺螺头小心翼翼飘过来，借着小耳朵的翻译，一脸紧张地转述着同伴们的想法，“我们一共五个人，全在这里……都去的话，会给你们添麻烦吗？” 居然……只剩五个了吗？ 安可希不由一愣，旋即摇头，立刻表示没有问题。跟着又将水晶通讯板拿了出来，蹲下身，认真看向螺螺头。 “我有雨贝的联系方式。我曾经答应过，要帮她找找你们的痕迹……嗯，城里的人都以为你们，呃，过去了。但他们还是很挂念你们。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把你们的情况告诉她……当然，不会说得很细。但这样至少能让你们的家人朋友有点念想。 “你们觉得呢？又或者你们有别的想法？” 安可希说着，询问地看向水里的几个身影。 说来也怪，明明水里没有一个人动。但在她话音落下后，水面上却分明荡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于是，一个小时后。 留声城内。 雨贝正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处理着手上的表格。手边是热气腾腾的果核茶。冷不防桌角忽然传来一声震动音，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单手在那堆叠起的通讯水晶板里翻了几下，精准地找到那块正在作响的，一下抽了出来。 抽出来后，才发现那正是安可希留给她的那块。雨贝不由一顿，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待看清板子上跳出的文字后，表情又逐渐僵住。 旋即化为了淡淡的失落。 “没找到可以带回来的遗物吗……”她喃喃重复着看到的信息，轻轻叹了口气，瞟了眼放在桌上的全家福，很快又打起精神，准备给安可希写回复。 虽说没找到遗物，但不论如何，既然对方有帮忙留意，那总得表示下感谢。 雨贝如此想着，正要落笔，却见板子又连着两条信息跳出来。她蹙眉看向那两行文字，随着目光的移动，双眼却不由自主地睁大，眸中涌上一股强烈的难以置信，片刻后，又逐渐化为巨大的惊喜，眼眶涌上了微微的湿润，很快又被用力抹了下去。 下一秒，便见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想也不想地就往外冲。巨大的动作震翻了放在桌上的果核茶，热腾腾的水顿时蔓了一桌，连刚才还在填的表格都被浸湿。雨贝见状，本能地往回走了两步，然而很快，便又停住了脚步。 算了，管它呢……去他大爷的工作！ 下定决心地抿了抿唇，她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转头继续往外冲。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脱了缰的驯鹿，很快便沿着走廊远去。 ——而就在雨贝朝着城主办公室发足狂奔的时候，安可希的领地内，却是一片安静。 传送室内，息流正抿唇盯着眼前的传送板，时不时又看看手里的水晶通讯板，难掩眼中的焦急。一旁的贼能打好奇探过头来，息流又下意识地往通讯板上一遮，警告地看他一眼。 贼能打连忙举高双手，示意自己超乖的，还主动往旁边退了几步。见息流仍是一副紧绷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不至于吧，息副总。只是想看看领主说了什么而已，又不是看你的柜子密码，至于这么防吗？” 息流：“……” 息流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默默撤下了挡着水晶板的手，低声向贼能打道了个歉，想了想，又补充道：“领主那边，确实没有别的消息了。之前的消息在下也已经向你们转达过……” “就是说很快就回来，而且还会带回贵客那段，是吧？”跃金晃了晃脑袋，又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可那是十分钟之前的信息了。领主大人之前有迟到过这么久吗？” “当然没有。领主大人向来守时。”填星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符不起在旁冷静宽慰：“不要急。可能只是有事耽搁了。如果真的遇到问题的话，她肯定会抽空发消息知会我们的……” “毕竟开着传送板等待也是一种浪费。”符不动悠悠补充，“领主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反而会很注重节省资源。” “你说得可真含蓄。说白了不就是抠……”明灯抱着胳膊，悠悠开口，话未说完，忽见传送板上光芒亮起，神情瞬变，连忙噤声。 尽管看着满不在乎，他还是下意识地往传送板的方向靠近了几步。转眼光幕落下，明灯当即咳了一声，正要义正辞严地指责对面的不守时，一看光芒的中心，却是彻底傻眼。 只见传送板上，那里有什么安可希？ 只有一个不足半人高的，鱼头人身的怪物。 ……那怪物肩膀上还背着个用大叶片做成的小包袱。包得不是很牢。里面隐隐露出几块五颜六色的石头，看着还湿漉漉的。 “……” “这是什么？”短暂的沉默后，跃金率先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道，“领主有说这回会先送食材回来吗？” “应该，不是吧？”息流不太确定地开口，“食材不会带行李啊。” “可能是烹煮用的工具？”贼能打兴致勃勃地给他们拓展思维的边界，“领主觉得分批送回来麻烦，就让它自己带过来了……” 这句话引来了所有人诧异的目光。明灯一句“你是人吗”差点脱口而出，然而转念一想，发现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 至少这种行为放在他那神奇的领主身上，似乎全无违和感。 这边几人还在小声的争论，那边的小怪物却似仍沉浸在传送的后遗症中，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好久没缓过神来。距离最近的符不起上下打量它一番，理智地提出了另一种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根本不是什么食材？” “毕竟，领主之前也说了，会带贵客回来，不是吗？” “……” 这番话，再次引发了大片的沉默。息流默然片刻，终于认命地拿出通讯板，打算直接找领主问清楚了事。而就在此时，因为私事耽搁的幽老师，终于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寻求安宁。因为现在能用的厕所不多，我只能先去了偏僻一点的位置……” 幽老师两手插在口袋里，一边进门一边不掩怨念地咕哝，进入后才发现领主似乎还没回来。 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然而在看到传送板上站着的鱼人后，表情又瞬间一僵。 恰好就在这会儿，刚从安可希那儿得到回复的息流吐出口气，如释重负地抬头： “领主说，她稍微有点事耽搁，会在后面几批回来，要我们一直把传送板开着。在此之前，她会先把这种，呃……精灵传送过来，数量不少，让我们先好好安置……” 话未说完，幽老师眼神又是一变。 片刻后，便见他深深吸了口气。 “不好意思，请容我先打断一下。”他说着，抬起一手，不容置疑地掐断了息流的后半句话，旋即抬眸，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的行为太过收敛，以至于给了你们一种我脾气很好的错觉。但丑话说在前面。” 他将手往传送板上一指，微微低头，半张脸隐没在过长的额发之下。 “谁要是敢把这个放进厕所里，我就让他当着领主的面，把自己的头塞进马桶里。” “不信的话，你们尽管试试。” “……” 这话一出，传送室内，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方听贼能打一拍大腿，爆发出一阵不要命的大笑。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还好,关于厕所权使用权的问题，并没有再进一步爆发。 在贼能打刺耳的笑声中，被吓傻的息流总算回过神来,赶紧向幽老师解释，领主之前便有安排新的区域给未来的贵客，他已经带着魔动人偶们先收拾好了,不会进一步占用他宝贵的安宁之地——幽老师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当然，也没好看到哪儿去。不过倒不是因为厕所的问题。 而是贼能打的笑声，真他大爷的太烦了。 “不过那些已经放进去的鱼,暂时确实没法全部搬离。”顿了几秒,息流又有些尴尬地补上解释，“领地里一时还是腾不出合适的容器……嗯,如果您实在介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调整一下部分鱼苗的位置？先把您需要的厕所腾出来……” 幽老师：“……” 谢谢，但并没有感觉到安慰。 幽老师没说话。幽老师再次选择了沉默。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问题在他们伟大的领主大人回来之后，终于彻底得到了解决。 只是在解决的时候,她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我真是——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一回来就遭受马桶暴击的安可希几乎整个儿傻掉，强撑着先完成了对鱼人和变异探索者们的安置，又让净雨带着小耳朵先去清洁和更换衣物，顺便将部分带回的物资先拿去净化。至于幽老师,则作为此事最大的受害人，先被请出了房间—— 等确定其他人都已经走得足够远之后,安可希这才关上房门,转身对着传送室的一众投影发出灵魂质问： “没有容器，你们直接来信和我说啊？就算当时那时候还没有水晶通讯板，传送板总有吧,写个便条传过来，很难吗？请问？” 毕竟她当时人还在留声城，不管怎样，几个桶还是买得到的。就算不在留声城，通过领主手册的交易板去换，努力一些，也总得换到。 总好过把鱼养在马桶里吧？ ……虽然那些马桶都还没用过，理论上来说也算干净。可毕竟……那是马桶诶！哪怕是金子做的艺术品那也是马桶诶！ 想到这儿，安可希忍不住一巴掌拍上了自己脑门，想了想，又奇怪道：“而且领地里怎么就缺容器了呢？我临走前明明看到仓库里还有好几个框啊？” 息流正一脸自责地垂着脑袋，闻言刚想解释，站在角落的金翡已经积极地举起了手：“这个我知道！” “跃金把它们都拿去做苗床了！” 混在人群中一边听训一边走神的跃金：“……” “苗床？”安可希却是一顿，眼神微动，“你不是主要负责种攀援植物的吗？攀援植物也需要苗床？”还要那么多？ “……嗯……”跃金搔了搔脸颊，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被分配的工作都做完了，正好比较闲么。我就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看到仓库里还剩不少种子，领地似乎也用得到，就说先拿去种了。没想到反而给大家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跃金说着，神情变得更加尴尬。安可希却是挑了挑眉，神情稍稍缓和下来：“你的意思是，攀援植物那边，情况还算顺利？” “当然。”跃金毫不犹豫地点头，“领主带回来的那几株，正好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只要好好地和它们沟通，就会飞快地长了。” 那些攀援植物，指的自然就是安可希上次从奇迹商会中带回的神在笑和喧闹铃铛。安可希打算用它们来构建领地的防御符文，又觉得这是个大项目，估计会很费时间心神，这才把跃金从后宫中接了出来，主要负责这事。 不过跃金能将这部分工作完成得这么轻松，这个安可希也是没想到的……再细细一问，这才知道对方何止是完成得轻松。现在几株攀援植物生长的速度，早已远远超过壁上爬架搭建的速度。他甚至还得每天过去抚慰修剪，才能确保它们不要长得过快，以免后期的矫正过于困难。 再加上安可希除了照料攀援植物外，并没有给他指派更多的任务，只是和主要负责作物种植的金翡打过招呼，让他适量给跃金安排一些作物种植的工作。然而在这方面，金翡实际根本就没管过他，所有的事情都一手包揽。跃金来了这么些天，连培植间的门都没进过几次。 实在闲得没事做了，他这才仓库里找了种子和容器，自己做起了苗床。 安可希：“……” 略一停顿，她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金翡。后者正若无其事地低头理着自己精致的鱼骨辫，眼神看看左瞟瞟右，就是不与安可希对视。安可希克制地闭了闭眼，终是用力地吐出口气，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平静不少。 “算了。这也是我之前工作安排不合理导致的问题。不管怎样，领地里能多种些作物是好事，你也没什么道歉的必要。那几个苗床你就先用着吧，等新的培植间搭建好了，那边就由你专门负责。” 安可希说完，自顾自地转身去掏探索包，只当没看见金翡那天塌地陷般的表情。息流手指捏得死紧，努力调节了好几次呼吸，才终于有了出声的勇气： “领主大人，很抱歉。这事其实是在下没有处理好。在下遇到问题，应该及时告知……” “好了。”安可希摆了摆手，从包里掏出几个绿色的东西，转身看了息流一眼，忽又叹出口气，气息一下缓和下来。 “你的想法我也懂。无非就是想着，能自己解决的事就自己解决，尽量不要给我添麻烦……你是在为我考虑。这点我理解。” “不过有些事，不是硬着头皮解决就算完事大吉了的。如果能有更好的方案，总得去试一试。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哪有什么添不添麻烦的说法呢。” 安可希说着，将那几个绿色的东西放到地上，其余人这才看清，那是一种扁扁的绿色叶片，质地细腻，看着很是宽大，完全摊开后，直径至少达到了一米多。 站位最靠前的两个符文师齐齐蹲下身，好奇打量起这几片叶子。符不动将其中一片拎起，这才发现，这叶子并非只是薄薄一片，形状更像是一个压缩袋，用手摸到“袋口”，试着撑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容量似乎还挺大。 “地笼草？”跃金诧异出声，金翡亦忍不住探头张望，连心虚都顾不上了：“真的假的？居然有这么大的地笼草？” “变异植物呗。”安可希抱起胳膊，向后靠在了门板上，“容量还挺大，也很牢。全部装满的话，能装好几升水呢。” 她本来是怕领地里的水不够，才专门去找了这种植物，用来带水的。装着水的那几个，已经让净雨带去净化了，包里的这些，是多下来的，安可希觉得不能浪费，回来时就顺手揣包里了。 现在看来，净化一下，用来养鱼倒是正好。只要能找地方固定住就行。 “变异植物的叶片吗……”息流闻言，却是蹙了蹙眉，“会不会，不太安全？” “做好净化应该就好。”安可希蹲下身拨拉了一下地上的叶片，“地下城也有人类用这个的。” 不过是探索队限定就是了——事实上，安可希能找到这种植物，还多亏了那些来自留声城的探索队员。 事情也挺巧。简单来说，就是在确定所有的探索队员都会和自己回到领地后，安可希便让他们先去收拾东西，自己则挑了个空包，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打算再去撬点贝壳回去加餐。察觉到她的意图后，那些探索者们便自发地帮她撬了一大袋藤壶，在前来与安可希汇合时，顺便带给了她。 而他们用来装藤壶的，正是这种奇异的地笼草。 只一眼，安可希就被这种神奇的叶袋子吸引了注意力，一问才知道，这种植物在悠然港的某一个隐秘区域里长了不少——因为这种变异植物的攻击力不高，长出的“袋子”又很牢，所以在他们还是人类时，便会经常去摘一些，净化之后用来装东西。自身异化之后，因为手指不太灵活，反而用得少了。 安可希当时本来都打算走了，一听之下，登时惊为天草，赶紧让他们带自己去仔细看看。然而那会儿一堆鱼人已经被她带出了教堂，暴露在外面太久，身体情况会更加恶化，安可希便干脆让净雨维持秩序，安排鱼人们先分批回去——先前说有事情耽搁，会晚些回来，指的也正是这事儿。 她那时候还有些担心鱼人会不会因为不安而胡乱攻击，所以特意叮嘱净雨不要一次传送好几只回去……所幸，或许是能感应出这些投影和安可希的关系，被传送到领地里的先头部队们都还算是配合，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只有在那些投影贸然靠近时，会威胁地呲一呲牙。 安可希回来的时候，先于她传回的几只鱼人，甚至已经抱着自己的小包袱，顺从地坐上了息流安排的手推车，被机器人推着前往安排给它们的新家了。一排鱼脑袋随着车子的行进而有节奏地轻轻晃悠，看上去有种诡异的可爱。 ……当时安可希还庆幸，还好领地里有息流这么一个靠谱的。太让人省心了。 谁能想这个最让人省心的崽转头就给了自己一个马桶暴击。 思及此处，安可希不由再次暗叹口气。一面宽慰着自己马桶没用过就不算脏，一面举起手中的叶片：“总之，先把这些拿去净化吧。净化完成后，先放两条进去试试。如果能养，就先这么过渡一下，等我换到了鱼缸再说……” 或者是干脆开一个鱼塘。不过这样要等的时间更久，不如先换几个大鱼缸。 息流赶紧点头，双手接过了安可希手中的叶片。又小心打量了下她的神色，注意到她脸上的疲态，不禁微微蹙眉，一边懊丧着自己给领主添了大麻烦，一边斟酌着开口，想劝安可希先去休息。 安可希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想说休息不急，自己还得先去鱼人和探索者们生活的区域看看，确认情况；不想还没出声，便听傲天好奇道： “说起来，地笼草是吃虫的吧？那这种变异的地笼草，它们又吃什么？长得这么大，不会吃人吧？” 这话成功引起了屋里大多数人的僵硬。正在研究叶片的两名符文师脸色更是难看，手里提溜着一大片叶子，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丢下去。 安可希却是淡定，起身从门前让开：“想什么呢，都说了，这种变异植物的攻击性不高——而且你看这大小，像是能吃人的样子吗？”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种植物的变异方向是什么，甚至对它原本的捕食方式也不是特别了解。但这玩意儿别说吃人，连动物都不怎么吃，这点她是可以肯定的。 “就是。”噤声许久的金翡，这会儿也终于再次出声。不知是不是因为终于触及到了他的专业范围，整个人的气势都一下提了上来，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姿势优雅地甩下搭在肩头的编发。 “而且麻烦不要以讹传讹，地笼草是个统称，但不是所有的地笼草都是吃虫子的，懂吗？像这种，明显就不是常见的食虫地笼草，而是它的近亲，香蜜地笼草。这种地笼获取营养的方式可比捕虫要复杂多了，它一般都是……” 话说到这儿，金翡忽似意识到什么，神情微妙地看了安可希一眼，竟没再往下说下去，而是默默闭上了嘴。安可希正在奇怪，一旁跃金忽然兴致勃勃地接了口： “哦，香蜜地笼啊，这个我也知道。这种地笼可有意思了——” 他小嘴一张，说得那叫一个利落，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金翡正在拼命给他使眼色： “这种植物啊，叶袋的边缘有一圈突起，这个你们看到了吗？在它需要补充营养时候呢，这一圈突起的器官，就会膨大，长成如同伞盖的形状，并会分泌出一种很香甜的蜜汁，吸引小型动物过来吸食。而这些香蜜里面，又恰好含有催泄的物质，前来进食的小动物吃了后，就会直接排出粪便，粪便落进叶袋里，就会被植物消化吸收，用来补充缺少的营养元素……啊。” 说到这里，跃金也终于反应过来，飞快地朝安可希扫了眼，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 安可希倒没什么反应，只是整理叶片的动作顿了顿。气氛却似乎又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传送室内，一时无人说话。息流紧张地左右看看，一边暗自庆幸幸好这会儿没有不长眼的接口，一边朝前一步，打算说些什么岔开话题。恰在此时，却见明灯忽然一拍手掌，恍然大悟地叫起来： “啊，那这个东西，本身不也是个马桶吗？” 息流：“……” 其他人：“……” 安可希：“……” 贼能打：“……” 贼能打：“噗。” 隐忍的憋笑声在传送室的角落响起，让息流本就拔凉的心，又再度冷了几分。总算这回某位圣贼收敛了点，没再笑得太肆意，只噗噗噗地笑得肩膀不停颤动。 息流警告地看他一眼，转头关切又不失忐忑地看向楞在原地的领主大人—— 后者依旧一言不发。似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方见她用力闭了闭眼，放弃似地将手中叶片往地上一扔。 算了，懒得管了。就这样吧。该养哪个马桶养哪个马桶吧。 理它那么多呢，不耽误鱼长肉就行！ 另一头。 领主房间外。 房门被从里推开些许，小耳朵试探地伸出头来。见外面没人，方放下心般，彻底将门打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原本的衣物和携带的东西，都已经被净雨拿到净化花坛去了。她现在身上穿的，是从闲置的魔动人偶身上扒下来的一身，简易的白色长袍，对她来说有些长，很容易踩到衣服边。 按照安可希的嘱咐，净雨将她带到了这间屋里，让她自己用房间里的浴沙清洁过后，先到床上睡一下。等领主有空了，再给她安排单独的房间。 小耳朵却似乎并没有睡觉的心思，清洁完后，便匆匆跑了出来。站在门口左右张望片刻，面上却泛起了愁，像是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就在此时，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 “嗯……你好？” 幽老师两手插着口袋，一边迟疑地说着，一边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我来找领主……她还没回来吗？” 小耳朵好奇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他们对彼此都有印象。毕竟小耳朵跟着安可希传送回来时，幽老师还在传送室里。后来被一起赶出房间后，还顺路同行过一阵。 不过有印象不等于认识。再加上幽老师本身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因此得到回答后，只淡淡点了点头：“好的，谢谢。那我晚点再来。” 说完转身就要走，没走几步，却又被人拉住。幽老师诧异回头，正见小耳朵拿着一本笔记本，在上面奋笔疾书，写完后啪地往他跟前一怼： 【我想去找她。但我不认识路。】 “……”幽老师微微挑眉，“你想让我带你去领主？” 小耳朵立刻点头，仿佛小鸡啄米。 “嗯……”幽老师却是陷入了犹疑，“现在都没回来，搞不好领主还在生气。现在去找她，可不太明智。” 小耳朵闻言却是有些急了，立刻继续往本子上写字：【我能让她不生气。没关系的。】 幽老师：“……” 再次端详一番面前的少女，幽老师的目光停留在了对方正在用的本子上。 全新的笔记本，封面很漂亮，是领主喜欢的款，一般是放在办公室里的。 领主办公室门口有符文锁，外人进不去。领主还在忙，所以这本子只可能是净雨拿给她的。但净雨不是会擅动领主东西的性格，这种明显符合领主偏好的东西更不会碰。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领主特意叮嘱净雨拿给她的…… 一上来就有这种厚待吗？ 幽老师眸光转动，两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呢？你之前穿的，是神职人员的衣服吗？” 小耳朵嫣然一笑，面不改色地在本子上写字：【对，我来自伏波教堂。叫我聆就好。】 写到这儿，她似是想到什么好玩的，眉眼一弯，又补充道：【也可叫耳朵。】 耳朵……？还挺有意思。 幽老师默默做出评价。他也知道海神伏波是安宁女神化身的说法，见对方信仰这位神明，态度也变得松缓起来。 “幽火。”他指了指自己，“精神治疗师。” 小耳朵登时露出了然的神情，在胸口花了一个简笔沙漏的图案。幽老师对她好感登时又升上不少，同样比划了一个虚空沙漏：“愿安宁女神带走你所有的痛苦。” 小耳朵听着，表情却是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用柔和的笑容掩了过去。幽老师见状，微微挑眉，却没戳破，只趁机问道：“话说，你是打算在这儿长住吗？” “……？” 注意到小耳朵困惑的神情，幽老师忙补充道：“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好奇。” “毕竟，领主从来不带外人回来。我是说，外面的人类。” 而且现在领地内的生活条件，只能说勉强。领主这次探索的遗迹和地下城又相距不远，按领主的性格，应该会将她送到生活条件更好的地下城安置才对。 小耳朵却是又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往本子上写字。这次她写得比较多，语句间的疏漏错误也变得明显起来，好在连起来看，还足够让人读懂： 【我能帮她的。鱼人和那些探索者，我能帮她更好的照顾。而且，我们之间有联结。非常深厚的联结。】 “……联结？”幽老师偏了偏头，不自觉地抱起胳膊，“不好意思，请问这是个什么说法？” 【就是天然的联系啊。在命运的推动下，越过无数偶然，终于相见的奇迹。】小耳朵一本正经地写道，【我们之间的联结是很特殊的，所以她才会接我回来。这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奇妙缘分。】 写完这段，她一脸认真地递给幽老师看。幽老师看完，神情却是变得微妙起来。 过了片刻，方听他再次开口，以一种更加微妙的语气： “哦，这样。” 他不知该不该告诉对方，如果按照她的说法—— 光这个领地内现成的“奇妙缘分”，就得有十二个。 不在领地里的，大概还有快二十个。 嗯……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独一无二吧。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微调） 有一说一,幽老师腹诽归腹诽，对小耳朵的话还是留了心的。 毕竟他和其他人不同。作为深受领主信任的精神治疗师，他是极少数知晓神秘纸张存在的投影,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安可希对于自己身份存在猜测的“自己人”——虽然这么说会显得有些自矜，但按照书本里的说法，幽老师觉得,自己至少得算是个领主的“心腹”。 领主本身有着奇特的操纵之力，就连领主自己也在猜测这力量是否和幸运女神有关。在这种前提下，突然冒出来一个自称与领主有着“特殊联结”的人,很难不令人上心。 思及此处,幽老师神情不由变得认真了些。略一沉吟，索性便道：“现在去找领主,只怕确实不方便。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先到我的办公室去等着。等领主忙完手头的事，应该会过来的。” “而且像你们这样刚从外界回来的，按理说是需要做个精神诊疗的。正好现在有空，我先帮你做了,也省得夜长梦多。” “……”小耳朵闻言，眸光轻轻一转，旋即轻轻点了点头。 【好啊。】她在本子上慢慢写道，【关于这里,我还有很多事不明白。能顺便问问你吗？】 “可以啊。”幽老师毫不犹豫地点头，“不过话说在前面,有些事不方面透露的话,你问也没用。” 【不问让你为难的事。】小耳朵理解地一笑，立刻答应了下来，想了想,又写道，【如果我想问，你们的来历，会为难吗？】 ……？ 幽老师顿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不过我们的来历都很复杂玄妙，连我们自己都一知半解，我不敢说我能解释得很清楚，也不保证你听了就能明白。” 小耳朵：“……？” “所以我倾向于简单化的解释。”幽老师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小耳朵一边往前，一边道。说话的同时指了指自己，“比如说我，就是在安宁女神的恩赐下，顺应领主的期望而到来的。安宁女神赐予了我回忆与构成灵魂的基质，领主赐予了我人格与存在的意义，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小耳朵：“……” 【安宁女神的……恩赐？】顿了一下，她停在脚步，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写道。 “对啊。”幽老师理所当然地点头，“所有的投影……我是说，类似我这样的‘人’，自然都是因女神的恩赐而存在的。” 虽然领主也曾提到过“幸运女神陨落”……不过在这种说法得到证实前，幽老师还是坚持自己原本的看法。 见小耳朵仍有些呆呆的，他略一停顿，又难得好心地补充一句：“不必羡慕。只要你心怀信仰，女神的恩泽，也终将降临于你。” 小耳朵：…… 小耳朵：【哦，这样。】 幽老师：…… 是他的错觉吗，这孩子的反应是不是太过平淡了些？ 另一头，小耳朵则似又想起什么，忽然皱了皱眉，猛地一拽幽老师的衣角，再次停下脚步，在本子尽可能快地写道： 【但你的话有问题。】 【你说你们是因为女神的恩赐而存在，可哪位神明，会赐福一个圣贼？】 幽老师：…… 没有错过幽老师片刻的僵硬，小耳朵蹙了蹙眉，再次埋头书写： 【而且，我之前就想问了。】 【为什么你们一群正经人里，会混着一个圣贼？】 此时此刻，对于幽老师和小耳朵愉快的交流活动，安可希一无所知。 在战略性放弃继续思考如何养鱼的问题后，她就将这事抛在了一边，转而先去领主办公室换了下衣服，做了个简单清洁。跟着便叫上息流，去了一趟用来安置鱼人和探索小队的区域。也是巧，正好和过来找人的小耳朵二人错过。 考虑到隔离以及后期扩容的需要，这两片生活区域都放在了距离主开发区较远的西北角。鱼人被暂时安置在了一个五百平的大空间中，地面被息流提前用水浇得透透的，还从水箱处直接连了皮管过来，方便随时补充湿度。 目前来看，这些鱼人待着的感觉还不错，安可希去看时，它们正愉快地满地扑腾。原本空荡的房间里这会儿已经摆满了它们自带的叶子和小石头，有的还特意将自带的小石头围成一个小圈，做成小窝的样子，自己盖着叶片，美滋滋地躺在了里面。 探索队的房间相对小一点，三百平左右，此外息流还按安可希的吩咐，专门将隔壁两间也腾了出来。 一间里面放着电炉和一些餐具，以及他们自带的净化小灯，是给他们当厨房处理食物的；另一间则是专门腾出来给他们存放食物。安可希过去时，几名探索队的成员正在里面整理，将自带的冻苔石和章鱼腿一层一层，码得整整齐齐。 冻苔石散发出来的寒气很强烈，安可希因此没敢进去，只在外面探头望了望。正在整理东西的几个探索者察觉到她的到来，很开心地朝她挥了挥手，为首一个四下张望一番，又抬起挂着链子的手腕，冲安可希比划了一个写东西的动作。 安可希已经从雨贝那儿了解到了，这位应当就是雨螺，雨贝她哥，以前在探索队时，正担任分队队长的职务；对于他的疑问，她也很快就看懂，并予以了解答—— “小耳朵现在在休息。”她冲屋里道，“等她休息好了，再带她过来看你们。” 雨螺闻言，轻轻拍了拍尾巴，很开心似的。安可希又转去旁边的房间，看了看里面的布置——不像鱼人那边，将整个房间都搞得湿漉漉的，探索者的房间还是相对干爽，墙上挂着几个灌满了水的地笼草，看样子应是净雨过来放置的。 除了地笼草外，房间内还装点着几盆盆栽，另有五张床铺，都是从正在建设的投影卧室里紧急征用的，此外还先简单布置了些桌椅，以供过渡使用。 “因为不确定这几位对光照的需求，所以填星先生装灯时特意设了档位，方便他们根据自己的需求调节。空气净化器暂时还没来得及装，不过线路已经预留好了……符文的话，目前两边都暂时用水晶板，等这两天空了会过来做一个加强的。” 息流跟在安可希的后面，十分细致地将两块区域当前的布置都介绍了一遍。安可希若有所思地点头，临走前，又指了指探索者房间的墙壁。 “回头在这里额外开扇门吧。”她提议道，“这样他们进出会方便很多……还有鱼人那边，等其它的房间布置好了，最好也能全部打通。” 毕竟留在外面的鱼人还有很多，想要完全收纳，它们的生活区至少还得再扩一倍才行。 这部分工作也不难。开一台拆迁办的机器人，推进起来还是很快的。 除此之外，鱼人区域的水资源，还得设法再完善些……安可希是打算干脆在两边都放上独立的水循环系统，再添置一些水生植物。探索者们的话，日常要用的餐具和浴沙也得另外准备，他们本质是人类，安可希始终记着这点。 另一方面，趁着这个机会，安可希也有将领地的布局调整一番的打算—— 以前，因为能源的限制，他们的主要开发区域仅限于领地中央位置，所有的设施，从仓储到居住空间再到加工车间，也全都挤在那一片。四周尚未开发的部分，则基本都空着，最多就是划了一块给快乐人当专用的休息室。直到这次需要接纳新居民，才算真正头一回将西北这一块儿给开辟出来。 而现在，不管怎样，至少能源方面，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吃紧了，也有足够的劳动力进行调配。安可希就琢磨着，干脆将加工车间和仓库之类的生产性设施都往外迁，中央区域就专门用作居民区…… “嗯，当然，你们各自的办公室不会强制外迁，看你们意愿……还有现在培植间，迁移太麻烦了，就不要动了。以后的培植区，则还是放在外面……话说投影的卧室现在有几间是已经备好了的？还得划一间出来，给我带回来的妹子住……” 息流一边熟练地应着，一边在小本本上将安可希所提到的点都记下来。中途没忘将安可希往餐厅里拐——领主回来后就一直没休息，也一直没顾上吃东西，他对此可留意着呢。 “领主上次传回来的果核茶，在下已经学会怎么泡了。领主正好可以先试试。” 好不容易将人引到餐厅内，息流忙不迭地就去准备，除了果核茶外，他还给安可希准备了烤面团和香草烤肉，都是用空气炸锅折腾出来的新菜色——烤面团是面团发酵后涂油烤的，口感已经很接近于安可希以前吃的面包了；至于香草烤肉，则是将肉用自调的腌料腌制一段时间后进锅，虽然说来不难，但腌料的调制还是费了息流一番工夫的。 不得不说，谢熔金之前给的快手菜谱，实在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对啊，诶我这脑子，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安可希原本还在琢磨要不要去叫小耳朵一起来吃，听到息流这么说，这才想起另一件颇为在意的事，赶紧放下手中香气四溢的果核茶，匆匆掏出了自己的领主手册。 ——当时在留声城中，谢熔金和她聊天聊到一半忽然失踪。安可希一直记着这事，还托kp帮自己确认下，只不过后面一直被其他事缠身，也就没顾上问；这回得空，赶紧找kp问了问。kp的回复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她今天刚找我报平安了。之前似乎也出了些事。她没说太细，我也不方便打听。你要不自己问问？】 安可希：“……？” 我怎么问？都这么多天了聊天记录早就被覆盖了，而且那妹子都没有交易专栏，我连私戳她都没地儿我怎么问…… 正琢磨着，冷不防自己的交易板专栏忽然被人戳了下。安可希定睛一看，乐了——想什么来什么，来找她的人，正是谢熔金。 安可希赶紧问了下之前的事，问的同时没忘给自己喂块烤肉。谢熔金的反应倒是十分镇定： 【哦，大佬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我之前不当心，被人给绑架了而已！】 安可希：…… 一口烤肉噎在喉咙里，安可希一时愣在当场。 ……什么玩意儿？？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用谢熔金的话说,她是那天和安可希发消息发到一半，忽然得知地表的机械设备出了问题，上去查看时,直接被人敲晕带走的。 再醒过来，人就已经到了陌生的领地之中。通讯设备也好，领主手册也好,全不在身上，因此很是慌乱了一阵。 至于逃脱的契机，也很巧—— 【那些人似乎本来打算把我送到领地深处的,可有事耽搁了。就先把我单独关了几天。】提起这事,谢熔金仍是有些心有余悸，【我身上还贴身带着恒温符文,当暖宝宝用的，他们也没搜走……】 于是等到两天后，那些投影终于要将她转移时，谢熔金就干脆先装病，趁着对方上前查看,又抄起符文石，当作板砖死命抡，愣是砸翻了一个机械师。砸完赶紧跑，稀里糊涂的,竟一路跑进了他们的领主办公室。 【说来也怪。领主办公室外面不都该有防御符文的嘛，还有符文锁。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那儿的符文锁好像早就失效了,我一下就冲进去了。】谢熔金道，【进去之后，我把门堵上,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抬头发现柜子里的抽卡盆，就说干脆给女神写个求助信试试……】 安可希：…… 安可希：……？？？ 不是，你等等？ 【求助信？】安可希二次懵圈，愣愣地写道，【是我想的那个寄法吗？】 【嗯，就是按之前kp姐说的，写封信，丢进去。】谢熔金的回复来得很快，【正好领主桌上也有纸张和笔。但好奇怪，那里居然没有神像……不过这个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在紧急写下求助信后，就将抽卡盆放满了水，然后直接将信纸丢了进去。 安可希：【……然后呢？】 女神真的来救你了？ 【当然没有。】谢熔金诚实道，【我寄出信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安可希：……我猜也是。 【跟着我转念一想，反正抽卡盆都灌满了。而且这扣的肯定是我自己的信用币，不用白不用。索性就直接当场抽卡了。】下一秒，又见谢熔金大段文字发过来，【因为很担心翻车，我还特意远距离向大佬你祈祷了一下……】 安可希：…… 首先，不是大佬。其次，不要迷信。最后，别告诉我这招会有…… 【然后我就出货了！！！】没等安可希一句话写完，谢熔金的发言就带着一连串感叹号冲了过来，【一张幸运女神的庇护卡，能够脱离领主手册安排随侍；还有一张ssr级的技能卡，能临时隐身！绝了，我觉得我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个上面了！】 “……” 别说，这运气确实很可以的。 饶是安可希素来是个气运不差的，也不得不感慨谢熔金这两张卡抽得着实令人叹为观止，想了想，默默将已经写出的一行字划掉，转而道：【话不能这么说，以后肯定还有好运的时候。然后呢？你用这两张卡逃出来了？】 【嗯！】谢熔金飞快回道，【我把两张卡都触发了，在他们领地里又藏了两天。最后想办法找到了传送石，又让随侍回领地传递消息，给我开传送通道。这样折腾了好久，总算回来了。】 回来之后，她又立刻安排领地传送，随机传送到了另一个大区里。又派出灵感术士在外侦察了半天。确认那个绑架她的领地没再出现，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还能叫不是大事啊？】安可希看完始末，人都傻了，【你也是挺厉害的。怪不容易的。人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饿得有点厉害。】谢熔金直言不讳，【我有去偷他们的东西吃，不过怕被发现，不敢偷太多。回来后一直在喝补汤。】 安可希：…… 这孩子，太不容易了。 【我刚从地下城回来，需要换口味的话找我。】安可希写道，想想那套似曾相识的绑架手法，又问道，【你知道绑架你的是哪个领地吗？】 【不能确定，我没看到名字。】谢熔金老实道，【但我怀疑是安。】 “……” 这个领地，之前闲聊时安可希也听到过，一个据说经常性打劫其它领主以换取物资的漂流领地。安可希曾对kp她们说过自己被打劫的事情，按照她们的猜测，那个领地，应也正是安。 ……如果这次也是的话，那倒是可以理解了，为何两次绑架手法都那么相似。 【可有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安可希尚在思索，又见谢熔金发过来一大段话，【我回来后，问过领地里的投影。他们都说，没有收到任何的勒索信息。也就是说，那个绑架我的领地，根本没有向他们要赎金。】 【什么意思？】安可希一愣，【不要赎金，难道目的不是打劫？】 【我不知道。也有可能是他们想要，只是还没来得及通知？】谢熔金看上去也很茫然，【还有一些地方，让我很在意。】 安可希：？ 【他们领地内的空间，让我感觉好挤啊。】谢熔金道，【所有的投影都挤在几个房间里活动，吃饭睡觉，包括机械师工作，都挤那一小片区域。通往深处的门是锁着的。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怀疑那可能是他们领主的活动范围。因为她东躲西藏的这几天里从来没见过他们的领主。可仔细想想又很怪，什么样的领主，会一直躲着不露面，甚至连领主办公室也不去呢？ 【总之那个领地给人的感觉就是古古怪怪。大佬你如果去四区的话，一定要小心点。】谢熔金最后道，【哦对了，还有还愿！大佬你真的太灵了！可以的话，我想要再抽一个培植师，大佬能不能再保佑一下？我会感激你的！】 安可希：…… 所以说，首先我根本不是大佬，其次你出货这事真的和我没关系……拒绝迷信啊妹妹！ 不管怎样，在谢熔金的软磨硬泡下，安可希还是送上了一句祝出货的祝福。顺便又和对方敲定了一笔干粮换果干的交易，安可希这才合上领主手册，轻轻呼出口气。 听了谢熔金被绑架的事，一旁的息流却是皱起了眉。 “领主的意思，这和上次打劫我们的，应是同一伙人？”他一边替安可希将茶暖上，一边面露担忧，“我们现在的位置是三区，他们则在四区。也就相距一个区而已。万一又遇上……” “遇上就再打劫一次呗。”安可希无所谓道，“人家要来做慈善，总不能拦着不让人来。” “在下只是担心他们会故意打击报复。”息流认真道，“虽说正面冲突我们未必会落下风，但要恶心人的话，方法还是很多的。” “……这个倒是。”安可希默了一下，拿出通讯器，“等等和填星净雨说一声，把针对地表设备的防御提前提上日程吧。” 为了防御几个周期后的自然天灾，这工作本身也是要做的。现在也只是提前而已，对他们来说倒不亏——这也代表了安可希对那个疑似“安”领地的全部尊重，再多就没有了。 ……更何况，比起这事，眼下需要她在意的事还有许多。能匀出这一份心神来应对，对安可希而言，真就已经尽力了。 别的不说，光是处理之前应下的代购订单就够她忙了，更别提还有一堆杂事。 或许是因为这次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地下城中，反倒没有在遗迹中如何奔波。安可希回来后并未像上次那样闹得腰酸背疼，最多只是嗜睡了些。饶是如此，所有的代购订单，仍是花了快两天时间才全部处理完成。 连回领地后的必备心理检查都为此往后拖了两天，急得幽老师专程上门堵人，甚至收买了小耳朵当眼线。这些订单中，还不包括跑单的那一部分——正如她预料的那样，有不少领主在下单后又选择反悔，这部分订单内容她还得考虑是自己内部消化，还是找机会再拿出去交易。 此外，就是对物资的处理——安可希这次带回来的东西不少，需要尽快处理或安置的更是占了绝大一部分。尤其是用来丰富菜单的腌制肉和生肉。还有大量的果干，贝壳藤壶……为了安置这些，安可希不得不又另外开了两个房间，充作专门的食物仓库以及冷冻食品库。 既然有了冷冻库，安可希索性又额外开了个冰库，专门用作存水。现在领地用水量大，新的采水设备正在批量赶制中，相应的，一旦采水设备出现什么新问题，对领地的负面影响也会比过去更明显。参考之前魇灾降临之前，采水设备被迫停运的窘境，安可希觉得提前存水还是很有必要的。 其实之前，存水的工作就有推进。净雨通过采水设备获得的净水，都会额外留出一份，存在单独的水箱中。这次养鱼，以及用来制造鱼人活动场地的水源，基本都是来自这里；不过考虑到领地激增的用水需求，储备量自然也得设法跟上才行。 至于为何是冰库……则纯粹是因为领地内目前缺少密封容器。安可希就琢磨着，让息流做成冰块或许更好存放一些，以后要吃冰也方便，毕竟息流他坚持人类应该吃热食，不太愿意给她做冰沙……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了。 现在也只是先划定了一个房间用作存水而已，水资源的储备还没跟上，房间也尚未启用，具体的形式，到时再确定不迟。 而除了这几个新开的仓库外，为了照顾好新接回来的小|穴鸡，安可希还特意划出一个房间给它们当窝——事实上，这种动物一般是该养在下层的。然而安可希还没开发到地下，只能先养在一层了。 在她回来之前，这两只鸡是由贼能打负责照顾的。直接笼养在了他的卧室里。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纯粹就是这些投影担心养死，想找人时时照看着，而贼能打，作为所有人里对睡眠需求最低的人，义不容辞接过了这个任务。安可希回来时，他甚至已经能跟这两只小|穴鸡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交流了。 ……虽然所谓的交流，看着更像是他借着喂食积极倒贴，两只小|穴鸡自管自地啄米，爱答不理。 即使如此，在安可希将两只鸡接到新开的养殖区后，贼能打还是难得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甚至特意跟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两只鸡在新居里东张西望地溜达。 “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小动物啊。”安可希一边小心合上提前布置的篱笆，一边对蹲在门口的贼能打道，“你这是养出感情来了？” 她这是认真的疑问句。此时是她回来的第四天，而算上之前的时间，贼能打养这两只鸡的时间差不多得有一礼拜。这段时间足够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坠入爱河了，换贼能打被小动物打动，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换你每天晚上睁开眼睛，就发现好几双闪着光的眼睛在黑暗中静静看着你，你也会对他们有感情的。”贼能打毫不讲究地蹲在地上，单手托腮，语气悠悠，“何况这两个小家伙本身就长得挺可爱的，不是吗？” 安可希：“……” 撇开这奇怪的感情生成方式不谈，你跟我说……可爱？ 安可希忍不住转头往篱笆里看了一眼——只见木板搭成的小房子旁，一只双头小|穴鸡正忙着自己和自己吵架，争执间露出不止一排尖尖的牙；另一只则在啄地上的谷物，两个面目狰狞的鸡脑袋交替往地上砸，频率之快，看着宛如疯掉的打字机。 咋说呢，安可希不是很想对他人的审美评头论足，但她真心觉得，这个品种的鸡，它在变异的时候可能就没想过往可爱的方向走哪怕一步。 ……算了，难得孩子有个喜欢的东西。可爱就可爱吧，只要不耽误下蛋，哪怕贼能打想和它们谈恋爱，安可希觉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嗯，不过现在这俩看着都还是小鸡……鸡蛋估计有的等了。 安可希暗叹口气，转头看看贼能打在蹲在门边目不转睛地看，干脆往里一指：“既然喜欢，那以后鸡笼就归你管咯？” 打扫和喂养的事主要由魔动人偶负责，其他人定时过来看看情况就好。安可希本来是想安排值日表轮班的，既然贼能打喜欢，索性包给他了事。 贼能打对此倒是没意见，只一本正经道：“那你得给我一个封号。” 安可希：“……” 安可希：“啊？” “封号。”贼能打板着脸又重复一遍，“毕竟我这也是专项负责人了么。” 安可希：“……” “按你的说法，息流他们不是早该人手一个……”安可希忍不住吐槽道，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又一时语塞，默了一会儿，方摆了摆手，“行行行，封封封。就给你个封号叫……叫‘鸟’，养鸟总司令，这样总行了吧？” 贼能打咂摸了一下，开始挑三拣四：“不太好，没有内涵。” “再哔哔我就封你叫山鸡！”安可希忍不住道，确认了一遍鸡笼旁水粮无缺，这才拍着手朝门边走去，“走啦，真打算在这儿看到天荒地老了？你没别的事啊？” 贼能打顺着她揪领子的动作，配合地站起身，向后跨出了房间，想了想道：“再过半小时要去陪快乐人打牌，在此之前还真的没了。” “……？？？” 安可希将他拖出房间，反手关上门，奇怪道：“打牌？什么打牌？” “斗人类咯。”贼能打两手一摊，理所当然，“你不在，它们本来找的是那个小机械师，我觉得它们太欺负人了，就干脆把这事揽过来了。” “……对哦，说起来我是答应过要陪它们打牌的。”安可希嘶了一声，想想又皱起眉，“它们把填星欺负得很惨吗？” “我之所以知道这事，是因为一次晚上巡逻的时候，看到那个小机械师缩在工作间里当蘑菇。”贼能打语气诚恳，“消沉得脑袋都快长苔藓了。” 安可希：“……”那还真是有点惨的。 “有心了。这事是我疏忽了。”安可希抿了抿唇，“话说你能打赢它们啊？” “还行吧，五五开。”贼能打耸了耸肩，见安可希一脸不信，笑了一下，四下一望，凑到她耳边，“我不敢赢太多。怕它们看出我出千。” 安可希：“……” “行啊你。”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贼能打，“居然能当着它们的面搞这些？” “还行，多练练就掌握诀窍了。”贼能打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只是面上仍带着些掩不住的得意，“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熟能生巧’吧。” “嘚瑟。”安可希瞟他一眼，转身沿着走廊往前走去。两边墙壁上，可以清楚看到符文师留下的符文阵草图——在往前一些，靠近中央区域的地方，则能看到几个快乐人正没精打采地站在墙壁边钉爬架，肢体的缝隙间装点着不知哪来的小花。 安可希深刻怀疑，可能是它们去培植间帮忙时顺手揪的。 也因为这些快乐人的出现，安可希明智地没再继续先前的话题。又向前走了一阵，她忽然道：“说起来，最近没再见你往幽老师那里跑了。” 她侧头看一眼贼能打，语速缓了下来：“是之前的问题解决了吗？” “……算是吧。”贼能打顿了一下，鼓起腮帮吹出口气，“至少我觉得是解决了。” “所以你当时到底什么情况？”安可希忍不住道，“严重到需要绕着我走？” 贼能打望着她，灿灿笑了下，没有说话。安可希知道这是他没准备说的意思，也没再问，只是停顿片刻，又问道：“幽老师曾说，这事不会对我有妨害。这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吧。”贼能打心不在焉地说着，注意到安可希质询的目光，笑容一顿，缓缓停下脚步。 “……诶，真不是什么大事。”贼能打默了一会儿，搔了搔后脑勺，忽然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我曾经告诉过你，因为你曾经选择了我，所以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一定会选择你……这话你还记得吧？” 安可希：“……嗯。” “因为某些事，我觉得我应该把这句话记得更牢一点。”贼能打依旧是那种轻飘飘的语气，“所以我就让幽老师帮我把这句话刻进了我的，呃，‘滴嗯诶’里。就是这样，非常简单。” 安可希：“……”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沉默片刻，她难掩诧异地开口，“你居然知道dna。” “我不知道。我只是和明灯一起看剧时有看到这句话，觉得说起来很酷而已。”贼能打诚实点头，“如何，我的领主大人，还有问题吗？” 安可希：“……” 废话，当然有。 好端端的，谁会没事想到把奇怪的东西刻进dna？背后的原因才是关键，只是看这家伙的架势，摆明了不想说罢了。 安可希嘴唇微抿，明智地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身继续往前走去，没走几步，忽又听贼能打道：“啊对了，说到明灯，我倒突然想起一件事。” “？”安可希估摸着这家伙应该是想转移话题，刚好她自己也想聊点轻松的，便顺着问了下去，“什么？” “刚离开休息室的时候，看到他在写什么来着。”贼能打毫不掩饰自己拿同伴挡枪的意图，“似乎是要给你的报告来着。” “报告？”安可希却是愣了一下，“你确定没认错人？” 领地之内，确实不少投影都有提交书面报告的习惯。尤其是像息流、净雨这类做事比较严谨的。像两个符文师，还会主动写工作周报，不过明灯从来不在这一列——真要说的话，新来的银钥动笔写东西的可能性都比他大。 毕竟昨天安可希才为他未经允许擅自进入领主办公室还乱翻经验石一事对他进行了严厉批评教育，并要求他写一份检讨贴在图书角来着。 贼能打却以一种分外震惊且受伤的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居然会以为我弱智到连人都认不出来。 “……行吧，那看来是没认错了。”安可希默了一下，收回目光，想了想又道，“那这事可真是稀奇了……不过还能慢悠悠地写报告，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真要是什么严重事件的话，明灯早就大呼小叫地来找她了才对。 贼能打与一个擦肩而过的快乐人挥了挥手，悠悠补充道：“报告抬头是，‘尊敬的领主大人’……” 安可希：“……！” 坏了，那看来肯定是件大事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什么叫做……楼上的虫母认命了？？” 二十分钟后,休息室内。 贼能打因为还有和快乐人的牌约，过来拿了点东西就走了；剩下安可希与明灯两人，这会儿正面面相觑。 安可希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看看手里才写了一半的书面报告，一会儿又看看面前的明灯，显然完全无法从手中那才写了几行的东西上领悟到他真正的表达意图。 另一边,明灯也正纳闷，怎么自己报告还没写完安可希就找过来了；纳闷的同时倒没忘给出解释：“这是一种修辞，拟人手法。用以生动形象地表达虫母的精神状态……” “……” 安可希抽空往明灯刚才趴着的那张桌子上看了眼,果不其然,看到本阅读理解大全。 闭了闭眼，她将手中纸张放下,抬手揉了揉额角：“麻烦讲重点。” “……哦。”明灯默了一下，单刀直入，“楼上的虫母打算筑巢了。” “筑巢？”安可希一愣，“它不一直打算筑巢吗？” 它当时爬进自己的领地，不就奔着在这儿安家立业的目的来的吗？ “那不一样。”明灯立刻道,“以前的它是想在领地里找到更好的地点筑巢，楼上只是暂时的栖身地方。现在它是不打算找了，要直接在上面筑巢了。” 安可希：“……” 懂了。简单来说，就是以前那虫母是把上面当成短期出租屋,现在打算长租了。 ……不过还是那个问题，你睡我地盘,给房租了吗？ “所以？”安可希思索片刻,微微挑眉，“你觉得这事很严重？” “倒不是说严重……”明灯搔了搔头，“只是如果真让它筑起来的话,会有点麻烦。所以有些事最好现在就做决定。” 要么就是赶在它筑巢之前，直接把它弄出去；要么就是将以后针对虫子的防御对策全部升级换代。 打个比方，他们以前只要处理掉虫母派出来寻找侦查的兵虫，再定期去楼上检查就行，以后兵虫倒是不会再出现了，但去楼上巡逻的频率必须提高，为了确保虫巢无法完成，搞不好还得经常和楼上的虫子起冲突。 事实上，第二种方法，也正是明灯这两天正在实践的方式——似乎是因为兵虫的侦查迟迟无法带回可靠的结果，楼上的虫母显然已经放弃了另外寻找个合适的驻扎地点，转而想原地筑巢。明灯意识到这点时，对方的巢穴都已经搭出了半面墙。 为了打断对方进度，他只能冒着激怒虫母的风险，将筑成的巢穴打散后逃之夭夭。然而对方重建的速度远比他想象得快，而且强拆几次就搭几次，单凭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动摇对方筑巢的速度。 “没办法，我只好上书给你，看该怎么处理这事……”明灯说到这儿，颇为懊丧地叹了口气，另一边的安可希却是顿了下。 上书。他居然会用“上书”。 ……看得出来，这孩子最近是很认真地在看书了。 “懂你意思了。”安可希稍一琢磨，明白过来，“趁早把虫母弄走，或者是给你加几个助手定期过去强拆，是这两个思路，对吧？” “嗯……”明灯想了想，又慌忙补充道，“啊对了，千万记得别派机器人给我啊。” 琥珀虫最喜金属，要带机器人过去，那就不是强拆，是投喂了。 “那这事就有些难办了。”安可希抿了抿唇，“不要机器人，那只能靠投影或者魔动人偶。可领地里的投影大多有自己的事，需要用魔动人偶的场合也多……” 当然，硬要挤的话，总还是能调出人手的。可从长期的消耗来看，这部分人力支出似乎挺没必要。 “那我等等就去做准备，直接把虫母引出去吧。”明灯立刻道，“你记得和其他人打招呼，地表上就先不要留人了……” “可这样一来，楼上的防御就得另外布置了。”安可希看着却还有些迟疑，“而且引出去的话，等于它也没法活了吧？好歹在我们这儿待了这么久，就这么放走，总感觉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明灯闻言，颇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旋即意识到什么，轻叹口气，表情亦变得微妙起来，“我懂你的感觉。虽说是虫子，但天天见面，早就混成眼熟了。就这么‘处理’了，确实让人有点……” 他本想说不舍，不想话未说完，便听安可希啧了一声：“不行，在我领地白吃白喝这么久。就这么让它们离开，总感觉亏了。” 当时留着这只虫母，一大原因是照顾明灯心情——这家伙虽说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实际还挺在乎自我价值，尤其在意自己是否“有用”。安可希留下虫母，也算是给他留个专岗，省得这孩子想东想西自我怀疑。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这虫母及自带的小兵，能继续充当领地的生物防御层，以及备用的消耗型生物武器。至少从之前的经验来看，它在这方面还是挺好用的。 结果还没怎么派上用场呢，就说养不起了得处理掉，多少让人心里有些不得劲。 “……不是，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明灯怎么也没料到居然是这么个原因，一时愣在当场。刚想再说什么，却听安可希身上震动声响起，跟着就见她摆了摆手，掏出通讯器，靠近颊边。 “喂，息流，怎么……哦，仓库里钉子没有了是吗？嗯，好的，明白了，这事我会处理。辛苦了。” 匆匆几句话沟通完毕，安可希收好通讯器，再次看向明灯：“好了，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我只是想吐槽你而已。 明灯默默回了句，想想还是没多说什么——吐槽这种行为时效性太强，错过了合适的时机，再提就尴尬了。 再看安可希结束通讯后仍是一副面露思索的样子，他索性话题一转，转而问道：“钉子的事……很要紧吗？” “算是吧。”安可希单手托腮，叹了口气，“最近不是一直张罗给你们添家具吗？还有爬藤植物的爬架，也需要这个……” 为了提高领地内居民的生活质量，领地中央区域已经彻底划为居民区，投影们的居住条件也都升级到了一人一间房。房间面积大了，家具自然也得添上。尤其安可希这次回来后，又从后宫里接出了一名治疗师和两名符文师，再加上小耳朵，一下要添置四个房间的基础家具，需求还是很大的。 正在养病的探索者需要添置的也不少……当然，家具也就算了。没有钉子，还可以做成卯榫结构，最多就是制作上再多花些心思和时间。然而爬架方面却是没法省了，总得设法把爬架固定到墙上去…… 现在领地内在这方面也没法做到自给自足，只能去找人交易…… 安可希暗自琢磨着，顺手掏出领主手册，打算先挂个需求出去。刚要动手，忽似想到什么，蓦地抬头，定定地看向明灯。 明灯：…… 安可希：…… 明灯：……？？？ 明灯被她看得心底发毛，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干嘛？”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件事。”安可希眸光转动，沉吟着开口，“虫巢……” 明灯一个激灵：“嗯？” “地上的虫巢，个头都不低哈。”安可希缓缓道。 明灯：“……嗯。” 安可希换了个姿势，一脸认真：“它们是怎么建那么高的？” “虫母……会生出专门的砖虫，用它们的躯体来堆叠墙壁。此外虫母以及专门负责搭建的筑工虫，还都会生成一种虫胶，好将砖虫以及一些硬物黏合起来，增强虫巢的牢固程度……” 明灯下意识地说着，话说一半，忽然觉出不对。还没等他想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便听安可希忽然叫停：“等等，你倒回去，仔细说说。” “……”明灯略显愕然地看她一眼，小声道，“增强虫巢的牢固程……不不，不是。” 望着安可希微微亮起的眼睛，刹那之间，明灯福至心灵：“你是想问……虫胶？” “连虫巢都能黏，还能黏那么高。别的东西应该也行吧。”安可希眸光转动，“能单独提取吗？” “理论上来说，可行。可筑巢期的虫母会比较暴躁……”明灯愣了一下，“风险有点大啊。” 他之前都是砸了就跑。而提取虫胶，这可是个精细活。 安可希：“如果你用经验石，再提升一下自己呢？” 明灯：“风险还是在啊，虫母暴躁起来我都控不住……” 安可希：“两枚经验石？” 明灯：“这不是经验石不经验石的事，要么你再给我派两个诱饵……” 安可希：“三枚经验石。这事作为长期实验项目派给你，不急着出结果。给我阶段性的反馈就行。另外专门拨给你两个魔动人偶进行调配，等等拿着我的条子去休眠仓提。” 明灯：“……” 如果是这条件……似乎也不是不行…… 明灯咂摸了一下，刚要开口应下，却听休息室的门被砰砰敲响，一个脑袋很快就从外面探了进来。 “小耳朵？”没等他反应过来，安可希已经兴致勃勃地与来人打起了招呼，“怎么现在过来了？鱼人那边的事忙完了？” 【嗯。医生在帮靓靓们看病，我想先来找你。】面对安可希的疑问，小耳朵似乎早有准备，在本子上一翻就亮出了回答。跟着看看安可希，又看看站在对面的明灯，似是意识到什么，又赶紧在本子上翻了两下，指着一行字问安可希：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事，话都说完了。”安可希无所谓地摆摆手，又看了看明灯，“那虫胶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先去给你准备经验石。” 明灯应了一声，小耳朵又好奇地左右看看，问道：【虫胶？】 “就是虫母筑巢时分泌的一种物质。”安可希解释道，“我们楼上不是有虫母么？我觉得这东西可能很有用，就想试试能不能提取出来。” 哦……小耳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明灯想想还是又补充一句：“但这个的获取难度真的不小。我真不保证一定成功啊。” “知道了。都说了是实验项目了。放手去试就是。”安可希看他一眼，正要带着小耳朵先去领主办公室，衣袖却忽然被人拉了下。她低头，正对上小耳朵认真的目光。 【你很想要？】她写字问安可希，【急吗？】 安可希：“……？” “想要是肯定想要啊。至于急……也算不上？不过可以的话，当然是越早弄到手越好。”能剩不少钉子呢。 小耳朵轻轻眨了眨眼，无声地“哦”了一声，忽然转头看向明灯，目光定定的。 明灯：…… 明灯：？ 下一秒，又见女孩眉眼一弯，露出个灿烂的笑来。 明灯：……？？？ 于是，又一天后。 息流抱着之前借走的两本书，脚步轻快地走进了休息室内。一进门，就见明灯正裹着小毯子，蹲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在放的又是那部葫芦娃。息流只淡淡看了眼，便自顾自地将书放好，还细心地留下了归还记录，转头见明灯仍是一副沙发土豆的样子，忍不住道：“明灯先生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地表散散心。一直看电视，对身体很不好的。” 明灯闷闷地应了一声，没有动弹。息流见他似乎不太高兴，立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是否过于冒犯，为了缓和气氛，又主动道：“对了，明灯先生昨天取来的虫胶，家具制作组那边已经用上了。那可真是好东西，牢固又防水，机器人的制作效率都提高不少。真是有劳明灯先生了。” 明灯：“……” 他默默看了眼息流，又很快移开目光，语气依旧闷闷：“那不是我拿回来的。” 息流：“……诶？” “是领主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上去拿的。”明灯说着，默默收拢了身上裹着的小毯子，“我前面还在说取这东西风险太大不好拿，转头她就上去给取下来了……” 说到这儿，他终是没绷住，呜咽一声，啪地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毯子里：“托她的福，我现在都没脸去领主面前晃了……我甚至感觉我已经游走在被裁的边缘……” 他觉得自己快要失业了！ 息流：“……” “不是，那也不至于……”虽然听描述，眼前点灯人的表现似乎是有点逊，但息流还是本着同事之间与人为善的原则，先安慰了一句，“领主大人不会轻易放弃我们中的任何人的，这点你可以坚信。” 明灯：“……” 明灯：“领主在拿到虫胶后，叫我作‘可爱的明灯小朋友’。” 息流：“……” “其实后宫里也挺好的。”息流话语柔顺地一转，“不用工作，也不用担心饥饿……你就当是去休个假。很快就过去了。” 明灯：…… 果然，连外人都看出来了！他肯定是要失业了！！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还好,明灯嚎归嚎，到底是没被安可希当真送回后宫里去。 不仅如此，之前说好的三枚经验石和两个魔动人偶还是照给,换言之，那个提取虫胶的实验项目还是安排上了。 用安可希的话说，“别以为有小耳朵在,你就不用做事了。人家只是暂时搭把手，该你负责的还是你负责。有空在这儿看电视不如多去和小耳朵学学”。 “……领主大人这话很有道理啊。” 休息室里，息流一边整理着安可希带回的盐渍果核,一边应声道：“既然对方能做到明灯先生无法轻易做到的事,那虚心求教对您也有帮助啊。” “我也想啊。”明灯双目无神坐在沙发上，身上依旧裹着他的小毯子,手里捧着个马克杯，杯中热气腾腾，热水里赫然泡着枚完整的经验石。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深深叹出口气：“可你知道那位小姐怎么说？她居然和我说，‘取虫胶不难的,先安抚好虫母的情绪，让它处在很平和的状态里就可以了’……” 问题是，他要知道怎么安抚，还用得着问她吗？啊？！ 明灯说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捧起手里经验石大补茶就是一通吨吨吨。息流将整理好的果核小心装进备好的漂亮罐子里,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可在下还是有些不明白。领主愿意将经验石和助手派给你,说明她对你还是十分信任的。既然如此，明灯先生你又何必还闷闷不乐的。” “诶，你不懂。”明灯端起水杯又是咕嘟一大口,因为动作太剧烈，差点被翻出的经验石砸到脸，手忙脚乱地将经验石塞回杯里，低头又是一声叹息，“领主认为我还有用，这当然是好事。可问题是，我的‘有用’，是建立在有人比我更顶用的前提下……尤其还是在我的专业领域。” 这就让人不太得劲了。尤其他的专业领域，实际也就那么一点范围…… “在下好像懂了。”息流默了片刻，恍然大悟地点头，“所以明灯先生是觉得，自己在领地的生态位受到挤压了，对吗？” “啊？生态位？那又是什么……”明灯咕哝一句，裹紧了身上的小毯子，“总之就是有种危机感吧。感觉自己的地位一下摇摇欲坠……” ……地位？什么地位？有哪种东西吗？ 息流动作微顿，看了明灯一眼，想想还是将那句话咽了下去，转而道：“在下大致明白明灯先生烦恼的原因了。实际还是因为小耳朵女士的行为让你感觉到了竞争……嗯，恕在下直言，既然明灯先生如此在意这件事，那比起自怨自艾，设法提高自身水平似乎会更有效一些。” “我有在设法提高啊。”明灯说着，朝他举起手中的马克杯。只见里面已经又续上了一大杯热水，安可希给的经验石正在里面闪闪发光，“这不是在努力吸收吗。” 经验石这种东西，又不可能一次吸收太多。那个叫银钥的什么古文化调查员就是前车之鉴，据说安可希已经决定至少一个月不再向他提供经验石了，对方的检讨书还在休息室挂着呢；用来泡茶，已经算是个比较激进的做法了。 ……嗯，虽然有没有效，这点还不好说。 “在下是觉得，与其非要在一条赛道上较劲，不如开辟新的方向。毕竟领地内需要人的地方还有很多，不是吗？”息流说着，拎起手边的热水壶，将热水灌进了面前的杯子里。放下水壶抬头一看，见明灯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也没再多说，只轻笑着摇了摇头，将面前泡好的果核茶小心放到了托盘上。 “……话说回来，你从刚才起就在干嘛呢？”明灯咕哝着，探长脖子看了看，“那个是糖罐吗？” “嗯，是为领主大人准备的小零食。”息流端起托盘，“差不多也到领主大人的下午茶时间了，我得赶紧给她送过去。” “连下午茶都归你管啦。”明灯感叹着，单手托住下巴，“那你要忙的事也太多了。” “能为领主大人排忧解难，是在下的荣幸。”息流说着，端着托盘往门边走去，“在下先告辞了。” 身后传来明灯有气无力的回应声，息流回头看了一眼，周身的空气无声荡开，转眼便无声带上了休息室的门。 收回目光，他再次确认了一遍托盘上的东西，这才轻轻呼出口气，转身朝着安可希的办公室走去。 说起来，那个领主带回的女孩子，居然那么厉害吗？连专业人士都搞不定的虫母都能轻松拿下……是因为信仰安宁女神的关系吗？话说她信仰的应该是安宁女神没错吧？ 息流不太确定地想着。在此之前，他和小耳朵的交流并不多，对她的了解自然也颇为有限。 毕竟这位自打来到领地之后，不是跟着刚出后宫的治疗师白鹄一起操心鱼人的健康问题，就是粘着安可希在领地走来走去。本身又不会说话，领主大人安排事情时只是在旁边静静看着，除了领主外交流最多的也就是两个治疗岗，和息流的接触并不多。 相比起来，明灯和她的交流还比自己多点。没记错的话，他在第一次见到小耳朵时，还特别认真地问了句，她是哪个卡池出来的，怎么自己没见过…… 诶，想想也是怪唏嘘的。谁能料到这才一周，明灯就被逼到要用经验石泡茶了呢？ 息流默默想着，转而又感到有些庆幸。还好自己的职业发展规划从一开始就很清晰——考虑到领主的后宫数量以及获得新人的惊人频率，他从正式进入领地的哪天起，就没考虑过只靠一个岗位安身立命，而是更加注重横向发展，一直在将自己往多面手的方向培养…… 这样一来，纵使无法做到在专业上不被取代，可至少领主身边，总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虽然会累点，可从结果来说，可比明灯这样的一人专岗要安稳太多…… 正思索间，人已经来到了领主办公室的门口。息流深吸口气，抬手轻轻敲门，下一秒，房门大开，他朝里看了一眼，却是愣住了。 “诶？”他望着站在门口的小耳朵，奇怪地眨眼，“领主大人，不在吗？” 小耳朵。闻言快步跑回桌前，很快便将一本本子递到息流跟前： 【她去厕所看鱼了。马上回来。】 “哦……这样。”息流表情微顿，很快便又扬起笑容，进门将托盘放下，“在下为领主和您准备了下午茶……嗯？不用谢的。这是在下应该做的。既然领主不在，就先放在这儿了，还请耳朵女士等等代为转……诶？耳朵女士？” 托盘才刚放下，便见小耳朵伸过来“谢谢”两字。认真道完谢后，又好奇看向托盘。以手在一个马克杯上扇了扇，凑近闻了闻，跟着便似察觉到什么不妥似的，微微皱起了眉。 从息流的角度，看不到她表情，只得小声提醒道：“耳朵女士，请不要搞错了。那杯是领主的茶，您的那份在旁边……？耳朵女士，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小耳朵从托盘旁拿起一个小勺子，从安可希的水杯里舀了一点送进嘴里，眉头旋即皱得更紧了些。紧跟着又见在本子上飞快写了几个字，一下推到自己面前： 【茶水偏酸了。要不加点糖吧？】 息流：“……” 再一看对面的小耳朵，一脸严肃，仿佛正在讨论什么一等重要的大事。 息流又是一愣，旋即轻笑出声： “原来如此，是在担心领主喝不惯吗？请放心，这个味道对您来说可能有点酸。但对领主大人来说绝对是正好的。” 他之前泡茶时有特地问过领主的感受，该放几枚果核，放腌制到哪种程度的果核，都是私下有仔细研究过的，对此有绝对自信。 小耳朵闻言，眉头却拧得更紧了些，低头又是唰唰几笔： 【不，绝对酸了。】 “在下感谢您对领主的关心，不过请相信，在果核茶一类中，这种酸度正是领主大人最喜欢的。” “……” 见他没有搭理自己建议的样子，小耳朵的嘴角不由抿了抿。思索片刻，忽又揭开了一旁的糖罐，露出放在里面的爆珠草果。 息流此时尚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淡淡解释道：“那个是作为零食的草果，您如果需要……啊啊啊！您这是要做什么，请住手！” 这一回，他的话又没能说完——话才说一半，小耳朵已然从糖罐里捏出了两枚爆珠草果，非常利落地直接丢进了安可希的水杯里。 丢进去了还不算，还拿小勺搅了搅。搅完又试着舀起一点尝了尝，似还觉得不够，转头啪啪又丢进去两枚。 另一头，息流已经看得人都麻了：“这个果核茶，是专门为领主准备的，味道都是事先调过的，您这么一弄……还请不要太过分了！” 他本来就不是容易生气的性子，见小耳朵一番折腾，也是焦急居多，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折返回去赶紧再给领主泡一杯。不想转头一开门，正对上安可希脚步轻快的身影。 “咦，息流？你怎么在这儿……啊点心！” 安可希一眼就看到办公室里的托盘，眼睛登时一亮：“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想喝点什么提神呢。今天的点心是什么，爆珠草果？” 她说着，人已然来到托盘旁边。息流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端起自己的水杯仰头就是一口。 ……完了。 息流整个人，登时僵在了原地。 身为领主的下午茶负责人，在下居然让领主喝下了不知道什么奇怪口味的东西。在下的下午茶生涯，绝对要完了。 “抱、抱歉。”眼见安可希放下杯子后，表情出现了明显的怔楞，息流登时更为慌乱，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声音，“在下刚才不慎将几枚爆珠草果掉在了里面，尚未来得及处理。领主大人您要是喝不惯的话就先放下吧，在下这就去准备新的……” “哦！”安可希却是恍然大悟地叫出了声，低头往杯子里张望，“我说怎么今天的茶更甜一点呢，原来是放了爆珠草果吗？” 息流：“……诶？” “你放了多少啊？说给我参考一下吧。感觉这样更好喝诶。”安可希说着，喜滋滋地又来了一口，“原来爆珠草果还能给茶调味，诶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息流：“……” “领主大人，喜欢这种口味的吗？”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难以置信，但音量还是不由高了一些，“您之前，不是说那种酸味的正好……” “啊，那个。”安可希搔了搔脸颊，“相比起别的口味来说，确实要好喝一点。不过对我来说，其实有点太酸了。” 不过当时觉得果核茶的味道，可能最多也就这样了。再加上老让息流那么费心琢磨调制，自己也怪过意不去的，索性就挑了个口味尚可接受，泡起来也不麻烦的一种。 但相比起来，确实今天的要更对她的胃口一些。一口下去，甚至有些惊艳。 息流：“……” 也就是说，之前领主大人说的喜欢，并不是真的喜欢。只是在退而求其次外加迁就我吗？ 息流懵在当场，另一边，小耳朵已经不声不响地抱走了自己的那杯茶，开始专心致志地往自己的茶水里加草果了。 ……无地自容。 这个词倏然浮现于脑海。跟着便见他深吸口气，克制地开口：“十分抱歉。在下方才说谎了，领主您的饮料是耳朵女士特意调制……抱歉之前是在下太自以为是了，以后会更加注意领主大人您的喜好的。” “……那个，没必要这么较真的。”安可希愣了一下，连忙开口，“息流你平时事情就很多了，其实让你准备下午茶就已经很麻烦了，真的没必要……啊对了，不如这样吧。” 安可希说到这儿，忽似想到什么，眼睛忽然一亮，转头啪一下拍在小耳朵肩膀上：“反正一般这个点小耳朵也没什么事，而且我俩总在一起，交流也比较方便……干脆以后我的下午茶就让小耳朵准备好了，息流你也轻松一点。小耳朵你觉得怎样？” 息流：…… 小耳朵显然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闻言还很配合地鼓了鼓掌。捧场程度，比起息流不遑多让。 息流：………… “那、那什么。”他默了一下，挣扎开口，“其实对在下来说，这事并不麻烦……” “可你现在事情真的挺多的，又要管仓库，又要负责空气净化相关的事宜。投影们的卧室布置也一直都是你负责，现在还要管探索者那边的场地布置……” 安可希真心实意地说着，突又想起一事：“哦对，提到那些探索队的朋友，差点忘了和你说。” 息流：“……？” “小耳朵从他们那里学到了很棒的当地人菜谱。”安可希又是啪地一下，拍在了旁边人的肩膀上，“今天晚上她想试试。” 息流：“……您的意思是？” “今天晚饭就交给小耳朵好了。你就当休一天假。”安可希语气笃定，“老是让你做饭也怪不好意思的……如果今天试做不错，以后你们或许也能打个轮换。” 加上她自己的话，领地里就有三个人能做饭了。有些很简单的菜式，还能通过魔动人偶完成，四舍五入，等于又给息流减负了。 安可希觉得这个主意真不错。 “……”对面的息流，听到这话，却是彻底傻了。 很好，四舍五入，他的专岗又少了一个。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他只是来送个下午茶而已啊？ 息流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应安可希的话了。横竖他是不会忤逆领主的意思的——最多只是委婉地抗议两句而已。 只可惜，安可希似乎认定减负对他来说是有必要的。委婉的抗议，完全没什么作用。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数分钟后，息流几乎是浑浑噩噩地走到门边，“领主大人您好好休息。” “嗯，你也好好休息！别总给自己找事情忙啊！”安可希冲他挥了挥手，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小耳朵。 合上门的瞬间，清晰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直溜进息流的耳朵—— “对了，你下午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和我多说说那些骰子的事吧。新入手的那一枚，我还是没太懂该怎么用……” ……骰子？ 息流站在关上的门外，又是一怔。 对了，领主确实说过，她使用那种奇特的力量时，能看到浮在空中的十二面骰……而且这次从外面回来后，他能感觉到，领主的力量明显又强了一些。 也就是说，领主手里可控制的“骰子”，又增加了吗？不，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领主以前关于力量使用方面的问题，不都是……先找我来咨询的吗？ 息流无声地眨了两下眼睛。明明领地里的气温很稳定，此时此刻，他却分明听见，自己身后有冷风吹过的声音。 于是，又一天后。 拖着沉重的脚步，符不起抓着头发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他是过来泡果核茶的——这种拥有提神功能的新品种饮料，一出现在领地就受到了所有符文师的集体拥趸。才短短几天，就已经发展到每人每天至少一杯了。 不过符文师工作的地点距离休息室有些远。为了泡茶专门过来一趟，性价比似乎有些低。再加上现在符文师的工作队伍已经发展到了四个人，领主新从后宫里接出了新人符药和符了柚，符文师又是相当喜欢彼此竞争攀比的职业…… 导致的结果就是团队内很快就形成了新风气。每天都要根据前一天的工作进度来进行比较，成绩较差，或是在工作讨论中落败的，就要负责专门跑一趟休息室，为所有人泡果核茶。 ……不过不爽归不爽，符不起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式对个人的提升还挺大的。至少工作效率提升得很明显，而且有些讨论，确实对他很有启发…… 这可能就是领主说的，良性的竞争环境吧。 符不起默默想着，踏进屋内。转头往沙发上一扫，却是瞬间僵住。 “……你们两个，在干嘛？”他推了下单片眼镜，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种时候窝在休息室，你们那么闲吗？” 他视线的尽头，明灯正稳稳地占据着沙发的一头。闻言举了举手里泡着经验石的热水。 “我在设法提升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他一本正经地开口，低头又是一口。 “……”符不起一脸莫名地看他一眼，又转向沙发的另一端，“息流，你呢？” 息流手里同时拿着五根自制的棒针，正在数其中一根上的毛线针脚，闻言抬眸看他一眼，语气同样正经：“在下也正在提升自己的竞争力。” 符不起：“……哈？” “在下认为，在原本的岗位优势已经受到冲击的前提下，光在旧有赛道上较劲是很不明智的。”息流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看法，手上依旧不停地打着毛衣，“尽早开辟新的方向，建立新的优势才最要紧。” 符不起：“……” 符不起：“这就是你上班时间打毛线的理由？” “在下正在认真地自学编织。”息流垂下眼睛，手上的动作已然相当熟练，“虽然现在还不熟练，不过为领主大人织围巾的能力还是有的……” 而且编织这种能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就连他也是很早之前就开始研究，才一路从四根针进阶到同时驾驭五根…… 这种高难度的技术，他就不信还有被人取代的一天。 符不起：“……” “行，那你继续，我先去泡我的茶……”符不起说着，转身走向桌子。 走了几步，忽又停下，回头定定看向息流，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息流飞快看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个问题。”符不起略一纠结，最终还是实事求是的精神占据了上风，“编织这种技能，确实领地里会的人很少，愿意钻研的人也不多……” “可息流啊，我明明记得，领主给过你一个织毛衣机。你不觉得，有那个东西的话……好像手动编织，本身就没什么必要吗？” 息流：“……” 息流没有说话。 只是织毛衣的动作，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恰在此时，休息室的门被再次推开。金翡拖着一头金色长发，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哇，好多人啊。”他视线往沙发处一扫，不知为何，语气有些飘忽，“你们都凑在这儿干嘛？没有别的事做了吗？” “他们在设法提高自己的竞争力。而我在围观。”符不起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哈？”金翡没精打采地再次往沙发上扫了一眼，“你们认真的？” “这是他们给我的解释。”符不起认真道，“就我个人的观察而言，他们更像是在竞争中遭受到了挫折，因此在通过其它的方式进行排解。” 沙发上的两人：“……” 金翡：“……” 符不起的表情没有变化。作为一个真知的追求者，他向来以自己诚实为傲。 “哦，这样……”顿了片刻，方见金翡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便见这位培植师自说自话地挤到了沙发中央。 “不好意思，劳烦给我让点位置……啊，我是第一次发现，我是如此适合这个沙发。话说你们有什么排解活动啊？带我一个吧。” 符不起：“……” 符不起：“……？？？”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严格来说,金翡的问题，其实和小耳朵关系不大。 ……用他的话来说，能打击到优秀培植师的,永远只有另一个勉强也能算得上优秀的培植师。 “跃金先生吗？”面对着八卦，息流打毛衣的速度都慢了一些，略显担忧地皱起了眉,“金翡先生，是还在因为培植间分配的事情不高兴吗？” “啊？什么培植间……哦哦，想起来了,你说那事啊。”金翡哼了一声,颇为优雅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领主将新的培植间分配给了那家伙全权管理……虽然这事确实令人有点在意,不过根本上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早就被我抛到脑后了。” 息流：“……真的？” “才怪。”正在桌边泡茶的符不起头也不抬，“他别扭了好几天，后来领主给了他新的木板做菜床，这才消停下来。” 息流：“……”我猜也是。 “你好烦啊。”被戳破的金翡不太高兴地瞥了眼符不起,倒是没再死撑着不认，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做了个补充，“那可不是普通的木板，能变色的！” 重点是只有他有,全领地独一份。 这大大满足了金翡的虚荣心，相比起来,新的培植间给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息流：…… 他就说前两天怎么总看到金翡将菜床搬到食堂里拼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既然看开了，那你现在不爽个什么劲？”明灯抱着杯子看过来，“跃金去了新的培植间,你俩基本就算完全分工了吧？” “才没有。还有别的事情要合作的。”息流撇了撇嘴，“领主另外拿了一些栽培基质给我们研究，想看看如何复刻……有时候会需要一起讨论。” 但还是那句话，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昨天他正在研究那堆来自留声城的栽培基质时，领主带回来的女孩正好路过，又正好被跃金叫住。再加上当时他们相距不远，他就正好听到了跃金对她说的话—— “谢谢你教我的鼓励词啊，很有效果！”那个时候，他分明听到那位植物鼓励师这么说，“新种下的绵绵已经出苗了，长势相当不错！按这个架势，估计最晚三个周期后就能收获了！” “绵绵？”明灯愣了一下，“好耳熟的名字，这什么来着？” “领主最开始换回来的块茎食物。和地团一起换回来的。”息流对此倒是记忆犹新，“不过因为土腥味太重，领主过去不太喜欢。所以后来还是吃地团比较多。” “是吗？”符不起好奇抬头，“昨天晚饭里也有绵绵做的菜吧？我看领主吃得挺开心的，还添了好几次菜。” “……嗯。”一说起这事儿，息流又开始消沉了，“昨天晚饭是耳朵女士负责的。在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明明以前领主用餐，最多也只添两次的……” “不不不，你们都没搞清楚问题的关键！”眼见着话题越跑越远，金翡忍不住叫出声来，“关键是，新的培植间建成才多久啊？没记错的话。领主回来的后一天，才算正式启用吧？也就是说，哪怕跃金是在新培植间建成的第一天就播种的话，到昨天也才一周左右……” “哪有绵绵出苗出得那么快啊！” 绵绵这种植物，金翡也是有种过的。只不过因为领主不爱吃，再加上生长周期有点长，所以后面才换成了其它的作物——自然，金翡也很清楚，正常的绵绵，光出苗就得二十天，收获则需要六十天。纵使依靠术法和特殊能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压缩植物的生长周期，但一下压到三个周期，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可能这就是植物鼓励师的能力所在？”符不起试着分析道，“而且跃金不是说耳朵女士帮了他吗？可能耳朵女士确实有什么方法……” “不是，她到底哪个教派的？”明灯已经彻底糊涂了，“我以为她信仰安宁的？安宁女神不管植物吧？” “关于这点，我倒是找跃金问过。”金翡单手架在沙发背上，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他说小耳朵是信仰安宁的，但同时还有个妹妹，是希望教派的。” 明灯：“……啊？” “再然后呢，她们家里正好有人，很喜欢吃绵绵。为了满足那家伙，她们家里曾经种了不少，那个信仰希望教派的妹妹还琢磨了不少能让这个品种长更快、更好吃的咒文和仪式。教给跃金的，正是其中之一。” 金翡再次叹气，仰头望天：“但我还是觉得这个生长速度太离谱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家也算是人才济济了。”息流叹为观止，“而且家庭关系还……不错？” “这叫宠溺！过分的宠溺是没有好处的！”金翡信誓旦旦，“而且真正有品格的培植师，才不会因为他人喜好而动摇自己的追求！像这种为了满足一人喜好而钻研出的培植技术，哪怕是希望女神也不会认同的！” “说得好像你没有为了迎合领主狂种爆珠草一样。”明灯不客气道，“而且人家现在一个人，家里人都不知道在哪儿……背后这样说不好啦。” “……”金翡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过了，撇了撇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倒是息流，在织毛衣的间隙左右看看，试着转移起了话题：“不过金翡先生你这事还是比较好处理的吧。” 金翡：“……啊？” “毕竟，技术还是可以学习的么。”息流认真建议，“既然跃金先生可以掌握促进植物生长的方法，那金翡先生肯定也可以！” “……可那不得专程去问？”金翡再次撇嘴，“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息流：“……”你要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了。 “头疼。”金翡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般出声： “三个周期长成的绵绵啊……把我埋土里都长不到这么快好吗？” 说着，放任身体往下一塌。从背后看去，只剩小半个露在沙发上方的金色脑袋，活似一朵陷入了自闭的金蘑菇。 他的身后，符不起默默将四杯泡好的果核茶放在托盘上，不知第几次由衷感慨，自家团队内的竞争氛围其实还挺不错—— 虽说符文师内部一旦互撕起来基本没什么体面可言，但至少不会把人打击成植物，而且因为水平其实都差不多，也不存在什么压倒性打击，反倒对人的身心比较友好…… “啊对了，耳朵女士和符文师那边，好像还没怎么交流过吧？”恰在此时，息流忽似想到什么，转头看了过来，语气依旧是温温和和的，只是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在下记得领主说过，耳朵女士曾服务于教会。应该也有接触过一些特色符文，她看上去也很渊博……符不起先生要不找机会和她交流下？” ……？？ “其、其实之前有接触过。”内心隐隐浮起些微妙的感觉，符不起赶紧道，“耳朵小姐确实也会一些符文，不过和我们现在研究的防御组阵不是一个体系，没法配合。所以后面就没交流了。” “这样啊。”息流轻轻点头，不知为何，看上去竟有些失望，“那填星先生那边呢？还有净雨先生……” “填星和傲天最近闭门研究改良款的机器人吧，除了吃饭平时都看不见，应该也没怎么接触过？”这次回答他的却是金翡，“净雨要负责鱼人那边的供水，应该交流不少？” 符不起：“……”他们这是在说什么？为什么他好像突然听不懂了？ 出乎意料的是，明灯倒像是很快就跟上了另外二人的节奏，一下坐直了身体：“填星不合适吧，他被快乐人欺负一下就得郁闷半天，再被打击一下怕不是人都蒸发了……而且她好像不懂机械，我看她上次研究升降梯就研究了半天。” “这个倒是……那贼能打呢？好像都没见他俩一起出现过？” “这我知道。贼能打说他俩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小耳朵在用一副‘救命，为什么一堆正经人里会混进一个圣贼垃圾’的眼神看他，所以后面基本都是绕着走的，免得领主难办……” “啊，好可惜。我还挺看他俩交流的。” “我也。感觉那妹子在养鸡方面说不定也很懂。贼能打如果也吃瘪的话那我就平衡了……” 符不起：“……” “所以？”默了一下，他轻声道，“你们这是在商量接下去要拖谁下水吗？” “完全不是。”息流唰地看过来，飞快否认，“我们只是在讨论领地中还有谁需要提升一下危机感和忧患意识而已。” ……那就是要拖人下水啊！ 符不起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大受震撼的他举着托盘，默默退出了休息室，站在门口四下张望一番，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转身走向了右边。 先去了一趟领主办公室。 “……好的，情况我大概明白了。” 二十分钟后，领主办公室内。 安可希坐在桌子后面，抬起一手，沉重地拍向额头：“感谢你的告密……告知。 “我会和幽老师说一声，给他们安排一下心理辅导课的。”正好之前幽老师刚提过，打算在领地里开一个“寻求安宁”的小型互助辅导班。目前看来，至少第一批学员有着落了。 “……没什么，我也就是突发奇想，顺手举报而已。”符不起延续着符文师诚实的优良品质，推了推眼镜，转身拿起了搁在桌上的托盘，“那没事我就先走了。再不回去，我今天的工作进度又要落后了。” 安可希：“……” 其实，倒也不用这么拼……她默默想着，朝着符不起挥了挥手算作告别。伴随着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闭眼轻呼出口气。 看来自己最近是真有些太分心了，连有些显而易见的问题都没注意到，还得其他人来提醒……还好，情况还不严重。 不过这种事光寄希望于幽老师的辅导班也不太好。自己也得抽空和他们好好聊聊才行…… 安可希暗自反思了下，旋即抬头看向空中，手指凭空轻轻一拨，眉头微微舒展，片刻后，又再次拧起。 只见虚空之中，她视线的尽头，正是三枚大小不一的十二面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力量有所提升的缘故，这三枚的骰子的形体明显比之前要更加凝实，轮廓亦异常清晰。只是中间那枚，也就是从小耳朵那儿回收的那枚，上面的数字总有些模糊，叫人难以看清。 而这，也正是安可希最近一直琢磨，却总也捉摸不透的难题之一。 ……其余两枚骰子，用途目前都已经很清楚了。最大的那枚，即安可希一开始就拥有的那枚十二面骰，能够影响不足有自我意识的存在，放大其中与其相关的某些概率，除非事件本身发生的概率就是零。 而最小的那枚，在留声城中首次成功触发，直到今天，通过十多次私下的实验，安可希也差不多确定了。这枚同样是能影响概率的骰子，不过能影响的范围与最大的那枚恰恰相反，仅限于有意识的存在，而且不论是触发难度，还是触发后所消耗的体力，都远比另一枚高。形式也稍有不同—— 这枚骰子所造成的，更像是种持续效果。就像当初对留声城的城主造成影响，并不只是单纯地让她在一瞬间改变主意而已。而是在一段时间内，都让她维持着“改变主意”的状态。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当事人不会感到有任何不对劲。 当然，一些更加质朴的用法，比如让贼能打忽然劈叉摔跤之类的，也能做到。而且触发的成功率要更高一些，基本能有百分之七八十。相比起来，那种能对人产生持续效果的用法，触发成功率则只有五五开。 换言之，瞬间的影响，比长时间控制，更容易做到。 此外，越简单的脑子、越本能的行为，都越容易影响。可如果是完全无法理解其思维的生物，比如鱼或者虫子，那能成功控制的概率同样很低。类似于让□□|鸡提前下蛋这样违反生物生长规律的操作，也根本无法做到。 最重要的是，这枚骰子只能影响行为和念头，却不能影响目标的运气。也就是说，依旧无法对安可希的抽卡带来什么助益。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考虑到自己抽卡的运气本身就足够靠谱，安可希倒也没在这事上失落太多。 至于新到手的那一枚——这个安可希是真的两眼一抹黑了。 她原本以为，这骰子是从小耳朵那里取来的，她对这东西多少应该有些了解。不想小耳朵对此竟也是一知半解……或者说，忘记了大半。 对于那骰子，她只说是代为保管，等着安可希来取；可这骰子的本质，或是用法，她全茫然不知。能告诉安可希的有价值的信息，也只有两条—— 首先，就是这枚骰子，它不是用来“影响”的，而是用来“提取”的。 其次，就是这样流落在外的十二面骰，不止一个。 若要再仔细问，不是被她含糊过去，就是推说忘记了。最令安可希在意的一次，她干脆在本子上写： 【你的领地有圣贼。有些事我不能说太细。】 写完，似是想到了什么极重要的事，又赶紧在后面补了一句：【你也不要什么都和他说。】 “……”安可希也不知道贼能打是哪里招来的一口大锅，不过对方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只能作罢。 息流要负责的事情又太多。余下的时间她只能自己研究。研究到现在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这枚骰子的不好使倒是真切感受到了，拨都拨不动。 还有就是小耳朵曾透露的，依旧藏在外面的十二面骰……这同样令安可希有些在意。 她当时第一反应，就联想到了自己用幸运女神头颅换来的三张神秘纸张——她当初会想去悠然港，正是因为在其中一张上，找到了相关的字样。 而正是在悠然港里，她找到了小耳朵。又从小耳朵那里回收到了一枚骰子……由此反推，她很难不怀疑，会不会这才是那三张神秘纸张的真正价值所在？ 因为她囤积幸运女神头颅的举动，让这个游戏的幕后察觉到了她的力量所在，并知晓了她拥有十二面骰的事。而为了交换女神的头颅，它们提供了可以帮助她找到更多骰子的信息作为报酬……这似乎完全说得过去。 这也更能对应那些纸张的ur等级。至少比女神的打牌段子和禁赌宣传片更有说服力。 ……那么问题又来了。它们为什么要让自己找到更多的骰子？这对自己而言，无疑意味着实力的提升，可这对它们又有什么好处？一个游戏的幕后，会真心希望玩家的个体实力得到增长吗？ 如果是诚心要给，又为何要以古文字这种令人费解的形式？这是想干嘛，专程给她增加难度吗？ 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力量，究竟算是什么？对游戏的幕后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相比起这些问题来，“为什么神秘纸张里会附有一大段女神的打牌段子”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都完全不在安可希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若想真正搞清这一切，显然还任重而道远。当下唯二的切入口，就只有小耳朵和手头的神秘纸张。 然而从之前的交流来看，小耳朵一来记忆有损，忘记了很多事，二来忌惮着贼能打的存在，有些事不想透露；至于神秘纸张那边，考虑到银钥的健康状况，也只能暂时搁置。至少一个月内，是难以有什么进展了。 暗暗叹了口气，安可希再次抬手，试着拨动虚空中的第二枚骰子。那枚十二面骰却依旧一动不动，秤砣似的端庄，完全看不出初见面时那狂野到仿佛洗衣机附体的架势。 安可希无奈，又正好已经有些累了，便索性挥了挥手，直接将所有的骰子收起。转而拉开抽屉，从中掏出那被小心保存的三张古文字，以及两张翻译。 虽然觉得不太现实，但她还是抱着些碰巧破译的侥幸心理，万一瞎猫就正好能遇上死耗子呢？ ……只可惜，瞪着几张鬼画符看了半天，除了把自己搞得更困了以外，似乎并没有其它收获。 没忍住打了个呵欠，安可希只能认命地准备将几张纸收起。恰在此时，与医生一道去看鱼人的小耳朵蹦蹦跳跳地回来，安可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发奇想，挥挥手，将她叫到了桌边。 “这个，据说是古时候，神曾用过的文字。”她将三张纸推到小耳朵面前，“你在这方面，有什么了解吗？” “……？”小耳朵偏了偏头，配合地拿过一张纸看了起来。看了片刻，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又过一会儿，又见她嘴角微动，颇为泄气似地叹了口气。 【现在看不懂了。】她在本子上写字，【好多东西都没了。】 ……没了？ 安可希因为她的措辞而微微挑眉。现在看不懂，意思是以前能看懂？ “没事。我也就好奇问问。本来也不是什么急事。”见对方嘴角微抿，似是有些消沉，安可希赶紧开口，顺手将几张纸全部收进了抽屉，“我们领地有个古文化调查员，专门研究这些的。等他调整过来，可以问问他。” 小耳朵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兴致瞧着依旧不高。安可希只道是她因为失落的记忆而怅然，为了哄她开心，又顺口提起之前银钥翻译出的女神打牌段子，自己说得倒是挺乐呵，一看小耳朵，却仍旧是一副笑不出来的表情。 ……比起之前，甚至更微妙了些。还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安可希：“……？怎么？” 小耳朵：“……” 【没什么。】她顿了好一会儿，才抬笔在本子上写道，【只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突然和我说这事？】 “……？” “我在讲笑话啊。”安可希茫然道，“看你不太开心，所以想说点逗乐的……” 难道不好笑吗？还是说因为对方是正统的女神信徒，所以不太能接收这种段子？ 小耳朵：………… 观察着小耳朵越发微妙的神情，安可希更加确定是后者了。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开口道歉，却见对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取过本子，再次落笔。 【讲得很好。不过下次不要对其他人讲了。】 安可希：…… 果然，这种段子对有虔诚信仰的人来说还是太超过了。看把人家难受的…… 【我怕你以后难受。】小耳朵默默写完了后半句话。 安可希：……？ 哈？？？ 同一时间。 新建成的培植室外。 金翡两手插着口袋，若无其事地从门口走过。走出几步，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回来，四下张望一番，闭眼深吸了口气。 旋即小心翼翼地将脑袋贴上了门板。凝神听了片刻后，又屏着呼吸，轻轻转动门把，尽可能小声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他才不是对什么神秘种植技术感兴趣。他只是碰巧路过，又碰巧看到这扇门开着，又碰巧听见里面传来跃金对植物说话的声音，所以碰巧朝里看了看，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自我催眠完毕，金翡当即轻手轻脚地贴上门缝，屏着呼吸朝里看去。借着头顶明亮的补光灯，恰好可以看清房间里的大半陈设—— 新建成的培植间，和他的那间差不多。中间是一个用石头垒砌的种植区域，里面已经铺满了领主换回的干净土壤。菜圃的旁边，则是一个用木头搭成的阶梯型菜床，此外，地上还放着不少装满土的容器。 而不论是容器之中，还是菜床之内，但凡是有土的地方，都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绿意，嫰生生的，青翠欲滴、生机勃勃。 ……即使不太喜欢自己的这个同行，金翡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的苗崽崽们，都长得相当不错。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那个小耳朵究竟教了他什么秘法？方才隔着门只能听到说话声，却什么都没听清……怎么现在又没声了呢？ 金翡有些焦急地想着，不由自主地贴得更紧了些。恰在此时，却听跃金的声音忽然响起，高亢的音量宛如惊雷，给他吓得差点没翻过去—— “所以！你们应当明白。生命的循环是有意义的，你们的生命也是有意义的！你们之所以，不仅是为了让人填饱肚子，更是为了给其它的生命提供支持，为其它的心灵带来满足和愉悦！” “这是何等神圣的宿命，这是何等崇高的使命！你们的每一点能量，每一片叶子，都是值得赞美的！来和我一起，赞美你们自己——我真棒！” “我真好吃！” “我的淀粉含量真足！我真有营养！” “我会努力长得更快，努力变得更好吃——来，和我一起重复，我会努力变得更好吃！来，抬起你们的叶片，舒展你们的维管束！我们一起说——” “我会努力变得更好——” “砰！” ……诶？ 正在认真给自己作物鼓励打气的跃金茫然转头，望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不解地眨了眨眼。 刚才是……门关上的声音？我进来之前没关门吗？ 蹙眉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发现想不起来。心大的植物鼓励师也没多管，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转头继续对地里的植物打气： “来，让我们一起说！我会努力变得更好吃——” 与此同时，门外。 僵硬地维持着关门的姿势，金翡缓缓眨着眼睛，半天都没能挪动步子。 ……输了。这次是真的认输了。 确认过眼神，这不是他能学会的东西。老实说，他也不是很想学…… 去他大爷的三个周期绵绵速成和百分之三十加成吧。惹不起，他惹不起还不行吗！ “……？” 另一头，相距不远的走廊内。 听到不远处响起的突兀关门声，正在和人用通讯器交流的安可希不满地隔空望了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 “……嗯，行，那我先上来吧。我们当面说。” 安可希说着，收起通讯器，转身看向小耳朵：“我有事得去一趟地表。你要和我一起吗？” 回应她的，是小耳朵毫不犹豫地点头。安可希笑了下，反身进办公室拿了两个隔离符文手链，很快便带着小耳朵一道，乘着升降梯上了地表。 专程来一趟，主要是为了亲自确认下新建采水设备的状态，同时和净雨商量下鱼人生活区供水的事—— 托领地内充足劳动力的福，在过去的几天里，鱼人生活的区域内，已经顺利用石头围出了一个室内的小池塘。且安可希还通过交易板，辗转换到了一个室内充气泳池。这两个东西加起来，供当前的四十个鱼人活动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要一次性将两个池子都注满的话，对当前的领地来说可能还是有些压力。此外，安可希还打算将从留声城获得的鱼苗也养进那个池塘里，这就意味着水质方面可能还得做一些调整，这也是需要和净雨确认的事。 好在净雨这几天也一直有关注鱼人和探索者那边的动静，面对安可希的想法，给出的反馈也是相当迅速。很快，相关事宜就暂时敲定了下来，这让安可希大大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净雨虽然平时存在感不高，但在专业领域内，真是相当靠谱。 “行，那你继续忙。我和小耳朵就先……小耳朵？” 话说一半，转头才发现小耳朵已经不见踪影。安可希心里咯噔一下，抬头又是一番搜寻，总算是不远处的大树后面看到了小耳朵的身影。 她连忙赶了过去。再仔细一看，正见对方正蹲在地上，探长脖子，努力朝外面看。 【那个侧边，好像有写字。】一见安可希过来，她立刻掏出本子写道，【那写的是什么？我看不到。】 显然对此十分好奇。 安可希闻言，却是嘶了一声。 “哦，那个啊，是我给这个漂流领地起的名字，嗯……也可以理解为，我作为领主的名字。不过这个真的不重要，随便取得玩的而已。” 安可希搔了搔脸颊，本想将这事糊弄过去。奈何小耳朵一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自己，无奈之下，还是说了实话： “‘那个幸运女神就是逊啦’——嗯，就是这么个名字。” “呃，我当时也就是脑子一抽，忽然就叫这个。没别的意思，你别介意……？？？” 安可希本来还担心这名字的存在又会冒犯到对方，还试图解释了两句。不想话说一半，定睛一看，对方脸上却是不见生气—— 只是又露出了那种微妙且欲言又止的神情。 片刻之后，这种微妙的神情，又再次转为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怜爱眼神……她甚至还抬手，再度摸了摸安可希的头。 安可希：“……” 而就在这漫不经心的一刻，安可希终于想起来，自己为啥会觉得小耳朵的这种怜爱的眼神熟悉了。 ——这不就是有时明灯犯傻时，自己看他的眼神吗？？？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捉虫） 转眼,一月之后。 就像是一粒石头丢进水池，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耳朵带来的涟漪逐渐平静,领地各方面的发展，也再次走上了正轨。 而一个月多的时间，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四个周期”,也足够一些尝试，展露出阶段性的成果—— 改动最大的，自然就是领地的供水设施。净雨在机械组的辅助下,顺利又往地表增加了三个采水设备,两个培植间的供水也改朝换代，升级成了自动灌溉系统,只不过这个系统还没法做到全覆盖，一些零散的菜床或是盆栽，仍是需要另外做滴灌，或是手动浇水。 储水系统也正式投入使用，和之前一样,通过采水设备获得的水资源会分出一部分进行储藏。在对应的水箱储满后，息流便会将其处理成冰块，放入专门的冰库中——这意味着，安可希也终于成功以权谋私,顺利达成了冰沙自由。只可惜在息流和小耳朵的监督下，也没法吃太多。 供水系统升级,鱼人方面的待遇自然也提升不少。室内的小池塘和充气泳池全都投入使用,因为小池塘还兼养鱼，净雨还特意给它做了个水循环系统，目前来看,运转的效果十分不错。 另一方面，带回来的四十只鱼人在治疗师白鹄的照料下，身体明显好了不少，脾气也好了不少，即使在安可希和小耳朵不在场的前提下，也能接受其他人进入它们的区域进行照料或者场地修缮。更令安可希欣喜的是，其中部分鱼人的身上，已经再次开始产出光丝，虽然数量还不多，但总归是个好兆头。 她始终记得第一次在小池塘里看到漂浮着的小光丝球的时候。点点的白光，随着波浪微微起伏，像是落在水里的星星碎片，意外得漂亮。 而探索者们，因为鱼人们脾气日趋缓和的关系，再加上距离较近，当仁不让地接过了照看鱼人们的工作。也会顺便照顾下养在室内池塘中的鱼，帮着喂喂食，测试水质什么的。用小耳朵的话说，经常和靓靓们接触，对他们的身体恢复也有好处——只是因为光丝不足，目前的好处还不太明显而已。 话虽如此，但不知是不是与外界隔绝的关系，虽说能够获得的光丝依旧有限，这些探索者的身体上，却显然已有了些许正向变化——最明显的就是眼睛与手指。眼神变得清明许多，眼睛构造变得更像人类，手指也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愈发灵活。 刚来领地时，因为指甲和掌蹼的关系，他们连字都没法写，现在其中恢复较好的部分，比如雨螺，甚至已经能沾着水在地上写字，和安可希进行简短的直接沟通了。 也正得益于这点，雨螺也总算能在某个无人注意的下午，悄悄拦住安可希，颇有些扭捏地在地上写字，问她能不能帮自己向雨贝带几句话。 安可希当然欣然同意，只是在问雨螺具体要带什么话时，他却陷入了沉默。地上的字迹不住落下又被用水擦掉，如此反复几回，水渍都蔓开了一大片，却还是什么都没写下。 最后还是安可希拿了主意，直接给雨贝发了个消息，说“你哥想你了”，雨贝毫不客气地回了一串哈哈哈，过了好久，才又补上一句，托安可希转达，让他别整这些矫情的，好好养病，早点回家。 除了和水相关的部分之外，进展最明显的，则还有领地的防御符文体系，以及两个培植间。 在符文组、机械组以及培植组三个单位的共同努力下，领地中央区域的防御体系终于大致成型，悬挂式水晶板和分层生长的爬藤植物构成了相当立体的防御符文阵组，多种符阵的交织，已足够应对大部分的已知魇灾。虽说无法完全抵消效果，但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削弱还是没问题的。 其他区域的符文阵也在分批推进，目前的重心是鱼人和探索者生活的区域，以及几个新建成的仓库周围区域。工作压力依旧不轻，但至少没那么紧迫了。 在符文师们的要求下，安可希给他们建了流动茶水间。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泡茶的果核消耗得有些过快了，安可希不得不通过传送板又从雨贝那里买了不少，搞得雨贝都偷偷问她，是不是在当果核黄牛。 安可希：“……”有一说一，她是真觉得雨贝对她有什么误解。 培植方面，早先种下的作物已经陆续有了收成，尤其是跃金负责的新培植间，收获的速度快到惊人；金翡那间稍慢，不过也已经能够稳定地进行香料、蔬菜、浆果等多方面供应。大大丰富了日常食物和菜品的种类；再加上之前囤积的各类肉制品，至少目前，领地在食物方面还是相当充足的，甚至还能匀出一部分进行交易，比起之前，那叫一个财大气粗。 ……当然，碍于种植面积的限制，可收获的总量摆在那里，想要大额交易，还是远了些。下一步的计划，还是要尽快扩大耕地面积才是。 同时，对于安可希提供的栽培基质，两个培植组的专业人士也总算是有了大致的结果——因为漂流领地的特殊性质，栽培基质中的某些材料对他们来说很难直接获得，想要用完全相同的素材进行复刻并不现实。不过依靠领地目前的设备条件，再加上下层的地质资源，想要进行仿制，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让安可希大大松了口气。 毕竟，土壤可是奢侈品。而且即使有相关专业的法师存在，土壤内部的营养依旧会随着种植而不断消耗，所需要的肥料和养护又是一笔支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一旦有了自己制作栽培基质的条件，至少在扩大耕地方面，他们能变得更加主动。 最少不用特意去外面专门换土了。 还有就是养殖方面……嗯…… 蛋自然是还没有的。她问过雨贝了，至少还得养个十几二十天，母的双头小|穴鸡才会开始下蛋，这还是在养得不错的情况下但至少两只鸡肉眼可见地肥了，而且用贼能打的说法——它们每天都过得挺开心。 安可希对此的反应是，开心点好。参考跃金的种植经验，开心一点的话，可能肉也会变得好吃些。 幽老师的心理辅导班也顺利开展中，有没有效果不好说，至少领地内的气氛是和谐不少；银钥也已恢复过来，正在幽老师和安可希的双重监督下，循序渐进地吸收经验石，为翻译神秘纸张剩下的内容做准备…… 一切都在以平稳的步调发展着。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能再安排一次出行，去悠然港再接一批鱼人回来，顺便再带点水产。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另一个事件，需要他们采取应对—— 幽灵领地。 就在安可希从悠然港返回的第三十五天，领主手册的实时资讯页再次发出全服通知： 幽灵领地，再次降临。 幽灵领地，指的并不是一个单独领地，而是一个存在着大量幽灵领地的奇特区域。每次天灾降临前都会出现，范围波及全服，而所有被卷进那个特殊区域的漂流领地，都有可能遭受物资的损失。 ……当然，安可希在意的并不是这点。 更让她在意的，反倒是幽灵领地到来前的交流板—— 【诶，又是幽灵领地。现在提到这个，还是忍不住会想到虫姐。】 【我也！也不知道这次虫姐还会不会出手……求虫姐保佑！】 【人家愿意帮忙是情分，自己设法自保才是正事好吧。】 【我知道啊，只是这么一说。讨个口彩么。之前交流区里不也有拜其他大佬的。怎么，欧皇能拜，虫姐不能拜？】 【就是，我们拜的是虫姐吗？我们拜的是虫姐代表的侠客精神！】 【有道理！跟风拜拜虫姐！拜完就要赶紧去收拾东西了！】 【跟风拜拜！求虫姐保佑我别丢大件！】 【……嗯，虽然我也是挺佩服虫姐的，不过这种时候，还是还是拜欧皇比较好吧……】 【……所以你们是完全不记得，这个世界还有幸运女神的设定吗？】 【笑死，如果有用，你猜我为什么还要拜虫姐。】 【我就不一样了，虫姐、欧皇、幸运女神我都拜！三个里面，总有一个能救我吧！啊！】 【虫姐单推，抱走不约。虫姐，我唯一的姐！】 “……” 默默合上手里的领主手册，安可希倒吸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仍是没有再次翻开手册的勇气。 ……谁能想到。她本来只是想看看交流区会不会有好心人再分享些新知识点，结果差点把自己的眼睛辣掉。 撇开玩家拜玩家这种迷惑操作不管，安可希是真的怀疑，“虫姐”这个存在是过不去了……不仅过不去，搞不好以后每次幽灵领地出现，还都得被牵出来鞭一次尸。 更糟糕的是，因为领地目前的虫胶获取渠道已经十分稳定，因此就在幽灵领地预告出现的几天前，安可希刚试着将虫胶挂到了交易板上，还真做成了几笔生意…… 心中忽然冒出不好的预感，安可希鼓起勇气，再次翻开领主手册，果见已经有人从“虫姐领地养虫”的知识点，发散到了虫胶这个新商品上，吓得安可希赶紧下架——值得庆幸的是，她在发布虫胶交易时，用的是匿名。除了谢熔金和kp两个关系较好的级客户，也没人知道虫胶就是她这边产的。 ……至于这两位会不会将二者联系上，这就不在安可希的思考范围之内了。 所幸，因为准备时间的限制，相关的讨论到底没有持续多久，话题很快就偏向了幽灵领地出现前的准备。虫姐和虫胶的相关讨论，就这么被刷了下去。 安可希的脚趾，也总算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又默默窥了会儿屏，依旧没看到什么新的有用信息。安可希索性便没再管，合上领主手册，转头也忙活起了自己的准备工作。 虽说从上次的经验来看，自己这边丢东西的概率不大，不过出于谨慎，安可希还是提前将大部分的稀有物资，都转移到了后宫之中，并和上次一样，在其它物资的存放处，都另外安排了投影值班看顾。 ……另一方面，她也没忘记吸取上回的教训，提前向领地内的众人索取了物资心愿单。 不光是小耳朵和投影，连来自留声城的探索者们都被索取了一份。给那些实诚孩子吓得，还以为领地里是要出什么关乎性命的大事，转头就集体去隔壁抄起了冻苔石，一脸严肃地问安可希是要去和谁拼命。 这一下，反倒给安可希整蒙了，这才想起地下城的人可能没有幽灵领地的概念，赶紧三言两语给他们解释。好容易安抚住进入紧急备战状态的探索者们，她又托小耳朵去和隔壁的鱼人们也解释了一下即将发生的事，结果去了才发现，鱼人们似乎因为对危机的提前感知，正处在强烈的紧张与慌乱中，一见到安可希和小耳朵过来，立刻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逼得安可希又不得不再设法安抚和转移…… 相较而言，幽灵领地事件本身，反倒显得相当平淡起来—— 平平淡淡地开始，平平淡淡地结束。整个过程，顺利得甚至连“有惊无险”都算不上，唯一能称得上“惊”的大约只有明灯看到幽灵时没绷住的尖叫。 至于结果，也完全在安可希的意料之中——和上回一样，整个事件持续时间内，他们非但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反而薅到了不少东西。甚至比起上次，他们这回的优势更明显…… 毕竟上回遭遇幽灵领地时，安可希还没搞清骰子的用法。 对，骰子。最大的那一枚。实验表明，幽灵领地物品掉落的概率，也在这一枚的影响范围之内。 换言之——若说上次，幽灵领地对安可希来说还只是“赶海”，能捡到什么全靠运气，那这回，它对安可希的意义，已经上升到了超市。 要啥拿啥。只要你有，只要我能看见。 相比起来，社死什么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只可惜，幸福的时间总是十分短暂。 没用多久，在明灯难以遏制的连连尖叫中，幽灵领地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化为灰色的扭曲浪涛，将安可希的领地一点点推出了那片无垠的幽灵领域。 而等领地中的一切终于稳定下来时，他们已经从原本的三区，漂流到了遥远的十二区。 这也意味着，原定会在两个周期后降临三四五六区的自然天灾，已经和他们全无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至于十一区自身近期会不会遇到天灾，这就是需要另外确认的事了。 “可领主不是打算再去一次悠然港吗？” 食堂内，净雨一边帮着摆好凌乱的桌子，一边面露担忧：“这样一来，过去就有些麻烦了吧？” “没事，我们手里不是有水晶通讯板吗？” 安可希站在食堂中间的空地上，一面清点着刚刚薅回来的东西，一面翻着手里的领主手册，“而且我刚问过了，谢熔金她这次正好漂流到三区。如果通讯板不好使的话，也可以从她那里借道……咦？” 安可希忽然一顿，伸手在一个木桶里扒拉了一下，从里面拎出一个方角：“这是什么东西？书？” 仔细一看，确实挺像是书。封面是皮质的，书腰处捆着一根皮绳，将皮绳解开，里面的纸张似乎也不普通，摸上去十分光滑，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有些还带插图，看着倒是不太厚。 不过一眼望去，找不到书的名字。扉页上也只有作者名。安可希仔细辨认着，喃喃出声：“作者的名字是……歧途人？” “……？”正蹲在旁边好奇研究一地瓶瓶罐罐的小耳朵闻言倏然抬头，当即起身，拍拍膝盖跑了过来。安可希好奇看她一眼：“你知道这个名字？” 小耳朵扒着她的手臂探头看了看，收回目光，掏出本子：【我认得他。】 【是个喜欢到处采风的游吟诗人。性格很有意思。还喜欢研究神学。】 ……神学？ 安可希微微一顿，又仔细看了看手上本子的外形，默了片刻，又迅速翻开，一目十行地扫过前几页的内容—— 扫完之后，又是一阵停顿。过了好一会儿，才以一种复杂的神情，再度掏出了自己的领主手册。 另一头。 正在指挥自家投影打扫战场的谢熔金一捋头发，一边咕哝着好饿，一边转身往厨房走去。没走几步，忽似感应到什么，突然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本领主手册。 翻开来，只见和安可希聊天界面上，不知何时，已然又多出了几行字。 那个幸运女神就是逊啦：【说起来，你知道[歧途人]这个名字吗？】 【我这边捡到一本书，作者就是他。书的封皮和你之前在奇迹商会描述的那本很像，而且内容也是关于女神的。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你丢的那本，要不先传给你看看？】 谢熔金：“……” ……诶？ 这条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先前和安可希一起在奇迹商会探险时，曾提到过自己有一本关于女神的书，不过在遭遇幽灵领地事件时遗失了…… 说起来，当时大佬确实有开玩笑说，下次再遇到幽灵领地会帮自己找找看，还煞有介事地记下了相关特征……嗯，也就是说，在这次的幽灵事件里，大佬真的帮自己找到了…… 等等。 谢熔金默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居、居然还真的给找到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大佬,你真的绝了啊！】 片刻后，终于通过细节描述确认了自己薅到的那本无名之书，正是谢熔金之前丢的那本,跟着就见领主手册上，整行整行的文字跳出来。 【我当时还以为你在哄我，竟然真的找到了……这么神奇的事,我只在上学时的课外书里看到过！】 【大佬你在哪里上学的啊，连这种事都能办到！】 安可希：…… 【没什么，真的只是碰巧捡到而已。】安可希实事求是。至于不是大佬这句话,她都说倦了。 这话发出去没多久,又见对面大片大片的回复发来。为了自己的脚趾考虑，安可希都没敢细看,只囫囵扫了过去，无意间一抬头，正见几步之外的小耳朵抱着那本书，坐在椅上津津有味地看，于是念头一转,又向谢熔金发过去一句： 【不过方便的话，这书能先借我看看吗？会尽快还你。】 【没事没事，大佬你尽管拿去看！】谢熔金的回复来得很快，【你帮我找回书,还特意告诉我，这我还没谢谢你呢！】 【而且借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上学的时候就常干。不过大佬你翻的时候当心些,我记得那书挺松垮了。】 这个倒是。安可希回忆起之前的触感，在心里点了点头，再看看谢熔金的回复,不由挑了挑眉， 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妹子好像还没那么喜欢回忆过去的生活……是想家了吗？ 安可希默默想着，又与谢熔金聊了两句，暂定下还书的时间，跟着便转身，朝着小耳朵走去。 【意思是，这书我们可以先留两天？】听了安可希借书的事，小耳朵果然露出开心的神情，【太好了。你要一起看吗？里面关于神明的传说，还挺有意思的。】 “现在还不行。”安可希扫了眼身后的一堆东西，轻叹口气，“要整理的东西太多了。你先拿去看吧，我还有的忙呢。” 这是实话——撇开领地内原有物资的清点、转移和整理不谈，光是这次从幽灵领地那儿薅到的东西，就足够安可希忙了。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一堆容器。包括好几个木桶，以及木箱，还有一些金属材质的盒子，大小各不相同。 ……因为之前领地内容器不够，这次安可希特意多拿了一些，然而这些容器里本身就装着不少的杂物，这部分是她薅羊毛前没有确认过的。现在要登记入库，总得一一搞清才是。 除了这堆容器以及附赠的杂物外，安可希还按照之前收集的心愿单，有的放矢地捡了不少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好几瓶冷却液和润滑油，两大袋浴沙，一块切割过的紫水晶石，大约一公斤重，以及几块现成的黑晶石板——不过这上面已经绘有符文，如果想要使用，得先设法将上面的痕迹抹除才行。 此外，她还从一个幽灵术士的房间里薅到了一盒有施法加成作用的碎宝石，个头都不大，但胜在数量不少，足有十二个。安可希打算给领地内的术士，一人分一个，余下的则都放进仓库，让需要的人打报告申请；还有一个机械工具箱，从别人的工作间拿的，看着很旧了，里面的工具却是十分齐全，甚至还有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机械设备图纸，看上去是某种复杂的部件，安可希也看不懂，直接塞给填星了。 至于工具箱本身，安可希原本还有些纠结，毕竟领地里现在有两个搞机械的，一个箱子不够分；好在填星和傲天都十分好说话，相处得也很和谐，得知这个工具箱的存在后，干脆委托安可希放在了共用的工作间里，两人一起用，令安可希直呼省心。 还有就是一些诸如地毯、导能管、窗帘布之类杂物，本身已经挺破旧，但整整还能再利用。最令安可希满意的是，她薅到了一张相当柔软的皮质办公椅，八成新，皮质看上去还很完好，坐着也舒服得紧。 只是底下的轮子磨损严重，而且升降杆坏了，没法调低。得让填星修一下才能用。 还剩一堆无意间带回来的东西，种类则是五花八门，各种细碎。等安可希终于处理好这堆新到的物资，有空去翻看那本向谢熔金借来的旧书时，时间都已经到了晚上，好些投影都已经回房睡觉了。 安可希本想将书拿到床上，趁着临睡前的一段时间好好看看。然而回忆一下之前看到的晦涩内容，又不由担心自己是否会看睡过去。又见小耳朵都抱着书翻来覆去看了一天，依旧看得不愿撒手，念头一转，索性便将人抓到了自己床上，两人挤在一起，再次从头看起。 “歧途人啊……听名字总觉得有点不吉利诶。” 翘着脚趴在床上，安可希边打着呵欠，边将不惯，感觉有的语序也很怪……这就是诗吗？” 【嗯。】小耳朵趴在她的旁边，在本子上写字回她，【这是诵神诗体，以前的游吟诗人很喜欢用。配上曲调吟诵的话，还挺好听的。】 “是吗？那早知道就让我后宫里的游吟诗人帮着看看了……”安可希咕哝着，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书本上，过了片刻，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这本书没有名字，据小耳朵说，所记的大约就是作者在追寻神明途中的所见所闻。而这所谓的“见闻”中，又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他从民间和各个学会采集到的关于女神的传说，算是一个传说的合集与编撰。 另一部分则带着些幻想元素，讲的是他偶遇了在人间游走的五女神，因为讨得幻梦女神的欢心而得到神物馈赠，并被邀请前往女神的居所游历时的种种见闻。 只是在这部分的最后，作者又笔锋一转，将一切都归为了自己的一场华美瑰丽的梦境。 “……认真的吗？”在小耳朵的指点下，安可希先跳到结局看了眼，看完顿时有些无语，“所以和女神相遇后的内容，都是虚构的？那不是完全没有参考价值了。” 【那也未必。】小耳朵闻言，却是轻轻笑起来，趴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道，【据我所知，在遥远的过去，神明们确实有在人间游玩的爱好。】 【只是她们善于伪装自己，所以很多时候，别人看不出来。】 “……倒也是。这种说法，还挺常见的。”安可希盯着面前的字看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仔细一想，之前在其他书本上，她确实也看到过相似的说法——不少经典符文的出现，都伴随着类似“发明者无意间帮助了伪装的神明，并因此得到馈赠或受到点拨”的传说。而在穿越前，她也曾在游戏的设定集里看到过相关的表达。 不过，因为听上去实在很童话，所以安可希对此，一直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尤其是关于“神明在人间游走”的桥段……恕她直言，这种神仙微服私访顺带考察人心赏善罚恶的桥段真的很老土诶。 而且为什么女神们吃饱撑的就喜欢到处走啊？她们很闲吗，没有正经的工作吗？还是说，她们的正经工作就是微服私访？难不成在这方面还有kpi的吗？ “……” 小耳朵听着安可希的质疑，却是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方再次在本子上写道： 【可能是因为，祂们觉得，人世间比较有趣？】 【毕竟人类很多样，对祂们来说，观察人类会很有意思。也可能有的女神天生比较喜欢玩，喜欢找好吃的东西。其他的人就会和祂一起……】 “那不更证明祂们的不务正业了吗？”安可希嘶了一声，语气更加笃定，“无所事事，满世界乱跑，还时不时搞事……这不就是街溜子？” …… 【……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又是良久的沉默，小耳朵再次抬笔，不知为何，整个人突然透出几分消沉：【顶着神明的名头，却居然如此不思进取，确实太不应该了。应该好好反思。】 安可希：“……”倒也没这么严重吧？ 话说回来，可能是因为平时朝夕相处，所以没太在意。安可希这才发现，相比起刚遇见的时候，小耳朵的文字表述明显已经流畅很多，那些类似拼音的表达方式也已经很少看到了。拿笔的时候，动作也更加稳健…… 嗯，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状况，但从结果来看，自己把她喂得很不错。 安可希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拇指，见小耳朵不知为何，仍是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又微微一怔，不由反思起是不是自己方才的话太重，搞得孩子快要脱粉塌房。 “嗯，我刚才也就随便说说，你别太当真。毕竟这都是建立在传说上的推测么，传说又不定是真的。” 安可希说着，顺手摸了摸小耳朵的头，见对方似乎开心了些，登时暗松口气，很快便将注意力，又转回到手中的书本上。 再往后一翻，却见后面全是空白的纸张，足有十几张之多，一直延续到最后一页。 “……什么情况。”安可希微微蹙眉，拉起一张空白页，举起对着灯光细看，“是字没印上去吗？”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些空着的纸页并非全然洁白，如果仔细看的话，是能看到淡淡的字迹的。只是那痕迹实在太淡，叫人难以辨认。 【不知道。】小耳朵老实回应道，【我白天的时候也研究了很久，可什么都没看出来。感觉是隐藏内容。】 “居然还有这玄机？”安可希抿了抿唇，总算明白，为何在奇迹商会时，谢熔金曾说自己拿到的书只有“半本”了。 涉及到秘密挖掘，这个安可希可就不太困了，当即坐起身，对着最后的十几张空页翻来覆去地看： “一般来说，这种机关都是做在纸张上吧？你白天研究的时候试了哪些方法？泼水？火烤？会不会是有夹层啊……还是需要通过阅读前面的内容来解谜……” 安可希饶有兴致地分析着，小耳朵只在一旁茫然地眨着眼睛，也不知道跟上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提笔写道： 【我不确定。但我感觉，应该不是纸张的问题。】 安可希：“……嗯？” “……”小耳朵的笔尖停在了半空，似是陷入纠结。过了一会儿，才又再次写道：【我说不清。但我隐约感觉到，那纸上有一种令人不太愉快的气息……】 “息”的后面，笔尖再次停住。小耳朵咬了咬唇，开始认真纠结该如何表达自己模糊的感觉。就在此时，却听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跟着便是贼能打拖长了音调的声音： “领主领主，你睡了吗？我刚发现个事，觉得应该和你说一下。所以领主，你睡了吗？睡得香吗？你……” 他话尚未说完，便见眼前光影变幻。安可希挎着张脸站在玄关处，因为下床得太急，连鞋子都没穿好，脚跟踩在鞋子的上面。 贼能打：“……” 贼能打：“哈。” “我就知道，这个时间点，你怎么睡得着的。”门外的圣贼脑袋一偏，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没有打扰到您睡觉，真是太好了。” 安可希：“……” 克制地深吸口气，她提起手里的书，轻轻拍了拍额头：“你最好有事。” “有是有，不过不是什么大事。”贼能打站没站相，一边说话一边习惯性地往门框上靠，“就我刚才巡逻的时候，发现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妹妹不知到哪儿去了。房间门开着，但里面没人，我在中央区域转了一圈，厕所门都挨个儿敲了遍，除了幽老师也没看到别人——顺便提醒下，如果你下次在厕所里偶遇幽老师的话记得离他远点。他蹲厕所的时候真的超暴躁的，被我敲出来的时候那眼神都像是要吃人……” 安可希：“……” 真稀奇，她默默想到。她面前的这个男人，能看出别人的眼神要吃人，却看不出她想抡书抽他的心。 “所以？”眼见着贼能打对自己的厕所探险似乎还打算长篇大论，她终是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话，“你是想搞清小耳朵现在在哪儿对吧？” “……倒也没那么想搞清楚。”贼能打倒是实诚，“只是对她的动向有点在意，所以想先来通报……一……下。” 话未说完，房间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贼能打循声探头，正见小耳朵从安可希的被子里探出头来，脸上笑容顿了下，很快又抬起嘴角：“哦，原来在你床上啊，那没事了。” “……不好意思，我应该提前打声招呼的。”安可希默了下轻轻吐出口气，“辛苦你还特地跑一趟，是我疏忽了。不过下次有这种事，其实通讯器问一下就可以了……” “我怕打扰你睡觉么。”贼能打却是理直气壮。 安可希：……意思是敲门就是不算打扰了吗？ 抱歉，不是很懂你的逻辑。 “而且，咋说呢，在领地里出现奇怪变化的时候，优先确认领主安危也是本分么。”贼能打咳了一声，直起身体，“行，知道没什么问题我就安心了。先走啦，二位慢睡……” 贼能打说着，随意抬起手来朝着安可希挥了挥。安可希打了个呵欠，也跟着挥了挥手里的书算作回应，正打算后退关门，却见贼能打视线往自己手上书本一扫，低低“咦”了一声。 “净雨说你白天捡到了一本奇怪的书，就是这个吗？”他朝着安可希的手里指了指，语气有些微妙。 安可希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事，下意识应了低声，同样抬头朝手上看去——下床时动作有点急，不光顺手将书带了过来，拇指都还卡在书页的中间，正露出之前研究的两张空白页。 贼能打“哦”了一声，啧啧称奇：“连字都是反着写的，确实有够奇怪。” 哦……诶？ 安可希一怔，下意识拉住正准备离开的贼能打，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小耳朵见状亦不由直起身子。贼能打有些诧异地回头，下一秒便听安可希急急道：“你等会儿，说清楚。什么字是反的？” “就……那个书里面的字啊。”贼能打愣了下，探手点了点安可希眼中的空白纸张，“虽然封面上的字我没看清，不过之前有瞥到，是从上往下排的吧？这上面的字却是反着写的……不是，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贼能打被安可希看得又是一怔，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方才眼花，看错了封面上字的排列方向。过了片刻，却见安可希缓缓张口，语气微妙：“你的意思是，封面上，其实也有字？” “……”这下，连贼能打都觉出不对了，“什么叫做，‘也有’？” 安可希没回答，只是将书合起，朝贼能打面前一递：“所以，你在这上面看到了什么？” 贼能打眼中不解更甚，却还是依言低头朝那本书的封皮看去。因为存在艺术加工，封皮上的字对他而言有点难认，贼能打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方再次开口，语气却变得有些古怪。 “这封面上写着……《赞美幽无》。”贼能打轻轻说着，难掩诧异地看向安可希。 “你们方才，就是抱着这样一本书看啊？脑子还好吗？” 第80章 第八十章 【很久很久以前,神迹降临人间。巨大的飞鱼游过天际，身因电光崩解，化为五枚碎片。】 【它的双眼,见证着生命的初绽,因此被冠以奇迹之名；它的双耳,容纳着万物的回响,不言不语，报以安宁；它的呼吸带出了世间的第一种歌声，它的侧鳍与尾鳍，曾带它游过坦途荆棘,万方各地。】 【最初的先知询问,来自飞鱼的碎片啊，我该如何称呼你们,飞鱼的呼吸回答，你们可愿随我而歌？若有人应和，吾便为初音,亦名希望，若无人相和，吾便名绝响，意为终末之歌。】 【而飞鱼的鱼鳍们啊,则以旅人自名。它们选择继续在世间游弋，化为两名少女，始终结伴而行,从大陆的一端走到另一端，从日出走到日息。】 【直到第一次极光出现，侧鳍选择逐光而去；直到第一团火光涌起，尾鳍尝试炙烤自己。于是它们也都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侧鳍言,吾愿随光而去，在虚实间永恒穿行，看一切光怪陆离，于是得幻梦之名；尾鳍说，我不在乎天地之大，只想搞清所有的未知谜题，驱散迷雾，执火前行。】 【其他的碎片，便将真知二字刻在一枚树种上，送给它当作礼物。尾鳍欢喜，翩翩起舞。舞动之中，真知的树种落入恒净之土，转眼便长为参天大树。众碎片十分高兴，将自己挂到了树上，从此那树便成为了它们居所。】 【五枚碎片随着大树一起生长，如同果子般逐渐丰盈。直到大陆的纪元迎来七次更迭，方再次落地。它们蹁跹而来，裙摆带起的风扫尽了天灾、饥饿与瘟疫。于是人们满心感激地将它们奉为神明，献上信仰灵魂与心。】 【这，便是五女神诞生的故事。】 …… 翌日，领主办公室。 安可希坐在桌前，视线不知第几次扫过面前的段落，手上拍照的动作微顿，略一思索，又从旁边取过另几张纸，随手一翻，目光更透出几分思索。 那几张纸上，正是从这本书后半截的空白页上“抄”下的内容，她昨晚托贼能打帮忙翻译的。而正如那个隐形的名字一样，这后半本的内容，几乎全与那个传说中的女神之敌，宙那幽无有关。 更神奇的是，这部分内容，居然还能从逻辑上，和前半本连上—— 整本书的成书时间在末日开启的数年后，繁星山脉大祭礼之前。而前半本中的第二节，讲的正是作者歧途人在末日之前的旅行中，因偶得幻梦女神青睐，获赠神物并被邀请去女神圣所游览的故事，从整本书的时间线来看，算是倒叙。 也正是在这次游览的途中，他再次从女神口中听到了“宙那幽无”之名。 在此之前，这个名字也曾出现在他所采集的其它故事里——在民间传说中，这是个一直试图干扰世界正常运转的不详存在，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来天灾的灾厄化身。而在几百年前，它上一次出现时，是奇迹女神挺身击退了它，宙那幽无因此销声匿迹，奇迹却因此降格为幸运。 因此，在听到女神再次提起宙那幽无后，歧途人当即好奇询问起关于这位女神之敌的事。女神们的表达却十分含糊不清，只告诉他： “不要敌视虚无。不要靠近幽无。‘无’是‘有’的起点，然而有了意识的无，便成了真正的怪物。” 如此意味不明的话语，反而更激起了歧途人的好奇心。于是，整本书的内容就来到了第三部分，也就是贼能打翻译出的那段： 歧途人拜别女神，双眼一睁，发现自己从梦中惊醒。在强烈求知欲的驱使下，他纠结良久，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隐姓埋名，想方设法混入了信仰虚无的教徒之中，成为了一名圣贼。 对于虚无的信仰，早在末日之前就已经存在。他们坚信，虚无本就是应该降临的，虚无是孕育一切的起始，亦是注定到来的终焉，终焉之后，又是新纪元的起点。阻碍末日的到来，才是真正的愚蠢之举。 人类存在的本身也好，人类文明所存续的时间也好，本都是从虚无中偷来的。因此，这些信徒自称为窃者。又因他们以信奉虚无为傲，自认为是人类中的圣者，故又在自称中加上一个“圣”字，是为“圣窃者”，之后则逐渐简化为圣贼。 而这位作者，也不知该说他是太入戏，还是卧底得太认真。在设法加入圣贼团体后，他不仅深得信任，居然还步步高升，一路做到了教会的高职，甚至得到了一次主持祭祀的机会。 ——据说，宙那幽无被奇迹女神击退后，因为力量受损，只能蛰伏在另一个世界，休养生息。只有在祭祀时，隔绝两个世界的障壁，才会裂开一点点缝隙。也只有在这时，信徒们才能从宙那幽无处，获得些微的赐福与指引。 很巧的是，之前歧途人从幻梦女神那里得到的神物，正是一枚钥匙，一枚能让他的意识，穿越不同世界的钥匙。 这把钥匙只能使用一次，而这宝贵的一次，歧途人选择用在了这次的祭祀上—— 【仪式已经接近尾声，喃喃的咒歌在四周响起。我作势举起面前的银杯，趁机握紧了藏在手中的钥匙。】 【钥匙的密齿刺破掌心，血珠染上钥匙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叹息。然而此时的我，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女神在上，当时的我是何等的自我与傲慢，又是何等的偏执，任凭自己陷入不理智的狂热！罪恶、疯狂、无知，但我此时对这些全无感知。在感觉意识浮起的刹那，我的内心只有狂喜，我任凭自己的灵魂向上飘去，飘去那道，除我以外，无人可见的巨大缝隙……】 【那是个没有光的世界，我在其中漂浮，仿佛一抹幽魂。冥冥之中，我似是听到一抹呼唤，我循声回头，眼前乍然亮起无数的红光，伴着蜂鸣般的人声呢喃——】 【我看到祂了。】 【或者说，祂，看到我了。】 …… 再之后的叙述，则一下显得稀碎凌乱起来。 即使有贼能打的提前帮着梳理过，阅读起来仍是十分困难。安可希只能大概看出，这段讲的是作者在好奇的驱使下，尝试与宙那幽无对话。他试图搞清宙那幽无是什么，得到的，却只有一段支离破碎的结论—— 【祂是一只鸡。】 【生蛋的鸡。生生不息。祂是鱼的影子，是万物的影子。万物是祂的影子。】 【包括女神，女神才是撒谎的人。她们拿走了所有有意义的部分，假装是礼物送给我们。然而有意义只是谎言。除了让一切变得更沉重，它们毫无作用。】 【虚无是起点，也是终点。所有的存在都将归于虚无。包括女神。她们是虚无的孩子，她们是虚无的姐妹，她们是虚无的母亲。】 【赞美幽无。祂是虚无真正的意志。赞美幽无。赞美幽无。】 【赞美幽无……不是，有病吧，怎么还在赞啊。】 【幽无是……行行行，我知道了，是起点也是终点。这车轱辘话没完了是吧。】 【等等，之前说的不是虚无吗？怎么又把主语给换了？烦不烦啊。】 【这个傻缺作者考虑过翻译人的感受吗？很显然，他没有。行吧，对于一个没有脑子的人，似乎也不能要求太高。】 【幽……不好意思啊领主，这部分我实在翻得脑壳疼。就先到这儿吧，我大概看了下，也没啥有价值的，直接跳下一部分了哈。你对标到原版的第7-6章……哦抱歉，我忘了你看不到小节标题。】 安可希：…… 我就说，怎么总感觉翻译后的内容比原版少了很多……偷工减料能不能不要那么明显？ 克制地闭了闭眼，安可希手指一翻，直接接着贼能打的吐槽往下看去。而正如他所说——再之后的内容，风格又发生了强烈的变换。 行文又逐渐变得有条理起来，对幽无的态度，也似乎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只是字里行间，总会时不时插上一句“赞美幽无”，让人很难不担忧作者当时的精神状态。 而贼能打，在老老实实地照着翻了大概七八个“赞美幽无”后，明显又烦了，翻译到后面，都懒得写全，直接写个赞字了事。 至于这部分内容本身，讲的则是他在祭祀结束后，依旧作为圣贼活动的事。随着那种诡异的狂热逐渐褪去，他开始思考摆脱圣贼身份，重新做回原来的自己。然而另一方面，他又能明显感觉到，宙那幽无给他留下的印痕依然存在，他还是会不自觉地将幽无作为自己的信仰…… 还没等他在这种强烈的内心撕扯中找到出路，更大的变故出现了。 随着又一次祭祀的到来，两个世界间的障壁被重重撕破，宙那幽无，再次降临。 不久之后，圣贼团体内便流传起幸运女神陨落的说法，再之后，各种天灾异象便接连出现—— 末日，真的到来了。 【幽无带来的天灾，并未对圣贼展示出额外的仁慈。教会的地下室，转眼就多了许多尸体。不过和其他愚民不同，他们欣然赴死，并相信着，在虚无带来的新世界里，他们会有更好的未来。】 【有圣贼在收集尸体。那些从虚无处继承了特殊力量的人，同样也得到了特殊的使命。他们用秘法让尸体复活，将死亡传播给更多的人。】 【或许是幻梦女神的馈赠给了我力量，或许是多日来的酒精灌溉让我难得清醒。在某一个午夜，我烧掉了地下室里的所有尸体，冒险逃了出来。】 【我设法用烧伤的疤痕，掩盖了脸上的细纹。以游吟诗人的身份，进入了白梦之城的避难所。避难所的负责人希望我能编出新的诗歌，为同样在抵御灾厄、辛苦挣扎的人类打气，我拿出手琴弹了半天，才发现过去的音律，我已半点都记不起。】 【可我得做些什么。我能感觉到，我必须得做些什么。于是我选择躲在狭□□仄的房间里，将过去的一切，都付诸于笔。】 【我有手稿，很多很多的手稿。关于我听到的故事，关于我见过的神迹。我将这些编撰成册，却发现，其中许多内容，我已变得无法理解……这具躯体内的某些部分已被侵蚀，接近崩坏，我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这点。】 【我试着将进入圣贼团体后的记录也留下，写作过程中，明显能察觉到，崩坏的那部分，正在晕开、扩大……在触及到某些内容时，那种狂热的感觉又会回来，返回去看才会发现我写下了多么荒谬的东西。 【可悲的是我完全没有再次面对它的勇气。为了能有足够的理智继续写作，我不得不时时都抓着幻梦女神赐给我的钥匙，纵使它已失去作用，对我的心灵仍是莫大的慰藉。】 【至此，我已将我能留下的东西，全部留下了。我不知道自己距离真正的堕落还有多远，我仿佛正在某个巨大的天平上奔跑，。我只想在余下的生命与理智尚未透支之前，尽可能再做一些正确的事。】 【避难所的负责人告诉我，希望女神正在召集信众，前往繁星山脉进行大祭礼。游吟诗人不具备特殊能力，无法直接参与祭礼，但可以在旁献上信仰与祝福。避难所里，似乎不少人都打算去。 【我有预感，余下的圣贼很可能会利用这次机会做些什么。我决定亲自前往，或许能有帮助。】 【这本手稿编订之后，我会藏在自己的房间。希望我还能有书写后续的一天。赞！】 ……至此，贼能打翻译的内容，便算是全部结束了。 严格来说，其实后面还有。不过只有整整一页的“赞”。看着有些滑稽，然而只要一想到每一个“赞”，其实都代表着一句“赞美幽无”，安可希又不由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明明之前说了，要努力保持理智。最后却又写了至少七八十遍的“赞美幽无”，甚至将它反写在了整本书的封面上……这是否意味着，在这之后，作者的精神状况，其实变得更加糟糕了？ 安可希无法确定。她只知道，如果贼能打确实没再进一步偷工减料的话，那这个作者，多半是真的去参加了繁星祭礼。 并且再也没回来。 闭眼轻叹口气，安可希调整了一下情绪，很快便将注意力又转回了手边的书本上，抿了抿唇，低下头，继续举起手机，对着书上的内容拍照。 手机是之前从旧梦池里抽的，一直放在休息室里，给投影们当成游戏机玩。这次总算派上不同的用场，被安可希拿来当照相机，将那书上可见的内容，一页页地拍照存档。 毕竟这书是从谢熔金那儿借的，按说得还，但书里需要消化的内容不少，自己手里，也总得留个备份。 好在她之前是向谢熔金借了两天，而且这书里的内容看着让人犯困，实际页数倒不太多，安可希在办公室里坐了小半天，很快就存好了完整的备份。 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填星再做一个打印机……安可希暗自思索着，顺手拿出领主手册，再次给谢熔金发消息，一方面是想再次确认下还书的时间，另一方面，也是想再打听打听，她找到这书的过程。 奇怪的是，直到第二天，谢熔金都没再回复她的消息。 联系起上次的失联，安可希隐隐觉出些不对。又去找了kp，后者试探着也向谢熔金发了消息，同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似曾相识的发展，越发让人觉得不妙了。 偏偏隔着好几个区，想要进一步确认都不容易。某种意义上来说，领主之间，也是真正的网络一线牵，一旦脱离了领主手册，想要再接触都难上加难。 眼看着离原定的还书时间越来越近，安可希一咬牙，索性愣是照着之前约定的时间，开了一次传送板—— “领主，你确定吗？” 将安可希给的纸条放在传送板上，新来的符了柚同学迟疑开口：“传送板得两边一起开才有用。如果没有约好确切时间的话，开了也传不了东西呀……” “我知道。”望着传送板上逐渐亮起的光芒，安可希唇角微抿，“我只是赌一把而已。” 她曾听谢熔金说过，自家负责传送的符文师特别严谨，会将定下的传送时间列成表格贴在传送间里。如果后面有变动，会再修改。 而假设，现在谢熔金真的不在领地内，那么她的投影，应该正在想办法向外界求助。而想要联系外界的话，最有效的方式，无非就是传送—— “啊，居然真的有东西过来了！” 思绪尚在飘荡，符了柚的声音忽然响起。安可希心头一凛，定睛看去，果见传送板上，原本的纸条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纸片—— 展开纸片，上面赫然是一行大字： 【领主失踪，请帮帮我们。】 ……果然。 安可希抿了抿唇，忙叮嘱符了柚再开一次传送板——她之前传过去的纸条里，不仅包含了对谢熔金当前情况的询问，还特意约定了下一次传送的时间。这意味着，对面如果真的急需帮助，很可能会再次传送消息过来。 符了柚一脸震惊，忙不迭地点头。而正如安可希所料，下一次传送同样顺利进行，这次传送过来的，则是更为详细的信息： 据对面的投影所说，谢熔金是在两天前的晚上离开的。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领地内的灵感术士放出灵视之眼，在外面找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踪迹。无奈之下，只能按照领主之前嘱咐的交易时间，掐着点往外投放求助信息，以试图获取帮助。 ……对，离开。 按纸上的说法，谢熔金是自己离开领地的。 当天深夜，负责巡逻的投影看到她一个人，正站在启动的传送板里，身上还带着个大包。脸上笑盈盈的，像是要去做什么令人开心的事。 【因为她的表情看上去太正常了，当时巡逻的人一时也没觉得不对。只问了一下，她要去哪里。】 【结果，领主只说了句，自己要去上学。说完就被传走了，一直没有回来。】 ……上学？ 安可希盯着这两个字，忽似想到什么，忙又拿出自己手册，翻到之前和谢熔金的私聊界面。只见尚未被覆盖的聊天记录里，仍保留着不少之前与谢熔金的聊天内容。 【……我当时还以为你在哄我，竟然真的找到了……这么神奇的事，我只在上学时的课外书里看到过！】 【大佬你在哪里上学的啊，连这种事都能办到！】 【而且借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上学的时候就常干。】 …… 上学。 几乎每段话里，都带着“上学”。 缓缓合上手中领主手册，安可希这才想起，之前和那个打劫的领地相遇时，自己为何要冒险去堆幽老师的强度。 ……正是因为，对面那个领地里，也有一个擅长催眠的精神治疗师。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原来如此。】 【我说怎么下午看到有人在交易板悬赏指定领地的位置呢,原来就你啊。】 当天晚上，安可希办公室内。 领主手册停留和在kp的私聊界面，来自对面的信息正一条一条往上跳： 【所以,你现在是想找我去打听安的事？你交易板不是都挂了一下午了，不至于一笔生意都没成吧？】 【别提了。】说起这事安可希就心梗,【一下午大概来了五六个人,全是浑水摸鱼的，非说先给报酬再给信息。我试着诈一下,说只能等确认信息真伪了再全款付，好家伙,全都跑得没影。】 她怕打草惊蛇，又不敢直接去交流区指名道姓地问,交易板上也没有明写,只在私聊的时候才点明自己是要找安。这样一来,效率更低,一点有效信息都没也就算了,甚至还是有好几人打算预购她问到的安信息。 相比起来，还不如利用人脉网去问——虽然她的人脉很有限，但kp认识的人,还是不少的。 【……】 对面kp显然也被无语到，发过来一串省略号。又过一会儿才道：【也难怪。非实物的交易,向来最容易被诈骗。我之前当中转站时不也是吗。】还连着被骗两次。 【不过话说回来，打听到安的位置,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我和谢熔金领地里的投影确认过了。他们只能依靠传送石进行随机传送,无法定向转移领地。】安可希如实道，【所以可以的话，我还想从你手里收购那张转移卡。】 【那张能移动领地的ur庇护卡？】kp的回复飞快跳出,【可投影没法使用这玩意儿吧。】 【投影不能用，我能用。】安可希理所当然道，【我把我的领地转移到安的附近，谢熔金的投影如果有需要，直接从我那里走就行。】 kp：【……】 又是一串省略号，不过这回，安可希不太理解对面的意思。 而就在她琢磨着，要不要发个问号过去的时候，kp的信息再次跳出： 【再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陪小谢的投影一起打过去？】 “？”安可希微微一怔，老实回复道，【看情况吧。谢熔金的投影是希望能自己施救，不过据我所知，他们的职业和等级都不讨好，所以如果有必要，还是会帮一下的。】 【帮了？然后呢？】kp却紧跟着再次发问，【你确保能一定将人救回来吗？或者说，你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吗？】 “……”安可希嘴角抿起，表情终于认真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误会，我没干涉你的意思。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从一个领主的角度去看，你现在的行为，或许并不能带来最大收益？】 安可希：……？ 似是意识到什么，安可希眉毛微微一动。而还没等她进一步发问，便见kp接下去的话，大段大段地发过来： 【如果领地长久没能迎回领主的话，就会变成废弃领地。对于其他领主而言，这反而是额外获得资源和投影的好机会。尤其那些余下的投影，他们很难从外界获取可靠的信息，作为他们对外的唯一渠道，你完全可以将他们提前转移到自己附近，近水楼台先得月。】 【反而你现在的做法，不仅前期需要额外的支出投入，而且还不能保证结果。之后能不能回本还不好说，一个搞不好，反而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你眼睛又不瞎，两种方案的收益和风险，我不信你看不出区别。】 “……” 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越看眉头拧得越深，安可希嘴角抿得更紧，闭眼深吸口气，抬笔就往本子上写字。尚未写完，又见一行字跳出来： 【再或者，你要真过意不去，适当提供些有用的信息装备也就算了。对面什么底细都还没摸清了，就巴巴地跑过去，运气好叫观光游，运气不好就是葫芦娃，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 盯着这条新刷出的消息，安可希动作一顿，片刻后，又无声笑了下，默默删掉已经写了一半的话，转而发出去一句： 【所以你安的位置打听到没有？】 【在问了在问了。】kp依旧回得飞快，【这不一个个私聊需要时间嘛。】 【辛苦了。】安可希这句话的末尾，还手动画了个小心心。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救人这事的风险确实不好说。】 【不过我还欠着谢熔金一本书，以及恒温符文的报酬。她上次传我的几个快手菜谱也都很好吃，据说类似的菜谱她还有不少……】 【哪怕就冲这些，我也总得做些什么。】 【……】 对面又是一串意味不明的省略号，安可希看着又是一乐，不过转瞬，笑意又倏然收敛。 【而且说实话，对这次的事，我有种不太好的猜测。】摆正表情，安可希在手册上飞快写道，【如果安只是想要物资的话，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催眠谢熔金，让她把物资传送过去就好。为什么非要连人一起带走？】 【让谢熔金尽可能长久地保持催眠状态，多次向他们输送物资，相较而言，收益不是更大吗？】 【……我去。】kp很快就跟上了安可希的思路，【你该不会想说……】 【特意带走谢熔金，却没留下任何赎回的信息，就说明他们需要的不仅是物资，还有人。】安可希一笔一划地写道，笔尖不自觉地用力，【而需要人，又有两种说法。】 【要么，他们只是要谢熔金这个特定的人。要么，就是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人类]而已——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他们，很可能并不是第一次动手。】 【那又怎么能保证，现在被扣在他们手里的领主，只有谢熔金而已？】 ……！ kp心头一震，本能地想要反驳，然而仔细一想，发现这事还真不好说—— 毕竟，领主之间最常见的联系，也就领主手册而已。一旦领主失联，领地内的投影连求助都没有门路，而那些隔着纸页的人，又该怎么确认她们的状态？ 想清楚这点，kp登时只觉后背一阵发凉。假设安可希的说法为真，那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到底悄无声息地失踪了多少人！ 【他们到底想干嘛？】kp忍不住道，【难不成是想搞废弃领地养成吗？】 仔细一想好像也不对。就算真的养出了废弃领地，他们也没法确保所有东西都落进自己口袋吧？ 【不知道。反正之前听谢熔金的描述，那个领地确实怪怪的。】安可希叹了口气，迅速补上后半句，【我已经向女神那儿提交了举报信，但不确定这事女神会不会管。总之当务之急，还是先确定安的所在吧。】 …… 所以还真是把这事揽下了啊。 kp望着面前的手册，眼帘微垂。过了会儿，方认命般地泄了口气，提笔继续写字，只是讨论的内容，却突兀地一转—— 【老实和你说吧，其实之前在交流区看到有人提虫姐的事，我是不太信的。毕竟这么圣母的人设，真的太假了。】 【只不过后来看吹的人多，我也就跟着喊两嗓子。不信归不信，但吹一个圣母么，总归比吹坏人要好吧。做人呢，总得对世界抱着些美好的幻想。】 【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事情，还真是我太想当然了。这个世上各类骗子是不少，但真正的好人，也确实是有。】 写到这儿，kp嘴角微勾，笔锋忽然一转： 【你说是吧，虫姐？】 【……】 这一回，轮到对面，冲她一个劲儿地放省略号了。 又五分钟后。 房门被轻轻敲响，进而被小心推开。小耳朵探头进来，一手揽着个盒子，另一手举着打开的本子，本子上早就写好的内容。 【我刚去楼上取了虫胶。有点担心，所以来看看你。】 【你操心的事有结果了吗？】 “……” 安可希缓缓地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似透着十二万分的沉重。 小耳朵只当她事情不顺，不由担忧地蹙了蹙眉，刚想细问，却见下一秒，安可希目光飞快地划过自己怀里抱着的盒子，面部微微一抽，又猛地将脑门磕上了桌面，发出咚的一声。 ……千不该万不该，当初就不该实名向kp卖虫胶！ 在小耳朵惊恐的目光中，安可希不无后悔地想到： 这回好了，社死了吧！ 有一说一，社死归社死，kp那边的反馈，给得还是很快的。 第二天一早，安可希就顺利从她那里拿到了安的所在区域——重点还是免费。 【别谢我，要谢就谢我委托的那些人吧。】kp倒是干脆，【因为都是私聊，我就直接和她们说了，找安是为了救人。还特意强调了，这是虫姐要的信息……】 【你猜怎么着？嘿，全都特积极，还都不收钱！】 安可希：“……” 虽然但是，这事不用打着虫姐的旗号，应该也可以吧？ 【你不懂，虫姐是一种精神。在这种精神的号召下，不是虫姐的人，也会变得比较虫姐。】kp似乎是打定主意和“虫姐”这词纠缠到底了，【不过你放心，我没直接报你名字。马甲嘛，不能乱扒，我懂得。】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不论如何，能拿到确切的位置总是好事。 比较遗憾的是，kp的那张转移卡，却是没法出给安可希了。 【也是巧，就在你和我说这事的前一天，最后一次转移机会被别人高价收购走了。等我后面再去问，对方已经用掉了。】 kp也是无奈：【你有别的办法进行定向转移吗？或者，需不需要我介绍和安同区的领主给你认识？】 【先等等吧。】安可希思索片刻，在本子上写道，【这次行动，要带的肯定不止一个投影。谢熔金那边也会出人。将别人领地当中转站，总归有些不方便。】 【定向移动的事，我有头绪。预计这两天就能出结果，到时再和你详细说。】 kp那边很快便回复了句“ok”，安可希见状，轻出口气，合上本子。抬头确认了下时间，又赶紧赶到传送室，将刚获得的位置信息传送给了谢熔金的领地——为了保证消息畅通，他们现在每天都会定时开三次传送板，互通有无。交流起来，倒还算方便。 消息传出，安可希这才返回领主办公室，进门后习惯性地摸了摸水龙头的内部，没有摸到任何的纸团，又轻轻挑了挑眉。 没有纸团，也就是说，女神还未对此事做出回应……或者说，她们根本不想回应。 好在安可希本来也没对这些游戏幕后抱太大希望，也没因此产生多大的失落。只望着桌上的领主手册，再次面露思索。 ……正如kp所说，想要让领地定向移动，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要让领地移动，常规的方法只有两种，一种是对领地进行改造，另外加上推进装置和操控装置。另一种，则是通过大量的传送石。 前者无疑是最为稳妥的方法，但难度同样也最大。据kp所说，能做到这点的人不是没有，但基本都是穿越前就已经完成了相关建设，属于高玩中的高玩。穿越后还有能力搞这些的，至少她没见过。 传送石，则是大部分领主都会选择的方式。但这就存在另一个问题——如果想用传送石完成定向移动的话，那必须在目的地布置上对应的指引符文。不然的话，只能随机漂流，传到哪儿算哪儿。 而该如何在天空中布置需要的指引符文，恰恰是一个难点……好消息是，前阵子机械组正好在做相关的研究，试图改良从安那里回收的飞行机器人，得知安可希的需求后，填星也主动表示，改良版或许能在这方便派上用场，只是目前还有一些问题需要攻克——至于究竟能不能成，就看这两天的结果了。 当然，凭安可希的性子，哪怕是上吊绳都不会只挂在一棵树上的。这边刚嘱咐填星他们加快进度，转头就做起了二手准备，一边在交易板上挂出收购转移卡的信息，一边又拿了柜子里的抽卡盆，抬手就是好几个十连—— 只可惜，这回她的幸运，却好像没能派上用场。 ssr倒是把把出，ur却压根没有。安可希瞪着眼前一堆ssr，这才想起，似乎自打正式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就再没从卡池里抽到任何“女神的祝福”。 这下，连安可希自己都说不清，自己这到底算不算欧了。 交易板那里也迟迟没有消息。等得人头秃。小耳朵和息流都看不下去，两个人交替着，不知给她送了多少有安神作用的干花茶。熏得安可希办公室里都是花香味。 所幸，填星那边还是争气的——十几个小时后，伴随着通讯器的震动，安可希坐着机器人，一路直奔机械组的工作间，不过片时，便听一声欢呼，几乎响彻整条走廊。 ……于是，又两天后。 传送板的光芒亮起又逐渐熄灭，露出站在板子上的人影。kp胳膊上挎着个小篮子，正努力试着睁开眼睛，而她的身后，正是她的爱将，胸膛比脸更显眼的骁勇法师。 不知是不是安可希的错觉，这位胸口的布料似乎比上次更少了……等等，不对，这不是重点。 “没记错的话，我只是问你借传送石而已吧？”安可希瞪着传送板里的两个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东西来就行了，带人干嘛？你……等等，小耳朵，先别上茶！” “害，我这不是好奇么。”kp晃了晃脑袋，似是终于顺利恢复了感官，左右一望，脚步轻快地下了传送板，顺手将手中的篮子往安可希怀里一塞，转身接过小耳朵递来的水杯，礼貌地道了声谢，视线随即在她身上一转，透出明显的好奇，却识趣地没有多问。 再一抬头，见安可希仍是一脸莫名，忍不住笑了下，旋即轻轻诶了一声。 “不是你说，小谢领地的战力水平不太靠谱吗。” 她朝身后的骁勇法师一指，又指指自己：“就当是额外的战力援助吧。如果不够，我还能再摇些人。” “……” “你认真的？”安可希抿了抿唇，“就想你说的，这次的风险，不好说的。” “确实。但换个角度来看，靠谱的助力多一点，风险也会小一点，不是吗？” kp煞有介事地竖起一根手指：“一个人送人头，这叫葫芦娃救爷爷。可如果很多人一起送人头，局面就可能变成正义的围殴。” “另一方面，我也实在好奇。” kp说着，指了指安可希怀里的篮子：“特意开口问我借传送石。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已经解决定向传送的问题了？” 观察着安可希的神色，她再次笑起来：“如果是这样，那我来一趟也不亏嘛。让我偷个师，就当是战力援助的报酬了，这总说得过去吧？” “……” 安可希也不是什么爱磨蹭纠结的性子，见kp这么说，也没再和她客气，索性招了招手，直接带着人机械组的工作间去—— 感谢这段时间来领地内大家的努力，至少从传送室到工作间的这段路，还是能够见人的。 “定向移动的问题，主要是我领地的机械师和武械专家解决的。”都到了这份上，安可希也没藏私的打算，干脆边走边道，“我曾经被安打劫过一次，我和你们说过，对吧？” 得到来自两名客人肯定地回答，安可希顺手一拉，扯开了差点被洒扫人偶撞到的小耳朵，又抬手和路过的小机器人打了声招呼，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就是在那次，我从他们那里回收了不少具有飞行功能的小机器人……” ……等等，什么回收？ 这部分你好像没说过啊？ 陡然听到了之前没听过的部分，正饶有兴致看着墙上藤蔓的kp明显一顿，和身侧的骁勇法师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这合理吗”的眼神；又过一会儿，方听kp确认般地开口：“你的意思是，他们来打劫你，然后你从他们那里，反打劫了东西？” “不是打劫，是回收。”安可希认真地纠正了他们的措辞，“但这不是重点。” kp连忙做了个您请继续的手势，安可希奇怪地看她一眼，接着道：“其实我之前也奇怪过。为什么他们的投影可以直接来到我们的领地上。看到那些飞行机器人后才明白，靠的应该就是它们。” 这些机器人的承重，足够带得起符文石。只要先将指引符文丢在自己的地表，就可以让其他投影通过传送石降临了。 “确实，这倒是个法子。”kp点了点头，“这或许就是他们只对同区领地下手的原因。” 符文是不会对机器人产生响应的，即飞行机器人，绝对没有办法靠自己触发符文。因此只能让它们带着已经触发的指引符文移动，从而达到传送目的。 然而指引符文这种东西，本身效果期又很短，触发后若无人维护，很快就会失效。如果想进行长距离移动的话，很可能机器人飞到一半，指引符文就自行关闭了。 因此，这种方式，基本只适用于短途移动——赶在符文失效前，赶紧完成传送。或是将传送过程拆解，一段一段地进行传送。但这样一来对传送石数量要求更高，二来，很容易暴露行踪。 “这也是之前困扰我们的技术难点。”安可希呼出口气，“好在我们家的机械师已经研制出了改良版的飞行机器，可以在达到目的地后，自行触发指引符文。这就意味着，哪怕要进行跨区传送，也轻而易举……” “还是靠机器人吗？太神了吧，怎么办到的？”kp不由好奇追问，安可希回忆了下，轻轻摇了摇头： “具体原理我也不清楚，好像就是将魔动人偶和飞行机器人进行了结合。真正的成品我也还没看过呢，只是昨天看了下设计图……” “魔动人偶吗？”这回开口的却是那位骁勇法师，“若是这个思路，还真可能行得通。” 和机器人不同，魔动人偶的驱动力是魔法核心，对术法相关的东西也更加敏感，只要好好调|教，要学会触发符文也不难。 “对，我也是这个思路。所以就琢磨着，先搞点传送石，传送下试试。”安可希举了举手中装着传送石的篮子，“本来是打算向谢熔金她领地借的，可那里的投影告诉我，谢熔金离开时，卷走了领地里的所有的传送石，他们现在就剩下一块传送板…… “哦，到了，就这儿。” 安可希停下脚步，摁了下面前的门铃——这是填星考虑到工作间里有时机器声音大，怕听不见敲门声，特意装的。 不过这会儿里面似乎没开什么很响的机器，因为填星的声音很快便从里面传了出来，说了声“请进”。安可希便直接推门而入，推门的同时，还在对身后的人说话： “话说在前面，我家机械师胆子很小的，你等等可别千万吓到他……诶小耳朵，我不是说你，你不要跟着点头……？” 视线随着小耳朵的动作稍一停留，安可希这才意识到，对方刚才并不是在准备点头——而是扬起脑袋，看向她的身后。 不光是她，另外两人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然而和小耳朵的平静不同，他们的眼中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惊恐。 “……”似是意识到什么，安可希缓缓转头，朝着自己身后的上方看去。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飘荡的黑色。沿着黑色往上，则能看到一个苍白的、皮球般的轮廓。 又过了一会儿，安可希才总算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人头——一颗飘在空中的人头。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捉虫） “……真的很不好意思,刚才正在调试，没顾得上招待领主大人和几位客人。” 五分钟后，机械组共用工作间内。 填星怀里抱着方才那颗“人头”,十分歉意地看着几人，面前的桌子上，还贴心地摆上了几杯水。 “没、没事。”安可希暗自质疑了下对方的重点,视线扫过那颗人头，又飞快收回目光,又缓了一会儿，方开口道，“所以,这个就是你说的……成品？” “嗯！”填星毫不犹豫地点头，脸颊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领主姐姐你要仔细看看吗？这个很轻的！” 说完还兴致勃勃地将怀里的人头递出来，看得安可希就是呼吸一滞。 “不不不，不用了！”她连忙摆手,顿了顿,又道,“你之前说的和人偶结合……就这么个结合法？” 结合出了个人头气球？ “嗯嗯！”填星将人头又收回去，开始认真地给对面几人演示，“为了减轻重量,只保留了人偶的智能核心所在部位,也就是头颅。同时将下巴部位卸掉，做出了一个凹槽,用以携带指引符文石。脑袋表面则安装了微型采光板以及定位工具，确保了续航能力和准确度。在到达了指定坐标后，头颅里的机械装置就会自动启动,进而触发指引符文……” 填星说着，将人头脑袋一侧的眼睛取了下来，伸手进去拨弄了一下。下一秒，就见人偶啪地张开嘴巴，长长的舌头伸了出来，正好垂到指引符文上。 “就像这样，利用舌头，将核心的力量导出，就能顺利触发符文了！” 演示完毕，填星微微举高的人偶脑袋，开心且期待地看向面前众人：“领主，您觉得这个，怎么样？” 安可希：“……” 安可希望了眼那个舌头都快垂到脖颈的人头脑袋，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也不知两个机械师是怎么想的，选的还是那种最为阴森的伊藤润一快乐偶……看着更像人头气球了好吗。 “抱歉，请容我多嘴询问一句。”就在此时，却听一旁的骁勇法师开了口，尽管声音也透着几分紧绷，问的倒是正经问题，“这个女鬼……我是说，机器，是如何实现飞行功能的呢？” ……女鬼，他说了女鬼。 旁边两个领主皆是一僵，好在这两个字吐字很轻，填星也似没有听到，反而将手中的人偶脑袋翻过来，饶有兴致地介绍：“就是这里，安装了螺旋桨，不过是黑色的，可能不太好看出来……另外，脖子下面也有装小型推进器。” “原来如此。”骁勇法师勉强扯了扯嘴角，“可那样的话，头发的存在，不会干扰到螺旋桨运行吗？” “这点我其实也有担心过。”填星皱了皱脸，“可如果将头发全部去掉的话，整个脑袋就会变得光秃秃的，太吓人了。所以就还是保留了头发，不过后面可能会根据测试结果，适当剪短。” 秃头吓人……意思是现在就不吓人了吗？ 安可希张了张嘴，想想还是没多说什么。垂眸喝水的瞬间，却见一本本子忽然递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几乎是同一时间，耳边响起来自kp的真情实感的询问： “你家这个，异想的啊？” 【这位机械师先生，是异想派的吗？】 安可希：“……” 当然不是！虽然这个飞行机器是有点离谱，但她可以保证，自家机械师绝对是纯正的真知……等等。 安可希动作微顿，忽似想起什么，眉心微微一动。 “填星啊。”她看向正小心摆弄人头脑袋的机械师，试探地开口，“最近，补月是不是来找过你？” “嗯！”回应她的，是填星一个欢快的点头，“正好轮到他当领主的随侍，我就邀请他过来看看我的新工具箱。正好看到没做完的半成品，他就给我提点了两句。” 填星眼睛微眯，露出感激的笑容：“我本来都没什么思路了，幸亏他来了……帮不少忙呢！” ……我就知道。 安可希闭了闭眼，不忍直视地拍了下额头。 补月，异想派机械师，以幻梦女神为信仰。因为这个流派的机械师往往脑洞大开又行事荒诞，安可希担心目前的领地不够他祸祸，因此至今仍放在后宫里，没有放出。 不过为了让他解闷，安可希时不时就会带一些机械配件和工具给他，让他自由发挥。又正好她最近正在为对付安领地做准备，需要额外准备些工具，填星和傲天忙不过来，补月那里，却正好有类似的设计，安可希就将这事委托给了他，顺带将这几天的随侍位，也指给了他。 这样一来，补月就可以随时进出领地，有什么问题，也能随时沟通。 ……另一方面，对于迟迟不给后宫投影发签证这事，安可希也是有些过意不去。所以现在的随侍位基本只会给后宫投影，而且对他们的行动，也从来不加限制，愿意缩房间就缩房间，愿意在领地到处跑就到处跑，她从来不管。 而补月，显然就属于社牛哄哄，特别乐意在领地里到处参观的那一类。 ……谁能想到，对方即使没有实体，也能搞出这种奇怪的东西呢？ 异想派机械师，恐怖如斯。 安可希暗叹口气，又看了眼那颗人头，想想还是试探着开口：“那什么，填星啊，我记得你之前给我看的设计图，不是这个样子的……” “哦，那个是内部构造的设计图。”填星不假思索，拍了拍手里的脑袋，“对应的机械装置，全部装到里面了。” 安可希：“……”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其实可以把这个脑袋弄开，抛掉外壳，只保留里面的装置和核心呢？”安可希循循善诱。 不想填星闻言却是一愣，旋即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不要吧，那岂不是需要把这个脑袋劈开吗？” “那也太恐怖了！” ……所以你是真的不觉得放个人头在外面飞有什么问题是吗？ 对不起补月，是我错怪你了。 “既然这样……那、那要不，就直接飞着试试吧。”安可希默了一会儿，想想现在可能也没多少时间够他们另外折腾，终究还是认了，“我去把灵感术士接出来，方便盯位置……” “你认真的？”kp诧异看了过来，“会被人看到的吧？” 安可希此时所在的位置是十一区，而安的位置是在第九区，也就是说，为了完成传送，那颗魔头人偶的脑袋需要一路飞跨三个区。天知道这一路上会路过多少领地…… 这要是吓到人怎么办？ “……仔细看看，这脑袋也没很大嘛。”安可希开始试图自我催眠，“天空那么大，还有云，这么小小一个，谁看得见啊。” “而且这种时候，大家一般都躲在领地里，哪怕在外面，也都是要忙自己的事……” 所以，就算放出去飞，被看到的概率应该也不大……吧？ 事实证明，大死了好吗。 【不好意思请问下，有领主会叫吓着吗？我家培植师上去挖土回来，非说看到了一颗飘着的人头，给孩子吓得，现在还懵着，给我也整蒙了。】 【哈？这是中幻觉了吧。你哪个区的，搞不好是最近有魇灾。】 【十一区，没听说有魇灾啊。】 【！我也十一区的！那个类似人头的东西我也看到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看错了！】 【……我十区的，我家管水的也说看到了一颗飞行的人头，我还以为他是为了偷懒乱说的。】 【应该都是看错了吧，可能是某种飞行怪物路过，正好长得比较像人头。】 【不不不，那个我也看到了！我的监测机器人加装了摄像功能，那人头飞过时正好有拍到！不是别的，就是人头！头发还飘飘的！】 【……妈诶，这也太吓人了吧。】 【这算什么，人头气球？？？】 【说起来，人头气球，算不算是天灾的一种？我记得漫画里的人头气球，是真的导致世界末日了对吧。】 【好像是，最后人类全灭了。】 【我懂了，估计是要加新模式的天灾了！人头气球模式！那个飞着的气球，估计是试运行什么的，这样就说得通了！】 【救命，好有道理的样子。】 【所以这个天灾还是个……联动款？】 【那这个算魇灾还是普通天灾啊？有没有大佬先预测一波，看看该怎么防？】 【绝了！交易板已经有人开栏卖《人头气球》的故事梗概和防守思路了！要不要这么迅速！】 “……” 默默合上手里的领主手册，安可希深吸口气，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到自己的脚趾逐渐放松下来。 居然能从一颗飞行的人头直接一路歪到版本更新，这种开脑洞的方式她是真没想到。只能说，不愧是玩家，思维模式都不一样了。 ……往好的方面想，总比制造恐慌要好。虽然现在好像也差不多。 因为不知道安的领主是否也在潜水窥伺，安可希也没敢直接在交流区戳破那是个飞行机器的事实，毕竟飞行轨迹太明显了——好在不管怎样，他们现在总算已经完成了转移，那颗飞翔的人头也已经被收了回来，短期内应该不会再露面了。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安可希说了声请进，下一秒，便见房门打开，露出站在门口的人。 雪白的长发柔顺垂在身后，露出挂着略有些尖的耳朵，从耳尖到耳垂，皆装饰着银色的圆环。 身上是再简单不过的白色长袍，衣摆微微拖在地上，露出赤|裸的双脚，过分宽大的袖口随着动作堆叠在肘部，露出苍白却有力的小臂。 “见过领主大人。”刚被接出后宫的灵感术士微微倾身，一手按在胸口，另一手手杖柱地。手杖的顶端毛绒绒的，仿佛一个供小鸟栖息的巢。 “外面的情况，卑职已经观察过了，目标领地就在距我们大约两公里外的地方，同样正用灵视之眼观察着我们。看对方的反应，应当还没有发现卑职。” “那就好。”安可希抿了抿唇，“那就劳烦你继续盯着了。” “能为领主效劳，是卑职的荣幸。”灵感术士垂着眼帘，嘴角似是抬了下，又很快压了下去，跟着又是一礼，低头退了出去。 “你家灵感术士好礼貌啊。”一直坐在旁边吃果子的kp感叹出声，好奇看了过来，“他叫什么？” “灵儿。”安可希咕哝了句，注意到kp的眼神，神情明显有些挂不住，“这么看我干嘛，我又不是随时都能想到好名字！我抽到他的时候都凌晨三点，很困了！” kp：“……” kp：“老实说，我本来只是觉得他很有礼貌。现在再看，我觉得他简直菩萨。” 拍了拍手，她拖着椅子，直接挪到了安可希的旁边：“已经确认安的位置了。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带着一帮投影直接打过去？” 安可希：“……” “绑架人的地方，自然也有防止人逃出去的手段。我们对里面情况的了解还很有限，贸然出手并不讨好。” 安可希顿了下，手指轻轻敲打起放在桌上的水笔：“按照他们的秉性，不可能对同区的领地视而不见。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等他们先动手。” “钓鱼吗？”kp嘶了一声，“可对方有个精神治疗师啊。要是能做到里应外合还好说，就怕被绑架后直接催眠，那不就等于又送一个人头吗？” “关于这点，我也有在考虑。”安可希垂下眼睫，顺手将桌上的一大堆文具轻轻拨到一边，“其实在你过来之前，我从谢熔金领地的投影那里，又确认了一些细节，并针对性地做了些准备……只希望能有效果吧。” ……？ kp不掩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被安可希拨到一边的一大堆文具，试探着凑近些许：“不介意的话，详细说说？” 回应她的，是安可希手中水笔，被轻轻按动的声音。 当天下午，领地内的传送板便被再次启动。谢熔金那边的灵感术士王铁根儿被送了过来，与安可希的灵儿一起，对外部进行着全天候的观察。 而正如安可希所言，安果然是没按捺住—— 两天后，净雨传来消息，说地表的采水设备都被人破坏了。同一时间，负责监视外面情况的灵感术士则突然生病，头痛欲裂，眼睛都变得通红。 本该在外面巡视的灵视之眼也飞了回来，缩在灵儿的手杖顶端，一双小翅膀紧紧抱着自己，安可希过去时，仍在不断颤抖。 “……应该是灵视之眼受到攻击后导致的负面反应？”治疗师白鹄在短暂的检查后，迅速做出诊断，“这两天的云层这么厚，都藏不住你的灵视之眼，你真该好好反思下了。” 躺在床上的灵感术士红着眼看她一眼，张口似要反驳什么，余光瞥见守在床边的安可希，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只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哼。”白鹄瞥他一眼，一声冷笑，“很好，还有心思秀演技，看来是死不了了。” 灵儿：“……”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吧。明明就很担心。”安可希轻轻推了下白鹄的胳膊，旋即深吸口气，站起身来，“那灵儿这边，就交给你了。” “……”白鹄动作顿了下，闭了闭眼，“送死也不用这么积极。” “这叫钓鱼，谢谢。”安可希看他一眼，“现在鱼要咬钩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后续行动的注意事项，我都挂在休息室里的布告栏里了，息流那里也有备份，有不懂的可以问他。还有，无论如何，鱼人那边的治疗不要放下。” 说完，又见她掏出通讯器，调到公用频道，迅速地告知了下自己的动向——跟着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快速朝门边走去。 躺在床上的灵感术士下意识坐起了身，治疗师则根本没有回头。只在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后，方无声握紧了手里的药瓶。 五分钟后，安可希回到了领地办公室，挎上早就准备好的机械箱，又在kp无言的注视中，转身离开。 十分钟后，安可希已经走在了前往升降梯的走廊上。贼能打蹲在走道口，也不知是碰巧路过还是早就等在这儿，看到安可希后却没说什么，只灿烂地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安可希勉强抬起嘴角，也冲他挥了挥手，旋即快步走过。 没有注意到身后贼能打始终望向自己背影的视线，以及瞬敛的笑意。 一十分钟后，安可希站在了升降梯前。电梯门打开，露出明灯不掩焦急的脸。 在看到等在外面的安可希后，他明显一怔，旋即闭眼长出口气，咕哝了含糊不清的话语，似乎在说什么“赶上了”，在对上安可希的目光后，却又一下板起面孔，张了张嘴又闭上，过了会儿，方略有些别扭地移开目光，喃喃出声： “虫胶的提取，我已经有思路了。以后不用人帮忙，应该也行。” “不信的话，等你回来了，我拿给你看。” 安可希：“……” “好啊。”提了下挎在肩上的机械工具箱，安可希眉眼微弯，露出笑容，“别让我等太久。我是说等我回来后。” “……”明灯似是又咕哝句什么，安可希依旧没听清。不过听着，似乎不是好话。 ——又数秒后。 安可希坐上了前往地表的升降梯。 两小时后。 正心神不宁切着菜的息流忽听通讯设备响起，心头登时一震，忙不迭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赶紧拿起了搁在旁边的通讯器。 通讯器里传出的，却是幽老师的声音： “铁柱先生侦查过了。地表没有领主的踪迹。” “看来计划的第一步很成功，我们可以开始准备下一步了。” “……” 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息流握着通讯器，闭眼深吸口气，又吸口气，才总算有了再次开口的勇气。 “在下明白了。”他对着通讯器道，“在下现在就去联系开劈女士和耳朵女士。贼能打那边，还请幽老师通知下……” “那什么，我在呢。”话音未落，却听通讯器里又传出一个声音，“友情提示下，这里是公共频道——对了，趁着人多，我顺便再问一句。” “那个领主带回来的小姑娘，有人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我刚本来想趁着领主不在，去摸一摸鱼人，那边的治疗师却告诉我，他刚才在找那妹子，却哪儿哪儿都半天不见人——我确认过了，领主办公室和卧室里也没有。” 息流：“……” 心头涌起不详的预感，他缓缓转头，只见厨房的小冰箱上，正贴着他手抄的后续行动指南。 【第一条：请务必照看好小耳朵，并配合小耳朵，完成对鱼人和探索者们的治疗。】 息流：“…………” 完蛋。 另一边。 大约又十个小时后。 “哔哔哔哔”的刺耳声音，突兀地在房间里响起。 薄薄的毛巾被蠕动着，一只手挣扎着从里面伸出，胡乱在枕边拍打几下，总算抓住了那个乱响的该死玩意儿——一个方方的闹钟。 下一秒，便见被子掀起。安可希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眯着眼盯着闹钟看了会儿，又仰头倒了下去。 “才六点。”她咕哝着，抱紧了怀里的被子，“还有时间……” 等等，不对。 忽似想起什么，她又猛地坐了起来：“要死，今天有早读！” 方才还睡眼惺忪的人，忽然就跟打了鸡血一般，起身飞快地穿衣洗漱——好在她目前住的宿舍有独卫，虽然盥洗室非常小，但总比去外面挤公用盥洗室来得好。 而且她的宿舍本身就很小……四人宿舍，上床下桌，大约十平米左右。这样的配置，能有独卫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宿舍另外三张床都空着。两张床铺上只有冷硬的木板，连个床单都没有，似是无人用过，最靠里的一张床上，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显然床铺的主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安可希一边埋怨着室友的不讲义气，起床居然不叫自己，一边哐哐哐地用力刷牙，哗一下吐掉口中泡沫，连洗面奶都顾不上用，直接清水扑脸了事。 ……哦，不对，她忘了。她们学校本来就不让用洗面奶来着。 洗面奶、化妆品、手机……很多东西，都不能用。因此这些东西对她们这种住宿生而言，约等同于不存在。 快速洗漱完毕，安可希又匆匆冲到桌前，准备理书包——桌上摊着好几本初中教材和本子，旁边则是一个笔盒。她连看都没看，一股脑儿塞进包里，转身就往外跑，路过宿管室时，没忘领走自己的那份早餐面包，顺便和里面的宿管阿姨打声招呼。 宿管阿姨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坐在窗户后面冲她挥手打招呼。直到安可希人都冲出门了，那抹笑容还一直挂在脸上。 离开宿舍，下一个目标就是教学楼。需要穿过小半个校园。安可希蹦跳着走在水泥铺成的地面上，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不由蹙了蹙眉： 不知是不是因为季节变换，最近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给人一种闷闷的感觉。 好在她们学校的绿化做得不错，随处可见不知名字的灌木，长得生机勃勃，看着叫人高兴。安可希路过一株时，没忍住从上面摘了个水嘟嘟的小圆果子，习惯性地想要放进嘴里，一旁工作的园丁却猛地冲了过来，冲着她扬起手臂：“你哪个班的？怎么什么都吃——当心我去找你老师！” 安可希吓了一跳，赶紧丢下果子跑了，一路跑回自己的教室，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啪地卸下身上书包，转头正见室友从旁边路过，立刻抓住机会开始抱怨： “谢熔金！你太过分了吧，明明知道今天就有早读，居然不叫我！” 正忙着还作业的谢熔金转过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几秒后，却又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有些歉意地靠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今天要早起过来抄作业，起太早了，怕吵着你——话说你作业做了吗？” 安可希：“……” 安可希：“什么，昨天居然有作业？” “所以你还真没做啊。”谢熔金诶了一声，将自己的作业本塞了过来，“那你快抄吧，等等就早读了……诶呀都什么时候了，别吃了！” “不是，我这早饭……”安可希一边避开谢熔金的手，一边抓紧时间往嘴里送面包，目光无意间扫过四周，各式各样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进耳朵里—— 黑板前，卫生委员正用粉笔写着今天值日生的名字；讲台边上，课代表正拍着一叠本子，不住催促着没交作业的人。 前方，三个女生正凑在一起嘻嘻哈哈，不远处则是和自己一样正在抄作业的人，四个人围成一圈，盯着一本本子抄。 再往侧面看，视线越过谢熔金，正见一个身影正趴在桌上睡觉，再往后，则能看到后门处，一个小个子的女生正往里面探头探脑，两手空空，连书包都没带，对上安可希的目光，还很开心地冲她招了招手。 安可希不明所以，下意识抬手也挥了挥手，很快便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转移到谢熔金的作业本上。 “昨天布置的啥……三角函数？”她咕哝着，翻开自己的本子，“咦，我的本上怎么连题都没有……” “说明你昨天连布置作业都没听呗。”谢熔金以身体挡着她的桌子，看上去十分紧张，“你快别废话了，赶紧抄吧。课代表再催了……” “行行行，马上马上。”安可希叼着面包开始划线，“总之谢谢你啊。” “真想谢我的话，不如今晚帮我做值日。”谢熔金鼓着脸颊，往身后黑板上一指，只见值日生里，赫然有她的名字，“说好了啊，今天放学后你不准走——” “……”安可希动作蓦地一顿。 ……随着谢熔金的话语，心头似是有什么逐渐浮起。冥冥之中，她分明听到“啪”的一声，似是有谁远远地冲自己打了个响指。 紧跟着，便是一声模糊却熟悉的男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那，基于您的猜测，不妨定下这样的规则。” ——“‘下课’，或是‘放学’……” ——“当听到类似的词时，您真正的记忆就会回来。” “……！” 又是“啪”的一下 自动铅的铅芯倏然断裂，未完成的直线骤然变得扭曲。安可希蓦地瞪大双眼，片刻后，又蓦地抬头，再次环视过眼前的一切， ——即使努力克制，仍掩不住眼底的强烈震惊。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时间倒回十多个小时之前。 领主办公室内。 迎着kp好奇的目光,安可希一时却没开口，只不断按着手中的按动式水笔。 啪啪、啪啪、啪啪。 ——喀啦。 清脆的按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突兀的破裂声。kp“哦豁”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可希从裂开的笔身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长条金属盒，忍不住往前凑近些许： “这就是你所做的准备吗？” “嗯。”安可希拿起长条盒子，冲她挥了一挥，“这个里面放了一小袋能源石的粉末。能配合其他东西使用。至于盒子本身,上面绘有符文锁,除了我没人能打开。” “其他东西……”kp若有所思的点头,目光扫过桌上的一大堆文具，“那你这准备可是够用心的啊。” “但你怎么确定,这些东西到时候还能用上？” 按照谢熔金的说法，她第一次被绑架时，身上的武器和通讯器,可都被收走了。 换言之，对方很可能在控制住安可希的那一刻，就将她身上的东西全部没收。而且万一被对方识破其中机关，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说,这次的行动还是挺看赌运的。”安可希倒没否认这点,低头又将那个小小的盒子,塞回了水笔的笔腔里面，“这些工具都是委托我领地里的异想派机械师做的，和真知派的风格差异很大,就算被没收，对方也未必能破解。而且……” kp：“嗯？” “我怀疑，他们可能不会收走文具。”安可希低声补上了后半句。 kp：……？？？ 对上对方越发不解的目光，安可希小心将手中还原的水笔放好,调整了下坐姿，正色开口：“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这段时间，和谢熔金的领地一直在通消息，也从他们那里，确认了不少细节……” 比如，谢熔金打包带走的物资里，除了食物、传送石和能源石外，还包含了领地里全部的文具，以及从旧梦池抽出的细碎生活用品，诸如衣服、洗漱用品之类。 而这其中，最让安可希想不通的，就是那些文具。 “别的东西，基本都是领地运转需要的常备品，衣服饰品什么的也说得过去——可为什么要那么多文具？正常领地运作能消耗多少笔？”单手支在下巴上，安可希缓缓开口，“有那个工夫，顺两枚签证它不香吗？” “……” “或许，这些并不是安当真需要的？”短暂的思索后，kp沉吟着开口，“说不定是因为小谢被下了暗示，以为自己要去‘上学’，所以才会无意识地带走大量文具呢？” “可正常人上学，也不会带那么多文具去吧？”安可希对这个说法表示质疑。kp倒是振振有词： “那说不定，万一她代入的角色正好是个差生呢。” 安可希：“……” 行吧，似乎也有点道理。 不过她很快就提出了下一个问题：“可这样的话，对方又为什么非要下‘上学’的暗示呢？” ……？ kp微微一顿。安可希向后往椅背上一靠，又淡淡补充：“我曾问过我领地的精神医师。像这种扭曲人认知的精神暗示，如果想达到较为稳固的效果，最好的方式是‘真假参半’。也就是说，在催眠中保留一些真实信息，将它和被灌输的虚假信息结合，真实占比越多，被催眠者就难以发觉其中的矛盾。” 而谢熔金，本身早已毕业。比起向她灌输去上学的想法，直接让她去上班不是更好吗？ “！”kp惊了，蓦地往后一仰，难以置信地看向安可希，“什么魔鬼发言……你不要突然说这么吓人的话！” “只是举个例子而已么。”安可希看她一眼，两手往胸前一揣，“我只是觉得，纯粹只是为了将人带走的话，‘上学’这个暗示，似乎并没有绝对的无可替代性。对面也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除非……” kp怔怔接口：“它还有别的用处？” 安可希轻轻点头，呼出口气：“所以，我产生了一个有些离谱的想法。” “你说，会不会，谢熔金说的‘上学’——真的是指上学？” “如果是真的‘上学’的话……会需要文具，这就不奇怪了，不是吗？” 时间回到现在。 “安可希？安可希？诶，你还抄不抄啦？”耳边蓦地响起谢熔金催促的声音，安可希呼吸一滞，如梦初醒地转过头来，顿了一下，“抄、当然抄……” 她说着，低下头去，在看到本子上的东西后，表情却又差点裂开。 只见本子上，确实画着三角函数里常用的平面坐标轴——但坐标轴里，却根本没有什么线条和数字。 每一个象限里，密密麻麻的，只翻来覆去写着八个字。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安可希：“……” 这是什么热衷劝学的大恶人！ ……话又说回来，这又算什么情况？和自己想得，好像有点不一样啊。 安可希视线朝前一扫，不由抿了抿唇——她本来以为，对方做出“上学”的精神暗示，是为了进一步的控制做准备，方便向被绑架的领主们灌输新的想法，让她们为自己所用…… 或许是因为之前刚读过那本《赞美幽无》，安可希甚至认真地怀疑过，会不会这个领地的领主已经被逆教徒洗脑了。之所以要领主们上学，正是为了可以进一步传播那什么幽无的教义。毕竟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他们还挺爱搞传|销洗脑这套的。 ……但现在那满本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却是一下给她整不会了。 不仅如此，流程也和自己设想得差了很多。安可希原本以为，对方会在催眠自己后，先将自己放回领地盗取物资，再像带走谢熔金一样，将自己连人加物一波带走……没想到对方下手那么干脆，不光直接给绑了过来，甚至连学籍都给一并办好了。 ……是因为忌惮幽老师，所以干脆彻底断了她回领地的机会吗？ 安可希无法确定。但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之前做的布置还是派上用场了。托幽老师下的精神暗示顺利触发；另一方面，她在文具的作用上，似乎也赌对了—— 当时在往地表赶时，她只带了一个机械工具箱。箱子里除了常见的工具外，她还额外装了一个布包，里面装着被补月改造过的线圈本、便利贴，以及装满了的笔盒。 机械箱本身就设计有装载杂物的空间，供使用者带一些日用品或者图纸。这样将文具带在身边，反而不显突兀，为了更显自然，安可希还往里面装了一个通讯器，不过为了减轻损失，特意挑了个无法在领地外使用的虚假升级版。 而正如她所料，机械箱和通讯器全部都被收走了。文具却基本都保留了下来，现在还装在自己书包里…… 虽然对这个领地的领主行为感到困惑，但只要记忆和文具还在，就不妨碍自己进行下一步计划——安可希一边往本子上飞快地抄写着“好好学习”，一边默默想到。 先设法搞清其他同学的状况，再联系领地，叫来后援军，把被绑领主转移走的同时直接把这地方给她拆了，多少捎带点东西回去。至少把他们的传送石都弄走，省得再祸祸其他人……哦对，“校园”里那大堆爆珠草果，也可以挖几颗带走，小耳朵用这个做的点心很好吃…… 等等。 笔尖倏然一顿，安可希忽似又想起什么，蓦地抬眼。短暂的停顿后，又缓缓转头，朝着“教室”的后门看去。 只见后门处，那个不久前与她打过招呼的小个子女生仍站在门口，有些迟疑地东张西望着，似是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进来。 之前看着无比陌生，甚至有些模糊的面容，这会儿却一下显得熟悉起来。再次对上安可希的目光，那女孩的表情明显一亮，跟着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教室里面。 旋即又将向下伸出两指，食指与中指在空中交替摇晃着，比出走路的动作，仿佛在问： 【我可以进来吗？】 安可希：“……” 这是能不能进来的问题吗？ 话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因为觉得很担心，所以就悄悄跟到地表上。正好看到你被打晕。】 【然后就被坏人，一起带到这里来了。】 又一个小时后。 教室里，动作僵硬的老师正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板书；教室的角落里，小耳朵则乖乖坐在安可希桌边，同样一笔一划地往空白的本子上写字。 ……说来也怪。不管是学生也好，老师也好，对小耳朵的出现，似乎都没有感到太大意外。上课时，安可希为了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直接举手说她没带课本，需要和自己一起看，老师也没任何异议。 一切都很理所当然的样子。当前环境里的所有，就像接纳自己一样，无比顺滑地接纳了小耳朵的存在；可同时，小耳朵看着又十分清醒的样子，不像自己一样傻乎乎背着书包，也一直认得自己…… 安可希瞟了眼旁边正好奇戳着橡皮的小耳朵，略一思索，在本上写字： 【你没有被催眠？】 【有啊。】小耳朵偏了偏头，很快便接在下面写道，【那个坏人有催眠我，不过没有效果。】 【但我不想和你分开，就配合了他一下。他没看出来。】 意思是……直接演了对方一波吗？ 安可希笔尖一顿，有些诧异地瞟了小耳朵一眼。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也说得过去—— 毕竟和穿越的领主不同，小耳朵以前可是正儿八经的神职，而且同信仰安宁女神，或许精神上是会有些抗性。 况且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安可希唇角微抿，又继续在本上写道：【那你进来后，一直清醒着吗？有发现什么吗？】 “……”小耳朵侧头想了会儿，低头写道：【外面的大房间里种着很多爆珠草果。可以给你做点心吃。】 安可希：…… 有一说一，谢谢你想着我。 【我们进来时被分开了。我被带到了单独的房间里。本来想出来找你，可总有人告诉我这个点该睡觉，把我往里推。】小耳朵如实对安可希描述起两人相遇前的事，【不是人类。是和幽火先生一样的碎片聚合体。我不确定该不该打他，而且这地方让我有点紧张……】 【就还是等到早上，再出来找你。】 也就是说，这地方晚上还会有投影巡逻……安可希垂下眼帘。 这似乎会有些麻烦。但若把握得很，也可以是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 盯着本子上的“大房间”二字看了会儿，安可希又抬眸扫了眼所处的教室，眸光微微闪动。 小耳朵的措辞证明了她的想法。这个“学校”，正是建在领地里面，之前看到的园子，估计是利用某个比较大的房间进行仿制的，至于天空，应该也只是对天花板做了加工…… 但不得不说，至少她当时的观感，还是相当真实的。 至于现在的“教室”，黑板、讲台、桌椅，甚至连推拉窗和前后门都是一比一还原。安可希不知道眼前所见的一切是否百分百真实，而若是真的靠建设一点点堆出来的，不得不说，这个领地的领主，也真舍得下血本了。 思及此处，安可希心中疑问更甚，视线又划向正在黑板前奋笔疾书的老师。 平平无奇的脸，看着虽然路人，但总算还像个人。然而那无比僵硬的肢体动作，以及那满黑板凌乱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却无一不昭示着对方的非人身份。 奇怪的是，在座的“学生”们，却似乎都没察觉到这点。坐在她前面的谢熔金，甚至还非常认真地将黑板上的话记笔记般又抄了好几十遍，安可希都不知该不该提醒她，按照课表，她们这节上的是英语课。 【那个老师……我是说，在上面写字的人。】考虑到小耳朵可能还无法理解当前的场景，安可希换了个更直白的措辞，【它不是投影吧？】 【嗯。】小耳朵当即就要点头，在安可希匆忙的示意下，才堪堪收住自己的动作，转而在本上写道，【他是魔动人偶。】 【这个房间里，有好多魔动人偶。她们在写什么？】 好多人偶……意思是，这里的学生，不全是被绑架的领主吗？ 这让安可希暗暗松了口气，进而又向小耳朵确认了下“班上”人类的数量——小耳朵很尽责地当场就要站起来数，好在被安可希及时拉了回去。跟着就见小耳朵压下脑袋，偷偷地四下看了好几遍，方在本子上写了个：【算你，五个。】 安可希：“……” 安可希：【那算你呢？】 【六个。】小耳朵面不改色地更正，安可希嘴角微抿，总算感到情况明朗了些。她又让小耳朵将人类的位置一一指给她看，自己飞快记下，视线划过小耳朵指到的最后一人，却不由蹙了蹙眉。 只见那个被指的女孩儿，正坐在第一排的角落，与自己算处在两个极端。 扎着个简单的低马尾，正积极回应着面前老师的胡言乱语，不住点着头。 正襟危坐，一看就是好学生的做派。问题是…… 这位的年龄，是不是太小了一点？ 【你确定她是人类吗？】安可希问小耳朵，【她看上去比你还小。】 【肯定的呀。】面对安可希的质疑，小耳朵也不急，只慢慢写道，【不过你要小心。】 安可希：“？” 【她的身上，有一种很怪的气息。】小耳朵继续道，【和那个会催眠的坏人气息很像。感觉是不好的东西，我不敢靠它太近。】 安可希：“……” 相似的气息。偏小的年纪。以及自己与其他人被迫赋予的初中生的身份。 ……一个更为离谱的猜测从安可希脑子里冒了出来。她深深看了眼那个坐在最远处的小女孩，沉吟着收回目光。忽又想起一事，低头在本子上写道： 【对了。你说你没被催眠。那你知道你在这里是什么身份，又该怎么行动吗？】 “……”小耳朵望着本上的字，再次偏了偏头，旋即露出个有点害羞的笑容。 【不是很懂。不过看着很励志的样子。大家都很努力地在写字。】 安可希：“……” 看着小耳朵的评价，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跟着就见小耳朵眨了眨眼，继续写下后半句： 【然后身份……这个我有记住。】 【坏人是靠催眠，诱导人说出名字，再根据这个乱编。但我没有声音……他就自己给我编了。】 【他叫我小红，说我是因为没法正常读书，所以被塞进班里的编外残障生。因为脑子不好，所以老师们对我没有成绩要求，也不用交作业，只要我上课时坐在教室就好。他还给了我一张残疾证，不过我放在睡觉的房间里，没有拿。】 安可希：“……” ……？？？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精神治疗师确实有够严谨，为了给人办学籍，甚至连证件都给做了—— 但去你大爷的，你说谁脑子不好呢？！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同一时间。 安领地·投影公共活动房间内。 身材瘦弱的少年正坐在角落,一声不响地摆弄着手中坏掉的通讯器，脚边是一个打开的机械箱；忽听蹬蹬的急促脚步声响起，房间门被猛地推开。 “那家伙呢？”抱着水桶的控水术师似乎有些暴躁,踹门的脚尚未放下,就已开始急切地四下张望。 “……如果你是说那个脑子有病的家伙的话，他正在休息。”机械师看他一眼,很快又垂下眼帘,“他刚帮两个新人办理了‘入学’,还要负责将新人的信息分享给其他‘学生’……这会儿正累着呢。” “那传送石呢？”控水术士紧跟着道,“你知道传送石在哪儿吗？” “传送石和传送板都被他收着，我怎么会知道……”机械师不解抬眸,“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事。”控水术士说着,将怀里的水桶重重往地上一放,“你自己看。” 机械师依言抬头,呼吸旋即一顿。 只见微微震荡的清水中,一只只眼球般的生物正混在其中，蝌蚪般愉快游弋。 “这是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抬头，“好恶心！” “今天从采水设备里取到的水，都是这样的。”控水术士气呼呼地一甩头,“这种情况只会在魇灾出现前才有。可以前也没有哪次像这样,最多只是不干净或者有虫子……” “……你的意思是？”机械师皱了皱眉,表情逐渐严肃,控水术士看他一眼,克制地吐出口气：“这次的魇灾,很可能和以前不一样。要么来得凶，或者来得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区域才行。” “算了，不和你说了。我找那家伙去。从昨晚起就没见他影子,最好别是睡死了。” 控水术士说着，抱起水桶就要往外走。少年机械师垂眸看看自己手里的通讯器，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闭了闭眼，紧接着匆匆出声： “那个，不加兔！你先等一下！” “？”被叫到名字的控水术士皱眉回头，一脸不耐，“又怎么了？” “那什么，不好意思，帮不上你的忙。”少年机械师目光飘忽了一下，“要不这样，‘学校’那边，今晚干脆我替你的班吧。你先把供水的事弄好，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 控水术士瞟他一眼，神情这才缓和下来：“哦，这事啊。” “行，那就麻烦你了。等这波魇灾过去了，我再替你一次。谢谢了啊。” “不、不客气。”少年机械师堆出个笑容，直到目送对方离开房间，方如释重负地收起表情。 目光则再次落回了手中的通讯器上。唇角微抿，似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另一头。 安可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不得不说，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要应付所谓的“课程”还是挺容易的，反正不管什么课，教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哪怕是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或是上黑板做题，也只要区区一句话就能搞定。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连着一天的课上下来，安可希都快不认识这八个字了。 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最令安可希难以接受的，是这里令人发指的伙食制度。 那些投影们，似乎并没有修建专门的食堂。一日三餐，除了早饭是在宿管阿姨那里领外，其余两餐，全是在教室里解决。魔动人偶假扮的老师会到点将食物用餐车推进教室，像是幼儿园一样，一人发一份。 估计是为了合理化在教室里吃晚饭的事，这里的设计者甚至还煞费苦心地融合了晚自习制度。即八节常规课后，便在教室里吃晚餐，吃完直接接上两个小时的晚自习。 ……但安可希并不觉得这事合理。她只觉得丧心病狂。 不仅如此，这里吃的东西也相当令人生气。 中午吃的是一小杯饮料，加几粒炸豆子。豆子姑且不论，就当磨牙的零嘴了——关键是那小杯饮料。 安可希一下就尝出，这里面装的是营养液。看量估计是常规装的一半，难喝这点，倒是从未改变。 晚上则是用压缩面饼泡出的面糊，分量同样不多，小小一碗，属于能勉强吃饱的程度。或许是为了避免过分难吃引人怀疑，里面还装腔作势地放了两片香料叶子。 然而并没有任何作用。依旧是那么难吃，令人熟悉得难吃。 安可希人都快给吃蔫儿了，尤其想到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压缩食品和营养液，过上了有菜有肉有点心吃的小日子，结果一转头，又得面对这俩玩意儿，更是气到怨念都快飘出来。 尤其是在见到谢熔金吃得津津有味后，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这才得知在其他人的眼里，中午拿到的才不是什么豆子和诡异液体，而是饼干牛奶，晚上则是香喷喷的面条。更是让安可希整个儿僵住—— 回忆起早上拿的“面包”，她很难不怀疑自己当时吃的，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最离谱的是，安可希观察到，那个被小耳朵指出“气息很怪”的小女孩——也正是上课上得最认真的那个，她的餐点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 中午的时候，她吃的是货真价实的巧克力面包。晚上一餐，则是用饭盒装着的便当，打开来的瞬间，安可希分明瞟到了火腿肠…… 这是什么差别待遇！ “哦，你说李想想吗？”坐在前座的谢熔金抬头看了一眼，对此却似毫不意外，“她和我们不一样啊。她是走读生，伙食也是自己从家带的。家里的伙食，总归是比学校要好一点的嘛。” “走读？”安可希微怔，谢熔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对啊，李想想是全班唯一的走读生。不住校的，你忘了。” 安可希：“……” 这不是忘没忘的问题，而是根本没印象——安可希估摸着，这部分应该也属于精神医师给自己灌输的错误记忆，现在真实的记忆苏醒，这部分反而被遗忘了。 还好，这个时间段，学校里除了人偶老师就只有学生，都还比较好糊弄……安可希默默想着，下意识地又舀了勺糊糊放进嘴里，随即噫了一声，好不容易，才忍住皱起脸的冲动。 旁边小耳朵倒是吃得又快又安静，勺子舞得快出残影，这会儿一个碗都已经快空了。听到动静，侧头看了安可希一眼，转手将本子递到她跟前： 【好好吃饭。不能饿肚子。】 安可希：“……” 我倒是想好好吃，问题是这东西它真的不好吃啊。 好容易熬完了晚饭，又熬过了晚自习。安可希最后实在没忍住，“放学”回寝室的路上偷偷从绿化带里顺了点爆珠草果，含进嘴里，这才感到舒服了些。 “好了。”站在“宿舍楼”门口，安可希微微探头，目光的落处，是李想想背着书包独自离开的身影。 隔着金属栅栏做出的“学校大门”，可以清楚地看见，校外宽阔的马路，一路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这个虚假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安可希无法确定。她只知道，创造这个世界的人，多少是有些不正常在身上的。 但不管怎样，现在的状况，对她们而言反而有利： 疑似安领主的李想想离开，负责夜间巡逻的投影则还没来。 安可希也没敢耽搁，确认李想想走远之后，当即便扯着小耳朵转身走进了“宿舍楼”，爬了一层楼梯上到“二楼”，径直进入了自己醒来时所在的卧室，旋即便打开书包，叮叮哐哐一阵折腾—— 线圈本，将用来固定的线圈全部拆开，本子中间的一页会自己裂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压缩形态传送板。 橡皮擦，用水泡一会儿后，再反复击打，就会自行裂开。木头构成的内部装置里，赫然藏着块小型的指引符文石。 笔盒的机关则更加简单，连续敲击特定位置，就能打开笔盒下面的暗格。拉开来，里面则是个扁扁的木盒——同样绘有符文锁，只有安可希才能打开，打开后，便能看见放在里面的水晶通讯板。 “嘶！”安可希正要伸手去拿，冷不防被木盒上的小刺扎了一下。小耳朵正坐在旁边打哈欠，见状吓了一跳，正要凑上前细看，就见安可希摆了摆手：“没什么，不走运扎到了而已……不重要。” 重点是，这样一来，至少最关键的道具，都齐了。 安可希望着手里的通讯板，深深呼出口气。 十分钟后。 留在教室里做值日的谢熔金气呼呼地冲回了自己宿舍前，冲到寝室门前就是一阵猛拍，声音响彻走廊： “安可希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胆子骗我没胆子开门吗？明明说好帮我做值日，居然一放学就跑，还把我钥匙拿走了！你做不做人啊！你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打开的房门又被砰的关上——隔着门板，隐隐传出一声模糊的尖叫。很快便再无异响。 …… 又十分钟后。 “宿舍楼”的走廊灯光，突兀地熄灭了一半。站在走廊尽头处的机械师少年习惯性地整了整衣服，晃着手电往里走去。 寝室内部的光源，也都已经被强制切断了。他在每一间房间外驻足，倾听着里面的动静，一旦发现有说话或者走动声，便立刻出声，要求她们赶紧睡觉——而后在寝室内恢复安静后，方继续往里走去。 走到安可希的寝室外时，他的脚步却倏然一顿。 房门没关……是有人跑出去了吗？ 下意识往“楼下”保安人偶所在的位置看了眼，机械师少年抿了抿唇，本能地后退一步。深吸口气，却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刚要对着打开的门缝说话，却忽感颊边一凉，似是有什么掀起了疾风，那风又拍打在自己脸颊上。 再下一秒，胸口被巨大力道一把抓住。不容反抗地往里一拽。身材瘦弱的少年连发出一点声音都来不及，就被一下拽进了门里。 ——紧跟着，又是砰砰两声。 一次是房门再次关上的声音。 另一次，却是那少年被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整个人几乎是被掼在地上，少年登时被摔得七荤八素，旋即便感到口袋一轻，似是一下被人扒走了什么东西——下一秒，又一束惨白光芒，唰地打在脸上，他仓皇抬头，借着手电的余光，总算勉强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只见他的左右，各站着一人。左边一头短发，红色的眼睛与咧出的白牙在黑暗中尤为瞩目；右边身材高大，一身肌肉同样白得晃眼，背上一根长矛，在有限的空间里显得十分局促。 再往前，则是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额前碎发的很长，看不到双眼，手中正倒执着一把黑伞，一下又一下敲在地板上。 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响。 ……再往上，则又是四个人影。 四个女生，正两两埋伏在他左右上方的床铺上，一脸凝重，虎视眈眈。 每个人肩上还都扛着把椅子，一副随时都会砸下来的样子。 机械师少年：…… “好了。都这种时候，废话也就不多说了。” 另一头，与藏在床上的安可希交换过视线，幽老师终于缓缓开口，一边说话，一边朝着对方走去：“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接下去的过程，可能会让你不太愉快。尽管如此，还是希望你能尽力配……” “等一下！”话未说完，却听少年急急出声。 幽老师动作一顿，站在两边的骁勇法师和贼能打登时眼神一凛；左右上铺，四个女孩手里的椅子也齐刷刷地举起。 “……”心知这个时候，浪费一秒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少年连喘气都没敢喘完整，下一瞬就以快把嘴唇秃噜皮的语速开口： “我知道你们是有备而来我这次就是特意换班来找你们的我真没有恶意如果有恶意我就把你们领主有问题的事直接举报给其他人了怎么还会一个人傻乎乎地靠近你们这边啊！” “……”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里顿时陷入微妙的沉默。 顿了一秒，自告奋勇赶来支援的kp偷偷凑近旁边的小耳朵：“你听懂他在说什么了吗？” 小耳朵诚实地摇了摇头，将手中椅子又举高了一些。对面床铺上的谢熔金忍不住嗤了一声： “管他说什么呢，都是鬼扯！先把这个收拾了再说！削他！” “等等。”她旁边的安可希却忽然开口，略一沉默，在谢熔金诧异的目光中，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椅子。 “诶。”她身体探出些许，“请问，怎么称呼？” “……右手。”少年似是没料到她居然真的搭理自己了，反而顿了一下，方小声开口，“右手螺旋定则。” 安可希：…… 她微微凑近旁边的谢熔金：“你听懂他说什么了吗？” “听懂了啊，就安培定则嘛。”谢熔金咕哝，“就是你用手捏住通电的指导线，拇指指向电流方向……” “好的明白了谢谢解答。”安可希飞快与她拉开了距离，再次看向下方，“所以，右手先生。你说知道我们是有备而来……请问，是什么意思？” “……”右手撇了撇嘴，紧张地左右一望，见贼能打没有打他的意思，方小心翼翼坐起了身，“就是，一不小心，发现的……” 安可希：“？” “你带的那个机械箱，里面有个通讯器。”右手小声道，“那东西，我仔细看过，很不合理。” “……”安可希眸光微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右手也没浪费这个机会，尽可能地提快了语速：“你带的那个，是个仅限领地内使用的初始版本。只是你们在一些结构上动了手脚，伪装成被能在外部使用的升级版，还特意做成了被摔坏的样子…… “正常人外出，怎么也不会带一个这样的通讯器在身上吧？” “……” “是这样吗？”安可希眉毛微动，看上去并未完全相信，“我还以为那个伪装做得很逼真。” 右手似是噎了一下，抬头看她一眼，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照常理来说，是很逼真的……但你们用的改良版通讯器，用的应该是我的模板。” 安可希：“……诶？” “你们之前带走的相关图纸，也是我的。”右手抿了抿唇，“我自己的作品，总认得出来吧。” 安可希：“……” 对不起，居然忘了这茬。 “原来是右手老师。失敬失敬。”安可希肃然起敬，双手合十，冲着下面的机械师少年摆了摆，随即又轻轻笑起来。 “所以你就判断我是故意被抓的。”她两手叠在床铺的围栏上，微微偏头，“可你对你们精神医师的手段应该很清楚。哪怕我是故意被抓，面对催眠也是逃不了的。” “我知道你们领地也有一个很厉害的精神医师。我觉得……说不定你会用他干些什么。”右手说着，瞟了眼站在面前的幽老师，又逃命般迅速移开视线，打定主意不与他对视。 “当然，我也只是猜测，而且也不确定你准备的方法是否有效。但不管怎样，我总得来看看。万一这是个机会……我不想错过。 “机会。”安可希眼神微动，沉声开口，“什么机会？” “……”被困在下方的少年看她一眼，嘴唇微动，却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发出声音： “拯救其他领主……也拯救我们领主的机会。” 同一时间。 李想想穿过最后一个路口，习惯性地和坐在路边晒太阳的阿婆打了声招呼，又往前走了大约百米，才总算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前。 房子是用木头搭成的双层独栋小屋，这会儿已经屋里已经亮起了灯。李想想掏出钥匙，推门而入，笑着开口：“我回来啦！” “放学啦！”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站起了身，“吃过了吗？饿不饿？要不我再给你做点？” “不用了。今天带的便当量很多……”李想想随口说着，放下书包，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男人，“今天是小叔叔陪我吗？” “……嗯。”男人却似被她的话语搞得一时有些无措，顿了会儿，才又道，“那我去给你把明天的饭盒准备下，你稍等。” “嗯，麻烦小叔叔了。”李想想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两本本子，煞有介事地坐到了餐桌上，开始做作业。男人遥遥看了眼她本子上大片大片重复的文字，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领主。”他试探地小声开口，“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嗯？”李想想茫然抬头，似是完全没听清他说什么，“小叔叔，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是什么小叔叔。我是你的符文师。”男人像是怕惊动什么，只敢压低声音说话，“我叫置换反应。这名字还是你取的。你记得吗？” “……？”李想想却只困惑地偏了偏头，忍不住将一手笼在耳边，“小叔叔，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 “算了。”默了一会儿，男人终是放弃地摇了摇头，转而问道：“明天需要带饮料吗？” “想带！之前二叔叔给我带了瓶椰汁，很好喝！” “好的。那我先给你记上……”男人低头在小本本上记着，又将李想想所有的需求都确认了一遍，这才放下本子。 “那我先出去准备食材。你在这里一个人待会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李想想认真写着作业，头也不抬，“叔叔路上小心！” “……”男人似是依旧不太能适应这个称呼，颇不自在地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门边，又冲着李想想低了低头，方转身离开。 房门轻轻关上。站在门外的男人轻轻呼出口气，转头看向面前空无一人的步行道，蹙了蹙眉，又试探着抬起一手。 随着他的动作，所有被遮盖住的防御符文都倏然亮起，红色的光芒彼此相连，像是无数藏在暗处的眼睛。 “魇灾啊……”他想着不久之前得到的情报，眉头拧得更紧，“之前为了建学校，原本的防御被拆了不少……希望剩下的这些能有效果吧。” “不然，这事可真有些麻烦。”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领主她……在真正降临之前,和我们见面的频率……其实不高。” 狭小的寝室内，少年机械师艰难地坐起身体，在灯光的包围下小声开口：“一个周期内,她一般只会出现两天。出现的时间也不长。更多的时候,她会委托其他的神秘力量来照看领地……” “神秘力量？”安可希浮起疑问，一旁谢熔金倒是立刻反应过来,凑近她旁边小声道：“应该是代肝。” 她在穿越前也找过代肝,就一两天。穿越后还出于好奇问过自己领地的投影们,发现他们对于领主和代肝之前的区分，还是挺明显的—— 穿越之前，领主在投影眼中的形象是光。而代肝，则更类似于能感应,但看不见的气息团。也无法和他们互动。 “漂流领地有特殊的机制,非本人操作的话，不能抽卡养卡,也不能擅动珍惜资源。基本只能帮着领领签到奖励，做做日常任务。”谢熔金道，“至于见面频率不高……可能是因为未成年防沉迷？” “嗯,对对！”听到她的话,右手立刻抬起头来,“我们领主确实说过,有什么防沉迷，所以她不能经常过来……”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嘴角微动，露出一抹有些复杂的笑容： “所以，在看到领主真的降临到我们身边后,我们都非常高兴。因为这样，以后就能天天见面了。” “可领主她……似乎并不高兴。” 和安可希谢熔金她们这种皮糙肉厚的成年人不同，李想想对于穿越一事，并没能很快适应。甚至十分抵触。 “领主她一开始，拼了命地想回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太奇怪了。后来好像习惯了些，也能逐渐参与一些领地事务了，还和大家一起规划，讨论怎么建设……” “只是有时候，还是能听见她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她很想家，可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试着把领地里的设施慢慢改成她家乡的样子，希望这样能让她开心点……” “之后呢？”一旁的骁勇法师有些担心他是在拖时间，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为了能让她开心，你们还把其它领地的领主都抓过来，给她作伴，是吗？” “不不不，这并不是我们领主的主观意愿！”右手赶紧反驳，对上骁勇法师防备的目光，声音又慢慢低了下去，“至少不是她清醒时的想法。” “清醒？”kp放下手里的椅子，大咧咧地转了转胳膊，“有意思。别告诉我你们连自家领主都催眠了。” 右手：“……” kp锤胳膊的动作一顿。 “还真是啊？”她难以置信地叫出了声。 “当时情况很特殊。”右手蜷紧了手指，“领主去了一趟遗迹，回来后情况又变得不对劲了。说这个世界是假的，她是在做梦。为了｀醒’过来……做了很多危险的尝试。” “我们觉得这样下去不醒，就让点戍……就是我们领地的精神医师，去给领主做个心理检查。希望可以为她带来一些安抚。” “然而精神医师在治疗中却改了主意……等我们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领主催眠了。” “既然领主想要回家，那不如就让她以为自己在家。既然这个世界的存在会让她痛苦，那让她无视这一切就好了。”——这是当时精神医师的原话。 “这是什么奇葩操作？”kp听得叹为观止，“那要是你们领主希望你们去死呢？你们是不是还要排队跳崖啊？” “……”右手看她一眼，似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旁边骁勇法师却是忍不住开口：“这个，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kp：…… 你闭嘴！ “我们其实也质疑过这事。但他是领主的第一个投影……地位最高，等级也是。我们无法撼动他太多。为了保证领地运转，也不能撕破脸。” 右手说到这儿，停了下。过了几秒，才迟疑地补上后半句话：“而且，他从那以后，力量似乎更强了些。即使是在没有经验石的情况下，精神控制的技艺也在不断提升。他说这都是安宁女神的馈赠，还说……” “还说催眠领主，这也是遵从了安宁女神的建议。只有这样，才会为领主带来安宁。” “……” 话音落下，房间内一时无声。 安可希怎么都想不到居然还会有女神掺和在里面，麻了片刻方找回思绪，刚要开口，却见对面床铺上的kp忽然举手。 “那什么，这妹子给了我张纸。”kp指了指旁边的小耳朵，“有话要我带。” 安可希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跟着就见kp展开手里的纸，借着灯光辨认了片刻，清了清嗓子开口： “这妹子要我告诉你，你们被骗了。真正的安宁不是通过欺骗获得的。安宁女神也不会赐福这样的人。” kp顿了下，咳了一声：“他在放屁。” “嘿！”安可希拍了拍床栏杆，义正辞严，“翻译禁止夹带私货！” kp：……？！！ 她没有！ “可如果不是女神的话，那扶持精神医师的又是谁呢？”谢熔金小声开口，“那个给他指引和力量的，又是谁呢？” “……”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安可希不知别人是怎么想的，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虽然那个猜测，似乎有些过于离谱和糟糕了。 又过半晌，方听贼能打低低笑了一声：“哈，有意思。货真价实的逆教徒。” “什么意思？什么逆教徒？”右手茫然抬头，见贼能打没有解释的意思，也没进一步追问，只抿紧嘴唇，将目光再次转向安可希。 “关于我们领主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了。”他低声道，“前阵子，在她自己认知的时间线里，已经到了‘开学’的时候。为了满足她的需求，我们就将一些领主……带了回来，做她的同学。对于这件事，我感到非常抱歉……” “这是抱歉就能解决的事吗？”kp忍不住道，“领主长久不回领地会出事的，你们知不知道？” “我知道！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我希望能让领主苏醒！”右手立刻道，“而且……而且我们也有在尽力避免那种情况……” 远离领主太久，投影会逐渐“死亡”。反过来，在外部的领主也会无家可归。这点他们还是清楚的。虽然精神医师对此并不在意，其他的投影还是想方设法，让情况的发展不至于太过惨烈—— “被带走的领主，在我们这儿上一段时间学后，就会被再次催眠，恢复原本的记忆，并被带到校园外面。然后，嗯……” 右手看似有些难以启齿。安可希幽幽借口：“要么把没收掉的通讯器巧妙地还给她，让她自己和领地联系，离开。要么就干脆向领地发勒索信，用控制住的领主去换物资。” 而在领主回归领地后不久，她们很可能便会像之前的谢熔金一样，因为潜藏在意识深处的暗示，主动带着物资再次回到这里。 “……等等，什么意思？”原本还在安静吃瓜的谢熔金忽然炸了，“意思是我之前到逃跑都是他们安排好的？我还饿了几天肚子！” “不不，您那次真的不是！”右手赶紧摆手，“您那次真的是意外，我们‘学校’的防御符文出了问题所以暂时没管您……您是凭自己本事逃出来的！特别厉害！真的！” 谢熔金：…… 这话说的，我是不是还该回句谢谢夸奖？ “那我带来的东西呢！”谢熔金越想越气，“我的传送石！还有吃的！别以为能就这么算了！” “不，当然不会……”右手默了一下，忽然端正了一下坐姿，旋即朝着前面深深低下了头。 “弥补或者报酬，这个我没法许诺。因为这不在我的权利范围之类。我唯一可以用来许诺的，只有我自己——” “如果你们愿意帮助我们让领主清醒，我愿意不惜一切配合你们，不管是逃跑也好，还是别的也好。你们损失的东西，我也会尽力帮你们找回……另外，另外我还是个机械师！我有很多私下的作品和图纸，你们如果有需要的，都可以拿走！ “至于其它方面的弥补，我相信，等我们领主清醒了，也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右手背脊绷得笔直，片刻后，那笔直的背脊，却也随着脑袋一点点弯了一下。 “我知道我这样有些太过厚脸皮了。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考虑下这件事……从结果上来说，也能达成双赢……对吧？” 说到后半段，或许是因为没底气，他自己声音先弱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几如蚊呐。 kp皱了皱眉，张口似是想要说什么，看了眼安可希，又没说话；谢熔金则依旧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甚至手上的椅子都没放下，静了一会儿，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安可希：“大佬，你怎么看？” 虽然但是，并不是大……算了。 安可希闭了闭眼，目光旋即又落在了下方的右手身上。 “双赢当然是好事。但光说可没用。”安可希说着，一手屈起，轻轻搭在了床铺的围栏，“既然想要合作，总得先显出诚意，不是吗？” “……！” 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右手当即抬头，片刻后，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眼神微沉，用力点了点头。 …… 翌日。 带着从“宿管”处领到的硬面饼，安可希带着小耳朵，再次踏进了教室。 她俩今天依旧到得最晚，其他人早早就坐在了教室里。谢熔金和另外两人正凑在低头抄作业，看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安可希表情不变，视线又朝着她的旁边扫去。看向与她凑在一起的那两人。 那两个“学生”，一个梳着长马尾，一个扎着丸子头，个子都偏高。 注意到安可希的目光，她俩的动作也皆微微一顿。几人飞快地交换了几次目光后，安可希方若无其事地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开始啃面饼。 ……叶饶、许镜。 同样被困在这里的另外两名领主，昨天晚上，在右手螺旋定则的刻意引导下，她俩已经分别进入过安可希的寝室——并被幽老师解除了催眠。 如此一来，除了土著领主李想想外，其余的领主都已经恢复了清醒。而不便对李想想下手的原因也很简单—— 李想想不住校，晚上住在校外。而从校门口到李想想的住处，一路上有多个魔动人偶监视，一旦发现有除了本地投影或者李想想之外的人靠近，便会立刻进入警戒状态，启动符文锁进行范围封锁，同时对发现的可疑目标发动集体攻击。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对她们来说会很麻烦。 此外，李想想的住处，每晚都会有一个投影轮流守着她。他们对右手的想法，未必完全赞同。因此，想要趁着\晚上\去找李想想并进行催眠，并不现实。 那唯一适合的下手时间，就只有在学校里。 ——尽管学校里的魔动人偶也不少，但只有担任校职工的人偶具有防卫作用，扮演学生的人偶，则基本不会发动攻击。 据右手所说，这是因为扮演学生的人偶需要和领主经常交流互动，万一发生误判，搞不好反而会伤到领主。因此，在进行设置时，他们特意去掉了这部分人偶的警戒性和攻击性。 换言之，哪怕是当着这些学生人偶的面喊打劫，它们也只会抱着脑袋瑟瑟发抖……这对安可希她们而言，倒是算个好事。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班上的校职工人偶。所有的老师人偶都会格外关注李想想的动静，而且按照正常时间表，教室里看似有学生的自由活动时间，但实际无时无刻没有校职工关注，区别只在于有的在明处，有的却在暗处。 想要在它们眼皮底下动手，这就有些困难了。尤其幽老师因为保安的存在，无法离开寝室楼，贼能打和骁勇法师奈亚因为有别的任务，暂时无法提供援助。要将李想想一路带到幽老师那边，难度更高…… 安可希暗自思索着，不动声色地将接过谢熔金递过来的作业，开始抄。 转眼，上午四节课结束。 在正式进餐之前，学生们有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不住有人影在前后门进进出出，直到老师推着餐车进入—— 一个、两个、个。 魔动人偶挨个儿往学生的桌上摆上食物。摆到第一组最后一个位置时，魔动人偶却突兀地一顿。 有人坐在那个位置上，但餐车里的食物却没有了。 “老师好！”坐在空位上的kp大方地打着招呼，理所当然地开口，“饿饿、饭饭！” “……” 饭，少了一份。 默默做出判断，顶着老师名头的魔动人偶缓缓直起身体。 “稍等。午餐有一份没准备好。”维持着惯常的僵硬笑容，她对kp道，似乎完全没觉得这个女生出现在这里有任何不对，“老师这就去取。” 说完，便转身匆匆往外走去。 李想想的位置恰好就在第一组第一个，靠近门的位置。听到老师匆匆的脚步，她困惑地抬了抬头，下意识往后看了眼。看到坐在最后位置的kp，明显一怔。 ……那人是谁？是我们班的吗？？ 这样的疑问只在脑海里短短漂浮一瞬，下一秒，便被砰的关门声打断。 她诧异转头，却见另一道身影站在面前，一手正按在前门的门把上。 “许……镜？”辨认出面前的同学，李想想迟疑开口，“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许镜没有回答，只掠过她往后看去。 只见李想想的身后，又有数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依次站起。 与她距离最远的安可希将手伸进口袋，默默握紧藏在里面的符文枪，脑中倏然划过昨天从右手处获知的消息—— “因为学校里的人员流动很大，所以学校里的魔动人偶都被设置过。不会对陌生的人类做出反应。不过也仅限人类。” “同时，校职工也好，学生也好，行为都是按照一定的规则的。我们尽可能地按照领主家乡的师生行为来构建了它们行动的底层逻辑……这也方便它们能够及时察觉日常安排中的不妥之处，并及时进行报错。” “怎么了解的师生行为？嗯，领主以前抽出的家乡物里有一些课本，里面有提到一些。还有就是听领主回忆……” 这就对了。 安可希默默想到。 没有哪个合格的老师，在发现餐点出现问题后会选择置之不理。而右手也说过，学校餐点的数量，是依据午餐前统计的人数决定的。 另一方面，kp因为是人类，进入学校并不受限制。而只要她在分发餐点时进入教室，人数和餐点数量的不匹配就会构成错误，一个魔动人偶必须设法解决的错误…… 报错的优先级高于警戒。所以发现错误后，校职工人偶不会再留在教室，留下的学生人偶却没有攻击能力，而这个时候，也是她们最好的动手机会—— 安可希一边在心底盘算着，一边若无其事地与其他领主心照不宣地换了个眼色。握紧口袋里幽老师带来的符文枪，轻手轻脚地朝着李想想所在位置缓缓靠过去。 正行动间，余光无意间掠过窗外，却见本该去补午餐的\老师\，这会儿却正站在窗外，一张脸紧紧贴在窗玻璃上，不由微怔。尚未反应过来，又听一声尖叫—— 循声看去，正见谢熔金哐当一声，连人带椅，被一个学生人偶重重掀翻在地！ ……？！ 安可希又是一愣，紧跟着，又听惊呼接二连地响起，匆匆转头，却见原本扮作学生的魔动人偶们这会儿竟已纷纷站起——扭曲着身体站起。 抽搐、撞墙、如丧尸般摇晃着将手和牙齿伸向周围能碰到的一切—— 险险避开猛扑向自己的人偶，安可希抬手正想拔枪，不料脚下却忽然一滑，枪没能□□，手腕反倒因为撞在地上而蹭破块皮。 ……？！ 望着自己破皮的伤口，又看看眼前的几乎陷入疯魔的人偶，安可希心头微动，一个糟糕的猜测忽然窜上心头。 另一头，小耳朵见她摔倒，当即也有些慌了神，一巴掌拍翻面前的人偶，转身便匆忙便朝她跑来，然而没跑几步，突又似察觉到什么，微微侧头，面上浮起浓厚的困惑。 下一秒，又见她呼吸一滞，猛地伸手捂住耳朵。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眼中的困惑，逐渐转为强烈的不可置信。 同一时间，又是砰的一声，不远处的kp对着扑上前的人偶重重砸下手里的椅子，飞快环视一周，倒吸口气，皱眉开口： “什么情况？不是说学生不会打人的吗？！” “我们该不会是被那个什么右手法则给出卖了吧！” 话未说完，又一个魔动人偶扑了过来，kp啧了一声，再次重重抡下手里椅子，神情倏然一变—— 一声巨响，木制的椅子砰地断为两截，被重击的人偶却只微微一晃，下一秒，便又抬起脑袋，丧尸般朝她扑来！ 要死。 kp动作一僵，下意识便将断裂的两截椅子横在身前。紧跟着，却听喀啦一声。 ——面前的魔动人偶脖子一歪，脑袋突兀地从脖颈上滚落。 脑袋一掉，整个人偶也像是被人抽去了主心骨，缓缓软倒在地。 倒下的身躯后，逐渐露出安可希站立的身影。 “……智能核心在脑袋里，所以把头去掉就行。” 猛喘口气，她慢慢放下抬起的右手。骰子转动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 “还有，不是出卖。”她眼神微沉，一脚踹开旁边扑上的人偶，语气变得有些复杂： “是魇灾。” 同一时间。 安领地·精神医师“点戍横戌戊中空”的房间内。 被敲晕的精神医师已然瘫在了房间的地板上。偷袭得手的骁勇法师，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令人不安的气息在房间内涌动。他握紧手中长矛，望着面前笑容满面的神像，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手脚在发冷，心脏都跳得仿佛要破裂。 尽管在接下偷袭精神医师的任务后，就已经得到过安可希的提醒，说那个精神医师的反常很可能和宙那幽无有关——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他和贼能打，都是在右手的掩护下，借由传送板来到投影生活区的。为防被催眠，他们两人还都带上了安可希特意让人回领地拿的墨镜耳塞，以及一个用来打断催眠的音乐播放器。 墨镜很暗，堪堪只能看到轮廓而已。即使如此，在突入精神医师的房间时，他也差点被眼前所见惊呆： 血管般的诡异存在，差不多塞满了整个房间，一眼看去，宛如血红色的蛛网。而那名医师，正站在蛛网的中央，身躯与无数血管相连着，却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只单膝跪地，朝着面前的神像喃喃自语。 因为血管蛛网的遮挡，骁勇法师当时并未看清那神像的模样，直到贼能打猛地上前，视若无物般闯进血色蛛网的深处，拎起那精神医师的领子，反手就是一巴掌—— 打完之后，还咕哝了一声“咦，怎么没用，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说完又拎起医师的脑袋往桌上一磕。 毫无防备的精神医师就这样被简单粗暴地磕晕了。 遍布房间的血管蛛网也随即消失。 骁勇法师，这才得以看清那尊神像的样子。 ——安宁女神的轮廓，本来慈祥的面庞上，这会儿却被一个诡异的笑容完全撑满。咧开的唇齿间，一枚眼珠正好奇般地不住转动。 ……宙那幽无。 他在心底念出这个名字，却不敢出声，只闭了闭眼，自我安慰般喃喃开口道：“冷静、冷静。这看上去，只是和之前奇迹商会差不多的东西，只要打掉头……” “不。”话未说完，却听见了贼能打的声音。声音不小，隔着耳塞都能听得大概。 骁勇法师诧异抬头，却见贼能打的脚边，正散落着两枚耳塞。 耳塞旁边，则是墨镜。不知何时，这些东西，已经全都被贼能打卸下了。 他就这样站在那扭曲的神像前，看得目不转睛。 “这和那些东西才不一样。”骁勇法师听到他这样说。他认为对方的声音应该很大，因为那落进自己耳朵的话语堪称清晰： “这个，更完整、更纯粹。更……厉害。” 他说着，缓缓往前一步。骁勇法师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失策了——他无比懊悔地想到，不该在明知可能存在幽无的情况下吗，还让这个圣贼过来的！ 哪怕他坚持自己不会受影响……他信了他个鬼！ “贼能打，你清醒点！”暗暗咬牙，骁勇法师匆忙开口，“不要看它，不要理它，不要听它说话！想想你存在的原因，想想你真正在意的……唔！” 话未说完，一股大力忽然袭来。骁勇法师一个激灵，忙将手中长矛往地上一柱，即使如此，仍是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往后推开些许，锋利的矛尖在地板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就连身躯，已被压下些许。他挣扎着抬头，却发现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一点也发不出来了。 与其同时，贼能打却已经缓缓走到了神像的前面。 紧跟着，便见他微微侧头，似是倾听着什么，顿了一会儿，面上露出愉快的神情。 “嗯……嗯。听见了，我什么都听见了。” “只要追随你，就能获得一切，就能得偿所愿……任何东西，你都能实现，是吗？” “好啊，只要你能办到。只要你能给我想要的。” 随即，在骁勇法师惊恐的目光中，贼能打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既然这样，那我要许愿。” “我希望——这个世上所有的双头小|穴鸡，都能学会连做二十五个后空翻。” …… ……？ ……？？？ 骁勇法师高高悬起的心脏，这一刻蓦地停在了半空。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好像有点呆。 紧跟着，不知神像回应了什么，贼能打笑容收敛了一些。 “你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比较酷啊。” “虽然没有问过，但我觉得领主看了肯定喜欢。” “嗯……不行吗？那我换一个？那让爆珠草果的单株产量都提高百分之一百二十呢？也不行？那我改到百分之百？百分之五十呢，这总可以了吧，这个增产，厉害点的培植师都……” “嘶，还不行？那我许愿绵绵的单株产量……哦不关品种的事啊。行，那我懂了，你早说嘛。” “既然这样？那要不我再许一个？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换个最简单的吧。” “许愿世界和平，人类发展繁荣昌——诶你骂我干嘛？” “什么都不会。这难道不是你自己该反思的事情吗？” “……” 好的，现在我感觉我更呆了。 骁勇法师默默想着，克制地闭了闭眼。 下一瞬，却见那颗生在神像中的眼珠剧烈地颤动两下，过了片刻，突然又转向了自己。 “迷途的灵魂啊——”一个细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转过耳塞，直往他的意识中钻，“可笑的嵌合体。”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我能感觉到，你的痛苦，你的挣扎，你的迷茫……” 骁勇法师：“……” “我许愿所有的小|穴鸡都能做十个后空翻。”短暂的停顿后，他不等那声音说完，便匆匆开口，“不行的话就免谈，谢谢。”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另一边。 “教室”内。 尖叫着踹开扑向自己的“同学”,李想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都什么情况？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之间门，班上一半的同学都发了狂？还有老师呢,老师在哪里？ 她现在该怎么办？那些家伙完全不知道疼一样，打也打不走,简直就像丧尸一样…… 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李想想抓住空隙，赶紧捂着书包从桌底下溜了出来。起身后再看那些扭曲着肢体满室乱爬的“同学”，却越看越觉得像。 冷不防手臂忽然被人抓住，她尖叫着回头,对上的却是一双冷漠的眼。 “许、许镜……”李想想磕磕绊绊地开口。不知为何,明明面对的是个活人，却比方才还要紧张。 许镜也没回应，只沉默地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李想想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视线无意识往下一划，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手里,正提着一把美工刀。 ……那种似乎源自本能的紧张感,登时变得更为强烈。李想想呼吸一滞,正要甩开对方的手，忽听“哐”的一响—— 她诧异回头，这才注意到身后趴着另一个发狂的学生。看样子,像是自己摔倒的。 再下一秒，对自己的呼唤响起。安可希单手撑着桌子，直接跃到了自己跟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许镜抓着自己的手松开了。还没等李想想感到轻松,便见安可希急急开口：“你家在哪儿。” “啊……啊？”李想想一愣，茫然道，“什么？” “我说，你家！”安可希声音微沉，语气却是十分肯定，“我们现在，都去你家！” …… ……啊？！ 安可希给李想想的理由是，现在学校已经不安全了，她们必须离开。而李想想作为全班唯一的走读生，只有她的家在附近，而且单独的民居，总比寝室安全。 ……从本质上来说，她也不算说谎。 魔动人偶发狂，正是魇灾的前奏。而比魔动人偶更需要注意的，是魇灾本身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因此，她们必须抓紧时间门，躲到有防御符文保护的地方。 用传送板直接逃回安可希的领地自然是一个选择。问题是在魇灾的影响开始后，大部分术法道具都会陷入不稳定的状态，包括传送相关的道具和符文。这个时候开传送，风险有点大了。 所以，她们只能在当前的领地里寻求庇护所。而在这个专为李想想打造的世界中，防御最完善的地点，想也知道是哪里。 所幸李想想这会儿也已经慌了神，三言两语就被安可希哄住，很快就答应了带路。安可希也没耽搁，当即便向其他人给出信号，一边掏出通讯器和幽老师联系，一边转身扶起跪坐在地的小耳朵，顺手将符文枪扔给了距离最近的kp，指挥着众人往外退去。 或许是因为内心有了防备，战略性撤退的过程中，平地摔这种事总算没再出现，依靠骰子，也能打出有效伤害——最重要的是，魔动人偶陷入混乱，这意味着原本做的诸多设置都已无效，包括警戒系统。 再加上安可希身上还带着幽老师他们提供的火力支援，包括但不限于借给kp的符文枪、借给叶饶的压缩空气手炮，还有让谢熔金拿去扔的爆破符文石…… 最重要的是已经确定，这种人偶，去掉头就行。 ……事情似乎一下就变得简单起来了。 “讲道理，这东西是真不错啊！”kp拿着符文枪，啧啧称奇，“比椅子好使！” “有种从解谜逃生游戏一下切换到无双模式的爽感。”叶饶对此表示肯定，“能做个预订吗？我想要这个手炮的图纸……” “这种事等安全了再说行不行？”安可希被嘎嘎乱杀的声音吵得有点头疼，回头看了眼一直捂着双耳的小耳朵，又不由蹙了蹙眉，“你怎样？耳朵还是不舒服？” 小耳朵摇了摇头，忽然挣脱安可希抓着她的手，转而从口袋里掏出本本子——安可希本以为她是和自己说话，却见小耳朵反手刷刷两下，撕下两张画有符文的纸张，从摔出的伤口上沾了点血按在上面，又团起来塞进耳朵里。 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 勉强站直了身体，又冲着安可希安抚地一笑，仿佛是在示意，自己已经没问题了。 安可希：“……” 她记得那些符文。是之前小耳朵参观领地在建的植物符文墙时，画出来给符不起他们参考的。只可惜没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会儿却正好用到。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要专门去堵耳朵？小耳朵，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淡淡的疑问浮上心头。只是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安可希很快便收回思绪，带着小耳朵赶上其他人，继续往外退去。 等一路杀到教学楼外，正好幽老师也从寝室楼里退了出来。简短地打过招呼后，安可希立刻直接指挥起队伍，继续朝着校门口进发——就在此时，却听口袋里的通讯器，忽然震了两下。 安可希一心二用，一面挥开迎面而来的魔动人偶，一面接通通讯器。紧跟着，便听贼能打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喂喂，领主？你们那边现在好吗？” “不好。在打丧尸。”安可希手指一挥，骰子转头，咬牙切齿，刚想让贼能打直接切入重点，便听对方开心地应了一声：“好巧！我们这里也不太好！” 安可希：“……” 我下次应该让填星再开发一个在线殴打功能，安可希默默想到。 不然这种想打却打不到的感觉，可太难受了。 好在贼能打那廉价的开心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他的声音便正经起来： “好了既然你在忙那我也不废话了。事情是这样的，我和那个大胸……行行行，奈亚奈亚，我知道了。别瞪我了。 “好领主那我继续啊，我和那个叫奈亚的大胸法师一起来找那位精神医师。好消息是人已经给收拾了，坏消息是好像把他上家搞出来了，现在有点难办……” 安可希：“……” 等会儿，上家？什么上家？ “就那谁，宙那幽无。附身到安宁女神的神像里了。给人弄得难看的……而且吧，它现在被搞得特别生气，生气到满房间门放血管，就那叫什么……” 贼能打说到这儿，顿了下，转向旁边的骁勇法师：“你刚说这种攻击叫什么来着？” 骁勇法师这会儿抱着膝盖，和他一起躲在桌子后面。桌面上摆横放着他的长矛，矛身上一组防御符文正闪闪发亮；而长矛的后面，正是触手般满屋子挥动的粗大血管，红得骇人。 听见贼能打的询问，他不耐烦地啧了声，再次科普：“诶欧咿。我们领主说了，这种大范围攻击，都叫这个。” “哦哦。”贼能打受教地点头，转向通讯器，“那个被污染的石像现在正在放‘诶欧咿’。打起来有些困难。所以向您请示下。” “您看我们是直接跑路呢，还是带着那个精神医师一起跑路呢？” 通讯器那头的安可希：“……” 不是，等等，我还没捋清楚。 幽无的力量污染神像，这一部分她能理解。可被搞到生气又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它了？？ 面对安可希的疑问，贼能打给出的回答倒是干脆。 “这事的责任不在我。”他信誓旦旦，“主要是因为它太弱小了。” 安可希：……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得什么话。再想想你之前说了什么话。 而且说真的，安可希她现在也确实有些懵——被污染的神像她打过，被气到开了二阶段怒攻的，她还真没有碰到过。 毕竟她向来信奉能动手就别哔哔。 克制地闭了闭眼，安可希琢磨着总归还是稳妥为上，正要开口让贼能打他们及时撤退，忽听前方的砰砰声响起，定睛一看，正见kp的符文枪冒烟，打得一个魔动人偶连连后退。 他们这会儿已经靠近校门口，遇到的魔动人偶种类也愈发丰富起来。像方才那个，正是安可希第一天遇到的园丁，kp打出的钢珠，正好击在他手中挥舞的除草机上。 安可希见状，不由皱了皱眉，连忙出声：“打头！打头！不要怕，也别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拿不准就瞄它的眼睛！把头打掉就行！” 说完再次拿起通讯器，却听贼能打用力地“嗯”了一声：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说完就结束了通话。 剩下安可希一个，跟那儿一头雾水。 你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你不要乱明白啊！ 在心底嘶了一声，安可希当即便打算再打回去，一个淡漠的声音，却忽在旁边响起： “没事，反正你也没说错。” 对上安可希略显惊讶的目光，许镜只轻轻耸了耸肩：“那种被污染的石像，我也遇到过。就像你说的，别管什么花里胡哨的，设法攻击眼珠所在的位置就行，一般都是头部。” “……” 安可希回忆一下自己之前在奇迹商会的经历，瞬间门镇定不少。 “而且，它和神像并不适配。即使污染，能发挥的能力也有限。更别提，现在是魇灾……” 许镜说到这儿，似是想到什么，冷笑一下，没再说下去。 安可希看她一眼，心里却掠过几丝怪异。 作为昨晚才正式认识的人，安可希和这位的交流自然不多。但她分明记得，昨天刚互相确认身份时，这妹子明明还挺活泼的，虽然话不多，但对自己十分热情。就是思维有些跳脱。 这会儿倒显得有些高冷了。 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对方，安可希眸光微转，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许镜嘴角微动，蓦地抬头看向前方： “有人来了。” 话音落下，在前方开道的kp亦叫起安可希的名字。安可希循声抬头，正见一个身影从对面匆匆跑来—— 小礼服，单片镜，正是个符文师。身上还挂着一条武装带，带子上缀满了爆破符文。 安可希脸色微变，立刻叫停行进；对面看到她们，明显也怔了一下。 注意到被她们围在中间门的李想想后，神情又是一变。 “啊。”李想想低呼出声，“是我小叔叔……” 这话一出，领主们倒是没什么反应，唯有幽老师，难掩惊讶地看了眼李想想，又看了眼对面的符文师，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不怕折寿吗？” “……”对面却是没有回应，只以警觉的目光，不住在他们身上扫过——紧跟着，便见他果断举起双手，又弯过手掌，冲远处指了一指。 “前面的路我已经清过了。领主的住处就在前方第一个拐角处。没有人带你们无法进去。” “跟我来吧。” “……” 望着转身就准备带路的符文师，安可希也没多纠结，立刻就准备跟上。后方的叶饶却有些担忧。 “诶。”她上前两步凑近安可希，小声道，“就这样跟他走啊？连底细都还没搞清楚……他身上还有别的武器诶？” “那是爆破符文石。”安可希对这东西可熟悉，“不会对人类有影响的。” “那万一他带的是改良版呢？”叶饶却还是忧心忡忡，“或者有别的武器？” “无所谓。”安可希随口道，“我会出手。” 大骰子可以控制非生命存在的概率，换言之完克枪械；最小的骰子可以影响人一瞬的想法，更能直接针对对方的攻击意图。 再加上各种组合使用……安可希是真的觉得稳。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就走到了前面——全没注意到旁边叶饶那震惊到仿佛亲见龙傲天般的眼神。 与安可希的往前不同，她反而后退了一步，混到了后方的人群里。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悄悄找上了看上去最平易近人的小耳朵和谢熔金。 偷偷指指安可希的背影，她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道：“大佬？” “……” 小耳朵戴着耳塞，也不知听见没有，反正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相比起来，另一边谢熔金点头的力度则明显更大。 “嗯！”她给了叶饶一个肯定的眼神，“大佬！超靠谱的！” “……！”叶饶登时露出了一个难怪的眼神，无人在意前方的安可希背影停了一瞬。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结论！ 事实证明，至少在距离上，那位符文师并未说谎。 再往前走一阵，又过了一个拐角，果然看到一栋双层的小木屋。 在他上前开门的同时，安可希也留了个心眼，几枚骰子一直浮在空中，像是花盆般悬在对方的头上—— 所幸，对方确实没耍什么心眼。没过多久，一群人便乌泱泱地涌入了小屋之中。 此时此刻，木屋周边的防护符文显然都已经打开。屋里屋外都是亮起的光芒，涌动如星海。看得几个领主心中安全感蹭地便涌了上来，反倒是作为小屋主人的李想想，眼中浮上了巨大的茫然。 “……小叔叔。”她转头看向符文师，之前强压下的困惑与不安，终于在此时此刻，统统翻了上来，“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所有的东西，一切全都变了个样？为什么外面还有丧尸……” “那不是丧尸，是魔动人……”kp下意识想反驳，注意到安可希的眼神，又默默咽下了后半句话。 众人的目光，随即又落在了符文师的身上，后者盯着李想想看了片刻，又看了看站在人群中的幽老师，片刻后轻叹口气，蹲下了身。 “不要急，这些之后都会和你解释的。只是现在，小叔叔和其他人还有重要的事要说。你先到自己房间门等我们一会儿，可以吗？” “……” 虽然不解，但没有更多质疑。李想想很快便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客厅。 房间门里少了一人，空间门却依旧逼仄。符文师视线再次扫过众人，缓缓站起身体。 “尚未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在下置换反应，是领主亲封的安首席符文师……虽然目前符文师也就我一个。” 他说着，苦笑了一下，很快又正了脸色：“对于诸位的事，右手已经和我说过了。在领主的事情上，我和他站在同一立场。只是对于点戍，嗯……” 他说到这儿，似是陷入纠结，一时显得支吾起来。话未说完，却听安可希忽然开口： “还有多久？” “……？”符文师一愣，似乎没有跟上。安可希克制地闭了闭眼，呼出口气： “我是问，魇灾本灾还有多久到来？” “都是能独当一面的符文师了，不会连魇灾的前奏和真正的魇灾都搞不清吧？话说你们之前都没有准备吗，知道有魇灾，还放那么多魔动人偶在外面？” “魇灾……我们也是昨天才知道最近会有魇灾。”符文师抿了抿唇，语气低沉起来，“一般来说，从发现征兆，到正式降临，至少也得有三四天。我们也没料到这次居然这么快就爆发了。” “而现在……根据魔动人偶的失控程度判断，保守估计，最快两个小时，魇灾就会真正降临了。” “两个小时……”安可希喃喃着，看了眼幽老师。后者微微颔首，安可希当即拿了主意： “速战速决，抓紧时间门。” 幽老师应了一声，当着符文师的面就朝着李想想的房间门走去。符文师一时愣住，旋即转过身： “不是，请等一下！有些事我还想先和你们确认——” “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安可希自说自话地拉开一个椅子坐下，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我想先问下。这里的防御符文阵能挡多少种类的魇灾？够阻挡魔动人偶发疯时的攻击吗？外面的投影有避难的地方吗？物资都有得到妥善保管吗？” “尤其是从我们那儿打劫的那些！”谢熔金在安可希身后振臂补充，符文师又是一怔，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再次开口： “防、防御符文的话，影魇和梦魇基本都能防住，情绪类的大概能削弱个五六成，感官类的在三四成，时间门类估计防不住……但房间门都是专门布置过的，即使时停也不会造成太大损失。嗯……而且外置的防御很牢，不用担心被攻入……” “外面的话，有专门的安全房间门，其他人应该会自觉进行。物资也……” 他说到这儿，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交代得太多了。正愣神间门，又听安可希嘶了一声。 “情绪类只能防一半，感官影响连一半都防不到。你怎么还有空在这里纠结些有的没的？你们领主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 “如果你担心你们领主，现在就去房间门里看着她。如果你担心你的同伴，现在就和他们联络。如果你觉得符文阵还有升级的可能，那就抓紧时间门再修一修——能做的事情那么多，而你偏偏选择先去讨论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自己想想，这是一个首席符文师该干的事吗？” 安可希说完，也不管符文师反应，自顾自地拎起桌上水壶，倒给自己倒了杯水。 剩下符文师一人，再次愣在原地，似乎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又过片时，方冲着安可希点了点头，带着一种混合着恍惚与恍然大悟的表情，转身跟进了李想想的房间门内。 随着房门再次关上，客厅内一时陷入静谧。 过了片刻，却见kp突然弯腰，一手搭在了安可希的肩膀上。 “可以啊。”kp晃了晃她的肩膀，“小嘴叭叭的。可把人忽悠得不轻啊。” “不。”安可希冷静开口，“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他交流那个精神医师的事，所以想先把他弄走而已。” 毕竟那个精神医师，到底也算他们的同事。安可希的想法自然是不要姑息，尤其对方现在搞不好还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逆教徒；然而那些投影，包括清醒后的李想想，都未必会赞同这点。 因此，这个话题最好就不要放在现在说。既费口舌，又费时间门。 说起来……也不知道贼能打他们那边进展如何了。 安可希暗自思索着，再次掏出通讯器，一时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打过去——万一对面正好在打架，打过去没准反而添乱。 尚在纠结，却听通讯器忽然震动。接通后，传出的竟就是贼能打的声音。 “领主，给你报个平安！”贼能打声音有些喘，语气却很轻快的样子，“诶可真是，总算搞定了，累得我。” “收拾掉了？”安可希有些诧异，“那你挺厉害啊。有受伤吗？” “放心，没事儿。”贼能打声音远离了一瞬，似是和旁边人说了什么，很快又转回了通讯器旁，“主要是运气好……领主我和你说，刚才真的特别险。我本来都以为我不行了，只能跑路了，结果那个叫……诶你叫啥来着？我又忘了。” “哦，来了个叫‘美克后面不加兔’的控水术士，还有个叫‘有了度也不加兔’的灵感术士。可帮大忙了……” “嗯，我这么说也就客气一下。其实也没帮太多，领主你可别当真啊。”——这句话是小声说的。 安可希被他逗得一乐，想想又确认了一句：“一下到了那么多人？是右手叫的吗？确认没受神像影响吧？” “嗯，他们说是的。”贼能打道，“影响的事也还好，就是现在好像很多人都知道你会喜欢后空翻的事情了，这让我很有危机感。 安可希：…… 什么玩意儿？ “所以我想了想，我决定在后空翻的基础上再加上一点高难度动作，比如大回旋和托举。”贼能打道，“对了领主，你喜欢沙画吗？边做体操边画沙画呢？” 安可希：……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的语气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片时的沉默后，安可希明智地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直接道：“这些事等空了我们再慢慢讨论。先说你那边。其他投影参战，然后呢？情况具体怎样？” “很棒！”贼能打欢快道，“他们帮我拿到了那个神像的头！剩下的身体和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了！” 那就好……等等。 安可希忽然警觉。 ——拿到。 为什么要说“拿到”？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这一刻，安可希的心里，确实感到了些许不妙。 再下一秒，忽听突兀的敲门声砰砰响起。 离门最近的叶饶吓了一跳，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同一时间门，贼能打轻快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 “领主，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 安抚地拍了拍叶饶的肩膀，安可希心头的不妙感却愈发强烈。抿着唇走到门边，她几乎是秉着呼吸拉开门扉—— 下一瞬，一颗嘴里含着干瘪眼珠，上下牙还在不断咔咔张合的石像脑袋，就被唰地怼到了跟前。 “领主，萨普莱斯！”双手捧着脑袋的贼能打兴致勃勃地开口，脑门上还挂着因为疾跑而渗出的汗珠，腿上甚至还挂着个不知从哪儿上车的魔动人偶。 “因为觉得对你会有用，我就摘下特意拿来你了！你看，它还在动！” 安可希：“……” 谢谢，我看出来了。是在动。 看着就新鲜。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跟着贼能打一起赶来的,除了从始至终一起行动的骁勇法师奈亚，还有便是安领地的那个灵感术士。 好像是叫什么兔的……安可希也没记住。不过听着倒是有点饿了。 人之中，也无一人空手。骁勇法师的背上背着昏迷且被捆好的精神医师,灵感术士怀里则抱着自己的灵视之眼。至于贼能打……更不用说了。 望着他手里还在积极活动着下颌骨的石像脑袋，安可希飞快地思索了一下当场关门装作不认识他的可能性。看看他身后累得满头大汗的骁勇法师，又实在有些不忍心。 眼一闭，心一横,还是将贼能打放进来了。 “不是说还有一个控水术士吗？”视线往人身后一扫,安可希奇怪道，“还有右手呢？就是那个机械师……” “右手需要去调试机器人,应对接下去的魇灾。”这次回答的却是跟来的灵感术士。 和安可希领地的灵感术士不同，这位随身不带法杖,灵视之眼看着也不太活泼，一直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无意识地顺了顺大眼珠子翅膀上的绒毛，他略一踌躇,又有些为难地补充道： “还有就是，领地里也有投影，是真心认同点戍立场的……他俩觉得应该抓紧时间,再去和这部分人再好好谈谈。” “部分人？”安可希微微挑眉。 “……实际也就一个。”灵感术士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一个欺诈师,你们见过的。” 安可希：“……” 安可希：“会刨木头的那个？” “大……概？”灵感术士有些茫然，“我印象里他不怎么干手工活。” “是吗？我记得他手艺挺好的。”安可希对那位曾扮作净雨混进自己领地，不仅帮着刨了木头还友情提供使用图纸的欺诈师记忆犹新。 有这么个经典案例在前，对方被精神医师忽悠住的事,似乎也不怎么难以理解了。 “那么右手他们……嗯，安全屋是已经准备好了是吗……” 确认过其余人的动向和情况，安可希深吸口气,目光再度落回了贼能打手里的那颗头颅上。 似乎是觉得就这样捧着有点累，贼能打这会儿正打算将那玩意儿放到桌上，遭到了许镜和kp的不约而同地制止。其余人，则早已远远躲到了旁边—— 仿佛他手里捧着的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罐打开的鲱鱼罐头。 “那个，不用怕。这东西不咬人……大概。”安可希试着宽慰了一句，然而自己也觉得这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眸光再转，又对上贼能打闪闪发亮的目光，她话语微顿，原本想训的话涌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片刻沉默后，她终是闭了闭眼，轻声说了句谢谢。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这东西还能拿去换奖励呢。而且参照之前的经验，说不定放到后宫里，自己的骰子还能再升个级…… 有用确实是有用。好心也真的是好心。只是接受起来，需要先做个心理建设而已——毕竟这个，比起之前看到的幸运女神版，还要再丑上那么一些。 安可希暗叹口气，终于自我安慰完毕。转身正要从贼能打手里接过那个头颅，余光一转，忽然瞥见一旁小耳朵盯着石像的微妙目光，动作旋即一顿。 “……小耳朵？”安可希试探地开口，因为担心对方听不见，特意放慢了语速，提高了音量，“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 也不知小耳朵到底听到没有，反正下一秒就见她露出如梦初醒般的神情。跟着就见她连连摇头。摇完似乎还担心自己的意思没表达准确，又匆忙摸出本子，飞快地落下一行字。 【这个你拿走吧。我不要了。】 【我是说，我不需要。】 安可希：…… 撇开这有点奇怪的措辞不谈，你这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不过仔细看看这石像不正经的样子，人家安宁女神的信仰者不想认似乎也……正常。 安可希唇角微抿，见小耳朵不愿接盘，终究还是从后宫里唤出一个随侍，将这东西交给他带走。 也幸亏幽老师过来时记得按照嘱咐，将领主手册捎上，不然这会儿这脑袋，怕不是只能用来打响板。 “好了。”目送着托着石像脑袋的投影离开，这事总算告一段落。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松了口气，再度围回桌前。 拉椅子的椅子，倒水的倒水，一切似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 ……唯有叶饶，东张张西望望，面上逐渐浮上几分困惑。 那什么，虽然她还没有搞清状况，但这种丝滑到甚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操作……确定没问题吗？ 没记错的话，之前的公告里就有提醒，不要把被污染的东西放进后意识空间吧？还是那种版本的石像完全不在“污染”的范围之内？看着就不像啊？ 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好像对此完全不惊讶的样子？ 难道这个地方只有她觉得这事很离谱吗？还是说这已经是某种悄悄流行开的常规操作，只是她太没有见过世面？ “危险动作。”似是看穿她在想什么，一旁许镜拿起水杯，淡淡开口，“不要模仿。” “是这样吗？”听她这样说，叶饶反而更困惑了，“可她……” “安心啦。”谢熔金好心地拍拍她的肩膀，“都和你说啦，大佬很靠谱的。而且她特别欧，说不定是抽到了什么相关的ur卡……” 这倒说得过去了。叶饶眼中困惑稍退，想想却仍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看了眼安可希与贼能打交谈的背影，不由压低了声音：“可把这种东西放进后意识空间……除了占地方，也没别的用了吧？” “所以说是大佬嘛。我跟你说，你别小看这一颗脑袋，我以前在奇迹商会遇到过，很可怕的，会复活的……” “当时也是大佬把那些脑袋统统没收，这才解决问题。换句话说，这本身就是一种很高端的防御手段……” “那些脑袋？”叶饶却一下捕捉到了令人在意的词汇，“复数？你们当时遇到了多少个？” “具体……忘了。”谢熔金嘶了一下，“应该有十多个？” 旁边正在喝水的kp一个没忍住，差点将水喷出来。 十多个。你咋不说一百个。 叶饶却似乎有些当真了：“真的？这么多？她的后意识空间放得下吗？” “昂……”谢熔金仔细一想，也意识到自己似乎算错了，不过下一秒，就见她摆了摆手，“肯定放得下啊。偷偷和你说哦，她后意识空间还藏着一堆投影，像这样的石像脑壳，再来二十个，说不定她都收得下！” ……不，收不下，谢谢。 不远处的安可希默默在心里回了句，终于结束了和贼能打的谈话，再次回到桌前。 “我确认过了，如果想要去外面的安全屋，最少需要半小时。按照那个符文师给的时间参照的话，现在过去还来得及。但那边可能存在处在敌对状态的投影。” 安可希说着，左右环视一圈。与此同时，小耳朵已经麻利地倒好了几杯水，分了安可希一杯，剩下的则拿给了后进屋的几个投影，连昏迷中的精神医师，都给准备了杯凉水。 安可希道谢接过，继续看向众人。kp若有所思：“所以，你是想问，有没有人想转移过去？” “毕竟现在这屋里有精神医师，李想想也尚未清醒。变数较大。如果遇到能致幻的魇灾，较多的人数也是个隐患。”安可希道，“我需要在这里确认我家精神医师的进度，所以不会离开。就是想确认下你们的想法。”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倒没人真有离开的打算——毕竟虽然这里变数大。但安全感，也相对更高一些。更别提前往另一个安全屋的话，中途还得应付魔动人偶袭击的问题，这种风险也不容小觑。 可就像安可希说的。这个房间的防御弱点明显。如果遇到幻觉，或是能刺激人攻击性的陷阱，人太多反而不好。 “要不……分组待着？”叶饶试着提议，“不过这里的房间不多，要一人一间肯定不成。” “也不必分那么多。领主们待在一起，投影待在一起就行。”许镜缓缓道，“能让人互相残杀的只有感官类和情绪类的魇灾。不过这两类都有相当的削弱，到不了那么凶残的程度。反而分太散，万一遇到什么，别人想要施救都来不及。” 安可希一共也就经历过一次魇灾，听她说得这么笃定，一时也有些茫然。见旁边小耳朵也在轻轻地点头，方以商量的口吻： “行。那领主们依旧在客厅。幽老师和李想想他们也不用动。投影们，另择一间？” “从右边走有个储物室！”灵感术士当即道，“还挺大的，我们可以去那里！” 说完，起身就准备带路。骁勇法师背起依旧昏迷的精神医师，吭哧吭哧跟在后面，小耳朵见自己准备的凉水被忘在地上，抿了抿唇，当即上前捡起，坚持要送到精神医师所在的房间里面。 “劳烦了。其实您不用这么麻烦的。”两步走到灵感术士所说的“储物间”中，骁勇法师以脚在地上清出一片空地，将背上人放下，转身接过小耳朵递来的水，诚恳道，“这家伙头上挨得很重，也不知何时会醒。未必能喝上您准备的水……” 话未说完，就见小耳朵一脸茫然地看了过来，掏出本子，同样诚恳地反问： 【谁说这是给他喝的了？】 “……？”骁勇法师不由一愣，“那你这是……” 【他看上去还要昏迷很久。】小耳朵一本正经地写道，【如果你们需要拷打他，他又迟迟不醒，你就把这个往他脸上泼。】 【对于信仰幽无的人，没必要客气。要砸杯子也是可以的。给他的杯子，我特意挑了个耐摔的。】 骁勇法师：“……” 原、原来是这个作用吗？ 居然还有点道理的样子。 正愣神间，贼能打也从外面晃悠了进来。小耳朵瞟他一眼，脸上笑意瞬敛，啪地收起本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路走回客厅桌边，正见谢熔金正拿着一本笔记本，从上面裁小纸片，旁边kp则在往上面写字。安可希坐在餐桌的一头，手里拿着把勺子，正在努力开一个罐头。 小耳朵好奇看了一眼，习惯性地就要往安可希旁边走，待靠近了，却发现自己之前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上了。 微微蹙了蹙眉，小耳朵只得另外找了个空位坐下，顺手打开本子，写了一行字后，递向旁边的人： 【这是在做什么？】 “……你说谁。”许镜往本子上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那两人的话，她们想做一个号码牌，每个人都带在身上。” “这样哪怕大家都变得无法辨认了，还能报数字确认身份。” 事实上，谢熔金还曾想过，反正现在没事，时间也还多，要不干脆将纸片做成身份卡，再将投影叫过来，开把狼人杀活跃下气氛。不过这个提案很快便被kp直接否决。 “相信我，永远不要和投影玩这种尔虞我诈的游戏。”kp语重心长，“毫无游戏体验感。” 反正不管领主拿的是什么身份，最后赢的都会是领主。哪怕他们拿的是女巫，也会直接把自己毒死，以向狼人领主表忠心。 最重要的是，哪怕时间还够，大家估计也没玩的心情——尚未确认种类的魇灾，就像是悬在头上的剑，在它落下之前，人的心也总会随它一起悬着的。倒不如尽可能多做些准备，不管有用没用，至少心里安稳些。 至于安可希…… “她领地的投影之前给她带了食物。她又正好在橱柜里找到了个勺子。就打算抓住最后的时间，赶紧扒两口。”许镜说到这里，似笑非笑。 小耳朵：“……” 想起来了，她的早饭好像没怎么吃来着。 而且一路过来，她也没少使用骰子。对体力肯定也有消耗……小耳朵默默思索着，有些后悔方才跑路时没多顺点果子，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眼安可希。另一边，安可希一个用力，终于撬开了面前的罐头。 午餐肉的淡淡香气立刻飘了出来，安可希眉眼微动，整个人表情都亮了几分，转过手里的勺子，当即就要往里戳。 ——而就在此时，远远地，她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下一秒，似是一块黑布兜头罩下。眼前的一切，忽然都陷入了黑暗。 真正的黑暗。不见轮廓、不见光线。幽深的像是看不到底。 维持着睁眼的动作，安可希茫然看着眼前的一切，片刻后，又懊丧地闭了闭眼。 “大家都还在吗？”望着面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安可希抿了抿唇，尽可能大声地开口，“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看到东西吗？——诶，有人吗？” 寂静的黑暗之中，久久没有听到其它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方听一个旁边声音传了过来，声线模糊，吐字倒很清晰： “确认过了，不能。” 安可希：“……” 又过一会儿，边上又有几道声音响起。有的在叫人，有的在回应，有的在惊呼，同样都是模糊到难以辨别声线，中间似还混有椅子翻倒的声音。自己的手臂亦被人一把抓住，也不知是谁。 不止是视觉，触觉亦受到了一定的削弱，迟钝到像是覆了一层膜。安可希摸索着抬起手掌，拍了拍正抓着自己的人，紧跟着又扯起嗓子再次开口，尽可能地安抚住众人。等那种混乱的声响逐渐消失后，心脏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盒魇。 安可希很快就做出了猜测。 针对感官的魇灾。最大的特征，就是会逐渐剥夺当事人的感官，就像将人装进密封的盒子里一样。感知不到任何东西，自己仿佛也不能被外界感知，这种状态，甚至可能会持续到魇灾之后，犹如后遗症一般。 好消息是……似乎因为防御符文的削弱，目前的听觉和触觉都尚得以保留。就是不知道，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又会不会继续恶化…… 试着用勺子往下戳了戳，可惜戳了个空。安可希不死心地又伸手往下摸了摸，总算摸到了罐头的存在。本着开都开了，至少吃一口的原则，她摸索着舀起一勺，进而确定了另一件事。 很好，味觉也没了。 深吸口气，她试探地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通讯器。 没有视觉，拨号都变得困难。好在填星细心地给她设计了好几个快捷键，安可希艰难地摩挲一会儿，总算是顺利将一个通话拨了出去。 又过一会儿，通话终于接通。安可希尽可能地提高音量：“幽老师？是幽老师吗？你们那边现在怎么样？？” “……嗯。”和其他人一样，幽老师的声线也变得毫无特色，所幸说的内容还能叫人听清楚，只是听着有些飘，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没事。目前很安全。只是唤醒的过程被打断了。暂时无法继续。” “没事。人没问题就好。”安可希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现在，能和那个符文师联系上吗？就是叫‘置换反应’的那位？” “我现在很难感觉到他的存在，但他肯定还在这房间里。所以应该可以。”幽老师道，“请问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没什么，就是想麻烦你替我向他带句话。”安可希道。 幽老师：“……？” “就说……”安可希缩在自己的位置上，无穷黑暗中，似乎仅有胳膊与椅子上传来的触感，能让她感到些许真实——当然，还有手中握着的勺子。 深吸口气，安可希克制地开口： “就说，去他大爷的两个小时。” 我信了他的邪！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考虑到盒魇还有继续恶化的可能,安可希并未在和幽老师的通话上耗费太多时间，匆匆叮嘱几句后便结束了通话。 然而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魇灾的深化速度了——她本想抓紧时间,再联系下贼能打,然而等手指再摸上按键时,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不仅如此,连通讯器本身的存在，似乎都变得难以感知起来。安可希只能感觉到自己抓着个东西，却连它是方是圆,是冷是热都说不清楚。 又过一会儿，下方传来啪一声响，她茫然地收了收手指，这才意识到，是自己不慎,将通讯器掉到了地上。 椅子也好、地板也好，存在感也都逐渐变得稀薄起来，直至几乎于无。至于原本还能嗅到的罐头香气,早不知何时消失了个干净。 唯有听觉,依旧存在。只是能听到的声音更小了,至于声线，更是愈发难以辨认。 这也意味着，她们客厅中的几人,想要交流,就只能尽可能地提高音量——这无疑是一种相当吃力的做法,也不利于保存体力。 然而，或许是那种被装在盒中的感觉实在太令人不安，尽管吃力,安可希的耳边还是不断有呼唤声响起。在茫茫无垠的黑暗中，努力确认彼此的存在。 叫人想到漂流在宇宙的小行星，拼了命的寻求呼应—— “诶，你们还在吗？我有点慌诶。” “不要怕，不要乱动，很快就过去了。” “其实也还好。习惯了就还好。” “真的假的？我觉得像是被活埋了一样，好奇怪。” “像是灵魂被囚|禁住了，有点害怕。” “会吗？反过来想想，不会感到很自由吗？” “非要依靠对外界的感受来确认自己的存在，这才是真正的局限，不是吗？到底哪种状态才算是囚|禁？” “仔细想想，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状态，不是更接近你说的‘自由’吗？” “对的对的，就是这样。” “会感到害怕，只是因为还保留着自我。如果连‘我’都没了的话，就不会再害怕了，不是吗……” …… ……？？？ 是你个头！ 安可希原本正琢磨着该怎么联系小耳朵，听到这话，忽然警觉，一个激灵，匆忙开口： “大家别被带偏了！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都闭嘴！想死吗！”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个声音响起，与安可希的话语混在一起，重重砸在了桌子中央。 话音落下，所有的声音倏然褪去。片时之后，方听一人骂了句脏话，即使隔着盒魇，也能听出她语气的心有余悸： “我去，刚才那些都什么鬼！” “很显然，是骗你去死的鬼。”另一个声音，“听听它们刚才说的什么话。‘放弃自我’，就差没说带你走了。” “总之，大家都悠着点吧。先别讨论魇灾的事了。”安可希抿唇，“不如换些话题。一些它们插不进来的话题。” 现在大家都很不安，放弃交流只会让这种情绪进一步滋生。另一方面，难保那些声音不会在大家沉默时趁虚而入。 所以交流还是得继续。但继续的同时，也不能给它们插话洗脑的机会…… “那要说些什么？”有人紧张道，“我们怎么确定，接下去的对话它们会不会再混进来。” “那就……聊些轻松点的？”安可希试着道，“能调动积极情绪的？” “哦，这样……”有人应了一声，紧跟着，便听一个声音道：“对了安可希，我之前其实一直想问你。” 安可希：“？” 那人：“你谈过恋爱吗？男方帅不帅？对你好不好？” 安可希：…… 叫你聊点轻松的，没叫你八卦，谢谢！ 不过不得不说。这招还真挺有用。 没人能阻止人类八卦的天性。黑暗不能、恐惧不能，任何困难都不能。 好消息是，八卦一开始，那些古怪的声音，确实没再冒出来；比较遗憾的是，这种“你恋爱过吗”的话题，没能走上几个回合，就让桌上再次陷入了寂静。 原因很简单。在座的一堆母胎单身，也就谢熔金早恋谈过两个男朋友。恋爱事迹之匮乏，甚至让那些古怪声音混进来说声劝分的机会都没有。 再就是聊聊职业和专业。没几句也陷入冷场。直到有人忽然指名了kp，问了一个其实安可希也有些在意的问题： 她问kp，将骁勇法师设为随侍，是不是因为他的胸比较大。 “当然不是！”kp当场予以了否认，“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安可希：……难道不是吗？ “会带着他，纯粹是因为他职业最适合当保镖。而且领地内其他投影都有负责的专岗，只有这家伙没有，所以带着到处乱跑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就这么简单！”kp那叫一个振振有词。 安可希心说这和自己当初带贼能打去遗迹的理由似乎差不多，不想很快便有人追问：“你说真的？” “……” 这回却是没人应声。过了一会儿，却听疑似kp的声音再次响起： “奈亚？奈亚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听得到就回一下，奈亚——” 喊了几遍，无人回应。于是下一秒，便听那人笃定道： “真个头。非人权卡我270抽强娶，不馋他胸我抽他干嘛！” 这话一出，当即便听人起哄般地“哦”了一声。kp不耐烦地赶紧叫停，顿了会儿，又啧了一声： “不过真要说的话，我还是比较喜欢纸片人的肌肉。三次元版本的总觉得有点别扭，尤其是配上那种白色长发，其实还是有点…… “杀马特？”不知有谁插了一句，kp咳了一声：“倒也没有，就是觉得有些非主流。” “当初捏脸没捏好吧。”有人道，“其实以前抽卡后的捏脸，不仅可以改发色瞳色，还可以给加高光鼻影的。我手里有张欺诈师，当时捏脸时阴影加多了，显得轮廓深，纸片人时看着就一般。变成真人后，反倒好看很多。” “鼻影和高光？”安可希一愣，忍不住插话道，“还有这功能？” “初版本有，鼻影高光腮红……还能自己配眼影。不过这功能后来删了。”一个声音回道，“说是为了保持投影原本的特色。” “难道不是因为初版本很多人都喜欢给投影加腮红吗？”另一个声音道，“一坨坨的高原红，也不嫌辣眼睛。” 安可希：“……” 想象了一下贼能打脸上两坨高原红的样子，她内心忽然涌上一股懊悔。 入坑入晚了，太可惜了。 这个话题过后，气氛似乎一下轻松不少。很快又有人抛出新的问题： “那你们现有的角色里，最喜欢哪个职业？是看脸吗？” “我本来只看脸，穿越后愣是被逼成了强度党。”有人叹息，“我曾一度以为没有比灵心匠机器人更性感的东西了，直到我终于出了个机械师。” “骁勇法师。我就是这么肤浅。” “看脸的话我其实最喜欢无名画师诶。虽然真的没什么用……领地里养了一个，现在天天帮我算账。” “我以为符文师是公认的人气？美貌和强度并重，性格也都比较稳定，真正的人权卡，没人反对吧？” “？虽然符文师是很有用，不过你这话也太绝对了！” “对了，安大佬呢？” ……？ 安可希正饶有兴致地听着几人瞎唠，冷不防话题忽然拐到自己身上：“大佬有偏爱的角色吗？” 安可希：“……” “首先，不是大佬。”她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想了想，又道，“至于喜欢的角色，这个还真不好说。” “要说造型的话，我最中意的应该是点灯人。但性格方面，目前最喜欢的是流淌指挥官和风息术士。最放心的是精神医师，能力上比较推崇的是符文师和机械师……” “那圣贼呢？”不知是谁问了句，“看你老带着他。” “他是最欠打的。”安可希不假思索，“但也还算靠谱吧。” 说完，还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点完之后，却发现周遭一时安静。安可希心里登时一咯噔，还以为是盒魇的程度加重了，忙提声问了两句。过了会儿，才有人道： “在的在的，还能听见呢。” “我只是觉得，大佬你方才那话让我有种既视感，但我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过……” 另一人缓缓开口：“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大佬你领地到底有多少投影？” 多少？安可希一愣，下意识道：“是说在外面工作的吗？” “……那把后意识空间的也带上？” 安可希：“……” 安可希：“那得等我算算。” …… 算算，她说算算。 黑暗之外的世界，似是再次沦入沉默。然而还没等安可希在内心将指头掰清楚，又有人对她出声： “大佬呀，话说你领地供奉的是哪个女神？” “我吗？幸运女神。”安可希一顿，“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奇问问。”那声音道，“那么——你觉得是幻梦女神厉害，还是幸运女神厉害呢？” 安可希：“……？？？” 这是什么小学生式的比较题！ 另一边，坐在位置上小耳朵却是眉心微动，霍然睁开眼睛，不太认同地朝着一旁看去。 ——视线的落处，是个单手托腮的身影。 和其他人一样，她这会儿尽管睁着双眼，眼中却毫无焦点，似是什么都看不到。纵使如此，在小耳朵的目光投来后，她仍仿佛有所察觉一般，微微挑眉，脸上露出抹狡黠的笑容。 同一时间，安可希思索片刻，也终于缓缓开口，给出自己的答案： “我又没见过她们，我怎么知道她们谁比较厉害？” “这算什么回答。”那人脸上笑容顿敛。想了想，又道：“那真知女神和幸运女神呢，你觉得哪个比较厉害？” “这和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区别？” “……那、那幻梦女神和真知女神呢？”那人鼓了鼓脸颊，“你觉得祂们谁厉害？” 安可希：“……” 见安可希再次沉默，她只道对方又要照搬之前的答案，不由有些气馁，正想说算了，却听安可希沉吟着开口：“祂俩的话……那我投真知吧。” ……！ “为什么？”那人似是惊了，“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同样的答案说三次，感觉有点没诚意。”安可希诚实道，“而且相比起来，我确实觉得真知听着好像要能打一点的样子。” “……” 原本就鼓的脸颊顿时变得更圆。小耳朵倒是眉眼一弯，一手成拳掩在唇前，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那人微微侧头，仿佛感知到了她隐忍的笑意，不太高兴地撇撇嘴，眨了眨眼，忽然道： “那安宁女神和真知女神呢？你觉得她们谁比较厉害？” “……还来啊？”安可希似是被这没完没了的比较题搞得有些无奈了，“其实真要说的话，我觉得希望听上去最有排面。” “至于祂俩么……安宁吧。听名字有种扫地僧女神的感觉。” 这算什么理由？ 那人微微瞪大眼，看上去似乎更懵了。 小耳朵没忍住又是一乐，见那人又在试图凭感觉捕捉自己的位置，忙又竖起手指，冲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明明无法视物，那人却像是感知到了她的示意，动作当即缓了下来。片刻后，又不太高兴地哼了声，干脆闭起了眼睛。 小耳朵面上笑容不减，甚至还有心冲她挥了挥手，仿佛在说再见。直到对方不再有动作，笑容这才逐渐淡了下来。 桌子上，其余几人已经换了个话题。这次同步进行的是两组讨论，分别是“全自动车间的流水线分配以及机器人管理办法”，以及“在签证有限的情况下，备选投影如何取舍”两个方向——安可希明显对第二个话题更感兴趣，这会儿正在积极安利自己的考试选拔法。 小耳朵一个都参与不进去，只好奇左右望了望，趁着没人关注自己，小心拿出本子，撕下两页画有符文的纸，仔细细细团起，跟着便将手伸向耳朵，缓缓取出之前塞进去的纸团。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取出的瞬间，她仍是克制不住地浑身一颤——某种尖锐到刺耳的恸哭声刹那涌入耳蜗，像是凝实了的万千痛苦，又像是如海浪般绵延不绝的哀歌。 不敢多耽搁，她赶紧将准备好的纸团塞进耳朵。痛苦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 又闭眼调整了几次呼吸，缓了好一会儿，她这才伸手，去取桌上用过的纸团——她不想弄脏手，因此只捏着最前面的一点。因为不好直接放进口袋，还得特意拿其他纸张先包一下。 毕竟那两个纸团上，已然是血渍斑斑。 又过不知多久。那令人窒息如入殓般的盒魇，方逐渐有了退去的痕迹。 最初的征兆，是听觉的强化。原本模糊的声线，逐渐变得易于分辨，抑扬顿挫与内含的情绪，也渐渐明显起来；紧跟着，触感也慢慢回归。再次清晰感受地板和椅子存在的那一刻，安可希差点没叫出声。 勺子的存在也回来了，她没费多大劲，就从桌上摸到了它。同时回来的还有鼻尖嗅到的食物香气。她试着往下探了探，顺利摸到了放在桌上的罐头，挖出一勺放进嘴里，只觉整个人都亮堂了。 最后回来的，则是视觉——不过短短数息之间，对光的感知便从朦胧到清晰，轮廓和颜色的区别，也变得越来越分明。 直到最后，大片的色彩，如恩赐般，倏然涌入荒芜的视野—— 安可希蓦地瞪大眼，望着眼前失而复得的一切，呼吸蓦地一顿。 像是看见天光破云，种子破土。像是一场初萌，又像是等待已久的复苏。 不知为何，安可希一时竟觉得这种场景极度熟悉——熟悉得仿佛梦里曾见。就连此刻心脏狂跳的感觉，那种难以抑制的欢欣，都是那么清晰，那么似曾相识。 “……嘿？”注意到她的呆愣，旁边正在欢呼的kp却是一怔，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吧？还好吗？看得到东西吗？” “嗯。”安可希低低应着，几乎是痴迷地环视着周围，连眼睛都舍不得眨，“我只是，突然感到很感动。觉得这一切都好美，好让人惊叹……你们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kp：“……” “坏了。”她转头对凑上来的谢熔金和叶饶道，“怕是遭了后遗症了。” 安可希：“……” “我没有！”她侧头避开谢熔金伸向她额头的手，忍不住道，“你们真的没有这种感觉吗？在所有的感官恢复的瞬间，那种，感恩生命、感恩世界的想法……” “没有。我只觉得肚子饿。”kp诚实地说着，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转向安可希打开的罐头。叶饶偏了偏头，面上倒是露出几分思索： “感恩世界不至于。不过在摸到桌子的那一刻，我是真觉得，活着真好。” “对吧。”安可希很高兴终于有人接近自己的感受了，“就是那种，忽然觉得世界真美好的感觉！” “我”到来了，“我”存在着。我能感受到世界，世界能感受到我——万千物质的迭代与静默中，唯有“我”，从无尽的黑暗中破壳而出，奇迹般地苏醒了、降临了。发出了属于“我”的声音。 安可希其实也难以说清自己此刻的感受，她只莫名觉得，很高兴，非常高兴。一切东西，包括每一次普通且无意识的呼吸，都是那样令人高兴。 生命是如此的美好，生命是如此的辉煌，生命是如此的令人喜—— “砰！” 还没等安可希理清胸中那汹涌的情绪，身后便传来一声突兀的声响。 似是一下被惊醒过来，她茫然地眨眨眼，刚想转头，便听一旁kp重重倒吸了口气。 “安可希，刚才那个被打飞出来的，好像是你家圣贼啊。” 安可希：…… ？？？！ 表情一顿，安可希难以置信地转头，果然看见身后的墙壁下面，贼能打正骂骂咧咧地从起身。身后的墙壁都被撞凹了一块。 正骂着，忽然对上安可希诧异的视线，贼能打微微一怔，下一瞬，抬手就将乱糟的头发往后一捋。 “领主好啊。”他嘴角一弯，脸上又是那种灿烂的笑容，“方才的魇灾好像还挺麻烦的，领主你没染上什么毛病吧？” 安可希：“……” 以眼神制止了一旁kp的点头，安可希看了眼贼能打之前所在的房间，只可惜由于角度问题，什么都看不到：“怎么回事？那个精神医师醒了？” “哦，那倒不是。”贼能打无所谓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安可希注意到，他的另一条胳膊正软塌塌地垂在身侧。 尽管如此，贼能打的语气依旧相当气定神闲，就好像刚才被人从屋里打出来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他一直睡着，不过好像方才魇灾时受到了某些影响。导致整个人忽然变得比较暴躁……” 贼能打话未说完，忽听又是砰的一声，一截血管般的东西忽然从房门中窜了出来，顶端一根尖刺，直扑他的脑门。贼能打嘶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往旁边一躲，躲开之后，还有心情指着插在墙壁里的血管向安可希热情介绍： “然后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整个人一下丑了很多，不过倒是比之前能打了一点……” 安可希：“……” 忍无可忍地掏出符文枪，一枪击在那再次朝着贼能打袭来的血管上，安可希上前一步，拎着贼能打的领子往后一拖，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咬牙切齿：“贼能打同学。” 贼能打：“？”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其实可以用一句话解释一切。”安可希这会儿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比如——” “比如那个精神医师发生了异变在魇灾后对我们发动了偷袭？”贼能打飞快道，“可那样岂不是会显得我有点菜？” “……”你现在难道就不菜了吗？！ 安可希克制地闭了闭眼，将拖在手里的贼能打往后一扔，再次抬眼往前看去，呼吸登时一滞—— 敞开的房门内，只见一团羽毛糟乱的大眼珠子被重重扔出，啪地落到地上，无力地翻滚两圈；随之而来的，则是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身影。 看着像是个人，背后却有无数红色的管子正在挥舞，像是蜘蛛蠕动的腿。 “……”望着对方逐渐靠近的身影，安可希抿了抿唇，抬手示意众人后退，在心里默默修改了之前的结论。 这操蛋的世界。美好个大头鬼。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接下去发生的一切,快到安可希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几乎就在她刚看清那身影的瞬间，又一条血管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安可希根本来不及瞄准，只能闭眼盲打了一枪,睁开眼时,恰好看见那条血管被打得又缩了回去。 不敢耽搁，她赶紧拽过贼能打往旁边躲去，同时急急出声,催促着其他人去找地方躲避。 目光扫向kp的时候,惊觉对方脸色有些发白。安可希心里咯噔一下,顺着kp的目光往储藏间内看去，果然在地上看到了骁勇法师的身影。 因为墙壁的阻挡,只能看到部分。银色的头发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板上似是蔓着血。 “别担心,没死。”似是看出她的震惊，一旁贼能打忽然出声，边说话边托着自己面条似的胳膊，“我出来之前看过了,只是被打晕了而已。还有呼吸……当然过会儿还有没有，这我就没法保证了。” “灵感术士没晕,不过他被吓软了。” 安可希：“……” 不得不说,她有时是真的佩服贼能打。别的不说，至少心理素质可以。 明明是被打飞出来的,他愣是能说得跟自己大摇大摆走出来似的。 再看向那个精神医师，安可希眉头皱得更紧——不知是不是连着两次被打，对方这会儿似是陷入了某种呆滞状态，不再一言不合就往外抡血管,而是直板板地看着外面，一步一步地朝储藏室外挪动着脚步。 “他的额头上，多了一只眼睛。”贼能打与她蹲在一个椅子后面，小声道，“那眼睛只会对视觉范围内的东西发动攻击。如果血管被打到，攻击则会停一会儿。” “我懂。”kp躲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手中拿着安可希之前借给别人的压缩空气手炮，看上去已经冷静很多，“僵直是吧。” “对，就那个。”贼能打肯定地点头，“虽然我根本没懂你在说什么。” 安可希：“……” 没听懂你应什么声！ 抿了抿唇，小声指挥着众人继续往后躲避，避开那精神医师的视线，安可希一手抬起，唤出骰子，余光看向贼能打： “所以他现在是个什么说法？被幽无污染了？他想干嘛？” “污染是肯定的。至于目的……”贼能打顿了下，反手将脱臼的肩膀啪一下接上，痛得龇了龇牙，很快又笑起来。 “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宙那幽无——” “那家伙，只想让一切都归于虚无。就是那么简单。” “……”可以，听着就很大反派。 说话间，那位精神医师，终于缓缓步出了房间——也直到此刻，安可希也终于看清楚他的全貌。 她这才发现，对方外形上的变化，实际远不止背后多出了那么几根树枝般的血管而已： 躯体被拉长，皮肤变得紧缩，连两颊都深深凹陷下去；从胸口到腹部，都缠裹着诡异红色丝线，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整个人似乎都已在失去平衡的边缘，走路时都给人一种快要摔倒的感觉。 这或许也是他走路很慢的原因。 随着一瘸一拐的步伐，他垂下的额发轻轻晃动，隐约露出额头皱起的皮肤。只见那额头上，不知何时，正如贼能打所言，已然多出了一只红色的眼睛——过大的眼珠向外突出着，正不断转动着向左右看去。 “你之前攻击了他哪儿？”再次举起符文枪，安可希不敢再耽搁，迅速且小声地问道，“眼睛还是签证？” “签证。”贼能打转转胳膊，也拿出了自己带着的符文枪，“可惜没得手。他胸口被护住了。” “懂了。”安可希呼出口气，“那我等等打眼睛。” 她的身后，餐桌的周围，其余没有武器的女生，正在kp的示意下，谨慎地挪动着步子，尽可能地在保持隐蔽的同时，悄悄往其他的房间转移。 毕竟，要避开视线的话，没有比躲到另一个空间更好的方法了。 叶饶在前面探路，谢熔金跟在她的后面，神情却更加紧张。 “……嘿。”她维持着蹲下的姿势，不知第几次看向身后的小耳朵，终是忍不住靠了过去，以气音问道，“你没事吧？被吓到了吗？撑住啊！” “……” 小耳朵闻言，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很快便又垂下了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给谢熔金整得，越发不安了。 她也不知道这妹子怎么回事，自打那变异版精神医师出现后，就一直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甚至连安可希示意躲避时，都没能及时跟上，还是坐她旁边的谢熔金赶紧将人拖走—— 她本以为对方只是一时间被吓倒了，没想到直到现在，却还是一副神魂不定的模样。 而就在谢熔金苦恼着该怎么让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原本恍惚的小耳朵，似是感应到什么，蓦地抬起了头，错愕地看向安可希所在的方向。 几乎是同一时间，又有一连串声音，在谢熔金耳边炸响。 “砰砰”两声，这是在精神医师进入射程后，贼能打对着他的血管接连开枪，力求打出僵直的声音。 “砰”的一下，这是安可希趁着对方僵直，一枪直取对方额头眼睛的声音。 “哒哒”清脆声响，这是钢珠被某种东西挡下后落地的声音。 “啊”的一声——这是来自安可希的惊呼，随之而来的，她摔倒的声响，与空气|炮和钢珠倾泄而出的声音。 紧跟着，则是开门的声响，谢熔金听到一个男音震惊出声，随即又是一声响亮的倒地声，紧跟着，则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熟悉之中，又带着些颤抖。 “点、点戍？” 李想想站在打开的房间门后，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切，面前是被血管一招放倒的符文师。 瞪大眼睛，她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天知道。 在看到自己打出的钢珠被某种无形障壁拦下的那一刻，安可希骂人的心都有了。 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有些时候，想骂人的时候，你就该立刻骂——因为错过那个时间点，你可能连开骂的机会都没了。 好在她还是有的。在被kp和贼能打匆匆从地上扶起的时候，她还有力气骂了句“我干他大爷”，在被问及刚刚到底出了什么事后，却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也说不清楚。”被kp搀扶着坐到一旁，安可希摸索着找东西扶稳了身体，顿了顿才开口，“刚才拦住钢珠的，好像是个沙漏。” “……？”kp正端着手炮，紧张地盯着陷入僵直的精神医师，闻言不觉一愣，“什么？” “刚才挡下我攻击的，虽然我没有‘看’到，但我感觉像个沙漏。”安可希垂着眼帘，飞快说道，“它挡下了攻击，又朝我射出了某种东西，感觉像是团无形的能量……” kp：“……”这是什么隐藏技能？这不读档没法玩啊！ “总之你们当心点！刚才那种套路行不通！”安可希皱了皱眉，又道，“刚才那是李想想的声音吗？那幽老师呢，他来了没有？” “嗯。”kp看了眼正被女生们拦在安全范围内的李想想，正要说话，瞥了眼安可希的旁边，忽又愣住。 只见这会儿，安可希已经被扶到桌子的后面坐下。而她的旁边，正是在她出事后就第一时间飞奔而来的幽老师和小耳朵。贼能打在稍远些的位置，以方便随时用符文枪打出僵直。 ……既然如此，那她又为什么要问幽老师？ kp微微瞪大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安可希却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偏了偏头：“哦，所以幽老师就在我附近是吗？” “不好意思啊……其实之前就想说的。” “在我被那团‘看不见的能量’放倒以后，我好像就看不见东西了。” kp：“……！” 这种事你倒是早点说啊！ “我觉得分析攻击模式，比分析后遗症要重要一点，所以就挪后了。”似是猜出她在想什么，安可希悠悠道，又朝着两边侧了侧耳朵，“所以，现在有人能帮我分析下吗？这算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小耳朵写字的声音了？” “……”她的旁边，小耳朵咬了咬唇，正将自己写好的东西递向旁边的幽老师。 【是盒魇。】 【祂吸收了她的攻击，并将对应的痛苦加工，以魇灾的形式还给她了。】 理论上来说，过段时间就会自己消失。维持时间应该和正常的魇灾差不多。但考虑到他们目前的处境，这种状态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了。 幽老师知道了病因，反倒是松了口气，然而很快又感到了困惑： “可吸收痛苦并转移，这不是被安宁女神赐福过的信徒才有的能力吗？” “……”小耳朵闻言一僵，kp旋即啧了一声：“管他呢，反正他现在看着一点都不安宁就对了！想想接下去怎么办吧！” 众人一时沉默。确实，这事一下就显得更加棘手起来——攻击对方的血管，只能打出僵直，但无法击倒对方。攻击签证和其他部位没用。可如果要攻击那个看着就像要害的红色眼球，又会像安可希一样正面脸接一个魇灾大礼包。 “我倒是听说过个事。”恰在此时，又一个声音响起。众人转头，这才发现许镜不知何时也蹲了过来。迎着几人目光，她若无其事地开口： “我听说，宙那幽无曾经从五女神处，掠夺走了一部分力量。但这部分力量，祂无法正常使用，因此只有当祂的意识附身在女神的信徒上时，才可以以信徒为媒介，调用这些力量。” “……” 撇开这部分情报的真假不谈，安可希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岂不是说，只要让祂离开精神医师，祂就没法搞什么痛苦转移了？” “话是这么说。”许镜闭了闭眼，耳边是贼能打又在对着血管连击的声音，“问题是怎么操作？” “那圣贼不是已经证明了，打签证行不通？” “……” “那就不打签证。”安可希轻声说着，侧头辨认着李想想的声音，迅速锁定了她的方向，抿了抿唇，挣扎着动了动手指。耳畔，骰子转动的声响再次响起。 “没收他的签证，就行。” 另一边，叶饶死命拦着正要往前的李想想，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焦头烂额。 老实说，在李想想出现的那一刻，她原本还抱着“疯狗它主子来了，多少应该能管点事的幼稚想法”——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主人管狗没管住，狗先把人拖着跑。短暂的错愕之后，李想想很快就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非要朝着精神医师那边去。 “他在叫我！”看着不大的中二少女非常坚持，“我听见了！他很难受，他需要我……” “需要你干嘛？打牙祭吗？”叶饶紧张归紧张，却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几乎每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气息。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真的很想将安可希的精神医师揪过来再给她治一遍。什么庸医！ “要不还是把她推回房间里去吧。”谢熔金脸都快憋红了，眼镜顺着汗水一直往下滑，“我怎么觉得她力气好大……” 叶饶深以为然。然而刚要动手，却见李想想似是空白了一下，动作忽然顿住。 叶饶猝不及防，差点把人推搡倒地。她赶紧将人拉回来，李想想却轻轻甩开了她的手，目光依旧紧紧盯着精神医师所在的方向。 “……对不起。”就在叶饶以为她又要开始闹的时候，却见她垂下眼帘，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随即深深闭眼，在贼能打骂骂咧咧的连击声中，深深吐出口气。 “我知道，你很痛苦，你需要我……可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帮你……” “签证，解除。” “……” 随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那响了半天的枪|击声，忽然陷入了沉寂。 与旁边的谢熔金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叶饶缓缓转头，正见到精神医师变异的身躯，徐徐倒地的场景。 一个投影的消失，并不比他的诞生慢多少。虽然从她们的角度没法看到太多，但精神医师消散时的光芒，却还是清清楚楚印进了她们的眼里。 “这就……结束了？”又过一会儿，方听谢熔金不敢相信地开口。叶饶呆呆应了一声，看看不远处脸色苍白的安可希，蹙了蹙眉，当即小跑了过去；谢熔金原本想跟上，然而注意到李想想站在原地，怅然若失的表情，略一迟疑，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所以，事情已经解决了，对吗？”安可希依旧看不到东西，只能通过声音判断。kp如释重负地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压缩空气手炮，好奇地打量了眼安可希，正要凑近细问，见叶饶过来，又默默退了回去！ “大佬！”叶饶现在也叫得很顺口了，完全无视安可希的反驳，“你没事吧？我刚才听你摔倒，好大一声响——” “嗯，没事，脸接魇灾了而已。”安可希偏了偏头，“对了，李想想她还好吗？她那个符文师又怎么了，我刚才听到他惨叫……？” 话未说完，忽感一阵破风声响，似有什么在迅速靠近。 直觉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安可希皱了皱眉，凭着感觉抬起符文枪，直接来了一下——而就在开枪的刹那，耳边蓦地响起叶饶的低呼。 “怎么回事？我打倒人了？”听出她声音里的慌乱，安可希也不由紧张了下，尤其是发觉自己的胳膊被小耳朵紧紧握住之后。 叶饶的回答却叫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不是，是那个眼球，精神医师额头上的眼睛！它没有跟着他一起消失——它、它飞起来了！” “飞起来了？”安可希一怔，“是我刚才要打的那个？” “……不。”许镜在旁冷静补充，“是你刚才打掉的那个。” “它已经变成一滩毫无意义的液体了，干得漂亮。” 安可希：“……” “那你们还紧张什么？”她更莫名其妙了，“不是打掉了吗？” “不是说那个……”叶饶这会儿总算冷静了一些，只是措辞依旧有些混乱，“那个大的，它分裂成了两个小的！大佬你刚才打掉的是其中一个！还有另一个，正沿着墙壁乱爬——噫！！” 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惊恐，安可希嘶了一声，不太确定地再次举起了符文枪：“行吧，那你们把它方向指给我，我再盲打一……诶？” 话未说完，安可希动作忽然一僵。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下，原本握在手中的符文枪啪地落地，发出一声清响。 安可希：“……” “不好意思。托大了。”默了一下，安可希认命地揣起了手，“我的触感好像也不行了。” “贼能打，要不你努力下？” “……” 安可希看不到，她这话说完，周围一片如出一辙的僵硬。贼能打倒是应得干脆，只是这回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望着那颗正沿着墙壁不住滑动的红色眼球，他只低低说了声“嗯”。 安可希：“……” 行吧，那看来这回问题是有些严重了。 指挥着幽老师，先去接应距离稍远李想想和谢熔金。安可希偏头听了一会儿，正想说些什么，忽听一声枪响，整个人当即抬头： “是贼能打？他打中了吗？” “……完全没有。”回答她的是许镜，似乎还啧了一下，“反而吸引那眼珠注意了。” “对的，它本来贴在墙壁上移动的，现在转移到天花板上。转来转去的，好吓人。”叶饶应声道，“诶，储藏间里是什么动静？有人出来了？” 安可希：“？” “嗯，是那个灵感术士。”很快便又听许镜道，“他出来……呃，找他的灵视之眼。不是找完就跑啊，待在原地干嘛？诶呀我去，那眼球朝他飞过去了！还好还好，被符文枪逼退了。咦不是，怎么又没打中呢？你家圣贼行不行啊，它又开始乱飞了……” 安可希：“……” “那个，不好意思。”心知这个时候不能要求过高，但安可希还是忍不住开口，“能不能请你说得清楚一点？你这一下描述一下语气词的，我都听不懂。而且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将那东西的动向说得清楚一点……” 如果能让她搞清对象在哪儿，说不准还能用骰子控一波。不然按照现在这处境，真就两眼一抹黑了。 “那你想怎样？还帮你详细描述吗？”许镜也是无奈，“它动向那么快，怎么说得清楚……” “嗯……”安可希也有些不知该怎么表达，“也不用太清楚，就类似，解说那种？” 许镜：“……” 许镜：“行吧，那我试试。” 说完，就听她深深吐出了口气。 安可希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闻声一顿，刚想说不必勉强，下一秒就听许镜压着声音，语速飞快地开了口： “突进，那个眼球现在正在突进，它在试图寻找合适的下手对象，它朝着李想想冲了过去，但贼能打打断了它的进攻，眼珠被迫退回……哦，它飞起来了！它在试图从贼能打的死角下手！它将目标换成了贼能打！贼能打回防不及，它要中了要中了——啊，等等！又有人拦住了它！” “是骁勇法师，是来自kp领地的骁勇法师！他站了起来，并用长矛封死了眼珠的进攻路线！漂亮，这是一次完美的截击，这一刻，他代表了kp领地的荣光，幸运女神的恩泽照耀在他身上！赞美女神！” “骁勇法师试图趁胜追击，可惜再次被眼珠逃脱。它在后退它在后退，它又要试图发起新一轮的攻击吗——不，等等！它被困住了！它动弹不得！漂亮的伏击！” “是符文师！来自安领地的符文师出手了！来自安可希领地的幽老师奶了他一口！他在仅剩一丝血皮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使用了限制移动的符文。优势，优势已经打出来了！” “现在压力来到了眼球这边，但它似乎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因为贼能打再次拿起了符文枪！他开始瞄准了！这一次，他还会，射偏吗——” 安可希：“……” ……我刚才，是不是没有把我的需求表达清楚？ 听着旁边许镜语气平平却在努力装作很激昂的解说，安可希一时有些茫然。 另一边，随着许镜的话音落下，她最后的那句疑问，也迅速得到了解答—— 又是“砰”的一声响。这一次，贼能打再没射偏。 钢弹稳稳击中了附在空中的红色眼球，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爆裂的声响，红色液体飞溅。 刚爬到门外把自己大眼珠子捡回来的灵感术士都傻了，条件发射地将手挡在了怀中灵视之眼的跟前。 安可希看不到这一切。她只知道在方才的一声响后，房间里忽然陷入了沉默。她直觉贼能打这次不会失手，因此也不急，只静静等着许镜给她补上最后的结果——然而等了好一会儿，许镜却迟迟不再出声。 房间里也没别的动静。能听见的，唯有其他人粗重的呼吸。 “呃，能来个人理我下吗？”安可希侧头听了一会儿，确认现在的自己还保有听力，“发生什么事了？贼能打死了？” “……” 还不如死了。 一旁许镜默默想着，悄无声息地起身，将身体挡在了安可希和叶饶的身前，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视线的尽头，是贼能打正在颤抖的身体 安可希看不见，但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方才，在红色眼球爆开的刹那，溅出了一丛红色液体。其中一部分，恰好溅到了贼能打的小腿上。 液体略显粘稠，沾上的瞬间登如活物般开始蠕动，又像是找到了寄主的藤蔓，不过转瞬，就开始飞快地收紧延伸，尾端蔓出细细的血线，攀爬的速度快到骇人。 如果有人看得再仔细些，就会发现，那液体延伸出的轨迹，几乎和贼能打脸上的细纹一模一样。只是此时此刻，他们也无暇顾上这些—— 因为几乎就在那团液体蔓延开的瞬间，在它最中间的位置上，又噗噜一声，钻出了一只红色的眼睛。 ……然后就看贼能打过电般地开始浑身抽搐，看得人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再次高高悬起。 “那个，安可希啊。”费了好大劲，kp终于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不也解除个签证试试？” “……”安可希却只是眨了眨眼，茫然地侧过了头，“你说什么？我有点听不到。” kp：“……” 什么运气，偏偏这个时候开始丢听觉！ 瞟了眼不远处仍在安静抽搐的贼能打，她暗暗咬牙，干脆凑到了安可希的耳边：“我说，你能不能——！” 话音未落，忽听四周一阵惊呼。kp心里咯噔一下，蓦地转头，正对上一个黑漆漆的枪口—— 那是贼能打手里的符文枪。 枪口正对着她们这边。 呼吸瞬间滞住，偏偏就在此刻，安可希还一无所知地开口：“所以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谁出事了？贼能打？” “……” 安可希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听到别人的回答。 她确信这下自己的听觉是真的开始消退了，因为就连原本明显的呼吸声，此刻都再听不见。她试探着将手伸到耳边打了几个响指，听到的声音也一次比一次模糊。 终于，在黑暗的包裹下，她什么都听不到了——而在听觉彻底消失之前，她听到的最后一系列动静，是来自贼能打的一声嗤笑，以及在众人惊呼中，响起的又一声枪响。 不知过了多久，安可希身上的盒魇效果，才终于逐渐退去。 被完全隔绝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对于时间的感知变得模糊不少。说不清是隔了十几个小时，还是干脆隔了一两天——然而直到恢复感官，她才发现，实际只过了半天而已。 因为无法感知到外界，她对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也一脸蒙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肯定被到处搬动过好几次，因为她时不时就能感受到震动和摇晃感。事实证明，她的判断也确实没错： 等她终于能再次看见东西时，她人已经回到了领地，自己的卧室里。 听觉和触觉，是比视觉更早恢复的。因此早在睁开眼睛前，安可希就大致猜到了当前的状况——具体有谁不好说，反正旁边围着的肯定不止一个人。 醒来一看，果然如此。床边乌泱泱一排，谢熔金站在最前面，正红着眼眶擤鼻涕。安可希默了一下，清清嗓子发出声音：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给我送葬。” “……大佬？！” 谢熔金蓦地抬头，一脸惊喜：“你恢复了？” “嗯。”安可希哑着嗓子应了一句，不知是不是被魇灾纠缠太久，一时半会儿竟有些适应不过来，肚子饿的感觉倒是特别明显。 “那个……”她四下环视一圈，确认已经回到了自家卧室里，不由微怔，第一反应就是那罐开了后才吃一口的罐头，“我打开的那罐肉……” “啊？”谢熔金吸吸鼻子，凑近些许，“大佬你说什么？我刚没听到。” 安可希：“……” “诶，她说肉。估计是惦记着之前打开的午餐肉。”再后面的kp倒是一下听懂了，快速解释一遍后又越过谢熔金靠了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安可希的肩膀，在她耳边大声道，“放心！你留在安的那份，我已经替你吃掉了！没有浪费！你安心吧！” 安可希：“…………” 安心个鬼，你这是生怕我不撅过去啊。 “不要那么大声，我听得见。”安可希不掩嫌弃地将人推远了些，略一停顿，又迟疑道，“所以，安那边……” “算是结束了。”坐在床尾的许镜呼出口气，“贼能打打碎了最后一枚眼珠，幽无的意识脱离。被祂所影响的精神医师回归后意识空间，虽说等级装备全部浪费，但至少得到了净化。” “李想想也算是……缓过来了。”她旁边的叶饶接口道，“她也没再继续和我们掰扯，道歉后将所有的东西都还给我们，我们就离开了。” 当然，除了归还的资源和装备外，李想想也主动提到了补偿。用她的话说，不管怎样，自己是领主，投影做的事，归根到底责任在她。更何况这次如果不是安可希带着精神医师过来，她甚至都不可能清醒，因此，不论是补偿还是答谢，都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谢熔金几人看她年纪太小，终究是有些心软。物资什么的一点没动，只拿了几张设备和符文的图纸。至于安可希那边，她们无权替她做决定，谢熔金便教了李想想如何利用领主手册与她沟通，等她们日后自己商定。 至于现在会聚在安可希的领地，理由也很简单。一是因为安可希身上的魇灾效果还没消退，直接离开总过意不去；第二，也是因为除了kp和谢熔金外，其他人想要返回自己领地，一时也没那么方便。 “我的领地倒是也在九区，通讯器也是改装过的，能用来联系。”叶饶不太好意思道，“问题是我的通讯器被它们收走后，为了防止被定位，被刻意弄坏了。” “虽说李想想那边的机械师，也说可以帮我修。但要我留在那里等，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就想问问，你们领地的机械师，能不能帮下忙。” 说完，不等安可希反应，又立刻道：“当然，是有报酬的。” 安可希：“……” “算了，你来都来了。”叹了口气，她在谢熔金的帮助下努力坐直身体，“不过我不保证一定能修啊。具体还得等我家师傅看过再说。如果苦手的话，你最好还是让安那边出手。” 至少那边的机械师，天赋水平是真的高。 叶饶高兴地应了声，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安可希又询问地看向许镜，后者神情自若：“我的通讯器也差不多状况。麻烦你了。” “我这边倒是没问题。”安可希有点困惑，“但你的领地也在九区？” “不在。”许镜道，“但我不同区也能联系。” “哦……”安可希估摸着，这多半就涉及什么很机密的新技术了，便没再多问。恰在此时，房门被轻轻敲响，旋即就见房门推开，举着托盘的小耳朵探头进来。 见安可希已然恢复清明，她很开心地弯了弯眼。另一边，安可希注意到她托盘上的东西，亦是一声低呼。 “绵绵饼！”安可希喜出望外，深感这才是探望病人的正确方式——虽然她也不觉得自己算是病人。 连声道着谢，安可希美滋滋地看着小耳朵将托盘放在自己跟前，一边伸手去拿小饼，一边好奇道：“话说回来——李想想她们那边，以后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运营呗。”许镜抱起胳膊，“难不成还想继续去打劫？” “那以前被她们打劫过的领地呢？”谢熔金小声道。话音落下，房间内一时沉默。 唯有安可希咔嗤一下咬下脆饼的声音，特别明显。 kp瞟她一眼，深深叹了口气：“你非要给自己加道德难题吗？这事可不好说啊。” “不过我之前去拿东西的时候，倒是有看到她让投影在统计库存。”叶饶回忆道，“似乎是打算尽可能整理出记录，再设法一一归还。” “……诶？”谢熔金有些诧异，“那她领地还撑得住吗？” 叶饶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尤其从她们和李想想的交流来看，这孩子本身对领地经营，就颇为懵懂的样子。 她似乎连领主手册都还不太会用，里面的版块都还没全部解锁。有些功能，还是谢熔金临走前教她的——顺便还简单说了下当前的领地布置可以怎么改，一些食物该怎么处理…… 不一定完全正确，但至少能让她在这个世界过得稍微舒服些。 “其实我倒觉得，她那个领地内部能建成那样挺不容易的。拆了反而可惜。”正好聊到这事，许镜顺势接口，“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她那个‘学校’，包括周边的街道，其实建得挺有意思的。很多场景都还原得挺像样的。而且虽然整体空间有限，但因为打通了上下三层再加上利用视错觉，趣味性和观赏性也不错……” “观赏性？”kp咋舌，“没什么用啊。又不是旅游景点，可以让人参观收门票。” “为什么不行呢？”正努力咬着小饼的安可希却抬起头道，一侧腮帮子微微鼓出，“我在地下城待过。他们那儿就有类似的景点。” “确实。可以主打重温童年的主题么。”叶饶沉吟着点了点头，旋即蹙眉，“只可惜安现在名声在外，估计哪怕他们愿意让别人进去参观，也没人敢去。” 更何况，要进入别人领地，本来就是一件存在风险的事。至少在叶饶的印象里，很少有人敢于尝试。 “其实说起来，不算幽灵领地爆发的时候，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其他人的领地呢。”叶饶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下，“感觉还挺奇异的。” “我也差不多。”谢熔金道，推了下眼镜，“之前，嗯……也就去过kp姐的领地而已。” “你那也叫去过？”kp闻言却是一声嗤笑。注意到谢熔金惊讶的目光，她轻咳一声，颇为做作地挺直了腰板： “我领地的三层深处，有一个克苏鲁主题的养鱼池，虽然还没投入使用，但已经建得差不多了。” “恕我直言，没看过那个，不能算是来过我的领地。” 这话一出，一群人纷纷发出没有见过世面的声音。安可希倒是很快抓住了重点：“你不是还没有鱼吗？” “是没有，但我有一个自己做的简易克苏鲁雕像！还有自制的旧印纹章！”kp自豪道，“哪天感兴趣了，下次交易板直接戳我，过来看就是。就当做是旅游项目试运营，不收你们门票了。” 安可希：“……” 那个在领地做收费景点的主意，你还真的听进去了啊。 小耳朵似乎没太懂她们在说什么，好奇地眨着眼睛，偷偷在本子上写字问安可希；安可希其实也不太懂克苏鲁，因此只小声回了句“她在邀请我们去看她家里的邪神雕像”——话音刚落，就见小耳朵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安可希赶紧写字，重新解释；另一头，谢熔金倒是配合地对着kp鼓了鼓掌，叶饶偏了偏头，看着对那个“克苏鲁养鱼池”也很有兴趣的样子。 许镜坐在床尾，面上也带上几分笑意： “说起来，其实挺多领主都喜欢在领地建点有趣东西的。我知道一个领主，一开始想在地表建过山车，结果没做多少就被天灾毁了。后来干脆改变思路，把轨道都挪到了领地三层……” “地下吗？”谢熔金诧异道，“地下也能建过山车？” “当然不能。所以她把它做成了矿车轨道。”许镜说着，两手握成拳，在身前转了两下，“就这种，可以自己摇动的矿车。还能顺便运石头，挺有趣的。” “别说，其实我也想过，等领地情况都稳定后，找点乐子来着。”叶饶眨了眨眼，语气带上了几分悠远，“我想做一个健身房。然后在健身房旁边做一个专门喝茶吃点心的房间，可以再放些书。嗯……虽然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对了。” “需要装饰吗？”kp兴致勃勃道，“我认识一个领主，从旧梦池里抽到很多景品和手办。需要的话我给你搭个线。” 叶饶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颇为欣喜地点了点头。谢熔金推推眼镜，面露艳羡。 “点心房啊……听着很不错诶。”谢熔金喃喃着，忽然转向安可希，“对了大佬，你有设计过类似的建设吗？” 刚给小耳朵解释完地球邪神不杀人的安可希：“……？” 什么东西？ “就是那种，不是非常必要，但很特别的建设？”意识到她方才可能并没注意到她们的谈话，谢熔金顿时有些不知该怎么解释，“那种主要用于满足精神需求的地方？” 安可希：“……” 有啊，四十多个，出门往右走两步就能遇上一个。你上去敲敲门，没准还能正好遇到一个精神医师。 当然，出于某种微妙的要脸，安可希到底没这么说，只随口应付了一下，就把这话题带了过去。 旋即目光在门口处又转了转，安可希略一思索，终是问出了那个自己自“醒来”后就一直有些在意的问题： “说起来，贼能打呢？” 第90章 第九十章 又半个小时后。 站在白鹄新开设的“病房”门口,安可希唇角微抿，伸手想敲，却又踌躇。 所谓“病房”,实际也就是间放着两张简易床铺的房间而已。说起来,还是在白鹄的坚持下才建起来的——作为一名根正苗红的治疗师，他坚持领地里除了有医务室和药房外，病房也必须安排，以备不时之需。 话虽如此，这病房设立至今,起到最大的用途似乎也就只有供偷懒的快乐人躲着摸鱼,以及供领地里的两名医师休息。 ……直到今天。 回忆起不久前从谢熔金她们那里听到的事，安可希暗叹口气，心情愈发复杂。 ——“诶，你说贼能打……哦对，大佬你当时都听不到了。” ——“他受伤了！用符文枪打了自己肩膀和腿……嗯？为什么要打？因为他那会儿好像也被污染了，小腿上长出了一只眼睛。可吓人了。 ——“嗯，对,他打了自己的小腿，就是为了打掉那只眼睛。嗯？那为什么要打肩膀？这我不知道，忽然他就动手了。” ——“那场景蛮可怕的，血流了一地。当时谁来着，还让他赶紧放弃签证，这样就能直接回空间休息。他死活不愿意……” ——“没办法，你们领地的幽老师就只能上去给他急救，又设法把人抬了回来……然后就被用手推车，一路推到‘病房’去了。” “……” 回忆结束，安可希克制地闭了闭眼,再次做了个深吐。 终是下定决心，轻轻敲了敲面前的门。 门内很快传出声“请进”，安可希顺势推门而入，门打开的瞬间，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一具缠着绷带的身影。 脑袋、脸颊、肩膀，处处可见伤口缝合的痕迹，一条胳膊用木板固定着，吊在胸前。或许是因为身体也有伤的缘故，连上衣也没法穿上，只能松松披在身上，露出腰上的层层绷带，收得很紧，勒出精瘦的腰线。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打满补丁的漂亮人偶，明明平时看着那么强大又令人安心的一个人，这会竟给人一种快要支离破碎的感觉。 看得安可希一时沉默。而对上她略显惊讶的目光，对方明显也微微一怔，苍白的脸上旋即露出一抹笑容： “安领主好。” “是来看望贼能打先生的吗？他在里面隔间，不知道是否醒着。” “……嗯。”安可希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他腰上的绷带，“你还好吗？看你包得很严实的样子。” 她对骁勇法师的印象，只停留在他被黑化精神医师揍趴在地的时候，之后失去视觉时，听见许镜说他又起身参战，还以为问题不大，没想到居然伤得这么严重。 “多谢关心。都是皮肉伤而已。”坐在床上的骁勇法师冲她颔首，“还得谢谢您，容许我在此处接受治疗和休息。” “没事没事，你别想那么多，先好好休息吧。”安可希赶紧道，示意他先躺回去。 骁勇法师是和kp一起来的，想要回自家领地，只有等对面在约定时间开了传送板才行。而且看他这待遇，想也知道，肯定是被kp当王牌主力喂大的。如果送回后意识空间，虽然伤口会复原，但相应的等级也会清零，对他们来说也很不划算。 安可希现在只庆幸，还好自己之前就把治疗师接了出来……不然光靠一个幽老师连轴转，也不知道应付不应付得了。 思及此处，她忍不住又看了眼对方腰间的绷带。骁勇法师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下学艺不精，没帮上什么忙，反而被伤成这样，真是让您见笑了。” 安可希连忙摆手，刚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房间深处一个声音传来： “安啦，那种浑身上下都透着邪性的玩意儿，你打得过才是怪了，也不用太当回事了。也不必说什么学艺不精……” “毕竟你身上又不止那一个毛病。比这严重的缺点多了去了。” “……” 里面的人话音落下，外面的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儿，方见安可希不好意思地抬了下唇角：“抱歉啊，他……你不用太在意。” “没事。习惯了。”骁勇法师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看来他醒着，您快进去吧。” 说完就从床头拿起一块紫水晶制成的静音符文石，自觉挂在了自己床头。 “……好的。”有些歉意地再次冲骁勇法师笑笑，安可希跨进屋内，快步朝着右边走去。 说是“隔间”，实际隔开两张病床的，只有一片帘子。用的是安可希当初从奇迹商会那儿捡回来的窗帘布，做了个简单的改装，用来将病房一分为二。 为了确保休息质量，白鹄还给安可希打了申请，在帘子的内外也都挂上了紫水晶静音符文石——当然，从方才那动静来看，这东西有没有效果，估计还得打个问号。 撩开帘子，正对上贼能打招牌式的灿烂笑容。 “领主好啊！”倚在床上贼能打兴致勃勃地与她打招呼，因为动作与绷带的限制，只能前后摇动手腕，看上去活似一只招财猫。 ……不，还是算了吧。 安可希深深看了他一眼，觉得想出这种比喻的自己，或许该和招财猫道个歉。 毕竟招财猫看上去可爱多了。 再仔细看了看贼能打身上的伤势，安可希又不由蹙了蹙眉。 谢熔金曾告诉她，贼能打打伤了自己的肩膀，所以当她看到对方身上那圈从左肩一直绕到腰上的绷带时，并没有感到意外。 ……当然，心里还是难受了一下的。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贼能打的腰上也缠着层绷带？ 还有那腿……不是说只打伤了一条腿？ 望着贼能打两条同样夹着木板，还被高高吊起的腿，安可希一时有些傻眼。 “你头也受伤了吗？”忍不住凑近些许，安可希俯身看了看他额发下的绿色布条，更是一脑门子问号，“而且为什么这个是绿的？” 贼能打对此倒是回答得很干脆：“因为我觉得绿的好看。” 安可希：“……”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轻轻吐出口气，直起了身体：“别告诉我你头上缠这一圈，也是为了好看。” 贼能打眨了眨眼，又是一个灿烂的笑容。安可希忍不住拍了下额头。 安可希：“那你的腿……？” “伤的是右腿。”贼能打实诚道，“可你不觉得这种把腿吊起来的姿势真的很酷吗？” 安可希：“……” 安可希：“那腰？” “你就说你进来时有没有盯着外面那人腰上的绷带看吧。”贼能打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安可希：“……” 好吧还真有。 但这不是你闲着没事把布往腰上缠的理由！ “这都谁帮你弄的……白鹄吗？”安可希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还真搭理你？” “他本来不想理的。”贼能打倒是不掩饰，“但我和他说，如果他不给我缠，我就自己再补一枪，有理有据地让他给我缠。” 安可希：“……” 决定了，回头就和息流说一声，做一批“不许医闹”的标语，给所有的医疗场所都贴上。 包括贼能打的房间。绝对值得单独贴一张。 再次扫了眼贼能打那伤痕累累的模样，安可希又不由闭了闭眼。她也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明明都是战损，怎么别人家的是美强加惨，她家的就像脑干缺失…… “你这，确定只是装饰，对吧？”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戳了戳贼能打头上的绿绷带。发现对方不闪不避，当即眼神一变，指头一弯，冲着对方脑壳就是一个毛栗子。 贼能打“啊”了一下，转头瞪大眼睛看她：“你干嘛，我是伤员！” “我知道啊。所以才要检查一下你脑壳有没有事么。”安可希理直气壮，顺手又曲起手指敲了几下，嘴里随着敲击的节奏蹦字，“毕竟，没事，的话，你缠什么，绷带啊！” 说完终于收回了手，盯着贼能打看了片刻，又轻轻抿了抿唇。 “还打自己。你怎么想的啊。” “……？”正给自己揉脑门的贼能打动作一顿，看她一眼，旋即“诶”了一声，“你都知道了啊。” “嗯。”安可希应了声，拉开椅子坐下，“她们说你被眼睛寄生，打伤了自己。” “剧透。”贼能打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亏我之前还打了好久的草稿。” “请不要在无谓的事情上耗费脑细胞。”安可希看上去毫无对病人的怜悯。贼能打瞟她一眼，叹了口气：“那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那眼珠子，宙那幽无的意识化身，都寄生到我腿上了，总得想办法打掉吧。又不是吸血虫，能用手抠下来。” “那你肩膀又是怎么回事？”安可希看了眼他包得严实的右肩，“我去找过白鹄了。他说你肩上的伤口比腿上更严重。” 贼能打：“……” 缓缓眨了眨眼。又过一会儿，才见他再次笑起来： “不打我自己……那打谁啊。” ……？ 尽管心里早就有所猜测，听到贼能打这么说，安可希心里还是微微揪了一下。 “你其实可以回到后宫。”她低声道，“像那精神医师，回去后不就好了？” 就算当时处在被控制的状态下，没法做出放弃签证的决定；至少在解决掉眼球之后，可以先回去好好休息——这样好歹能好受些罪。 虽然这家伙一直一副思维广又快乐多的样子，但安可希看得出来，这傻子多半还在疼着。笑的时候脸都紧绷着。 白鹄也说，因为用的有伤害加成的符文钢珠，两个伤口实际都有点严重。治疗的时候还得先把钢珠挖出来，想想就疼。 贼能打却一派坚持：“我不回去。又没到非回去不可的地步，我干嘛要回去。” 听得安可希一阵无语。她现在是真的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打架时把脑干打掉了：“没说一定要你回去。我只是觉得那样对你来说会更轻松……” “而且我还没升过级，回去的话损失也小，是不是？”贼能打早有预料般看她一眼，身体往下滑了滑，“然后呢？你还会再接我回来吗？” 这算什么问题？ 安可希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刚想说话，便听贼能打又自言自语般道：“你会接。可不会立即接。” “解除签证，等于已经浪费了一个签证和一笔费用。再接我出来，还需要额外的支出。那你投在我身上的开销就要比其他人大了。而且我并不是什么‘人权卡’，如果资金有限，这笔支出的优先级就一定不会高。” “况且领地内最近又多了不少人口，之前从外面的食物也消耗得差不多……多一个人就等于多一份资源消耗。所以出来的名额是有限的。而后宫内还有两个符文师没出来。还有防具商、磁力术士什么的，听着也很有用……” 如果和其他人回到同一个起跑线，他真的不确定，自己还有第二次被优先选择的资格。 所以他宁愿不回去。至少在外面，一切都是确定的。对他而言，这样就够了。 “……”安可希闻言，却是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她很想反驳。然而仔细一想，她却不得不承认，贼能打的猜测其实没有错。 就像贼能打说的——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需要盘算的东西太多了。多到有时候，个人的情感偏向，都需要往后排一排。 “但我肯定会接你出来的。”安可希抿了抿唇，低声说道。不知为何，竟有点心虚，“肯定会的。” “我知道。”贼能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再次笑起来，脑袋往后一靠，“抱歉啊领主，这算是我自私。但我不想再回去等着了，一点也不想了。” “顺便跟你坦白个事儿——但先说好你不能因为这个把我送走。” 贼能打偷偷看了眼安可希，低声道：“这不是我第一次想攻击你。” “我知道。”安可希垂眼看着指甲，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是在奇迹商会那次？” “对……嗯？！”这下，轮到贼能打傻眼了。安可希抬眸看他，忍不住嗤了一声：“你当我傻的？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贼能打出现反常，以及频繁去找幽老师，正是在从奇迹商会回来之后；幽老师虽说没有透露具体原因，但也说过，贼能打做的事对她自己有益。 更何况后来贼能打自己也透露了，找幽老师是为了把“选择领主”这个念头刻进dna……再回想一下当时在奇迹商会时，贼能打以手捂着枪口还略显恍惚的样子，很容易就把一切都串起来了。 只是安可希觉得事情都过去了，再加上对贼能打和幽老师的信任——当然主要是幽老师，就没太追究。随它去了。 “……”贼能打听完，却是真的傻了。 “您这领主当的，还真是……心够大的。”他小声说着，面上竟是难得露出几分无措，片刻之后，又自我调整般地深深吐出口气，旋即耸了耸完好的右肩。 “其实那次之后，我也想过，要不要干脆放弃签证回去待着。毕竟，谁知道那种事以后还有没有啊。万一我哪次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呢？” “可你不想回去。”安可希现在已经大致摸清他的思路了，“你也害怕告诉我后，我会直接送你回去。” 所以情愿瞒着，然后偷偷找幽老师，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打了个思维钢印。 “可以。”贼能打满意地点头，“你更懂我了，我很高兴。” “……”安可希终是没忍住白了他一眼，贼能打嘿嘿笑了下，随即“诶”了一声。 “可领主，你知道吗？” “我真正意识到我和其他投影不一样，并不是在我受到幽无影响的时候，而是在我发现，我真的不想回去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我来源不太干净？似乎思想上，也没他们那么乐观积极……在那些你不曾出现的时候，他们也会期盼、会焦急，可他们不会放弃希望。他们始终都相信，你一定是会来的。” “就像现在还在后宫里的那几位，他们也仍相信，你一定会带他们走的。” “可我没法相信。我知道这是事实，但我就是没法让自己相信。” 贼能打说着，深深看了眼安可希，似是想再笑一下，嘴角却没能抬起来： “我和他们的区别，在内里。我没法像他们那样随时充满希望，我所感受到的黑暗，似乎也比他们多。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活在盒子里的人，每一次——我是说我还在后宫里的时候——只有你到来了，那盒子才会稍微打开一点。你一走，它就又合上了。” 贼能打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下，抬头看向安可希：“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管他的外表有多么光鲜亮丽，都无法掩盖他病态的本质。他优雅精致的皮囊下，包裹的是一颗充满不安和偏执的灵魂。他像是一株扭曲生长着的橡树，从腐烂的土壤中长出，固执地将每一根枝丫都伸向有光的地方——而那，也正是有你的地方。” 安可希：…… 默默抬头搓了下脸，安可希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来，告诉我。你最近又看了什么？” 贼能打：“……” “你为什么会那么想。”他诚恳地看向安可希，“你不觉得这段其实很契合我……” 安可希伸手：“拿来。” “……”感受到她身上的低气压，贼能打识趣地闭上了嘴，默默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本书，恋恋不舍地递到了安可希手里。 安可希低头看了下封面，乐了：“《和病娇纸片人谈恋爱》？” 她顺手翻了下，又觉得纳闷：“我记得我们领地没这个啊。” “我问一个领主要的。就那个头发最长的。”贼能打比划了一个手抚长发的动作，“我看她包里书很多，就说借一本解解闷。” 领主们当初被催眠带走时，不仅是文具，连自家领地的书带走了不少。想来应该是为了丰富李想想课外的阅读量——而这些书，在她们清醒后，自然也都还了回来。 至于头发最长的那个……是说叶饶吗？ 安可希噎了一下，直接起身，将书夹到了腋下：“没收。这个我等等替你还掉。” “诶诶别啊！”贼能打赶紧叫了起来，“我没看到结尾呢，我都不知道那纸片人……” 对上安可希警告的目光，他声音又渐渐小了下去。过了会儿，方求生欲爆棚地小声道：“算了。不看也没差。反正这种爱情小说，最后男主女主总会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对吧？” “你说的那是童话故事……”安可希咕哝一句，瞥了眼贼能打吊起的腿，闭了闭眼，还是将书又扔回了他身上，“自己看完记得还啊。” 贼能打眼睛登时又亮起来，开开心心地应了声好嘞，跟着就要将书收起来。安可希看他一眼，略一沉吟，又再次开口： “还有，等你状况好些了。有时间的话，再去找找幽老师吧。” 贼能打正把书往枕头下面塞，闻言有些茫然地抬头，旋即明白过来： “哦哦，是说要把暗示再加强一些对吧？” “懂得懂得没问题。我也觉得，这次感觉还是有点险……” “我不是说那个。” 安可希嘴角微抿，忽然弯下腰来，再次伸手，往贼能打脑门上的绿布条上戳了戳。 “‘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安可希都不会抛弃贼能打。不管遇到什么事，她一定会带走他。’——去找幽老师，把这句话也给我刻到你dna里去，懂？” 贼能打：“……” 有些惊讶地抬眸，正对上安可希笃定的目光。他怔怔地看了她片刻，忽然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安可希诧异，“是因为幽无的影响吗？可之前那个暗示……” “不是因为这个。”贼能打睁开眼，一脸沉痛地摇头，“如果我照办你的话，幽老师肯定会吃醋的。男人一旦小心眼起来，干出什么都不奇怪，谁知道他会不会趁机把我催眠，然后让我把脑袋埋进马桶里……” 安可希：“……” 我为什么要搭理这个家伙？ 她忍不住反思起来。 刚才直接带着书走不就好了？你说你理他干嘛！ 而等安可希好不容易和贼能打掰扯清“幽老师会不会公报私仇”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并终于离开休息室时，已又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按照之前和其他人的约定，她离开后便直奔休息室而去。中途遇到其他投影时，也没忘顺便确认下领地当前的状况——值得庆幸的是，在她离开的这两天里，领地运转一切正常。 就是魇灾降临时，大家稍微慌乱了一阵，但因为中央区域的防御已经相当完善，再加上所有魔动人偶都关闭得很及时，所以并未造成什么损失。而在领地内休养的探索者们，因为被及时转移到了安全地段，状况也都还好。 如此一路来到了休息室，才刚到门口，就听见虚掩的门里传来了叶饶肯定的声音： “有的，我真的看到了。亲眼看到。” “我不是在质疑你，只是觉得这事很不合逻辑……而且遇到幽灵领地时，偶尔也是会有幻觉出现的……” “……？” 安可希微微挑眉，推门抬头：“你们在说什么？” 休息室内的几人闻声，齐齐回头——小耳朵身体不适，先回了房间，因此此刻在这儿的，也就几个领主而已。 谢熔金推推眼镜，刚要说话，就听一旁叶饶惊喜出声：“咦！我的通讯器！” “嗯。”安可希举起了手里的三个通讯器，“回来时路过了填星的工作间，就顺便帮你们带回来了。还好，不是很难修。” 叶饶喜出望外，赶紧上前接了过来，安可希踱进门里，正听见许镜若有所思地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该各自回去了。” “对哦，我和泡泡他们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kp看了下腕表，看向安可希，“能从你这儿借辆手推车吗？我家骁勇法师块头太大，我搬不动。” 安可希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再一转头，正对上叶饶欲言又止的目光，不由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叶饶难得有几分支支吾吾，与谢熔金交换了个眼神，最后还是由谢熔金开口：“就是，大佬，那个……我们觉得，你特意救了我们，我们总得有点表示……” ……？ 安可希动作一顿。 老实说，谢礼的事，她之前不是没考虑，不过真没怎么多想——一来，当时八字还没一撇，人能不能捞出来都还不知道。二来，她当时是真的以为，能从安那儿再捞一笔大的。 谁能想到结算环节，自己直接被强制下线了。后续虽说可以和李想想单独沟通，但面对一个认错态度良好的未成年，总归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 而谢熔金她们这边，因为之前没细想，以至于突然来这么一句，反而给安可希整得有点懵。 况且这又不像在地下城的时候，还能有个目录……安可希一时失语，索性谢熔金她们很快就再次开口： “那个，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所以之前问了下kp……她说你的领地目前没多少传送石，传送到这儿还是借她的。所以我就和叶饶商量了下，凑了一批传送石给你，你看行吗？” 安可希：“……” 偷偷瞟了下kp，恰对上对方深藏功与名的笑容。安可希心口一松，又看向谢熔金：“那我还能问你要菜谱吗？” “当然没问题！”谢熔金立刻道，“大佬你有什么口味偏好？我存货很多的！” “诶诶，记得我那份啊！”kp赶紧举手。站在她旁边的许镜吓了一跳，随即转向安可希，淡淡开口： “我传送石不多，就不和她们凑了。我领地里有两张真知女神祝福的ur卡，你到时挑一张去吧。” 安可希也没忸怩，直接说了谢谢，想起自己进门前听到的声音，又好奇道：“对了，所以在我进来前，你们到底来聊什么？” “虫姐咯。”谢熔金老实开口，一句话差点把安可希给呛到，“我们原本在说领地上层的布置。叶饶说她之前在幽灵领地时爆发时，曾亲眼看到过虫姐养在领地上层的虫子，可许镜不信。” 安可希：“……”见过？什么亲眼见过？什么时候的事？？ “幻觉。或者是曼德拉效应。”许镜对自己的观点非常坚持，“虫巢都是在地上的。想要获得虫母的卵，只有进入虫巢才有可能拿到——又或者，你是想说，那位‘虫姐’，顺利驯服了一个虫母并将它带到了领地上？” 许镜笑着摇了摇头：“你真觉得这种事情可能吗？” “可我确实看到了……”叶饶被她搞得都有些恼火了，“而且、而且说不定有什么其他方法，可以拿到虫卵呢……” “哦？”许镜斜倚着沙发靠背，轻轻抬手，“请举例。” “……”叶饶一时语塞，谢熔金却似想到什么，沉吟着开口：“如果，是从上面靠过去呢？” …… 正在倒水的安可希一个手抖，差点没把水泼出来。 许镜一顿，蹙了蹙眉：“什么意思？” “就是，降低领地的高度，和虫巢接触……”谢熔金道，“我见过一个这样的领地，和虫巢连在了一起，外面都被虫子爬满了。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获得虫卵，应该不难吧？” “……可即使如此，想要获得虫母，还是很不现实。”许镜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应该说，遇到这种情况的领地，想要活下来，本身就不现实。” “嗯？不是啊。”谢熔金茫然摇头，“当时那个领地，我看它后来又飞起来了。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谢谢关心，起码还活着。 安可希默默想着，端起水杯打算往嘴边送。一旁kp却似察觉到什么，悄悄靠了过来。 “诶，真的假的？”她凑近安可希小声道，“你那么生猛吗？直接去人老巢抓女王？” 安可希：……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人家女王主动来找我的。而且还曾有两个。 “行吧，就算你们说得这些统统为真，而那位领主，也在一系列极低的概率下，当真获得了一只虫母——然后呢？”许镜抱起胳膊，“她要这只虫母做什么呢？” “畜牧吗？撇开如何利用虫母不谈，她又要怎么驯服这种东西呢？养一只不能驯服的虫母，和在领地放一枚炸|弹有什么两样？” 安可希：………… 确实没两样。但我的点灯人需要岗位嘛。 不过说到驯服，倒是给了安可希一个转移话题的好机会—— “那个，能不能驯服虫母，这事不好说。但如果是驯服别的变异生物的话，或许还真有可能。” 安可希适时出声，见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暗松口气，紧跟着又道：“我之前从地下城那里，搞到了一种具有强净化功能的东西。不仅是能用来净化死物，净化活物也行。对有些变异的存在使用后，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变异程度……” 注意到几人眼中亮起的光，安可希心口又是一松。 “不过目前产量有限，价格也不会低。”她道，“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拿些样品来给你们看。” 回应她的，是叶饶和谢熔金毫不犹豫地点头。安可希如释重负，立刻转身往外走去——她在来的路上已经和白鹄确认过了，目前领地内的鱼人身体状况都已好转不少，净化光丝的产出也已逐渐恢复。趁着有熟悉的人在这儿，趁机搞个新品发布会也不错。 正要开门，忽见谢熔金耳朵微动，好奇转头：“咦，有人过来了。” 安可希一顿，将门打开一条缝，果然也听见了——哒哒哒的脚步声，正朝他们这边过来，步伐那叫一个急。 “哦，应该是我们领地的点灯人。”安可希一下子反应过来，转头冲其他人笑了笑，“你们要是不急的话，等等可以见见他。我这个点灯人是当初改过发色的，我感觉比默认版更好看。”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门外，一抬头，正对上明灯发亮的眸子。 他正跑得气喘吁吁，看到安可希的瞬间，眼睛却明显更亮了几分，更衬得容貌艳丽动人。 ……安可希却眼尖地瞥见了他怀里抱着的瓦罐。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而还不等她开口说话，明灯已然举起了怀里抱着的大瓦罐，艳丽的脸上浮上掩不住的得意： “喏，就和你说了，我一定能琢磨出怎么取虫胶的。” “你看，这么大一罐，都是刚从上面取回来的。现在上面的虫母，和我可要好了。” 安可希：“……” 维持着握着门把的动作，她默默看了眼面前骄傲挺着胸膛的明灯，又看了看旁边尚未关上的门。 又过一会儿，才听门的后面，传来叶饶梦呓般的声音： “上面的……虫母？”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安可希事后反思过。其实那个时候,自己或许是能拿出更好的应对的。 比如当场解除明灯的签证，然后直接推锅是这个投影身上魇灾的效果还没解除；再或者，当场找补,说“虫母”其实是自己领地养的一只两头小|穴鸡。 不管哪种，似乎都比第一时间关上休息室的门,然后在表扬完傻乐的明灯后，装作无事发生地直接离开来得好。 ——安可希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休息室内的人到底交流了什么，但她可以确定,等她若无其事带着样品光丝再次回来时，休息室内的气氛，明显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反差最明显的就是叶饶。再次见面时,她显然比之前要拘谨不少，坐在沙发上时都是挺直腰背，坐姿那叫一个端正。 安可希去拿净化光丝时,顺路带了点爆珠草果回来分。递给叶饶的时候，她甚至是用双手来接——连对安可希的称呼,都变成了“您”。 听得安可希那叫一个头皮发麻。 相比起来,谢熔金的姿态反而大方许多。对安可希的态度也依旧自然。 ……自然到连关于虫姐的话题,都能顺口提起的地步。 “说出来你们别生气,但其实我之前也有在想，‘虫姐’有没有可能是虚构的来着。”谢熔金提起这事时，刚从安可希手里接过一枚果子,语气自若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毕竟当初那种舍己为人的发言，听着有些太理想了。不过因为不想给别人泼冷水，所以也就是自己想想而已。” 不知为何，她看上去竟还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既然大佬就是虫姐的话,那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真好。” “……” 所以这就直接盖章了是吗？！ 安可希动作一顿，只觉连嘴里的果子，味道都变得微妙起来。 她都不知该怎么告诉谢熔金，当你觉得“这事能说通”的那一刻，这事本身，就已经说不通了。 至于许镜，不知是不是因为终于见到活例了，她倒也没再进一步质疑“虫姐”这身份本身的真实性。 安可希原本以为，按照她的性格，少不得还得要求再见见虫母实物啥的。没想在谢熔金盖章之后，她只是淡淡扫了自己一眼，旋即轻轻吐出口气。 “怎么说呢，这事本来是挺怪的。”她声音不大，但安可希还是听得足够清楚，“可既然是你，那就不奇怪了。” 安可希：“……” 有一说一，能做出这种奇怪判断的你，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挺奇怪的。 虽然有些迟了，安可希还是不死心地想要挣扎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方艰难开口： “那个，我觉得拥有虫母，也不能代表什么……” “懂得懂得。”正襟危坐的叶饶立刻点头，“大佬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替你捂好马甲的！” 安可希：“……”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可希一时失语，一旁忍笑很久的kp，终于凑了过来。 “给你提个建议。”她捂着嘴在安可希耳边道，“你现在说你在上层养了一只叫虫母的黑山羊还来得及。当然她们信不信就不好说了。” 安可希：“……” 想也知道，这种时候再扯这个也没什么用，安可希闭了闭眼，终是选择了最干脆的一个方案。 “我们可以不要讨论虫母的事了吗？”她无奈开口，从未如此希望一个话题赶紧过去。“时间有限，我觉得我们应该说点更实际的……” “有道理。”她的话很快就得到了众人配合地点头，下一秒，就听许镜直接开口，“那能请问下你领地当前的建设项目安排吗？不用透露很细，只需要大概思路就行。” 安可希：“……？” 什么玩意儿？ “她说你刚穿过来的时候领地就有四十多个建设。”许镜一指谢熔金，后者冲着安可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跟着就听许镜笃定道：“我对此感到非常神奇，从理论上来说，这事并不现实。所以很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安可希：“……” “对没错，我们是有一个虫母。”短暂地沉默后，她果断地开口，顺势将手中抱着的盒子，啪地放到了桌上。 “有没有人想要对此进行追问？没有一次，没有两次，没有三次——好，这个话题过。” “我们接下去来看净化光丝。kp，开灯。” 或许是因为安可希态度的强硬，接下去的时间里，果然没人再讨论虫母的话题。 只是有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仍或多或少地带着些好奇、诧异，或别的东西……但这就不是安可希能管的事了。 所幸，从另一个层面来看，这事也并非全无好处。 至少接下去的新品发布会上，安可希又顺理成章地加上了“虫胶”这一项。 “这个东西，嗯……顾名思义，就是一种强力胶。使用时需要和一定比例的水混合，将它变软。等水分流失后，就会再次凝固，因此最好是由控水术士来操作……” “耐寒耐高温，稳定性很强，与碎石头混合使用会更加牢固……”安可希百无聊赖地介绍着，注意到谢熔金和叶饶两人闪闪发亮的眼神，忍不住再次拍了下脑门，“总之就是这样了，你们自己看有没有兴趣吧。” “有兴趣有兴趣！”叶饶立刻叠声道，大有一副恨不得all的架势，转头看了看安可希之前带过来的净化光丝，眼中又不禁流出几分艳羡：“那个净化道具，也很实用的样子……不过现在还不能交易，是吗？” “嗯。”安可希点头，“需要再等几天，才能正式对外售出。到时候会主动联系你们的。” 考虑到净化光丝不仅自己需要用，地下城那边需求也很大，安可希本就没打算直接挂到交易板上批量销售。但私下先发展几个客户还是可以的。 而既然可以事先约定的话，也没必要专门走交易板了。还能省一笔摊位费。 叶饶看上去对这东西是真的心动，连连点头，还专门记在了小本本上，又用一个通讯器的改装图纸，预订下了一盒虫胶。 虽然安可希现在有了使用距离更远的水晶通讯板，但对于能同区使用的通讯器，她还是很心动的。 装虫胶的盒子是安可希之前捞到的保鲜饭盒，密封性也相当不错，就当是随胶附赠了。 谢熔金和kp之前就已经从她那儿购买过虫胶，这会儿还不用补充，只同样预订了下净化光丝。只是kp脑子更活络点，当即就问了问安可希，需不需要她帮着推广下虫胶—— “广告词我都帮你想好了！”kp看上去兴致很高的样子，“虫姐虫胶，粘紧你的一切财产，鬼都带不走！” 安可希：“……” “暂时没想靠身份带货，谢谢。”她心累地闭了闭眼，“不过这东西暂时是不打算挂到交易板了。所以你如果想做中间商或者代购的话，请随意——但先说好，容器自备。” “好嘞。”kp一拍手掌，“正好我认识一个领主，能做铁皮盒子。我到时候可以找她。” “你到底认识多少个领主啊。”安可希啧啧称奇，叶饶关注的却是另一个关键：“专门做铁皮盒子吗？她哪里来那么多铁啊。” “家里有矿咯。”kp指了指地下，“三层本来就能挖到矿石的，她又曾经抽到过一张幸运女神的祝福ur卡，效果是在开采石头时，开出指定矿石种类的概率大幅提升——” 那很好啊，安可希默默想到，下一秒就听kp道：“不过她只能指定一种矿石，而且卡的效果是永久。” 安可希：“……” 安可希：“别告诉我她指定了铁矿。” “她说她那个时候没玩多久，不知道水晶和宝石也能开出来。也不知道有专门的能源石和传送石矿坑。”kp耸肩。 安可希：“……” “真坑。”她忍不住摇了摇头，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创造这张卡的幸运女神。” “……”房间角落，正好奇打量着桌上虫胶的女生闻言一顿，旋即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也多亏了kp这一插曲。总算是将众人的注意力从“虫姐”这事上引开些许。不知是谁起的头，几个女生又因此讨论起了ur卡的事，这让安可希顿时感到轻松不少。 只是不知为何，在送她们前往传送室的路上，安可希明显能感觉到，几人的状态似乎又有了变化—— 叶饶原本走得好好的，不知为何，忽然面露思索。片刻后，又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目光，最后深深看了眼安可希，目光之复杂，看得安可希心头又是一个咯噔。 她不是很懂那个眼神的意思，老实说，也不是很想懂。 谢熔金则是一直在东张西望，叫人想到好奇心爆棚以至于坐立不安的比熊犬；至于许镜，嘴角则始终抿着，似乎怀着心事。 相比起来，kp的样子反倒是最正常的，只是脚步有些沉重——除了自带的物资外，她手中还推着辆手推车，车上正是刚从病房接出来的骁勇法师。 kp看着似乎有些生气，也不知是不是在气对方身上的伤；低头与那骁勇法师说话时，语气却比以往要温和许多。 而另外三个…… 安可希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对什么产生了反应。毕竟一路过来，除了两边已经完工的植物符文墙和几个路口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怀揣着隐隐的困惑，她推开了传送室的门。只见房间内，两个符文师早已做好准备，两块传送板同时开启，板子旁边分别是对应谢熔金和叶饶领地的传送符文。 “麻烦大佬了！我回去后会再联系您的！”叶饶有些紧绷地说着，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背包的肩带。踏上传送板的瞬间，脑海里却全是方才看到的惊人画面。 ——长长的走廊，用的是最低级的默认金属墙壁。墙壁上，却有无数植物攀爬缠绕，构成一层又一层的符文式样。 如果说之前，她对这东西的感想只是“很精巧，很有想法，但也很麻烦”的话，在知晓安可希就是虫姐之后，它们在她眼里，已然又多了层新的含义—— 众所周知，幽灵领地，无法带走拥有生命的东西。 与此同时，用来布置领地的东西——哪怕是厚重的水晶、特产矿石，只要遇到幽灵领地，同样也有被带走的可能。 这样一来，安可希会选择使用这种繁琐方式来布置防御的理由，一下就清晰起来了： 这是她为幽灵领地所做的准备。为每一次幽灵领地做下的准备。 因为她是“虫姐”，她有着面对幽灵领地时，一马当先舍己为人的高尚觉悟。但同时，她也有在思考，该如何在保护他人的同时，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损失—— 而这种植物符文墙，正是她反复思索后的结果。 ……不愧是虫姐！不，应该说，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是“虫姐”！ 自认为看透了真相的叶饶，几乎克制不住内心涌动的情绪。在站上传送板的时候，嘴角都因为激动而有些绷不住。 ……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符文墙存在的理由，或许远比她想得更加简单。 比如，为了省钱。 相比起来，谢熔金的心理活动则要简单许多—— “好多快乐人啊。” 她默默想道。怀揣着对大佬居然敢用快乐人搞基建的崇敬，同样踏上了面前的传送板。 而就在谢熔金的身影消失之后，kp也站了上去。 传送符文被迅速更换成了另一块——没过多久，她的身影便也消失在了传送板上。 目送着kp离开，安可希心口登时一松，转过头去，却见许镜仍站在原地，不禁一愣：“你怎么还在？” 她还以为对方会跟在叶饶后面离开。 许镜搔了搔脸颊，面上却是露出个有些局促的笑容。 “本来该离开的，只是有些事还没有做……”她小声咕哝着，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朝着安可希递了过来，“对了，这个，能托你帮我转交吗？” “？”安可希疑惑地接过一看，发现是一根银链，链子上有一枚钥匙形状的吊坠，“转交给谁？” “就是那个，和你一起的，嗯……‘小妹妹’。”许镜认真说着，说到“小妹妹”三个字时，不知为何，语气带上了几分揶揄，对上安可希狐疑的目光，很快又收敛情绪，一本正经地咳了一声。 “毕竟，这次她也有帮忙么。我觉得也该有所表示。这条链子，对我来说有些幼稚了，但我觉得配她正好，所以就想作为谢礼送她。”许镜说着，将安可希的手往里推了推，“总之就麻烦你了！” 安可希：“……” “所以，我就给你拿来了。” 又二十分钟后。 小耳朵的卧室内。 安可希唰地抖开手上的链子，好奇的目光在它和小耳朵间转来转去：“你和许镜认识？” 小耳朵这会儿正坐在床上，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大碍了。听到安可希的问话，她眼神微微一顿，旋即惯例般露出一抹温和甜美的笑容。 【在其他地方时，聊过。】她在本子上意味不明地写道，想了想，又补充道，【她人不错。你多和她玩玩就知道了。】 “是吗？”安可希看着却不太相信的样子，“可我觉得她有点怪。” 你真的确定只有一点吗——小耳朵默默想着，正要再次落笔，又听安可希道：“性格反复无常，有时候高冷又傲得不行，有时候却笑得有点憨。” 【这个确实是有。】在内心埋怨了一下许镜的不谨慎，小耳朵摇了摇头，缓缓写道，【她可能是有点……】 “而且，你俩真的不熟吗？”安可希自顾自继续道，毫不掩饰自己的试探，“我听她叫你叫得挺亲热的。小妹妹什么的……” “……” 笑容微僵，小耳朵的笔尖又是一顿。 不过很快，就见她又轻轻笑起来，飞快写完了后面的话，面不改色地递给了安可希。 安可希接过一看，神情顿时带上了几分微妙—— 只见本子上，“她”字的后面，“可能是有点”几个字已然被划掉，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大大的字。 【脑子有病】。 安可希：…… 行吧。 看得出你俩关系是不错了。 同一时间，另一边。 另一个领地内。 升降梯停在领地一层，电梯门缓缓打开。许镜自电梯中缓步而出，姿态那叫一个淡定悠然。 ……正在电梯旁边整理净化土的符文师，见状却是愣了。 “您、您好？”置换反应拍了拍手上的土，茫然又礼貌地应了上去，“您……您是从上面来的吗？请问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许镜弯弯唇角，冲他莞尔一笑，“你们领主现在在哪儿？领主办公室吗？” “……不好说。”置换反应蹙了蹙眉，想想还是没说实话，许镜却了然地点了点头：“懂了，那就是在了。” “那没你事了。你睡会儿吧。”许镜说着，冲他忽地打了个响指，下一秒，偌大的空间内便响起符文师咚地倒地的声音。 无所谓地拍了拍手掌，许镜微微侧头，正对上身后从浮空装置室里出来的机械师，面上不见惊讶，反而又笑了下。 “你也睡吧。”她说着，又是一个响指。旋即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径自朝着李想想所在的房间走去。 又过不久—— 领主办公室内，李想想正趴在桌上，强打着精神阅读面前的物资清单，冷不防房门被轻轻敲响。 她毫不犹豫地说了声请进，看到进门后的许镜，却一下愣住。 “你好。”不等她反应过来，许镜便率先开口，视线扫过桌上的纸张，语气里带着好奇，“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看，要还给人家的东西。”李想想显然被她的突然出现弄懵了，有些无措地左右看看，本能地跳下椅子，选了个更加方便活动的姿势，“那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镜却没回答她的话，只再次看了眼桌上的清单。不知为何，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消沉。 “你不用还了。”她轻声道，“用不着你还。” “不、不是。毕竟都是拿了别人的……”李想想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与她说这些。真要说的话，她只觉现在的一切都很莫名，“做了错事，总得要道歉、弥补……不是吗？” 这话一出，对面许镜的表情却变得更复杂了。 搞得李想想更慌了。她又说错什么了吗？ “不。”就在此时，她却听见许镜低低开口，仿佛是在回应她心里的话，“你说的没错。” “所以我该道歉。向你道歉。还有那些被牵连的人。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李想想：“……诶？” “真的很抱歉，你不应该来到这里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明明未成年玩家从来都不在名单里。”许镜说着，忽然懊丧地锤了下脑袋——动作之突兀，给李想想都吓了一跳。 “而且我也真的想不通啊，明明穿越前还有层层选拔，就算发错了短信，不合适的也会被及时退回去……这机制以前从来不出错的……” “因为平时不敢出来，我甚至都一直没发现……要不是有人写信给我说了这件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么大的失误，真是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李想想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她越说越急，说到最后，语气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委屈。敲头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一下下的，仿佛都敲在李想想的心脏上—— 忽然之间，敲击声又戛然而止。 紧跟着，在李想想愕然的目光中，她又再次抬起了头。 “不好意思，她表达不太清楚。还是由我来说吧。”许镜伸手在空荡荡的鼻梁上推了推，平静开口，冷淡得仿佛那个将自己锤得头发散乱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你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们的到来，就是为了修正这个错误。” 李想想：“……” “什、什么意思？”她有些慌乱地朝门外看了看，后知后觉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是，你们，又是指谁……唔！” 话未说完，脑门突然感到一阵凉意——不过转瞬之间，许镜就已经来到她的跟前，食指轻轻抵在了她的脑门上。 “我们就是我们。”注视着李想想颤动的眼瞳，许镜的语气依旧平静，“至于方才那番话，意思其实很简单。” “就是说，你可以回家了。” 像是呼应着她的话语一般，伸出的食指上一道微光忽而闪过。下一瞬，就见李想想身体一颤，整个人忽似被抽去了骨头般，软软向下倒去。 许镜眼疾手快将人捞住，然而却没能扶住人，反而跟着一起坐在了地上。 “……啧。”体力似乎因为方才的操作而流失不少，她闭眼深吸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说话的力气，“行了，人已经送回去了。接下去的事情交给你，我需要休息。” 说着，她再次闭眼，虽然表情依旧紧绷，但人看着却是放松不少。 毕竟，接下去的事情并不困难——无非就是利用李想想留下来的“躯壳”，暂时取代她的位置。以她的名义将所有的物资归还并安置好余下的投影，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这个领地转为幽灵领地…… 听着复杂，但实际很容易。即使是她那个脑子不好使的姐妹，操作起来也不会有任何难度。 “许镜”放心地想着，当即便要让自己的意识下沉，好换人来管事—— 然而就在她意识快要沉下的瞬间，她忽然听到了一声笑。 一声来自李想想体内的笑。 “……”难以置信地睁开，她霍然看向怀里扶着的人。却见本该软绵绵的躯体，这会儿竟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她会来这里？” 躯体内，有似笑非笑的声音传出。尖锐刺耳得像是金属在地上划：“很简单。” “因为让她来的，从来都不是你。” “……！” 呼吸顿滞，许镜当即松开抓着对方的手，后知后觉地想要将对方推开，然而才刚动作，手指上便传来一阵剧痛——她诧异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无数红色的血管般的细线，牢牢封在了李想想的身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面前的李想想唰地转过了脑袋。清秀的面庞上，缓缓勾出一抹僵硬死板的笑容： “你好啊，逃跑的兔子。” “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同一时间。 安可希领地内。 对此时此刻发生在安领地的一切,安可希都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自己正坐在小耳朵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聊着天,对方手中把玩着的银链忽然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跟着就见小耳朵垂眸看去,茫然了片刻后，眼神忽然染上了几分惊慌。 安可希不解地跟着探头——从她的位置，一时还不见掉在地上的链子。用目光找了一阵后，才终于锁定那东西的位置。她俯身将链子捡起,露出上面不住摇摆的钥匙吊坠，盯着看了一会儿，也跟着皱了皱眉。 “这个东西……颜色是不是比之前淡了？”她轻声说着,本能地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正琢磨着，忽感旁边一阵风起。安可希诧异转头,正见小耳朵正猛掀被子往床下跳，不等她反应过来,又劈手夺过了她手中的银链,转头就往门边跑。 她显然是急得狠了,连鞋子都没顾上穿。没跑出多远,却又似想到什么，蓦地一顿，旋即又一路小跑地冲了回来。 【不管怎样,别来找我。】她低头迅速地在本子上写道，因为写得太快，本该清秀的字迹都糊成了一团，【信仰女神的人可以信任。能和靓靓和平共处的人可以信任。】 【不论你之后想起什么,在你把所有的骰子找齐之前，不要把你的推测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幽老师。别让它听见。别让它看见。】 【别让它找到你。】 【好好吃饭。】 飞快写完最后一句，小耳朵将本子猛地往安可希怀里一推，转身再次往门边赶去。 安可希依旧一头雾水，囫囵扫了眼本子上的内容，眼神随即一沉。下一秒，就见她毫不犹豫地抬手转了下手指—— 清脆的固体转动声在房间内响起。小耳朵眼看就要碰到门把，脚下却忽然一滑，整个人兀地趴到在了门边。 再抬起脸时，手上的链子已然被安可希拿走—— 不仅如此，她非常嚣张地站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拿着链子的手高高举起，一副“你有本事你飞上来拿”的模样。 小耳朵：“……” 这倒霉孩子从哪儿学的！ 她从未如此恼恨过自己没有声音的事实——硬抢抢不到，偏偏自己又说不清楚。就连之前交流用的本子都被自己一时冲动塞给了安可希，这会儿正在对方的另一只手里晃啊晃。 而就在小耳朵焦急地琢磨起该从哪儿另找写字的载体时，却听“啪”的一声。她之前用的那本被安可希稳稳抛了下来。 不等她将本子捡起，又听“喀啦”一阵响——她惊讶抬头，正见安可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符文枪。正在检查弹匣内剩余的钢珠。 检查完毕，又见她转而掏出个通讯器。一边继续以撒盐般的手势高高提着银链，一边对着通讯器冷静开口： “喂，息流？是我。是这样，我现在需要再出趟门。之前和你说的事务你多留意下。还有记得关注水晶通讯板。” “符不起，帮我备一套传送工具，三块隔离符文。记得多带两块传送石。” “填星，我等等去你那儿再拿点钢珠。你提前准备下。还有那种飞行机器人，我需要带一个。” “调两个快乐人待机，我过会儿可能也要带走。” 不过转瞬，所有事情已经交代完毕。安可希将通讯器一收，啪地跳下椅子，那条银链子，却依旧牢牢地抓在手里。 转头对上小耳朵略显愕然的眼神，她倒是一派坦然，甚至十分理所当然： “这么看我干嘛。你不是打算出门吗。一起啊。” 说完，毫不犹豫地率先往门边走去。仿佛这主意，本就是她想得一样。 ……给小耳朵都搞得有点懵了。 【不对，你等等！】 眼瞅着安可希就快走到门边，小耳朵心头一跳，赶紧拦了上去，写字写到字都快飞起： 【我没说要带你去！】 “对，你没说，我自己说的。”安可希理直气壮，“这是我的领地，我说了算。”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和我继续在这儿耗，要么就是现在就和我一起去取物资，然后尽快出发。” “看你方才急得那样子，我想你也不想耽搁太久吧。” 小耳朵：“……” 有些着急地跺了下脚，她却还是不想妥协的样子，鼓着脸颊在本上奋笔写道： 【可你现在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你不知道事情多严重！】 “是不知道，不过大致能猜到。”安可希耸了耸肩，“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和许镜是旧识。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现在遇上了很大的麻烦，你想要去救她。而想要救她的话——就必须有这个。” 安可希说着，亮了下手中的银链，又飞快收起：“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某种可以起到传送作用的东西？或许还能定位她的存在？” 说起来，之前所阅读的歧途人的自述中也曾提到，他从幻梦女神处得到了赐福道具，形式正是一枚能够让他的意识穿越异界的钥匙。 而许镜送小耳朵的这条链子，吊坠形状也正好是钥匙……这很难不让安可希产生某些联想。 当然，随着联想和猜测而来的，还有更多的疑问。不过现下这情况，显然不是适合刨根问底的时候。 ——小耳朵想要去救许镜，且这事风险很大。她一个人去，很有可能回不来。 ——小耳朵确认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许镜也不曾对自己表现出恶意。另一方面，小耳朵对自己的身份，以及其他一些事，显然也有更多的了解。 ——最重要的是，她还挺喜欢小耳朵的。对于许镜，也有些在意。 安可希目前能够确认的就这几点。而单凭这几点，她觉得就足够构成她积极参与的理由了。 别的不说，至少带个水晶通讯板再加个传送石，及时跑路的能力还是可以保证的。 “所以，你现在还有疑问吗？”三言两语交代完自己的立场和想法，安可希反客为主地拍了拍手，不容置疑地看着面前的人。 “没有疑问那我们就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小耳朵：“……” 她似乎仍有些纠结，以至于安可希都摸到门把手了，她才一下回过神来，慌忙追上前去，伸手就要去拉，然而为时已晚： 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突兀地扑面而来。安可希只觉身体一晃、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来时，面前赫然已经是另一个场景—— 白色的狭长走廊，笔直通向前方。尽头是另一扇紧闭着的门。 “……” 安可希默了一下，转头往回看去。只见自己的身后，只有雪白的墙壁，微微闪着光。至于来时的入口，早就不知哪儿去了。 ……行吧，这个发展，我承认我是真没想到。 “什么情况？”安可希狐疑地展开手掌，却见手中的银链，已然又变了个模样—— 链子还在，钥匙形状的吊坠，却已经不见了。 【……那是个一次性用品。】小耳朵的本子，这才递了过来，本人低垂着脑袋，显然也正尴尬。 【当你产生‘要去某地’这一想法的时候，它就自动生效了。开门只是触发的仪式。】 安可希：…… 有一说一，你们这个触发的仪式，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我还以为至少还得放个血啥的？ 【我也没想到它触发得那么快。我以为最少也有几秒钟的缓冲过程的。】小耳朵看上去也有些呆滞，【可能是因为你现在的力量已经比较强了……】 【对不起，这个我应该先说清楚的。】 安可希：“……” “算了，也是我想当然了，没问清楚。”安可希轻叹口气，见小耳朵垂着眼帘，忍不住又戳戳她的脑袋。 “当然，这也是个教训。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该分享的情报就要分享，不要打着‘为你好’的名义瞒来瞒去的。看看，翻车了不是。” 把小耳朵的脑袋又戳低些许，安可希呼出口气，旋即摸了摸口袋。 不太好的消息是，因为上车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做好的准备全都没用上。好消息，她随身还剩下一把符文枪、一块水晶通讯板。符文枪里还有六颗钢珠，全是刻有加成符文的，至少攻击力很有保证。 有水晶通讯板在，暂时也不用担心失联……唯一让她担心的，就是许镜那边的环境。如果是在领地内就没差，若是在外面，她们两个没带防护的，搞不好反而得让她来捞…… 不管怎样，来都来了。身后也已没了退路。安可希呼出口气，也没再纠结，将所有东西都揣好后，便与小耳朵一道，朝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走了过去。 走廊不长，一路小跑，很快便赶到门前。即将开门的瞬间，小耳朵神情却又严肃起来，一脸凝重地将几行字递到安可希面前： 【记住，如果情况不对。优先保全你自己。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跑出去。】 【不管你接下去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不论其他人管许镜叫什么，你都不要理。装作不认识她。】 【她的样子……可能也有些吓人。请不要害怕。】 “……”虽说心中早就隐隐有了猜测，不过看到小耳朵这么明晃晃地暗示许镜不是人，安可希还是不由沉默了一下。 心情亦越发凝重。深吸口气，安可希伸出手去，终是下定决定，推开了面前那扇白色的大门。 ——推开的刹那，首先听到的就是“咚”的一声。 随着这声音而来的，还有某些四溅的物体。安可希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抬起一手挡在跟前，缓过一秒，定睛再看，不由愕然瞪大了眼： 只见她的面前，赫然是一个领主办公室。 还是一个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的领主办公室。 桌椅翻倒，一地狼藉。地面墙壁上坑坑洼洼，似是被重物击打过；而罪魁祸首，也几乎一眼就能确定。 几步之外，领主办公室的中央。许镜正大马金刀地站在那里，身体微倾，气喘吁吁，手中拿着的，正是一柄不知哪儿找的巨大铁锤。 看着就能将人脑壳一锤敲碎的那种，锤子上隐隐可见闪光的符文。 ……而她的面前，则是一团更令人惊讶的东西。 一团黑影。人形的黑影。黑影之间，能看到有无数红色的血管纵横，仿佛叶片的经络；那应当被称作“脑袋”的地方上，则胡乱长着六只血红的眼球。 ……对，只是眼球，光秃秃的。排列也毫无规律，给人一种随便长长的感觉。 而几乎就在安可希看清那东西的瞬间，对方似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忽然就朝她们这边冲了过来——然而尚未靠近，便又听“咚”一声响。一柄大锤从旁用力甩了过来，雷霆般砸在它的身上，直将它重重捶翻在地！ 光是捶翻似乎还不够，许镜又快步上前，抡起锤子，捣年糕似地又使劲往下砸了好几下。直到将黑影几乎砸成了一块饼，方堪堪停手，顺势一甩汗湿的头发。 “……”给安可希看得，眼都直了。 “那个，不好意思。”略一停顿，她不太确定地开口，“我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不。”拄着大锤的许镜半转过头，语气淡漠。安可希这才注意到，她的右手手背似乎破了一大片，正在不住往外滴血。 “对它而言，你来得正是时候。” 安可希：“……？” “漏网之鱼大杂烩。”许镜声音压得很低，安可希几乎听不到，“过年了属于是。” “……”坦白讲，没听懂。但不知为何，安可希忽然有了种想掉头回去的冲动。 只可惜这会儿，掉头也来不及了——身后的那扇门早在她们走出的刹那便自然消失，明明白白两张单程票。 尽管满腹疑问，但这会儿显然也不是问话的时候……注意到被许镜捶翻在地的黑影蠕动几下，很快又跟没事人似地原地爬起，安可希心里立时咯噔一下，毫不犹豫地就掏出了自己的符文枪。 枪口很快就瞄准了最显眼的那颗红色眼球。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安可希忽又似想起什么，动作登时停住。 另一边，许镜阻拦的话正要出口，见状顿时松了口气。同一时间，小耳朵却一个箭步抢上了前，唇角紧抿，一手高高抬起—— 手指在空气中飞快地划过，勾勒出隐隐可见的轮廓。上下两个三角相连，正是一个简笔画的沙漏。 下一秒，又见她手指在空中虚虚一转，画出一个巨大的弧度。那隐约可见的沙漏，亦随着她的动作，在虚空中无声地迅速翻转—— 翻转完成的瞬间，隐约听见一声尖锐的哀鸣。巨大的力量原地爆发开来，宛如汹涌的恶浪，裹挟着那刺耳哀鸣，直直朝着那团黑影冲去！ 那黑影似是也没料到小耳朵会突然来这么一手，猝不及防被正面击中，整团影子都因此扭曲起来，似是正遭受着莫大的痛苦；两条细竹竿般的腿，更是连站都站不稳，被冲击得不住往后退去—— 眼看对方就要退到门边，安可希心中忽然一动，手指随即一转！ 伴随着两个骰子清越的转动声响，本就不稳的黑影又抽搐着，连连往后退了好些。几乎是同一时间，原本虚掩的房门似是受到风吹，自行往后打开些许，露出的空间，恰好够容纳那团黑影…… 眼看着那团黑影当真从门缝中摔了出去，安可希赶紧上前，打算关上房门，另一道身影却是比她更快—— 不过一错眼的工夫，许镜就已经闪到了门前，不仅闪电般磅地关上了面前的房门，手中更不知何时多了把银色小锁，毫不犹豫地就拍到了门上！ ……最绝的是，她行动时肩上甚至还扛着那把大铁锤。安可希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跑过去的！ 而就在小锁碰上门扉的刹那，整扇门的轮廓，顿时都变得模糊起来——周边的墙壁如同活物般延伸，将厚重的门板一点点的包裹、覆盖。不过转眼，整扇门都被牢牢封了起来。 一眼望去，除了光洁的墙壁，什么都看不到。 “……” 缓慢地眨了眨眼，小耳朵忽然扑通一声坐倒在地，闭眼不住大喘着气，脸色苍白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撅过去。 安可希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才刚扶到旁边椅子上，忽听一声巨响，从墙外清晰地传来。 ……听着像是撞击的声音。安可希侧头看了一眼，谨慎开口：“是外面那东西，在试图撞门吗？” “不然呢？”许镜意味不明地摸了下空荡的鼻梁，缓缓与墙壁拉开距离。又过一会儿，方转身道：“不幸中的万幸，它也不完整。所以这面墙壁，多少还能撑一段时间。” 安可希：“……能撑多久？” 许镜：“我怎么知道。外面那东西的具体力量是个变量。你去问明白，回来我给你算。” “……”安可希默了下，又道，“那如果它再闯进来呢，会怎样？” “这我不清楚。你得问它。”许镜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毕竟食材会被做成什么菜，这事食材说了也不算，对吧。” 安可希：“……” “那个。”她忍不住凑近了小耳朵，“她以前说话，也这么不客气吗？” “……”小耳朵抿了抿嘴，看上去也有些局促。 【这个身份的话……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是有点狠的。】她压着脑袋在本上写道，时不时瞟一眼许镜当前的状态，脸色依旧苍白，【等她冷静下来就好了。】 安可希：……是这样吗？ 尚在思索间，冷不防旁边又是一声惊人的声响。安可希诧异抬头，正见许镜将扛在肩上的大锤重重卸下，咚地砸在地上。 地板上都凹下去一块。 “都说了时间有限，你们还愣在这儿干什么？”注意到安可希有些惊讶的眼神，许镜半个身体挂在大锤柄上，充满压迫地俯身： “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大老远还专门跑过来送……但来都来了，那就麻烦动动脑子啊姑娘们。” “我那面墙又不可能封到天荒地老，现在还坐着不动是想要等那家伙再打进来后和它一起打麻将？还是打算到时拉它一起讨论丧葬事宜？” “你们到底干嘛来的，当我这儿新手葫芦娃训练基地吗？” 安可希：“……”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抵达这里前，小耳朵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许镜”……确实有点吓人。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小修） 好消息是,许镜暴躁归暴躁，但叙事能力还是在的。没花多少工夫，就向另外两人大致说清了当前的情况。 ……虽然安可希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完全听懂了。 “那个,不好意思,等我捋一下。”趁着许镜说完喘气的当口，她慎重地举手,尽可能迅速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内容： “也就是说，你其实不是‘玩家’，而是游戏的幕后策划之一。来到这里是为了将李想想送回原来的世界，因为,呃，未成年防沉迷机制……” “但是你没有料到幽无已经潜伏在她体内，所以导致反而被它抓住……嗯。” 安可希顿了一下，想想还是多问了句：“那李想想呢？” “她的意识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和身体，留在这儿的仅仅是个临时躯壳。”许镜偏了偏头,“以及谢谢你，把我用五十字说完的事，用一百个字又复述了一遍。” 安可希：“……” “我怕我误会么……”她小声咕哝着，又看了眼小耳朵,后者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这会儿正紧盯着那扇不住被撞响的墙,眉眼间都是担忧。 ——对于许镜所说事情的真实性,安可希并不怀疑。她比较在意的是，许镜和小耳朵又是什么关系，以及她俩在这场游戏里，又各自扮演的是什么身份。 毕竟从之前的接触来看,小耳朵对她们穿越游戏的事，是当真一点不懂。对于投影、领地之类的存在，也一度充满好奇。偏偏这样的她，和许镜是旧识，这让安可希很难不在意。 ……话虽如此，但不知为何，对于这个问题，她莫名不是很想继续探究下去。 总觉得探究的结果，会指向某种很不幸的答案……安可希默默想着，很快便转过思路，再次看向许镜： “它为什么想要抓住你？你能用其它的方法逃跑吗？比如再用那种‘钥匙’？” 她指的是许镜之前送给小耳朵，又被她和小耳朵用来赶路的那个钥匙挂坠——奇怪的是，当她把这事告诉许镜时，对方却露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情，旋即相当神经质地弹了下自己的脑门。 “我就说你们怎么会千里迢迢过来送，合着是这家伙搞的。真就三个神队友。” “……” 搞得当时的安可希一脸莫名，不过想想小耳朵曾给出的“她脑子有病”的评价，很快也就释然了。 双重人格么，都是玩过游戏的，懂，都懂。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面对自己给出的建议，许镜却是摇头一声叹息：“没用的，要是可以我早跑了。” 她说着，举起自己仍在淌血的右手： “这里，曾经被幽无‘缝住’过。虽然后面被我挣脱了，但‘缝住’的效果依然存在。只要它在这儿，我就没法脱离这片领地。” 安可希蹙起了眉：“你的意思是……” “只能让它离开——击退它，或者干脆消灭这一部分。”许镜抱起胳膊，没好气地看向仍在砰砰作响的墙，“但你们也发现了，这事并不容易。” “嗯……”安可希面露沉吟，“要攻击的话，只有打眼睛才有效，对吧？可它有六只眼睛……” “而且它已经吞噬了李想想留下的躯体。这也就意味着，它可以使用部分安宁女神的力量。”许镜道，“那种力量，你之前在打精神医师的时候，已经见过了。” 安可希：“……” 她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事——之前在攻击被污染的精神医师时，她也曾试图直接攻击对方额头的红色眼珠。结果攻击没中，反而迎面被对方用魇灾在了，平白多受了几个小时的盒魇。 “宙那幽无曾经从女神处掠夺了一部分力量。但只有依靠曾信仰女神的信徒为媒介，才能自由使用。”——没记错的话，当时的小耳朵是这么解释的。 “说是力量，实际不如说是技能。”许镜道，“李想想领地供奉的是安宁女神，四舍五入，也算是安宁女神的信徒……” 说到这儿，她若有似无地瞟了垂眸的小耳朵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继续道：“如果直接攻击眼珠，就会触发它从安宁女神那里抢走的被动技能，伤害会被吸收消解，还会回赠一个小魇灾。所以我之前才会尽全力攻击黑影的部分……” 一方面是为了击退，尽可能地避免再被它主动攻击——许镜心里很清楚，如果再被它缝住更多的部分，那么她连拉开距离都做不到了；另一方面，也是想试试这样能不能削弱对方，同时也算为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不过从目前来看，她的战术除了成功避免被缝住外，在其他方面的效果都相当一般。事实上，如果不是安可希和小耳朵及时过来，并联手将对方驱逐到了房间之外，许镜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那你还说我们是葫芦娃……”安可希忍不住小声道。 这不明明有帮上忙么。 话未说完，许镜已经一眼瞪了过来。安可希乖乖闭嘴，想想又道：“所谓的魇灾攻击，就像小耳朵方才用的那种，是吗？我看两种技能都有涉及沙漏的元素……应该是同源吧？” 她曾亲眼看到，在触发幽无的被动防御时，对方面前有隐隐的沙漏形状浮现；而小耳朵之前开大时，分明也画了个沙漏的图案。 一旁的小耳朵闻言，脸色却凝重起来。迎着安可希求证的目光，她认真地点了点头，略一沉吟，又低下头去，一本正经在本子上写字。 才刚写完“其实我就是”这几个字，便听安可希啪地打了个响指。 “行，那我开门见山——那你有没有什么技巧，可以对抗那个机制啊？比如说抢先手，或者效果覆盖之类的？” “……” 小耳朵一愣，思索良久后，默默划掉了已经写好的几个字，转而写道：【什么叫做，效果覆盖？】 安可希：“打个比方就是，如果我先中了它的盒魇，五感丧失。你再往我身上砸一个能够放大五感的魇灾——你估算一下，这样会导致个什么效果？” “……”小耳朵茫然地眨了眨眼，诚实地低头：【你会感觉自己像被装进了盒子。而且盒子里面全是爬来爬去的刺猬和小虫子。】 安可希：“……” 行吧，那还是算了。 【但我应该可以一定程度上，干扰它的能力。】小耳朵紧跟着又写道，【不过不多。】 【保证攻击生效，或者阻止魇的施放。二者我一次只能做到一个。】 “也就是说，即使能够打掉一颗眼珠，也不能避开接下去的魇灾。可这样的话，就没法继续攻击了……”许镜抿唇。安可希一拍手掌，却一下又有了新的思路： “等一下，我忽然想到——既然你们说，那是被动防御。也就是说，它不一定会百分百生效吧？所放出的魇灾，应该也不是指定的？” 【如果被攻击要害的话，是一定会自行出现的。】小耳朵却道，【回击的魇灾是随机的。】 “这世上有多少种魇灾？”安可希仍是不死心，“就没有哪一种，是哪怕中了，也不会对人造成很大影响的吗？” “……想什么呢你。”许镜忍不住道，“魇灾都是负面情绪和状态的浓缩，是世间万千痛苦的具象化。以你现在的状态，正面撞上哪一个都不可能没事……” 【不，有一个。】小耳朵眼神微动，却是缓缓竖起了本子。 【安宁女神自己的痛苦。】 【祂曾将它也提取出来，做成了魇……如果中了那个，短时间内是不会有问题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般地写道：【不会有大问题。应该。大概。我觉得。】 安可希：“……” 有一说一，虽然你的文字很认真，但你这反复强调的样子，真的很让人不安。 “行吧，不管怎样，至少证明——我们还是有概率抽到比较好的结果的，对吧？” 安可希闭了闭眼，自我打气般说道：“已知小耳朵可以保证攻击生效，那我们接下去只要确保六次攻击后，每一次出现的魇灾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就好……” “怎么保证？”许镜再次抱起胳膊，“魇灾共有三千种，抽到指定种类的概率在百分之零点零三。如果你想赌自己运气的话，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没用。” “不要在幽无面前拼运气，类似的蠢事我见过一次就够了。” 安可希：“……” “不是你说话就说话……”她眨了眨眼，莫名其妙，“你瞪我干嘛。” “……” “没什么，想到一个蠢货。”许镜抿了抿唇，不太高兴地收回目光。 安可希眸光轻转，明智地放弃了对这个话题的追问，转而道：“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纯拼运气……” “那你打算靠什么？靠你自己的骰子吗？”许镜克制地吸气，抬手摸了摸鼻梁，“如果是的话，我劝你也不要白费心思了。” “那种防御机制，来自于女神的力量。仅靠你目前唤醒的两枚基础骰，是根本不可能有作用的。” ……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目前只能甩两个骰子？ 安可希微微挑眉，许镜见状，又是一声冷哼：“这有什么难猜的。之前相处时，你两枚骰子都用过。只要结合结果，不难推出骰子本身对应的功能。” “可我还有一枚呢。”安可希立刻打蛇随棍上，“另外一枚，说不定会有作用……” “你自己找的东西，你不会用，问我做什么？”许镜噎了一下，神情忽然显出几分难堪，“当时情况那么乱，我怎么知道被抢救下的是哪些……” “什么？”她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太小，安可希听得模模糊糊。想要细问，却见对方已经不高兴地侧过了身：“我说还不会用的东西就别指望了。想想别的办法吧。” 安可希：“……” 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安可希呼出口气，忽又打了个响指：“对了，这个领地的投影呢？或许可以叫他们来帮忙。” 她无法影响那个防御机制，但可以影响子弹的命中概率。实在不行，再凑五个人，加上许镜，一人一枪，小耳朵在旁边干扰，她在另一边扔色子，车轮战总行了吧。 “而且，有的投影也能发挥些其他作用么。”安可希越想越觉得这事靠谱，“比如那个符文师，叫什么导电反应的……” “置换反应。”许镜不耐烦地纠正。 “行行置换反应。”安可希点头，“总之就是叫他们来帮忙……等等。”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有点奇怪的事：“话说那怪物在外面砸门都砸多久了，他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放心。他们此刻都在睡梦的囚|禁之下。”许镜淡淡道，“同时也正被保护着。” 安可希：“……啊？” “……我在入侵时让他们都睡着了。没听到我的呼唤不会醒。”许镜默了一下，选择了比较直白的说法，“而幽无没法依靠梦境制造污染。所以目前还算安全。” 安可希：“……那万一它想不开，决定先去把他们做了呢？” “有我们在这儿，它没时间去看别人——况且领主离开，那些投影失去实体只是迟早的事，它不会蠢到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呼出口气，许镜的语气笃定且冷漠：“其实真要说的话，氧化还原反应这会儿倒是能帮上忙。最出色的骗术有时连神明都会上当。只可惜他等级太低了，心性也不坚定，难以直面幽无……” ……？等等，那谁？ 与小耳朵交换了一个茫然的眼神，安可希试探地举手：“那个，请问那位‘氧吧还原反应’指的又是……” “这个领地的欺诈师。”许镜蹙眉，义正辞严地纠正，“还有，是氧化还原反应。” “好的好的，反正又是个反应就对了。”安可希深吸口气，“那有没有可能同时唤醒两个反应……我是说让符文师和欺诈师一起过来帮忙？我觉得车轮战这个思路还是可以的……诶你别瞪我嘛，他们这名字确实很难懂，听着又都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置换反应是单质和化合物之间的变化，是用来提取单质的；氧化还原反应的重点是电子的得失和转移，到底哪里一样了？”许镜震惊地看着她，仿佛是在惊讶她居然连这么基础的东西都搞不明白。 “而且都说了他们的等级不高，你凭什么觉得一群低级的投影有能力直面一个有六只眼珠的幽无碎片——？” 她蹙眉看向安可希，后者的眼神正在发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啊？”安可希愣了一下，猛地抬眸，心不在焉地点头，“嗯嗯，听到了听到了，提取转移什么的，在听在听……” ——这完全不像是在听的样子好吗？ 许镜脸颊微鼓，刚要再说些什么，小耳朵却忽然起身，冲她轻轻摆了摆手。 ……？ 注意到小耳朵严肃的眼神，许镜不禁一怔，再看向安可希，这才发现，对方似乎不仅仅是在走神而已。 ——此时此刻，她正微微仰头，定定地望着虚空。 而她视线的尽头，分明是那三枚静静排列，大小不一的骰子。 提取——转移。 耳边不期然再次响起许镜方才的话，安可希闭了闭眼，只觉脑海中似有什么正在涌动，似要破土而出。 没记错的话，之前小耳朵确实也说过。她所守护的那枚骰子，似乎和什么“提取”有关，但因为表达太过含糊，当时的安可希只隐隐觉得熟悉，却也没法领悟更多的东西。 直到这会儿，她听到许镜提到了另外一个词。 转移。 先提取，后转移。 某种逐渐成型的概念，缓缓自心头浮起，仿佛它本来就该在那里。安可希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身，视线在空荡荡的办公桌上一扫，忽然动手，将摊在上面的一本本子，迅速推到了桌子的边沿。 然后在另外两人愕然又不解的眼神中，又伸出手指轻点，虚空中传来骰子旋转的声响。 啪地一下，骰子定住。紧跟着又是一声轻声——众目睽睽之下，那本只有一半露在桌子外的本子，干脆利落地掉在地上。 小耳朵距离最近，见状直接站起了身，下意识将自己的本子和笔搁在椅上，屏息等待着安可希的下一步操作。 ……等了两秒，却再无任何变化。 又过一会儿，只见安可希忽又俯身，将本子放回了桌上。原样摆放，仿佛无事发生。 看得小耳朵又是一愣。 是……是实验失败了的意思吗？她默默想到。 先前看安可希似有所悟的样子，还以为是她想起来了骰子的用法……现在看来，可能是有印象，却还是用不了？ 暗叹口气，小耳朵扭头就要去拿自己的纸笔写字，尚未动作，却忽听哒的一声，周围响起骰子转动的声响。 诧异转头，她这才发现，虚空中那静静排列的三枚骰子中，最中间的那枚，不知何时，已然转动了一下。 表面依旧如同笼罩着雾气一般，看不清数字。然而朝上的那面上，已然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十分暗淡的白色光芒。 ……什么意思？ 小耳朵偏了偏头，面上浮现不解。就在此时，却见安可希又动了下手指，那枚骰子再次转动了一下——紧跟着，小耳朵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身后，忽又响起了东西落地的轻响。 又一次扭过头去，却见自己之前放在椅上的水笔，明明没人动它，这会儿却自己掉在了地上。 “……？”小耳朵再次困惑偏头，许镜却似意识到什么，低低叫出了声： “置换之骰。” “原来当初被你抢救下来的，是这一枚。” ……？ 小耳朵眨了眨眼，捡起本子和笔，很实诚地写下四个字： 【不懂。求解。】 “简单来说……就是可以交换概率，并直接导出结果。”安可希喃喃地开口，看上去依旧有些魂不守舍，“只要是由‘我’触发的事件，‘我’就可以将它原本的概率和结果提取出来，并转移到另一件，和‘我’无关的事情上……” 且成功转移之后，事情发生的概率会被放大至百分之一百。即必定会发生。 “就拿刚才的事举例吧。”许镜这会儿看着倒比安可希更清醒，毫不费力地就接上了话头，“现场有两个东西，一本是李想想留下的本子，另一本是你的笔。这家伙弄掉的是本子，但她将本子的掉落概率换到了水笔上，并且因为本子已经掉落过了，所以那支笔也一定会掉。因为这个结果，已经被她触发过了。” 小耳朵：“……” 缓慢地点了点头，她低头思索片刻，抬头露出一抹温柔甜美的微笑。 许镜：“……” 她转向安可希：“咋办，她没懂。要不你再解释解释？” “……” 安可希心说我拿头给你解释——我自己都还没完全搞懂好不好！ 话虽如此，随着脑海里涌出的东西越来越多，她明显能感觉到，意识内有某种轮廓正在渐渐成型—— “或许能用！” 心念电转，她蓦地抬头，伴随着外面的撞击声，毫不犹豫地开口：“这个骰子，或许能用！” “只要我提取出的概率，去换掉幽无自动防御时，魇灾随机出现的概率，确保最后抽——我是说，确保它释放出来的魇灾，正好是影响最小的那一种，再加上小耳朵的干扰，我们或许就可以一口气直接打掉它的六个眼珠……” “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枚骰子的概率转移，也是有使用限制的吧？”许镜却皱起了眉，“你确定你完全搞清它的使用规则了？” “……差不多吧。” 安可希闭眼再次捋了一遍脑子里涌出的东西，深深吸了口气： “主要限制有两条。一个是概率的转移，只能在同等级、同类型的事件中使用。” 物对物，人对人，平凡事件对平凡事件，非凡事件对非凡事件。 换言之，本子的掉落概率，她只能换到水笔上，但不能换到小耳朵身上；如果她动手推到了一个人，相应的概率也只能在活物之间转换，不能换到物品上。 第二——就是如果她要去影响一个超出自己当前控制范围的东西，就必须保证，用来交换的概率，与目标原本可能发生的概率，相差不大，或者是更小。 相差越小，转换成功的概率越大；而如果能确保用来转换的概率比原概率小，就一定可以转换成功。 再打个比方就是，她原本无法影响发生概率为零的事件。但现在，她完全可以用另一个相近的概率去替换它。比如1，比如0.1—— 概率越接近零，转换的成功率就越高。一旦转换成功，哪怕是已经翻出的扑克牌，都一样可以被她抹去重来。 只要使用得当，哪怕是原本“不会发生”的事，都会变成“必定发生”。 “当然，这说的是理想状况。”安可希说到这儿，自己也心虚了一下，“真的想要触发概率为零的事件，估计得用另一个零概率去换才行。” “准确来说，是另一个无限趋近于零的概率。”许镜忍无可忍地纠正了她的说法，眉头随即又拧得更紧了些，“也就是说，你其实也没办法保证一定能成功转换……那这事还是不行。” “……不，可以的！”安可希瞪大眼，斩钉截铁道，“那种无害魇灾出现的概率又不是零。是百分之……呃，就，就三千分之一嘛。” “只要我们用比三千分之一更小的概率去换，就一定可以换成功！”安可希信誓旦旦。 所以说你要上哪儿去找那么小概率的事件？而且还是非一般的事件……许镜默默想着，注意到安可希充满肯定的眼神，原本想说的话，却忽然噎在了唇边。 恰在此时，又一阵惊人的撞击声响起——不知是不是因为墙锁的力量正在逐渐退去，来自外面的冲击声，已然越发清晰。 甚至已经到了有些吵人的地步……许镜克制地闭了闭眼，忍无可忍地转头： “吵死了！不知道我们正在商量怎么办你吗，你这个￥的，给我安静！” 说完，再次转向安可希，语气一下温和了许多：“你继续。” 安可希：“……” 她一时没能接得上许镜的话，因为她的耳朵正被小耳朵捂着——差不多就在许镜的“你这个”三个字刚说完，小耳朵的手就闪电般地盖了上来，捂得那叫一个严实。 直到小耳朵眼含警告地撤掉双手，她这才听到许镜重复的话语，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安可希说着，顺势将手指向办公室后方的柜子，“但我想，我们用来转移的概率，本身就来自和女神力量相关的东西，那想要用它去影响那什么防御机制，应该也不难，对吧？” ……？ 似是意识到什么，许镜表情微顿，顺着她的指向缓缓抬头。 只见那封闭的柜子里，赫然是一个抽卡盆。 “ssr出率1.3。”许镜心中一动，然而很快便又蹙起了眉，“若说以指定ssr来算的话……卡池里算上常规的投影职业和信息奖励，ssr种类总数会控制在四十个，这样算下来概率也比0.03要高……” “你是按一个ssr算的。”安可希却不假思索地开口，语气中莫名透出几分笃定： “可假如，我抽到的是双黄蛋呢？” 许镜：“……” 又过片刻，方见她轻轻呼出口气。 “虽然你这样自信的样子好像很帅，但我还是不得不指出一点。”许镜冷静道，“单算十连出双ssr的概率，实际并没有比0.03要高。” 安可希：“……” 诶，居然没有吗？ 愣愣地眨了眨眼，安可希旋即放弃地叹了口气。 “行吧……” “所以说。”许镜无奈，“这种靠概率的事我们还是……” “那只能再赌一把。争取每把都出三黄蛋，或者四黄蛋了。”下一瞬，便听安可希喃喃自语般开口，“我努力一下。” 许镜：“……” 等等，你确定那是努力一下就可以的事吗？？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安可希话音落下,房间门内再次陷入静默。 唯有门外的砰砰声不住作响。听得人心头略慌。 快手快脚地从柜子里拿出银盆并放满水，安可希紧张地瞟了眼封闭的墙壁，很快又将目光转向许镜。后者推了推空荡的鼻梁,终于开口，语气却有些微妙： “不好意思，我想再确认一下。我似乎和你说过,我是这个游戏的幕后策划之一,对吧。” 安可希：“……啊。” 许镜：“……” 许镜：“然后你当着我的面,告诉我,你要从我的池子里，捞一堆ssr。” 安可希：“是啊。” “……”所以你是完全没觉得这事有什么问题是吗？ 心知这会儿并不是讨论“当面鄙视策划定的抽卡概率是否也算是一种对策划的骑脸嘲讽”这种问题的时候,许镜哑然几秒,终是理智地决定放弃讨论这个问题。 并在短暂的思索后，再次叹出口气： “行吧。如果你真要赌，我愿意陪你。” “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对方有六颗眼珠,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攻击六次。” “你确定你的信用币,够抽六次十连吗？” 安可希：“……” 安可希：“啊。” 注意到她瞬间门僵硬的动作,许镜早有预料般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你这顾头不顾尾的毛病还真是……” 后半句话尚未说完,又被再次响起的撞击声打断。 再次撇了眼墙面,注意到上面原本的房门轮廓已再次慢慢浮现,许镜眸色不由一沉。随即下定决心般闭了闭眼,从口袋中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本,伸手在右手的伤口上一抹,直接用左手手指在本上飞快书写起来。 “卡池的事不归我管，概率和抽取规则一时也没法改。但临时增加一张特殊卡的权限我还是有的。” “那张卡应该可以帮你减免些信用币费用，但能不能抽到它,全看你自己的造——” “啊！” 话音未落，忽听安可希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 许镜动作一顿，诧异抬头，正见不远处的银盆内金光灿灿，安可希两指提起，指间门正捻着一张薄薄的卡片。 “免费十连卡！”安可希压抑地欢呼道，“我单抽出的！好神奇！我还以为常规池没这东西呢！” 前脚刚把“免费十连”重新加入卡池的许镜：“……” 我，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游戏策划。精心定下的规则，正被一个不靠谱的家伙当着我的面，无情践踏着。 最离谱的是，我还要亲手给她开挂加buff…… 这到底算个什么说法？ 望着安可希手里那张金灿灿的免费十连卡，不知为何，许镜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熟悉的不妙预感。 一时间门，她甚至有些搞不清，一个能无限十连的安可希，和外面那怪物比，究竟哪个更加恐怖。 “看在都不容易的份上……”默了几秒，她不知第几次地叹息出声，表情凝重地摸了摸自己空空的鼻梁。 “拜托，别让我们破产，谢谢。” 安可希：“……” 同一时间门。 一墙之外。 头顶着六只横七竖八的眼睛，庞大的黑影仿佛粘液般贴着墙壁游动着，缠在身上的赤色血管鼓动着，时不时便扬起一截，朝着面前的墙壁狠狠一击。 它当然不认为，这种单纯的撞击能击破面前的阻拦。这只是一种消耗的手段——或者，用那些异界来客的说法，这是在消耗面前“墙壁”的耐久。 反复的攻击，必将导致加速的虚弱。就像现在，随着它锲而不舍地玩闹般地撞击，那被藏起来的门，已然越发显眼了。 快了、就快了——还差一下、两下…… 十下之后，面前的伪装终于完全剥落。 它亦没再浪费时间门，灵活地蠕下墙壁，没过多久，便又恢复成了那种手脚细长的类人模样，大摇大摆地朝着那门把手伸出手去。 或许是因为刚吞噬了一个人类躯体的关系，它现在似乎对人类的形状有种莫名的偏好。尽管在没有附身的情况下，它实在很难搞清人类躯体的配置，甚至连眼睛该怎么放都不太清楚—— 但这并不妨碍它选择继续用“人类”的样子行动。 不光如此。连它的内里，都似乎变得更“人类”了。更外显的情绪，更轻盈的心情，在开门的时候，它甚至因为无法克制的喜悦，而轻轻哼起了歌： “红红的眼睛长长的耳，红红的血液长长的骨。一窝三只小兔子，终有一天藏不住。” “一只跳进大坑里，两个跟着埋了土……” 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门锁打开，它摇摆着晃进房间门内，头上的六颗眼珠转动，缓缓扫过房间门内缩着的人影。 “一只浑身是破洞，一只脑袋装浆糊。剩下一只最奇怪，灵魂缝缝又补补……？” 哼到这里，它忽然一顿。 胡乱排布的眼睛飞快地四面八方转动着，直到此刻，它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房间门内，它看到的人影，只有两个。 一个在桌边，一个在角落。还有一个背对着自己，但那不是“人”，只是一抹披着衣服的幻影—— 迟缓地歪了歪头，不等它反应过来，一只闪着符文光芒的铁锤，已自它身后重重落下！ “抽卡的！” 躲在门后的许镜一面用锤子狠狠击中黑影的双腿，一面厉声开口：“动手！” 安可希：“……” 虽然但是你能不能直接叫名字！ 当我什么，抽卡小妹吗？ 安可希在心里抱怨着，动作却是没有丝毫迟疑，低头拿起搁在桌上的“免费十连卡”，一下便塞进了盆里！ 盛在抽卡盆中的清水，立刻翻涌着绽出数道光芒—— 金光、紫光、紫光、金光…… 安可希径自将手伸进去打捞着，每一道光芒之后，指尖便都可摸到一颗柔软的小球——不过乒乓球大小，表面同样闪烁着代表着等级的光芒。金色是ssr，紫色是sr，白色则是最普通的r卡。 按说还存在更高级的ur，不过看样子，这波没有。 小球的表面，是一层柔软的水膜。看似十分脆弱，可事实上，只有抽卡的领主能将其捏碎——捏碎之后，领主即可获得对应的物品。如果抽到的是投影，对方则会被直接传送到后意识空间门，只留下随身携带的签证。 换言之，不捏碎小球，便无法确定里面所含的内容物。 不过这会儿，安可希也没那个一一检查的心思了。也没那个必要。 因为概率的提取与转移，本就还需要另一个重要步骤—— 如果她想要提取一件事的概率，那她就必须在提取前，手动调整事件的结果，使其状态回档至事件发生之前。 就像之前，她要将本子掉落的概率转移，就必须先将掉落的本子捡回桌上。再比如现在—— 面对着桌上打捞出的十个闪光小球，安可希以目光简单确认过其中的金色光球确有三个之后，便毫不犹豫，伸手一抓，旋即向下用力一抛—— 直将它们全都丢回了水中！ 接触到水面的光球立刻下沉，转眼便被摇晃的水波吞没——同一时间门，悬在空中的骰子轻转，朝上的一面，已然染上了耀眼的金光。 手动回档成功，概率提取成功！ 安可希深吸口气，毫不犹豫地旋身，顺势抄起放在桌上的符文枪。扳机扣动，一枚钢珠激射而出，直奔不远处的黑影而去！ 黑影这会儿正以一种很怪异的姿势，在地上做着一字马。腰上被许镜补了一锤，如同被撕开的般，破出一个大洞。 察觉到安可希射来的钢珠，它却只微微侧了侧头，看着却毫不在意，甚至连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 任凭钢珠冲到跟前——那个若隐若现的沙漏轮廓再次浮现，旋转着挡在它的身前。 然而，下一瞬，却听一声无声的脆响。 空气忽然出现震荡，沙漏出现裂痕，任由钢珠笔直穿过，神准地撞入瞪大的眼珠之中。 一声刺耳的哀嚎旋即响起，站在角落的小耳朵眼睛随之一亮！ ——真的有效！ 用以施术的手指依旧高悬在空中，她神情微动，却顾不得调匀急促的呼吸，立刻转头朝安可希看去—— 同一时间门，随着安可希一个意动，悬在空中的骰子已再次翻转，闪着金光的一面，直直翻向了黑影所在的位置。 概率转移，触发。 安可希不确定自己的动作是否慢了，又或者自己是否成功了。因为所谓的对“随机魇灾”的操控，完全没有任何实感可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击出那枚钢珠后，不断在心里默念，“三千分之一，我要最无害的那个。”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面那怪物的防御机制依旧在奏效。因为就在她转动骰子的下一瞬，她就明显感觉到，某种力量如野兽般朝着自己扑来——而后就是一种清晰无比的被击中感， ……好消息是，不疼。 也没什么难受。 没有幻觉、没有致盲。情绪没有任何的波动，对周围的感受也没有任何的扭曲。 真要说的话，她只觉得安静。过分的安静。 明明不远处，许镜还在气喘吁吁地抡着锤子痛殴黑影，发出砰砰的声响；那黑影也正为自己破碎的眼睛哀嚎着，声音尖锐无比。房间门的角落，小耳朵一手按着胸口，正在不断调整着呼吸。 可安可希还是觉得很安静。仿佛这些声响都来自另一个世界。仿佛身上已笼上了一层疏离，一种与外物间门隔的疏离。胸口全是寂寥，与难以言说的孤高傲慢。 ……这就是，小耳朵所说的，安宁女神自己的痛苦吗？ 安可希一时恍惚，直到脑门似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她茫然转头，正见小耳朵放下丢东西的手。再看一眼正努力牵制着宙那幽无的许镜，方真正清醒过来，忙旋身冲回抽卡盆前，从旁边又拿起一张免费十连卡，想都不想地就往水里丢。 抽卡盆旁边，还有至少两张免费十连卡，这都是安可希之前就备下的——因为她需要用来提取的，是“十次抽取中获得三个ssr”的概率，再加上需要手动将事件结果回档，所以哪怕在十连中获得了免费抽卡机会，她也是没法直接使用的。除非放弃这一次的概率转移。 因此，安可希选择在开战前，就先给自己备好足够数量的免费十连卡——单抽九中五，再加上自己的信用币存款，剩四千左右，最少还够两个十连，至少抽卡资源目前是够的了。 接下去只要赌： 赌自己接下去的抽卡里，还能秀出多欧的成绩。赌自己接下去的成绩，还能有多嚣张。 安可希盯着眼前不断跳出光芒的水面，心跳得很快，眼底却全是光。 耀眼的光芒，很快便再次从盆中跃出——紫的、紫的、金的、金的、金的…… 安可希甚至都没耐心等它们全部跳完，确认有三个ssr后就直接将手中光球全又扔回水中。伴随着骰子的旋转声响，反手又是一枪。 打完，再抽。金的、金的、金的……回档、提取、攻击、再抽。 安可希一开始还会顾及下其它方面的情况。比如许镜的安危、比如小耳朵的状态、比如那黑影遮挡眼珠的动作——然而随着手头的动作不断重复、眼前的金光不断闪烁，她却渐渐地，顾不到那许多了。 攻击的效果不用管，反正小耳朵一定在帮，自己一定会中。黑影的遮挡与逃窜也不用管，反正许镜一定会替自己做好牵制，确保子弹的路径畅通无阻。 她只用管好眼前的抽卡盆就行。她只要确保自己的操作没有失误，确保金光的闪烁足够耀眼，确保所有的概率，所有的结果，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金的、金的、金的。 偶尔有只出了两个ssr的十连，安可希连看都没看，毫不在意地便将捞出的光球随手一抛，只留了个金色的小球握在指尖，信手捏碎，果然又是一张免费十连。转手又被轻描淡写地丢入水盆之中。 ——看吧，这才是真正的幸运。想要什么，便得到什么。所欲即所得。所得即所愿。 ——看吧，这才是我该有的样子。只需意动，世界便围我转动。所有的结局，任我支配调遣。 ——因为这就是我应得的。因为天恩在我，眷顾在我，奇迹在我。因为我即天恩，我即神眷，我即奇…… ……诶？ 正在放飞的思绪忽然中断，安可希眨了眨眼，眼底的陶醉与飘忽飞快退去，转而浮上一抹茫然。 ……？我即什么？ 安可希皱了皱眉，心头疑惑更甚。 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方才短短的时间门内，自己身上的抽离感又加重了些，意识都有些信马由缰，整个人如同梦游一般。 她怀疑这是那种“安宁女神限定版魇灾”导致的结果，一时却无法确定。所幸那段时间门内，她走神归走神，手上的动作却是片刻没停，进攻的工作也都完成得很好： 不远处，黑影头上的五颗红眼都已经破碎，连带着它的躯体都缩水许多。基础的人形都已经维持不住，正以一种荷包蛋般的姿态，在满房间门游走，试图躲避许镜的锤子…… 不，不是。 安可希很快便反应过来。它不是在躲避许镜的攻击，而是在试图突破许镜的防线。 ——它已经意识到，自己或者小耳朵，才是这场战斗的关键，所以放弃了和许镜的对抗，想要直接切到后方来！ 而许镜……不知是不是因为缠斗太久，这会儿的动作明显已经慢了不少。脸色也苍白得有些吓人。 ……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察觉到这点，安可希神情倏然一凝，立刻转头，将刚捞出的十枚光球再次丢回了水中。随即习惯性地拿枪、旋身，不假思索地就要去扣扳机—— 就在此时，耳边却传来扑通一声响。 安可希默然转动眼珠，这才发现小耳朵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摔了下去。 她正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按着胸口，肩膀剧烈起伏着，像是已经喘不过气。 “……” 啊。 仍处在魇灾的效果中，安可希心绪没多大起伏。见状也只在心底低低叫了一声。 随即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不妙。 要糟。 就像是呼应着她的想法般，小耳朵这边刚摔倒，另一头，因为她而分心的许镜就被黑影重重摔在了墙壁上。 失去了许镜的阻拦，黑影畅通无阻，转身便蠕动着朝着安可希冲来。安可希蹙了蹙眉，手中符文枪再度抬起，扣下扳机的瞬间门，心底却又“啊”了一声。 不对，不能这样打。这样没用。 那个谁来着？对，叫小耳朵的，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没有办法对对方再进行干扰。也就是说，这家伙的防御机制会继续生效，这枚子弹打不中它。 ……真麻烦。 安可希默默想着，耳畔传来□□射在桌脚的声响。 桌子轻轻摇晃，几枚被安可希随手搁在桌上的光球随之滚动，落在地上，轻轻碰撞上安可希的鞋边。 安可希却没多管，只冷眼看着那坨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在摆脱了许镜的锤子后，它很讲究地将自己又捏成了人类的形状，只可惜，捏得似乎有些四不像。 躯干过长，肢体扭曲。勉强能称作“脑袋”的突起上，是五个骇人的空洞，以及那颗仅剩的、仿佛血包般的红色眼珠。 另一边——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许镜，终于艰难抬起了头。 注意到黑影的动向，她表情登时一顿，视线飞快地扫过仍在艰难喘息的小耳朵，神情更是焦急，旋即便见她咬了咬牙，用力闭起了眼睛。 一个呼吸过后，双眼再次睁开。下一瞬，便见她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求助地看了眼倒地的小耳朵，很快又收回目光，抬起不住颤抖的手指，紧张地在面前的空气上用力一划—— 正如同之前的小耳朵一样，她指尖飞快地勾出一个沙漏的形状。 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门，房间门内的空气再次开始震荡。即使隔着那么远，她也能清晰听见那黑影的沙漏护盾再度出现裂缝的声音。 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心，又一个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哒的一声。那是安可希的符文枪掉落在地的声音。 ——晚了。 许镜蓦地意识到这点。 她的干扰放空了。 她记得安可希说过，她的符文枪里只有六枚钢珠。现在，所有的钢珠都已经用完，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发起攻击了…… 心脏重重一跳，许镜惊恐地抬头，正见那黑影微微躬下身去——从她的角度，看不见安可希的身影，只能看到黑影不住颤动的肩膀和背脊，以及某种刺耳的，吭哧吭哧的声音。 像是正在撕扯与啃噬的声音。 ……完了。 巨大的绝望，倏然翻涌出来，几乎要将她吞没。 ……下一秒，却又听一声哀嚎，刺耳扎心。 她愕然抬头，正见面前的黑影摇晃几步，缓缓后退，露出被自己抓挠得七零八落的下巴和胸口。 那个被称作“脑袋”的部位，此刻正充满痛楚地晃动着。“脑袋”上，依旧是五个空洞，而仅存的最后一只眼睛上，赫然正插着一支…… 呃，笔？ 许镜不禁一愣。不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尖锐的悲鸣，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抽搐，面前的黑影，倏然分崩离析——随之而来的则是噼里啪啦一阵响，那是嵌在它体内的几枚钢珠，接连掉在地上的声音。 同样掉落的，还有最后插进去的那支“笔”……也直到此刻，许镜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那不是笔，而是一把很小的螺丝刀。机械师常用的那种。看着品质一般，估计只有sr等级。 “那是……”许镜偏了偏头，神情仍是有些懵懂。安可希俯身捡起那把螺丝刀，轻轻呼出口气： “之前抽到过一次双黄蛋，因为没法提取概率，就先把抽到的东西放旁边了。子弹打偏时，它们又正好掉下来……” 因为担心被反弹的钢珠伤到，最后一枪时，安可希干脆没瞄那黑影的眼睛，而是故意打偏了些，正好打到桌子腿。 也因为最后一枪故意打偏，她也没有触发对方的防御机制，少受了一次魇灾，最后一次提取的概率也压在手中，没有换出去。 等到对方逼到身前了，她又琢磨着，对面来都来了，总得送它些什么。正好一枚光球滚到脚边，她就顺手捡起来捏碎。正好搞出个螺丝刀。 那么小的东西，也没别的用途。安可希索性就抱着赌一赌的形态，直接往对方仅剩的眼睛里戳。恰在此时，许镜的干扰技能也放了出来，正好破了对方的盾…… 默默想着，安可希顺手将那螺丝刀轻轻抛起，又轻轻接住，嗤了一声，语气忽又带上了几分飘忽： “虽然这么说有点怪，但不得不承认……” “幸运这东西，有时确实还挺靠谱的，不是吗？” ——【你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转眼，又四个小时后。 安可希领地·小耳朵的卧室内。 总算恢复过来的小耳朵，正坐在床上，非常积极地将手上本子递给安可希后，又一本正经地模仿起安可希那带着三分不屑三分傲慢四分漫不经心的姿态。 手里甚至拿了支笔，充当那支螺丝刀，不住往上抛。 抛完还不忘再夸一句：【好帅的。】 安可希：“……” 谢谢，但并不是很想回忆这段。真的谢谢。 “嗯……然后，我们就回来了，是吧？”安可希揉着脑门，尽可能地回忆道，“我记得许镜用钥匙给我们开传送通道，还另外给了我一把大钥匙……” 【嗯。】小耳朵给予肯定的答复，【不过在离开之前，你还趁着许镜没注意，又到盆里去捞东西。说难得有机会，要从狗策划手里多嫖几次免费十连。】 安可希：“……” 啊。我居然有那么野吗？ 【当时你中了安宁之魇。】小耳朵安慰她，【不是很理智。】 【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 “……”谢谢，有被安慰道。 安可希默默想着，低头将脸埋进了手里。 ……不知是不是中了“安宁女神限定版魇灾”的原因，在安领地的那段时间门，安可希始终觉得整个人有种强烈的抽离感，对外界的事情感受不深。回来倒头睡了一觉后，更是连记忆都变得有些破碎。 因此，她在清醒后，又特意来找一趟小耳朵。一是关心她的状况，二来，也是想再多确认一些细节。 “说起来，那种魇灾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安可希回忆起中魇时的体验，仍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相比起其他魇灾来，效果确实弱很多。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挺难受……” 一种被封闭在自己世界的难受。但更具体的，安可希似乎也说不清。 【极致地追求安宁，便容易错过外界的声音。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人苦痛，人格便会带上傲慢。最终导致无意识地封闭自己，越来越失去人性。】小耳朵偏了偏头，在本子上写道，【这是安宁女神曾经面对过的困境。】 “曾经？”安可希微微挑眉，“什么意思，是类似‘渡劫’那种吗？后来怎么样了？” 小耳朵：…… 【问题不大。被打了一顿就好了。】她面不改色地写道，【我们换个话题吧。】 安可希：“……” 行吧。 收回目光，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眸光随即轻转。 破碎的记忆，再加上小耳朵的复述，已足够她回忆起当时在安领地的情况—— 六颗眼珠被尽数打掉，崩解的黑影没用多久就彻底消失。许镜看上去吓得不轻，脸色也十分憔悴，却还是强撑着将小耳朵扶起，又替她们在墙上开出返回的通道。 “安这边的烂摊子，我还得继续收拾。”当时的许镜是这么说的，“结束之后，嗯……会再去找你们。现在它看到我们了，我们必须得再想想办法……” 后面的话，安可希印象不是很清楚。却依稀记得，在她们即将离开的时候，许镜闭眼深吸口气，再睁开时，整个人的态度又变得冷漠起来。 “对了，这个给你。”这个许镜，另将一把造型复杂的银色钥匙给了自己，“回去之后，从你领地找一间门最大的空房间门，在关门的状态下，把这把钥匙插到门上。这很重要，千万别忘了。” “速度越快越好，最迟不要超过十个小时。” ……后续的内容，安可希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她好像有说什么“得换个地方”、“要投奔亲戚”之类的。因为细想起来总觉得这部分发言有点荒谬，所以安可希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记错。 不过此刻口袋里传来的清晰触感，至少证明那把钥匙确实是存在的。 除了那把银色钥匙之外，她口袋里还有十多个尚未捏碎的光球，把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紫色和白色占了大多数，但也还剩一个金的；不仅如此，在另一个口袋里，她还另外找到了三张免费十连卡—— 一张是抽卡时剩的，还有两张，安可希也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弄到的。不过参考小耳朵的复述，她有理由怀疑，这是自己在战斗结束后，又抓紧时间门从卡池里捞出来的。 ……可以的。在中了魇灾的情况下，自己还知道要白嫖，完事还记得打包带走…… 真不愧是我。 不过这样算下来，自己这一趟似乎也没有很亏——安可希念头一转，又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遍： 虽然连着浪费了六次十连，但这六次，都是用免费十连卡抽的。自己的信用币，只用在了几次单抽上，最后还带回来了三张十连…… 但话说回来，这几张十连卡，是不是赶紧用掉比较好？ 想起许镜曾说过，这次的十连卡是为了配合自己的技能临时加的，安可希登时警惕起来，告别了小耳朵就要往外走去。没走出几步，却又忽然停住。 小耳朵：……？ 她好奇抬头，正见安可希转头看过来，神情难得带上了几分欲言又止。 “那个……”安可希眸光闪烁了一下，旋即咳了一声。 “先说一下，我接下去的问题，只是想要确认某些事。并不需要立刻知道答案，你也不必立刻告诉我——“ 安可希说着，深吸口气：“你不仅仅是个神职人员，对吗？” 小耳朵：…… 坦然地迎向安可希探询的目光。这一次，她没再遮掩，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安可希：“……和女神关系匪浅？” 回应她的，是小耳朵又一个肯定的点头。 安可希：“……许镜和你是同一种人？” 小耳朵不假思索，再次点头。 安可希：“……” 安可希：“那……我呢？” 安可希顿了一下，语气有些迟疑：“我和你们，是不是同一种人？” 小耳朵：…… 这一次，小耳朵还是点头了。不过相比之前，要迟疑一些，点头的同时，还在观察安可希的神色，似是有些担心。 见安可希果然露出一瞬的怔然，她又忙拿起本子。刚要写字，却又听安可希连声叫了起来：“不是，你等等，先别写——先听我说！” 对上小耳朵关切的眼神，她再次深吸口气。 “是这样的，我现在呢，脑子里面是有一些猜测——一些，对我来说，可能不是那么好接受的猜测。” 安可希一时也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目光飘忽来去，又忍不住搔了搔脸颊：“怎么说呢，我感觉我现在可能是有些……怂？慌？虽然我也说不清我在慌什么……” “总之，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能再给我点时间门。至少等我再做下心理准备……” 安可希低声说着，握着门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些：“可以吗？” 这一回，小耳朵的回应同样来得十分迅速。事实上，没等安可希问完，她就已经举起了本子： 【别紧张。不要有压力。】 举完，又飞快补上了一句：【我知道有些事对现在的你而言，很难适应和接受。不急，慢慢来。】 安可希：“……” 有一说一，这算不算变相证明我猜对了？ 安可希心底一声叹息，想想还是道了声谢。转身继续往外走去。 不管怎样，能再缓缓总还是好的。毕竟有的事，猜到和直面，终究是不一样的。 暗自思忖着，安可希先是回了趟领主办公室，处理好了身上所有的光球和卡片，跟着便再次转出了门。 从外面回来没多久，便又无故消失好一阵，回来后又倒头睡了四小时。这让安可希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来自投影的问候。她一面应付，一面找路，结合着记忆里的地图绕了好一阵，终于在一间门空房间门前停下脚步。 五百平米的空间门，领地内目前最大的闲置房，且还可以向外扩建。和鱼人目前生活的区域恰好成斜对角，位于领地的东南方向。 感谢填星和机器人的辛苦工作，即使是在这种远离中间门区域的角落，走廊的灯光同样明亮。借着声控式的顶灯，安可希清楚地看见，面前的房门上，没有任何锁孔存在。 ……神奇的是，当她将许镜给的钥匙拿出时，门上却自然而然地多出了一把对应的门锁。 所以这到底是要干嘛？ 安可希心里犯起嘀咕，不过基于对许镜和小耳朵的信任，她并未犹疑太久，便直接将钥匙插进了门锁中。 插|入之后，又习惯性地转了圈。门锁发出咔哒一声响，门也朝里打开些许。安可希心中一动，不由好奇地将门又打开了些，探头朝里一看，整个人倏然僵住。 ……只见本该空无一物的空间门内，这会儿已然多出了一个池子。 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水池。 荡漾的水波旁，又有一群轻巧的身影——看着都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统一的银色吊带长裙，手上拿着各不相同的东西。 从安可希的角度，看不清她们的容貌，但能清楚地看到，她们或拖着一条亮晶晶的鱼尾，或生着如薄纱般轻盈的侧鳍。 她们似乎也正对当前的环境惊讶不一，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时不时抬头好奇地看向四周，稚嫩的声音此起彼伏，叫人想到整窝的小鸡或小鸭。 “……”安可希默了一下，悄无声息地将脑袋收了回去。然后掩上了房间门门。 顿了几秒，她又试着再次推开。 里面还是一池水。水的旁边还有好多人。 有人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好奇地转过头来，眨巴着双大眼睛，露出一个有些局促的笑容。 安可希：“……” 僵硬地回了个笑，她不死心地再次关门，再次打开。空降领地的少女们依然存在——这一回，更多的人都注意到她了，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了过来，紧张又不掩好奇地打量着她。 又过几秒。就在安可希琢磨着等等要不要把门上的钥匙拔下来试试时，其中一人忽然指着她大叫起来，嗓音充满欣喜： “啊，这个气息！我认得的！” “是幸运女神大人！” “是幸运女神回来了！祂还赐给了我们干净崭新的大房子！” “快说，谢谢女神！” “谢谢女神！赞美女神！” “恭迎女神归来，感恩女神赐予我们新房子！” 安可希：“……” 安可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应那些天降的人鱼少女的了。 她只知道，自己再次关上门后，心里就剩下了一个念头。 嫖少了。 狗策划的免费十连，她还是嫖少了。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捉虫） 当天晚上,从小耳朵那儿，安可希才算确认了那些疑似美人鱼的女孩儿们的身份。 神仆，幻梦女神与真知女神的神仆。和那些长着鱼头的“靓靓”一样,她们也是用信徒供奉的碎片糅合而成的特殊生命体。 只不过据小耳朵所说，幻梦真知与安宁女神不同，祂们接受的神仆碎片并非来自灵魂,而是来自智慧与灵感。因此，神仆呈现出的模样,也与安宁女神的“靓靓”不太一样。 “？意思是‘靓靓’们不会变成人鱼吗？”安可希听到这事时还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她们就是靓靓的完整形态。” 【当然不是。靓靓有自己的美,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小耳朵写下这句话时，表情异常认真，【美丽不是狭隘的东西。也不能用别人的形象来定义。】 安可希：“……”问题是，一个鱼人,它不变成人鱼，它还能好看到哪里去？ 安可希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从目前领地内鱼人的造型上,她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事实上,虽然小耳朵坚称那些“靓靓”们正在好转,产出的光丝也逐渐恢复,但从外表上，安可希还真没看出它们有任何的优化…… 充其量就是个头小了点,后肢变长的同时又更加纤细。不过似乎也没比之前好到哪儿去。 当然安可希也没打算深究这事—— 管它鱼人人鱼,只要不用吃饭，在她这里就是完美的好鱼。 好在那些人鱼确实不用。不仅如此,小耳朵在过去看了一圈后，还特意告诉她，不用专门去管她们,她们状态很好，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平时也有自己的事情做，不会没事到处跑。 安可希顺势打听了下，她们平时需要做些什么。小耳朵闻言，却只安静地眨了眨眼，随即露出了一抹平和甜美的笑容。 安可希：…… 安可希：“那个，是不方便说吗？” 小耳朵依旧没说话，只是把放在桌上的爆珠草果小果盘，又往安可希的方向推了推。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掏出两块果干，仔细地加在了果盘上面。 “……” 懂了，估计是解释了，但没听懂。 安可希暗叹口气，倒没继续探讨这个话题。 一来，结合许镜“游戏策划”的身份，以及自己的某些猜测，她大概也能猜出这些人鱼负责的是哪方面的“工作”；二来…… 为了自己的精神健康，她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想去和这些家伙打交道。 逃避可耻但有用。虽然不知道许镜会什么时候再出现，但安可希有种真切的预感，等她再出现时，自己估计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掩耳盗铃，能盗一天是一天。 正好领地内最近要处理的事情也多。既然小耳朵说了不用管，安可希索性就真的没去管，两眼一闭，只当无事发生过，很快便将自己又埋在了领地管理的一堆琐事中。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手头剩下的光球和三张十连卡—— 好消息是，那些十连卡并未被封。坏消息是，十连卡限时返场已经结束，为此，领主手册上的咨询页还特意出了一条公告，将十连卡的出现称为“bug”，并提醒在bug期间门抽到卡片的玩家，请在限定时间门内进行使用。 安可希也没纠结，当晚便在普通池里砸了一张，剩下两张则都用在了旧梦池里。出的r和sr卡都中规中矩，除了比较常见的清洁用品外，还出了一叠打包好的聚丙烯板，两件衣服和三本书。 一本是小说，另外两本看着则像是鸡汤，分别叫做《直面自己的勇气》和《家和万事兴》。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安可希将那本《直面自己的勇气》留下来垫了桌角，另外两本则直接送去了图书角。 在爆ssr方面，她的发挥则依旧稳定，三个十连加起来，一共出了八个ssr。常规池这边是三个投影，全是重复职业，自带签证；旧梦池则是一个十分精巧的蓝牙音箱、一张软硬适宜的弹簧床垫，一台双开门冰箱、一块电子表以及大容量的电饭煲。 蓝牙音箱和电子表目前看来不是特别必要，于是被安可希自动划到了待交易物品中，剩下三个她则打算留在领地里。别的不说，光是一张弹簧床垫就足够令人心动了。 至于那剩下的十几枚光球，也被统统捏碎，和常规池里出的东西一并处理了—— r卡基本都是些很常见的设备图纸碎片，被安可希当做赠品挂在了自己的交易栏里；sr卡的出货倒是不错，除了两张已知的符文图纸外，抽到的都是投影可用的装备。 除了之前那个小螺丝刀之外，还有三件颜色不同的法师袍、一把曾在末日前非常流行的的长颈鹅吟琴，和一件很有艺术气息的彩色小马甲，看上去像是用许多块布拼成的。 安可希将三件法师袍存进了仓库，并让息流将相关信息更新到公告栏上，等有意的投影自己来领；小马甲和琴则被她留了下来，趁着去换经验石的工夫，顺道送给了仍在后宫之中的游吟诗人和流浪琴师。 至于抽到的ssr，加上光球一共有四个投影，都是重复的职业，因此全被安可希换成了经验石，用来给领地内的投影们发奖励；伴生的几枚签证，也很快都物尽其用： 两枚被拿去换了食物，以主食干粮为主，此外安可希还报复性地换了一箱午餐肉；剩下的两枚，则被搭上十条小鱼，从kp处，换了一批用来升级养鱼池的配件和养鱼的工具。 毕竟领地目前的养鱼池，似乎还是太简陋了些。除了用石头围出的小池塘外，就只有一个比较简单的过滤循环系统。喂养的饲料也十分淳朴，除了当时买鱼时送的一小袋用豆子和虫子做成的饲料外，平时就喂点干粮屑。 安可希有理由怀疑，这些鱼养到现在都没长多少，可能就是住宿和伙食没搞好。 好在kp虽然没有鱼，但在在养鱼池方面的储备还是挺足的。制氧机、防渗膜以及给池水消毒用的生石灰，都有准备。安可希一次性批量采购，再加上远程使用指导，这个价格倒也不亏。 或许是高兴于准备已久的养鱼池终于派上用场，在交易之前，kp还兴致勃勃地问了句安可希要不要她自制的克苏鲁小像，她可以免费赠送一个；给安可希吓得，当场拒绝，连谢谢都忘了说。 尽管如此，她还是从kp送来的交易物资里，找到了一个刻得歪七扭八的木质纹章，纹章的后面还有一个用来悬挂的绳环。 ……嗯，以她仅有的在kp那儿玩桌游的经验来看，这玩意儿大概就是传说中“旧印”。 行吧，感谢我主克苏鲁。 养鱼池改建的同时，安可希没忘对鱼人生活区域扩建和增员的事。正好现在手上已经有了能够跨区使用的水晶通讯板，安可希索性便趁着手头悠然港的传送符文还没过期，又安排了一次长途游—— 不过这次她没去很久。当天去当天回，接到了剩下的鱼人就走，当然，没忘记去安宁女神的神像那儿拜一拜，刷一波积分。 这一回，小耳朵同样跟着去了。在看到安可希祭拜的动作时，也再次露出了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安可希对此倒是很看得开。 管他什么女神什么身份呢，反正都是刷分，不寒碜。 雨螺他们也随行在侧，算是临时的保镖，并在安可希进教堂沟通的当口，干脆利落地重操旧业——等安可希她们从教堂出来时，外面的水面上已然多了两具水怪的尸体。 两条都是鱼怪，看着像是发胖的纺锤。因为变异，难以辨认品种，不过从嘴里参差的尖牙来看，平时应当没少吃肉。 鱼怪的尺寸和安可希之前见过的大章鱼自是没得比，但好歹也有小船大小。每条身上还都附带了不少藤壶与共生的小鱼。安可希看到时，那些吸附在鱼怪肚皮上的小鱼，还在不听扑棱。 因为有提前准备传送石，他们没费什么大劲，就将两条鱼怪一并带回了领地。 雨螺他们将一只拖回了自己的食物仓库，充当未来一段时间门内的伙食，另一只则作为礼物，送给了安可希。 感谢净化光丝的存在，让对变异生物的净化也成为了可能。安可希当晚终于喝上了心心念念的鱼汤，剩下的鱼肉，以及随鱼附赠的寄生物和共生物，则都被小耳朵认真地洗好切好，存进了安可希刚抽到的双门大冰箱里。 和叶饶之前定下的交易也顺利推进，没过两天，安可希便用一盒虫胶，从她那里顺利换到了升级版的通讯器图纸。除此之外，她还以kp为中间门人，成功联系上了那个莫名其妙成了铁矿大户的玩家—— 并以五枚签证的价格，从对方那里换到了三推车精铁。 精铁主要是用来冶炼的。安可希为此特意又开了一个房间门作为车间门，里面已经配好了一组灵心匠，专门负责相关的工作。 在此之前，领地内的金属制品，基本都是将废弃金属冶炼或切割而成的，主要来源便是之前从奇迹商会捡回来的那些，以及不需要的机械配件。因为之前使用的建材都以木材为主，在这方面需求也不是很高。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安可希去找息流确认过，仓库里的存货已经所剩不多。另一方面，符文枪的配套钢珠已经消耗了大半—— 这种和武器配套的东西，很难购买成品。正好领地内存有之前从安那儿嫖来的图纸和模具，具有加工生产功能的机器人也不缺。安可希便琢磨着，干脆自己搭一条生产线。索性就先屯了一波资源。 只是因为重量问题，那批物资没法靠传送板一次运过来，只能分批。对方估计也嫌麻烦，便主动提出，只要安可希再加一盒虫胶，她那边就愿意搭一块传送石，将所有东西一次性传送过来了事。 安可希对这个新增的交易倒是没什么异议，只是出于道义提醒了句，传送石是单向的——也就是说，用这种方式的话，两边就没法同时交换物品了。 对方却一改之前的谨慎，突然变得十分大方，连连表示没事，还说安可希若不放心的话，自己这边可以先寄。 【反正我是很相信您的。】对方的文字看上去充满信心，【那就这么说定了。您□□就行。】 安可希：“……” 对于别人主动释放的善意，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安可希有一点不明白。 你这个“相信”是怎么来的？还有，怎么突然就“您”了？ 她什么时候升级的待遇，她怎么不知道？ ……内心隐隐浮起某种不太好的预感。安可希明智地没在这事上过多追究，快速完成交易后便再次去找了趟kp，没用多久，还真从对方那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哦，你说那家里有矿的妹子啊？】kp的回复来得很快，【嘶，这个态度……那多半是知道了吧。】 安可希：【……？？？】 【你别冲我发问号啊，我发誓我真没透露你马甲。】kp立刻道，【不过人家又不傻。】 安可希：【？】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啊，当时为了确认安领地的位置，我找了不少认识的人。为了发动她们，我还特意说了，这是虫姐的需求。】 安可希：【……然后？】 【那妹子就是我当时发动的群众之一。】kp老实道，【也就是说，她那时候就知道我和虫姐认识了。】 安可希：…… 原来如此，懂了。 对方知道kp和虫姐认识，而自己又恰恰是kp介绍过去的。再加上自己还拿得出虫胶，这身份，不一下铁板钉钉了。 ……她就说对方为什么会主动提要加虫胶，她还以为是kp帮着安利推广过！合着是在确认身份！ 【她以前也被安打劫过，所以这次听说你要去找安麻烦，找人找得可积极了。】kp紧跟着又道，【这两天还专门戳我问结果。听说你从安里捞了人出来，发了好多句[大佬牛x]。】 ……难怪后面态度还一下变那么多。 【诶呀，看开点。】似乎是察觉到安可希的僵硬，kp还主动发言安慰她，【我也理解你想要隐瞒的想法。不过马甲这种东西，想要百分百捂着，本来就不现实。这也不是我们那边，生活环境反而纯粹一些，没那么多讨人厌的声音，所以你也别有太大压力。而且，我觉得吧，这也不完全算是坏事，对吧。】 【就像别人说的，虫姐是种精神。但太过缥缈无依的精神，有时反而会让人质疑，觉得不切实际。】 【至少在我看来，虫姐的出现是个美好的意外，甚至有点童话。而你的出现，让这个意外有了合理性，也让童话显得更实际。这反而让[虫姐]这个称呼，更有分量了。】 【所以我是真觉得，这是件值得庆幸的事。真的。】 “……” 安可希盯着面前的文字，默了一会儿，轻轻呼出口气。 不得不说，kp这家伙，虽然有时候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其实还挺细腻的，也很懂照顾人感受…… 这让安可希心里多少舒服了些。 自嘲地笑了下，她抬笔刚要继续写字回复，又见本上字迹闪动，一行行文字跳出： 【再说了，你这号也没什么问题啊。】 【姐跟你说，什么样的掉马才应该担心。有黑历史的那种。而且一般黑历史还真不用在意……就怕那种，明晃晃的黑历史，明显得像是顶在头上一样，那是真没办法，掉了就是社死。但你又不是，所以怕啥呢，对吧。】 【再说了，你要真别扭，实在不行就断网呗。平时交易用匿名，再把领地外面的账号名字用东西盖住，隔着本手册谁认识谁啊。虫姐关你什么事？幸运女神又关你什么事？放轻松！！】 ……！ kp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最后一句话甚至加了两个感叹号，殊不知安可希看到她这最后一句，人都麻了。 嘴角情不自禁地抽搐两下，安可希默了一会儿，鼓足勇气落下了笔：【我说，那句话什么意思？】 kp：【？】 安可希：【幸运女神，那句。】 【哦哦！】kp很快回复，【不是你id吗？只是我和奈亚提起你的时候，习惯就用中间门四个字，说顺嘴了。】 安可希：【……】 安可希：【哦……】 【等等，话说回来你完整id叫什么来着？】kp顿了顿，又发过来一句，【那个幸运女神就是菜？还是垃圾？不中？我这边名称显示不全诶。】 安可希：【……】 安可希：【逊。】 【哦对对，想起来了。那个幸运女神就是逊！】kp终于想起来了，【话说我之前就想说了。】 【你这名字，真的好勇哦。】 安可希：…… 【谢谢。】又是半晌的沉默，她终于木然回道，才刚发出去，忽听房门被敲响。 紧跟着，就见小耳朵小心地探头进来，手上本子打开，上面是一行加粗的大字。 【许镜回来了。】 【她想和你谈谈。】 安可希：“……” 面无表情地低头，她略一思索，又默默在面前的手册上又加了一句： 【我也觉得这个名字，真的挺勇的。】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于是,又十分钟后。 幽深的走廊里，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在小耳朵复杂的眼神中，安可希不知第几次深吸口气，终是伸手,将面前的门缓缓推开。 正如小耳朵说的那样,此时此刻,许镜已经等在了那间房间里——深不见底的水池旁，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副桌椅。看上去已经很有年头，桌腿椅面，全是水迹与暗绿色的苔藓。 许镜这会儿,正坐在那张桌子的后面。或许是猜到自己的身份已不是秘密,她这会儿也再没多少掩藏的意思，长长不少的头发懒散地垂在地面，眼睛也变成了与之前不同的浅色,一眼望去,像是正在发光的宝石。 就连五官似乎也有了微妙的变化。轮廓更加深刻,表情也更加疏离。安可希推门进来时,她连动都没动，只淡淡瞟了一眼，像是在冷眼望着一片闯入的尘埃。 ……然后她的表情就绷不住了。 “不是,你人来就行,带什么东西？”瞪着安可希面前的手推车,方才还圣光加身的许镜嘶了一声，就差没把“嫌弃”两个字刻在脸上了,“谁让你把这个拿过来的？” “诶，你不要吗？”安可希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放在手推车上的石像脑袋。 那是一个有些破损的、安宁女神的神像头颅。正是当初贼能打大老远地带给安可希,又被安可希从安领地一路带回来的那颗。 估计是因为在她的后意识空间里待了一阵子，这颗脑袋现在看上去也已十分正常，原本缠绕在上面的古怪气息皆消失得一干一净，寄生在上面的眼球也已不见踪影。 参考上次那一批幸运女神脑袋的处理方式，安可希原本是打算将这个也交给策划换奖励的。正好这会儿许镜找她，又正好许镜也自称是幕后策划之一，安可希就估摸着，顺道带过来，省得再往后宫跑一趟了。 ……许镜听完这话，表情却是微妙地扭曲了一瞬。 “其实按理来说，这东西是不能换的。”短暂的停顿后，她还是说了实话，“被破坏到这种程度的神像，本身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上次之所以同意交换，其实是为了用那几张日记，试试你的身份……” 安可希：“……” “呃。”她眼神飘忽了一下，“意思是，那这个，换不了了？” “……” 又是数秒的沉默。与安可希对视片刻，许镜认命地叹了口气。 “要换也行。”她咕哝着，往旁边指了指，“那里有几盆爆珠草果，你要喜欢等等就搬走吧。” “？”安可希立刻探头朝里望了望，果不其然，在房间里的角落里看到了好几盆多出的盆栽。一眼望去，绿意盎然，旁边围着两个小人鱼，正拎着水壶和布巾，不住喷水擦拭。 “我当然没问题。”安可希端详着那几盆植物，“不过这草，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安领地带回来的，你当时不知盯着馋了多久，当然眼熟。”许镜冷哼一声。 “这几天，那里遗留的事务都被我处理得差不多了。余下的投影也已在被告知情况后，全被取消签证，送回了李想想的后意识空间，再过几天，留下的人偶和机器人也会停止运行，那里就会成为真正的废弃领地。并在几个周期后，转为幽灵领地。” “我琢磨着，这些植物到时没人照料，估计等不到变成幽灵领地就会干死，索性就挑了些带回来。正好给我的新房间做装饰。既然你需要，那就拿去吧。就充当这次的奖励了。” “……好随意的奖励啊。”安可希小声说着，远远又打量了一下那些爆珠草果，静了一会儿，忽然嘴角一弯，再次看向许镜，“不管怎样，谢谢了。” 许镜闭了闭眼，微微颔首，算作对她的回应。跟在安可希后面的小耳朵却是不解地歪了歪头，困惑的视线在两人中间转了几圈后，小跑着进了房间，将写好字的本子递到许镜面前： 【任务奖励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那些是专门带回来哄她……】 “好了那这事就算结束了。”许镜一拍手掌，果断无视了小耳朵后面的半句话，顺手将递到眼皮子底下的本子拍开，轻咳一声，再度坐直了身体。 “安可希。”她轻声说着，浅色的瞳孔忽然一缩，嘴角亦蓦地沉了下去，眼角眉梢，全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看得安可希亦不由一阵紧绷。 旋即又听一声轻响，背后的房门被轻轻关上。原本还散在池边忙碌的小人鱼们似是意识到什么，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谦卑地低下脑袋，仿佛一朵朵从枝头垂下的花。 所有的声响，亦在瞬间停止，就连池水翻涌的声音，都变得那么安静。一片静寂之中，唯有许镜的声音，那么清楚又那么清晰： “我知道，有些事对现在的你而言，可能很难理解与接受。为安全着想，我原本也考虑过，等再晚一些再来找你，至少等你已经找回了足够的力量，变得更靠谱一点……” “不过现在，很遗憾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而且我和我的眷族已经沟通过，她们显然已经向你透露过一些事，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有了些心理准备……” “不，我没有。”安可希冷静地打断道，“所以可以请你再等一等吗？” 真知：“……你认真的？” 安可希：“……” 安可希：“或者至少委婉点？” “……行吧。”许镜无奈地再次叹了口气，不知从哪儿掏出张小纸条，当着安可希的面打了开来，“正好之前聆也有建议，我看看她是怎么说的……嗯……” 她表情顿了一下，看了眼旁边笑意盈盈的小耳朵，又一脸莫名地看向了安可希：“她让我告诉你，我们都是从上古时代就存在于世的，不务正业的街溜子。” “她说这样表达，你肯定更容易接受。” 安可希：“……” “其实也没多容易。”她默了一下，诚恳道，“你要不还是换一个委婉的方式吧。” “我想也是。”许镜撇了撇嘴，将小纸条团起，信手往后一抛，任凭小耳朵鼓起脸颊，一脸不悦地跑到后面去捡，“让我琢磨琢磨，该怎么说你好理解一点……” “没有原因的结论会让人茫然，没有过去的铺垫，现在也会变得难以理解。” 许镜说着，手掌在破旧的桌面上虚虚一掠，又往上一提。略显歪斜的桌上，忽然就多了一棵树。 一颗半透明的树，不到一米高。轮廓模糊，就像是一抹廉价的幻影。 即使如此，安可希还是看见了——那棵树的树枝上，正挂着数枚发着光的小球。 或者说蛋。又像是果子。 旋即，又见许镜在其中一颗“果子”上轻轻弹了一下。对应的光球随声落下，化作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小人，大约只有拇指大小，只有轮廓，没有面容。 但看得出来，它很开心——开心到只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环顾了下四周，跟着便围着大树，毫无负担地手舞足蹈起来。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欢乐多的气息。 “熟悉吗？”许镜指了指那个围着大树蹦蹦跳跳的小光人，循循善诱地看向安可希，“这个，你自己。” 安可希：“……” 谢谢，了解了。很长见识。 我觉得，要不我们还是直白点吧。 其实真要说起来，许镜所讲的，也不是多新颖的故事。 正如歧途人曾经记叙的那样，又或者说，如同这个世界流传已久的古老传说——五女神，来自碎裂的大鱼，却在一棵树上生长。 “准确来说，是在那棵‘树’上，进行轮回。”许镜心不在焉地抚弄着桌上的虚幻树影，淡淡道，“你所知道的传说，讲到了哪一步？是不是说，大鱼的碎片之一，选择了将真理与知识作为自己的追求，因此得到了真知之名……” 【其它的碎片，便将真知一字刻在一枚树种上，送给它当做礼物……真知的树种落入恒净之途，转眼便长为参天大树。众碎片十分高兴，将自己挂到了树上，从此那树便成为了它们的居所。】 ——脑海中不期然闪过曾在书中看过的片段，安可希狐疑地抬头，轻声道：“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吗？” “接近，但简化了许多。”许镜垂下眼帘，“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 安可希：“？” “五女神的来源，是那条分崩离析的神秘大鱼。”许镜道，“可为什么只有她们五个碎片留存下来，并得到了‘女神’之名。大鱼其它的部分，却再没留下任何痕迹？” “……”安可希一时顿住，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刚要开口，便听许镜沉声道：“因为它们都‘无’了。” “除了化为五女神的碎片，大鱼其余的躯体，其余的力量，都成为了虚无。它们也成为了构建世界的一部分，甚至是比五女神更重要的一部分。但同样，也是需要警惕的一部分。” 有“有”，就会有“无”。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一切曾经存在过的东西，它们最终的结局，也都是“虚无”。 所以构成一个世界的力量中，必然同时有着“存在”和“虚无”两个部分。双方互成平衡，在一次次的毁灭与重构中，见证着沧海桑田与生生不息。 “但这个世界的力量，是失衡的。”许镜随即道，“构成虚无的部分太多了……或者说，是投入虚无的部分，太多了。” “……因为那条大鱼？”安可希微微一怔，蓦地反应过来，“它影响了这个世界原本的平衡？” “嗯……至少目前的猜测，是这样。”许镜轻叹口气，“哪怕是在我全盛的时候，能力也没有强大到能窥见这一切。因此只能从一些化石和遗迹中尝试解谜……” 那条所谓的“大鱼”，或许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强大能量体，或者本身就是这个世界孕育出的奇迹。无论如何，它出现了，崩解了。体内的能量，散落在了这个才刚刚萌芽的世界上。 小部分的，拥有了意识，并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大部分，则成为了她们的反面，融入了这个世界原本的虚无之中。 “虚无会在冥冥中指引毁灭，让一个物种灭绝，或是让一个文明崩解，并在一遍又一遍的循环之后，送走整个世界。而过分强大的虚无，会极大地加快这个进程。”许镜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手指边依然围上了一群正在跳舞的小光人，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而那个决意要去追求真知与知识的碎片，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糟糕的事实。” 任何一个有意识的存在，都不会坐视自己被毁灭。这些碎片也是同样。然而哪怕它们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获得近乎永恒的寿命，也完全没法在世界完全崩毁时独善其身——靠它们当时的能力，想要逃到其他的世界去，也还是太难了。 “于是，那位最为渊博且富有智慧的碎片，就想了一个办法。”许镜说着，敲了敲桌面上的树，“作为同样出身大鱼的碎片，它们和投入虚无的那部分力量，存在天然联系。” “借由这种联系，它们设法偷来了一小片虚无的力量，将它灌入到池水中。并用这池水，养出了一颗树。” 因为被注入了虚无的力量，那池水亦成为了和虚无相连的入口。大树生出五条根，从池水中汲取中碎片们所需要的养分，汲取成那些曾经真正存在过，却被虚无吞噬的希望、智慧、灵感与祈愿。 “说得通俗点，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偷菜。”许镜一声轻笑，“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寄生。就像是蛔虫，会在营养被寄主消化之前，抢先夺走它们。” 安可希：“……” “那个。”顿了一下，她还是颤颤举手，“这部分我其实能听懂。” 所以有些比喻，真的没必要。真的。 “我这不是为了形象点么。”许镜咕哝一声，随手将一个小光人戳翻在地，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当然，那些碎片也不只是纯寄生而已。” “等到成长到了足够的地步，她们便降临人世，用自己的力量，唤起并收集更多的祈愿……然后将它们，又投入到含有虚无的池水中。以此来短暂地满足虚无，拖延它毁灭世界的进程。” “……”安可希闻言，却蹙了蹙眉。 “只是拖延？”她忍不住道，“没法解决？” “虚无是自然存在的力量，正如毁灭是万物的终点，怎么解决？”许镜好笑地看她一眼，话锋却又一转，“而且当时那五枚碎片……或者说，五女神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 “尽可能地拖延世界毁灭的时间，直到她们有能力逃到其他世界的那一刻。那个时候，这个世界的死活，就和她们没有关系了。” “只不过，在扮演女神的过程中，她们有了新的想法，也有了新的思路。” 安可希心中一动，小声道：“是什么？” “奇迹。”许镜唇角微勾，神情似笑非笑，“她们发现，这个世上存在着名为‘奇迹’的力量。而且这种力量，以大鱼的力量为基础，以无数祈愿为媒介，是很有可能传达到她们之中某人身上的。只要能够唤醒它，就足以应付因为失衡而导致的毁灭。” “当然，不是所有女神都相信这个。不过她们中的某个傻子对此是当真深信不疑，并坚信这其实是比逃跑更好的方法。” “……”脑海中飞快闪过迄今为止所了解的所有关于“奇迹女神”的内容，安可希声音不觉低了下去，“然……然后呢？” “然后，很不巧。拖延虚无的计划发生了意外。原本没有感知的虚无，意外诞生了一个人格，并且这个人格，在毁灭世界这件事情上，非常有积极性。甚至还知道自己发展信徒搞传销。” 许镜耸了耸肩：“为了先把这个碍事的人格解决掉，我说的那个傻子，去跟他对线了两次。第一次，她带上了自己制作的‘奇迹之骰’，还真把对方打成了自闭。然而第一次……” “她没有打过。”安可希喃喃地接口，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有些沉重。 她缓缓抬头，语气微妙：“她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对吗？” “……” 许镜深深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垂下眼帘。 “其实也不能怪她。”她小声道，“她做出的‘奇迹之骰’在第一次对抗后就坏掉了，没有来得及修……” “但她还是把所有事都搞砸了。”安可希抿了抿唇，“她输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崩盘逆风局咯。”许镜深深吐出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下，“虚无的人格，从她那里攫取了不少力量，反用在了对付其他女神上。” “幸运单带对线失败，安宁游走支援不及时，反而送上了第一颗人头。同样给对方送了一大笔经验。被喂大的虚无人格进而追杀其剩下的个女神，希望攒了一堆buff后，决定开大赌一波，结果没赌赢，也送了。剩下两个最小的，东躲西藏了一阵子，被抓了好几次，生生被耗成了残血，但好歹还苟着。” 许镜说到这儿，再次笑了下：“所有人都变得七零八落的。好消息是，至少目前都还没死绝，都还有气。” 说着，指了指自己：“真知、幻梦都在这儿。” 又指了指小耳朵：“安宁在这儿。” “至于天恩。或者说，幸运——” 手指一转，最终指在了安可希身上：“则在这儿。” 语毕，又是一笑，缓缓收回手指：“怎样，还有问题吗？” 安可希：“……” 安可希：“有。” ……？ 迎着许镜不解的目光，她慢慢抬手，指向自己，语气认真：“可以不是吗？” 许镜：“……” 不是，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认真的？ 安可希看似却还想挣扎：“真的没有考虑的余地吗？” “……”许镜回了她一个“你仿佛在逗我”的眼神。安可希闭了闭眼，却依旧没有死心： “至少我现在不能算完全是，对吧？” “……”许镜看向她的目光变得越发微妙起来，张口刚要说话，小耳朵却似意识到什么，忽然扯了扯她的衣领，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许镜默了一下，缓缓闭上了嘴。安可希眸光微闪，当机立断地决定先跳过这个问题。 “行，总之你说的那部分，我大概理解了。”她飞快道，“再然后呢？” “这些领地，还有领主的穿越是个什么情况？你给我的那张纸，又是什么意思？” “领地是迷惑虚无人格的手段。”许镜叹气，“也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宙那幽无。” “它就像是一个并不成熟的ai，主要目的就是毁灭吞噬掉当前世界的所有。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它会优先做掉类似女神这样的非凡存在。” “为了分散它的注意力，让它先将重点放在其他的存在上，我们不得不设法搞出一些很新的东西……比如漂流领地。” 许镜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主要依赖的，是幻梦的能力，包括跨界攫取和认知打印。具体的原理回头再和你解释，说太多我怕你脑袋爆掉。” “……？？？” 安可希怔了下，刚想说你在看不起谁，便听许镜继续道：“当然，还有一个理由是，当时为了保下你，我和幻梦用了并不成熟的技术，将你残存的意识和力量转移到了另一个世界……如果不抓紧捞回来，用不了多久，你意识就要彻底没了。” “……”安可希听她这么说，表情却是再次顿住。 也就是说……如果不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原本也是会死吗？ 这个认知让安可希胸口一沉，看向许镜的眼神却是缓和不少。 眸光微转，她张口刚想说句“费心”，便听许镜又自言自语般开口：“虽然你现在这状态，和彻底没了好像也没差多少……不过算了，聊胜于无吧。” “……”安可希默了下，话锋果断一转，“那张纸呢？你之前说，想用它们来试探我的身份，这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毕竟穿越的领主那么多，你又是存档归零的状态，我们怎么知道哪个是你啊。”许镜振振有词，“而那张纸，是希望离开之前，亲手交到我们手里的，说这个对你而言会很重要。我就琢磨，如果是真正的你的话，拿到手后，应该会知道如何去利用。” 安可希：“……那假如我和幸运女神没关系呢？” “那就取决于你能否解读出上面的内容了。”许镜老实道，“如果解读不出来，你就会收获一份看似不明觉厉的资料，以及一个研究的小目标。如果解读成功……” “至少你会收获快乐。” 安可希：……哪里来的快乐？女神笑话的快乐吗？ “你就说你看第一张的时候笑没笑吧。”许镜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所以我们能先换个话题吗？谢谢了。 “等等。”安可希忽又意识到另一件事，“也就是说，你能看懂并翻译那张纸上的内容？” 既然这样的话，那银钥那边，或许就…… “不能。”许镜却是毫不犹豫地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能看到的，只有第一张的内容而已。” 安可希：“？为什么？” “第一张，是因为你有在上面施加针对我和幻梦的阻拦。别问我为什么会这样，这事应该问你自己。”许镜提到这事，似乎还有些生气，很快，语气便又低落下来。 “至于第张……则是真的没法看懂。” 她抿了抿唇，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和幻梦也曾被幽无袭击过。幻梦破碎到连躯壳都没有了，而我，也被夺走了很多……不管是力量，还是知识。甚至还有一些概念。” 就像安宁已经缺失了阅读古文字的能力一样，她们也没有办法从那纸张上理解更多，哪怕这曾是她们过去最常使用的交流工具。 安可希听完，眼神却是愈发凝重了些。 “也就是说，你们实际也不知道那张纸的真正含义？” “只是听希望提起过。”许镜看了眼旁边的小耳朵，“她说，如果哪天你的意识能够归来，就把这张纸给你。只有你能看懂上面的暗示，并去对应的地点取回寄存的力量。” “……我倒宁愿她给个密码本，至少解起来不费调查员。”安可希忍不住开口，“而且为什么幸运女神的日记会在她那里？” 这个问题，倒是小耳朵积极给出了回答。 【你自己给她的。】她举起本子道，【你当时已经没有办法表达自己了，无法说话和写字……所以你就把整本日记都给了她。】 “懂了，后续就是幸运女神被送走。而希望女神在繁星祭礼之前，留下了其中的几页，作为提示。” 安可希理解地点着头，心头却又连着浮上好几个疑问。 所以当时，幸运女神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日记给另一个女神？这是什么操作？而且那个时候，希望女神明明已经决定用繁星祭礼对抗幽无了，又为什么要为幸运女神的回归留下提示？还特意转交给其他人……她难道当时就预感到，繁星祭礼可能不会成功吗？ 面对安可希的疑问，许镜理所当然般地摇了摇头、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而不知为何，在看到她反复摇头的那一刻，安可希心里，忽然浮上了一丝微妙的不安。 “那个，不好意思确认下。”在那种不安的驱使下，安可希再次缓缓举手，“所以，你接下去对抗幽无的方案，是什么呢？” 许镜：“……” 许镜：“……啊？” “……”安可希以为是自己没有表述清楚，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试探道，“我是说，你……您，作为一个幕后策划者，搞了这么多事的人，对于如何结束这种局面，心里应该是有谱的，对吧？” 许镜：“……” 许镜：“……啊。” ……不是姐妹你啊这一下让我很慌啊！ “老实说，其实除了继续用领地拖延时间，我也没什么思路。”许镜推了推空荡的鼻梁，眼神飘忽之中，却又带着几分诚恳，“如果不是幻梦已经破碎的话，我可能早就试图跑路了也说不定。” 安可希：“……你认真的？？” “我以为安宁有呢。”许镜又道，“在你离开没多久后，她就在希望的安排下躲了起来。我以为这是为了保存某些重要线索或是力量，为此之前还特意找过她。” “而且你……我是说幸运女神陨落的时候，她就在现场，还从幽无手里抢下了一枚骰子。那个时候你虽然被削得人都快没了，但明显是察觉到了某些关键的东西，我以为你会把这部分信息交给安宁。” “……” 询问的目光随即转向了小耳朵，回应她的，是小耳朵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可能以前是知道的吧。】她低头在本子上写道，【但我曾被幽无重伤过，被夺走了不少力量，记忆也变得支离破碎。相关的事情也忘记了很多。】 更别提随着岁月的流逝，她的虚弱还在不断加剧……唯一牢记的，也就只有要带着幸运的骰子，待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她回来找自己而已。 不过这部分，小耳朵并未多说，只在最后，又略显无奈地补上一句： 【当时希望一直叮嘱要等你回来，所以我还以为，等再见到你后就能搞清楚始末呢。或者了解什么关键。没想到你回来之后也什么都不记得，我当时还挺惊讶的。】 安可希：…… 也就是说，说了那么多，实际在如何对付虚无这一块上，在座的没一个能给出有效建议。 …… 完蛋了。 这一刻，安可希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四舍五入，勉强凑齐四位女神。 七拼八凑，愣拼不出一副脑子。 ……这个世界，怕不是真的要完蛋了。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其实真要说起来,安可希其实也记不清，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给账号取名叫“那个幸运女神就是逊啦”了。 ……印象里，那似乎就是灵光一闪的事。一个在取名时自然而然涌上的评价,又正好自己领地抽到的供奉对象就是幸运女神,看着并不会跳起来打人的样子,安可希也就没多想,直接把这个id敲了上去。 然后一直用到了现在。 而如果说，五分钟前，她还在因为这个id而心如死灰的话,那这一刻,她反而觉得,这名字好像也没有取得很离谱。 ……甚至可以说，有点保守。 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很逊的，可能并不止一个幸运女神而已。 “嘿！”一个响指唤回了安可希的思绪,她抬眸，正对上许镜警告的双眼，“回神，别胡思乱想了。” “在听着呢。”安可希咕哝一句,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在胡思乱想。” “少来。你看上去就一副‘在座各位都很幸运女神’的表情。”许镜实事求是地开口,看了眼旁边已经开始打呵欠的小耳朵,略一停顿，又轻叹口气。 “算了，今天就先这样吧。太多信息，估计你也消化不了。与其在这儿继续抠挖细枝末节，不如想点更实际的。” 许镜说着,朝旁边招了招手。立刻有两个小人鱼跳了起来，欢快地取走了安可希面前的小推车，开始将堆在墙角的爆珠草往小车上搬。 “总之，我们现在的情况，就好比是在玩吃豆人。”默了一会儿，许镜又缓缓补上一句，似乎是想作为这场谈话的结语，“不管接下去要做什么，这点都必须牢记。” ……吃豆人？ 安可希回忆了一下偶尔刷到过的游戏画面，不太确定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需要一步一步前行，稳扎稳打，不能冒进？” “不。”许镜深深看她一眼，“我的意思是，我们就是那个被吃的豆。” “等全部被吃完了，这世界就算是真玩完了——所以，至少目前，还是能苟就苟。” “哪怕多一天也好，懂？” ……坦白讲，安可希不是很想懂。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许镜的说法没错。 就算用她顶上幸运女神的位置，加上安宁许镜，撑死也就三个“具有一些特殊能力”的存在，没有神的地位，也没有神的能力。真要说的话，最值得褒奖的大概也就只有身残志坚这一条。 ……不，近似于神的能力，许镜或许还是有的。整个关于漂流领地的机制都是出自她手，虽然真正的成因还没搞清楚，但就安可希了解的部分来说，这绝对称得上是大工程了。 出于对目前身份的认同感，带着那车爆珠草离开之前，安可希略一踌躇，还是向许镜多问了一句，询问那些穿越而来的领主们，是否会在这里死亡，又是否还有回去的可能。 许镜却没直接回答，只在简短的沉默后，认真道：“我承诺，没有任何一个真正的人类，会在这场旅途后，承受任何精神或身体上的伤害。” 安可希：“……” 不算确切的回答。不过看出她不想多说，安可希也没再追问，直接与小耳朵走了出去。 踏出许镜房间的瞬间，她的感觉，竟有些像是刚走出一家电影院。所有的信息与情绪都随着离开的动作而沉淀下来，最终要面对的，还是领地内那一系列迫在眉睫的琐事。 就像许镜说的，不论如何，首先要保障的，是基础的生存。 当然，安可希知道，在“解决虚无”这个大目标上，自己也并非是什么都做不了。至少银钥之前解读出的日记，自己可以继续研究——而银钥，也难得争气了一回，就在隔天上午，便又交来了一张翻译出的资料。 他这次解读的，是三张日记中的第二张。只可惜，因为这张所指向的提示地点已经被安可希刷过了，甚至连相关隐藏道具都已经被挖出来带走了，所以这一张翻译，对安可希的意义其实不大。 ……不过在看完他翻出的内容后，安可希倒是一下明白，为什么三张日记里，唯有这张，当初会被特意设下禁制，不让许镜她们阅读了。 ——【xxx年x月x日】 【收到了来自安宁的传信。打算去鬼珊瑚港看看。印象里上次去还是在两百年前，为了去驱逐虚无人格投放进海里的畸形生物……不得不说，它真的很擅长创造那种令人恶心的东西。】 【真知提醒我，那地方早就改名了。叫什么悠然港。不得不说，很有安宁的风格。】 ——【xxx年x月x日】 【真稀奇，明明过去两百年了，这地方怎么感觉都没什么变化？酒馆里的酒和歌倒是都换了一批，风味大不一样，不过滋味都还不错。】 【注意到了老板私藏的红酒，闻着相当诱人，可惜没要到。他说这是要献给伏波神的酒……啧，不知道能不能和安宁商量下，下一次的海神祭祀让我上。】 ——【xxx年x月x日】 【完美！顺利从安宁那儿要到了充当伏波的机会！为了计划顺利，还特意以神职人员的身份去找了趟酒馆老板，要求他到时祭祀千万记得献上真货，绝对不能弄虚作假……话说我现在再散播伏波神嗜酒的福音，应该不迟吧？】 【真知和幻梦也来鬼珊瑚港玩了。真知又在显摆她新掌握的洞悉之眼……话说这能力的作用是什么来着？可以看见其他存在的本质？还是属性？亦或者是成分什么的……我承认很厉害，但也不用重复这么多遍吧。】 ——【xxx年x月x日】 【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撺掇着真知带着她的洞悉之眼进了赌场，亲眼看着她用一个上午输掉了一整盒宝石！我舒坦了！！】 【天呐，现在想想那个场景还是觉得精彩，只可惜手边没有带能录下光影的水晶石，不然就可以把她当时的样子录下来回去挂床头了！她出来时眼神都是呆的，茫然得像是一只找不到北的小猫！我笑得头颅都要掉了。】 【感谢赌场之神，让我经历了如此精彩的一天！】 【哦等等，好像我就是赌场之神。好的，那便感谢我自己！】 ——【xxx年x月x日】 【坏消息永远来得比好消息多。海域里又有大量的畸形生物出现了……似乎和之前的不一样，攻击力更强，数量也更加惊人。】 【不能带真知和幻梦去，她们还小呢。商量了一下，还是由我和安宁过去处理。不过这样一来，我很可能就赶不上下一次的海神祭祀了……】 【倒不用担心祭祀出问题，反正有幻梦在，无论哪个神明的空位她都能够，想象这种能力，还真是方便。】 【我只可惜我的酒。估计是喝不到了。】 ——【xxx年x月x日】 【这次遇到的畸形生物，果然比较棘手。那家伙恶心人的工夫真是肉眼可见的日益增长。】 【我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再发展一支被恩者，专门用来对付这些海怪了，就像当初发展出点灯人去对付虫子那样。不过这事也不好说，毕竟赐下的天恩能觉醒出什么样的特殊能力，这个我也无法确定。】 【希望在南边处理瘟疫。范围不小，横跨三四五三个区……要不是几个大教会及时介入，估计还得继续往外蔓延。西北之前爆发了特大山火，现在也还在慢慢恢复……】 【安宁说得对。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小动作越来越多了。一直跟在他后面修修补补并不是办法，或许，我们是时候要去争取一些主动权了。】 ——【xxx年x月x日】 【我，为什么，没有带能刻录光影的水晶石！】 【我亏大了！！】 【那个酒馆老板，真的献祭了烈酒！真材实料的烈酒！天知道他在酒里到底加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幻梦直接喝蒙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她正踩在真知的头上跳舞！】 【真知急得把她们共用的神仆都叫出来了，一堆人鱼追在下面喊，幻梦却跟完全看不见一样。她只不停朝着天空伸手，说要去把天上的极光摘回去缝枕头套……】 【这个时候，真知居然还有心情一本正经地和她科普鬼珊瑚港这个时候没有极光，以及极光的材质并不适合缝枕头套。我真服了她。】 【明天我绝对还要再去一次酒馆。至少要搞清那酒的材料。我怀疑可能是某种产生了新变化的植物……】 【说句实话，那家伙还是有带来些好事的。至少有些变异后的生物，看着还挺有意思。性质与力量的变化，有时也能催生出有用的东西……嗯，当然是说温和变异的那些。】 ——【xxx年x月x日】 【把搞到的新材料放在桌上，被真知拿了。】 【她一边教训我不该乱碰这些，一边从那株植物上揪下一片叶子嗅了嗅。然后她就跑去希望的小菜园里，找绵绵说话去了。】 【她从地里拔了最大的一颗出来，管它叫[真理的看守者]，并和它促膝长谈了一上午，从奇迹的概率讨论到有和无的平衡。我闲着无聊，在旁边围观了几个小时，直到希望板着脸过来，手里还拎着铲子。】 【……可为什么拔她绵绵的是真知，挨骂的却是我？而真知甚至得到了继续对着那个[真理看守者]胡言乱语的机会？这不公平！】 【写到这里的时候，正好幻梦路过，问我真知怎么了。我告诉她真知嗅了我带回来的变异植物，她非不信。我就把植物拿给她看了看，还特意嘱咐别把它叶子揪下来闻，怕她认错，还指明了，说的是有八瓣裂纹的那种……】 【现在幻梦又爬到树顶上摘极光去了。大白天的，也不知道她哪里看到的极光。我可能又要挨骂了，就先写到这儿吧，赶紧去安宁那里躲躲。】 【嗯……话说我那枚能刻录光影的水晶石放哪儿去了？？】 “……” 整张纸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 安可希怔怔盯着眼前这张纸，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旋即缓缓抬眸。 面前，正是银钥那充满期待又强忍得意的小表情。 “……”安可希默了下，诚恳地冲他点了点头，“谢谢你，这东西来得很及时。真是辛苦了。” “没有没有。之前不是还给领主您添麻烦……而且进度会落后这么多，主要原因也在我。”银钥小声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旋即又“诶”了一声，“不过老实说，这一张的内容，我翻译到后面，其实还挺惊讶的。” “？”安可希好奇看过来，“怎么说？” “就是，本来看到其中一些词句时，还以为是什么正经的史料。毕竟有提到海神伏波，还有天恩者什么的，对一些事情的描述，也和其他史料能对上……” 银钥说着，不由暗叹口气。老实说，他之所以当时脑子发热，拼着神志不清也要强行吸收经验石，力求破解这份资料，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占了相当一部分原因。 然而等全部翻完后再看…… “这个，果然还是女神笑话吧。”银钥的肩膀微微塌了下去，“当然作为史料而言，这个还是很珍贵的……” “……嗯。也是。”再次扫过面前的纸张，安可希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确实是挺珍贵的。” 不知想到什么，她抬头，对着银钥又是一笑：“对我而言，也很有用。” “……！真的吗！”银钥看上去有些难以置信，“领主您不用特意安慰我的。” “不是安慰。”安可希信誓旦旦，“相信我，这个真的很有用。” 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非常有用。 安可希都想好了。等等小耳朵过来，就直接让把这张纸带到许镜那边去。这是一个淳朴的举动，她愿称之为，分享快乐。 ……当然，许镜读完后会不会快乐她不知道，至少这一刻，她是真正地快乐了。 安可希笃定地想着，愉快地送走了面前的银钥。再次端起面前的纸张，流连忘返地看了又看，目光无意一转，扫向旁边的另一张纸，眸色随即一沉。 那一张，正是过去银钥翻译出的第一份日记……也就是每个字缝里都写满了“打牌”的那张。 自打昨天从许镜那儿回来后，安可希就没少对着这东西研究，然而不管怎么琢磨，能想到的答案，似乎都只有一个…… 方才还扬着的嘴角不由沉下些许。安可希思索片刻，终是放弃般地叹了口气，旋即拿起通讯器，开始一个一个地打电话： “喂，白鹄老师吗？我想问一下，贼能打他的状……哦还要再休养啊，那没事了。嗯，麻烦别和他说我来问过。” “嘿，幽老师？你收拾一下，等等跟我出趟门。不远，就在九区……嗯，我也知道这种外出活动带有战力的更稳妥，但有些事我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所以麻烦你了。” “填星啊，你那边光能板增设得怎么样？加了三个？好的……那类似润滑油、冷却液之类的呢？没什么，就是领地可能要多机器人了，我正好问问。” “息流，麻烦在现在快乐人的房间旁边再收拾一间屋……不，四间出来。然后仓库腾一下，最近可能会有大批物资入库。到时候就辛苦你了。我会另外再拨两个魔动人偶，给你当助手。” “诶，符不起……哦是符了柚啊，不好意思。总之就是打声招呼，我等等要出门。麻烦给我提两块传送石，再准备开下传送板……去哪儿？” “我们现在在第九区，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奇迹商会啊！” ——转眼，又两天后。 安可希领地·许镜租下的房间内。 “……原来如此。” 坐在桌后的许镜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架，若有所思地出声： “难怪那天在交易板块里看到你悬赏奇迹。原来是为了这个。” “不过话说回来，通往遗迹的传送符文，基本都是我安排人去改的。你需要的话，其实可以直接问我。” “我倒是想啊。”安可希看她一眼，“我直接来问，你会直接给吗？” “不会。”许镜诚实道，“我会以许镜的身份和你走正规途径交易。一个现成的传送符文，我至少得收你一枚签证或者三块能源石。” “那不就得了，还不如从外面买。至少我还能理直气壮地砍价。我这次换的符文只用了半条腌肉。”安可希收回目光，默默藏下了自己的另一个理由。 ……反正前脚刚给人“分享快乐”，后脚就来打听符文什么的，这种事她是没勇气的。 【然后呢？】小耳朵见两人半天没说到重点，急得举起了本子，【你从那里带回了什么？】 奇迹商会需要徒步的地方多，考虑到她身体状况，安可希这次只带了幽老师。而她这两天，不是去看靓靓们，就是待在许镜这儿，因为地处偏僻消息闭塞，以至于错过了安可希回来后的第一手讯息，这会儿正兀自焦急。 安可希见状，也没卖关子，直接道：“奇迹商会那里，有一个赌场，里面全是快乐人——这事许镜应该知道。当时我们第一次和幽无交手，就在那赌场的后面……” “准确来说，你们只是破坏了幽无投放的一小片意识。小小的一片而已。”许镜冷静地纠正，冲着她抬了抬手，“你继续。” 安可希：“……” 非要纠正这一句吗你。 “总之，我看到第一张的内容里全是打牌，琢磨了一下，就决定去那里试试——”安可希抱起胳膊，“正好，我以前也有猜测，那里可能藏着什么东西……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那些驻守的快乐人，你也都带回来了？”许镜挑了挑眉，“难怪我昨晚一直听见外面哐哐响。” “不光是机器人，还有它们自带的武器、充能设备、保养品……”安可希十分诚实，“反正能带的都带回来了。” 甚至连赌场大厅的桌子和椅子也被她一并带走了，还有地毯……反正有快乐人扛，她也不用出力。 除此之外，应那些快乐人的要求，它们自己存的一些衣服和玩具，也全都被打包带了回来，这会儿都摆在了她预先让息流收拾出的房间里——幸亏安可希之前留了个心眼，让息流多收拾了几间，不然还真不一定够。 “感恩安宁的眷族吧。没有净化光丝，天知道这么多东西，你要埋到什么时候。”许镜嗤了一声，略一停顿，又偏了偏头，“不过我有些在意。你是怎么说服它们的？” “嗯？”安可希一时没明白，“什么？” “我说，说服的方法。”许镜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快乐人以机械为躯体，对力量的感知就要弱上一些，不像其他女神的眷族，可以靠气息和力量认人……” 而作为指定的守护者，它们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放人过去，或是轻易被人哄骗蛊惑。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安可希在第二次进入赌场后，就做了什么，证明了自己幸运女神的身份。 “别乱说，我可没认。”安可希立刻道。 这是实话——她所做的，无非就是在进入赌场后，直接大剌剌地告知对方的领头机器人，说我就是你们在等的人。 然后转动骰子，很有威慑性地让其中的几个摔在了地上。 ——既然对方无法感知力量，那就干脆向它们展示成果。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道理。 不过那领头人也是负责，见状还是没直接松口，而是又确认般地看向安可希，一脸严肃地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比打扑克更有趣的，是什么？” “参考日记上的内容，我回答说‘麻将’。”安可希摊手，“然后我们就愉快地达成了共识，开始一起组织搬家了。” 许镜：…… 怎么说呢，这个确认方式，还真是够有你个人风格的。 “所以你这次找到的是哪枚骰子？”她轻声问着，单手支起了下巴，“你过去的骰子，被幽无夺走了很多。目前明确保留下来的，除了安宁抢救下的置换之骰，应当就只有两枚基础骰，和那枚坏掉的奇迹之骰。” 至于有没有别的，这个她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希望当初委托的日记有三张，那许镜估摸着，很可能在她所知之外，还有至少一枚骰子保留了下来。 而幸运女神的骰子，也并非全部都和概率有关。比如专门的赐福之骰，主要价值就体现在能解锁人类的隐藏天赋，或是赐予特殊能力。虽然使用条件相对苛刻，但技能效果，还是相当亮眼的。 因此，许镜对安可希的收获也是颇为期待。安可希闻言，却是叹了口气： “……问题就在这儿。” 许镜：“？” “它们守护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骰子。”安可希小声说着，顺手解下背上的探索包，当着另外两人的面，唰地一下拉开。 “我向它们确认了好几遍，它们都坚称，当初委托它们在这里守护的，就是这些东西……” 安可希两手一伸，左右手间已然各多出一件物品。一旁的小耳朵定睛看了眼，却是忍不住伸手捂了下嘴。 只见安可希左手里的，是一张形状方正的石片，石片背部刻满符文，正面则贴着一片有八瓣裂纹的叶子，叶片依旧青翠。叶片的左上角与右下角，各刻有一小段始文字 右手拿着的，则是一条令她分外眼熟的，细细的银色锁链。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捉虫） 对于那条银链,其实安可希自己也眼熟。 类似的东西，她曾在留声城里见过，据说拥有能让被缚之人强制平静的效果,是当时雨贝为了控制受到影响的孩子们,特意申请调来使用的。被称为“幸运女神的束缚之链”，被认为是女神留下的圣物。 ……安可希那时候还腹诽，心说这效果怎么看都和安宁女神挂钩，也不知为啥偏偏和幸运女神产生了联系。考虑到幸运女神那痴迷打牌的作风，甚至还产生过这是不是拿来给幸运女神戒赌的念头。 实话实说,她当时还被自己的猜测逗乐了一瞬，觉得这个想法还挺幽默。 现在再看…… 嗯，幽默是幽默，只是她自己笑不太出来。 另一边的小耳朵倒似是有些开心的样子，短暂的惊讶后,看向那条银链的眼神很快便转为了怀念,看得安可希心里那叫一个咯噔。 坏了,这样看来，自己多半还真没猜错了。 坐在桌后的许镜更是直接开口，语气里分明带着四分淡漠四分感叹还有两分努力憋笑导致的颤抖： “啊，是这个啊。” “我记得,这个是当初安宁特意为你做的吧？那个时候你刚好学了新的玩法，闲着没事总找人上赌桌,去对付个海怪还要回收对方的触手，就因为那玩意儿可以自己抓着骰子扔……” 许镜说到这里，甚至还往后靠了靠，好整以暇地摆出看戏的姿势：“诶，老实说,你这毛病如果能改改，平时能提升多少效率。” “至少那个海神祭祀，总能赶上吧。” 安可希：“……” 她就知道，分享快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说只是帮助戒……帮助维持冷静的话，应该不至于要用到锁链的程度吧？”安可希闭了闭眼，没有去接许镜的话茬，转而提出了某些自己之前就很在意的问题，“而且我以前在其他地方也有看到一样的东西，这难道还是批量生产的吗？” 【那个，这其实是手链。】小耳朵小心举起本子，【是按照原本的身体尺寸做的。放在人身上，可能就大了点。】 安可希：“……” 手链？谁的手？？ 她震惊地看向手里拖出长长一截的，至少能把自己绕十圈的细长链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至于你说的其他链子……应该是之后才做出的弱化版。安宁比较喜欢给信徒送东西。也有可能是幻梦复刻后拿去送人的。”许镜悠悠补上了另一句解释，目光滑向安可希手中的另一个东西，“至于这个……” 安可希神情一凛，立刻摆正态度，开始等待她的回答。 这片叶子，虽然无法百分百确定，但安可希总觉得，这多半和日记里描述的那个变异植物有什么联系。至少外形和日记里的描述对得上——而参考日记中那惊人的致幻效果，她几乎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断定了，这个东西，绝对不简单。 说不定是某种改良后的生化武器，能够散布大面积幻觉的那种……也有可能是令牌之类的东西？毕竟那个石片大小很接近，搞不好是真具有某种惊人的号令功能…… “是牌友证。” 许镜淡漠的声音打断了安可希的思索。 安可希一怔，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什么？” “我说这个，是牌友证。”许镜再次重复，强调般地又指了指安可希手中的石片，“这是你自己做的，专门用来绑人上牌桌的东西。” 安可希：“……” “不是，等等，为什么是牌桌……”安可希只觉自己脑袋又开始冒烟了，“我以为这叶子是致幻的？” “不是致幻，而是将展示幻境。”许镜认真解释，“这是受幽无影响变异的植物，当时有些人类会拿来……嗯，逃避现实。取一点嫩芽用来煮汤或者酿酒。不过因为生存条件太过苛刻，很难种植，所以并没有流传开。” “后来你发现这东西的实际效果和变异方向都有些惊人，便将它从大陆上抹除了，只自己私下留了一些，用来，嗯……” “做假证？”安可希有些呆滞地接口。 “不不，这个证是真的。”许镜纠正道，不知道想到什么，面上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个叶片的效果，实际是能让人看到随机的幻境，不过因为其他人看不见，而且哪怕是同样受到影响的人，看到的幻境也并非同一个。所以看上去很像单纯的‘致幻’。” “就像是做梦。别人看不到你的梦境，也无法共享你的梦境。但这并不妨碍你在做梦时，将梦中所见当成一个独立的世界，对吧？” “……嗯。”安可希听得似懂非懂，只得轻轻点头，“然后？” “然后……然后你就琢磨出了用符文配合叶片效果，从而打造特定幻境的法门。甚至在幻梦的帮助下，使幻境具有了共享的性质。”许镜悠悠说着，朝着石片指了一指。 “那叶子的上下方，不是各有两行字吗？比较长的那一列，写的是你原本的名字。比较短的那一列，写的则是‘被邀请人’，后面实际还空了一格用来填写名字的地方。” “只要将你想邀请的人的名字写上去，就可以将对方邀请进你的幻境——不过时间不长，我记得大概只有，嗯……按照你所熟悉的时间来算，大概是三十分钟。只是幻境里体感的时间流速会慢一些。” 许镜继续回忆着，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当时一共做了八张牌友证，四个女神一人两个。希望、安宁还有我，为此都被迫陪你玩了好几把，生生做了几个小时的牢。” 幻梦倒是也有被强制上牌桌，不过她本身就是打造和控制幻空间的专家，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完全不会被区区植物影响。在被幸运女神邀上牌桌后，不仅不怵，甚至还做到了反客为主，反让幸运女神陪自己玩了好久的角色扮演。 也因如此，幸运女神在找过她一次后，就放弃了对她下手，手中的牌友证，因此也多了一张闲置的——现在看来，多半就是安可希手里的这张。 “现在想想，你当时为了玩个痛快，还真是够拼的。”不知想到什么，许镜又叹口气，语带缅怀地开口，“我记得你为了研究出这东西，自己没少被幻觉影响。最经典的一次，甚至还跑到云端，欢呼着将自己的运气搓成流星往下丢……那段时间大陆上可出了不少天才，还有成功人士。” 安可希：“……” 她就知道，分享快乐，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东西不是拿来怀旧的，不用说那么细。”她忍无可忍地开口，打断了许镜的追忆，“以及别用第二人称，我谢谢你。” “？你知道吗？你现在这行为，真的很像那种失忆后再与过去爱人相认，且不论对方如何想要带你寻找过去都拒绝接受甚至翻脸不认的渣男。” 许镜毫不客气道：“友情提示，这种渣男的后续往往就是在恢复记忆后悔不当初，是要进追妻火葬场的。” “打个商量，直接进火葬场怎么样？我自己去。”安可希木着张脸，“中间相认和寻找过去的部分直接跳过好了。” 许镜嗤了一声，好笑地看着她。一旁的小耳朵左右看看，及时举起了本子，总算结束了这个话题： 【可为什么是这两件东西？】 【希望留下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呢，也没个提示……”许镜咕哝着，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不太确定道，“也许是希望我们把宙那幽无骗到牌桌前吊死？” “那还不如让它和我一起进火葬场来得实际。”安可希面无表情地说着，再次拎起银链看了看，忽似想到什么，眉心微微一动。 “该不会……她是想要幸运女神和宙那幽无，再赌一场吧？” 她这话音量不高，语气里也带着试探——不料话音刚落，旁边两人却是纷纷炸了。 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许镜几乎是弹射着直起了身，开口就是一句“你别乱来啊”；小耳朵来不及写字，索性便用手不住拍打起手中的本子封皮，用行动来表示抗议。 安可希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那个，我只是猜猜。随便猜猜。” “最好是这样。”许镜咕哝着，又缓缓靠回了椅背上，想想却似还不放心，又开口补充道，“这种方式，我们之前已经试过了，如果你的奇迹之骰还在，或许还有再次尝试的价值，但现在你连那个骰子都没找回来，而且就算找回来，还未必能用……” 她闭了闭眼，抬手轻轻揉了揉额角：“总之这种蠢话，别再说了。” “……”小耳朵的态度则更加干脆，直接在本子上写了个大大的“赌”字，边上画了个圈，又斜着重重划了一道，将本子高高举起，严厉地看着安可希。 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呢？ 安可希在心底嘀咕着，看着两人坚决又潜藏着惶恐的神情，想想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出口，转而问道：“那是否可以利用幻梦的能力呢？将幽无骗进幻境，再由她来控制幻境……从而对幽无形成有效打击？” “上回她就是这么做的。”许镜面不改色，“后来我去捡她的时候，用了至少十个骨灰盒。人家丧礼只用怀里抱一个，我倒好，还得用推车。” 安可希：“……” 行吧。 “话说回来，那个幻梦……她还好吗？”安可希想了想，又轻声问道，“自从你回来之后，我好像就没见过她了。” “不太好。”许镜十分坦然，“强行送走李想想，再加上扮演安宁去打击幽无，这俩都耗费了她太多的力量。她平时又需要维护 整个抽卡系统的运转，比如创造ur卡之类的……” “ur卡？”安可希好奇道，“是说那些‘女神的祝福’？” “不然呢？”许镜看她一眼，倒没吝啬自己的解释，“幻梦可以通过想象，让自己短暂地扮演其他人——相应的，在这段时间内，她也模仿出与对方相似的能力，比如具有不同效果的赐福或者庇护。” 这也是为何安可希自打正式来到这个世界后，便再也抽不出ur卡了——不是她运道不够，而是她那个时候，已经唤醒了第一枚骰子，算是初步觉醒了神格。 而就像安可希的概率操控无法对女神的力量起效一般，幻梦的赐福，对此时的安可希而言，本身就是没有作用的。在安可希的强运下，这些没有作用的卡片，和普通的r卡毫无区别，同样都是需要过滤的对象。 “另一方面，因为对这具身体而言，她是外来者。操控起来也比较消耗精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实际一直都处在超负荷运作的状态。”许镜道，“因此，这种与工作无关的社交活动，便都由我来处理了。” “哦不过她有托我给你们带话，祝好哦。” ……现在才想起来吗？会不会太不走心。 安可希看了眼许镜，神情带上了几分一言难尽，然而想想幻梦许镜那热情洋溢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有吐槽，只是委托许镜，同样替自己带声好。 转过头，却见到小耳朵正定定看着许镜，过了一会儿，又似注意到了什么，微微侧头，面上浮出些微的困惑。 “？”安可希轻轻叫了下她，“小耳朵？怎么了吗？” “！”小耳朵这才回过神来，旋即连连摇头。短暂的沉默后，又拿出本子，询问起希望目前的状态。 这事也是安可希一直想问的，见状立刻也将目光投向许镜。后者静默片刻，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她还在繁星山脉。”许镜低声道，“不过别去找她。她这会儿并不清醒。” 安可希：“……？”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不过繁星祭礼时，肯定是出了问题。可能是幽无的信徒混了进来，使用了某种隐秘的仪式……总之，祭礼失败，参与人员全部牺牲，希望也受到了反噬。” 许镜继续说道，表情比之前要凝重不少： “在幻梦尚未被幽无击碎的时候，我们曾偷偷去看过她。如果不是还能感觉到些微的熟悉气息，几乎不敢确认……” 山脉变成了深渊，歌声变成了哭嚎。信徒们破碎的灵魂和记忆像是陨石撞击后产生的碎片和尘埃，围绕着那几近崩溃的、山峦般的身影，久久地环绕、游荡。 “她被污染得太严重了，我们没法靠她太近。只能在那里停留了一阵子，从她周围的灵魂碎片中挑出了最为纯净完整的部分，让它们重生成希望的眷属，留在附近守护。” ……诶？ “等等，那……没有那么纯粹的那些呢？”脑海中忽有什么一闪而过，安可希连忙道，“如果希望状况不好的话……让它们一直留在那里，也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许镜如实道，“但光凭我们的力量，已经没有办法再净化和聚合那么多的灵魂碎片了。” 安可希：“……所以？” “……所以，我们想了个办法。” 许镜缓缓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旁边那深不见底的池水，迎着安可希略显复杂的目光，意味不明地再次叹了口气。 安可希：“……” 怎么说呢，还真是，毫不意外。 又半个小时后，安可希和小耳朵终于再次离开许镜所在的房间。 比起上次，似乎并未获得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两件东西的真正用途也还没搞清。但至少，某些长久存在的困惑终于得到了解答，又顺便收获了幸运女神的光荣事迹若干…… 安可希表示，真有意思，下次还来。 “行了，那我等等就先去仓库了。快乐人带来不少物资，我得去看看。”帮着带上面前的房门，安可希边转身边道，“你要去哪里，看靓靓吗？” 小耳朵没有回应，安可希也没觉得奇怪——一般来说，她不回答，那就代表“是”了。 她只用脚跺亮了头顶的声控灯，转头看了看走廊的尽头，微微蹙眉。 “从这边过去挺远的，差不多要横穿一整个领地呢……“安可希说着，对着腕表看了看，“不过五分钟后会有运货的小机器人从前面那个路口过。你要不等一等，过会儿可以坐它的手推车过去，没有推车的话就坐头上，我试过，除了有点咯别的都还……诶，小耳朵？” 这才注意到小耳朵的心不在焉，安可希忍不住叫了一声。小耳朵却似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又被她唤了两下，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抬起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你没事吧？”安可希忍不住道，“之前在房间里也是。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小耳朵脸上笑意僵了一下，顿了一会儿，只轻轻摇了摇了头。安可希却仍觉得不对，刚想追问，口袋里通讯器忽然响起，发出哔哔的声音。 小耳朵见状，忙举起手中本子，翻到了画着“我没事”手绘表情的那一页。安可希无奈，只得先掏出了自己的通讯器，才刚接通，便听填星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领、领主，不好了……” “两拨快乐人好像快要打起来了，走廊斗殴，我不敢劝……这、这可怎么办啊？” 安可希：…… 安可希：“哈？” 快乐人聚众斗殴的地方，也挺远。在中心区域的西边，安可希专门划出的快乐人生活区。 ——事实上，也不可能在别的区域了。新来的快乐人因为在外界待过，需要先接受净化，哪怕有新产出的净化光丝在，也得在指定区域隔离上两天。 ……所以安可希是真的想不通，这怎么都能发展成打群架的？而且外来快乐人的武器都被收走了……它们这是要怎么打？在有限的区域里开几桌麻将吗？ 而等到她终于赶到那边时，安可希这才意识到，这情况，或许还不如开麻将桌呢。 灯光幽暗，剑拔弩张，气氛凝重得像是能用刀劈开——外来的快乐人们，正各自站在自己的房间里，虎视眈眈地看着走廊里的几个原住民。 一共二十个新来的，五个一间房，左右刚好各两间，挤在一起朝外瞪的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演智械危机。 只是危机的爆发对象，是另一批智械。 至于那几台原住民，正站在走廊的中央，背靠着背，手上还拿着用来搭建爬架的工具。看上去在人数上似是落了下风，不过它们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将原本放在填星工作间的一台备用灵心匠给拉了过来，庞大的身躯往那儿一杵，平添了不少气势。 ……至于给安可希通风报信的填星，这会儿正蹲在走廊的入口处，一头卷毛颤颤巍巍，看上去仿佛一只无助的绵羊。 安可希过去，忍不住在那颤抖的卷毛上戳了戳：“诶，什么情况？” “——领主！”填星蓦地抬头，眼眶泛红，看上去搞不好是真的哭过，“就，我也不是很清楚……” “导火索，似乎是回房休息的本地快乐人看到隔离中的外来快乐人在打牌，就好奇进去跟着玩了玩，结果因为规则不统一而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外来的又开始说原住民肩上插的花不好看，色彩搭配毫无美感，本地的则说外来的外壳颜色不时髦……” 最后发展到双方各自去摇人。事情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安可希：……你这不是知道的挺清楚的吗。 “行吧。”她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转头看了眼两边仍在对峙的快乐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的锅。明知道快乐人就是这么挑事，还把两拨放在一起，是她失策了。 “诶，我说，你们要干架我是不管，但能不能别动公家的资产啊？”安可希走上前去，顺手拍了拍手掌，顺利吸引来了所有快乐人的目光，“而且这是共用走廊。你们往这儿一杵，还带这个大机器，还让不让人过了？” “……”不知是不是最近升级了表情模块，从走廊中那几个快乐人的面部，安可希竟似读到了几分心虚。跟着就见为首的带着自己人往后退了退，勉勉强强，让出半边走廊。 安可希：“……”很好，还知道怕。 知道怕，那问题就不大。 清了清嗓子，她再度开口：“你们的事呢，我大概也了解清楚了。我是觉得，为什么要搞成局面呢？毕竟你们都是快乐人……” “对对，应该团结。”填星躲在走廊外，一手扩在唇边，小声提供着声援，话音刚落，就听安可希坚定开口：“那还不如用快乐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干脆我做主开一桌，你们自己打。谁打赢算谁的，好吧？” 安可希自认这个建议不算太糟，不料话刚说完，便听两边的快乐人齐刷刷地哔哔出了声： “不一样。它们大小王不能带牌……” “大小王本来就不能带，谢谢。” “你们的玩法很土，你不知道吗。” “你在放废气。” 安可希：“……” 行吧，看来这个主意好像是有点问题。 默了一下，她再次转头看向填星，抬了抬下巴：“它们的休息时间，还有多久？” 填星看了看时间，小声道：“二十分钟。” “行。”安可希点点头，再次转头，漫不经心地捋起了袖子：“好的，既然你们都不服对方的玩法——都闭嘴！没听到我在说话吗？” “……”所有语调平平的争执声都瞬间停止，安可希闭了闭眼，总算说完了后半句，“既然你们都不服对方的玩法，那不如按照我的玩法来啊。” “我去搞个骰子，现场开始扔。你比它大它给你道歉，它比你大你给它道歉。要是你们扔的都比我小，工作时长各加一百小时，四个大周期内都得给我完成。怎样，不亏吧？” “……” 语毕，两边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方听一个快乐人试探地出声：“领主。这不管你的事。” “怎么不管我的事？”安可希直接一眼横了过去，“你们又是闹事又是误工，让我不爽了，这怎么不管我事？让自己不爽了就得让对方付出代价，这不就是你们的逻辑吗？” 说完左右一看，抱起胳膊：“还有人有异议吗？没有我就去拿骰子了。记得各自派个代表啊，派两个也行，反正我不怂。” “……”话音落下，四下一片寂静。过了会儿，方见站在走廊中的一个，僵硬地扭转过脑袋，主动朝着站在房间里的几个点了点：“好朋友？” “好朋友。”站在房间里的五个快乐人跟着飞快点了点头，“我们都是好朋友。” 语毕，所有的脑袋又全都咔咔地转了过来。无数的电子目光，瞬间聚集到了安可希的身上。 其中有不少还闪动了两下。看着像是在眨眼，反而给人一种眼巴巴的错觉。 “很好。”安可希微微挑眉，满意地一拍手掌：“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 “另外，如果不介意的话，回头我会让人在旁边再开一间房，充作棋牌室。下次要打架，给我去那里打，只要不耽误正常上工，随便你们斗人类还是斗ai，总之这种别再给我堵在走廊上。” 说完，看了看器宇轩昂站在一堆快乐人中的灵心匠，想想又补充了句：“以及不准动领地的公共资产。这台谁拖来的？给我拖回去！” 快乐人呼应一声，齐刷刷地散开。安可希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一转头，正对上填星亮闪闪的目光。 “领主大人，您好厉害！”填星估计最近和息流待多了，各种令人不适的赞美张口就来，“还好您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怕不是只能用其它机器人武力镇压……” 安可希：“……” 你也不准乱动公家的资产，谢谢！ “行了，总算没来晚。”安可希咕哝着，转身往仓库走去，走出几步，又似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填星：“对了，这批快乐人带来的充能设备，清点清楚了吗？” “嗯！”填星连连点头，如数家珍般开口，“一共带来了十二块光能采集板，六台小型手摇发电机，七根能源棒——其中四根是充满的，还有三根处于空置状态，以及一台能源石转换充能装置。上面有三块快要用完的能源石。” 除此之外，它们还带来了一块未切割的能源石原石。大约十二公斤。 “此外还有一批武器……不过这部分清单，息流先生是直接给到傲天那里的，我所知不多。” 提到物资的部分，填星的尾音几乎是克制不住地往上扬，然而略一停顿，又补充道：“但这批快乐人，可能是因为天灾的关系，多少都有些破损，而且因为保养不到位，内部零件磨损严重。我粗略看了下，其中至少五六台，机体还有被腐蚀的迹象……” “需要修复？”安可希问道。填星认真点头，“需要的替换配件比较多，还有保养工具……” “没问题，你统计好后列个单子，库存不够的部分我再到外面采购。”安可希利落道，填星忙不迭地点头，顿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开口：“还有，那个领主……” 安可希：“嗯？” “我之前给它们体检的时候，有提到它们中的一些，称呼您为，女神大人。”填星小声道，“就稍微，有点在意。” “……”安可希动作蓦地一顿。 又过一会儿，方听她再次开口：“哦，那个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它们认知上有问题吧。”安可希道，“它们所在的赌场，有一个隐藏的谜题。我之前就很在意，正好最近，终于想通了一些关键，就过去给了下答案。结果它们好像一下就认定我了，非要跟着我走。我没办法，这才全部带回来的。” “至于女神什么的……可能是因为在它们的认知里，能够解开那个谜题的，只有女神吧。” 从本质上来说，她这番话也不算说谎——隐藏的谜题确实存在。她也确实是最近才想通了第一张日记的关键。而且那些快乐人，的确是在她提供了身份证明后，非要跟着她走。 ……只是词句间省略或者代换了一些主语或宾语，而已。 安可希说到这儿，还有些担心糊弄不过去。不料填星闻言，面上却是明显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这反倒让安可希有些糊涂了。 她看了填星一眼，奇怪道：“你为什么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不是女神，这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虽然从她的角度来说，可能确实是值得开心的。 “非常抱歉，但……我之前还以为领主您去、去做了某些违背良心的事。”填星一手按着胸口，面上因为歉意和激动而微微泛红，“它们说您就是它们在等的女神大人，我还以为……还以为……” 安可希：“……还以为我为了吞并物资冒充女神将它们骗回来了？” “对不起！”填星低下了头，“我竟然如此揣测领主！” 安可希：“……没事，问题不大。” 反正比起输惨的赌鬼而言，诈骗犯这个身份听上去似乎是要像样一点。虽然也没像样到哪里去。 不过填星的话倒是提醒她了——安可希暗自琢磨着，等等得再去找一回那些快乐人才行。至少得提醒它们一句，别再乱说话。 毕竟，有些身份，她自己还没接受呢，更别提让别人接受了。 还好，新来的快乐人们虽然吵闹，但很上道。之后的三个礼拜里，果然再没人从它们那里听到任何和“女神”相关的字眼。 它们甚至还知道和安可希统一口径，只说自己是因为安可希解锁了赌场的秘密而跟来的，这让安可希大大松了口气。 更让她放心的，是这些快乐人的工作能力——在短暂的净化期后，除了某些必须在填星处接受维护更新的部分，其余人都很顺畅地顶上了工作岗位，主要负责其它区域的植物爬架搭建，新种植区的建设以及加工车间的帮工，有的也会协助净雨组装新的采水设备，与领地原有的快乐人们轮班上岗，目前相处还算和谐。 至于它们带回来的物资，充能设备在这三周内，已经陆陆续续投入使用，只除了那个需要能源石的供能装置。安可希打算将这个作为备用，反正领地目前的能源足以称得上充裕，不仅足够应付领地的日常运作，甚至还够她再开一个加工车间…… 不过安可希几番思虑后，终究还是决定将开车间的事后移，转而另外开了两台具有开采功能的大型机器人，投入地下空间，尝试开采起下方的矿石。 一般来说，一个领地只会有一个矿床。一个矿床中，往往有多个矿种，只是不同的矿床，所含的具体矿种不同。此外每种矿体内，都会有极小概率开出传送石、能源石或者水晶石—— 因此，安可希对这项工作的结果，还是颇为期待的。 另一方面，得益于从奇迹商会扛回来的各种物资，在这段时间里，息流也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带着一批魔动人偶，用回收的家具和布料，尽可能地将领地内众人的居住水平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最先改造的自然是安可希的卧室。除了软乎乎的床垫外，她现在还有了软乎乎的地毯，房间内的桌椅也更新换代，换成了更结实美观的一套，抛过光的表面闪闪发亮，高矮也调整成了更适合的大小。配套的两把靠背椅，自带软靠和座椅，看上去更闲适也更体面。 最重要的是——那种葫芦娃配色，终于被换掉了。虽然天花板依旧斑斓，但至少在看向地板和桌椅时，安可希不用再安慰自己说，这都是投影的孝顺和爱。 至于其他用旧物改造出的家具和装饰，则被息流放在了特定的仓库里，安可希抽到的投影装备放在一起。仓库门口的布告栏上时时更新库存的变化，如果有兴趣的投影，自己过来申请就是。 虫胶的交易量也在稳步提升，kp果真走上了代购的道路，甚至挂出了一个交易板，开头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安可希虽然对她的表述感到有些无语，但想想还是随她去了。 对于kp的代购行为，她也没多少抗拒。一方面是因为相信对方不会主动透露自己，另一方面，怎么说呢…… 面对着“幸运女神”这个名头，安可希忽然觉得，虫姐也不是什么很令人难以接受的身份了。真的。 不过因为产量比较固定，因此虽然虫胶很受欢迎，带来的收益也足够可观，安可希能接受的订单量，也始终趋于保守。 相比起来，净化光丝的产量增长，便可以说是相当可观了。 这一次，安可希几乎带回了教堂内剩余的所有鱼人，转而放生了二十多只身体最为康健的，在那里继续守护教堂。而带回来的这些，加上原本的，总数足有近两百个。为了让它们待得更舒服些，本已扩建过一次的鱼人生活区域，正在积极地二次扩建中。 第一次扩建后，鱼人的活动区便从原本的三百平翻到了六百平。现在说鱼均面积比之前小，但也够它们日常活动。再加上原有鱼人已经恢复到了能够正常生产光丝的水平，产出的净化光丝又促进了新来鱼人的康复，这让鱼人们整体的精神状态，比在教堂中要好上不少。 有的甚至展现出了相当惊人的恢复速度，不过三四个礼拜，就已经可以分泌净化光丝……现在再进入鱼人区，往往一眼就能看见大量的光点在水中飘荡，叫人想到成群的水母，又像是星星的碎片，还挺漂亮。 出于某种微妙的情结，安可希索性做主，从留声城获得的夜光石中挑出几枚，嵌在了鱼人区的天花板上。虽说不是特别明亮，但一眼看去，却是更像星星了。 只是她依旧看不出，康复后的鱼人和之前有什么太大区别，也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小耳朵要管它们叫“靓靓”…… 她甚至还就这个问题，私下问过许镜。许镜对此的答复是，别期待了。 “什么靓靓，她看天地下所有的东西都是靓靓。”当时许镜是这么回答的，边说话边头痛地看着幻梦留给她的工作任务，“你听她瞎说。要知道，哪怕一只大癞癞从她面前跳过去，她也会一脸温柔地夸它是个小可爱的。” 安可希：“……” 安可希：“……大癞癞？” 那是什么，癞□□吗？ “差不多，你想象一只有着蟑螂腿的哺乳动物，没有毛发的那种，再贴上癞□□的皮肤就行。”许镜抽空抬头看她，“要是想象不出来的话，我现捏一个给你看？” “……”安可希短暂地放任了一下自己的想象，不由自主地倒抽了口气，“不、不用了。” “我想也是。”许镜点点头，又将目光收了回去，顺势翻了页手中的工作手册，“总之啊，她说的话，你听听就行。别对她审美抱太大期望。” 自打见面起就没少被小耳朵夸网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捉虫）） 还好,不管鱼人长得怎么样，至少它们的恢复效果，还是肉眼可见的显著的。 而在又一次收获了一批净化光丝后,安可希终于下定决心，发起了净化光丝的第一批交易。 首要的交易对象，却是远在第三大区的留声城。 因为持有水晶通讯板的关系，安可希没费什么劲,就再次联系上了雨贝。事实上，自打雨螺率领其他探索者正式搬入领地之后，她俩之间就一直保持着一定频率的联系,甚至还进行过几次小额的交易——比如用明灯制作的灯泡，换取一些主副食品，或是机械配件。 不过因为这些都是和雨贝的私人交易，一旦被发现，对方很可能还要背处分,再加上雨贝本身并没有传送板,想要和安可希交易，就必须得偷偷去开研究所里的板子，且传送所需的符文石和能源石她也不是经常能搞到…… 因此安可希和她的交易次数实际非常有限,能换到的东西也很少。更多时候的重点，还是放在信息的互通有无上。雨贝会向她透露一些地下城的生存状况，而安可希，则负责在她和雨螺之间传话。 不过这回不一样了—— 就在安可希将净化光丝的存在摆上台面之后没多久，雨贝很快就给出了回复，表示这事儿不在自己能决定的范围内，她需要向上通报。 安可希也不急，就这么耐心等着。而就在两天后,在地下负责开采的探索者机器人带着一车金属矿与一大块紫水晶回来报道的当天，安可希终于得到了来自雨贝的回复。 ——留声城同意正式与安可希建立交易，且由雨贝牵头，成立了一个特殊小组专门负责此事。雨贝之前偷用研究所传送板的事被睁只眼闭只眼地混了过去，不仅如此，上面还特意批了一块传送板和一定的能源石份额给她，好满足和安可希的交易需求。 安可希也没客气，得知此事后，立刻就开始列自己所需的物资清单。食物、配件、信息……以及两大袋用来泡茶用的果核。 没办法，这玩意儿目前在领地内着实太受欢迎。尤其是在她于两周前，一口气将后宫剩下的两个符文师也提出来之后，领地内对果核茶的需求量一下翻到了新高。她是真的怀疑，那些符文师是不是把这玩意儿当红牛喝。 不过在代表整个地下城后，雨贝明显就没之前那么好说话了。明明在私下与安可希交易时，还是相当大方甚至大手大脚的一个人，在代表公家后，反而谨小慎微起来，每一处的费用都要仔细地讨论核对，几番讨价还价之后，这次的交易才总算彻底定下。 一大桶净化光丝，换两袋谷粉，合计二十公斤、五条腌制肉，一头切好的成年黑山羊，以及两大袋泡茶用果核。 除此之外，安可希还特意又要了一批双头□□鸡。 共计四只，三雌一雄，特意要了成年版的，已经有生蛋经验的那种——天知道，她领地里的那两只，从小一直养，养到现在都没见过蛋。安可希是真的没耐心再去等新的慢慢长了。 所幸，这一批的双头鸡果真很争气，下蛋经验也非常丰富。来到领地的第三天，就已经非常顺利地适应了新环境，并奉上两颗黑漆漆的、比普通鸡蛋要大上两圈的双头鸡特色蛋，作为了微薄的见面礼。 安可希自然很高兴，当晚就亲自下厨炒了个鸡蛋，虽然分到每个人碗里，也就一两口的量，而且口感实际和她习惯的那种不是特别一样……吃起来有点点柴，味道要更腥一些，需要用调料和香料去盖。 可不管怎样，至少吃上鸡蛋了不是！ 等培植组新一批的浆果采收，她甚至觉得自己还能搞个番茄炒鸡蛋！ ——不过很快，安可希就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个……能看出来吗？” 迎来新鸡的第四天，贼能打精心搭建的养鸡内。 安可希蹲在篱笆之外，正一脸探询地看着站在鸡窝旁边的雨螺。 后者手里，一只被拎着翅膀的双头鸡，正兀自在空中不住蹬腿。正是安可希最先养的，两只鸡中的一只。 新来的双头鸡们，正自管自地在篱笆内走来走去，不住啄着地上的菜叶和谷物。即使仅凭肉眼，也能清楚地看出，雨螺拎起的那只，在大小上和新来的一批并没什么差距。 真要说的话，它甚至还肥一点。不得不说，贼能打喂得还是挺用心的。 然而这恰恰也正是安可希困惑的地方。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领地的两只鸡不下蛋是因为还没长大，或者是营养不足。可现在对比来看，不管是年纪还是营养，应该都已达标了才对。 那为什么总是不下蛋？ 安可希想不明白，只得特意将雨螺请过来看了看，同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他说，不下蛋的原因是因为双头鸡有病或是当初搞错了，给了她两只公鸡…… 那今晚就不吃炒鸡蛋了。 直接炖鸡汤。 另一头，终于完成检查的雨螺，神情却似变得有些复杂。面对安可希的问话，只轻轻点了点头，俯身将鸡轻轻放在地上，方灵巧地跨出篱笆，低头用指甲在一块木板上轻轻划动。 随着净化光丝产量的增加，他以及其他探索者的状态也明显恢复得更快。至少皮肤已经光洁很多，不再崎岖且覆盖着鱼鳞，颜色也变浅了不少，变形的眼睛、面中和吻部，也随着时间流逝，潜移默化地发生着变化，看着虽然依旧有些怪，但比起之前，已然正常了不少。 语言能力也恢复了不少。已经能用人类语言进行一些简短的表达——不过说话时的音调还是很刺耳，听着令人费解。再加上说话时会露出依旧尖利丑陋的牙齿，因此在和安可希沟通时，雨螺依然更倾向于用写字的方式。 【自恋症】 他举起木板，露出上面写得过分端正的字。 ……安可希却是看傻了。 ……啥？ 安可希懵了一下，茫然抬头。雨螺见她没有明白，索性便丢下木板，曲起手指，捏出了两个类似鸡头的手势，又将两手相对，不断做出“亲亲亲”的动作。 “……”安可希这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一只鸡……头，爱上了另一个鸡头？” 雨螺用力点头，夸奖似地冲她竖起个大拇指。 安可希：“……而这两个鸡头，属于同一只鸡？” 雨螺头点得更加用力，比出的拇指也加了一个。 “然后，这种行为，就会耽误双头鸡下蛋……嗯，所以得了自恋症的那个是母鸡？”安可希不太确定地开口，在再次得到雨螺肯定的眼神后，表情登时变得微妙起来。 “为什么啊？”她呆滞道。 【原因不明。以前家也有。】雨螺在木板上简短地写道，为了节省空间，用了不少缩写，【小概率事件。】 安可希：“……” 我知道我有小概率必中体质，但这种小概率，着实没必要吧。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又还挺说得过去。一个头的人类有时都会自恋，何况两个头的鸡。 “居然还有这种事……”她有些为难地搔了搔脸颊，“那这个……嘶。怎么搞？” “让幽老师给它们做次心理辅导，你觉得会有用吗？” 安可希说着，不抱什么希望地抬头。 回应她的，是雨螺一抹无奈中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总之，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了。” 又四十五分钟后，休息室内。 安可希将一杯热气腾腾的果核茶推到贼能打面前，一本正经地看了过去。 “因为那只双头鸡，之前一直都是由你照顾。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向你告知情况。” 坐在茶几对面的贼能打却没接那杯茶，只缓缓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所以呢？”他偏了偏头，“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或者说，处理它？” “无法下蛋的鸡，肯定是要被吃掉咯。”安可希小声道，“你要去送它最后一程吗？下次见可能就是锅里了。” 贼能打：“……” “不至于吧领主，你这样让我很难做诶。好歹也是我从小养那到那么大的……”贼能打说着，终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而且为什么不做炸鸡？” “涂上蛋清，用谷粉一裹，再往油锅里一放——比鸡汤香多了好吗！” 安可希：“……” 因为一只鸡不够吃啊天才！ 不过贼能打这态度倒是让她放心不少。毕竟严格来说，这还是领地内第一次宰杀活物，甚至可以说是安可希有记忆以来距离杀鸡最近的一次…… 说不期待是假的。但考虑到这也是贼能打认真养过的，再加上这家伙性格一直有些奇奇怪怪，安可希还真担心他会因此有什么情绪。 “放心啦，我只是脑子有病，又不是脑子不好。”似是看出她在想什么，贼能打语气那叫一个淡定，“会对自己养的家禽产生感情，甚至因为对方要被吃掉而嘤嘤嘤。这种事只有卷毛小机械或是点灯的那个才做得出来，像我这种冷酷的圣贼，心脏都不会多起一个皱褶的。”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安可希看他一眼，唇角微微翘了下，转而拿起自己的那杯果核茶，才刚凑到唇边，却又听贼能打缓缓开口： “只是啊，我有些无法理解这个逻辑。” 安可希：“……”我就知道！ 抬眸看了眼神灼灼的贼能打一眼，她克制地闭了闭眼，将杯子又放回桌上：“你说。” “是这样，你想吃了它，是因为你觉得它没法再提供别的价值了，吃肉就是实现价值最大化的途径，对吧。” 贼能打认真地看过来，在得到安可希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后，又轻轻“哈”了一声：“可你这个思路的前提是，那只小可……双头鸡，它除了下蛋和吃肉，再没有其他方面的价值——但你不觉得光凭这一点就否定它，其实很狭隘吗？说不定它还有其他更多的作用哦。” 安可希：“……” “……贼能打同学。”默了片刻，安可希克制地深深吐出口气，“可爱的贼能打同学。” “请容我再次向你强调一遍。鸡是不可能学会后空翻的。哪怕是两个头的鸡，谢谢。” 贼能打：…… 贼能打：“你就说如果它会翻的话，你想不想看吧。” “……”好吧那确实是挺想。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当初养鸡就是为了蛋和肉，我干嘛还要去思考别的东西啊？” 安可希被贼能打搞得都有些啼笑皆非，后者却还在一本正经地看过来：“我觉得你不应该被困在自己的局限里。” “这不是什么局限不局限的问题……”安可希几乎忍不住吐槽的冲动了，“一个家禽，它没办法下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它都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失败了，它辜负了别人的期待，让别人的希望落空了，那它作为一只鸡，不管它有多特殊不管它有几个头，它就是很逊，它的存在已经没有意义了，你知道吗？” “世上不逊的鸡还有很多，我为什么非要再对一只很逊的抱有期待和它纠缠不休？就当它死了不好吗？啊？” 安可希说到这儿，不知是想到什么，音量都微微提高些许，反让对面的贼能打吓了一跳。 又过一会儿，方听他蹙了蹙眉，试探地开口：“那个，我们讨论的，还是双头鸡的问题，对吧？” “……” “不然呢？” 安可希默了一下，缓缓坐回原位，不太有底气地说道。 贼能打：“……” “好啦。”他将桌上的果盘轻轻朝安可希的方向推了推，“反正都是你养的，我也是你养的。怎么处理还是你定吧。” “……”安可希抬眸看他一眼，又深深吐出口气，“算了。反正也不差这一口。既然你舍不得，那就先留着吧——不过仅此一次啊。” 她说着，抱着杯子站起，转身便要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像想到什么，转头再次看向贼能打： “以及——请容我再次提醒一遍，鸡确实是学不会后空翻的。” “那不一定。”贼能打想也不想道，“我始终相信，生命自会创造奇迹。” 安可希：“……” 行吧，你开心就好。 暗叹口气，安可希旋身继续往外走去，推开休息室虚掩的门的瞬间，却正撞上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耳朵？”她奇怪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本来想去办公室找你。别人说你在这里。】小耳朵毫不犹豫地举起本子，看样子答案是早就备好，只是不知为何，眼神却有些闪烁。 又带着些低落。 “……”略一沉默，安可希回头看了眼休息室的房门——方才的房门并没有关紧，为了方便找人，这里的房间门上也没有加上隔音符文。 又是片刻的静默，她伸手将房门带上，转而领着小耳朵沿着走廊，往旁边走出了十几步。 “你刚才……听到了多少？”一边往前，安可希一边确认般地小声问道。小耳朵似是一震，立刻摇了摇头，很快又举起了本子：【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安可希：“……真的？” 小耳朵：…… 【假的。】嘴角微抿，她再次低头落笔。安可希见状，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在旁边静静等着。 【可能是我多想，但我还是想说，幸运女神对我们、对其他人的意义，并不在于她永胜的荣光。】小耳朵一笔一划，慢慢地在本子上写道，【我也不觉得一次的失败，就足以彻底否定掉她。】 【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承认那个身份的话，也没关系。】 【你按照你的节奏来就好了，不管是活着也好，或者别的也好。不用逼迫自己去一定要去承担什么、做到什么。以前不用，现在也不用。我说真的。】 要说的话很长，因此小耳朵也写了很久。安可希就在旁边静静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轻轻叹了口气。 “谢谢你的理解。”她低声道，“不过老实说，这样反而让我感觉自己更逊了。” 【完全没有。你最棒了！】小耳朵一脸笃定地看过来，【又厉害又好看，向来如此！】 安可希：…… 被夸奖当然是好事。不过老实说，联想到许镜之前说的大癞癞…… 莫名有些高兴不起来啊。 【而且我知道，是我们太急了。】不等她给出回应，小耳朵又埋头飞快写道，【这事我应该道歉。我们本来打算是慢慢来的，我也没想到你会提前见到许镜的眷族……】 “啊，那些小人鱼。”安可希嘶了一声，“说实话，我觉得她们都挺可爱的。不过当初那一嗓子……也确实是把我吓得不轻。” “说来也挺可笑。但我那个时候，被吓得都不敢再去许镜那里了。人家都发好人卡，她们倒好，直接发身份卡，那个场面，说是心理阴影都不为过了……” 安可希说着，带着小耳朵，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去。说话间已然来到走廊尽头的路口处，视线无意识往旁边一瞥，整个人却差点吓到僵住。 ——只见路口的另一侧，走廊的拐角处，一双波光粼粼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浅瞳色，长头发，银色吊带。胳膊肘处生着如薄纱般的侧鳍……正是服侍许镜的神仆小人鱼之一。 “女神大……”她扑闪着漂亮的眼睛，刚要开口，便被小耳朵眼疾手快地拦住。另一边的安可希则是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看看四下无人，索性便弯下了腰： “你怎么在这儿？许镜让你来的？” “……嗯。”小人鱼怯怯地低下头，“真知女神托我给你带话，说很重要。我找了好久才找过来的。” 她说着，双手捧出一张折叠起的便签。崭新的纸面上有着淡淡的水印。 安可希见状却有些奇怪，估摸着肯定是什么急事，立刻接了过去，打开一看，神情却瞬间变得微妙几分。 居然提出这种要求……这家伙，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安可希微微瞪大眼睛，冷不防衣摆又被人拽了一下。 她莫名其妙地点头，正对上小人鱼可怜兮兮的眼神。 安可希：“……？” 安可希：“你要干嘛？” “完成我们老大嘱咐的事。”小人鱼小声却坚定道，“祂说，一旦看您露出‘那个女神脑子是有问题吗’这一类的表情，我就要用可怜又可爱的眼神看着您。” “看到您答应为止。” 安可希：“……”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她，我会尽快处理，人会很快给她带去的。”不得不承认这种眼神确实挺有杀伤力。安可希闭了闭眼，终是合上便签，冲着那小人鱼点了点头，“你回去吧。” 后者低低应了一声，却还是杵在原地，没有动弹。 ……不仅如此，手指还轻轻搓起了裙摆。看上去似是在紧张什么，又有些踌躇。 安可希微微挑眉，蹲下了身：“你还有事？” “……嗯。”小人鱼再次低低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抬眸，“我想向幸运……向您道歉。” 安可希：“……嗯？” “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两位大人的对话。”小人鱼看上去十分窘迫，却还是努力发出声音，“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直接叫出女神大人的尊名，会给大人带来那么大的困扰。” “我那个时候，只是太开心了。因为真的很久没见到幸运女神大人了，而且您才刚一出现，就给了我们那么大一个新房间……以前我们都是待在白梦城的地下室里，一下来到这么明亮的地方，简直像是入了梦境一样。” “我当时听见其他人呼唤您的尊名，想也没想，就跟着喊了。真的没想到会给女神大人带来不适，还成了阴影……” 小人鱼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乎只剩气音。反而让安可希有些手足无措了，顿了几秒，终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头。 “算了，没事啦。事情都过去了，难道还让我打你出气吗？而且小耳朵也和我说了，那张身份牌，不管怎样都是要发到我手里的，所以早点晚点其实也没区别。懂？” “……嗯。”小人鱼再次点头，顺势用力吸了吸鼻子，等再次开口时，声音明显有中气了不少：“谢谢您的宽宏大量。” “请您放心，我回去就和其他人打招呼。您就是幸运女神这件事，我们绝不会再当着您的面说了！” 安可希：“……” 那请问你现在，又是在干嘛？ 还好四下也没人……而且不管怎样，有这觉悟就是好事。 安可希漫不经心地想着，又哄了两句，终于哄得小人鱼心满意足地离开。目送着对方的背影逐渐远去，这才又与小耳朵一道，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身后的那条走廊很短，没几步便到了又一个拐角。安可希原本还想和小耳朵再沟通下净化光丝出售的事情，然而在转过拐角的一刹那，她就意识到，这事估计得往后稍稍了。 原因很简单。在那个拐角的后面，她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抱着一盒虫胶，眼神呆滞、浑身僵硬的明灯。 安可希：“……” 不是你们这偷听是都领过号吗？ 还一个一个轮着来的？！ 第100章 第一百章 于是,又半小时后。 领主办公室。 踮脚将手中的隔音符文石挂上门板，出于谨慎，安可希还特意反复检查了两遍,确定能够正常使用后,方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面前房门。 值得一提的是，领主办公室的门,原本是另配有一块符文石的。那还是块挺大的紫水晶板,符文师们在上面绘制了多元复合符文阵,力求只有一块板子,就能满足多种需求，而其中一个效果，正是隔音。 ……只是就在十分钟前，在安可希生拉硬拽地将某人引到这房间时,那位点灯人显然过于魂不守舍了，以至于直接一脑袋撞到了门上，干脆利落地将那块水晶板撞了下来,掉在地上,磕裂了一个角。 安可希也不确定开裂的符文板还能不能用,只得抓紧时间，又去找符文师借了一个隔音符,回来匆匆挂上——毕竟，被听壁脚的痛，她至少一个月内,怕是都无法忘却了。 安可希默默想着，情不自禁地又在心中轻叹口气。转过身去，正对上明灯坐得笔直的背影。 出于某种警觉,他随身携带的提灯和虫胶，已经被安可希提前放到了较远的位置，因为她的求生欲告诉她，在对方精神明显受到重大打击的时候，绝不能将任何可以充作武器的东西放在他手边；然而看着明灯现在的样子，她又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多虑了。 因为此刻明灯，依旧很安静，非常安静。安静得像一株死掉的木头，浑身上下都写着“僵硬”。 安可希估摸着，这其中应该有几分小耳朵的功劳。为了让明灯能够尽可能安静地跟她们来到领主办公室，小耳朵曾直接敲过他的额头——用她的说法，这会让他陷入一种短暂的“强制安宁”的状态。 问题是，这个状态似乎也维持得太久了些。久到连小耳朵自己都有些困惑了。 她这会儿正端着个小托盘，就站在明灯的旁边，不住用探询的眼神看着他。见他没反应，又尝试着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见他依旧满脸木然，终是忍不住撇了撇嘴，转头求助地看向安可希。 安可希摇了摇头，试探地张开了口：“明灯？明灯——” “可爱的明灯小朋友？！” 这话一出，明灯这才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连身体都肉眼可见地弹动了一下。小耳朵趁机将托盘往他跟前递了递，他缓了片刻，方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一边道着谢，一边从托盘上取过自己的杯子…… “那个。”安可希忍不住再次开口，“你拿的是用来调味的甜罐子。” “……”正准备对着罐子盖下嘴的明灯明显又是一僵，安可希叹着气揉了揉额头：“放回去。旁边才是你的水杯。” “哦……哦！好的好的！”明灯语气飘忽地说着，这才将自己真正的杯子换了过来。杯子里是热气腾腾的果核茶，考虑到他独特的口味，安可希还特意给他拿了一块新的经验石放在里面。 ……虽然她也不确定，对方现在有没有欣赏这些的心思。 再次在心中长叹口气，安可希走到了桌子的另一侧。一边端起自己的茶杯，一边再次观察起明灯此时的状态—— 魂不守舍、眼神发直、表情呆滞……仿佛在做梦。 安可希陷入了沉默。其实按照常规流程，她本应先确定对方到底听到了多少东西……不过看他这样子，这个步骤应该可以跳过了。 于是，她轻咳一声，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明灯同学……明灯同学？能听到我说话吗？” 回应她的，是对方一个沉重的点头，搞得安可希心情都有点沉重了： “能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吗？” 明灯：“……” 缓了片刻，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飘忽：“我在想，这个梦真的好长啊。” ……啊？ “又很逼真。”明灯语气笃定道，“虽然剧情离谱，但不得不说，它真的很逼真……” 安可希：“……” 强忍住将脸埋进手掌的冲动，她轻轻闭了闭眼，尽可能温和地开口：“可爱的明灯小朋友，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不是做梦。” 说话的同时，顺手在明灯面前打了个响指。也不知是不是这响指真有作用，声音落下的瞬间，明灯表情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 像是一张紧绷的皮，一点点地松弛，又一点点地往里缩，最终缩成了名画《呐喊》的模样。 就连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惶恐。 “不……应该不是吧？”他不死心地开口，每一个字里都透着垂死挣扎，“可我有看到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从走廊里爬过。那种东西以前领地从来没有——” “注意你的用词。”安可希道，“那是其他女神的使者。” “我还听到她在和你说话——” 安可希：“所以说听壁脚不是好习惯。” “我还听到她叫您幸运女神——” “哟，‘您’都用上了。”安可希失笑，“面上说不承认，嘴上还挺诚实的么。” “……”似是终于认清自己没在做梦的事实，明灯再次愣在当场，安可希呼出口气，遗憾地给出了最后一击： “以及，虽然很不幸，但你听到的东西基本没差。别这么看我，我也不想的。” 明灯：“……” 慢慢地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 又过一会儿，才听他一种卑微的商量口吻，再次出声： “……可以不是吗？”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目前看来，可能不行。”安可希的语气更遗憾了。 明灯看似却还想挣扎：“您要不再考虑下？” “考虑过了，推不了。”安可希心头又涌上了久违的沉重，“要不身份牌给你你来当？” “……！”明灯回了她一个“你仿佛在逗我”的惊恐眼神，低头思索片刻，忽又似明白了什么。 “那个。”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听您的意思，至少现在，您不完全是，对吗？” “差不多吧……嗯？” 安可希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这对话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诶呀。】一旁的小耳朵则干脆地发出了感叹：【不愧是被恩者，他和你好像啊。】 亲生的信徒，就是不一样。 安可希：“…………” 并不想要这样的相像，谢谢。 “总之，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了。”深吸口气，安可希决定还是速战速决，“就在不久前，我不幸拿到了幸运女神的身份牌。简单来说，你可以理解为神仙遇上倒霉事然后转世这种……反正就是小说里很常见很烂大街的模式！” “意思是你遇到了瓶颈，所以要渡劫？”明灯呆呆接口。 “……”倒也没有这么烂大街。 “大概……差不多吧。”安可希想想还是点了点头，在心里补了句，只是可能幸运女神下来时的状态可能要更惨一点。 “然后，前不久有其他女神联系了我，并派出使者接洽，就是你见到的那个——事情就是这样，非常简单。”安可希尽可能地让语气显得轻松，“只是因为我个人的情绪问题，我暂时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这事。” 她暗示地看向明灯：“所以，你懂我意思吗？” 明灯：“……” 明灯一时没有说话，只微微垂下眼眸，似是陷入了思索。 又过一会儿，他又像终于想通了什么，蓦地抬起脸来： “等一下！” 他瞪大眼睛，语气略显急迫道：“意思是，现在领地里知道这事的只有我吗？” ……那倒不是。 安可希默默想到。 幽老师那边虽然没有摊牌，但安可希估摸着，他多半已经猜到些许了——毕竟过去对自己身份产生猜测时，幽老师都是她唯一的交流对象。 不过他本来就在安可希愿意安心交托的范围内。当时去奇迹商会接收赌场资源和快乐人，她之所以只带一个幽老师当帮手，也正是基于这点。 只是考虑到明灯这憨憨知道这事后，搞不好会跑去和幽老师认亲，徒增枝节，安可希略一迟疑，还是决定将这事按下： “至少目前，唯一明确知道这事的，只有你。” 这也不算说谎。 明灯闻言，表情却是越发微妙起来——或者说，古怪。 之前的僵硬和诧异都尚未褪去，眼睛却带上了些微的光，嘴角甚至堆起了一些弧度，却又因为推不开旁边仍在紧绷的肌肉，以至于显出几分别扭…… 简单来说就像是，明明人还没回过神，身体中的某些部分，却忽然开始自顾自地高兴了。 “你还好吗？”安可希不得不开口多问一句，“你看上去像是被一个笑给噎到了。” “没、没事！”明灯慌忙道，“只是突然感到有些，嗯……受宠若惊……” 他说着，顺手从桌上拿了块作为点心的小面饼放进嘴里，试图用最原始的自我满足动作来平复心情——对面安可希看他的眼神却是更无奈了。 “……明灯同学。”她轻声开口。 正在努力啃面饼的明灯：“嗯？” 安可希闭了闭眼，语气不觉更温和了一些： “你在啃的是经验石。” 明灯：…… “难怪，我说那么硬呢。”他干巴巴地翘了下嘴角，将东西又扔回杯里。安可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略一沉吟，还是给出了另一个备用方案： “或者，也可以这样。” “你要真觉得这事无法接受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一次催眠。让你彻底忘掉这事。大家就当无事发生过。怎么样？” “那不行！——我的意思是，没那个必要！”不想明灯一听这话，反而激动起来，连连摇头，顿了一会儿，又小声道： “而且关于这事，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有点接受不了……毕竟，幸运女神就是领主您这件事，似乎没那么怪，但好像又挺奇怪。” 安可希：……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我是说……暂时接受不了。”明灯似也意识到自己措辞的离谱，连忙找补一句，声音随即低下些许，“而且……说实话，这样的事实，换个角度来看，其实也挺好……至少对我来说，一下少了很多压力。” 安可希却是一愣：“少了压力？什么压力？” 刚问出口，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哦，懂了。把我和幸运女神画上等号，就不用计较我埋汰她的事儿了对吧？” “……”面对着明灯瞪大眼睛又欲言又止的神情，安可希知道，自己猜对了。 “毕竟您之前的态度确实有点……”明灯看上去仍是不知如何表达，话头一转，索性道，“就是说，您也别对自己太狠了。” 安可希：“……” 哦。好的。谢谢劝告。 而且你这样“您”啊“您”的，真的没有问题吗？出去走一圈，估计不用一天就会有人觉得不对了。 “绝对不会。”明灯认真道，“对领主您保持尊重，本来就是我等应尽的义务。是用尊称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在下相信，其他的投影，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安可希：“……” 半天。她默默想到。 她之前的想法看来还是乐观了，要这家伙露馅哪里用得上一天？半天，差不多了。 安可希：“你就不能再改改吗？就像以前那样说话不行？” 明灯面容瞬间肃然：“谨遵您的指示。” ……两个小时，不能再多了！ 安可希默了。再一琢磨，这个时候让人再去锻炼演技，估计也晚了。 若是违背对方意愿强行催眠，效果估计可以，但这实在有些不尊重人……要不直接给没收签证送回后宫里？ “嗯……等等，我有主意了。”安可希揉了半天太阳穴，眼睛忽然一亮，“不如这样。” 迎着明灯严肃之中仍带着三分呆滞的目光，安可希闭了闭眼，一边斟酌着词句，一边缓缓道：“你这态度，要实在调整不了的话，就不必调了。只是在别人问及背后的原因是，你需要用另一个说法来遮掩下。” 明灯这会儿倒是很快就跟上了思路：“您的意思是……不要提及任何和女神的事？” “不，可以提。”安可希却道，“只是你要提的对象，不是我。” 明灯：“……？” 一旁的小耳朵亦好奇看了过来，安可希手指轻敲桌面，声音不急不缓： “我实话和你说了吧，领地之内，现在有另一位女神和她的眷族借住。” “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自己是无意中发现我得到了幻梦女神的庇佑，所以对我有所改观好了。” “哦哦——啊？”明灯正点着头，忽然觉出不对，“幻梦女神？” 可他之前在走廊里，听到的明明是真知…… “对，没错，就是幻梦。”安可希却再次强调，“而且记好，没人问你就不要说。实在有人要追根究底了，再搬出这套说辞，而且记得要他们也别往外传。传出去后，记得和我说一下。” “哦……哦。”明灯懵懵懂懂地点着头，看上去仍不是完全明白。 安可希见状，忍不住又叹口气，旋即又再次敲了敲桌面：“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该交待的我也交待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明灯眨了眨眼，老旧电风扇似地缓缓摇了摇头。 “行，那你就先忙去吧。别忘了带上你的虫胶和经验石。”安可希嘱咐了一句，语气越发温和。 明灯却似受宠若惊一般，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愣了一会儿后才想起点头，点完头后立刻拿上东西往外走去，没走几步，又转身蹬蹬蹬地冲了回来。 “对、对不起，我好像忘东西了。”他磕磕绊绊地说着，局促地以目光在四周搜寻起来，“那个……咦，奇怪，我忘记什么了来着？经验石、虫胶……” “提灯。”安可希在旁边幽幽补充了一句。 “对对，提灯！”明灯恍然大悟地一拍额头，却忘了自己怀里正抱着一盒虫胶，手一松，盒子直接掉了下来，发出重重声响。 ……还好封得够牢，里面东西没掉出来。 “啊对不起，大意了大意了！”明灯仓皇说着，俯身就去捡，动作间顺道就拿在另一只手里的经验石放在地上，捡完盒子后却忘了将其收起。安可希无奈又提醒了句，明灯又是一连串的道歉，总算将两样东西都捡起后，人却又是一愣。 “那个……”他闭了闭眼，“我是回来拿……” “提灯。”安可希平静地又重复了遍。 她怀疑自己可能有些小题大做了。毕竟看明灯这受到冲击后百废待兴的模样，她觉得说不定根本都不用自己安排什么，给他两个小时就能把一切都忘得差不多了。 另一边，明灯终于收起了所有东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离开时一不小心，又撞了一次门。 听到外面传来的重物落地声响，安可希忍不住又按了下额头。 希望自己刚挂上不久的隔音符文石没事，她真的不想再专程送一个东西去修。 另一边，随着房门的再次关上，小耳朵好奇的目光很快便扫了过来。她看上去似是想问什么，然而在看到安可希心累地往桌上一趴的动作后，询问的话语，落笔又变成了关切： 【你还好吗？】 “好，怎么不好。”安可希将脸埋在胳膊里，闷闷道，“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里，我知道了自己养的双头鸡有自恋症，还为了它和其他人差点吵架；答应了某借住女神的奇葩要求；被人听壁脚扒马甲，那人还是所有投影里我第二不想让他知道的；我甚至还坏了一块水晶板——” “应付完了这么多，我还有力气在这儿和你说话。从结果来说，确实不差。” 【辛苦了。】小耳朵认真写道，递上本子的同时，又顺道摸了摸安可希的头。见安可希终于再次拔起脸来，又好奇问道： 【你说他是你第二不希望知情的人。那第一是谁呢？” “帮我翻始文字的调查员，你见过的。”安可希悠悠道，“幸运女神的前两页日记都是他翻出来的……” 如果是他发现的话，她估计真得得考虑下灭口的事情了。 小耳朵闻言，却是轻轻笑了下。 【大家都是很好的孩子。】她写道，【我觉得好孩子就算知道也没什么的。 嗯……除了那个圣贼。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人似乎也不坏。 “这倒也是……”安可希侧趴在桌上，眨了眨眼，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或许问题还是在我吧。” “就像你说的。我不是接受不了，只是不想承认。” “……”深深看她一眼，小耳朵沉默着，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安可希皱起脸往后一躲，小耳朵也不恼，只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想了想，还是问出了那个颇为在意的问题。 【为什么你要告诉他，真知她在这里的事情呢？】 【我还以为，你连这件事也想瞒着。】 “之前是想瞒着的。”安可希却道，因为侧趴的姿势，发音有些滞涩，“不过幻梦女神就在我的领地里，这种明晃晃的事实就算现在能瞒着，以后也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既然这本身就是一个会被戳破的秘密，那不如直接把这个秘密给摆上台面。” 小耳朵依旧不是很明白，眸光微转，很快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从刚才起，安可希所强调的，就一直都是“幻梦女神”。 就连教明灯避重就轻时，涉及的主角也是“幻梦女神” 【为什么是幻梦？】小耳朵忍不住道，【明明真知和我们接触更多？】 “因为这事瞒不住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幻梦女神啊。”安可希闷闷地说着，顺手将一张叠起的纸片递了过去，“你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小耳朵不明所以地偏了偏头，缓缓打开了手中的纸张。 这纸，她认识，正是之前真知托小人鱼送来的那张。她还记得，当时安可希看完上面内容后，表情一度非常复杂，一脸的“那个家伙在犯什么病”—— 估计就像她现在一样。 不过小耳朵的表情，相对而来还是比较克制和礼貌的，只微微瞪大了眼，随着阅读的推进，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只见纸上，赫然是一整面密密麻麻又清清楚楚的手写字： 【因工作需要，我方现诚聘投影若干，暂时担任幻梦女神鼓励师一职。要求：年龄合适、体貌俱佳，对幻梦女神怀有虔诚的信仰。艺术类职业优先，衣品美商出色的优先。婉拒任何有圣贼碎片融合史的存在。】 【工作内容：每日至少有两个小时在岗，可以轮班。主要负责通过艺术创作、灵媒感应等方式，向幻梦女神提供可供捕捉的灵感。弹性工作制，不必打卡报道，不必坐班。只需确保在一定距离范围内即可。】 【备注：本工作不包吃住。投影方的报酬将由领主方进行支付。请双方自行协调。】 【聘用期间，我方将以人头为单位，向投影的领主提供一定人才租赁费用。可日结也可月结。具体面议。】 【最终解释权归《末日·漂流领地》策划组所有。】 【亲爱的天恩，请问你看懂上面的话了吗？如果没看懂，那我就再用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重复一遍—— 【幻梦快要过劳了，搞艺术的帅哥，赶紧送来！人要多多的，脸要帅帅的——懂？？】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大修) 第101章 幻梦女神,常被视为幻想与美好之神。同时也是人类睡梦的守护者，不过和在这方面和安宁女神有着明确的职责区别——一般认为，人的睡眠是由安宁女神守护,一个完美的睡眠,应当无梦且安稳。而当人类开始做梦时，就意味着他的灵魂跨过了安宁的边界，进入了幻梦女神的国度。 祂会赐予每个萍水相逢的旅客一场荒诞绮丽的冒险,这便是所谓的“梦境”，这也是为何当人们从梦中醒来时，有时反而会感到疲惫。这说明他们在那场灵魂的冒险中,消耗了太多的精力。 另一方面，幻梦女神也被认为是艺术和灵感的化身。在某些地区，祂也拥有着其它的称谓，譬如异想主、灵感之蝶、极光裁剪者、播光者……当然，还有最广为人知的,异想绘者。 传说祂是最喜欢在人间门游走的女神,会以人类白日的幻想作为跳板，一刻不停地跳跃着前行。只是祂习惯隐藏身姿，人类一般难以注意到祂的存在，唯有在人类灵感迸发时，祂才会为之驻足，并悄悄观望。 有时是在灵媒或占卜师试图触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有时是创作者思维燃烧至极限的时候,如泡沫般轻盈的幻梦女神会悄悄停下祂的脚步，用鱼鳍般的双臂搭上他们的肩膀，抬头安静凝望着虚空，像是凝望一场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烟火。 “当然,这只是一种美化后的说法。” 一小时后，许镜所借用的房间门内。 小耳朵正坐在水池边，好奇地看着一群小人鱼围着水池忙来忙去，水光粼粼，池边亦是一片亮晶晶；不远处，许镜正一面整理着桌上的各色图纸，一面漫不经心地开口，毫不客气地出卖着据说与她共享身体的另一位女神： “事实上，幻梦本身就是五女神中最为稚嫩的一位。再加上她的能力是消耗最大的，因此经常需要采集灵感来弥补消耗……这才是她需要经常在外游走的理由。” “哦，原来是还么个说法。”她的对面，安可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想想又好奇道，“那为什么还要特意强调是帅哥？” “美貌也是弥补消耗的一部分。”许镜振振有词，“当然不是限定人类……只是就目前的条件来看，美貌的人类，这是最容易获取的资源。” 和安宁不同，她和幻梦的审美，都还是相对比较狭隘的。只是狭隘的方向不同。只要条件合适，地中海或是秃顶，在她看来亦能反射智慧的光泽，而幻梦，相较而言确实更重皮相。 “原来如此……等等，不对啊。”安可希话说到一半，忽似意识到什么，目光瞟向旁边正在工作的漂亮小人鱼们。许镜平静地又补上一句：“新鲜的美貌。” 旁边的小人鱼们闻言，纷纷露出受伤的神情，换来了小耳朵好心的抱抱。安可希嘶了一声，点了点头：“行，我大致明白了。也就是说，性别其实卡得没那么死，对吧？” “说得好像你有除了帅哥以外的资源一样。”许镜冷漠地看她一眼，安可希噎了一下，莫名其妙：“这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卡池里只有男的吗？我还想问呢，这算个什么设计。又不是正统乙游。” “我说过了啊，最为纯粹完整的碎片都留给希望了。”许镜理所当然地开口，“含有杂质的铁矿石，只能炼成生铁，而不是钢。这么说总理解了吧？” ……抱歉，并不是很懂。 安可希毫不心虚地想着，又有些奇怪：“可按你的说法，幻梦应该是经常需要补充灵感和……呃，新鲜的美貌才对。那你们之前是怎么处理的？” “以前我们在白梦之城时，她会通过给领主们下发神谕卡，以此进入领主们的梦境，再引导她们在梦境中进行一些能激发灵感的工作，或者去梦一些美丽的东西……以此来获得补充。” 说到这儿，许镜不由叹了口气：“只不过，想要影响他人的梦境，本身就要付出不小的精力，成本太高。因此，以前这种处理方式，只能说是利润微薄。” 而现在，幻梦本身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处理这些了——再加上目前总公司搬迁，许镜觉得，她们完全可以尝试使用某些更容易实施、收益比也相对更高的选择，这才想到问安可希借人。 安可希：“……” 懂了，蹭我的员工是吧。 “总之，人选方面你放心吧。我选了一个流浪琴师和一个游吟诗人，现在他们正在外面跟着息流看房间门，等放好行李了，我就带着他们过来。” 安可希说着，眸光微动，话锋忽然一转：“话说，你手上理的这是什么？是要放进卡池里的卡牌吗？” 她之前就想问了，远远的，好像看到了不少符文图案。 “不是卡牌，是内容。”许镜悠悠道，“我和幻梦各负责不同的卡牌设计。我主要负责信息类，只要将获取的知识放进卡池里，就能自动生成‘卡牌’了。” “也就是说，增加的是卡牌种类。”安可希若有所思地点头，“我还以为卡牌本身是需要限量的呢。” “这个不好说，得看卡种。”许镜纠正，“至少我负责的部分是不限量的。不过投影卡，以及幻梦那边的……” 除开信息卡和投影，剩下的就是ur等级的女神祝福和装备，还有旧梦池里的东西……安可希微微一顿，突然明白过来：“那些是消耗品？” “不然为什么特意从你那儿雇人。”许镜嗤了一声，“我说了，幻梦最近的消耗很大。制作ur卡的速度也远不如之前……现在已经在耗库存了。但老实说，我都已经在想要不要将一部分ssr信息升级成为ur卡来填充卡池。” “……建议不要。”安可希赶紧给出诚恳建议，“作为一个玩家来说，产能不足我还能理解，以次充好，这就很值得骂了。” 而且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扩充卡池的必要。常规手游需要不断出新卡，是因为产能不足会导致用户流失，《漂流领地》又不用担心——她们一群穿越的还能流失到哪里去？幽无那边吗？ 安可希想了想，又好奇道：“那旧梦池……” “旧梦池也是差不多情况。”许镜说着，似是想起来什么，轻轻叹了口气，“那个池子也是由幻梦负责的，现在也已经到了耗库存的地步了。” 安可希：“……” 有一说一，你们这好像已经不是产能不足的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策划之一正坐在她的面前，安可希是真的会怀疑这个游戏的项目组是不是已经名存实亡，散伙跑路。 “说起来，我之前就想问了。”低头看了看水晶通讯板，确认两个艺术家还在安置行李，安可希很快便又抬起头来： “这个抽卡机制，或者说……这整个漂流领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少她可以确定一点，漂流领地这种东西，并非是原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如果是的话，不会任何书籍和传说里都没提到，地下城的居民也从未听闻。 这也正是她想不通的地方。两个落魄的女神——或者说一个半，是怎么在东躲西藏的前提下，搞出那么多飞行岛屿的？更别提所有的漂流领地本身就有一定的建设度，而且还大剌剌地就暴露在幽无的视线下。 许镜闻言，却是轻轻笑了下。 “关于这点，我其实还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问呢。”她再次偏了偏头，“不过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把我们各自的能力融合了一下。” “我可以灌入文字、认知，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建立规则和定义。而她，则拥有异界攫取和认知打印两种能力。换言之，她可以用幻想影响现实。” 安可希：“……？” 所以？？ 缓缓眨了眨眼，她下意识看向了小耳朵方向。小耳朵坦然与她对上了视线，镇定自若地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于是安可希慢慢移开了目光。 很显然，小耳朵是指不上了。她咳了一声，尽可能装作没那么茫然的样子：“详细说说？” 许镜看她一眼，顺手放下手中材料：“再简单来说，就是我负责游戏的架构、数据、设定、文案。她负责美术、ui、宣发、服务器，以及……让游戏上架，和拉人过来。” 异界攫取，即可以将其他世界的存在拉到这个世界，或是将本世界的东西传到另一个世界。若是非活物，也可以使用复刻；认知打印，则是可以将人们的认知、想象或梦境，都打印成现实，不过因为涉及到对现实的干涉，所以发动起来消耗甚大，往往需要借助祭祀才能顺利发动。 “……等等。”安可希听到这里，似乎有些明白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脚下，“你的意思是，这个领地……” “就是根据你的认知打印出来的。”许镜点头，“而祭祀用的祭品，就是你自己。” ……？！ 安可希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说，每一次穿越，其实一次祭祀。不是领主穿越到了她们的领地上，而是因为她们穿越成功了，所以才有了领地？” “差不多吧。”许镜耸肩，“顺便再透露个内幕——幽灵领地，也是领地的一种。” 准确来说，幽灵领地，属于打印未完全的领地，处在一种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门的微妙状态——只有在对应的领主“穿越”之后，通过献祭产生的能量，才足以将整个领地完整打印。 这也是为何，在领主因为种种原因脱离领地后，领地会逐渐废弃，并最终回归成幽灵领地——领主脱离，往往意味着献祭的终止。某些极端情况下，有的领地甚至不会变回幽灵领地，而是直接消失。 “极端情况？”安可希挑眉，“什么意思？” “正常情况下，领主死亡后会被送回原世界。我们一般会利用这个机会再做一次用户调研，并在一定程度上满足她们的需求。” 许镜淡淡补充道：“比如，如果有领主想要忘记在这个世界的一切，我们会帮她抹除相关记忆——而一旦这么做了，对应的领地，就连影子都没了。” “……” “可你说打印需要献祭的。”安可希静默片刻，发现自己仍有些不明白，“那幽灵领地对应的献祭又是什么？” “你们的时间门咯。”许镜好笑地看她一眼，“不然你以为我搞出那么多任务活动和小红点是为了什么？签到、小游戏、日常周常、在线时长奖，还有每天固定赠送的体力……我还送你们那么多蚊子腿呢。” “……原来你也知道有些奖励只能算蚊子腿啊。”安可希还是第一次见到居然有狗策划能狗得这么理所当然的，“我还以为这是你和某些手游学的坏习惯。不过这种也能算献祭？” “一般来说不能，但在我的规则里可以。”许镜稍稍坐直了身体，“而且为什么不能算呢？时间门本身就那么珍贵。” 更何况，她的定义并不只限于时间门——所有玩家耗在游戏里的时间门、精力、寄托的情感，都被定义成祭品的一部分。付出的越多，在另一个世界内，对应的幽灵领地就被打印得越丰满。 那些虚拟的数据，能随着玩家的投入，渐渐具现，直到领主确认登入“升级版本”的那一刻，方在一场最大的“献祭”中，彻底化为实体，成为现实的一部分。 又因为真知拥有在潜移默化中植入想法和影响认知的能力，这就能保证所有领主穿过来后，获得的领地在符合游戏数据的同时，又能拥有一些更符合现实需要的改动，比如初期赠送的浴沙和生物降解包，以及含有净化土的花坛。 这其中，投影又是更为特殊的一种存在—— 因为组成投影的灵魂碎片原本就是存在的，性格也是在碎片嵌合后，随机生成的。当领主肯定他们的存在时，他们的人格就已经被视为“打印成功”了，只是需要签证这种特殊的符文，来获得实体而已。且身体的状态，取决于签证的状态，签证的状态，则始终与领地状态保持同步。 ……所以我以前薅的那些幽灵领地都是什么？ 安可希这下是真的听傻了。我从幽灵领地上薅走的东西又是什么？ “嗯……简单来说，当你们与幽灵领地重合时，你们领地的状态也是类似的。所以可以完成物资的转移和流动。”许镜叹气，“这其实算是因为幻梦不适而导致的局面失控……你应该也有体验吧？在魇灾之前，总会有那么几天，很难受。” 安可希：“……” 安可希：“……可我记得，穿越之前，也能玩到幽灵领地的小游戏？” “哦，那是我安排的。”许镜倒是坦然，“人家的领地不幸遇上了赛博强盗。我总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赛博强盗安可希：“……”瞧你这话，说得好像他们没从我们这边抢东西一样！ “总而言之，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硬要说的话，信用币的花费也算献祭的一种。不过要献祭多少才能换取投影，这就是概率问题了。” 许镜最后道：“旧梦池也差不多。就是将异界攫取和认知打印结合起来的产物……不过幻梦现在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够应付了。” 另一方面，因为幻梦的异界攫取无法用于获得本世界的实物。因此在领主们传来之后，普通抽卡池将无法再提供实体道具，只能由真知凭能力获取各种信息，用来填充卡池。 “……诶，等等。”安可希听到这里，忽又觉出不对，“可常规池里，可以抽出投影用的装备啊？” “哦，那些。”许镜搔了搔脸颊，“那部分的来源就比较复杂……” 安可希：“？” “有些是从失去领主的废弃领地里回收的。有些是从遗迹里面捡的——我们以前的据点在白梦城。幻梦在那里有一个秘密基地，里面藏着不少这种东西。再有些，则是驻守在希望附近的那些眷者，是她们在祭礼旧址上回收翻新的。” “……懂了。”安可希缓缓点头，“也就是说，你们还找了外包。” 一个产能不足的草台班子，雇佣童工，还找外包。 安可希不得不再次感叹。得亏这是一个半女神做的。要是换个普通的策划组，他们不跑路，自己就要先跑了。 思及此处，安可希这才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默了一会儿，缓缓抬眼：“对了，你们都这情况了，那你之前说的报酬……” “报酬，什么报酬？”许镜面不改色，“他们可以亲自为信仰的幻梦女神服务，这本身就是一种报酬了。而且有数据表明，当创作者在幻梦女神方圆百米的范围内进行创作时，他们的创作欲和专注力都能得到至少百分之三十的提升，就连多巴胺和肾上腺素……” 安可希：“……” “逗你的。”许镜见状，却是嗤了一声。 “俗话说得好，所有的交易就在商业之神的注视下。要是不怀诚意，存心欺瞒，可是会被诅咒的。”许镜说着，随手拿起张卡片，轻轻放在桌上，朝着安可希推了过去。 “估计你也不记得了，顺便提示一句。商业之神，也被认为是幸运女神的化身。” “……这部分我有在书上看到过。”安可希轻声咕哝，“我还知道幸运女神也被当做赌神和酒神。” “酒神这个不确切。其实算是你和幻梦共有的……毕竟以前有些城镇的酒业很发达。也和地方收入挂钩。”许镜耸肩，“不过不重要，反正那个时候大家抡着披皮顶班也是常事。” “这部分也读到过，不过是从幸运女神的笑话日记里。”安可希抿了抿唇，好奇拿起桌上的卡片，“这是什么？信息卡？” “我写的你过去的事迹。”许镜看上去似乎还有些得意，“一人一天一张，每张上面一到两个记录。我觉得这比直接口述划算多了。” 安可希：“……” 飞快扫过上面的字迹，安可希默了一下，缓缓将手中卡片放回了桌上。 “其实……也没必要算那么清楚。”她斟酌了一下，试探道，“我这个可以算天使投资？或者援助？再或者你们之后卡池丰富了之后再支付也行。” “可我已经定了规则，日结或者月结。真知女神定下的规则，没有违背的道理。”许镜嘶了一声，再次拿起桌上的卡片，“是我叙述得还不够生动吗？我可是特意挑了一个你被广泛传颂的光辉事迹来写啊。这都不喜欢？” “嗯，我看到了。”安可希勉强抬了下唇角，“你写了一个‘幸运女神恶惩千王’的故事。她扒了他裤子……” 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如果所有失忆的人都要进火葬场，麻烦让她直接进去，别走中间门流程了，谢谢。 “那就为难了。”许镜嘴角微抿，眼神中却像带着笑，“你也听到了，卡池目前入不敷出，全靠我一个人支撑，也没有余力支付你的报酬……但如果你接受这些卡的话，我可以考虑给添头哦。” “或者你可以直接打信用币？”安可希试着拓宽她的思路，“我觉得这个就很合适，还实用。” “抱歉。信用币的获取规则是我自己建立。即使是我，也无法违背自己的规则。” 许镜说着，再次扬了扬手里的卡片：“能支付的报酬是什么，不是看你要什么，而是看我有什么。” “这样吧，你接受这个交易的话，集满三张幸运女神故事卡，我再搭送你一张预报卡。这总可以了吧。” “……还是不想要，谢谢。”安可希在这点上倒是意外坚持。倒不是对天灾预报不心动，而是她读到的关于幸运女神的黑历史已经很多了，真的不想再丰富这方面的见闻了。 这无奈间门，余光忽然瞟过旁边正在打捞池内杂物的小人鱼，池边一圈亮晶晶的东西不经意掠过视野，安可希心中登时一动，忽然开口：“对了，你之前说过，那是你的眷族，对吧？” “严格来说，是我和幻梦的眷族。”许镜纠正道，“以及友情提示，别打她们的主意。” “……谢谢，我没那个想法。”安可希忍不住道，“我只是想问一下……” “那些亮亮的是什么？给我的感觉和净化光丝有点像。” “你说那些？是她们换下来的鳞片。折射的光芒会迷惑人类，所以不能到处乱放。”许镜再次叹了口气，“在白梦城时，我们会把它们统一运到放到幻梦的教会，那里有专门的处理地点。但这里没法丢，只能先堆……” 许镜说着，忽似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安可希：“你想要啊？” “……”回应她的，是安可希微微发亮的眼神。 “事情就是这样了。” 又一天后。领地仓库内。 安可希一边在布料区翻找，一边对旁边的防具匠道：“最终我们谈妥了交易，一人一天一枚鳞片，每天按照实际过去报到的人数支付。不过那东西一般人不能直接接触，所以幻梦女神那边的眷族会帮忙提前凿成粉末。” 事实上，许镜并不提供这项服务，真正负责动手凿粉末的是安可希和小耳朵。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告知了。 一旁的防具匠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以一种挑剔的眼光扫过架子上的布料，没有转头，只随意道：“那种鳞片，很好吗？” “可以作为符文材料。也可以在二次压实后，像宝石一样镶嵌在法杖、魔动装置等设备中，或是用来做其他小道具。只是效果不是特别稳定，会在一定程度内浮动……哦对，据说兑颜料会很好看。你做衣服的时候也可以试试。” 安可希越想越觉得这事不亏。一来和概率相关的事她根本不怵，二来，那些鳞片确实挺漂亮。看得人心里高兴。 “这就是你把所有信仰幻梦的投影都接出来的原因？”同样刚出宫的防具匠侧头看了过来，露出一蓝一绿的异色双瞳，“那你可真是下血本了。现在后宫里都没什么人了。” “这不是想着有外快捞就多捞一点么。”安可希也没遮掩。 她一开始原本只提了游吟诗人和流浪琴师两个投影，确认报酬为鳞片后，又本着“钱多速来”的想法，回后宫将同样信仰幻梦的无名画师和占卜师也提了出来——至此，文艺三拉整整齐齐。后宫里则只剩下了一个磁力术士、一个防具匠和异想派的机械师补月。 关于补月，安可希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不过想想其他的信仰幻梦的投影都出去了，就留他一个还待在这里未免有些过分——最重要的是，把他放到许镜那边打工，应该能够减少他对领地内现有设备的心思…… 于是一时豪迈，干脆将他也接了出来。 至于磁力术士，本身就在安可希的待提取名单内。毕竟领地现在开展了开采业务，而开采出的大部分都是金属矿。整个冶炼过程，有磁力术士在的话，能省不少事。 “懂了，最后，看到就剩我一个了。想着干脆全接出来吧，就把我也给捎上了。”防具匠优雅点头，“原来如此，我是添头。” “哪有。”安可希煞有介事，“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在里面，寂寞无聊。” “才不会。”防具匠振振有词，“就我一个在里面，随侍只有我当，那么大的空间门也随便我走，身边也没有烦人的邻居，不知道多开心。” “对对对，是我不好，打扰了你的安宁。”安可希立刻改口，连连点头，语气态度，那叫一个熟练—— 她和这位防具匠，相处时间门也不短了。游戏早期就抽到了他，好感度也是最先刷满的一批，应付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果然，听她这么说，正在翻检布料的防具匠动作一顿，面上反而浮现出一种不知是气还是恼的神情，默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撇了撇嘴，垂眸继续看起仓库里的布料。 安可希好笑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才道：“别气啦，逗你的。” “找你出来，当然是有正事。” “……我就知道。”防具匠动作又是一顿，表情却是一下缓和不少，连下巴都不觉抬起些许，露出方正流畅的下颌线，“需要我做东西？” “做衣服。”安可希坦言道。 “……？” 迎着他略显诧异的目光，安可希进一步解释：“幻梦女神说了，新鲜感和灵感同样重要，所以我觉得，可能得定期给那些打工的几个换换造型什么的……衣服也得多备几套。” “另外，如果有时间门的话，也希望你能给领地的其他人也做几套衣服……现在大家很多都直接穿魔动人偶的衣服行动了。” “这事交给你没问题吧，铭大设计师？” 她说着，探询地看向面前的防具匠。后者怔了一下，不太自在地移开目光： “先说好，这事我可不敢保证。只能说尽力。” “毕竟，我也不喜欢走那种花里胡哨的路线，我是实用派的。至于其他人的衣服，我也会尽力去赶，不过他们要排到什么时候，我没法保证。” 防具匠说着，顺手从货架上拎起一条窗帘布——蓝白色，比较素，表面缀着透明的蕾丝。 这是奇迹商会那批快乐人带过来的，已经被息流洗得干干净净。他顺手翻了一下，眼睛一亮，又不由拖出些许。 “这个颜色不错诶，还有蕾丝。感觉很适合做一条漂亮的长袍——” 话说一半，窗帘布抖开。他看着明显少了半截的窗帘布，缓缓改了口：“或者七分裤。” “……抱歉啊。”安可希在旁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之前我想在餐厅加一个窗帘装饰，就从这里剪走了一部分。” “……窗帘装饰？”防具匠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这里的房间门都没有窗户，为什么要用窗帘？” “所以说是装饰嘛。”安可希抬手给他比划，“先在墙面上挂一盏亮度合适的小灯，再将窗帘盖在上面，就会有种窗帘后面晨光渐起的感觉，四舍五入算是山寨版太阳吧。” 她觉得在一个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做一个这样的东西，应该还挺能鼓舞人心的。 防具匠恍然大悟地点头，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面上露出似懂非懂的场景。再仔细一看手中布料，又是一愣。 “这条窗帘侧边也被裁过了。”他奇怪道，“也是拿去做装饰了？” “差不多吧。”安可希点头，“那块也是我剪的。” “我们领地有一个投影，他睡眠不太好，又很喜欢看太阳。所以我就在他房间门里单独安排了一个山寨小太阳，就当是解闷了。” ……睡眠不太好？ 防具匠顿了一会儿，语气微妙地开口：“你说的那个睡眠不好的，该不会是那个圣贼吧？” “啊对，就他。贼能打。”这下反而轮到安可希一愣了，“你和他很熟？” “我和他做过邻居。”防具匠语气愈发复杂，“他总说我的设计花里胡哨。” “不好意思确认下，领主您所说的‘需要增加换洗衣物’的投影中，也包括这家伙吗？” 安可希：“……” “可以不包括。”默了一会儿，安可希诚恳建议道，“但你真的要放弃这个机会吗？你可以亲手在他背后绣上‘我很欠打’或者‘快来揍我’。” 防具匠：“……” 不得不说，这个建议确实让人有些心动。 “能在他裤子后面再加一条胆怯兔的尾巴吗？”防具匠问。 “没问题。”安可希立刻道，“你高兴怎么来怎么来，随意发挥。满足你自己最重要。” “明白。”防具匠缓缓点头，面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把他加入到第一批服装的赶制名单里。” 安可希当即又连甩了三个没问题下去——管他第几批呢，反正保住贼能打未来一段时间门的新衣权就行了。别的她才不管。 防具匠愈发满足，转头继续挑选起仓库里现存的布料。安可希在旁边陪了一会儿，忽听口袋里通讯器响起，接通倾听了一阵，表情逐渐古怪起来。 “哦哦，好的，我明白……你冷静点，不要急，在办公室等我。我马上过来。” 匆匆结束通话，她再次向防具匠强调了一遍仓库物资进出的登记规则，又给他留了息流的联系方式，旋即便转身出门，快步小跑回了自己的领主办公室—— 才刚靠近，便注意到了正蹲在门口，一脸惶恐的银钥。 对方手里还死死抓着刚才联系用的通讯器，眼下乌青，头发蓬乱，明明是个调查员，愣是给自己搞出了一副流浪汉的气势。安可希一时失语，赶紧上前将人引进了办公室里，怕他把自己饿死，又翻出好些小零食放在桌上。 这并不是无端的担忧。在她的印象里，自打银钥结束了强制的惩罚工作，再度投入到他的翻译事业后，便又一次陷入了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 尤其是在开始翻译第三张后，几乎只有出来觅食时才会偶尔在走廊里飘过，而且还不是天天都能见到—— 有时候他甚至连饭都不想出来吃，而是委托住自己隔壁的幽老师或者自己的人偶助手出来拿。不过幽老师带拿的次数比较多，因为这样他可以顺便在旁边盯着银钥把饭吃掉，以免造成浪费。 为了避免银钥在屋里憋太久，幽老师还曾特意找上安可希，建议她回绝掉银钥在自己房间门内再建一个卫生间门的申请……安可希倒是照办，但她也不确定这招到底有用没有，因为回绝之后，她依旧很少看见银钥。 也因此，安可希在看到银钥时还是挺开心的——然而令她不解的是，银钥脸上的惶恐，却迟迟没有褪去。 “领主大人……”他一坐下就开始以气音说话，一边说话一边神秘兮兮地看向左右，“事情不好了。我们摊上大事儿了！” “……？”安可希茫然地看过去，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过考虑到对方那明显不太正常的状态，尽管莫名其妙，她还是配合地做出警觉的样子，“什么事？” “那份资料——”银钥依旧神秘兮兮地压低着声音，“就那份日记……我已经看到第三张的内容了……” ……？！ 安可希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你翻完了？” “嗯。”银钥用力点头，“其实我大概三天前，就翻完了。” “……？” 这下安可希更困惑了：“你三天前就翻完了，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 “因为我有一些想要确认的事……”银钥说着，表情愈发显得紧张，“我有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如果不设法确认一下，我的灵魂都无法安定……但我又不好去找幽老师……这个想法太可怕了，我都不敢让别人知道。” 安可希闻言，表情终于带上了几分肃然。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第三张日记中看到了某些不得了的信息——要么就是关于末日，要么就是幽无。 或者是关于幸运女神陨落的事？不过时间门对不上了啊……按照许镜她们的说法，幸运女神赌输后，应该就没再留下日记了。 脑海中一时有多种猜测翻涌而过，安可希飞快定下心神，又看了眼面前的银钥，略一思索，还是选择安抚为先： “银钥，你不要急。不管你看到什么，你都要相信，事情绝对没有你想得那么糟。那上面写得都是过去的事，你看现在，大家都还好好活着……” “不，这不是我想不想得开的问题。领主你不知道，在所有的传说里，祂都是最暴躁、最狂妄、最喜怒无常的那个。而且祂非常记仇，不同地区的传说里，都有祂狠狠报复冒犯者的故事……那些家伙最后往往失去一切，下场凄惨。” ……这么凶？ 安可希愣了一下：“幽无的凶残，这我早就知道……” 这家伙居然还这么小家子气？感觉逼格一下掉了好多啊。 不想银钥却是一愣：“幽无？您是说大秽？领主你怎么知道那张纸上的内容提到了那个邪神？” “……我猜的。”安可希语气微顿，“等等，你刚才说的，不是宙那幽无吗？” “当然不是。那种污秽之物，惧怕正中了它的意！”银钥斩钉截铁。 安可希：“……” 不知为何，她心中那种熟悉的不安感又浮上来了：“所以你刚才指的是……” 一听这话，银钥脸上登时复又肃然。 “领主，我们都搞错了。”他嘶嘶道，“那三张纸，它根本就不是女神笑话，也不是当时的游吟诗人写的无聊段子。” 安可希：“……” 哦。 “它们是日记——真正意义上的女神日记！出自幸运女神之手！”银钥神经兮兮地瞪大了眼睛，“它们是真正的圣物，是神明传下来的东西！难怪我之前翻译它时，时不时就会有种灵魂震颤的感觉！” 安可希：“……” 哦。 “最可怕的是我们之前居然还贬低它嘲讽它，将它当做低俗的笑话……这简直就是不敬，大不敬！”银钥说着，惊恐地看了一眼安可希办公室内的神像，“还是当着幸运女神的面。” “领主，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在这里多待一阵子？我想在这尊神像前表示一下我的歉意……我还小，我不想为了我的年少轻狂和浅薄无知而赔上我这一辈子的气运，那太可怕了……” 安可希：“……” 哦…… “放心，别紧张。”默了一会儿，她终于再次找回自己的声音： “祂不在乎。” 祂真的不在乎。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第102章 安可希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哄走银钥的了。只记得他最后离开时,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搞得她脑袋也有些懵懵的。 好在这种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伴随着一声关门的轻响，安可希没多久便回过了神。 跟着便十分熟练地将某些并不令人愉快的关键词从脑海中筛掉，顺势拿起银钥留在桌上的纸张,深吸口气,终于打起精神,定睛看了起来。 ……而就像银钥说的，这一部分的内容,确实很不“女神笑话”: ——【xxx年x月x日】 【奇迹之骰修复失败。】 ——【xxx年x月x日】 【奇迹之骰修复依旧失败。】 ——【xxx年x月x日】 【修复依旧没有成功。】 …… 【修复失败。】 【又失败了……我是修不好这东西了吗？】 …… 【很好,再次失败。去找安宁冷静了一会儿。气得□□都不想玩了。】 【我觉得我是时候冷静下来想想了。然而事实却是,哪怕我冷静下来，我也已经想不出什么对策了。奇迹之骰已经坏了。它在上次被用来对抗幽无后,就一直坏着，我不想承认，但事情就是这样。】 【截止目前为止，这枚骰子是我们所有尝试中，唯一真正起效的。我知道我做的版本并不完美，可我没想到它能坏得这么彻底……自从上次击退宙那幽无后，我就一直尝试去修复它，可始终没办法……我到底哪一步出了错？！】 【我确定我用的材料是对的。种子萌芽、胚胎落地、生命降临……还有无数人类、无数生物第一次与世界产生连接的瞬间。类似的东西,我采集了很多很多。那是我能找到的最接近奇迹的东西。不,应该说，我非常确定，这些现象本身，就足以成为。】 【这些也是我初次制作奇迹之骰所用的材料。明明那个时候都是有用的，初版的奇迹之骰就是这么来的……可现在相同的材料,却连修补都做不到。这真的把我搞糊涂了。】 …… 【情况似乎越发不妙了。幽无再次出现,动静比之前还大。它似乎也更聪明了,更懂得如何利用人类。逆教徒的活动越发频繁，昨晚还组织了一次袭击。安宁的一个小教堂因此被毁了大半。从昨晚到今天，她一直在教堂附近游荡，回收破碎了的信徒灵魂。】 【安宁的状态并不好。她没直说，但我看得出来。时间会把所有的痛苦都带到她的身边，也只有她才能听见那些痛苦的声音。幽无的活跃，让流淌在时间里的痛苦都扩容了。我想那些随之而来的声音一定很吵，因为安宁开始时不时用符文捂住耳朵。整个人看上去也疲惫不堪。】 【她甚至一度又回到了那种极度冷漠的傲慢状态之中。和上回一样，我又将她拽了出来，但我不确定如果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我是否还应该采取相同的举动。】 【一方面，过多的痛苦，对安宁而言确实是一种难熬的折磨。回到那种状态，可能反而有利于保全她的自我。另一方面……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原身甚至比我还大一圈。再对她动手总不像样子。】 【万一没打过她，反而被她打了，更不像样子。】 …… 【真知和希望又吵起来了。又是那个说倦了的原因——幻梦和真知仍在研究逃到另一个世界去的方法。她们更愿意将大部分精力投注在这件事上。而希望，相比起逃离而言，她更想要尽可能保全这个世界。】 【幻梦永远和真知站在一起，安宁则已被那些吵嚷不休的痛苦纠缠得身心俱疲，拒绝再参与任何的争论。而我，则本着身为老大一定要拉偏架的原则，站在了落单的希望那边。不过真要说我对这种想法有多坚定，其实也没有……】 【无论如何，总得努力去试试。万一呢？】 …… 【但说真的，反正都是试试，而且奇迹之骰也不知道该怎么修……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尝试下某些更有挑战性的做法呢？比如在地表建立一万台魔动发动机，直接推着整个世界逃走，把宙那幽无一个留在这里吃空气……我觉得这个主意就不错嘛。】 …… 【好的被真知和希望一起骂了，看来这个主意可能是不太合适我们。】 …… 【修复失败。】 …… 【修复失败。】 …… 【修复失……等等我在写什么？什么修复失败！才不算失败！】 【我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那枚骰子一直难以修复……搞错了，原来我的思路一直都搞错了！】 【这个世界上，不止有一种奇迹，一个生命对应的远也不止一个奇迹！初萌的奇迹，这份力量已经被我用掉了，我想要再修复骰子，就必须得用其它的奇迹意象来作为材料……】 【可我没法收集到那些东西。得依靠希望才行。幻梦说她替自己去极北采集极光了，估计过两天就能回来了。】 …… 【还没回来。】 …… 【还没回来。】 …… 【好了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微妙了。】 【幽无丢了个大的，天被它撕开了一个角。真知现在正在那里堵着，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幻梦设法和希望取得了联系。她被一群逆教徒用血祭困在了极北。幻梦出发去找她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赶回来。】 【安宁快被那些痛苦的声音逼疯了。她状态也很不稳定，在高冷和嘤嘤嘤间毫无规律地切换……我刚刚才把她哄睡下，拿了很多她以前送我的小玩意儿摆在旁边，包括那条链子。希望能有效果。】 【也希望希望早点回来。】 …… 【行吧，看来我的好运又一次没派上用场。希望和幻梦还是没赶回来，真知也撑不了多久了。总得有人出来做些什么。】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这把估计真的很难赢——对，只是很难赢。我可是还兼职着胜利女神的人，才不会说出那个晦气的字自砸招牌。】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做好之后的准备。并对自己祈祷，希望对面那个恶心人的家伙能给我留至少一口气。】 【好在安宁也已差不多清醒了。所有的东西都已备好，该嘱咐的也已经嘱咐。对于安宁，我还是很放心的。】 【说起来也有意思。早上擦洗骰子时，看到了幻梦留下的，正在制作中的特制钥匙。真知是怎么叫它的来着……】 【哦对，《异界漂流专用钥匙第九试用版3.0》……啧，什么异界漂流，说白了不就是往异世界逃难吗。所以她们之前到底是做出来多少版啊？】 【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钥匙，据说已经接近完美了。】 【我不知道这枚钥匙最终能起到什么样的效果，但我记得，真知曾提过，她过这枚钥匙能成功使用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三。】 【所以，作为最后的饯别礼，我置换出了另一个相近的概率，将它转移到了这枚钥匙上。这也就意味着，当她们下次使用这枚钥匙时，至少能确保一次的成功。】 【如果她们真能顺利离开，倒也不是坏事。】 【至于剩下的事，我想，就只能交给希望了。】 “……” 后面其实还有，不过正在的人，没有再看下去。 池水翻涌的房间内，坐在桌子后面的许镜略一沉默，缓缓抬头，语气透出几分复杂: “原来那枚钥匙的成功率被你改动过。” “我就说，怎么那次那么顺利，一下就把你的意识送了出去……我还以为是你自带的好运又生效了。” “虽然但是，请不要用第二人称……算了。”安可希话说一半，想想还是咽了回去，紧跟着往前几步，目光热切道:“怎样，看出什么了吗？” 小耳朵这会儿正坐在桌子的侧边，与许镜一同着纸上的内容。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表情却有些落寞。 【看出来了。】 【抱歉，我似乎把事情搞砸了。】 垂眸盯着移动的笔尖，安宁嘴角微抿，眼神颤动，似是陷入了巨大的低落之中:【从上面的内容来看，你应该是有嘱咐我其他事情的。很重要的事。可我全忘记了……完全辜负了你的期待。】 之前许镜告知幸运女神赌输之后的情况时，她还有些奇怪，为什么输到连意识都快消散的天恩，要将整本日记都交给希望。按照她的习惯，如果有留什么后手，应该会提前做好更精细的准备，留下更明确的指示才对。 现在想想，这或许完全是无奈之举——本该负责后续的自己同样遭到重创，无法继续操作。天恩没有办法，只能换一种方式，尽可能地给希望留下线索。 思及此处，小耳朵眼神愈发自责。安可希却拍了拍手掌，一下将她注意力拉了过去: “首先，听我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事情发展成这样大家都不想的——其次，我们现在该关注的重点也不在这儿啊！” 小耳朵:“……？” “真正的重点是，这张纸里写明了，奇迹之骰的关键在于希望！”安可希再次一拍手掌，发亮的眼神扫过面前两人，“这才是我们该关注的事！” ……是这样吗？ 小耳朵歪了歪头，忍不住低头写道:【可是这上面，并没有写明希望的作用，和奇迹之骰真正所需的材料。】 “没写明，或许正是因为不必提。”安可希颇为笃定道，“三张纸是希望一起给的。而之前两张纸都已经证明了，上面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到关键词。” 像第一张纸的关键词，就是“打牌”。第二张，是“悠然港”。而第三张，很明显，就是“希望”。 安可希琢磨着，这三张纸都是希望挑选出来的，沿用的大概率就是一个解题思路。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找到希望女神，她们就能再获得一枚骰子——且这枚骰子，很可能就是能够打败幽无的奇迹之骰。 “也还好希望还在。”说到这里，安可希又有些庆幸，“如果她早就被幽无单抓的话，我们可能只能去幽无的消化道里找她了。” “他倒是想。”许镜闻言，却是一声冷笑，“也得吃得下。” “……？” 迎上另外两人不解的目光，她稍一停顿，跟着便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希望，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是不死的，你们忘了？” 只要世上有人仍有向往，仍怀希冀，身为希望化身的女神便永不会消亡。而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其它四个女神所代表的意象，幸运、胜利、安宁、安稳、真知、空想……全可以视为希望中的一支。 因此，尽管希望女神的能力在五女神中并不突出，甚至可算平庸。但她的生命力，却是绝对强大且无可撼动的。 “事实上，我怀疑，这就是幽无一直让逆教徒传播绝望魔女信仰的原因。”许镜顿了一会儿，又开口补充道，“没人能让希望失去希望，除非她自己。” “你的意思是……对绝望魔女的献祭，会加重对希望女神本身的污染？”安可希表情一顿，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压了下去，“那假如，献祭和污染，到了某一个程度……” “希望就再也没有希望了。”许镜冷冷接口，“她未必会成为什么绝望魔女。我个人感觉，这更像是幽无随便取的名字。” “但希望被污染是事实。糟糕的献祭会加剧污染，这也是现实。” 她说得淡定，安可希的表情却是越发凝重:“可这样的话，我们的进度不是落后太多了吗？” “确实。”许镜呼出口气，“而且她现在本身就处在相当混沌的状态。估计还没你有脑子。” “即使猜到了真相，如果无法真正唤醒她，也没有意义。” “……那这事是有些麻烦了。”安可希抿了抿唇，忽似想到什么，又猛地看了过来。 “等等，既然问题出在污染，那是不是说……只要净化就可以了？”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麻烦你也不要想得太简单。”许镜失笑，“净化只能对一定范围的存在生效。繁星深渊的周围，早就已经是幽无眷族的领地了。异兽成群，虫塔丛生。想要靠近，本身就不容易。” “况且，希望女神特殊的身份摆在这儿，想要对其实施净化，并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单一的道具就别想了，至少也得是个符文阵。” 还得是个较为复杂的符文阵，嵌套三次才算勉强够用的那种；其次，材料也得过关。最差也得是黑水晶等级。最后，也最难做到的是，凭现在的她们，根本就画不出尺寸适合的符文。 “……”这番话，成功让安可希再次陷入了沉默。 关于尺寸这点，她倒是很能理解——以前和符文师打交道的时候就被科普过，符文越大，运行后覆盖的面积越大，效果也就越强，这也是为何以前的建筑总喜欢在楼体上画上巨大的庇护符文。 “而想要净化那么大一片面积的污染，一个巨大的符文必不可少。”许镜再次摇头，“可我们哪有办法做出这种……” “……能做。”安可希眸光微转，却忽然开口。 声音不大，语气却充满肯定。肯定到除了面前的许镜和小耳朵，就连在旁边工作的小人鱼们，都纷纷好奇看了过来。 安可希却是不为所动，只再次向许镜确认了一遍:“你说那个地方，有很多虫塔，对吧？” “……嗯。”许镜不知她打什么主意，只得缓缓点了点头。孰料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安可希的表情却变得越发笃定:“那确实有办法可以搭建符文阵——虽然不保证一定有效……但那里有虫塔诶！” “都有现成的条件了，总归得试一试么，万一呢？” 许镜:“……” 许镜:“……？”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尽管这么说有堕自己真知女□□头,但许镜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自己确实是看不懂安可希的思路。 就比如现在。 盯着安可希笃定的眼神看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再次开口,尽可能地假装自己没有很困惑的样子:“如果你是打算，用点灯人操控虫子排成符文的话,我建议你还是算了吧。” “虫子这种畸形生物,并不适合作为符文的材……” “不。”没等她说完，便听安可希斩钉截铁地开口,“当然不是。我指的就是虫塔。” “将虫塔作为基点,中间拉上指定植物的藤蔓……只要协调好位置，应该就能构成符文了吧？” 安可希的尾音有些上扬，因为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许镜闻言,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一些:“可藤蔓该如何固定？虫巢的质感特殊,总不能一圈一圈地缠上去。” “虫胶啊。”安可希立刻道,“本来就是用来做虫巢的材料，没理由不行。” “……问题是你的虫胶又不是它们虫巢的？”许镜忍不住闭了闭眼——她就知道，不能指望眼前这家伙盘算得太细。 “虫子都是排外的。你把别的虫母产的虫胶，粘到它们的巢穴上，是生怕它们不出来啃你？” 安可希:“……” 安可希:“啊。” 要死，这事她还真忘记了。 一旁的小耳朵倒是积极举起了手，又不住将手指指向自己。另外两人朝她看去，许镜神情微妙地推了推鼻梁:“你的意思是,你能安抚虫子？” 小耳朵忙不迭地点头，又忙在本子上写了几字,很快举起:【用符文也行。】 “很好,那这个问题就算是解决了。”安可希毫无质疑地一拍手掌,目光很快又转回了许镜身上，“而且虫塔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它是纵向的——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必为了节省空间，而压缩符文的平面大小。反正可以纵向布置符文阵么。” 这招还是她和领地里的符文师学的。他们在搭建植物符文墙时用的就是这种方式，将本该局限在二维平面的符文阵，转而用三维的思路去构建，在立体的空间内，尽可能地叠加多种符文。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就像安可希说的，至少不用为了压缩符文的大小；但缺点也有，就是修改起来非常麻烦。而且得时刻注意，不能让植物长串或是长歪，不然为了纠正，搞不好连已经搭建的符文都得跟着一起拆。 ——而从许镜的表情变化来看，安可希确信，自己的这个想法，应当也是可行的。 这让她的信心更充沛了些。恰在此时，却听许镜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带着质疑: “可虫塔那么高，你们要怎么把绳索固定上去……” “……” 这个问题，其实安可希之前也有考虑。因此，很快她就给出了答案，只是措辞意外得谨慎:“我们有，嗯，可以飞行的机械。很智能。” “无人机？”许镜蹙眉，“可金属是会被虫子腐蚀的。” 安可希:“其实不算是完全的机器，外壳也不是金属……” 许镜:“……？” “准确来说，是人头气球。”安可希想想还是说了实话，“用魔动人偶的脑袋做的。” 许镜:“……”你们到底对魔动人偶做了什么？ “当然，具体固定的方式，以及如何接近……这些暂时都无法确定。” 似是不想再讨论人头气球的问题，安可希飞快地转移了话题:“不过没关系，我们楼上就有一个虫巢。可以找它们练练手。” ……你问过虫子愿不愿意了吗？ 【那个。】小耳朵适时举起了本子，【楼上虫子其实并没有巢。】 “啊，没有吗？”安可希一愣，“它进度怎么那么慢？” 小耳朵:“……” 或许是因为……我们老是在拆？ 巴巴眨了眨眼，小耳朵有些迟疑要不要将这句话写上去。虽说强拆虫巢是为了阻止虫母产卵扩张，不过这话一说，怎么都觉得他们更像恶势力。 另一头，安可希却已经大度地挥了挥手，直接做了决定:“算了，这不重要。可以我们再给它留面墙。” 说完立刻转头看向许镜，目光都亮得有些吓人:“我的思路大概就是这样了。你怎么说？” 许镜:“……” “具体所需的符文阵我需要设计构思。这会花一点时间。”默了一会儿，她泄气般地叹了口气，手指再次从空荡荡的鼻梁上摸过，“至于别的，你可以先筹备起来。” “明白，没问题！”眼见许镜终于松口，安可希登时长舒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念头一转，忽又想起另一个事，笑容旋即又敛了下去。 “对了，还有件事。”她说着，两手撑着桌面，身体不觉往前倾了些许，“之前就想问了……你们有办法，能联系上各个地下城的负责人吗？” “幻梦可以通过梦旅行的方式，进入任何人的梦境。”对上安可希认真的双眼，许镜的眉头也不禁蹙得更紧了些，“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没什么。”对面的安可希说着，眉眼间却再次透出几分思索，又过一会儿，方给出自己的答案。 “我只是想办件大事。”许镜听到她这么说。 许镜:“……” 行吧，她默默想到。 又是一条我看不懂的思路。 其实真要说起来，安可希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目前已知，宙那幽无是导致一切失衡失常的罪魁祸首，想要结束当前糟糕的一切，就必须设法对付宙那幽无；又已知，对付这家伙的关键就在希望女神身上，而就在她们想办法净化希望女神的同时，幽无其实早早就下手，试图通过增加污染和绝望的方式，来抹杀希望女神的存在。 因此，净化符文的筹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们也得设法拖慢宙那幽无那边的进度才行。 至少也得做到及时了解。这也意味着，情报网的建立是必须的。 ——准确来说，是和各个地下城的情报网。 为此，再来找许镜之前，她还专门向雨贝咨询过，是否能够通过留声城来与其他地下城建立联系，只可惜询问后得到的结果并不乐观—— 因为距离原因，目前各个地下城的联系，只能依靠各自派出的探索队。而且大陆上危机重重，探索队人员伤亡或者物品遗失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更别提还有可能遇上残存的逆教徒势力打劫，或是探索队直接被带走洗脑……一些信件或是沟通用的道具，一旦落入逆教徒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尽管留声城早就开发出了可远距离传输信息的水晶通讯板，也曾试图将这东西向外推广，可与其他地下城之间的联系，却始终没能建立起来。 这次会向许镜发问，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听许镜说可以联系之后，安可希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不料许镜听完她的想法，反而露出了沉吟的表情。 “如果是为了及时获取情报的，那很抱歉，即使是幻梦，或许也没法做到太多。” 短暂的思索后，许镜实事求是道:“梦旅的随机性很大，只能确认大致的地区范围，没法锁定特定的人。而且这种沟通方式的延时性本身就强，更别提幻梦目前精力不足，无法做到夜夜梦旅……” 【如果靠祷告呢？】小耳朵也试着出主意，【你们可以下达神谕？】 “那也很难。”许镜有些烦恼地抱起胳膊，“我们的能力都被削弱太多了。弱到很难听清信徒祷告的声音。况且地下城里，还虔诚信仰着五女神的人类已经不多了，更别提信仰幻梦的……” “这样啊……”安可希皱了皱眉，思索着拍了拍脑门，停了片刻，忽然再次开口，“那假如能够入梦的话，你们能给对方留下多少信息呢？” “传输率吗？这个我没测过。”许镜侧头，“但上行速度应该有4bps……” 注意到安可希又开始涣散的眼神，她明智地换了个直白的说法:“简单来说，就是带部电影去他们梦里放都没问题。” “还能这样？”安可希其实依旧没懂，但这不妨碍她惊讶，“你们真的试过？” “只放过一个简短的宣传片。”许镜如实道，“片子的主题是，如何和一些奇奇怪怪可能还有点卑鄙的外乡人相处。” 安可希一愣，一下明白过来:“所以留声城里的感叹号和经验条……” “与我无关，那个是他们无师自通的。”许镜立刻毫不犹豫地否认，“我只是告诉他们，会有一些来自外乡的探险者偶尔造访，她们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这个世界，所以希望他们能尽可能友好一些而已。” ……原来如此。 她就说呢，留声城的人为何都那么好说话。甚至还愿意为了他们顶感叹号。 安可希抿了抿嘴角，思索片刻，又试探地再度开口:“所以那个宣传片，是群发的？” “那你们有没有办法，给不同的人，传送不同的信息？” “……从技术上来说没问题。”许镜狐疑地看她一眼，“不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我需要一组新的水晶通讯板。”安可希说着，将随身带着的通讯板放在桌上，又轻轻翻过，露出背后复杂的符文阵。 “这种东西，我希望每个城里都能有一块。而且是一块不一样的。” 水晶通讯板，留声城研发并传播的技术。 一组板子之间可以彼此交流，也仅限于彼此交流。且同时支持群聊和私聊模式。在安可希看来，这或许是目前最容易建立通讯网的方式了。 当然，技术上面得先做一些改进。 按照留声城原本的做法，一组内所有的水晶板，都必须一批完成，而且只有在所有水晶板都能正常启动后，整个通讯链才能顺利运行。换言之，只要有一个做坏，其他的板子就必须跟着一起改。而且后续无法往组内添加新的水晶板。 而为了节省成本，安可希的符文师们花了不少心思。其中就包括对制作流程的大幅优化，比如，允许一组水晶板分开制作，且彼此间更加独立。先做好的可以直接投入使用，而后做好的板子，则可以再行并入…… 毫无疑问，这更符合安可希目前的需要。 ——一套新的水晶通讯板设计图，根据需要再拆分成不同的部分，交由许镜，带入原住民的梦境之中，并以神之名，要求他们立刻制作并使用…… 为了确保通讯网的覆盖面积，安可希特意要求，要尽可能寻找不同区域的人。而如果对方答应并顺利完成，便意味着他正式接入了以安可希领地为中心的水晶通讯网络—— 或者说，进入了一个有点土的线上聊天室。 整个流程听上去其实有些玄乎，而且像是那种会被载入反诈宣传的案例……但好在有幻梦女神背书，那些被“选中”的原住民，对此似乎也没多抗拒。 毕竟女神入梦本身就算是神迹的一种，幻梦给出的理由也是相当高大上，就差没把“团结人类，对抗末日”八个字写成横幅举在手上。再把什么“先知”、“被选中的初萌者”等等唬人的名头一送，直将人哄得晕头转向，就连安可希，都为此特地披了个马甲，充当起了藏在水晶板后的神使。 而就算有些人持有怀疑，配合真知的思想植入，也能很快将其“说服”……虽然事件的性质似乎一下从反诈案例升级成了反传销，但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整体的效率是保住了。 唯一比较糟糕的是，她们所接触的人中，有不少实际并不具有制作水晶通讯板的条件，她们不得不另寻他人……就像许镜说的——幻梦只能确保梦境主人的大致范围，却无法确保，对方一定是当前人类聚集地的首领或者重要成员。而在许多地下聚落中，普通人别说水晶板了，可能连盘子都不一定有。 至于那种整个聚落都缺乏制作条件的，虽然无奈，但也只能暂时放弃了。 而在一周后，整件事情，总算有了显著的成果: 安可希这边的水晶板渐渐有了反应，两天之内，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六条来自其他地下城的信息。 这意味着除了留声城，她还和其他六个具有一定规模的地下城建立了联系——换言之，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漂流领地领主了。 她还是一个七人小群的群主，昵称“神使大人”。 ……当然，安可希也抗争过，她觉得这个称呼有些中二。可惜没什么作用——许镜坚持她需要一个能够唬人的马甲，因此只给了两个选项，“幸运女神化身”，或者“神使大人”。 而为了建立群主……或者说神使的威严，安可希在“上线”人数达到六人后，就立刻用水晶板群发了两条刚从卡池抽出的天灾预报，以展示自己的灵能——有没有唬住人她不确定，但至少发出去后没多久，就见水晶板上齐刷刷地多了不少彩虹屁。 “感谢神使”、“赞美神使”、“神使慈悲”……一排排的，一眼晃过去，安可希都差点不认识“神使”两个字。 安可希也没耐心看他们在那儿排队复读，假模假样地发了句“你们应当感谢女神”之后，就直接发布了群公告，图穷匕见—— 【近年来，逆教徒活动频繁，引起了我神的密切注意。只是女神目前仍在休养生息，无法直接出手干预。因此，希望大家能够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配合女神行为，还人类一个干净的宗教环境。】 【从今天开始，希望群内的各位能尽力做到以下几点:密切留意绝望魔女信徒相关的信息，并实时同步到群里；每日在群里打卡签到，赞美希望女神，以证明自己的状态；养成不信邪、不传邪，以及发现邪|教积极打击举报的好习惯——打击举报完了，最好能再来群里说一下，为自己积攒功勋，为群友们敲响警钟。】 词儿是之前托息流写的，安可希只说这是幻梦女神的委托，也没打算将这事瞒着领地内众人。而在快手快脚地将息流留下的稿子誊完发布后，安可希只当自己任务已经完成，转头就将水晶板塞进小耳朵手里，正式宣布卸任。 ……也不是她想甩锅，而是她真不认为自己能当好这个群主。毕竟顶着“神使”的名头，现在大环境又是那样肉眼可见的悲哀，来自其他人的询问与告解，可以想见绝不会少。 事实上，确实有不少人在拿到水晶板后第一时间，就做出了类似的事——他们往往在水晶板启动后，连着会发两条信息。第一条只是试探成功没有，而一旦安可希应话，他们第二条就会开始祷告、祈祷，倾诉自己的迷茫，甚至直接上一些类似黑话的东西…… 给安可希都看傻了，一句“欢迎来到神使聊天室”写到一半，都不知该不该发出去。 好在小耳朵对此很擅长。安宁女神的素养摆在那里，让她在这方面显示出一种无与伦比的专业，不仅能非常熟练地对远在千里之外的迷茫羔羊进行有效安抚和批量开解，还能抽空纠正安可希思想上的误区—— 【那个不是黑话。】在应付完又一个正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原住民后，她顺手解答起安可希的困惑，表情似乎还有些无奈，【是以前教会里的专业用语。有人认为神是来自外界的客人，而也有外来者的意思。因此会这么称呼。】 安可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张口似想要说些什么，念头一转，又死死憋住，转而问道:“你说的那个教会，应该不是幸运女神的教会吧？” ……？ 小耳朵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想想还是摇了摇头:【那是幻梦的一个分支教会。】 “哦哦，好的。”安可希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终于说出那句话，“这个词听着还真怪。” 小耳朵:“……” 小耳朵:“……？” 无论如何，在与小耳朵达成共识后，那块水晶板最后还是交给她保管了。有什么重大消息，再通知安可希就行——当然，安可希也有准备后续的计划，比如给自己另外备了个小号什么的。方便到时有需要了，直接在群里寻求物资交易。 ……倒不是说神使这个号不能用。有鱼鳞粉末和净化光丝两项物资在手，以神的名义用来和原住民交换物资自然也行得通。不过这两样东西，一个已经有领主提前预定，另一个还在囤货期，自己领地内部也还在研究试用，供货都未必有保证。因此，保险起见，还是另外搞个人类小号为好。 另一方面，领地内的其他项目，也都正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尽管许镜那边的具体符文还没给出，培植组和符文组却已都在安可希的指示下开始了准备。培植组另外开了两个新房间，用来种植新的爬藤植物，以便到时使用；符文组则在尽快完善着领地余下区域的防御布置，好在许镜给出具体符文阵后，能及时将工作重心转移。 蔬果的培植和家禽鱼类的养殖上，目前也一切顺利。尤其是在鱼类养殖上——净雨将安可希带回的鳞片粉末分别加了些在采水设备和鱼池的水循环系统里，两边设备的工作效率都提高得十分明显。 而且不知是不是有鳞片粉末混进水里的关系，池里的鱼都似乎长快了些许多。有几条看着，甚至有些肥——肥到让人看到就想吃鱼肚档的程度。 培植组那边见状，有样学样，取了点粉末混进了自制的堆肥里。口感上有什么区别，安可希暂时没吃出来，不过不管是金翡还是跃金，都非常肯定，植物的生长速度绝对变快了。 考虑到金翡很少会主动对跃金的话表示赞同，安可希估摸着，那应该是真的有效果了。 贼能打倒是也想申领一些，可惜他动作太慢。等跑去仓库时，余下的部分都被符文组和机械组刮分完了，就留给他一个空空的盒子，里面愣是一点没剩。 他去申领粉末的时候，安可希正好在往仓库里面搬衣服，听到这事还有些惊讶: “已经分完了？机械组也主动来领了？” “……嗯。”负责管理库存的息流有些为难，“他们这次挺积极的。” 准确来说，是身为机械组编外成员的补月特别积极—— 在此之前，填星基本都是秉持着“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的想法”，除非是工作必需品，不然很少来仓库领。有些东西，还得安可希专门给他留一份；武械专家傲天来了之后，情况好了一些，机械组整体不再那么被动，不过在申领一些物品时，还是偏向克制礼貌，会提前和其他组确定需求，等其他人全部领完了，再拿自己的一份。 然而新加入的补月，却完全不是这个风格——据息流所说，机械组这回，甚至是最先提交申领需求的。领用物品时，也展示出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嗯…… 他愿称之为海盗风格。 安可希:…… 行吧，我的锅。 因为几个幻梦信仰者的工作是轮班的，所以补月空闲时，还是会去工作间帮忙。安可希特意提醒填星他们，当心别让补月乱碰乱动，却忘了让他们帮他收敛天生的狂野。 “真的非常抱歉，在下当时应该加以劝阻的……这完全是在下的失职。” 另一边，息流毫不掩饰自己的歉意，正对贼能打连连致歉，表示等下次有新的鳞片入库，一定会提前给他留一份；贼能打倒是无所谓，大方摆了摆手，转身就要往外走。安可希却似注意到了什么，目光倏然从他身上划过，突然勾了下唇角。 “衣服不错。”她眉眼亦跟着一弯，笑盈盈的，“衬得人都好看不少。” “是吧。”贼能打倒一点不谦虚，“新来的防具匠送的。别说，他设计得衣服还真不错，设计剪裁恰到好处，而且从一些细节里，也能看出，他是在努力为用户的隐形需求考虑。这种精神，真是令人钦佩。” “只可惜，他在揣摩用户需求方面，还是有一些不到位。只片面考虑了用户的生存需求……不过能理解，第一次做么，能到这一步，很不错了！我相信他会做得更好里的！” 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个安可希和息流一个潇洒的背影。 踏出房间的瞬间，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明亮的灯光自上而下地打下，照亮了他身上修身的新衣，也照亮了他背后的一排大字。 【请别打我。】 安可希:“……” 可以。 这确实很符合他的生存需求。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有一说一,尽管贼能打新衣服背后的“请别打我”过分惹眼，但整件衣服的质感确实是相当不错的。新来的防具匠铭铭充分证明了自己出色的手艺，仅用一个下午,就把一件麻袋般的魔动人偶初始服改成了最贴合贼能打身材的阔领收腰款式,尤其腰线部分，处理得非常漂亮。 据说贼能打还曾要求他给自己开一个大v领，可惜铭铭没有同意。但这并不妨碍在接下去的几天里，贼能打一跃成为领地里最靓的崽——之一。 剩下的几个，则分别是俗称文艺三拉的艺术三人组，琴师巨星、诗人梦歌,以及画师采色，还有就是同样在幻梦那儿打工的占卜师知春秋。 铭铭显然很将安可希的话放在心上，对于他们几人的新衣花尽了心思。再加上几人除了打工时需要前往许镜所在的区域，其余时间,依旧是在领地的中心区活动，卧室和个人工作间也都在这里,这就导致他们和其他投影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这让他们一下成为了整个领地关注的重点—— 像安可希就曾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在诚恳发问，打听那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 ……搞得她不得不抽空补了一次投影大会,简单告知了他们几人的工作性质,以免本就暗流涌动的职场环境里,又发育出霸凌的种子。 同样信仰幻梦的补月倒也吸引了一波目光,只不过原因和其他几人不大一样……铭铭当然也有给他做衣服,不过这崽子明显太有自己的想法，拿到手就是咵咵一顿改。 效果怎么样安可希不想评价,反正铭铭是已经气到放话,以后再也不会帮他做衣服。负责武械的傲天见过后也偷偷来找安可希打听,生怕他的新同事以前是受过什么刺激…… 然后在安可希说出“异想派”三个字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理解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走之前还没忘主动向安可希再次保证，绝对会看好东西不让他乱碰……可以说是很让人欣慰了。 另一方面，铭铭和手制新衣的出现，显然也点燃了某些投影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思。某种奇怪的暗潮开始在领地里流行起来—— 原本压在库里就无人问的布料和衣服，开始频频地被人问询、申领，连带着一些放在仓库内的饰品也慢慢被人提走。 金翡又将长长的鱼骨辫扎了起来，费心将嫩绿的细幼枝条编在其中，连带着长袍都用花瓣和细叶装点了起来；跃金则干脆换下了自己莹绿色的马甲，也学着术士穿起了长袍；傲天默不作声地往耳朵上各挂了几枚自己制作的金属耳环，原本就有耳环的灵感术士灵儿，则果断放弃了这种装饰。他将长发扎成了高马尾，所有饰品一丢，转而穿起了自改的小礼服，连总跟着他的灵视之眼，都被迫加了个歪歪扭扭的小领结。 就连素来安静的填星，都悄悄给自己打造了几个很拉风的大戒指，每天都鼓起勇气戴着走进食堂，然后又在吃饭的间隙，坐立不安地将它们一个个摘掉；符文师们的变化则更加隐晦。尽管安可希一见面就看出来了—— 他们都给自己的单片眼镜镜框涂了新的颜色，或是贴上了一层水晶粉末。 明灯、银钥、幽老师以及两个自然术士，反而是难得几个没有被卷进这场隐形攀比的。只是他们的理由都不太一样: 净雨作为领地里极少数和铭铭有私交的投影，早就在对方那里预约了一套新衣，现在只是想按兵不动憋个大的，而且他坚信，出色的工作成果远比美貌更值得领主欣赏；幽老师则是完全不屑于参与其中。尽管他这几天进入厕所寻求安宁的频率明显高了不少。 息流的状况相对比较惨，他其实对这场军备竞赛还挺上心的，上心到连其他人换了那几颗扣子都能悄悄记下；他只是忙到没空参与其中而已—— 领地内突然掀起的攀比狂潮大大激发了投影们寻找衣饰的热情。息流的手织小马甲和围脖围巾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青睐。尤其是相较而言，息流远比铭铭好说话多了，只要不妨碍领主和领地的利益，他基本有求必应。 而且息流的道德和责任感，也绝不允许他做出为了贬低他人而偷工减料自砸招牌的事……于是在那几天里，没有参与任何重点项目的息流反而成了全领地最忙的投影，就连在仓库值班时，都要抓紧时间打毛线。 至于银钥，他是真的没注意到这些。那段时间里，他仍沉浸在担心女神报复的惶恐之中。尤其是在一次工作时，他曾一边搭着爬架，一边随口和旁边的明灯含蓄地提起当前的事——当然略去了很多，只大概提到，自己和领主可能都已经上了幸运女神的黑名单了。 之所以和明灯说，是因为他是领地里唯二的正统幸运女神信徒，银钥觉得他或许能给一些有用的建议，而且他比另一个信徒平易近人多了；不想明灯听了他的故事，非但没有任何安慰，反而以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他，看得银钥一阵心慌。 “你能再重复一次那个吗？”当时的明灯是这么说的，“就是，你是怎么和领主描述幸运女神的来着？” 银钥:“……” 银钥:“过分活泼、敢爱敢恨，而且……有仇必报？” 出于对明灯信仰的尊重，他特意将所有形容词都替换成了更礼貌的版本，明灯听完，表情却是更加微妙了。 “……不用在意。”过了好一会儿，银钥才听他开口道，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她不会在乎的。类似的事我也遇到过，她……祂真的是不会在乎的。” ……确定吗？ 望着明灯那隐忍到几乎扭曲的面庞，银钥只觉得自己更惶恐了。 …… 而明灯——他错过了这场攀比风潮的原因更简单。 作为一个从始至终都没搞明白大家在干啥的人，他对这场攀比风潮的感受，仅停留在“今天金翡的造型好骚包”，仅此而已。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另一方面，安可希对这事的感观，也有些复杂。 她本来是没打算管这事的。毕竟大家能够找到出工作外的消遣方式是好事；对她而言这发展也算喜闻乐见。 一来养眼，二来——谁不希望自己的纸片人能成熟到给自己换皮肤呢。 因此，尽管仓库里的布料消耗量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安可希也终究没说什么，只带着贼能打和一个探险者机器人，默默又去了一次奇迹商会，狂刷信用币的同时，顺便又捡了一堆垃圾回来——沿途所有能被称为“布”的东西，都被她团起来塞进了机器人自带的大储物仓里，连防水布都没有放过。 她还能曾试图通过交易来补充衣物或相关材料。只可惜目前不管在哪个地下城，布料和衣服都是稀缺资源，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交易的东西。 和其他领主的交易也不是很顺利，毕竟领主能抽到的，很多都是现成的女式衣物，往往会更倾向于自用。事实上，就连安可希自己也是——她从奇迹商会回来后，当场开心地往旧梦池里砸了个十连。抽到一个裙子福袋，打开看了看，转头就去找小耳朵和许镜瓜分了。 充公的念头，半秒都没有。 常规池里倒是有陆续抽到几件衣服，然而每次都是被放进仓库没多久，就被抢得干干净净。速度之快，仿佛从未来过，这让安可希多多少少起了些警觉的心思—— 而直到发现领地内休眠的魔动人偶几乎都被扒了个干净，她才真正意识到，这样下去，怕是不行。 谈心、劝告、疯狂暗示……各种委婉的方法都一一试遍，直到安可希忍无可忍，在布告栏里直接加了一条【禁止攀比又在周会上三令五申，这种奇怪的风潮才逐渐消停—— 虽然防具匠那儿依旧时不时有人造访，息流打毛线的副业也依旧火热。 领地内也依旧时常能看到有人穿着奇装异服走来走去……看得安可希人都麻了。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意识到骁勇法师这个职业的美好——至少人家散发荷尔蒙的方式，正常且直接。 ……而就在安可希“不要攀比”的公告挂出的第二天，她终于再次得到了来自许镜的传讯。 能够用来净化希望女神的符文阵，可算是设计好了。 “除了符文阵外，我还做了个简单的平面图，把希望周边的虫塔位置都标出来了。” 半小时后，领地边缘的巨大房间内。 许镜将两张薄纸往桌上一摆，语气平静:“不过距离我上次去繁星深渊，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我也不确定那边有没有新增新的虫塔。毕竟那里污染太严重，不是我能轻易‘’的地方……” “但至少标出来的这一部分，位置应该是没错的。” “哦哦好的。”安可希拿起其中一张看了眼，在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色圈点时，不仅在心底啧了一声，开口道，“费心了。这肯定很有用。” “没有用的东西，我不会做。”许镜却是轻嗤了一声，顿了会儿，又挑了挑眉，“就这样？” “啊？”正在研究纸上虫塔位置的安可希茫然抬起脸来，“什么？” “……”许镜嘴角微动，似有些不甘心道，“你想说的，就这个？” 安可希:“……” 安可希:哦！ 她恍然大悟地抬起下巴，旋即诚恳点头:“正要说呢，你真厉害！这么多虫塔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脑子太好使了！” “……虚伪。”许镜不客气地嗤了一声，原本挺直的背部却是稍稍放松了些许，“我自己大致看过了，以目前虫塔的纸面分布来看，想要按你的思路布置符文，理论上是可行的。就是不知道固定的方式，你们琢磨出来没有。” “有进展了。小耳朵提供了好几种有安抚作用的符文，符文师们正在研究。如果有效的话，虫胶就能派上用场了……” 安可希说着，放下手中的平面图，转而拿起旁边的符文阵图纸，只一眼，整个人的表情便倏然顿住——连带着尚未说完的话语，也硬是噎在喉咙里。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变化，许镜的腰身不觉又挺直了起来，“是有什么问题吗？不会吧，这个我反复检查了很久……” “不、不是……”安可希忙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却有些缥缈，“不是对错的问题……” “我只是想确认下，你确定没有拿错图纸吗？” 说到后半句时，安可希的尾音都飘了起来，视线下移，再次落回了手中的纸张上。 只见薄薄的葱皮纸上，足足七个大小不同的圆形轮廓彼此交叠，每一个圆中，还各带着不同的几何图案，如果许镜不说，她甚至会以为这是某种复杂机械装置的横截面图，里面全是齿轮的那种…… “这也太多了吧？”安可希咋舌，“我以为最多只要四个……”她记得许镜提过，那个符文阵是要嵌套三次来着。 “三次嵌套只能确保这符文阵能用，却不能保证触发的概率。”许镜却是振振有词，“其实最稳妥的方案应该是叠十个符文，你现在看到的版本，已经是我精简过的了。” “十个到七个？”安可希眨了眨眼，“意思是这个版本的触发概率也降低了？” “自然。”许镜如实道，“完整的符文阵，可以做到百分百触发，而现在的版本，触发概率只有百分之七十九……” 注意到安可希茫然的眼神，她平静地修改了自己的措辞:“就是相当于你从卡池里抽到r卡的程度。” “哦哦！”这么一说，安可希就明白了，她旋即又点了点手中的纸张，沉吟片刻后，试探地开口，“那假如，再减掉一些呢？” “再减掉一个，触发的概率就相当于抽到sr；如果再砍两个，就是限定sr的概率。如果真照你说的，只是用四个符文的话……” 许镜抱起胳膊:“那就只有ssr级别的概率了。” “哦。”安可希再次露出恍然大明白的神情，旋即一点桌面，“那还好啊。” “对你来说还好而已。”许镜嗤了一声，“别对自己的运气太自信了。” “为什么不，我觉得它很靠谱啊。”安可希毫不犹豫地说着，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的纸张。拿手比划了一会儿，不死心地再度抬眸。 “你刚才说的，是只用四个符文的情况对吧。那假如，我再减掉一个——” “再减就没效果了！”许镜忍无可忍地开口，“别的不提，至少中间两个最核心的符文得留着吧？这俩删掉，整个符文阵就废了！” “哦哦，原来这样。”安可希忙不迭地连连点头，从善如流地再次诚心发问，“那假如就只保留这两个符文呢？” 许镜:“……”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你还真蛮有当老板潜质的。”片刻的沉默后，许镜发自内心地开口，“至少这不停砍预算的动作，和我在异界电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说完，不等安可希反应，自顾自地继续道:“如果只保留最重要的两个核心，这个符文阵理论上来说也能生效。只是触发的概率非常之低……” 飞快地在脑子里换算了一下，她选择了一个最方便安可希理解的说法:“差不多和你从常规池里抽到圣贼是一个难度。” “哦……”安可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反问，胸有成竹，“也就是说，比较低，但不是特别低，是吧？” 许镜:“……” “……想听实话吗？”呼出口气，她顺手摸过鼻梁，“还记得我们上次对付幽无的分|身时，所利用的概率吧？三千痛苦中唯一安全的选项，三千分之一。” “而正常情况下，玩家能从常规池里抽到圣贼的概率，实际比这个低很多很多……甚至比万分之一都要低。” “事实上，自从我特意修改了抽卡规则后，这个卡池里，就不该再有圣贼了才对。” 安可希:“……” 这么说起来，确实是有听kp说过。最开始的版本里，抽到圣贼的玩家其实不少，然而在一次卡牌回收和一次版本更新之后，她就再没听说有谁抽到圣贼了。 “说起来，圣贼这种角色卡，到底是怎么回事？”思忖片刻，安可希轻声开口，“你之前不是说，构成投影的碎片，都来自繁星献祭时牺牲的人……” 她其实也有想过，圣贼的出现，会不会是因为歧途人的碎片混入其中。毕竟从歧途人的自述来看，他应该也死在那场祭礼里了；而且他也确实同时有着圣窃者和幻梦信徒两种身份。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因为逆教徒的灵魂，是无法受到我们感召的。”许镜抿了抿唇，“可我不敢妄下结论。” “因为繁星祭礼的时候，很可能是有圣贼存在的。怀有恶意的圣贼。” 正是那些圣贼，在祭礼进行的同时，悄悄点燃了另一个仪式的火焰，不仅打断了祭礼，更直接将希望推向了疯狂的边缘。 若是这样的话，那些圣贼当然也死在了祭礼之中。而圣贼的灵魂，已经在生前就被献给了幽无，换言之，他们死后，会直接成为幽无的食物，幽无的一部分。 然而直到卡池中出现了不止一个圣贼，她才意识到，情况或许比她想得要复杂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那里确实留下了一部分污浊的灵魂，没有成为幽无的食物，反而和其他人的灵魂碎片混在一起，一起进入融合的流程，还混进了卡池之中——别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一直没想通。但我非常确定，不能让他们继续存在着。” 许镜再次叹了口气:“所以我后面紧急打了补丁，修改规则，又想方设法回收了所有的圣贼投影……而且后面的流程也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远在繁星深渊的女神眷者们会协助清理掉看到的圣贼碎片。而她这边，也会进行第二轮乃至第三轮的筛选。再配合一定的制约规则，想要抽到圣贼，在当前环境下，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安可希:“……” “你确定？”她狐疑地指了指自己，“那我那张是怎么抽到的？”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想很久了。”许镜忍不住闭了闭眼，“关键是你抽到就算了。后面居然还一直不肯配合回收。游戏里撕张卡而已，能有多难？” 搞得她当时还担忧了好一阵子，偏偏除了等安可希想开配合之外，她也没法再做到更多，包括将那张圣贼强制回收——一来这样不符合规则，二来，安可希随机到的女神并非真知或幻梦，这导致她对安可希的感应很弱，除了“有个倒霉蛋抽到了圣贼还拒绝返卡福利”之外，很难再掌握更多信息。 在安可希穿越之后，更是干脆连那一点对倒霉玩家的感应都失去了 因此，在意外得知安领地的事件后，她还认真想过，那个圣贼会不会正好就在李想想的手里—— “谁能想到，原来你才是那个抽到圣贼的倒霉蛋。”许镜忍不住吐槽出了声。 安可希:“……” “话说在前面，哪怕你这么说了，贼能打也还是不能动的。”默了一会儿，安可希笃定地开口，“而且我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当然我是说人品，脑子这点存疑。更不觉得抽到他有多倒霉……” 眸光微动，她肯定地看向许镜:“而且你不觉得，他能够突破你的层层约束，来到我的手里，这事本身或许就证明了他和其他的圣贼不一样呢？” “不，我只觉得是你的小概率必中体质又应验在了不该应验的地方。”许镜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将桌上两张纸又往安可希面前推了一推，“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的人，要怎么管是你的事。在他真的做出某些事前，我不会插手。” “但同样话说在前面——一旦他证明了自己真的是个‘圣贼’，那回收或销毁的权利，可就不在你手上了。” 许镜说着，坦然地将空出的桌面一拂，桌面上立刻多了一堆空白的纸张:“至于现在，我想我该工作了。” “行，那我先走了。正好去找符文师们商量一下搭建这个阵的事。”安可希将两张纸仔细收好，顺势站起了身——虽说她对自己的运气有信心，不过保险起见，符文阵的准备，还是尽可能做全比较好。 “对了，今天领地里打算熬鱼汤喝，等等要给你送一份来吗？”安可希想了想，又顺口问了句，“还有小耳朵琢磨出的咖喱绵绵。” “咖喱？”许镜微微抬头，似是有些兴趣，安可希肯定地点了点头:“咖喱，用一个天灾预报从其他玩家那里换的。绿色的呢。” “真合算。”许镜嘴角微翘，“话说你的领地，是不是也要移动了？” “嗯，今晚就走。好躲下个周期的小天灾。”安可希直言不讳，“对你们工作会有影响吗？” “无所谓。拥有一个自稳定的工作环境是上班族的基础素养。”许镜面不改色地说着，抬手自信地摸过鼻梁。安可希一言难尽地看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才刚推开门，脚步却又顿住。 “其实有些事，我之前就有些好奇了。”她半侧过头，看向许镜，“那个宙那幽无，它是有什么间歇性的毛病吗？” 许镜:“……？” “不然它的天灾和魇灾，为什么都是一阵一阵的？”安可希道，“如果它真想毁灭一切的话，直接连着几个大灾往下砸就好了，反正现在又没谁能拦得住它。它何必还要搞得断断续续，反而给其他人准备的机会？” “我说过了，是因为现在有它看不懂的东西。”许镜倒是有耐心，又解释了一遍，“它不理解漂流领地是什么，所以它需要先试探。” “试探就不能几个大灾一起往下砸吗？”安可希觉得这个理由说服不了自己。 许镜闻言摇了摇头，刚要张嘴，忽似想到了什么，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另一头，安可希见她沉默思索，干脆便又转了回来，打算原地等着。不料才刚转身，脚下忽然一滑—— 世界刹那颠倒，尾椎骨重重撞在了地上，疼得她面容都狰狞了一瞬。旁边立刻有小人鱼急急跑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她扶起，安可希正要道谢，抬眼一看四周，表情又是一顿。 墙壁扭曲，地面流淌，所见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又呈现出一种流动般的质感——简直就像是进入了幽灵领地一般。 就连地面都跟着摇晃起来，晃动之剧烈，让人几乎站立不住，一旁的水池里，更是连连传来的小人鱼的惊叫与跌入水中的声响——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安可希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不过转瞬，所有的摇晃又都停止，所有的扭曲与流动，也都瞬间消失。清澈的灯光从上方投了下来，照得一切都是那样明亮干净。 ……迟缓地眨了眨眼，安可希下意识地拍了拍旁边被吓到抱住自己胳膊的小人鱼，目光转动，视线落在了许镜身上。 只见她的脸上，正笼罩着同样的惊讶，一手正按在胸口上，眉头微皱，显然正遭受着某种不适。 安可希不禁蹙了蹙眉，正要朝她走去，门外走廊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便见房门被推动，喘着粗气的小耳朵出现在门口。 【出事了。】她脸孔苍白，顾不得喘匀气息，就立刻举起了手里的本子，直接那上面，赫然是早就写好的一行字，【有人向绝望魔女进行了献祭。就在不久之前。】 “……”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露出了同样震惊的眼神。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伸手将最后一个小人鱼从池子里拽起,安可希揉了揉仍在作痛的尾椎骨，一瘸一拐地再次坐回了桌前。 “所以，希望女神那边怎么样了？”她伸手掸了掸桌面,顺手将许镜尚未理完的纸张收在了一处，“能打听到吗？” “嗯。”坐在桌子另一边的许镜低低应了一声,缓缓张开眼睛，“我刚询问过守在附近的眷者。她们说希望方才是产生了某些令人不安的变化——但现在，已经稳定了下来。” “稳定？”安可希表示怀疑。 “稳定地衰弱着。”许镜冷静补充，“属于希望的气息，比之前更弱了。” 很显然，就像她们猜测的那样，所谓“绝望魔女”，本质其实是正与希望对抗的另一股力量。只要她多获得一份献祭，希望便多一份虚弱。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希望还有希望,是吧？”安可希不太确定地开口，得到许镜肯定的回复后,方轻轻呼出口气,转而道，“那下一个问题。刚才那又是什么情况？” “地下城有人完成了对绝望魔女的献祭，而就在不到十分钟内,我又开始倒霉了,幽灵领地又返场了,而且你和小耳朵都明显不太舒服—— “这总不会是巧合吧？” “当然不是。”许镜垂眸整理起桌上的纸张，嘴角绷得死紧，“但我想不通。” “我们的不适，应当和幽无有关。只有当他力量涌动时,才会对我们造成如此明显的影响——可我们与绝望魔女没有直接关系。绝望魔女获得献祭，被削弱的应当只有希望才对。” 就算女神之间存在着一定的感应，造成的效果也不应强烈到这种地步。 【或许是它太开心了？】小耳朵默默举起本子，【因为喜悦而导致的力量波动？】 天恩以前就这样。一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就会不由自主地到处撒运撒钱。曾有一个贫穷村庄，在短短数年里连着出了好几个百万富翁，村子里还挖到了水晶矿，而起因，仅仅是因为幸运女神在这里淘到一瓶不错的酒。 ……不过考虑到安可希对身份的抗拒，她体贴地没有再将这件旧事拿出来说。许镜略一琢磨，却摇了摇头：“可类似的事，以前并没有发生过。” 绝望魔女的传言，是在繁星祭礼之后流传开的——准确来说，是在人类逐渐找回崩溃的规则与秩序，各个人类聚落再次建起之后。 距今至少也有三十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真知幻梦虽然疲于逃命，却也在时刻留意着外界的信息。许镜可以肯定，类似的献祭事件，绝对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 然而没有哪次，曾带来如此大的效应。 【也许是它的想法有了转变。】小耳朵慢慢地本子上写着，面露思索，【它可能已经知道了，希望就是关键。】 “这更说不通了。”许镜却道，“按照它的性格，这种时候它只会更加克制自己，以免引起对手更多的警觉。一点点喜怒都要大张旗鼓，你以为它是谁，幸运女神吗？” 刚帮她把一叠纸张理好的安可希：“……？” 有事儿吗你？ “干嘛？”许镜理直气壮地看她一眼，“我说幸运女神，又没说你。你自己不承认的。” 安可希：“……” “不好意思，请问这是已经到火葬场的流程了吗？”她偏了偏头，将理好的东西整齐放在桌边，顺手又扒拉过一堆开始理，“来得有点不合时宜吧。” 许镜挑衅地看她一眼，很快便又敛下目光，继续思索起方才的问题。一片寂静中，只听见安可希将纸堆边缘不住往桌上怼的声音。 而在怼到第三下时，安可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蹙起了眉。 几乎是同一时间，许镜眼神微变，猛地坐直了身体。 “又或者，不是它不想克制，而是它克制不了——” “这或许是量变导致的质变……” 几乎是统一时间，两人声音齐齐响起。坐在中间的小耳朵左右看看，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低头，开始往本子上写字。 另一边，安可希与许镜对视片刻，再次不约而同地开口： “我们之前的思路可能出问题了。幽无和绝望魔女之间大概率存在直接联系，两人的力量呈正相关。魔女壮大，幽无壮大，因为壮大到了一定程度，力量喷涌，所以才引起了刚才的变化——” “仔细一想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繁星祭礼的失败肯定是圣贼导致的？那些留在繁星深渊的圣贼碎片，说不定只是来自歧途人的……” 话音落下，两人再次困惑对视，片刻后，齐齐开口： “什么叫正相关？” “这关歧途人什么事？” …… 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眨了眨，桌上再度陷入了奇怪的沉默。唯有坐在中间的小耳朵，不慌不忙地举起本子，面上依旧是那种令人舒心的笑意： 【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厉害呀，然后呢？】 “……” 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许镜深吸口气，两手在眼睛上盖了片刻，又轻轻拿开。再开口时，人已冷静下来： “等等，让我们从头梳理一下。首先你刚才说的——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认为破坏繁星祭礼的不是圣贼？” “嗯……或者，不全是？”被她这么一问，安可希反而有些不确定了，顿了一会儿才道，“你认为是逆教徒动的手，理由是那里有圣贼的碎片，对吧？可事实上，祭礼时正好有个洗心革面的圣贼在场……” 她简单给许镜讲了下歧途人的事，旋即又道：“可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动手破坏祭礼的，不止是圣贼，还有其他存在……” “比如幽无本尊。”许镜喃喃地接口，“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繁星祭礼失败得那么彻底。” “或者，也没有很彻底。”安可希却轻声道，“真知，还记得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吗？为什么幽无明明已经占了上风，却总是间歇性地降下天灾与魇灾，没有猛烈攻击……” “……记得。但有些模糊。”许镜看她一眼，神情带上了几分复杂，“你的意思是……” “就像你说的，有些事或许不是它不想做，而是做不到。”安可希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繁星祭礼其实并没有完全失败呢？希望被困在了那里，但同样困在那里的，会不会也有幽无的一部分？” 所以它平时的攻击趋于保守，给人以喘息的机会，而在“绝望魔女”获得了足够的献祭之后，又能力量翻涌，带来一刹的变化—— “因为希望被削弱，恰恰意味着它逃逸出的部分更多。”安可希越说越觉得这个猜测说得通，“换言之，现在这种相对安稳的状态，正是因为希望压制了一部分的幽无。就像、嗯，就像一个游戏一样——” 她记得kp和谢熔金提到过的。就是名字不太确定，她只听到过发音；许镜却一下反应了过来，接口道：“塞尔达？” “……应该是它。”安可希默了一下，忍不住反思了一秒自己的知识面，“反正讲的就是个叫塞尔达的勇者去救公主，而公主正以压制着魔王的故事……这不就对应上了吗？” 【原来如此，好厉害啊！】小耳朵适时又举起了本子，【然后呢？】 安可希：“……”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这么多啊！那游戏我又没玩过！ “事实上，塞尔达是那个公主的名字。”许镜忍不住纠正道，“不过算了，这不是重点。” 她单手托腮，似有所悟地开口：“希望……压制……” “对，这样一来，确实说得通了。”她缓缓抬眸，看向安可希，“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有的问题，在我脑子里总是模模糊糊的……” “肯定是幽无夺走了这一部分。”安可希道，“它不想让这件事被发现。” 许镜这次却没接话，只深深看她一眼，又轻轻闭起眼睛——不知是不是安可希的错觉，她整个人似乎都一下矮了下去。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小耳朵缓缓放下了正要举起的本子，小心走到了她的旁边，安抚地揽住她的肩膀，又摸了摸她的头。许镜依旧没有反应，只静静坐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失笑般地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早该想到的，希望她哪有那么废……合着我才是最废的那个。庸庸碌碌。”反而错过了那么多时间。 “……”安可希闻言，眉心登时一动；小耳朵则干脆板起面孔，用指关节警告地敲了两下她的脑门，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认同。 许镜被敲得猝不及防，忍不住啊了一下；安可希拧起的眉头微松，旋即笑了一下，用手敲了敲桌面。 “话别说太满。”她偏了偏头，“在你前面还有一个赌输的呢，要做最高级，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语毕，她缓了几秒，又蓦地站起了身。 “行，情况大致理清楚了。也没必要再耽搁时间了。” 该做的还是得做。净化符文，以及相关的种种准备……一番梳理下来，除了证明拯救希望确实迫在眉睫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多帮助。 “小耳朵，你等等在群里再强调一下。必须尽可能杜绝对绝望魔女的献祭，这一次带来的是力量波动，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许镜你方便的话，回头也用领主手册发个公告？让玩家们也保持警惕。还有就是净化符文……我得赶紧把图纸送过去才行。” 安可希快速地说完，转身就往门边走去，没走几步，却又被许镜叫住。 “怎么？”安可希警觉回头，正对上许镜凝重的眼神。 “我刚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许镜缓缓道，“假设我们的猜测都为真。那方才的波动，足以证明，幽无的可支配力量增强了。” “……”安可希顿了一下，不自觉地站直身体，“你是想说……？” “希望是我多虑。”许镜抿了抿唇，“可如果不是的话——” “那就意味着，游戏难度，可能要变了。” 安可希：“……” 不幸的是，许镜的猜测没有错。 一开始，情况的变化还不明显。无非就是天灾变得更猛烈，且灾难降临时，还会有些擅长飞行的畸形生物混入其中，落在地表，肆意破坏。 好在这并未带来多大恐慌。对于玩家们而言，这种只停留在地表的变化，似乎除了增加搬东西的工作量外，并没有增加太多难度。很容易就适应了下来。 不仅如此，在一波普通天灾过后，交易板里甚至还出现了一种名为特色点翠的商品——据说是某玩家发现养在地表的树木被破坏后，怒而抓住了尚未逃离现场的小怪，强拔羽毛做成的。 别说，还挺好看。安可希都忍不住买了三个，很奢侈地用掉了两枚签证。 而真正的变化，出现在那次力量波动的一周后。 当时安可希正在和机械组开小会，讨论该如何改进人头气球，好让它能更稳定地接近虫塔，小耳朵就坐在房间角落，抱着水晶板，认真回复着群里的消息。息流过来敲门，询问备好的下午茶应该放到哪里，通讯器哔哔作响，接听一下，里面传来符了柚的声音，想要汇报符文阵的建模进度…… 恰在此时，安可希突然皱了皱眉——某种极度不适的感觉倏然从她背部爬过。明明周围一切正常，她却难受得像是听见了指甲刮过黑板的声音。 再之后——下方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跟着便是刺耳的机器警报，从远处传来，隔着门板和数道走廊，依然清晰刺耳；下一秒，便见填星慌里慌张地站起了身。 “是来自探索者的警报！下面出事了……坏了，该不是塌方了吧！” 填星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不想却被桌腿绊了一下；而他旁边，安可希已经风一般地掠了过去。 “填星先去关警报，等等和灵儿一起过来，傲天和我走，把白鹄和幽老师都叫上，我记得下面还有人——” 安可希话没说完，人已经闪到了门外，走廊里，刺耳的警报声更加清晰，在空荡的空间里回荡着，愣是叫亮了视野范围内所有的声控灯。 叫人想到不住快速切换的彩光，晃得人脑壳疼。 她一边往升降梯的方向赶，一边不住尝试着联系着正在下方作业的投影，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音；而当她终于赶到升降梯前时，却正见封闭的轿厢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巨大的身影，蹒跚着从里面走出来。 那是刚刚从地下层回来的，损毁严重、摇摇欲坠的探索者。 以及窝在它怀里，已然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磁力学者。 造成这一切的，是一种怪物。 安可希他们没费多大工夫，就弄清了这个事实。因为就在探索者摇晃着走出轿厢没多久，那台不久前才检修过的升降梯，便以惊人的声势重重下坠。紧跟着，便是数道黑影，争先恐后地顺着电梯井爬了出来。 长手长脚，躯干却很短，看上去就像是正在直立行走的无头青蛙；身体漆黑得像是影子的浓缩，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垂到地面上。 在场没人知道这是种什么玩意儿，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好惹。傲天第一反应就往安可希面前挡，然而下一秒就被抓到肩膀倒了下去，新做的耳环都撞到了地上。 其余的人还没到位，安可希也没带枪，只能尽可能在有限地范围内闪转腾挪，用骰子弄松了上方刻着符文的水晶板，哐地拍死两个，又躲到探索者的旁边，费劲扒拉开它的储物仓，捡出几枚碎石，看都不看地往外丢。 还好，这种东西的防御力似乎不高，被砸到之后，身体会出现明显的缺口，动作也变得滞涩；更幸好，她盲狙的成功率还在，一砸一个准，平均两下带走一个，唯一麻烦的就是，不能出去再把石头捡回来。 而就在她快要把石头都砸完的时候，援助总算到来——因为安可希特意在后续求助里强调了三遍“先来能打的”，因此首先赶到的正是带了武器的贼能打，之后则是借住在领地的雨螺等人。再之后，装载了武器的机器人也一批批地往这里赶…… 即使如此，他们也足足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将那些源源不断爬出的怪物清理干净。 因为不确定之后是否还会有怪物爬出，安可希只能下令先封了电梯井，以及其它所有与地下相连的管道，包括马桶；而两名伤员的状况，也明显不太乐观。磁力学者伤得太严重，傲天伤势轻些，不过伤口上黑气弥漫，显然是已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污染。 安可希无奈，在和白鹄沟通后，只得先解除了他俩的签证，将人全部送回后宫静养。而在打开领主手册后，她更是惊讶地发现，被这种怪物入侵的，远不止她一人的领地—— 【啊啊啊啊什么情况！我地下突然跑出来好多鬼东西啊！有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怎么打！我的骁勇法师已经折了！】 【紧急求助，领地里出现怪物怎么办？现在和几个崽子被逼到躲在食堂，感觉怎么都打不完！】 【我也！我的是从房间里出来的！我现在把房间封住了，但它们一直在撞，好害怕，怎么办啊？】 【用东西砸！就硬砸！有武器就用武器打，没有就随便用任何东西砸！这些东西很脆，而且数量有上限的，砸完就没了，信我！】 【别用机器人！这些东西能拆机械的！也别上近战，它们高速高攻，要远距离打！用远程法师，等级高的法师！】 【尽可能避开黑暗的地方，把领地所有的灯都打开！这些东西只会出现在没光的地方！】 【楼上加一，再补充一句，如果那种怪物已经出现，千万别再试图开灯！我的欺诈师就这么没的！】 【对，我也发现了。它们会追着光打。】 【关灯会长，开灯会打，救命，这也太绝望了吧？】 【给武力不够的姐妹指条路，用传送板！把传送板尽可能拉大，点亮放出去，它们会站上去的！等它们上去直接启动，往遗迹传！一次能送走一批！】 【这个主意好。我正好有个白梦城的传送符文，放在交易板了，要的自取啊！】 【我也有，是奇迹商会的。需要的可以去交易板抄。】 【有被困住的吗？有被困住的吱一声，我可以开传送过来帮你，我有高级法师。】 【不是，这到底什么情况啊！版本更新了吗？怎么一点通知都没有！】 【没带传送板怎么办？我的法师还没吃过经验，比我还废……】 …… 如此骚动，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相关的话题始终在继续，随着时间推移，重点逐渐从求救，施救，转移到了更本质的问题上。 ——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它们为什么会出现。以后还会不会出现。 “很显然，宙那幽无用它刚刚拿回的力量，搞出了一种很新的东西。” 晃动的水池边，许镜望着面前安可希带来的怪物残肢，艰难地下了结论：“我也没见过这种东西，更不知道名字。不过从目前收集和‘阅读’到的情报来看，这应该是一种针对性很强的畸形生物——” 能够在宽阔且无光的地方自然生成，并主动攻击所有发出声音和带光的东西。速度很快，攻击性强，能够轻松破坏机械装置，弱点是皮脆血薄。 “为了节约能源，不少领地和你一样，用的都是声控灯。不用的房间和走道会保持黑暗。上层和下层也不会用灯光铺满，必然有留存黑暗的区域。这就成了它们天然的繁殖地。” 许镜总结道：“只是一次生成的总量是有限的。且生长需要周期……具体的周期我不清楚，这部分我读不出来。不过想必不会长。” “你的运气还算好，这次的怪物全是在下层生成的。至少在防御上面，占了不小优势。” “……事实上，明灯后来告诉我，上面那层其实也有。只是全被虫母做掉了。”安可希叹了口气，“你给玩家发公告了吗？” “发了。只能说是版本更新，新版本的名字叫做‘幽无的入侵’。”许镜也跟着叹气，“也让神使混在聊天区里，总结发布了好几种应对方案。但效果，很难说令人满意。” 想要从根本上杜绝这种怪物出现，只能设法将领地所有区域都覆盖上灯光，但抛开能源消耗不谈，这项目本身就不容易。上层和下层的导能管都需要玩家自己铺设，需要的时间人力物力都不容小觑。 尤其是现在这当口——那种怪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然生成，根本不够时间去铺线装灯。 相对合算的方式，就是只给中间层铺灯，上下层的出入口全都封住。可这样就相当于在自己楼上楼下放养了一群丧尸，而且上下层的建设，也等同作废。 要么就是像这次一样，来一波打一波。只是风险未免过大了些。 许镜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琢磨着再鼓捣出些合用的符文和机械图纸，放入抽卡池中。安可希心情同样沉重，从她那儿离开后，直接就招来余下的投影开了个会，商量起之后的对策。 开采活动肯定得暂停了。毕竟还不确定下方是否还有尚在蛰伏的怪物。安可希也不打算让灵感术士去冒险。而对于之后的方案，似乎也就只有许镜给出的几条思路。 “或者，能不能结合一下呢？”安可希试着提议道，“上层有虫母守护，我们可以不管。重点就放在中间层，照明全面升级。至于下层……” 安可希抿了抿唇：“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不进入下层的情况下，就把下面长出的怪物灭掉？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怪物越攒越多的问题，等之后情况稳定了，也能卡准周期，再下去进行开采……” 最重要的是，这样她的心里也会舒坦很多。 没有人可以不付房租就待在她的领地。没有人。 这话一出，房间里却是一下陷入了沉默。一群投影面面相觑，显然也没什么头绪，过了片刻，却见一只手突兀地举了起来。 安可希顺着看了过去，正对上补月发亮的双眼。她心口一动，忙道：“补月你有什么想法？” “也不算有想法。”这位异想派的机械师，却是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腼腆的笑容竟与填星有几分相似，“就是想先确认一个事。” 安可希微微挑眉，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忐忑起来：“什么？” “就那个，厕所！”补月眉眼舒展，笑容又一下爽朗起来，酒窝里干净得像是洒满阳光： “那些闲置的马桶坑位，确定是不要了的，对吧？” ……？ 脑海中缓缓敲出一个问号。而还没等安可希给出回应，一旁的幽老师已然警觉出声：“等一下。” “你想干嘛？”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捉虫） 转眼,又四天后。 安可希领地，地下一层。 黑暗笼罩的地下空间门内，诡异的蠕动声渐次响起。 无数黑色的轮廓，接二连三地从石块间门抬起,无头的躯干、长肢、指甲……都正以惊人的速度成型。 仿佛一只只无头的青蛙,又像是巨大的菌类,带着天生的阴湿气息,生长的速度又那么疯狂。 它们似乎并没有作为外来者的自觉,甫一成型，便迫不及待地在广阔的空间门内窜动游荡起来，没有骨骼的胸口用力收缩着，极尽所能地寻找着任何可疑的对象—— 或者说,可以攻击的对象。 声音、身影、光……尖锐的指甲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挥向所有可疑的目标,几个蛙人形状的怪物，很快便锁定了不远处的前方。 那里有光——一丛落在地上的光。莹莹的，光线不强，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却是十分惹眼。 距离最近的几只怪物当即窜了过去。然而靠近后才发现，那似乎并不是什么能够攻击的东西。 那只是一束光,从上方投下来的光,落在地上，形成一片明亮的光斑。它们顺着光斑抬头往上看去，可以看到头顶的石壁上，有什么正在发亮，那团光的旁边，还另有一块散发着微光的石头。 那石头表面似乎还刻着什么图案,线条复杂弯曲。只可惜以它们的智商，看不懂。 它们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这石头在发光。以及在它们靠近之后，那明显加快的闪烁。 再之后，就是那极其突兀的声响，从上方传来。凶狠低昂，像是野兽含混的咆哮，飞快地由远及近。它们警觉昂首，正见一团白色的物体从上方喷涌而出，直直朝它们扑来—— 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伴随着轰击落下。 待漫起的尘烟渐渐散去，方才的位置上，只剩下一摊水迹，与仍在抽搐的怪物残肢。 残肢的上方，那块石头仍旧稳定地闪烁着，石头的旁边，那团光也依旧明亮。光芒稳稳地投下来，落在抽搐着的残肢上，投出一块明晃晃的光斑。 又过一会儿。远处，又有几团影子，争先恐后地朝着这光团冲了过来。 …… “这，就是我的最新作品。高压马桶的正确用法了！” 发光石头的上方，穿过地层和管道。补月正穿着他自己改装的古怪新衣，站在同样被改装的奇奇怪怪的马桶前，眉飞色舞地向安可希以及其他投影，演示着自己的最新成果。 “为了突出产品本身特色，以及满足某些人群对马桶这一物品的传统需求，马桶本身的造型和基础功能都得以保留。在此基础上，整个马桶都被我做了改装，加固了内壁，将大部分部件都换成了金属，增设了水箱和小发动机。再加上息流老师倾情提供的可以空气压缩符文，水压便可以被增加到令人惊艳的地步……” “令人……惊艳？”安可希忍不住挑了挑眉。 “能够击穿石头的水流，难道不够令人心折吗？”补月捂着胸口陶醉道，旋即又板起面孔，”当然，光是这样还不够。” “为了能将攻击的力量最大化，马桶连接的管道也做了改装，直连到了下层的顶部，充作弹道。同时还在弹道上方，也就是马桶盖的下侧安装了大功率灯，让灯光通过管道投到地面，确保能够吸引敌人到达指定位置，弹道的旁边则安装了具有感应功能的符文，以便在察觉敌人存在后及时给出信号——特此感谢各位符文老师以及领主对本项目的倾情建议和大力支持！” 补月说着，自顾自地拍了拍手掌，笑眯眯地冲着安可希点了点头，跟着又朝着水箱伸出手去：“而在得到信号后，我们就可以按动这个按钮！” 说话的同时，固定在水箱上的感应符文又开始发亮，补月顺势按了下位于上方的抽水按钮。于是众人面前的马桶颤动着，再次发出龙吟般的声响—— 颤动之剧烈，连用金属搭扣固定住的马桶盖，都被晃得微微开合，些许清水从缝隙中溅出，竟透出些飞刀的架势，吓得息流连忙护在安可希身前，脸色都微微泛青。 紧跟着，便是安可希极度熟悉的，马桶里冲水的声音。 高压水流一路往下，如同远去的狂兽。 片刻之后，站在厕所门口的灵儿缓缓睁开闭着的眼睛，语气淡漠中又透出几分微妙：“管道下方的又有几只怪物被击碎了。” “是弹道！”补月不满地纠正了他的措辞，随即又眉眼含光地看向安可希，喜孜孜道：“领主，你感觉这个设计怎么样？还有什么改进意见吗？” 安可希：“……” 改进意见？她还能有什么改进意见。为了照顾幽老师，他甚至贴心地依旧把武器做成了马桶。 ……虽然从旁边幽老师铁青的脸色来看，他可能并不领情。他表情难看到仿佛亲眼看见自己心爱的姑娘变成了芭比金刚。 虽然感到有些对不起幽老师，她还是毫不吝啬地对补月表达了自己的肯定，直将对方哄得欢天喜地。另一头，站在门外的明灯终是忍不住好奇，伸手遥遥指了指马桶盖： “话说，为什么要专门加一个搭扣？” 因为厕所的面积问题，拥有近距离观摩权的，实际只有安可希和同样参与制作的息流，虽然后者坚称他对马桶的事情毫不知情。再有就是被补月视为马桶专家的幽老师。 其他人都只能挤在门外看。因为距离原因，对方才马桶盖的剧烈颤动，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哦，这个。用来固定马桶盖的啊。”补月倒是对明灯多余的提问毫不介意，甚至还主动解开搭扣给他们演示，“因为要保留马桶本身的坐便功能，所以马桶盖是必须的。但高水压会导致马桶盖被冲飞，所以额外加了几个搭扣固定……” “也就是说，如果搭扣松了，马桶盖就会弹飞出来？”安可希蹙了蹙眉，“这部分能不能再改一下？感觉有点危险……如果搭扣没法优化的话，或许可以把马桶盖改一下？” ……？ “懂了！您的意思是，可以把这作为另一种攻击方式？”补月怔了一秒，眼睛倏然一亮，如醍醐灌顶一般，“被水压高速推出的马桶盖，一样可以充作炮弹？！” 安可希：“……” 不，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建议你给马桶盖做个缓冲或者其他加固，仅此而已。 “既然这样，不如把材质也改了呗。”贼能打在门外隔着人群蹦蹦跳，兴致勃勃地出主意，“把盖子做成金属夹层的，那飞起来才得劲儿——” “或者把边缘磨尖！”补月开心地接口，充分发挥自己作为异想派的创造力，“棱刺型马桶盖，感觉杀伤力会更高！” “再加符文！爆破符文！”贼能打一边蹦一边拿手比划，“再加个精准制导，一冲马桶，指哪儿打哪儿——” “可以再搭载传送石碎片，进行随机隔空打击！你永远不知道我要打哪里，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打哪里！”补月已经明媚到人都快飞起来了。 “量产吧领主！我觉得我们可以靠这个制霸全领地！” “制霸全大陆——”贼能打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挥拳，“赞美领主！” “赞美领主！” 领主本主：“……” 可快闭嘴吧，你们这对卧龙凤雏。安可希忍不住抬手捂了下脸。 没见幽老师已经快要杀人了吗？！ 尽管给人的观感一言难尽，但不得不承认，补月的这个帝王马桶，效果的确相当令人惊喜。 别的不说，杀伤力还是很够的。配合光源与感应装置，那种蛙人形态的怪物，一个马桶一天就足以清掉数十只。 ……更别提安可希领地有四十一个马桶。 当然，因为时间门问题，目前改装完成的只有三个。即使如此，战果也是相当喜人。 这个方式最好的一点就是可以完全在上方操作，而不用到地下冒险——即使是必备的感应符文石，也可以通过改装后的管道直接送到地下，而不用专门下去安装和触发。 ……只是安装的方式稍微有些丧病。补月为此特意找填星一起做了个新的人头气球版无人机，头围小到足够从管道穿过的那种…… 出于身为领主的责任心，安可希围观过一次安装现场。不得不说，亲眼看着一颗头发茂密的脑袋在马桶里缓缓升起，那画面还是有些精彩的。 她倒是没啥心理阴影，不过据说陪同的明灯被吓得不轻。 另一方面，也因为改装后的管道口径扩大不少，对下方情况的探索也变得相对容易许多。灵儿的灵视之眼可以直接借由管道上下穿梭，再加上铭铭替这只大眼珠子紧急赶制了一件带符文的小衣，自带静音飞行与光学隐身功能，至少不用再担心一送下去就被蛙人一爪子抓死。 因此，在第二波蛙人出现的第二天，初步确定下层的蛙人怪物已经被清理干净后，安可希终于下令，解开对电梯井的封锁，并尝试性地送了一个探索者下去，继续之前的开采工作。 领地内的其他事务，也很快恢复了正常发展。净化光丝的产量甚至又翻了一倍。靠着这些新增的光丝，安可希顺利从其他领主那儿换到了一些饰品和成色尚可的衣物。让铭铭留了一些中意的放在领地后，将剩下的又转手打包卖给了留声城，顺利换到两桶鱼苗，以及一大包饲料。 再将鱼苗和成鱼匀一部分出来，挂上交易板，不意外的又收获一大批物资，让人心里一下松快不少。 养殖组和培植组也一切正常——养殖组这边，因为并未按照常规思路将动物养在地下，安可希的双头鸡们侥幸逃过一劫，为了庆祝这件值得庆幸的事，安可希终究还是从里面挑出两只来熬了鸡汤，息流还特意留了鸡油，准备以后做菜用。 而培植组的两位，除了最近的爬藤植物专用温室外，各自又申请了一间门培植间门。目前正在为各自应当负责的作物争得不可开交——准确来说是金翡单方面在争。跃金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攻击性，只是在默默地犟而已。 好在培植间门建得还是挺快的，预计再过两天，就能正式投入使用。安可希的态度也很明确：反正我只要确保有足够的作物，它们具体长哪儿我不管，但时间门到了我一定得看到。剩下你们自己看着办。 至于填星那边，似乎是受了补月三天搞出马桶水炮的刺激，这两天卯足了劲儿地改良人头气球无人机，想要让它更符合搭建符文的需要，只可惜目前进度没什么推进。安可希估摸着，这多半也和傲天受伤回了后宫有关系。 不过他其实也不用特别急。因为符文师这边也还没有完工，整个符文阵的立体模型尚未构建完成。 安可希不是很懂这方面的问题，只知道这两天每次经过符文组的专用大办公室，准能听见里面那激烈到仿佛在吵架的讨论声。有时甚至还能听见水晶板拍得啪啪响的声音。 ……当然，不管怎样，至少机械组和符文组的本职工作，成果还是能够确保的。机械组负责管理的机器人和加工车间门基本做到全自动运行，一些基础的维修保养都能自己完成。填星只要负责大问题的修复和机体改良就行。符文组这边也差不多——领地一层的防御符文都已布置完全，接下去需要的只是也升级与维护。 真要说起来，所有建设小组里，真正还在为本职工作头秃的，只有净雨——补月的”马桶水炮”耗水量很大，而且这部分水还无法回收。他不得不加班加点地赶制新一批的采水设备，好应对激增的用水量。此外，因为补月对马桶排污管简单粗暴地改装，导致另外一些管道也得跟着做出相应改动。净雨又不敢将这事委托给补月，只能自己抓紧时间门，灰头土脸地改…… 好在管道方面还有机器人帮忙，效率尚能保证。另一方面，息流也体谅他最近事情太多，在与安可希艺组等事情较少的投影。安可希还额外给他加了枚经验石作为鼓励，除此之外，每次从许镜那里拿到的有加成作用的鳞片，碾末后也总记得给他额外留一份。 “说起来，幻梦的状态好些了吗？” 又两天后，许镜房间门内。 安可希一面捣着新拿到的几片鳞片，一面问道。 “还行吧，至少比之前有精神了。”许镜面不改色地低头绘着图纸，“旧梦池已经可以稳定运作了。ur卡方面，虽然产量较慢，但至少有在恢复生产。” 安可希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许镜瞟她一眼，故作无意道：“那种怪物，最近又出来了吗？” “嗯。”安可希说着，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昨天又出现了一次。” 她倒是没什么损失。因为参考上次蛙人出现的间门隔时间门，她早早地就将开采用的机器人召回，并再次封上了电梯井。再配合数量已经翻倍的马桶水炮，没花多久就又将下面新生的蛙人清理了个干净。 然而冷静下来仔细一算时间门，安可希又不禁有些担心了。 “从这两次来看，蛙人大概三四天就会自然生成一批。假设我领地的马桶全部用上，想要完全清掉，估计也得大半天。”安可希蹙眉道，“可以让我安全开采的时间门最多也就不到三天……还不知道以后频率会不会变高。” 更何况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四十个马桶水炮——一共就六个而已。 而且魇灾前期，采水设备还得停用。万一哪一次，魇灾和蛙人出现的时间门重合，他们却连水炮的供水都供不上，那也太尴尬了。 “……看我干嘛？我这池水可是不会借你冲马桶的。”注意到安可希瞄过来的眼神，许镜登时警觉，“而且别不知足了。你领地的状况已经算很不错了。其它好些领地，别说将长出的蛙人做掉了，可是连能否自保都成问题。” 这是实话——自打这种蛙人怪物出现第一天起，聊天区里关于它的讨论就一直居高不下。因为缺少合适的武器和战力，不少领地现在都处在勉强自保的状态，明明是自家地盘，却被迫困在一隅，愣是整得跟被丧尸围城一样。 更别提，许镜早在第一波蛙人怪物出现后就说过，这波过后，空中怕是要出现不少废弃领地。 ……明明是有资源捡的好事，也知道那些离开的领主是回了该回的地方。然而细细一琢磨，却总让人觉得不是滋味。 安可希闭了闭眼，忽似想到什么，抬眸看向许镜。许镜头也不抬道：“如果你是想说，能否直接送走某些领主好一了百了的话，那很不好意思，我会直接给你一个否定的答案。” 小心将刚画好的设备图纸放在一边，许镜片刻不停，很快又拿了张空白的开始描画，顺口道： “幻梦虽然恢复了些精力，但并未恢复到能够送人离开的地步。领主们的意识里也早就被我植入了想法，会尽可能地回避伤害自己，寻求生机。而从我的角度，我自然是希望停留在这个世界的领主越多越好，所以很抱歉，我也不会解除这份植入。换言之，即使她们知道了‘死亡即离开’的真相，也无法通过自杀离开。” 许镜呼出口气，顺手转了下手中的笔：“我知道这样说你未必高兴。但恕我直言，在确定你那个爬藤植物立体符文构建法切实有效之前，我绝不会轻易更改我的行事方向。” 安可希：“……” 行吧，我想也是。 暗叹口气，安可希又思索片刻，终是下定决心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图纸，沿着桌子推到了许镜面前：“既然这样，那这些你拿去吧。” ……？ 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许镜将图纸拿起打开，在看清里面的内容后，毫不意外地”哦”了一声。 “马桶水炮的图纸。”她似笑非笑道，“你把这个东西给我做什么？” “给你做慈善，行不行？”安可希没好气道，“你不是养了很多小号吗？随便找哪一个，把这俩挂出去免费送吧。” “免费？”许镜又是一笑，“按你的性子，我还以为你会自己挂出去赚钱呢。” “赚个鬼啊，这不发人危难财吗。”安可希咕哝，“大家都不容易，我也没厚脸皮到那个地步。” “提醒一下，你手上捣着的正是刚从我这儿收走的鳞片。”许镜忍不住吐槽，想想又道，“如果是要免费公开，那你直接交易板挂一下就行了。干嘛还要给我？” “因为我不想再和马桶挂钩了，行不行？”安可希再次叹气，“那些玩家的风格你也知道。一个虫姐的称呼就已经够我难受的了。” 要是再来个桶姐或者头姐，她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翻开领主手册了。 “确实，那还是虫姐好听一点。”许镜认同地点头，顺手将手中两张纸片收起，“不过私占他人专利不是我的风格。需要给你和你的机械师署名吗？第二作者呢？” 安可希：“……” “你写投影名字，和直接报我大名有什么两样！”安可希有时真是无法理解许镜的脑回路，思忖片刻，索性挥了挥手：“你要么给他们委婉地标一下就好了，不用管我。别写我id或者大名就行。” “好的。”许镜顺从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东西你想怎么命名呢？就叫马桶水炮？” “……你看着改吧。拉风点就行。”安可希克制地吸了口气，“不要太局限在马桶上，好吧。” “行，没问题。”许镜这次同样答应得飞快，想了想，又拿出那两张纸片，在上面认认真真标注了几笔，跟着便仔细放在了旁边已经绘制完成的图纸堆上。 从安可希的角度，看不到那张纸上被标了什么。只能听见对方信誓旦旦地开口： “请放心，你的要求我都记下了。” “免费发布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于是，又一天后。 领地·英灵殿内。 熊玲坐在办公室的后面，听着来自投影的详细汇报，秀气的眉毛越拧越紧。 “你是说，这几天里，下层的蛙人数量又增多了？”她揉着眉心道，”那电梯井的封堵，还能再撑多久？” “目前来看，还能撑住。”对面的符文师认真道，”可如果数量继续增多，那就不好说了。” “领主大人，光像这样将它们堵在下面，也不是办法。总得想办法将它们消灭或驱逐一部分才是。” “这我当然知道，但这不是还在想吗……”熊玲只觉自己脑门都快要炸了。 她运气不好，第一波蛙人怪物出现时，上层、下层和一层内未布置灯光的区域，全都有蛙人怪出现。她与投影们费了千辛万苦，总算是清完了中层的怪物，上层则用了聊天区学到的方法，用灯光和传送板做了好几个陷阱，勉强也清了个干净。之后又用了之前抽到的ur卡，“幸运女神的庇护-奇迹商会的铺张法则”，给一层和上层都补上了大量的灯，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现在的问题，只有领地的下层——当时为了集中火力对付中层的怪物，他们直接把电梯井封了，以免下层的怪物上来。然而等清完其他区域的怪物，想要反过来对付这一部分时，却发现情况一下变得十分棘手： 下层大量的怪物都聚集在了电梯井里，只要一解封，必然成批涌出，这对他们而言很难应付。另一方面，之前的战斗已经耗去了他们大量的火力，熊玲真的没把握还能再扛一波怪物的攻击。 因此，那个电梯井，便一直那么封着了。本想着趁这段时间门，抓紧时间门搞点武器或者其他有用的东西，没想她的火力还没补充，对方的火力就先补充了…… 熊玲越想越是头疼，抬眼见那位符文师还在原地巴巴地等着，更是一阵心累，无奈地挥了挥手先将人劝走，跟着一下趴在了办公桌上，眼神呆滞。 刚巧领主手册就放在桌边，她顺手便拿过，翻看了起来。本是想看看聊天区里有没有哪个大佬又分享了好抄的攻略，没想翻开第一页，反被一行跳动的大字吸引了目光—— 【为应对无声降临的高难危机，临时抽卡补给活动已开启，欢迎各位领主积极参与！】 【即日起，每当领主在常规池内进行一次十连抽卡，便将有20概率获得额外一张ssr卡作为补给。每次十连后，获取概率提升20，第五次十连后，将百分百获得额外ssr卡作为补给！】 【补给ssr共分为三种。分别为指定设备图纸1号、指定设备图纸2号，以及指定策略卡。玩家获得其中任一一张后，获取概率将回到20】 【请注意，补给ssr为限定卡片，活动结束后将不可再通过抽卡方式获取。玩家禁制利用补给ssr进行利益交换，但应投稿者要求，允许玩家进行私下或公开的无偿分享。】 ……等等。 注意到了一个过去从未见过的词汇，熊玲不由偏了偏头。 ……投稿者？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但不管怎样，她对这三张卡还是挺感兴趣的。尤其是看这活动说明的意思，这所谓的“补给卡”，似乎是专门应对当前危机的…… 况且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也不是很低的样子。熊玲默了片刻，想想还是决定赌一把，起身很快便放好了水，将手轻轻探入了摇曳的液体之中。 随着手指的轻动，一个个光球，很快便被打捞了出来。熊玲望着那不是紫就是白的小球，心脏不由渐渐沉下，然而就在十个小球打捞完成的瞬间门，面前的水盆里，却霍然绽出了一片金光—— ”！”熊玲心中一动，立刻又将手探了进去，果然，转眼便又从水中摸出了一个金色的光球！ 是补给卡！ 总算自己的运气没有太差，熊玲登时长舒口气，毫不犹豫捏碎了光球，下一秒，一张薄薄的卡片，取而代之出现在她手中。 一眼就看出那是张完整的设备图纸，熊玲兴奋更甚。再一看下方的文字的说明，眼神却倏然一顿——随即涌上的，是浓浓的难以置信。 【设备名称：马桶式地裂帝王高压水炮】 【设备作用：安装后，可对下层空间门进行精准强力打击。建议配合[补给-指定图纸2号]、[补给-指定策略卡]使用。】 【联合创作者：虫姐[化名]领地一号异想机械师≈一号精神医师、虫姐[化名]。】 【备注：本卡牌内容由玩家虫姐[化名]无偿投稿提供，策划组将不对其实用性负责。一切最终解释权归玩家虫姐[化名]所有。】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捉虫） 虽然不幸成为了事件的当事人,但事实上，安可希知道“虫姐投稿”这事,反而要比其他人晚上许多。 理由很简单,新出的那张补给卡本就是她给的，她自然不会为了攒卡专门去抽。而出于种种理由，她这两天也一直没下常规池—— 一来,同样的十连，旧梦池能带给她的收益绝对比常规池高。二来,她新接出的占卜师在磕了一枚经验石后，能力已然有了明显提升,能在一定程度上占卜天灾。虽说在时间的精度上还有待提高,在普通天灾和魇灾的区分上也不够精确，但对安可希来说,已经够用了。再加上天灾信息本就可以通过交易获得,再为了它去抽卡,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用两枚糖果从一个小人鱼那里打听到，再过两周,就是限定角色骁勇法师的限时返场。而且在复刻之前,按照惯例,许镜应该还会再开一个心愿池活动—— 横竖她目前也不缺经验石，索性就先把币攒着，安静等活动了。 ……也正因如此，她不幸错失了第一时间冲去摇许镜领子的机会。直到一天过后，她才渐渐意识到不对。 首先将这份反常传递给她的，正是她相对较熟的几个领主——kp喜滋滋地过来私戳，又开始批量订虫胶。需求的人数和量都不少,用来交换的物资也都开得相当大方。安可希一开始还没觉得不对，直到她在核对名单时，发现有个名字十分熟悉，转念一想便回忆起来，这位两天前刚通过kp从她这里换过虫胶，还是整整两罐。 【诶，不对劲吧。】她忍不住去戳kp，【两罐虫胶，怎么都不可能用这么快。你确定名单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kp信誓旦旦，【她特意来找我的！】 安可希：【……？】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信仰充值吧。】kp没搭理她的问号，自顾自继续说着看不懂的话，【你也可以理解为她们这是想为你发电。】 安可希：【……？？？】 依旧不太明白。不过她还是认真按照订单，打包了一堆虫胶传了过去。交易完成后，清点一波换到的物资，打开领主手册正打算挑几件挂出去，一看交易私聊界面，又沉默了。 这次戳她的是叶饶。这妹子也不知受什么刺激了，愣是将她挂在交易板里的东西全都报了一遍价，包括那种sr等级的，交易板里一抓一大把的大众图纸…… 给安可希搞得莫名其妙。特意去问了句，对方只坚持，自己的确需要。安可希越发一头雾水，不过看对方的报价也还正常，遂还是打包给她传了过去，为了表示感谢，还送了一盒小耳朵做的面饼当小礼。 然而等到对方交易的物资出现在传送板上，安可希才意识到，自己那份礼物，可能是真的太过于小了——除了约定好的物资外，叶饶还额外送了她一大包零食，里面全是会令人感到幸福的膨化食品。还有一条热巧冲剂。 ……天知道安可希是花了多大的努力才克制住自己，转而拿出领主手册去问情况的。叶饶那边，却只说是自己不爱吃，所以送给她的，之后便再也不回复。连传送通道，都关得彻彻底底。 一个两个，突然都不正常。这很难不让人多想。安可希抱着那堆零食思索几秒，后知后觉地又将手册往后翻几页，想去看看聊天区。尚未翻到，自己的交易栏却又被人戳了一下。 这次来戳的却是谢熔金。不过她倒不是来交易的——用她的话说，是准备要抽卡了，特意过来蹭蹭运气的。 【就为了那张补给卡？】安可希有点惊讶，【那卡不是有百分之二十的出率吗？】 【我知道，问题是我一共就剩十抽了呀qaq】谢熔金手动哭唧唧，【前阵子抽旧梦池抽上头了……这十抽还是昨天去奇迹商会换的。找神像找得腿都要断了。】 【又有奇迹了？等等交流下，我也正好再去刷一刷。】安可希立刻道，想想又补充道，【祝你十抽全部出货，这样行了吧？】 谢熔金当即回了个甜甜的微笑，显然十分受用。安可希好笑地摇摇头，顺口又打听起叶饶和kp反常的原因。谢熔金对此却是一问不知——她在看到手册上新发布的公告后就立刻设法去找遗迹换信用币了，中间只为了确认信用币翻开过几次手册，一回来就来找安可希，除此以外和谁都没聊过，聊天区都没怎么看。 听她这么说，安可希越发确定是聊天区又在讨论什么了——因为忙碌，她这两天也没留心看聊天区。鬼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因此，在与谢熔金赛博告别后，安可希赶紧又将手册往后翻了回去，两下翻到聊天区，正见里面在讨论最新出的补给卡。安可希只看了一眼，便有些怀疑地蹙起了眉—— 一秒后，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两秒后，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手指开始不安地搓弄纸张。 秒后，手册被啪地一声合上。 动作那叫一个火急火燎，仿佛看到了什么烫眼睛的东西一样。 安可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又有了翻开手册的勇气。然而才刚打开，便又接到了交易栏被戳的通知，习惯性地点开交易聊天界面，扑面而来的，正是来自谢熔金的大片文字—— 【啊啊啊啊大佬你太稳了吧！我真的出了，每十连出一个，只有十抽把个都凑齐了啊啊啊！】 【然后那个那个，我还看到了你的名字！大佬那个虫姐是你没错吧！qaq真的不愧是虫姐，大佬你太好了……】 后面还有一大段，一大段后面还有一大段。安可希都怀疑她的领主手册是不是有语音输入，不然怎么能写得那么快。 至于具体写了啥，这个安可希就不知道了。反正一眼望去全是感叹号，间或完，只大概扫了眼便又啪地合上本子，原地默了一会儿，霍然起身，蹬蹬蹬地就往外跑。 “啊，你说那个署名的问题？” 办公桌后，许镜慵懒地抬眼，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呵欠：“不是按照你说得做了吗。既没标你id，也没写你大名……” “你这标得有区别吗？又不是没人知道我养了只虫！”安可希难以置信地摊手，“我这个马甲掉的时候你还在场呢！” “你确定吗？我怎么记得当时在的是幻梦……”许镜说着，又打了呵欠，慢悠悠地将手中的笔记本收起，“顺便纠正下，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你养着一只虫母，以及若干兵虫。” “这是重点吗！”要不是旁边还有一群小人鱼在，安可希都要不文明用语了，“明明说好是免费公开，你拿去抽卡，这事儿我都还没问你呢，你倒好，又给我搞得这么什么尴尬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肯定是故意的。” “是啊。不是故意难道还是不小心的吗？”许镜坦然，“至于抽卡的事……这事我确实需要道歉。我承认，这其中是有我的私心。” “……？？”没料到她居然承认得这么痛快，安可希反而一怔。跟着就听许镜振振有词道： “两周后会有限定复刻。按理说，这之前总得先开些其他的活动，找个由头耗一下玩家手里的信用币，比如心愿池之类的……” “不过因为幻梦的精力问题，ur卡的种类并不全面。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开心愿池。所以就借着你的投稿，换种骗币的方式了。” 安可希：“……” 就，怎么说呢。 游戏策划里，不做人的不少。但不做人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不是，你没事耗抽卡资源干嘛？”安可希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对，“你又不用骗玩家氪金！” “可我得骗她们去拜神像啊。”许镜继续理直气壮，“虽说女神们的存在不依赖人类的信仰，但来自人类的信仰崇拜，对我们而言还是有一定助益的。” 嗯……虽然这个“我们”，目前并不包括安可希。她不拿自己当女神看，别人也没办法。 “最重要的是，我接下去还打算办个新形式的活动。”眼见安可希再次怔住，许镜不由翘了下唇角，顺手将手里的本子递了过去，“而想要顺利开展这个活动，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榜样是必须的。而在当前玩家中，还有比‘虫姐’代表性和号召力的吗？” ……？？？ 安可希不解地拧了拧眉，目光旋即往本子上一扫，一行字跃然进入眼帘： 【炫彩卡池·玩家自制卡牌流通企划案】 安可希：“……” “你打算让玩家自己投稿图纸，然后通过抽卡进行分享？” 一目十行地扫过本上内容，安可希语气难以自抑地带上几分微妙：“恕我没见过世面，但这是一个抽卡游戏该有的活动吗？” “为什么不能有。这就叫ugc。”许镜煞有介事地伸手在鼻梁下推了下，“其他游戏不也有让玩家参与设计投稿的吗？” “人家是手游，你是第四天灾，能一样吗？”安可希都傻了，“而且你这上面写得还是免费供稿……” 如果是有偿行为，她觉得还有些可能。可既然是纯分享，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如果玩家有完成度高到足以拿出分享的设计，为什么不直接挂到交易板呢？那样的收益明显更高。 “那可不一定。”许镜对此却似很有信心，“能被幻梦选中的玩家，别的特质不敢保证，但至少灵魂的颜色，都是很斑斓的。” 安可希：“……所以？” “所以她们的手里，多多少少，都必然有些古怪的东西。”许镜淡淡道，“一些无用，但对她们而言，却花了不少心思的东西。” 人对自己花了心思的东西，总是乐于分享的。而且这种东西，挂上交易板可能无人问津。但作为附赠的盲盒出现时，说不定反让人眼前一亮。 安可希：“……” “……这个活动，也是为了弥补幻梦精力的不足吗？”默了一会儿，她轻轻叹了口气，“幻梦的状态还是不好？是我借给你们的投影不够用吗？要不我给他们再升升级？” “没必要。以他们的状态也吸收不了更多。”许镜不假思索地开口，却没否认安可希的猜测，“至于人员配备方面，就这样吧。再添人来，也差不多。” 正如安可希所言，之所以要搞这么个活动，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产能不足——以往这个时间段，配合着人气限定返场，幻梦总要再开一些特殊的福利活动。比如要求玩家完成一些并不困难的指定任务，以换取ur卡之类的。 只是现在的ur卡本身就不多，刚够用来填池子而已。根本不够再办一次类似的活动。可以往都开的活动，这次缺席，难免会引起一些玩家的在意，而且幻梦也是真心希望能尽可能让这里的玩家更开心一点…… “所以你们就想让玩家们自产自销，自己创造ur卡，然后自己抽——以作为福利？”安可希尾音不由微微上扬。 “福不福利不确定，至少我能省点力。”许镜叹气，“而且或许真能让人抽到很有意思的东西呢？” 有安可希领地的马桶水炮和人头气球珠玉在前，她相信其他领主在这方面，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压力。 “喂你什么意思……至少我投稿的两样都很有用好吧！”安可希忍不住埋怨了一句，旋即克制地闭了闭眼，“算了，既然你有打算，那就按你的来吧——不过下次至少名字起得好听点行吗？马桶式地裂炮算个什么鬼。” 她咕哝着直起了身子，想想又补充道： “哦对了，找你还有另一件事来着。” “那个虫塔符文阵，我领地的符文师已经完成建模了。接下去只要等机械师那边的模拟测试完成，就可以去进行实地测试了。” 所以希望许镜能给一下繁星深渊的坐标。或者大致位置也行。 “这么快？”许镜有些惊讶，“人头气球的数量也够了？” “还没。不过配件都有，等样机出来就可以批量组装了。”安可希呼出口气，“就现在这情况，不抓紧点不行啊。之前不也和你说过？地上的逆教徒，动作越来越频繁了。” 这并未危言耸听。从神使群和雨贝的反馈来看，自从上次的力量波动之后，那些隐藏在大陆暗处的逆教徒们，便明显比之前活跃许多。 他们袭击并伪装成商队，不断试图混进正常的人类聚落中，以传播绝望魔女的信仰。这才短短半月，便又出了好几次献祭危机，这还只是安可希所知道的。 好在至少在她所知的范围内，一切危险的献祭活动都被及时制止，情况也并未在进一步恶化……这对她们而言，算是个不错的消息。 当然，在这方面，小耳朵的功劳不容忽视。在她的管理下，现在的神使群内部可谓高度团结，群员们不仅自己对组织高度认同，还都在小耳朵的引导下，开始积极发展起下线……不，是积极对外进行着反献祭宣传。 群里甚至还有人主动请缨，冒险跟着商队外出，只为向其他人类的聚落传播警告，还有人正在费大力气制作额外的水晶板，好拉新人入群…… 安可希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 “话虽如此，保险起见，还是要抓紧时间完成符文阵才行……毕竟我们现在的信息网还是不够大，在看不到的地方，鬼知道那些逆教徒在干嘛呢。” 安可希低声说着，瞟了眼正专心聆听的许镜，顿了一下，又深深吐出口气：“还有，你们压力也别太大了。” “有别的需要的事，也直接说。现在又不是光你们两个在。” 这后半句的音量不大，但足够让许镜听得清楚。她有些诧异地看过去，正见安可希颇不自在地摸着自己眉毛，眼睛四下乱瞟。随即又咳了一声，不等许镜再次开口便转身往外走，一副再待一秒就要自燃的模样。 ……许镜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在臊些什么，只知道一转眼，她人就溜出去了，连个背影都没有多留。 伴随着房门合上的声响，房间内一下变得安静不少。许镜缓慢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空空的鼻梁，片刻后，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第一次意识到天恩即奇迹的时候，其实很绝望？” 她偏了偏头，喃喃自语般开口，声音不大，刚够自己听清：“明明她才是最先降生的那个，却什么都不管不顾，只会自己找乐子。天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终于接受自己有个二货姐姐的事实。”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虽然好酒又好赌，但某些时候，还是有些靠谱的。” 她说着，一手轻轻按上心口，微微垂下眼帘：“你刚才也看见了，对吧？毕竟你一直在这里。” 话音落下，墙壁的一侧，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紧跟着，便是悠扬的琴声——小人鱼们纷纷眼前一亮，仰头细听。有离许镜较近的，立刻蹦跳跳地回头，开心地冲她挥了挥手： “女神！你听，是隔壁的琴师上班啦！” “嗯。”许镜淡淡应了一声，随手将桌上的本子合起。 隔壁正是安可希的流浪琴师，巨星的工作间。他和游吟诗人共享一间，无名画师的画室则在另一边，那里也是占卜师的上工地点。那个异想派的机械师，则没有单独的工作间——不是安可希不给，而是他更喜欢带着东西，坐在走廊敲打。 无论如何，所有的办公地点，都在她的交感范围之内。当创作者身处在她周围时，思维往往会活跃到火花四溅的地步，而从他们的溅出的火花中，她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徐徐抬眸，许镜静静望着空中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灵感之蝶，深吸口气，慢慢闭起眼睛。 又过片刻，眼睛再次睁开，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大大的呵欠： “好困哦，明明感觉没睡多久，怎么一睁眼就又要工作了？好烦。” 她咕哝着，挠了挠胳膊上淡到几乎快要看不出来的鱼鳍，认命地伸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很快,又数日后。 正如许镜所安排的，“玩家自投稿活动”顺利发布，并开放了投稿渠道——虽然这个渠道,对某些厚脸皮的玩家来说，早已不是秘密。 只要将自家领地设计的图纸或设计方案，直接丢入抽卡池中,即视为投稿成功。所有被采用的投稿,一律视为ssr等级,而且和安可希提供的图纸一样,抽到后禁止交易,只能免费分享，只是掉率要比补给卡更低一些,每十连只有5的概率获得,而且没有保底。 为了鼓励玩家投稿,许镜甚至还一反抠门的常态,给每个玩家都额外发了800信用币作为奖励。 安可希对此的评价是，可以了，至少比她知道的不少手游都要大方了。 另一方面,不知是不是真受到了虫姐的感召——又或者是被她的马桶和人头气球给予了自信。活动开启之后,投稿的人居然还真不少。活动当晚,就已经有人积极在聊天区分享起了抽到的自投稿卡牌,相关话题这很快便取代蛙人，又成为了新一轮的热潮。 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这些天来，蛙人的威胁的确降低了不少。 毕竟聊天区内之前就一直在讨论各种解决方案，而在安可希给的应对策略和两张图纸以补给卡的形式出现之后,不少人受到启发，又在此基础上开发出了新的思路，比如装载有空气｜炮的悬挂式人头气球，又或是能给自己打光，以完成诱捕的人头气球，再比如直接将马桶改成更为灵活的大范围炮台…… 再结合其它一些行之有效的攻略，蛙人这种新生畸形生物，在最初的几波风光之后，很快便被归入了烦人的小怪一类。虽然依旧会让人头疼，但带来的风险明显下降不少。 甚至从这次的投稿里，都能看出玩家们惊人的适应速度——安可希第一次抽十连，就获赠了一份用蛙人残肢制作稻草人以驱赶空中小怪的实用设计。此外从聊天区里，她还收获了一个异曲同工的弱化版：用蛙人留下的尖锐指甲制作地表防护篱笆。 ……有一说一，安可希还挺喜欢这两个设计的。虽然用的材料不太常规，但很符合她废物利用的习惯。而且她自己还能做出进阶版——用净化光丝将蛙人指甲等不易腐烂的部件净化后，直接放在领地里使用，不仅可以用来制作物理防护，还能用来打造武器，更实用。 同样让她觉得很有意思的，还有不少手作教程或者图纸的投稿——不一定实用，但至少通过那些投稿的完成度，你能感觉得出来，某些玩家，她们是真的在试图教会你什么。 而这类投稿中，又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看了之后你未必会当真实践，但一定会放进收藏夹的。包括但不限于点翠与绒花的基础入门教程、简易自制耳饰教程、冰雪奇缘和钢铁侠主题的机器人涂装方案、八段锦手绘示意图…… 这类的投稿者往往都会大大方方地留下自己的真实id。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给自己领地的特有产品打广告了。 第二类相对而言，则要更奇葩一些。属于大部分人看过后，可能会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句“牛批啊”，但感叹完后，就会默默放置的类型。 比如安可希所抽到的一个魔动人偶伽椰子仿妆——这仿妆还是系列的，同系列还有俊雄以及隔壁的贞子，只不过都被安排在了不同的卡牌里。出于卡牌必须成套的强迫症，安可希愣是把它们都给抽齐了。 此外，她还在聊天区里刷到过一个用木板自制电视框的设计图纸——电视框里面可以每日安排不同的投影进去值班，四舍五入，就等于每天都有帅哥电视看了。如果想看科幻的话，则可以改放机器人，恐怖片同理，放个伊藤润二快乐偶就行。 这类稿件，匿名或署名的都有。匿名的往往会更放飞一些。甚至还有人投了自制克苏鲁雕像的经验，还有名为《手把手教你做旧印》的笔记…… 安可希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充满着邪神气息的东西会出现在女神的卡池里，也不知道投稿人哪里来的勇气，但她隐隐怀疑这个投稿的，就是自己认识的某个人。 至于第三种，则完全属于“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一类—— 譬如kp就抽到过一张全自动剃腿毛浴缸的设计图，安可希自己也抽到过一份空中钓竿的制作图纸。这个钓竿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的鱼线其实是一根与钓竿相连的管道，每使用一段时间，就会一条布制小鱼顺着管道滑至鱼钩处，直接挂在上面，随风轻轻飘荡。 ……用设计者的话来说，这样不仅可以让领主们在漂流空中的日子里，依旧能体验钓鱼的快乐，还能真正体会到有所收获的成就感，满足“钓鱼佬永不空军”的执念。 别人想不想体验这种快乐不好说，但看得出来，投稿人的执念确实不轻。 与空中钓竿有着相似灵魂的，还有一种叫“赶海模拟器”的图纸。不过不是设备图纸，而是装修图纸，通过对房间进行修缮，以达到完美模拟赶海环境的目的。当然，赶海挖到的东西需要提前埋好，那位投稿者还特意在图纸旁边提醒，可以让投影去埋，以保留最大的惊喜。 而要说最奇葩的，还得属谢熔金抽到的一张——至少在安可希看来是这样。 不光奇葩，还相当硬核。 那是一张机器人的改装图纸，谢熔金抽到时候就兴致勃勃过来找安可希，说这个似乎可以把机器人改成很可爱的少女款式，问她要不要。 送上门的图纸，安可希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正好传送室里还有人值班，便直接过去用传送板接收了一下稿子的照片——谢熔金前两天抽卡正好抽到个拍立得，用来复刻图纸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只是为了尽可能将主体的设计图拍大拍清楚，谢熔金不得不战略性放弃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这张图纸的名字与投稿者署名。 安可希一开始也没在意，直到她将到手的图纸反复看了好几遍——并在短暂的沉默后，再次拿起领主手册，给谢熔金发信息确认： 【谁告诉，这个是很可爱的少女款？】 【咦，难道不是吗？】谢熔金似乎很惊讶，【可我看到它的设计图里有做出很可爱的公主袖啊。名字也特别可爱。】 安可希：【……名字？】 【昂。】谢熔金回得非常干脆，【喀秋莎啊。】 准确来说，是叫做“人形喀秋莎·儿童版”。听上去就很少女，还是未成年少女。 “……”安可希看完她的回复，却是再次沉默了。 【你家领地的机械师不在？】两秒过后，她终于再次发问。 谢熔金那边给出了肯定的回复——之前蛙人袭击，她的机械师王富贵儿不幸重伤，目前仍在后意识空间内修养。 安可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心道一声难怪。 毕竟，但凡身边有个能看到图纸的，谢熔金也不会错得那么淳朴——安可希都不知该不该告诉她，那两个她以为是可爱公主袖的东西，其实是炮筒。 ……不管怎样吧，也不论有用没用，至少能出现在卡池里的稿件，都是肉眼可见得用心。这或许也是大家热衷开盲盒的原因之一。 而在这些设计方案与图纸之外，另一类稿件，也在接下去的几天里，渐渐占领起玩家们或私下或公开的讨论—— 一些相比起设备图纸而言，更加无用的东西。 有时是一小截乐谱，用的是大陆上的记谱方式。如果将它交给领地的琴师，就能收获一段从未听过的旋律——不过也有可能是听过的，像叶饶就能收到过《难忘今宵》的改编版。 有时则是一段段的文字，看着可能是诗，又或者只是一段心情；又或是不同风格的手绘图。安可希曾经抽到过非常简单的漫画式人物，也曾抽到浓墨重彩的作品——浓烈的水粉一层又一层地叠加着，叠出了一幅沉沉的夜色。夜幕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点闪烁的星光。 安可希也不知其他人究竟会如何处理这一类稿件，就像她不知道那些为人津津乐道的奇葩设计，到底会不会有被用上的一天。但至少就她的观察来看，那些抽到东西的领主们，都还是挺开心的。 可能真就像许镜所说的，每个正常领主的背后，总有那么些没用但有趣的东西。 而就在许镜的玩家自投稿活动开展得如火如荼时，安可希这边，也终于收到了另一个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经过反复调试，以填星为首的机械组终于将人头气球版无人机升级到了能在虫塔表面固定的地步。接下去要做的，就是赶紧批量生产。 另一方面，知春秋那里也给出了新的占卜消息，安可希目前所在的区域，未来两周内必有天灾降临。 因此，安可希毫不犹豫地拿定了主意——先去悠然港刷一波分并收集一波物资。 而后即刻动身，前往繁星深渊。 另一边。又两天后。 遗迹·采星星桥。 熊玲正带着一个投影和一个探索者机器人，小心翼翼地从损毁严重的石桥上走过，尽可能快地朝着不远处的村落走去。 有微风吹在她裸露的脸庞上，带来久违的轻柔触感。察觉到这点的熊玲几乎克制不住嘴角的上扬，低头看了眼挂在手腕上的紫水晶石，眼神越发欢欣。 那块水晶石上，是她不久前刚抽到的符文，来自玩家自投稿的隔离符文。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将这种看着就能换到大批物资的东西拿来免费分享，但她真的由衷感谢对方的大方——能够不穿防护服就在外行走的感觉，真的太幸福了。 又正好她从卡池里抽到了一条新的遗迹信息，便说先自己过来探一探。一来是为了收集物资和信用币，二来，也能趁这个机会，好好体验一把在外轻装行走的感觉—— 鼻尖窜进树木清幽的芬芳，熊玲忍不住闭眼深吸口气，很快便又睁开眼来，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这次要去的遗迹名称是“采星星桥”，但实际真正值得探索的地方，却是位于桥头不远处的村落。那是一个不大的村庄，大概有二十多间房子。因为天灾的原因，现在已经完全荒废，村子里的建筑不是被天灾毁得面目全非，就是被人拆得七七八八。不过熊玲相信，只要好好找找，总能再找到一些能用的东西的。 况且，她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那村子虽然荒废，但里面还保留有希望女神的神像，足够给自己刷信用币。田地里也一直有自力更生的作物生长，可以找些种子果实带回去——尽管里面也有可能混有变异植物，但只要留心注意，问题应该也不大。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村子的附近，据说有一个地下的人类聚落。 和她以前去过的地下城不同，这种聚落规模不大，人数有限，往往也不欢迎外人进去。可如果当真遇上了，他们还是很乐意用手头的物资和她们这种外界访客做一些交易的。 如果这回能遇上，那她这趟就是真的来值了。 熊玲暗自思忖着，眼见着村子的轮廓已越来越近，不由再次加快脚步——待快要进入时，脚步却又渐渐慢了下来。 随行在侧的风息术士自觉上前，承担起了探路的责任。沿着已经被杂草吞没的小径，谨慎往里走去。 没走多久，视线忽然捕捉到一抹奇异的灰色。风息术士心头一凛，忙举起法杖示意。待身后的领主和机器人都停下后，方再次转动法杖——一片疾风当即以惊人的速度朝前掠去，如刀片般分割开厚重的草帘。 那藏在杂草里的东西，也因此终于暴露出来。两人只看了一眼，脸色便齐刷刷地一变。 ——那是一颗头颅。 一颗掉落在地的，女神石像的头颅。 这个村子里供奉的并非是希望女神本尊，而是身为祂化身的丰收之神。与原版的希望女神不同，丰收之神面目则更偏向非人化，脸上通常没有五官，取而代之是长长的谷穗，一条条地从颅顶垂下来，如面具般覆盖住整张面庞。 ——而现在，那张本该覆盖着条条谷穗的面庞，明显已经支离破碎。整颗脑袋都似被人泄愤似地砸过，半边脸颊都已经掉落，周围还散落着不少细碎的石块。 熊玲察觉不对，又让风息术士将周围的其它高草也全部掀开。术士紧绷着脸照搬，于是片刻之后，更多的碎石残肢接连暴露出来—— “天啊。”望着眼前这堪比碎尸现场的一地狼藉，熊玲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这和女神是有多大仇啊。” 旁边的风息术士没有搭话。不过从他阴沉的脸色来看，显然这事对他的冲击远比对熊玲的来得大。 熊玲知道他这会儿肯定不好受，因此也没在意，只转身爬上探索者机器人，万分谨慎地朝着石像散落在地的其它部件走去——虽然眼下这场景惨烈了一些，可如果能将石像拼好再进行供奉，她理论上应会得到更多的信用币。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进一步确定石像的毁坏程度才行……熊玲默默想着，不觉控着机器人越走越深。待靠近一间破败的民房时，却又再次感受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这种久无人居的房子，按说门窗早就应该被拆了个干净。然而眼前的窗户后面，却分明钉着数条木板，将一切都遮得严严实实。 熊玲心头犯起嘀咕，又绕到正门处，果见这里也被封起来了。门框被一块厚重的木板挡住，而且看那木板的成色，根本就不像是这种废弃村子会有的。 ……最重要的是，透过木板与门框的缝隙，她明显能闻到一些味道。一些浓烈的、铁锈一般的味道…… “美人！”熊玲忍不住叫出了声，伸手掩了掩鼻子，“你闻到了吗？这个味道……” 话未说完，紧跟在她后方的风息术士脸色已然一变。 “是血腥味。”他低声说着，忙三两步赶了上去。手上法杖轻点，平地风起，转眼便将挡在那栋民房前的厚重木板拦腰击断。 木板重重下落，露出身后遮挡的一切。因为位置问题，熊玲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况——紧跟着，便见她躬下身去，克制不住地干呕出了声。 死人。屋子里面全是死人。男女老少都有，她没法确定数量，但可以肯定人数不少，至少十个往上……全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红褐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像是河一样在地上流淌…… 等等，流淌？ 熊玲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她刚刚看到的那些血迹，似乎还没干……这是否意味着，这些人其实死去还没多久？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是遇到活尸了吗，还是…… 熊玲心中惊疑不定，一时也没有头绪。忽听前方风息术士发出警告的声音，仓皇抬头，这才发现，那房间里还有什么东西正在动—— 那“东西”从她看不见的死角走出，一点点走到有光线的地方。熊玲方看清，那是一个人。 一个半大的男孩，身上裹着灰扑扑的麻袋般的衣服，此时那衣服已然被红色浸染大半。 “你好。”他脸色白得吓人，却还是冲着熊玲露出一抹惨白的微笑，“你也是，来歌颂的吗？” “……？” 熊玲微微一怔。收集信息的本能瞬间发作，甚至压倒了内心的恐惧：“歌颂什么？” “歌颂绝望。”男孩脸上仍旧带着微笑，毫不介意地露出胸口的血洞，声音微弱，身体微微摇晃，“祂快要来了。所有人都将品尝到祂带来的丰厚果实。” “而那些诚心歌颂祂的人，将有幸提前品尝到祂赐予的甘美，在祂的臂弯里沉睡……” 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神都逐渐涣散。却还是强撑着冲熊玲伸出鲜血淋漓的手： “所以，歌颂吗？” “像歌颂终焉那样歌颂吗？” “……”熊玲沉默地盯着他，一时不确定该如何回答。恰在此时，斜前方的风息术士却沉声开口： “歌颂个鬼。滚。” “老子只信仰希望。管你说的什么狗屁。” 熊玲：“……” 她再次陷入沉默，站在屋里的男孩却再次笑起来。 “真遗憾。”他气若游丝道，“那疯子已经快死了。” 说完，整个人忽如被抽去骨头一般，重重倒在地上，吓得熊玲又是一声尖叫——风息术士立刻冲了进去，低头观察片刻后，神情古怪地转过了头。 “他死了。”他轻声对着自家领主道。 顺手将男孩那仍带着瘆人微笑的脸，扳向了熊玲看不见的方向。 同一时间。 安可希领地·领主办公室内。 耳朵捕捉到那喀啦一下的细微声响时，安可希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下方传来了明显的不稳感——某些不好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她几乎是蹦着站起了身体，立起的第一时间，就听见下方传来了剧烈的声响。 她缓缓低头，只见不久前还好好的办公椅，这会儿椅面已经整个下陷，几乎要贴到地上。 愣愣地眨了眨眼，她几乎是轻手轻脚地收好了桌上所有的必需物品，放低重心，小心翼翼地往外挪去——即使如此，在快要走到门口时，她仍是差点被旁边柜子上掉落的浴沙袋砸到。 顾不得收拾，安可希赶紧先溜出了门。正打算先找小耳朵确认情况，抬头却见贼能打正朝这边走来，后者见到她，还颇有兴致地摇了摇手。 “领主好，我是来带话的！”他一边朝安可希走来一边道，“灵大眼托我告诉你，我们已经顺利抵达繁星深渊的上方了。接下去看你怎么安……？” 走到还剩大约几步路的位置，他忽然停下，皱起了眉：“你怎么了？看上去似乎很不好。” “把似乎去掉。就是很不好。”安可希毫不掩饰自己的窘迫，视线无意往旁边一掠，眼神蓦地一变。 只见贼能打旁边的墙壁上，一层带有扭曲感的灰色正在蔓延——如同撞上幽灵领地时那样。 而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要死。”安可希低声咕哝一句，有些紧张地抬头扫了眼四周所有可能会暗算自己的东西，一咬牙，抬手打了个响指，径自唤出三枚骰子，抬脚便急急地朝外走去——才刚走到拐角处，就正面撞上了急急赶来的小耳朵。 只一眼，安可希就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了。 因为小耳朵的手上，正拿着一本摊开的本子。本子上正是两个大写加粗的字： 【快逃】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又有献祭发生了。不止一处。】 【有信徒跟随商队外出,想去其他聚落传播警告。结果到那里时发现一整个聚落的人都没了。】 【另一个地下城里，同样出现了小型献祭。他们的老人基地被污染了。因为位置太偏，刚刚才被人发现,发现时已经没有活口。】 【我不知道类似的事还有多少，但我确定，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妙。】…… 坐在正被快速推动的小推车上，小耳朵眼中是难得的紧张与慌乱。时不时伸手掩一下耳朵,又或是将猛地将头侧向某一个方向，仿佛耳朵里尽是令人不安的声响。 而她的身后,贼能打正尽心尽力地稳稳推着小车。安可希则正趴在他的背上,尽可能迅速地阅读着她写在本上的内容。 扫完之后,又腾出手飞快地翻看了一下领主手册,神情变得越发凝重。 “你说的那个团灭的人类聚落是采星星桥吗？”她探头向小耳朵确认,看到对方茫然的双眼后，深深叹了口气，“很好，献祭案例喜加一。” 换言之，目前可以确定的群体性献祭,至少已有三处,人数还都不少——这样一来，也难怪这次的反应比上回还剧烈。 自己背运的状态迟迟没有解除，小耳朵看上去状况也相当不好。至于许镜那边，暂时无法确定。不过从领地内时不时出现的区域扭曲来看，至少幻梦的情况，绝对算不上稳定。 好消息是，那种幽灵化的扭曲并未扩大，基本只在小范围内出现,而且稍纵即逝。然而即使如此，安可希仍难以避免地感到了些许不安。尤其是她在赶往许镜房间的路上，又有不少令人焦躁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 通讯板上，雨贝正在焦急地发着问号。就在几分钟前，留声城里也出现了那种无头青蛙般的怪物，污染防治委员会正在紧急组织避难与反抗，她想问问安可希这边有没有能用以交易的武器；类似的求助也出现在了小耳朵所持有的通讯板上，很显然他们正与不久前的领主们一样，被突然出现的蛙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通讯器里，同样充满焦灼。公用频道内满是来自投影的询问与报错——采水设备和光能板约好一般地再次出现问题，地表还凭空出现了不少具有飞行能力的小怪物。灵感术士慎重地给出提醒，指出下方又再次刷新了一波蛙人，明灯则一边啊啊叫着一边往楼下跑，表示虫母又开始变得暴躁…… 符文师们和息流都相对要稳重些，为了不传播惶恐的情绪，都选择了私聊。说的却是同一件事：魔动人偶们也不正常了。不是在发癫，就是在抓狂。 相较而言，知春秋的来讯更是重量级。他直接一通电话打过来，以一种非常飘忽的语气告诉安可希，他又再次预见到了天灾。 很多很多、连绵不断的天灾。 ……安可希很希望他指的不是魇灾。不过很显然，她的希望大概率得落空。 更别提同样的区域幽灵化也正在其它领地内发生。不少领主正因此议论纷纷，聊天区内的记录刷新的一波又一波。虽说尚未带来什么真正的损失，然而不安和惶恐的种子已经扎根，这会儿正像菖蒲的绒毛一样漫天乱飞…… 这都叫什么事啊。 不知第几次用骰子弄碎头顶笔直朝自己砸下的水晶板，安可希是真的连骂人的心都有了。天知道这算是个什么情况，明明十分钟前，一切似乎都还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还有心情混在聊天区里，匿名讨论骁勇法师合适的领子尺寸；结果仅仅十分钟后，一切忽然就像是崩了，急转直下。 自己在倒霉，领地在变化，地上在死人。领地里的东西乱成一团，所有的计划尚未真正展开，占卜师已经实名预言一大波天灾即将到来…… 也难怪小耳朵会像个被困在高楼的黑人一样，举着牌子让她快跑。 我倒是想跑，问题是我能跑哪儿去啊。直接从领地跳下去吗？ 更别提因为怕摔跤，她现在甚至都不敢自己走路。还得靠人驮！ 安可希忍不住再次深深吸了口气，下方传来贼能打冷静的声音： “转弯请注意、转弯请注意——女士们，接下去有一个大转，我就不减速了，你们自己抓稳哦。” 说话的同时，他脚步果然没有半点放缓。一手推着面前的手推车，另一手还有空将安可希的身体往上托了托。安可希被他颠得有些难受，想想还是没说什么，只默默收紧了搂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想了想，又伸手扶了扶顶在头上的盆。 一个银盆，正是她平常用来抽卡那个。安可希正式出发前特意回办公室取的，别的不提，用来挡脑袋倒是正好。 ……而直到一路跑到许镜的房间外，安可希才意识到，情况似乎比自己预料得，还要糟糕许多。 今天负责值班的灵感提供者是补月。然而这会儿他却没像往常一样蹲在走廊里鼓捣敲打。安可希他们过去时，他正如同一个雕塑一般，站在许镜房间外，怔怔望着面前封闭的大门。 神情空白茫然，眼中却含着泪光，鼻头都微微泛红……看得安可希心里登时一个咯噔，驱着贼能打就赶了上去。 “补月。”她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这副表情？” ……？ 补月看上去仍有些呆呆的，过了两秒才对安可希的话语做出反应，如梦初醒般瞪大眼睛，又慌忙擦拭起湿润的眼睛。 “诶什么……我，我不知道。” 他仓皇地抬头，素来灵动的眼睛里，这会儿却满是迷茫：“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就是刚才，突然有些难过。” 说是难过，似乎也不确切。更像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怅然若失——不仅仅是因为原本正喷涌的灵感戛然而止，更像是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某种存在的逝去。 【……是幻梦。】小耳朵惨白着脸举起本子，【她和信徒的连接是最紧密的。】 “我们得赶紧进去。”安可希的脸色同样一变，当即便指挥着贼能打进去——谁料连敲了几次门，却都无人回应。试着直接推门而入，门也根本打不开。 安可希不确定这是不是源于某种圣贼歧视，只得小心翼翼地爬下来，自己动手推了推门。 门板依旧纹丝不动，但至少这回，门的后面终于有人出声了。 “是幸运女神大人和安宁女神大人吗！”安可希听见里面传来小人鱼细声细气的叫唤，“请稍等，我们马上就好——” “……” 无声瞟了眼旁边的贼能打，安可希默默收回用来推门的手，一时都不知该不该应声。 贼能打倒是坦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之后，贴心地转了过来，热心道：“请问这是我该听的吗？” 安可希：“……” “最好不是。”默了一下，她笃定回道。 “了解。”贼能打冲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抬手从耳朵里拽出来一团空气，装腔作势地在手里揉了揉，嗷呜一口塞进嘴里，嚼吧嚼吧用力吞下。 ……于是安可希更加沉默了。不知第几次反思起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搭理这个傻子？ 另一边，旁边的小耳朵已然按捺不住，试探着将耳朵贴到了门板上。安可希不确定她听到了什么，只知道没过多久，自己也再次听到了从里面传出的声响。 “嘿咻”“嘿咻”的，像是正在努力搬动着什么重物。 又过一会儿，房门终于打开——而直到此刻，安可希才彻底搞清，那个被“嘿咻”“嘿咻”搬动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条人鱼——巨大的人鱼。 安可希难以分辨她到底有多长，只知道她这会儿正静静地横躺在水池边，仿佛一堵巨大的分隔墙。发丝散乱的脑袋抵着一侧的墙壁，灰扑扑的尾巴则被好几人抱着，努力掰向旁边。这才勉勉强强能将她巨大的身躯，安置在这间五百平的房间之内。 “嗯……”贼能打从门口探了探头，试探地开口，“请问这是我能看的东西吗？” “……”安可希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挥挥手让他守在了外面——至于同样在门外探头探脑的补月，则直接被安排回了机械组，反正填星那边也正缺人。 直到房门再次关上，安可希才终于定下心神，仔细观察起面前的庞大躯体。 灰败的肤色透出阴冷的气息。放眼望去，可以清楚地看见位于肘部的破烂侧鳍与胳膊上的泛血鳞片。凌乱的发丝如杂草般垂下，叫人看不清面容。即使如此，安可希仍无比确定眼前人的身份。 “许镜她这是怎么了？”视线扫过对方发白肿胀的指尖，安可希的声音透出几分滞涩，“受伤了？还是受到了某种袭击……” “老大她刚才，忽然就这样了。”一个小人鱼怯怯地开口回道。安可希定睛看去，这才注意到她们的状态也有些异样——除了那几个负责抱住鱼尾的妹妹外，其余的小人鱼，这会儿都正围坐在水池的旁边的，双足或鱼尾都浸泡在水池中，身上散发出微微的荧光。 “你们这是做什么？”安可希有些诧异，“许镜安排的？” “嗯。”方才应声的那个小人鱼点了点头，“刚才那种讨人厌的波动又出现了，老大突然变得很难受。她就分了一些权限给我们，说让我们尽可能稳住整个领地系统，然后就……” 她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巨大人鱼，扁了扁嘴，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安可希闻言，脸色却是更难看了些。 连权限都分了出去，可见问题是真的很严重了。 “许镜没说要怎么唤醒她们吗？”安可希急得原地转了个圈，“或者怎么弄醒她们中的一个？” “……”围在池边的小人鱼们面面相觑，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直轻轻摸着许镜伤口的小耳朵却在此时抬起头来，眼中似有闪烁。 【可能，并没有什么[她们]。】垂下眼帘，她默默将写好的内容递到了安可希跟前，【只有[她]。】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安可希一愣，“许镜身上，不是有两个女神的人格吗？” 回应她的，却是小耳朵一个缓慢的摇头。 【她的身上，确实同时存在两种力量。真知与幻梦的，都有。】小耳朵垂首写道，【但从一开始，我从她身体里感受到的意识，就只有一个。】 一开始她也没觉得不对。因为幻梦本身就可以通过想象扮演其他女神，这也一度是她最喜欢的游戏。直到许镜告诉她们，幻梦破碎之后，意识也栖息在她的身体里…… 【我分辨不出留下的哪个是谁。但她应当是在另一个破碎的时候，继承了对方的力量。】小耳朵笔尖微滞，略一思索，还是坚持写完了后半句话，【她只是在假装还有两个人。】 所以在想通这点后，她选择了保持沉默。发生在她们身上的坏消息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给其他人添不高兴了。 但她是真没想到，许镜本身已经虚弱到了这种地步——虚弱到只需幽无恢复后的轻轻一推，就能直接倒地的地步。 【运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消耗会比正常要大。】小耳朵最后写道，忧心忡忡地摸了摸人鱼肿胀的手指，【她需要慢慢恢复。】 “……好吧。”安可希闭了闭眼，“能恢复就行。” 至于游戏这边。问题应该也不大。现在的情况，无非就是原本的服务器停了，所以临时启用别的服务器。至于幽灵化，应该只是幽无导致的负面影响，问题应该不……！ 尚在思索中，冷不防脚下忽然一空。安可希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又是一变。 只见她方才站着的地方，其中一小片区域已然扭曲变形，表面一层流动的灰色，显然也已幽灵化。 “……”安可希表情微顿，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取下笔盖试着丢了过去。笔盖从灰色的区域中倏然穿过，像是掉进了一个大洞，眨眼不见踪影。 ……情况似乎更糟了。安可希默默想到。如果说，之前的幽灵化还只是一种稍纵即逝的、令人不安的视觉效果，而现在的幽灵化，已经上升到了实质，被覆盖的区域，正变得和真正的幽灵领地一般，存在又不存在。 关键是，幽灵领地是整体更新的。而现在，一切变化都是不同步的……正常领地里忽然出现一块幽灵化的地皮，这和大船破了个洞有什么区别？ 更别提下面还有一堆虎视眈眈的蛙人。 最糟糕的是，安可希等了一会儿，发现那片灰色扭曲的区域，完全没有要恢复的意思。心脏蓦地一沉，她赶紧翻开领主手册看了眼，果不其然，里面已经讨论起了这件事。一眼望去，全是慌乱的求助。 安可希：“……” “所以，这个bug，你们能修吗？”转头看向小人鱼们，她试探地指了指那片仍在变形的区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它看着似乎比刚才还大了些，“说好的□□呢。” “……正在努力。”坐在水池边的小人鱼们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其中一人小声道，“这个，理论上是能修好的。但也不是百分之百……我们还在努力尝试……” 安可希：“……” 安可希：“还要多久？” 回应她的，是小人鱼们越发低垂的脑袋。安可希无奈，抬手敲了敲脑袋，像是意识到什么，动作又忽然顿住。 “再等下去不是办法，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一堆呢。”默了一下，她下定决心般深吸口气，反手取下扣在头上的银盆，“我来试一下吧。给我装满。” “……”望着被递到面前的银盆，离她最近的小人鱼歪了歪头，又缓缓抬眼，不太确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迟疑地将手伸到身后。 而后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果干，小心地放进了安可希的盆子里。 安可希：“……” “不是，我要的是水，抽卡池的水！”难以置信地瞪着盆里的果干，安可希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你以为我在讨饭吗？我……诶等等，这好像是我领地里的果干。” 脑海中蓦地掠过前几天息流神神叨叨说果干好像少了的事，安可希顿了一下，果断将这事先放在一边。抬头见面前的小人鱼们仍是一脸懵懂，不得不再次开口解释： “我只是想做个置换，懂吗？替你们放大稳住局面的概率……” 她不确定这些幻梦真知的眷属，对置换之骰到底有没有概念，因此只能尽可能简单易懂地将整个骰子的运作原理都解释了一遍——尽管如此，她对结果依然持有极度不乐观的态度。 因为在她解释完毕后，这群漂亮的小人鱼里，有三分之二，都露出了小耳朵同款甜美笑容。 “……所以是还没懂是吗？”安可希不免有些绝望。 “我听懂了——”外面传来贼能打充满自信的声音，安可希忍不住朝门边翻了下眼睛。 还好，不懂归不懂，对于女神的需求，她们还是乐意满足的。在确定安可希要抽卡池水不是为了喝之后，几个较为空闲的小人鱼，立刻殷勤地伸手接过银盆，转眼就给她舀了一大盆过来。 再之后，就是再熟悉不过的流程： 抽卡，爆ssr，再全部塞回去，以提取出获得ssr的概率。再将这个概率换到“小人鱼版替身服务器修复bug稳定运行”这件事情上—— 伴随着骰子转动的清脆声响，某种无形的力量明显在房间中荡开。围在水边的小人鱼们纷纷发出低低的惊叹，身上闪烁的光芒愈发明亮。 ——再下一秒。地板上的灰色大洞自行愈合，整个地板完整如初。安可希犹不放心，赶紧联络各个投影确定了一下，又翻开领主手册仔细看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幽灵化的问题已经完全解决，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一个燃眉之急，已经解决了。 虽然按照那些小人鱼们的说法，她们的□□也是暂时的——许镜留给她们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一旦耗完，许镜又还没有苏醒，整个领地系统，照样会彻底崩溃。 更糟糕的是，许镜不在，也没人能承担将领主们送回原本世界的工作……这就意味着，这段时间内，一旦出现领主伤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接下去该怎么办呢？】小耳朵却仍是忧心忡忡，【接下去还有连续天灾……而且幽无不会给我们更多准备时间的。】 安可希：“……” 安可希：“那干脆……就不准备了？” ——？？？ 回应她的，是小耳朵充满不解的眼神。安可希却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因为事实上，她自己的思路也还没有理清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就像小耳朵说的，她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对于绝望魔女的献祭显然已经到达了某种临界值。幽无的力量已经恢复到再难拖延的地步，入侵地底的怪物，以及知春秋所预言的即将到来的大量天灾，都是此事的证明。 还有，就是对策。之前的思路一共有两条，一条是许镜的拖延——这个明显已经不能再用。还有就是通过搭建符文阵唤醒希望，获得奇迹之骰…… 好消息是，他们现在就身处繁星深渊的上方。坏消息是，他们可用的人头气球数量远远不够。这也是目前唯一需要准备的点。 换言之，只要解决人头气球的数量问题，就可以直接进入搭建符文的阶段。可如果光靠自己组装调试，天知道能装到什么时候……但凡有一些现成的，情况都会好很多…… 等等。 似是意识到什么，安可希眼睛蓦地一亮，旋即又皱了皱眉。 下定决心般深吸口气，转而翻开领主手册，戳开某个聊天界面，飞快地落下几行字。 “……女神大人？”正努力抱着许镜尾巴的小人鱼见状，忍不住期待地开口，“您是想到办法了吗？” “嗯。”安可希头也不抬，埋头飞快地往本子上写字，“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摇人。” 小人鱼：“……？” 摇什么，信徒吗？ “不是信徒。”似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安可希随口补充一句，啪地合起手中的本子，又开始掏自己出门前随手抓走的应急袋。 “是代言人。”她笃定地说着，将袋里的传送板认真铺在地上，“非常靠谱的代言人。” 小人鱼：……？ 于是，三分钟后，kp一脸呆滞地出现在了房间里。 “我了个大去……”她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切，视线最终落在了一动不动的许镜身上。 好半天才挤出后半句话：“我早就知道你猛，但没想到居然这么猛……” “这就是你说的‘需要坦白的大事’和‘需要帮忙的急事’？你把女神干掉了，然后找我一起来埋尸？会不会太刺激了一点？” 安可希：…… 行吧，看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靠谱。 不过算了，这不重要。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情况,基本就是如此了。” 许镜房间旁边的画室内，安可希神情肃然地看向对面的kp：“你懂我意思吗？” kp：“……” “不是，你等我捋一下。”她倒吸口气，看上去正在努力保持镇静,“简单来说就是,你,不小心接下了幸运女神的身份。” 安可希：“……嗯。” “之后又触发了个大任务。对付幽无。”kp继续道。 安可希再次点头：“……嗯。” “为了对付幽无，你需要先唤醒希望女神。而为了唤醒希望女神,你需要搭建一个巨大的符文阵。为了搭建符文阵,你需要足够的人头气球。”kp说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安可希赶紧再次点头：“对,就是这样。” “……”kp抱着胳膊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眯起眼睛,“可我还有一个问题。” 安可希：“？” “你到底是做了多‘不小心’的事，才接下那个身份的？”kp放低了声音,“你把原本的幸运女神埋哪儿了？” 安可希：“……”不是,你以为这是在拍什么误杀剧本吗？ “再次重复一遍,我没有干掉任何女神！也没有埋任何女神！突然顶上个幸运女□□头我也不想的——但这不是重点！” 安可希闭了闭眼,再次抬眸看向kp：“重点是,我刚才说的那件事,你能不能帮？” kp：“……” “以虫姐的名义从其他玩家那里大量收购人头气球，是吗？”她呼出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话锋却忽然一转，“安可希，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那会儿，你和谢熔金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你们说,‘我们不是要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只是想要一个坦诚的态度’，‘比起秘密，我们更在乎态度’。我记得没错吧？” 她冲着安可希挑了挑眉：“同样的话，还给你。” 安可希：“……” “……好吧。”安可希反思过后，决定说实话，于是告知自己本来就是幸运女神的事实。不想kp听完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是你这孩子，让你给个实诚态度，咋还越说越离谱了呢。”kp一副“姐姐我对你很失望”的表情，“你拉到吧，你扯谎前能不能先看看自己id。” 安可希：“……”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恰恰才是最离谱的部分。 “行了行了，关于你怎么升职的这事，暂时就不用给我解释了。”误将安可希微妙的表情当做不知该如何告知的烦恼，kp再次叹了口气，主动摆了摆手，“我想知道的，本来也不是这个。” 再次将目光转向安可希，她嘴角一沉，脸色忽而变得严肃起来： “安可希，你老实告诉我。这个世界，是不是快要完犊子了。” 安可希：“……” 所以我当时干嘛不找叶饶呢？ 不知第几次扪心自问，她默了两秒，终究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kp看似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对上安可希略显惊讶的眼神，甚至还有空解释一句，“你不懂，这都是老玩家的直觉。” 尤其是这段时间来，种种变故，那么明显又那么反常。就在她被安可希找来的几分钟前，她还亲眼看到自家骁勇法师因为地面突然出现的幽灵化大坑，而直接掉进了蛙人堆里…… 人倒是没大碍，很快就捞了上来。但这种堪称bug般的变化，却让kp现在想起都还心惊肉跳。 她不是傻子。眼前的危险，是游戏早就设计好的关卡，还是策划组跑路的前兆，这点她还是能分得出来的。 也正因能够区分，所以才会不安。也因此，在安可希主动敲她，说有大事需要帮忙的时候，她才会想也不想地答应。 她当时就有种预感，安可希所谓的“帮忙”，或许正和那种种反常，以及危险的征兆有关——现在看来，事实果真如此。 话都说到这份上，安可希自然也没再隐瞒，两手一摊，言简意赅：“行吧，事情是和你想得差不多。负责维持整个游戏运转的主策已经歇了，现在就靠一堆实习生顶着。但她们也没法坚持很久，一旦她们维持不了局面，所有人的领地，可就不只是出现局部幽灵化而已了。” “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搞出你说的那个符文阵。”kp深深吐出口气，“嗯，虽然还有些细节无法串连。但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我决定信了。” 她一甩头发，顺手掏出自己的领主手册，一口叼走水笔的笔帽：“需要人头气球是吧？我等等先把我领地的都给你好了……你具体需要多少来着？” “……越多越好。”安可希说着，转身将一个石制的盒子小心放上桌面。盒子里面，正是她让贼能打去办公室拿来的大批签证。 “这里的签证，大概有四十个。能换多少换多少吧。”安可希叹气，“事出紧急，也没空讨论价格了……” 话未说完，却见kp睁大眼睛，仿佛看神经病一般地看自己—— “你疯了吗？”她毫不掩饰道，“世界都快毁灭了？你还有心思在那里考虑采购价？！” 安可希：“……” 不然呢，难道开众筹吗？ “我的个小白菜啊，你有时候还真是……实诚到可爱。”kp摇了摇头，再次露出那种“姐姐我对你很失望”的眼神，“你都想到要用虫姐的身份做文章了，就不能再想深一步？” “那还能怎样？”安可希是真的感到困惑了，“直接和她们说‘你好我是虫姐，我现在遇到巨大困难，请给我寄十八个人头气球过来应急’吗？谁会理我啊？” “……行吧，看来你对‘虫姐’这个名字的分量，理解得还是不够清楚。”kp啧了一声，抬手利落地给自己绾了个马尾，“得了，这事你别管了，交给我负责。签证拿走，不需要，但事成之后记得分我两个。” “还有，我需要帮手，知根知底靠得住的那种。” 一手压在桌面上，kp身体蓦地前倾：“顺便提醒一句，被认定和虫姐有关的人，可不只有我而已——如果想提高效率的话，最好把她也找来。” 安可希：“……” 于是，又数分钟后。 同一个画室里。 谢熔金和叶饶一人占着个小板凳，不约而同地眨了眨眼。 眼中尽是相似的震惊与懵逼。 “嗯……所以……”谢熔金推了推眼镜，试图更好地理解当前的情况，“现在的情况是，世界快要毁灭了，我们要拯救世界……”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kp利落地打了个响指，转身就将几张桌子重新拼好，抬手招呼着两人坐到桌前： “时间有限，消化的事情就放到之后吧。现在都坐过来，按照我的指示行动——接下去叶饶和我会以虫姐的名义，向我们认识的玩家借取人头气球，理由是虫姐需要完成一个大任务。” “小谢就主要负责在聊天区烘托气氛，努力把虫姐的话题再炒起来，核心思想就是以‘我有一个朋友’且明贬暗褒的方式再带一下虫姐的事迹，主要强调一个传奇性和无私性，以及她现在任务对所有领主的重要性——重点突出个字，善、强、惨！” “但是记住，千万不能明着说她需要东西，也不能直接说这个人就是虫姐。” “要让那些被我们找上的玩家，自己猜出来。这样她们才会更加触动，才会更愿意把手里的东西借给我们，甚至会愿意再去问其他人要，懂？” “另外，安可希说了，原本的游戏策划组也有水军。到时候她们也会跟着带一下节奏，记得和她们打个配合。我和叶饶也会匿名帮衬一把的。就这样。开干。” kp说着，率先翻开了自己的领主手册。叶饶和谢熔金看似还是有点懵，却也依言一一翻开了本子和笔—— 剩下安可希一个，站在一旁，有些茫然。 “那什么。”她咳了一声，“要不我还是直接用签证换吧，这样可能还方便点……” 重点是，kp她们现在这模式—— 安可希不是很想这么评价，但看着真的有点像某种会上法制频道的团伙作案。 “闭嘴。”kp却是头也不抬，“你很闲吗？世界都快毁灭了！干你的正事去！” 安可希：“……” 一想也是，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转身开门出去了——不过出去前，没忘认真地和另外人道声谢。 kp只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注意力依旧在面前的手册上。直到房门关上之后，方听叶饶小声道：“那个，我刚才就想问了。” “这本来就是拯救世界的大事，干嘛还要费那么大劲去借啊。直接说世界要毁灭了，虫姐要援助，这不更快？” “疯了吗？”kp却是冷冷地开口，目光定定地望着眼前的本子，“你们以为这种事是随便好说的？” “你以为所有人都能像你们一样眼都不眨地相信、接受，愿意帮忙？还是你嫌大家现在还不够慌？这种事情说出去，压力和期望等于都明着给到‘虫姐’身上，万一事情不顺利，你以为她受到的责怪会少？” kp吸了口气，手上动作不停：“再说，拯救世界要靠人头气球，这种事情也太荒谬了。别人会当笑话看的。” 不会啊，我就没当笑话看……谢熔金默默想着，无意识地朝kp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她握笔的右手，正抖得厉害。 “……” 目光微微停滞了一瞬。谢熔金略一迟疑，终究还是伸出手去，安抚地握了握kp的右手。 过于黏糊的动作毫不意外地换来kp一声带着嫌弃的“噫”，谢熔金腼腆地笑了下，很快又收回了手。想了想，又轻声道： “对了，那个幸运女神的身份，又是怎么回事啊？” 安可希在的时候她就想问了，只不过kp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事态又好像很急的样子。 kp这会儿倒是淡定，虽然手指依旧有些颤抖：“不清楚，她没细说。估计是完成了什么隐藏任务，所以倒霉接盘了吧。” “是靠任务吗？”叶饶诧异，“我还以为她本身就和女神有什么关系。” “我也。”谢熔金跟着点头，“大佬本身运气就超好啊……” 说她是幸运女神小号她都信。 “疯了吗？”kp开口又是这个字，“拜托想想她的id！” 另外两人：“……” 好吧，这样一想确实不太像是女神本神。 “都问完了？问完了赶紧干活。我这边都已经诓到两个了！——对了，小谢，把你旁边传送板上的符文拿给我看看。不然连货都收不了。” 谢熔金忙应了一声，快步将符文递了过来。桌子之上，一时陷入沉默。 唯余领主手册翻动，与笔尖滑动的声音。 又过一会儿，却又听叶饶犹疑地开口： “那个，可能是我多想。” “但我们这个模式，我怎么觉得有点像电信诈骗？” “不然呢？”kp仍旧没有抬头，气势汹汹地将纸页一翻，“我已经骗到四个了，你呢？？” 叶饶：“……” 默默将视线转回手册之上，她深吸口气，继续写起手上未完的台词： 【姐妹，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虫姐吗？她现在遇到一点麻烦……】 同一时间。 房间之外，安可希正同样忙碌地奔波着。 好在，领地内的琐事都有专人负责，现在大部分状况都已初步稳定；除了机械组外，符文组和培植组都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开始布置。 小耳朵依旧有些虚弱，但用她的话说，待在有女神力量的地方会舒服许多。因此安可希便将她留在了许镜所在的房间内，同样留下的，还有那块用来联系其他地下城的水晶通讯板—— 小耳朵坚持自己能够稳住他们的情绪，而且她也知道不少符文，能够帮助那些地下城度过燃眉之急，因此群管理的工作还是由她负责——此外，安可希还让机器人给送来了一批爆破符文以及传送板，让小耳朵看着安排。 至于留声城那儿，安可希也给他们传去了一定数量的爆破符文，又在雨螺那边商量之后，将大部分来自留声城的探索者，也用传送板送回了城里。 毕竟，论起近战的战力来，这些异化的人类可说不在贼能打之下；而如果是对付怪物的话，他们或许比贼能打还能打些。 况且经过那么长时间的调养，他们的外表已远没之前那么怪异。粗粗看上去，除了皮肤与指甲之外，与人类也没什么不同。安可希琢磨着，利用这次机会让他们在故乡重新露面，或许对他们之后的回归生活，也能有些帮助。 ……当然，前提是还有以后。 只是雨螺却没选择离开。他也看出领地此时的状况更不好，因此纠结之后，还是选择留守在这儿，并坚定地守在了升降梯的电梯井外，时刻警惕着可能从中溜出的蛙人， 小人鱼们则仍旧留在原本的房间中，极尽所能地稳定着整个领地系统。此外，虽不知道有用没用，安可希还是将巨星等人又调了回来，愣是在略显拥挤的房间里给他们找了个位置，让他们该弹琴的弹琴、该唱歌的唱歌。 ……虽然不知道现在沉睡着的那个是否就是幻梦，但无论如何，许镜体内有幻梦的力量，这绝对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换言之，灵感补充法对她应该也有效才对。安可希就思忖着，让文艺组在她旁边自由发挥一下，或许能提前将人唤醒也说不定。 “嗯……那请问，小生该怎么办呢？” 目送着布置好一切的领主快步走出房间，性格有些迟钝的无名画师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与另外两人的本质不同：“小生没有弹琴奏乐的本事，有的只是一支画笔而已。这样的小生，也有可能派上用场吗？” 【当然了。】小耳朵深深看了眼一旁深睡着的庞大身躯，转头对他轻笑了一下，飞快地在本子上落字： 【如果不知道该画什么的话，不如就试试极光吧，怎么样？在她的旁边，认真地去画一幅极光。】 【她最喜欢看这个了。所以她也会喜欢的。感应到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东西，也许自然而然就醒了呢。】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所幸，所有的事情，很快就步上了正规。 kp那边诈骗……不是，众筹的速度，一开始还有些慢。然而节奏一旦打开，效率便一下提起来了，传送板几乎就没一刻是停着，各式各样的人偶脑袋滚在地板上，配合着周围的画板与各色颜料，看上去诡异之中，竟有显出几分艺术。 而kp这边速度一起来，后面的事自然而然就跟上了——安可希安排了机器人，专门负责将人头气球运送到填星的工作间，在这里，以填星为首的机械组会负责将这些人头气球做完最后的改装。 这一步虽然繁琐，但因为有快乐人协助操作，所以实际推进起来也不慢。 一旦人头气球到位，搭建工作就可以直接推进。被重新接出后宫的磁力学者将协助培植组，将足够长度的藤蔓接入人头气球之中，并让它们一路向下飞行，直至将自己固定到指定的虫塔上…… 等一批人头气球全都就位，一层符文，便算是已经构建完成。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因为本身就是从魔动人偶身上取下的部件，因为这些人头气球，实际也和此时的魔动人偶一样，有些容易失控——只是程度要轻很多。 但哪怕是最轻微的失控，放在这种精细的工作上，也很难不让人担心。 好在填星灵机一动，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在发现使用鳞片粉末强化过的机体，失控状况明显好上许多后，他干脆一口气将仓库里剩下的所有鳞片粉末都取了过来，一个一个地往人头气球里加，效果竟是出人意料得不错： 尽管那些人偶脑袋，依旧会挤眉弄眼地做出一些怪表情。但至少运行又再度精准了起来，不会临时掉链子了。 为了确保鳞片粉末的供应，安可希干脆直接待在了许镜隔壁的琴房，就近取鳞片过来捣，捣完后正好和kp那边的人头气球一起送过去。 ……只可惜这方法似乎也就只够给人头气球用。息流知道这事后，特意要了点鳞片粉末试用在了魔动人偶身上，差点被对方把头打掉。 不管怎样，至少一切发展得都还算稳当。 ——直到大半天后，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那声音响起时，安可希正从许镜的房间出来，手里是满满一盆的抽卡池水——为了确保符文阵触发的几率，她决定先单抽几张卡，到时还用来置换，有备无患。 才刚出门，正见另一边画室的门打开。谢熔金抱着两颗人偶脑袋走出来，见到安可希，还笑了一下，开口打听当前符文阵的情况。 “挺顺利的，开始搭第四层了。”安可希如实转达着从灵感术士那里获得的消息，“对了，你们饿了吗？我已经让人去准备晚饭了……” 话未说完，头顶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 站在走廊中的两人皆是吓了一跳。谢熔金惊疑不定地看了过来，开口刚要问些什么，安可希的通讯器已然哔哔响起。 “……”给了谢熔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安可希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将那盆水稳稳放在地上，这才接起了通讯器。听了片刻，脸色却是一下凝重起来。 “……大佬？”察觉到她神情的变化，谢熔金试探地开口。安可希安抚地看她一眼，又对着通讯器应了几声，方再次看了过来。 “不太妙。”她轻声说着，神情依旧紧绷，“外面出现天灾了。” “自然天灾。” 天火。 自从末日以来，大陆上频繁出现的自然天灾之一。相较于其它类型的天灾而言，它出现的频率相对低些，因为却是公认最令人讨厌的自然天灾之一。 原因很简单，破坏性太强了。虽然不至于将领地的地面砸出大洞，可一旦遇上，基本就宣告着地表建设的批量报废。 安可希运气比较好，过去从未亲身体验过这种天灾的强大破坏性。直到今天。 好消息是，原本正在地表放飞人头气球的几人，都及时逃回了领地内，所幸没有伤亡；原本布置在地表的光能板和采水设备也早在运行不畅时就被撤走，没有留在外面。 坏消息是，他们再也出不去了。 “我去他大爷的。” 听着外面传来的咚咚声响，以及时不时蔓开的强烈震感，安可希的脸色几乎黑成锅底：“那家伙肯定故意的，不是的话我把贼能打塞马桶里！” “……”正静静守在门外的贼能打挑眉侧头，张了张嘴，想想还是没说什么。而房间内，几个领主正面面相觑。 “那现在怎么办啊？”谢熔金小声道，“那个很有用的符文阵，不是说是用植物做的？现在外面都是天火……” “保住的概率不大。”kp实事求是道。 “那我们还要继续诈骗吗？”叶饶比较实际。 安可希揉着额角没吱声，片刻后，下定决心般站起了声。 “你们等我讯息，我先上去看看。”安可希飞快道，“如果能把燃烧的概率改了，应该还来得及……” “啊，您认真的？”门外的贼能打探进头来，“那要我帮你带你带些孜然吗领主？或者辣椒面？” 安可希：“……” “是啊，大佬，别去了。”谢熔金赶紧道，顺势往上面指了指，“你听这吓死人的声音，地面肯定已经烧起来了。你们地表树还多，指不定烧多旺呢，很危险的。” “……”安可希抿了抿唇，刚要说些什么，通讯器忽又哔哔响起。安可希一个激灵，赶紧接起了通话。 通讯器那头，果然传来灵儿的声音： “领主，卑职观测到符文阵那边的状况了。情况不是特别乐观，又有些奇怪……” “烧起来了是吗？”安可希毫不意外地闭起眼睛，“全烧完了？” “……实不相瞒，这正是卑职感到奇怪的地方。” 灵儿的语气明显透出几分迟疑：“符文阵确实遭到了破坏。可它们燃烧的速度，却被遏制了。” 安可希：“……？” “符文阵的下方，似乎出现了很多陌生的人影……” 单独的隔间内，高大的灵感术士双眼紧闭，眼珠飞快颤动。而遥远的空中，属于他的灵视之眼正小心地穿梭于窜动的火舌间，眼也不眨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林立的虫塔之上，断裂的藤蔓正无助飘荡。然而藤蔓上的火势，却正一点点减弱着。 某种无形的屏障似是正在悄悄舒展，仿佛舒展的双臂，努力业已半毁的符文阵包裹其中。 而再往下看，分明能看见，大量身影正如幽灵般涌现——各式各样的服装，身上皆笼罩着和净化光丝相似的光芒，下半张脸上则都戴着半截银白的面具，即使是在满天火光之中，亦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她们轻巧地漂浮在空中，手中法杖高高举起，不住朝着符文阵的方向轻点。似是察觉到了灵视之眼的存在，有的还转过头来，很有兴致地冲他挥了挥手。 是从未见过的女性。灵感术士默默在心中下了结论。 但不知为何，这些人给他的感觉，却是异样的熟悉。 另一边，安可希却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神眷者。”她喃喃着，忽然想起许镜曾经告诉过她的话。 ——在第一次去找寻希望的时候，她就曾将附近灵魂碎片中的部分提取出来，做成了希望的眷者，让她们守在希望的附近。 一直守到，希望归来的那一刻。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和某些容易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投影不同,作为安可希的灵感术士，处变不惊是灵儿对自己的基本要求。 即便如此,面对着此刻此刻的所见,他亦很难维持得住所谓镇定。 ——天火不断，热浪翻涌，成片的变异植物在火海中扭曲哀嚎,滚滚烟尘如同源源的恶鬼，不断从火焰中滋生，嚣张地吞噬着周围所有的空气和光线。 虫塔是不会烧起来的。但它们也并未坚固到能抵御一切冲击,当从天而降的火球重重斜撞向它们时,整个高耸的虫塔都会被拦腰截断，露出无数正在蠕动的肉块与挂满内壁的虫卵。 在它们的衬托下,那个纯由神眷者构建的防护，竟一下显得十分渺小起来。渺小之中又透着几分摇摇欲坠。更别提她们的身后，还存在着那个最让灵感术士胆战心惊的东西—— 如同鱼群般旋转飘荡的灵魂碎片，以及那被它们围在其中的，山峦般巨大的身影。 因为距离和那些灵魂碎片的遮挡,他没法看得太清楚。但他能感觉到，那巨大的身影之中,同时存在着腥臭与清新，从它扭曲的身体里，正同时迸发出大笑与哀歌。 那便是希望——灵感术士后知后觉地想起领主曾经嘱咐过的话。 因为担心他在观测情况时，会被崩溃的希望吓到，安可希一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饶是如此，在远远注视着那个存在着，他仍会不自觉地感到惶恐、绝望、心惊肉跳。 努力平复下激荡的心情，灵感术士以最快速度向自家领主同步了所见。通讯器的那头,安可希亦是脸色沉重。 “好消息，符文阵暂时有人保护。坏消息，她们可以护不了多久。” 转头看向身后房间内的几人，安可希尽可能维持着面上的镇静——毕竟身后的房间里，几个领主都正紧张地望着她。就连小耳朵，都正从对面的另一间房里探出头来，担忧地望向这边。 “那……也就是说得抓紧时间弄好那个什么阵，对吧？”谢熔金试着跟上安可希的思路，“可天灾没结束，也没法继续搭建吧？” 确实，现在这状况，投影连地表都上不去……安可希烦躁地抿了抿唇，突然注意到对面的小耳朵正在冲她招手，心中登时又腾起不妙的预感，快步赶过去后，过见小耳朵眉眼忧郁地冲她摊开手中本子。 “什么叫做那些小鱼崽也撑不了多久……许镜呢？还没醒？” 安可希试着越过她往房间里探头。除了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许镜之外，就只能看到正努力迸发灵感的文艺三人组，以及脸色紧绷到仿佛集体便秘一般的小人鱼们。 安可希：“……” 我错了。她默默想到。 也许从一开始，从她抽到那个新人礼包，并为了美男入坑这游戏的那一刻起，一切便都错了。 口袋里的通讯器又开始哔哔作响。身后的画室里则传来叶饶有些担心的声音。头顶天火砸下砰砰声依旧没停，时不时震得脚下都一阵摇晃。 险险避开又一块被震落的水晶板，安可希深吸口气，下意识按住从领主办公室带出来的应急包，又飞快捡起之前放在外面的抽卡盆——此时里面的水已经被晃洒了大半，她走过去时，还险些因此滑上一跤，还好被贼能打及时扶住。 “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扭头冲着画室里的几个领主喊了一声，安可希抱起银盆就冲进了对面许镜所在的房间内，剩下几个领主坐在原地面面相觑。 眼中尽是相同的不安。 所幸，正如安可希所言。没过一会儿，她就又回来了。 回来时手中仍带着一大盆水，手腕则多了一个手作的毛线编织袋，透过毛线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微微透出的光。 “不好意思久等——诶她俩呢？”安可希飞快将东西放回桌上，一抬头，却发现画室里已经只剩谢熔金一人，不觉一怔，“回去了？” “叶饶在打电话，想确认自己领地的情况。kp说她到外面冷静一下。”谢熔金吸了吸鼻子，尽可能装作冷静的样子，“要先把她们叫回来……” “不用。那和你说就行。我有点赶时间。”安可希说着，迅速打开腕上的小编织袋，轻轻往下一倒——几颗颜色各异的光球，立刻从里面滚了出来。 “大佬你刚抽了卡？”谢熔金诧异，“这些……” “这些就是你等等要用的东西。”安可希快速说着，又将一枚通讯符文石交到她的手里。谢熔金认得这种东西——最简单的通讯工具之一，只能用来传递基础的信号。优势是传讯隐蔽且稳定。 “大佬……”谢熔金越发看不懂眼前的一切了。跟着就感到肩膀上被人重重拍了下。 “小谢，你听好，接下去要和你说的说的事很重要。”安可希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有一种方式，或许可以暂时中止天灾。但这会导致我在三十分钟内无法参与接下去的任何事情，所以压力就都给到你们身上了。因此，有些事，我需要你去替我完成。” “首先，在我离开后的五分钟内，先用传讯石给我一个反馈。如果天灾中止了，就敲一下。没中止，就敲两下。记住了？” 安可希观察着谢熔金的神情，确定她听进去后，又指向桌上的银盆和光球：“然后，一旦天灾停止，符文阵就会再次开始搭建。重建之后，最长每隔十分钟，再给我两次讯号。” “第一，根据符文阵的完成情况敲传讯石。搭成了几个符文就敲几次。之后，我需要你再做一件事——” 安可希说着，从桌上拿起了一颗光球：“如果完成的符文有七个，就随便拿一个光球扔回抽卡盆里。如果完成的符文有六个，就挑一个sr及以上的光球扔进去，如果只完成了三到五个，就只能扔代表ssr的金球。而假如只完成了一个，就不要扔任何光球，直到搭出三个以上为止——” “但是记住，不论怎样，最长的时限都只有三十分钟。三十分钟一到，所有人都要立刻停止作业，回到领地。” “扔完之后，记得再敲一次传讯石告诉我。明白了吗？” “嗯……嗯。”谢熔金看上去已经有些迷茫了，却还是努力点着头，“明、明白了！一个不用扔球，三个开始扔金球，六个可以扔紫球……诶？” 她愣了一下，低头掰了下手指，忽然觉出不对：“大佬，那如果只搭出两个符文呢？” “只有两个……”安可希微微一顿，下意识往门口看了眼，转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两个……那也不用扔光球，用传讯石通知我一下，然后抓紧时间搭建到三个就行。记好了，三十分钟！” 安可希语速慢了一下，说完后顿了一会儿，很快又提高了速度：“还有，下面符文阵的损坏程度和剩余材料量还没法确定。我已经和投影那边说好了，这部分信息等等会反馈给你们，如果材料确定不够，你就通知符文师启用备用方……” “算了我直接写给你吧。” 注意到谢熔金越来越涣散的眼神，安可希无奈住口，转而从应急袋里掏出纸笔，言简意赅地落下两行字。留完便条，转身便往外走，直到关上画室的门，方背靠墙壁，轻轻呼出口气。 转而又从应急袋里摸出两件东西。 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以及一块饰有叶子的薄薄石片。 安可希不知道当初希望女神留下这两件东西时，有没有预见到今天的状况；但她这会儿却是十分庆幸，自己有记得将这两件重家伙塞进自己的应急袋里。 抿了抿唇，她将这两样东西又囫囵塞回袋里，转身正要叫上守在走廊里的贼能打，却听对面房门轻响，一抬头，正见小耳朵从门后探出头来，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安可希：“……有事？” 小耳朵：“……” 后者垂下眼帘，只沉默地递出一本本子：【你非得去？】 “……” 安可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总得去试试。万一有用呢。”她小声道，“至少先得把天灾停住。不然太被动了。” “别担心，我没事的。很快就回来了。” “……”小耳朵嘴角微动，默不作声地将手中本子直接翻过一页：【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安可希：“……” 【你又没把握。】小耳朵又翻过一页，【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安可希闭了下眼，再次轻叹口气。 而后忽然上前，蓦地伸手，转眼就从小耳朵的耳朵里揪出个小小的东西。 那是一团柔软的纸巾，应该是她过去从旧梦池抽到的。而这会儿，那纸团的下半截，已然被鲜血浸满了。 小耳朵见状，下意识捂了下自己的耳朵，安可希则是摇了摇头，顺手从应急袋里掏出一小卷止血布。 “许镜已经撑不住了。两边的眷者也快撑不住了。你呢，还能撑多久？” 安可希将止血布放进她手里，眼神有些无奈：“这事我确实没把握，我也相信肯定能找到别的办法。但这个时候，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法子。” “准备是需要时间的。那就得有人去争取时间，不是吗？” 说完，便要转身。略一迟疑，又半转过来，抬手摸了摸小耳朵的，顺便朝后一指： “她们，还有领地里那些投影，就麻烦你照看下了。但如果她们问起任何和虫姐有关的事，你只要微笑就好了。” “……”小耳朵知道她是在故意开玩笑，却一点笑不出来，嘴角依旧紧抿着，只小幅点了点头。 安可希倒是笑了下，将她轻轻往里推去，顺手替她带上了门。 “行了。”面对着眼前合上的房门，安可希又是一个深呼吸，“接下去就是正事……贼能打，过来搀一下。我怕摔跤。” “领主大人，友情提示下，这个走廊的房间都没有配隔音符文。”贼能打边拍着裤子站起身，边好心提醒道。“您的声音再大声点，就可以把两个房间的女士们都叫出来抬您过去了。” “……闭嘴，过来帮忙就是了。”安可希默了一下，再次开口时却还是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带我去琴房就行。就我之前坐着捣鳞片那间。” “好嘞。”贼能打愉快地应了一声，夸张且做作地冲着安可希伸出一条手臂。 安可希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摇着脑袋将右手搭了上去——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就是琴房离这儿并不远。不然就冲这中二的姿势，她还不如临时叫个机器人过来当代步工具。 然而她很快就意识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她而言亦是种不幸。 ——因为从许镜房间到琴房的路实在太短了。短到某些思绪才刚在她心中冒了个头，思考的过程就被迫中止；短到她都已经走到了琴房门口，有些事却还拿不定主意。 “行——那我还是等在门口？”贼能打替她推开了面前的门，“还是守在里面，以免您在用某种幸运魔法的时候，突然很不幸地从椅子上跌下来？” “……就等在外面吧。如果其他地方需要人，你也可以先去支援。”安可希心不在焉地说着，谨慎地踏进房间之中，选择了一个看上去就很安全的墙角，直接就地坐下。 面上却仍带着几分思索，眼见着贼能打准备关门退出去，略一犹疑，还是开口将人叫住。 “那什么。”安可希深吸口气，“贼能打，因为接下去未必有机会了，所以有件事，我想想还是得现在就告诉你。 “就是，嗯……”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有些话却还是那么难以启齿。安可希努力定下心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了四个字—— “你相信我吗？” “不管我在哪里，你都一定会来接我的对吧？”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安可希顿了一下，微微张了张嘴：“你怎么……” “我说了，这条走廊的门都没有上隔音。”贼能打耸了耸肩，依旧是那副万事无所谓的模样，目光却是定定地看着安可希，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所以……” “……” “我保证。” “我相信你。” 不同的声音又一次同时响起。贼能打眨了眨眼，忽而笑了起来：“行吧——虽然不知道靠不靠谱，但我姑且还是把这句也刻进我的滴嗯诶吧。” 没再多说什么，也没再多问什么。他就那样安静地后退，带上门退了出去。 剩下安可希一个人，再次从应急袋里摸出银链和那块石牌，仔细端详了片刻，又默默地从包里拿出了一支笔。 对准之前许镜说过的名字空位，小心翼翼地移动起笔尖。 宙那幽无。 她也不知道用简体字写做不做数。好在在整个名字写完的那一刻，手中的石片就给了她答案—— 整个石片的边缘，几乎是瞬间就亮了起来，原本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水笔字迹，亦跟着散出淡淡金光。嵌在上面的叶子仿佛被灌注了活性，径自开始扭动、舒展，同样舒展开的还有某种奇妙的香气。它们从叶子上蒸腾而起，萦绕四周，又一点点向外扩散，逐渐化为肉眼可见的浓浓雾气。 而随着雾气的逐渐散去，安可希终于确信，那块石牌确实起效了。 因为她的眼前，赫然已是另一个世界。 柔软的红毯、宏伟的方柱、高高的穹顶。清澈的日光通过雕花的窗户投进，在墙壁上印下眼睛般的图案。 ……看上去似乎是个十分端庄且气派的场所。 如果忽视自己面前那一张巨大的赌桌的话。 之所以确定是赌桌，是因为那铺着闪光绒布的桌面上，这会儿已经摆上了一副齐整的扑克牌，桌子的两边，还各有彩色小圆片充当筹码。一个穿着红色小马甲的快乐人正站在桌边充当荷官，脖颈下面还假模假样地装饰着一个红色蝴蝶结。 自己对面的位置上，一道身影正渐渐成型。安可希心中一紧，忙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随身物品——银链还在，传讯符文石也还在，笔和止血带这类备用品也全在应急袋里，武器却全都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彩色的筹码。 ……回忆起这个石牌最初的用途，安可希有理由怀疑，这是幸运女神为了防止自己被人偷袭打死而做出的某种设置。 而就在她努力尝试着，试图将它们还原的时候，对面椅子上的身影，已然完全浮现。 “抱歉。”她听见对面那东西朝自己说完，音色算得上好听，只是不知为何，落进耳里却激起阵阵刺痛—— “突然被邀请，有些措手不及。想着不能太失礼，就先换了身‘衣服’。因此耽误了些时间，还请见谅。” 对面那玩意儿假模假样地说着，缓缓抬起脸来。好不容易适应耳朵疼痛的安可希下意识抬眸，只看了一眼，便又感觉一阵头晕脑胀，胃里一阵翻涌，只想干呕。 倒不是对面那东西长得有多辣眼睛……事实上，它甚至还要比安可希想象得要像样很多。 和她噩梦中那一大坨黑色不同，眼前的“宙那幽无”人模人样——真正意义上的人模人样。身上穿着占卜师同款的轻薄纱衣，动作间露出光洁的皮肤。它甚至还有一张人脸，挺俊的人脸。 而现在，那张脸，正对着安可希礼貌地笑着。但因为动的只有下半张脸的肌肉，反而让这个笑透出几分诡异。 “很惊喜能再看到你。”它居然还有心情朝安可希打招呼，“我还以为你早就被带你回去的姐妹分食了。” 安可希：“……” “我们之前见过。在李想想的领地上。”她忍不住提醒一句，“那次你差点把幻梦送走。” “是吗？我并不清楚。可能是因为那片意识被你们杀掉了。”对面的男人依旧挂着诡异的笑容，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一丝，“不过你这么一提，我倒是隐隐想起来了一些。” “对了，你的姐妹怎么样了。送给我很多魇灾的那个。”他偏了偏头，“你吃掉她了吗？” 安可希：“……” “没有，谢谢。我们家没这传统。”安可希狐疑地打量着他，又时不时瞟向放在膝盖上的传讯石。另一边，坐在对面的男人僵硬地叹了口气。 “是吗。真遗憾。”他笔直地摇了摇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从头到尾都没有眨过，“不过没关系。” “反正你们都是要被我吃掉的。所以一些细枝末节，也不用太在意。” 它说完，还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 安可希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些变成筹码的爆破符文石和武器，并再次由衷地为无法将它们还原回来感到遗憾。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搭在她腿上的传讯石，此刻正以固定的频率闪烁着—— 这是谢熔金给她的第一个信号，意味着外面的天灾已经停止。 这也证明她至少赌对了一件事：宙那幽无的那到处都是眼窟窿的破脑瓜不是多核处理器，没法一次处理太多东西。而她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将它拖在这里。 虽然撑死也就只能拖三十分钟——她现在只希望外面的人动作能利索些。 打定主意，安可希连身板都不觉直了些。闭眼深吸口气，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显得镇定： “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不过无所谓，细枝末节，不用在意。” 考虑到对方每次一说话，自己的耳朵就滋滋地疼，她又忙补上一句：“我今天过来，不为别的，就为了三件事。打牌，打牌，还是他大爷的打牌。” 她说着，随手从桌上翻起一张纸牌，说话的同时没忘确认一下牌面，确定是自己会用的扑克牌后，登时暗松口气，随手将牌放在桌上：“至于别的事，我没兴趣，也不想——嗷！” 话未说完，指上忽然传来一声剧痛。安可希没忍住叫住了声，慌忙翻过了手，盯着细看了一会儿，眼神却渐渐凝重起来。 ——她的手明明没事，食指却疼到人发麻。像是指肚子被人生生咬下一口一般。 惊魂未定地皱了皱眉，似是意识到什么，她缓缓将目光移向那张掉在桌上的扑克，这才发现，原本平滑的牌面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张嘴。 那张嘴就位于牌面的正中间，张合间清晰可见上下数排利齿。嘴巴的正中间，还有一枚红色的眼睛，正好奇地向四周张望。 而几乎就在她注意到这变化的瞬间，头顶的光芒，倏然暗了下去。 安可希连忙抬头，却见大片黑色的粘稠液体，正藤蔓般沿着地板和墙面飞快生长。窗户转眼被遮住大半，阳光已被染成了红色，穹顶被蛛网般的黑色占据，蛛网之上，又有无数红色的眼睛睁开，争先恐后地朝她看来，间或伴有嘻嘻的笑声—— 方才还端庄气派的大厅，转眼就变了副模样。 就连站在桌边的快乐人荷官都变了。金属的机体凭空包裹上了血肉，却又包得一点都不均匀，软塌塌地垂在那里，看上去倒像个惨遭机械改造的赛博丧尸。 “我说过，在来赴约之前，我特意换了身‘衣服’。”对面的幽无不紧不慢地开口，脸上依旧是那副瘆人的假笑，“还好，看来我没有挑错礼服。” 安可希：“……” 失策了。她默默想到。 幻梦拥有修改他人幻境的能力。而幽无，在穿上对应信徒的“皮肤”后，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用女神的能力。 准确来说，是它从女神那里抢来的能力。 “你的勇气令我钦佩。同时，你的愚蠢，令我发笑。”幽无偏了偏头，甚至还认真“哈哈”了两下，“很遗憾，你逃不了了。” “所以现在，你还要打牌吗？” 安可希：“……” “……为什么不？” 缓缓摸过仍在作痛的食指，安可希默了一下，反问了一句。 说完，不等对面做出反应，蓦地抬手，一支水笔高高扬起，下一秒便重重扎进了面前的扑克牌里。 红色的眼珠被戳个正中，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叫。安可希目不斜视，只微微朝前倾了倾身子： “麻烦阁下搞清楚。是我邀请你来这里的，这是我的地盘。我又为什么要逃。” 自顾自地将水笔拔出，她顺势将牌往旁边一推，蓦地向后靠回了椅背上： “荷官，发牌！” 安可希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手指剧痛的瞬间，领地内几乎所有的投影，都在同一时间顿住了脚步。 “……领主大人？”手掌无意识地按住胸口，正忙着安顿鱼人的息流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眼中顿时浮起了几分慌乱。 ——而同样慌乱的，还有正聚在一起的kp等人。 距离她们从谢熔金那儿了解情况，才刚过去几分钟而已。而就在天火停止的第一时间，她们就已经通过安可希留下的通讯器，确认了繁星深渊符文阵的损毁情况。 好消息。那个符文阵里最重要的核心符文之一，被顺利保了下来。 坏消息。那个符文阵里唯一被保住的，也只有那个核心符文。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叶饶其实不是很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步的。 明明不久之前，她从kp那里收到的信息还是“过来帮虫姐拯救世界”,到达之后,却稀里糊涂干起了看似众筹实际更像电信诈骗的活；好不容易众筹出一些成绩了，紧跟着却又是天灾连连。好不容易等到天灾停了，却又被告知项目主心骨因事下线,而且众筹出的项目还出了大问题…… 最令她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此时此刻，她作为一个外来的领主,居然正坐在安可希领地的食堂里,准备和安可希的投影一起开大会。 ……我们应该是正义的一方吧？ 望着面前面色严肃的几排投影们，她忍不住想到——但现在这种局面,怎么那么像她以前看过的黑|道片？ 一股子因为团伙老大进去了，因此嫂子们被迫出来带小弟的既视感…… 令她稍感心安的是，至少安可希离开前，有记得和她的投影们打招呼。因此，现在局面尴尬归尴尬,那些投影对她们几个领主的存在却并不是十分排斥，而且面上也尽可能地维持住了冷静——尽管从他们的眼神和一些动作里,叶饶还是看出了掩不住的担忧。 尤其是那个叫做息流的风息术士，眼眶看着都有些红。即使如此，却还是尽力配合着她们，不仅帮忙维持秩序，稳住局面，还在与会人员全部到场后，主动向她们汇报了一下目前领地内所有投影的状况—— “领地内共有投影二十四人，目前到场八人。流淌指挥官和磁力学者正在地表扑灭火焰,并回收未被烧毁的材料的。精神治疗师正在安抚受惊的鱼人。一名机械师和武械专家，正在试图利用水炮，歼灭下方新生的蛙人……” 事实上，除了对付蛙人，补月还打算抓紧时间，再马桶水炮进行一波改造——因为采水设备停运，领地的用水本来就有些吃紧。再加上地表还需要灭火，即使净雨平时有蓄水的习惯，他们估计也没法坚持太久…… 所以补月就琢磨着，能不能将马桶水炮改得更节水一些，或者干脆改用压缩空气进行攻击。又因为这方面身为武械专家的傲天比较擅长，因此将他也叫上。只留一个填星，作为机械组的代表出席。 他这会儿正坐立不安地坐在位置上，两手紧紧握着尚未吸收完的经验石，眼眶红得比息流明显多了。 同样没有到场的，还有文艺三人组——他们正忙着给不省人事的女神做艺术cpr，这个叶饶她们倒是清楚。小耳朵却是悄悄跟来了，这会儿正坐在餐厅的角落，时刻关注着手上水晶通讯板上的讯息。 灵感术士需要观测外面的情况，领地的治疗师白鹄亦不在场。他正忙着给领地饲养的双头鸡进行急救——方才天火降临时，那些双头鸡因为受惊而做出了互相攻击的疯狂举动，目前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但不少都折伤了翅膀和腿，得赶紧治疗。 符文组则到了两位，分别是符药和符用——剩下四人，则分成了两组，符不符和符了柚正忙着检查领地内的防御符文受损情况，符不起和符不动则正抓紧时间雕刻爆破符文，以供领地使用，以及支援地下城。 培植组的两人则完全没到，理由很简单—— 现在用来搭建符文阵的爬藤完全不够，他们正铆足了劲，想看看能不能临时抱佛脚地再搞出一些出来。 “没有了？”谢熔金难掩诧异，“我记得大佬说，这种东西是专门有开暖房专门的……全部用完了？” “……嗯。”息流眼中略过几分局促，“具体在下并不清楚。不过据说，是因为一开始布置符文阵时，为了方便，就将大部分材料都搬了出去……” 原来如此，懂了。谢熔金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 用来搭建的材料，无非就是改装过的人头气球和爬藤。而在天火突如其来的轰炸下，人头气球或许还能保住一些，那些爬藤估计是真就都惨了。 “真没有现成的吗？”叶饶面露担忧，“现种怎么可能赶得上啊，又不是种魔法豆子。” “在下也这么说。”息流垂下眼帘，“可我们的培植师坚持要再试试。他们觉得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整个计划失败的话，未免太对不起领主了……” “实在不行，把领地墙上的那些拆了呢？”明灯试着给出建议，“反正墙上的爬藤有很多，一层一层的。” “绝对不行。”出声反驳的却是素来安静的占卜师。他微微仰头，向来迷离的眼神中是难得的清明，“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明灯一言难尽地看过去，刚想再反驳一句，却见坐在另一张桌上的符用举起了手。 “确实不明智。”他冷静地补充道，“用藤蔓搭成的符文，是没有办法进行精准拆卸的，一旦破坏其中部分，整个防御体系都会受到影响。这样一来，万一后面受到魇灾，大家反而会暴露在危险之中。” “可领主不是说了，她有办法停住天灾吗？”明灯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把爬藤拆掉应急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只有三十分钟。”防具匠铭铭忍不住抱起胳膊，“请问您的脑子是没法思考三十分钟以后的事吗？” “……”明灯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憋住一句，“但那可是我们的领主诶，说不定这三十分钟里，她就把一切都解决了呢。她、她有什么做不到的。” “真稀奇。”符药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推了下单片眼镜，“你对领主的评价什么时候变那么高了？” “……”明灯微微张嘴，看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忍住。顿了一会儿，方闷闷地缩回座位上，一副不想再理睬的样子。 符药也没再深究这个话题，只转回目光，探询地看向坐在一桌的三位外来领主。谢熔金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片： “大佬……我是说你们领主，倒是有留下一些话。” 她飞快展开纸条，看向其中的两行：“她说……如果确认库存材料不够的话，就让你们启用之前弃用的备用方案……啊，还说资源的事，kp应该可以搞定！” 坐在她旁边的kp：“……” 饶是过来之前已经看过便条上的内容，听到谢熔金再次提起这事，她仍是不由一阵胃疼。 早知道麻烦事会这么多，当初就该在安可希进她领地的时候直接把她丢出去……kp无不懊悔地想着，同时又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等待起不远处符文师的回答。 毕竟，搞资源的难度，具体还得取决于备用方案的性质。而这个方案到底是什么，安可希可是只字未提。 所幸，符药很快就给出了她们想要的答案—— “是说净化灯方案吗？”他蹙了蹙眉，再次推了下眼镜，“若是这样的话，那领地内的材料，确实是不够。” “净化灯方案？”谢熔金情不自禁地也跟着推了下眼镜，“什么意思？” “就是将净化光丝装入大功率的照明工具中，再用照射出的光线搭建符文的一种方式。”这次回答她的，却是坐在符药旁边的符用，他以和符药相差无几的动作，又推了一次单片眼镜，“一般来说，纯粹的光线是无法用以构成符文的。但在研究净化光丝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在光源被加入净化光丝后，它所射出的光线，就具备了搭建符文的性质。因此，这也曾是我们的备用方案之一。” “这个听着可比用植物靠谱诶。”叶饶不禁坐直了身体，“那后面为什么又弃用了？” “因为这个方案对灯具的需求量太大了。”填星小声道，“而且大功率的照明工具，和我们的飞行机器很难兼容。” 想要获得足够的光线，就必须保证光源的亮度。这就意味着除了那些照明工具外，人头气球内还必须装入一定重量的能源石，或是来自异界的电池，以及相应的能源转换设备——这涉及的改动就太多了。 而且还没等机械组研究出来怎么解决设备的优化问题，领地内又出现了蛙人这种怪物。因此，仓库里的库存灯具不是用来补照明，就是被补月拿走去做马桶水炮了，实验材料更加不够。 又因为使用条件比较苛刻……最终安可希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使用条件比较苛刻？”谢熔金忍不住多问一句。 “嗯。”符药认真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因为是用光线构成的符文，所以至少得在黑暗的环境下，才能正常使用。” “……”一直坐在角落的小耳朵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抬起了头，眼中微微发亮。另一边，谢熔金却是缓缓地“哦”了一声，眸光微动，竟似有些失落。 “怎么了？”kp还在琢磨着安可希说的收集材料一事，无意识地看她一眼，随口问道，“你觉得这办法有问题？” “倒不是这个……”谢熔金不好意思地抬了下唇角，顺手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没想到大佬说的备用方案，居然是这种……” 考虑到安可希幸运女神的新身份，她还以为会是什么特别的道具、法阵……再不济也是ur卡之类的。没想到还真就是一个不成熟的方案……八字还没一撇的那种。 kp：“……” 估计是考虑到面前投影们的心情，谢熔金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kp有些微妙地看她一眼，完全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这种自信——都被逼到将她们这群路人甲乙丙都拉来帮忙了，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错觉，觉得她还会藏着什么金手指的？ 当然，同样是考虑到面前投影们的心情，kp这话并没有说出口。而就在她还在思索该怎么用比较委婉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吐槽时，坐在谢熔金斜下方的银钥却是有些困惑地偏了偏头。 “什么幸运女神？”他喃喃说着，神情迷茫中又带着些许惊惶，“幸运女神怎么了？” “不不，没事，大……我是说你们领主没事！”谢熔金见他一惊一乍，还以为是在安可希的状况，赶紧安慰一句，“至少现在没事……没大事，大概。” “但这事也不好说，毕竟对方是幽无。所以大家还是赶紧集思广益，想想怎么解决问题……吧……” 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餐厅内逐渐古怪的气氛，谢熔金的声音不觉渐渐小了下去。 “那个，kp姐。”注意到一旁银钥那从惊愕缓缓过渡到极度惊愕的表情，谢熔金心里咯噔一下，不觉再次放低了声音，“我突然意识到一个有点严重的问题。” “大佬该不会还没和他们说过这事吧？” ……你看这像是有的样子吗？！ 万万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还能伸出这种枝节，kp只觉自己的胃登时更疼了。 ——而就在她开始飞快盘算，还如何应付这不合时宜的掉马剧情时，坐在另一侧的明灯却是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连下巴都微微昂起。 ……终于到这一天了。 明灯深吸口气，竭力控制住自己正不断加速的心跳。 自从知道领主的女神身份后，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样的一天到来——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虚假的面具会掉落，隐藏的秘密会出土。领地里的所有人都会惊讶，惊讶于自己那个看着总是让人生气的领主，居然正是幸运女神的事实。 而这个时候，就该轮到他登场了。 如果秘密暴露得不完全，他会帮忙遮掩，如果已经无可挽回，他会帮着解释，平复大家情绪。没办法，这种危机关头，像他这样的知情人总要多承担一些，而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某些平日总是仗着领主一点青睐就洋洋得意的家伙才会意识到，怎样才叫做真正的亲信，什么样的人，才算是真正的被恩者。 ……不过有一说一，眼下这种场合倒是不在他的想象范围之内。不过不要紧，基础的控场，他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明灯打定主意，跟着便霍然站起了身。 不料才刚站起来，就立刻听到息流厉喝一声：“明灯先生，请坐下！” “……”明灯一时顿住，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愣了一会儿才道，“不是，等等，我……我有话要说。“ “那也请您之后再说吧。”息流深深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明灯先生，在下很理解您现在的心情。毕竟您是幸运女神的信徒，又总和领主在这方面起争执……在下知道，刚听到这种消息，您心里一定很受打击。” “但这种时候，不管您有多惊讶、愤怒、不可置信，都请先把这些放下吧。不管怎样，领主都是我们的领主，这才是最重要的。您应该也能感觉到，这个时候，领主大人的处境并不安全，不是吗？” ……？？？ 不是，我没被打击啊，不，是之前就被打击过了……我是怕你们被打击到好不好…… 明灯一时愣住，息流却已经转过了目光，认真地看向kp，毫不犹豫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开劈大人，关于备用方案，大致就是这些情况了。请问您在这方面，有何高见呢？” 明灯：“……” kp：“……” ……求你别这样说话，听得我头皮发麻。 kp忍不住搓了下胳膊。又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沉声开口： “首先确认下，如果想要用你们的备用方案搭建符文的话，最最基础的东西就是净化光丝和照明工具对吧？” “是。”息流点头。作为仓库管理员，他对领地里每一类物资的存量都如数家珍，“净化光丝不算未采集的，仓库里还余有两箱，可灯具的话，各种种类加起来，也就只有六个而已。” 已经安装上的灯具倒是不少。可考虑到蛙人的存在，基础照明设施他们根本不敢动。 “如果把马桶里的也算上呢？”填星轻声声道，“反正接下去也不会全部用上了，从里面拆几个下来也不要紧吧？” “还有培植间的补光灯！”铭铭立刻补充，“那是额外的照明！” 现在领地除去爬藤植物专用培植间外，共有六个用来种植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都设有补光灯，有的还不止一个。这会儿都能拆下来用上。 “不行。”符药闭眼思索片刻，睁眼摇了摇头，“别说用来构建整个符文阵了，这点数量，满打满算，都也不够一个符文阵四分之一。” “那、那我把我领地的补光灯也捐出来！”谢熔金立刻举手，“我领地大概能给两个！” “我领地也能出两个。”叶饶紧跟着道，旋即补充，“我仓库里应该还有一些小灯，到时让他们一起传过来。” 说完，又似想到什么，蓦地转向kp，恍然大悟地一拍桌子：“对啊，一个领地不够，大家多凑凑就行了嘛。像之前那样，从别的领地再借一些，这不就成了？” “想得美。”kp却是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同样的手段，用两次就不好使了——别说是虫姐，就是秦始皇来了也不好使。” “而且你没听他们说吗？除了材料，这方案，还有另一个麻烦的点。” 无法装到人头气球上，就意味着这些灯具无法被安置上虫塔。这样一来，哪怕灯具和光丝都足够，那也没用啊。 “……”一旁的谢熔金闻言，却是连连摆手，赶紧又展开了安可希留下的便签，“可大佬也有提示，说点灯人加工过的灯具，能够有效规避虫子的攻击……这应该也是条有用的信息吧？” “有用，但不实用。”kp再次叹气，“她的意思我懂，就是说可以用活人去代替人头气球。用传送石送过去就行了。可问题是这里的投影完全不够。加上我们的也不够。总不能这个也去其他领地骗……吧？” kp说着，脑中却忽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啥安可希要特意强调，让她负责收集剩下的资源了。 “众筹。”她缓缓道，“还是得众筹。” 叶饶诧异地看向她：“可你刚才不是说同样的手段，第二次就没用了吗？” “是啊。”kp深吸口气，脑海中一个更加大胆的方法，正在逐渐成型，“所以我们这次要换一个手段。” 叶饶：“……？” kp：“知道电信诈骗最爱用的第二种方法是什么吗？” 叶饶：“……？？” kp沉声：“伪装官方。” 叶饶：“……？？？！” 等等，所以我们的性质还真就确认是诈骗了吗！ 相比起来，谢熔金的重点却是截然不同。 “要借助‘官方’的话，大佬也提过，去哪儿找临时策划组。”她轻声道，“可这种东西……要怎么说啊？”就算是官方，直接乞讨也是会被打的吧？ kp闻言，却是轻轻笑了一下。 而后指了指自己。 “不好意思，但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的id是怎么来的？” 于是，又数分钟后。 所有的领主手册，忽然都开始微微震动。翻开后，可以看到实时资讯页上，几行加粗的大字，正以相当夺目的方式闪动着： 【恭喜玩家[那个幸运女神就是逊啦]顺利完成主线隐藏任务[幸运女神的赌桌誓言]，解锁成就[天恩再临]，并成功开启世界级挑战任务，[希望之光]！所有领主无论等级，均可直接参与！】 【——邪神再临，世界将倾，除了希望我们一无所有，除了唤醒希望，我们别无选择。女神们伤痕累累、披坚执锐，即将展开与邪神幽无的最终之战！持续千年的战争能否落下帷幕，遍体鳞伤的大地能否重燃生机？历史的车轮终将驶向哪个方向，一切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参与方式：通过抽卡池向女神捐献[光的容器]，或者通过指定传送符文，向女神出借投影作为战力[所有投影均会在活动结束后返还]。】 【玩家所提供的[光容器]和投影越多，任务完成的概率就越大。任务一旦圆满结束，将根据玩家贡献度[光的容器与投影综合考虑]，发放不同等级奖励。且所有参与玩家，均有机会获得隐藏大奖，[回乡方舟]！还在犹豫什么，参与活动，助力女神！】 【备注：当前蛙人活动频繁，请在确保个人安全的基础上参与活动，珍爱生命，量力而行[女神比心]】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时间,过去多久了？ 安可希对此并不清楚。 她知道现在肯定还没到三十分钟，但她莫名有种已经过去许久的错觉。 她估计这应当是这赌桌自带的效果，毕竟许镜也曾说过,身处幻境时,所能感受到的时间流速似乎就是比原本的要慢。另一方面,她非常肯定，对面那个糟心玩意儿对此肯定也有责任。 ——毕竟当人感到疼痛时，时间的流速似乎自然而然就慢了。 而她现在,已经疼到连掀桌的念头都有了。 “对2,要吗？”她的对面，那个顶着假面的家伙仍旧气定神闲，施施然地将两个二放在桌上，抬头静静看向安可希。 对于这场拖延时间的赌局，对方显然毫不抗拒,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不过安可希并不确定。因为从他的脸上，很难看得出喜悦或愤怒。 她知道,对面那家伙在荷官开始发牌后，便乖乖地坐在原地陪自己打起了牌。没有商议赌注、没有讨价还价,唯一相关的问题就是“我们玩什么”。之后就一直乐颠颠地陪着自己摸来打去，一把接着一把,打得还挺认真。 只可惜这对安可希而言，并不完全意味着好事。 老实说，她在坐上这张牌桌时,就没想过有赢的可能。毕竟要是能赢的话自己当初也不会一口气把那么多骰子都输出去——但她也是真没想到,自己会打得那么不顺。 对，不是输。就是单纯得不顺。不顺且不爽。 运气像是被彻底打乱，游戏的输赢变得无法掌控,摸到的牌好坏也完全看命。同时，或许是因为她身上这会儿还带着什么负面buff，摸到烂牌的次数远远比摸到好牌时多。 ……这也就算了。 关键是，这些牌，还很烦。 大小王总是吵闹地大笑，带有武器的人头牌会抓住一切机会将武器砍向自己的手。至于不带武器的那些，则是干脆把攻击性都点到了嘴上，只要拿在手里，就必然伴随着恶毒的咒骂和假模假样的劝降，更别提那些已然长满了眼睛和利齿的普通扑克—— 不管用笔将上面的眼睛戳掉几次，它们总有办法在意想不到时突然冒出来，冲着虎口或是指腹狠狠咬伤一口。不会留下任何伤口，却会落下锥心的疼。 更糟糕的是，安可希根本无法打起精神去防范。她的头疼得很厉害，尤其是在对面那家伙说话时，每一个字都像磨刀擦过耳膜，耳膜的刺痛，很快又会和连绵不断的头疼联动，一起在她脑壳里蹦迪。 偏偏那家伙还是个话痨。就像现在——在得到安可希一句咬牙切齿的“要不起”后，对方立刻开始继续往桌上放牌。每放一回，就要配上几句废话，听得安可希太阳穴都一跳一跳得发胀—— “您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五女神中，会有一个幸运。”说话的同时，一个顺子落下。 “当然，我不是针对您。在我看来，你们五个其实都差不多……你们就像五个光秃秃的木头人，为了让自己显得不同，所以特意在脸上贴上了不同的纸。然而纸张的底下，有什么吗？实际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五张空白的脸。” 说着，打下一对k。 对k的后面，紧跟着三个三，口中的话语却是没停： “你们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只是强行让自己显得可贵而已。只是在这一堆毫无意义的存在之中，‘幸运’这个名词的存在，显得更加突出而已。” “幸运是什么？不过是有好结果的偶然。可世上有什么结果，是可以绝对被称为‘好’的吗？” “一个物种的灭绝，就是另一个物种的开始。一个人有获得，就必然伴随着其他人的失去。一个存在得以延续，就意味着其他存在会面临竞争，其他资源会被消耗……” 三个三后面，又是三个四。安可希沉默地看着牌，从对面传来的声音，一时变得好近，一时又好远，声音不缓不慢，有种唱歌般的美感： “幸运是最狭隘的名词，因为只要人类的目光从他自己身上移开，他就会发现，幸运是最缥缈，也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世上根本就没有幸运，有的只有各个存在间的此消彼长。这只是生命循环的一部分。而所有的循环，最终又将走向一个终点……” 带着那副纹丝未动的假笑，幽无缓缓将手中最后的对子放在了桌面上，捏着仅剩的一张牌，稍稍抬眸，安静地看向安可希。 而安可希，她望着那刚刚被打出一对十，眼神微微涣散，一个名词，几乎是自然而然地飘到了嘴边—— 虚无。 我们的归途，都是虚无。 她微微张嘴，这个答案呼之欲出。然而就在她即将开口的刹那，大腿上忽然一紧，似是被什么死死勒住；她诧异低头，这才发现原本放在膝上的银色链子，不知何时已然收紧。 ……紧到将她大腿都勒出了印子。丝丝的凉意从银链上散发出来，穿透皮肤，一路窜上了背脊。 安可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略一思索，后知后觉地渗出一身冷汗。她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的依旧是对面纹丝不动的假笑，对上安可希的目光，对方还若无其事地歪了歪头。 “终点是什么？”她听见对面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语气刻板僵硬，完全没了之前那种娓娓动听的感觉，“您刚才，想说什么？” 安可希：“……” “我说……我要了。”安可希强行定下心神，很快便补上一句，说完便将两张牌直接拍到桌上——一对丁沟，只是每张牌都被撕掉了一半。 “不好意思，这上面的臭男人总打算拿剑戳我，所以我只能先把他的剑撕了。” 面不改色地补上一句，安可希垂眸看了眼腿上依旧毫无反应的传讯符文，有些无奈地确定了自己只能再继续在这儿坐着的事实。又飞快扫了幽无一眼，视线划过对方手中仅剩的一张牌，眸色微沉。 不动声色地将银链又往腰上也缠了两圈，她反手将另外两张牌，也倒扣着拍上桌面： “还有，老实说，你刚才扯的一堆我其实都没怎么听懂……但有一点，我很确定。” “管它什么结局什么意义，想那么多呢。看你吃瘪，我会爽到，这就是意义。” 她说着，缓缓翻开倒扣在桌上的牌。 一对大小王仰面朝天，在幽无呆滞的眼神之中，爆发出阵阵喧闹的狂笑。 同一时间，领地内。 直到此刻，叶饶依然觉得一切都很离谱——而最离谱的是，kp的方法，居然真的成功了。 此时距离她借由小人鱼们发布公告才不到五分钟，水池里面已经飘满了其他领主通过抽卡池送来的灯具。空闲的小人鱼们正忙着打捞。因为她们中的相当还需要继续维持整个领地系统，所以人手严重不足，还好小耳朵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她飙着运输机器人赶去了领地的另一端，叫上了十多个靓靓，又一路飙了回来。 不仅是她，其他需要奔走的人，为了节省时间，也同样选择了靠机器人狂飙。所有的运输机器人更是都被开到了最大，跑动的时候，甚至都能感受到四周空气的震荡。 而房间对面的画室里，同样热火朝天，kp三人正不断招呼着通过传送板传送而来的投影，谢熔金拿着个扩音器，叫得那叫一个努力： “再重复一遍，法师站右边，近战站左边，文职和艺术职业站中间，等等会有人来领——点灯人？点灯人直接出来！来这边报道！不用排队了！快快快！” 站在房间门口的骁勇法师配合地举起一块碎布，当做小旗不住摇晃。作为被kp叫来帮忙的亲信，他向来很懂得该如何配合自己的领主展开工作。 很快，便有两个点灯人面露犹疑地朝他走了过去，这让kp还挺惊喜的——没想到和安可希一样看脸的人那么多，她还以为这种不实用的冷门卡没人抽呢！ 恰在此时，铺在传送板再次亮起。kp转过头去，正见传送板上的光幕逐渐褪去，光幕内，隐隐可见提灯的形状，顿住惊喜地叫出了声——然而在光幕完全落下之后，她瞬间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只见新来的白塔点灯人旁边，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防风服的妹子。分明是个领主。 “那个，您好？”熊玲站在传送板上，忐忑又不失警觉地左右望着，“我……因为有点好奇，所以一起跟着过来了……等一下。” 她怀疑地扫过站在面前的几个女生：“这里真的是策划组吗？我看这墙壁材质，怎么像是领地内部啊？” “……” 正忙着维持秩序的叶饶和谢熔金齐齐愣住。一旁的kp，却在短暂的停顿后，轻轻笑出了声。 “没事没事，你们不用管，继续排，抓紧时间——来，这位妹妹，你这边来。” kp说着，径自上前，自来熟地揽住了那妹子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就将她往传送板下带：“在解释这一切之前，我得先恭喜你。你的勇气和智慧，为你赢得了一次接取隐藏任务的机会。而即将展现在你面前的，是大多数领主都无法企及的机密……诶那边那个点灯人，别傻站着啊。奈亚，带他们去明灯那边。快点，没时间了。” “……”与熊玲一起来的点灯人紧张地眨了眨眼，面上露出几分无措。另一边，熊玲狐疑地眨了眨眼，终是冲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转而看向kp：“这话怎么说？” “这里人多，我先带你去个能做的地方。不放心的话你就把你的符文枪拿出来好了……”kp边说边领着她往外走，语气那叫一个煞有介事，“话说你知道虫姐吗？其实那个完成了隐藏任务的就是她。对于这场游戏，她的付出其实远超你的想象……对了，你的领地还有别的点灯人吗？” “……” 眼见着自己的领主越走越远，被独自放在原地的点灯人神情越发茫然。谢熔金趁机迎了上去，一边小声宽慰着，一边领着他走到了骁勇法师旁边，后者立刻收起了手中小旗般的碎布，带着几个点灯人，转身便往外走。 或许是因为骁勇法师自带的强大气场，被他带着的三个点灯人一时之间都安静非常。直到沿着走廊走出一阵了，才听其中一人小声道：“那个，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 “点灯人有专门的房间。”骁勇法师冷静地重复着kp教他的话术，“这次的任务，和伟大的幸运女神息息相关。因此，身为被恩者的你们，在此战中意义重大。” 他说着，半转过头，露出雕刻般的侧脸轮廓：“或许你们之前从未感受过，但点灯人这个职业，本身就和其他职业不同。你们身负重任，这点毋庸置疑。” “……”被送来的点灯人们显然都没想过自己居然还有被单独分组强调的一天，纷纷睁大了眼。又过一会儿，才听熊玲带来的点灯人小声道：“不知该不该说，但我会过来，其实是因为我们领地没闲人了。” “害，谁不是呢。”旁边一人无所谓地晃了晃手中的提灯，“我在我领主后意识空间里待了不知多久，五分钟前刚拿到签证，拿到之后就直接被送过来了。我领主没说，但我估计我是被当炮灰了。” “哦，那我比你更工具人。”剩下一人道，“我五分钟前刚拿到的名字。实不相瞒我连我自己叫什么都还没记住。” “……”骁勇法师默了一下，很快便再次开口，“这或许也是因为某种冥冥之中的感召。幸运女神的感召。所以你们的领主才选择了你们。” “这个说法倒是让人好接受多了。”熊玲的点灯人呼出口气，“其实我们领主之前还有在猜是不是诈骗。针对投影的诈骗。” 骁勇法师：“……” “她还给我举过例子，说她们世界就有这种……会有人专门诈骗一种叫‘程序员’的职业，然后把他们都带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关起来，逼他们做苦力，直到把他们完全榨干……”熊玲的点灯人心有余悸道。 “……”骁勇法师依旧选择了沉默。所幸这会儿，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地。他伸手推开面前的房门，房间里，正是单独待着的明灯。 ……说是单独待着也不确切。因为他旁边还有两个小机器人当帮手。而机器人的旁边，正散落一堆刚运过来的灯具，明灯正坐在中间，累死累活地将提灯里的光拼命往灯泡里塞。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瞬间抬起了头，手里还抓着两个尚未被灌满的灯泡。 “帮手来了吗！”他迫不及待地开口，在看到骁勇法师背后的三个点灯人后，眼睛都亮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都快被榨干了！” “……”站在门外的点灯人齐齐往后缩了下。骁勇法师倒是淡定，点了点头，转头又看向旁边三人。 “我不懂你刚才说的那个是什么。但是请放心，我们绝对不是那种不健康的组织。”他有板有眼地说着，用长矛往里一指，“请吧。” 点灯人们：“……” 你确定？！ 而另一边，其他的投影，也正同样忙得四脚朝天—— 从水池里打捞出的灯具，会在经历一波初筛后，被小机器人加紧运往中央区域的闲置仓库，进行后续的分拣与处理。又因为此时魔动人偶已经无法使用，本着节约能源的原则，用来帮工的机器人也能省则省，因此分拣的部分只能由息流手动进行，银钥和磁力学者正帮他一起处理；仓库的另一边，铭铭则正抓紧时间，为所有人制作着简易的防寒披风，免得等会儿下去后原地冻死。 而所有符合要求的灯具，这会儿正源源不断地运往机械组的工作间。那里，填星正带着领地内所有的快乐人，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最后一道工序，将净化光丝一一加入灯具之中，动作之利索，仿佛一条机械流水线；与之相邻的另一个工作间内，补月则和傲天凑在一起，争分夺秒维修着所有回收回来的人头气球版无人机，以供后续使用。 除了依旧在检修领地内防御阵的符不符和符了柚，其余符文师们此刻则全都凑在了专属办公室。因为搭建的方案更改，他们不得不紧急开会，试图在正式搭建之前，再出一版更加适配的搭建模型；激烈的讨论声，即使隔着门板，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而他们的不远处的培植室内，跃金撕心裂肺的声音同样引人注目—— “加油，加油！相信自己，你们就是最棒的！为了领主，为了明天，让我们大声地告诉自己——” “我会长得比蘑菇快！来，再一遍，我会长得比蘑菇快！！” “……” 声音有些失真，响亮且嘶哑。据说为了尽可能地增加感染力，他还从贼能打那里借走了领主送他的小喇叭。 金翡没他那么叫得那么响，但此时也正对自己的植物努力做着思想工作，头发都急得披散下来；幽老师则在忙着为其他送来的投影做心理辅导工作，以及后续培训；净雨在地表灭火时不幸被烧伤了手臂，白鹄正在为他治疗。 灵儿的主要工作依旧是观测。不过因为谢熔金领地的王铁根儿也来了，他喜提一个轮班的同伴，终于得到了些许休息的机会。然而说是休息，其实也没闲着，一只灵视之眼不断扑扇着翅膀在领地里巡视，寻找着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 就连留在领地帮忙的雨螺都参与了进来。因为下方的蛙人已经被补月他们用马桶水炮清了一波，暂时不用继续关注，因此他转而接过了采集光丝的任务，与余下的鱼人们待在一处，不断采集着它们产出的净化光丝，交由机器人运输——在其中一个机器人因为能源耗尽而倒地之后，更是干脆自己推起了小车，直接飞奔着往填星那边送。 正好kp刚带着熊玲在走道里站定。注意到几条走廊外疾驰而过的雨螺，熊玲眼睛都直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个长得像绿皮阿凡达的帅哥是什么角色？哪个卡池里抽出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kp：“……” ……我怎么知道！他没冒出来之前我都不知道安可希领地还有这么个人！我看到他的时候我人也是傻的！ kp忍耐地闭了闭眼，完全不敢想这个领地里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惊喜，面上却是一派高深莫测，甚至还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是还没落地的卫星角色。据说还在测试中，以后可能会出。” “哦……”熊玲不明觉厉地点头，对kp所说的“虫姐已经打入策划内部”一事愈发深信不疑。kp见状，张口正要再说些什么，又听一阵脚步声响，贼能打的身影地出现在走道口。 “……有人看到过一只双头鸡吗？”视线飞快地往走廊里一扫，他有些烦恼地抱起胳膊，“白大褂刚和我说领地的双头鸡转移时丢了一只，我找一路了，到现在都没看到。” kp：“……没有。” “好吧。”贼能打呼出口气，“希望它别是自己乘着电梯上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剩下走廊里的两个领主呆坐原地。熊玲瞪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道：“刚才那个……是圣贼吧？！” “圣贼复刻了？什么时候的事？” kp：“……” “那个是绝版，据说也是她做任务送的。就剩这一个了。你懂得，虫姐嘛。”她想也不想地胡诌一句，转头再次看向熊玲，“所以，关于我们刚才说的……” “请放心，我一定会保密的。”熊玲立刻端正了面容，“虫姐为了给大家争取回去机会而出卖灵魂打入策划组一事，我绝对不会往外说的。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你也尽管直说好了。” “……谢谢你的理解。我相信虫姐知道这事，一定也会很感激你的。”kp动容地拍了拍她的手，眸光微转，注意到地板上一小块正在扭曲的区域，眼神登时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对了，你领地还有术士吗？风息术士，或者是磁力学者……此外，我们现在能源石和传送石方面，也有些吃紧……还有，你有其他可联系的领主吗？” kp面不改色地说着，右脚微动，不着痕迹地将那块巴掌大小的扭曲区域踩住，面上仍是一片镇定从容。 ——转眼，八分钟后。 电梯门再次打开，几个人影出现在焦黑且坑坑洼洼的地表。以息流为首的风息术士们齐齐昂首，诵起古老的咒歌，阵阵轻风平地而起，温柔地拂开了下方厚重的烟尘；磁力学者们俯视着下方密集如点的虫塔，手上法杖轻抬，身边的推车内，所有的人头气球皆呼应般缓缓飘起，漆黑的发丝在空中飘荡。 ——又两分钟后。 所有的人头气球携带着指引符文，稳稳落在指定的虫塔之上；而距离它们千米远的上空，小耳朵同样站在了领地的边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切。 塞在耳朵里的纸巾已经完全被侵染，有液体顺着下颌淌下来，她却像感受不到一样，只深吸口气，缓缓抬头，再睁开眼时，眼底已蔓开一片漆黑，再不见半点悲喜。 手指划过空气，绘下一个简单的沙漏纹样，而就在她动作停下的瞬间，空气登时泛起微妙的震荡——大片的黑暗，悄无声息地降临，如幕布般，安静盖在了整个繁星深渊之上。 一时之间，万物皆黯，唯有人头气球所携带的指引符文，散落在无数虫塔之上，如星辰般闪烁着微微的光。 同一时间，另一边。 所有的投影都聚在一处，昔日总觉空旷的餐厅，这会儿已塞得满满当当。明灯站在最前面，正一本正经地向所有人进行着最后的演示—— “所有点灯人，切记将提灯调整至隐身状态。非点灯人，务必确保灯不离身。以及再次强调，折射的光线是没有用的，因此必须保证所有的光都是直射——还有就是，千万不要把灯和传送石放太紧。不然可能出现传送石只带走灯没带走人的情况。要像这样，确保灯和传送石在两只手里，然后再触发——” 话音未落，周身忽然一圈光芒亮起。而等光芒再暗下时，原地已再无明灯身影。 正等着明灯老师继续讲解的众投影：“……” 在旁边帮着控场的幽老师；“……” “那个，精神老师？”一个外来的点灯人迟疑地举手，“明灯先生他不见了。” “……谢谢提醒，我看到了。”幽老师克制地倒吸口气，内心油然生出一股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的渴望，“不用在意，他只是示范时不小心触发了传送石，真的把自己送走了而已。” “……”这确定是不用在意的事吗！ 幽老师说归说，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把握。因此略一纠结，还是当场拿出了通讯器，拨给明灯试图确认状况——所幸很快，通讯器里便传出了明灯庆幸的声音。 “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 “……那着陆正常吗？”幽老师随即问道，“和预计一样吗？” “那是自然——”地面的虫塔之上，明灯大声回应着，“完全没问题，你让他们都下来吧！” 说话的同时，他没忘举起手中的提灯，用力朝上挥了挥，试图和领地上的人打招呼—— 顺便也点燃了，整个符文的第一点光。 此时，距离第二个符文搭建完成，还剩两分钟。 距离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安可希放在腿上的传讯符文石再次亮起时,她正头晕脑胀地应付着新一轮的发牌。 那些烦人的扑克，不论被撕毁几次，都会在新的一轮恢复原样；对面那家伙的废话也从未停过,声音像是蜜蜂，源源不断往耳朵里钻。一开始她还会感到疼痛，随着时间的流逝，脑袋也好,手指也好，反而都变得有些麻木了。 ……事实上,不止是用来感受痛苦的神经。安可希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越发麻木——即使有小耳朵的银链帮忙醒神,大脑的转动依然越来越艰难。意识像是正在往泥淖里沉,有两次,她甚至直到喘不上气了，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停下了呼吸，惊吓之下,不得不赶紧将自己的呼吸切成手动挡，时不时再确认一下。 很显然,这种变化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安可希确信，再拖下去，这种情况只会愈演愈烈。 因此,在看到那块传讯符文石亮起的时候，安可希心脏重重一跳，连眼睛也跟着亮了一下——然而在注意到符文闪烁的频率后，她很快便又笑不出来了。 每隔两秒闪烁一次。闪烁时光芒会连跳两下。按照她之前和谢熔金约定的说法，这只代表一个信息： 符文阵的搭建工作正在推进。已经完成了两层。 ……也就是说,她至少还得等他们搭到第三层，才能进行下一步。 那还得等多久？ 安可希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她不知道距离约定的三十分钟时限究竟还剩多少时间。她只能调整呼吸，强打起精神，抬起已经疼到麻木的右手，再次朝着桌上发好的扑克伸去。 恰在此时，余光却又捕捉到一抹光芒的闪动。 安可希微微一怔，不着痕迹地再次垂下目光。在确认了眼前所见后，整个人却是愣在当场。 只见那枚传讯符文石，在短暂的沉寂，已然以不同的频率，再次闪烁亮起—— 好消息。 安可希在脑海里默默做出判断。 心底却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沉了下去。 ——时间倒回两分钟前。 从领地的地表往下看，可以远远看到下方的场景。明亮的光点点缀在几十座虫塔之上，明亮的光线彼此相连，交织出完整且巨大的复杂图样，一眼望去，不说震撼，多少也有几分惊心动魄。 ……尤其是对那些正守在虫塔顶上的投影而言。 为了保证用光线织出的符文不出问题，他们不得不努力维持住现有的姿势。又因为安可希领地的隔离符文与防护披风有限，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不得不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蹲在塔顶，显得愈发艰难且滑稽。 而就在他们还在努力维持住眼下复杂的阵型时，领地内的谢熔金，却是已经急到原地蹦了起来。 “怎么办，时间已经不够了！”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腕表，又慌乱地抬头，脸色带上了几分苍白：“大佬说过，时限只有三十分钟。现在已经二十七了，我们第三层却还没做完……” “在赶了在赶了！”通讯器的公共频道里传出填星慌慌张张的声音，另一边，叶饶已经和培植组确认过进度，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藤蔓那边还是不够用……还有灯泡吗？再用那什么光丝搭一个？” “那净化光丝就不够了。”同样正在使用公共频道的补月诚恳给出了回复，“或者问问符文师呢？领地里应该有留符文师驻守吧？” “我记得是说下去了两个，剩下四个在领地驻守……”谢熔金不安地咬了咬唇，又试探着唤了两声。发现符文师们此刻似乎并不在公共频道内，愈发心急如焚。她抱着通讯器正打算单找，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惊喜转头，却只看到一个好奇向里张望的贼能打。 “不好意思。”贼能打一边朝画室里看一边道，“那只双头鸡我还是没找到。这里……” “没有！”叶饶头也不抬，“都这个时候了，你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吗？” “我在做啊。”贼能打耸了耸肩，又轻叹口气，“那等等麻烦你们帮我留意下。如果找到的话，请帮我送回去，好吧？” 他说着，便打算转身离开，忽似想起什么，又蓦地转过头来。 “对了，女士！”他冲谢熔金挥了挥手，又指了指她的腕表，“大概两分钟后，记得给领主大人递讯号。你应该记得的吧，敲敲传讯符什么的……” “……”谢熔金却是瞪大眼睛，一脸莫名地“啊”了一声。 敲传讯符递讯号，这个她当然知道。安可希离开前就和她说好的，等符文阵搭建成功，就要根据不同的搭建进度往抽卡盆里丢卡牌，丢完还要给她递讯号…… 问题是，现在只有两层符文阵。而大佬说过，只有两层的符文阵是没有用的，她甚至连对应的可以往抽卡盆里丢的东西都没有…… “这你别管。”贼能打却似十分笃定，“两层就可以了，信我。你等等记得通知她就好。” “……”谢熔金看向他的目光却仍带着些迟疑，顿了顿才道，“我特意问过大佬的……” “我知道，你问她如果只有两层该怎么办……”贼能打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语气快得像是赶着去投胎，“我就问一句，她在回答你之前是不是往门边看了？” “……”谢熔金回忆了一下，发现还真是如此——当时安可希确实是停顿了一下，又往门边看了一眼，而后才给出回答。 “哈，我就知道。”贼能打一拍手掌，欢快地往旁边一蹦，“那信我就行——记住啊，两分钟。还有我的双头鸡！” 说完，不等屋里人反应过来，画室的门已被砰地带上。贼能打背靠着画室旁边的墙，嘴角的弧度尚未收起，眼神却是一点点沉寂。 他目光微微转动，视线很快就落在了走廊里另一扇紧闭的门上。他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走到琴房所需要的时间，也就十几步而已。走过去，推开门，他知道，自己的领主大人就在那里。 自由是个多好的东西啊，他有些飘忽地想到。以前需要数着小时，数着日夜，把天花板都快盯穿了，才能说上一阵话的人，他现在只需要动动腿，往前再走十几步，就能再见到了。 然而他的脚步，终究是没挪出去。片刻的沉默后，他只是缓缓背过了身，无声地看向面前的墙壁，缓缓将手按上了胸口。 他能感受到那里涌动的微微痛楚。自打安可希进入房间后便开始窜起，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叫人无法忽视；他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其他投影所说的“对领主的感应”，只知道，这感觉怪叫人难受的。 ……还好，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 他默默想着，手腕一翻，一柄匕首转眼便出现在掌间。再微一用力，刀尖便扎进了皮肉。 又过一会儿，匕首倏然拔出，沾在上面的却不止是血，还有一枚圆形的精致徽章——准确来说，是他的工作签证。 刀尖恰好扎中签证的正中央，将它扎得几近破碎。贼能打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紧跟着便感到一阵地转天旋，等反应过来时，四周场景已霍然改变—— 熟悉的摆设，空荡的房间。和他预料的一样，在签证解除的瞬间，他又一下回到了空旷的后宫之中。贼能打却顾不得多感慨，转身便朝着房门跑去。 双脚轻松地踏出了房门，这让他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他家领主最近是过于忙碌了……忙到连对于随侍的设置都无暇改变。 自打安可希拿到领主手册后，她的随侍位就一直是后宫投影的专属。只要是还待在后宫里的投影，每天都有可能随机获得随侍的岗位—— 而现在，很巧。偌大的后宫里面，只有贼能打一人。 那个名为随侍的宝贵岗位就这样直接砸在了他的头上。贼能打倒是觉得自己实至名归，却也没怎么在意，确认过自己的身份后，便匆匆往外跑去。 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与与之相连的大厅，并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处在另一侧的空间——这着实费了他一点工夫，因为安可希的后意识空间真的太大了，形状又足够奇怪： 他一直住在里面，因此感受不深。不过安可希曾和他描述过，整个空间的排布，就像是两朵彼此相连的“花”。两朵“花”之间只靠一条中线相连，为了抵达另一边的区域，他不得不耐着性子找了下路。 所幸很快，他还是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位于安可希后宫内的那座神像之前。 似笑非笑的神像，隐匿在飘荡的层层帷幕之后。贼能打试探着朝前走去，随着不断靠近，原本平坦的地面上，一汪池水逐渐显形。 清澈却深不见底，波纹间飘荡着星星点点的闪光。他试着将一只手放进水里，只一瞬，完好的右手便刹那崩解，化为一团闪光的碎片，被水流冲得分崩离析。 ……还好。倒是不疼。 贼能打如释重负地想着，略一思索，又将光秃秃的手腕收了回来，配合着尚且完好的那只，迅速地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将写着“请别打我”的那面端正朝上放着。 跟着便深吸口气，摆了个网 第一百一十五章（捉虫） 正文完结…… ——“其实最稳妥的方案应该是叠十个符文……现在的版本,触发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七十九……” ——“再减掉一个，触发的概率就相当于抽到sr；只有四个符文的话,那就只有ssr级别的概率了.” ——“如果只保留最重要的两个核心,这个符文阵理论上来说也能生效，只是触发的概率非常之低……” ——“差不多，和你从常规池里抽到圣贼是一个难度。” 时间门回到现在。赌桌旁。 许镜曾说过的话再次浮现于脑海,望着传讯符文上闪烁的光芒，安可希无声地绷紧了唇。 我就知道,那家伙肯定猜到了。 安可希沉默地想着,隐忍地闭了闭眼。虚空之中，三枚骰子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显形。 似是察觉到什么，坐在对面的宙那幽无突然停下了他的喋喋不休。跟着倏然抬头,动作之剧烈,连脖子都发出了咔啦一声响。 然而就在他目光到达之前，骰子转动的声音已然响起。安可希奋力抬起早已麻木的手指,用力往桌上一戳—— 伴随着利落的滚动声响，位于中间门的那枚上，转眼便染上了一层金光, 耀眼的光芒，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明亮。安可希紧盯着那团星辉般，毫不犹豫地又是一抬手指,置换之骰旋即再次转动，夺目的光芒刹那破碎，化为无数光尘,洋洋洒洒向外飘去—— 抽卡概率，提取完成。正在置换之中。 此时，距离三十分钟时限结束,还有三十秒。 同一时间门，地表之上。 正努力维持着夜幕的小耳朵似是察觉到什么，蓦地瞪大了眼，下意识低头往下看去。而就在她视线的尽头，那布置在虫塔之间门的光之符文，已然更加闪耀——连带着位于下方的植物符文，亦跟着一点点亮起。 同样一点点亮起的，还有小耳朵及旁边投影的眼睛。直至那两个遥远的符文，彼此呼应着，发出运转的嗡鸣。 “……这、这是成了吗？符文阵启动了？”有外来的风息术士，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息流警告地看他一眼，紧接着却是先拿出通讯器拨给了明灯和同样在下方充阵的符文师，再次强调务必稳住不要乱动，跟着又忽然转头看向旁边的灵感术士，语气里终于透出难以抑制的慌乱： “能确认吗？这是成功了吗？” 在场的灵感术士却都不敢妄言，只一边说着还在观察，一边不断驱使着灵视之眼向下飞去。两颗大眼珠子在黑暗中振翅，灵巧地越过了光线与未散尽的黑烟。在靠近深处那纯由灵魂碎片构成的漩涡时，却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不对。”短暂的停顿后，灵儿惊疑不定地开了口，“这情况好像不对。” “……！”小耳朵闻言，立刻气势凌厉地瞪了过去。灵儿被她瞪得浑身一僵，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也说不清……但感觉确实不对。” “我也发现了。”王铁根儿在旁边小声补充，“好像突然之间门……变得太安静了。” ——对，就是太安静了。 灵儿一下子反应过来。他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那有无数灵魂碎片构建的漩涡之中，突然就没声儿了。 狂笑也好、哀歌也好，任何精分的，或是可能令人精分的声音，突然都没了。漩涡之中，是如此安静，安静到他连自己的呼吸都觉得吵闹。 ……所以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灵儿无法确定。他只理智地觉得，现在先躲一下比较好。就在此时，却听来自谢熔金领地的王铁根儿又低低噫了一声，忽然冲他猛招手： “诶诶，那个！你听见没有？” ……听见什么？灵儿有些茫然。 他知道王铁根儿能感知到的东西是比自己多的，因为他的等级远比自己要高。然而在听到对方的怂恿后，灵儿还是依言，将本已收回的灵视之眼，又悄悄往下放了放。 “……我还是什么都没听见。”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王铁根儿却坚持自己感知到了什么东西，又催促他将灵视之眼往灵魂碎片的方向靠。灵儿强压着焦躁照办，而这一回，他终于也听见了—— 在那茧房般的漩涡后面，有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像是吟唱，又像是鸟类的清啼，急促又努力地响着，一下一下，越来越明晰，也越来越有力。 ——直至最后，伴随着一声明显的破碎声响，那清越的鸣叫彻底爆发，如利剑般冲破漩涡，在整片大地上荡涤开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赌桌上的安可希霍然睁开了眼。 ……净化符阵成功了。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这个念头自然而然便冒了出来。她不敢耽搁，当机立断将手中扑克一扔，当即便打算结束幻境—— 虽说人已经给疼麻了，但脑子好歹还在。她记得很清楚，唤醒希望女神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最终的目的，还是落在那枚奇迹之骰上，那枚据说和希望女神关联紧密的奇迹之骰—— 安可希念头飞转，然而很快便发现，情况似乎不太对。 ……几个呼吸过去了，她人却还是稳稳地坐在赌桌旁。 对面的幽无仍在对着自己笑，散了一桌的扑克牌上，还在争先恐后地往外长出眼睛。 ……不应该啊。 安可希懵了一下，后背忽然爬上了一股森凉。 撇开自己能否主动解除幻境这事不谈，就连贼能打都被逼到要用自己去换触发的概率，足见这个时候，离三十分钟的时限已经不远了——至少已经紧到连让他们搭建第三层的空闲都没有。 而按照贼能打的性子，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轻易下决定。换言之，这个时候——不，应该是传讯符文石亮起的时候，时限就已经快到了才对。 时限已到。她却还是坐在这里，也无法主动离开。那只有一个可能。 安可希心里咯噔一下，缓缓抬眸，正对上对面幽无那从未改变的笑容。 “我说过，我在来赴约前，特意换了身礼服。好用上您同伴曾经的赠礼。”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原本光洁的面容忽然寸寸裂开，大团暗红的血肉争先恐后地从裂缝挤出，挤成一团一团的形状，仿佛疯长的蘑菇。 那蘑菇却还会说话。粘连在血肉上的无数张嘴齐齐张开，大片红色的眼珠在其中颤动着，发出声线迥异却同样刺耳的声音： “现在，您的宴会已经结束。也该轮到我的了。” ……好吧。 这下事情有些尴尬了。 安可希默默想到。我的锅，我早该想到的。既然这家伙能够影响幻境，那自然也可以延长。 不同的是，常规赛，是她的主场。而加时赛，是它的。 这它大爷的算个什么事……安可希有些恼怒地呼出口气，下一瞬，便闪电般地往边上一扑，险险地避开一张从上方笔直落下的大嘴！ 定睛再看，不过转瞬，整个场景的恶心程度又提升几分。长着眼珠的大嘴便生得到处都是，尖锐的牙齿与睫毛般外翻，就连她方才坐着的椅子，这会儿也已经长满了一片——安可希下意识往后摸了摸，庆幸地发现至少自己裤子还是好的。 因为方才的动作，她搁在腿上的东西也不慎落了一地。粘稠的黑色液体正在地板上飞快蔓延，表面又有无数干枯的小手伸出，不得安可希反应过来，便将她的传讯石和笔都吞了个一干二净，连那些武器化为的筹码都没有放过——唯有那条银色的链子依旧缠在腰上，下半截如尾巴般拖在地上。 或许是忌惮着这东西，那些干枯的小手并没有朝它抓来。似是意识到什么，安可希微微蹙眉，猛地将那链子拎了起来，就在此时，又一张张开的巨嘴倏然从后方窜出，她连忙一闪，这才发现自己鞋底都不知何时被咬掉了一块。 连绵的头痛还在继续。再次抬头，只觉四周都有些旋转。心知自己不能在这儿纠缠太久，安可希毫不犹豫地起身，原地连蹦几下，奋力避开那些正努力朝她抓来的小手，跟着便用力扯下身上缠着的银链，朝着面前的墙壁，奋力一砸—— 伴随着一声巨响，被银链抽打过的地方，果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然而也只有一道缝隙。 狭窄一条，黑洞洞的。能感受到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却连一根手指都塞不进去。 ……所以这样一个洞有啥用？ 安可希不清楚答案。她只知道手中那条链子，在用力抽过之后，上面的光泽便迅速黯淡。偏偏就在此时，又有细弱的声音，通过那道缝隙，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天！这地板怎么回事！” “大家小心，都站到桌子上，避开变灰的地方——” “叶饶！我的手，我的手也变色了” …… 骚动与尖叫之外，又有模糊的音乐声传来，听上去应该是正在隔壁演奏的流浪琴师。不知是不是安可希的错觉，他的琴声也好，游吟诗人的歌声也好，似乎都变得急促了不少。 ……我赶不上了？ 她模模糊糊地想到，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无法确认外面的情况，但她听得出来，领地的状态又不稳定了。琴师的演奏还在继续，说明幻梦的力量也未被唤醒…… 领地崩解，领主消失，投影也将不复存在。这和一切完蛋有什么区别？她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安可希不由自主地想着，越想越觉得脑袋胀痛，背后发凉。恰在此时，却又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依旧坐在桌边的幽无轻轻说着，密布脸上的无数眼球忽然齐齐裂开，露出一枚枚被包裹其中的骰子。红色的肉线如同蛛网，将它们牢牢粘连其中。 而仅在给安可希看了一眼之后，所有的眼球复又合上，跟着整齐划一地又发出一声低笑：“还记得这些吗？是您上次给我的赠礼。” “我当时就告诉过您，您的到来，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 它说着，终于起身，推满血肉的脑袋上，忽又蠕动着伸出一只大手，手臂不断延伸，直将手掌递到安可希面前。 “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一切终归于我。这就是最终的答案。” 安可希：“……” 她沉默地望着面前的那只血肉模糊的大手，不知为何，竟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而尚未等她反应过来，一个答案便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不。”她听到自己这么说。 几乎就在她开口的瞬间门，又有声音顺着缝隙飘了进来。清澈如流水、嘹亮如鸣啼。 安可希没听过那声音，只本能地感到安心。她下意识地侧了侧头，几段文字，倏然窜入脑海—— 【我确定我用的材料是对的。种子萌芽、胚胎落地、生命降临……那是我能找到最接近奇迹的东西。不，应该说，我非常确定，这些东西本身，就足以称为[奇迹]……可现在相同的材料，却连修补都做不到……】 【搞错了，原来我的思路一直都搞错了！】 【不止有一种奇迹，一个生命对应的也远不止一个奇迹。初萌的奇迹，已经被我用掉了。想要再修复骰子，就必须得用其它的意象来作为材料……】 【……得依靠希望才行。】 【……希望希望早点回来。】 【……至于剩下的事，我想，就只能交给希望了。】 …… 清越的歌声依然在耳畔回荡。安可希缓缓抬眸，眼底不觉已覆盖上了一层黑色。 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我缺的那种材料是什么了。 安可希安静地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自然而然地用上了第一人称——她只专心地翻阅着那些忽然涌出的记忆，飞快地从中挑拣出自己所需的答案。 奇迹之骰，确实是和希望女神相关。但相关的只是材料，而非骰子本身。 某些陌生又熟悉的词句，恰在此时冒出，如蝴蝶般在脑海中飞舞，自动自觉地填补上所有的空缺—— 【一个生命的一生中，会有无数次奇迹。第一次来自初萌，来自它与世界的初次相连。】 【而接下去的每个奇迹，都全在它心中光明的所愿，得到回应的瞬间门。】 ……原来如此。原来当初我缺的材料就在这里。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了上来，那么理所当然。安可希眨了眨眼，忽然伸手，轻轻按住了胸口。 清亮的歌声还在继续。而在那婉啭声音的包围中，她明显能感觉到，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再次开始了涌动—— 有东西在她眼前浮现、舒展。半透明的、平摊在空中。看上去就像两朵彼此相连的“花”，各有一个“花心”和五片花瓣。“花瓣”又各有五棱，彼此分开，唯有两朵花相接的部分，共享一条中线。 紧跟着，随着歌声的飘荡，那个图案又开始逐渐变化。“花瓣”逐渐上折，“花朵”逐渐合拢……不过转瞬，便又拼成了一个新的东西。 一个立体的骰子，十二面骰。 那骰子静静浮在空中，看上去和她的基础骰差不多大，光芒却更耀眼。在那星辉般的光芒中，安可希清晰地看到，上面可见的每一面，都刻着一个相同的数字。 【1】 这是什么意思？ 安可希无暇思考，只立刻抬起了手指，在幽无倏然膨胀的声音中，蓦地指向了那枚骰子。 下一瞬，便见骰子原地滚动起来，发出清脆声响—— 第一声。原本抓向安可希的大手突兀爆裂，化为血雨簌簌落下。不远处传来幽无恼怒的吼声。 第二声。目之所及的所有眼珠齐齐爆开，露出包裹在其中的无数骰子。所有的骰子正齐刷刷地转动，声音凌乱又利落。 第三声。遥远的地下城里，所有的领地之中。代表幸运女神的骰子符印凭空显现。符印之下，无数正如黑潮般涌动的蛙人不约而同地停止动作，而后便在他人错愕的目光中，成片成片地化灰、被吹散。 第四声。临近的房间门里，幽灵化的灰色已经快要铺满整个地板。谢熔金正努力往桌上爬，冷不防脚下忽然一滑，眼看就要摔到地上，身体却似被某种神秘的力量一下托住，轻盈地向上飘起。 第五声。画室对面的空间门内。深不见底的池水正在翻涌。站在池边的无名画师满头大汗，却仍专注于自己挥动的笔尖。展开的画布上，赫然是一道接近完成的极光。 他的四周，琴声、吟唱声，伴随着远处飘来的奇异歌声，交织在一起回荡，构成了一堵坚实的音墙。他就站在那堵音墙之后，仿佛与一切都隔绝，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 ……就连那只突然搭在他肩膀上的细长鱼鳍，也毫无所觉。 池边业已精疲力尽的小人鱼们却似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不断互相拍打推搡着，齐齐朝画师的方向看去，面上满是难以掩饰的惊喜。 那站在画师身后的轻盈人影却是冲她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微微抬头，闭起眼睛，认真感受起那正在空中翩翩起舞的灵感之蝶。 第六声。第七声……第十一声。 接下去的每一声，都伴随着一声惨叫，惨叫又很快变为呻|吟，紧跟着又变成呜咽。 安可希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那东西，随着骰子的转动一点点后退、萎缩。像是听到了炮仗的年兽。直到最后，第十二声响起—— 已缩成一团的血肉倏然崩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安可希下意识地闭起眼睛，再睁开时，面前却只有一个空荡的琴房。 她依旧安稳地坐在角落。之前带的东西散落一地，包括那条已经完全失去光泽的链子。安可希伸手想拿通讯器，不料经手后才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变得超乎意料得轻。 ……不仅轻，还都变得半透明。包括自己。仿佛都成了幽灵一般。 安可希蹙了蹙眉，试着松开了手，毫不意外地发现那通讯器居然就这么漂浮在了空中。而就在她还在思索背后原因时，又听旁边传来咕咕声响。 转头一看，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双头鸡。双脚腾空着，正努力去啄自己应急袋里放着的小面饼。 ……再一看，房间门的门打开了一半。也不知是之前就没关好，还是这双头鸡天赋异禀。 安可希微微抿唇，突似想到什么，又蓦地将目光转向了那只双脚腾空、正在漂浮的双头鸡。 紧跟着，试探地朝它伸出手去，一手拎住脖子，一手按住尾巴，两手用力一转，又迅速收回。 那只肥嘟嘟的双头鸡，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完成了一个不算特别完美的后空翻。 安可希：“……” 事实证明，贼能打说得对。 这看着确实挺有意思的。 “当时我真的吓死了！” 两天之后，安可希领地，休息室内。 谢熔金扶着旁边的行李箱，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那个时候大佬你领地几乎全灰了！感觉就像真的成了幽灵领地一样，所有的东西也都开始变灰……” “自信点，把‘就像’去掉。”坐在另一边的kp幽幽开口，一手架在沙发的扶手，手里还握着个可乐罐头。听到谢熔金的话，她非常冷静地先给自己灌了一口，而后才道，“那就是幽灵领地好吗？” 投影变浅，东西变轻，所有的线条都微微扭曲，一切都笼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就连她们的身体，都一并变得透明轻盈。 托那次变化的福，kp还难得体验了一把独行月球的感觉，随便一蹦就仿佛能飞起来。不过她心里也清楚，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和以前遇到幽灵领地的感觉很像，但不完全一样。”她语气笃定地做出总结，“实不相瞒，我当时都想直接跑路回家等死了。” 毕竟作为一个资深玩家，“坐跳楼机”和“真的跳楼”的区别，她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而如果非要选一个地方等死，那她还是更愿意回到自己的领地，在左拥右抱中死去。 还好，事情终究没那么糟——在游吟诗人和流浪琴师从未停下的乐声中，幻梦女神到底是醒了，并及时从快要哭崩的小人鱼手里，回收了所有的管理权限。 kp她们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之后的具体发展，只知道在某一个瞬间门，自己忽然就睡着了。梦里有希望女神的歌声余韵，还有两个正在翩翩起舞的模糊身影——一个胳膊上有薄纱般的鱼鳍，一个有着闪亮的鱼尾，挥动时能感觉到水珠的飞溅和凉意。 而等她们在醒过来时，一切已经结束了。安可希的领地恢复了正常，外出的投影也在陆续返回。小耳朵正跑来跑去地收拾残局，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唯一的变化就是，画室对面那个自带深深池水的房间门，房门忽然被锁上，她们再也进不去了。 再之后的发展，就更简单了——不知跑到哪里闭关的安可希终于再次出现，顺利接过了控场的重任。策划部又发布了一条公告，旋即世界级任务结束，一切都圆满完成，跟着还真的按照kp胡诌的内容，一本正经地给所有参与的玩家算起了贡献度和奖励。 kp她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将那些被出借的投影，再一个个传送回去而已。有些麻烦，但因为安可希领地的传送板多，不少投影还自带和领主的沟通手段……所以真做起来，也没费什么大工夫。 而令她更没想到的是，就在短短一天以后，她当时随口画下的另一个大饼，居然也跟着实现了—— “啊我差不多该走了！” 谢熔金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门，忽然站了起来：“我预约回家的时间门快到了！得回去做准备了！” “你预约得这么早啊。”kp有些诧异，顺便又灌了口可乐，“而且我之前就想问了。你没事带个行李箱干嘛？领主手册上不都说了吗，回去的时候不能带特产，再过来也带不了别的……魂穿，我们这是魂穿，懂吗？” “谁说这是我的行李了？这是我带给大佬的！”谢熔金理直气壮地说着，将行李箱往外一扯，又砰地横放在地上，当着安可希的面，用力拉开拉链。 “我之前为了寻找回家的线索，不是倒腾了很多书吗？都是杂书，以后估计都用不上了，还有一些旧梦池抽的……放我那儿也没人看，不如就给大佬了。” “诶呀，这怎么好意思！”安可希赶紧意思意思地客套了一句，看向那行李箱的眼神却是微微亮了，“不过我领地喜欢看书的投影倒是挺多的，我想他们一定会很谢谢……” 话未说完，谢熔金已经一个用力，将整个行李箱的盖子向上掀起。安可希望着放在最上面的《行测宝典》和《奥数入门》，话语一时顿住，过了会儿，才缓缓将后面两个字说完：“……你的。” “不客气不客气。不过有的题我做过了还留了笔记，希望他们不会介意。”谢熔金乐呵呵地说着，将行李箱又啪地合上，再次确认过时间门，道别之后便往外走。 安可希目送着她离开，又转头看向kp：“你呢？有确定回去的时间门吗？” “我不急。”kp却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那张回乡方舟的船票什么时候用都可以。我还不如先去把我的克系主题养殖场弄好。” 安可希：“……啥玩意儿？” “克系主题养殖场。之前就想建的，因为蛙人的出现，一直耽搁。现在那东西没了，正好提上日程。”kp看上去对此充满期待： “我们之前不是还说可以在领地上建旅游景点吗？我决定把这个作为重点开发项目，把鬼屋和养殖场合二为一……再加上规则类怪谈的元素，肯定很刺激。” 安可希：“……” “即使你穿越回去了，也可以再通过梦境回来建设……这点了一遍咨询页上刚更新不久的公告，“而且哪怕没有预约到梦境穿越的名额，你也可以利用手游继续日常的建设和互动……” “纯2d手游和全息游戏能比吗？”kp却是振振有词，“反正都是要肝，那肯定选择体验好一点的方式啊。” 安可希：“……”倒是也有道理。 “而且，这次的这个‘回乡船票’，不是全服发放的吗？人手一张。”kp继续道，“我打听过了，不少人都打算赶在这两天回去呢。这‘方舟’又是限坐的，同一个时间门段，能送走的人就那么多。反正我又不急，就不和那些急着回家的抢位置了。” 我就知道……安可希偏头看了眼kp，忍不住轻轻笑起来：“不得不说，你这人还真是……” “而且。”kp冷静地打断了她的话，“根据我的经验，这游戏的版本很快就要更新了。” 夸人的话都没出口的安可希：“……” kp观察着她的神情，意味深长地举起手中的可乐罐：“又让我给猜中了，是吧？” “……服了你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安可希索性也就直说了，“具体我不清楚啊——不过主策，是打算再进行一次版本大更新来着。” 所谓主策，指的自然是许镜——也不知是因为文艺组的努力，还是因为安可希临时拨动了奇迹之骰，许镜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恢复得相当不错。不仅有心力继续维持整个领地系统，甚至还有心思，再琢磨一些新东西。 比如kp她们之前所说的“回乡方舟”，再比如，之后即将更新的“城镇建设”模式。 用她的话说，这才是真正的“第四天灾模式”，俗称召唤玩家搞基建——毕竟，虽然幽无已经退散，蛙人之类新生的畸形生物也随之消散，但虫子和变异植物这类传统畸变物还是得到了保留，荒芜的大地上，也依然有丧尸和隐匿的逆教徒存在。 因此，人类回归地面之旅，依旧有些漫长。为了加快这一进度，许镜便打算在游戏中新增一个模块，让玩家带着投影去开荒拓土。完成任务即可得到奖励，如果愿意的话，甚至还能在地面建立自己的基地。 当然，地下城那边也会开展自己的探索，不过这就不在许镜负责的范围内了——自从希望苏醒后，她便毫不犹豫地将所有地下城的相关事务都塞给了对方。反正在带领人类走出黑暗这方面，素来是希望的强项。 也因为这个安排，安可希到现在都没和那位叫希望的女神正式打过照面。唯一的印象就是那阵如雏鸟清啼般的歌声—— 更多的印象，暂时没有，也没想起来。不过安可希也不急，反正以后总能遇上的。 除此之外，许镜还打算在以后的游戏中，再增加一个寻找女神碎片的新系统： 理由很简单。幽无确实是没了。但它从她们身上夺走的东西，包括安可希的那百来个骰子，它也没能还上。 随着它的消散，所有的力量都飞了出去，就像是被崩掉的扣子一样。许镜分析过，觉得它们应该是以碎片的形式，散落到了大陆各地——从理论上来说，放着不管也没事。随着时间门的流逝，这部分力量会自己消解，融入存在与虚无的循环，并最终以其它的形式，回到她们身边。 不过考虑到之后的工作量，许镜还是觉得能早拿回一点是一点。于是非常坦然地打算把这件烦心事转嫁给玩家，以任务的形式外包出去…… 只是这一部分，安可希觉得就没必要说给kp听了。 于是她只简短地说了一下新增开荒系统的事，kp一听，登时来劲了。 “我就知道！”她欢快地一拍大腿，“那我更应该留下来了！” 安可希：“……？” “版本大更新，你不抢先体验，怎么能最先出攻略，又怎么能占得交易市场的先机？”kp理直气壮，“现在好多人都知道我上头有人的，我总得对得起她们这个认知。” 安可希：“……上头有人？” “虫姐、幸运女神，或者是虫姐加幸运女神。”kp直言不讳，冲着安可希举了举手里的可乐罐，“借了您不少光呢。” ……等一下，为什么这两个身份还有叠加态？ 安可希心里飘起些不妙的预感。但她拒绝继续往下思考。 这两天光是恢复体力和应付领地里的投影，就已经占去她大半心神了。所以那些想想就会让人脚趾抠地的事，她是真的不想再费心去面对了。 另一边，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内幕消息，kp那叫一个心满意足，一口气喝干了剩下的可乐后便起身告辞，临走前还特意给安可希留下了两罐。 安可希起身将她送到传送室，直到看到传送板上光芒暗下，方转身往回走去，边走边琢磨着对方留下的两罐可口可乐怎么分。正思索间门，余光冷不防扫到个正在窜动的东西，诧异转头，恰好与两双豆豆眼对上视线。 ……只见不远处的走廊口上，赫然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双头鸡。 安可希：…… “啊这是……这都是第几次了？我上午才抓到过一只！” 没有半秒的犹豫，安可希立刻捋着袖子扑了上去，骰子配合还算利落的手脚，饶是如此，也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将上蹿下跳的母鸡逮住。 然而即使被抓住了，那双头鸡仍是坚持顽抗，两条大鸡腿在空中不停扑腾，搞得安可希还有些拿不住。没好气地挥开眼前乱飞的绒毛，她赶紧拿出了通讯器，对着公共频道就是一顿输出： “双头鸡双头鸡，管双头鸡的那个现在就给我过来！” “才两天时间门，这都是第几个越狱的了！能不能反思一下！” 通讯器里立刻传出息流安抚的声音，又过一会儿，便听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一个熟悉的人影迅速出现在走廊那头。 “领主大人！诶这真是对不住！”银钥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空荡荡的竹编笼子，一靠近就将其打开，配合着安可希将那只双头鸡往里面塞。 一面塞还一面继续道歉，十分惶恐的样子：“我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那些双头鸡这两天一点都不安分，明明都请雨螺先生和幽老师来看过了……之前的负责人也没留下个笔记什么的，我只能自己瞎捉摸……” 话未说完，他忽似意识到什么，蓦地住了口，悄悄看了安可希一眼。后者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沉默地将笼门锁上，顺势轻轻在笼子上拍了下。 “算了，下次注意就行。回去把鸡窝附近的篱笆再提高些。顺便再挑两只公的，宰了今晚熬汤喝。” 安可希漫不经心地说着，银钥却愣了一下，缓缓指向自己，几番纠结，还是小声开口：“您是说，让我宰吗？” 安可希：“……” “如果不会你就去找……嗯……”她本来想说去找别人帮忙，然而仔细一想，发现还真不知道该让他找谁——之前贼能打是养鸡一条龙，养鸡杀鸡一手包揽，把他排除，剩下的投影里，还真想不出谁能干这活。 也没法找雨螺帮忙。他今早刚回地下城，总不能在他好不容易和家人团聚的当天，还专程把人叫回来帮忙杀鸡。 “要不就去找小耳朵吧。”安可希搜肠刮肚，总算找出个可能的人选，“如果她也说不会，那就先放着。我回头去问问别的领主，学会了自己杀。” “啊……这样可以吗？”银钥看似陷入了呆滞，安可希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有什么不可以的。先就这样吧，赶紧去修篱笆，别等等又有别的跑出来。” 银钥一个激灵，忙不迭地点头，提着鸡笼就赶紧跑了。剩下安可希一个，站在原地不断拍打着身上沾到的绒毛，直到确认他跑远了，方再次抬起头来。 只是眼神却有些落寞，甚至透着些悲凉。 “……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 恰在此时，旁边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安可希嘴角一沉，转过头去，正对着贼能打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早就和你说了，银钥他干不好这行的，他根本就不懂双头鸡，你非不信。看看，翻车了吧。” 安可希：“……” 目光缓缓扫过对方幽灵般半透明的身影，安可希面上却是不见惊讶，反倒嗤了一声。 “哟，这不贼能打吗。”她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好久不见，活着呢？” “独占一个大宫殿的感觉怎么样？爽吗？” “你看我这像爽的样子吗？”贼能打毫不掩饰地摊手，跟着又就地将两个手掌一合，冲着安可希做出了拜拜的手势，“所以领主大人，我的新签证……” “先压着。”安可希依旧是那个答案，“过两天里面应该会添新人，说不定你到时可以和他一起出来。” 她已经问过许镜了。之前延后的骁勇法师限定池估计这几天就会重开，她可是连添置新人的费用都准备好了。 贼能打听完却是蔫了：“啊，还要等啊？” “那……至少先给我条新的裤子吧。”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裤子，忍不住嘶了一声：“早知道当时‘下去’，就不穿你送的漂亮裤子了。” 在抽卡池里走一趟，他的意识和人格倒是没什么损伤——真要说的话，似乎晚上睡眠反倒更好了些；但在衣物上的损失却是显而易见。 除了那件被他脱下用来留言的“请别打我”遗言衫，剩下的所有衣服，全被重置。等他再次从池子里爬出来时，全都被还原成了圣贼的初始装扮。 怎么说呢……还是蛮让人心疼的。尤其是那条裤子。那可不是防具匠做的，而是安可希穿越之前，通过“手游”给他做的专属版。连她自己都做不出一样的了。 这让贼能打怪心疼的。 还有好些当时一起带着“下去”的纪念品……安可希送他的小东西，除了那个借给跃金的喇叭，他几乎都带在身上了。结果倒好，全没了。 “……”安可希听完他的需求，却是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神情。 “我之前就想问了。”她背靠着墙壁，轻声道，“你当时有时间门脱件上衣，干嘛不把其他衣服也脱了？” “那上衣是用来留言的，裤子又留不了。”贼能打却是振振有词，“而且万一我光溜溜地进去，被池子里其它碎片以扫黄打非的名义丢出来怎么办？” 安可希：“……”那你思考得还真是全面。 “最重要的是——我当时其实没想着自己还能出来。”贼能打默了一下，轻轻诶了一声，抬手抓了抓头发，“我寻思着，我这寻死呢，带点喜欢的陪葬也算说得过去。” 谁能想到，最后人诈尸了，殉葬的东西全没了。 “……寻你个头。”要不是对方现在没有实体，安可希一巴掌怕不是已经糊上去了，“都跟你说了，我会去接你的。” “这不没想到您居然这么能么，还真的给捞回来了。”贼能打说着，毫不掩饰地围着她飘了两圈，又轻轻靠到墙上，过了一会儿，又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一睁眼，发现我还在，还能看到你。老实说，我还挺惊喜的。”他缓声道。 安可希：“……” “一进后宫就发现你跟个哈士奇似地在里面疯跑，坦白说我也挺惊喜的。”她闭眼吐出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已带上了几分认真。 “我很开心能再见到你。” “还有，谢谢了。” 贼能打：“……” “所以您真的不打算再给我一枚签证？”顿了一会儿，他试探地再次开口，“可能是我想太多，但我觉得眼下这个场景给我配个实体会更好……” “想都别想。”安可希神情一敛，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真的不行吗？我把领口开再大一点呢？你连抽骁勇法师的资源都不用了。我也会耍长矛哦……兔尾巴呢？或者再加个耳朵？好了大不了我豁出去了，围裙总可以吧？我知道你很喜欢这种的，我听你和开劈说过……” “闭嘴。”安可希忍无可忍地开口，“再吵我就以扫黄打非的名义把你关进去，我认真的！” “你说过不管我在哪儿你都会接我回来的！你现在却让我一个人在冷宫独守空房——” “我都用一只会翻跟头的双头鸡换了你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回你宫里呆着去！” “那也不……？！等等，所以还真有双头鸡翻了跟头？什么时候的……诶诶你别走啊领主……” 第一百一十六章 霸总-金丝雀定律…… 其实真要说的话,贼能打对于能否再拿到签证这事，也并没那么在意。 毕竟,人总是会变的。 就算人不变,环境也是会变的。 以前之所以在意，主要还是因为见不着——自家领主一天那么忙，能来后宫的时间有多少？过去这后宫人还多,本来就少的见面时间，均分一下,落到自己头上的更少。若是拿到随侍的位置,倒是可以随时出去看看领主，可随侍也是轮流担任的，一人一天,有时领主还会根据实际需要安排人插队,还是那句话，轮到自己头上的能有多少？ 可现在——不好意思,时代变了。 最后一个留在后宫里的人，这名头听着凄凉，平素出去活动也只能以幽灵的状态,什么都不能摸不能吃，但这对他而言，其实也没多大妨碍。毕竟他和某些人不同,他活着又不是为了吃饭。 最重要的是，现在，偌大的后宫里,只剩他一个人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领主不做出相关方面的改动，随侍位自然而然就能落到他头上。而身为随侍，则代表着他不仅可以在整个后宫范围内溜达,还能自行离开，将溜达范围扩展到整个领地。 同时，不用干活。不仅如此，他还能在别人干活时强势围观，指指点点。 最重要的是，领主也随时可见。 而且在幽灵状态下，他要见安可希或许还更方便，毕竟活人得习惯敲门，而幽灵天生就会穿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可以说只是单纯换了个居住地而已。 再加上一人独占那——么大一个后宫，平时想怎么狂野就怎么狂野，也不用理会和应付其他人。为了给他打发时间，领主大人还时不时给他塞一本小说……对贼能打来说，眼下这种状态，或许比住外面还要更轻松些。 当然，以上事实，依旧不妨碍他每天雷打不动去找自家领主讨要签证。倒不是真的有多想要，主要是为了有个正当的觐见理由。 二来嘛，也算是给自家领主一个合理的宣泄渠道。 ……毕竟，虽然自家领主从没明说，但贼能打其实清楚，对于自己哐叽一下跳河里的事，自家领主是挺生气的。 既然生气，那就需要宣泄。可真要说的话，自己这回也是帮上了忙，总不能真的追究，干脆就把签证扣下，四舍五入算个小惩罚，每次贼能打来讨要签证时，假模假样训上两句，就当发泄过了。这样一来，领主的情绪得到出口，贼能打这边也没什么损失…… 换个角度来看，这对他而言还能算成是奖励。毕竟他现在状态，和度假也差不多了。 关于这事，其他某些投影也是门儿清。像幽老师，就曾毫不客气地直接将他去找领主要签证的行为批为“得了便宜还卖乖”；同为医疗组的白鹄措辞则要更犀利些，干脆把他的行为盖章成“不要脸的撒娇”。 相比起来，息流和净雨这类讲礼貌的好人，态度就要好多了。不过贼能打估摸着，主要还是因为在战后的表彰大会兼庆功晚宴上，他的贡献得到了安可希的亲口提名和肯定。因此，尽管并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息流等人还是对他保持了一定的敬重——哪怕是在看穿他“不要脸的撒娇”之后。 至于剩下那些投影，则分别属于“我啥都没看懂，所以我啥也不想管”，和“我没看懂，但这不妨碍我看你不爽”两类。前者占比较多，明灯、银钥都属于这类，连带着还包括整个机械组、文艺组和符文组……这么一看，领地内眼神不好的人还挺多。 不过三个大组倒不是因为智商不够才“没看懂”，纯粹是没顾得上搭理他。机械组忙于收拾战后的残局，文艺组天天要去其他女神那里做义工，符文组……嗯，贼能打有理由怀疑，符文组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领地里少了个人。 而银钥，贼能打估摸着，这位应该也不是智商问题。他只是太紧张了——这可怜的娃，至今仍因为领主的女神身份惶惶不可终日，养个鸡都养得魂不守舍。至于明灯…… 行吧，他可能真就是没看出来。不知为何，贼能打对此竟丝毫不感到奇怪。 而后一类，人员的指向性就更明确点。譬如某培植师，再譬如某防具匠。不过他俩的理由也不太一样——金翡纯粹是不爽他能一直顶着随侍的头衔。据贼能打所知，他早在后宫清空之后，就在尝试着给安可希打报告申请随侍位置了。不为别的，就为那独一份儿的荣耀。 而铭铭，则纯粹是因为之前的私人恩怨。 ……好吧，可能也有现在的。不管怎样，反正这家伙一直不太喜欢自己，这点贼能打还是挺明白的。 这也是为啥当初自己拿到那件“请别打我”款上衣的时候，会有种中了彩票的感觉——当然，后来他知道了，这个一举戳中他的设计，实际是自家领主的主意。 另一方面，铭铭也是唯一一位在他开启度假生涯之后，果断采用了非语言攻击方式的人才： 他干脆利落地自觉加班一个通宵，做了件衣服，托安可希带给了他。衣服上面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图案，边上还有一群飞着的小鸟作陪。指向之明显，就差没有把“哈哈”两个字加在旁边了。 就连安可希在转交这件衣服时，眉宇间都罕见地带上了几分迟疑。贼能打却是欣然笑纳，换上的第二天，还十分嘚瑟地跑去领地里转了一圈。 “嗯……圣贼先生，您确定这衣服这样穿，没关系吗？”息流盯着他背上的图案，纠结片刻，还是选择小声提醒，“在下认为，这上面的图案，并不十分适合……” “适合，怎么不适合。”贼能打却是振振有词，如果不是幽灵状态下没法照镜子，他恨不得找面个有倒影的地方，再仔细看上个十七八遍。 “我觉得没有比这个图案更适合我的了。”贼能打对此十分笃定。 息流：“……”不是，你真的确定看懂这图案的意思了吗？ “你难道没看懂这图案是什么意思吗？”这边息流还未将内心的质疑说出口，那边贼能打便已经笃定开口，语气那叫一个稀斩钉截铁，“笼子加小鸟，外面还有一群鸟在飞。多明显啊。” “他不就想说我现在是唯一在后宫里待着的，讽刺我没有自由……” “……”虽然对贼能打的作风已经有了一定的适应，息流依旧被他的直白噎了一下，顿了一会儿，才无力地替铭铭辩白道，“不，在下认为，铭铭先生并没有这种——” “没有自由、不事生产。还住着领主给的大房子，每天唯一要做的就是为领主提供情绪价值。”贼能打干脆利落地将后半句话说完，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他不就想讽刺我是个被领主大人包|养的金丝雀吗？” “我懂，我都懂。啧，真是扎心的评价。” “……”话语再次哽住。息流顿了一会儿，方再次开口，只是这回，他的语气坚定了很多，“不，在下觉得，铭铭先生确实没有这种意思。”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贼能打却是板起了面孔，旋即按住胸口，深深吐出口气，“不管怎样，我还是很谢谢他的祝福。” 息流：“……” 等会儿，他是错过什么东西了吗？不是刚刚还在说讽刺，怎么一下又跳到祝福了？ “怎么，难道你没看过图书角里那些小说吗？”似是看出息流的呆滞，贼能打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跟着一本正经地竖起手指。 “根据小说里的规律，如果一个角色被认为是另一个角色包|养的金丝雀，那么他们之间，大概率就是真爱，是要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的。” 这是他在扫遍大量小说后得出的结论。他愿称之为“霸总-金丝雀定律”。 “……”息流闻言，却是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为什么要搭理这个圣贼呢？ 他不知第几次扪心自问起这个问题。 是工作不够充实，还是学习不够好玩。我有这功夫，为领主再琢磨下晚餐的菜单不好吗？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生命，去搭理这个家伙呢？ 息流克制地呼出口气，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说霸总-金丝雀大概率是真爱。那另外的小概率呢？” 话一问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不料贼能打却是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闻言直接一捋袖子：“这个呢，就得分情况讨论了。” 息流：“……啊？” “两种情况，一种是‘不是真爱’。另一种则是‘是真爱，但是生离死别’。当然以上两种情况，都会导向同样的结果，这个行业里有专门的术语，叫做‘哔噫’。” 贼能打一副相当专业的样子，“后者往往是因为一些离奇的事故，比如‘车祸’啊、‘绝症’啊什么的，有的时候来的莫名其妙的。前者呢，性状则要更加明显一点。” “如果在故事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就发现一个更有‘主角相’的角色出现。那基本就没跑了。” ……所以“主角相”又是什么？ 息流很想问。但他努力忍住了。看来女神的份上，他真的不想将时间花在讨论什么“真不真爱”的脑残问题上。 所幸，贼能打很快也放过了他——刚巧这个时候，领主过来想提一些果干。贼能打立刻阴魂不散地迎了上去，被安可希状似嫌弃地挥开好几次，依旧很开心的样子。 而息流，明智地选择了全程保持沉默。直到看着贼能打跟在安可希的后面一路飘远，方按捺不住地拿出通讯器，直接拨给了铭铭。 “在下不知道领主有没有和您提过这事。由在下来说，或许也有些僭越。”他忍不住道，“但为了所有人的心理健康，下次请不要再利用设计衣服的机会去讽刺其他人了。包括圣贼先生。” “哈？有意思。”通讯器那头，铭铭忍不住嗤了一声，“那家伙向你诉苦啦？” “并没有。”息流据实以告，“他以为您是在讽刺他是金丝雀，并因此沾沾自喜。” 刚准备嘲笑出声的铭铭：“……” “去他大爷的金丝雀，那就是只普通的鸟！”默了一会儿，息流方再次听见他的声音，“当我傻的吗，我怎么会画一只金丝雀给他啊！” “果然。”息流叹息，“在下就知道这是误会。这种讽刺毕竟太过……” “他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铭铭愤怒地说完了后半句话，“谁都知道，霸总是要和金丝雀百年好合的！” 息流：“……” ……所以说，我为什么没事要联系这家伙呢？ 缓缓结束了手上的通话，他忍不住又一次开始了扪心自问。 我闲的吗？？ 而另一边，贼能打快乐的度假生活，也终于在两天后，迎来了巨大的滑坡。 滑坡开始于早上，在他高高兴兴地起床之后——自从击退幽无后，他的睡眠质量也莫名好了很多，虽然有时还是会做些令人讨厌的噩梦，但至少人可以安稳地连睡上好几个小时了。 房间里的东西不算少。除去这两天安可希有意无意塞给他的，大部分都是他本来的所有物，随着他失去实体，也一并回到了后意识空间内。因为心情不错，他还很有兴致地将屋里的东西整理了一番，又挑了件颜色活泼的衣服，而后便径自开门出去，习惯性地打算先在空旷的宫殿中溜达一番。 然而没往前走几步，他便察觉到了不对。 只见与他房间相距不远的另一扇房门，此刻正紧紧关着。 ……无人居住的房间，房门一般只会虚掩，而非关闭。而且他非常确定，自己之前也没动过这扇房门。 这让贼能打的心里微微浮起些不妙的预感。恰在此时，似是察觉到他的存在，那扇门又忽然打开，一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好。”站在玄关处的男人看到他，似是愣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发出低沉的声音，“我是新来的骁勇法师，你应该就是领主大人的现任随侍？还请多多指教。” 贼能打：“……” 没急着回应对方的话，他只飞快地往对方身上扫了几眼，越观察，眉毛挑得越高。 五官深邃，和开劈的奈亚相比，轮廓则要更柔和一些，整体更偏艳丽——符合领主喜好，加分。 发色银白，瞳色银灰。不知是不是被领主改过的，反正肯定很符合她的审美——再加分。 身材提拔，但个头比奈亚稍矮一点——继续加分。 领口打开的程度则差不多。那个肌肉……算了，加分加分加分。 哦对，听他刚才说话的声线，貌似还是个低音炮——贼能打含泪加分。 转眼初步评测完毕，贼能打这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同样客气地冲对方笑了笑：“幸会幸会——开玩笑的，其实并没有感到多有幸。哦对，自我介绍一下，鄙人贼能打，至于职业……嗯，相信你也看得出来。” 他说着，随手用手指在脸上指了指，毫不意外地看到对方的表情微微凝滞，跟着又是咧嘴一笑：“请问你是……？” “俊星。”骁勇法师冷静地给出自己名字，不觉挺直了身子，“领主起的，我很喜欢。” “哦……俊星啊。”贼能打脸上弧度不变，很热情地拍了下手掌。 完了。同一时间，这个念头倏然浮了上来。 直接用了浅白的“俊”字，说明领主看到他时理智已经剩得不多了，搞不好已经游走在取名“男神”或者“男菩萨”的边缘了。不仅如此，还启用了位列领主十大最爱之一的“星”字…… “主角相”。 贼能打脑海中，登时有什么开始滴滴作响。 这一刻，他突然好像有些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主角相”。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贼能打你开门啊！…… 【在？我来还个愿。】 同一时间,领主办公室内。安可希手中的领主手册上，正一行行地往外面跳着字：【又抽到了一个骁勇法师，感恩。给女神磕一个！】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安可希：“……” 【你别和谢熔金学！】她一脸无语地给kp发回复,【话说你不是本来就有个高等级的骁勇法师吗？凑什么热闹啊。】 【你不懂。这叫备份。】另一边的kp那叫一个振振有词,【万一我哪天又想养二胎了呢。或者像你领地的符文师一样，整个不同皮肤的。】 【鲜肉有鲜肉的吸引力,陈年老胸肌也有陈年老胸肌的好。我们应该以兼容并包的姿态去面对这些,这样才能邂逅更多的美好,那种足以荡涤心灵的美好。】 【女神大人,你说我说得对吗？】 ……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安可希抿了抿嘴角，又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笔尖抬起又放下几次，好一会儿,才终于给出回复： 【你开心就好。】 【以及，友情提示，再提[女神]什么的，我可就把你拉黑了啊。】 【包括[好的女神,没问题女神]，明白？】 “……”这次轮到kp那边沉默了，又过几秒,才见她再次回复，文字里仿佛都透着怨念：【你剥夺了我的乐趣。】 【话说回来，你现在算正式上岗了？那你不是真成g了？】 【算不上。】安可希十分诚实，写到一半忍不住又揉了揉耳朵，【我只负责提供办公场地和点心而已。还有劳务派遣。】 这倒是实话。她以前和许镜还有鳞片交易,现在因为小人鱼们元气大伤，鳞片也没了，文艺组基本就是去义务劳动。不仅如此,有时候许镜那边缺人手，她和小耳朵还得紧急补上，帮着一起管理卡池——一张卡都不能顺走的那种。 思及此处，安可希忍不住往旁边瞟了眼。坐在对面看书的许镜倒是镇定，若无其事地将手中书本翻过一页，顺带还从她桌上的盘子里摸走了一枚爆珠草果。 安可希：“……” 算了算了，自家人自家人……她默默在心里宽慰着自己，转头继续往本子上写字：【反正女神什么的也就是个称号，不必在意。】 【诶是这样吗？？】手册对面的kp却是回复得极快，还极少见地用了两个问号。没等安可希做出反应，又啪啪啪发过来一大段文字： 【早说啊，我看现在幸运女神在玩家里讨论度挺高的，这两天还一直给你带节奏呢。还以为这样对你有好处，早知道不费那老鼻子劲儿了。】 安可希：“……” 安可希：【讨论度？】 是说为了抽到骁勇法师而临阵磨枪的拜拜吗？那她确实有感觉到。 安可希默默想着，不自觉地又揉了揉耳朵。kp却道：【这只是一个方面啊。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怎么看聊天区？】 【就之前，你不知躲在哪儿做法的时候，不是有一个瞬间，好多领地都冒出幸运女神的图腾了吗？然后蛙人就集体永久性灭绝了。好多领主投影都亲眼见到了这事，都说是幸运女神显灵了。】 她虽然没见过现场，但被她留在领地看家的两个投影却是也亲眼见过的，至今仍对当时见到的神迹津津乐道。 其实真要说的话，当时希望女神苏醒后的歌声，也是传遍了整个大陆的。不过这就属于有点门槛才能领悟到的痕迹，并非所有人都能将之与希望女神对应，尽管它确实唤起了他们心底某种摇曳的东西——相比起来，那挂在空中的大骰子，就要好认多了。 这也是为何在一切逐渐回归平静后，关于幸运女神的讨论反而多了起来。再加上这两天骁勇法师限时返场，不少人都正磨拳擦掌，甚至做好了倾家荡产强娶的准备…… 于是幸运女神的热度一下涨到最高，在聊天区的存在感，也越发多了起来。 另一边，总算理清前因后果的安可希：“……” 【谢谢你的告知。】克制地呼出口气，她无奈地伸手在耳边挥了挥，跟着再次落笔，【有些事我终于找到原因了。】 kp：……？ 找到什么原因？ 问号当即浮了上来。不过见安可希却没有再往下聊的意思，她便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另一头，安可希又随口闲聊了几句，旋即便合起手册，深深地叹出口气。 “所以这个症状真的没办法缓解吗？”抬手捂了下耳朵，她忍不住看向对面的许镜，“我现在耳朵里都是许愿大胸肌的声音。吵死了。” “只有大胸肌吗？那说明你现在听到的声音还仅限在这个游戏系统里。”对面的许镜面不改色将书又翻过一页，“建议你先做好心理准备。等聆听范围扩展到整个大陆，你听到的就不只是想要大胸肌而已了。” 安可希：“……” 短暂的沉默后，她忍不住头疼地捂住耳朵：“所以到底是有什么办法……小耳朵给我塞了两个符文纸，然而一点作用都没有。我从昨晚到现在就睡了两个小时！” 天知道，睡觉睡得好好的，耳边突然有人声嗡嗡地冒出来是多么操蛋的一种感觉——她还以为是幽无又爬出来了呢。 就是说，怎么，会有人，半夜，向女神，祈求，大胸肌啊！都不睡觉的吗！ “这个世界是半夜，不代表另一个现实也是啊。”许镜对此却是见怪不怪，“而且半夜祈祷怎么了。你不知道有一种很流行的抽卡玄学就是半夜抽吗？” 安可希：…… 这他大爷的是抽卡还是抽笔仙啊！ 整个人缓慢地趴在桌上，她真得是被吵到脾气都没有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其实真要说的话，方法，也不是没有。”淡漠地瞟她一眼，许镜这才缓缓放下手里的书本，好整以暇地开口，“要解决问题，首先得搞清楚原理。而你现在这情况，原理其实很简单。” “这根本就不是症状，而是现象。正常的生理现象。” “……”将头埋在臂弯间的安可希缓缓眨了眨眼，试探地抬起了头，“怎么说？” “你不是已经唤醒了奇迹之骰吗？这意味着你拿回了更多的力量。而且幽无退去后散落的力量，过了这么些天，应当也有一小部分，已经自动消解回归……” 许镜往后一靠，顺势抬头摸了下鼻梁：“最重要的是，你内心已经在接受这个身份了，不是吗？” 安可希：“……” “不好意思，但其实……也并没有特别接受。”安可希默了一下，实诚道，“所以我们能直接把这打脸又矫情的部分跳过去吗？我已经很难受了，真的。” 许镜：“……” 对面的人开始沉默地打量着她，仿佛在思考什么时候以什么角度把她扔进火葬场才比较合适。过了一会儿，方泄气般地呼出口气，干脆道：“行吧。” “简单来说就是，你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力量。同时你有承认了自己的女神身份。所以某些隐藏的生理机制启动，开始帮助你进一步回归——” 她抬手往安可希额头一指：“而作为一个‘神’，聆听信徒的祈愿是基础职能，也是基本技能。只是你现在力量和熟练度都还有所欠缺，所以没法很好控制罢了。” “……”安可希迟疑地坐直了身体，“意思是需要锻炼？怎么炼？” “没必要的，习惯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控制了。”许镜随意摆了摆手，“按你现在的状态，大概也就一两个月吧。” “……大概也就一两个月？”安可希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连着一个月只睡两小时，当初幽无对我下手都没那么狠啊。” “其他的方法也有。比如尽快找回更多的力量碎片。”许镜幽幽道，“你回收的力量越多，对这些东西的控制力就越强。” 安可希：“……就没什么能救急的法子吗？” “或许有吧。不过这个是我盲点。”许镜心不在焉地推了下鼻梁，随即道： “安心，你的力量碎片还是很好找的。留心看看大陆哪里有人忽然特别走运，又或是哪个物种突然还是蓬勃发展，基本就能够确定了。” 她着，再次拿起书本。安可希却是一愣：“动物也受影响？” “怎么不受。影响的方式还挺多的。天降甘霖、天敌暴毙，或者忽然开始进化……” “德勒斯大镰记得吗？就是你一次喝醉酒乱丢骰子搞出来的东西。托你的福，那个物种在进化史至少少走了一百年弯路，末日之后活得比人还好。我住在白梦之城的时候，还能看到不少大镰在地上爬呢。” “……” “我只知道美洲大镰。”默了一会儿，安可希试探地开口。 “差不多的东西。反正都挺强的就对了。”许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还有不少昆虫的翅膀也是这么来的……相比起鸟来说，那些会飞的虫子真的沾你太多光了。” 安可希：…… 那什么，我确定是个正神，没错吧？ 这一刻，安可希突然对这个真相，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不管怎样，解决思路总算有了，虽然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同时，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已大亮，整个世界都渐渐苏醒。她能听到的声音，也明显更嘈杂了几分。 “幸运女神在上，请保佑我今天刷到想要的物资。” “总算到我回家的日子了，但愿一切顺利，幸门！” “女神在上，希望我们领主大人不要发现这个秘密……她已经很不容易了，在下真的不希望她会因这事再添烦忧……” 安可希：“……” 撇开怎么还有投影混进来这事不谈，最后一个明显连收件人都没写清楚吧。怎么这种也归到她这里来，能不能讲点道理。 再次伸手捂住耳朵，安可希闭眼深深吸气又用力吐出，如此几个来回之后，终是克制不住地站起了身，转身朝着身后的幸运女神像走去。 “？”许镜好奇看她一眼，嗤了一声，“这又是要做什么？” “去看看我新抽到的大胸……新的员工，调节下心情。”安可希说着，没好气地拍了下神像手中的骰子。许镜若有所思地点头，眼见着安可希准备进入后宫，忽又似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下，抬手叫住了她。 “离开之前，不妨先做个小游戏？”她偏了偏头，脸上突然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猜猜我是谁？” “……” 安可希正要离开的脚步一顿，旋即抿了抿唇，故作无意地开口：“幻梦？” “很遗憾。”下一秒，却见许镜又啪一下将扬起的嘴角收了回来，看着书页摇了摇头，“又错了。” “由此可见，你的力量确实还有所欠缺。” “……我猜也是。”安可希小声咕哝了一句，趁着许镜没注意，立刻头也不回地往前一窜——下一瞬，人就处在了空旷后宫的上空。 没心思欣赏自己花儿一般的后意识空间，安可希很快便开始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下落。双脚转眼便踩上地面，心中却仍微微泛着波澜。 “猜猜我是谁”——自打许镜状态大致恢复后，这个问题便会时不时地冒出来。然而截止目前，安可希一次都没有答对过。 可与其说是猜不对，不如说，她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猜……因为问出这个问题的许镜，显然还抱持着和她昏迷前一模一样的想法，坚定地认为自己身体里，有两个人格存在。 安可希本来也想过要不要点醒她，然而小耳朵的建议却是不要。她觉得许镜目前的力量也尚未恢复，不该让她多受刺激，而随着力量碎片的回收，或许她自己就会慢慢清醒了。 另一方面，她们也确实没搞清，现在经常面对的许镜，究竟是哪个——是真知，亦或是扮演成真知的幻梦？答案只有一个，但对于现在的安可希而言，确实很难判断，也不敢判断。 因此，每次面对这种“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她心跳总会有些乱……并伴随着阵阵的紧缩。就像是有人一边紧捏着她的心脏，一边往里面加柠檬汁一样…… 反正感觉并不好受。 而这种难受，往往还会持续上好一阵子——就像现在，她人明明已经站在了新来的骁勇法师的房门口，脑子里却还在想着方才的事。 她的思绪是如此之乱，以至于一时并未察觉身体上的某些变化，只抬了抬手，僵硬地敲了敲面前的门板。 ……不管怎样，先休息吧。 望着面前徐徐打开的房门，她暗叹口气，在心里宽慰着自己。 烦心的事情太多了，干脆等出去再说。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就先都别想了，不如好好地洗洗眼睛，放松一下…… 就像kp说的，有些美好，是足以荡涤心灵的。 眼见着一道新鲜的人影出现在门后，安可希轻吸口气，只觉整个人总算振作了一些——只可惜，下一秒，这份振作就结结实实地塌了下去。 “见过领主。” 玄关处，一个挺拔的身影正静静看着安可希。或许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尊敬，他还特意行了个单膝礼，配合着优秀的体态，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令人心折的骑士气息。 ……前提是无视他头上那块方方的四角巾。 对，这位的头上，包着一块四角巾。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个包的姿势……安可希微微张了张嘴，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自己领地的所有影像资料，确认里面并没有任何诸如《秋菊打官司》之类的影片，且就算有，这位连签证都还没来得及拿的小兄弟应该也接触不到…… 而后方轻声道：“你这个头巾，是什么特殊的风俗吗？” “刚见你时，似乎没这东西啊。” “哦，您问这个。”俊星仍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低垂着眉眼道，“这是为了遮住在下的头发。” ……所以为什么要遮头发？ 安可希困惑了。真情实感地困惑了。这么好看的头发，不露出来是打算留着以后穿鞋带吗？ 不过看对方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安可希也就没多问——毕竟才刚接触，她也不想给新人一个太过强势的印象。 因此，在短暂的调节之后，安可希还是抬了抬手，直接招呼着对方起身。 ……然后在看到对方的胸口后，没克制住又倒吸了一口气。 “那什么，不好意思。” 默了一会儿，她终是没忍住，抬起手来，指了指对方被衣服遮得严严实实的胸口：“请问，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没什么。”俊星认真道，“只是在下觉得这样穿比较好而已。” 安可希：“……” 新来的骁勇法师：“……” 安可希：“……” “你，确定？”她忍不住再次开口。 回应她的，是俊星一个肯定的眼神——递出眼神的同时，他还特意抬手，将被绷开些许的领口又拢了起来。 安可希：“……”就他大爷的离谱！ 难以置信地望向对方紧捏着领口的手，安可希默了一会儿，忽似想通了什么，猛地抬手拍了下脑袋。 而后再次抬头，看向面前的骁勇法师。 “行吧，如果你确实比较喜欢这种——和其他骁勇法师不同的衣服，等你出去后，我会让领地的防具匠给你多做几套类似的。” 她笃定地开口，视线遗憾地再次从对方胸口走过：“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就我个人而言，还是更欣赏你之前的造型。” ……这话一出，果不其然，门口的骁勇法师明显一愣。片刻后，又微微瞪大眼睛，露出混杂着惊讶与生气的表情。 安可希观察着他的神情，心知自己多半猜对了，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另外，还有两件事……首先，我想再确认下。那个教你这个的——” 她说着，手指隔空指了指对方的头巾，又指了指对方的胸口：“和这个的傻缺，当时是怎么和你说的？” 新来的骁勇法师：“……” 于是，又数分钟后。 又一扇房门，被砰砰砰地敲响。 力道大得像是在砸年糕。 坐在房间里的贼能打一个激灵，下意识转过头去。几乎是同一时间，门外传来了安可希甜美中又带着几分阴气的声音。 “贼能打同学，麻烦开开门好吗？”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麻烦开开门好吗？” “放心。不打你。真的。” 118. 第一百一十八章 《穿进后宫文后我成了…… 很快,两分钟后。 安可希沉默不语坐在贼能打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大马金刀，怨念深重。 她的旁边,贼能打正低着脑袋给她倒水,倒完就安静站在了旁边，表情姿态，都是难得的无辜乖巧。 ……如果无视他不知为何松开大半的领口，还有时不时揪开一粒扣子的动作的话。 安可希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明明进门的时候对方的衣服只有一粒扣子没扣好，不过转眼,数量就已经激增到了三颗——而且她完全没看清对方的动作，最多就是捕捉到对方闪电般抬起又放下的手臂。 这个动作速度……该说不愧是圣贼吗？ 而就在贼能打不动声色又神鬼莫知地揪开第四粒扣子的时候,安可希终于忍不住了。 “不是,你到底想干嘛？”抬手揉了揉额角,安可希真诚发问,“这扣子惹你了吗？” 贼能打：“……” 贼能打：“没有啊。” 安可希：“那你抠它干嘛？” “……”贼能打默了一下，愉快地说了实话，“因为我试了下,光靠胸肌我崩不开。” 安可希：“……” “但老实说,这不应该啊。”贼能打摸了摸下巴，真情实感地发出疑问，“根据我的计算,应该是能够一粒粒崩开的才对啊。” 亏他还特意将上衣改小了些呢。 “……”另一边的安可希却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贼能打的扣子该不该崩开，这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快要绷不住了。 “扣上。立刻。马上。”她忍不住再次抬手揉了揉额角，“这像什么话，伤风败俗。” 刚刚才神不知鬼不觉弄开自己第五粒扣子的贼能打：“……” 闷闷哦了一声,他这回倒是老实，依言将扣子一个一个又扣了回去。边扣边默不作声地朝安可希这边看，扣到倒数第二颗时，忽然再次开口：“领主昨晚又没睡好？” “……”安可希闻言一怔，过了两秒，方轻轻应了一声，“嗯。” “好可惜。”贼能打眼神中登时流露出几分心疼，“领主大人太不容易了。不像我，昨天睡得可舒服了。” 安可希：“……” 缓缓将目光移向放在桌上的水杯，她忽然觉得，将这玩意儿直接泼出去，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思绪繁乱，以至于没有立刻察觉。现在仔细感知一下，倒是明显能感觉到耳边久违的安静—— 那些吵人的声音，在她刚进入后意识空间时，便已被削弱不少。等到她进了贼能打房间后，更是几乎销声匿迹。安可希不确定这究竟是后意识空间的关系，亦或是贼能打又发挥了什么效果——反正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让她心情一下好了不少。 当然，这并不是她放过贼能打的理由。 “言归正传——俊星那边，怎么回事？”强忍住打呵欠的冲动，她没好气地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好好一个骁勇法师，多健康淳朴的一个人！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她这话是反问句，贼能打却是很认真地思考起来。视线在自己衣服的扣子上看来看去，终于不太确定地开口：“……制止了他在伤风败俗的路上越走越远？” “……”安可希重重顿下了杯子。 “妨碍了领主通过某些视觉效果放松自己的过程。”贼能打从善如流地纠正，“没有考虑到领主心情，是我没考虑周到。” “这个是重点吗？”安可希一拍桌子，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确实是重点—— “重点是你把人家新来的小朋友忽悠得团团转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为了把自己包成你说的那种秋菊头，他把衣服后面用来固定长矛的绑带都拆了，回头还得重新缝上去！” “噗。”贼能打听着，没忍住笑出了声，被安可希瞪了眼，又迅速端正面孔，“我的错。明天我会再找他谈谈的，力求将他错误的思想，再纠正回来。” “不用你找，我给他发了个签证，让他先出去了。”安可希抿唇，贼能打闻言却是暗松口气。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又听安可希幽幽补完后半句： “顺便将他指定为了新的随侍。” “……”这下贼能打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你真的，给我好好反思下……”安可希说着，终是没控制住，原地打了个呵欠——耳边一安静，困意立刻涌了上来。贼能打当即抬眼看去，安可希赶紧合上了嘴，旋即若无其事地起身，假模假样地又训了两句之后，身影很快便从房间里消失。 剩下贼能打一人，呆立在空荡的房间中。片刻之后，方闭了闭眼，摇头自嘲地笑出了声。 ……结果嘴角的弧度都还没下去，便又见安可希抱着几本东西，大喇喇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才刚开始为自己的禁足而悲伤的贼能打：“……” “看我干嘛。”随手将工作用的笔记本摆在房间唯一一张桌子上，安可希那叫个理直气壮，“这本来就是我的空间，我征用下不行。” 贼能打：“……？” 安可希：“……” 沉吟片刻，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将事情解释清楚，谁料才刚要开口，便又听贼能打轻轻笑了一声。 “领主要不坐这边吧，光线好一点——虽然我是觉得都差不多啦，要不要加个枕头？坐着可以舒服些。” 他说着，手上已然多了个软乎乎的枕头，正在往椅背上放。这么一整，反倒是安可希有些怔住了，顿了下，方有些别扭地靠了过去，默了会儿，又主动开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从昨晚起，耳边就一直能听到很远的声音……” “猜到了。”贼能打说着，故作无意地抬了下手，才刚放下，便又听安可希道：“给我扣回去。” 贼能打：“……” 默默将刚揪开的扣子又按回去，贼能打转身又给安可希倒了杯水，顺口道： “领主昨晚睡不好就是因为这个？难怪了，今天看你总是气呼呼的。” “……”我气呼呼难道不是因为你那档子事吗！ 安可希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贼能打倒是坦然，倒完水又去给她拿小毯子，一边跟个理发师傅似地往安可希身上围，一边好奇道： “所以领主在这儿会感觉安静些吗？因为在后宫里面？” “差不多吧。”安可希语焉不详地说着，自己伸手将毯子往下按了按。贼能打细细琢磨了下，却发现可能不止这么回事—— 正常情况来说，为了表达自己恼火，安可希哪怕现在需要躲进后意识空间，也肯定会更倾向于其他的空房间，或者干脆去空旷的大厅；而现在明明还在生气，却还要强行征用自己的房间当临时办公室…… 忽似想到什么，贼能打动作猛地一顿，旁边已经翻开工作笔记的安可希却是心里一个咯噔，立刻道：“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麻烦你马上住脑，谢谢。” 贼能打：“可我都没说……” 安可希：“不想听，谢谢。” 贼能打：“可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安可希：“没意思，谢谢。” 贼能打：“领主你有没看过一本小说，叫做《穿进修仙文后我成了失眠魔尊的独家安眠大师》……顺便一提，这书的男女主最后‘诶去以’了。” 安可希：“……没有，谢谢！” 说完，她又飞快地翻了下旁边带来的几本书，很快便从里面抽出花花绿绿的两本，朝着贼能打扔了出去：“喏，这俩，特意带来给你的。拿着去旁边读吧。” “……！” 贼能打果然一下被她丢过去的两本小说吸引了目光，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安可希登时松了口气——然而还没等她将这口气吸回去，便又听贼能打轻轻“咦”了一声。 安可希一个激灵，再次警觉抬头：“又怎么了？” “……嗯，没事。”贼能打坐在床沿，笑着冲她挥了挥手里刚翻开的小说，“这一本，看简介有些意思，有些惊讶而已。” “……”安可希神情复杂地微微挑眉，想想还是没说什么，转头继续翻开自己的工作笔记。 ——因着耳边久违的安静，延后的困意几乎是一浪一浪地涌上来。安可希清楚现在不是睡觉的工夫，因此只能强打精神，打算抓紧时间，先将手头的工作完成一些。 她的身后，贼能打则干脆躺倒在了床上，一页一页地翻看起安可希带来的小说。依旧是那种言情小说，挺对他胃口的那种，因而贼能打也是看得极快，一目十行地扫下去，没过多久，就翻到了倒数第二个章节。 剩下一个结尾还没看。贼能打默了会儿，却是啪地将书合起，安静放到了一边。正打算再换一本看，却又听“啪”的一声—— 这次的声音，却是从安可希的方向传来的。 贼能打循声看过去时，正见安可希手中水笔往地上滚落，本人的脑袋则是晃了一晃，开始不断往下一点一点。 贼能打吓了一跳，赶紧一个打挺扑了过去。手掌朝前一托，正好托住安可希正往下戳的脑袋，注意到对方闭起的双眼，又不由笑了一下，伸手正要将她叫醒，却见安可希身上忽然泛起淡淡的光芒。 不过转眼，整个人便已消失不见。连带着带进来工作用的文具，也一并消失得干干净净。 ——领主是不能在后意识空间中休息的。一旦睡着，就会直接被传送回空间之外。 贼能打却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事。又过片刻，才缓缓收回伸到一半的手。 “诶，这可真是……”自娱自乐地拍了下手掌，他脸上再次泛起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转身一个人走回床边，又咚地倒了下去，顺手拿过安可希带来的书，百无聊赖地翻了起来。 他这次手气不好，抓到的仍是刚才看过的那本。整个故事其实有些老套，大约就是女主遇到了一个霸总，又很巧，霸总因为某些原因患上了失眠的毛病，只有在女主身边才能睡得安稳。 天作之合。 ……个鬼。 无声地盯着书本插图中暧昧相拥的男女主看了片刻，贼能打毫不掩饰地“嗤”了一声，将书往旁边一丢。转而拿起另一本，无声地翻了起来。 119. 第一百一十九章（小修） 贼能打：先定…… 关于那种祈祷声音被削弱的现象,安可希在离开后宫之后，又特意试了两次。 发现和后意识空间的关系实际不大，决定性的因素,似乎是和贼能打的物理距离。越靠近，听到的声音越微弱。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这确实有够《穿进修仙文后我成了失眠魔尊的独家安眠大师》的。 至于背后的原因，却连许镜也不是特别清楚。琢磨了老半天,也只能给出个初步推测——她怀疑是贼能打身上融合的逆教徒碎片本身就携带着某种针对女神的负面影响,作为投影,他又和安可希天然存在着极强的联系,二者结合，便使得那种负面作用,呈现出了某种微妙的屏蔽效果…… 当然，也只是猜测。毕竟投影这种伴生于领主的生命体，本身就有够奇特，至于贼能打这种混了对家碎片的,更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全新品种。再加上当初净化希望时,连带着繁星深渊的灵魂碎片后也一并净化了个干净,所以也没法再整出另一个圣贼用于实验…… 但管它呢。 安可希对此倒是很看得开。管它什么原因，自己耳边能清净一些就行。 贼能打也因此提前解除了禁足,再次领回了随侍的位置,日常跟在安可希的身旁飘来飘去，晚上也会安静在安可希门口守着,以确保后者能安稳睡上一觉；而为了让他省点力,能挤出一些时间休息，安可希平常也会带着工作溜进后意识空间里，强行征用贼能打的卧室,用作自己的编外办公室。 安静的夜晚或是后意识空间里，往往会给人一种世界上仅存着彼此的错觉。安可希总担心这样会让贼能打又陷入无觉可睡的境地，后者倒是成天精神奕奕，乐此不疲。 他甚至还想要安可希给他一副墨镜，觉得这样更符合自己贴身护卫的身份；安可希倒是真给了，只是第二天就收到了来自几个投影的投诉，说戴着墨镜嘿嘿笑的贼能打太吓人。 没办法，安可希只能折中，给他搞了副平光镜。细框金丝边，戴着倒不像黑大哥了。 ……就是有些斯文败类。 ——而直到一周后，留声城派出去探索悠然港的探险队，传送过来一块女神的力量碎片。这种朝夕相处的陪伴，才总算告一段落。 严格来说，真正将它找回来的，应该是留守在海神教堂里的鱼人们——在幽无退散后，安可希便和小耳朵一起，将一部分已经完全康复的鱼人送回了悠然港的伏波教堂。而正是其中的几个，在爬到教堂顶上晒太阳时，注意到了附近微弱的力量波动，这才将将对应的力量碎片捡了回来，又委托留声城的探险队将它送回。 ……也幸亏那支队伍的带队人正好是雨螺。不然能不能顺利沟通，怕还是个问题。 又很巧，送回的那枚力量碎片，正好是属于幸运女神的，本身又很小。安可希在许镜的指导下吸收后，没费什么大劲就顺利消化融合。而在这点力量的加持下，她耳边终日繁杂不停的声音，也终是得到了些许控制——至少能靠她自己的意志，让它们间歇性地消停上那么一两个小时了。 如此一来，贼能打的值班时间也大大减少，只需要晚上出去陪床……不是，守门就行。白天安可希基本能自己应付。 相应的，安可希进后宫的频率也一下放缓许多，抱着大堆工作本进来办公的场景更是彻底绝版；不仅如此，就在那枚力量碎片被送回来没两天，一直在外奔波的希望女神也终于肯回家看看，带着一群眷族，浩浩汤汤地涌进了领地。 安可希急着安置新来的漂亮姐姐们，又要领地女神两头忙，一时间连脚不沾地，后宫这边，更是很少进来了。 ……因此，在空间里再次撞见安可希时，贼能打还是结结实实地惊讶了一下的。 不过在短暂地环顾了圈四周后，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乐了：“哟，这容光焕发的，您这是又有进项了？” “嗯。刚抽到了两个符文师，进来换下经验石。”安可希直言不讳，“还有，少听点相声。这都学得什么口音。” ……什么相声？ 贼能打一时有些茫然。 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也不想安可希为难。因此，在希望女神和她的一众眷族来到领地后，他就自觉地没再跟在安可希身后了，甚至也不再在领地里瞎晃荡。除开陪安可希入睡的这段时间，他最多就是蜷在休息室里，蹭明灯他们的电视看。 又刚巧安可希往休息室里添置了新的碟片，一种很有意思的语言类节目合集……他闲着没事，跟着其他人看了两天而已。 嗯，而已。 贼能打自我肯定地想着，显然完全没觉得自己的口音出了什么问题。 安可希微微张了张嘴，想想还是没说什么，沉默地转身，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去。 贼能打见状，则是非常自然地跟在了身后，小尾巴似地。一直跟到了走廊的尽头，那个竖着女神像的空旷大厅里。 眼见着神像下方的池水再次自动浮现，他脚步却是蓦地一顿。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安可希却像没注意到似的，自顾自地从神像下方挑出用来兑换的光球，双手捧着放回了池水里。直到手中光球完全沉下去了，她才头也不回地开口： “害怕吗？” “瞧您说的，哪儿有。”贼能打倒是应得很快，“就是单纯地怂。” “那不就是怕。”安可希咕哝一句，眉头无意识地蹙了下，顺手将对应的经验石捞了出来，在手里甩了甩，“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 她半侧过头，深深地看了贼能打一眼：“你从这里跳下去时，都在想些什么？” “……” 这回，贼能打却是陷入了沉默。安可希也不急，就在旁边静静地等着，等了好一会儿，方听贼能打轻声：“在想你。” 安可希：“……？” “……借给我的那本《和病娇纸片人谈恋爱》都还没看完。”贼能打叹气，“可惜了。” 安可希：“……” “不是，你等会儿。”她琢磨了一下，忽然觉出不对，“那本书你不是早就还回去了吗？怎么会没看完？” 说起来，那本小说其实是叶饶的，只是曾被贼能打借走过一阵子。后来安可希和叶饶交易，还特意去问贼能打要了回来，顺道还了回去。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还问过贼能打，那本书还看不看了。对方给了否定的答案，她这才把书拿走的。 贼能打却是振振有词：“我当时是不想看了啊。和我没看完又没冲突。” 安可希：“……”那你能怪谁。 “是啊，也不能怪谁。”贼能打扬起脑袋，长长呼出口气。过了片刻，又再次开口，“领主你看过那本书吗？” “……没有。”安可希抿了抿唇，索性在神像下面就地坐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贼能打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认真道：“那本书，我看到了倒数第二大章。” “在那章里，病娇的纸片人为了救女主，剜出自己的心脏死掉了。灵魂被困在了永远漆黑窒息的黑暗沼泽里。女主则带着对他的思念，筹备起了和男二的婚礼。” 安可希：“……” 这个狗血剧情倒是她未曾设想的，以至于她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评价。而贼能打也没等她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所以我当时直接把书还了。反正结果也就那样了吧。不过这个故事，倒是给了我一些启发……” 他垂下眼来，呼出口气，跟着整了整衣角，也学着安可希的样子就地坐了下来。 “领主，人都是这样的。有些事，哪怕明明知道妄想，却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去希望。” “而我的妄想，说出来不怕你笑话。” 贼能打说着，缓缓笑起来： “我希望在你心里，我这个人——或者这个存在，可以足够得特别。” 安可希：“……” 贼能打说这句话时，眼神难得地认真。看得安可希心头一顿，张口刚想说些什么，便见对方嘴角一收，做出个酷哥的表情来： “或者用你们那边的话来说，那叫什么来着……” “哎对，想起来了，品牌差异化。” 贼能打打了个响指，再次自我肯定地点头，并完美地无视了安可希那欲言又止的微妙神情。甚至还摸出了安可希送的那副眼镜，啪地打开，戴在脸上： “四倍秀儿——懂？” ……坦白讲，不是很想懂。 安可希不自觉地敲打起手里两块刚拿到的经验石，过了片刻，方叹口气道：“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下决心从这儿跳下去的原因。” “这是原因之一。”贼能打直言不讳，“我说过，那个故事给了我一点启发。” 他希望在安可希的心里能足够特别，却也清楚，身为投影，他再特别，也不会特别到哪里去。 他的领主有多了不起啊，光是站在那里就会发光。他不过是伴生在她脚下的影子，黑黢黢的一团，和其他的投影别无二致。 ……不，从实用性和审美上来说，他或许还不如别的投影。 如果不是当初失眠的安可希阴差阳错打开了游戏，自己又走大运轮到了随侍的位置，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对方的在意；如果不是那无数个失眠夜晚的陪伴累积，他甚至都不会在安可希眼里有一席之地。 他现在这一切，本就是走运得来的。只是他天生恶性，总觉得不够而已。 可偏偏他又没法再得到更多……既然如此，那不如趁着这个独一无二的机会，发挥自己独一无二的作用，好来一场独一无二的告别。 毕竟很多小说都证明了。最不可战胜的，永远都是死去的白月光，不是吗？ ……安可希听完他的原因，却是彻底安静了。 “你认真的吗？”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她再次出声，“是什么给你的错觉？” “错觉吗？未必吧。”贼能打板起面孔，认认真真地掰起手指给她算，“《和病娇纸片人谈恋爱》里面，女主就明说了会一辈子记得男主。《盖世王妃》里，男主一开始也是记着自己死去的前妻，把女主当替身——当然后面他就后悔了。同系列的另一部里，则是女主一直念念不忘死去的竹马男二……” “不是。”安可希冷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是问，是什么给了你能当我白月光的错觉。” 贼能打：“……” 上一秒还在呱呱呱的男人，这一秒瞬间安静了。 跟着缓缓“嘎”了一下，整个人往下缩了缩。 “哇哦。”他小声说着，紧紧抱住自己，仿佛一只被敲了闷棍的美洲豹，“怎么说……” “我知道妄想之外的现实向来伤人，但你也用不着当面捅我一刀子吧。” “不然呢，听你把看过的小说一个个数过来吗？”安可希毫无愧疚地横了他一眼，“明灯看得都没你多。” “很好，又被你捅一刀。捅得还更狠了。”贼能打忍不住朝不远处的水池张望了一下，“那里面还能塞人吧？是还能吧？要不我现在跳回去算了，还能给你助助兴。” “……”安可希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容却很快敛了下去。 又过一会儿，方再度开口，话题却又闪电漂移般转了个大弯。 “许镜说，我在你身边时，听不到那些祈祷的声音，是因为你身上有逆教徒的碎片。”她轻声道，“不过我总觉得，或许并不是因为这个。” “至少不光是因为这个。” “……” 什么意思？ 正装模作样观察池水的动作一顿，贼能打脸上罕见地浮现出几分呆滞，却听安可希又淡淡道：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自从我能听到那些声音开始……不，应该是我决定接受女神这个身份开始，我就能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变化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灵魂，或者精神。一个人待着时，总有种抽离的感觉，像是一个3d游戏，突然被调成了俯瞰的第三视角。连带着对情绪的感知，都变得有些迟钝不真切。 原本还算好。只要和别人产生交流，这种抽离的状态就会消失。然而随着那些祈祷声的出现，哪怕是交流，能提供的“落地”也变得有限起来…… 整个人像是被栓住的气球或者风筝，只能一直飘着。 “只有和你交流时不是。”安可希耸了耸肩，语气却很坦然，“怎么说呢……有种双脚踩实地面的感觉。” 至少生的气，都是扎扎实实的。 “……”贼能打闻言，却是更呆滞了。整个人看上去宛如一只被敲了脑瓜崩的浣熊。 那要不……我多气气你？ 这个念头飞快地掠过脑海，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安可希已再次出声： “还有，你可能没发现——但我其实还在生气。真的很生气。” “……” 心跳不由自主地明显起来。贼能打直觉她说得应该不是他制止骁勇法师败坏风俗的事，却又不敢确定。 另一边，安可希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那个时候扑通一下跳下去的，如果是息流，或者是明灯，又或者其他哪位投影……这个时候，我早就签证加经验石一套送出去了。” 呼出口气，她拍拍裤子，站起了身：“我不确定你所期望的‘特别’到底是哪种……但至少在我这儿，能让我气这么多这么久的，你是独一份儿。” “所以，麻烦自信点。别老琢磨什么｀死去的白月光’了，懂？我个不咋看小说的都知道，人活着才有未来——” 安可希说着，突然凑了过来。伸手似要拍拍他的肩，想想却又忽然将手抬高了些。贼能打见状本能地一躲，然而才刚有动作，又生生控制着自己停住—— 乖乖地接下了安可希一个脑瓜崩。 一招制敌。安可希心满意足。礼尚往来地给他揉了揉，转身径自离开了。 余下贼能打一个，安静地坐在原地，依旧像一只呆滞的浣熊，却是手中捧着的那种。 片刻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似地抬手捂了下安可希敲过的地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诶嘿嘿”地笑出了声。 之后的几天里，用明灯的话说，某位圣贼给人的压迫感，突然就强了起来。 脸上天天明媚得像是要去杀人，每天和他一起看电视时，气氛都沉重不少。 而这份令人不安的明媚，在安可希又一次进入后宫给他送衣服后，抵达了巅峰。 原因很简单——和衣服一起送来的，还有本小说。是安可希特意又去找叶饶要回来的，那本《和病娇纸片人谈恋爱》。 “你该庆幸叶饶她正好这段时间回来。”离开之前，安可希还没忘戳他脑门，“不然我还得特意托许镜给她托梦……想想就麻烦死了。” 贼能打被她戳得脑袋一晃一晃，连带着头顶新戴上的粉色兔耳都跟着摇晃。他也没在意，只在安可希离开之后，一个人拎着书，在床边坐了很久。久到头上的兔耳都有些滑下来了，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小心翻到了最后一章。 ——“然后，你猜这么着？” 又一天后，物资仓库入口。 息流正紧绷着一张脸，对照着安可希给的单子，一笔一画地往公告上面登记新的装备名录；旁边是正摇晃着脑袋，在空中快乐蹦跶的贼能打。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那居然是个‘诶去以’！”他毫不介意地晃动着新获得的头饰，“在和男二的婚礼上，女主终究是选择了顺应内心，转身逃婚，点开了封印着病娇男主的游戏——然后，诶嘿嘿，男主就又活了！摆脱了反派的诅咒，支棱起来了！” “虽然没有写到婚礼，甚至连个告白都没有……但管他呢，反正人都在，日子也还长呢。” 贼能打呼出口气，心满意足地仰起了脑袋：“真好，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所以这又关你什么事了？ 隐忍地闭了闭眼，息流强撑着写完最后几个字，起身将更新后的公告挂上。贼能打却是振振有词： “你不懂。这对我而言，是精神支柱，也是很重要的参考资料。” 人家虽说正文里连个告白都没有，但在番外里，好歹还结了婚呢。他在领主心里，那样“四倍秀儿”的一个人，总不至于进度比他们还慢吧。 贼能打充满自信地想着，只觉头顶是难得的一片光明，连头顶的粉红耳朵，都似乎更鲜艳了。息流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沉吟良久，终是叹了口气： “话说在前面。如果您真的对领主做出了某些不得体的举动……您应该知道这会导致多混乱的情况吧？众人的怒火，相信对您而言，也是个负担。” 虽说贼能打这家伙对他说话向来是疯疯癫癫半真半假，不过他毕竟也不傻。为了整个领地以后的和谐，有些事情，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的。 ……退一步来说，也算打声招呼。这样万一哪天他忍不住用法杖去敲人脑袋了，也好有个说法。 贼能打闻言，嘴角弧度却是一顿。 片刻后，又嗤得笑出了声。 “那就火呗，说得好像我在乎一样。” 无所谓地偏了偏脑袋，他在空中摆出个向后倚靠的姿势，单手支在额头下面，脸上仍带着笑，眼里却是没有丝毫笑意： “有些事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能主导我意志的，从来只有领主的意思而已。她想我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她想我停在哪儿，我就停在哪儿，她想我往哪里走，我就往哪里走。” “如果她希望我跨过某些线，那哪怕天塌下来，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跨过去。就是这么简单。” 息流：“……” 后背久违地泛起些微凉意。息流不自觉地绷起身子，蹙眉刚要说些什么，却听贼能打“诶”了一声，面上忽又泛起大大笑容。 “不过你这倒提醒我一件事了。有些事，确实应该尽早思考起来，有备无患吗。” “我记得昨天和明灯一起看了个剧，还挺有参考意义的。好像叫什么，《封神榜》，不知道有没有小说，我先找找去。” “谢谢提醒啊！祝您工作顺利！” 贼能打说着，转身又快乐地蹦跶着走了，头顶的一对兔耳跟着一晃一晃，仿佛春日里的一对花蝴蝶。 剩下息流一个，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微微张开了嘴。 ……所以你说，你没事理他干嘛？ 缓缓伸手按住胸口，息流不知第几次，扪心自问起这个问题。 十二万分地懊悔，且沉痛。 120. 第一百二十章（小修） 去做神吧，做不…… 希望女神,即将到来。 在得到这条消息的十分钟前，安可希本人正忙着和投影开会，小耳朵也抱着本子坐在桌边,身上还特意换了条安可希送的新裙子。 会议的主题是关于领地的进一步改造——虽说随着幽无的退散,领地的生存压力再没那么大。大家的生活质量也有了一定的保障,但这里毕竟是投影们的家，还有靓靓、小人鱼,甚至现成的女神栖息其中…… 因此，安可希觉得,追求进一步改造升级还是挺有必要的。 “行，那再确认一下未来一个月的计划。”会议室里,安可希捧起自己的笔记本,冷静地呷了口搪瓷杯里的水。 “养鸡的范围再扩两百平，也就是在现有鸡圈的旁边，再搭建一个新鸡圈。落成后,我会从地下城引进一批三头鸡。咱们养着试试。” “加工车间再次外迁，搬到领地最西边的角落，填星，这方面你就费点心了。原加工车间则列为未来的健身房选址。此外再扩一个仓库……还有就是把之前用来种爬藤的培植间腾出来，改种蔬菜……” “对了领主,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地表种东西啊？”跃金跃跃欲试道,“反正现在没有天灾了，外面的污染也没以前那么严重。” “自然光下长成的植物,其实别有一番可爱的！” “可以啊,去搭个棚子试试呗。”安可希毫不犹豫地点头，“正好之前的天火，把上面的树都烧得七七八八了……” “是两个。”金翡赶紧纠正,随即故作无意地顺了下头发，“看在希望女神的份上，我才不要……” 话未说完，却似忽然想起什么，有些紧张地看了安可希一眼，话语随即一转：“我是说，我有自己想种的东西，就不和他挤一个棚子了。” “嗯……随便你们。反正材料不够及时报备就行。”安可希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微微蹙了蹙眉，很快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中的笔记上。 “还有就是……地下空间的开发。这个就也先由机械组负责，先把导能管铺好，再进行下一步建设。我的想法是，在那里搞一个休闲度假区。你们有其他想法也欢迎随时补充。” “此外，水域康复中心也需要升级改善。这个就由小耳朵牵头，净雨和白鹄你俩跟进一下。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息流说。”安可希说着，将手中笔记翻过一页。会议桌旁的净雨却是露出一丝茫然。 “水域康复中心？”他奇怪道，“这是什么？鱼人区的新名字吗？” 安可希一顿，这才想起他之前因为忙着修缮采水设备而晚到了一会儿，因此错过了部分会议内容，于是解释道：“嗯，就是改了个更高端的新称呼。因为今后在那边休养的就不止鱼人了，所以就干脆换个名字。” “不止鱼人？”净雨面露思索，“您的意思是……” “雨螺他们的身体并不算完全康复。有时可能得回来暂住一阵。”安可希面不改色道，“此外，幻梦和真知那里也有一部分眷族，需要休养调理，今后也会搬到那里……？” 话未说完，忽然感到有数道微妙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安可希话语一停，抬起头来，正见与会的几个符文师，正齐刷刷地在那儿推单片眼镜，神情皆带着几分复杂。安可希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可能是方才自己的措辞有些问题。 自己直呼其他女神名字顺口了，一不小心就忘了用尊称，这对他们来说，估计有点难以接受？ 安可希默默想着，赶紧解释了一句，说自己只是顺嘴惯了。不想几个符文师闻言，神情却是更加微妙，倒是明灯，清了清嗓子，正色且中气十足地开口：“没关系，我们都理解的。毕竟您与其他女神的关系本就非同一般……” “当然——”不等明灯说完，息流却忽然急急开口，硬生生截断了明灯的话头，“领主大人当然和女神们关系匪浅，要知道幻梦女神大人本就在领地借住的！” 他斩钉截铁地说着，语气里却难得透出几分局促，说话的同时，还不住朝着明灯的方向看去——只是从他那眼角艰难的抽搐来看，安可希很难分清楚他是在递眼色，还是在抛媚眼。 安可希：“……” 果然，又来了。 唇角微微一动，安可希冷眼看着息流在眼角抽搐完后，又开始给其他人递眼色。又瞟了眼微露不满却还是微微闭嘴的明灯，略一思索，索性将手中本子直接往下一放。 “好了，今天会议就到这里了。息流明灯留一下，其他人先回去吧。休息室里有新换到的点心，有兴趣的自己过去拿——” 安可希连连挥手，将所有人送走。直到整间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安可希、息流与明灯三人。 “好了。好好聊聊吧。”安可希坐在原位，两手交叉着往下颌处一垫，平静地望着桌边仅剩的两人：“有没有谁能告诉我，最近领地里，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听她这么说，息流面上明显一顿，过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领主大人，您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是因为你们最近明显很反常啊，朋友。”安可希撇了撇嘴，“不光是你们，还有其他人——一提到和女神相关的话题，不是开始装模作样，就是立刻岔开话题。你们到底在遮掩什么？” 安可希说着，微微眯眼，试图尽可能表现得有威慑性一些——事实证明，这还真有些效果。 明灯姑且不论，息流却是明显坐立不安起来。手指绞起又松开，过了半晌，方下定决心般出声：“领主大人，很抱歉给您带来了困扰。但事情，其实没您想得那么严重……” 【我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怕开罪那位栖息在领地里的幻梦女神——他默默下定了决心，就要这样说。】 【虽然他并不愿意用女神当挡箭牌，更不愿意当着领主的面说谎，但事到如今，总得找个合适的托词。】 【毕竟，绝对不能让领主知道他们已经知道她就是幸运女神的事实——这个才是重中之重！】 【领主对女神的态度素来轻慢，知道自己成了幸运女神，心中肯定就已经遭受了巨大的煎熬。如果再让她知道这事，她搞不好会因此感到难堪。而一个合格的投影，怎么能让自己领主面对如此困境呢——】 “……” 缓缓眨了眨眼，安可希谨慎地抬眸，迅速扫过四周。 ……什么鬼动静？ 虽然不知缘由，但她非常确定，自己刚才绝对听到了某种声音，某种奇怪的声音。似吟诵又似咏唱，声音动听非常。更重要的是，这个突然冒出的声音，明显揭露了某种不堪的真相…… 思及此处，安可希的目光不由又转回了息流身上。后者似乎同样正处在错愕之中，对上安可希的目光后，那错愕却又迅速变成了巨大的惊慌。 “呃，事情不完全是这样！”他慌忙道，“领主大人，请听在下给您解释——” ……不是，现在是解释这个的时候吗！ 安可希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视线很快又落在了明灯身上：“你说的？” “我倒希望。”明灯看样子也被那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不轻，却还是迅速找回了声音，面上甚至露出了一丝不忿，“我本来想替你好好解释的，可他们不让……” 【害得我白白错失一个机会！】 【为什么呢。身为唯一被领主信赖的、第一个知道领主秘密的人。那个时候，最该站出来的就是我，不是吗？】 安可希：“……” 哇哦。 “别、别听它胡说！”明灯脸色倏然一变，“我才没那种幼稚的想法……” 【最好是没有。女生暗叹了口气。】 【毕竟，她也不知该如何告诉对方，第一个知道这秘密的人，根本不是他。这份信赖，本就是一个谎言。】 “……” 得。 望着面前点灯人倏然瞪大的眼睛，安可希无奈地闭了闭眼。 “这事儿我晚点再和你解释。” 她边说着，边再次转头看向四周：“在此之前，我们先把这见鬼的声音解决掉！” 什么情况，是又闹魇灾了吗？ 安可希唇角抿紧，然而几番搜寻，却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略一沉吟，她索性手指一抬，径直唤出三枚骰子——奇迹之骰自打上次使用后便陷入了沉眠，依旧静卧在她的灵魂深处，因此平素安可希最常用的，还是过去的三枚。 安可希仍有些摸不清情况，索性然后两枚基础骰全都滚了起来。旋即从桌上抄起支水笔，对准房间里最昏暗的角落，直接丢了过去—— “嗷。” 伴随着骰子转动和水笔落下的声响，幽暗处衣袂飘荡，一个白色人影，终于缓缓浮现。 一手还捂着额头。 “你这抓人的方式还真是一如既往得简单粗暴。”她小声道，“我还以为你现在不会这个。” “你该庆幸我用的是笔，不是杯子。”安可希本能地回了句，说话的同时却还在打量对面的身影，越观察眼底越是惊异。 那是一名穿着厚重白色斗篷的女性，身量不高，体态匀称。整个人从头到脚，几乎都被包裹在斗篷之中，只露出一个精巧的下巴，与一双削葱根般的手。 明明是没见过的人，看着却有些似曾相识。安可希几番端详，脑海中逐渐浮上一个有些大胆的猜测。 而就在她张口准备确认时，房门忽被敲响，紧跟着，便将许镜自说自话地推门探进头来。 “紧急通知！希望刚才联系了我，说她遇到点问题，需要过来一趟。你赶紧准备一下，等等和我一起去接……人。” 终于注意到低调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白色身影，许镜微微张了张嘴，旋即“啊”了一声。 “很好，看来你已经接到了。” 安可希：“……” 果然。 安可希暗暗咋舌。 老实说，她之前也有设想过希望女神的人类模样，也猜测过她们会在何种情况下见面。但无论如何，她的想象中，都绝不包括被对方私闯民宅这条…… “如果给你带来了不好的体验，我很抱歉。”似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披着斗篷的希望忽然出声，“关于这点，我之后会和你解释。我也不想这样的，真是对不住。” “……” 虽然但是，这话是不是有一些耳熟？ 安可希不自觉地想着，而还没等她搞明白为何眼熟，眼前的人影已经转向了许镜所在的方向。 “还有你，我也得道个歉。什么都没解释都跑了过来……对了，你的状况怎么样？你俩状态都还正常吗……” ……不是，你等等！ 心脏因为希望的话语而紧缩了一下，安可希有些紧张地往前一步，正紧急思索着该如何打断对方以避免她在继续提到人数的事，门口的许镜脸色却已微微变化。 “这事不急，我等等和你解释。我们的状态现在比较奇怪，你看不出来正常的。”许镜匆忙说着，注意到希望不解地歪头，又赶紧道： “总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我那边吧。” 说着又一指旁边不知僵住多久的明灯和息流，抬手摸了下鼻梁：“另外，这俩孩子谁送回去？感觉他们都已经傻了。” 安可希诧异转头。这才注意到已经石化的两人。 老天。 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 明灯僵硬的原因她倒是能猜到，毕竟这瓜娃子向来注重自我价值，“第一”和“第二”对他而言的区别还是蛮大的，至于息流…… 安可希又看了眼面前穿着白斗篷的身影，心里暗叹口气。 也不知“幸运女神就是逊”，和“希望女神是戏精”，这两个事实里面，究竟哪一个给人的打击会更大一些。 “真的是非常抱歉。方才一时间没控制住。” 半天之后，许镜的工作间内。 披着白色斗篷的希望女神端庄坐在椅上，斗篷的阴影之间，只露出一个小巧的下巴，与微微开合的嘴唇。 “也不知是不是曾被幽无污染的原因，这段时间来，我时常会失去控制，做出一些邪恶的事情……这也正是我来求助的原因。” 邪恶的事情……是指以旁白画外音的方式念出其他人的秘密从而导致他人社死吗？ 邪不邪恶不清楚。但谐是真的蛮谐的。 坐在一旁的安可希默默想着，不过因为和对方不熟，便谨慎地没有开口。相比起来，许镜就放肆多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能理解你所说的‘邪恶’。请问具体是指什么，让人丢脸吗？” “若是这样的话，我更倾向于将之称之为恶趣味。” “并不止这样。”希望却是不假思索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能感觉到，我体内，绝对有什么改变了。更加得黑暗、腐化……我原本以为我能靠自己解决，可现在我发现，这并不现实。” “你们已经见识过了，我拥有聆听他人祈愿，以及代发心声的能力。某种程度上，我甚至还能进行对他人的想法进行影响……这种能力，一旦被罪恶的灵魂掌握，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们知道，就在来这里之前，我做了一件多可怕的事情吗？” 希望女神的声音依旧很稳，嘴角却明显抽动了两下。注意到她的紧绷，安可希不由也跟着提起了心脏，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许镜却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嗯嗯，所以你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呢？” 希望女神深吸口气，似是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有了提起这事的勇气：“我蛊惑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让她为我献上了她自制的点心。” “……” 哈？ 安可希一愣。什么？ 另一边，许镜则是啧啧地摇了摇头，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哦，这样。” “确实，这对你来说是有些超过了……不过宽心啦，这不就是天恩以前常做的事吗？” ……哈？？ 安可希又是一愣。所以关我什么事？ “宽心，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宽心？”希望女神看上去却依旧紧绷非常，“你觉得这是好笑的事吗？你好好想想，万一我以后失控的情况加剧呢？” “我现在还只是蛊惑人手中的点心，可谁知道我会堕落到何等污秽的程度。等到有一天，我连小孩手中的零花钱都骗时，一切就都晚了！你明白吗？” “……冷静。我当然明白。”许镜咕哝着，轻轻推了下鼻梁，“可这不也是天恩以前经常做的事情吗。安啦。” 安可希：“……” 六。 她现在已经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了。片刻的沉默后，终是忍不住转向了旁边的小耳朵。 “我以前真有这么恶劣吗？”她小声问道。 “……”小耳朵默了一会儿，冲她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不用在意！】她将本子举给安可希看，【做你自己就好了！】 安可希：“……” 懂了，我就是。 默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再次确认：“我以前算是正神，没错吧？” 小耳朵：“……” 片刻的沉默后，她脸上再次扬起弧度，很快便又再次举起本子。 【神，是不能被定义的。】 “…………” 意思就是其实也不算是吧！ 安可希微微张嘴，张口正要再说些什么，耳边忽又响起了那种似咏唱般的动听声音： 【胸口似是被什么重重堵住，她微微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难以置信，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原来这才是我的本质吗，我该用何种面目，去面对那个不堪的自己……】 安可希：“……” 麻烦闭嘴吧，谢谢。 不管怎样，出于谨慎，希望女神还是打算先在领地中借住一段日子。 领地内有安宁在，可以协助她重新掌控自己；鱼人们产出的净化光丝，对她而言也很有助益。 这事安可希也没打算瞒，索性就连着自己和小耳朵的身份一道，正式公布了一次。就当买一赠二了。 出乎意料的是，大部分投影对此都接受良好，知情后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令人相当欣慰。 安可希不确定是不是息流回去给大家打了预防针，又或是有自己这个案例在前，大家都已经建立起了一定的耐受……但不管怎样，没有骚动，就是好事。 唯一的例外，却是她最为放心的幽老师。 在得知小耳朵的身份后，他便沉默地将自己关进了厕所里。 关了很久。 久到最后安可希都看不下去，亲自去敲门将人领出来，又安排他和小耳朵好好沟通了一次，一切这才消停。 除此之外，一切如常，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运转，领地内的氛围，甚至还比以前要好了不少。毕竟这已经不是举头三尺有神明的问题了——神明就在隔壁，但凡翻个白眼，搞不好都会被人撞见。这种情况下，搁谁不收敛。 至于希望女神的住处，安可希遵照她的意愿，将之安排在了许镜的周边，同一条走廊的尽头。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她俩关系有多好。用希望女神的说法，她纯粹只是希望若有朝一日她真的黑化了，附近能有个及时赶来救场的人。 而相比起尚且懵懵懂懂的安可希，与失忆不多但同样懵懂的小耳朵，明显许镜显得更加健全和靠谱一些。 “行吧。”面对她沉重的信任，许镜的态度则依旧十分随意，“真可惜。我还想说等你哪天黑化到去天恩柜子偷糖的时候，让你给我带一些。” “……”这话一出，不论是被假定偷糖还是假定被偷糖的，都沉默了。 至于希望女神的眷族，安可希在问清大致人数后，则将领地最东的一大片闲置房间都划给了她们——尽管据希望所说，她们并不会长时间停在这里。 她们中的大部分，现在正以女神先遣队的身份，在大陆上奔波忙碌。或是协助地下城对外探索，或是清理聚集的畸形生物和变异植物。这个领地对她们而言，可能更类似于一个疲倦之时，可以回来坐坐，歇脚调整的地方。 “对了，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希望和安可希谈起此事时，顺便还问了句，“她们哪里都去，或许能给你带回来点有用的材料。” “再说吧。”安可希对此倒是不在意，只好奇道，“可她们要怎么过来呢？” 她已经和希望确认过了。那些神仆，本身并不具备飞行或长途传送的能力，除非得到了希望的召唤——可希望又不可能闲着没事，成天待在领地里发召唤。 毕竟她是女神，不是为了刷kpi而天天在平台上发面试邀请的hr。 “如果想要她们自己过来的话，那就得搭建靠谱的传送通道。”安可希面露思索，“领地这边倒是没问题，搞一个传送板并让它时刻保持运转就可以了。可你的神仆那边呢？” “要不，每人发一个传送石再搭一个指引符文？” “那得需要很多传送石了。而且万一弄丢，事情就会很难办。” 希望淡淡说着，微微抿起唇角。安可希琢磨一会儿，突然又有了新主意。 “那如果搞成驿站的形式呢？”她兴致勃勃道，“我们在大陆上，选几个可靠的地点，将传送板放在那里。这样，那些神仆们只要到了指定地点，就可以过来了。” “可以。”希望小幅点头，唇角稍稍抬起了一些，“就按你说的办吧。你想出的办法，总是有效的。” ……你确定？ 安可希暗自想着，忽然想起以前在日记中看到的东西。似是捕捉到了她的想法，希望镇定地补充：“当然，不包括那个一万台魔动发动机。” “这个法子哪怕你现在重提，我照样会骂你。” 安可希：“……” “好的。”她安静地低下头去，水笔无意识地在本子上划了两下，忽又道，“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该选择哪里当‘驿站’……”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各个地下城。一旁正忙着撰写活动文案的许镜却在此时插口： “意思是，要找一个合适的接头地点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有个不错的主意。” 安可希：“……？” 于是。 又一天后。 站在久违的教堂门口，安可希无声地看了看面前爬满藤蔓的厚重石门，又看了看身后那已经被踩出条小径的荒草，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仍是不由感慨地叹出口气。 奇迹商会。 幸运教堂。 上次来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莽得一批。后意识空间里，鼓鼓囊囊地塞着被污染的神像脑袋。 ……这次过来，似乎也没长进到哪儿去。最大的区别，无非就是后意识空间空了，而自己的身边，反倒多出了好些货真价实的女神。 “确定要选在这里吗？”眼看着许镜已经带头踏上了台阶，直直朝着荒废教堂的大门走去，安可希忍不住再次出声确认，“这里很久没人打理了。” “会有的。”许镜却是充满自信，“不是和你说了吗。这个地方，可是我未来要开发利用的重地。” 也是她打算召集玩家们，第一批重建的城镇之一。 不，应该说，已经开始召集了。安可希她们刚进入这里时，就曾远远看见有女生带着投影和两台巨大的拆迁机器人，慢慢往废弃城市的深处走去。 如果是拾荒的话，一般是带探索机器人居多，而并非更加笨重的拆迁办系列。此外，许镜也确实说过，自己已经先以神谕卡的形式，向一部分信仰真知或幻梦的领主发布了地面建设任务，也算是试点运营了。 【说起来，你也跟着来这里。你的工作不要紧吗？】 好奇地在教堂里转过一圈后，小耳朵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问题，立刻将本子往许镜面前递。后者读完却还是叹了口气，瞟了眼同样在闲逛的希望女神，无奈耸了耸肩。 “肯定耽误进度啊，不过有什么办法呢？” “那家伙死强迫症，又不放心将自己交给你俩，我只能跟来了啊。” 许镜说着，抬手点亮了教堂内早已熄灭的烛台，四下张望一番后，最终在祭坛的后面站定。 “那个传送符文，要不就布置在这里吧。够隐蔽，又不至于太偏。万一遇到危险情况，那些神仆也能轻松找到……你觉得呢？天恩？” 等了片刻，没听到回应。许镜不满抬头，正见安可希独自站在靠门的地方，正一边好奇朝外张望，一边不住变动着自己的位置。 许镜：“……” “抱歉打断你。”略一静默，她抬手摸了下鼻梁，“但要跳舞，也不是这个时候吧。” “……不是跳舞。”安可希无奈地看她一眼，脚步随即停住，目光却还是时不时看向门外，“我只是看现在天色都暗了，所以想试试能不能再触发一次……” 许镜：“？” “烟花。”希望却是平静地接口，毫不掩饰自己又听到安可希心声的事实，“她上次来的时候看到了烟花……” “上次？”许镜不解地眨了眨眼，无意间打断了她的话。安可希只能开口补上解释：“是我上次来这里拾荒的时候，触发了这里的记忆碎片。” 她再次转头看向门外：“那个时候，我看到了烟花。来自过去的烟花。” “挺漂亮的来着。” “哦，那个啊。”许镜可算捋明白了，随即笑了起来，“我知道是哪次了。一百五十年前的奇迹恩典节——那时是挺热闹的来着。” “不过有一说一，别在那里试了。记忆碎片只能触发一次。想看烟花不如回去看电视，或者再等它个十几二十年，等人类再次爬回地面……” “诶诶！”一旁的小耳朵却是忽然出声，伴随着手掌挥动的动作，态度坚决地制止了她的话。 ——随着力量的恢复，她现在其实也能发出些声音了，不过大多数时候，她还是更愿意选择聆听。也就在这种时候，才会突然蹦出一两个语气强烈的短语。 而在制止许镜之后，她又立刻拿出本子，很快便将一行话写完，递到了许镜面前。许镜看完，嘶了一声，安可希见状，好奇往回走了几步：“上面写的什么？” “她说，我的说法不对。”许镜撇了撇嘴，“应该说，‘等这座城市重焕生机的时候’。” “可是，什么样才算是‘重焕生机’呢？”希望淡淡接口，“等人口达到了一定程度吗？还是等城市的生产力达到某种阶段？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没必要等到那一天。” “毕竟人类这种存在，不就是到哪里都可以载歌载舞……” 希望不紧不慢地说着。不料话未说完，却被再次打断。 ——只是这次打断她的，却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人，而是从远处传来的一声巨响。 砰的一声。震天撼地。伴随着巨响一起到来的，还有一簇跃起的，稍纵即逝的光—— 教堂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只当是又撞见了什么天灾。等到齐齐窜到门边时，却见远处的建筑间，又一绽光芒，随着崩塌的巨响，倏然在黑暗中闪过。 “……什么情况？”希望微怔，“那好像是爆|炸的声音？” “强拆吧。”许镜镇静地接口，“我们之前见的那妹子，她不是带了两个拆迁办的机器人吗？” “我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但那两个机器人的前臂上都装了炮筒……” “这么晚还作业？”安可希的关注点却是不太一样，“天都黑了。” “可能是怕传送符文过期吧。估计踩着任务死线来的……” 几人扒着门框，讨论得窸窸窣窣。和另外三人不同，小耳朵瞪大眼睛望着门外，却是意外得高兴。 【看烟花啦！】她举着写好字的本子，欢快地在几人中间跳来跳去，【像不像烟花？】 “像吗？”希望对此表示质疑，扭头看向远处时不时跃起的光芒，实事求是，“我只觉得吵闹。” “……”安可希闻言，却是顿了一下。 她其实并没有看清小耳朵本子上写的是什么——教堂内的光线并不好，小耳朵又一直在跳。 不过看她开心的样子，再结合希望的话，她却瞬间明白了过来。 “没有啊。”默了一会儿，她再次转头看向教堂外面，整个人稳稳地站在门内，和她上次来这里时，站的正是同一位置。 视线的尽头，那遥远的火光仍间歇性地迸出，光芒明明不强，远远看着，却莫名觉得明亮。 “我觉得是挺像的。”安可希静静看了一会儿，长叹一声，微微眯起了眼，像只餍足的老猫。 “嗯嗯！”小耳朵愉快地哼哼出声，略一思索，又蹦跶着跳出了大门，站在台阶上，转身不住朝安可希招手。 这下安可希却是真懵了。 “等一下，你不会还要凑近些看吧……别了吧，外面冷诶。而且那声音确实挺吵的……” 安可希试图劝说，但未果。眼见着小耳朵旋身又不断跳着台阶往下走，略一静默，终究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剩下希望和许镜两个人，待在教堂内，一时无言，只齐齐看向不远处不断窜起的亮光。 又过一会儿，方听希望轻声开口： “天恩曾私下找到我，告诉我不要去管你是谁。也不要告诉你，你身体里只有一个意识的事实。” 许镜：“……” 希望话锋一转：“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们那件事？” “为什么要告诉？”许镜却是理直气壮地笑了下，抬手抱起胳膊，“我们以前被天恩压制得多惨你又不是不知道。和她玩这种游戏，从来就没赢过。现在好不容易有占上风的一次，当然得好好把握。” “而且，现在告诉她，就没意思了。不如就先憋着，等她和安宁，都恢复到自己能看出来的程度，再向她们嘚瑟，那才叫好玩！” “哦。”希望应了一声。却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顿了会儿，她又道：“不过，有件事我还是不太明白。” “天恩也就算了。安宁对灵魂如此敏感的一个人，怎么也会搞错。” “……” 话语落下。许镜眼神，却是缓缓沉了下去。 片刻的静谧后，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胸口。 “因为这个身体里，确实曾一度只剩下一个灵魂。” “直到有一天，奇迹降临了。” 什么叫做奇迹？ 余烬重燃、覆水而收、枯木生花。 当那骰子转动，赐下恩典的那一刻，碎片便萌出新芽，谎言便成为了真实。 “啧，这么一想，还得谢谢天恩。” 许镜说着，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鼻梁：“那到时候也不好太得瑟了。诶，我突然觉得我的乐趣少了一半。” 希望没接这个话茬，只静静瞟她一眼，忽而叹了口气。 “难怪她们被你唬得团团转。若非能够听到你的祈愿，单看表现，我也要搞不清你是谁了。” “你不懂，这才是真正有趣的点——对吧？” 许镜说着，抱起胳膊，垂下眼眸。脚下是从门口铺进的清澈月光。 她视线落在了藏在月光中的影子上。那影子却没理她。 只轻轻转向希望所在的方向，垂在身侧的右手忽然抬起，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 像是在说，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