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残游子剑》 第一章长香阁 月照梧桐树,梧桐树的叶子在轻风里摇曳,这夜景撩动阁楼上女子的情思,她独倚栏杆,朱唇轻启,一首诗自然而出。忽有一股风吹入她的胸怀,女子感到寒凉,举头望那冷月,想起刚才的诗句,她已不胜凄凉。 侍女进来,递给女子一封书信,女子打开来看,瞬间将信揉成一团:“又是这些令人生厌的字眼。快拿去,别让这字脏了这月色。”每个月都会有情书寄到长香阁,长香阁主对这些平庸肉麻的文字厌倦,她的一片心全用来思念任公子。侍女一来,她又急忙打听任公子的下落,可没有一个人知道任公子在哪里。 侍女雨墨端上珍菌碧玉汤:“教主,您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灵教教主本是最擅长修行的,可她落入情网,苦苦不能自拔。她摆摆手,雨墨只好退下。 一只洁白的太灵鸟绕着满月飞一圈后落到长香阁上,片刻,这只太灵鸟又旋到教主面前。太灵鸟是教主的宠物,往日教主对它关爱,现在却表现出冷淡。太灵鸟身上洁白的光芒将教主娇嫩的面容照得更加可爱动人,太灵鸟似乎看出主人的忧伤,故意扇动翅膀制造活跃气氛。教主手臂一划,一道星星点点的光带卷到不远处的草地上,草地上出现几盆黄色颗粒的谷物,这是太灵鸟最爱吃的甘谷,它振翅一飞落到草地上享用美食。 教主端过银耳百合羹只吃了三口就放下,取旁边的细瓷杯漱了口。屋子里静悄悄的,怪状的金属兽嘴里吐出轻雾,墙壁上的大钟表一脚一脚地走,床腿上镶嵌的珠子发出幽微的光,教主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直至夜深,她才脱衣睡在床上,轻轻闭上眼。 不知是什么时候了,阁楼外响起太灵鸟的惊叫,随即没有了声音。雨墨被那叫声吵醒,起身看视,楼下的情景令她大吃一惊,草地上布满白色发光的羽毛,羽毛间是鲜红的血液,太灵鸟脖子弯曲地倒毙在一堆羽毛中间。雨墨并不惊叫,尽管她吓得要命,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冲到教主的床前:“教主,不好了,出事了。” 教主忙起身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您的那只太灵鸟不知什么缘故死了,就在楼下。”雨墨大口喘着气。 教主下床随雨墨来到栏杆处,这时的月色带有几分诡异,教主向楼下望去,一阵秋风吹过太灵鸟的尸体,那发光的羽毛随风晃动,教主惊愣在当地,问雨墨:“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雨墨直摇头,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现在是几时了?” “啊,”雨墨猛然醒悟过来,取出怀表,“半夜,正是半夜呢。教主,我们没有敌人啊,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 教主冷艳的外表出现在月光里,风四处吹拂,时不时朝栏杆处袭来,她凝眉静思,究竟想不出是谁残害了太灵鸟。忽然,阁楼旁的梧桐树“轰”的一声倒下,树的枝叶遮挡住教主的视线,她看不到太灵鸟了。树怎么会连根倒下?她们更摸不着头脑。 “我们下楼看看。”教主拿起她的法扇。 “教主,这样会不会很危险。”雨墨有些担心。 “怕什么,我们下去看个究竟。”教主坚持要下去,他快步跑下楼梯,来到倒下的梧桐树旁的空地上,这里四处无人,秋风吹凉了太灵鸟的尸体,那羽毛渐渐没有了光亮。 “教主。”雨墨紧张地看着教主。 教主握紧手中的法扇,向前一挥,“嗖”的一道光过去,打在一块石头上,石头登时炸裂开来。一团红光从碎石间移动到树影后,一闪不见了。教主的判断没有错,对手就在石头后面,当她击碎石头,对手躲闪到其它地方。 “出来吧,怎么躲躲闪闪的,敢做不敢当么?”教主言辞强硬。 自树影后传过来一团红光,这红光突然灿烂地幻化作一个红衣男子,男子笑嘻嘻地看着教主。 “你是什么人?为何这么放肆?”雨墨严厉地问。 “我不是什么高人,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红衣男子仍旧笑着,“我喜欢做些平凡的事。我一般是为自己做事情,我要让我不受欺负,使我的利益不受到损失。” “这么说是我们损失了你的利益?”教主盯着红衣男子。 “不错。”红衣男子朗声说,“这一块地方原本是我的父亲买下的,我的父亲去世后当然由我来继承这块地方。可你们这些强盗却强行占领我的土地,在这里种花养鸟,还建起一座阁楼,”红衣男子仰头看牌匾,“叫作什么长香阁,我看叫长臭阁差不多。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必须搬出这个地方,否则我会让你们这楼化为灰烬。” “你凭什么说这里是你的地方,”雨墨情绪激动,“还说我们是强盗,明明你是强盗,杀死我们的鸟,还弄倒我们的树,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红衣男子依然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做我该做的事情。夺回我失去的土地。” 长香阁所在的这个地方,原本是田地,田地的主人将地卖给红衣男子的父亲,又悄悄与教主做了这笔生意,因此地主从中赚了两份钱。教主得到这块地方,在此建立了花园和长香阁等,也就在这里安居下来。那红衣男子花了钱没有得到土地,心里窝火,又找不到当时的地主,于是大半夜跑到长香阁来闹事。 雨墨强硬地表示:“这块地方是我们家花钱买来的,理应在这里呆着。你也别这么大半夜的来瞎胡闹,还是该回哪儿回哪儿去。” “这个地方我是要定了,你们偏要在这里,就只有死路一条。”红衣男子一招手,立即有两队人跑过来,这两队人手里都有木头棒子,都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你们不要乱来,乱来的话教主会对你们不客气的。”雨墨急声说道。 “过去,绑了她们。”红衣男子吩咐。 “少爷,没有带绳子啊。”其中一个看起来像队长的人说。 “我们只带了棒子。”一个队员说。 红衣男子挠挠头:“那就把她们的衣服扯下来绑。” “是。”两队人涌向前。 教主衣袖一甩,手中法扇划过微凉的夜,一道光袭向带着棒子的人,那些人触光即倒,翻滚呻吟。红衣男子恼怒地“哼”一声,转身跑了。 教主此时只觉身心疲惫,雨墨搀扶她回长香阁。教主睡着后做了一个梦,她又梦到任公子。三年前的一天,教主从书店出来,突然发现天下雨了,雨越下越大,教主没有办法回去。恰巧有一位男子路过此地,教主叫住他,说明自己的情况,男子愿意与她共撑一把伞。这个男子就是任眉,他们相识在雨天。任眉是个读书人,一心想要进入大学院,由于诸多因素,造成他最终考试失利。任眉一气之下离开五鹿城,教主不知他去了哪里。自任眉去后,教主忆起与任公子谈说读书心得的时光,感动不已,念及任公子离去,愈发思念任公子。 教主白天醒来,知道任公子已不在五鹿城。一滴热泪从她的眼角滴落下来。 雨墨从外面走进来:“教主,您还在想他吗?如果您心里还放不下任公子,我愿意为您去寻找任公子。只是您要每天注意饮食,教内的一些事情就够劳心了,再不在饮食上加以注意,身体会吃不消的。” 教主扭头看着雨墨:“你愿意为我去找他?你知道,大海里捞一枚针有多难。” 雨墨很有劲头地说:“难倒不怕,只怕教主您不让我去找。您要是答应我去寻找任公子,我一定尽力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到他。我可不想看着你每天茶饭不思的样子。” 教主嘴角露出一丝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流了泪,伸手拿被角沾了沾眼角,对一旁的雨墨说:“你愿意为我去找一个人,我很感到高兴。可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怎么找呢?” “我呢,就一边问一边找一边找一边问,他肯定是在这个世界上,我努力去找,说不定就能找到他呢。” “只是这一路上难为你。”教主露出歉意的表情。 第二天的清晨,雨墨告别教主,带着昨晚打点好的行李出了长香阁,朝东走去。渐渐到了五鹿城的东城门口,有兵丁拦住雨墨,问:“干什么的?去哪儿啊?” “哦。我出去,找人?” “找人?”两个兵哈哈笑起来,其中一个说:“你找人出去找?你知道出去是什么地方?荒郊野外的哪里会有人,就算是有人也被那野兽吃掉啦。你要说你找野兽我们就放你出去。” “我确确实实是找人。”雨墨递过去几个小钱,听到小钱撞击的叮当响,兵乐开了花,一个兵说:“你真找人啊,我们放你出去没问题,只是警告你啊,这郊外很危险的,劝你别去。” “我不怕。”雨墨说。 第二章黄土地 城外的风景对雨墨是陌生的,她一直陪伴在教主左右,侍候教主的生活起居,没有来过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雨墨脚下的路面坑坑洼洼,走起路来硌脚,习惯在平整的室内地板上行动,乍一来这种凹凸不平的地面,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一开始,雨墨很有豪情地说要帮教主去找任公子,这才刚出城门,她就有些不适应。 路上石子也多,雨墨一个不小心身体仰倒下去,屁股坐在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上,好疼啊。她疼,又不要喊出声,怕被人笑话,实际上这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小树上的鸟儿啁啾,像是在笑话雨墨,雨墨生气,抓起地上的小石头朝小树砸,小鸟惊怕地朝着蓝天白云飞走啦。这时的天气倒是不错的,微风吹拂着一切,可以嗅到野花的芳香。雨墨分明闻到一股臭味,同时觉得手黏黏的,低头一看,哎呀,糟啦,怎么手上有屎。刚才抓石头时竟然触碰到屎,这可真够晦气的,连衣服袖子上也粘有屎迹,难怪这么臭呢。 这个时候,雨墨需要用水把衣服洗洗干净,可是,她又不能回到五鹿城,只好继续走下去寻找水源。雨墨告诉自己,找任公子是远目标,找水是近目标。雨墨坚定信心要找到水。 她全不管路有多难走,大踏步往前迈,行出一里路,没有找到哪怕一滴水。低头嗅嗅衣服,还是那样的臭。忙解开衣服,把沾有脏东西的外衣拿在手里。 太阳在天空移动了下位置,雨墨再回头看,已不见五鹿城的城门,原来已经走出这么多路。来到山根前,这里可以说就没有路,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有的还很锋利,弄不好会割破脚脖子。雨墨露出很苦恼的表情,她都想哭了,想起在长香阁衣食无忧的日子,再看看眼前的荒山野岭,好后悔来找什么任公子。 走了这么多的路,她口渴,肚子也饿,头顶的太阳还是那么热,雨墨泄气地倒坐在一块岩石上。 一只白鸟从她头顶飞过,爪子里有一条小鱼,雨墨望到了那条小鱼,感到好奇怪,突然她惊喜:有鱼,一定有水。雨墨一下子来了精神,从岩石上起来,往前行进。 这里实在不好走,雨墨双手攀着岩石,脚小心地用力踩着石头,这样拙笨地一点点前进。就在雨墨累得走不动时,她听到有水声,就在不远的地方,于是逼迫自己继续往前行。终于在一处圆弧形的石头旁坐下来,雨墨向下望去,碎银一般的水从山石间奔腾而下,这块圆弧形的石头处在相当高的位置,往下望是巨大的瀑布,往上望也同样是巨大的瀑布,这山好高、瀑布好高啊。雨墨在旁边发现一条小溪流,立即跑到溪边,蹲下身来,将那件脏衣服完全浸在水里,先摇晃几下,又用手去搓洗,她一连搓了几十下,手都搓累啦,举起衣服,衣服呈现出干净的样子。又将衣服上的水拧去,找来一根干净的小木棍,把湿润的衣服架起来。 雨墨躺在大块的岩石上休息,插在岩石缝里的木棍挑起她的衣服,旁边瀑布的水奔腾不息。 从一侧山石间走过来一个人,他手里提着一只肥美的鱼,他一边走一边哼着歌曲,突然见石头上躺着一个人,心中自然一惊。这个人近前去看石头上的女人,手中的鱼不安分,用力甩动身体,鱼身上的水甩到雨墨脸上,雨墨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张着嘴的鱼,惊吓地坐起身,惊愣愣地瞧着眼前的男人。 “你不要怕我,我是过路的。”提着鱼的男人看上去不像坏人,“姑娘,你怎么睡在这里。这里水汽大,睡着了会生病的。”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雨墨很疑惑,“这一路没有见到一个人,你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啊,这山这样大,路是很多的。”男人凑近雨墨问:“姑娘,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从五鹿城来,是要找一个人。” “五鹿城啊,离这里好远,你一个人走来的吗?” “就是从这里上来的。”雨墨指指走过的地方。 “啊,你怎么不从那里上来呢?”男人指了另一个地方,“那里有租猴子的,很便宜。你可以从那里租一个猴子,猴子背你很快就能上山。” 雨墨朝男人手指的地方望去,果然见有众多的猴子在那里跳动,它们身上都有衣服,分成不同等级的,有猴子上山快,有猴子上山慢。 “这里是什么地方,看起来乐趣横生。”雨墨不禁问。 “这里叫作黄土地。地方不大,可宝物不少。”男人笑呵呵说,“你在这里呆久会喜欢上这里的,这里可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雨墨默默点头。 男人往前行,雨墨跟在后面。雨墨告诉男人要翻过这座山时,男人表现出惊讶,男人说这座山很险的,而且会有食人的野兽出没。雨墨思忖:“出城门时有兵告诉我郊外很危险,我只是在那里跌了一跤,并没有遇到虎豹豺狼。这时又有人告诉我山上危险,八成是假话。想必他看我是个女子,故意吓唬我取乐。”当即说:“就算有野兽来,我也不怕。” 男人与雨墨在一块剥蚀的岩石处分开,雨墨继续走在自己的路上。又往前行有一里路,天色暗下来,雨墨知道天很快会黑,她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度过漫长的夜晚。 黄土地有个远近闻名的街道,名唤无人街。这里其实每天都有来来往往的人,为什么叫无人街,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老街坊也不知道。还没到夜晚,这里已经有好多商铺、摊位亮起各色的灯,不断有行人穿过灯区,他们像神仙一样悠闲自在。一家酒店生意红火,酒楼外有一个年轻小伙子热情地揽着生意。从无人街上走过来一位白衫男子,手里握着一小罐酒,正往酒店去。揽生意的小伙子立即拦住男子说:“酒店有酒,客观不必带酒。” “带酒就不能进酒楼?”白衫男子有些醉意。 “这是酒店的规定。” “什么规定。”白衫男子搂过那小伙子,捏住他的嘴,将手中的烈酒全倒进小伙子嘴里,然后推开小伙子大笑着往酒店走去。 刚进酒店大门,白衫男子就问有没有鸡,店员说没有鸡,只有鸭,白衫男子就要来烤鸭,又问有什么酒,店员说随风倒,白衫男子说来二斤。 第三章执牛耳 香喷喷的烤鸭被一位衣着整洁的服务人员端到白衫男子面前,白衫男子满脑子是烤鸭,他的口水充满嘴巴,伸手拿起烤鸭,拽过随风倒酒,大口啃下一块肉,喝下一大口酒,他赞美: “这肉是好肉,这酒是好酒。” 从外面进来一位青衣男子,见白衫男子手中有酒肉,食欲袭来,问道:“店家,这是什么鸡的肉,如此肥大,香味真足。” “这位客官,里边请。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美食,叫作大丑鸭。这鸭样貌虽丑,可吃起来贼香。” “闻起来就够香的啦,吃起来一定赛过活神仙。”青衣男子在一把红木椅上坐下,“这鸭是怎么做出来的?十里飘香呐。” “回客官,这鸭我们是不杀活的,把一只活鸭杀死,太残忍,那样的事情我们不干。我们的鸭肉全都是死鸭子做的,而且是用牛粪烤的。我们的老板就是水乡之人,在他的家乡,有很多种类的鸭子,当鸭子死掉,那里的人们就把鸭子带回家,割出干净的肉来,点燃牛粪烘烤鸭肉。大丑鸭就是传统的牛粪烤鸭。” 白衫男子“哇”的一声吐出吃在嘴里的鸭肉,“店家,您这鸭是牛粪烤的?这我可接受不了。啊,怎么不早告诉我?” 店家很有礼貌地说:“您没有问,我没有说,这位客官问了,我便说了。可见您是外地人,不习惯我们这里的美食,可要向您介绍我们的食品,我们这里不仅有牛粪烤的鸭,还有牛粪烤的馒头、红薯,都是这里的美味。” “罢罢罢,我不吃就是。我是不习惯吃这拿屎烤的东西。”白衫男子极为厌恶地用随风倒酒漱口。 “这位公子不习惯这里的美食也难怪,想必是刚来此地,时间稍长就习惯啦。”青衣男子笑吟吟。 “还有我们这里的饮品也是绝佳的,”店家继续介绍,“这随风倒酒后劲很大,是由猪大肠、驴大肠、狗大肠等浸泡而成,所以也叫作大肠酒。这大肠酒……” 白衫男子立即喷出酒来,捂住嘴就要吐,双眼内全是受不了的泪花。 “这位公子,”青衣男子缓步过来,“何必这么大动静,你这样厌恶地呕吐,会影响老板的生意。” “我、我从来没吃喝过这等美食。”白衫男子由衷地说出这句话。 “看你是一位书生,在哪里就读?准备考取哪个学府?”青衣男子关切地问。 “在下任眉,曾在五鹿城读书,考试落榜,便云游到此。来到此地,真是觉得水土不服。” “哦。我是这里的一位书生,学习上一塌糊涂,如果有时间,能否和我一起学习,共同进步?”青衣男子愿意与任眉交个朋友。 “如此甚好。我正有好多知识需要学习巩固。如果可能,我愿意在这里参加考试。”任眉似乎忘掉了酒肉的不适应。 两人出酒店,来到无人街。这街上的喧嚣笼罩两人,两人向左进入来往的人群。小河边上有块地方被人挤得水泄不通,时不时从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任眉不知是什么情况,青衣男子则有些兴奋地朝人群跑去。任眉问那里是做什么的,青衣男子马蚊回头说看了就知道啦。 任眉也挤着去看,人很多,任眉费了好大的劲才挤进去一颗头。这时,他看到一只黑牛站在场地中央,黑牛背后一个赤膊男子手拎红布引逗猛牛,这牛猛地一转身,朝着赤膊男子冲撞过来,赤膊男子并不慌忙,也向黑牛扑去,一只大手锅盖一般按住黑牛的头,另一只手扳住黑牛的大角,与黑牛僵持在场地内,忽然赤膊男子跳起来,骑到黑牛的背上,胯部用力,把黑牛坐卧在地下,赤膊男子的一只大手死力按住黑牛的背,这黑牛几番挣扎,竟是不能够站立起来。赤膊男子更加用力的用那只大手按住牛背,另只手紧抓牛的大耳朵,黑牛“哞哞”叫了起来。围观的人群又发出一阵哄笑。有不少人向赤膊男子抛掷钱币。 赤膊男子拴好牛,向众人行李:“各位看官,如今战乱频繁,在这里摆摊卖艺也是不容易,各位能来观看也是令人感动的。今夜给大家带去欢笑,是我愿意的。谢谢大家的赏钱。”斗牛到这里就结束了。人群中的人一点点散去。 正在此时,一匹马呼啸而过,后面跟着带刀的兵。任眉和青衣男子马蚊以及斗牛的赤膊男子向旁边躲了躲。赤膊男子感叹说道:“这些兵好是嚣张,听说前几日就有兵在菜市场当着买菜人的面强奸一位少妇,强暴后又把那女人给杀啦。这事情发生,谁也不敢插手去管,不了了之啦。嗨呀,这些兵,野蛮的很呐。” 马蚊望尘良久,转身对赤膊男子说:“你好大的力气,居然可以制服一头牛,不简单的。” “唉,有这力气只不过混口饭吃。谁不想干着轻松的活拿着高的工钱。有时候不得不做苦恼的事情,人都是被逼的。” 马蚊递给赤膊汉子一些钱币:“这些你拿着,你确实挺不容易的。你的表演很精彩。”赤膊汉子接过钱币感激再三。 马蚊带着任眉继续往前面去,逐渐来到一所简陋的小屋旁,马蚊指一块木门给任眉看:“我家门有些破,见笑啦。” 马蚊上前打开门:“进来吧,来陋室瞧一瞧。”任眉跟着进去,一股阴湿之气袭来,这房子门窗朝北,室内终日难见阳光。进屋后,马蚊点了一盏油灯,暗淡的灯光里有一摞书籍,自然是马蚊学习的课本。马蚊叹气说:“这些书都不好读的,今年又要参加大型考试,也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任眉深有同感,他坐下来说道:“寒窗苦读想考取功名,谁都图个富贵荣华。”马蚊说道:“是啊,我们没有斗牛汉子的力气,再不能学有所成,就只有跳进河里喂鱼。” 他们俩在豆大的灯光里谈说学业上的事情,越谈越投机,不觉已至深夜。任眉睡在床上,马蚊则在宽大的书桌上安寝。 第四章上学堂 马蚊要在七天之后参加考试,这几天都在加紧学习,为鼓励自己,他去酒店买烤鸭吃,在那里遇见了任眉。任眉对马蚊的学习有一定帮助,他们在一起可以谈论学习上的事情。 下午,屋外的空气清爽宜人,马蚊坐在一块石头上翻看一本线装书,这书记载很多地方的地形地貌以及气候特征,是考试必考的一个科目。马蚊对一旁的任眉说道:“据书上记载,有个叫黄土地的地方,宝物极多,亦且那里的一座上很是奇特,这山一半黑的,一半是白的,显然是不同岩石拼接而成,远看此山,它像一个脸,当地人取名此山为鬼脸山。山上山下都有宝藏,一些人在那里挖到珍贵的宝石,从而发家致富。很多人慕名到黄土地,为的是在那里找到宝物。也常有人因为争夺宝物而丧了性命。”马蚊意犹未尽,“听说去了黄土地的人就不想离开那里,就想在那里长久地生活下去,那里不仅有宝物,还有漂亮的姑娘、俊朗的小伙、秀丽的山水。不知道这些说法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我愿意去那里看个究竟。” 关于黄土地的信息,任眉在读书时也学到过,当时他也想去寻找黄土地,可因为种种缘故未能去成。马蚊的讲话点燃任眉的兴趣,他激动地说:“这黄土地我早就听说过,一直想去这个地方呢。只是现在你学习紧张,等你考完试有了时间,我们一起去黄土地。” 马蚊点点头,继续学习手中的书。 一天的清晨,马蚊叫醒睡在床上的任眉,惊喜地告诉他自己考上了一个学堂,学堂离无人街不远,任眉迷瞪着眼睛,说了句“祝贺啊”就又躺倒睡觉。马蚊跳上床,取来新衣服,在屋子里洗了个澡,最后还剩一盆清水,马蚊端起来泼到任眉身上,任眉惊叫着起来,半天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恼怒地说:“你个死蚊子,搞什么鬼!”马蚊笑哈哈说道:“我考上了离这儿最近的一个学堂,三天后就可以过去入学。怎么样?哈哈,我好高兴啊。”任眉落汤鸡一般坐在那里,躺倒睡觉时发现已经睡不着。 马蚊如愿进入学堂,他觉得学堂的一切都是清新的,就连西南角上的茅房也显得那么的有文化。他从学堂带回家几本线装书,都是讲说地理的。一见任眉马蚊就热情地介绍他的课本:“这是全国的地图册,这是全世界的地图册,这里有详尽的神奇地方的介绍,看,快看,这里就有黄土地,这黄土地就在我国。”任眉看着马蚊手指的地方,惊讶地说道:“不会吧,黄土地在这里?这里不是五鹿城吗?怎么离五鹿城这么近?啊,五鹿城与黄土地中间是一座山,我知道了,黄土地的人把这山叫作鬼脸山,五鹿城的人把这山叫作五鹿山,这山确实很大的,据说没有人能翻越这座山。” “哎,任眉,你给我说过,你曾经就在五鹿城啊。” “我是说过。可我不是刚才说了吗,没有人能翻越五鹿山。我要能从五鹿山上跳过去,早都到了黄土地啦。” “哈,既然你也没有去过黄土地,一定对那里有很大的好奇心。我很快有一个假期,不如一起去黄土地吧?” “可是怎么去呢?”任眉皱着眉头。 “我们先骑马到五鹿城,在从你说的五鹿山上翻越过去就能到达黄土地。”马蚊的血都热了。 “说的倒挺容易。你是没见过五鹿山,那山实在大、实在高,没有人能过去的。” “你不要泼凉水啊。什么叫没有人能过去,我们就偏偏翻越过去给世人看看。”马蚊说起话来血往上涌。 “什么叫我泼凉水,是你刚才泼凉水啊。你看看,我的头发现在还湿着呢。”任眉说过,马蚊哈哈笑起来。 “我上学没有空,嗯,这样吧,你去买两匹马来,等我的假期来临,我们就骑马去五鹿城,然后翻越五鹿山。” 无人街西头往北有条小巷子,穿过这条小巷可以到达菜市场,过了菜市场就是马厂,那里有较多品种的马,供有需要的人士挑选购买。 任眉顺着马厂内的小路往前走,旁边有马厂的导购给任眉介绍马,这一路走下去,任眉对马产生了新的观念,此时的他才认识到以前自己根本不懂马。 马是什么?是动物。这是简单的一个说法。更深层次的说,马是交通工具,是一个人地位、品格、性情的象征。懂马的人都知道这样一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马上高。 任眉决定挑选两个像样的坐骑,作为去五鹿城的交通工具,要求是奔跑速度要快,不能懒惰。 “这匹枣红马怎么样?”任眉觉得没有表达清楚意思,加了句:“跑的怎么样?” “跑的没有问题。”导购一副自夸的模样,“这马跑起来像电,像风,你不信可以试试,试骑又不要钱。” 任眉决定试一试这马的速度,他进入马圈,牵出那匹枣红马,左脚踩在马镫上,奋身一跃落到马背上,目视前方,扬鞭策马。枣红马一声惊叫向前猛冲,马蹄得得,烟尘四起,这马奔跑起来强劲有力,不一时已奔出一里多路。任眉勒转马头,将马骑到马圈旁。任眉翻身下马,摸摸马鬃表示喜欢,那马打了几个响鼻,扬起头目视苍穹,神气非凡。 “这马骑起来果然厉害。”任眉不愧是读书人,用“厉害”二字巧妙地概括了马的英俊、潇洒,还有它风驰电掣的速度。 任眉从这个马厂购得两匹马,一匹枣红马,一匹雪青马。任眉牵着两匹马往马蚊的学堂走,恰巧马蚊下学行在路上,远远看见任眉牵着两匹马,立刻兴奋地跑上前,“你这家伙,买了两匹不一样的马,哪匹更好骑?” “这匹枣红马试过,这雪青马没有试过。”任眉如实说,“这枣红马速度十分了得,一步可以跨出数丈,像飞一样。” 马蚊的假期很快就到,他要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去黄土地获得无限的乐趣。 第四章不平凡的假期 这是一个刮大风的上午,无人街上的行人很少,马蚊和任眉知道,大多数的人钻在屋子里躲避大风,然而对他们两个来说,这样的天气不出来是愚蠢的。任眉牵着枣红马,马蚊牵着雪青马,他们经过被风吹凉的无人街,向东走向被尘土掩盖的蜿蜒老路。马蚊知道去五鹿城的路,任眉当然也知道,受马蚊的感染,任眉对翻越五鹿山很有信心。但翻越五鹿山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到底他们能不能翻越五鹿山,没有人知道。 那匹枣红马显得很健硕,颈上的马鬃不知被任眉抚摸了多少次,那匹雪青马像枣红马一样精神,迈着强劲的步伐,摇晃着威武的身躯。远处也出现几匹马,那些马奔跑的速度很快,马跑过的地方都升起烟尘。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几匹马就已经掠过任眉和马蚊,向着无人街奔驰而去。马上的一个兵从马上跳下去,差点没有摔倒在地上,拉着一个逛街女子的手就往怀里搂,其他在马上的兵观赏着呵呵哈哈的笑。兵骚扰民女的事情任眉和马蚊听斗牛的汉子说过,今天,他们在远处是亲眼看到了。这样的事情,看到的人几乎都管不了。 “这是一个乱世,由他去吧。”马蚊说着跳上马背。 任眉似乎不情愿地也跳上马背。两匹马在尘烟里奔跑,只一会儿的工夫,离无人街已经很远。 沿着河流前进,到达一块土丘上,土丘上长满青草,土丘前方是一个小树林,树木的枝干笔直挺立,树下有一层明亮的落叶,一侧的流水柔软清新,将岸边的树倒映出清晰的模样。任眉和马蚊在此地停下来,他们是要在这里饮马,马饮过这里的水后,任眉和马蚊想要坐在草地上休息。当他们躺在草地上歇息时,听到小树林有人喊救命,他们转身去看,见树上绑着一个人。这是个年轻的男子,他上身赤裸着,胸腹有鞭子抽打的痕迹,他看到任眉和马蚊又喊了两声救命,声音沙哑,气息奄奄。 任眉和马蚊连忙赶过去,任眉伸手解开绑着男子的绳索,男子被解救到草地上。 “你怎么被绳子捆到树干上去啦?是什么人对你下狠手?”任眉问。 “我是贩枣的,从这里经过,没想遇见几个强盗,他们抢了我的钱财。我骂他们,他们就把我绑在树上抽我。我被绑在树上有三天三夜了,我的肚子好饿,我现在没有精神。” “这么美丽的地方竟然有强盗,真是大煞风景。唉,看你伤弱成这样,真不忍心丢下你不管。”马蚊同情地说。 “你们可不要丢下我不管,帮帮我,帮我找些食物来。我会感激你们的。”饿汉子请求。 “你放心,我们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任眉说,“我去给你逮条鱼,给你做烤鱼吃好吗?” “啊,谢谢,谢谢。”饿汉子露出很感激的神情。 任眉来到河边,往水里看,并看不到鱼。他沿着河岸走了几步,低头往水里看,还是看不到鱼。回头对马蚊说:“喂,你过来,你能从河里逮到鱼吗?” 马蚊跑过来说:“我试试。”马蚊俯下身向水面看,看不到有鱼游动的迹象,沿着河岸行走俩步,俯下身,还是看不到鱼。马蚊脸上露出抱歉的神情,向饿汉子说:“我们都是书生,逮不到鱼。我们也都不会游泳,逮不到鱼。” “意思是吃不到鱼啦?”饿汉子失望地说。 任眉和马蚊诚恳地点点头。饿汉子头一歪在地上不动弹。 “他死了?”任眉惊慌地跑过去。 “不会是饿死了吧?”马蚊奔过去。 马蚊听听汉子的胸膛,肯定地说:“他还没有死,是晕过去了。唉,他真的很饿,我们快去给他找食物。” “我去吧。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能吃的果子。”任眉心里很着急。他骑上枣红马,向远处而去。 大约半个时辰,任眉扛着一枝桃子来啦。他们的马健步如飞,很快到达饿汉子身旁,任眉溜下马来。立即弄醒饿汉子,把几个大桃子递到他面前。汉子真的饿啦,拿起桃子就啃。这桃又大又软,吃在嘴里甜甜蜜蜜。他一连吃下六个桃子,站起身,抚摸肚子,露出愁苦的表情:“我、我有些撑,肚子胀、胀,吃、吃太猛啦。” “没事,揉一揉,揉一揉。”马蚊出主意。 这个男子在马蚊和任眉的救助下恢复了力气,马蚊告诉恢复力气的男子:“往前就有一个小城,那里的无人街可多人啦,街上有很多商铺在招工,包吃包住的。这里有些小钱,你先拿去,有什么困难用得上。”那汉子拿过钱乐颠颠地去了。 他们的马儿已经歇足了劲,两人跨上马,策马疾驰。任眉很享受在马上的感觉,浴风疾行,无拘无束。马蚊策马加快速度,任眉催马追赶。二人骑马往北而去,渐渐远离河流。 这一天,马蚊和任眉见到了骚扰女性的兵、被强盗绑在树上的枣贩子,两人没有把兵怎么样,不知道兵有没有把那个女人怎么样,令他们感到欣慰的是,他们帮助了受伤且饥饿的男子,并给了他一些钱,男子获得了生命的自信。 天边的日头落下去,夜悄然降临,任眉和马蚊来到一段破烂的路上,这里是五鹿城的东郊,任眉熟悉这里。他欢快地跟马蚊说:“我们到五鹿城啦,我们可以到城里找个宾馆住下,明天就去翻越五鹿山。”马蚊有些顾虑,他说:“我们的马怎么办?总不能牵着马翻山吧?”任眉想了想,说:“不如我们把马买掉吧,我们是不能带马翻山越岭的。”马蚊同意任眉的想法。 两个人牵着两匹马,走在黑夜的路上。他们进入五鹿城,这里夜晚的街道灯火通明,与无人街有一拼。马蚊看到街道两侧有卖糖葫芦、棉花糖之类的吃食,着急地问任眉:“这里哪儿可以把马卖掉呢?我们明天要登山的。牵着匹马简直就是累赘。”任眉回忆在五鹿城读书时的日子,他隐约记得北边有个卖宠物的商铺,具体哪里有收马的,任眉还真不知道。 “这马卖给谁呢?”马蚊担忧地问。 “我不知道哪里有收马的。但我知道北边有个买卖宠物的地方,不如我们到那里去看看吧。” 第五章谁都没有病 宠物店门口,牵着马的任眉和马蚊站定,任眉首先进入宠物店。老板像迎接其他客人一样露出笑脸面对任眉,任眉当然也回应一个笑脸。当老板知晓任眉的来意后,摇了摇头。任眉坚持要将马匹卖给宠物店的老板,老板推脱不掉,随着任眉出了宠物店来看他的宝马。老板认得那马的品种,知道确实是好马。可很少有人将一匹马养在屋子里作为宠物。老板说出为难的地方,任眉则以方便的出行来引诱老板。老板出门坐马车,买菜、水果步行一段路就可以办得到,买匹马对他实在没有多大用处。最终,宠物店的老板拒绝购买任眉和马蚊的马。 受了点小打击的两人牵着两匹马在街上晃悠,街道上的人大多很悠闲,他们两人却有些愁眉苦脸,仿佛出现在这个地方是不合适的。两人想要一起翻越五鹿上,可他们舍不得丢弃手中牵着的宝马,他们决心卖掉马换得一些钱,这其实是一笔不小的钱。宠物店老板已经表明了心态,他用不着马,因为不需要,所以不买马。两人接着找下一个卖马对象。 任眉想起吃的大丑鸭,他灵机一动要将马卖给饭店。他们找到一家烤鸭店,言明要将马卖给后厨。店里的伙计称这是一家烤鸭店,不接受鸭以外的动物。任眉和马蚊又找到一家驴肉店,驴肉店的老板刚好在店内的大厅里,老板出来看马,说:“马倒是好马,可马肉不能吃。”老板还教育他们两个一顿:“你们两个,这么好的马不骑,却想处理掉。你们找错对象啦,如果你们找到一个需要骑马的人,那这两匹马很容易出手。你们竟然找到饭店,你们想让我们杀掉这马吗?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是屠宰场。你们赶头驴过来也是没用的。” 任眉与马蚊在驴肉店老板这里长了见识,他们决定找真正需要马骑的人。任眉与马蚊找个地方拴起马,去街上见到人就问:“我有马,你需要骑马吗?” 街上人很多,任眉与马蚊一个个问下去,都没能找到需要马的人。 从高大的牌坊处过来一个背后插把扇子的男子,这人一看就是纨绔子弟,任眉跑过去,笑脸对着他,说:“您需要马吗?” 这个纨绔子弟立马来了兴趣,他低头问任眉:“您有马?我当然需要马啊。” “我有马,两个,你可以随便挑,你也可以全要。”任眉感觉到找对了人。 “有这等好事?”纨绔子弟笑嘻嘻说,“快带我去见你的马,我需要马,我当然需要马。” 任眉带纨绔子弟到拴马的柱子前,指两匹马给纨绔子弟看,纨绔子弟左看看右看看,说:“这就是你的马啊?唉,这马在我看来属于中等马,不是极品的马。我对你们这两匹马不大感兴趣。” 任眉一听这话,泄了气。马蚊上前说:“这位爷,您对什么感兴趣呢?” 纨绔子弟用扇柄挠挠后背说:“我呀,对斗蛐蛐感兴趣,对女人感兴趣,对游山玩水感兴趣,就是对这个马嘛提不起精神。” “你看这马可有精神啦,你看看这腿,你看看这肚子,你看看这马尾,还有这鬃毛,”马蚊极力夸奖马,“哪儿都很精神呢,你看着它就会有一股子劲。” 纨绔子弟瞪着一匹马的双眼,又瞪另一匹马的双眼,转头对马蚊说:“抱歉,我不喜欢它们。”如此,任眉和马蚊又丢失了一个客户。 他们在街上继续游荡,一直问人需要马吗?街上好多人都回答不需要。两个人感到身子软软的。 任眉对一个肥胖的女人说:“你需要马吗?”肥胖的女人回答:“我这么胖,骑在马上,马能受得了吗?”任眉立刻说:“这马很健硕,载你肯定没问题。”肥胖女人还是不大相信,她问能不能试。任眉一看有戏,就马上说:“能试,能试。”引着配胖女人去试马。 那女人一脚踩在马镫上,身子使劲往上起,任眉和马蚊扶住她,好容易上去。这马载着肥胖女人,显得轻松自在。而在此时街上突然很乱,任眉和马蚊转头去看,原来是一队兵跑过来,路上的人必须在瞬间撤离。那些兵向任眉这边跑过来,肥胖女人的马受到惊吓,慌张地跑起来。这马一跑,肥胖女人开始喊叫,原来她并不会骑马。马跑有数步,肥胖女人便从马上钝重地摔下来。 这胖女人呻吟几声后,起身骂街:“你们什么贼兵啊,慌慌张张跑什么?你们怎么这么放肆啊,你们做下多少坏事,居民屋你们烧,民女你们骚扰,人的蔬菜水果你们抢去,你们是什么破兵啊?” 有个兵过来,这个兵看起来是个头头,说:“调戏民女也不调戏你这样的啊?刚才是那匹马调戏你呢,跟你开了个玩笑,看把你急成个这样。”这个兵认为自己说出了一个极为幽默的句子,一脸得意的表情。其他的兵听到这个兵调侃的话,哈哈哈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有病啊?”肥胖女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立即有老者过来劝说女人:“他们也不知是谁的兵,但我知道,穿这种服装的兵厉害,咱惹不起。孩子,咱总躲得起吧。” “我看是你有病,而且病得不清。你看看你那张嘴,长得像臭水沟,你看看你那耳朵,像两块臭豆腐,还有你的眼睛,分明就是臭鸡蛋。”这个小头头说完这话,自己先笑得直不起腰来。 胖女人面红耳赤,觉得自己受到极大的羞辱。拽过老者的拐杖就往那小头头脑袋上抡,这小头头一看这情况也急了,拔出剑就要砍女人。任眉吓了一跳,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冲过去抱住那位兵的大腿,口中急喊道:“这位兵爷,切不可伤人啊。都没有病,你们都挺好。消消气,都消消气。杀人可是不好的事情。” 这个兵想挣脱开腿上的人,可一连甩了好几次都没能甩开任眉。这个兵问道:“你是什么人?就不怕我砍死你?” 任眉忙回答:“小人只是个穷读书人,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小人有两匹马,如果您喜欢,可以都送给您。只是别伤了这位女子。” “两匹马?在哪里?”这个兵似乎对马感兴趣,也是,他们行军打仗,用得着马。 任眉立时为这位兵介绍两匹马,说马如何好如何好。这位兵看在任眉送自己两匹马且这样诚恳乞求不要伤害女子的份上决定不砍死那个胖女人。 任眉和马蚊卖了大半天买马没有卖出去,结果把两匹马送给人。 第七章上山 离开五鹿城,任眉和马蚊来到东郊,这里的地面不好走,他们也不在意,他们觉得,这儿的路面虽然不好,可又不在这里睡觉,走一走就走过了。 来到五鹿山,两人听到似乎有人在弹琴,实际上是风吹草木的细微声音。这里草叶上还有水珠,可以判断,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仿佛因为这一场雨而变得格外清新,呼吸着自由动人的空气,两人往山上行。虽说不曾练过武,可都是爷们,脚下磕磕绊绊的石头也轻易踩过。任眉的鞋子因为踩多了锋利的石头,都在前脚掌处有些破损,他埋怨:“什么破鞋,经不住走。”马蚊可不想和他在山里骂鞋子,他注意到山间有些猴子在跳跃,那些猴子生的不凡,很有灵气的样子。马蚊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些貌似人的猴子动作滑稽到使马蚊笑出声来,说:“看着怎么那么像人呢?啊,不会是人穿了毛衣在跳吧?”马蚊知道人跳不了那么高、那么远。任眉放下鞋子,往马蚊目光投向的山间望,他望到一个老头,很疑惑的任眉说:“怎么那么多猴子中间有个老头子呢?不会那些猴子都是老头子变得吧?”马蚊手掌推下任眉的头:“想什么呢?你以为看神话故事呢?说变就变,你变一个我看看。” 两人反正也要上山,开始往老头子和猴子所在的位置移动。当他们移动到老头子和猴子面前,发现这里的空间其实挺大,还有一个茅草屋呢。这山间有个茅草屋,顿时就那么地有情趣,显得那么有诗意。老头子见到任眉和马蚊,不再和猴子嬉戏玩耍,笑眯眯过来问:“两位趴猴子吗?” “什么叫趴猴子吗?”马蚊心道,他很迷惑,摇了摇头。 老头子看出马蚊不懂,介绍说:“我这猴子蹦跳地可快啦,他可以背着人往山上跑,速度快。你只需要趴在猴子背上就可以。” 马蚊明白过来什么叫“趴猴子”,问老头子:“能不能两个人趴一个猴子?” 这个问题老头子还真没有遇见过,他挠挠头为难地说:“没这么趴过,万一猴子趴下怎么办?” “嗯,我只是问一下,如果不可以,我们就一个人趴一个猴子。”马蚊也不想为难老头子。 老头收过钱,给他们安排两只欢实的猴子,马蚊趴上去,任眉也趴上去。老头吹哨子,猴子一听这哨声,立即往前跑,一边跑一边跳,速度之快都快赶上马,这就省了马蚊和任眉好多力气。 马蚊趴的猴子比任眉的稍微快,任眉对着身下的猴子喊:“你快点,你动作快点,赶上前面那只。”猴子背着马蚊、任眉,远离老头的茅草屋,穿过云雾,越过青松,到溪水旁边,猴子停了下来。 落地后的两人环顾四围的风景,两只猴子跑跳着回去了。马蚊在溪水边趴下,掬起水喝起来。“这水好甜,你也来喝。”任眉也上去喝水。完了,任眉还用酒袋装满溪水。 他们还没有上到山顶,此时往下看是万丈虚空,向上望,山仍高万丈。 “我们继续上,你还上吗?”马蚊的话。 “我还有力气呢,接着上吧。”任眉显出精神很足的神态。他们是猴子背上来的,他们省了不少力气,应该还可以往上行一段路程。 任眉以往在诗句中度过关于山水的描写,以为对山水有了最深刻的认识,可一到这里观看,他总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山水,面前山上的草山上的树山上的石,他从来没有见过,听也没有听过。他开始知道,什么东西亲身经历才是最真实的。在两人往上行的过程中,不断地有云雾扑在他们身上,衣服由于云雾的频频光顾而变得湿润,他们仿佛来到仙境。 山间风景深深吸引两人时,他们听到有好听的水花声,寻声看去,哇,一位女子在溪水里洗澡。他们想到刚才喝过的水,原来方才是喝了这位姑娘的洗澡水。当即两人俯身作呕,那女子听到人声,突见两个男人,吓得惊叫一声,可见他们是在呕吐,便有些不解。她仿佛醒悟过来,说:“我长得有那么难看有那么恶心吗?”两人听到这句话,感到诧异,这女子被瞧见洗澡,不仅不生气,还问自己有没有长得难看和恶心,好生有趣,任眉和马蚊立马摇头,头要得像拨浪鼓。 “我既然长得不、那么恶心,”女子说话时早用衣服遮盖住身体,就连头也遮掩住,“那你们吐什么?” “我们——”马蚊说不出一个恰当的理由来。 “我们吐,是因为,”任眉开始编,“是因为刚才吃到脏东西。” “对。”马蚊接着任眉的话说,“刚才我们在山间找食物吃,错把猴粪当蘑菇给吃了。” 那女子一听这话,不禁格格笑起来,声音在山体间传荡,她的声音原来这般好听。过了良久,女子不笑,说:“你们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 两人转身,还用双手捂双眼。片刻,穿好衣服的女子跳到两人面前。 这山间有雾,女子方才看不清两人的面容,这一跳到二人身前,女子认出了一个人:任眉。 “你是任眉吗?”女子诧异地问。 “是啊。你、你是,”任眉辨认女子,“你是雨墨。” “是我,是我,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女子有些抱怨的语气,“这山里的路好难走,我是一步步走上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任眉问女子。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出来找你的。”女子兴奋的情绪还没有平复。 “你们不陌生啊。”马蚊在一旁说,“唉,真是有缘分啊,先喝你的洗澡水,再见到你,上天的安排真是有创意啊。” “说什么呢你。”任眉推了下马蚊的头。 翻过这座山,可以到达黄土地。黄土地在任眉和马蚊的心中是极具诱惑力的,他们希望翻过山,也相信能翻过山。黄土地啊,就在前方。 第八章跟不跟我走 空中云少风多,三人快到山顶时,云就多起来,紧接着雨也下起来。都没带伞,三人匆匆躲到一块石头后,石头并不遮雨,三人起身往前跑。 “快找躲雨的地方,有个山洞就好。”任眉双手举过头,用手掌遮雨。 “这里放眼望去全是山路,哪里会有什么山洞,有棵树就不错了,往前面那棵树跑。”马蚊指了指三个人都看到的一棵树。 雨墨抿紧嘴,跟在两个男人后面往前跑。 那棵树离他们不远,他们很快到达树底下。这一时,树外有大片的雨,树下是雨淋不到的安全地带。 在雨声的笼罩下,雨墨揪一揪任眉的衣角。 “怎么了?”任眉回头看着脸有些发凉的雨墨。 “你可不可以和我回去?”雨墨话音很诚恳。 “回什么地方?”任眉不解。 “五鹿城,跟我回五鹿城。”雨墨不便说出教主思念任眉的事情,他很想带任眉去见教主。 “你这姑娘,我们刚从五鹿城来,你又要我们回五鹿城,”马蚊转身面对雨墨,“你折磨我们啊?我们可不这么折腾。” “谁要你回去啦,我是要我们家任眉回去。”雨墨用了“我们家”仨字,体现出亲切的感情。 “你叫我跟你回去,为什么?”任眉问的很清楚。 雨墨脸有些红,嘀咕:“我们、我们教主她——” “哦,我知道了,”马蚊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们的教主一定是想让我的这个兄弟加入她的教会,是这个意思吗?” “我哪有这个意思。”雨墨否定马蚊的话。 “那就是任眉已经是教会中的人,他犯了事,成为异教徒,你要逮捕他回去治罪。”马蚊貌似全都知道。 雨墨看看任眉,他是异教徒吗?异教徒?雨墨觉得这个假设很搞笑,“扑哧”笑出声来。 “什么这么好笑?我脸上长什么了吗?”任眉问。 “没有。我是觉得我们三个像落了汤的鸡,很可笑。嗯,任公子,你记不记得,”雨墨准备叙述,“一个雨天,在书店门口,一个女子没有带伞,你正好撑伞从书店经过,中间的事情就不说了,最后,你们在风雨中共撑一把伞回家。这些你还记得吗?” “是有这么一次经历,”任眉首先肯定事实,“我那次是帮助她,帮助一个人是快乐的。那天我很快乐。”除却快乐之外,任眉几乎没有别的什么情绪。他不像教主对那次的经历产生眷恋,从而对对方发生爱恋。 “就这些吗?”雨墨看着任眉双眼。 “嗯。就是这些。”任眉说的很平淡,并没有教主那般浓烈的情感。 都不再说什么话,雨还在刷刷刷地下,这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三个人听着雨声,感觉这树底下真是安全极了,雨淋不到,风也少往这里吹。 “哎,姑娘。”马蚊突然说出话。 雨墨抬起凉凉的脸,“嗯?” “你说的教主,嗯,那是什么教啊?” “灵教。有什么问题吗?”雨墨眨着眼睛。 “您看看,我,能不能加入你们的教会?”马蚊似乎对那教会产生兴趣。 “你?”雨墨上下打量马蚊,“我们教会里可都是女的,不接受男的。” “那他怎么就能回去加你们的教会?”马蚊指着观赏山雨的任眉。 “我那是叫他回去看看,到长香阁看看,我们教主在那里。”雨墨说过也开始观赏雨。 任眉从雨墨的话中听出了什么,回身看着雨墨的双眼,“你们教主还好吧?” 雨墨微笑地说:“还好。”可她立即又改口说:“不好。教主不好,天天茶饭不思,也不知在想什么。我真替她担心,这样下去怎么行啊。” “是啊,任兄弟,我们是该去看看教主,教主一定是想你。”马蚊的这句话说出后,雨墨不说话,任眉不说话,马蚊就愣在那里,片刻,问:“你们是去还是不去啊?” “去哪?”任眉转头问。 “五鹿城啊。” “你不去黄土地了吗?” “哦。对,去黄土地这档子事我给忘啦。”马蚊拍下脑门。 “你们要去黄土地?”雨墨说,“这里是鬼脸山,翻过山就是黄土地。” “那是去黄土地呢还是去五鹿城?”任眉问。 “去黄土地。”马蚊这下坚持去黄土地。 “去五鹿城。”雨墨坚持去五鹿城。 “到底听谁的?”任眉又问。 “我。”马蚊和雨墨同时说。 三个人又开始沉默,雨还是下得很大,这雨,没完没了啦。 风越来越大,雨也变得大起来。这时,他们不仅感到风凉,还被雨无情地拍打。这棵树很大,可雨点差不多要敲到树干上啦。这挺让三人着急。 “唉,你们看看,翻过这座山得经历多少风风雨雨啊。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跟我去五鹿城吧。” “不去。”马蚊说。 “不去。”任眉说。 雨墨开始拿拳头捶他们,要把他们赶到雨地里,“让你们不去,让你们不去。” 一阵风吹过这棵树,树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有一片叶子从树上划落下来,来时伴随着星星点点的光。这片叶子落到雨地上,“那是什么?”雨墨指着叶子问。 马蚊和任眉也注意到那片叶子,马蚊随口说:“只不过是一片叶子而已。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好像刚才看到叶子在放光哎,叶子周围也都是星星点点的光啊。”雨墨认真地说。 “真的吗?我怎么没看见。”马蚊瞅瞅那片叶子,并不发光。 “它还在发光。”任眉严肃地说。 “啊?”雨墨回头看叶子,叶子不发光。马蚊也仔细看了看,不发光。 “那片叶子在发光。”任眉很严肃地跑到雨地里,捡起那片在他看来发光的叶子。 情况真的是这样,雨墨和马蚊看到的叶子并不发光,而任眉看到的叶子确实是发着光的。 任眉把叶子拿在手里,擦去上边的泥土,他竟然看到这叶子上有字迹,就叫马蚊和雨墨来看,可马蚊和雨墨什么也看不到。任眉看那字迹,写的是一句难懂的口诀。 第九章树叶 任眉手中的树叶在他看来是发着光的,树叶上有一行字迹,任眉看不懂,那字似乎是外国的。 马蚊和雨墨却什么也看不到,任眉说叶子在发光,这雨墨有点相信,因为她刚才也看到叶子在发光。 “你说这上面有字,到底是什么字啊?”马蚊也是读书人,他很想知道叶子上记的是什么。 “这字我不认得,不知是哪国字。”任眉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时又刮过来一阵风,又有几片叶子在发光,雨墨忽然大叫说叶子在发光,当叶子落到地上时,雨墨看不到叶子的光,可任眉仍能看到叶子发着明亮的光。而马蚊至始至终看不到叶子发光。 “你们两个合伙骗我是吧?逗我开心呢?”马蚊有些生气。 “这是真的,是真的啊,我的肉眼看到叶子在发光,是真的。”任眉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那你抬起头来,看看这一树的叶子有没有在发光。”马蚊如是说。 任眉仰头望大树的叶子,这大树在大风里摇摆,一树的叶子都在发光。这奇特的现象让任眉很感惊讶,“你们两个抬起头看,树叶有没有发光?它们全在发光啊。”马蚊和雨墨仰起头,然后摇摇头。 任眉低头看手中的叶子,发现叶子上都有字。 “难道这叶子上的字组起来就是一个故事?就是一本书?”任眉内心猜测,“他们两个都看不到这叶子上的字,只有我能看到。唉,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任大哥,你在想什么?”雨墨头微侧,看着任眉出神的样子说。 “啊,没什么。这叶子挺可爱的。”任眉回过神说,“你们谁会上树?” “上树?”马蚊先是一惊,然后说:“我会啊。我从小淘气,爱上墙爱上房爱上树。我上树能上好几丈。”又问:“你问谁会上树做什么?” “求你一件事情。嗯,帮我折下一根树枝。”任眉看那树上的叶子都在发光。 马蚊拿着雨墨的剑一点点往树上爬,到一根粗枝上,用剑砍下一根枝叶,枝叶从树上落下来,伴随着星星点点的迷人的光,任眉一把接住那枝叶。 雨在这个时候下小了,渐渐晴了天。任眉拿着那根枝叶打算研究,同马蚊和雨墨继续往山上行。 雨墨往前跑,指着上面说:“你们快看,快要到山顶啦。”他们行走好长时间,终于快到山顶,心中很激动。 到达山顶时,太阳正在落下去,天边红彤彤一片。三个人坐在山顶歇息,山顶的风是很大的,几乎吹着石头跑。传说鬼脸山很高很大,没有人可以翻越,可他们已经登上山顶,对鬼脸山不可登顶的观点予以反击。 任眉望那棵发光的树,在山顶看到的那棵树真可以说是灿烂辉煌,而马蚊和雨墨却仍表示那棵树一点生气也没有。任眉伸出手中的枝叶,枝叶在他眼里是发着光的。马蚊和雨墨欣赏山下的风景,任眉也沉默着,他思考手中的枝叶。有谁对着树枝树叶思考呢? 半个时辰过去,任眉不能够从发着光的枝叶上看出什么来,但他总感觉这枝叶包括那棵树都是不平凡的。马蚊起身催促去黄土地,下了这山,就可以到达黄土地。 下山的路同上山的路是相似的,经过长时间的行走,三个人到达山中,这里有租猴子的,可以带着人下到山脚下。付过钱,三个人趴在猴子背上从山中下来。山脚有个酒店,专门为游客提供饮食住宿,酒店外部美观大方,里面装饰豪华。他们在这里住下。此时已是深夜,酒店内外还算安静。他们已经到达黄土地,他们太累,需要在这个酒店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他们要到黄土地上看个究竟。 “马蚊啊,我们到黄土地啦,你也快开学啦,你要不要回去?”任眉问累得身体难受的马蚊。 “我有病啊,刚来回去。开学让它开,我反正是回不去。”马蚊声音有些低,他太累,想尽快入睡。 雨墨在另一个房间,他本想带任眉去见教主,却跟着两人来到此地。他如果现在带任眉去五鹿城,需要很长时间,显然也不可能。以后会在黄土地发生什么事情,经历什么,她想象不到。以后的事情就让以后发生吧,此时她也困倦,闭眼入睡。 靠近山的酒店内空气有些凉,不至于冷,睡在床上的任眉能嗅到来自山上的气息,他睡了会儿,没有睡着,起身打开窗户,月光一泻入室,任眉坐在月光里,手里拿着从山上带下来的枝叶,细细看着,这树的枝叶的光要比月光还要光亮。看着发光的枝叶,任眉就能陷入沉思,他深深思索这奇特的枝叶。 当他拿起一片叶子,看着叶子上的字,并试着念那字时,任眉发现这其中的乐趣。这叶子上的字会动,先是由一种文字变作另一种文字,又由这种文字变成任眉认得的文字。这文字组成一个词:翩翩公子。任眉发现这叶子上字迹的乐趣,觉得看懂了这奇特的枝叶。他起身要去睡觉,当拿起枝叶时,屋子里的一个花瓶“叭”的一声碎了,这花瓶并没有掉在地上,因为何而碎呢?任眉不解,但随即他想到可能是枝叶在起作用。他又念了一下“翩翩公子”,手中的枝叶向另一个花瓶一挥,那花瓶“叭”的一声碎掉。任眉发现了他认为的重要的事情,他心里激动万分。 任眉躺在床上睡觉时,把枝叶放在了被子里。他特别珍惜枝叶,怕枝叶在夜间丢失。 作为一个读书人(任眉还认为自己是个读书人),任眉能拥有像枝叶这样的法宝,他高兴万分,本来困倦,却因为枝叶的神奇而难以入睡。他躺在床上时,窗户没有关,不断有寒气从屋外进入房间,任眉感到天凉,感叹时光荏苒不觉已天寒,起身关闭窗户,回到床上,把被子拉到身上。 夜在酒店外越来越深,那月光也愈皎洁,山上的那棵在任眉看来枝叶发光的树很安详地立在那里。这棵树在任眉眼中是奇特的,任眉也在这样一个月夜发现了枝叶的奇特之处。而在其他人眼中,这棵树却是再平凡不过的一棵树,苍老的枝干,绿绿的叶子,也许会有人把它砍掉,当作柴禾烧,也许这树一直在这里,死掉,无人过问。不管怎样,任眉从那树上得到一根枝叶,一根可以施行法术的枝叶。 第十章猛兽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雨墨和马蚊、任眉虽不在同一个房间,可他们享受同一个太阳的光。他们三个人几乎是同时醒来的,当然雨墨醒来时不知他们俩醒来没,他们俩醒来时也不知雨墨醒来没有。今天的阳光是这么温暖,打开窗户,阳光更有力地来到房间,更温暖地抚摸房间里的地面以及桌椅。 起床后,抖擞精神,结束必要的清洁琐事。马蚊和任眉出房间,他们知道雨墨在山上这一路很累,想必还在熟睡吧,他们叩响雨墨房间的门,雨墨打开门,精神地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马蚊和任眉站在房门外,可以从打开的门的空隙看到这间屋子的窗户是打开的,异常温暖的阳光过分地将窗台旁的一把椅子渲染,原来这个房间的阳光也是这般迷人。 “你起这么早?”马蚊不免有些惊讶。 “你们也是。”雨墨微微笑,这是精神的笑,这是迷人的笑。 每天早上,如果客人离开房间,会有保洁的人员进房间打扫卫生,也进行查房。在这个时候,一个保洁人员来到任眉跟前,对任眉说:“我们酒店的花瓶碎了,你们需要赔偿。” 任眉想起昨晚用枝叶施展法术的事,笑笑对保洁员说:“不就是两个瓶子吗,多少钱?” 保洁员叫来酒店管事的,管事的给出一个价,这个价把三个人吓了一跳,任眉表示接受不了。近日,任眉等日都在山上,山上也有住宿及饮食的场所,可山上的东西都贵,他们在山上花掉好多钱。这两个瓶子的价钱是他们赔不起的。 “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任眉说出实话。 “那怎么办?我们的瓶子总要赔吧?”保洁员在一旁说。 管事的一提手,意思不要保洁员插嘴,“这样,你们中的一个人在这酒店里干活,干够半年,这两个瓶子的钱就不用赔了。” “半年?”马蚊先是惊讶,说:“这时间也太长啦。” “我们先给你一部分钱,然后再在你这里干活,我们三个人都干,您看我们需要干多长时间?”雨墨出了这样一个主意。她给了管事的一部分钱,管事的说:“你们三个人都在酒店干活,干够一个月就可以啦。” 管事的走啦。他们三个从住的房间搬到员工宿舍。说实话,员工宿舍的环境很差,进去后,总感觉哪儿哪儿都是破破烂烂的。 他们明天就要在这个酒店干活,具体做什么,要等明天安排。今天的时间可以由他们自己安排,都没有到过黄土地,对这块地方,他们仍旧保持好奇。 “我们出去走走吧?去看看黄土地是什么样子的。”马蚊提出这个想法,立即得到任眉和雨墨的同意。三人出了酒店,要在黄土地上探索一番。 这里到处都是黄土地,有大片的田地,有起伏的土山,有深深浅浅的沟壑,所有这一切景观都离不开一个字:土。这里的确到处都是土地,怪不得叫黄土地。 黄土地之所以出名,据当地人说,这里有很多宝藏。黄土地上有很多古老的墓地,在这些墓地里都藏有可观的宝物,这些宝物可以用来换钱。就有人从墓地里挖掘出一箱子金条,也有人挖出珍珠。黄土地非常辽阔,不知有多少未经人们发现的墓地,不知藏有多少宝贝。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很多矿,最多的是煤矿。所以提起黄土地,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财富、金钱。想要致富的人,一般都来黄土地。其实,这里真正找到宝物的人是少数的,有更多的人死在寻找宝物的路上。因此,也有许许多多的人老老实实在黄土地上种地,这是最安全的生活方式。 仨人来到一个土坡下,就要不要上去做了一个讨论。雨墨嫌这个坡太陡,建议不上去。马蚊认为坡上说不定可以挖到宝,想要上去。任眉则没有什么想法,上去也可以,不上去也可以。他心里琢磨的还是花瓶的事,打了花瓶,赔了钱,还要在酒店给老板干活,是够倒楣的。 雨墨拗不过马蚊,还是跟着往坡上行。这坡是又陡又长且蜿蜒的,他们不知道坡会通往哪里。马蚊很想跑到坡顶一探究竟,可雨墨嫌累,跑到半坡就不想再上去。这里四处都是黄土疙瘩,是没什么好看的。 从半坡的草丛里跑出来一只仨人不认识的动物,这动物身体长长的、圆圆的,头上的角尖尖的,走起路来身体不住摇晃,很吓人的样子。这兽长着大口,口里有锋利的牙齿。猛兽朝雨墨逼近,马蚊和雨墨都几乎魂飞魄散,任眉吓得血往头顶涌。这下他们怕是要葬身兽口。任眉刚才在琢磨打碎花瓶的事,他此时猛然想到那枝叶来,拿出枝叶,念出“翩翩公子”,枝叶向前挥动,在任眉眼里,有一道光打在猛兽身上,这猛兽发出恐怖的惨叫声,向旁边跑开。可这猛兽跑有两步,又折回头来,它发疯般凶猛地扑向任眉,马蚊和雨墨惊愣地看着这一切,只见任眉挥动枝叶,口中轻声念着什么,那猛兽又是一声惨叫,向坡上逃去了。 “任大哥,这猛兽好像怕你啊。”雨墨很惊奇地说。 “不是怕我,是怕我手中的枝叶。”任眉微笑。 “我给你取下的这根枝叶还用上了,原来这家伙怕这枝叶。”马蚊笑哈哈。 从土坡下来,三个人回到酒店。 第二天,他们被安排在酒店大厅打扫卫生,酒店内的墙壁及地面都需要擦洗,他们在一点点清洁着酒店。马蚊做了一会儿,跟任眉说:“我一干活就感觉不适应,我就不爱干活。我要快学啦,我得回去呢,不然我怕被开除。” 任眉倒没什么意见,向愁眉苦脸的马蚊说:“既然你不爱干活,那就去读书吧,读书也是一条好路。你离开后,我和雨墨在这里多做些活就是。” 马蚊告别酒店,搭车回去上学了。任眉和雨墨在辛勤地打扫卫生,直到中午,两人累得腿脚困乏,也到了开饭的时间,两人朝食堂走去。他们坐在一起吃饭,食堂的伙食还算不错,米饭加蔬菜,还有肉吃。匆匆吃过饭,两人又要帮着酒店内的厨房搬东西。东西很重,任眉尽量搬多东西,以减少雨墨的劳累。下午的时候很忙,厨房要什么东西,雨墨和任眉就要拿取什么东西。忙得他们晕头转向。 夜晚,任眉和雨墨有了他们自己的时间。任眉和雨墨坐在酒店外的石头上,任眉说:“每天都像今天这么忙啊,你会吃不消的。” 雨墨也确实感到累,她说:“我可以把我们的难处告诉教主,教主会派人来送钱给我们。我们把钱赔给酒店就是。” “嗯。这些活我还是可以坚持做下去的,我只是感到你有可能承受不了。”任眉不想让雨墨每天从事这些体力劳动。 “没有关系啦,你能做,我也能做。”雨墨不在乎白天的活有多累。 第十一章辛勤 又是一个阳光温暖、空气中充满山的气息的早晨,傍山的酒店开始一天的营业,大厅里,身穿工作装的任眉用一把笤帚扫着地,大厅面积很大,扫完需要半个钟头,他每天都需要对大厅的地面进行清扫,扫完还需要用布子擦一遍。做完这些活,他就可以站在酒店的门口迎接客人。客人来总会见到干净的酒店,谁会想到这些都是人辛勤打扫出来的呢。 雨墨的工作经过任眉向领导的反应从打扫卫生换为在前台登记,登记内容有客人的信息、样貌特征等。雨墨的这份差事也算是轻松的。 当任眉将大厅打扫得干干净净,陆续有客人从各个地方来到这一远近闻名的酒店,任眉需要向各种各样的人表示热情的欢迎,欢迎语都是死的,他每天重复这些简短的句子。 任眉自早上起床来到大厅,就没有坐着的时候,他忙完卫生,就必须一直站着迎接客人。客人会坐在大厅旁的椅子上休息,也都会点一些菜品。当客人吃东西时,任眉就在大厅迎宾。客人吃过饭,任眉又要去收拾杯盘狼藉的桌面。任眉不知道,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在吃过后怎么变得这么恶心,任眉克服了厌恶垃圾的心情,老老实实捡拾着盘子、碗、勺子、锅,将这些餐具放在筐子里,放满后,又要端到清洁室。清洁室有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每天清洗油腻腻的盘子和碗,她见到任眉端着重重的一筐餐具,以老女人特有的温柔语气说:“你在这里干活,难为你啦。看你像个读书人,是还在读书吧?”任眉干脆的回答:“我早都不读书啦。前几天和我在一起的名叫马蚊的男孩还在读书,他因为快开学所以回去上学啦。我是早就脱离学堂啦。”那女人又慈祥地说:“我总觉得你做这活委屈你了,看你的言行举止不像是一个做这种活的人,看你像干大事的人。”任眉笑笑不答。 吃饭的人真是挺多,一个接一个不断绝,他们来到新收拾好的桌椅旁,一屁股坐下,翻看着精致的菜单,点下令人眼花缭乱的菜肴。这样一来,需要收拾的餐具会特别多,一筐筐的脏餐具端到清洗室,也是一个累人的活。任眉其实不爱干这些事情,可任眉觉得自己处在这样一个时期:需要通过不停地体力劳动来使身心得到必要的历练。 任眉在刚开始的七天内,感到累,可是慢慢他习惯了这种劳累的生活,也从这样的日子中获得对自身有益的养分。他天天从事这些劳动,不喊苦不喊累。就这样,他干足了三个月。雨墨也在这个酒店做够三个月。他们不仅还清了欠酒店的钱,还从酒店挣到一笔钱。 中午,任眉和雨墨从酒店离职,他们离开酒店走到曾经遭遇过猛兽的土坡前,感到身心突然地很轻松。 “任大哥,马蚊那小子去学堂啦,”雨墨顿了一下,转头看着任眉,“你要不要和我去五鹿城?” “我们来到黄土地,还没有在黄土地探索一番,怎么能轻易地回去。”任眉坚持要留在黄土地。 任眉和雨墨往土坡上走,任眉手里还拿着枝叶,任眉告诉雨墨:“有这枝叶在,你不要怕遇见猛兽。”雨墨见过任眉用枝叶将猛兽赶跑的情景,相信他有这个本领。 任眉带着雨墨从坡底上到坡顶,坡顶是广阔的平地,中间一条坚硬的土路,两侧便是难以计数的田地。有不少人在这田地里播撒小麦种子,他们的身影显得坚实而有力。 任眉看到田地旁有一只猛兽的尸体,尸体上有斑斑血迹。离尸体不远有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张大嘴笑着说:“你们两个是来做什么的?这里有猛兽出没,你们不怕吗?等我干完活,好送你们回去。记着以后不要来这里啦,这里危险。” 任眉理解这位汉子的话,也笑说:“没事的,一两只猛兽我是可以对付的。” “能对付就好,这猛兽是伤人的,可它并不吃人。”汉子看着那只猛兽的尸体,这只猛兽自然是他打死的,“这猛兽的肉是可以吃的,很美味。” 任眉想起黄土地宝藏的传说,就问这位汉子:“大哥你好,我想请问这里是不是有很多宝藏?” 汉子摆摆手,说道:“年轻人,不要去学那些找宝藏的人。是有很多宝藏,也真有人因为找到几个宝物发了大财,可你知道吗,有多少人因为寻找宝藏丢失了性命。年轻人,不要想着一夜之间变成一个最富有的人,平常的日子就已经不错啦。你看看,我们这些种地的人只是种地,从不去想着寻找什么宝藏。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在这里种地。种地是很有乐趣的。” 这位汉子的一席话使得任眉感到惊讶,他认为汉子说的话是对的,便对雨墨说:“这位大哥说的真好,种地挺好。”雨墨点点头不说话。 “你们是两口子吧?两个人干活好啊,男女一搭配,干活就不累。”汉子张嘴笑着。 “大哥,我们仅是朋友。”任眉赶紧解释。又问:“我在酒店做过杂役,还是蛮累的,不知道种地会不会更累。” “什么事情都不是容易的,种地也是啊,哪有那么清闲的。”汉子严肃说,“不过,种地也不是很难,只要自己出些力气,肯干,就不难。” “我要是想在这里种地,可能吗?”任眉试问。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位汉子有些大大咧咧,“只要你愿意种地,我的地可以卖给你些,你试着种,感觉行的话,就再买些,不一定是买我的地,也可以买其它人的地。买行,租也行。” 任眉笑说:“我也没什么干的,想在这里种地呢。”“我说的是真的。”任眉加了句。 “我说的也是真的,不跟你开玩笑,”汉子喝了口自带的水,“你要是真的种地,我租给你地,卖给你也行。你一个人,先种一亩吧。” “好啊,我明天就过来付钱,我租地种,好吧。”任眉真的要租地种呢。 “那你明天到我家吧,我们详细谈谈。今天活忙,我还要加紧干活呢。”汉子说话平实。 “那好,你忙。我明天跟你谈。你告诉我家庭地址就行。” “我叫海神,你去村里一问就知道。”海神说着着手播种。 第十二章灵教 任眉和雨墨走在笔直的土路上,这土路因为长期的碾压变得光亮坚硬,给人很平实的感觉。雨墨听过任眉与那汉子的对话,有些不解,问:“你真的要在这里种地吗?” 任眉认真地说:“是啊,种地有什么不好的。”雨墨扭头说:“可你不跟我去五鹿城了吗?” 任眉挠挠头:“唉,为什么总要我去五鹿城呢?我是在那里落榜的,我暂时不想去那里。我在寻找生命的位置,我的生命在众多的生命中处在一个什么位置,我期待在什么位置,我能到达什么位置,这些都是需要我去思考的,我事实上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五鹿城实在热闹。” “那好,我就和你在这里,你种地,我可以给你送饭。”雨墨妥协,“我可以向你讲有关灵教的内容,你愿意和我探讨灵魂吗?” “当然愿意。”任眉爽快地说,“你能和我探讨问题是我最开心的。” 雨墨在灵教里可以算作一个学徒,令其他学徒羡慕的是她能每日在教主身旁侍候,按照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说法,她自然能从教主那里先学到一些知识,教主曾经告诉过雨墨,学习灵教的知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当你掌握这些知识,能不能将其融汇贯通,能不能有觉悟,从而创造出新的一番天地。雨墨一直认为教主的教导是具有很深刻的意义的,她也将教主的话记在心里,时不时拿出来加以琢磨,慢慢地她真正能从教主说过的话中体会出某种有益的含义,这是使她相当开心的事。 任眉对灵教是一无所知的,他读书时知道过佛教、上帝教、兰露教等,这灵教还是第一次听雨墨说起。当初见所谓的教主时,任眉哪里知道她是一个教主,任眉就以为她是一个爱读书的女子呢。经过雨墨的介绍,任眉知道,那个爱读书的女子就是教主。教主的灵教,任眉不是没有兴趣。只是不知道这个教是否对人的身心有益。任眉听说过一些邪教侵害人的身心,他因此对什么什么教有轻微的抵触,灵教在任眉的心中不说抵触,起码是怀疑的。任眉并不掩饰自己对灵教的那份怀疑的心态,雨墨说她也看出了任眉的心思,并且愿意为任眉解除心头的疑虑。 厚实的黄土地上,两人极有兴致地谈论。 通过雨墨的介绍,任眉晓得一些灵教的基本内容。雨墨关于灵教的解说很有意思,她说灵教要人们关注内心、关注灵魂,人活着不只是肉体的一些感官享受,还要有精神的追求。精神的追求可以从很多种事物中获得,琴棋书画、骑马射箭等都是可以的。 听过雨墨的讲说,任眉突然觉得以前学过的知识读过的书都是那么的没有趣味,而雨墨讲的很多东西对任眉来说都是新的,可以说雨墨为任眉打开了一扇门,这扇门通往另一个世界。任眉也愿意从雨墨这里学习一些新的东西,他也希望自己能在将来创造新的东西。 两人说着话,不知觉地已走了很长的路,他们向左拐入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打算从前面的一条路绕回去。 雨墨不同意任眉学习就是为了考试的说法,在雨墨看来,学习是为了充实大脑丰富心灵,要能够将所学的东西化作自身的一种气质,让所学的东西对身心有帮助,甚至产生一个改变。任眉对自己的落榜感到伤心。当时他在学堂喜欢一个女孩而那个女孩不理睬他致使他对学习提不起一点精神,最终导致他落榜。雨墨理解任眉的心情并说出很多话来安慰他受伤的心。在雨墨的叙述里,任眉发觉一个道理:要树立终生学习的理想,要不断提升自己,要不断进步,做最优秀的人。 任眉叹了一口气,他心里很多疙瘩都被雨墨解开。雨墨真是心灵的按摩师啊。 他们逐渐进入村庄,村里很多人都在田间劳作,路上可谓行人稀少。任眉还是见到一个人,他问海神家在哪里,那个人说离这里不远,并且指给任眉看。任眉谢过这个路人,和雨墨一同往前行。很快到海神家门口。他家大门是锁着的,任眉知晓海神一家人在田间呢,还没有回家。 今天晚上他们要在一个便宜的小旅馆过夜,明天呢,他们要到海神家谈租地的事。想想要忙活农活了,任眉感到有些激动。一直是个读书人,从来没有种过地,可任眉偏偏要种地了,这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事情。 两人正往旅馆步行,迎面遇见海神,海神的裤腿上有好多泥土,可以看得出海神对这泥土是不在意的,海神咧嘴笑说:“明天记得到我家啊,农具我有,地也很多,你想种地,我就帮着你把地种了。”任眉一再表示感谢,然后和雨墨往旅馆走。 “对了任大哥,我们不能总住旅馆,要是你种地,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 “这个问题我想过,我看不如我们就在地里搭个棚,就住在棚里。也可以在地头或地中间盖个小屋,住在小屋里。” 他们今天说了很多话,并不太熟悉的俩人速度熟悉起来,任眉仿佛看到另一个雨墨,雨墨仿佛看到另一个任眉。 旅馆。任眉和雨墨来到前台,前台的人告诉他们现在只剩一个房间啦。任眉立即表示惊讶,雨墨和任眉肯定不能住一个房间,任眉说:“就只剩一个房间了吗?” “是的。只剩一个房间了。你们不可以一起住吗?”前台的人说。 “当然不可以。”任眉转身问雨墨:“只有一个房间,咋办?” “那我们就住一个房间吧。”雨墨淡淡地说。 “住一个房间?”任眉惊讶。 “只能这样了。”雨墨有些困,“这么晚了,这里就这么一个旅馆,而且就一个房间。” 任眉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雨墨则显得很自然淡定,任眉跟着雨墨一步步走到他们的房间。雨墨用床单隔开两张床,她先躺到一张床上睡下,任眉便躺到另一张床上睡觉。 第十三章一亩田 任眉和雨墨从小而破烂的旅馆出来,走在村子窄小的路上,他们是要去海神家,可巧在路上遇见海神。海神说的话好听,他说知道任眉和雨墨要来,所以早早出来迎接。海神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浑身散发着朴实的气息,可这淳朴的汉子说起话来也有俏皮的时候,他把任眉和雨墨说成贵人,说自己是迎接贵人的。这个汉子说任眉看上去像一个做大事情的人。 海神家还挺大,进门就是宽敞的土院子,院子里有一条青砖铺成的小路,直通往北房的屋门,小路两侧种着蔬菜,有黄瓜、西红柿、辣椒等,海神家里吃的菜就是从院子里采摘的。 “说到种地,我家有一亩葡萄地,可以租给你。我昨天想到一个问题,”海神关切地说,“你们种地的话,住哪儿啊。住旅馆的话,太贵。” “这个问题我昨天也想了,”任眉笑笑,“要是能在地里搭个葡萄棚,住在葡萄棚里也行。” “这样啊,”海神说,“要是这样的话,我那葡萄地头上就有一个小房房,你要是不嫌弃那里,就住在那。” 他们在屋子里说着话,海神的老婆搬进来一个小方桌,海神招呼任眉和雨墨:“在我家吃个饭,吃过饭引你到地里看看去。” 任眉拿出租地的钱,把钱放在茶几上。海神说了几句客套话,还是把钱收起来。 饭后,海神带着任眉和雨墨来到那一亩葡萄地,地头上真有一个小房子,这小房子有一个很小的门,有一个更小的窗户,里面光线暗,任眉不嫌房子小也不嫌光线暗。雨墨会有教主派人带来或者寄来的钱,她不需要在这里种地便能生存。任眉在这里种地,雨墨当然会帮他做些事情,也会向他讲灵教,与他探讨灵魂、世界、人生。 地头的小屋看起来还算硬朗,任眉将小屋内打扫干净,挨墙放置一张床,床的高度有膝盖的高度差不多,他又在小屋里放了一盆吊兰,吊兰是放在靠近门的一个高凳上的。除这些东西,小屋内再没有其它的。坐在床上的任眉可以看到门外的一棵棵葡萄树,要是葡萄树的叶子长起来,结着累累的葡萄,那就更好看了。转身也可以看到窗外的一棵树,还可以看到树后的远山。在床上的任眉突然感到这里就是他一直寻找的地方,仿佛前世他就在这里生存,这里的黄土,这里的葡萄树,这里的蓝天白云,这里的树,这里的山,这里的空气,都是令他感到贴心的,都是他由衷喜爱的。 雨墨就住在宾馆,与任眉离得并不远,雨墨知道任眉的一些饮食习惯,会给任眉带些美味的食品。在这期间,任眉总爱到田间去走一走,踩着厚实的黄土,呼吸着带有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他在这行走的过程中,似乎可以与自然的一些存在进行交流,比如一朵白云,再比如一只小鸟。安闲的任眉在田间穿行的时候就不爱说话了,当然他也不会见到什么人,就是见到什么人他也闭口不说话,他实在没有时间来说话,在有限的时间里,他都在享受着心中的那份悠闲。 当然,田间是不安全的,常有猛兽蹿到任眉的面前,任眉可以用枝叶施展法术来将猛兽打跑,但慢慢任眉更愿意与猛兽进行一番肉搏,他用拳头击打猛兽,并巧妙避开猛兽的扑击,这种猛兽其实是相当笨的一种猛兽,被任眉这种没有长期习过武的人折腾的团团转。这些家伙是猛兽,自然有他猛的地方,当猛兽以任眉难以抵挡的威势攻击任眉,任眉便用枝叶施展法术来将它击跑。任眉摸索出一个有趣的现象,有的猛兽一点儿也不猛,有的猛兽真猛。 任眉是个特别爱思考的人,在田间时,他会想到雨墨所讲的一些关系灵魂的理论,他也觉得很有意思,因此不厌其烦地反复琢磨,这样一来,他会想出一些在他看来是新颖的理念,就急着去宾馆或酒店找雨墨交流讨论,他们在谈话时会有争论,倒不至于争得面红耳赤,但也是蛮激烈的。 雨墨惊讶任眉为何会得到那么些奇特新颖的思想,任眉很平淡地告诉雨墨,那些田间的一草一木最能给他灵感与启发,任眉还向雨墨讲述了在田间的那份悠闲自在的心境,雨墨能够从任眉热情洋溢的讲述中感受到任眉的一片温柔自在心。雨墨就很有兴致地告诉任眉,他的那份闲适的心情与灵教的一些说法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雨墨详细地为任眉讲解灵教的使灵魂解脱的方法,任眉听过后表示惊讶,原来灵教中的一些方法就可以使人从忙碌的生活中解脱出来,从而到达一个宁静自在的世界。 任眉是一个读书人,他当然能够在一条街上给人算命来赚钱,也可以去油嘴滑舌地卖一些东西来生存,但他对那些事情是没有兴趣的,当他从事没有兴趣的事情,便会感到心灵是扭曲的,他不要心情的扭曲,愿意顺从内心的意愿,此时的他喜欢在这黄土地上种地,厚实的黄土地啊,总给任眉一份安全感,他在这里得到安详。 到了一天的夜晚,任眉躺在小屋里的床上,透过窗户看到深蓝的天空,也看到温馨的明月,听到风吹葡萄树的声音,突然莫名地感动,在这个夜晚,有这么多清新自然的存在与任眉相伴,本身就是一种福分。往日他和雨墨探讨灵魂,渐渐明白怎么善待灵魂,使得灵魂不至于受到世事的扭曲,他知道,现在是战乱的年代,人们在这个年代里受到很多苦,灵魂是受到相当摧残的,即便如此,任眉仍然认为一个人的灵魂是不能屈服的,是不能弯折的,人的灵魂应该直立地行走,即使在逆境中也要前进。这个月夜,任眉的灵魂是澄澈的。 经过一夜的酣睡,任眉又来到田间,这次,他是带着锄头到地里的,他弯腰锄着地上的草,一步步往前,手不停挥动。而在这个时候,任眉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海神慌张地朝着自己跑过来。 第十四章纳粮啊 海神跑过来时,任眉发现他气喘如牛,任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据海神说,有兵来征粮了,而且兵在这里立下规矩,老百姓打死的猛兽要交公,所谓的交公就是交给兵。这些兵要打仗,他们需要粮食,也需要吃肉,这些吃食都要向当地的老百姓索取。小百姓有多少粮食呢?给一点可以,给多了就不情愿。兵可不管你情愿不情愿,他们就是要,只要你有,他们就要。不少百姓家里的粮食被兵们征去,有些人脾气暴,与兵满拧,兵急了,就将惹事的人活活打死。 任眉刚在这里种地时感到处处是宜人的风,可现在听过当地村民海神的讲述,他开始感到空气稀薄,有一种无名的压抑感向他袭来。海神一再向任眉道歉,任眉在这里种地时间不长,就遇到大兵过境的危险,海神陈明情况,对任眉表示抱歉。任眉理解海神的心情,按照海神的说法,这些兵简直是蛮不讲理,这样的兵是百姓不喜欢的,是人们所厌恶的,所以,人们天天都在抱怨兵的罪行,盼望兵能早日离开。可是根据海神传来的消息,这些兵可能要在这里停留一年,在这可以预想的一年里,人们会遭受多少苦难啊。 任眉有的是一亩葡萄地,如果那些兵愿意要葡萄,任眉愿意送出地里所有长成的葡萄给兵。海神说这个没有必要,海神劝任眉一旦见到兵,哪怕就是一个小兵,也要客客气气的,不能冒犯了,更不能得罪了,只要能够做到与兵平心静气的交谈,态度谦卑,就可以不受兵的侵害。 田间的风景依旧,可是任眉已经没有那种很闲适的心情,他思虑着兵的来袭,思虑着这里人的幸福。到目前为止,任眉还没有在黄土地见过野蛮的兵,他倒是在马蚊上学的地方见过兵调戏妇女,知道有些兵是多么的可恶,当时的任眉虽然心里有对兵的厌恶,可他没有做出正面反抗的事,假如任眉在黄土地遇见兵,那些兵还向他索取东西,任眉就要运用智慧来对兵的无理要求进行化解。任眉是一个男人,其实是没有什么要担心的,需要担心的是那些貌美或年轻的女人,他们很有可能要受到兵的骚扰。 海神在中午习惯午睡,午睡让他精力更加充沛。他还在熟睡时,宅门被敲响啦,这么大的声音令他心慌意乱,他也不好躲开这个拜访的人,就起身去开门。开门后,海神见到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兵,高鼻子,浓眉毛,大眼睛,大嘴巴,这兵几乎是用吼的声音来对海神说话,海神被逼着从家里取出三袋小麦。这个兵问还有没有,海神告诉他已经不多啦。兵硬要去家里搜索,海神用身体挡住他,如果让这兵把剩下的粮食带走,那么海神一家人就要饿肚子,但海神到底没有兵力气大,而且兵后面还有兵,他们人多势众,海神被他面前的兵踢了个窝心脚,海神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海神眼睁睁开着好几个兵把好几袋子粮食带走。这兵一走,海神作为一个大男人哇哇哭起来,他这样嚎啕着,他的小女儿也被吓得哭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任眉走进海神的家,他在门外面就听到海神的哭声,心像被撕裂般难受,这个租给自己地的农民,在辛苦收获庄稼后,却让别人把果实抢跑。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可海神又能怎么样呢,他只有悲惨地嚎叫。任眉过去用他知道的所有的话安慰海神,用他知道的所有的话来鼓励海神,用他知道的所有的话来给海神希望。 海神感激地从地上站起来,他嘴里不断地骂着那些野蛮的兵,说的话粗俗至极,这些话是骂兵的,按说是让兵听的,可兵早带着饱满的粮食离开这里,他骂的话全被任眉听到耳里。任眉看到他这种歇斯底里的样子,心里又是同情又是愤恨。他曾经在读书时学到过字词、成语、诗等,他从这些学过的内容中获得一些信息,比如饥饿、悲惨、饿殍遍野,当时他只是感到这样一些情绪低劣的东西是远的,可现在的任眉却看到海神这样的悲痛,那些坏的东西,活生生出现在任眉的眼前。 任眉有欲哭的冲动,可他没有掉一滴眼泪。他学着海神大大咧咧地说:“不就是粮食么,没了可以再种,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急成这个样子嘛。” 雨墨去田间的小屋找任眉,发现任眉并不在那里,就一路找到海神家。他看到海神精神受到很大波动的样子,已经意识到发生过什么,就没好气地说:“这些兵也太不懂事,太可恨了,居然敢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这样,这是无法无天的时代。” 任眉来到海神跟前,问海神:“以前经常有兵来征粮吗?” “有啊,就是纳粮啊,必须要交的。”海神说,“以前有个硬气的汉子,不愿意交粮食,那些兵就把硬汉绑到树上用鞭子抽,那些兵好多都是心狠手辣的人物,几鞭子下去,硬汉受不了啦,硬汉也不硬啦,立即服个软,将自己不多的粮食交出多数来。” “他们这样对你们,你们就没想过反抗吗?”任眉怒火填充在胸中。 “不要命啦?”海神脖子上青筋暴起,“你还反抗,你反抗一个试试,他能活活把你打死,还有被兵烧死的人呢,还有被活埋的人呢。哪敢反抗。”海神吐了口浓痰在地上,又说:“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啦,多混乱的一个世界啊,好几种兵,争争夺夺,打打杀杀,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乱世啊,乱世,这是一个乱世。” 海神又讲出许多抱怨的话,他的很多语言几乎是谩骂了,他这样的一种情绪是可以理解的,据他说,遭遇抢粮事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啦。任眉出了对海神表示同情,还用雨墨给自己讲过的灵教的一些内容来为海神进行心灵的梳理,海神听过灵教的一些内容,感到任眉为他打开一扇门,他透过这扇门,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第十五章围猎 土坡上的大片田地间,有众多的兵聚集,他们手持弓箭,一个一个威风凛凛。这土地上时常有猛兽出没,他们要猎杀猛兽,给战士提供肉食。他们已经了解过地形,在很远的地方有埋伏的兵,也是手持弓箭。这天刮大风,时不时有灰尘飞卷,这样的天气可以说是恶劣的,但又是激发人的斗志的。 很多兵看到田间有三头猛兽,他们向猛兽奔跑,他们一是人多,二是手中都有厉害的武器,根本不怕猛兽,那些猛兽见这么多人,害怕了,迈开腿逃窜。众多的兵分作三队来追赶三头猛兽,猛兽奔跑的速度很快,兵根本追赶不上。而猛兽奔跑的方向是危险的,因为在远处有很多手持弓箭的兵埋伏在那里。要是猛兽跑到离伏兵不远的地方,那些伏兵就会站起来用弓箭射死猛兽。 猛兽的肉质鲜美,历来被这里的人称道。本地人也经常捕杀猛兽,致使猛兽的数量大大减少。今天,兵能遇见三头猛兽,已经是很不错的啦。 兵追赶猛兽,猛兽拼命奔跑。三只猛兽接近伏兵,几个伏兵站起,弯弓搭箭,箭离弓弦,直击猛兽。有一只猛兽中箭,剩下的两只惊慌地跑向另一个方向,这时,他们跑成相反的两个方向。这边的伏兵看到一只猛兽中箭,就往过奔跑。这中箭的猛兽并没有死,箭扎在它的腿上,忍着疼痛,猛兽哀嚎地跑。因为受伤,它跑不了多少路程,就被前面的兵吓了回来。这猛兽开始在原地打转,发出怒吼的声音。这声音震耳欲聋,从它的腿上留下鲜血,鲜血将地上的泥土染红成一点一点的。猛兽知道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开始在土地上静止喘息,似乎企图找机会逃脱。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利箭“嗖”的一声蹿过来,狠扎在猛兽的脖子上,它的脖颈皮是很厚的,可箭实在迅猛,它的脖颈被刺穿,鲜血从脖颈处汩汩流下。身上中了两箭,这只猛兽发了疯一般地在地上翻腾,它发出的声音是哀嚎了。这只猛兽只在地上翻腾一会儿就没有了声息,显然是死了。 几个兵抬起这只猛兽,他们一个个高兴万分,他们唱着嘹亮粗野的歌,抬着猛兽的尸体前进,由于尸体上有伤口,猛兽体内的血液通过伤口流下来,这血走一路滴一路。他们把这只猛兽抬到一棵树底下,看着他们的收获,他们发出狂笑的声音。 另两只猛兽还在受到其他兵的追赶。猛兽的速度很快,有很多人在追赶其中的一只猛兽,那只猛兽跑了很多路,已经气喘难耐,有个兵站定,弯弓搭箭,拉满弦的手松开,利箭离弦,那箭向着那只猛兽呼啸过去,扎在猛兽的屁股上,猛兽哀嚎一声,以更加快的速度跑向前,然后它的头向臀部靠拢,它的身体呈现弯曲的形状,它想拼命扭转身体,它想用嘴拔出扎在臀部的箭,可是谈何容易,他们哀嚎着,极力转着身体,可是扎在臀部的箭是那么坚硬,又是扎地那么深,它终于卧下来,那箭蹭着泥土,泥土被血染红。 几个兵立刻围拢过去,这只猛兽一被围起来,立即警惕地站起身,拖着带血的身躯,眼神警惕地转动,想伺机逃出去。可这么多兵聚拢过来,这兽逃出去的可能性很小。有个个头高块头大的兵想要跟这猛兽肉搏一番,其余的人要围着看好。只见那个兵脱掉身上的衣服,目视猛兽,向猛兽扑去,猛兽吼一声就向兵扑过来,兵一下抓住猛兽的头,这兵身上也是有一股子劲呢,两只手像两个铁钳子,抓住猛兽的头颅,手臂用力,这猛兽竟然是动不了了,猛兽摇摆身体,要从兵的手中逃脱,这兵手劲大,这猛兽根本就脱不开身。周围看热闹的兵发出一阵笑,笑声在土地上传荡。这个大风的天气,到处有尘土席卷过来,这些粗鲁的汉子,根本不把这些猛兽放在眼里,粗野的天气更增添他们的豪情,他们的斗志在这样的天气诞生。那只被兵汉子抓住头的猛兽嘴里发出“呜呜”声,这声音低沉有力,兵汉子不怕这猛兽,身体一跳,竟是骑在猛兽的身上。兵汉子胯部用力,那猛兽被兵汉子压在地上,兵汉子又将猛兽的头按在地上,他一只手按住猛兽的头,另一只手握成铁锤般的拳头,狠狠向猛兽猛兽的头部打去。围观的兵发出一阵叫好声,这骑在猛兽身上挥舞拳头的兵更来了豪情,以更大的力量朝猛兽头部打去,他的力气几乎被这挥拳头消耗完。最后,这个兵停止挥动拳头,他身下的猛兽的头已经可以说是稀巴烂啦。 还有一只猛兽也在几个兵的追赶中,这只猛兽向着山根追去。山根旁,有个男子在拿着一本书看。这个看书的男子就是任眉。任眉专心地看着手中的书,突然听到有急躁地奔跑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一只猛兽朝自己这边奔跑过来,后面是一些呼喊的兵。任眉被吓了一跳,确切地说是被突然奔驰过来的猛兽吓了一跳。他正要拿出枝叶来对付跑过来的猛兽,可是这猛兽见到任眉向一旁跑去。这里是山根,有的是大块的岩石。这只猛兽逃窜地过于慌忙,一个不小心,朝着山岩跑去,躲闪不及时,头部狠狠撞在岩石上,然后这只猛兽倒在地上。任眉过去看,这只猛兽头皮撞破啦,有些出现在头部。不知道是死啦还是昏过去啦。总之这猛兽是不动啦。任眉感到高兴,他坐在这里也能收获一只猛兽,要知道,这猛兽是可以卖钱的,猛兽肉值钱,猛兽皮也值钱。 那些追赶猛兽的兵跑过来,见到躺在地上的猛兽。那些兵张嘴说这猛兽是他们的,任眉不想把猛兽给他们,给也行,但是要付银子的。这些兵看任眉是个书生,就觉得是个柔弱的人,任眉再不给猛兽,他们可能就要动手。任眉跟他们讲道理,可是哪里能讲得清。任眉拗不过这些兵,就只好交出这猛兽。 第十六章日下拉犁 海神有块地需要犁,他还有其他活忙,任眉过来帮海神的忙。人都是需要帮忙的,人总需要别人帮自己的忙。海神家里有个人拉犁,这种犁就是靠人力拉的,没有力气,用不了这犁。任眉从海神家倒拉出犁,向海神的那块地走去。这犁倒着拉,不至于蹭破犁。任眉小心地拉着犁向海神说的那块地去。那块地不算远,任眉拉了一阵犁就到达地头。 地头上的草还真不少,任眉放下犁,伸手去拔草,他并不是要拔光这里的草,他只是把靠近地的草拔掉,不然这草上到地里啦。任眉拔掉几把草后,手心已经有绿色,这很正常,干活就是这样,哪有不脏的。任眉又往下拔草,再拔几把草,他就要开始犁地。任眉的手往下一伸,摸到一个凉浸浸的东西,他吓一跳,往后一缩。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摸到的是一条大蛇。这大蛇身子凉凉的,被任眉摸到,任眉打了个激灵。大蛇朝任眉行过来,任眉后退,可这蛇追任眉不舍。任眉也不知因为何这蛇这么执着,追赶任眉不止。任眉突然觉得有趣,心里想:“你这个家伙,我不想惹你,你反倒来惹我,我可不怕你。”任眉拿过一根棍子,挑拨大蛇。大蛇的行动在任眉的预想之内,这蛇缠到棍子上来啦。 任眉等大蛇完全上了粗棍子,用力提起棍子,带着蛇往前行。在不远处有棵槐树,这槐树有着蛇皮一样的树干。任眉想要把这蛇放到槐树上,一步步向那棵槐树靠近。这蛇还真是挺重的,任眉走了半截路就放下蛇休息下,这蛇死死缠住棍子,就是要任眉带它走的样子。任眉休息会儿后,就又拿着棍子往前走。终于到树底下,任眉把棍子举到槐树上,这蛇还很听话,就往槐树上缠绕身躯。 任眉看到蛇往槐树上缠,就笑说:“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回家啦。”任眉笑着呢,从不远处过来三个兵,其中一个兵几乎用吼的声音朝任眉说:“你这家伙,又在这里做什么呢?”任眉说放一条蛇。那个兵就骂任眉,说任眉不懂蛇能吃。那个兵立即用棍子挑下蛇,用石头块砸死蛇,三个人抬着蛇向兵营走去。他们在这里安营扎寨,那里有水有火有调料盐巴,把这蛇做成美味是有条件的。 任眉没有把蛇带回家,倒让兵把蛇抢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任眉回到地头,又拔了三把草,就开始把犁翻过来犁地。这犁需要人控制力度,力度大了,犁会犁得深,这样拉起来就费劲,力度小了,犁会犁得浅,这样拉起来就省劲,这犁地,不能太浅,深了好,主要是松土,当然深了好,可是深了费劲。 黄土地上,任眉在前,犁在后,任眉用力握住犁,用力拉,这犁入土,又被任眉拉着往前进。任眉向前走,犁跟着往前走。这犁很重,任眉的双手在后面要控制好犁的角度,不能偏左,也不能偏右,否则犁就倒啦。任眉用力往前拉,犁就在后面跟着走。任眉很用力,犁很艰难地往前走。任眉一步步踩着黄土,这犁也是一步步经过黄土。任眉一步一个脚印,这犁在任眉身后翻起黄土,这翻起的黄土像波浪,这是黄土的波浪呵,是好看的波浪,是艺术的波浪。任眉一点点拉着犁,犁一点点前进。任眉感到胳膊累,可他还是继续拉犁,犁在任眉身后喘息着往前进。这黄土地被任眉拉过好几道,这黄土地变得那么松软了。可是,任眉的活还没有完呢,这块地,他只拉出了一部分,而且是很小的一部分。他需要把这块地都翻一遍。任眉啊,一个读书人,能下这样的苦,也是不容易的,真是不容易的。任眉头顶是蓝天白云,这不是什么浪漫的天气,这天上有颗恶毒的太阳,太阳的光芒照射黄土,黄土都有点难以承受地发出声音,更何况是有血有肉的任眉呢,任眉在这阳光里沉默着,他只知道干活,在这黄土地上,他努力向前走,他知道,这些活是需要干的,现在不干,一会儿总要干吧,他不想当一个懒汉,现在的活就现在把它做了,为什么要往后推呢。任眉向前迈步,每一步都需要付出一定的力气,他的背后有犁啊,这犁是深入黄土地的啊,如果不用力,这犁是不动的啊。任眉不仅要双臂双手用力,两腿还要用力。他一直在用力,这么一道道犁痕,都是用力拉出来的啊。旁边的黄土地早被晒成干燥的。远处,一列干黄的土埂长满枸杞,是那么好看,这枸杞似乎在以鲜艳的身姿来鼓励任眉呢,尽管头顶的太阳以万分强烈的热度炙烤着天下的一切,可是任眉不松手,不放弃,仍旧往前举着步子,这步子是多么沉重,是多么难得,这步子踩在厚重的土地上,这步子在一点点往前行。任眉拉着犁在这日头上犁地。任眉在太阳底下犁地,任眉在高温中犁地。任眉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湿啦,他的汗吧嗒吧嗒就往黄土地上砸,他实在是太累,他的身体几乎虚脱啦,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活,对任眉来说是困难的,可是任眉还是坚持下来啦。他打算再拉一截就休息休息。想到休息,他真是激动呢。休息多好啊,休息就是去天堂啊。任眉又拉了会儿,就放开手,犁就扎在黄土地,笔直地立在那里,任眉去那枸杞长满的高土埂旁休息,那里有阴影,有阴影,至少凉快些。任眉到达那里,就坐下来。他本打算摘两颗枸杞把玩欣赏呢,可是,刚摘下两颗枸杞,坐下来,他就困倦难当,这土地原来是这么柔软,像女人的肌肤,任眉自然地躺在地上,阴影像是凉被将任眉盖起来,他就在这枸杞下睡着啦。任眉睡得好香,上方的枸杞长得红艳艳。 任眉睡着了,他逮到的那条蛇已经被那些叫嚣的兵带到兵营的火堆旁做成了美味,那些兵是吃蛇的,这在任眉看来是可恶的。但是任眉当时并没有阻止兵把蛇带走,原因是他怕那些兵,那些兵都好凶。任眉总认为自己是个弱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尽管他能拉犁,可他的确是那么看待自己。灵教中有关于弱与强的讨论,说人的弱可以变成强,强可以变成弱,灵教旨在拯救世间所有的人。任眉睡觉时做了一个梦,梦到与雨墨在黄土地上聊天,他们说了好多关于人的强弱的话,这些话在他的心里反复吟唱,任眉丛中学到有益的成分。他是因为常与雨墨谈论那些内容,所以才会梦到那些理论,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任眉醒来后,日头已经不是很热,他出了一身汗,同时,他闻到有肉香味飘过来,他不知道那是蛇的肉。 第十七章等候 夜晚的葡萄田有沁人心脾的静谧。 任眉坐在小椅上,来访的雨墨坐在床沿上,月光在任眉身上发出迷人的光,任眉背对着雨墨说话,在任眉的讲话中,雨墨听到关于农活的劳累、关于兵的野蛮和粗暴、关于生命的不解、关于人生的迷惘。雨墨坐在床沿上,她往里坐了坐,用灵教的许多内容来尽量排遣任眉心头的疑云,雨墨印象里的任眉是个有趣的人,如现在的他,总是问些关乎生命与宇宙的问题,这样的人是不多见的。一些农民在与任眉谈过话后,认为任眉是个少有的人,当然,这主要是说任眉的思想,刚开始和任眉说话,并不会产生这个发觉,但是随着谈话的深入,人会发现任眉的思想是那么开阔和深邃,与任眉谈话,像是在深水里潜游,任眉的讲话实在太有魅力啦。 两个人说了些话,就往葡萄地里面移动身体。他们步伐悠闲,任眉实际上没有被劳累的体力劳动打倒,他以平静的心态面对任何事物,勇敢的他似乎把体力劳动的艰辛打倒,他完全胜任田间的劳作。不远处的山根旁,是有萤火虫的,那些萤火虫在远处看是漂亮的,这吸引雨墨的目光,雨墨提议到那山根去看看。夜晚的景色将他们吸引,他们完全融入到夜景中。 在接近山根的路上,任眉和雨墨都听到在小屋旁有叫喊的声音,任眉和雨墨先是一惊,然后他们辨别出是雄壮的男人发出的声音,而且任眉知道那是兵。任眉怕去迟了兵就生气,就闹事,这些兵可是惹不起的。 任眉就往过走,雨墨把任眉一挡,他们是去看萤火虫的,怎么就又回去呢?任眉的意思是过去把那些兵支走,然后再看萤火虫不迟。两人就往小屋走,接近小屋时,任眉转身面对雨墨,他和雨墨说了些话,雨墨在原地站住。 任眉一个人到小屋旁,几个兵以不耐烦的语气骂任眉,任眉压抑住心头的不满。这些兵是来抓壮丁的,他们的说法是,只要是男人,就要参军。任眉自打读书出来,只是见过兵,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兵。可现在有人要拉他去当兵,任眉想拒绝。这些兵哪里肯放掉一个活男人,让任眉简单收拾下,立即动身。任眉根本没有办法,跟着几个兵上路。 雨墨在葡萄地里叫住任眉,几个兵回头一看见有一个女的。任眉是要去当兵呢,这些雨墨全部都听见了。雨墨还要带任眉去五鹿城呢,还要带任眉去长香阁呢,还要带任眉去见教主呢。可是任眉要去当兵啊,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任眉。 任眉肯定是要被带走啦,他就要去当兵,去奔赴战场。任眉与雨墨能否再相见,任眉能否再回到黄土地,任眉能否去五鹿城,等等等等,都是充满未知的。 雨墨提出要给任眉一个拥抱。在几个兵的目光中,雨墨与任眉拥抱在一起。 然后,在雨墨的目光中,任眉随着几个兵踏上征途。 雨墨站在那里一直看,突然他觉得周围的空气稀薄,景色不再那么好看。任眉已经离开,雨墨还是站在当地,她的目光黯淡了一些,他感到生命中少了什么。竟然有两滴泪从她的眼角流下。人道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雨墨真正为任眉担心。 葡萄地头的小屋,被任眉收拾的整洁又干净。窗户外面和门外面都种有花卉,任眉每日就是闻着这些花香醒来的,任眉睁开眼,也能瞧见部分的花。这些都是充满任眉的生命气息的东西,雨墨看着这些任眉亲手栽种的花,感到任眉还在,可又想到任眉已去,雨墨心头还是有万分不舍。雨墨本是叫任眉去见教主的,因为教主思念任眉,可是,与任眉相互交谈的这些日子里,雨墨发觉任眉是个那样潇洒的人,她在这个任眉离去的夜晚,不仅哭了,还动了思念。 雨墨回到小屋里,那会儿与任眉交谈时雨墨坐在床沿上,现在的床沿还有温度呢,任眉坐的小椅也还摆放在那里。站在小屋中的雨墨抬头可以看到窗户中的月亮。雨墨在房间站了会儿,就去海神家了。 敲响海神家的门,海神的老婆哭哭啼啼地打开门,雨墨很疑惑,怎么海神的老婆哭成这样。原来海神也被抓走啦,海神也是今夜被抓去当兵了。海神这一走,剩下的家里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与海神再见一面。海神拉雨墨进屋,给雨墨倒了一碗热水。海神的老婆用毛巾把眼泪擦一擦,坐在冷板凳上向雨墨说着海神被抓时的情景,雨墨便告诉这位妇人任眉也被抓走当兵的消息,这妇人立即拍手感叹,在她夸张的动作和言语间,既有无奈,也有悲愤,还有不舍。雨墨的心境与这妇人的很相似,他们说了会儿关于兵、战争的话,雨墨就提出回去,毕竟天晚,不宜在做停留,宜回去睡觉。就这样,雨墨回宾馆去了。 躺在床上的雨墨突然在脑海中浮现教主思念的神情,当时雨墨只是劝教主不要伤神,哪里体会得到教主的心情。此时是月光忧伤的夜晚,雨墨也出现与教主相似的神情,他完全可以理解教主当时的表现。以前,雨墨一个人时只是觉得无聊,现在,他能一个人深深进入到一种类似回忆的心境中,这个想象的世界里有任眉,融合了她与任眉接触的点滴,雨墨完全忽略了时间,早已到了深夜,她还没有睡。 黄土地,这个浑厚安详的广阔地方,像不发一言的老人,只以他的沧桑显示给人它的精神。黄土地,一个任眉曾经向往的地方,却又在来到这个地方后不得不离开。黄土地,一个久传充满宝藏的地方,宝藏再吸引人也不如任眉对雨墨的吸引。就是在这个月凉的夜晚,任眉和海神身着军装,跟随着大队伍前进。他们两个人居然在一个队伍里,两个人并排前行。对任眉来说,海神是他熟悉的,对海神来说,任眉是他熟悉的,除对方外,周围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陌生的,陌生的气息是使人压抑的,能将人包裹起来,让人几乎喘不过起来。好在任眉和海神是相互熟悉的,他们相互会有个照应。 第十八章道路泥泞 任眉和海神所在的队伍很长很长,从头望不到尾,从尾望不到头。他们行了很长的路,终于绕过鬼脸山,向东是宽阔的土路。北方和南方的远山在云雾中显得虚幻,头顶的天空是橙色的,又带有褐色的成分,远处是带有青色的,仰头望的天是阴沉暗淡的,所有的兵都知道要有一场雨降临。他们没有伞来遮雨,也没有地方去躲雨,等雨来了,他们只能是淋着雨赶路,直到走出头顶的阴云。 果然,在他们感到身体乏力想要休息时,积云成雨,雨点落下来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想:坏了,歇息不成,还要赶路。的确啊,他们必需赶路,雨是越下越大,这么大的雨,像一个有许多故事要讲的人疯狂地讲述他的故事,这雨如泣如诉。任眉原是个读书人,他在雨中是最能获得诗情画意的心境的,其实在他很小的时候对雨就有特别的感觉,他听到雨声,被雨淋到,他都感到是大自然对他的馈赠。海神则不然,海神对雨是厌烦的,而且作为一个农民,他还怕雨下得多淹了田地,所以从他的角度来看,他是感到下雨可心烦哩,咕咕唧唧下个没完。任眉听到海神对雨的抱怨,还是很惊诧的,但听到更多的人发出类似海神抱怨的话,任眉才感到,海神和那些人是奇怪的一类人。 雨从天而降,任眉仰起头,可以看到晦暗的天空中有大颗的雨点明明灭灭,这雨点随着风飘舞,任眉的心绪就跟着这雨滴飘动,在这个仰望的过程中,一方面,任眉的脸庞被打湿,另一方面,他还要迈步往前行。在这个宽大的土路上,队伍可以说是轰轰烈烈的行动。地面因为大雨的淋刷变得又湿又粘,每个兵的脚底都沾了厚厚的泥巴,他们根本无暇刮掉脚底的泥,只是用力迈着步子用力往前行。 海神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他的心里对军队开始憎恨,怎么就拉自己来当兵呢,真是可恶的军队啊,真是可恶的军队啊。他转头看看任眉,任眉却没有抱怨的样子,反倒有种安详的神态,这家伙,难道是在享受这雨吗?难道是个神仙吗?海神越看任眉越感到疑惑不解。 离海神不远的一个兵,身子一斜,身体猛地倒下去,只一瞬间,他的大半个身子就沾满泥水,并没有条件让他换一身新衣服,他只得托着脏掉的衣服往前行。 从这个兵倒地开始,不断有人倒在地上,没有办法,这路面是真的滑。任眉知道别人滑到,就告诫自己小心万分,千万别滑倒,滑倒可没有衣服换的。尽管任眉已经很小心,可是,他还是在拐弯的时候滑倒啦。他站起身时,感到身上重重的,因为增加了泥的分量。他就一头走,一头抠身上的泥,抠了良久,才把多数的泥抠掉。 任眉倒后,海神也摔了一跤。海神这一摔,开始骂娘。海神很接受不了这种生活方式,海神知道,这样苦的行路,是为了战争,为了奔赴战场,而战场是惨苦的,在战场上很有可能丢失掉性命。人的性命只有一次,丢掉就没有啦。海神非常不理解这战争,他不知道这战争有什么好处,这样走,这样行,海神的子都要断啦,可是,不走是不行的,不走就会被杀。海神就认为,辛苦的行走是为了送死。 这么多人艰难地行军,在不远的将来,他们中的很多人会战死在战场,他们奔赴一场死亡。但是,也有可能很多人活下来,那就是他们杀死敌人,杀死敌人,自己就能活下来,击不败敌人,就会被敌人所杀。战场就是杀场。 任眉在这个时候已经不考虑生死,生也好,死也好,只要活着一秒,就要在这一秒里坚强。雨从一开始就以疯狂的模式给全军进行淋浴,全军被浇了个透,军队中有相当一部分的人在内心或者嘴上抱怨,无情的天地啊,悲伤的军人们在共赴一场死亡,这天地想必能被这军人的悲愤所感染,无情也能化为有情。 就在所有人内心苦楚时,他们逐渐进入一片密林,雨在这个密林里是找不到的雨的,雨在森林之外。雨啊,终于不再淋到军人的身上。 有人提议,在这个森林里歇息。这个意见得到所有人的同意,军人们于是都躺倒在树干上,几乎是一棵树干上一个人。好多人躺下后,感到舒服多啦,脚上沾满的泥因为太累也没有去清理,他们就靠在那里,想要大睡一觉,他们真的好想睡着了就不再醒来。在各种有趣的梦想中,好多人睡着啦,他们是不是在梦中变成一棵树呢,永远不用走路,永远在这里歇息,那该有多好啊。 牛毛一样多的人在这里躺倒睡觉,真正是酣声如雷啊。任眉躺倒在地上,地上的树叶那叫一个松软啊,他就是感觉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地方,他没有像其他人包括海神那么快地入睡,他的耳朵里还能够听到森林外的雨打树叶的声音,他甚至能听到松鼠的低语。他也是很困的,他真的好困,他只是不要那么快地睡着,他要一点点睡着,在睡的过程中,他愿意这些自然的声音陪伴自己。事实如他所愿,这些声音以近乎神性的动听抚摸任眉的灵魂,任眉在悄然入睡。 森林里的军人大概是都睡着啦,他们睡着的身姿如奇怪的岩石,他们与树在一起,与落叶在一起,与森林里的空气在一起,与森林外的雨也在一起。他们大可以感到安全啦,那些肆无忌惮的雨终于不再能淋到他们,这都是因为多情的森林在起作用。这么多人在森林中入睡,他们做了多少梦呢?他们的梦怕是整个森林都放不下呢,他们会梦到什么呢?你不知道我的梦,我不知道你的梦,也许等他们醒来,自己也不记得自己的梦呢。 现在的任眉已经睡着,他从来没有这么沉的睡眠。他仿佛潜入了深渊,在这个深渊里,没有冷雨,没有大风,只有温柔的水,适合灵魂休息的光线。海神也在众多的兵中睡熟,他的睡眠姿势与任眉相似,也是睡在地上。 第十九章烹牛 所有人感受到森林里早晨的清凉,这森林唤醒了熟睡的军人,他们是不错的军人,完全能够与森林和谐相处。在任眉睁开眼的时候,他所看到的是刚刚坐起身的海神,海神揉揉他的眼睛,仰头望高大繁茂的树木,现在已经不下雨啦,可他们还能够感觉到些微的潮湿,一个个站起身,在森林的这个早晨,他们拿出他们最好的状态。 军人们在熟睡后都恢复精力,他们目前可以说是精力十足了,在他们面前用落叶铺就一条路,他们又需要踏上前行的路。他们每个人都整理完自身,包括军装,都尽量整理干净。然后他们出发了,这林子里有很多动物发出声音,这给所有人的感觉是,这个森林是幽深的,这个森林是古老的,在这古老的密林里,生存着数以万计的动物,它们在这个空间活跃,为这里添了许多生机。 有两个兵听到有灌木丛的窸窣声,这两个兵眼尖,早看到一头牛从林子里跑过来,紧接着,还有几头牛朝着军队这边跑过来,这牛一进入大家的视线,不少人想到要逮到牛,把牛宰杀掉。这个想法立即得到兵众的实践,他们举起手中的大刀,纷纷向牛砍去,这牛也是凶猛的,可是哪里经得起被这么多刀砍,就这么样,好多牛被乱刀砍死。 一伙兵派出一个代表来,把牛身上的脏东西割下来,取下干净的肉来。这工作场面是血腥热烈的,充满热血的气氛。 任眉和海神看到一个高大的兵把一头牛割成好多块,这些被割下来的肉由其他的兵拿去用清水清洗干净。这些肉被放在油里炸,然后,拿用蔬菜调制的汤浇在牛肉上,美味的牛肉就做好啦。这些围观的兵早已抑制不住想吃的冲动,食品做好,都咽了咽充满嘴巴的口水,或者擦一擦那涎水,你争我抢地来分吃这肉。在这林子里真是有好处,可以吃到送上门来的美食。 在这么多人的分吃下,那么多的牛肉很快被消灭掉。他们吃饱肚子,坐在原地休息。海神小时候,家里实在穷,他最想吃的就是牛肉了,可按照当时家里的条件,哪里能够吃得起牛肉。就是在海神长大,也没怎么吃过牛肉的。令海神想不到的是,在当兵时,居然可以吃到这么野性美味的牛肉,原来这当兵也有好处啊。吃饱牛肉的海神咧开嘴笑着,他头顶的树木投下使人感到舒适的阴影,此时的海神满足极了,他是真正尝到当兵的甜头。 任眉拿出自己没有吃完的牛肉给海神看,海神很惊讶,他以为任眉是给他吃的,其实任眉只是让他看看,这一疙瘩牛肉是任眉特意留给自己中午吃的,任眉没有那么贪婪地填满整个肚皮,他吃了个差不多,就把一大块牛肉用大树叶包起来,这样的储存智慧在海神看来是没有必要的,海神认为吃就行了,攒那些食品不是累赘么。 在落叶铺就的地面上休息片刻,军队继续赶路。他们的队伍还是那么浩大,还是那么气势磅礴。这森林里可以说是没有路的,需要兵众摸索着前进。在经过一片黄色落叶堆积的土丘时,一个士兵脚下一滑,顺着黄色的落叶掉进一个凹下去的空间,这凹下去的地方是一个大洞,上面却是覆盖一层落叶的,这大洞里是有水的,士兵一声惊叫掉下去后,旁边的几个人听到“扑通”的响声。这士兵落水后遭到水里动物的袭击,上面的人听到掉下去的士兵的激烈挣扎。下面的水是十分冰凉的,那里是一条鳄鱼,这鳄鱼迅速咬断那个士兵的身体,士兵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后再没有发出声音。剩下的是鳄鱼咬断皮肉骨头的声音。从一开始窸窣的滑落声,到掉入水里的扑通声,再到拼命的挣扎声,然后到鳄鱼吃人的声音,这一连串的声音令在上面立着的兵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随即有兵要大家后退,兵叫喊着告诉大伙,走路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不要因为自己走错一步路,致使自己丧失掉生命。 任眉还记得刚才所看到的这个凹处堆积的落叶,以黄色为主,一片片那么完美地出现在几棵树之间,当时任眉就有种欲望,去采集几片叶子来赏玩。任眉没有去采集叶子是正确的,他要是去了,那掉下去被鳄鱼吃掉的可就是自己啊。想到此任眉就感到后怕,心都会哆嗦,身体随即打个激灵。 海神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一言不发,他还沉浸在吃牛肉的快乐中,就突然发生一起鳄鱼吃人事件,这令海神的心猛地一紧,的确,当兵是可以吃到譬如大树底下的美味牛肉,可也有很大可能丧命啊,可以说海神此时的心情真正复杂起来,他的心也有一点麻木,他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会是怎么样子的,他对或好或坏的命都不得不接受。 军队还在一点点前进,在发生士兵落水遭遇鳄鱼侵害后,每个兵的步伐都显得小心谨慎了,他们可不想在这个森林里丢掉命。 时至中午,很多兵的肚子又饿啦。有些兵还有攒的牛肉,拿出来一口一口吃着,这些智慧的人包括提到过的任眉。海神就没有攒牛肉,现在的海神肚子饿,可是又没有牛肉。海神用脸表现出饥饿的痛苦,这痛苦夸张地出现在任眉的视线里,任眉同情地分给海神一半自己的牛肉,海神又用脸表现出很感激的样子。 那个被鳄鱼吃掉的士兵给过大家伙警醒,兵众也确实因此走路细了心,可这件事很快被兵们抛在脑后,他们有了新的开始,在新的路上,他们迈着有力的步子。军队在一点点前进,高大的树木观摩这个军队,军人们的自信将森林里的树叶染得更黄。 秋风吹过树林,树木的枝干承受这略显寒凉的风,士兵的身躯也经历这个季节特有的风,树干有些湿冷,他们的身躯也变得微凉。 他们终于走出这片密林。 第二森林外有一条大河横在军队前面,兵众面前的水波涛汹涌,他们需要渡过这水。可是,这么多人,如何过得去呢?这水很深,肯定是趟不过去的。有人说游过去,这么大的水,这么宽的河,游过去也是不可能的。军队在河边上停下来,军人严禁到水边戏水,以免发生意外。 军队的兵经过长时间的犹豫,决定造船过河。这造船的材料需要从森林中获得,森林就在他们旁边,取材是方便的。造船的计划一决定,众多的兵加入到砍伐森林的行列来。那么高的树木,在兵的努力下轰然而倒。旁边的兵将砍倒的树裁切,做成很多木板,然后用木板拼接搭建,做成船只。 经过一段时间的拼搏,军队已经拥有数十艘大船。这些兵登上大船,大船在河面上行驶,他们终于要过河了。 这河是非常宽阔的,在船上的兵放眼望去,这里那里全是水,船是在前进的,可在很多兵的感觉中,船并没有前进。有些兵晕水,来到船上感到不适应,但船已在水上,总不能跳到水里游回去。 这几十艘大船,并排向河对岸去。大船在水上行动快,日落时分,几十艘大船悉数抵达彼岸。 这里的大河滩上,土地湿润柔软,军队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他们在此点燃火把,升起篝火。有人在河中捉了大鱼,放在火上烤。本不让他们接近水,因为一个兵就是掉到水里喂了鳄鱼。可挡不住兵里面有了不起的水手。 当篝火上的美食散发香气,这大河滩就成了浪漫的地方。他们刚来到这里,就在这里消遣。直至深夜,这些兵才纷纷去睡。 再过些时候就是黎明,此时是很深的夜。军营中出现一阵骚乱,随即发出了喊杀声。军营里一片混乱。 敌人趁黑夜,冲入大河滩的兵营,进行一番残酷的屠杀。当然有匆忙起来的兵,没来得及穿衣服,先举起大刀就与穿盔甲的敌人进行拼搏。他们刚从酣睡中起来,还迷瞪呢,当然处于劣势,在敌人的疯狂进攻下,兵营的人死了大半。敌人还把他们造的船给烧掉,熊熊大火冲天起,辛苦建造的大船就化作一堆灰尘。 任眉有一根枝叶,他迅速攻击来袭的敌人,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在枝叶的帮助下,任眉没有被穷凶极恶的敌人杀掉。任眉穿好衣服,拿着枝叶往外跑,他想到隔壁看看海神。当进入海神所在的帐篷时,里面有个身穿铠甲的敌人举起把大刀朝海神的头砍去,慌张地从床上坐起来的海神猝不及防,他的头被坚硬的钢刀砍了下来,那头从头上掉落,咕噜噜滚到任眉脚边,任眉大惊失色,大叫一声,枝叶向那恶毒的敌人伸去,一道光将敌人击倒在地上。 任眉赶紧跑出来,这帐篷外面大面积的河滩已经出来许许多多的兵,在河敌人用钢刀拼杀,丢掉兵器的兵就与敌人进行肉搏,喊杀声一片,地上的尸体堆积成山,任眉一路用枝叶过关斩将,那些倒下的人也不知是被打死了还是被打晕了,他无暇顾及这些,一路向前跑。不料一旁蹿出个敌人,手里拿着一块石头朝着任眉脑袋一砸,任眉身体打了个旋倒在地上,随即有兵将这个举着石头的兵砍死在地。同时有被杀死的人倒压在任眉的身上。 这里四处火光燃烧,刀撞击的声音响亮清脆,这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在这战争中死去的人不可以计数,在这场打斗中,人们流了很多血,由于靠近河,不少血流到河里,大片大片的河水被染了个血红。 天大明,这里的战争终于停止。明亮的天空下是如山的尸体,冒着烟的人肉,被点燃的衣服。在这个明亮的时间里,人堆里发出细微的呻吟,这是没有死的兵,很幸运,他受了重伤没有死,可是,由于无人救治,过了一会儿就没有声息,也死了。 任眉是被打晕了,腿上和胳膊上在倒下时都被钢刀划伤,他醒过来时只是觉得背部难受,猛然感觉背上有压的东西,当他抬起头来,看到一个脖子上血淋淋的汉子,在自己背上,他一阵厌恶把这人从背上顶开,他手往下按,想借力起来,低头一看,这手按着的竟然是一个没有头的人的肩膀,任眉惊吓万分,猛然挺起身,拉过一把沾满血迹却仍旧明晃晃的钢刀支撑着身体,他太乏力,他好困,大约是流了许多血的缘故,他一点点移动身体,在往前移动时,他的身体尽量直起来,好长时间,他才从死人堆里出来。放眼望去,这高高低低的人堆啊,都是尸体,那么多人头,那么多断了的胳膊,那么多血。任眉已经不忍目睹这一切,他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憎恶的地方。恰恰河边上有个马在饮水,这马自然是战马,它太幸运了,没有在战争中乱刀砍死。任眉接近这马,手碰触到马肚子时,他感到这马能带他离开这里。心里立即来了精神,用尽身体最后的力气,往马上一趴,再一涌,终于坐到马背上。那把钢刀也被任眉扔了,任眉手中只有一根枝叶,这枝叶被任眉放入怀中。任眉驱使马,马迈步疾驰,这战马带着任眉很快离开硝烟弥漫的战场。 任眉沿着一溜小树林骑马,过了小树林,再转过一个小山角,任眉进入他认为的安全地带,这里没有战场的血腥气味,小草小树反倒给任眉细腻的的心理感受,这到底给了任眉很大的安慰。 任眉在此歇脚,将马拴在小树上。一旁有水,任眉掬起清水洗了把脸,坐在水旁简单处理下身上伤口,就站起身,他看小山上有野果子,就想去采些来冲击。挪着步子过去,刚要采果子,任眉听到有人语声,他心头惊讶,忙躲在一块岩石后。发出声音的像是三四个汉子,任眉怕是那敌人,心里害怕,不敢轻易动身子。那几个汉子像是在倒腾什么东西,任眉不敢过去问,只躲在石头后面不出声,他心里真是又疑惑又惊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