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蚕》 第一章 开局一只碗 长街清冷,锐风如割,偶尔有几个行人弓着腰背,缩着脖子,快步走过。 踩得碎雪“嘎吱”轻响。 天色昏沉沉的,两只寒鸦绕着残垣凄厉鸣叫。 在这种天气,估计连鸟儿也找不到什么吃的,只能无奈盘旋。 倒塌一半的土地庙前,碎砖烂瓦中早就探出了几棵细嫩绿芽。几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小子,或躺,或坐的斜靠在街边断墙处,眼巴巴的望着行人路过,齐齐叹了一口气。 陈平用尽全力半撑起身体,感觉自己快要虚脱,脑子晕晕糊糊的,有些看不清东西,好一会,才看到身前泥水雪粒中一只破碗,里面空空如也。 视线下移,就看到一条腿,从膝关节处反转,弯成诡异的弧度……这种姿势一般人摆不出来,明显是断了。 如果不是因为从腿上传来一阵阵钻心剧痛,还残留脑海,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腿。 ‘我腿断了,什么时候断的,不对,这不是我的腿。’ 二十二岁那年,陈平三十六路谭腿功成,一口气踢断八棵碗口粗细的小白杨,他就觉得,世上很难有人硬生生打断自己的腿。 怎么说呢? 自己的腿当然熟悉,说是钢筋铁骨夸张了点,但是,筋肉虬结,处处老茧厚皮…… 现在这条腿呢,细皮嫩肉,红肿断折处,色泽艳若桃李,发出一阵阵令人欲呕的腥臭味,关键问题还不是这个,小腿稍嫌修长,皮包着骨头,显然十分瘦弱。 “这不是我的腿。” 陈平喃喃自语,猛然伸开脏污漆黑的双手,见十指纤长,掌心和指腹处处血痕伤口,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种猜测,抬眼望向四周。 入目所在,行人衣着复古,有人扛刀背剑,奔行快捷,房屋低矮成片,几处两三层建筑,看上去古色古香,飞檐吊角…… “当然是你的腿。” 旁边一个面容木讷的半大小子,一只手费力在腋窝里抓住虱子,塞到嘴里咀嚼了几下,吞了下去,转头看过来。 “阎老大那天踢断你的腿,我亲眼看到的。” 这人左臂齐肘而断,伤口似乎没有全好,仍有丝丝血迹渗出。不过,他仿佛感觉不到什么痛苦。眼神木然,看着陈平的时候,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意味。 也不知是怜悯,还是嘲讽。 是怜悯身边的同伴可能因为受伤发热,烧坏了脑子,一时分不清现状。 还是在嘲讽自己身处的坑爹的境遇?谁又比谁能活得更久一点? 心情正处于剧烈震动中的陈平,一时没能分得清楚。 “你的手?” 陈平有些纳闷他的态度,也不太好细问自身的情况,但基本上明白自己可能是穿越了。 身为东南亚第一高手,世界黑榜排名第七的老手,他的名望是靠着一手八卦掌硬生生打出来的。 怎么可能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了解? 再说,任谁落入陷阱,被数十条枪集火,也不可能活得下去。 活着就好,能活出第二世,还要什么自行车? 自己现在的身份看起来是一个乞丐,伤病交加,还饿得不行,身体又比较瘦弱,终归还是活着。 但是,身为乞丐,又是断腿,又是断手,就会让人想起了很不美好的事情。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事情就有些大条了,不单单是讨不讨得到饭、会不会饿肚子那么简单。 大家都变成残疾人,是巧合吗? “没事,我自己砍的。” 半大小子说话的语气,就像砍的是别人的手一般,声音没什么起伏。 “去岁雪灾,为躲避北周胡骑,我与乡人南下躲避,路上没有吃的,幺妹被几个畜生掳去……我当时饿得狠了,就砍掉左臂与人换了粮食,吃饱后,恢复了一点力气,寻着那几个畜生宰了。” 这是个狼灭! 陈平眼皮狠狠跳动了下,听懂了这小子平静话语里的凄凉血腥之意,也没去问他妹妹到底救回来了没有。 转头又看,右边是一个嘴角歪斜,还流着涎水的青年。这人竟然一直没有抬头,只是眼呆呆的望着自己红肿的断腿处出神,还不停的咽着口水。 草…… “所以,我断腿,你断手,都是残疾乞丐,那位也是……” “嗯,他脑子不好使,叫大傻,你得小心他把你的腿当鸡腿啃掉,他分不太清的。” “另外那两个呢?” 陈平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两人,同样的衣不遮体,浑身脏污,同样的身前摆着破碗,看上去十五六岁。但他们手脚是齐全的,甚至,他们的脸还颇为干净,有点秀气。眉毛上残留着雪渣子,想必是用雪擦了脸,是讲究人。 就算是要饭的,也要把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外人。 “他们呀……” 半大小子拖长了音调。 “小桌子和小凳子是亲兄弟,两人读过几年私塾,家道中落之后,想要出人头地,于是,割了自己想去靖海王府当差,结果人家不要,于是流落街头。” 的确,也算是残疾人。 陈平面皮抽动,终于确认了些什么,自身处境,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听着这话,那两个努力展现最美好一面的葵花兄弟,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左断手,你何必要揭人伤疤?” 随着清脆的嗓音响起,一个细细小小的身影从后面闪了出来。 这人说了一声,快速走到陈平身前,支着手把他扶得坐正,从怀里摸出一只鸡腿,一个大白馒头,塞了过来,“快吃,你都饿了一天一夜了,又受了伤,先前我都担心你醒不过来呢,还好,还好。” 这又是谁,为何对我这么好? 初来乍到,脑子没有一点原来的记忆,一时之间,陈平只是茫然看着新来的这人,衣服破烂,脸上被黑的黄的画成了花脸,完全看不出长相,只是一双眼睛乌漆麻黑,透着关切。 对方头上还有个凸起,渗出血渍…… 从身形到衣服,再到手中的食物,陈平约莫有了判断。 这同样是一个小乞丐,年纪应该更小一点,或许十一二,或许十三四,反正瘦不拉叽的,看不太出岁数。 那么,这鸡腿和馒头。 “是偷的?” “偷什么偷?福源酒楼程老西心黑手黑,吃不完的饭菜,宁愿倒在粪坑里,都不愿意施舍我们半点……拿他们家点剩饭,能叫偷吗?” 小家伙振振有词。 如果忽略掉他头上那被人打出来的肿包的话,的确有些说服力。 说着话,他又摸出两根短竹竿,猫着腰,把陈平的伤腿拉直,扯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绳子,支着竹竿把伤腿绑直。 “你还会这个?” “我会的可多着。” 小家伙扬起脸笑了笑,明明脸上花得看不清长相,却偏偏给人一种阳光明媚的感觉。 左断手用力的把目光从那鸡腿和馒头之上移开,没话找话:“花脸儿是你捡回来的,那些天我都以为他要死了,结果还是活转过来。你宁愿饿着自己也要分一口吃的给他。所以,不用有什么过意不去,该吃就吃,多活一天算一天。” 他现在已经确定了,在花脸儿出去搞食物的当口,因为受伤受寒,或许还有发热,这位脑子彻底烧坏了,啥都不记得。 陈平点了点头,闻着鸡腿和馒头香味,肚子里恍如伸出了十七八只小手,使劲的揪扯拧撕,滋味简直是一言难尽…… 他的眼睛都开始轻微充血,只想一口吞掉手里的食物。 没饿到极处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正要把鸡腿放到嘴边,耳后风起。 陈平条件反射般,脑袋微侧,身形挪开。 嘭…… 半块砖头狠狠砸在地上,一只脏污大手,从鸡腿下方一掠而过,猛然回头,就看到大傻那张歪斜着嘴的大脸。 竟然放抢。 不是说同伴吗? “啊……” 耳边听到一声尖叫,花脸儿如同一只野猫般蹦起来,双手飞快的盯住大傻那张大脸抓挠:“让你抢,让你抢,还打人,大傻你想死吗?” 大傻看起来体型要大,动作却稍显笨拙,完全挡不住那抓挠的双手,脸上飞快出现几道深深血痕……当下顾不得反击,连忙蹲在地上,双手护头,呜呜叫了起来:“我饿,我饿。” “你饿就要打人?还抢东西,怎么不见你去街上抢行人,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花脸儿怒气冲冲,气喘吁吁的停手骂道,倒是没继续攻击。 “都得死,都得死。” 大傻看到花脸儿不攻击了,双眼赤红,像受伤的野狗一样咆哮,“阎老大说了,讨不到银子,是我们没用,干脆就打断手脚,扔到街心去乞讨,全都活不成啦!” 一阵冷风吹过,寒意刺骨,雨水夹着雪粒,斜斜打落。 几人心中寒冷,全都失了说话的心气。 大傻当然不是真傻,会抢食,会打人,做了坏事还会开脱自己。 谁要说他傻,自己才是真的傻。 左断手木着脸,缓缓走进土地庙。 天色已经快要黑沉,庙外朔风如割,这早春时候,仍然很是寒冷。几人没有烤火,因为没有木柴……但好歹,庙里还能有片瓦遮身,能找到干燥的地方眯上一觉,这已经很好了。 花脸儿也失去生气的心情,扶着陈平进了庙内,找到半塌的香案底下安身。这里风吹不到,雨淋不进,是睡觉的好地方,也不知那几人为何不来抢占。 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开,最后一丝天光,从破烂瓦片处照射下来,衬得庙内愈发阴暗。 “不能逃吗?” 陈平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奇怪。 从先前的观察中发现,自己这些人,大抵就是一个被人控制的乞丐团伙。 打断手脚,人为制造出一些可怜虫,利用路人的同情心乞讨银钱…… 这种行为,莫说是在古代,就算是在后世那会,仍然偶尔可见。兵荒马乱的时代中,完全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那么,这里活不下去,为何不换个地方? “逃不了的,在城内还有一线生机,出了城更是死路一条,山贼横行,流民如鬼,更有野兽伤人……” 花脸儿声音低低的,鼻音有些重,“而且,麒麟街是七色堂麾下青字香堂地盘,好多人盯着街面,逃不了多远,就会被人发现。阎老大虽然凶恶歹毒,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就杀死手下的乞丐,或许会大发善心,给我们一条活路。” “什么活路?当日你忘了画花一张脸,阎老大还说把你卖给贵人享用呢?要不是你瘸子哥拼死护着,你就没了。”左断手幽幽说道,眼神中全是讥诮。 “不过,逃不了是真的,北城十三条街道,全是七色堂的地盘。出去让人逮回来,就是一个死字。就算是出了北十三街,去了南城区,长河帮也不是省油的灯,哪里都没有安身之地。” “死就死,我绝对不愿意被人打断手脚,像狗一样成为别人挣钱的工具。” 大傻突然发一声喊,趁着月色微光,冲出庙门。 他一点也不傻,还是要逃走。 事实证明,侥幸心思要不得,虽然只是几个臭乞丐,还是有人盯着他们的。 大傻刚刚冲出庙门,门口黑影一闪,一只大脚重重踢在他的胸口。 “喀啦啦!” 大傻整个人离地而起,倒飞丈许,重重撞在庙内立柱之上,破瓦、粉尘簌簌直落,木柱歪斜。 有火把亮起…… 光芒照处,就能看到大傻那歪斜的嘴角,更显扭曲,嘴里嗬嗬惨叫,有血水淌出。 他的胸部已经整个塌陷下去,可见来人脚力之强,随意出脚也能踢死人。 “阎老大!” 看着门外踏步进来,脸上长着横肉的大汉,花脸儿一眼就认出来了。 第二章 千年杀 火把背光处,横肉高大汉子脸上挂着的笑容,看起来不觉亲和,反而有些狞厉。 他迈着四方步,很是不伦不类,身后跟着一个瘦高个,亦步亦趋,满脸的幸灾乐祸。 “你们这些小崽子不要怪俺这做老大的,麒麟街十一处乞讨点,偏你们这里,一两银子都讨不到,俺也很难做啊。” 不知为何,阎老大的语气竟然有些诚恳:“香主那里追索下来,一个月二百两银的上供,直压得俺喘不过气,要不,你们乖乖的让俺把手脚打断了,哭得凄惨点,可怜点,就能多讨一点银子了。” 众人心中一震,全身发冷。 陈平缓缓撑着香案站了起来,长长吸了口气。 他在后世那会,走南闯北风里来雨里去的,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等,当然不会错看了此人的心性。 对方说得貌似十分诚恳,让你体谅体谅我的难处,但骨子里却是十分冷血,把自己的快乐寄托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不对,别人的痛苦,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容不得有人半点忤逆。 大傻果然不傻,他想逃走,一点也没做错。 因为,他知道,一旦留在这里,阎老大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扑通……” 小桌子、小凳子两个葵花兄弟精神立刻崩溃了,双腿一软,跪倒在碎砖烂瓦之中,哭嚎道:“阎老大,饶了我们,我读过书,会写字,会算帐,还会……” “起开,两个卖一屁一股的阉人,薰死老子了。” 阎老大头也没回,只是死死盯着陈平。他身后跟着的瘦高个,凶恶叫嚷着把葵花兄弟两个踢了个跟斗。 左断手脸色木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转头看向陈平。 花脸儿身体微微颤抖,伸手捉住陈平的衣角,兀自昂着头,恨恨的看着阎老大那张狰狞的笑脸,仿佛要记在心里。 这一下,陈平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就算是断了腿,发烧死过一回了,身体虚弱得不像话,仍然没人抢这香案之下很好睡觉的宝地。 原来,自己竟然是这几个小乞丐的“头儿”啊。 那么,问题来了,大傻到底傻不傻,先前竟敢抢自己这“头儿”的吃食。 这不单是那家伙脑子不太好使的原因可以解释,只能证明,自己原身,可能心地还挺善良……有能力又心善,能把众人拧成一根绳,上下同心。所以,被阎老大针对性打断腿之后,终于发烧发死了。 果然,好人不长命。 这逻辑就闭环了。 “本来你们年纪稍微有点大,就算断手断脚的,也比三五岁的孩童要差上许多,很难勾起别人的怜悯,挣不到太多银子。但多少也能有个三瓜两枣的,好过现在这般模样。”憾綪箼 阎老大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也不耐烦多说,一个箭步冲前,伸出青黑色手掌,挟着厉风抓向陈平的手臂。 他手指弯成勾状,根根粗如萝卜,一看就练了手上功夫。 这人也不是一味蛮横,倒是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先行泡制了当头的,其余人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的让他打断手脚。 他甚至没有一点防备,上次踢断对方的一条腿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位看着面容俊朗气势沉静的少年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有本事。除了有一把子天生的力量之外,连基本的技击格斗都不懂。 自己锻骨有成,力大身强,出手精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失手。 他甚至已经预见了,抓到对方的手臂直接撕下,再把手脚踩成肉泥,伤口越难看越好。 当然,等会还要把对方那张脸给划烂,一个男的,长成这般模样,这不是犯规吗? 万一在乞讨的时候,勾引到了某位路过的千金小姐,找人来跟自己为难,那就不怎么美好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升起一种痛快感,平生最喜欢的就是看着有人在自己的手下哀嚎,尤其是这种没有能力反抗的“绵羊”,这会让他无比真实的感觉得到,自己是个大人物,生杀在手,多美妙。 眼前的“猎物”终于“惊慌”了起来,再也保持不住先前平和冷静的姿态,双手挥舞着,身体使劲侧着后闪,但又怎么可能快得过自己的抓拿。 阎老大心中冷笑,眼前突然就看到一蓬灰雾。 他连反应都没有,眼睛就看不清了,无数细小粉末颗粒打得眼珠生痛……灰蒙蒙的光线中,似乎有黑影向自己扑了过来,耳中听到有风声,要从腋下穿过。 ‘香灰……’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他怒吼一声,连忙回手护在眼前和胸间,一脚闪电弹起,卷起厉风。 啪,就把香案踢成碎片,收腿回来,还没站稳,脑后一震,身体僵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陈平脸色苍白如纸,重重喘息着,他已经站在阎老大的身后,断掉的右腿膝盖处旧伤裂开,血水潺潺,花脸儿细心绑好的竹杆此时已经断裂,刺入肉中。 刚刚的动作调动全身,手脚身眼并用,实在顾不得许多,伤腿也受力不轻。 不得不说,自己这具身体看着不显强壮,力量速度在普通人中的确是佼佼者,换句话说,是天生的练武胚子。 虽然根骨很是不错,但毕竟,他断了一条腿,身体又虚弱,再加上平日里似乎没有练过套招,稍稍一动,就能扭到胯,拧到筋…… 意识之中,强行控制身体用出八卦拳的“叶底藏花式”打出一捧香灰,再用“拔草寻蛇式”身形伏低,贴地绕身钻到阎老大的身后。起伏之间,反手把香灰小铲生锈的铁柄尖端刺入他的后颈,切断神经。 这动作看起来简单,却是前生半辈子浸淫,苦练二十年的杀招所在。 就算换了一个身体,换了一个世界,蹶了一条腿…… 深入骨子里,刻在灵魂中的生死交锋经验,却没有扔掉。 “叶底藏花”本质就在一个“藏”字,就是骗。 招无常招,势无常势,不拘拳脚刀剑,只要骗得对方看不到自己扔香灰的动作就可以。 就如魔术一般,看起来是武术,其实内含深刻的道理,涉及到心理博奕。 阎老大别说没有防备,就算他如临大敌,时刻警醒,也不一定就能躲得过…… “惊慌闪躲”、“手臂乱挥”都是让他看的。不让看的,他永远也看不到。 对陈平来说,“藏”字诀是巧招,打起来容易;反而是身躯如龙,一伏一起,绕身刺颈的动作,太过艰难。 不过,好歹是做到了,完成度也不错。 九泉之下的爷爷看到,也会赞一声好。 看到变起肘腋,阎老大中招摇摇晃晃的倒地,身后三步外的瘦高个这时才反应过来,抽出腰间的半长铁刺,胡乱挥舞着要冲上来。 刚刚跨出两步,“嗷”的一声跳起,蹦了两下,一个头栽倒地上,疯狂抽搐。 陈平转头看得真切。 忍不住眼角疯狂跳动。 正在瘦高个挥着铁刺上前的一瞬间,左断手已抢先一步,扑地翻滚,抓起地上的细竹杆,由下至上,猛然刺出。 竹杆正中瘦高个的臀部某处,直没三尺。 好一式“千年杀”! 瘦高个再凶狠,此时显然已经狠不起来。 小桌子被这连串的变故惊得失了反应,嘴巴张得大大的;小凳子却没有愣神,捡起半块青砖,两步上前,骑到瘦高个的身上,闭着眼睛,嘴里嗷嗷叫着,就往对方脑门上招呼。 “叫我阉人,让你叫我阉人。” 连锤了七八下,直到砖头破碎掉落,他才睁开眼。发现瘦高个整张脸已经烂成一团,只余下双腿不时抽搐,很快就不动了。 火把掉在地上,渐渐黯淡下来,缕缕青烟缭绕…… 破烂的土地庙中,只余几人剧烈的喘息。 当然,还有花脸儿上牙轻轻嗑着下牙的声音。 正在这时,门外“咣”的一声,似乎碰掉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又有一连串脚步声,“蹬蹬蹬”急促远去。 “竟然还有人跟来,没有进庙。” 几人面面相觑,心想麻烦大了…… 第三章 一线生机 “说说吧,把阎老大的身份武功,行事风格,全都给我细细讲一遍。” 陈平大马金刀坐在倒塌的香案碎木板上,就像将军端坐白虎堂,眼神平静无波。 几人一看他神情,立刻镇静了下来。 仿佛迎面而来的狂风骤雨全都不算什么,分外的令人安心。 “阎老大暗地里管着这条街道乞丐流民,算是个小头目,平日里其实没有多油水,不过,听他自己吹嘘所说,是烧三柱香的正式弟子,去酒楼饭店不要钱……” “是啊,还听他说,经常跟兴庆府的捕头一起喝酒,估计是往脸上贴金,抬高自己的地位,倒是街上三十二家店铺收取例银,都是他带人亲自去的。” “前段时间董香主下令,每条街道必须缴纳二百两银,他交不出来。因此,疯狂压榨我们这些人,石头里面都想榨出油。以前,我们还能藏着几文钱,偶尔买两个馒头,后来,就没人胆敢再这么做,那天,那天……” 小桌子瞄了瞄陈平的断腿,没有再说下去。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把阎老大老底掀了个干净。 左断手弓着腰,快速的在阎老大和瘦高个身上摸索着,很是熟练。 搜出了一点碎银,加起来约莫有三两多点,其余的除了瘦高个亲自携带的黑铁短刺之外,阎老大身上还有一小瓶酒,一个粉色肚兜,一条不明用途的泛黄长条白布。 这些东西全都堆到陈平的身前。 花脸儿蹲在地上,细细拆开陈平伤腿之上绑着的断竹杆,看到又开始流血,低声嘀咕了一句。 见到左断手搜出来的一瓶酒还有长条白布,眼睛就是一亮,拿了酒水淋在伤口之上,稍稍清洗了一下,就想拿白布来裹伤。 “那块布不能要。” 陈平连忙阻止。 “哦。” 花脸儿疑惑抬头,也没有坚持,于是拿过鸳鸯戏水的肚兜来当绳子。这东西绸布做的,扔了可惜,留下也没谁有脸拿来穿,当废物利用了。 “说说武功吧,我看阎老大力量强横,身手很是不凡,也不知有什么门道?” 陈平想了想又问。 他其实不想露怯,但是没奈何,自己前身的记忆,一点也不知道,连自己怎么就成了一个乞丐都不知道,更别说这几人的来历了。 还有,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朝代,身处环境武力值高低都不知道,偏偏来这没多久,直接就干死两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帮派头目,显然不是没有后患。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对方不死,死的就是自己。 被打断手脚,能不能活得下去,大傻都知道了,自己这些人不可能不明白。 对于陈平的问话,几人没有一个感到意外,似乎是接受了他发热烧坏了脑子,不太记事的毛病。 左断手对武功方面比较了解,闻言答道:“阎老大在我们看来,自然是很厉害的高手。正常情况下,就算是十个人围攻,也难伤他分毫,反而会被生生打死。但他毕竟只是外功修练者,筋络未曾通透,只是练到骨头,算是不入流。” “倒是董香主,有传闻称他已经开始洗髓换血,外家功法练到极为精深的地步,若是他来寻我们麻烦,那肯定是死路一条。” “咦,你能看出阎老大的武功层次?” “这个不难,若是阎老大练筋大成,筋膜连成一片,后颈就不是七哥你拿着劣铁铲柄轻易刺穿的了……最多入肉半分,会被卡住。” 左断手理所当然的回道。 陈平注意到,这小子开始称呼自己为“七哥”,不再是称呼“瘸子哥”,应该是先前干掉阎老大的行为,得到了他的认可。 真够现实的啊。 “这么说来,我们只要过了董香主那一关,就可以高枕无忧?” “也不是,董香主是干大事的,眼里没有我们几个小乞丐,反倒是手下三个副香主,狐狸、黑狼、花豹,这几人会过问一下。据我所知,阎老大是跟着狐狸常三思常副香主的,他死了,常副香主不可能不管。” 说到这里,左断手紧皱眉头,望向屋外黑沉天色,面上有了焦虑神色。 陈平仿佛没看到他脸上的急色,也根本没提逃跑的事情,低头思索,“常三思,好名字,狐狸这种生物总是狡猾的,不会很莽撞,以此为号,应该是个谨慎人。” 他没有仔细打问这位常副香主的实力到底如何。 事实上,就连阎老大的真实实力,也远远超过现在的自己,更别提副香主了。 在这古代社会,又是混江湖帮派的,很少会出现能者在下,庸者在上的情况。 因为,无能的人,很快就会被人暗地里打死了。 那么,可以认为,常三思的武功比董香主的洗髓换血要差一些,比阎老大这种锻骨境界要强上不少,至少就是练筋大成,反正,打是打不过的。 得另想他法,破开困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天都黑了,听几人议论,晚上还要宵禁。正常情况下,位高权重的常副香主会身处温柔乡中,没兴趣急赤白眼的来寻几个小乞丐的麻烦。 毕竟,死的只是帮派之中一个小头目而已,又不是他爹,并不用连夜奔丧。 更有可能,那逃走的活口,根本没什么胆量夤夜禀报给副香主,想见到人都难。理论上来说,这一晚上是安全的。 “想走的话,就离开吧,随便找个地方躲着。待得明日天亮,想办法混出城也可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好过在这里等死。” 陈平没想过要逃,他腿伤,走几步路都难,逃个毛线,就算不被人在暗夜里当成贼子直接砍了,一到天明,也太过显眼,直接会被逮住。 还有一个原因,如果来的是黑狼或者花豹两人“追凶”,他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是狐狸常三思的话,就还有得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把准脉搏,阎老大和瘦高个的死,也不是不可揭过。 “我不走,七哥在哪,我在哪,生死同。” 花脸儿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草,这是个爱哭包。 “我们兄弟也不走,那天陈七哥从臭水沟把我们拉出来,不嫌弃我们是阉人,今日又杀出生天。不管怎样,我都跟着。” 小凳子面相阴柔,此时白净脸上有着异样的狠厉,像是要吃人一般。 小桌子没说话,只是重重点头,显然也赞同自家弟弟的话。 左断手叹了一口气,眼神中第一次有了波动:“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但是,七哥你把我从野狗嘴里救下,还给了吃的,这条命,卖给你又如何。” 合着这些人全是自己原身救下的啊。 这是什么大善人。 不用问了,大傻肯定也是自己救下的。 别说他了,那家伙已经死了,被阎老大一脚踢死。 死得如同蝼蚁,没有一点价值。好在,自己几人也算是帮他报了仇,算是可以闭眼。 “让我好好想一想。” 陈平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想要带着这帮小乞丐一起活下去,难度好像有点大。 不过,他不慌张,自然有不慌的道理,倒不是全因为胆大。 先前打死阎老大那会,眼前似乎看到一个细小透明光球,直奔眉心。冥冥中能感觉到,这应该是机缘。 忍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心中想着那光球,视线突然恍惚,看到一条白花花的蚕虫,正趴在云雾中睡着大觉,身体一涨一缩的。 死死盯着白蚕,有一些明悟涌入心中。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4(中人之姿)] [悟性:3(平凡)] [劫运:2(破境)] [福缘:1(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精通)、弹腿(熟练)] 第四章 拳法破境 初来乍到,立刻就是死中寻活,拼死搏杀,就算是前生久经风波,又死过一回,重新得了第二条命的陈平,也不得不暗暗道一声太过刺激了。 要怎么走出这必死的困境? 无论在哪个年代,杀人这事终归是不好的,如今这种环境下,底层人士虽然人命有如草芥,也不是没人管。憾綪箼 自己这几人,一旦被逮着,能在死前吃上几口牢饭就算很不错。 当然,以如今的身份来看,他们几个小乞丐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机会去吃官家饭的。 很可能,就在哪个角落,被七色堂的人马捉住,直接摁死,没什么反抗的力量。 …… 新出现的光球,这条十分眼熟的蚕宝宝也许就是希望所在。 陈平死死盯着眼前属性栏上显现的字迹,他敢肯定,身边的几个愁眉苦脸的小乞丐根本就看不到这奇特的一幕,当下也不奇怪。连灵魂穿越的事情都发生了,再发生一些玄妙奇怪的事情可以接受。 为什么很眼熟? 这就要说到前生六岁刚刚跟着爷爷学武那会了。 武术,虽然在那个时候,终于成为了一种既不能谋生,又不能防身的可笑技能,老爷子却仍然把自身习练一辈子的八卦拳当成心头至爱,当成了代代相传,必须继承的传家宝贝。 因此,陈平从六岁开始,就开始泡药澡,扎马步,拉筋抻骨,打根基。 老爷子还在他生日那天,送了一只琥珀做为礼物。 那东西十分漂亮,正合适做为吊坠挂在脖子上,里面封着的一只虫子,就是这隐隐生出翅膀痕迹的白色蚕宝宝。 “娃啊,这是爷爷在老林子里得来的,偷偷找专家看过,说是自然形成,足足有数千万年历史……” 老爷子珍儿重之的把这白蚕琥珀挂在陈平脖子上,似乎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陈平当时也没当一回事,不过因为是爷爷的一片心意,因此一直挂在脖子上,三十年没离身,直到最后被集火围攻。 在最后弥留时刻,他好像看见,血光之中,胸口挂着的琥珀也被子弹打碎了。 ‘这是认主了,还是灵兽伴生,或者吸收了琥珀蚕虫的某种能力?’ ‘数千万年前,谁知道那时候的虫子到底有什么能力,又曾经有着什么样的过往?’ 陈平的意识沉浸在这条叫春秋蚕的白色蚕宝宝身上,只停留了一小会,脑海中闪过一些前生过往记忆,就不再多想。 只是把意识盯在数字栏上。 不出意外,这片光幕,很可能是标识了自己的一些身体隐秘信息。 功法这一栏,八卦掌达到“精通”境界很好理解。 并不是说现在这具身体,精擅八卦掌,当然是前生苦练那么多年的武术,刻到灵魂骨子里的技能,被自己带过来了。 不能说技能‘精通’这个层次有多么差,据陈平所见,前生所见过的习武之人,能练到精通的,无一不是能打出很大名声的“高手”。 一般吹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的那些武术流派,搏击高手,称得上一句“熟练”而已。 “精通”层次的技能,就是职业中的职业,练武练成了本能反应,这是很了不得的。 不像有些人练起来花团锦簇,打起来啥都忘了,脑子一懵,立刻变成了王八拳。 别说发力精准,甚至,连动作都变形了,“熟练”都称不上。 超过“精通”层次的功夫高手,陈平在前世是没见过的,他只在传说之中听过。 听说,有些人拳法大成之后,力量大增,体质强悍,跑起来疾如奔马,力能毙牛。典型的标志,就是全身筋膜连成一片,不惧普通兵器打击,还能借力卸力。 那种层次,陈平自然是没有达到的,他有时很向往,可惜天赋不够,身体根骨悟性就只有那么强,就算心性再狠,用功再勤苦,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那些年,他能打出赫赫声名,也是以拳法配合枪法,与时俱进不断学习的原因。 遇到大势力动真格的,他还是只能走向末路……这是时代的原因,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 根骨、悟性,一个4点,一个3点,普普通通中人之姿也算是说得过去。 如果真是天赋惊人,前生今世,也不可能混得这么惨不是。 ‘凭借我本身的能力,可能没办法应对接下来危险。’ 陈平心里其实很有逼数,别看他在几个对自己很信任的小乞丐面前,表现得胸有成竹,很有办法的样子。 心里是真的没底。 关键是腿断了,这具身体明显也没有经历过刻苦锻练的痕迹。 先前以有心算无心,能把阎老大坑死,已经是邀天之幸。 这种幸运的事情,不可能次次可能得逞,也不能把敌人都当成傻瓜。 ‘那么,希望就在劫运和福缘上面了。’ 意识集中在“劫运”上面,陈平心中就是一喜。 他明白了这东西是什么。 是刚刚打死阎老大之后收获的白色光球吸收显化。 阎老大因为自己这些人乞讨收入不够,因此心狠手辣前来打断手脚,这是劫。 但凡劫数,无论大小,要么避过,要么正面迎头,破除劫数。 自己正面硬扛,主动应劫,破劫之后,就得到气运,有继续活下去的资格。 一劫一运,春秋蚕以某种不知名的手段,把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演化成能够提升自身实力的资粮。 原来如此。 陈平心中恍然大悟。 这东西好啊。 他双眼盯着游身八卦掌那里,呼吸也不由稍显急促。 劫运点能破境。 破什么境?就是功法修行境界。 “试试看。” 搞清楚了劫运点的用法,也不犹豫,意念扫过八卦拳(精通),想象着提升。 两点劫运点立即消失,化为一股奇异感觉从脑海之中荡漾开来,又弥漫进入身体骨血肌肉四肢百骸之中。 陈平面色大变,身体不由自主就跳了起来,单腿立地,身体摇晃如风中劲竹,偏又稳如泰山…… “七哥!” “七哥,怎么了?” 花脸儿和左断手几人全都大惊,跟着蹦了起来,捡竹棍的捡竹棍,搬砖头的搬砖头,全都满脸警惕。 “没事,方才似乎有老鼠爬到身上来了。” 陈平讪笑一声,轻描淡写说道。 听到香案后面传来“唏唏嗦嗦”的声音,几人长长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看样子,全都已经是惊弓之鸟。 陈平说得平静,心中一点也不平静,他发现,刚刚这一会,似乎有奇怪的变化,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拒绝了花脸儿的搀扶,轻轻伸展着手脚……伤腿,似乎变得灵活了许多。 感觉到,身体之中,似乎多了一张无形大网,也像是多了无数只眼睛……前生三十年练到魂魄里的游身八卦掌,无端端的就多出无数明悟。 以往所不理解的一些发力窍要,以及身体骨骼、肌肉以及筋络的分布和操控,全都清晰无比。 一通而百通…… 就像是,就像是这门拳法,自己又生生练了数十年之久。 全身的大筋通透勾连,意念动处,能从四面八方全力出手。 也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将身体的每一处所在,形成筋膜,筋骨皮联成一体,同时发力,抵挡任何攻击。 意念集中,再看看“功法”那一栏。 [功法:游身八卦掌(大成)] ‘原来这就是拳法大成的感觉啊,前生练了一辈子,总感觉白练了。强身锻骨之后,就是易筋……筋膜形成,遍布周身,无有疏漏,这就是拳术大师的境界了。’ 陈平默默叹息。 爷爷当初直到死那一天,仍然十分遗憾,声称后辈不肖,不能继承先贤绝艺…… 而自己呢,只在这么一瞬间就已经练成了。 朝闻道,夕死可焉。 他感觉,如果再给一具同样的身体,他能够打败十个前生的自己。 当时最后一战,如果能有如此拳法水平。 会不会速度更快,身法更诡异,也能多承受几颗子弹的攻击? 或许就能杀破重围,逃出生天…… 前世种种,恍如过往烟云。 一丝丝怅惘,在陈平心里闪过,手掌用力握住碎砖,“喀”的一声轻响,砖头裂成数块…… 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比起未提升境界前,超出数倍的力量,牵动手指手臂的筋络,调动肌肉,绷紧皮肤…… 力量恍如流水,延伸至肩背,掠过腰腿。力量传输,没有一丝浪费。 真真正正的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 陈平心里又喜又忧。 喜的是,自己随意出手,威力大了许多,也轻松了数倍不止。 忧的是,就这么同时调动全身筋络骨骼,稍稍用力,约莫只用了两三成的力气,肌肉竟然有一种撕裂剧痛传来。同时,指骨掌骨有些不堪重负。身体一僵,全身震动,更是差点抽筋。 ‘只可惜,这具身体远没有前世那具身体的强……我的拳法境界已经到了,也随时可以打出混圆一体、精妙至极的拳法来。但是,肉身本来的素质决定,大成境界达到易筋层次的拳法,只能用出一点点威力。’ ‘速度,速度不行,力量,力量欠缺。强行控制身体借力消力,全力攻击的话,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筋断骨折都是往小了说……’ ‘面对锻骨阶段的对手,或许能凭借高人一等的境界拼上一拼。面对同样易筋有成的对手,很可能破不了人家的防御。正面碰一下,身体就散架了。’ 想是这样想,陈平心中却已经大为满意。 境界到了,肉身的强大其实就是水到渠成,只要多吃肉食,服用补药……适应这种拳法境界……很快,就能锻练到全身筋骨皮,达到巅峰状态。 突破之后,除了主修的“八卦掌”大成,就连辅修的三十六路谭腿,感觉也多了许多领悟。只要稍加练习,就能达到精通层次,练到腿法大成,也就水到渠成,浪费不了太多精力。 这才是劫运点“破境”的意义所在。 是一种认知的跃跹,是境界的高屋建瓴。 不像以前,自己就算是再怎么强化根基,苦练拳法、腿法,也只能锻练到皮肉骨骼,全身上下的大筋怎么也练习不到,效率十分低下。 而现在,只要营养能跟得上,全身力量、速度全都可以在旬月之间提升起来。 那么,就需要银子,大量的银子,用来买肉食,买药材。 这倒是个问题。 第五章 要成为,生金蛋的母鸡 从没有哪一刻,陈平无比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变得极为强大,能够主掌自己的命运,再不受人宰割。 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或许未来会很强大。 现如今的身体素质,并不允许他做出一些极限操作来。 不用太多人,只要来上一两个硬手,几个手拿刀枪的小混混,远远围着打游击,估计就能让他进退两难。 目光在自己受伤断掉的右腿上多看一眼,陈平摇了摇头。 ‘硬拼,是下下策。’ ‘必须智取,不能莽撞。’ 陈平双眼微眯,仔细思索破局办法。 前生经历给他的财富,并不仅仅是学了很多知识,或者是练了武,更可贵的是,对一些事情的处理方式。 人的性格的形成,就在那一次次刻骨铭心的记忆之中。 大二那年,他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在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时候,当然,也免不了对异性会有一些憧憬。 也有了一个很谈得来,互相期许未来的女同学。 当时情窦初开…… 还没等发生什么。 在一次暑假出去旅游的时候,女同学竟然失踪了。 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立即红了眼睛,四处打听,疯狂追踪。最后,找到那掳走贩一卖自己女同学的人一蛇一集团,还有,那个处于偏远深山里的小山村。 找到了,那个娶不到老婆的老光棍。 可惜,已经迟了。 女同学已经不堪折辱,投井死掉。 那一日,他双手沾满鲜血,把几个人渣,买的卖的,拦路打人的,全都活生生打死。 “都有罪。” 这是陈平给出的判决书。 同时,也葬送了他的未来。 他没有再去家乡,也没有再回学校,只能连夜购买一些生活用品,跨过莽莽丛林,一路向南,终生再未北返。 后悔吗? 陈平觉得自己从来不后悔。 做人,总得有些坚持。 就算是最后他因为利益被人设陷,被数十条枪集火,他也从来不曾后悔。 一生快意恩仇,不受束缚,就算死了,灵魂也自在。 虽然不曾后悔,过往经历,对陈平的影响还是很大。行事方式,也有了一些转变。想要活着,还要活得很好,有时候,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莽撞的习惯,要不得。 破局的办法,终归还是有的,虽然不算太靠谱。 陈平眼神幽幽的看着几个小乞丐,齐心协力把阎老大和瘦高个、大傻几人的尸体堆到倒塌的土地庙角落里。并且,用碎砖烂瓦草草盖住,不至于那么显眼。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你们说,要怎么做,才能让七色堂不追究咱们杀死阎老大的事情?” 陈平突然开口问道。 想要破局,必须得几人同心协力,统一认知。 “唯有一死而已,死都不怕,还怕他们做甚?有人找上门来,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杀得他们胆寒。”左断手捏紧从瘦高个身上搜出来的短铁刺,手背握出了青筋。 小桌子缩了缩脑袋,怯怯的看了左断手一眼,连忙说道:“趁着天色未明,我们可以四处躲藏。七色堂实力是很强,青字香堂人心不见得就很齐,不一定会用心来寻找我们。躲过一段时间,可能就安全了。” 小凳子则是双手颤抖着,没有说话。想是先前激起血勇,用砖头敲死瘦高个之后,心灵受到巨大冲击,还没能彻底平复。 花脸儿犹豫了好一会,才皱眉说道:“或许,可以找一个靠山……” 话说一半,他自己也摇了摇头。 找靠山也得看人家要不要。 自己这些人残疾的残疾,弱小的弱小,一无是处,又能找谁做靠山? 陈平笑容未改,视线落在左断手身上,轻声道:“拼命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还没到那时候。作为预选办法,真到了绝路,也不是不可一拼。” 血性可嘉,不能打击。 他话音一转:“至于躲藏,就是听天由命了,分散开来,被抓住,一点生机都没有。” 陈平说的当然不是自己,他还是有着一搏之力,他想到小桌子兄弟,尤其是花脸儿,看起来弱得像小鸡子一样……真的被人抓到,生死两难,简直是必然。 “至于找一个靠山,想法是对的……只是,不能期待别人的时候,自己就要成为靠山。”他看向花脸儿,赞许的问道:“花脸儿,你说,想要找到靠山,最重要的是什么?” “有用。”花脸儿不确定的说。 “对,就是有用,可以被利用,可以有利益。” 陈平笑道:“在不能自保的时候,我们首先要找到让人利用的地方……能够让人利用,不是坏事,活下来才有一切可能。” “咱们有什么值得别人利用?” 左断手不解。 “想一想,阎老大他趁夜过来,是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打断手脚,不对,他是为了例银,为了多挣钱……”花脸儿一声轻呼,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七哥你找到挣钱的法子了?是了,只要我们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常副香主他们为了省事,可能就不会杀死我们。毕竟,他总不可能自己挣银子……事情总得有人做,一个死掉的阎老大,在他眼里,远远没有银子那么重要。”憾綪箼 “就是这个道理。” 陈平一拍手掌,“大家动起来,先拿点银子,看看周围有哪家店铺还没打烊,去买一点吃的……接下来,明天能不能挣到大笔银子,就要看你们学得快不快了。” 经历前世资讯大爆炸,陈平脑子里的确是有许多挣钱的办法。但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办法,凭借着如今自己几个小乞丐的身份都是用不出来。 身为乞丐,既没有本钱,也没有本事。除了讨饭,还能有什么用? 总不能学人家打劫偷东西。 这种方法,先别说是不是不道德,能不能挣银子?首先得考虑,会不会被人打死? 那么,唯一的办法。 还是乞讨。 不一样的乞讨。 绝不能是大声叫着“爷爷奶奶,大哥大姐,可怜可怜我……” 在陈平看来,利用别人同情心的法子,虽然不是没用,用处还真的不大。 尤其是古代这种生活水平极为艰难的时候。 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还有那么多同情心? 再说,真正有同情心的,心地善良的,一般日子都过得不怎么样。多数处于社会最底层,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 他们也没有余钱施舍啊。 那些过得好的,有钱有势的,能够有大笔银子施舍的,往往心地不善良,也没什么同情心。 别说是断手断脚的乞丐说点好听话,就算在他们面前表演自杀,能皱一下眉头都算同情心过剩。 那么,有什么办法能挣这批没有什么同情心的,有钱人的钱呢? 前生那个娱乐至死的年代,早就给了他一个最好的答案。 告诉他有那么一种职业,很能轻松挣大钱。 那就是,娱乐业。 给人快乐,让人得到心理上的满足。远远比勾动别人的同情心,怜悯心,更能让人心甘情愿的掏银子。 如果自己几人成为“能生金蛋的母鸡”。 七色堂青字香堂常副香主他们,还会杀掉这只母鸡吗? 还会在意一个死掉全无价值的阎老大吗? 基于人性的认知,陈平觉得不太可能。 第六章 一曲肝肠断 春日正寒,残雪化开。 常三思直待至日上三杆,才施施然从小妾那软玉般身体上爬起。 虽然起得有些迟了,每日里的“牵丝戏”却是不能落下,这是安身立命的本领,如今能够过上此等舒畅日子,也全靠这门本事。 拔骨抻筋,易筋洗髓,常三思一板一眼的,缓缓吐纳着清晨寒冷的空气,做出种种奇异艰难的动作。只感觉筋骨一点点拉伸,仿佛有热流在血肉之中流淌着。 昨晚耗费的大量精力,就在这奇异的动作之中,一点点恢复过来。 直至全身血如大浪,汹涌流动,浑身都暖和了起来,他才缓缓收式停手,吐出一口混白气浪。 ‘筋长一寸,延寿十年。’ 常三思很满意自己的现况,却也不急着完成任务。 他知道,有些事情,只要一直拖下去,总会得到转机。 七色堂,青字香堂副香主的位置,其实不错…… 要人有人,要银子有银子,最重要的还是消息特别灵通,对完成主公交付下来的事情,很有帮助。 修习完毕,他洗手抹面,舒舒服服用着薤白酒,喝下一碗温热牛乳地黄粥。 直感觉到胃肠处暖融融的皆是热意,舒服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正当他尽情享受这安闲自在的日子的时候。 下人匆匆进来禀报,让他一天的好心情,全都被破坏了。 “你是说,阎老黑死了,还是被他手下的几个残废小乞丐做掉,哈……真是废物啊。” 常三思仰头大笑,笑得急了,轻咳两声,差点被热粥噎着嗓子。 “是,老爷,现在他们的尸体还摆在麒麟街土地庙里,当时同去的还有张大胡子,他亲眼目睹几个小乞丐动手。”憾綪箼 小厮知道,这位常副香主笑得愈欢畅,就越是想杀人。 说话不由得更小心了几分。 “有趣,太有趣了。” 常三思放下粥碗,笑眯眯的轻声吩咐道:“来几个人,跟我去看看,倒没想过,咱这青字香堂,竟然出了人才。” 阎老黑是他亲自提拔于草莽,对这人的本事自然是十分了解。 再怎么不济,都是锻骨有成的硬茬子,岂是几个饭都吃不饱的小乞丐所能杀掉的,此事蹊跷,常三思忍不住多了点好奇。 …… 土地庙越发破败了,阵阵腥臭味传出。 这里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平日里也很少有人进去瞧看。 如今几具尸体被拖出,杂草丛生,碎砖烂瓦所在,更是显得瘆人,宛如乱葬岗一样。 “仔细讲来,他们怎么死的?” 常三思瞄了两眼,基本上也就看出了这几人的死因,不过,有些细节却还不是很确定。 “那几个家伙太过歹毒,先是用香灰糊眼,再突施辣手。阎老大一个不防,就丢了性命。还有李兄弟,被断手的小贼从后面……” 张大胡子泣不成声,满脸痛惜,讲得情真意切…… 他左边脸上五指印痕森森,已经肿得老高,此时倒也不敢耽搁,连忙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当夜见到的情景说了出来。 “你是说,一个瘸子,一个断手,还有一个阉人,就把阎老黑他两个给杀了……” 常三思发现自己又忍不住想笑,好悬忍住,指着那几具尸体说道:“去吧,他们应该逃得不远,就算出了城,也进不了山。无论如何,把几个小家伙全都逮回来,一个个细细的剐了。要不然,让别人知道,就会说咱们青字堂没有上下,不懂规矩。” 死不死人,死的是谁,常三思其实一点也不在意。 问题是,阎老黑是跟着自己的,又是他亲口吩咐管理麒麟街道的乞丐流民,就算再有不是,要打要杀,也只能自己来。 被手下的几个小乞丐就这么杀掉,这算什么事? 合着,自己提拔起来的,就是这么一个废物。 他甚至,还得防着让兴庆府的捕快知道这事。 太丢人了! “没逃,他们没逃……” 张大胡子连忙说道,心知常副香主并没有继续责罚自己的意思,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从昨晚开始,他就带着几个兄弟,一直盯着这块。想动手却又不敢,还听了一晚上奇奇怪怪的声音。 直至天明,才麻着胆子向上禀报。 这时想着立功赎罪,哪里还不懂得表现。 “没逃?在哪?” 常三思的笑容都差点维持不住,声音尖厉,只感觉很是荒谬。 ‘是我常三思提不动刀了,还是那几个杀人的小乞丐脑子进了水?’ 他们有什么依仗? “就在那,唱小曲儿呢!” 张大胡子挤眉弄眼,哆哆嗦嗦的指着一个方向。 人流往来的麒麟街道,前方百十步远,竟然有些拥堵,一连片叫好声,隐约传来。 “好,再来一曲。” “给爷看赏,唱得好。” 有人大声高喝。 更多的人,却是伸着衣袖,偷偷抹着眼泪,同时身体用力往内挤,眼珠子像是被粘住了一般的盯着圈内,一边哭一边喊。 “再来,再来,我还没听够呢。” “好词,好曲,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这是酸书生,摇头晃脑的。 几只乌鸦从脑袋上面飞过,常三思眼神茫然,面色古怪,看了看张大胡子,见他着实不像是在说假话,才若有所思的抬步往前。 “看看去。” 身后几人凶神恶煞的跟上。 离得不是很远,几人很快靠近,四周突然一静…… 一阵或清脆或暗哑,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带着奇异的韵律,敲出动人心魄的节奏来。 常三思幼时学曲,苦练“牵丝戏”,前半生扮演“小生”,在主公麾下成为一个杀手,手里面有着数不清人命。 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与过去的日子彻底割裂开来,扮演的是另一个人的人生,听到这奇异韵律传入耳中,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差点控制不住身体,随着这敲击乐声起舞。 还没等他透过人群缝隙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乐器奏出如此古怪,又如此优美的乐曲,耳中突然就响起一声声如泣如诉,催人泪下的歌调。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声音咬字清晰,以情动人,瞬间就把人引入画景,撼动心弦。 常三思全身一震,只觉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颤栗感涌入心灵。 这种感觉很熟悉,他每每听到自己十分喜爱的曲目时,就会极为沉浸,是幼时学戏的后遗症了,当然,这没什么不好。 他总觉得,生而为人,总要有些喜好。如此,在这苍白无情的世道中,才不至于太过绝望……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歌声悠扬,千回百转。 此时听得真切,能分辩出有三四个男女的嗓音在低声吟唱,重重叠叠,引动万般遐思…… 常三思听得入神入心,双眸微微泛起湿意。他甚至想起了早就忘怀的,当年的那些离别。 他已然不记得自己刚才要来做什么,心里的杀意也消失无影。 只想着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唱的好曲,作得好词? 身后跟着的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此时看着自家的常副香主迷醉神情,一时目瞪口呆,想要出声说些什么,却又不敢。 一曲唱完,四周震天彩声。 随着人流拥挤……常三思顺势前行几步,眼眸睁得老大的同时,也看到了有些人正在扔着碎银子,铜钱如雨般洒落在地上。 还有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喊着:“再来一首!” 这倒不是常三思惊讶的缘由…… 在如今这个消遣勾当极其匮乏的年代,能欣赏到如此好曲,当浮一大白,也值得扔些银子。 他惊讶的是,那唱曲的,赫然就是四个没长成的半大小子…… 一个花脸小家伙歌喉宛转,宛如黄鹂轻鸣;另外两个相貌十分相似的小子,声音难辩男女,柔和细腻。 还有一个断手的家伙,声音显得雄浑低沉,偶尔以作和声。 最离谱的是,自己最初听到的那阵优美万般的叮叮咚咚乐声…… 却原本是一个断腿的少年瘸子,用一双竹筷,敲击摆成几排的破砖烂瓦,所发出的声音。 第七章 阴手 曲终。 人散。 “挣银子竟是如此容易的事情?” 看着铺满一圈的铜钱,间或夹着一些碎银子,花脸儿喜笑颜开拿着一块烂布收拢起来,眼中放光。 前些日子想要乞讨一个馒头都不可得,今日就是立在寒风之中吼上几嗓子,这银钱来得如此容易,让他宛如身处梦中,都有些不敢相信。 “我要吃鸡腿,吃莲子羹,吃燕窝……还有,七哥的腿伤,终于也能买药来治。” 谢谢你了。 还记得给我治腿。 看着花脸儿忙忙碌碌转来转去,就像草丛里寻觅虫子的小鸡,陈平也觉好笑。 再看其余几人。 小桌子、小凳子两兄弟抱在一起,一边咳嗽一边笑,笑着笑着眼泪都流了下来。 这两兄弟先前唱曲最是卖力,又没有水喝,此时已经喉咙冒烟,但是一点也不觉得难过,眼里全是光泽。 左断手没有笑也没有哭,一张木讷的死鱼脸,变得肃杀了三分,全身轻颤着,右手已经摸到了藏在破烂衣服中的短刺。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些依依不舍离去的行人之中,有几人不但没有离开,反而靠近过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满面笑容,眼角还有着一点湿痕的清矍中年,这人看着就像个儒生,拢着双手在袖中,一派斯文风度。 陈平却注意到,此人抬步之间,重提轻落,就如狸猫踩在雪上,不但落地绝无半点声息,全身上下,更是有着一种难言的和谐与自然。 ‘是个高手。’ 八卦拳大成之后,陈平的眼光在原有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他似乎能从此人的身形步态之中,看到对方筋骨强横,气血沸腾如火。 肉眼看去,这人就是个瘦瘦弱弱的教书先生,内心感应到,却是一只吊睛白额虎。 而在此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个壮汉,肌肉强壮,目光冷漠。 最左方的,还有一个大胡子壮汉,左脸肿胀,看过来的目光,却是十分怨毒,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此人心中恶意。 ‘那话儿来了。’ 陈平心中微凛,暗暗深吸一口气,调匀气血,当先迎了上去。 虽然事先就曾判断过,但凡自己搬来的这首《送别》唱响,只要挣到银子,化身为“能生金蛋的母鸡”,大致上就可以过得此关。 但人心难测,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一旦事有不谐,无非就是搏命一击,身体受不受得住全力爆发暂且不说,活着才有未来。 “好贼子,害了阎老大,还敢大摇大摆的停留在此,真是不知死活。” 大胡子抢先一步上前,戟指陈平喝道。 陈平呵呵轻笑,微微拱手:“可是香主当面,失敬失敬,你要我怎么死?” 张大胡子神情一愕,被一声“香主”叫得愣了愣神,还没回过神来,臀部已经被重重踹了一脚,踹得他嘴啃泥摔倒地上。 耳中就听得另一个汉子呵斥,“常香主在此,轮到你说了话了吗?” “好胆量。” 常三思缓缓抽出拢在袖中的手,轻轻的拍了几下巴掌,笑得脸上出现两个酒窝,双眼都微微眯了起来:“给我一个理由,不杀你。” 话音一落,场中顿时仿佛有寒风掠过,左断手,小桌子小凳子、花脸儿全都身体僵硬,心想七哥的办法看来没啥用,拼命的时候到了。 陈平却没什么反应,也没把常三思的说话放在心上,只是转头向花脸儿招了招手。 “过来。” 花脸儿满脸懵懂的捧着银子铜钱,满满一大包,走了过来,看着陈平,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平指了指那包散乱的银钱,转首笑道:“听闻常香主正为例银一事忧心,区区不才,愿领此差使。先前,麒麟街所收例银,显然是有点少了……若让在下负责此事,愿意每月供奉三百两银。” 常三思目光微闪,深深的看了陈平一眼。 眼前这人年纪不大,身着破衣烂衫,面上沾染污渍,却离奇的一派光风霁月,双眼朗若晨星,让人一见忘俗。 如此人物竟然流落成为一个叫花子。 常三思心中难得的升起一阵荒谬感,只觉羡慕、嫉妒,涌上心头,差点没忍住一掌拍死对方。 “你读过书。” “念过几年……” “不知先前词曲何人所作?” “此事说来话长,偶遇过路才子,得传几首词曲,实乃幸事。”陈平含糊应对,如果说这首词曲是自己所作,那也未免太小看人的智商。 就算别人相信了,那也是后患无穷。 倒不如什么也不说,随口应过,真实情况,让你猜。 “几首……”常三思注意到这话,面上笑容越发灿烂,“真好啊,倒是难为你记得清楚。竟然还能异想天开的用砖头瓦片,奏出如此动人乐章,后生可畏。” 说着话,他笑容一敛:“不够。” “什么?” “三百两不够,得加钱。” 常三思眯缝的双眼之中闪着冷光,看着陈平,竖起一只手掌。 “行。”陈平咬了咬牙,缓缓点头:“二月初五之前,在下定然奉上五百两银,若是不能,提头来见。” “很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常三思哈哈大笑,伸手重重的在陈平肩上拍了拍,还不忘替他弹去侧袖浮灰,笑着转头,重新把双手拢在袖中,一步三摇,缓缓去了。んttps:// 身后几人急急跟上。 陈平站在原地看着一行人走远,脸上笑容未散。感受到刚刚对方拍上来时,那股隐而不发的庞大穿透力量,震荡自己全身筋骨内腑,眼神变得微微森冷。 这一关算是过了,也没有全过。 最后对方拍的那一下,有个名堂。 一些民间故事里经常有着说道,有人说是“暗劲”,有人说是“阴手”。 不伤表皮,只伤内腑,中招者无知无觉,七日后尿血而亡,就是形容此等暗手。 可想而知,这种手段,到底如何险恶。 一般来说,锻骨有成,拳力刚猛,只能硬打硬冲。 而到了易筋层次,却是生出柔力来……如同拉开的弓弦,暗力内藏,发力之时,挟裹无匹穿透力量。 能够透过石板打碎豆腐。 常三思随意出手,刚柔转变……看看没有用力,实则是在一瞬间震伤了陈平的五脏六腑。 当然,他可能没有用出全力。 陈平的伤势并不怎么严重,只是一般人很难发现。 毕竟还需要他挣银子,当然不会七日后就发作死掉,很有可能,这暗伤能撑过一月之期,到时会看看情况再行发落。 两人交谈,一句话也没提起阎老大之死,对方好像脾气很好的样子,但陈平知道,这人其实心眼挺小,手辣得很。 不过,常三思估计也想不到,自己这具比较“孱弱”的躯体里面的灵魂,其实是一个拳法大成的“老鬼”。 暗中下阴手的手段,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身为同样层次的武者,如此小伤,当然难不倒陈平,只能徒增笑尔。 第八章 福缘再涨 “看紧一点,每天挣了多少银子,仔细关注着。还有,接触到的人,也给我查个底掉。” 走出百余步,常三思脚步顿了顿,面上再无笑意,头也不回,随口叮嘱了几句。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细细想来,又摇了摇头,心想就这么几个小乞丐,学了唱曲儿的本事,倒是有着几分异想天开。 不过,只要能挣到大笔银子,就是一件好事,谅他们也跳不出自己的手掌。 “好咧,大人请放心,属下一定把几个小崽子看得死死的。” 张大胡子满脸惊喜,一躬直到地上,嘴里大表忠心。 他脸上的掌印肿痕都仿佛在发着光。 等到常三思的背影再也看不见,才站直身体,重重冷哼一声,眼神闪烁着,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密谋一番。 …… 一点光辉闪过,眼前白蚕浮现,陈平精神一震。 ‘不用拼死拼活,也有进益?’ ‘是了,如果不是因为唱曲挣到银子,肯定会大祸临头。这不是劫,什么是劫?有劫有运,福缘也增长……’ 他意念集中,精神微微恍惚,就看到字幕已经有了变化。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4(中人之姿)] [悟性:3(平凡)] [劫运:2(破境)] [福缘:2(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大成)、弹腿(熟练)] 首先,就是天赋“溯源夺运”闪闪发光,已被激活。 ‘根骨悟性没有变化,劫运点用了两点,这次又收获两点……八卦掌再次提升还有些不够。提升弹腿境界没必要,有着易筋层次的境界,练上来十分容易。这点数就先积攒着,多了再用在主修功法上,提升境界才是王道。’ 倒是福缘,达到两点之后,竟然激活了“溯源夺运”的天赋,也不知到底有着什么用处?’ 想到福缘改命的功能,陈平忍不住有了期待。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试验春秋蚕新功能的时候,万一有什么异象呢,还是等安定下来再说。 一念至此,陈平长吸一口气,平伏跃动的心情。笑着看向花脸儿,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愁眉苦脸做甚?咱们有了钱,不用再饿肚子。阎老大的事,也算是交待过去,你还担心啥?” “可,可是……”花脸儿皱着小脸,挤出一个难看笑容,比黄莲还苦:“那可是五百两银子?” 七哥你就长点心吧。 你不心疼钱,我还心疼,再说哪里会挣那么多? 别看刚刚唱曲这会得来的打赏不少,但多数就是碎银子和烂铜钱,真算起来连五两都不到。 这还是因为有两个豪客,随手甩出了一两银子那么多。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大手大脚的。 看热闹可以。 喝彩也不吝惜力气,眼泪花花的,叫得山响。 扔银子扔铜钱的时候,其实小气得很。 自己就算是一天起早摸黑的唱曲,能挣到十两银子? 一个月下来,也就只有三百两左右,拿命上供五百两银? 陈平愕然看向花脸儿,转头看看,旁边的左断手和小桌子兄弟两人,也是苦着脸巴巴望来。 几人身形佝偻着,就像背上压着一座大山。 心气儿都似被这五百两银压没了。 “哈……” 这里全是老实人。 陈平想笑,又笑不出来,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就算咱们到期上交五百两银,你们信不信,常三思就会开口要八百两,甚至一千两……上位者,从来都只有疯狂压榨,并不会存在体谅,不把咱们逼到极处,他哪肯放手?” 所以,这是不打算给? 几人听着这话,琢磨出味道来了。 左断手眼神一亮,手掌又紧紧抓着那杆黑铁刺,眼神变得凶狠,“这就对了,逼得急了,无非就是拼命。” 他想得明白。 答应常三思的要求,只是缓兵之计,这一关还远远没有过去,虽然这种选择,听起来只是自寻死路,但为何自己就这么开心呢。 “此事放在心里即可,别让人看出来。” 陈平压了压手掌,看着几人面上都有着浓浓的倦意,当下不再提这事,赞许道:“我确实没想到,你们几个竟然学得这么快,只是一晚上时间练习,就能唱得声情并茂。尤其是花脸儿,一把嗓子真是比大姑娘还要俊,太好听了。能有此局面,你功不可没。” 虽然《送别》这首曲子,在后世,是传唱数十年的经典曲目,本身就能感动人心。 但如果唱得不好,那也是白搭。 并不是随随便便从街上找几个人就能唱得好听……一般的好听还不行,想要震撼人心,让别人心甘情愿的掏腰包,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本来,陈平的期望,也只是能多少挣点银子,撑起一个热闹场,蒙混过关。 却没想到,结果比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倍。不但葵花兄弟两人唱得很不错,更惊艳的是花脸儿。 只能说,天不绝人之路,老天关上了一扇门,又打开了一扇窗。 晚上那会,压着嗓子哼呀哼的练习,还听不出来什么。 真正到了上场表演的时候,花脸儿放开嗓门、一展歌喉,就连见多识广的陈平,也惊叹不已。 声音清脆之中,泛着丝丝沙哑,有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穿透力……听在耳中,就像是有着千百只小手,在齐齐抚摸着心尖尖。 这是天生的歌者。 老天爷追着喂饭吃那种。 更别说音感,音准,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依稀有着红遍亚洲的某位歌姬几分风采。 陈平扪心自问,有过专业级卖唱讨生活的经验的自己,真唱起来,也比不上这家伙的本能天赋。 他头一次,对身边这位小跟班儿的身世有了怀疑。 没人能生而知之,小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又如何会沦落至此? 其余几人,虽然不错,算是在正常范畴了。 小桌子、小凳子因为声音尖锐高亢,难辩男女,占了一个新奇。左断手声音雄浑,中气十足,只是“哦、啊”和声,算是过得去。 总的来说,表演很成功,日子有了盼头。 不用去考虑以后会怎样,先把当前的日子过好。 陈平安排着小桌子、小凳子去找房子;花脸儿去买几身干净衣服;再让左断手去药铺和饭店。 填饱肚子是大事,土地庙显然不太适合再住人。 挣钱了,不吃点好的庆祝一下乔迁之喜,不是个事。 还有,腿伤没药真不行。 伤筋动骨一百天……修为境界进步之后,这腿伤可能会好得快点,也快不到哪去,还是得用药。 伤药药方,陈平记得一些,照方抓药就是。 甚至不用劳烦医馆大夫。 这事得抓紧,否则,很可能彻底留个残疾,到时真的坐实了“瘸子”之名,就不怎么好了。 本来还担心银钱不够用。 结果,陈平发现,这时候的银子比想象中还值钱。 买来肉食和包子,只花了五百文,半两不到,一大堆。 买药花了二两多。 这个有点小贵,主要是活血通筋的补药,不算便宜。 五套粗布衣物,只花了一两出头。 租房子,本来以为是大头,一问才知,那位准备进京赶考朋友的书生,竟然只收了三两银,直接就租一年。 而且,还是带院子、带厨房的两间房。 也不知是葵花兄弟两人的交际能力够强,还是因为那书生听过他们唱曲,所以给了优惠? 总共八两多银钱,竟然还剩下一两有余…… 些许小事自然不用多提。 当务之急,还是清洁问题。 陈平实在是有些忍不住身上的痒意,他什么时候有过身上虱子一堆堆的体验…… 左断手可以不讲究,时不时的抓几只咬着吃,就当加个餐,他属实做不到啊。 先前危险临头,时刻崩紧一根弦,还不觉得怎样。 如今松了一口气,就觉得哪哪都不舒服,恨不得把身上一层皮全都刮掉。 不过说来奇怪。 几人之中,花脸儿的脸虽然最脏,身上却是最干净的。 没什么臭味。 许是因为小孩子身体,不会分泌那么多污垢吧。 陈平看了看个头最矮的花脸儿,心里这样想。 “先烧水,赶紧都洗个澡,臭死我了都。” 陈平闻了闻自己的腋窝,差点没被薰死。重重摁死两只爬到脖子上的虱子,叹气说道。 第九章 本是女娇娥,不是男儿郎 “小心着,伤口莫要浸水打湿了。” 花脸儿忙上忙下的,一溜烟进来,一溜烟又出去。 等到陈平一身光溜溜的泡在大木桶里擦胰子的时候,就看不到他的人影子了。 胰子是猪的胰脏和草木灰制作出来的,味道怪怪的,倒是不算难闻。长头发塞在水里使劲泡一会搓洗,再用清水沥干…… 关键是背,痒得陈平扭来扭去的在木桶上狂蹭,还是有些洗不干净。 这要在后世那会,高低得请两个老师来狠狠搓搓…… 水都黑得像是沥青一样颜色。 自己看着都嫌弃得很。 他有些无奈,叫道:“花脸儿,来帮帮忙。” “七哥,你事儿真多。” 花脸儿像只鬼一样的,不知什么时候,从外屋走了进来,眼神游移的闷声说道。 嘴里是这样说,手上却没迟疑,拿着帕子“吭哧吭哧”的给陈平搓背。 不知为何,陈平总觉得小家伙的呼吸有点热,力气也有点小。 想到对方对音乐的天赋,心想在未做乞丐之前,花脸儿肯定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一天天养尊处优的,只是干点小活,就没力气了。 “……舒服!” 洗澡没人搓背,是没有灵魂的。 被手艺不太好的花脸儿这么猛搓一顿之后,陈平直感觉满心舒畅,飘飘然如处云端。 “哗……” 他站起身来,水珠滚落,惬意的眯缝着眼,拿起旁边的一盆温水,从头浇到尾巴。这一刻,仿佛连伤腿都不怎么痛了。 依稀间,听到一声“呸”,水花星星点点中,一个人影慌忙躲闪着,窜出屋子。 世上没有迈不过的坎儿,能活着是真好。 陈平换了新买的粗布衣裳,倒了污水,心情很不错的走出屋……院里阳光正暖,左断手和葵花兄弟几人,埋头伏案大吃。 “花脸儿,还有热水,快点洗一下来吃东西。” 扯着嗓子,陈平招呼一声,就往院里走。 也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吃饭这几人神情略显古怪,双肩一耸一耸的,似乎是在憋着笑。 再看时,又仿佛是错觉。 “七哥,快吃吧,你有伤,先前就不曾买酒,多吃点肉补补身体。对了,药已经熬着……” 左断手殷勤让坐,面上肌肉一跳一跳的,压着呼吸说话。 “你有事瞒我?” “没有,只是担心,对,担心……若是这首曲儿唱多了,人家听得厌烦咋办?” 左断手连忙道。 “是啊,是啊。” 小桌子小凳子两兄弟小鸡啄米一般的连连点头。 “再好听的曲儿,也不耐久听。听得烦了,自然就没人给银子,到时咱们……” “这事啊,不用瞎操心,到时再唱新曲就是……万事开头难,难的是打出名声,以后啊,来的人只有更多,不会少。” 陈平浑不在意,拿起一只红油光亮的肘子啃了起来,筋道香酥,入口鲜美。 腹中饥饿少了油水,此时见了肉,一口咬下,就再也难以停嘴。 抬眼看去,发现左断手几人有点心不在焉,更不敢看自己。 有时还会拿眼望向屋内,也不知在想什么。 “哗哗”水声传入耳中。 陈平皱了皱眉,迟疑放下肘子,起身走向屋内。就见一个身影披着头发,举着盆儿,热水淋下,连头到脚。 穿着的脏衣服,湿答答的贴在身上。 花脸儿的确是在洗浴。 看起来,却像个落汤鸡,十分狼狈。 “你这是在洗澡吗?” 连衣服一起洗? 心想小家伙没当乞丐之前,怕不是连洗澡都是妈妈帮他洗的吧,连衣服都不会脱。 富人家的孩子,惹不起。 “会越洗越脏的,这要忙到什么时候。” 陈平无奈,又好气,又好笑的上前……顺手,帮花脸儿把破烂湿透的衣服,一把扯掉,“得,我也帮你搓搓背……” 目光扫过。 却见。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落上头。 花脸儿拔开头发,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 “……” “这个,那个……” 陈平突然感觉到伤腿有点疼,脑仁也疼……他默默的帮着换了一盆温水,沉声道:“多洗两盆水,快点出来吃饭,要不就让左断手他们吃完了。” 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面色平静,瘸着腿,缓缓出了屋子。 还没坐下,就听到左断手和葵花兄弟几人一边“库库”憋笑,一边身体狂颤。 没有前身半点记忆。 坑就坑在这里了。 显然,眼前这几人是知道的。 可是,竟然没有一人提醒自己。 花脸儿竟然是…… 女的。 而且,看那规模。 估计还已经及笄。 先前看她个矮,还以为是年纪小。 却没想过,有些情况下,个头小,不见得就是年纪小。 童声也不见得就是童声,还有一种可能,是女声。 先入为主要不得。 她面部画花,一点也看不清。再加上这个年代,无论男女都是留的长发,陈平死活都没往那方面想。 当然,也跟花脸儿一直大大咧咧的举动有关系。 “想笑就笑吧,笑饱了,你们肯定也不想吃东西……去练身体,到时逃跑起来,更有劲。” 陈平这样说着,伸手把吃食全都拿了过来。 几人傻眼。 一下就笑不出来。 只能乖乖的跑到树下去锻练身体。 这时候,也没什么讲究,说什么饭后养生,不能马上运动。 再过一会,花脸儿出来。 手里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汤。 “七哥,喝药啦。” 她换了一身粗布青衣,脸上重新画花。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家伙眉清目秀。 眉心处,指甲盖大小的弯月形红色胎记,更是增添了几分柔和。 站在那里,让人着实有些移不开眼睛。 是了,这眉,这眼,这精致的鼻子和嘴,就算是看不清长相,也让人心觉可喜……先前什么眼神,竟然没看出来。 “吃饭吧,下午就不要出去了。先把新曲练熟,明天也能换着唱。” 一首曲儿包打天下,是行不通的。 陈平还能想到,这份“生意”其实做不长久…… 无论什么行当,只要涉及到利益,肯定不是自己几个小乞丐可以保住,不是被吞并,就是被压榨。 唱得久了,名气大到一定程度,可能还会迎来更加稀奇古怪的事情。 七色堂常副香主已经见过,那位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有担当的人物。 真遇事了,对方绝对会撇开干系。 弄不好,还会直接把自己几人卖掉。 “还有新曲吗?是什么词……” 花脸儿惊喜万分。 能够见识到一首这么好听的曲子,已经很难得。 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会有。 看看,就这样。 就连花脸儿发现这词这曲,都是如此神情。 可想而知,后世搬来的经典,等到传开之后,在这个年代,会掀起何等风浪。 “水调歌头。” 陈平笑道。 看着花脸儿的笑脸,把烦恼扔到脑后。 先这么着吧。 腿伤没养好,说啥也没用。 等伤好了,身体练到巅峰,到那时,才有说“不”的资格。 …… 吃了饭,喝了药,陈平拖着伤腿,在院子里走着圈圈。 八卦掌,练的不但是掌,还是拳,最主要是身法。 左圈圈,右圈圈,无数个圈圈连成一个圆。 手眼身步、筋骨皮肉全都混元一片,像生锈的机器一般,重新运转……食物化成能量,一点点弥补根基,壮大筋骨。 这是水磨功夫。 能感觉到精神一点点健旺,气血一点点强壮…… 待到天色黑沉,几人已经睡下,陈平仍然未曾歇息,闭着眼睛只是把意念存想伤腿之中。 这就是拳经窍要,存念意守的道理了。 心念守中,灌注身体某处部位,会让那里的细胞更快新陈代谢,让伤腿好得更快一些。 没什么科学依据。 陈平却知道,这种做法其实是有用的。 ‘此时夜深人静,也不会惊扰到别人。正好,看看这两点福缘,怎么给我改命?’ 陈平突然睁开眼睛,心中满是期待。 第十章 合适的机缘 两点福缘消耗。 意识集中处,那白蚕宝宝似乎蠕动了一下,像是活了过来。 旋即不动。 字幕处,“溯源夺运”天赋闪出一蓬金光…… 金光散落脑海,陈平眼前一阵恍惚,眼前景色大变,耳中就听得有人大声喝喊。 “王八犊子,老二,甭磨矶,快杀沈掌柜,槽,竟然有连弩……” 这声音很熟。 一片哭号哀叫声中,陈平就发现,这是一片山野。 一条土路直通远方,两旁青山隐隐。 马车翻倒处,身着员外服的肥胖中年,正举着一柄小巧的弩箭,嘴里狂呼:“射死你……” 可惜,他话说得狠,手里的武器连弩也狠,身手却是不行。 肥嘟嘟的身体,灵活性实在是有点差,刚刚射倒一人,就被一个大胡子莽汉,凶神恶煞般赶到,一刀如练,斜劈成两半。 先前喊话的自然不是别人,而是陈平的老熟人,阎老大。 这位一双手掌涨大,呈现青黑色,扑的一掌打在劲装护卫打扮的汉子胸前,几乎把胸膛打穿……身形如虎般冲上前去,噗噗又接连打死两人,身后几人大声欢呼。 接着,五人把商队男人杀光,女人拖到山林里,凌一辱之后,收拢尸体扔下喂狼。 从斜阳西照,一直到深夜时分,这票凶徒,才从城池排水通道,回到城内住宅。接下来,就是分银子,摆酒庆祝。 陈平的视角,一直就锁定在阎老大的头顶三尺,看着这帮人作恶,也看着他们收获和庆贺…… ‘春秋蚕的溯源夺运竟然是从被杀死的对手身上,提取过去光阴片段,让自己经历一遍。’ 他发现,先前自己似乎以一种无形的方式存在,并不能干涉任何一点东西。可以听到声音,看到景像,发现一些最隐秘的事情,就是不能阻止。 ‘这就是福缘的用处,溯源夺运,难不成夺了个寂寞……’ ‘用来查案倒是还行,好处,是真的不大。阎老大都已经死了,难不成其中另有深意?’ 陈平暗暗吐槽。 直到看到画面中的阎老大把一摞金叶子、小包白银,以及那柄十发小连弩全都藏到床底墙面底部的小洞里,他才恍然大悟。 ‘是了,所谓夺运改命,并不是要看机缘大小,而是看当前这具身体所需,最大化的获得机缘。’ ‘阎老大等人其实没什么太强盛的运数,看他们的身手,只学了比较浅显的外家硬功。矛法和刀法,隐隐有着军阵的影子,也不值得重视。但是,他们做的这一票,却得了金银,还得了连弩,对我来说,岂非就是当前最大机缘。’ 念及自身处境,陈平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白日里,左断手去买药,自己只是开了普通的伤药。不是因为没有更好的法子,也不是不想让身体更快速的强大起来,恢复巅峰实力。 实在是经济能力不允许。 总共只有这么几两银子,那野生的人参、首乌等大补元气药材,也买不起啊。 所以,想要早点治好伤腿,强大体魄,银钱才是关键。 还有,最重要的,那柄可以绑在小臂上面的连弩…… 看起来很小,威力其实很强。 画面中,中年人一箭射出,当场就有一人翻身倒地。 只不过,他的准度有些不够,只是射穿了对方的肩膀。接下来两箭没有射准,放了空炮,这就没办法了。 人不行,东西还是很好的。 当然,换在别人手里,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高手,除非是偷袭。 但是,陈平不一样啊。 当初,他凭借着八卦步和一柄短枪打下赫赫名声。 身形纵高伏低,形如鬼影,枪枪夺命。在复杂环境之下交火,等闲十余人就算是拿着再好的武器,也不是他的对手。んttps:// 枪法和步法身法,已经练到骨子里,心到手到,瞬间攻击,那种强大不是言语可以形容。 他的一半本事,其实是在枪上面。 配合着奇诡迅捷的八卦身步,才有着无匹的震慑力。 这时候自然是没枪的。 但是,有弩…… ‘如果能把这些东西到手,那么,伤势能快速好转,体魄也能早点恢复。还有,获得连弩护身,对付太厉害的高手,可能仍然力有不逮……但如果利用地形,动用身法步法,我的攻击力何止倍增。’ ‘所以,这就是机缘。’ ‘是目前最适合我的东西。’ 陈平眼神闪闪发光,他记得,刚刚退出来的那个院子临街,对面河水泛波,河边有柳,院中还有一棵大槐树,老远都能看得清楚。 …… 第二天,天气晴好。 花脸儿几人老早就睡不着,张罗着吃食。 陈平则是不着急,只在院子里缓缓调理气血,活动筋骨。 主要是锻练左腿下蹲,以及倒立增加手臂力量,再加上老一套,走圈圈。 八卦掌的功夫,大半就在走圈圈之上。 能练到身形如龙蛇,八面出手,无有死角。 对身法的要求实在是太高。 就算是现在有一条腿用不上力气,他也坚持练习。 感觉到身上热意滚滚,气血沸腾,再看日光照到堂屋,几人才收拾好东西,再次来到前一日表演的地方。 “来了,来了,就是他们,那曲儿真是唱得太好,比起翡翠楼沅君大家还要好听。” “清晨天光未亮,我就已经等着了,可笑的是,几个小叫花子,挣银子都不心急……” “爷有银子,快快唱来,决不吝惜打赏!” “别挤,别挤,踩到我脚了,死胖子。” …… 四周一片嘈杂。 几人刚刚落定,就被围了一个大圈。 随着陈平几句开场,敲了一轮将军令,四周就安静了下来。 “七哥,今日要唱新曲吗?” 对于四周那些“歌粉”的狂热呼喊粗言俗语,花脸儿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应,反而有些兴奋,跃跃欲试。 她昨日磨着陈平,学了新曲《水调歌头》,晚上半天睡不着,哼哼唧唧的吵得陈平许久都没有静下心来。 这时见着人多,就想现宝。 “不急,《送别》这首曲子热度还没过,你看看他们这些人就知道了,还能支应一段时间,先唱着吧。” “那就听好哩。” 花脸儿秀眉一挑,眼波流转,看了陈平一眼。在叮叮当当的敲击节奏中,轻启樱唇,歌声婉转柔媚,动人情思,引人泪下。 ‘好,比昨日所唱竟然更胜三分,这是暴露了身份之后,所以,不再加以掩饰了吗?’ 听着这歌声,陈平心中嘀咕。 估计是,左断手和葵花兄弟等人早猜到她是女身,却没有说穿。 花脸儿仍然专心的扮着假小子,当别人不知道。 此时既然被揭穿,再不遮掩自身特色……一首歌唱起来,声音百转千回,哀而不伤,更有别后重逢之意蕴藏,感人至深。 陈平一边敲打着配乐,一边扫眼望去,就见到四周众人,有泪流满面者,有鼻涕垂落尤不自知者,有双眼迷离如痴如醉者,更有满目垂涎,狂吞口水者。 不对,那眼中透出来的欲……望太过强烈,像是想吃人一般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第十一章 明刀与暗箭 接连唱了五遍,看看银子铜钱一次比一次扔得少,陈平决定收摊。 天色近午,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再好听的歌也不能当饭吃,同一首歌,一直听下去,震撼心灵的力量也会变小很多,都可以理解。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唱曲这事儿,终究是乞讨银钱,是一种挣钱的方式,总不能耽搁了自身的修习,那才是根本。 几人商量好了,每日里只出来半天…… 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市场,决不能让人一次性吃饱,还得给路人口口相传的时间。进行饥饿营销,就成了必然。 一个肥硕大胖子,摩挲着左手的绿玉扳指,缓缓走到跟前,笑呵呵的问:“小兄弟,你们在街道上面唱曲,能挣几个银子?可惜,真是太可惜了,不如去我酒楼献唱,每日里吃喝管够,还有大把银子可以挣,你看……” 说老实话,这大胖子说的话还算温和好听,如果他能把那垂涎三尺的目光从花脸儿身上收回来,陈平其实也没有太多意见。 在哪唱不是唱。 只要给银子,啥都好说。 但显然,对方心里所想的,并不像说的那样。 九成九,这是打着吃干抹尽的主意,想把生意独占。 这也正常吧,几个小乞丐,虽然换了一身新衣服,不再那么落魄。但是,这条街上走过的人,谁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又哪里会尊重他们。 “程老西,呸!” 陈平还没说话,身边的花脸儿早就忍不住了。 她头上的包虽然已经伤好,却还隐隐作疼呢。 ‘是他……’ 陈平想起来了,自己曾听花脸儿说过,程老西这人手狠心黑,是福源酒楼的东家。平日里客人没吃完的饭菜,他宁愿埋在园子里、倒在粪坑里,也不会施舍给乞丐半口。 不施舍倒也罢了。 更过份的是,只要有乞丐到他家酒楼前边乞讨,动辄就会叫人乱棍殴打。 住在土地庙那会,不但是花脸儿被打伤过,左断手和小桌子小凳子也被打过几顿。 说是他们几个身上太臭,离酒楼又太近,影响到酒楼生意。 这事花脸儿每次说起来,都是愤愤不平的。 这样的人,会好心请他们几人去唱曲? 听说,福源酒楼里,有个拉胡琴的老汉和一个唱曲小姑娘,整日里窝在柴房里,日子过得十分凄惨。 “走吧。” 陈平眼皮耷拉,看都没看程老西一眼,懒得搭理。 对方恶意和贪欲已经摆在脸上了,说多也没意思,只是招呼几人收档。 “嘿,你们可要想清楚了,那头老狐狸的性子,我是清楚的,他只管要银子,并不会关心其他。想要在麒麟街唱下去,最好还是仔细考虑一下。” 程老西面色羞恼,一双眼睛眯成细缝,话音转冷。 他身后一个山羊胡须老者连忙走出来,“我们东家可是有着兴庆府同知大人庇佑,尔等可不要自误,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 东家把宝贝女儿献给同知大人做第七房小妾,这事不好宣扬,却是天大的好事。 一般也没人敢惹。 如果说,程老西还是半利诱半威胁。 山羊胡子可就是直白的威胁了。 “好狗不挡道。” 陈平轻轻把两人推开,带着几人离开。 这吃相太难看了,他连敷衍两句的心思都没有。 …… “东家,可要找人……” 山羊胡子满脸怒意的看着陈平几人走远,小声问道。 “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有没有发现,那唱曲的有些不对?” “没甚不对啊,是……唱得特别好听?”山羊胡子疑惑。 大胖子轻轻抚摸着左手绿玉扳指,摇了摇头:“你眼光还是差了点,看不出来……七色堂常三思的确有些不太好惹,但他又哪里敢来惹我,此事得好好计较一番,奇货可居啊,奇货可居……” 程老西感觉无比荒谬。 能唱出好听的词曲倒也罢了,他又不是骚人墨客、酸腐书生,对这些不算太过关心,关键是人。 如此绝色,竟然在街头乞讨…… 岂非暴殄天物。 人啊,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是以为自己会有许多选择。 这种人,他见过太多。 …… “程老西那里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不愧是左断手,从北境到南方,经过颠沛流离,见过人心险恶,此时就有些担心。 “麻烦当然会有,不过,他那里暂且不急,见招破招就可以,倒是……” 陈平脚步微顿,望向一侧,面上神情有些古怪。 不远处,有一座大院子,槐树高耸,能听到人声隐隐传来。 刚刚还有人在自己视线转过去时,闪身进了院子。 惊鸿一瞥之下,陈平看得清楚…… 那人脸上还有着丝丝青肿之色,一把大胡子十分惹眼。 这人明里暗里,自己总共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常三思找来的时候,他就在身边,还曾开口呵斥自己几人。 另一次,就是在“溯源夺运”天赋发动之时,看到的那幕画面……大胡子一刀把那用弩的沈掌柜劈成两半。 当然,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大胡子那双凶狠的三角眼,看过来的目光十分阴森。 ‘大槐树,青砖大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果说,程老西那种奸商做什么事情,还讲究一个谋而后动,步步紧逼。 那么,像张大胡子这种莽货,那就是直来直往,不留余地。 虽说常三思那里说过,一月之后要收取五百两银。 但是,阎老大、张大胡子这批人可不是什么循规蹈距的货色,这从他们几人悄悄跟随离城返乡的沈掌柜,半路劫杀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真正的凶狠无忌。憾綪箼 以陈平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得出来,张大胡子等人,不像他们表象那般,是什么混混头子,出身有古怪。 劫杀沈掌柜那一役,这些人配合默契,杀意较强,似乎有着某种章法。 不是逃兵,就是山贼出身。 这样的人,在阎老大死后,他们会认命的一直等着常三思的命令行事? 不见得。 第十二章 先下手为强 两间屋里,几人睡着的轻微呼吸声缓缓传入耳中。 陈平心静如水,一神内守,盘坐在窗下软软褥子上,意念牢牢灌注伤腿之中。 姑且算是疗伤吧。 也不知道爷爷当初授拳之时教导的这一招到底有没有用,估计心理安慰多一些。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吧……腿伤未好多有不便,真遇到大事了,连逃跑都不行,就是个累赘,陈平心里也急。 但是,急也没办法。 今日挣了七两银钱,花脸儿自作主张,买了一点补药,说是给大家伙儿补一补气血亏空。 陈平知道,这其实是给自己疗伤的…… 那锅药汤,左断手和葵花兄弟心照不宣的没有多吃,只是尝了一口,就说不喜欢这味道。 都做了叫花子还挑嘴,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永远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按说,生活都已经这么艰难了,还担心个什么劲。 但是,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嘛,“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还有句话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陈平心里有着强烈的预感。 如果自己什么也不做的话,不主动寻找机缘破局,很快就可能会迎来绝不想见到的局面。 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不能坐以待毙。 先下手为强,是兵家要旨。 脑海中闪过白日里看到了那张大胡子的三角眼,他身体微一激灵,睁开眼来。 …… 窗外月色如洗,淡淡光辉照进屋内。 能看到床榻之上的花脸儿蜷缩着身体,像是一只雨中的小猫咪,似乎只有团成一团,才能找到些微安全感。 从门缝望去,月光微光之中,隔壁左断手和葵花兄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三人挤在一块,应是睡得香甜。 陈平单足点地,无声无息的站起身来。 找到身边的竹棍,轻轻点地借力,悄然开门……想了想,走到左断手身边,拿起他最喜欢的黑铁短刺。 铁刺差不多小臂长短,左手反握,陈平挽了一个花式,面上微带笑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出,没入茫茫夜色之中。 比起后世来,夜晚的兴庆府城,如同黑暗中匍匐的猛兽,暗地里似乎蕴藏着无比的凶险。 隐隐传来的旖旎歌舞之声,也与平民街区绝对无关。 放眼望去,依稀可辨白日里曾经走过的路。 …… 黑暗中,左断手猛然睁开眼睛,翻身下床,并没有惊动小桌子小凳子两兄弟。 借着月光,他看了一眼自己放置黑铁短刺的地方,沉默了小会。 咬了咬牙,行至厨房,拿了剁肉尖刀,也跟着踏入夜色之中。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他顶在前面……若是失了胆气,那还谈什么找回幺妹。’ ‘我说过,这条命就算是扔给你了,休想撇下我。’ 左断手恶狠狠的想道,不知为何,鼻子有些发酸。 现在只知道,幺妹是被人买走,应该是送到了兴庆府……线索已断,这偌大城池,府宅深深,又能到哪里寻找? 他能杀尽掳走妹妹的凶徒,在某些有权有势的人眼里,却只是一个小小的蝼蚁,折腾不起多大的浪花。 很小时候,就跟着父亲于荒原杀狼,后来,又正面迎战过北周胡骑。左断手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 他见过凶险,感受过杀机临头。 哪里还猜不到陈平想去做什么。 无非就是杀尽贼人,清除隐患于未显之时。 这一次,他不想因为自己睡得太沉,而让陈平一个人面对危险。 心里是这样想,前脚后脚的追出来,只是前行数十米,左断手就惊讶的发现,自己在荒野之中,能追得上野狼的身手,竟然追不上一个“瘸子”。 前方月色暗影中的身形,只是几个弹跃之间,就已消失不见,快得简直让人全身无力。 “竟然,竟然如此之快?” 左断手徒然的在后追赶,直赶得气喘吁吁,终于认清现实。 有时,其实也不用自己感动自己。 真的有起事来,自己就是一个累赘。 …… 花脸儿的脸已经不花了,睡前她曾经用水好好的洗过。 当时还在想,若是七哥一定要盯着自己的脸仔细看,那肯定不让他爬上榻来。ganqing五.com 清洗过污渍之后,尤其是夜晚降临,她就有些不敢面对某人仿佛可以看穿衣服的那双眼睛。 事实上,昨晚到今晚,花脸儿使劲的假装自己睡得很熟很熟,就算有人把自己卖掉都不醒的那种…… 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出现。 七哥只是静静的坐在窗前褥子上,如同一尊雕塑。 ‘夜已深沉,这时出去,还能干什么?’ 花脸儿怔怔坐起,月光照在脸上,秀美绝伦的小脸上,眉头紧紧蹙起,哪曾有着半分睡意。 她一向很聪明。 很能看透人心。 当然,也可能是环境让人成熟。 有些时候,不多长几个心眼,很可能早就死了。 ‘千万不要有事啊,七哥。’ 花脸儿重重捏起拳头,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她点燃烛火,翻找屋内书生还留着的墨条秃笔,细细的磨了墨,湿了笔,摸出一块白绢摊平,埋头疾书。 很快,绢布上面,就出现一串串字迹,一个个图案。 …… 陈平伏低身体,借着树影、墙壁隐蔽处。似缓实疾,如风奔行。 左腿大筋弹抖,肌肉紧驰有度…… 只是足尖微微点地,身形就窜出两米有余。 竹棍轻点借力,全身筋骨发力,脊背起伏,如龙蛇游动一般……行走在暗夜之中,就如一只鬼。 八卦掌功法达到大成之后,身体的强度或许还不够,认知却已经提高到以前绝未想象到的境界。 能用一分力,达到十分效果。 这不但包括出手攻击和防御,还体现在身法步法之上。 发足奔跑,全身气血流动如珠,筋骨肌肉也仿佛苏醒过来一般,有一种雀跃感觉萦绕心中。 如果不是兴庆府的夜晚,不适合制造出太大声浪,他都有一种想要高声长啸的冲动。 麒麟街很长,从街尾到街头繁华处,其实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陈平暗暗估摸着方位,对照脑海中的记忆,悄然转进一条小巷。再行百余步,就看到一条洁白如同光练的长河。 河边垂柳依依,在夜风中左右摇摆。 侧旁一处大院,隐隐有灯光透出,还有人大着舌头高声谈笑。 到了这时,他就格外谨慎了一些。 仔细蹭着靠近,调匀呼吸,透过砖头缝隙,看了过去。 第十三章 暗夜杀机 “阎老大已经死了,姓常的明摆着拿我们兄弟几人当狗,不但不让咱们报仇,还随手打骂,真是岂有此理。” 透过门缝望去,火光照耀之中,满脸大胡子的莽汉一掌拍在桌案之上,杯盘跳动。 他端起酒碗,仰首灌了个干净,恼道:“这不是条路,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投了北周,好过东躲西逃的没个出身。” 陈平猜得没错。 张大胡子出身边军,被打散之后,就疯狂逃逸,一路打家劫舍,攒了点银子之后,又混进躲避雪灾的流民之中。 其间,还占据一座小小山寨,做过没本钱生意。 可是,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就算是当山贼,也是朝不保夕。 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会有多余的东西让他们抢? 大些的商队,一般都有高手护卫,他们也不敢动手。 于是,光景寥落之下,混到兴庆府城内,心想凭借着几兄弟在沙场上拼出来的本事,也好混个出人头地。 反正,如今南离境内,四处烽烟,流民遍地,户籍制度已经名存实亡。 官府也不会多此一举的去严查每一个人的出行路引,大家都是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 倒也不担心身份败露。 “二哥,话也不能这么说,北周胡骑最是凶狠,听人说,云台之战时,那些投靠北周的同僚,全都被驱赶附城,死伤殆尽。最后,攻下城池之后,竟然还屠……城泄愤,若非如此,咱们也不必望风而逃。” 一个肩上裹着纱布的长脸汉子苦闷着脸插了一句,他没喝酒,只是低头吃肉。 这人陈平也认得,就是被沈掌柜用弩射穿肩膀的倒霉家伙。他吃了两口肉,冷哼道:“姓常的既然没把咱们当人,咱们也不必给他做狗,阎老大不能白死……” 说到这里,这人目光闪烁,又道:“我还怀疑,当初阎老大留了一手……金银细软都已经不见了,你说是不是……” “你是说,让那几个叫花子给搜走了?” 张大胡子神情一怔,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他重重一拍手掌:“难怪那瘸子能答应得如此轻易,想是心中有底。五百两银啦,就连俺都不敢开这个口。” “不止五百两,绝对不止。”他站起身来,又重重坐下,面上泛起潮红,沉声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唱曲的小家伙有些古怪?” “古怪倒是没见着,不过,听那小子唱曲真是得劲,竟然比春风楼的头牌,还要让人心痒十倍。”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嘿嘿”笑了两声,又喝了两口酒,随口应道。 他伸手在脚丫子里抠了抠,放在鼻端闻着,身体扭了扭,似乎背上真的很痒。 “痒就对了……就这么干。” 张大胡子眼中放光。 “哪有声音这么好听的小子,还要无端端的把脸画花?这就是此地没有银子……什么话来着?” “此地无银三百两。”长脸汉子笑着,皱眉疑惑道,“你是说,那是个女娃?别说,还真有可能,穿得破破烂烂的,单凭一首曲子,唱得整条街都轰动了。这事别说没见过,听都没听过。” “管他是男是女,就说单凭那把嗓子,只要画上妆容,放在春风楼里,那还不是日进斗金啊,韦大姐见了,都能笑得合不拢嘴,只要送过去绝对能卖一个好价钱。不,不能去春风楼,得去翡翠阁,那里贵人多,他们家更舍得出银子。” “就这么办,甭吃了……趁着夜黑风高,咱们走上一趟。猴子,那几人的住处你可还记得。” 张大胡子重重挥了挥手,转身就寻兵器。 “俺做事你放心,吃饭的本事,俺可没丢,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尖嘴猴腮的汉子一听这话,立即兴奋起来:“俺早觉得应该提前动手,姓常的咱不伺候了。等卖了银子,就给阎老大报了仇……还可以买得起一本上乘功法,到时候练成一身本领,咱们去投东天王。” “就这么干。” “中。” 几人趁着酒兴,就准备散了酒席,趁夜动手。 没人担心此行会失败。 当初阎老大身死,张大胡子看得清楚…… 他在庙外一时被唬着,首先想到的就是先逃为敬。 主要是在战场上也逃跑习惯了,成为本能。 事后想起来,就拍腿叹息。 对方几人似乎并不算太过厉害,之所以能赢,无非就是有心算无心,真正实力低微得紧。んttps:// 阎老大和李兄弟死得冤啊,一点防备都没有。 这次偷偷摸上去,见人就挥刀乱砍,那几个小子还不是死路一条。 …… 几人刚刚站起身,正准备寻摸刀剑,突然一阵风起。 灯火摇曳…… 院落墙头有人影闪过,落地急窜,挟着冷风,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眸子,淡漠冰冷,带着无匹杀意。 “敌袭!” 张大胡子别看粗莽,却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暴喝一声,手中长刀蓄力疾斩的前一刻,右腿崩直,已是踢起整张桌子。 杯碗乱飞,桌面翻滚之中,一道匹练般的刀光,斜斜挥落。 从见到人影扑来,到踢桌、挥刀…… 张大胡子把一身从腥风血雨疆场之中杀出生天的本事,展现得淋漓尽致。 发力到了极处,凌厉刀风之中,全身骨骼发出爆豆般的炸响。 同一时间,长脸汉子和猴脸中年,反身扑倒在地,探手摸向短矛和长刀。 …… ‘可惜,此时没枪在手。’ 陈平扑击之时,心中还有着一点小小的遗憾。 这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他站在墙外倾听良久,看看不能耽搁,一旦决定行动,就全不迟疑。 出手之时,所有的庆幸和愤怒,全都一扫而空,化为浓郁杀意。 好在心血来潮早来一步,否则,被这几人抢先摸到自己的住处……就算自己能够过得此劫,恐怕,花脸儿等人,也不一定能活得下来。 他大概可以判断出来,张大胡子的身手,与那阎老大相比,相差仿佛,都是处于锻骨阶段。 力量强横,出手刚猛。 而其余两人,也可以称得上军中精锐。 身手利落,应对危机的方式可圈可点,更是隐约间形成了一个合击军阵。 第十四章 月下魅影 “呯……” 一声震响,桌子翻翻滚滚,呜呜撞来。 无数杯盘汤菜,如雨点般飞起,铺头盖脸落下。 陈平疾冲如虎,点地竹杆猛然从中断折,身形如同没有骨头一般,猛然塌落下去…… “嗖嗖……” 头上碗碟飞过,还没跌落地面,他的身形已经贴地如蛇,从桌底一钻而过。 刀光临头斩落。 陈平心中平静如冰,几乎于地面平行,整个旋转起来,撞入对手怀中…… 瞬息间,刀圈之内,一只右臂如鞭如梢,早在不知何时,已经缠住张大胡子执刀右腕。 喀嚓脆响声中,右腕断折,骨茬刺出。 他嘴里一声痛叫,还未叫出声来,已是脖颈微凉,眼前旋转起来。憾凊箼 却原是陈平折腕夺刀,单足点地,身体旋转未停,已是一刀斩颈,张大胡子脑袋当场飞起。 “狼奔蛇行”对步法身法的要求很高,陈平断了一条腿,本来会很吃力。但是,八卦拳大成之后,他发现,往日里做来十分吃力的动作,现如今就如吃饭饮水般,十分顺畅。 身形舒展蜷缩之时,硬如钢,软如绵…… 张大胡子反应不可谓不快,刀光又快又狠。 可惜的是,被陈平近身之后,他一身本事,连半成都发挥不出来。被陈平一式“金丝缠腕”断手夺刀,顺势斩掉脑袋,临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易筋大成之后,不但是拳术的理解加深近倍,对力量和速度的加成,也是不容小觑。尤其是身体本能应激而发的能力,有了长足的进步。’ 陈平脑海里闪电般转过这个念头。 手上却丝毫未停。 顺着旋转之势,身形腾空一跃,刀光又起。 长脸汉子翻向右方,刚刚抓到短矛,还没站起身来,长刀挟着厉风,已是斩到他的肩颈。 哧…… 血光飞溅。 另一旁翻滚的猴脸汉子,眼角余光瞧见张大胡子被斩首、长脸中年被立劈的凄惨一幕,哪里还顾得上反击,心中只是狂骂。 ‘你这么厉害,你说出来啊,若早知道,俺躲还来不及,又怎会暗中算计?’ 前因后果,他已想得明白。 知道对方是怕自己这些人动手,所以,先行找上门来了。 他也不捡地上长刀,手脚并用急往前窜,一式鱼跃穿空,向着窗户撞去。 此人身形灵活,动作迅捷,见势不妙立即逃跑。 却是看穿了来袭的少年腿脚不便,就算身法再灵活,也不耐久追。 只要逃出屋外,躲过第一时间攻击,对方绝难追得上自己。 他的身子刚刚撞到窗页,陈平身上发出“嗡”的弓弦震响,却是大筋弹抖,腰背发力…… 手掌疾挥,袖中射出一道黑光。 “扑”的一声轻响。 锋利黑铁短刺已然抢先一步,射穿猴脸汉子的后心,把他整个人钉死在窗框之上。 一息之间,连杀三人。 “要是让你逃掉,我岂非白来一趟。” 陈平嘿然冷笑。 长长吐了一口恶气。 瘸着腿向前,在猴脸汉子惊骇痛苦的眼神之中,挥刀斩落,送他最后一程。 先下手为强,还不算完事。 只要对方跑脱一人,把此事捅上七色堂……就不说别人,单是那位以狐狸为号的常三思常副香主找来,自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自己拳法虽成,身体远远没到巅峰,稳一手为好。 斩尽杀绝所以成了必然。 只要没人看到,今晚发生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 单看现场,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身形孔武有力,身法迅捷的高手出手杀人。以至于三位硬茬,竟然不能有丝毫还手之力。 就算是再异想天开的人,肯定也不会想到,出手的,会是一个基本无害的瘸子。 低头摸了摸三人怀里,搜出一些银子银票,总共约有五十余两……还有几个纸包,包着红色黑色的药粉。陈平闻了闻,只觉味道辛辣,分辨不出是什么效用,就顺手扔掉。 收获不多,却也聊胜于无,陈平并不失望。 他本就没想过在这三人身上得到什么好东西。 几人每天花天酒地,开销很大,想必也留不住什么财货。 最关键的是,他们这伙人,领头的是阎老大,金银大头在他那里。 “滋……” 掉落地面的烛火,摇晃跳跃了两下,终于熄灭。 陈平原地站了一小会,等眼睛适应了窗户月光照进的微弱光线,才又走到一张大床前。伏低身子,细细摸索。 终于,在床底墙壁之上,摸到一块松动的青砖,轻轻取下,掏出一个小小包裹出来。 随手掂了掂,也不打开细瞧,瘸着一条腿,走出门……顺手捡起半截竹棍,看看还顺手,借力点地,就要离开。 找东西,他是专业的。 更何况,当初使用福缘点之后,“溯源夺运”的天赋发动,他对这些人的身家,比他们自己还要清楚。 此时拿走包裹,自然不用担心错过什么宝贝。 “就为了这点东西,你就铤而走险?” 夜风习习中,突然,一把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似乎,后颈处能感受到对方叹息之时,吐出的气息。 更能分辨出对方语气中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 ‘是谁?’ 陈平身体微僵,全身崩紧,全身汗毛倒竖。黑铁短刺微微动弹,就要条件反射,向后刺击。 好悬才忍住攻击的冲动,平息狂跳心脏,放松身体,缓缓转过身。 为什么不攻击? 道理很简单……对方竟然无声无息的站在自己身后。那就意味着,身手远在自己之上。 如果真有恶意。 在自己未曾发现之时,直接出手背刺岂不更好。 又何必出言提醒? 此时反应过激,做出任何敌意举动,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 转身望去。 身后并没有什么人影。 倒是院中离着三丈远近的大槐树上,传来两声压抑的轻咳之声。 陈平抬头,就见弦月当空,一个体态玲珑的身影正站在枝叶之上,随风浮沉。 宛如姑射仙子,飘飘然欲临风飞去…… 好吧,陈平承认自己是又长了见识。 本来以为这是一个正常的历史世界,练武练到厉害处,或许能做到“百人敌”,骑着马匹冲击军阵所向披靡…… 无非就是气血强横,武艺精熟。 但是,眼前见到的这一幕,却告诉他,自己想差了。 ‘原来,这是个武侠世界。’ ‘所谓的轻功,也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有人问,深夜出来杀贼,路遇武林高手的感觉怎么样? 陈平会告诉,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 即算对方看起来,应该是个美女,身材很好,声音还好听。 即算,这个美女高手,似乎跟自己还挺熟,话语中并没有什么恶意。 因为,他对前身的记忆一点也不了解,根本就不认得对方是谁。 第十五章 七弦无形剑 “没有这点东西,就算不饿死,明天也会被人打死。” 陈平面色无奈,诚恳说道。 完全不知道,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到底与前身是什么关系,又有着什么样的交际,他决定,卖惨。 反正,把自己说得可怜一点,总是没错的。 女人嘛,对强者崇拜,对弱者怜悯,只要有一样能挨上点边,总不会态度更差。 “我给你的那些银子呢?” 树上的身影嗖的一声,就如移形换影般,以陈平根本看不清的速度,就到了身前。 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只能看到一泓秋水般的眸子。 目光在陈平的伤腿上停了停,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自顾自道:“是了,以你的性子,肯定是留不住银钱的。都跟你说过无数次,如今天下不靖,众生处于水火之中,咱们没那个能力,也救不了几人,能护住自身就已艰难……” 说了这话,女人又摇了摇头:“算了,说了也不听,先给你疗伤。” 淡淡月光之下,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具瑶琴,随手轻拂…… 明明听不到半点琴弦震动声响,陈平却是剧震,只感觉一阵无法形容的酸麻出现在四肢百骸处,全身血液不经催动,自发鼓荡起来。 同一时间,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四周气流汹涌,一股无形无影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目标直指,自己的右腿膝盖处。 于无声处听惊雷。 ‘这琴音有古怪。’ 感受到伤腿之中麻麻痒痒,舒畅至极的感受。 陈平再一次调高了自己对此方世界的认知。 ‘这又是什么手段?无声之琴,元气汇聚?’ 他心里好奇得猫挠一样,一句话也不敢多问,生怕露了馅。毕竟伤的是腿,伤的不是脑子,在常识问题上出了问题,很可能会节外生枝。んttps:// 过了一小会,女人弹琴的动作停了下来,捂着嘴轻轻又咳了几声,声音略显暗哑,叹气道:“当初让你学武,你死活不愿,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好。江湖风波险恶,还是平平凡凡生活在这世间最好。” “你受伤了?” 陈平没忍住,问道。 随风拂来的,除了淡淡幽香,还有着一丝极其轻微的血腥味,自对方咳嗽那会,就浓郁了几分。 “没事,不过几只黑狗而已,奈何不得我。” 女人头颅微微昂起,眼神睥睨。 “倒是你,千万不要暴露了身份。” 陈平面色一窘。 心下尴尬。 我能有什么身份?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暴露? 那么,问题来了,“黑狗”是什么,能伤到眼前这位看起来有好几层楼高的女高手,又会不会找到自己身上来? “如果找上门来了呢?你能不能……” 陈平试探问道,他向前一步,想要看清面纱下面的脸,心想,若是这位看上去跟自己很熟的“故人”能够就近住着,是不是会安全许多。 还用得着跟人勾心斗角,用得着唱曲乞讨银子?那常三思以及七色堂,估计再也没有半丝威胁了吧。 “不行……” 女人仿佛受了惊吓,陈平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又像鬼影子般飘出两三丈,离得远远的。 她脑袋微微低垂,目光游移,急声道:“我是你小姨,不能胡思乱想。”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严厉,摸出一个药瓶,扔了过来,叹了一口气,语气转柔,又道:“这里有三粒玉参丸,能调养筋骨,补足气血亏空,记得千万不要跟人提起我,也不要寻找。” “我……” 陈平差点没忍住扇了自己一个大逼兜。 啥? 小姨? 胡思乱想? 好吧,前身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还没等他想明白要怎么回话,那女人已是如同被风刮起一般,没入浓浓月色之中,穿过几座屋舍,身影消失不见。 耳边还留下一句话:“玉参丸服用之后,瓶子埋掉,江左司徒家神算无双,要防着对方借物寻人……” 陈平几个箭步,冲出槐树大院。 遥遥望去,月光之下的城池,仍然静谧安宁,淡淡薄雾起处,似乎蕴藏着无穷凶险。 先前一会,他以为这是“敌人”,结果却是“故人”,当自己松了一口大气,最后,才发现疑似“情人”。 这事闹得。 不过,无论怎么都不重要,那不知道名字的女高手,有一句话应该是没错的,就是不能暴露身份。 但总得让我知道,需要隐藏什么?有哪一样可以暴露,哪些不能暴露吧。 陈平看了看手中瓷瓶,压下心中疑惑,正准备顺着原路摸回去。就见那水光潋滟,月色流转的远处,一蓬金焰如火熊熊燃起。 “妖女,总算找到你了。” 声浪如雷,震得半城嗡响,比他话语还要响的是刺耳锐啸,枪作龙吟。 在金色光焰照耀之下,陈平看得清楚,一人踏波而起,举枪刺出,水浪滔天。 那人黑袍金绣,红氅烈烈迎风,看不太清面目,只能感觉到面目刚硬,虬须如环,威势极强。 “若是许敬安亲来,还有点看头,是你梁崎的话,不过如此。” 清冷如月般淡然女声之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浮现虚空,琴音炸裂,凤鸣长空。 随着琴音响处。 枪断,波平,似乎有一股巨大力量从半空压下,那黑袍虬髯男子倒飞而起,张嘴就喷出一口血雾。 一头栽入河水之中。 “九霄琴果然厉害,地榜第三名不虚传,也接我兄弟一招。” 两个声音如鬼哭,似狼嚎,从河岸两侧,化为一黑一白两道光影,呼啸杀到。 一人着黑,手举旗幡,卷动之间,狂风啸叫,让人心烦意乱; 一人着白,握着一支杆棒,棒上挂满细小铃铛,叮当响处,震人心魄。 “绣衣卫不愧是藏污纳垢所在,连千骨林黑魂、白鸦这种货色也收罗下来,果然当灭。” 淡淡女声再次响起,却已不在原地。 空荡荡无有一人的河面上,只有一黑一白两人风雷电掣般的打了个空气,身上齐齐喷溅出血花,一条漆黑色皮包骨的胳膊,冲天打着旋子飞舞。 “七弦无形剑,你竟然练成了无形剑法?” 一声尖厉痛嚎之中,那黑色人影疯狂后退。 “哼,就留尔等一命,下次再追,定不轻饶。” 女声重新响起之时,已是淡不可闻,显然是对攻两招,已经去得远了。 第十六章 风云榜 陈平远远看着那边战局落幕,看到断臂的黑色枯瘦人影打破民居,从中抓出一人来当场吸血恢复,他再不迟疑,沿着屋宇一溜烟往回走。 路上影影绰绰的,有衣袂破风声传入耳中。 显然,这是夜行君子…… 他们也被河边大战惊吓到了,这时哪里还敢做些没本钱的生意。 速速逃走,躲回老窝才是正经。 一路行来,整条街道,再见不到一家一户亮起灯光。んttps:// 这片街区,瞬间就陷入沉寂之中。 就连远处隐隐传来的丝竹管弦声音,也少了许多。 “快走,还趴着做什么,外面危险,不出意外,捕快们也要出动了。” 前行一段路,陈平突然顿住脚步,望着连绵树阴下的一处黑影,压低声音叫道。 那是左断手。 他此时正撅着屁……股,专心扮演突出地面的树根。 但却瞒不过对他已经很熟悉了的陈平。 再说,刚刚出来那会,左断手在后面跟着,他其实也是知道的,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河边一战,掀起如此巨大风浪,气劲交锋之声,响成一片。 尤其是,那位名叫梁崎的绣衣卫大喊大叫的,嗓门大得惊人,实在是扰人清梦。 只要兴庆府衙门里不全都是死人,此时,肯定会有所行动。 最有可能的就是出动六扇门。 他们不一定就是想要协助绣衣卫抓住“妖女”,也没这个实力,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 这样一来,沿街“作奸犯科”者,夜不归宿者,全都要倒大霉。 “先前那是绣衣卫指挥同知?他竟然败了,甚至,与他一起的两位紫绶供奉也没留住对手,黑魂似乎还断了一只手?” 左断手爬起身来,顾不得追问陈平是怎么发现他的,心有余悸的望着河水方向,呼吸还没喘匀。 “也不知那惊鸿一现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知道。 但不告诉你。 陈平心里又想起了,先前在槐树院落里的短暂交谈。 毫无疑问,不管那女人到什么身份,她对自己原身还是很关心的。不但赠药疗伤,还殷殷嘱托。 所以,她说的话,不管再怎么不理解,也不免要慎重三分。 不能把她的行踪说出来,也不能跟别人说曾经见过她,更不能去寻找打听。 其中蕴藏的意思,陈平其实有些猜测。 却不太想去深究。 看左断手的神情有些不对,他心下好奇,此时也不便多问。 当下,两人沉默下来,急急往回赶。 回到小院,进屋关门。 发现花脸儿、小桌子小凳子几人全都醒了,默契的没有点灯,都紧张兮兮的守在门口。 见到两人安全回来,几人全都长出一口大气。 花脸儿的眼睛会说话一般,就算是在黯淡月色下,仍然能看出她心里的担忧和疑问。 显然是想问,又没问。 “是张大胡子几个,阎老大手下那批人……白日里咱们回来的时候,我见到他们悄悄跟随在后,恐怕是打着对我们不利的主意,因此……” 此时事情尘埃落定,陈平觉得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一些事情。 如果蒙在鼓里,事后被人套话,一个不注意,或许会被人看出破绽。 正经是商量好了,无论什么人问起来,就说今夜从来没人出去过。 “没有后患吧?” 花脸儿眉毛重重一挑,悄悄走到陈平的身侧,仔细的打量着他。小鼻子还一耸一耸的,没闻到血腥味,才放下心来。 “没留活口。”陈平笑道。 “下次若是行动,可以让我们一起,就算帮不上忙,也能望风跑腿,接应一下。” 左断手面上稍显羞愧。 他是真的想要帮忙,奈何实力不够。 跟都跟不上去,此时说起话来,分外的没有底气。 “没事,下次一起,咱们同进共退。” 陈平正容说道。 几人面色同时松缓,笑了起来:“对,同进共退。” 相依为命,抱团取暖,其实真的不是要看个人能力大小。 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也就足够了。 笑过之后,这小小的屋子里,似乎又多了一些温馨。 “对了,你认识绣衣卫的那几人?” 想起路上左断手的神情,陈平此时直接问来。 冥冥中有一种感觉。 他觉得自己迟早会碰上绣衣卫的高手,那女人有些话说得对,有些其实不对。 人生际遇终归是很奇怪,你越是不想遇见什么?他越是会迎来什么。 隐藏身份,一直躲藏下去,并不是个办法。 可以隐藏,但必须得有自保的本领,否则,有一天厄运临头,就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藏着什么。 是藏着这张脸不见人,还是藏着什么胎记、武功? 好吧,他洗澡的时候,除了背部有些地方的确看不见之外,身前各处以及手脚,的确是没看出有什么胎记。 所以,总不能不出门见人吧,那更会惹人怀疑。 “人家高高在上的人物,我哪会认得。” 左断手苦笑,“只是以前听父亲说过,绣衣卫指挥使许敬安,一手斩魄刀惊天地泣鬼神,实力深不可测,令宵小胆寒。 在他麾下,还有左右同知……右指挥同知梁崎,擅长龙吟枪,曾在北境冲破千军,斩将夺旗,易如反掌。” 他回忆着往日里情景,似乎模仿着某个中年人说话,“至于左指挥同知曹烈,号称[紫焰锤],听说声名还在梁崎之上,具体有什么事迹,父亲没说。” “曹烈的武功的确是在梁崎之上,一手[紫焰真罡锤]打遍江北,难逢敌手。明家老祖,以及手下十三太保,就是他一人打死的。绣衣卫之名能让小儿止啼,一小半名声,就在他那里……这位排行地榜第九,一身硬功号称打不死,是公认的难缠。] “地榜?” 陈平今晚已经是第二次听过这词了。 一时间,倒也忘了惊异花脸儿竟然如此见多识广。 你说你一个见闻这么广博的小丫头来做乞丐,是不是对乞丐这个行业有什么误解? “全称是风云榜,共分天榜,地榜和潜龙榜。后两个榜单,六扇门会在各大城池之中不定时张贴,天下好武之人莫不以上榜为荣。只是,普通百姓终日里只为生计奔波,不太关注,咱们先前没听人说起,也是正常。” “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吗?到底是谁排的榜?天榜中人有消息吗,多厉害?” 陈平脑海里闪过无数种阴谋算计手段,心想,这背后肯定是有着某种隐秘了,地榜中人见识过了,身手之强,简直悚人听闻。 在此之上的天榜,更不知是何等情况。 这难道还不只是武侠世界,难不成是仙侠世界,那可真是,太妙了。 果然,花脸儿这次就不知道了,她摇头道:“天榜听说有九人,但是没人敢公示,也不知是否有着什么忌讳。榜单是谁排的?大离承平这三百年,一直没人说得清楚。有说是天启,有说是人为……反正,各说各话,真实情况,我也不知。” 第十七章 伏波仙子 花脸儿头一次像这样打开话匣子,想是见到陈平今日独自冒险,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心中有些触动。 此时只想着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不说天榜的事情了,就说今晚,那指挥同知梁崎别看败得干脆,就像个笑话似的,其实,这人也是榜上有名。此人排在地榜三十九位,听说离着宗师境,也只是一步之遥。他打不过伏波仙子,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伏波仙子,你是说,那弹琴的女子?” 左断手早就心中疑惑了,在他看来,绣衣卫同知,已经是高高在上的顶尖人物,结果被人打成死狗。 对手还是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这怎能让人不好奇。 “对,伏波仙子魏伏波,手持九霄琴,一手无弦天音响誉江湖,就算是在宗师境高手之中,也算佼佼者。而且,她最初成名一战,是十六年前打出来的,当时才十三岁。” “啧啧……” 几人同时惊叹。 陈平注意到花脸儿眼中的星光点点,像极了后世某种人群说起偶像之时的神情。 不由心中一动。 “你是说,这位伏波仙子弹琴弹得很好?” “是,其音律水平天下首屈一指,能称大家。听说,她奏响[瀚海伏龙曲]的时候,能让大海波平……当年,[九霄琴]与[碧玉箫]从东海出世,可是令无数豪杰俊彦竞相折腰的。” 说起伏波仙子,花脸儿简直停不下来,颇有一种要说三天三夜的架式。 她舔了舔嘴唇,突然就丧气道:“可惜,先前离得太远了,只听到声音,没看到仙姿,连她的琴音也没听到。” “如果她真的练成了七弦无形剑,只怕地榜排名又要再次改写了,依我看,那绣衣卫指挥使许敬安,不一定还能稳坐第二。” 这整个就是一江湖迷妹,追星族。 陈平再次怀疑自己的眼睛,细细看去,还是没有发现花脸儿有丝毫修练过武道的痕迹,心中越发古怪起来。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直接问。 身边的小伙伴,关系再好,人家不太想说的糟心事,还真没必要一定问出来。 谁还没有一些秘密? 他有。 左断手有。 甚至,连小桌子小凳子也有…… 这两人别看平时被人嘲讽讥笑,会略显自卑的低头,存在感不是太强的样子。 但是,从谈吐之中,陈平还是能感受到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出挑。 绝非只是上过几年私塾那么简单。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心想要自荐成为太监。 去做侍侯别人的活计。 但是,这身才学却是遮掩不住的,有时说起话来,不经意之间,还会引经据典,用词极为雅致。 不管怎样,只要互相之间能够以心相交,一些隐秘,说不说的真没那么重要。 花脸儿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也许是说出太多东西,对自己几人有害呢。 …… 只是交谈几句话时间,沉寂一片的街道被彻底打破。 有火光遥遥透射过来,还能听到马蹄“的答”声。 有人呵斥,有人哭叫。 小桌子打开一扇门缝,探头出去望了望,缩着脑袋面带惊容,小声道:“不能再多言语,都早点安歇吧,七哥,你今晚从未出去过。” “是,都在埋头睡大觉,明天还要唱曲呢。” 众人心知,这肯定是兴庆府的捕快开始行动了。只要不出去,也不太担心被夜巡的人马逮住。 毕竟,捕快也是人。 并不会那么实诚的敲开每家每户的大门,仔细盘查。 那样做的话,会把人给活生生累死。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直等到一些声响从门前掠过……果然,没人来搜查房间。 陈平才安心下来,把包裹打开。 首先就看到里面那柄精致手弩,旁边还放着九支精铁箭矢,没有上弦。 他知道,这是当日阎老大一伙人打劫沈掌柜一行人的时候,损坏掉了一支箭。 不过,九支箭也够用了。 陈平把箭上弦,握在手里瞄了瞄…… 此时虽然不太好试箭,心里却又安定了许多。 他重新卸下箭矢,看了看那书页状的一摞金叶子,此时已经折成细长条。 掂了掂,估计有三四十两上下……如今金银比例是一比九,换成银子,约莫有将近四百两。 除了金叶子,还有一小袋银锭,足足二百两。 这笔财富实在是可观得很,除了弩箭之外,以银两计,就有小六百两。 所以说,有些人就是贪心不足,还很小气。 阎老大有了这么大笔财富,还掂记着几个小乞丐讨到的铜钱和碎银,简直是神经病。 如此作风,就算上次没被自己干掉,迟早会死在别的什么人手里。 人的性格决定命运,就是如此。 他甚至怀疑,阎老大如此分赃不均,或许还等不到被别人干掉,就会被自己的几个弟兄干掉。 当然,这已经是过去式了,阎老大泉下有知,想必不会希望有人再继续想着他。 银钱的事,倒也不必太过挂心……有钱了,就可以稍加放开手脚,购买一些上好宝药。把身体气血彻底补起来,追平自己的境界。 想到宝药,陈平又摸出一个小瓶子。 里面三粒洁白如同玉石的丸药倒在手中,细细闻过,又舔了舔,就感觉精神振奋。 当下再不迟疑,吞了一颗下肚,再次把心念集中在腿上。憾綪箼 经过琴音治疗,伤腿此时已经好了很多……除了走路时有些用不上力,拖着脚稍加点地已经不痛,竹棍早就被陈平扔到一处草从中,回来的时候,他根本没让人扶。 左断手倒是有些疑惑,却也只当陈平恢复快捷,或者是他的体质很强,并没有太过多心。 玉参丸落肚之后,陈平就感觉到伤腿又开始缓缓修复,身上气血流动加速,有一股无形而真实的能量,一点一滴的渗透进入身体之中。 他没了分毫睡意,享受着药力冲刷全身的舒服感觉,视线又放到脑海里的春秋蚕属性栏上。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4(中人之姿)] [悟性:3(平凡)] [劫运:3(破境)] [福缘:1(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大成)、弹腿(精通)] 弹腿提升了一些,是这些日子稍稍练习的结果。 境界到了,身体强了,同样层次的武学,练起来简单。 还有,斩杀张大胡子三人后,劫运增加了。 考虑到这三人的实力,比起阎老大还要稍弱一些,又不是首领身份,只加一点也可以理解。 福缘也加了一点。 这福缘到底是什么?陈平也有了自己的理解。 估计走的是惩恶即扬善的路子。 毫无疑问,这伙人做了许多恶事,以前做过,以后仍然会继续下去…… 这样一来,把这批人干掉,岂不是造福众生,于是就有福缘。 斩杀这类人,具体能得到多少劫运和福缘? 陈平猜想,估计是跟对方的实力境界,以及所做的事情,会造成的后果有关系。 倒也不必详究。 他关心的是,此时3点劫运,还不能提升拳法境界,未免有些遗憾。 应该还差一点。 挣劫运点,可比挣银子难多了。 不过,劫运点这东西,有劫才有运。 陈平希望这劫运来得更猛烈些,又有些不希望来。 只能说随缘。 第十八章 天赋异禀 时光匆匆,三日过去。 北方雪灾连绵,天寒地冻。 南方的春天,却是来得更早了一些。 还处于正月,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暖风,吹得人醉陶陶,薰薰然。 仿佛忘了前些日子还冷得直打哆嗦。 河边的柳树又吐了点新绿,路旁野草也悄悄探出了头。 给这片无情的冰冷的城市,增添了些许生机。 所以说,有钱人和穷人的生活是绝对不一样的,看到的世界也绝不相同。 明明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年节时分,前些日子几人凄凄惶惶,生恐冻饿而死,悄无声息的烂臭在破烂的土地庙里。 而现在,却是可以住上宽敞的院子……唱完曲归来之后,还可以数数银子,买来肉食酒菜。 放开肚皮大吃大喝。 没事的时候,还可以练一练家传武艺…… 这种美好的日子,似乎会一直延续下去,他们会过得越来越好。 但是陈平知道,这是错觉。 当苦难还没真正到来,还能活得下去,多数人都会暂时舔舐那虚幻的蜜糖来麻醉自己,忘掉生活的艰辛。 而真正有志之士,就绝不会如此。 就如拉着架式,站在院中李树旁边的左断手…… 他以铁刺为剑,一剑剑贯注全身力气刺出,直至额上冒出大颗汗珠也不停下。 其实,左断手才是最努力的那个,看得出来,他既没有传承,也没有际遇,只是以最朴实最痴傻的方式,练着自己的武学。 练的,就是快,准,狠。 凭借的还是心中的一股杀意。 就这么天天月月年年,一直练下去。 说不定,有那么一天,还真的能给他练出一点名堂来。 陈平没有出言指点…… 事实上,左断手也不需要指点。んttps:// 他全部精神,全部气血,凝注在那一刺之中。 这或许已经成为他的精神信仰,或许,是借着练习,在怀念着自己死去的父亲。 世上道路千千万,走通走不通,仅需要一点点运气而已。 陈平收回目光,不再多看,专心致志的走着自己的圈子。 左圈圈,右圈圈,上圈圈,下圈圈。 八卦掌功没有别的窍门…… 到了大成之后,骨节坚硬如钢,细密紧实;大筋贯通全身,随手发力,打得空气“崩崩”作响。 之所以还一直练着套招,摆着架式,是因为,陈平想要把自己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筋骨,全都打下烙印。 拳法这东西,不管是“精通”,还是“大成”。会了是一回事,能完美的用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为什么有些人拿江湖上的普通长拳,都能打出绝世武学的威力,变招应招如羚羊挂角,妙不可言。 而另外一些人,就算练成了绝世武学,打起来也是束手束脚,真遇上高手了,就不堪一击。 这其中,真正的区别,除了天赋之外,就是勤奋。 练到本能,练到骨子里,练到灵魂中。无论什么样的攻击,都能不通过脑子,随机应变,随势而变。 一动脑瓜子,你就输了。 变生肘腋之间,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想一想。 武者修为达到高深处,出手就在十分之一妙,甚至百分之一秒之间。脑子转得再快,想一下再应招,想得过来吗? 所以,手比脑快,对武者来说,并不是贬义词,而是褒义词。 一直练了整整两个半时辰,直到天色渐晚。 练得气血滚动如珠,筋络柔软如绵。全身上下,感觉几乎成为一块经过千锤百炼不断锤打过的熟铁,他才缓缓收式,吐出一口带着浓浓腥气的浊气。 这时候,本来干燥洁净的肌肤之上,冒出大颗大颗热汗,仿佛突然从水中钻出,从头到脚,全都打湿。 “七哥的腿这是大好了?” 花脸儿面上带着欣喜笑容,手拿一块软帕递了过来。 这是用来擦汗的。 她总是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在最合适的地方。 “那三粒药很不简单,你都说了,连药铺都没得卖,是很珍贵的宝药,有这效果也不意外。” 玉参丸的来历,陈平只是告诉花脸儿,说是从阎老大、张大胡子他们的“遗物”中发现的。 与那些金银手弩一起。 并没有真的把伏波仙子的事情说出来。 倒不是有心瞒着,实在是解释不清。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又该从何说起。 他反而是真的想要问问,这个对江湖典故了如指掌的“武林小迷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与那伏波仙子什么关系。 可惜没法问,违背了“隐藏身份”的原则。 旁敲侧击问过花脸儿……得知伏波仙子十三岁成名,九霄琴名动天下,却一直孤身一人,四处漂泊。 哪里来的外甥? 事情越发蹊跷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多想。 这一直是陈平的优点。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什么探究身份的事情,而是提升实力,拥有自保的本事。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他可没忘了。 明面上,自己还受了常三思一记“阴手”,还有五百两银子的外债…… 这事没解决之前,哪敢有丝毫放松。 “热水已经烧好了,快去洗沐啊,仔细着别吹风着凉。” 花脸儿推着陈平往里屋走,心想七哥身体刚刚好转,千万大意不得。 陈平看着花脸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略带枯黄干燥的头发,摇头笑道:“我还没那么弱,放心,生不了病。” 筋骨强壮,气血如火。 这几天不但服用了玉参丸疗伤,多余的药力也渗透进入身体,补足元气,他的身体强度坐火箭一般的飞速上升,好像全无止境一般。 在无人的时候,他试过自己的力气…… 约莫上百斤重的青灰岩,单手抓在手里,就像是抓着一只篮球,完全感受不到压手。 初步估量一下,单臂一晃,可能有上千斤力气。 这就很不科学。 只是易筋大成而已,没听说过会这么涨力气的。 就算是后世所传说的民……国时期,那些武术大师们,把筋骨练透之后,双臂合抱,能举个七八百斤的也算是不世出的人物了。 我这双臂全身力气加起来,抱个两千斤也不在话下。 而且,随着武学境界的突破,力气还会疯涨…… 难道,这才是所谓的“不能暴露的身份”? 如此天赋,前身竟然不肯练武,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十九章 恶客临门 “[气血散]暂时停了吧,我这身体也差不多补足了。” 陈平想起一事,停下脚步迟疑道。 宝月堂卖的[气血散],能补足身体亏空,加速外家炼体,也不知是哪位医家大拿研究出来的。 药是好药,就是太费银子,五十两银子一剂的血药,花脸儿陆陆续续买了十剂。 所以说穷文富武,真的想要快速提升实力,花钱必须如流水。 不是大富人家,根本就不可能这般修练。 从这里也能看出,花脸儿以前的身份,是真的很不简单,脑子里基本上对钱没有太多概念。 对她来说,银子只是工具。 没有的时候,一个两个铜板也很高兴;有银子了,千两白银花出去,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药买回来后,左断手只服用了一剂,第二剂还没喝完,就补得流了鼻血。剩下的让小桌子小凳子兄弟两人吃了,这两人气血也健旺了许多。 倒是花脸儿,自个不愿意服用,只说不需要。 只有陈平,几天来,连服了八剂[气血散],感觉到身体一天天变得强横,气血滚滚有如河水泛波……出手之时身体内部血如洪流,精气逼人。却没有一点消化不良的症状出现。 身体再无半点虚弱,陈平猜测着,自己的拳法境界大概已经与肉身匹配起来…… 从药性上来看,[气血散]是拍马也比不上[玉参丸]的,后者不但补元气,还固根基。 前者就只有一个用处,就是补气血,锻肉身。 算是虎狼之药。 但即算是这种虎狼之药,让陈平经常用,他也是用不起的。 ‘到了此时,我才有了一些自保之力。假如常三思提前发难,也不见得就拼不过,只要他不隐藏本事。’ 当然,以陈平前世与人争斗的丰富经验判断,一般来说,常三思这种老狐狸,多多少少都会留着一些底牌。 明面上摆出来的东西,往往是用来迷惑人的。 ‘那么,就再稳一手。如今优势在我,随着修练,我会一天天的强大,而他的实力,已然基本固定。’ ‘开销太大,银子又不太够了,看来,唱曲还不能停。’ …… 听着水声哗哗响。 花脸儿手里捏着一张涂满字迹和图画的白绢,手指捏紧又松开。 到底给不给七哥呢? 娘亲说过,这东西最是适合打根基,但是,那是内修武道奠基所用,与气血武道走的路子完全不一样。 万一他练岔了伤到气脉怎么办? 应该不会。 虽然没人渡气为引,但他身体这么强壮了,短短三天连服八剂[气血散]都尤有余力,单凭精血反补,也能跨过养气一关。 应该吧? 可能不会伤身体。 想到,假如七哥真的能够内养元气,外练精气,内外双修,其发展前景,简直有如潜龙腾渊…… 这种想法让她纠结不已,几天过去,还没有下定决心。 ‘唉呀,当初娘亲给我上武课时,怎么就没认真听呢?到底有没有忌讳呀……’ 花脸儿一张小脸时而皱成苦瓜,时而笑成傻瓜。一时之间,倒没注意,手里的白绢,差点被她给攥出水来。 …… “来了来了……” 天上虽然下着蒙蒙烟雨,仍然阻挡不住大家伙儿的热情。 许是因为今日初九,年节已过,衙门开工的缘故,麒麟街也格外喧闹起来。 “这[水调歌头]听说连学台大人,也大肆赞赏,称之为百年难见的名篇佳作。此词一出,中秋词尽皆作废……也不知那过路才子,到底是哪位?” 有慕名而来的书生,摇头晃脑的,还念上两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有得听就好,还关心下蛋的母鸡是谁啊,反正你也听不懂。” 旁边有人嗤笑道,“你说,有哪一首不好听了,[送别]一出,离人尽皆泪下,[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柔肠百转,写尽惜花伤春之意……哪一首不是动人心弦?别说你们这些学府中人,就连兴庆府各处舞榭歌台,全都要挥着银票,前来请教了。” 花脸儿听得眉儿弯弯,眼睛眯起,心里乐得不行。 你们不知道了吧,这是七哥写的。 虽然说是什么“过路才子”,但又有哪位才子脑壳被烧坏了,把这么好的词曲让给别人。 那不是傻子吗? 他偷偷的看了陈平一眼,见他仍然是面无表情,眼神平静。恍若这些人嘴里说的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这才叫气度,叫沉静。憾綪箼 我是得学着点。 难怪娘亲以往老是说我蹦蹦跳跳像个毛猴。 想起娘亲,花脸儿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连忙收拾心情,准备开嗓。 多挣银子,才有钱吃肉买药。 七哥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到时候,再不用受到七色堂辖制,直接破门出户,杀出生天。 对有些事情,她心里其实清楚得很。 …… 只唱[送别]之时,还会有人觉得曲调过于凄伤,不合胃口。 等到[水调歌头]和[知否]一出,更是把男男女女一网打尽…… 懂学问的在旁听着,只觉余味无穷。 不懂学问的就是听个声响,也能享受到其中那优美难言的曲调。 当几个“叫花子”摆开架式,火力全开演唱之时,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是一个密密麻麻。 远远的,还有人气喘吁吁赶到…… 这气氛,这声势,比起节庆日时节的庙会,都已不遑多让。 ‘今日来了许多小姐姐,银钱又多了一些,大概能有二十两吧。’ 三首曲儿来回连唱数遍之后,花脸儿也顾不得嗓子发干,偷眼望着四周行人扔过来的银子和铜钱,心里暗暗开心。 今日到此为止,收获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自然是收捡银子的环节,这是几人最高兴的环节。 “散了散了。” 还没等陈平说话感谢捧场,场外人流突然骚动起来。 一把粗豪声音厉声吼着。 “是一撮毛,他怎么来了?” “呸……“ “这些人正事不管,专做恶心事呢。” 众人转眼一看,就见到一个身着黑衣红袄的捕快服中年男子。 这人左脸上长着一颗大大的黑痣,小撮又粗又长的黑毛,顽强的生长,极为惹眼。 他十分蛮横的双手拔开围观者,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白役,也是喳喳唬唬呵斥连声。 直赶得众人连忙躲开,埋怨声中,一片鸡飞狗跳。 第二十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几个,谁让你们在此唱曲儿的?阻硬通衢,谋取私利,此是大罪知不知道?而且,唱的这些靡靡之音,简直是败坏民风……” 为首捕快一挥手,身后两个白役如狼似虎的就扑了上来,见到小凳子还在收取银子,一把就夺在手里。 “银子要收归官府。” 小凳子眼睛红了,自家道中落之后,他兄弟两人受过排挤嘲笑,很是尝遍了人情冷暖,对银钱也看得特别重。 尤其是从死亡线上重新挣扎回来,每日里唱曲所得的银子,更是自己这些人的命根子,能不能活下去,活得好不好?就看这个了。 哪能让别人抢走。 他浑然忘了自己读书人出身,并没有什么能力,脑子一热就冲上去,想要夺回。 一撮毛嘴角带着嘲讽。 冷不丁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扇得小凳子一个踉跄,紧接着,这捕快还不肯干休,抬腿就踢。 这人别看长相令人不敢恭维,却是身强力壮,颇有勇力。一腿踢出,呜呜破风。 小凳子真要挨上一脚,不死也得重伤。 四周已经有人开始惊呼起来。 远远近近都有人看着,虽然没人出头,但不妨碍各自同仇敌忾,愤怒难当。 “嘭……” 惊呼声中,一声闷响。 众人眼前微花,就见到一撮毛猛然后退,抱着自己的腿“嗷嗷”痛叫了两青,脸色都青了。 不知何时,原本那位蹲坐在地,一直没有起身,敲打着破烂砖瓦奏乐的少年,却已经换了个位置。 一撮毛重重一脚踢在他的胸前,就像是踢到了岩石墙壁上一样……没有踢伤人,反倒是自身受力不住,倒退摔倒在地。憾凊箼 “这位大人,你可要小心一点,天雨路滑,别摔了跟头。” 陈平面上带笑,眼中微带冷意。 ‘抢银子,还出手打人,只能说,不愧为黑狗子吗?’ 若不是看在对方身上那层皮,代表着官府。单凭对方如此行事,当街就让他血溅五步。 “你敢拒捕,竟然敢拒捕?我怀疑尔等几人都是逃犯。” 一撮毛爬起身来,脸上着实挂不住,狠狠的威胁着,四面张望,高声道:“大家都看清了,记住这几人的相貌……” “可不能胡乱冤枉人,先前明明是你打人踢人,自个没站稳,竟然血口喷人?” 花脸儿气得胸膛起伏,小人如鬼,颠倒黑白,就是如此了。 尤其是当有些人仗着自己的身份,任意妄为的时候,更是让人憋屈难言。 左断手右手已经摸到袖中,身体微微颤抖,却不是怕,他有些忍不住了…… 心想大不了就亡命天涯。 反正不能让对方砸了自己等人的饭碗。 “是啊,这也未免太过份了。” “人家几人只是谋个生计,唱曲维生,竟然把逃犯的帽子扣上,真是黑心。” “唉,被此人缠上,事情不好了结,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时不时有人说上两句,却也看不出到底是谁说的。 一撮毛看看没得到响应,脸色越发阴沉。 只是把那摆成几排的破砖烂瓦踩个稀烂,发泄了一阵怒气之后,指着陈平冷笑道:“今日就给个警告,须知王法森严,若是再行看到尔等在此唱曲谋利,定然送入大牢好好伺侯。” 说着话,又回头看了花脸儿一眼,眼神莫名,拿着银钱掂了掂,领着两个白役,大摇大摆离开。 留下一地狼籍。 “七哥,这也能忍?” 左断手狠狠看着一撮毛几人离开,压低声音道:“真是捕快里的败类,大离王朝,就因为这等人存在,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才……” 他刚刚只等陈平一声令下,就立即动手,决不肯受这口腌臜气。 毕竟是一个能砍掉手臂换粮食,也要把贼子斩尽杀绝,并且千里追踪的主。 可想而知,左断手的心性如何酷烈,他不是一个能受气的人。 “不急,凡事有因有果,咱们唱曲没招谁没惹谁的,除非利益相关,万不致于招致捕快上门。再说了,满街的小偷小摸,抢劫杀人,也不见有人搜拿,偏偏盯上了咱们几人,你不觉得其中古怪?” 陈平眼神幽幽,低声道:“先回去,等围观人等全都散了,你去摸一摸这几人的底子,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不妨去福源酒楼附近走一走,要记得谨慎点,不要打草惊了蛇。” “是,七哥。” 左断手重重点头。 “小凳子,你脸上没事吧,屋里还有点伤药,等会先用热水敷一下,刚才我有些预料不及,没想到那人如此嚣狂。” “没事的,七哥,不过是一巴掌,前些日子,我兄弟两人挨过不知多少嘲讽,挨过多少毒打,早就受惯了的。这巴掌一点也不疼……” 小凳子咧开嘴笑,肿起的左脸此时已经红肿突起,指印森森,反而很是庆幸:“先前若非七哥你帮我挡了一腿,此时我恐怕已经躺地上了。” 花脸儿蹲在地上,没有插话,只是摸着那些破砖烂瓦片,微微有些神伤,眼泪珠子都快要掉下来。 就是这些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垃圾”,在七哥的手上奏出华美的乐章。 或许,在别人眼里,这东西真的不值钱。 但在花脸儿眼里,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 她甚至,没想过买一把琴来替换掉。 化腐朽为神奇,让不可能成为可能,变成奇迹,这怎是区区一把瑶琴能比得上的。 可惜,坏掉了。 “算了,只不过一些砖瓦而已。你如果喜欢,我等会再去废庙那里再捡一些,值得伤心个啥?” “那……不一样。” 花脸儿仍然感觉很委屈。 只是抱着陈平的胳膊,耷拉着脑袋,无精打彩。 “有什么不一样,真正珍贵的并不是什么器具,而是一双手,是自己的脑子。要不,回去了我再教你一首词曲?” “真嗒?” 花脸儿变脸一般,立马从黯然神伤转为欢喜,情绪变化之快,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有些人的欢乐,就是这么简单。 “七哥你可不许赖皮,不能拿不好听的曲子糊弄,一定要与前面三首相差不多。” “好,差不多。” “这一次还是[水调歌头]吗?[如梦令]其实也可以的。” “都不是。” 陈平脑子发麻,随口应着,心里却是在想。这唱曲儿的勾当,以后应该是不长久了。 做为一时权宜之计,弄些此方世界并不存在的词曲渡过难关倒还可以。 长此以往的话,说不定,就有数不清的麻烦接踵而至。 总不能每次都让“过路才子”前来顶锅,也别把这个世界的文人当傻子。 第二十一章 脚下抹了油 “七哥猜得没错,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一撮毛名叫吴申,是本地破落户出身。因着父祖关系,谋了一个捕快的缺。此人平日里风评就不太好,经常欺压黎庶,暗地里的手段凶残得紧。” “而且,此人还好色,听人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盯着人家一点小错,勒索威逼,进而登堂入室,侮辱良家女子。受害者鉴于他的捕快身份,只能吃个哑巴亏,忍气吞声。” 左断手行动力很强,有时虽然容易冲动,行事鲁莽了些,但是,真正办起来来,还是很靠得住的。 只是过了半个时辰,他就跑了回来,已经把一撮毛的底细打听清楚。 “这种人,在衙门里竟然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花脸儿满脸不平。 “就没人举告,把他一身官皮给剥了。” “唉……官官相护,捕快里面估计不少这样的人。否则,为何那么多人想要谋个出身呢?不就是想要得到权柄,高居人上,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吗?” 久未出声的小桌子阴阴沉沉的说道。 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 当初满怀壮志,一心科举,想要报效朝廷。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有些人的手段,只能说,比想像中还要肮脏。 平民士子,完全没了上升渠道…… 在这种情况下,总有那么一些人,想过剑走偏锋,另谋一个出身。 两兄弟就是如此。 他们也想不出太好的法子,就想着自残身体,荐身王侯府第。甘愿曲意逢迎,也要青云直上。异日但凡有一丝机会窃居高位,定然要把往日里受过的屈辱痛苦,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可惜天不从人愿。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想要当狗的人,也已经疯狂卷了起来。 他们竟然,连狗都当不成。 这就是个很不好笑的笑话。 若非七哥心善,他们两兄弟,此时早就成为臭水沟里的两具腐尸,更谈不上如今衣食无缺,还能畅想一下未来。 左断手苦笑:“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虽然是底层吏职,吴申此人也是有着诸般经营的。他凭借着便利的身份,与一些富商大户关系甚好,经常会帮着做一些阴暗勾当。一旦事发,花银子上下打点,也是方便得紧。” 说到这里,左断手钦佩的看向陈平:“七哥神机妙算,果然早就心中有底,此事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福源酒楼程老西弄的鬼。我还纳闷着,这些日子那死胖子竟然未曾前来捣乱……却没料到,此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绝户毒计。” 看上去,今日只是捕快出来巡视,整治街道风气。 事情不大。 骨子的阴狠,只要细想一下就明白了。 要知道,唱曲儿这事,明着说是卖艺,实际上是乞讨。根本就是他们几个无家可归的叫花子最后的生计所在。 而且,不要忘了,麒麟街这地儿明面上是兴庆府管辖。暗地里,所有流民和乞丐,都受到七色堂青字香堂的控制。 几人被砸了饭碗还是小事,到了限期,真的交不出银子来,结局肯定比死还惨。 程老西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打蛇打七寸,就是要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既然如此,他做初一,咱们就做十五。既然程老西等人已经开了头,那么,如何结尾就轮不到他们说了算了。” 陈平冷笑道。 先前的隐忍。 也是没办法…… 无论如何,只要还想在兴庆府呆下去,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杀官差。 不管其中对错如何,一旦出事,官府就算为了面子,也会大肆追捕,派出高手索拿。 众目睽睽之下,的确是不好收场。 但是,当场不动手,却不等于陈平就肯硬生生的吞下这口恶气。 就算不是为了意气之争,暂时还得靠着唱曲儿挣银子活下去……任凭谁敢伸出爪子来,都得给他斩掉。 否则的话,是人是鬼都想要把他们连骨头渣子都一起吞下,那还得了? “这就动手?” 左断手讶然。 “难不成,还留着那恶心的家伙过年不成?不过,怎么出手,倒是值得计较一番。” 陈平想了想,沉声说道。 “花脸儿,你还记得福源酒楼的内部布置吧,画张图给我。把厨房、客座、通道、如厕所在,全都标记清楚。” “小桌子,你去厨房拿瓶香油……小凳子,你去远一点,寻一家民户买来旧衣衫,五成新就可以。不,干脆偷拿一件吧,放点银钱。” 而左断手,则是被陈平安排了望风。 他的身手很不错,人也警醒得很,适合做这事。 …… 天色渐晚。 暗哑的胡琴声早就停了,唱曲的小姑娘,低着头跟着自家祖父回了柴房。 今日没有多少生意,他们得饿着一晚上。 福源酒楼这些天的生意其实不怎么好。 往日里,程老西想出了许多法子。 比如,酒楼说书,再比如,唱曲小妹…… 不得不说,有钱人家吃个饭,就爱听点稀奇。吃饭不仅仅是为了吃饭,享受的是一个气氛和情调。 但是,这段日子。 他们家生意就有些冷清。 麒麟街出了唱曲的大手子,无论是词是曲,还是唱曲人的唱曲功底,是福源酒楼拍马也难追得上的。 比不过人家倒也罢了。 最难堪的是,但凡有人听过花脸儿唱曲之后,再来酒楼吃饭……听着老头的胡琴和小丫头的曲子,就不会觉得好听,反而觉得吵闹。 心烦意乱之下,连饭都不吃了,直接走人。 这让程老西如何接受得了? 于是,他就想了个主意,看起来效果还行。 “程老哥此计大妙,我看,那几个小叫花子,这下很难脱身,迟早会乖乖中计。走投无路之下,任凭程老哥予取予求,人财两得啊。” 一撮毛此时早就没了在街道上面的凶恶,满脸堆笑,仰头喝了一碗酒,红光满面笑意盈盈。 “肯定忘不了吴兄弟的功劳,同知大人那里,为兄虽然也不能说上话,但偶尔让小女提上一两句,还是可行的。” 程老西一边说着话,一面递过一个包裹。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吴申笑得见牙不见眼,手里一个劲的推让,“这如何使得,银子的事就休要再提。否则,兄弟可要不高兴了,来来,喝酒。” 两人推杯换盏,各自满意,直至华灯初上。 坐得太久,吴申感觉腹中略有胀意,就告了一声罪,往后院茅房而去。 憋得难受了,要放放水。 正当他解开裤头,吐出满口酒气,突然眼角余光就看到一道人影闪过。 后颈处猛然一震,如同扎了一根钢针进去,全身麻痹起来。 要糟…… 一撮毛自然不是什么没有江湖经验的新手……他做捕快许多年,也见识过太多的强人,虽然多数时间是躲在后面,却也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做法是什么。 他没有叫喊,只是哑着嗓子低声问道:“大哥,有什么事都好说,我虽然在兴庆府位卑职薄,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有吩咐,莫敢二话……” “我可不是什么大哥,我是小叫花子。” 黑影掀开头顶草帽,露出一张脸来,两道剑眉之下,一双眼睛如同深潭般沉静,仿佛带带着丝丝笑意。 也不知是讥笑,还是嘲讽。 “是你。” 吴申亡魂直冒,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他身体动弹不得,吓得真尿了出来。 “不就是我,呵呵。” 陈平伸手按住他的嘴,扶着他不至于前倾倒伏在粪坑里,一脸嫌弃的道:“我说你尿准一点,不要溅到我的鞋子。” “对了,既然是程老西请你干活,那就一事不烦二主,再请他送你一回。” 说完这话,陈平就变了嗓子,轻咳两声,张嘴大呼:“程老哥,老哥,快来一下,脚有些抽筋了。” 吴申分明听到,这竟然是自己的嗓音,学得维妙维肖。 “来了,来了。” 门外不远处,程老西笑着摇了摇头,缓缓下了台阶,一边走一边说:“兄弟,你这身体有点不行……啊!” 最后一个“啊”字刚刚出口,他那胖大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疾冲,脚下好像抹了油,根本就刹不住。 胖大的身体,重重撞开虚掩的门户,再重重的扑在一撮毛的身上,两人化为滚地葫芦,一同扑进粪坑。 浓稠黄水激荡,直至没顶。 臭气薰天……憾綪箼 “东家。” “东家……怎么了。” “啊,东家掉茅坑了,快来人啦!” 大呼小叫之中,陈平早就出了院墙,把手里的空油瓶顺手捏碎,扔进臭水沟直直沉入烂泥。 可不就抹了油么? 不过,不是抹在程胖子的脚底板,而是泼了一小块,在那茅房门前。 都说不要吃那么胖。 人胖了其实不好,尤其是大着肚子,看不清灯光下的路……一旦摔起跤来,可是格外的狠。 “啧啧,真惨。” 陈平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脑海中劫运点和福运点悄悄然的就涨了一点,蚊子再少也是肉,破劫就有运。 这样很好。 第二十二章 一重境界一重天 “走,回去。再过一会,六扇门应该得到消息了。” 看着左断手幽灵一般的从树后出来,陈平顺手扔掉头顶的草帽和那身灰不溜秋的布衣裳,压低声音说了句,挥了挥手,两人没入浓浓夜色之中。 天色刚刚黑了下来,路上就已经没有什么人影。 倒不是因为天黑看不清路。 陈平现在也清楚了,到了夜晚,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巡丁出现,往来巡视。 一旦发现有人在街上行走,不管是不是贼人,一律当做贼人处理。 轻则抓去吃牢饭。 重则当场打死…… 后果相当严重。 他虽然不太惧怕被巡丁逮住,却也不想这时候节外生枝。 至于留在现场享受自己的“犯罪”成果这种癖好,他是没有的。 回头再望了一眼早已乱成一团的福源酒楼,陈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经此一事之后,不管知道不知道是自己做的,总会有着明眼人,猜到一点什么。 自己几人的“唱曲大业”,应该也会少了许多觊觎的目光。 …… 回到住处,各自安歇。 倒也不担心有人进户查探。 这里,陈平也不得不称赞一句,兴庆府的规矩。 ‘入夜之后,就算有作奸犯科者,只要不在街道行走,捕快和巡丁们也不会开门捉贼。除非是有着确切的证据。’ ‘能保证私密空间的安全,其实已经足够。一旦有人半夜入户,当做贼人杀了,绝对不会杀错。’ 看看几人已然休息。 陈平按捺下心头尤自荡漾着的杀机,平息心境,视线再次落到“春秋蚕”属性面板之上。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4(中人之姿)] [悟性:3(平凡)] [劫运:4(破境)] [福缘:2(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大成)、弹腿(精通)] 劫运涨了一点,福缘也涨了一点。 溯源夺运天赋这次没有动静,也许是因为这两次的对手没啥气数,不值得夺运。 “游身八卦掌”这一栏,变成了亮金色,终于显示可以提升。 ‘劫运点翻倍消耗吗?还行。’ 想到上次花费两点劫运,已经提升一次。这一次只花费4点就可以提升,陈平心头大定,消耗还可接受。 “提升。” 心中默默的下令。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轰…… 脑海之中仿佛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也不知是身体哪个部位,突然打开了门户。 瞬间,陈平就感觉到,无数关于八卦掌的经验,以及上辈子与这辈子,两世为人所练过的招数、与人打斗的各种细节,一点点的回荡在脑海之中。 所有记忆连成一片,最后化为一道光辉,融入识海深处。 至此。 八卦掌再无秘密。 达到圆满境界。 除了对拳法的领悟更深了一层之外。 陈平更是感觉到身体内部的巨大变化。 后世之人往往会说,武术无用,不如称之为舞术。 擂台之上打不过搏击,商业推广也比不过棒子和小日子,偏偏还有一些门外汉造假宣传。 吹得越是厉害,这门传统技艺,就越是臭了大街。 到最后,就连最是尊崇传武的练家子,包括陈平自己,对自身所学,也开始怀疑起来。 拿一生的时间,赌一个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防身护命的技艺,不知是聪明还是傻? 事实证明,他终于还是傻的。 但如果是现在。 有人再问他能不能打。 他一定会说。 “能!” 之所以觉得“不太能打”,是因为,还没练到那个境界。 所谓学无止境,艺无止境。 无限风光在险峰。 八卦掌一朝圆满之后,陈平立刻感应到身体变化,筋骨皮肉似乎融为一体,不再是泾渭分明。 感应之中,全身血肉筋骨,好似圆砣砣光灿灿的一块内蕴钢丝的橡胶。 身体毛孔都像是能够自主呼吸,随意开合,反应更是灵敏至极。 风儿吹过毛发,甚至能感应到风的力度……浮尘落在肌肤之上,能感觉到大小重量。 ‘如此一来,我每一寸皮肤,都能够自然而然的激发力量。与人拼斗时,兵刃拳脚尚未临身,就能提前一步,察觉到攻击落点所在。’ ‘难怪是一重境界一重天。’ 低境界的武夫,想要越级挑战,是很少见的一件事情。 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想到这里,陈平又不由得暗自庆幸。 自己还是很沉得住气的。 没有在实力突破易筋境界、身体刚刚恢复巅峰的时候,就直接与狐狸常三思对上。 如果对方有着什么底牌的话,那就有些危险。 而现在呢,虽然他还没有把新突破的身体彻底适应下来,对上以前的自己,也能轻轻松松的打两三个。 这种进步的速度,就很可观了。 再来对上常三思,相信也不是难事。 而且,好处还不仅仅只是对拳法的领悟,对身体的运用。 真正的好处,已然开始显现。 他发现,身体骨头内部,已然在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 先是手指脚指骨头末梢,再到四肢,最后,全身骨头连成一片,同时发热滚烫,就像是有着无数虫蚁在骨头深处涌动。んttps:// 既痛苦,又舒畅。 滋味复杂难言。 陈平再也坐不住,悄悄起身,推门来到院子里,缓缓拉开拳脚,一招一式从头练起。 举手之间,如挽千均;力道过处,破风无声。 …… 花脸儿终于也睡不着了,跟着起身,半开窗户,探头望去。 就见到月色下面,一个身影倏忽往来,在院中来往穿梭。 一招一式似有意似无意,随手而发。 到最后,再不拘泥于每招每式,只是随意抬手探足,招招妙手…… 出手之间已然没了章法,好像没有固定招数,又好像无数招法融为一体,完全无法预测到他下一步到底是想干什么。是出腿,还是出拳?是下伏,还是上窜? 这些日子,对于七哥的拳法,花脸儿自问已看得惯熟。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依葫芦画瓢的比划出来。 而此时此刻,她惊讶的发现,对方的拳法,她再也看不懂了。 ‘返朴归真!一定是娘亲曾经说过的,当一个武者把一门功法练到返朴归真的地步,就再也不复本来面目。正是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这么厉害的拳法天赋吗?可惜,练的只是粗浅的外门拳法。若是修习上乘绝艺,就凭这份颖悟力……潜龙榜前十,当有七哥一席之地。’ 第二十三章 七星步 陈平沉津在拳法“领悟”中,越练越是舒畅,直到身体骨骼内部的麻痒痛楚渐渐消失,天色已然大亮。 ‘竟然不知不觉的练了一晚上。’ 他收式而立,身上热气滚滚,化做重重雾气蒸腾,鼻中就闻到一股奇异难闻的恶臭。 “呕!” 就算是以他钢铁般的神经,也差点被这股至秽至臭的味道,弄得呕吐出来。 愕然低头一看。 陈平就发现,自己的衣服上面已然渗透出无数的黄黑色斑点,就像是在泥土里沤了数月之久。 皮肤上面,更是有着一层厚实的黑油污垢…… 这些难闻的气味,就是污垢散发出来的。 远远站着,花脸儿和左断手以及葵花兄弟几人,全都拿白色绢布塞着鼻孔,满脸都是无奈。 ‘毛孔喷屎……’ 陈平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易筋之后,就是洗髓。 自己的八卦掌法突破至圆满境界之后,终于踏足炼体的另外一个层次。 洗髓境。 力量暗生,皮骨坚实,刚柔合一,速度大涨。 简直是脱胎换骨。 虽然全身奇臭无比,他却没有半点不开心。 如此征兆表明,自己已经完成第一次的洗髓伐毛,体质再次获得增强。 扫眼一看,果然,根骨那一栏,从原来的4点,悄悄然的突破到5点。 虽然依旧算是中人之资,并没有一下子就变成什么天才,或者是人中龙凤。但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再练起拳法兵器来,增长速度应该会变得快捷不少。 “不洗个澡是真的不行了。“ 看到花脸儿几人嫌弃的目光,陈平自嘲笑笑。 “热水早就备好。” 花脸儿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陈平的窘态。憾綪箼 一时之间,好像连这种古怪难闻的臭味,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沐浴过后,陈平伸了伸懒腰,觉得身体轻了十余斤,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一夜没睡,他不但没有感觉到半分疲惫,反而精神抖擞,心情无比振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腹中翻腾着,好像同时张开十余张大嘴在嗷嗷叫着。 “我可以吞下一头牛。” 摸了摸肚皮,他面上全是古怪。 坐在饭桌上,当陈平吃下十余斤肉食之后,仍然不停嘴,肚子也没感觉到鼓起来的时候。 花脸儿早就变了脸色。 她吩咐小桌子赶快去平安酒楼多买点吃食,自己却是跑到了宝月楼,掏出剩余不多的银子,再买了一份“气血散”。 “是气血亏空,元气不足。境界突破之时,就算是需要补足气血,让身体彻底完成蜕变,也不至于吃上这么多吧。” 看到陈平服下气血散,再吃了十斤熟牛肉,仍然意犹未尽的样子。 就连花脸儿也感觉到异常了,怀疑自己所学到的一些知识,是不是出了错误。 “要不,就答应翡翠楼欣如姐姐吧,她都已经出到一首曲子三百两了,再拖下去,也不会提价太多。” 这些日子唱曲,一传十十传百的,兴庆府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那些官宦之家,举人秀才和大户人家,虽然自恃身份,很少会站到麒麟街头听曲。 但是,他们或多或少的会派出下人奴婢打探消息。 如福源楼东家程老西这般巧取毫夺威逼利诱的固然没有,对曲子动心的却不在少数。 这里面,需求最急切的,还是兴庆府城几大名楼…… 如翡翠阁、春风楼、绿柳庄等等。 其中,以翡翠阁最是财大气粗,花魁柳欣如最为迫切。 这位琴艺不凡,酷爱唱曲……往年间,在翡翠阁演出之时,往往有豪门公子为她一掷千金,就为一饱耳福。 当然,也为一亲香泽。 但好景不长。 去年中秋,再选花魁,却花落别家。 比她更年轻的苏玉儿艳压群芳,夺得魁首。 这位的舞姿有着异域风情,腰肢柔如细柳,很是受到众人追捧,渐渐就威胁到了柳欣如的地位。 在柳欣如看来,自己以音乐成名,想维持身价不坠,最好的法子,其实不是以色娱人。 而是请词曲大家,亲自谱写一两首好曲。 这时候,陈平几个小叫花子弄出来的舞台,就落入她的眼中。 就算是以最简陋的乐器,以最狼狈的妆容……在嘈杂的大街上,都能造成万人空巷的局面。 可想而知,其词其曲到底如何美妙。 若是能把此等绝世词曲搬到翡翠阁的精舍之中演奏献唱,怕不是会惊呆那些达官贵人吧。 买…… 不怕出银子,就怕不肯卖。 在听曲之后,柳欣如已经缠着花脸儿说过几次了。 花脸儿本来不想把这几首曲子售卖,因为,她觉得这是七哥的“心血”,就算不求名利,也不能这么贱卖给青楼花魁啊,没得影响到他的名声。 此时却想,七哥需要补血宝药,开销大得惊人。想要快速提升实力,节流实在是不如开源。 于是,她心动了。 “买这几首曲子倒是没问题,只不过,青楼那地儿,有点麻烦。” 陈平都想自己前去“教导”一下花魁了。 无奈前面已经传出名声了,这是过路才子所作,与他没关系,也不好自荐上门。 再说了,那花魁柳欣如不但是想学曲,其实还想学一学花脸儿的唱腔换气法门。 这一点,就连陈平也觉得很是理解。 因为,他也觉得花脸儿的唱腔气息控制有些厉害,除了天赋之外,定然还有着独到的法门……很可能是从小就经受薰陶,否则,换一个人绝对不能将曲子演绎得如此动人。 花脸儿展颜一笑:“我这妆扮,哪有什么事情?当初,连福源酒楼那种龙潭虎穴,我可都敢闯一闯的,还惧小小青楼?” “而且,我只是前去教曲,以欣如姐姐的能力,去几次也就够了。” 听到陈平答应下来,花脸儿就准备去挣银子。 昨日临睡之前,几人已然商量好,福源酒楼出了人命,这时候万万不可挑衅官府的神经。暂时停工几日,在家练功。 “早去早回,小桌子小凳子,你们跟在后面,都警醒一点。一旦发现不对,立即前来报信。” 听到陈平安排,花脸儿眼中浮显异彩,笑着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拉着他到了屋里,塞了一张绢帛在他手里。踮起脚凑到耳边道:“记住了就烧毁,试着练一下,如果不成也别勉强。” 说完就咯咯笑着出门。 心里却是想着。 七哥身体又变强了,气血强横,应该能未经培元,直接养气。 应该吧。 就算是练不成,也不会伤伐身体,总能有点好处。 陈平展开白绢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娟秀的字迹写着三个字。 [七星步] 第二十四章 经脉图 花脸儿带着葵花兄弟去挣钱了。 对于她的一腔美意,陈平也不太好拒绝。 毕竟,无论怎么看,越快挣到大把银子,买到辅助药材,就能越快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在这个战乱纷纷的年代,能够保全自己等人,没有第条路可选。 只有自身的实力才行。 做为团队的武力担当,被人满含期待的叫一声“七哥”,被人全心全意的信任。 他也感觉到了压力。 修练一刻也不敢停,更不想停。 左断手例行出去打探消息,走街串巷的,颇有些神出鬼没的意思。 有闲的时候,他会雷打不动的在院子里练上数千上万次刺击,直到把自己的右臂刺得发青发肿,练得自己奄奄一息。 然后抹了一些活血散瘀的药膏,强撑着身体出去转悠,直至天黑才回。 陈平没有去管。 这位与花脸儿她们不一样,心里藏着一头狼,一只虎……从北境到江南,经历过太多,也见识过太多。 谁遇到危险,他都不会有事。 出门,当然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与他那位没再提起的[幺妹]有关系。’ 陈平心中沉吟着,想起了左断手未曾说完的故事。 比如说,他为何又来到兴庆府城,为何以这等身手和经验,一直受制于阎老大等人,并不愿意逃离,逃到其余地方去。 如果说,在陈平重新苏醒之前,谁最有能力逃开七色堂的控制?非左断手莫属,他做得到。 ‘那么,若非麒麟街这一块,是他的目标;就是他家幺妹的失踪,其实与七色堂脱不了干系。左断手不说出来,或许只是不想把我也拖入这件事情当中……’ 还是那句话,伙伴之间相交,贵在待之以诚。 却并不等于什么话都说出来。 左断手选择把事情闷在心里,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他不是傻子,应该是认为,一旦说出来,会让自己等人为难,还会害了这个小小的团队。 ‘总归,还是实力稍嫌不足,否则,哪有那么多顾忌?’ 脑子里各种念头一一闪过。 陈平四顾空荡荡的院子,风过中庭,微带凉意,他心中的紧迫感又盛了几分。 “要下雨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眼神再次变得淡然无波,视线放在小小白绢之上。 上面的簪花细楷笔墨匀称,行笔起伏之间,如水波荡漾……陈平甚至能感受到,一只纤纤玉手,小心翼翼的描画勾勒,点横撇捺…… 最出彩的还是绢面上的图画。 一个个小人儿被几笔勾勒,已然跃然纸上,栩栩如生的样子。 陈平数了数,总共有四十九个小人图……一眼扫过,竟然在视网膜上形成一幅动态图,飞腾跳跃,来去纵横。 “啧啧,厉害了。” 花脸儿实在太不简单。 他自然不会猜错,这幅绢画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甚至,他还看到过那藏在卧室之中的笔,闻到了空气中曾经驻留过良久的淡淡墨臭味。 绢画小人身体虚画,足部写实,踩出不同方位,组成七组画图。编着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等字样。 一步化七步,七七四九。 总共四十九步。 有些繁琐啊。 ‘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如何了不得的一种步法?至于让花脸儿也觉得,以我这身体强度,这武学天赋,都不足以学习。还纠结来纠结去的,一直拧巴了许多天。’ 想到花脸数次躲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掏出白绢,又藏了回去。 想说又没说的样子。 陈平就微觉好笑。 他知道,花脸儿其实并不是舍不得,而是在担心。 担心什么? 唯一的可能就是不太相信自己能够修习,很大可能对身体有害。 由此可见,七星步这门步法,肯定是非同小可的秘技,并且,与自己的修练道路还有些不同。 否则,以花脸儿这种什么都懂一点的“武林小迷妹”的身份,完全不至于会有无谓的担心。 仔细研读文字,再照着图画步法试着走走。 很快,陈平就发现,花脸儿的担心,其实很有道理。 他只是模仿着连走三步,身体血液就沸腾起来,从小腹到胸口,出现僵麻冰冷之意,差点一个不防就摔倒在地。 同时,双手双脚血气逆流,身体内部,那像数十上百个部位,同时震动,以陈平的忍痛能力,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 细细体会着逐渐消失的痛感,估测着方位,陈平脑中灵光一闪,依稀就想起了当初走南闯北时经历过的一些事情,看到过的一些东西。 如果把身体内部发生酸麻胀痛的部位全部联成一线,就可以在脑海之中构成一副图画。 ‘经脉!’ ‘这竟然是经脉图。明白了,七星步是内修心法,看起来虽然是外练动功,实际上练的不是精元血气,而是天地元气、人身营气。难怪,难怪啊……’ 他终于想明白了,刚才这种感觉是什么了。 那是自己曾经记下过的中医经脉图谱,虽然有些似是而非,大体有些相似。 出现痛感的,估计就是某些穴窍所在。 经脉这东西,无形无影,说不存在,也存在。有证伪的,也有证实的……反正如陈平这种学渣,只是看个热闹。 他只知道,“经脉”和自己练到的“筋”不是一回事。 全身大筋连成网,组成筋膜,形成一片。 而经脉,就是另一套运行机制,似无形而有形,由穴窍勾连,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在后世之时,气功早就成为被打倒的伪科学。 世人深信,想要练习搏击之术,健身强体,除了日夜苦练拳脚,其他方式都没有用。んttps:// 就算是五禽戏和八段锦这种养生拳,也是从人身气血入手,活血锻筋,恢复伤损。 而诸如冥想、打坐、搬运之类的法门,就没见到有人练成过。 后来,被所有人认为,那都是骗人的把戏,只在小说或者电影中存在。 ‘先入为主了啊……我却没想到,世界不同了,其实,修练法门必然也不尽相同。还固守着自己的认知,就有些不合时宜。’ 陈平自嘲的笑笑。 又想起了当初在槐树小院杀人之后。 那位黑衣女子,以无声之琴替自己疗伤的情景。 当时就感觉到一股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奇异存在的能量汇入自己的伤腿。 甚至,以那黑衣女子地榜第三的实力,还微觉吃力,牵动了伤处,咳出了血腥味来。 ‘那么,内力,内气或者说天地元气这东西,肯定是存在的,而且,还能受到人为控制,无中生有。’ 想通这个问题之后,陈平再来看这本“七星步”的绢画,眼神就有些不对起来。 花脸儿这出身,真是了不得。 那么,问题来了。 她既然懂得“内修”法门,为何又流落成了一个朝不保夕的乞丐? 是不是也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第二十五章 得损失咱多少银子啊 有些事,就在眼前,但陈平一直没有注意到。 他又想起了当初刚醒来的那一刻。 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花脸儿,也只有花脸儿有本事弄到吃的。 有馒头,有肉包,甚至还有一条鸡腿…… 虽然头上被打出一个包来,她毕竟还是弄到手了。 要知道,就算是以左断手的经验和狠绝的身手,也只能枯坐讨饭,做不到避过福源酒楼诸多打手的眼目去偷东西。 夜袭福源酒楼之时,陈平可是知道,程老西此人本身没啥本事,但对安保问题还是很重视的。不但重要地方都安排有人看着,并且,还栓着三只大狼狗。 也只有陈平这种拳法大成,身法快捷无伦,气血控制无比精妙的好手,才能轻松避过对方感觉…… 那么,花脸儿凭什么也可以。 就凭她弱柳扶风般,全然没练过武学的一个小丫头…… 也许,她练了,只是练的方法不一样,前期并不追求杀敌技击之道,而是一直在奠基。 外在表现就是,打架不行,但是,身体本质,其实比较强。 至少,身法和步法是很灵活的。 比左断手还要灵活。 倒是小看她了。 陈平呵呵笑了两声,这次目光更慎重,仔细研究着“七星步”,再不敢有一丝一毫分心。 天空乌云被风吹散,将下未下的雨水,并没有落将下来。 太阳重新挂在高空…… 陈平一步步,艰难的走着,从日正当中,到金乌西坠,他终于走完了这一套古古怪怪,完全违背人身基本结构的步法。 中途,摔倒了三百零九次,动弹不得七十五次,把腿扭成了麻花二十七次,腰椎都差点折断十三次…… 并且,还吐了七口鲜血。 身体如同被数十上百个容嬷嬷下过毒手,痛得厉害。 “不过,终于还是一鼓作气,走完了这七七四十九步。” 抹去额头冷汗,陈平面上似哭似笑。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分明的感觉得到,自己仍然是那个平平无奇、中人之姿的传武修习者。 天赋异禀,不存在的。 什么举一反三,也是没有的事。 每一分成绩,其实都是靠着自己勤学苦练得来。 付出过成吨的汗水。 春秋蚕属性栏终于起了变化。 在陈平的感知之中。 武功那一栏,除了八卦掌(圆满)和谭腿变成大成之后,又多了一个“七星步”的标识。 入门。 学一门新的武功,要真正入门,需得初步掌握,明了其中玄机。 而只有入门之后,才能出现在春秋蚕的属性面板之上。 然后,就可以用劫运点提升了。 ‘我又能变成绝世天才。’ 陈平欢畅的吐了一口气,心中只觉快意无比。 因为,他发现了这门步法其中一个巧妙之处。 刚刚辛苦无比的走完从天枢到瑶光,总共七七四十九步之后,身体内部突然出现一股奇异律动。小腹丹田部位,热烘烘的竟然多出一缕气流。 不多。 只有一缕而已。 但这一缕气流是可以操控的。 附在拳头上,扑的一声,其速度和威力,约莫增加了十分之一。 附在腿部,蹭的一下,人就窜了出去,他的速度更是激增三成之多。 这也太神奇了! ‘这股气流与气血武道,竟然是可以互不干扰,相互叠加的。’ 陈平感觉到一阵惊奇。 他还发现,气流用过之后,只要稍加休息,过得一炷香之后,又慢慢的生出来。就那么老老实实的盘旋在丹田处,乖得像个女孩子。 这缕气流着实很有用,就是有点太少。 按理来说,需要天长日久的修习,才能提高效率。 一方面,需要对步法的领悟达到一个高度,就是所谓的境界突破,技能熟练度是分等级的,从入门到圆满,仍然是天地一般的差距。 这么看来,如今自己的入门阶段的七星步,走起来耗时良久,功率转换也不足,积累内气的速度自然也很慢。 就需要升级。 陈平在意念中关注“七星步”,心里升起一丝明悟。 ‘升到“熟练”境界,竟然需要4点劫运点吗?会不会太多了。’ 细细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自家原本修练的“游身八卦掌”虽然在后世被称为内家拳,是上限极高的一门极其厉害绝技。但从本质上来看,仍然走的是外门技击的道路,那是在环境不允许超脱的情况下,创造的简化修练模式,真正是算不得高明。 “游身八卦掌”从入门到熟练估计是需要一点劫运。 这一步自己跳过了,熟练到精通,在“弹腿”那里感受过,也是需要一点。 从“精通”到“大成”,就需要两点了。 后面到圆满,再次翻倍。 而“七星步”直接起步就是四点…… 那是不是可以认为,这门步法,比起“游身八卦掌”和“弹腿”这种等级的武学,要高出三个等级。 一分钱一分货,陈平倒不是心疼升级的劫运值,而是他现在根本没有。 也无从试验“七星步”达到“熟练”之后,到底能有着怎样的积气效率,踩出步法来,又能快到什么程度? 暂时可以搁置,只待慢慢试验。 只管埋头苦修就是。 事实上,他不修练这门步法,也基本上无功可修了。 “游身八卦掌”如今已是拳法圆满,达到上限。憾凊箼 除了自身骨髓还没有洗炼完满,达到巅峰,可以说,这门功法已经可以搁置。 平素里最多打几套拳活动活动,不让手生了即可。 想到骨髓洗练的事情。 陈平又有些挠头。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用劫运点提升境界之后,并不能无中生有的,把自己的身体即时提升到应有的层次,而是需要营养,需要补药去补足所缺。 ‘没想到,就算是换了一个世界,仍然必须遵循能量守恒规律。’ 提升了几次境界。 陈平已经差不多弄明白自己身上的蚕宝宝的能力。 劫运破境,破的其实并不是身体。 而是心灵。 因为,想要破境,首先得会。 就是要有这门武学,并且修练过,思考过。然后,消耗劫运点,在此基础上,推演出下一层需要的拳法认知。 一鼓脑的传输进入识海,或者说是灵魂之中。 认知这东西有多重要? 有人说,每个人都无法挣到“认知”之外的钱财。 陈平是比较认可这个观点的。 你不知道,所以想不到,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 又谈何掌控,获得利益? 就如他以前跟着爷爷习武那会…… 做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之前,就完全不会想到那些动作,到底会如何做? 就算是见到了,内心潜意识之中没有认知,没有掌控。他的身体条件达到要求,也做不出来。 除非是日久天长的练习之后,才能彻底掌握。 例如旋身后踢这个动作…… 按理来说,只要这人身体没有残缺,手脚没有不协调,韧带也拉开。人家能做到的,理论上自己也能做到。 试一试就知道了。 别说旋身后踢了,连转过身跳起来,都会摔倒。 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 脑海深处,也完全对腾身出腿的感觉没有认识。 手和腿,以及身体……在那一刻,并是不属于自己的。 更别说掌控自己的思想,再到掌控拳脚的每一分肌肉和筋腱,做出妙到毫巅的动作出来,兼顾细微发力……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也极其长久的过程。 就是认知或者说意识的局限所在了。 春秋蚕的劫运提升,就是打破这层界限……直接跨过漫长的学习、掌握、变化的经过,获得认知,直接交给你一个顶级意识。 至于肉身条件,倒也简单…… 就是直接补元气,补血气。 资源足够,就能让肉身打破层层瓶颈,跟着破境。 就如一个练拳二十年的老拳手,他的手和脚就算是被打断了,身体久病在床,肌肉萎缩了……他仍然还是个厉害的拳手,虽然已经不能打。 但只要把他的身体直接治好,营养补足,恢复到原本的状态,他立刻又变成一个顶级拳手。 因为,他曾经会,也永远会。 软件达到了,硬件满足运行条件,就能立刻全速运转起来。 陈平感觉到自己的境界提升就有这么几分味道。 就是把脑子和身体记忆这个软件先提升起来…… 身体强度,易筋、洗髓的进度,就要靠其他手段补足。 这一点,春秋蚕是不管的。 本质上属于一种推演过程。 从已知信息之中,推演出一种高级的运用来。 再联想到“溯源夺运”的天赋运转时候的情况。 陈平也大概明白。 这门天赋的发动,其实也没从根本改变什么……只是从过去光阴岁月中,得到一些信息,一些感悟。 本质上,仍然属于推演。 从对手的身上的岁月痕迹,推演出他的过往经历,再挑选出对宿主最有利的发展方向。 这就是机缘。 ‘如此一来,倒是安心了。并没有用太过神秘的方式无中生有的改变身体和灵魂,只是知识的贯输和经验的领悟。 真正的提升,都是我自己勤修苦练得来的……春秋蚕只是一个工具,也仅仅是一个工具而已,没有隐患。’ 陈平想明白了一些道理,新学了一门“很香”的步法,感觉自己的实力又提升了不少,胃口于是大开。 他直接吃了十斤卤羊肉,又开始艰难的走起“七星步”。 内气这东西,真的是多多益善。 气血炼体不能停,但需要营养。 内气修行也不能停,却需要勤奋。 …… “去查一查,那几个小乞儿,为何没去唱曲,是否有着什么变故?” 常三思坐着马车,经过麒麟街时,本来准备去看看自己的一个钱袋子到底如何了。 结果,就看到福源酒楼已然关门大吉。 而在原本花脸儿唱曲的那个地方,却是冷冷清清,并无人流聚集。 今日赤字香堂香主庄红衣,前来与青字香堂董尽忠会晤商讨大事,他要去迎接招待,着实有些走不开。只能派人打探一下消息,心中却微微升起了怒意。 ‘歇息一日,这得损失咱多少银子啊,这还了得?’ …… 第二十六章 勃然大怒 七色堂势力遍布南十三街。 青衣堂麾下自然也有着诸多人手,就不说那些随处可见的流民、乞丐,小偷小摸,还有靠着走偏门坑蒙拐骗的无业人员。 单只是上过香,拜过祖师爷的正式弟子就有数百人之多。 当然,这批力量直属董尽忠董香主统管,常三思能动用的力量并不算太多。 再不怎么多,随便挑几个得用的人手还是有的。 就如现如今前来禀报的唐三两就是其中佼佼者。 从常三思发布命令,想要知道几个小乞丐唱曲的事情,只是过了三炷香时间,马车的的答答的还没回府,消息就已经到了。 “好,不愧是叫铁鹞子,打探消息的确是很有一手,你这身法现如今是越发出挑了。” 一看到唐三两面上神色,常三思就呵呵笑出声来,大肆夸赞。 来人是一个身形瘦小,脸盘很小,恍若孩童的汉子。 不过,此人一双手臂却是格外粗大,连带着两片肩胛骨,也向外探出。 走动之间,就像翅膀扇动一般。 最惹眼的,当然还不是他的形貌,而是身形动作。 刚刚还只看到人影,几个窜动之间,就已到了面前。 深得轻快灵动之窍要。 当然,这也与他的身体重量太轻有关。 “都是香主大人提携……若非香主救助,小的还在深山之中,与狼兽为伍,哪有现在的成就?”唐三两深知,这位常三思副香主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好说话。 他的话要反着来听。 明明是夸奖,一个应对不好,下一刻说不定就会痛下杀手。 他们这一批人,兴盛的时候,足足有十余个,最后也只剩下三人。 其余的不是在任务之中出事,就是被常三思亲手格杀。 “说说吧,那田七几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天的行踪打探清楚了没有?” 常三思掀帘走了下来,微微俯身,在躬身行礼的唐三两肩上拍了两下,示意对方不要太过紧张。 都是兄弟,搞得这么生分做甚? 唐三两抬起头来,讨好笑道:“麒麟街的事情,哪有什么秘密?随便打问一下就清楚了。别说,还真让香主大人给猜着了。那几人咋一看,就是唱曲挣钱,暗地里的动作颇有古怪。 他们明明很需要银子,对唱曲挣钱的事情,却不怎么上心。” 需要银子的事情,唐三两没有明说,大家都知道。 副香主给了对方一月之期,到时交不出五百两银,很可能就要痛施辣手。 但凡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没日没夜的快点完成定额…… 能多挣一分银子,就多挣一分银子。 可他们倒好,比起衙门里的公差还要悠闲……憾綪箼 只是上午出工,唱一两个时辰,立刻收工,也不管生意好坏。 如此举动,一看就不正常。 “这样说来,他们是一点也不上心啊……我的银子。”常三思捂着心脏,面色痛苦。 “每日只唱半天时间,这得少挣多少银子啊?就算生意再好,名气再大,又能攒下几个钱?” 唐三两突然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他怕副香主大人听到之后,当场心疾脑疾同时发作,嗝屁着凉。 “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一点也不能隐瞒。”常三思再也顾不得维持脸上假惺惺的笑容,冷冷盯着唐三两,目光宛如毒蛇。 “是,香主大人,他们几个唱的曲子那是真好啊。听过的人,全都念念不忘,每日里开工的时候,半条街人流全都涌过去了。 不单只是麒麟街,其余地方的也有人挥着银票,洒着银子,就想着先听为快,几个虽然不太上心,倒也挣了不少。 只不过,他们的银子,似乎并没有积攒下来,基本上全花了。” “花了?” 常三思声音变得尖厉,几乎破音,“花到哪了?” “属下去平安酒楼和宝月堂打听过……那花脸儿前期还好,只是购买大量肉食与治伤补气的普通药材,倒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数日之后,就大方了许多,竟然一连买了十余剂[气血散]。” “这么说来,田七那小子,这是有了反心呐。不出所料,他的伤腿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身体调养得如何?是不是已然气血大增,锻骨有成?不知能在老夫手里撑过几招?” 听到几个小乞丐竟然大肆购买气血散,常三思反倒是平静了下来,“那么,福源酒楼那事,还真与他们有关。” 那可是五十两银子一剂的大补气血药物,自己这个副香主,一个月下来,也得抠抠索索的节省着服用,用掉七八副而已。 多了就是浪费。 也没那么多银子使劲糟蹋。 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用了十余剂? 他已经有些后悔,这些天一直在忙着他事,没有好好关注那几人。没想到,这几人竟然有着如此胆量。 “是,如果只是几个普通小乞丐,受到欺压之后,也只能忍气吞声。 但他们既然敢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买了那么多气血散,每天还抽出大量时间闭门苦修,自然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程老西那家伙吃相太过难看,想要砸人饭碗,用出阴毒手段来,自然会受到反噬。” 唐三两说到这里,瞅眼望去,就发现副香主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心里咯噔一声。 说的是程老西,岂非也是常副香主,他的手段,可也未必光明。 这是,说错话了啊。 他连忙补救: “不如,就让属下前往,把那田七几人捉来,剥皮抽筋,出得心头一口恶气。” “你?实力倒是够了,脑子却不太好使。” 常三思淡淡说道,目光愈冷:“这几人还有大用,尤其是花脸儿……唐三两,你是不懂得,如此曲儿,如此唱腔,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摇钱树呐……” 他捏住眉心思索了一下:“田七此人,当日一见,就觉谈吐文雅,气度不凡。这种人绝非池中之物,万万不能给他时间修练起来。 最麻烦的还是,那几个小子都唯他马首是瞻,还很得人心…… 若真的打上门去,你信不信那几个小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时拼个一拍两散,银子也别想要了。” 难,就难在这里了。 这都穷到讨饭了。 竟然还能如此收拢人心,深得众人爱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投鼠忌器,还真不好明目张胆的对付他。 “田七啊田七,既然如此,不好明着杀,只好暗着来了。只要不让别人知道,是咱们动的手。 想必,花脸儿几个唱曲的,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来中。而且,还会因为失了庇护,想要报仇,不得不归心七色堂。” 第二十七章 考核任务 “借刀杀人。” 唐三两身体一个激灵,他最崇拜的就是常副香主的心思深沉,走一步算十步。 这时,香主大人都说得如此明白了,他还哪会不晓得,自己要怎么做。 “这几日,兴庆府里闹飞贼,除了伏波仙子与绣衣卫的事情之外,还有就是[惜花公子]江玉蝶又再次现身。 此人一出现,就连连糟塌了七位良家,可谓无所顾忌……汪捕头为此事已然焦头烂额,您说,咱们是不是可以送他一个大大的功劳?” “不错,不错,三两你还学会动脑子了。姓汪的那块蠢笨石头,他能捉到江玉蝶才怪了。 不过,此人极为贪财,又与咱们有着诸多合作……如今正值他家小儿成年,看中了一位家境很是不错的姑娘,正需大把银子呢,就是他了……” 程三思其实并不介意属下的脑子灵活一些,这样他也能省下许多事情,会过得轻松许多。 “就用老办法,要送功劳,就送得磁实一些。让所有人都知道,田七是因为作奸犯科,死在汪大石汪捕头的手里。 如此一来,花脸儿几个就算想要报复,也只会冲着官府去。报复无门之下,自然会依靠咱们,这摇钱树,就很稳了。” …… 中午时分。 左断手慢悠悠的转回自家院子。 就看到几个小伙伴都已经摆好了桌子,肉菜已经上案,正在等着自己一起。 他心中一暖,也不洗手,连忙坐下,等陈平挟着一块卤猪耳朵送入口中,才开始拿起筷子开动。 “今日曲子卖得可好?” 左断手这些天其实也看出来了,心里隐隐有了些担忧…… 唱曲这事本来是好的,只是挣点小钱。 没成想,这一不小心的,竟然把事儿做大了。 怪,只能怪这几首词曲太过出色,也传得太广。 说是名动兴庆府,那是有些夸张。 但是,对于爱好此道之人来说,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啊。 如此一来,几乎可以肯定,这事不能长久。单凭他们的身份,保不住。 那么,以高价抢先卖给翡翠楼,倒也不是坏事。 免得引来无数程老西这般人物…… “挺好的,欣怡姐姐倒是大方得紧,一首词曲还没学会,就已经给了三百两银。” 花脸儿笑嘻嘻的道,“别怪我全都拿去给七哥买药了啊,好吃的也没忘掉你们,快快用饭吧,下午还得去一趟。” “怎么会?七哥强大起来,才是如今当务之急。再说,这词这曲都是七哥弄出来的,我们几个都是沾了大便宜呢。” 左断手还没来得及说,小桌子已经笑呵呵的说道。 他也吃得满嘴流油。 这种生活,其实已经很满意了。 尤其是在苦难过后…… 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哪里还不懂得珍惜,不懂得感恩? 左断手微微有些尴尬:“我不是这意思,是想说,那福源酒楼处,今日去了不少人。 有两个捕头,十余捕快……甚至,还有六扇门一位银章捕头也到场问了问情形,想来,这是同知大人那里出了点力气。” 说到这里,左断手停了咀嚼,脸色有些沉重:“好消息就是,捕快吴申和程老西之死,并没有怀疑到我们身上来,被当做意外事件处理了。 当然,也有坏消息……我四处打听了一下,还是有一部人私下议论着,说是这两人前脚得罪了咱们,后脚就出事了。不管是不是意外,肯定是与七色堂脱不了干系。” “所以,不但是七色堂被盯上了,我们也被盯上了。” “两人都掉粪坑淹死了吗?没有一人救回来?”花脸儿倒不担心什么盯上不盯上的,说着话干呕了一声,又忍不住想笑。 眼睛都弯了起来。 那程老西和一撮毛的恶形恶状,可是还历历在目。 她可是一个很记仇的人,听到对方掉粪坑淹死,只觉心下大快。 至于被人胡乱猜测,被人盯上。 倒也没什么。 这些日子,自从曲子火了之后,盯上他们的又何止数人,倒也有些习惯。 只不过,唱曲的活儿,真的不能干得太久了。 早晚得出事。 “程老西倒也罢了,他身体太过肥胖……一旦摔进粪坑,没有几人同时用力拉扯帮忙,一时半会也拉不上来。呛死在里面,很正常。 可那一撮毛吴申此人,看着就是身强体健,实力不弱。区区一个粪坑,又怎么可能难得住他,最多,就吃上几口,咯咯……” 花脸儿这下是真的吃不下饭了,笑得全身颤抖,连筷子也掉在地上。 连忙弯腰去捡。 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陈平,眼中倒是有些疑惑。 “谁知道呢?许是因为这位吴捕快一时运气不好,脚抽筋了。” 陈平淡定的喝了一口酒,抓起一只蹄膀啃了起来,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于是,几人全都明白了。 这肯定是七哥动了手脚。 一个正常人掉进水里,自然是可以爬出来的。 但如果是一个喝醉酒了,并且不能动弹、身体僵硬的人掉了进去,那自是十死无生。 偏偏,无论是谁,都找不到任何证据。 程老西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 花脸儿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某种急迫,表面上不说,却是把得来的三百两银,全都买了补药。 当她得知,陈平已经把七星步学会了,正在熟悉当中,喜滋滋的去了宝月堂。 单是[气血散]就买了五剂。 从这也能看出她到底在想着什么。 就连陈平,也不得不感慨,对方的敏锐。 他也没多说什么,当晚就服用了两剂气血散,修习大半宿的拳脚。 把洗髓进程往前推了大大一步的同时,还用七星步法,又积累了三缕内气。 第二天一早,按原计划,几人仍然不会出门唱曲。 左断手要去城北打探一下消息。 花脸儿照常带着葵花兄弟两人去翡翠楼。 几人还没离开。 就有两人找上门来了。 一人身形瘦小,宛如孩童,看上去三十来岁,眉宇间却隐隐带着戾气。 另外一人,身形高挑,像是竹杆一样,佝偻着背,面色木然。 一双手却是黄中泛黑,散发出淡淡的腥甜味道…… 花脸儿几人闻着这气味,脑子就有点发晕。 “田七,常副香主吩咐,让我们兄弟寻你一起出趟任务。” 身形瘦小那人笑着说道:“真是羡慕田兄弟啊,这么快就接到考核任务了,只要做得好,很快就能拜入香堂,成为正式弟子。我兄弟两人可是多番波折才入得七色堂。” “不知是什么任务?” “就是接一趟货物,此事关碍董香主与赤字堂庄香主的大事,不好细说。不过,今次只在城内行事,一切顺利,也耽搁不了太多时间。” 矮瘦之人笑呵呵的说道。 陈平感觉到,这人笑起来的弧度,同样露出八颗牙,与那常三思竟然有点像。 第二十八章 未虑胜,先虑败 “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看到矮瘦汉子脸上的笑容,陈平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 “敝人唐三两,浑号铁鹞子。这位是追魂手吕喜,田兄弟此次任务过后,拜过香堂,就是同门兄弟。大家福祸与共,倒是不必见外了。” 唐三两指了指身边的高竹杆汉子,笑意盈盈的说道。憾凊箼 不得不说,如果忽略掉身形和长相的话,陈平几乎以为是常三思当面。 这位,竟然把那位常副香主的言谈举止学了个七成,甚至连那面上的狐狸笑,也不例外。 “失敬,失敬。” 陈平目光微微一凛,知道这两人是谁了。 左断手这些日子在外打探,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除了一些众所周知的大路消息,比如,如今是大离王朝,北周入侵,边关告急。 兴庆府上任知府染病告老,新任知府赴任,途经大河遇袭,如今生死未知。 靖海王单人独剑,出海迎战跨海夷人,与东夷剑豪“分海刀”决战海潮之上……阵斩敌酋,威名大盛。 沿海各州各府,全都弹冠相庆。 还有,最大的事件,就是三千北周奔狼骑,借道南下……追在逃亡流民身后,血腥杀戮,剑指陪都、兴庆一带……却被神秘高手一人一琴,阻挡在断魂峡谷,兵锋受阻。 至于玉京告急,被围三月,四处狼烟,反贼烽起,大离王朝摇摇欲坠这事,已经不是新闻。 皇城之中的事情,百姓听过就忘。但是,对于靖海王以及断魂谷神秘人,不论在朝在野,多数人是佩服的。 对于挣扎在求生线上的乞丐五人组,这些消息,却未免离得太远了些,反倒是对左断手所探听出来七色堂一些隐秘消息有些感兴趣。 也因此,对青字堂比较活跃的一些高手,就有所了解。 铁鹞子唐三两和追魂手吕喜两人,并不是没什么名气的普通弟子。 至少,在青字香堂管辖的几条街道,这两位的名声,比起阎老大要强上许多。地位也要高上许多。 他们的名声之所以比较大,不单是因为实力要强不少。 最主要的原因,这两人是副香主常三思的亲信…… 听说是从孤儿开始,就被常三思收养教习着长大,是嫡系。 所以,他们的意见,基本上可以看做是那位狐狸副香主的意见。 这时无端端的就派下任务,定然是有着蹊跷…… “那就多劳二位关照了。” 陈平转头淡淡看了花脸儿、左断手一眼,又道:“既然是出任务,自然是要正式一点,穿着短褂总是有点不妥。两位稍等,待我换身衣服。” “田兄弟自便。” 陈平进了屋,取出青布长衣,穿在身上……倒不是真的换什么衣服。 他再讲究,也不会在此时多此一举,而是多做一点准备。 从床底下摸出手弩,调好弦,上好箭…… 五指穿针引钱,飞速把小巧弩机绑在左腕之上,这是以防万一。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对于所谓的“任务”,再怎么高估其中风险都不为过。 知人知面不知心。 按理来说,常三思不至于这么快就冲着自己下手,完全没必要。 但人与人的想法,并不相通……未虑胜,先虑败。以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这种观念已经深深的刻在陈平的骨子里。 凡事多准备一手,肯定是没错的。 “你们几人好好看家,我去去就回。” 再出来时,陈平已是长身玉立,青袍飘飘,好一派英俊公子气度。 唐三两和吕喜两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即使同为男人,都有些移不开眼睛。 心道一个臭乞丐,弄成花楼镖客般模样。 莫非,他是把自己当成鸭子了,想要少奋斗许多年? 倒是花脸儿,眼神在陈平那宽大左袖上面扫过,心里有数,重重点了点头。 事前曾经约好,某一天,一旦需要动用小型连弩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生死关头。 他们几人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收拾好东西,立即赶往第二个据点…… 这里不能再住了。 宁愿估算错误,也不能存有侥幸心理。 花脸儿记得很牢。 至于眼前这事,到底是真任务,还是假任务,对方是试探?还是真的有心提携一把,想让他们拜入香堂?这些不重要。 …… 马车缓缓前行。 唐三两亲自在前赶车,吕喜就坐在陈平的身边。 看上去,几人就像是踏青一般,全无半点紧张感。 但陈平却能感应到。 这两人其实是处于外松内紧的状态。 神态看起来很舒缓,实际上,却早就调匀呼吸,筋骨微微崩紧,保持着一定的兴奋度。 ‘是准备随时动手的吗?到底是想要应对外来的危机,还是专门在防备着我?’ 陈平微微耷拉着眉头,并不多言,只是任由着对方两人把马车赶到一处大宅后面。 他其实很有一点事情想不明白。 常三思此人城府很深,实力也很是不弱,手下更是众多。他想要对付自己,无论是明攻还是暗袭,都不至于有什么顾忌才对。 根本就不需要绕着弯子行事。 这么分析的话,难不成真是任务? 或者说,是投名状? 之所以陈平不主动出手,不先下手为强,实在是他如今的实力处于飞速进步之中。 每过一天,就强大一些。 完全不必要与对手抢时间。 只要是混得下去,就继续蒙混过关,等到实力强横到一定程度,就以泰山压卵之势,直接把青字香堂碾碎…… 这批人做事凶残得很,在阴暗的角落里,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嚎泣。 不管出于什么心思,陈平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到了。” 马车停下…… 吕青一个窜身就跃了出去,身上骨骼微微炸鸣,空气中又飘荡起一股甜香味。 陈平于是明白,这位练的是毒掌功夫,可能会擅长用药。 而且,练体方面的功夫也没有落下,应该是锻骨大成。 而唐三两却是老神在在的不出动,只是在车上等着。 估摸着实力地位,还在吕青之上…… 那么,可以把他当成易筋层次。 目光在唐三两那异于常人,宛如两扇翅膀的肩胛骨上扫了一眼,陈平就再不多瞧,心里已是有数。 ‘单凭这点实力,有些不够看啊。’ 他心里越发好奇了。 很快,吕青就从一处豪宅后院窜出,避过行人眼目,扛着一个长条大包窜上马车。 “走。” 唐三两也不招呼,直接赶着马车,由缓至急前行。 转过几条街道,前面更显脏破。 路上行人更是眼神麻木,多了许多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流民乞丐。 看着马车过来,这些人连忙躲开,生怕惹来了杀身之祸。 第二十九章 突施辣手 马车进了院子。 接下来,自然是卸货了。 “竟然是个女人?” 当那长条包裹,也就是团花绣被散开时…… 陈平看着马车里一个花枝招展,身形火辣的年轻女子,一时有些无语。 事情从头捋起…… 唐三两和吕喜两人,把这女人从先前的豪门大户弄走,大费周章转来转去,来到此处宅院,是为了交付给某人? 从这女人身上绫罗细纱、鬓角碧玉凤簪来看,身份还不低,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么,先前那户人家之中,肯定是有人配合。 很可能是丫环和婢仆身份,不知是不方便出面,还是另有用意? ‘控制小孩,绑架女人,欺压流民,这青字堂果然不干正事,也全无顾忌。’ 陈平眼神微微眯起,看着唐三两的目光都有些不对起来。 这家伙此时仍然笑呵呵的。 仿佛他不是在干坏事,而是在做好事。 “我就说吧,田七兄弟,这趟任务简单的很,完全没有什么危险。如今只需静候,等买家来接货就是。” “是吗?”陈平干笑一声,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这哪是危险不危险的事情? 是该不该这样做的事情。 “此女名唤张若雪,是城中豪商张百城家闺女,家中可是富有得很。艳名播于州郡,颇得名门侠少追捧。 张百城对他家宝贝女儿可是视若珍宝,从小百依百顺的,又请名师教导琴棋书画,整日里藏在深闺。 平日里似咱们这等人,想要见上这等美人一面,都是难于登天的。如今却是予取予求,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唐三两呼吸变得急促了些,看着绣被之上海棠高卧的女子,眼神狂热。 不声不响的吕青,更是直接行动了起来。 “趁着还有些时间,不如先乐呵乐呵,鹞子,你先还是我先?” 说着话,他伸出食指,放在张若雪的鼻端。 女子打了个喷嚏,悠悠醒转过来,看着眼前环境,还有恶形恶状的两人,当即大惊,想要尖叫出声。 不过,也不知那吕青使了什么手段,这女子放声大呼的声音,竟然变得沙哑妩媚。 叫起来仿佛是在撒娇一般,完全听不出什么惊恐之意。 “你,你们做什么?” 感觉到心中如火烧一般的热意,女子算是彻底慌了。 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有了些荒谬的想法。 “做什么?这还用问吗?今日是咱们田七兄弟入伙的好日子,不干一件大事,怎么对得起他如此才华气度。 张小姐,你只管享受就是,咱们兄弟虽然长得是坷碜了点,但田七兄弟却是俊秀得很,你也不算太过吃亏。” 说着话,吕青伸出黑黄色的大手,已是一把就撕开女子的衣服,露出一片雪…… “啊……” 女子眼泪水都流出来了,又惊又怒,窘迫难言。 偏偏浑身没有多少力气,站起来都费力。 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草。 你说话就说话,处处报我的名字做甚? 陈平突然笑了:“本来还想看看你们到底是弄什么花样,看看常三思那老狐狸到底在想什么。算了,不玩了,到此为止,你们恶心到我了。” 唐三两和吕青猛然转过头来。 只觉眼前一花。 站在不远处的青衣人影突然就一分为二,劲风扑面。 呼吸都感觉不顺畅。 两人暴喝一声,同时出手。 吕青一双青黑色的手掌,猛然涨大。 一股腥甜劲风呼啸印出,眼中全是阴狠。 “好大的胆子。” 唐三两则是存了两分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双臂微展交错,从身前剪过。 两道刃光反射天光,森冷冰寒。 “啪、啪……” 两声闷响。 刚刚站直身体,印出青黑掌印的吕青。眨眼之间,双臂同时断成七八截,骨血倒溅。 一只手掌如同摸鱼般,轻轻按在他的胸膛之上。 轰…… 此人吭都没吭一声,高瘦如竹杆的身体,倒飞数丈,重重撞在院墙之上,好一会才滑落下来。 他的胸骨已经彻底内陷,后背探出一个血红的掌印,印在院墙青砖之上。 却是被陈平一式青龙出水,直接打断手臂……力量透骨穿胸,直透后背。 他挣扎着站起,又倒下,嘴里不可置信的呜呜叫着,终于趴下不动。 一双眸子鼓得老大。 万万没想到,自己眼中的小羊羔,竟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吊睛白额大虎。 他连自己拿手的十余种毒粉都没用出来,直接被打死。 而在另一边,唐三两情况好上许多。 他不像吕青那般恃毒掌功夫了得,又对陈平扑过来的威势所惊,心中存了警惕。 所以,并未硬拼…… 其双手短刃,交错飞舞,有如蝶影纷飞。 削、绕、旋、切……在身前组成一片风暴。 更是借力消力,双手柔软如绵,组成网罗。 想要锁死对手的强攻,反手再行杀人。 这时,再有什么计划也顾不得了,保命要紧。 想法是好的,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唐三两脑中心念百转,眼角余光看到身旁不远处的吕青如同稻草人一般倒撞出去,血雨纷飞的同时。自己双手一震,十指剧痛,已是断了五六根。憾綪箼 他眼皮急跳,心知不好。 这是对方的力量大到以倍数计算的情况,才会有此感觉。 一触之间,指断,刀碎。 刀片如飞蝗般激射…… 他的身体也已经提前一步后跃,双臂微展,腾身跃上院墙。 正要借力弹跳,跃出墙外。 却只觉双腿一软,用不上力。 平日里筋骨俱通,灵巧百变的身形,已然笨拙得像是一头老牛。 怎么也跳不起来,跃不出去。 他低头一看,就见到身上已经如同筛子一般,出现无数个血洞。 气力在飞快的消失之中,眼前也阵阵发黑。 “你,你早就,存心……” 唐三两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他只是不明白。 对方既然有着这等强横本事,又如何会一直不表现出来,又怎会答应自己接取任务? 没道理啊。 若是提前就想着下杀手,又何必等到如今。 “也不算多早。”陈平收拳静立,风吹过青色长袍,衣衫猎猎,“只是突然不想陪你们玩了。我只是有点不解,为何,你们埋伏的高手,竟然没有出手相救?” 对两人所作所为感觉不顺眼一回事。 发现暗中埋伏高手,是另一回事。 突然出手,先除羽翼,再迎战强敌,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应对方法。 陈平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雷霆一击。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自己本身力量的成长。 这突然出手之下,他发现,自己的力量比自己估量的还要巨大…… 练髓之后,单臂一晃,要说少于两千斤,他是不肯信的。 啧啧…… 连精钢短刀,都打成了碎片。 而自己的双手毫发无损。 我已经这么强大了吗? 这是洗髓境界该有的实力吗? 陈平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豪情…… 也许,或者,自己不必这般谨小慎微般的生存,可以张扬一点。 …… 求跟读,大家伙儿有空点开看到最新章,别养书啊。 追读不够的话,大浪淘沙打不过人家,可能连推荐都没有,上架的机会都不会有的,那就被迫夭折了。 求支援!跟着看,我尽量写紧凑点吧…… 这本准备写得很长很长。 给个机会呐。 第三十章 反咬一口 “大胆贼子,休得放肆,还不束手就缚?” 陈平刚刚收手,就听墙外传来一声大喝,有人跃上院墙,扑的一声,落地抽刀,指着院内。 此人身着黑衣红袄,与当初陈平见过的一撮毛吴申相似。 只不过,他的衣襟处,却是绣了金色柳丝,看起来更显华丽。 现如今,陈平已经不是刚刚过来,对此方世界一窍不通的时候。 他知道,这种绣了金纹的捕快服,其实就是捕头服装,以示区别其身份地位。 “这位捕头,贼子已然被杀,张小姐被我救了下来,幸好没有伤到她。” 陈平无比确定,冲进来这捕头,先前一直埋伏在左近…… 炼髓锻体,脱胎换骨之后,他全身都有了些变化。 不但是皮肤和毛孔变得十分敏锐,能感应到极细微的一些波动,头脑更是清明如水,像是排掉了一些污浊的、沉重的负担,五感大大增强。 身体本质的提升就是这样,根基强了,各方面都水涨船高。 刚刚进来不久,他就感应到不远处,微微有一股强大气血靠近……呼吸声压得很低,听得不算清晰。 但是,对方运功行进间,身体气血流淌加速,心脏怦怦跃动的声音,还是隐约可查。 尤其是在自己发动攻击的时候,突然就没有控制住,变得很是明显。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人也杀了。这捕头此时跳出来,也不知到底是几个意思? 不如看看再说。 “汪捕头,是我啊。” 张大小姐一看人影,立即泪崩。 到来的捕快,她认识,曾经去过家里,当时是爹爹亲自招待的。 捕头这职位,身份不算高,但是,却基本上是地头蛇出身,又代表着官府,惯常与各色人等打交道。 有时上门打个秋风,也不太好得罪。 张家虽然豪富,却不会拒绝多上一分人脉,因此有过来往。 张若雪手软脚软的也跑不快,微微恐惧的看了陈平一眼,向着墙边蹭去,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这也可以理解。 一个养在深闺,平日里只是与人讨论一下诗词歌赋,弹弹琴,吹吹箫的千金小姐。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挑战她的神经了。 不但被人掳掠,看看贞节不保,接下来,又见到生死搏杀,血腥残酷。 此时没有晕过去,已经很不错。 “张小姐,你怎么?” 汪大石看了看院内的两具尸体,一人双手扭曲,骨茬参差,胸前塌陷,背部隆起,死得十分凄惨。 另一人身上如同蜂窝,出现数十个血洞,还在汩汩流着鲜血。 ‘这是,基本上一触即溃,彻底被打崩了,没有什么还手的机会。’ ‘更或许,已经还手了,但是没起到作用。’ 见到眼前这一幕,他瞳孔微缩,面上挤出憨厚笑容。 “那没事了,先前因为一桩公案,正从左近经过,就听到呼救声。 紧接着,又有打斗声出现,我就没忍住过来看看。 幸好多了一分心眼。否则,就不能救下贤侄女了。” “这位小兄弟,如今这是出了人命大案,又涉及到张家独女清誉,还是不得不请你跟着走上一趟。 有些事情,需要了解清楚。 你放心,若是错不在你,杀人之事,也没有什么大碍。 击杀歹徒,救了张小姐,反而有功。” 这人说话诚恳,面相老实,看起来就像一个田间老农,看起来就让人感觉沉稳心安。 并不怎么惹人讨厌。 陈平心中一动,却是眉头微皱。 这事不太好办。 自己的身份也经不起查。 主要是,先前那唐三两和吕喜死前,假模假式的,一直提着自己的名字。 再说,官字两个口。んttps:// 真的跟这捕头回去,用屁一股想,也知道没啥好事。 ‘是缓兵之计吗,这是看到我的实力超出预料,另图他策?’ 还没等陈平说话,嘭的一声,又有人撞开大门,一个身形贴地两个腾跃,已经到了身前。 来人身着月白剑衫,剑眉星目,腰佩长剑,看上去二十余岁的模样,一脸英气勃勃。 “若雪,你没事吧,为兄得知你被歹人掳走,差点就没急死。紧赶慢赶的,好在没有来迟。” “姜子明,呜呜,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他们,他们……” 如果说,刚刚见到汪捕头时,张若雪还能控制几分情绪,崩紧心弦,小心翼翼的。 现在,就彻底松了一口气,像是有了依靠。 她一头扎进前来的年青公子怀里,哭得唏哩哗啦。 哭诉了两句之后,张若雪回过头来,眼神之中全是怨毒,指向陈平,“就是他。这贼子与那死去的两人是一伙的,先前我听得清楚。 他们还想对我行不轨之事。若非,若非汪捕头来得快,恐怕……” “呃……” 陈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救了你一命好不好,大姐? 你真不清楚,还是装糊涂? 张若雪这话一出,不但是陈平脸色变了,汪捕头的脸色也跟着大变…… 姜子明反应更是激烈,猛然转头,目光凌厉如同刀子一般看向陈平。 他伸手扶了扶张若雪,脸色变得狰狞,拔剑在手。 煞气腾腾。 “我姜子明师从长空武馆,剑下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来,留你全尸。” 陈平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话可说。 连被绑的苦主,都指认自己,再长两张嘴也说清楚了。 难道,这才是那老狐狸常三思设下的计谋。 他竟然可算计人心到此等地步。 可他为何无端端的想要害了自己? 看着眼前这一幕,陈平突然就明白过来。 这里并不是现代社会了,并不用讲证据,也不讲什么人权…… 看不顺眼,那就杀了。 事情的真假如何?到底该不该杀,反而并不那么重要。 就如常三思。 也如这位张若雪小姐。 还有,这位满腔热血,一怒拔剑的姜子明。 “如果说,掳人一事,我事先并不知情。而且,还杀了两个贼子,救出了张小姐……” 陈平还是想要努力一下。 不明不白的生死拼斗,真的没什么意思。 “受死吧。” 可惜的是,姜子明并不这么想。 任凭陈平说得再多,他也不想听。 心上人差点受了玷污,让他眼睛都红了。 当下右脚重重踏地。 轰…… 地面砖石破碎裂开。 身体更像是被人用绳子扯着一般,突然箭一般射向陈平。 卷起一片尘土。 “铮!” 一声剑鸣起处,漫空星光点点。 第三十一章 我不信 “七星摇落,摇光……” 姜子明显然对自己所修剑法极为自豪,出手前还光明正大的念出招名,声如鹤唳,直贯耳膜。 同一时间。 随着那剑光大盛,陈平只觉眼前星星点点的出现七点剑花,直刺自己眉心、人中、咽喉,左右胸、小腹等各处要害…… 剑光落点飘忽,锋刃还未及体,已经彻骨生寒。 如针刺般的锐痛,反应在心灵之中。 这种感觉并非错觉。 陈平知道,对方剑招精妙,倒也还罢了……关键是,这剑上好像有着莫名能量附着。 赤手空拳硬挡的话,很可能要吃亏。 ‘这应该就是走的内修之道的路子,与我气血武道有点不同了。身体不见得很强,杀伤力一点也不弱。’ 脑海心念电转,陈平早在剑光暴起之时,一步斜斜踏出…… 游身八卦掌最是擅长走圈圈。 危机还没到,身体已经先于脑子做出反应。 一式“穿花绕树”,身体与地面呈三十度角,将倾未倾,向前疾跑。 只是两步踏出,已经脱出星光般剑锋笼罩圈,人影微晃,到了张若雪身前。 “喝……” 一拳裹挟风雷,当头打到。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攻敌之所必救。 …… 劲风狂袭,张若雪已是花容惨淡,发丝向后飘飞。 陈平眼神平静漠然,似乎眼前并不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而是一株树,一块石头。 拳势落下,筋骨齐鸣。 只要击中,张若雪势必头颅炸开,十死无生。 “尔敢。” 牛逼轰轰的姜子明的确有着值得自傲的本事。 他一剑落空之后,身形并未落地,只是足尖一点,旋空半转,身形倒折回来…… 剑尖如玄鸟划沙,划出一道极其优美的轨迹,挡在张若雪的面前。 手腕微振,剑上炸开一道光晕,如大日初升。 [七星摇落,开阳。] 这一式寓攻于守,算计精妙。 心想,如果对手一意孤行,想要伤人,那自然就是把手臂送到剑锋之上,徒寻死路。 正常人万万不可能为了伤人,而断了自身一臂。 他一进一退,来去如电,快捷非常。 由攻转防,不见丝毫勉强。 内修武道就是这样,丹田一口气具足,腾跃变幻,莫不如意。 再加上剑锋挟裹内气,断金斩铁,不在话下。 这也是姜子明信心所在。 他算是看出来了。 对方身上血气健旺,气机却是不太通畅。 不但不懂轻功,出手之时,也是硬打硬撞,失之灵幻精妙。 比招数,比应变。 优势在我。 更何况,姜子明知道,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帮手。 刚刚进来之时,他已经看到,那位兴庆府的执事捕头,虽然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站在那里。一只手,却已悄悄然变了颜色。 汪大石捕头,姜子明自然是认得的。 而且还打过数次交道。 其人品行如何,暂且不说。 身为衙门里几位能办事的得力捕头之一,实力很不错。除了一套“滚石刀法”之外,比刀法更出名的,还是“大摔碑手”。 一掌摔出,能开碑碎石,威势难当。 他成名一战,是一掌打碎了长宁黄家门前一人多高的石头狮子。 并亲手把黄家血脉全部拿下。 而当时的黄家,就是他的岳家。 从此,汪大石也搏得一个“不恂私情,铁手刚骨”的美名。 每次下定决心出手杀人之时,他的手掌就会变得漆黑一片,青筋暴突,宛如蒲扇。憾凊箼 体魄也是强横硬实,普通刀剑难伤。 意料之中的,姜子明剑尖刚刚绽开耀阳,一个黑衣红袄身影,突然动了。 动如雷霆。 脊背起伏着,就到了近前,一掌打出,空气炸鸣如雷。 噗…… 闷响入耳。 姜子明面上已是露出了丝丝笑意,长长松了口气。 同时面对两位,同样是养气、洗髓境界的强手攻击……就算对手有再多的把戏,也难以逃得生天。 更何况,汪一石捕头,惯会利用憨厚老实的外相进行欺骗,突施冷箭。 这一掌受实,对方不死也得重伤。 接下来。 还不是只能乖乖受死。 …… 掌印打实,印在陈平的后心之上。 青色粗布衣衫化为寸蝶飞舞,力量穿透、震荡…… 陈平背后的肌肉筋骨,在一瞬间,就如河面一般,泛起阵阵波纹。 向着四面八方晕散开来。 他既没有惨叫出声,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声应敌。而是跟着姜子明一起,嘴角同样露出浅笑。 嗖…… 袖中黑光一闪。 姜子明剑势轮转,咻咻啸叫还响在耳边,身体已经僵住。 他的眉心出现半支锋锐黑铁弩箭,直贯入脑。 血水四溅。 “你……” 姜子明一句话没说完,翻着白眼仰天就倒。 ‘看来,无论是内气修练,还是气血武道,都有着各自的优点与缺点。 气血武道就是身体强横,体力悠长,能扛能打。 而内修武道,却是攻击极强,灵幻多变。但是,防御不太行,体魄弱了点。就连一根弩箭,也受不起。’ 陈平背后受了一掌,一口鲜血直翻到嗓子眼,又强行吞了下去,脑子里还有心情胡思乱想。 他并没有猜错。 自己进入洗髓境界之后,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分筋骨,都变得强横无匹。 受力应激而发,随时卸力化力。 就算是身后的汪捕头掌力再强,也不过算是洗髓境界而已。 硬受一掌,还远远伤不到自身根本。 弩箭射出之后,陈平看也不看姜子明的死相,后背微收,一缩一放,双肩内含,重重倒撞出去。 [老熊靠树] 他可没有白白挨打不还手的爱好。 刚刚不闪不避,以背接掌,半是想要试验一下自己如今的力量和体魄,看看与同境界的气血武道修行者相比,到底强弱如何? 另一半的原因,当然是以身为饵…… 引蛇出洞的同时,再放松对面剑法极其精妙的长风武馆弟子心情,让对方警惕下降,再暗箭射杀。 从姜子明出剑开始。 陈平已经本能性的定下计策…… 先是围魏救赵,再是引蛇出洞。 到最后暗度陈仓,攻其不备,速杀一人。 再回过头,好好收拾这位看起来憨厚老实的捕头。 这叫。 “反客为主。” 一式老熊靠树,重重撞在汪一石的右掌之上。 骨骼呻……吟,发出咔嚓细响。 在汪捕头的感受中,自己一掌落下,就像是打在钢板上,又像是打在水浪中。 触手所及,既如同钢铁般坚硬,又有流水般柔软。 以致于一掌震落,差点就错伤了手腕腕骨。 完全没有摧枯拉朽的感觉。 正当他心内大叫不妙,想要抽身后撤时,姜子明已是溅血翻倒,对方后背突然以泰山倒覆的姿态轰然碾压过来。 他来不及抽刀斩击。 只是左手加力,狂吼一声,脸上青筋根根凸出,双掌交错,一腿后踏,前弓后箭。 地面石板泥土炸碎成粉…… 此时退是退不得了。 对方力量渲泄,狂猛难当。 自己只要手腕一软,这只练了数十年大摔碑手的右掌,肯定会直接废掉。 只能左手助力,双掌叠加,从骨髓处二次发力。 筋骨齐动,向前猛推。 嘴里不忘大叫:“且慢,汪某并无恶意。” “我知道啊,你没有恶意,只是有杀意而已。” 陈平全身气血蒸腾,精气冲顶,聚力后背,化为精钢城墙。 约莫三四千斤的力量,瞬间爆发…… “喀啦啦。” 耳中只听到一连串的爆竹炸开声响。 背后一空。 他才缓缓转身过来。 就见到。 这位这位憨厚无害的汪捕头,此时已经没有了那标志性的老实笑容。 此时面色凄厉如鬼,双手弯曲断折,嘴里狂喷鲜血。 疯狂咳着。 更有黑色碎块随着血液涌出。 竟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是怎么想的,跟我比力气?明明看到我打死那两人的时候,连骨头都打得稀碎。” “我……你敢杀官差,逃不了的。” 汪捕头虽然败了,却仍然不服气。 他觉得,刚刚自己是上当了。完全没想过对方力量如此强横,体魄坚固之极,更是已然炼髓,得了拳法震荡真意。 若是早知如此,以长刀相助,从旁夹击即可。 这样一来,姜子明也不会死得那么冤枉,这一战结局如何,尤未可知。 “我就从来没想过要逃。” 陈平哧笑道。 他这时哪还不清楚,就算自己什么也不做,对方也是必然会针对自己。 其中到底有何隐秘,并不需要问得太清楚。 只要知道,这是敌人就够了。 他捡起地上姜子明掉落的青钢长剑,反手一剑就刺入汪捕头的喉咙,把对方最后的说辞彻底堵死。 再转过身来,看向张若雪。 这位千金小姐,此时已抖如筛糠,满脸布满泪水。 恐惧不可遏制的涌上心头。 后悔如同毒蛇一般,疯狂噬咬。 本以为,身为长风武馆亲传三弟子的姜一明,想要杀得此人,只是手到擒来。 更别说还有名声很大的汪捕头也在此处,对方应该不能反抗才是。 却没想到…… “田,田公子,我,我先前不是故意的,并没有想害你的意思。”张若雪牙齿打磕,“你你你你……你放心,我,小女子定然不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说着话,她还努力的露出妩媚笑容,把先前被撕开的衣襟,悄悄的蹭开了些许。 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该怎么保命。 “我不信。” 陈平温和一笑,一剑刺入她的心脏。 …… 又改名了。 《光阴之主!》 昨天改了名,大家普遍都说还不如不改。果然,改完之后,点进来看书的人更少,于是,就叫这名了。 最后版本,大家觉得好吗? 第三十二章 炼体炼气,两条道路 “不是我酷爱杀人放火、辣手摧花 是因为,这个世界,很容易把人逼成了鬼。” 陈平叹了一口气。 就他这段时间看到的、听到的以及经历过的事情来看。身为弱者,想要生存下去,的确是太难太难。 “朝不保夕”这个词,并不仅仅是一种形容。 而是真实。 自己有了一点实力,有时心中窃喜之时,也会豪情满怀,想要做点什么,改变一点什么。 也仅仅是想一想而已。 他连自己,连身边人都不一定能保护得了…… 还想做什么? 能做什么? 还是洗洗睡了,来得正经。 张若雪此人,被人盯上,在家上掳来,说起来有些无辜。 但她身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半生富养,养成了任意妄为的性子。 因为家庭关系,更是习惯了生意人的权衡利弊,有些想法,在潜移默化之下,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当陈平突然发难,把唐三两和吕喜两人生生打死,救下她的时候,估计她心中是存在一些感激的。 这一点,陈平绝不会看错。 有获救的喜悦,当然还有一丝担忧和惊惧。 惊惧可以理解。 毕竟有人在眼前杀了人,手段酷烈,真见着了,正常人都会害怕。 担忧就更好理解了。 她被“追魂手”吕喜那个猥琐的家伙,撕开衣服,任意玩弄了一小会……不但反抗不了,竟然还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如此就有些不堪了。 虽然是被吕喜用了奇奇怪怪的药物,也算是勾动了她内心的本性。 这一点,瞒不过人。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一幕情景,偏偏还落到他人的眼里。 而且,还活着。 这也正是她见到汪捕头和姜子明过来,心中大定的同时,立即反咬一口的原因所在。 “理解,我都理解,但就是不能原谅。” 陈平视线在张若雪那张微微扭曲的娇美面容上看了看,目光一闪,面容重新恢复了平静淡漠。 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是第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张若雪到了最后关头,虽然口口声声说是不会把今日的情况讲出去,但以她的心性判断,这肯定就是虚言逛骗。 该说的时候,还是会说的。 所以,此人不得不杀。 陈平可不想因为一时心软,导致自身陷入无穷麻烦之中。 从此终日逃亡,见不得光。 他可没忘记,现如今,相对官府和豪门、武馆来说,自己还很弱小。 汪捕头虽然喜欢装成憨厚老实的样子糊弄人,最后那句话,却没有骗人。 ‘杀了官差的罪名,我现在根本就担不起。’ 至于姜子明其人,双方生死搏杀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杀掉他。 也没么好说的。 长风武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以后倒是要关注一下。 ‘我从不相信,事情能够永远的瞒下去。能撑一段时间,让我成长起来,就已足够。’ 脑海春秋蚕闪烁了一会,属性面板就有了变化。 由此,陈平知道,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现在就是收获的季节。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5(中人之姿)] [悟性:3(平凡)] [劫运:4(破境)] [福缘:4(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圆满)、弹腿(大成)、七星步(入门)] [炼体:二阶(洗髓)37%] [炼气:二阶(养气)1%] ‘劫数有大小,福缘有多寡。从属性面板可以看得出来,今日这一劫,还是挺难应付的。 劫运点涨了4点之多,比阎老大那次,还多了两点。 的确,当初面对阎老大之时,他虽然身体孱弱,但有心算无心,还真没太多危险。 就算是第一次偷袭未能杀死,还有左断手一同联手对敌。 拼个你死我活,不算太难……’ ‘至于夜袭张大胡子那一战,就完全没危险了。 真正的劫数,从我决定先下手为强,又摸到他的住处发动攻击,其实已然渡过。’ ‘而这一次,面对姜子明极其精妙的内修剑法,以及汪捕头的老辣攻击……如果不是多处设计,以身为饵,并且巧妙利用对手的心理,各个击破的话,还真有些危险。’ 就算不死在这里,也得脱层皮,能重伤逃离都算不错。 侥幸的是,终于还是我赢了。 陈平目光落在姜子明身上,摇头失笑。 这家伙厉害是很厉害了,战斗经验却好像不是很多。 至少,心思不太沉静…… 生死交锋之时,还有闲心想女人。 杂念太多,死得当然不冤。 而那汪捕头,却是无关战斗了。 不论是出手时机,还是决断进退,都很值得称道。 若果他遇到的不是陈平,而是换了一个人。身在“洗髓”境界之时,没有这种强大得不太正常的体魄和怪力,他可能就会得逞了。 只能说,时也命也。 命苦不能怨政府。 人生总是充满着意外。 拼力气,竟然拼输了……败得干脆,全无二话,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饶是如此,陈平还是内腑受到震荡,差点吐出一口鲜血。 伤势不算重,并不影响战力,但终归是来到这世界之后,第一次受伤。 单凭这点,汪大石捕头,死了也该引以为傲。 以这些人的战力,劫数相当难渡,一次性给了4点劫运、2点福缘,就不足为奇。 …… 看过劫运点和福缘点。 在重新激活的“溯源夺运”天赋上面停了停,陈平目光落在属性栏新出现的[炼体]和[炼气]之上。 结合这段时间对于外界情况的了解。 他大致明白了。 自身实力所处层次。 炼体方面,第一阶段,自然是“外练筋骨皮”。 寻常人努力打熬身体,抻筋拔骨,熟悉拳法。 只要练习得法,不要伤到自己。 自然而然,就能达成“易筋”成就…… 全身筋膜连成一片,力量大增,体魄强横。在江湖不入流武者之中,就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各帮各派之中,这种层次可以当个不大不小的头目,手下管着一些人。 在官府和军中,也算是悍卒小将,数量不多…… 至于炼气方面。 陈平听花脸儿说起江湖事的时候,就听说炼气的第一步,是培元。 培育身体元气,强身健体,生出气感来。 这一步,其实也很花时间…… 并且,与气血武道比起来,前期不太能打,多数“养在深闺”,算是打基础。 真正的名门大派传承,倒也有办法加快修行速度。一般由师父手把手的引领,播下气机种子……比炼体气血武道,要走得轻松顺遂。 没有打熬筋骨那么痛苦,门槛则更高一些。 只能说,有得有失。 贫苦人家早早的就要为生活奔波,打个头破血流,争活命机会,自然不会选择炼气。 九成九走的还是气血武道的路子。 不管所学法门是否粗浅,锻练身体总没错。 练不死就行。 当然,贫寒人家子弟,没有背景,就是想要炼气,也做不到。 想拜入武馆或者门派,也没那个银子。 芸芸江湖,天下之大,练武之人,极大多数就卡在第一阶段。 真正到了第二阶段,才算是真正跨入武道大门。 第三十三章 故布疑阵,剑锋所指 气血炼体第一阶,各门各派,各家武馆,以及帮会和军伍之中,都有流传。 因为,炼体这东西,只要吃得够好,营养足够,瞎练之下,总能练出一些成就。 是典型的易学难精。 前期还是很多人能够修练有成的。 到了第二阶段,就很艰难。 不说敝帚自珍的问题,单单是修练资源,就变得珍贵起来。 需要各种陈年老药补足气血,治疗伤损。又要长年累月磨练气血和武艺……每走一步都是无比艰难。 更何况,到了这个境界,开始就有人把持功法,把一些精妙传承关窍隐藏起来,视为传家之宝。 一般人也很难得到。 即算是找到了路子,没有大笔银子开道,也是行不通。 人家脑子坏掉,才会无私传授。 教会徒弟打死师父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着。 一点也不新鲜。 所以,功法也是个问题。 不加入一些大势力,基本上学不到足够高深的知识。 就算学到了高深的知识,也不算完事。 还得忍受着龟爬般的速度,洗髓脱胎、强五脏、三次换血,逆返先天。 从而聚血丹,称宗师,算是进了三阶炼体。 这还是气血武道。 …… 炼气方面,就更加艰难了。 这门知识,一般人都没资格去学,也学不会。 没有师父指导的情况下,偶尔得到一点机缘,学到残缺秘谱。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走火入魔,直接经脉破碎而死。 与气血武道不一样的是,没传承,没教导的普通人,根本就入不了门。 这种修行路,就是典型的,入门难,出成绩较容易的类型。 再到后期,能否摸到上限,达到巅峰?与努不努力关系倒不是很大,比较吃天赋。 这条道路的第二步,就是养出丹田成湖海……行气通脉。通十二正经,破奇经八脉,捅开任督天地之门…… 目标三阶,直至逆返先天,成就真气,号称宗师。 难不难? 很难。 …… 据花脸儿说,就算是冲进宗师境界,连地榜前三十的边都没摸到。 更别说,地榜上面还有天榜。 天榜上面指不定,还会隐藏着几个不世出的老怪物。 因为,榜单不是按境界排名,而是按战绩来排,每月十五,公布榜单。 若有人隐退江湖,消失于人前。三十年不出手,则自动下榜。 这一点,花脸儿就没多说了。 可能是因为她年纪不大,家中长辈不想小家伙好高鹜远……一些高深的东西,并没告诉她。 也可能是觉得这些消息,离自己几个乞丐级人物,实在是太远。 说了也没意义。 除了修练境界,还有各种奇功绝艺的高下之分,这关系到战力强弱,不太好区分。 只能说,一入江湖岁月催……随时保证谨慎小心就对了。 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代高手就死在无名小辈手中。 闹出了阴沟里翻船的大笑话。 “我这二阶武道刚刚起了个头,这才哪到哪?” 看着春秋蚕属性面板上[炼体]和[炼气]进度,陈平沉默了一小会,才哑然失笑。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鲁先生所言甚是。 …… ‘劫运点有了4点,倒是可以提升[七星步]的层次,加快养气速度,能多多积累丹田内气。 并且,步法突破境界之后,战斗起来,速度更快,变幻更多,也不是没用。’ 这样想着,陈平无奈摇了摇头。 也是不得已。 他的[游身八卦掌]此时已然练到圆满,这门功法很好用,从前世一直伴随,花费无数年苦修。 也替自己解决了许多敌人。 先前能破得劫数,战胜姜一明和汪捕头,也多亏了练到本能演化、应激而变的拳法境界。 可是,前行无路了啊。 后世传说中,那些历史留名的武术大师们,练到最厉害的,估计就是自己如今的这个层次。 也没见谁能练到增进寿元,强脏换血,重返青春的。 ‘那么,想要沿着气血武道,继续走下去……功法的事情,是刻不容缓了。’ 想到这里,陈平又在脑海深处,那两个淡淡透明光球上面看了眼。 这是斩杀姜一明和汪捕头时,获得的光点。 也许是标记。 ‘到底选择谁,进行机缘夺取呢?’ 其实根本就不用选。 姜一明的机缘光球,很明显的比汪捕头要亮上不少。 价值肯定要高一些。 至于唐三两和吕喜,也不知道春秋蚕是嫌弃他两还是什么,连光球都没收获一个。 无论是劫运点提升功法,还是激活“溯源夺运”,都要花费时间,还需适应和修练,这里显然是不合适的。 时间也来不及。 陈平匆匆看过之后,就飞速走到唐三两身边。 他记得,这位身材矮小跟个小孩似的家伙,一身鸡零狗碎带得很多。 他有暗器。 先前自己突然发难,对方不是没想出手,而是没机会出手。 跃到墙头上时,唐三两身上已被破碎刀片射成了麻子……其右手仍然摸到了腰间革囊之中,直至咽气,也没有拿出来。 拉开革囊,陈平就看到一些透骨钉、飞刀、袖箭,还有抹了毒的细针等等。 心想,这家伙倒是准备得很齐全,不愧是行走江湖惯了的。 他捡起袖箭和长柄飞刀、透骨钉。 先是拔出姜一明眉心的弩箭,换了一支袖箭射了进去。 伤口大小刚刚好,也看不出太多区别。 又把长柄飞刀扔进张若雪的胸口…… 再用透骨钉成品字形打在汪捕头的身上,最后甩了一柄飞刀在他候间。 想了想。 陈平又在“追魂手”吕青身上摸了摸。 摸出一些刺鼻呛人的黑色毒粉,向着空气中洒了几把,沾到姜一明几人的身上…… 好好的处理一番现场,并在唐三两和吕喜身上,拿剑刺了几剑……陈平才拿着搜出来的三张一百两的银票,数十两碎银,转身就走。 银票是在姜玉明身上搜出来的,这人还是挺有钱的。随身就带着大额金钱,腰间挂着明黄暖玉,家境想必很是不俗。 可惜的是,有些东西,太过显眼,不太好动。 比如,姜一明的腰间黄玉,张若雪的碧玉簪子……陈平连碰都没碰一下。 包括那镶着字迹的精钢宝剑,陈平也都没有拿走。 一番布置之下,回首看了一眼,脑海之中进行案情重演。 这既是刀伤、剑伤,还有暗器伤的,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事情是这样子的。 几个恶徒掳掠张家独女,欲行不轨。 捕头汪大石、名门子弟姜子明仗义相救,紧追而来。 双方发生冲突…… 接下来,就看前来查案的捕头,是不是眼力高深,实力强大了? 陈平倒是希望。 来的人越强越好,眼神越厉害越好。 推理越强越好。 如此,也不枉自家一番布置。 ‘我就不信了,捅了这么大的漏子,七色堂还能一点事都没有。’ 陈平出了院子,拿袖遮面,一溜烟跑到街上,怒吼一声:“长风武馆,欺我七色堂无人否?异日再来见个高下。” 声震长街…… 行人皆惊,一时慌乱起来,齐唰唰转头望去。就见到一道人影嗖的一声,钻入巷子之中,消失不见。 很快,就有人好奇过来。 进入院中。 惊呼声响起。 …… 陈平穿过几条巷子,又变得一蹶一拐。 他披散着头发,依着左断手描述的路径,直往双桥街海棠院而去。 常三思就住在那里。 ‘如今,唯一的破绽,就是常三思。 他知道我的行踪。’ 第三十四章 抽丝剥茧,锁定真凶 随着陈平离开。 街道众人被惊动。 终于,有人发现了小院里的凶杀事件。 立即有人报官。 更有人认出了几位死者身份,顿时,就如捅了马蜂窝。 过不多久,清寂孤冷的破败小院之前,已是车马喧喧。 衙门捕快到了,长风武馆馆主“七星落长空”高岳到了,隆昌商号的张世荣也到了。 “雪儿,我可怜的雪儿。” 张世荣趴在自家宝贝女儿的尸身之上,哭得老泪纵横。 他年近花甲,须发花白,面容清瘦,看起来不像个锱铢必较的商人,反而像是满腹诗书的老儒生。 此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跟寻常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四十多岁的时候,张世荣才生出这么女儿,自然是捧着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平日里当做心肝一般的疼爱。 当他听说女儿被掳的消息之后,倒也没有乱了方寸,认为贼人多数是为了钱财,事情还可挽回。 还没等他调齐府内护卫,再请高人援救。 就听到女儿已经身死的消息。 这让人如何接受得了。 “只要为小女报得此仇,我张家愿出三千两黄金。” 哭了一会,张世荣强抑悲痛,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 “出手之人不止[铁鹞子]唐三两和[追魂手]吕青两人,其中另有高手。他们两人也没那本事,杀得了小徒和汪捕头。” 与张世荣神情截然不同的是一个身材健硕高大的中年人。 眉间有着深深的皱纹,长脸刚硬如同刀削,背上负着长剑,腰杆挺得笔直。 此人正是高岳,一派高手气度。 只是一眼扫过,就判断出当时情景。 他面上神情微带冷漠,似乎对自家徒弟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并不算太过在意。 但只有细心的人,才能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深深痛惜。 姜腾身为长空武馆三弟子,从八岁开始拜师学艺,十年过去,艺业有成。正准备打下一番名声,却没料到,就这么死了。 “放心吧,世荣兄,他们不会白死。” 说完这句,高岳不再多言,只是转过眼看向旁边两个捕头。 左边一人正在细细查探地上足印,以及血迹溅射的方向。一双柳叶细眉紧紧皱起,眼中全是化不开的疑惑。 此人名唤卓云飞,是道门混元剑派嫡传弟子,身为混元七剑之一,不去闯荡江湖,反而加入了六扇门。 按他的话说,自己是历练红尘,磨练心性,并不是为了金银和权力。 此人长相奇异,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句娇美。 细眉凤目,面容清秀柔和…… 但他并不是女人,而是男生女相。 往日里,就算是衙门同僚,都难免暗地里多说一些闲话,颇有龌龊心思。 这让他很有些恼火。 很少交朋结友。 感应到高岳的目光,卓云飞抬头苦笑,“师叔,目前能看出的,只知道这第三位凶手,力量强横,体魄惊人,精擅一手暗器功夫。还有,身法应该也不错。 从现场交战痕迹来看,此人修为境界并不算太过高明,最多与姜师弟相仿,以至于不能正面迎战,反而迂回转进。 不过,能在如此不利形势之下,在汪捕头和姜师弟的联手攻击之下,反杀成功,其人心计堪称恐怖。” 他是想到了一人,却认为不太可能。 只要那家伙没有失心疯,就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掳掠张家千金的事情,他还敢做一做。因为,张家虽然豪富,家里养着的护卫,却也算不得十分厉害。 商人只是商人而已。 但若说对方胆敢杀死兴庆府捕头,还敢杀死长风武馆的亲传弟子,那就是脑子真的进了大水。 高岳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本山近年出了几位了不得的后辈……听说师侄修习的是太阴心经,最是能够感应气机,不知,能否追踪到凶手的下落?” 他因为一桩公案,壮年下山,另辟基业…… 在兴庆府繁华之地,开设了一家武馆,办得好不兴盛,在江湖上也算是很有名气。 因为出身的原因。 对这位同门师侄倒是更高看几分,清楚对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外相之下,其实有着独到本事。 “问题是……此人出手凶狠,心计和武功非同小可,按理来说,气机应是十分强横。 但是,我却没有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气机泄露,似乎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来过。” 卓云飞疑惑就在这里了。 “牵丝戏。” 旁边一个身形圆滚滚的捕头拍了拍脑门,满脸恍然大悟。 “应该就是牵丝戏了,此功藏阴聚阳,气如牵丝,敛息潜形,偏又最是擅长磨炼体魄五脏…… 我就说嘛,既然唐三两和吕青在此,那么,他们身后的常三思也绝对脱不开干系。 那老梆子最攻心计,平日里遮遮掩掩的,似乎实力不算太高。 但我还记得,当初他刚来兴庆府那会的事迹……他拿手功夫,正是牵丝戏。” 这捕头身形矮胖,满面笑眯眯的,长得像弥勒似的,是兴庆府三大捕头之首,[滚地龙]陶方。 这个外号,一是形容他的身材,很是圆滚; 二就是说的他的拿手本事了。んttps:// 陶方精擅一套[地斩刀],把一套江湖三流武学,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十分难缠。 由于功法的原因,平日里恨不得走起路来,都是滚来滚去的。 性格也是极好,基本上不得罪人。 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捕头之首。 还有,他这名头,之所以被叫响,是指他遇到高手了,就连滚带爬,逃得飞快…… 兴庆府知府都过了三任,他这个捕头还当得稳稳当当。 可想而知,这滚地功夫有多厉害。 “常三思有这么强?” 高岳眼神微厉,一丝杀机不经意间弥漫,让人心中发冷。 “我也不知他有多强……八年过去了,他基本上没在人前出过手。 只是,八年前,他曾经拦住一辆冲出城门的马车,救了一众流民。 当时双马奔腾,他一只手就拦住了。袖底飞针如雨,毙杀慌不择路的黑风山三位当家。 因此,被七色堂收罗麾下,直至如今…… 此事发生之后,常三思[一臂挽双马,掌中藏剑,剑底飞针]的美名,还传扬过一阵子,此人深懂蹈晦之道,非易与之辈。 当然,若是高馆主亲自动手,自是手到擒来,杀之如屠鸡狗。” “那还等什么? 事不宜迟,不管此事是否他所做下。擒下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高岳冷然道。 第三十五章 功亏一篑,险死还生 七色堂这个组织,近些年来,做事越来越有些过份了。 与早年间创立之时,四处救助平民百姓、杀贼人、扶孤寡的行事方式再不相类。 名声败坏之后,官府也不是没想过对他们下手,可却发现,对方已然势大。 手下七个堂口加起来,势力遍及兴庆府各县各乡,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手下。 此时再想对付他们。 就如同老鼠拉龟,无从下手。 单单不说别的,若是逼得急了,有人振臂一呼,很可能会掀起一场小型叛乱。 到时候,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过,如高岳所言,只是针对于堂口一个中层头目,倒也没甚妨碍。 更何况,师出有名。 …… 到了双桥街。 海棠院很好找。 街道尽头,一片花树连绵的大宅,看起来与四周的低矮平房,有些格格不入。 不得不说,这就是一个讽刺。 明明青字堂是出身于流民乞丐之中,手下也多为苦哈哈,都是吃不饱饭的百姓。 可是,青字堂香主和副香主等人,却是住着豪宅,赏赏花,看看月,过着奢侈生活…… 此时天气回暖,南方的海棠花树开得更早一些,有些树上已经结出了花骨朵儿。 陈平远远看着,一点点极淡的清香随风传来,心神一振。 到了这里,陈平更加谨慎。 身形歪斜着,脚下一蹶一拐,缓缓靠近院落。 就像街道上面随处可见的乞丐。 闪身进入小巷,伸手一搭,身体轻盈跃入院墙。 陈平还没想好,是不是擒个下人,问询常三思的下落……鼻子微微耸动,就闻到饭菜香味和陈年佳酿的醇香。 看看天色,此时已近午时。 ‘也不用多问了,循着这酒菜香味找去就行……’ 陈平眼神一动,借着树身廊柱,脚下无声,快速靠近。 他曾听左断手说过,常三思平日里的生活,颇为讲究。 奉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养生至理。 鼻中闻到的酒菜香味极浓,令人食指大开,一般人根本就吃不起…… 很可能,他就在那里。 只是窜出百十步距离。 陈平轻咦一声。 竟然看到,左断手。 ‘他竟然也进了院子,不是说在外围打探清楚消息,然后直接去城北等着?’ 左断手不但深入了青字堂的大院,而且,还在杀人。 他神情冰冷,身形微微低伏着,手中黑铁短刺滴着鲜血,如同一匹雪地里独行的饿狼。 双眼嗜血,眼珠通红。 嗤…… 他身形一扑,舒展开来…… 手中短刺向前一刺,从背后刺死一个青衣持刀壮汉。 脚下不停,往前踉跄半步,短刺微抬,在另一个青衣壮汉刚要张嘴大呼的同时,刺穿了对方的咽喉,斜斜入脑。 ‘他想做什么?竟然如此冲动?’ 陈平心中暗叫糟糕。 左断手的出手的确是快捷凶厉,一般人看着,几乎连短刺出手的影子都看不见。 虽然他的体魄不见得很强,气血也不见得很旺盛。 但却另辟蹊径,把一式刺剑,练到惊心动魄的程度。 似乎把生命和灵魂,全部融入一刺当中…… 在陈平看来,对方这一刺,虽然现在还有些稚嫩,各方面都稍显不足。 但如果一直这么走下去,再把身体练得强横起来,最后很可能变成一柄极其凶厉的杀剑。 独臂仿佛不再是他的软肋,反而变成了优势。 ‘不过,也太小看七色堂了。’ 在左断手连杀两人,还要前冲之时,陈平心中已经感觉到不妙。 丹田处辛苦积攒而来的几缕内气灌输到双腿之上,全身气血瞬间如同火焰焚烧起来。 右腿肉眼可见的涨大,身体变得轻灵。 陈平脚下一动,化为离弦劲箭……嗖的一声,就到了左断手身后。 伸手拖住他的后领,尾指按压颈椎,让这莽小子身体僵了一僵。 同时,身形一转,头也不回就往来路奔去。 衣衫破风,呼呼巨响。 这时越快离开越好,顾不得遮掩身形。 ‘打草惊了蛇,再想杀常三思是不可能了。’ 陈平如今感应力极其敏锐。 早就感应到了那杯盘响处,两道强盛至极的澎湃气机。 那不是常三思,比起常三思的气息,还要强盛许多许多倍。 一人热意如火,一人冷如寒冰。 在左断手出手杀人的当口,这两股气机猛然一涨,迸发杀机。 这也是陈平立即放弃原计划,救人转身就走的原因。 “是谁?” 厅内一声金属摩擦般的冷酷声音传入耳中。 一点金光呜呜啸叫着,如流星锤般,破风袭来。 陈平身形虽然快捷,那道金光却是更快。 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后发而先至,直击背心…… 他心脏狂跳,脑海中警惕之意大起。 百忙之中,斜斜反转身体,一掌拍落。 “嘭……” 陈平全身剧震,左手五指微微后缩,掌心酸麻。 身体也被这股震荡力道,震得微微酸软了半秒。 同时,丹田之中最后一缕内气用光,身形再次加速。 呼…… 跃过院墙,穿过小巷。 左绕右绕,没入人流之中。 过了好一会,陈平才停下身体。 躲在一片民房的阴影处,把左断手放下。 抬起手掌一看。 就发现,一个极其精美小巧的金色酒杯,已经深深的陷入自己的手掌手骨之中,血水淌出。 到了此时,他的左手手臂仍然有着一丝酸麻。 想必是筋骨也被酒杯上面狂猛力道震伤。 “只是用不算太过坚硬的酒杯,隔着数十丈远,竟然追上我的身法,还震伤我的手掌,这人是谁?” “是董尽忠,他那嗓音十分独特。” 左断手此时低垂着脑袋,不太敢抬头看向陈平,声音倒是平静了下来。 只不过,眼中血丝仍然密布,面色十分不好看。 “董香主?” 平日里在街面上,对七色堂青字堂的这位香主,陈平早就已经如雷贯耳。 普遍传言,这位一身功夫极为厉害,很可能达到洗髓、换血的境界。 这时感受过金杯一击,陈平简直无语。 市井传闻东西,往往是靠不住的。 却没想到,以讹传讹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真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董香主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洗髓、换血,甚至就不是走的气血武道的路子。 刚刚附着在酒杯之上的气劲极为强横……只是触及,就有凌厉穿透的力量,直往手掌手臂穿过,向着心脏进发。 若非陈平体魄极为坚韧,力量远胜常人,又及时运用洗髓震荡法门,消弥气劲。 指不定,被这金杯一击,直接被震破心脏,当场身死。 ‘这股力道,感觉起来,比姜腾附着在剑上的力量还要强上数倍。 肯定不只是养气期,有可能是通脉境界,也不知是否已然贯通了十二正经? 应该不会,若是贯通十二正经的高手。他也不太可能窝在七色堂做一个香主……建立一个小型帮会,做个帮主都够了。’ 陈平心头腾起阴云。 这样就不太好办了。 本以为,凭借自身如今的实力,在兴庆府地面,不说能横着走,谨慎小心的情况下,保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董尽忠的这一击,却是让他明白。 就算是这小小的兴庆府中,自己仍然是个菜鸟。 万万大意不得。 “说吧,为何跑到海棠院去杀人,不是让你们先藏起来吗?” 陈平有些不解。 又有些忧愁。 本来准备悄悄的刺杀掉常三思那头老狐狸,把自己杀人的事情彻底掩盖下去。 只要拖得一些时间,就可远走高飞,换个身份,再藏起来慢慢发育。 结果呢? 再想要对付那头老狐狸,是想也别想。 麻烦大了。 “小鸳,就是被他们带走的……我看到了眉姑与黑豹他们。” 左断手眼中又腾起杀意。 “眉姑又是谁?” “是一个眉毛断掉半边的中年女人,身体很瘦,很凶……我曾经亲眼见到她拿着鞭子抽打那些女孩。先前,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应该是赤字香堂庄红衣的手下……” 也许是因为坏了陈平大事,心中愧疚,左断手再不隐瞒,把藏在心里的一直不说的故事说了出来。 当日在雪原之中,他杀尽流民凶徒之后,四处打听妹妹的踪迹。 知道,曾有那么一支商队,装载着从流民堆里挑选出来的小女孩,缓缓向南。 他顺着车辙痕迹,一路追踪……憾凊箼 过了没多久,路上就见到那俩马车。 追来的当然不只他一个,有些人冲上去,很快就死了。 有些人一直吊在后面,不敢动手,只是寻找机会。 多数也被眉姑和黑豹等人反扑过来袭杀掉。 左断手机警…… 心知打不过,就一直没出手。 他又不愿意让自家妹子脱离视线,东藏西躲的一直跟了三日,直到跟进兴庆府城。 到了这时,又累又饿,晕了过去。 然后,就遇到了陈平原身,那个爱做好事的小伙子。 被救,做乞丐…… 后面发生的事情,陈平都经历过的。 也知道左断手一直在寻找,一直没找到自家妹妹的踪影。 因为,他并不知道,那批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以是哪个势力中人。 问都没法问。 第三十六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为何你以前能忍,如今又不能忍了呢?” 陈平叹了一口气。 左断手的确是个讲义气的小伙伴,平日里为了自己这个小团体也是尽心尽力,搜罗消息。 算是给自己帮了不小的忙。 尤其是,陈平并没有忘记…… 那一夜,自己察觉到危险,趁着月色出门,先下手为强的去杀张大胡子等人。左断手这小子,还跟在后面,想要一起战斗。 不管他的实力够不够强,这份心,其实很让人感动。 但无论如何,再怎么讲义气,再怎么能干,如果性子一直这般鲁莽,我行我素的不顾后果,那就不太适合再聚在一起。 迟早有一天,他会害死自己,很可能还会害死同伴。 左断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以前我已饿得头晕眼花,看到那些人的身手,自知不敌。紧紧跟在后面,也只是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看看能不能把小妹给救出来。” 结果…… 自然不用再多说。 当你心中有了忐忑的时候,事情往往都只会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别说没救到人,还把妹妹还跟丢了。 若非遇到好心人,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早就饿死在了街头。 左断手顿了顿,又道:“这次,在海棠院外面,我本来也没想过要进去。只是躲在一边偷听着,听那些人说起什么[上元灯会]、[大功告成]的一些只言片语,还看到了董尽忠与庄红衣两人走在一块…… 常三思和花豹、黑狼等人,也陪同在一旁,应该暗中在商议着什么事情……因为离得太远,具体情况没有听清楚,但却看到了一个人,不对,是一群人。 那眉毛断了一截的中年女人,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跟在身旁,从几辆马车下来的还有七八个女子,全都黑布罩头,被赶猪崽一般的赶到了厢房之中。 中途,还隐约能听到抽泣声……” ‘原来如此。’ 成年人的崩溃,也许只在一瞬间。 更何况左断手这么一个半大小子。 他以前能够隐忍不发,只是在心中存有一线希望,希望对方会疏忽,让自己寻到机会。 当然,也是因为那时身体极度虚弱,饿着肚子又没有力气拼斗…… 而如今呢? 这段时日,他吃得好睡得好,每日里还苦练剑法。 一剑剑刺出,苦练数千上万遍,全身力量贯通,自觉实力强了不少。 再加上,在海棠院中,突然看到了仇人,也看到疑似小妹的女子,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要么,把小妹救出来。要么,就拼了这条小命。就当那日没从荒原中走出,死在了狼吻之下。” 左断手伸出双手,紧紧捂着自己被风霜割出一些血口的粗糙黑脸,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就如受伤野狼。 看到这样的左断手,陈平又叹了一口气。 想当初,二十二岁的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看到那曾经说过山盟海誓的女孩,就那么静静浮在井水里…… 已经泡发的身体,变得再也不认识。 那一刻,是不是有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和可怜。 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怒拔剑,把这世间污浊,斩杀个干干净净。 陈平是这样做的,以至于命运从此调转了个方向,从此一头扎进了腥风血雨之中…… 而左断手,也是这样。 他再能忍,到了某一刻,就再也忍不住了。 那一刻,自身的安危,成功或失败,全都已经不重要。 只能出手,也必须出手。 否则,就算活着,他也必将成为一具会吃饭、会拉矢的行尸走肉。 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毕竟只是十六岁。 是青春如火,意气冲天的年纪啊。 “还记得那晚,咱们打死阎老大之后所说过的话吗?”陈平轻声问道。 “同进退,共生死?”左断手抬起头,眼中突然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只是一瞬间,又变得微微灰暗。 敌人太强了,自己这条性命轻贱得很,可以不顾生死,却不能把别人也拉入火坑之中。 “不是,你说过的,你的命,卖给我了。这还没多久,啥事也没干就死掉。这笔生意,我岂非血本无归。” 陈平笑着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想那么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没机会,不等于以后没机会,活着才有一切可能。” “是,七哥。”左断手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陈平没有责怪他。 也不忍心再多说一些什么。 鲁莽冲动是一种性格缺陷。 但是,当自己有那么一天,凡事权衡利弊,畏首畏尾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老了。 人生匆匆百年,总是算计太多,其实挺没意思的。 ‘四处掳掠女子,图谋甚大,若说背后没有一双黑手操控着,我肯定不信。’ 从左断手的描述之中,陈平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七色堂的部分组织架构与分工。 青字堂掌管流民和乞丐、小偷小摸之类的,这无疑,是专注于情报收集的部门。 当初几人看看危机来临,想过许多办法,唯独没有想过的,就是逃出城去……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青字堂眼线遍布兴庆府,他们几个这般显眼,又找不到帮助的人,肯定是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发现,更何况出城。 没出几里,就会被人捉住。 以青字堂那么多人搜集情报的效率来看,或许会有延迟,但绝对不会搜查不到。 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比起官府还要有效率。 而赤字堂呢? 看那庄红衣的手下眉姑的做派,这应该就是专司拐一卖一女子的一个组织。 其麾下说不定还掌控着一些青楼,技馆…… 最出色的女子,还有可能是送给达官贵人。 里面的水很深。 巴结上层,就会结出一张无形大网…… 这也证明了一点,想要让官府出手来对付他们,希望还是比较渺茫的。 就算能破坏他们的一次两次计划,七色堂的根本,仍然不会受损,只会越来越壮大。 除了知道的青字堂和赤字堂之外,是不是还有黄字堂,绿字堂或者紫字堂呢? 他们又各自负责哪个方面? 是单独在兴庆府活动,还是向着其他州府延伸? 想起前世历史故纸堆里曾经描述过的一些旧事,陈平差不多心里有数了。 这样的组织,留着简直就是祸害。 没有见着,自然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但是,这就在自己眼前,就在自己身边。 实在忍不住,想要动上一动啊。 第三十七章 安全屋 看不惯终归只是看不惯而已。 世上看不惯的事情太多,有些时候,还是得权衡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去管? 以卵击石,非智者所为。 到时卵破了,石头还在,那就有些搞笑。 所以,就得先好好发展自己,修练强大起来才是正经事。 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想什么都是大梦一场。 …… 中午时分。 陈平和左断手赶到府衙旁边的一所民居的时候。 花脸儿和葵花兄弟已经到了。 几人大包小包的,就连生活物品都已经携带了一大堆,的确是有着搬家的样子。 花脸儿没有闲着,见到有人进来,只是抬头,甜甜的叫了一声“七哥”,自顾自的进了厨房。 饭菜是在酒楼买来,只是已经冷掉,稍稍加热一下就可食用。 倒是[气血散],却是需要煎熬半个时辰,把药性全都煎发,趁热喝下行功。 这东西颇为耗费火功,不得不找个隐蔽住处,暂时安定下来慢慢熬。 陈平还注意到,小凳子此时也没有闲着,正拿着一只绘成龙形的麦牙糖块,逗弄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两个人鸡同鸭讲的,倒也聊得欢快。 小桌子站在一旁,就有些尴尬,看到陈平的目光望过来,他眼神微微闪缩。 “小孩怎么回事?” 陈平可是记得,当初自己定下的应变措施之中,就做了狡兔三窟的谋划。 一旦遇到危险,几人立即撤走,中途寻找不太显眼的民房,给点银子,暂时安顿一下。 到了傍晚,快要天黑时,就立即赶到“安全屋”。 之所以这般计划,是因为兴庆府如今风声鹤唳的,又要防着海寇上岸,还得防着北周细作,大部分时候,采用的是宵禁方略。 就是到了晚上,街道上面,不许闲人游走。 自己这些人,只要赶在天黑之前,逃到“安全屋”,基本上就能保证安全。 无论是哪个势力,想要发动人手,大肆追捕,都不可能在晚上行事。 中午的临时落脚民房,也是事先挑好的,属于那种别人怎么也想不到的地盘。 比如此处,前方转角三百米处,就是县衙捕快房。 七色堂再怎么势大。 就在衙门旁边,总归是要收敛一点的。 他们搜不到这里来。 在小院杀了人,又经过多番布置之后。 陈平心中虽然安稳了一些。 却仍然不敢百分百保证,消息不会走漏。 所以,得多留几个心眼。 防止被人盯上,顺藤摸瓜,直接找到自己头上。 这种躲躲藏藏时候,小凳子竟然有心逗小孩玩? “是此处房东的儿子,本来给了那房东夫妇二两银子,说好只是借住一宿,明日就离开。 却不料二弟突然开口说再多给一两银子,他喜欢小孩,让虎头陪他一起玩石头弹子……” 说到这里,小桌子脸色都红了。 有这么一个弟弟,就有些丢脸了。 多大人了,还玩石头弹子。 “那房东答应了?” “能多挣钱,怎会不答应……” 小桌子满眼茫然。 “小桌子啊,当初你们兄弟自荐去靖海王府,应该也你弟弟出的主意吧?” “是啊。” 小桌子笑着笑着,脸色就变得微微苦涩,当初想得有多美好,后来就有多失望。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于是。 陈平差不多确定了葵花兄弟两人的性格。 小桌子其人稳重,办事牢靠。 而小凳子却是爱走偏锋,行事颇有些不择手段。 ‘这哪是喜欢与小孩玩石头弹子,明明是防着那房东夫妇呢。’ 永远不要把人性想得太过美好,也永远不要去试探人心。 小凳子年纪不大,却已经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想到当日破庙那会,小凳子看到机会,拿起砖块,硬生生的补上几砖头,把那高瘦个子活活敲死的疯狂。 陈平心想,这小子其实也是一把好刀。 只可惜,出身太过微寒,连上进的路都没找到。 只能随波逐流,活着一天算一天。 这是时代的悲哀,无关人品和才华。 看到小桌子还站在身边不离开,想说什么又不太好说的样子,陈平心下奇怪:“可是有什么疑惑?” “也不算疑惑吧,只是有些担心。” 小桌子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着的花脸儿,压低了一点声音,小意道:“先前咱们收拾好东西,离开租屋,途经翡翠阁的时候,花脸儿进去了一。,说是要与欣怡姐姐讲些曲子的事情,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她就出来了,倒也没有耽搁太久。” “可有什么变故?” 陈平眼神一凛。 以小桌子的稳重而言,如果没有什么发现,不会这般偷偷的说。 花脸儿顺路去翡翠阁走一趟,陈平其实事先也知道。 听她说过,那位精擅音乐的花魁出手实在是敞亮得紧……三首词曲没学完,九百两银子,已经陆续给了。 花脸儿甚至连第三首的曲谱,都还没写出来。 单是撰写词曲,倒也不难,按曲子音调直接写下就是。不过,涉及到“宫商角徵羽”音调长短,音韵、唱腔诸多复杂的东西。 就有些繁杂。 花脸儿做事周到,因为“欣怡姐姐”对自家挺好的,不太好意思坑了对方,就想要把自己的所有体悟都写上去,还要以对方看得懂的方式详细描述出来,就有些耗费精力。 据她所言,这既是对“欣怡姐姐”的回报,也是对七哥的词曲的一种尊重。 胡乱学去,胡乱唱来,没得辱没了此等绝妙好词。 这种做法,多多少少,就有些“强迫症”的味道了。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疑,在花脸儿从欣怡姑娘的潇湘苑出来的时候,我见到有一个青年公子躲在帘幕后面看了好久,还与妈妈桑问了几句。 那人面色沉重,似乎是有着什么惊人发现,见着我在望他,公子哥有那么一刻,目光想杀人……” “竟有此事?” 陈平一下就慎重起来。 小桌子虽然苦读诗书,对江湖中人所修武道并不算了解。 他说公子哥目光想杀人,并不是对方真的要杀人…… 估计是对方某一刻心中存有恶意杀意,一时来不及掩饰。 泄漏出来之后,给普通人的造成一种心灵震慑的效果。 武者交锋,言语、目光、以及心念,全都是杀人的东西。 后世也曾经牵强附会的加之以“话术”、“目击”、“信念”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目。 归根结底,就是杀意的外在表现。 意之所至,心之所想,呈现出来的表象。 “这么看来,翡翠阁也不能再去。” 陈平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也只能如此了,就算是对不住欣怡姐姐,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花脸儿端着两大盆肉菜出来,听到了话尾巴,跟着有些无奈的答道。她两道细眉紧紧皱起,神情怔忡。 其实她先前也感觉到了,离开的时候,有一道目光,从里面望出,令人如芒在背。ganqing五.com “可是想到了什么人?想要对你不利吗?” 陈平问道。 “我怀疑,是家中的一些糟心事。这事暂且不说,烦得很。七哥快吃啊,等会还有[气血散],快快提升实力吧。把那些坏人,全都打得落花流水。” 花脸儿心大。 明明上一刻还在忧虑,下一刻已是元气满满。 握着小拳头喊了一声,就拿起竹筷。 爬到椅子上坐没坐相的趴着,在碗里找着排骨里的软骨头来吃,她最喜欢咬得“嘎吱”响的感觉。 这没心没肺的样子。 陈平看着,心里升起一丝柔软。 笑了笑,坐到桌子上,不再去考虑风风雨雨。 只是想着,吃过饭后,趁着此地安稳,劫运点还是得用掉,不能再积累下来。 虽然气血武道进一步的修行功法还没有……但如今局势不太好,提升七星步境界,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实力增强一点,也能多些应变手段。 至于福缘点,也必须使用了,就选姜腾。 此人实力境界算不得很强,但那套剑术,却是太过惊艳…… 陈平自问,就算自己力量增长神速,体魄的强大速度也有些不象话,真的公平一战,还真的不一定能压下对方。 或许,利用“溯源夺运”,能从这小子的身上获得一些什么。 天黑之前,还要去城北的“安全屋”,希望一路平安,不要出什么意外。 第三十八章 小白脸,卧底 每逢大事有静气。 虽然刚刚经历过被陷害,反扑杀人接着逃逸的惊险过程,陈平还是很快就平息了心情,摒除杂念。 匆匆吃过饭后,再服了[气血散],感受到髓血生成,身体燥热,又拉开八卦掌的式子,慢腾腾的画圆,把身心调理到最佳状态。 这时,才与几个小伙伴说了一声,进了里屋,关起门户,意念落到“春秋蚕”那白净软绵的虫身之上。 蚕宝宝似乎感应到了宿主的关注,隐隐传来一点兴奋孺慕的情绪,轻微动弹了一下,属性栏弹出。 “溯源夺运。” 首先,还是得看看,这福缘点到底能给自己得到什么好处? 上一次,从阎老大过往经历之中,得到了金银和手弩。 不得不说,这两样东西,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无论哪一样,都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若是没有大笔金银,就不会有气血散……不能这般全无节制的大口吃肉,大口喝着补药伤药,自己的实力至少要比现在弱上几倍。 这种情况下,遇到常三思暗中派人下手谋害,简直就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那还不成为待宰的鸡鸭? 事实证明一点,福缘点很有用,“溯源夺运”这个天赋,不管所得到的好处是否真的珍贵,但的确是可以改命。 夺运改命,能改变当前不利局面。 希望这次也不例外。 光影微闪。 4点福缘悄然燃烧,一股奇异波纹笼罩,陈平眼前一花,就感觉又换了个地方。 这次,视角再不是飘在高空看着。 而是有血有肉,五感全在。 甚至,还能细微的体验到一些情绪。 心脏“呯呯”跳动着,身上汗出如浆,假山石头虽然冰冷,但身下的女体却是那般的柔软温热。 “三师兄,小妹不行了,你就饶我了这遭吧。” 一个女声软声恳求。 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 是鼓励呢,还是真的害怕了。 这一点,就连有着前世经验,见多识广的陈平在,一时半会都没有分辨清楚。 ‘真是离了个大谱。’ ‘春秋蚕的机缘夺取法,那可真是荤素不忌啊。 这次竟然是附身在三师兄的身上,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 除了并不能操控这个肉身,就像这具身体就是自己的一样,甚至,连血液的流动,气机的运行,都感应得一清二楚。 更别说,这种短暂的欢愉,身体的疲累……” 三师兄,当然是姜腾本人了。 如今的陈平就附在他的身上。 当日在那破旧小院之中,他还以为这姜腾是个热血青年,为了救援心上人,不顾风险,一往情深。 现在看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小子原来并不简单。 还只有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与门中师妹共参极乐大道了。 简直是个花丛老手。 那么,表现在外人面前的,可能就是装的。 他疯狂的追求张若雪,那是“有所求”。 这样的话,机缘在哪里呢? 陈平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得到那剑术传承,学会长空武馆的镇馆绝学“七星落长空”。 就算是姜腾年纪轻,境界不高,学得不全。再怎么不济也该学会两三式……对自己来说,也够用了。 至少能补全一些短板,增强攻击力。 这赤手空拳的,遇到兵刃强大的高手,总是很吃亏的。 却没想到,这次的“溯源夺运”竟然给了自己来上这么一出。 “嘘,师父来了,噤声。” 月色溶溶。 光影交错之中,陈平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感受到一身冷汗都出来了。 然后,自己就出了假山石洞,胡乱整理好剑衫,缓缓靠近,悄悄的探头望了过去。 只见树影晃动间,一个身形高大腰杆挺得笔直的中年人,正在面授机宜。 而在他的对面,是一位年约十七八岁,面如冠玉,神清气朗的青年。 这青年长得俊秀,身形却与面相大相迳庭……看上去,一身腱子肉鼓鼓囊囊,气血强横,体魄极为高壮。 这体型,这长相,一看就是深闺怨妇最钟爱的极品啊。 披上银甲,放到战场上,持枪冲阵,就是白马银枪赵子龙。 见着此人,就连如今不能操控身体的陈平,也忍不住在心里喝了一声彩。 然后,他就感应到心中传来一阵阵的嫉妒与怨毒,不用问了,这是姜腾的心声…… 他肯定是以为,这三更半夜的,师父高岳把这人叫来,是暗中传授绝招。 “辰儿,这十七年来,我不让你居住在武馆,一直让你深居山林苦练体魄,磨练体魄,更没有教你七星剑法,可会怨我?” 高岳轻声问道。 “怎么会?义父救孩儿于水火之中,更是杀尽山贼,替孩儿报了血海深仇。这些年还不辞辛苦的日夜教导,如此大恩,没齿难忘。” 青年哽咽道:“我顾辰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敢有半点背弃之心。请义父放心,那混元金身法,孩儿一定能拿到手中,亲手奉上。” “好孩子,当年本山剑罡同流,镇派宝典七星混元真经,让四方垂涎。五代祖师天才绝艳,一手剑法神乎其神,威能浩大,更是能摧山断岳,令天下英雄侧目。 元贞三年,三代祖师与法相宗十方老和尚战于云山之巅,一剑断山,斩破老和尚的明王法相,登上天榜榜首,一时风头无两。憾凊箼 可惜盛极而衰……谁能想到,二十年后,修习七星剑的长辈,竟然会与修行混元金身的长辈们,自个儿打了起来。各执一词,都称己方为正统,以至于血流成河,门派也分崩离析。 为师在那一战之中,也是险死还生,匆匆逃往山下。说得不好听,这是怕了啊。” 月光之下,高岳眼神怅然,有追忆,有遗憾,有不甘…… 不过,这种负面情绪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高岳长吸一口气,又道:“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年的罡极流修混元身的韩无伤,竟然也下了山,还在兴庆府开了一家混元武馆,你说可笑不可笑? 堂堂掌门之子落到如今这个场面,开个武馆也是名声不响,手下弟子更是个个不堪。混元金身法落在他的手里,实在是明珠暗投了。” “义父是想……” “你是生面孔,这一次出山,直接拜入混元武馆。韩无伤脾气虽然又臭又硬,不太好打交道,更不会轻信于人。 但是,此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对门派血罡一脉的修行法,极为尊崇。 对身体强健,天赋异禀的弟子极为看重……你不去则已,一旦上门拜师,定然能得传衣钵,成为亲传。” 第三十九章 七星步,提升 “既然韩无伤把混元金身法看得很得,那么,必然不会轻易传人,就算传授,也会留着最关键之处……除非,除非……” 顾辰面色犹疑。 “除非拿到混元金身法的原本秘谱对不对?”高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别急,还有一个消息,你不知道,那韩无伤对自家独女韩小茹百依百顺的,十分疼爱。 而偏偏这位小姑娘,却是特别喜欢追逐一些容颜俊秀、实力高强的名门侠少。 听说,她还写了个本子,把江湖中年轻俊杰列入其中,更是与别人为了争论谁更英武,谁更强大打过几场。” 顾辰脸色大变,他终于明白了,义父选他过去,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长相俊秀。 得到秘籍…… 他脸上现出些微挣扎,转眼就平静下来。 高岳叹了一口气:“你也不要觉得委屈,这门混元金身法,修到极处,力量无有穷尽,身体坚固难伤。 韩无伤还只是练到[银身]境界巅峰,差点火候才能达到金身。等闲宗师,已不是他的对手。” 说到这里,高岳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若非那韩无伤横刀夺爱,师妹也不会就此跟了他一起受苦。 最可恨的是,自己竟然还打不过他…… 多情自古空余恨,高岳这些年来,一直孤身一人,就是想要练成剑罡合流,光明正大的把韩无伤打成死狗,把小师妹抢回来…… “孩儿定然不付所托。” 顾辰俯首拜下,目光坚毅,转身就走。 他身形轻如狸猫,健壮的躯体腾岳一步踏出,就是三四丈。 显然,对力量的掌控,已经深入血髓,内腑极为强大,暗力深藏。 “等等,待你功成之日,义父为你摆酒庆功,并且,传下本门绝技[七星落长空]。 你我师徒二人,总能重振混元剑派声威,再次让世人见识一下剑罡同流,到底有多厉害。” 顾辰去得远了。 高岳也缓缓离开后园。 陈平脑海一阵眩晕,刚刚感受到身体汗出如浆的湿热,紧接着,就又回到平房卧室之中。 睁眼一看,一桌,一凳,一张倾斜简陋的床榻。 他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冷开水,仰头一口喝下……心里既是兴奋,又有些失望。 这次的“溯源夺运”怎么说呢? 你要说有价值,却没有提升自己的修为一丝半点。 要说没价值,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很显然,这是指明了自己气血武道,下一步的修练道路。 指明道路,更是顺带奉献了一条可行性入门拜师的方法。 这东西值多少钱,陈平不太好估量。 可是,凭借自己一张“小白脸”,以哄骗小姑娘的方式,拜入混元武馆学艺,是不是有些下作了? 难怪,刚刚在“溯源夺运”的过程中,清晰看到那顾辰面上的挣扎。 年轻人心中自有热血,向往的自然是行侠仗义,纵横江湖的快意人生。 这一开局,就变成勾引小姑娘,成为卧底,再去偷取人家镇馆秘谱的无耻小贼,任谁心理都很难转得过弯来。 不过,那高岳手段高明,谋划深远。 又是施恩,又是帮人报仇,还传授功法,把对方养大。可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倒也容不得顾辰拒绝。 …… 从长远看来,这次的福缘点消耗,只能说不亏,还很赚。 短期的话,就有些坑了。 的确是上好的机缘,在自己气血武道修练,暂时无路可行的时候,奉赠了一条光明大道。 但是,对目前的自己实力提升不大啊。 想拜师学艺什么的,总得先把这个烂摊子处理好了。 至少,也得安稳下来。 否则,被人追在屁股后面打,连个藏身之处都不安稳…… 谁会吃饱了撑的,还未收徒,就先惹上一大堆麻烦。 ‘可惜已经没有福缘点了,不然,再“溯源夺运”一回,要是能把那汪捕头的“大摔碑手”学到,也能增加一点实力。’ 脑中转过这个念头,陈平又是自失一笑。 汪捕头同样是练的外门功法,以他的光球亮度来看,无论学到什么东西,对自己的提升都不会太大。 暂且不多考虑福缘点的问题了。 还是先用劫运点把“七星步”提升。 心中一闪念。 4点劫运点燃烧化为光辉,涌入脑海。 心神猛然一震。 脑海变得清明无比。 无数练习步法之时的疑惑与难点,一一解开。 心中有了许多明悟。 ‘原来,步法行进的节奏,还有着如此奥妙。身随步走,似想非想,这七星步的走法,不能刻意而为,是在无为之中见真意。’ 脑海中一道无形关卡,突然打开。 自然而然的,陈平对“七星步”变得无比熟悉,就像是苦练了三五年一样,再也感觉不到半点生疏。 春秋蚕属性面板之上,七星步那一栏,悄悄然的就变成了[熟练]。 他也不去强行控制心中的雀跃之情,身体如同流水般,淌落地面…… 狭窄屋内,人影晃动。 穿过桌子,绕过椅子,床榻上,窗户下,楼梯旁…… 所有杂物似乎不能阻止他的身形半点,只感觉轻灵如意,步法过处,如行云流水。 隔壁厅堂中,花脸儿忽然心中有感,回头望去。 透过窗棂见到,有七八道身影,模模糊糊的完全看不清,就如月夜之下的精灵独舞。 “怎么可能?” 花脸儿一口水喷了出来,捂着小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才多久? 就把七星步练到如此地步了吗? 记得当初自己,好像是练了好久好久,是两年还是三年来着,才堪堪熟极而流,踩出七星幻影。 虽然那影子只是残影,远没达到七星步大成之后的凝幻成真,分不清真假的地步。 但就算如此,也是很难得了。 她还记得娘亲说过,这套步法,违背人体自然动作,分外难练。 一旦有成,精气同修,强身健体的同时,还能积累内气,是最顶级的奠基功法,也是最顶级的躲闪步法。 磨刀不误砍柴功…… 只要七星步大成,内修真气,外壮血气。日后无论修练什么功夫,都是轻而易举。 左断手看着窗户里面腾跃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艳羡,随即又把恢复平静,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黑铁短刺。 小桌子小凳子两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七哥实力越来越强大了呢。 他们也更安全了一些。 躲躲藏藏的日子,应该也快结束了。 第四十章 杀上门来 海棠院。 宴席重开,几人喝酒都喝得心不在焉。 董尽忠黑沉着脸不说话。 先前发现血腥味飘了过来,更听到动静,他抢先出手,早就面上挂不住。 毕竟是在青字堂口,是自己的地盘。 有人跑到自己家里来撒野,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因此,别看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扔了一个杯子出去,却已经使出了七成力量…… 烈火内劲附着在金杯之上,杯中酒液瞬间燃烧蒸干,化为熊熊火力。 按理来说,就算是达到通脉境的强手,接了那一式借物传功穿心一击,也不会那么轻松,至少要跌上一跤,吐一口血。 实力稍弱者,更是可能手挡手折,当场被打穿。 不是不想全力出手…… 对方只是来了偷偷摸摸的小贼,自己一介堂堂香主之尊,就急赤白脸的鼓起全身内力,也丢不起这个脸。 结果呢? 小贼是小贼,来人身手却是异乎寻常的强大。 接了自己一式烈炎击,身形也只是稍稍一顿。 不注意看,还根本看不出来。 甚至,受到攻击之后,还跑得更快了。 以至于,自己这些人,想追都没法追。 一眨眼就看不到影子。 消失在茫茫人流之中。 这个脸,真的丢大了。 …… 庄红衣眼神冷厉的扫来扫去,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有问题。 有内鬼。 但凡巧合,往往并不是巧合,而是有着必然的原因。 自己刚到不久,竟然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她的直觉很厉害…… 先前那人悄悄摸到近前,九成九是冲着自己手中的“货物”来的。 这种直觉救了她无数次性命,也让她做起事来顺风顺水,基本上不会出错。 “眉姑,可看清了来袭者是谁?” “年纪不大,身手不弱,往日里似乎未曾照过面,也不知到底是何方人手。不过,看那装扮,应该不会是衙门捕快。” 再怎么有人护着,更是上下打点,她们做的某些事情,还是不太好摆到台面上来,只能偷偷摸摸的。 如果真是六扇门的高手查到这里,别说这次商讨的大计要立即中止,自己这些人恐怕要惹上大一麻烦。 因为,要么不查,要查的话,对方肯定不会顾忌她们背后的力量。 这是显而易见的。 庄红衣和董尽忠两人各自询问手下,探查消息。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常三思,已是面色大变,眼神闪烁。 ‘竟然是他们,那小子没死?唐三两和吕喜两人没有跟着回来,看来是凶多吉少了。真是两个废物……’ 他心中感觉到一阵寒意。 对方不但没死,还胆敢找上门来。 这证明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好气魄。 常三思作为一个有着秘密在身上的暗子,自问还不到彻底启用的时候。 平日里能不顶在前面,就不顶在前面,做事喜欢谋事而后动。 很少有事情可以逼得他亲自下场。 这一次,不但是看走了眼,还做错了事…… 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想过失败。 这是多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可能是这些年平静的日子过久了,早就忘掉了那种生死搏杀、命争一线的危机,终究还是想当然了,太小看那人。 想到当初那个英俊得不太像话的少年,面对自己侃侃而谈,直言一月过后,若是不能奉上五百两,就提头来见。 当时怎么想来着? 为何完全就没有引起半点警惕呢? 但凡这种人物,只要不死,总会出头,往往都会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历史早就证明。 可是……我竟然会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或许是年纪大了点。 常三思发现,自己这段时间,胡思乱想的有点多。做事的方式也越来越宛转柔和,患得患失的。 ‘这样不好,真的很不好。江湖上应该已经没人再记得,当年那个鬼剑书生的名号了吧。’ 他木然静立,没有去理会海棠院的骚乱。 身上一根根汗毛早就炸了起来。 这一刻,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 “常三思,纳命来。” 院外一声暴喝响起,震人心魄。 剑啸咻咻震耳。 几人眼中就映照出漫天星斗,恍如长河瀑布般席卷而来。 目标直指,那呆立一侧的常三思。 “七星落长空,是高岳……” “竟然是他?我七色堂与长空武馆井水不犯河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这老小子怎么会打上门来?” 董尽忠嘿然一声,双掌微错,变得血红一片。 “嗵……” 大厅猛然一震。 灰尘簌簌落下,遮挡视线……桌椅杯盘,恍若被飓风吹过,打着旋子向着四面飞舞。 董尽忠手上的寒铁金丝掌套,如同巨锤狂舞,化为一道钢墙。 [融金铁掌]。 崩山式。 面对如星辰,似暴雨般的剑光落下,他寸步不让。 先不问是非对错,这时必须要出手,也必须要护住手下副香主。 否则,人心尽失,这香主还当个甚? 滋! 一道刺耳金属尖锐切割声音,让人耳膜生痛。 董尽忠身上突兀射出两道血线。 一招之下,已经被剑光掠过,伤及手臂肩膀。 “红衣助我。” 董尽忠须发皆张,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只是堪堪抵住,心叫不好。 这高岳能把长空武馆开得如火如荼,兴盛无比,的确是有着惊人艺业。 自己拼尽全身本领,竟然挡不住一招半式。 好在,今日阴差阳错,并不是一人在此,还有赤字堂庄红衣。 “嗖!” 眼前红光微闪,满室飘香。 在董尽忠双掌撞出,剑锋受挫的当口,都不用他开口求助,庄红衣已然出手。 本是坐在原地不动的庄红衣,也被高岳一式“七星落长空”笼罩在内。 她不想动手都不行。 因为离得远一些,出手慢了顷刻,却也还来得及。 两道红绫从腰间袖底探出,如灵蛇般飞舞…… 香气扑鼻。 两道寒光交错斩击,来去如电。 竟是以攻代守,绵密如天女织衣。 同时,红绫之上气劲鼓荡,如水柔绵。 剑光炸开,刺在红绫之上,穿不透,斩不断…… “红绫剑舞,玄水功果然不凡,庄红衣,你也要淌这浑水?杀徒之仇不可不报,常三思必须死,你们,可得想好了。” 灰影一闪,漫天剑光骤然消失。 两人眼前微花,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就像根本没进来过,仍然站在大厅门口,剑锋斜指地面。 一股强盛气机,牢牢锁住厅中众人。 透骨生寒。 第四十一章 奇耻大辱 “此事是否有着误会,常副香主何时杀了你家徒儿?今日他一直与我等商讨堂内事务,须臾不曾远离,高馆主怕是认错人了。” 董尽忠这个难受。 平白无故的被人打上门来。 自加入七色堂以来,他何曾如此憋屈。 不过,技不如人,也不得不多做解释。 “尔等一面之词,怎么说都是可以的……” 高岳是老江湖了,哪能为言语轻易诳骗。对董尽的忠的说辞,他根本连一个字也不听。 在他想来,就算有着误会,也可以肯定,与七色堂青字分堂脱不了干系。 没见现场还死了两人,正是常三思的手下。 至少,绑走张世荣家宝贝女儿张若雪的,肯定是那两人无疑。 这一点,张世荣清查家中内鬼,早就审问清楚了。 “董香主所言的确属实,高馆主高人雅士,总也得讲点道理。你就算不相信他,也能相信我吧。” 庄红衣似乎没有感觉到杀机,身上内气流转如水似冰,面上却是娇巧浅笑,热情如火。 虽然年纪稍大,却不减半点风情。就有一种奇异的亲和力。 让人对她的话分外相信。 见到高岳神情微动,庄红衣趁热打铁,笑得更欢了。 “七色堂同气连枝,互帮互助,高馆主不问清楚事情真相,就出手杀人,妾身觉得还是不太好。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若是我七色堂也如此行事,执法,分金等堂口派出供奉高手,直接冲进长空武馆……如此冤冤相报,何时能了?” 话未说尽,虽然看起来是讲道理。 实际上,庄红衣软语温声之中,却藏着锋利的刀子。 直白的告诉高岳,你不是一个人,你有弟子,有武馆,有基业。 今日或许不一定打得过你,但我们可以逃,也可以放出消息。 日后七色堂报复起来。 你可不要哭哦…… “你以为高某人是吓大的不成,今日不单只是我长空武馆前来寻仇……衙门里还死了捕头,张世荣家的闺女也命丧黄泉。这事,你们七色堂担不起。” 高岳神情淡淡,好像先前喊打喊杀的并不是他一样,把压力重新给了回去。再次冷笑道:“无论你们说破大天去,常三思总得交到我们手里,问个清楚明白。 否则,你们七色堂虽然势大,也只能等着退出兴庆府吧。” 庄红衣和董尽忠听到这里,全都心中一震。 啥? 还死了这么多人,张世荣家的闺女倒还罢了,对方无非是出钱请人。 一介商贾而已,真要斗起来,并不算难对付。 但是,衙门里的捕头,可是代表着兴庆府的颜面,那是万万杀不得的。 就算兴庆府本府没有高手,自己这些人也能发动人情,牵制住不让城卫出兵扫荡。但若是对方一发狠,请来京师六扇门的高手。 随便来一个金章捕头,不,只要一个来两个银章捕头,他们七色堂就会头大如斗。 “常三……” “咦!人呢?” 董尽忠正想让常三思分辩两句,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转头招呼时,就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刚刚还静静站着,闪身躲避飞起的碗筷,看起来颇为笨拙的老梆子,已经不见了人影。 几人对视一眼,目光之中全是诧异。 他们气机互相牵引,笼罩大厅之中。一般情况下,无论是谁进出,都逃不过几位高手的眼目。 但就有这么奇怪。 那位常三思常副香主,就在几人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的同时,消失不见。 “好一个敛息藏形之术。” “拦住他。” 当下几人再顾不得死拼,身形一动,窜出大厅,放眼望去。 刚刚出来,耳中就听到十余声痛叫哀吼…… 十几位捕快和白役,如波分浪起,飞跌两旁。 一道人影如鬼似魅,从中间一穿而过。 那人身形干瘦,颔下花白胡须随风飘舞。 不是常三思还有谁? 刚刚窜到长街之上,突然,眼前一轮剑光炸裂,如冷月般升起半空。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剑啸如雷。 常三思身形腾跃,刚刚落地,就被笼罩其中。 “是卓云飞。” 看到这轮月光般的剑光,高岳瞳孔微微一缩,心中惊叹。 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本山师侄了。 虽然如今山门破落,大猫小猫只有十余个弟子,更是排出混元七子这种惹人笑话的排名,撑个脸面。 但眼前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剑术、武功…… 卓云飞主修太阴心经和冷月剑法,本属于混元派二流功法,高岳本来也没有太过瞧得上眼。 都混到府城来当一个小小捕头了,能有多强? 但现在一看这剑光,心头就是微凛。 剑式沉凝之中,有着一往无前的锋锐之意。 杀伐之强,竟然比起先前庄红衣的红绫剑舞一点也差,气势上面,更是要胜上几分。 自家武馆那些亲传弟子,更是不知被比到哪里去了。 如此天份,如此年龄,若是再给他几年,岂非…… 高岳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又悄悄然压下。 想要追击常三思的心思也淡了。 与他相同的,就连董尽忠和庄红衣也停住脚步。 心想,常三思可能凶多吉少了。 不是被生擒,就是被当场杀死。 因为,除了卓云飞,还有一人按刀驻立,远远看着,正是“滚地龙”陶方。 这位兴庆府三捕头之首,打架的时候从来不冲在前面。 但若是谁觉得他好对付,那就错了。 圆滚滚的身材,并不见得就笨拙,性子更是阴险。 抽冷子,下黑手,是一顶一的高明。 他盯在一旁暗戳戳的掠阵,任谁都不好硬闯。 “哼……” 剑光笼罩之中,一声闷哼响起。 冰冷如霜的月色剑光之下,一道人影突然充了气般膨胀起来。 从一个身材消瘦平常的中年,突兀的变成了一位身长九尺、膀阔腰圆的凛凛大汉。 大筋崩响,如千百张长弓齐齐震弦,骨骼爆响连珠,血液流淌着发出哗哗声响,就连剑啸声也遮挡不住。 “铮铮铮……” 三声清脆的金石交击声音传出,只见那常三思那高壮的身形,纵横来去,出手之间霸气尽显。 偏偏,还透着丝丝诡谲邪气。 双手如拈兰花,手臂延伸,从关节处反转过来,如同皮鞭一般的抽打。 身体则是扭成大蟒,破开剑网…… 血光溅开之时,一步踏出。 碎石飞溅中,已是到了陶方身前。 右腿跌地横扫的同时。 十指贴耳轻弹。 一蓬针雨向着脑后激射,泛起一片幽蓝。 脚下起处,呼…… 立在道旁的石头桌子,连根断裂。 桌子被他一脚踢起,如同攻城巨炮一般,挟着狂风向前方陶方当胸砸到。 让你挡! 这石桌足足有五六百斤重,摆在海棠花树林中,平时也只是作为景观。 此时被常三思一腿踢出,就像是踢飞一颗小石子般,去势又快又急…… 陶方想也不想,身形一矮,整个人像是皮球一般,向着侧方弹出。 刀光裹身,滚出一道不规则的弧线…… 堪堪躲过石桌,就发现,那霸气诡谲的身形已如轻烟般,从身旁一掠而过。 没入街道,冲入人流,钻进了巷子之中。 “追!” 卓云飞剑身剧震,身形旋转倒跃,剑锋划出一轮满月,卷飞针雨。 他眼神如冰,心中已是怒极。 没挡住…… 不但被对方跑了,还被暗器逼得只能倒退,岂有此理。 明明剑术武功都在对方之上,可是,打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对手那层出不穷的古怪手段,让人直感觉浑身不舒服。 倒飞的身形一顿,他右足轻点花树之上,复又弹身疾射。以剑为眼,破风急追不放。 心中则是在想。 “此人隐藏极深,气血已然练到脏腑,至少练通二脏……心肺同时鼓荡,力量惊人。 而且,他还能随意扭转拉长四肢,身上更是抹了油一样。受了我一剑,竟然只是皮外轻伤。‘ 卓云飞本来觉得,那小院凶杀案,绝无可能是这位常副香主亲自动手。 现在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在他身后,高岳如影随行,前脚后脚追到。 很快,两人同时停步,苦笑摇头。 前方人流往来,竟是连常三思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 董尽忠面色阵青阵白,愕然半晌,才恼羞成怒。 “查,给我狠狠的查,看看常三思到底做了什么,为何要逃?又是谁在栽赃杀人,接二连三的针对我青字堂?” 四周应诺,人手立即散了开来。 庄红衣呵呵轻笑道:“鬼鬼祟祟的,老鼠一般的家伙,成不了大患。董香主也不要太过放在心上,正事要紧。” 说是这样说,她的眼神却是冰寒一片。 显然,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完全不在意。 这次若非青字堂常副香主不知发什么疯,直接心虚逃离,引走长风武馆高岳以及衙门捕快的视线。她们这里,恐怕还没那么好脱身。 …… “好一个冷月剑,不愧是三宗四派中嫡传弟子……就算是没落了,也不能小看半分毫啊。” 看看斜阳西下,常三思终于重新调匀了气血,恢复了伤势。 他冷冷嘀咕了两句,摸着脸颊处一道外翻的皮肉伤啧了啧嘴。 “田七,你以为用出这种手段来,就能置老夫于死地?想得太也简单了点吧。” 不得不说,对方这一招,实在是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让人百口莫辨。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平日里也做下不少的阴私事,实在是不经查。 而且,那唐三两和吕喜,实打实的是自己派出去的。 虽然没想过要杀捕头等人,自己本来是一边的,但这话不能说,说出去谁也不信啊。 对方也许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直接动手杀人。 再把长风武馆和衙门捕快引过去。 不管自己是不是能够洗脱嫌疑,又能不能找到证人证明清白? 反正,这一天两天的,肯定是脱不开身。 而这,才是对方的用意所在。 不出意外,是要拖延时间,直接逃跑。 “放出消息,封锁城门处与城北长河帮入口,还有码头入水口也要看好。 田七带了几个累赘,肯定逃不快。一旦发现踪迹,随时报来,记住不要私自行动。” “这一次,我要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想到自己多年经营,毁于一旦,这个身份再也保不住了,常三思心中就是一阵痛骂。 一时不慎,八十老娘竟然倒崩孩儿,被摆了一道。 如此奇耻大辱,只能以血来洗涮。 第四十二章 道阻且长,回头是岸 夕阳西斜。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 几人打好包裹,略微妆扮了一下,在房东夫妇怪异的目光之中,快速离开。 “前面不远就是长河帮地界了,这里紧靠元丰码头,每日里有数百上千人讨生活,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小桌子略显兴奋的说道:“咱们只要去了那里,应该不用再担心七色堂。长河帮实力很强,与七色堂又不是很对付。而元丰分舵舵主谭四海为人四海,最爱结交三教九流中人,做人做事还算公平……” 小凳子也是满脸赞同:“是啊,就算是当初我等求学那会,也曾听说过这位谭舵主的名头。真到了那里,我兄弟两人或许可以先行找一份教授蒙童识字的活,先行安顿下来。” “我可以去码头干活。”左断手沉声说道,神情略有些阴郁,回头看了身后一眼。 就连花脸儿也凑趣道:“那我,我可以帮人洗衣浆衫,也不闲着。还有七哥,以你的本事,开一个小武馆应该是绰绰有余,到时可以收取拜师礼渡日。” 几人说笑几句,谁也没再提起唱曲和乞讨的事情。 在麒麟街的经历告诉他们,当身份地位十分卑微的时候,妄图涉足一些暴利行业,迟早会惹来垂涎。 他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而已。 要求并不是那么高。 “停。” 陈平面上带笑的听着几人计划未来,笑着笑着,突然脚步顿住,看向一旁。 那边有两个行人,本是挑着菜担匆匆赶路,见到几人停下,竟然连菜担也不要了,顺手扔下,慌慌张张掉头就跑。 左断手都不用招呼,身形俯低,几个箭步就追了上去。 追到巷子里,正好追了个首尾相接…… 他也不二话,手中黑光微闪,嗖嗖两下,就刺穿了前方奔跑二人的大腿。ganqing五.com “你们逃什么?” 左断手目光冰冷,短刺滴着血,缓缓向前,“谁派你们过来的?” 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追错了人。 七哥既然怀疑上了,那肯定有鬼。 “是青字堂的人手,你看看他们的衣领。” 陈平摇头道:“太不专业了,只是随意套了一件灰衣,连香堂弟子的纹路标识都不遮掩起来,这是看不起我等?” “说说吧,是常三思,还是董香主的命令。” 他抬头望向城北方向,虽然离着长河帮地盘已然不远,前方显然是不能再去了。 路上就有人盯着,不问可知,在各处要道,全都布了眼线。 并不是每一拔人,都会像眼前这两位这般粗心大意的。 暴露了行踪,对手在暗,自己在明。 无论躲到哪里,都不安全。 “是常副香主的命令,我等四处搜寻,守住要道,没打算对你们不利……” “饶命啊,我说,我都说。” “……” 这两人显然不是什么硬骨头。 也不能指望底层普通混帮派的,能有什么太多忠诚? 一番恐吓之后,都不等左断手上手拷打盘问,立即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盘招了。 “你是说,长空武馆高岳,联同兴庆府捕快杀到青字香堂……董香主和庄香主两人抵敌不住,常三思无奈单人遁逃?”左断手表示不信。 在他的认知之中,这七色堂势力很大,更是与官府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 平日里做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也不见兴庆府理会。 这时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杀到青字香堂。 这不可能。 转头一瞧,就见到陈平脸上的笑容,心中微怔,登时明白过来。 心想,七哥清早出门之时,就已经做好了逃走的准备。 七色堂又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莫非,是他弄的手脚? 是了,当时自己在海棠院冲动杀人的时候,七哥刚刚赶到,显然不是专门去救自己,而是另有所图。 ‘可能,我还破坏了七哥的一些计策,可他竟然一句也没提起。’ 左断手不是笨人,显然已经想通了一些关节,此时再看陈平,眼中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意味。 感激、愧疚、难过,不一而足。 “被官府捕快和长空武馆追索,竟然不思逃离兴庆府,反而端踞城中,按排手下四处找寻我的踪迹……这是有多恨我啊,至于吗?” 陈平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一直以来,他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从杀了阎老大开始,再到张大胡子,以至于后来的唐三两和吕喜二人…… 这几次与常三思的隔空交手,说来说去,他并没有太多主动针对常副香主的意思,只是想着脱离控制。 没想到,对方宁愿甘冒大险,也不想放过自己。 不依不饶? 那么。 “就如你所愿!” 陈平随手打晕这两人,从地上捡起一柄豁口砍刀,凛然道:“这样东躲西逃的不是条路,只有把对方打疼了,打怕了,才得安稳。” “杀回去?” 左断手眼珠泛红,捏紧手中黑铁短刺。 花脸儿脸上虽然有着担忧,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紧紧跟随。 葵花兄弟两人身体轻颤起来,小桌子迟疑道:“已经知道常三思在哪,要不,咱们谋而后动,等天黑了再想办法偷袭。” “偷什么袭?事不宜迟,这次,我要立威,传名。否则,这些人前赴后继的,实在让人心烦。” 陈平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世界,说有王法,的确是有的。 但也没有。 真正的强人,都视王法于无物。 种种规条,只是他们手里的工具,随便怎么玩弄都行。 眼前的局势,至少比起先前,要好上许多。 常三思虽然不算叛出七色堂,但他悄悄溜走的行为,无论如何都是不值得提倡的。 在消息未曾传开之前,他或许能凭借着过往威望,还能调动青字香堂大部分弟子和外围手下。 等到青字堂董香主反应过来,下达命令。 他不说会成为孤家寡人,至少也会势力大减。 唯一可虑的是,对方多年经营,亲信众多。暂时还有那么一批,只听从他一个人命令的人手。 只要不打掉他,一直盯着自己,就如附骨之蛆,怎么也不得安宁。 …… 就在前方。 到了章和街,这里街道两旁种满了树木,空气清新得很。 人流很多,但多是穷人。 街道正中的一座院子,墙面刷着红色漆面,木门厚…… 院内树木探出枝丫,门前站着两个按刀持棒的青衣汉子。 陈平知道,这是常三思的外宅所在,里面养了他的第三房小妾。 在这里,他不姓常,而是姓王,是一个员外身份。 所有消息,都是先前在两个盯梢的汉子那里打听出来的。 街上人流缓缓经过,各色叫卖传入耳中。 更多的,还是那些想要出城的乡人…… 当然,也少不了一些骚人墨客兴致勃勃的,前往花红柳绿方向行去。 嘴里念着诗文,说着姑娘。 第四十三章 柔骨拳,折花手 “你们保护好自己,不要跟来。” 陈平手拎长刀,左腿拖地,头发披在身前,只露出一张锋锐眸子,缓缓向前。 这是他在人前立下的人设,就是披头散发,瘸了一条腿。 无论谁听说都是这样。 当然,也是为了后路早早做下的准备。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就算是有心杀人,陈平也没忘记演出自己的特色来。 看着陈平手中持刀,杀气腾腾,街上行人走着走着,无端端的就生出几分寒意。 回头一看,心头大惊,连忙避让开来。 “是田七!” “这瘸子还敢前来,真是合该我等立功。” 有人大呼小叫的冲了过来。 实在是,常三思过往迷惑性太强,惯会施些小恩小惠,倒是拉拢了不少亲信。 同时,他还收罗了不少孤儿,教授杀人技艺。对麒麟、玉兰、青河三条街道经营日久,这时一声令下,要对付田七,众皆踊跃。 就算是董尽忠亲来,一时半会的,都阻拦不了。 陈平头也不抬,拖刀在后。 只待两个持棍舞刀的汉子冲到身前,刀光如雪,闪了闪。 两颗硕大头颅就已飞起。 血如喷泉。 “啊……” 四周响起一片尖叫。 人流拥挤着,痛骂着,向着四面八方散开,离他远远的。 越来越多的青衣弟子冲到近前,却不敢再行靠近。 这是,真的敢杀人。 “冤有头,债有主……常三思倒行逆施,欺压良善,今日,特来取他性命。只是个人寻仇,尔等切莫自误。” 陈平杀了两人,就如碾死两只蚂蚁,脚步不停,声音淡漠。 这一次,鼓噪的声音就少了些。 有人喝骂着,不敢近前。 更多的却是躲得远了些,把目光看向那处朱门小院。 里面沉寂无声。 “都这时候了,你还不出来吗?常副香主。” 陈平呵呵轻笑,却也不耐烦多等,几步走到门前,抬足前蹬。 咣…… 巨响声中,两扇朱红厚实大门,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轰然四分五裂…… 嗖嗖嗖……木片横飞激射。 “放……” 院内一声令下。 箭矢如飞蝗般射来,劲风扑面。 陈平身形一虚,手中长刀身前划圆,崩崩闷响中,十余根箭矢落了一地。 大离王朝虽然已是风雨飘摇,官府控制力度下降。 但是,对于有些东西的管控,还是比较严格。 比如,禁弩不禁弓,禁甲不禁刀。 常三思就算是占据三条街作威作福,像是土皇帝一般,能搜罗到一些敢于拼死的手下,却也很难搞到大批强弩和铁甲。 埋伏在院里的,只有十余人身着青衣,弯弓搭箭,崩崩射击。 对陈平来说,箭矢威胁不是很大。 后世那时,见惯了子弹横飞的场面,对这些软绵绵的长弓射出来的箭矢,他完全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他甚至没有太过躲闪。 只是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和耳力,那箭矢射来的轨迹一一看清……挥刀或拨或斩,随手扫落。 就如战场上的无双猛将,骑马冲阵之时。 零星箭雨,对他们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除非是同级别的武将,用最强力的神臂弓射出的冷箭,才有一点作用。 不过,作用也不算太大。 陈平如今这种状态,就是如此。 五感极其灵敏,反应快捷无伦。 院中只是埋伏了十余张软弓,射出来的箭矢,在他看来,比起电影里拍摄的慢动作,也快不到哪去。 又哪来的半点威胁? 他右手挥刀斩击,左手则是摸鱼一般,晃出残影来,捉住来袭的零星箭矢,反手甩了出去,竟好似强弓大弩。 躲在屋角、房檐处射箭的弓手,一个个惨叫着跌倒,挣扎抽搐着。 很快,箭矢稀疏,人声渐杳。 “当日未曾杀你,是我此生最大失误。”ganqing五.com 里屋门户洞开,一人走了出来。 正是常三思。 当初第一次见时,这位常副香主笑容满面,极尽亲和。 时隔半月,再次见面,却是面容憔悴,眼神阴森,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陈平哈哈一笑。 看到这样的常三思,他就放心了。 若是对方一无所惧,对自己的到来,并不在意,倒还需要谨慎数分。 因为,这就代表着号称狐狸的常三思,还有着诸多底牌。 但这又是派出大量人手搜索,又是埋伏弓手偷袭,手段尽出。就证明对方已然黔驴技穷,再无后手。 “且慢,唐三两和吕喜的事情,是老夫不对在先,不该暗算于你。如今老夫已然脱离七色堂,大家也没什么利益冲突……不如罢手言和,你看可好?” 常三思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说道。 “你怕了。” 陈平笑着摇头,眼神却是冰冷,缓缓拖刀向前…… 路过一位弓箭手的尸体,伸足微勾,就踢起一位弓箭手的尸身,甩向前方。 噗…… 弓箭手沉重的躯体,落在地面,却是发出一声空洞闷响。 尘灰腾起,屋前地面猛然塌陷,出现一个方形洞口,足足有一丈宽,三丈长。 哧哧…… 随着尸身落将下去,里面传出两声利器入肉的声音。 “你如果不在身前设下陷阱,我差一点就信了。” 看着身前的陷阱暴露。 常三思眼角微挑,神态猛然变化,就如一只眯着眼睛打盹的雄狮,猛然惊醒过来。 “何必呢,何必要我多费手脚,乖乖受死不好吗?” 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脚下数块青砖无声无息的碎成齑粉,身形已是弹跃半空。 一步踏出,跨过三丈,手臂泛着青黑色光泽,一抓就到了眼前。 厉风扑面。 常三思攻击虽快,陈平反应更快。 在对方青黑色的手爪堪堪抓到面门前,早就一式如封似闭,长刀斩出一片光幕,横在胸前。 你敢伸手,我就敢断臂。 当…… 长刀刚刚斩出。 他就发现,常三思那如同狮虎探爪般猛恶的抓击,手臂轻轻抖动着,竟然变得柔如面条。 化为软鞭一般,绞住刀身巨力缠绕。 崩…… 刀身断成两截。 这还未完。 绞断刀身的同时,常三思再进一步…… 身形充气一般的涨大起来,探出的右手如同灵蛇一般,伸长半尺有余。化抓为拳,“嗵”的一声闷响,就击在陈平的胸前。 “这是什么拳法,手臂能延长,还能缠绕反转,骨头练没了吗?” 被一拳击中胸口。 感受到穿透震荡力量袭来,宛如受了一式巨锤一般,陈平顺势含胸,消力卸力。 脚下一滑,就滑出三丈…… 鞋底摩擦地面,划出两道长长印痕。 他轻咳两声,好奇问道。 这种拳法,实是他生平仅见。 不但身形能突兀变大变高,手臂竟然可以随意弯折,还能变长……就像杂耍一般。 威力偏偏还一点不小。 这一拳打中自己胸口,拳力足有两千斤上下,足足有自己的五成力道。 “厉害了。” 这一刻,看向常三思,陈平眼神狂热,就像看到一个宝藏。 …… 别养书啊,养死我了。 第四十四章 袖中藏剑,剑底飞针 常三思一拳击中陈平的胸口。 只觉触手绵软,力量发尽,竟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手臂暴增,身随拳走,正想要二次加力,击穿对手胸腹。 却又感觉到一股刚猛无匹的力量,反撞回来。 以至于一拳打出,所谓的震荡和穿透劲,完全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对手虽然中招后退,自己却也全身剧震,倒挫一步,失了追击良机。 “这是什么拳法,胸部也能打人?” 就算是杀意盈胸,常三思仍然没有忍住,问道。 眼神变得慎重起来。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自己最是擅长短打搏杀,分生死与毫厘之间,就算是实力比自己要强上一两个层次的对手,在被近身之后,也有极大可能饮恨当场。 原因,自然是因为“牵丝戏”修练出的傀儡肉身之术,可以违背人身关节常硬,往往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动攻击。 发力既猛,出手诡奇。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无传世之名…… 常三思出手之时,很多小手段都上不得台面,动作隐蔽,算尽人心,虽然为人所不耻,但就是能笑到最后。 一般人面对这种招数,往往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败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战斗经验竟是离奇的比自己还要丰富。 无论是破开弓箭突袭,还是躲开陷坑埋伏。甚至,面对自己诡异的攻击手段,借力化力……各种妙招信手拈来,全无半点勉强。 如此战斗经验,就算是自己也要逊色三分。 看他上唇还带着丝丝绒毛,只能说乳臭未干……难不成,这是从娘肚子里就开始战斗了吗? “你不懂。” 陈平反手弹去前胸衣襟沾上的灰尘,摇了摇头叹气道:“行走坐卧皆是功,全身上下能打人……在我心里,不只是拳掌和刀剑能够杀人。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都是杀人的武器。” 没有经历过那个武道没落的时代,永远不会想到。 有那么一些人,凭借着薄弱的力量,整日里研究着怎么用最小的力气,最科学最有效率的方法,达到杀伤对手的目的。 在那里,不但头能打人,胸部腹部能打人,连屁股都能坐死人。 对身体的利用,达到了极致。 听说,还有人能无聊到用脸上的皱纹去夹死苍蝇…… 这也可以理解,钱太少,就要省着花,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口上。 与眼前的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 在这里,天地元气充裕得简直能洗澡,食物和药材之中也蕴含着那个年代想也不敢想的能量。 以至于,身体力量提升迅猛,还能轻轻松松的练气有成。 力量大了,根基厚了,就可随意挥霍,不用珍惜。 所有人都在想着,能突破境界,就突破境界。 并不会在每个境界,都磨练到极致,把身体利用到极致。 讲究的就是以力压人。 反倒是比不上陈平上辈子数十年如一日的,在绝对逆境的大环境下,为了保命而磨练出来的战斗本能。 “行了,常副香主,我也见识过了你的拳法,拳是好拳,放在你的手上,却是太过浪费。废话少说,请你,上路吧!” 话还未落音。 陈平脚下微沉,地面凹陷的同时,一股波纹从足到腿,由腰至肩。 他身体前倾,掀起烈烈狂风,向常三思扑去。 一拳刚刚提在腰间,打出之时,已经到了常三思的面前。 双足前弓后箭,身体极致前探,几乎与地面平行。んttps:// [弓身射虎] 一往无前。 身为弓,拳为箭……全身气血沸腾,拳头打爆空气,发出轰然雷鸣。 这一招,是把常三思当成老虎来打了。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陈平深知眼前这个老狐狸手段太多,心思太脏。此时既然出手,自是不想给对方任何机会。 能一拳打死,就一拳打死。 “好拳法。” 感受到拳风扑面,劲气狂啸,常三思头发和衣服全都往后烈烈狂舞,眼神深处泛起一丝凶意…… 他不但不退,反而沉腰作势,扎出一个四平八稳的马步…… 身体随着狂风起伏不定,双手捏在胸前,如捧兰花。 十指交错绽开。 折花手。 折的不是花,而是手。 第三只手。 两手交错在明,却幻出第三只手,袖中短剑已然无声无息切向陈平右拳手肘。 以攻对攻。 以险对险。 他曾凭借着柔骨拳和折花手,硬接练通奇经第三脉的高手全力一击,而不死。 此时感应到危机,竟是把压箱底的本事用出来了。 这也正是他“鬼剑书生”其中“鬼剑”的来由。 出剑诡异莫名,生生像是多出一只手似的。 “早就防着你这招。” 陈平冷笑,看着像是全力扑击,孤注一掷的前冲。 其实是虚张声势。 想停就停。 他身形一顿,双腿交错,身体旋转,滴溜溜画了一个圈。 贴着那柄突兀刺出来的黑色短剑,绕到了常三思的身后。 同时,肩背发力,双手呈阴阳,重重撞在常三思的腰胯处。 [霸王送客] 嘭…… 闷响之中。 常三思一剑刚刚刺出,还没来得及变式,就觉得左边身体如同被疯牛撞到一样。 身体再也控制不住,腾云驾雾般的飞起。 围墙砖块泥土如纸片般,被他巨大身形撕裂,炸开。 烟尘之中,砖头泥土乱飞,常三思身形重重摔在长街之上,砸出一个坑来。 他张嘴就吐出一口鲜血,也顾不得理会四周响起的阵阵惊呼,也顾不得招呼那些手下亲信来救援。 落地弹身即起,深吸一口气,左半边被撞得微微塌陷变形的肌肉骨骼,宛如充气一般回复。还没摆出架势,一点锐风,已经到了眉心。 却是陈平如影随形般追了过来…… 脚下如趟泥,手掌像摸鱼,轻柔无比的摸到他的面部。 [金丝抹眉] 这一抹中招的话,常三思毫不怀疑,以对方的力量和控力精准,就算不把自己的头盖骨给抹掉,弯曲的无名指和食指,也会把自己的两颗眼珠子给抠出来。 ‘好凶厉的手段。’ 一旦出手就如狂风骤雨,不给人丝毫的喘息机会。 危机临头,常三思只来得及举剑问天,挡在胸前。 脑袋用尽全力后仰,身体与地面已经呈四十五度角,眼见得再也难逃此劫。 可是,在他身前乘胜追击的陈平,却如见鬼一般,不进反退。 身体晃动之间,拉出七道长长的残影。 咻咻…… 一连串尖锐细响。 在陈平原本立足之地,突兀就多出数十根蓝幽幽的长尾细针。 一蓬针雨,射出十余丈,方才斜斜扎入地面。 第四十五章 一棍打成肉泥 “袖中藏剑,剑底飞针。” 陈平眼神冰寒,七星步发动,踏玉衡,走天璇,内气动处,一步就脱离针芒笼罩。 到这时,他才发现这老梆子真的有些棘手。 对方身上的牛黄狗宝实在太多。 永远也不清楚,下一刻,他到底会掏出什么东西来。 最厉害的还是,那剑乌漆麻黑的,不知道有没有下毒;可是那针,蓝汪汪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当货色。 随着轻风吹过,有一股腥甜的香味弥漫…… 这要是没有涂上猛毒,打死他也不肯信的。 “那再接我这招试试。” 陈平幻出的七道幻影一收,已是到了街旁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樟树旁。 他反身半蹲,轻喝一声,双臂环抱住樟树,手臂肌肉根根炸起…… 噼哩啪啦…… 地面震动。 那棵樟树拔地而起,泥土翻滚如雨落下。 这树十分高大,被陈平拿在手里,却有如普通木棍一般的轻巧。 举在头顶,随手舞了个花……四面狂风怒卷,行人疯狂走避。 常三思一见,脸都白了。 他袖中藏剑,剑底飞针也只是玩一个出其不意。 实际上,当他看到用出全部手段,也只是暂时逼退对手,心中已经没有一点战意。 还没来得及想着是不是逃走,就看到眼前惊悚一幕。 这树,一两千斤是有的吧,只有多没有少。 硬生生拔出来,就像拿一根木棍,拿来打人? 这是作弊! 常三思转身就逃,甚至,没来得及招呼手下众人一声。 这一刻,他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轰…… 头顶屋云笼罩,常三思感觉到天都黑了。 他暴吼一声,连躲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躲。 头顶恶风扑面…… 他只来得及双手交错上举,用尽全力托举。 这一刻,他咬得牙根都出血,太阳穴高高鼓起,全身青筋暴突,不类生人。 “扑……” 大树落下,从头到尾断成无数截。 而在树头处,常三思双手手臂,已在第一时间,就碎成肉泥,身体也被砸中,瞬间扁成了一瘫肉饼,连人样都看不出来…… “好剑!” 陈平走上前,摇了摇头。 何必呢?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多好。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事故。 若非这老梆子居心不良,一直没事找事的,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般下场。 连全尸都没有,整个呈一砣肉酱了吧。 陈平看了眼那一滩红的白的黑的,闻到腥臭味,干呕了几声,不忍目睹。 他捡起常三思掉落在地上的黑色短剑,感觉到微微坠手,目光一闪,轻轻在断树上割落。 就割下一大块木头来。 心里不由得赞叹。 的确是好剑,手肘长短,能藏在衣袖之中,既锋锐又坚固,比起平常见着的那些普通精铁长刀,要好上无数倍,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锻造而成。 “剑声漆黑无光,可以如毒蛇般藏起来,就叫[黑蛇]吧。” 陈平不知道这柄剑以前叫什么名字。 也没想去问。 他认为,这东西质量不凡,不是大路货色,值得取一个名字。 捡了黑蛇短剑,常三思身上再没有能看得上眼的东西。 陈平也没了兴趣,在一团肉泥之中,寻找宝贝。 回首望了望此时已经变成惊弓之鸟的行人和青字堂弟子,笑着摇头,拖着左腿,反握短剑,一步一步走向街尾。 这么大的阵仗,死了十七八个,就算再瞎再聋,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下一刻,来的或许是七色堂高层,或许是兴庆府的捕快。 不过,陈平已然不再关心。 他走到背人眼目处,就看到花脸儿几人全都张大嘴巴,神情呆滞的看着自己。 眼神中,有着震惊、崇拜……甚至,小桌子小凳子两兄弟的眼中,还带着丝丝畏惧。 太凶残了。 杀人的事情,他们不是没见过。 但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倒拔大树,把人一棒打成肉酱的。 这种事,连听都没听说过。 力气大小,修为高低暂且不说,关键是没人这么打过。 “怎么?不认识我了。” 陈平有些无语。 “愣着做甚,快逃啊。趁着天还没黑,去往城北。再慢一点,就晚了。” 哥几个真以为咱们已经无敌了不成。 单是兴庆府,就有很多高手应付不来的。 就算是七色堂,董尽忠和庄红衣那两人也不好对付,更何况他们还有着大量的手下。 蚂蚁都能堆死象,七色堂真的全力发动起来,大型帮会的实力,远远不是如今的自己可以抗衡。 “哦,走,快走。” 花脸儿如梦初醒,甜甜一笑道:“七哥,你先前真威风。” “是吗?我也觉得。” 陈平呵呵一笑。 “那你下次打架了,把青色外袍脱掉再打好不好?我已经帮你缝过两回了。” “呃……” 陈平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就发现朐口处破了个拳头般的洞,肩背处已经松了线,裂开了几个大口子。此时就是坠在身上,已经不能穿了。 “不用缝了,买新的,咱们有钱……吧?” 陈平讪讪一笑,先前打得兴发,就没顾上许多……走气血武道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抻筋拉骨,体型胀大。 这衣服跟纸片似的,随便动几下,就破了。 花脸儿翻了个白腿,在他的腰上用力拧了一把,乐呵呵的再不去说这个话题,只是想着:“七哥的饭量越来越大了,又正是修为突飞猛进的时候。 气血散和培元丹还是需要买,欣怡姐姐那里得来的银子可能不太经用,到底是不是要开个武馆呢?” …… “神力无双,堪比古之霸王,并且,天生就有着对战局的敏锐感知。此人放到战场上去,可抵千军万马,可惜了。” 检查过现场痕迹。 又逮住几个青字香堂的弟子问了问,卓云飞彻底傻了眼。 “你确定没有胡说八道,那是一个唱曲的小乞丐?就是纠结了几个同伴,在麒麟街编唱[水调歌头]的那位?” “就是他,小的也不知道常副香主为何定要置他于死地,只知道,那几位唱曲很能挣钱,生意都做到翡翠阁去了。此事真假,一问就知。” 青字堂弟子如丧考妣,哭丧着脸哀声道:“却没想到此人如此凶恶,不但不逃,反而杀了一个回马枪,把常香主就这么打死。” “这哪是打死?明明是蹂躏至死。从头至尾,就没见过常三思有什么象样的反击。在那人面前,所有手段,全都变成小女儿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不过,勇则勇矣,未免有些无谋。” 看着前方不远处,正咆哮着大发雷霆的董尽忠等人,卓云飞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有这么一条鲶鱼出现,搞得七色堂鸡飞狗跳的。或许,是一个机会。’ ‘兴庆府再也经不起太多动荡,有些毒瘤必须得铲除。’ …… 更得少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啊,网站有规定,免费期更两章,不要爆更,走流程吧。 大家每天跟一跟,看到最新章。不管好赖跟到上架,别放着不管……有成绩有热度,写得也有激情不是,会写得好看一些对不。 上架会爆更的啊,我说的,耶稣都拦不住。 第四十六章 审时度势,居安思危 “随意找个地儿躲上一躲,先前一时手滑,杀得痛快。现如今恐怕连兴庆府的捕快全都惊动了。” 陈平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知道自己先前所为,的确是动静大了一点,也没有遮遮掩掩的。 好处就是,一般的阿猫阿狗,不至于再有那胆子来找自己的麻烦…… 坏处也有,那就是行为太过恶劣了。光天化日之下,大开杀戒,无论杀的是帮派中人,还是普通百姓,人死得多了就是大案要案。 就算是兴庆府想要睁只眼闭只眼,也要蒙混得过去才行,装装样子还是需要的。 否则,肯定会被人咒骂尸位素餐。 所以,这时候悄悄躲起来,给别人点面子,也是给自己的里子。 真的硬扛下去,正面对敌,引得六扇门的高手出动,或者是城防巡卫出马,那就叫插翅难逃。 捕快这里,威胁倒还不算大。 最有威胁的,其实还是七色堂。 从先前审问青字堂的烧香弟子时陈平就已得知…… 常三思虽然在外人攻打之时,做出了逃离反叛的举动。 但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这位其实并不是真心反叛……而是感觉到百口莫辩之后,干脆吸引众人视线,撇清七色堂。 这哪是叛徒,这是忠臣。 再加上,他也算是七色堂的老人,已经混到了青字香堂的副香主职位数年了,多少算是有些情份。 如今死得凄惨,如果堂内不闻不问,岂不是寒了底层帮众之心。 所以,由此观之,七色堂肯定会着手追踪报复…… 尤其是青字分堂,董尽忠决不会罢手。 事实上,虽然自己已经躲得远远的了,陈平还是听到了玉兰街上传来的怒吼。 那个声音杀气腾腾,如同金属摩擦一般,让人听着耳朵都很不舒服,极有辨识度。 不是董香主还是哪个? “不去城北了吗?”左断手初生牛犊不畏虎,才不会担心,是不是与追兵碰上。对七色堂帮众,他是恨之入骨…… 一直忍着,就是因为本领不够,而不得不忍。 “先避过今夜……明天就是上元节。听说兴庆府还要大办一场,祭火拜神、除虫以期谷物丰收。 街道上面,管制会更严,会有巡兵出动。七色堂就算有人盯着,也会收敛许多。” 小桌子突然开口。 “对对,那就明天再去城北。唉呀,我还没买来元宵,还有花灯……咱们那新院子里,总不能黑灯瞎火的,好坏也要整几个灯笼。” 好吧,这是花脸儿。 她已经在畅想着,怎么装扮自己几人的新居所。 这神经,杠杠的。 陈平听得哑然一笑,心道自己这见惯了风雨,活出了二世的人物。在心境上,竟然还比不上几个小孩,难道真的活得太谨慎了吗? 还是说,这几人就是传说中的“傻大胆”。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陈平几人穿过几条胡同,在房屋阴影之中闪来躲去,倒也没惊动旁人。 街道上面人流稀少了许多,该回家的已经回家了。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人奔来跑去的,喊着切口,互相招呼。 这应该就是青字香堂弟子在搜索。 果然还是他们最积极。 走到一个老旧院子旁…… 斑驳掉漆的朱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把声音不耐烦说道:“贵叔,你这是老糊涂了吧,少爷的事情你也敢管? 古语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不是寻摸着去春风楼给咱们老齐家弄个儿媳妇吗?到时候,生两个大胖小子,也能好好孝敬一下你这老骨头不是。” 一个身着簇新长衫,皮包着骨头,两袖飘飘的年青书生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一把推开拦住他的老头,一边说着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头被推得一屁股坐倒地上,脑袋一歪,就磕到门框。 双眼翻白,吭也没吭一声,晕了过去。 陈平几人脚下一顿,看着那年轻书生远去的身影,一时无语。 “这老伯没人管不会死在这里吧?”花脸儿跑上去摸了摸老头的鼻息,松了一口气,探头望向院子张望了一眼,“不如就这家吧,没人呢。” “读书人都这样吗?”左断手木讷着脸,偷偷瞟了一眼葵花兄弟二人。 心想,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把逛青楼说成找媳妇。 偏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小桌子两兄弟吱吱唔唔的不知怎么回答。 他们有心想说不是,不过,这话显然是说不出口。 当年兄弟还在那会,家境不错,这种行为也是常事。 逛起花楼来,那就跟吃肉一般。 而且,据他们所知,身边的同窗,全都以喝花酒为荣……能够一亲芳泽,第二日上学之时,定然会吹嘘半天。 大家伙儿,甚至包括教学先生在内,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反而会询问,有没有趁着酒兴写出了上好的诗篇……憾綪箼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对于小桌子小凳子来说,左断手的问话,无疑是对他们的一种羞辱。 你见过有人问一个太监逛青楼的事情吗? 果然是粗鄙不文的边境军户出身。 两兄弟心中嘀咕着,一时沉默无言。 …… “行了,就这里吧,把门关上,把老伯扶到里屋去,地面很凉。” 陈平看了看四周,这里处于胡同深处,倒是比较幽静。 院子里,除了老仆之外,就是一个已然出去逛青楼的青年书生。 逛青楼这事,银子不花光,天色不大亮,估计是不会回来。 正好作为临时落脚之地。 “你们准备一下吃食,我要调息一会。” 陈平匆匆扔下一句话,就找到一个静室钻了进去。 先前打死常三思的时候,一团只有他看得到的雪亮光团投入识海……这个光团的质量是前所未见,估计要胜过前几次得到的劫运和福缘。 在路上那会,他偷偷瞟了一眼,就发现,劫运点直接增加了6点,福缘也增加了4点。 这一次,算是难得的高收入。 果然不出所料,常三思此人运数不凡,实力强劲,的确是一个宝藏。 ………… 第四十七章 布局天下,功法妙用 陈平基本上算是搞明白。 劫运和福缘这东西,并不是固定不变的东西。也不单纯看劫数大小,危险不危险。 而是要看渡过此劫之时,对手身上是否有着气数。 或者说,他过去以及将来,会引发的一些对世间事物的变化…… 影响因子越大,杀死他,改变了未来,破除了劫数,自己能得到的劫运点数就越多。 而福缘这东西,或许是看对这个天地,这个人间所做出的贡献。 杀恶扬善,顺天应人,就有福报,也有机缘。 春秋蚕白净的身躯一颤一颤的,仿佛在催促自己快快行动起来。 每一次的劫运升级,福缘夺运,都会让这蚕宝宝得到一点成长。 陈平甚至感觉到,比起刚来此世那会,这蚕宝宝,好像是胖了一圈。 胖到一定程度之后,会不会结茧? 到时会不会破茧化蝶,生出翅膀来? 陈平感受着那种血脉相牵的亲切感,心里倒是有些期待。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太多的时候。 外面风雨飘摇,刀光剑影,在这暂时的安稳时间段,努力提升自己,刻不容缓 …… “溯源夺运。” 陈平一看,溯源夺运天赋已然点亮,首先就锁定了杀死常三思得来的光球。 这位号称“狐狸”的常副香主,在自己来到此方世界之后,一直纠缠不休,处处针对。 就如连在自己几人身上的一把锁。 斩断金锁,才算走得蛟龙。 而他,也是陈平所遇到的,最有价值的对手。 身上的本事,的确是让人眼馋…… 尤其是对于修习传武出身,在气血武道上面已经走得较远的陈平来说。 这位,无疑就是先行者。 自己正好前行无路,[游身八卦掌]也练到尽头,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延续。 眼前光影转换。 换了环境。 …… 这里是一个大厅,一群人足足有数十位之多,各自静默无声,低头肃立。 有身着书生长袍的,有穿道袍的,有穿袈裟的,还有穿着各种戏服的,更有衣衫破烂,遮不住肌肤的。 前方台阶之上,只摆着一把交椅,上坐一位身着雪白长袍的斯文中年,如同高高在上的王者,俯视着自己的子民。 而自己,就身处人群左后方,站在柱子旁。 不对,是常三思。 自己现在的身份,自然是那个身材中等,面相青癯的中年书生,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 还是与上次一样,只能感受,能听能看能思考,还能感受到常三思内心的一些隐秘思绪,就是不能操控躯体行动。 ‘这是,常三思曾经经历过的一段往事?我这是光阴倒流,来到了常三思的过去。 看这阴森森的聚会场所,看起来,不似正经玩意。’ ‘那么,机缘在哪?’ 陈平最想要的,还是常三思所学的气血武道……看到这个开会一般的场景,心头不由有些失望。 下一刻,他就没心思想太多。 坐在椅子上那看起来满身贵气的中年人发话了。 “等会,尔等前去武阁,各自领取一门武学,按功劳和品级,自行挑选…… 这一次,七彩楼暂停所有刺杀任务,隐入暗中……各自奔赴州府,潜伏下来,不到重大变故发生之时,不得启用。” “是,主公。” “我等甘愿赴死,助主公成就大业。” 底下众人应诺。 陈平附身的常三思,也是满眼狂热的大声嘶吼应答。 就跟被洗了脑似的。 “赴死倒也不必,保全有用之身,异日诸位再来与本座共享荣华。 如今圣上倒行逆施,为求长生不理朝政,还亲自派出人手,前往江南江北搜罗美女,想要仿效先贤御女三千白日飞升,简直是荒谬之极。 帝星飘摇,神州板荡,大离覆亡在即,可天下庸碌者太多太多。竟然蒙眼塞耳,看不清天数将变。 大乱将临,我河东章氏崛起于草莽,历经千载,看天下兴亡……这次,也不得不未雨绸缪,早做安排……” ‘原来如此。’ 陈平听到这里就明白了。 他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从聚会之中只言片语得知。 这位“主公”似乎是朝廷之上掌控大权的臣子,出身世家大族…… 如今皇帝一心修仙,想要御女飞升,已经很久不理朝政了。 正当此时,北地胡骑入侵,连下数城。 兵锋直指京师。 屋漏偏逢连夜雨,兵灾暂且不说,这天灾更是一年到头,从来不停。 旱灾、蝗灾、水灾、雪灾…… 好像是约好了一般的齐齐到来。 而各地官府,多数掌控在功勋贵族和世家大族手里,对百姓的生死,基本上是不闻不问。 反而趁着千载良机,大肆兼并土地,搜刮金银。 这种情况之下,百姓们活不下去,不造反那就是该死了。 因此,就出现了“四大天王”、“七煞星君”、“三十二路烟尘”等等义军举旗,打来打去的,天下几乎都给打崩了。 外忧内患,大离王朝危在旦夕之中。 更离谱的是,某些掌控朝廷的大臣们,此时已然悄悄的图谋后路,各自下子。 有的抢先布局,扶持叛军; 有的却是勾联异族胡人,想要献城杀官。以期改朝换代之时,取得晋身之资。 眼前这位河东章氏出身的朝廷大员,就是派出手下“彩衣楼”刺客暗子,潜伏下来…… 欲图在胡骑南下之时,助其一臂之力,开城破关,直取右京陪都,立下头功。んttps:// 常三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派往兴庆府,潜伏下来。 至于为何要加入七色堂。 又怎么掀起兴庆府的内乱? 其余种种往事,陈平却是不知,他还在开会呢? 正当他感觉逐渐无聊的当口,高台交椅上的白袍“主公”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众人各自散去。 而常三思,就来到了武阁,挑选了一本名为“牵丝戏”的上乘气血武道秘谱。 并且,还拿了一本配套的呼吸法门,名为“牵丝气”。 [气如牵丝,人生如戏,生旦净末丑,万变随心。] 看了扉页上的字迹,陈平于是明白,这门功法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能敛息藏形,操控肉身,变换身形容貌……至于洗髓炼脏,倒是次要的,是附带作用。 上限虽然不是很高,妙用绝对无穷。 ‘这种武学,也能随便传授的吗?’ 陈平心中直呼厉害。 这时,才看到远胜上辈子武学的地方了。 ‘常三思应该练得并不不精深,若是真的练到大成,他随时都能改容换貌,潜伏到别人身边使坏,那还得了?’ 想到这家伙若是变成小桌子或者小凳子,潜到自己身边偷袭,简直是防无可防。 一不小心,就会被他那毒针射死。 ‘好险。’ 陈平心中一惊的同时,又随之大喜。 因为,他发现,附体的常三思,已经迫不及待的修练起来。 第四十八章 洗髓强心,力量大增 过去时间片段之中的常三思,显然也是个谨慎人。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赶赴兴庆府。 而是在半途下了马车,在一处名唤绿竹镇的小镇之上,买了居所,扮做一个员外郎,隐居了起来。 整日里就是琢磨“牵丝戏”秘谱,调整呼吸节奏,一招一式的磨练自己的体魄。 陈平到了此时,就明白了,常三思到底隐藏得有多深。 他早就踏入洗髓境界,只不过,功候还浅,没有彻底脱胎换骨…… 在药物和大量肉食的辅助之下,一月过去,他终于还是学会了牵丝戏。 感受到血髓新生,变得更加强大,控制得更加如意的肉身,忍不住长啸一声。 惊得小镇之中,鸡鸣狗吠,乡人神情惊慌。可常三思却是不再在意。 他知道,随着时日渐渐过去,自己必将会洗髓圆满,炼脏有成,一步踏入高手行列之中。 而这,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 这一日,常三思志得意满,趁着夜色,离了绿竹镇,溯流南下,直奔兴庆府。 陈平就在这时候醒来。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灯如豆,听到屋外花脸儿忙忙碌碌的煮着肉食,脚步细碎来来去去的,香味扑鼻,从门缝中传了进来。 还听到左断手那无时无刻不在习练的刺剑声。 嗖嗖…… 细微而尖锐的破风声,一声声很有节奏。 更能听到树枝划在地面沙土之上的沙沙声…… 那是葵花兄弟在练字。 也许是以往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闲暇时光,不写点什么,总觉得身体不太自在。 西厢房内齐家老仆仍然处于昏睡之中,呼吸倒是平缓,没有生命之危。 再远处,一片寂静,路上无人往来。 夜晚的兴庆府,似乎也跟着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片胡同深处,显得格外静谧安宁。 ‘入门了……’ 陈平终于明白,花脸儿那一日看着自己修习“七星步”达到熟练境界的心情。 ‘原来,就如常三思这种资质的杀手,入门上乘气血武道,也要花上一个月时间。就这,还只是堪堪能够运用而已。 七星步这种更加高一个或者两个等级的武学,能飞速入门甚至达到熟练,一般人练来,需要花费的时间,肯定以月来计……甚至,以年来计算。’ 看着属性面板上面,“牵丝戏”入门的标志,陈平心中平静,倒是没有太多激动。 因为,溯源夺运之时,他似乎真的就变成了常三思,整日里苦思琢磨着新的武学…… 一招一式,每一分气血运行,每一寸筋骨拉升锤炼,都仿佛经历过千百次一样,刻到了身体之中,灵魂深处。 他摆出几个关节扭曲的奇异式子,甚至,能感受到全身筋脉的联动。 随着绵长顿挫的呼吸节奏,骨髓之中微微痕痒。 他知道,这是血髓在生成,在洗练…… 这门功法主打控制肉身,洗髓强脏,正合自身所需,不愧为春秋蚕认定的机缘。憾綪箼 陈平无声的咧嘴而笑。 目光就移到了“劫运点”那一栏。 常三思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入门,也不知花费多少时间才达到熟练,离着精通境界还差一步,到底是五年呢,还是八年…… 这一点,陈平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既然劫运点够用,他可以把这数年时间,直接一步跨过。 “提升,牵枝戏。” 两点劫运燃烧。 无数修练记忆,倒灌入脑海,身体如同火烧,骨髓深处,一股巨大的痒意出现。 陈平并不理会,似乎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一般,咬了咬牙,意念一动: “继续提升。” 这一次,最后4点劫运,轰隆隆的化为奇异能量,冲入体内…… 脑海之中仿佛听到一股撕裂的声音,身体陡然痉挛起来。 全身肌肉扭成一团,筋络疯狂拉伸缩放……血液哗哗流转,心脏一阵剧痛。 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能看到自己的心脏不断的膨胀,耳中似乎听到“呯呯呯”的巨大擂鼓声。 整个天地,全都消失不见,眼前一片血红。 除了那巨大的鼓声,回荡在脑海之中。 再也感觉不到其他半点信息。 好半天,陈平才回过神来,心脏恢复平静,骨髓里传来的痒意也消失不见。 抹去满头汗水。 心有余悸。 想着下次还是不能接着连续两次晋升,身体有点扛不住。 差点就把自己给弄崩了。 不过,急功近利的好处也不是没有。 至少,他感觉到,如今的心脏跳动得极为有力,甚至能感觉到血管里血液流动沉甸甸的厚实。 轻轻摸了一下石凳,喀嚓,掰下一小块石头来。 手掌轻轻合拢,石块先是碎成无数块…… 紧接着,就渐渐化为粉状。 松开手,碎石粉末纷纷扬扬洒落。 “力量,又大了不少,感觉足足增强了五成。双臂一晃,估计都快六千斤。” “我这身体,绝对有问题。” 看着地下的粉末,陈平陷入了沉思之中。 普通人的体质,就算是练到洗髓强脏的境界,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甚至,很可能连一半都没有。 常三思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敢肯定,刚才这一下,完全没有运用丹田内部那稀薄的内力。 单凭着肉身力量,就能捏石成粉,轻松如意。 最离奇的还不是这个。 他感觉到,随着身体力量的增加,肉身并不如想像中那么沉重不堪。 洗髓完成,他的身体反而像是变成了空心金属一般的,又轻了几分。 一步踏出,身形变幻,就如风中扬柳,捉摸不定。 不见丝毫勉强之处。 “是了,气血炼体的道路,能够与炼气通脉武学并称与世,肯定不会全无可取之处…… 到了这个境界,已然有了某些奇异之处。” 他挥拳击空。 轰…… 一声炸鸣。 肉眼可见的,从拳面之上,一股空气被彻底击爆,化为半透明的波纹,向着前方冲击。 离着拳面三寸有余的石头桌子,被这股波纹击中,啪的一声,裂成四块,倒塌在地。 ‘速度和力量的完美结合,就是打破空气,形成真空。 这时候的我,比起先前的我,战力何止提升了一倍。’ 只不过,如此强行提升之后,身体元气消耗太大,连肌肉和脂肪都燃烧掉了许多。 察觉到自己变得消瘦了许多的身形,陈平摇了摇头,也不去在意。 只是看向春秋蚕的属性面板。 第四十九章 登门拜访,来意莫测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6(中人之姿)] [悟性:4(中人之姿)] [劫运:0(破境)] [福缘:0(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圆满)、弹腿(大成)、七星步(熟练)、牵丝戏(精通)] [炼体:二阶(炼脏)20%] [炼气:二阶(养气)16%] …… 春秋蚕属性面板上的数字表明。 根骨和悟性,其实不是一成不变的。 就如现在的自己,洗髓完成,达到炼脏强心之后,根骨又悄悄然的提升一点。 至于“悟性”也跟着提升一点,那也可以理解。 观千剑而后识器…… “悟性”这东西关系到方方面面,有灵机一动,也有见闻广博的影响。 自己经过几次“溯源夺运”,又学会了不少的武功,炼体炼气都颇有涉猎,见识得到提升,生命得到历练,要是心中没有感悟,那肯定不合情理。 所以,“悟性”能够跟着水涨船高提升一点,从平平凡凡达到中人之姿,也是水到渠成。 至于“牵丝戏”达到精通境界,洗髓境界一步跨过,祭炼五脏,达成心脏强化的成就,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刚才试过了。 心脏祭炼完成之后,体内血液变得浓稠数分,蕴含着更多能量在内。 气力更加强横,速度也更加快捷,这是身体本质的提升。 就如当初常三思所展现出来的本事…… 心脏激发,泵血更有力,身体无端端的就变得高大了许多,力量爆发之下,攻击力倍增。 甚至,在受了陈平一式全力攻击“霸王送客”之后,左半身被打得塌陷的情况下,他心脏疯狂跳动,还能暂时压下伤势,并不影响战力。 其生命力的强横,可见一斑。 一时半会打不死。 从这可以看出,心脏祭练成功,生命力也会变得极强。 保命的机会大增。 一般情况下,不是当场被打死,就能恢复过来,保持大部分战力。 续战能力也强得一匹。 常三思能做到的。 现在的陈平,自然也能做到。 他甚至,在这股强大的生命力支撑之下,还能做到身体柔软无骨,能让筋肉骨骼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涨大或者缩小。 更能在极细微的层面上,改变骨骼和肌肉的分布。 简直称得上一句,妙用无穷。 看着屋内的铜镜,陈平心中一动。 意念到处,运转全身骨骼,挤压筋肉,身体发出古怪的咯吱声,体型一下就缩小了许多,变成一米五左右的一个小矮子。 面布肌肉一阵扭曲,骨头被压缩……眉毛鼻梁的位置也发生轻微的变化。 再次仔细看去,就发现,铜镜中的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尖嘴猴腮,面容猥琐的苦瓜脸青年。 弹跳两下,挥了挥拳、踢了踢腿,莫不如意。 根本就不影响到自己的实力发挥。 “这……” 陈平又一次惊叹“牵丝戏”这门功法的奇妙。 到底是谁创出来的武功? 要是有谁说,这门武功不是给杀手刺客练的,那肯定是在说瞎话。 实在是,练到精通境界之后,他已经可以自称一句“千变神君”,都没人敢说一句不合适。 混入敌后搞刺杀,再敛息藏形、改易形貌……脱离追索,简直是轻而易举。 有着此功在身,对刺客而言,到底有着多大的助力?陈平简直不敢多想。 他又想到常三思。 忍不住就叹息。 那老梆子有着如此底牌在手,竟然全无用武之地。 只是摆在明面上跟个菩萨似的,既舍不得多年经营的一份基业,又控制不住心头的欲望。 结果,学到一门厉害武学,也只是明珠暗投。 在正面对决、硬碰硬的情况下,处处被自己所克制,死得凄惨无比。 只能说,时也,命也。 有时候,运气这东西,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 “七哥,你怎么了?” 等到陈平恢复原本的形貌,满面笑容的走出屋子。 就引来一阵惊呼。 “你怎么瘦成这样子了。” 看着陈平面容枯槁,皮包着骨头的瘦削模样,花脸儿如受雷击…… 手中面盆当啷啷掉落地上,眼泪珠子滚滚落下。 左断手和葵花兄弟几人,也是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陈平,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这都是做甚?没事没事,就是先前练功太急,损伤到身体元气,补回来就可以。” 因为能量守恒定律,但凡一方面提升,必有一方面损伤。 要不,取之于天地;要么,就需要天材地宝。 陈平目前暂时做不到直接从天地之间,摄取营养。想要在极短时间之内洗髓炼心成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强行从身体内部挖潜。ganqing五.com 把个骨肉停匀的躯体抽得像个痨病鬼。 让不知道内情的人看到,还以为他已然病入膏肓了呢。 “是真的,没骗你们,我实力还提升了呢。” 陈平看看几人不信,花脸儿那如同断线的眼泪珠子还是止不住的掉下来,就有些无奈。 他随手轻轻一拍,灶台上的瓷碗没有半分动静,无声无息的,就已经化为细沙流淌。 “拍石成粉,握铁成泥。” 花脸儿也顾不得难过了,探着脑袋细细的看了看那瓷碗化沙所在,抹了一把脸,不敢置信的问道:“这可是通脉中期才能做到的。七哥你的内气?” “内气还是老样子,只是气血武道提升了一些,身体强了一大截。” 好吧,你管这种痨病鬼的模样叫身体变强了。 左断手几人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倒是也接受了他的解释。 因为,连见识广博的花脸儿,这一刻也不再担心。 只是急匆匆的准备好肉菜饭食,还摸出了两瓶气血散。 这是几人逃逸之前,她提前从宝月楼买来的存货,用完就没有了。 …… 一夜无话。 快天亮的时候,齐家老仆醒了过来,一番解释之后,倒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到了天明,看看街道上面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各家各户,也开始挂起了灯笼红布,换上各种吉庆的小饰口,几人才放下心来,向着城北行去。 今日是上元灯节,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大庆三天。 如今天下不靖,普通人多数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对未来十分忧虑。 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改变往年习俗。 人心这东西,只能鼓舞,不能打击。 一旦人心崩了,兴庆府也会出大问题。 有识之士全都明白这个道理。 官府自然也不例外。 从清早开始,就刻意营造出一派节日的欢庆气氛。 而且,为了防止有人借着节日的机会生出乱子来,此时天色还早,街道上面已经出现三三两两的城卫。 配合着捕快,来来回回的,在每条街道上面巡视。 “走。” 几人换了装束,分散开来,首尾遥遥相望,一路往城北走去。 路上,倒是没有七色堂的帮众前来询问拦阻。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彻底撤回去,不再搜索; 还是说,蕴酿着更为猛烈的攻击? 更或者,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分不出太多人手来盯梢…… 陈平倾向于后者。 从左断手听来的消息,可以判断得出。 上元佳节这天,青字堂和赤字堂要联合起来,做那劳什子的大事。 值此重要关头,显然不适合花费太多精力,与自己这几个小乞丐玩捉迷藏藏的游戏。 追捕报仇的事,什么时候都可以。 但是,商议已久的大事,可不容耽搁。 …… 到了元丰码头,这里一派兴盛繁荣,四处都有苦力喊着号子干活,挥汗如雨,呼气如云。 街道两旁摆着一溜儿早餐,有人边走边拿起馒头油饼,大口吞咽……麻木的脸上,多少带着一些希望的光泽。 “这里的情况,看起来比南城区要好上不少。” 陈平驻足一小会,默默的看了一会,唏嘘道。 管理此处市场的主事人,应该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懂得收买人心,也懂得不去竭泽而渔…… 几人没有停留,在花脸儿领路之下,来到元丰主道尾端的一处中型宅子。 宅子很幽静宽敞。 环境不错。 听小桌子说,这里是一个生意亏本的小商人家宅,想着需要银钱周转,却又舍不得发卖家中祖产……因此,拿来长租。 当初陈平早早的定下“狡兔三窟”的计策,就已经寻了几处房子…… 买下来是有点亏,租下来,就算吃灰也不心疼。 作为临时的安全屋,就很合适。 此事是花脸儿负责的。 她腿脚灵便,人又聪敏,跑来跑去的也不嫌麻烦。 这时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几人随意洒扫了一下,安顿下来,只是烧了一壶热水,泡了粗茶,门口就听到梆梆叩门声。 几人神情微紧,对视一眼。 这敲门声不紧不慢,三长两短,听得人心里有些发慌。 左断手紧紧握着手中短刺,侧着身子,神情警惕的缓缓打开大门。 入目,就见到一张笑意吟吟的粗豪大脸。 来人身形高大,约莫八尺有余,腰身粗如水桶,站在那里,颇有几分顾盼生威。 “谭某来得冒味,田七兄弟英雄肝胆、雅量高致,想必不会见怪。” 他挥了挥手,就有八位大汉上前,两两一组,抬着各色礼品入内。 第五十章 画大饼,藏机心 自己初来乍到,刚刚安定下来。 立即得到消息找上门。 并且,还一口叫破自己的身份……从他的语气中听来,看样子,还对自己近段时间曾经做过的事情很是清楚。 不用问了。 来人肯定是长河帮元丰分舵舵主谭四海。 也只有这位有着“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大气豪爽之名的好汉。 方才有如此气度,如此排场。 “谭舵主大架光监,我等未能远迎,实在是……” “哎……田七兄弟见外了不是,咱俩虽然素未谋面,但却一见如故,如蒙不弃,就以兄弟相称吧。 什么舵主不舵主的,这芝麻大小的职务,也值得提起?” 谭四海哈哈大笑起来,很是自来熟的上前虚揽田七的肩膊,转头吩咐道:“摆宴,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咱高兴,就与田兄弟不醉不休。” “这……” 陈平自诩见多识广,上辈子也见识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物,大人物小人物,普普通通的平凡人等…… 但是,如此社交牛逼症患者,他还真是第一次见着。 也许,古人就喜欢这个调调吧。 他心中暗暗嘀咕着,想起演义上面说的某位皇叔,也是见着想要拉扰的人了,就倾心相交,涕泪横流。 并且还把酒言欢,晚上要睡在一个被窝里。 不对,那叫“抵足而眠”。 眼前这位谭四海就有几分意思了。 莫非,是来拉拢自己? 也不是不可能。 “谭兄,你看,我等几人匆匆过来,还未来得及安顿。诸事繁杂,今日喝酒的话,不太合适。不知谭兄此来,可有要事?” 陈平习惯了直来直往,弯弯绕绕兜圈子的事情他可不干。 这位一上来就送礼,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不问清楚,这个酒喝得不舒坦。 万一,真的想让自己几人替他卖命呢? “你看,为兄这脑子,真是糊涂了。” 谭四海拍了拍脑门,也不勉强,讪笑道:“日前听说田七兄弟于长街活活打死七色堂青字分堂那头狐狸,当时我就惊讶得很,差点让酒给呛着。 常三思那老小子虽然名声不显,但他的实力,咱却是领教过的,比起董尽忠来,也没弱上多少。兄弟如此年纪,就有如此战力,异日前程莫可限量。” “谭兄是想让田某加入元丰分舵?” “不不不,咱家庙小,哪容得下兄弟这尊大佛…… 敝帮萧长河号称翻江龙王,其武功之高强,天下有数,麾下三十六分舵分布五州四府,做人亲善,更是求贤若渴…… 若他在此,必会亲自上门邀请。当然,田兄弟若是有意在元丰分舵任职,先行委屈一下,担个副舵主也是可以的。” 谭四海满脸堆笑,表示不敢领导兄弟,只要加入帮会,一同辅佐萧龙王,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陈平心内一凛,这人是个高手啊。 倒不是说他身手如何,没试过手,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能担任长河帮重要分舵舵主一职,想必绝不会比董尽忠要弱。 甚至还要强上一些。 这是从双方帮派的体量来判断的。 长河帮名字虽然粗俗难言,但听花脸儿说得多了,陈平如今也知道,天下势力分布。 这个帮会在整个中原都排得上名号,排入“七帮”、“九会”、“十三世家”之中。 而七色堂呢,是后起帮会,名声未出州府,不在其列。 在“七帮”之中,长河帮排行第四。 其势力,与上辈子历史上有名的“漕帮”差不多…… 掌握着大河水运,与朝廷与地方都有着种种勾连。 要论帮众人数,还真没几个势力比得上他们。 若是太平年代还没什么。 在这烽烟四起的当口,人多就是力量。 他们又代表哪方势力? 连自己这个刚刚崭露头角,未曾及冠的小年轻都要招揽,可以想像,对方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之所以,说这谭四海是个高手,是因为此人手段了得。 一来就先行施恩,把自己高高架起; 再行画饼,不动声色的揭示长河帮的势力庞大……再加上帮主和他自个儿的看重,一般年轻人听到了,那还不就如打了鸡血一般的,直接就加入了。 再为他们做牛做马,死而后已。 但陈平历经两世,心理年龄恐怕比这谭四海还要大。 哪里会被几句话就忽悠了。 当下笑道: “此事重大,且容小弟细细思量。” 人家盛意拳拳,又是画饼,又是送礼的。 虽然有所图。却也没必要拒绝得太过生硬。 这也是人之常情,无缘无故的,人家为何要上门交好。 陈平只说要考虑考虑,看看再说。 他注意到了,旁边的左断手和葵花兄弟几人面上都有喜色,似乎被人看重,很有面子的样子。 倒是花脸儿。 她端着茶盏上来,虽然脸上被画花,看不清面色……对她已经很熟悉了的陈平,却能看出小丫头眼神之中隐藏的忧虑。 “好说,好说,本该如此。” 谭四海对陈平的推托之言,全然不以为意,仍然笑得欢畅。 双方饮了茶,他立刻提出告辞。 “既然如此,愚兄就静侯佳音了,到时咱兄弟把酒言欢,再干出一番大事,何愁不能名扬天下。” 把谭四海送出门去,陈平转身回返,也不去理会葵花兄弟几人焦切的眼神,而是把花脸儿拉到一旁。 小声问道。 “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此人我以前曾经见过一面,当时,他跟着我那[兄长]走在一块,貌似十分恭谨……” 说到“兄长”两个字时,花脸儿语气都差点变调。 看来,又是一个家门不幸的悲伤故事。 花脸儿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停了一下,又道:“当日我发现危机来临,而爹爹又不在家,只能匆匆逃了出来,易容妆扮流落街头,连银子也没带。 天上又下起雨雪。若不是七哥,我……我就……” 说到这里,花脸儿眼圈又红了,眼看着马尿就要滴下。 这姑娘简直是水做的…… 不过,她有一个好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前一刻还伤感,后一刻就能高高兴兴。 很好哄那种。 第五十一章 主动出击,攻其不备 陈平伸手轻轻揉了揉花脸儿的脑袋,温声道:“你说的危机是指?” “是庄红衣……此人与我那兄长时有密晤,被我偷偷的瞧着了。当时还不识得她的身份,但昨日听得青字堂香堂弟子所说的赤字分堂香主形貌,我就想了起来。 那女人喜着红衣,两道红绫十分厉害。对了,她手下还有一些厉害的高手,黑衣蒙面,行动迅捷。” 说到这里,花脸儿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 似乎是想起了当日如何惊险,也庆幸自己逃得快。 好吧,这是一个豪门恩怨,兄妹阋于墙。 “你家大人不管吗?” 陈平心中疑惑。 从花脸儿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她家的势力恐怕不小…… 只是她兄长就能驱动这么多人手。 那么,她家父母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爹爹,他不管我,整日里只顾着东跑西跑。” 花脸儿嘴巴一扁。 好吧,又委屈上了。 陈平感觉自己不能再追问,很明显的花脸儿想说又不太敢说,视线还不自觉的扫向两旁,生怕隔墙有耳的样子。 这就是惊弓之鸟。 难怪她每天天未亮堂起来那会,就条件反射般的拿墨条彩笔画花自己的脸。 很没安全感。 也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悄悄洗了脸,晒一晒月光。 还会把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俏脸凑到自己面前,抿嘴笑着,试试自己瞧得见瞧不见。 陈平还注意到一点,花脸儿并没有提起她娘。 也许并不是疏忽。 而是另有因由。 …… “这里不安全了,等天一黑,立刻就走。” 陈平抬眼看了看花脸儿几人好不容易妆扮好的房子,心里叹息。 灯笼,还有门口的桃符,以及屋内贴着的剪纸花窗,这一次全都白忙活了。 “真的要走吗?或许,那谭四海没有其他心思,是真的前来拉扰咱们的。” 小桌子两兄弟面色挣扎,又不好太过置疑陈平的决断。 只是弱弱的问了一句。 他们这些日子,一直跟着朝不保夕的,最想要的就是安定下来,不愁生计。 往日里家里未曾出现变故之时,两兄弟早就曾经听说过谭四海的美名。 内心深处,还是对那位有着四海之名的豪爽汉子,很是信得过。 尤其是先前,当他们听说,对方愿意请七哥去做一个副舵主。 在城北元丰码头这一块,岂不是能横着走了。 以往的危机,生活的流离,都将离他们远去。 往日虽然不堪,未来相当可期。 可是,这美好的向往,刚刚在心里起了一个苗头,就这么被生生扼杀。 一时之间,让人缓不气来。 “七哥说不安全,那就是不安全,咱们跟着就是,说那么多做甚?” 左断手面色木然,瞄了一眼小桌子,眼神中已经有了些不高兴。 这些日子走过。 小伙伴们,从每天都要饿着肚子,活过今天看不到明天的状况。 日子变得一天天好了起来。 能吃饱、穿暖。 并且,还能时不时的服用补药,修练武学。 从七色堂的重重压榨之中,打出了一片生天。 七哥做的决定,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任何错漏,往往算计在前,步步争先。 就连号称老狐狸的常三思,也斗不过七哥,以至于赤膊上阵,于长街之上,全无尊严的被格杀当场。 如此武功,如此心计。 他作的决定,还有错了? 左断手心想,这兄弟两人卵子没了,莫非连胆子也没了? 无非就是重新走进风雨之中。 本来就什么也没有,也谈不上失去。 陈平点了点头,也不好把花脸儿的“隐秘”说出来,只是沉声道:“我得到消息,这谭四海与七色堂的庄红衣认识,而且交情匪浅……” “怎么可能?” 这一次,就连左断手也是面色震惊。 小桌子小凳子更是额头渗出冷汗来。 如果谭四海此人与七色堂暗地里交好的话,那明面上打来打去的互相抢地盘,肯定就是在演戏了。 是想蒙骗过某些人的眼睛。 然后图谋一些什么。 这其中因由,不能细想,一想就会让人毛骨悚然。 城南城北两大帮会势力,互相联合。 一旦同时发动,这兴庆府城,到时候,恐怕要出大问题。 这么一来。 谭四海明明知道自己刚刚与七色堂硬刚了一回,还杀了青字香堂的副香主,是对面欲杀之而后快的敌人。 他跑来又是送礼,又是许诺拉拢的,这显然就不合常理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稳住自己等人。 拉拢是假,吹捧也是假,求贤若渴什么的,更是天大的笑话。 豪爽大气的表面之下,隐藏的是险恶用心。 花脸儿看着小桌子两人面色难看,心丧若死,有些不忍:“不幸中的万幸,七哥于玉兰街一战成名…… 此时,就算是再有信心,武功再强的高手,也不敢就说能轻易把我等拿下。 所以,还有应变的时间。” 她指了指屋内,声音放低:“当日租下这套院子之时,我曾考虑到今日这般情形,特意挑的就是有着退路的地儿,快来看看……” 说着话,就领着几人前往主卧。 她弯腰趴到床底,摸索着抽出一块木板,地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方孔大洞来,能容一人进入绰绰有余。 “还有地道?”憾綪箼 陈平面色一喜。 暗暗的给花脸儿竖了一个大拇指。 要说逃亡躲避之道,小丫头算是研究到了骨子里。 可想而知,这日日夜夜,她到底是如何的担惊受怕。 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找到自己的头上来。 可是,在白天的时候,她大多数时候,仍然笑呵呵的,看起来没心没肺,陈平完全想不到她心里压着这么多心事。 “有地道就好,试过了吗?出口在哪?” “地道只有一人来宽,要低着头通过,约莫一百五十丈长,出口西南。” 花脸儿得意笑道。 “锦绣街,烟火胡同。” 几人只是在脑海中微微转念,就脱口而出。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齐家附近。 他们当然还记得,昨晚还在那地儿住了一晚。 齐家少爷就算是家中落魄了,也要前去春风楼喝酒。 那个地方,严格来说,不属于平民街区,多数都有点身家。 更有趣的是,出口在那,只要行出不远,就到了兴庆府最繁华也最复杂的地段“花市”。 此花非彼花,是烟花巷陌人家。 今日正值上元节,那地儿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人流接踵,川流不息。 尤其是到了晚上,满街花灯挂起,到处都是猜谜逛灯的各色人等。 有诗为证。 “花市灯如昼,一夜鱼龙舞……” 这地道直通那里,想要脱身倒是不难了。 “如此灰溜溜离开,未免太过窝囊。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谁能够日夜提防,不给七色堂等人一个狠狠的教训,这事没完没了。” 陈平冷然笑道:“左断手,再让你看到那些人,可还认得几个?” “化成灰,我也忘不了。” 左断手咬牙切齿,面目显得狰狞。 他当日跟着那群人,眼睁睁的看着小妹远离,再也找不回来,哪里还不刻骨铭心。 “那好,准备收拾一下,待得满城灯起,立即出发。” 陈平可是一直没忘掉,他打听到的消息之中,得知七色堂在上元节这天,要干大事。 他倒要看看,这事到底有多大? 来而不往非礼也。 绝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 主动出击,攻其不备,正合兵法要旨。 第五十二章 道高一尺 上元佳节,家家点灯,户户欢庆。 年青男女全都换上新衣裳,走上街头,仿佛忘掉了往日里艰辛劳苦,享受这难得的欢愉。 过节嘛。 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 元丰码头一带。 他们学不起花市那里摆上各色彩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的奢侈。 小户人家,小商小贩们,也有自己的乐趣。 总得备上几只鱼灯,几只红灯笼,增加点节日气氛。 狗蛋和花猫家里实在太穷,连个灯笼也买不起,两人蹦蹦跳跳的也不失望。 他们可以去蹭一蹭别人家的花灯,向着光亮处奔跑嬉闹。 当然,身上还带着好不容易磨着爹妈买来的“升天雷”,能够放着玩闹。 “这里,这里有一堆牛屎。” 花猫最是顽皮,看到牛屎象见了肉一样,倒不是想吃…… 他三步并着两步的,跑到那堆黑糊糊的物什旁,就着商铺房檐火光看去,发现仍然湿糊糊的,就更加满意。 “升天雷”插上,吹亮火折,点燃,然后疯一般的咕咕笑着跑开。 轰…… 一声震响雷鸣。 黑糊糊的牛屎暴雨般散开。 傻傻的狗蛋一时躲闪不及,过年那会才换上的新衣服,已经溅满了腥臭黑点。 “哇……” 狗蛋低头一看,张嘴就嚎了起来。 他仿佛见到了父母齐齐上阵,把自己的屁股蛋儿揍得稀烂的场景。 干嚎了两声,狗蛋突然捂住嘴,不敢再哭…… 花猫也是瑟瑟缩缩的,两股战战,差点就没软倒在地。 前方不远处,人影绰绰的,出现一群杀气腾腾的壮汉。 为首一人虬须环眼,正转头看来。 眼神冰冷凶煞,让人毛骨悚然。 这人正是董尽忠。 此时带着青字堂的三帮精锐,十张弓,五张弩,三十刀手,把张府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谭兄,有劳帮忙,异日定当重谢,” 董尽忠挤出一丝笑意,死死盯着紧闭的门户,那里两块桃符格外刺眼。 “董兄,此次看在红衣妹子的面上,咱们两人联手,却是不好大张旗鼓,宜速战速决。” 谭四海笑呵呵的,他带着手下,就如白天一样,仿佛依旧是前来送礼,并不是想要杀人生事,“贵堂常副香主的事情,还请节哀顺变,听闻玉兰街的事情之后,谭某也是愤恨不平啊。 大家同在兴庆府混口饭吃,这个忙我就帮了。” 两人所带人手,把元丰大街两面围得死死的,再加上四处布满了哨探,根本就不担心房内有人脱离视线。 其实,单凭两人的本事,就算未曾带着诸多人手,也已经足够了。 那位田七虽然力量奇大,也不见得就能逃出生天。 只不过,为了万无一失,他们还是带足人手,更是携带了一些违禁利器。 有心算无心,不出意外的话,对方插翅也难逃。 屋内烛影摇红,人影绰绰。 在火光照耀下,几个半大不小的身影,依稀可见。 “全都在屋内,没发现我等到来。” 有人凑到门前,从门缝中探头望去,就见到细薄窗纸之后,映照出来的人影。 “那还等什么,杀……” 董尽忠挥挥手,前行一步,当先一掌拍出。 咣…… 木门破碎。 他的身影如同箭矢般向前疾冲。 比他更快半步的是身后弓矢和弩箭…… 嗖嗖嗖! 如飞蝗般避过他的身体,一头扎向那几个灯光中摇曳的影子。 董尽忠一手护在胸前,一手前探,溶溶焰光附着在手掌之上。 十步之外,都能感受到炙肤热意…… 一掌拍出,窗棂破碎,土石横飞。 谭四海既然答应帮忙,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他高大的身体恍如游鱼一般跃起。 两条分水刺从袖底探出,如青龙出水,环绕身周…… 身形微晃,穿过尘烟,从窗户处滑了进去。 “咦……” 映入眼帘的,哪里是有什么人影。 屋内静悄悄的,却是几根木棍和板凳,撑起破旧衣服,稀稀拉拉的摆在烛火前方。 先前所看到的人影就是这东西了。 “不好,上当了。” 谭四海一冲进屋里,两柄分水刺刚刚刺入衣服,感受到触感不同,心中大感不妙的同时,身体已经闪电回缩,倒射屋外。 与他同时做出反应的是董尽忠。 也是面色大变,倒跃而起。 张嘴狂喝:“退!” 刚刚进来之时,脚下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 转眼望去,那里有烛火倒下,白烟腾起…… 紧随他们身后冲进来的七八个黑衣刀手,听到呼喝声,一时挤做一团。 被门框卡住一瞬,却已来不及退出。 “轰隆隆……” 一声爆裂炸鸣。 整个房间,如同砂堆般垮塌下来。 地面摇晃震颤。 余光所见,就看到那七八个黑衣人,张嘴无声呼喊…… 肢体横飞,血液喷溅。 下一刻,已经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该死。” 董尽忠退到院子里,一拳重重轰在身侧桂树之上。把那碗口粗的大树打成两截,横飞三丈。仰天怒吼一声,只觉心中憋闷万分。 自己召集人手,准备万全,还请托长河帮的“宿敌”帮忙。 可是,不但扑了个空,还被对方陷阱所害,损失了八个亲信精锐兄弟。 真真是岂有此理。 “这……” 长河帮元丰舵主谭四海面色尴尬,轻咳了几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倒是没有受到太多伤害,只是前胸衣襟被火焰燎出一块黑痕。 因为是援助性质,他并没有把手下弟兄派在前方作为主力攻坚手,损失倒是没多少,面上却挂不住了。 事实胜于雄辩。 就算他再怎么撇清,也难保董尽忠不会多想。 对方那几个小乞丐不但早就得到消息,并且,还准备了一份大礼,专司迎候。 要不是走漏了消息,哪里可能会出现这等荒谬的事情? 不用问了。 消息的走漏肯定是出在元丰码头。 是谭四海这里出了问题。 “我需要一个解释。” 董尽忠看向谭四海,眼里喷火。 气怒难言。 …… 花市之中,人声鼎沸,四周人流往来。 陈平与几个小伙伴,改容换貌,走在其中东瞧瞧西望望的,饶有兴致的看着各家各户挂出来的彩灯,一时目不暇接,颇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感觉。 此地人烟稠密,几人就如一滴水汇入到了大海之中,分外不起眼。 并不担心有人找到他们的行踪。 花脸儿最是兴奋,仿佛彻底忘却了心中的忐忑不安,时不时跑来跑去象个孩子一般的扯着陈平的手臂,“快过来呀,七哥,这个灯谜好有趣哦,我要仙女灯。” 你自个就是小仙女,要什么仙女灯。 第五十三章 魔高一丈 陈平有些无语,看着花脸儿手中已经捧着了四五盏灯,已经捧不过来了,摇了摇头,仍然不忍扫了她的兴致。 “不就是猜灯谜吗?这事我拿手……” 上辈子打黑拳那会,除了练拳,整日里无数事事的,倒是看过不少杂书,其中就有灯谜大全。” 陈平的记忆力本来就很好,就算是看得杂书,也能记得七七八八的。 再加上这街道外围的灯谜并不会出得十分刁钻,店家也不会舍不得几个花灯…… 猜这种题目,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十个里面能猜出七八个。 一来二去的,拿奖拿得手软。 以至于花脸儿笑得连嘴都合不拢。 “时间差不多了。” 陈平随口猜出了灯谜谜底,在店家钦佩的目光中,随手拿过小仙女花灯,放到花脸儿的手里,转头望向远空。 耳中似乎能听到,“轰隆隆”一声闷响。 有焰红火光冲天。ganqing五.com 几人同时回头望去,各自对视一眼,忍不住嘴角就挂起了笑容。 “能炸到人吗?” 左断手对这方面极感兴趣,看着那火光余晕,眼中全是兴奋。 “应该能吧,任谁也想不到我们不在屋内,一旦发动突袭的话,乐子可就大了。”花脸儿半是担心半是期待,“更何况,七哥弄出那么一大团的黑药……真要是点燃,怕不是整个房子都被掀掉。” 她斜着眼睛抬头望向陈平,面上笑容再也掩饰不住。 心想,七哥还是那么厉害。 不但会写词写曲,学武功又那么的快。 这一次,竟然连普通人绝无可能知晓的火药都能弄出来…… 难道有人能生而知之,能者无所不能。 “该,让他们追杀……” 小桌子狠狠的骂了一句,眼神中却有着丝丝失落。 事实证明,他先前对谭四海名声的信任,其实十分幼稚。少年时候曾经跟随父亲见过的谭舵主,对自己称呼的那一声贤侄,好像也没有几分亲热。 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人与人之间,也没那么多真诚。 就连浓眉大眼的谭四海,也是个骗子…… 幸好,往日里,我也不曾想过去投奔他。 江湖险恶,又能相信谁呢? 虽然花市人来人往,笑语欢声,小桌子却是感觉到心中悲凉。 “哥,你没事吧?” 小凳子在旁轻声问道。 “没事,我有点想咱爹娘了。” 小桌子低着头,灯光摇晃,映着他的眉眼,看不分明。 …… “可惜啊,只是炸死了几个小喽啰……” 陈平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代的条件有限,匆忙之间,也只能找到硝石、硫黄、木炭以及油脂等常见的东西。 自己虽然会调制,终归没有多次试验,难以配出最佳效果…… 炸裂的效果可能不太理想。 不过,无论如何,能给他们增加一点不开心,那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看着春秋蚕属性面板之上,多出来的4点劫运和2点福缘,陈平心里又高兴起来。 毫无疑问。 如果自己先前没能发现谭四海的叵测用心,真等到夜晚来临,被人堵在家里,肯定是一场恶战。 ‘即算是我能带伤逃脱,他们几个很可能会死,所以,这一次的劫数,其实不算小,方能得到4点劫运。 福缘只得到两点,应该是只弄死了几个边边角角的货色,并没有太过深远的影响。’ 陈平现在对秦秋蚕的劫运、福缘计算机制已经很了解…… 从数值的获得,大概可以猜出来,自己的布置,到底造成了多少战果。 有些惋惜的同时,又有些高兴。 ‘快了,快了,再来4点劫运,[牵丝戏]就可以再次提升,突破至[大成]境界,实力又能再次飞速进步。’ ‘到时候,新帐老帐,可以一起算算。’ 回望那焰光余辉消失殆尽,陈平收敛眼底精光,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走着走着。 他突然停下脚步,面色变得微微肃然。 陈平看到了,左断手不知何时,已然悄悄把手按到了腰间黑铁短刺上面,身体微微颤抖,好像是在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稍安勿躁……” 陈平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悄悄对花脸儿几人打了个眼色。 当下,几人飞速散开,表现出不太认识的模样。 这是先前就约定好的。 一旦有事发生,几人立即行动起来。 左断手有着一些自保的本事,又兼顾着认人带路的职责,所以,由他跟随自己一起行动; 花脸儿和葵花兄弟几人,先行找个人多的地方躲藏。 如果情况太过复杂,几人失散,就去锦绣街烟火胡同老地方见面。 也就是齐家大院。 此时左断手神情异常。 显然是看到了“熟人”。 陈平猜测得没错,赤字堂所谓的大事,应该就是趁着人多杂乱的时机,大大干上一票。 哪里人最多,哪里最热闹,哪里就最能找到七色堂的人手。 他已然猜到,赤字堂的主要业务,其实就是自己最深恶痛绝的“买卖”。 不知道倒也罢了,知道了,那是肯定要插上一手,坏了他们的大事。 更何况,如今他与七色堂,一直纠缠到现在,差不多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让敌人不快乐,让他们难受。 自己就会快乐。 …… “唉哟……” 一声童稚痛叫,让人心中一震。 入目所见,前方酒楼门口,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女孩,扑倒在地…… 她的额头都撞得红肿起来,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努力忍住,没有大哭出声。 与这小女孩撞在一块的,是一个身后背剑,高挑雄壮的年轻女子。 用雄壮两个字来形容一个女子,其实挺奇怪。 不过,陈平实在是想不出任何其他词汇来形容,只觉得都不贴切,只有“雄壮”两字堪堪能体现她的风彩。 这女子身高八尺,腰细如蜂…… 问题出在她的上围和下围。 古铜色的肌肉鼓鼓囊囊,把一身宝蓝色剑衫撑得鼓鼓囊囊,整个体型呈现出完美的葫芦形状。 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再看一眼,然后眼珠子都拔不出来。 只能说天下无奇不有…… 古西腊女武神的体型,放到东方来,任谁都免不得惊叹几声。 若不是她那精致英武的面容,还能看出一些柔软和稚嫩,陈平第一眼望去,都差点错认她的性别。 不得不说,体型大,食量也大。 刚刚走出酒楼的剑衫女子,正捋着半截衣袖,一边啃着鸡腿,三口两口吞下肚,又换一个。 却没提防旁边有个小女孩跑来跑去,一头撞到她的臀部,弹开足足三米远,栽倒在地。 突然的变故,显然出乎女子的意料。 她捧着一大摞鸡腿,猪肘子,有点不知所措。 “撞到人啦,撞到人啦……” 有人在旁惊声呼叫。 “看看,好像还流血了。” 剑衫女子就更加难受了,面上闪过一丝歉意,连忙一个箭步到了小女孩的身边,小心扶起:“伤得重不重,姐姐这里有吃的,给你鸡腿,还有这个……” 小女孩怔怔的看着她,好像连伤口也不痛了。迟疑一下,怯生生的接过鸡腿,在剑衫女子鼓励的眼神中,大口吞咬。 一口肉食还没下肚,她已经满足得眯上眼睛,眼泪水收住,甜甜的笑了起来。 “好吃吗?” “好吃,谢谢大姐姐。” 小女孩很有礼貌,完全不记得自己摔了一跤的事情,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慢点吃,别噎着了。” 女子放下心来,这时才放下包裹,又拿起一个鸡腿递了过去…… 视线在小女孩的额头停顿了一下,就转首在自己的随身腰囊中找药。 刚刚翻出药瓶,拔出瓶塞,还没来得及帮小女孩敷药,就发现对方啃着啃着,眼睛一闭,翻身就倒,脸庞也泛起了黑色。 “不好,鸡腿有毒。” 旁边传出一声惨嘶。 一个衣着破烂,左边眉毛断了一截的干瘦妇人冲了上来,哭嚎道,“你好狠的心,竟然把有毒的鸡腿给我家小囡吃……” 第五十四章 防不胜防 人群一片哗然。 七八个声音在旁窃窃私语起来。 “这女子生得如此人模狗样,竟然恁地歹毒……” “多可爱的孩子,撞到人了也就罢了,还忍心如此作践?谁不是爹妈父母养的,她也下得去手。” “是啊是啊,听妈妈说,越是艳若桃李的女子,有时候越是心如蛇蝎;可惜,我刚刚见到此女之时,竟然还心向往之,欲好逑之……” 剑衫女子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嘴唇都哆嗦起来,全身发抖。 一是委屈,二是气怒。 自己明明没有下毒。 为何所有人都这么说? 难道,都眼瞎了吗? 可是,眼前的小女孩,的确有点中毒迹像…… 脸上那股黑气游走很快,嘴唇都微微发紫,身体也跟着痉挛起来。 显然是在忍受着痛苦。 当然,也可能是突发恶疾,被自己倒霉催的,给遇见了。 断眉妇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抱着小女孩嘶喊,面容恐怖,像是天要塌了,还伸手来撕挠剑衫女子。 “嗯……” 剑衫女子眉锋微挑,闷哼一声,肩背微微一挺,就有凛然之威。 脚下青石地板无声无息就已然粉碎,两个脚印深深陷入地面。 “这位大婶,我敢肯定,给你家小囡的鸡腿绝对无毒,不如咱们快快去找个大夫看看,千万不能耽搁了。” 看到剑衫女子脚下的印痕,断眉妇人眼神闪缩了一下,转眼就哭得更大声,抹着眼泪伏到小女娃的身上,哀求的看着四周人群: “你看,你们看看,下毒害人,还不承认。这难道没天理了吗?没王法了吗?鸡腿肯定有鬼…… 我家娃儿,只吃了一小口,立刻出问题……要不信的话,老身也吃一口,毒死算了。” 说着,她就要拿起小女孩手里还抓着的鸡腿,看着就要寻死。 剑衫女子被一口咬死下毒,百口莫辩,额上都出汗了。 闻言想也不想的抢先一步拿起鸡腿,“好,你说这鸡腿有毒,我吃给你看,看看是真是假?” 她自己买的,这一包肉食,都吃了小半,若是有毒,自己早就毒死了,哪里还等到现在。 三两口的,剑衫女子把鸡腿吃掉,为了展示清白,连骨头渣子都没吐多少,整个咽了下去。 却没注意到,那断眉妇人,眼底深处闪过的一丝得意。 鸡腿一下肚,剑衫女子正待开口说话,突然,脑袋一晕,眼前就泛起重影。 本来强大至极的体魄,也仿佛不太像自己的一样,发软,发胀,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如处云端。 明明头脑清明无比,就是提不起丝毫力气。 这时,她哪里还不知道上当,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看着那断眉妇人。 “快快,鸡腿还真的有毒,那女人真傻,还自己去吃,她下了毒还能不知道吗?” “脑子都不清醒了,果然,那啥大了,就无脑。” “赶紧的,送去医馆吧,两条人命呢,上天有好生之德。” 说着话,几个男男女女“热心”的冲了出来,扛的扛,背的背,把小女娃和剑衫女子往一旁的马车搬去。 “果然,这世间,还是有好心人啊。” “人心不古,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依老夫看,那心地歹毒的蛇蝎女子,就应该让她毒死当场,也好过治好她,以后继续害人。” 有个老夫子摇头晃脑的,在一旁痛心疾首。 身边有人称是。 既然没热闹看了,众人又开始散去,兴冲冲的去看花灯,猜灯谜。 “七哥。” 左断手刚刚就要冲出去。 被陈平一只手按在肩膀上,动弹不得。 不解的看向陈平。 “那些人明明设下圈套……我虽然没看明白,鸡腿为何就变成了毒鸡腿。但是,眉姑此人绝对是不安好心,女剑客要糟了。” 不远处,花脸儿也满脸担忧的望来…… “我知道。” 陈平眼神冷然。 “既然赤字堂大费周折的设下圈套,针对这女剑客下手,肯定不是为了杀人,她暂时没危险。 你忘了咱们的目的了,还想不想救下你家小妹?” “七哥是说,放长线,钓大鱼,顺藤摸瓜?” “不错,你整天跟着小桌子小凳子两人斗嘴,倒是学会了几个不错的词,快跟上,这次要发挥你跟踪的本事了。” 陈平打了个手势,让花脸儿几人按计划等待。 自个儿像是赏灯的游客一般,脚下似缓实快,五感保持清灵……以眼角余光,锁死那辆行走的马车。 打断眉姑这些人的坑蒙拐骗手段,当然容易。 甚至,还能把她们的计划揭穿,把这几人,包括起哄架秧子,以及热心送医馆的“路人”全都干掉。 再救下那位女剑客。 但这只能算是治标不治本。 救了这一个,还有一大批呢。 他敢肯定,对方称为大事的,绝不可能就只是绑一个人而已。 绝对是大手笔。 有可能是十个,数十个上百个这样的女子,被掳掠而走。 不能犁庭扫穴,一网打尽,陈平心里着实不甘。 看着远去的马车,他眼底深处,浮显出一丝腥红,杀意已是凛冽至极。 就仿佛上辈子那一日,看到自己的女同学安静的漂浮在井水之中。 也看到了自己满手血腥…… 身边,尸横遍地。 扫不尽的不平事,杀不完的恶心人。 既然遇见,又怎能放过? …… 果然,那辆并不是前往医馆去的。 而是去往城门方向。 中途,还停了一小会。 又有两辆马车汇拢过来,从灯光辉煌的花市,渐渐的就没入黑暗之中。 “看清了吗?” 陈平小声问道。 此时,两人压低身形,远远缀在马车后面,从屋角墙底闪身而过,夜晚之中,也不虞有人发现。 “十余位小姑娘,黑布蒙头,有几个身形依稀见过,气味也熟悉。” 左断手既期望又忐忑。 期望着,等会就能救人; 忐忑着,自家小妹到底在不在这些人的里面呢? 前方,到底还有没有另一批女子汇入? 对方高手似乎有点多了。 七哥能不能打得过? 他看到了不止几个熟人,看到了不少黑衣精壮大汉,还有那两张凶神恶煞的脸。 黑狼郎宁,花豹花云。 这两人气机凶悍,目光凌厉,真真是如豹如狼。 一人手执獠牙双刃,一人斜背豹突长枪,护在几辆马车左右,须臾不离。 第五十五章 螳螂捕蝉 黑狼和花豹两人的名声,在青字香堂之中,还处于常三思之上。 常三思这人不太爱动,近年来又追求养生,坐镇三条街,管理得井井有条,基本上不会与人打斗。 而黑狼和花豹两人,却是四处出击,青字香堂的名声,基本上是他们打下来的。 这些事,左断手早就打听清楚。 他还特意了解到两人的本事,防着某一天与对方遇上。 当日在荒原之上,他吊在马车身后,看到了一路尸体。 也看到这两人多次出手,是又狠又辣,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众。 “黑狼凶,花豹毒,狐狸猾,七哥等会要特别小心这两人。” 左断手很好的履行了自己的包打听属性…… 他的跟踪技术也挺好,不但没有暴露自己,还摸清了对方的身份和实力。 此时一一说来,让陈平做到心中有数。 “城门竟然开了。” “不是说,到了夜晚,绝不可能出城吗? 尤其是今夜上元佳节,巡兵出动,更不可能在夜间开启城门,难道他们不担心有人冲城?” 左断手幼时跟随父亲,驻守边城。 那是谨慎防守,军纪森严。 哪像这里? 马车到了城门口,一刻都没拖延……城门守卒,竟然很有默契的直接开启半拉城门,放了过去。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什么不可能的?” 陈平摇头失笑。 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个事。 所有的规矩,所有的限制,其实都是对付平民百姓。 制定规则的既得利益者,那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又怎么可能束缚得了自己? 由此可见,七色堂的背景,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来得厉害。 “是在这里动手,还是继续追下去?” 左断手一声哀叹。 话语焦切。 这时就进退两难。 继续跟着马车,城门这里就是一个大问题。 别看城卫实力不强,却代表着兴庆府的威严。 你还不能杀他们…… 一旦硬冲城门,乐子可就大了。 被人看到,吹动号角,点起狼烟,满城都会被惊动。 到时候,靖海卫精锐兵马出动,六扇门的坐镇银章指不定也会出手。 甚至,城内各家武馆,府衙供奉高手,都会出来看一看热闹。 不追的话,这些人就跑丢了…… 出了城之后,那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谁知道会被送往哪里。 “继续追!不过,不用冲撞城门。” 陈平冷笑。 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这一次,也不能放过。 正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夜晚四门封锁,自己虽然没有特权,不能从正门进出。 但出城的道路,从来不是只有一条。 这时,他就体会到了“溯源夺运”这个天赋的牛笔之处了…… 跨运光阴的河流,直接回到过去,经历某些人的往日岁月。 不仅仅只是学一学本事,得一些银钱而已。 每一份过往之中,其实还包括着许多阅历和隐秘。 或许,在这个朝不保夕、风雨离乱的世界,那些阅历和隐秘,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事事料敌于先,从波谲云诡之中,抽丝剥茧,走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这才是“改命”的真意所在。 现在还看不太出来。 当有一天,所有人的秘密都不成为秘密。 世间一切,都如掌上观纹,那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 而且,春秋蚕如今只是二转,后面,还有一个“蜕茧重生”的天赋未曾激发。 小东西会不会长出翅膀,变成什么“光阴蝶”? 到时候,不仅仅只能看到过去……甚至,还能看到对方的未来。 岂不是能趋及避凶,永远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做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全知不等于全能。 但至少,能够最大限度的规避危险,得到机缘好处。 只要一直活下去,总能笑到最后。 而这时候,陈平就想起了:当日第一次“溯源夺运”之时,自己飘在半空,跟随着阎老大、张大胡子等人出城劫掠的经过。 那一次,阎老大先是打听清楚沈掌柜等人的出城时机和路线,兄弟五人并不惊动旁人,从城池出水口潜行出去,划开铁丝网,一路疾行,很快就追上了商队。 得手之后,待到天色黑齐,又循着来时的路线,悄悄回到城里,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阎老大和张大胡子五人,如今已经魂归黄泉。 他们的出城路子,却没有随着身死,就这么隐藏在过去之中。 而是深深的藏在陈平的脑子里。 “随我来。” 最后一辆马车出了城门。 看着那守城士卒颇为熟练的把城门掩上,然后,五个一组,十个一群的,昂首挺胸尽职尽责的守御城门口。 陈平深深的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左断手一头雾水的紧跟在身后。 没有多问。 他已经很习惯听从命令了,不再去多想。 …… 出水口很好找,这里垃圾成堆,污水横流,表面上看来,也没有什么破损之处。 陈平有办法。 他轻手轻脚的按照某个顺序,拆掉十余块大青砖,前方就露出一个不算太大的洞口。 摸索一会,在墙头草窝里,拎出了两块油布。 分给左断手一块,自己拿一块……裹在身上,系好麻绳。 雨衣裹头,连脸目都遮住,只留一双眼睛看路。 等到左断手也照着穿好油布衣服,陈平弯腰穿入洞口,踏入水中,一穿而过。 只在水里扑腾了几下,顺水逐浪,前方就看到铁丝网。 陈平知道,这网早就被人剪开,如今只是虚虚搭在上面而已。 果然,他稍稍用力推动,铁网出现一个大洞。 就出了城池…… “这么简单?” 左断手站在岸上,神情惊讶。 脚下杂草丛生,回头看向高高城池,只觉四下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如雾般照耀身周。 城里的灯光和人烟,随着一墙之隔,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出了城来,这里不会再有王法管束,也不会再有道德的压制…… 山林之中,狼虫吼啸,有虫鸣蛇嘶,让人打心眼里萌生出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但只要看到身前七哥那宽敞厚实的肩背,不知为何,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极强安全感。 ‘好像,他对一切都了如指掌,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到。’ 左断手心中惊叹,没有出声,只是艰难的默默跟随。 看到身前人影跃动奔跑,高低不平乱草丛生的树林和谷地,在两人脚下,出现一条隐蔽的羊肠小道。 跨过山岭,经过一道石桥,再于一处蓬松荆棘密布的平野,左拐右绕,走出两里路…… 前方视野变得清晰。 薄雾散去,浓浓的月光洒落。 一队马车吱吱呀呀的逶迤前行,速度不快也不慢。 此时的马车,已经变成了五辆。 人手多了一倍。 估计是出城之后,不知是在哪里,又汇集了另一波人手。 或许,还有另一波“货物。” 两人俯低身形,越奔越快…… 前方杂草长势渐稀,树木却是越来越大。 眼见得大路就在眼前,马车离得也越来越近。 左断手的一颗心,渐渐的就“崩崩”狂跳起来。 接近之时,就是血战一刻。 也不知庄红衣到底在不在场? 如此大的阵仗,五辆马车出动,数十女子被转运出城,赤字香堂不说全堂出动。 至少,会有诸多高手随行。 这一仗,还真的不太好打。 不过,暗中突袭,也未必没有机会。 ……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光芒大起,一声铃响,火把亮处,一左一右两道身形出现。んttps:// 一人手持奇形双刀,一人虚握长枪,夹道而立。 挡住去路。 “庄大姐果然说得没错,后面还真有小老鼠前来送死。我兄弟两人歇了半晚上养精蓄锐的,正好身体痒得发毛。” 黑狼脸上挂着残忍笑容,轻轻敲击着手中双刀,嘿嘿笑着。 “没错,这两个小崽子,毛还未长齐呢,就学着别人劫道,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郎兄,左边那个细脸白净,眉目如画我见犹怜,比小娘子长得还俊……等会你下刀之时仔细着点,别伤着他的皮脸。” 花豹面上笑容古怪,带着丝丝揶揄。 “蛇行,先杀弩手,不要理会黑狼花豹。” 陈平对两人的污言秽语,听而不闻。 甚至,他的眼神聚集点,都不是火把下面的对手,而是道路两边的大树。 树下两位,树上两位。 总共四双眼睛,躲在枝叶杂草丛中,冷冷看着自己,如寒冰入骨。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上辈子陈平闯过枪林弹雨,被人用冷枪瞄准的时候,心灵往往会升起感应。 据某些人所说,那是老兵的直觉。 陈平习惯称之为“第六感”。 他一声厉吼出口,提醒左断手。 丹田中七星内力微微震动,涌向双足…… 身体早就幻为七道虚虚淡淡的影子,扑向四面。 扑扑扑…… 几声尖锐厉风掠过,一头扎入地面。 弩弓强劲,箭矢入土,连尾部都见不到了…… ……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投票,拜谢!小鱼记在心里,尽量写得精彩。 “书友20230307002630019”的盟主打赏,上架了再加更啊。老兄高低起个名字啊,这数字记不太住 再求一下跟读。 现在网站搞成什么pk机制,谁跟读人数多,谁就吃饱喝好,有推广位。 谁的跟读差,后面就打入冷宫。意思就是,你都没人顶,还是歇歇吧,写个机儿…… 很残酷吧! 这本书跟读还差点意思,所以,求支持。 第五十六章 回马枪,獠牙刀 四支弩箭,呈交错状,钻入泥土之中。 只是射穿陈平留下的一道残影。 黑狼和花豹两人面色大变。 他们反应比弩手略快,正要开口提醒,就见到那七条虚影一散,就有两道肉眼看不到的黑线,哧的一声斜斜射向高空。 躲在树上,以为自己安全无虞的两个弩手,正想移动手臂再次瞄准,眉心一痛,闷哼半声,齐齐跌落。 陈平身影一停忽起,弩箭两连发之后,绝不在原地停留,身形如蛇般扭动着,躲开草从中的弩箭,两个起落,已经到了那人身前。ganqing五.com 果不其然,这人两箭不中,早就贴地翻滚,显然是知道了对手腕上也绑着弩箭,不想步了树上两人的后尘。 刚刚转了两圈,还没爬起,一只大脚已经落下。 喀嚓…… 踩断了他的脖子。 陈平站直身体,就见到另一边的左断手,如兔子一般的右蹦右跳着,靠近另一个弩手,身体将倒未倒之际,短刺闪电般刺入对方心脏…… 对付高手或许不太行,只是对付普通精锐,左断手绝对是一把好手。 并且,在行进之中很懂得保全自己……以至于,那个弩手由始至终,没有做出像样的反抗来。 “你们不是身上痒吗?让我给你们止止痒。” 清除弩手之后,陈平抬眼轻笑,“常三思挡了我三招才死,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多给我一点惊喜。” 说完,也不待黑狼和花豹两人回话,脚下一踏,地面泛起波纹的同时,他的身形前俯疾冲。 地面沟沟坎坎,如同平地,被他几步一跨而过。 挟着狂猛劲风,已经扑到花豹跟前。 你嘴巴最臭。 先打的就是你。 花豹怪叫一声,根本就不接战,身形倒翻而起,落地一点,调转身体,向后疯狂逃逸。 他与黑狼两人带着四个弩手前来拦截,手里还打着火把,既然看清了对面两人的形貌,哪里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常三思在玉兰街被人打得如同皮球般飞出庭院,使劲浑身解数之后,再被对手倒拔黄樟,一棍子敲成肉泥的事情,整个青字香堂都已经传遍了。 但凡亲眼见到的香堂弟子,说起来,都有些打磕巴,并且,把陈平的形像也说得一清二楚。 花豹两人早就记在心里。 看到陈平追来的那一刻,若说他们心里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污言秽语,故作轻松。 也只是为了降低对手的戒心,从而让先行躲藏起来的弩手找到出手的机会而已。 都是老江湖了。 这些诡谲阴谋手段,简直是信手拈来,全无破绽。 心里想的则是,任凭你力量再强,武艺再高,在猝不及防之下,面对禁器军弩的攒击,就算是百战老将,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死也得重伤。 结果,对方的应变,远在两人的意料之上。 竟然好似开了天眼一般,把己方的布置看了个一清二楚。 先杀弩手,再行攻坚。 一气呵成,冲势如虎。 花豹几乎没了一点战心,完全不想与对方正面交手一招一式。 常副香主前车未远呐。 他知道,只有出奇制胜,方能有一丝生机。 感受着身后恶风扑来。 花豹前冲步伐陡然一停…… 双腿交错着右臂划圆,手中虚虚提着的豹突枪,随着身体后仰旋转着,从耳旁刺了出去。 这一枪,由腿部发力,腰部拧转,手臂弹抖…… 快到极处,也狠到极处。 枪头本来朝前,瞬间刺向后方,更是违背了人体惯性,让人防不胜防。 [回马枪,凤点头……] 一点寒芒,只是映入眼帘,就到了陈平的咽喉前方半寸处。 可是,这半寸虽近,却如隔着咫尺天涯。 任凭花豹身形后仰成弓,手臂拉长到极限,枪尖到处,就是差了这么一点,够不着对方的皮肤。 “怎么可能?” 花豹心中一沉,象是坠入了冰窟窿。 他这式“回马枪”可谓千锤百炼,甚至能闭着眼睛,阄割身后狂乱飞舞着的苍蝇。 哪里可能连身后追来敌人的距离和方位都弄错。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手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并且,一直等着这一枪。 心中闪念,花豹正待回枪上步,加力再刺。 手中长枪突然就变得有万均之重。 竟然抽不回来。 因为发力过猛,枪柄磨破了手上皮肤,甚至,腰椎处都传来嘎吱嘎吱的呻一吟。 “不……” 眼角余光看到一只白生生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握在那枪刃红缨之上,花豹狂吼一声,眼前似乎又看见了常三思那成为一堆肉泥的尸身。 原来,力量大到极处,真的可以压死人。 噗…… 后心狂震。 花豹身体一软,已被枪柄刺穿,挑在枪上,飞起半空。 这一刻,他真的很后悔,刚刚就应该一直逃,连出手试探都不要。 车队那里,庄红衣气修六脉,实力强横,自然能够保住自己的命令,斩杀对手。 又何必逞能呢? …… 黑狼身上的杀气,已经消失殆尽。 花豹逃得有多快。 他就冲得有多猛。 两人合作无数次,默契十足。 甚至,都不用使眼色,说暗号,就能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该怎么配合应对强敌。 当花豹急冲逃逸的时候。 他并没有跟着逃。 而是舞着双刀,卷出一片光刃,贴地斩向陈平侧翼。 双刀如牙,狠狠噬咬。 他相信,在花豹的回马枪下,对方很难不中招,就算是挡住了或者躲过了,也会方寸大失,这才是机会。 时机把握得刚刚好。 下一刻,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凶悍气息,如潮水般退去。 这时机,却不是刚好能够顺势斩杀对手。 而是刚好能够送到门前挨抽吧。 他冲得太猛,甚至来不及回转身逃走。 眼皮狂跳中,看到花豹被一枪捅穿心脏,被对方一式震荡化圆,挑向半空,飞得象一只纸鸳一般…… 而那沾血的枪尾,轰隆隆返身抽了过来。 气浪滚滚,就像天空都开始崩塌。 退,退不得。 逃,逃不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黑狼狂吼着,手中獠牙双刃,越舞越急,手上青筋几乎崩出血丝来。 身周一团银光,灿若天上圆月。 这一刻,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以硬碰硬,以强对强。 第五十七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崩……” 耳中就似打了个焦雷,余音远荡。 黑狼狂舞刀刃的双腕,不受控制的错位、破碎…… 獠牙双刀打着旋子,向着身旁咻咻飞走。 一柄插在树身之上,一柄插入泥土之中,几乎看不到刀柄。 他眼神绝望的看着那精钢枪尾,竟然如同面条般,化为诡异弧形,再次弹起,挟着厉风击落。 他竟然身体酸软,连闪避的力量都没了。 啪! 像是打碎了一个烂西瓜。 陈平随手收枪,看了一眼枪柄上沾染着的红色白色,嫌弃的把豹突枪扔掉。 前行几步,捡起刚刚打飞的獠牙双刃。 相比起来,自己用棍用枪的手段,还是比不上用刀。 当初,拳法入门之后,就跟随老爷子修习子午鸳鸯…… 那东西形似镰刀,用法精妙,配合着身法步法,奇诡厉害至极。 后来,在危机四伏的境外搏杀之时,他还特意打造两柄奇形短刀,也用过一些年头。 此时,看到黑狼这两柄双面开刃的獠牙弯刀,心中未免就升起几分亲切。 “刀的质量倒是不错,被我如此狂抽猛打,竟然没有一丝裂纹,也没有出现缺口。” 陈平捡起双刀,反握在手,感受到脑海属性栏增加的4点劫运和4点福缘,眼神微微眯起。 再看向那停在原地不走的五辆马车,无端端的就看出一些金光来。 “好,高手越多越好,劫运多多,福缘多多,我正愁着这五脏未能圆满呢。” 牵丝戏下一层境界,想要大成,就需要8点劫运,如今已然积满。 不出意外,想要让牵丝戏达到圆满境,五脏全部练通,可能需要16点劫运。 还差得太远。 …… 左断手愣在原地。 他杀了弩手之后,还想上前帮忙。 就算帮不上太多,至少也可以牵制一二。 却没料到。 还没等他跑出几步。 大名鼎鼎的黑狼和花豹两人。 一人被从后背穿心而死,挑飞到半空。 另一人已是被打爆头颅,死得凄惨无比。 “这……” 让我跟着来,可能就是带个路而已。 甚至连带路都不怎么需要。 左断手心里忍不住就怀疑自己的用途。 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搜一下两人身上,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前方战局未停,你不要靠近。” 陈平扔下一句话,缓缓向前。 脚下越走越快,呼吸越来越轻,身上杀机也越来越盛。 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红衣,高高站在马车车辕之上,宛如女王一般的身影。 那人一直遥摇盯着,就算是看到弩手被一个个清除,看到黑狼和花豹当场惨死,眼眉都没跳一下。 可是,那种凝结宛若实质的冰寒目光,却是牢牢锁定自己。 月色虽然黯淡,光线不是很好。 陈平却依然看到了对方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嘲讽,带着杀意。 仿佛听到了对方的心声。 “想救人吗?等你来。” 陈平当然不会半途而废,也用不着躲躲闪闪。 都已经是明牌了。 谁强谁弱,是生是死? 见个分明就是。 从捉住的青字香堂弟子那里拷问得知,庄红衣这位赤字香堂堂主的实力还在董尽忠之上, 走的炼气一道的修行道路。 一套红绫剑舞,极尽奥妙……与她为敌之人,往往死得莫名其妙,完全摸不清她的深浅。 最出名的,还是庄红衣这人的名声。 这人表面看去美艳风情,骨子里却是冰冷如霜。 尤其是经营赤字堂多年,就没听说过,她手下出过一丝差池。 就算是那些被掳掠而走的女人,再怎么不甘不愿,到最后都会服服贴贴,恭敬柔顺。 这是一个很有手段的女人。 也是一个极为残酷的女人。 因此,就算是以陈平如今强大的自信,也破天荒的拿起了武器。 除了袖里“青蛇”短剑用来作为底牌之外。 明面上,还把黑狼的獠牙双刃捡了起来。 对面女人身上两道红绫,一看就非同凡响,肯定结实得很。被捆缚上了,滋味相当不好受。 没有刀子在手,心中没底啊。 “区区一个气血二阶的外门武道修习者,我倒是不知,你哪来的勇气,胆敢杀上门来?” 奇怪的是。 庄红衣一直等到陈平走近,隔着五丈远近,仍然没有动手。 仍然站在车辕上,不紧不慢的说着话。 而且,在她说话之时,五辆马车前后跟着的黑衣精壮汉子,全都默然无声,只是手握刀剑,静静等着,没有一人抢先出手。 甚至,连马车里那些被掳来的女子,无论年纪大小,全都乖乖坐着,目光怯怯,不出一声。 有点意思了。 陈平笑了笑。 无论对方是装腔作势也好,是真的胸有成竹也好,单靠排场和气势,那是吓不死人的。 他停了停,脚步继续前行。 气血武道强在哪里? 在陈平看来,其实就是近身。 当日与长空武馆的姜腾一战,对方拉开距离,一套剑术耍得那是花团锦簇,打得自己只能避实击虚,躲躲闪闪的,不敢硬碰。 最后,还是抽冷子趁着对手放松心神的时候,一式袖底弩箭把他射死。 由此可见,对付修为境界远在姜腾之上的庄红衣,万万不可让她拉开了打…… 能近身就近身,能拼命就拼命。 她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慢着。” 事实上,对方不是傻子。 “你不就是为了这些女人来的吗?看你是个人才,不如投奔我七色堂,保你一个荣华富贵。并且,看中了这里哪位姑娘,就放还给你,如此可好?” 说着话,庄红衣腰间红绫如同灵蛇般缓缓飘起,前方双剑宛如被手托着一般,已是蓄势待发。 “庄香主,不得不说,你比常三思,甚至比董尽忠的眼光都要好,肚量也不是一般的大。”陈平失笑摇头。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招揽人才。 并且,不在意自己先前杀人,还打到她的面前。 这女人,至少在这一刻,是个人物。 称一声枭雄心性,也不为过。 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是让前世的那位女同学知道了,自己投靠一个专门拐一卖一妇一女的黑一恶组织。定然会死过去又活过来,再活生生的把自己给掐死。 “大哥哥,救我。” 正当陈平准备疾言拒绝,大干一场的时候。 本来站在一旁的眉姑,似乎一个疏忽,她身边的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哭着就跑了出来。 双方对峙,一触即发。 谈不拢立即就是生死相见的情况之下,竟然被那小女孩找到了机会。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心思特别灵敏,还是脑子糊涂了,竟然相信陈平能救她。 别看腿脚短小,小女孩因为出其不意,又跑得飞快。 错愕之中,眉姑在后挥刀支手,抓也没抓着,砍也没砍到。 倒是给那小女孩逃出了三四丈距离。 看看就要靠近陈平。 第五十八章 尔虞我诈 眼看着小女孩将要扑到陈平面前。 眉姑愤怒无奈的怒吼响在耳边…… 陈平动了。 抢先一步迎了上去。 双手似抱似揽。 眉姑悄悄然的就放慢了脚步。 车辕上红袍随风飘舞的庄红衣,嘴角冷酷笑容,更加显得讥诮。 “噗哧……” 一缕雪亮刀锋,突然闪过。 一截刀尖,从小女孩的后心透出。 所有人神情全都僵住。 尤其是奔跑中的小女孩,脸上先是欢喜,接着就是痛楚,再接着就是愕然,再到绝望。 一张小脸在一瞬间,变幻出无数种表情来。 就算是最强影帝在她的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为……什么?” 小女孩抬起头来,想要问个究竟,她始终想不到自己的破绽到底出在哪里。 此时心脏被刺穿,感觉到全身力气飞速减弱,她那张脸再也保持不住幼稚童真的面容,随着气机逸散,气血流逝。 面部很快就变成鸡皮森森,如同树皮,手臂上的肌肉也变得斑点密布,再也不复光滑柔嫩。 这哪里是什么小女孩,明明是个身形矮小的老太婆装扮出来的。 竟能把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扮得维妙维肖,让人心生怜悯……此人武艺高低倒是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一身的用毒本领以及对人心理的判断本事,绝对是个高手。 “我就没见过,有小孩子的指甲这么长的,里面好藏着毒粉么?还有,如果你不是太过贪心和阴险,手指间不夹着两根毒针,我倒还会心软几分。” 会不会心软,陈平不知道。 就算他看出了对方的破绽,刚刚这一刀刺出,仍然差点刺穿了自己的良心和底线。 毕竟,无论怎么看,对方都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 就算明知有鬼,下杀手的时候,心里也是嗝应得很。 事实证明,自己的判断其实没错,做得也没错。 “卑鄙手段,终究是上不得台面,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拿出来吧。” 陈平抬起头来,双刀微摆,冷然笑道。 面上一片光风霁月。 对方以为,自己追着前来救人,肯定是一个心地纯善,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正常少年人。 想用最小的代价,直接扑灭自己的这次攻击,也算是正常想法。 由此可见。 庄红衣,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 一切的装腔作势,其实,都只是心理战术。 “大言不惭!” 庄红衣双臂微振,再也忍不住了,她身形前冲,腰间双红绫冲天而起,漫天都是红影。 红绫尖端两柄锋锐短剑,咻咻破风,如灵蛇吐信,飘摇不定…… 须臾之间,就刺向陈平周身十余处要害。 “硬挡不得,这贼婆娘内气附兵,延伸三丈,十二正经至少开了六脉,甚至开了七脉……” 前方马车之上,剑衫女子自从那“小女孩”被陈平一刀刺死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开过眼睛。 她面上神情十分怪异。 有欣赏,有惭愧,有后悔,有担心…… 心里简直就像是打翻了百味瓶。 同样的情况,同样的利用同情心暗算。 对方游刃有余……轻描淡写之间,就破了计谋,没被伤到一根寒毛。 而自己呢,却是傻乎乎的,被算计得死死的。ganqing五.com 更是羞耻的被绑在了马车之上,宛如等待被害的羔羊,背心三处要穴,还被银针刺入,封死血脉。 此时看到对方赶到,剑衫女子从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又怕这希望就此破灭,忍不住就开声提醒。 因为,在她的认知之中,一般气血武道修行之士,不懂得破法截气法门,很容易在兵刃相交之时,被对方的内气侵入经脉之中,直攻五脏六腑。 打没几下,自己就吐血受伤,坚持不下去了。 “也未必挡不得。” 陈平哈哈一笑。 他不退反进,步步上前的同时,手中獠牙双刀交错斩开,一式“蛟龙出水”,上下斩击。 像是根本不看那如同暴雨般袭来的剑雨,只是遵循着冥冥中直感,斩向空气之中。 当…… 两声脆响化为一响。 紧接着,就有无数细小金铁撞击之音,响成连绵一片。 脚下错步、垫步、跳步、箭步,步步轻灵,身形就如被狂风吹拂的柳枝,起伏不定,偏又沉稳至极。 雪亮獠牙双刀,在陈平的手里,比起在黑狼手里,少了几分血腥杀气,却是多了一点灵动和简练。 似乎每一次挥击,都是全不费力…… 刀光起处,那红绫飞剑,就是攻不进去。 倒不是没有后患。 他的脸色越来越红,没被衣服遮挡住的皮肤也像是要滴出血来,身上已经散发出淡淡的腥味。 正如剑衫女子说的那样。 面对高一个阶层的气修武者,炼体武道着实是有些吃亏的。 想要近身都难。 而在近身的过程之中,得防着对方传输内力,穿透攻击自己的身体内部。 积小伤为大伤,任凭是铁人,也撑不了多久。 不过,他竟然能把庄红衣的红绫剑舞三十六式凌厉飞剑挡得滴水不漏,已经让人大开了眼界。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只能延缓死亡的时间罢了。 剑衫女子叹了一口气,微微闭上双目,再也看不下去了。 脸上升起一股灰败。 “嗖……” 她刚刚闭上双眼,就听到锐响破风,响在耳边。 肩头一震,身体微微后仰。 劲风过处,掀得自己发丝飘飞。 同时,身后传出“扑扑”三声轻响。 她猛然睁开双眼,低头一看。 一柄青黑色的短剑,正插在自己右肩之上,入肉只有半分,刚刚破皮,摇摇欲坠。 扭头瞧去,就见月色之下,三根银针反射着月光…… 同时,身体僵滞麻木逐渐散去。 气血逐渐畅通 ‘刚刚那一剑!’ 她看向在红绫剑圈之中,把双刀舞成了一团绚烂银月的少年身影,眼中的惊叹再也掩饰不住。 “能在如此攻击之下,还能分心射出手中短剑……射中我肩膀的同时,改为柔力,震荡穿透,破开银针刺穴,激活我身体僵麻。” “这力道,这准度……” 剑衫女子震惊的同时,心中无限喜悦。 感受着力量飞速回来,甚至,都没在意那位名叫眉姑的中年妇人恶狠狠的扑来。 第五十九章 你上当了 “先救人。” 陈平一剑射出之后,就再也不多看剑衫女子那边一眼。 他可是真切的记得。 当时那女子中了圈套,愤怒无助之极的时候,曾经不经意的泄露了身上的力道。 都不见她怎么动作。 脚下的青砖地面,就已经变成粉碎,连双足都陷了进去。 剑衫女子其实是个高手。 只不过,江湖经验弱了点。 不过,相信经此一劫之后,她心里肯定有着无边怒火。 需要发泄。 眉姑可能真的要变得很凄惨了。 …… “先救人。” 陈平清喝一声,身形再不似先前一般慢腾腾欺近的模样。 而是化为离弦劲箭,手中双刀加力,震开红绫短剑,向着庄红衣疾扑而去。 他可是一直没有忘记。 以自己如今的气血修行境界。 也只是二阶阶段,论及身形闪躲飘忽,总的来说,还是逊色于同样层次的炼气修行武者的。 因为,对方会轻功。 一旦见势不妙,会飞啊。 会吊着打,放风筝。 真让庄红衣醒过神来,局面可能会变得十分艰难。 他先前看起来打得热闹万分,左支右绌的,身体已然受了极大的内伤…… 事实上,他一身增长得十分不正常的力量,此时只是用出了五成,三千斤的力道而已。 身体强横至极,也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伤重。 力量更不可能衰竭。 当初常三思全力出手,也只是两千斤力道,在陈平看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是,在别人眼里,这才是正常达到炼脏阶段,练通了心脏的气血武道修士的正常发力水平。 所以,他也不担心庄红衣发现有什么不对。 示弱的原因,当然是为了剑衫女子,准确的说,也不仅仅是为了她。 陈平担心,以这庄红衣的冷酷凉薄性子,见势不妙,很可能会招呼手下人杀人质来威胁自己。 甚至,就算不为了威胁自己,也会叫那些黑衣人挥动屠刀,为了泄愤。 自己来此的目的从来就没有遮掩,以对方的心性,也着实做得出来。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除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无辜的女子死在脸前,不管心境会不会受到影响,反正绝对不会好受。 因此,就得先行解决后顾之忧。 剑衫女子背后那三根长长银针,反射明月毫光,十分显眼,陈平又不是眼瞎,哪里看不出来。 他选择赌一把。 从结果来看,自然是赌对了。 剑衫女子长身而起,第一件事,并不是活动手脚,而是如猛虎咆哮山林,张嘴发出一声长啸,伸着懒腰,俯仰之间,一手挥落。 眉姑刚刚冲到近前。 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动作。 剑衫女子洁白光润的手掌,已经如奔雷疾电般,轰在她的头顶。 噗…… 一声轻响。 眉姑的脑袋直接就看不到了。 被拍进了胸腔之中。 剑衫女子长啸稍歇,深深的看了陈平一眼。 果真没有前来支援。 而是如同下山猛虎一样,身形过处,卷起阵阵腥风。 马车前的黑衣精壮汉子,如同装了弹簧,只要触及她的拳头和腿脚,那是有多远飞多远。ganqing五.com 哀嚎惨叫声响成一片。 不远处,庄红衣的愤怒厉叱震得耳膜都微微发痒,可是,完全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她干脆就不再理会远处正在大肆屠戮自家手下的剑衫女子,只是应对如疾风般扑来的陈平。 心里则是暗暗发狠。 ‘想近身是吗?’ 那就让你近身。 别人不知道这红绫剑舞的名堂,庄红衣却是最清楚了。 锋利短剑倒也罢了,算不得什么稀奇东西。 真正的得力兵器,其实是那绑剑的红绫。 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丝绸织成的飘带,最多附着一些内力,变得坚韧难悔。 却完全不知道,她为了这两根长长飘带,到底费了多少心思,那其中掺杂的一些天蚕丝,又是如何的珍贵。 ‘能挡得住我的暴雨剑式,身法和刀法都算得上是高深,算是厉害强手。但是,一个区区气血二阶,进了我的红绫天罗网圈子,简直是自寻死路。’ “暴雨式”是正常手段,“天罗式”才是庄红衣的真正杀招。 这个隐秘,除了寥寥一两个亲近之人,庄红衣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展现在任何活人的面前。 但凡见过的,都被她杀了。 当她看到陈平发力疾冲,不顾一切也要近身的时候。 并没有运起轻功,抢先移形换位,而是剑锋飞舞愈极,表现得气急败坏,手底下却是松力三分。 ‘你来,等你来。’ 一个有心。 一个有意。 两人本是离着五丈之远,瞬息之间,随着陈平几步前冲,已经到了近前。 简直面贴面,仅相隔一臂长短距离。 “你上当了。” “你上当了。” 两人同时开口,脸上浮现出笑意。 首先就是庄红衣,一式脱袍换位,红袍鼓荡着,放长击远的双剑红绫如同织女穿针,绣出细密的花纹。 眨眼之间,那两道红绫绕来绕去的,附着强劲的内力,把陈平裹得风雨不透。 这种情况下,别说攻击了,连伸手伸脚都做不到,更别提出手发力打人了。 而偏偏,以气血武道的常规攻击,根本就不可能攻击及远,缚手缚脚的情况下,除了等死就没有第二个结果。 庄红衣已经探手抓住一柄短剑,顺势挥舞,就要割掉陈平的脑袋。 什么招揽,什么人才。 那也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来袭这个少年,手段狠辣,心思缜密万分,青字堂三位副香主都死在他的手里,与七色堂有着血海深仇倒也罢了。 最关键的是,黑狼和花豹在他的手里,竟然如同稚童般无力,随手玩弄于股掌之上。 轻轻松松的,就如拍死两只蚊子一般就弄死了。 来袭的少年,绝对是顶顶厉害的危险人物,能杀就不要留着。 她万万不会以身涉险。 正当她手中短剑发力挥动之时,眼前就是一花。 本来作为绝招杀手的天蚕丝红绫,竟然完全捆不下去。 一股炎阳般的气血热力从身前传来,让人如处火炉之中,分外燥热。 眼前红叶飘飘,纷纷扬扬。 自己那视若珍宝的金丝红绫,竟在一瞬间,断得如同无数彩蝶。 剑还没挥落,她就看到,一只拳头表筋暴突,裹挟着熊熊气浪,当胸打到。 拳锋未至,空气都仿佛被抽空,让人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一股极致压迫,悄悄然浮上心头。 “不好,他隐藏了实力,绝非二阶气血,而是三阶。” 只是感受着拳锋破开空气的速度,估算出拳力。 庄红衣急急提起轻身,剑锋再也斩不下去,百忙之间,只来得及横在胸前,就被一拳打中。 喀啦啦。 她手中短剑当场就被打折,右手手臂在接触到那拳之时,全无半点悬念的骨断血溅,力量层层传递,从手腕到手肘,再到肩头…… 庄红衣尖叫一声,身形倒飞,还在空中就吐出两口心头热血。 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上一眼,飘飞的身形,在树身之上轻点一下,借力腾飞,已是跃上半空,腾身纵出十余丈。 “休走。” 陈平心中微凛。 他用尽全身六千斤的力道,以高频震荡之法,震断了手中的獠牙双刃,终于在庄红衣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崩碎了红绫。 再悍然出手,一拳摧山破石,把对方手臂打得粉碎骨折。 就这样,还有一股柔韧至极,冰冷至极的力量,传到自己拳锋之上,攻入经脉,让他停了一停。 以至于,力未用尽,让庄红衣找到机会,借势飞退,腾空退远。 此人功力深厚,再来一次,未必能算计得了…… 此时右臂断了,身体受创,想必也逃不了多远。 却是万万不可放虎归山。 一念及此…… 陈平脚下加力,丹田七星内力疯狂运转,附在双腿之上,踩出滚滚尘烟。 追在庄红衣身后,堪堪追了个首尾相连。 第六十章 大河之上 在剑衫女子纵横冲杀之下,护着马车的二十余位黑衣汉子,终于控制不住心里恐惧。 死了十七八人之后,发一声喊,慌慌张张的四散逃逸。 可是,这时候,再想逃,显然已经有点太迟。 剑衫女子从第二辆车辕之上拿回自家背着的阔剑,追上逃走三人,一一斩死,才看向刚刚从草丛里钻出来的左断手。 “你是与那人一起来的?” 黑狼和花豹拦截陈平两人的时候,相隔也不太远,不但庄红衣看到了,车队里其他人当然也看得到。 “是,七哥让我在战局未停之前,不要出现。”左断手连忙答道。 先前在城内酒楼门口,他还觉得这高挑女子有点呆傻,被人一步步的引入圈套之中,骗得自动吞下毒药…… 现在,再看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黑衣汉子,还有那脑袋都看不到的眉姑,他觉得自己才是真傻。 对方不是傻,可能是有点太善良了,也被保护得太好,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黑暗。 因此,完全不会防备那小女孩竟然会欺骗自己。 而当她认清真相之后,也不妨碍化身为血手罗刹,绝不留情。 在这种人的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就那么简单。 如果有谁认为她真的好骗,那最好祈祷一辈子都不要穿梆,也不要让她找到机会。否则,没法后悔的眉姑就是最好的榜样。 “救人回城的事情,交给你了。” 她拎着阔大的长剑,匆匆扔下一句话,转身就向着刚刚平伏下烟尘的方向追去。 “除恶务尽”的道理她是知道的。 不过,她还听说过一个词,叫做“穷寇莫追”。 小时候听妈妈讲故事,往往在这种情况下追敌,总会遇到诸多变故。 有时候,逆风翻盘总在一瞬间。 先前的陈平和庄红衣的生死交锋,她虽然急着救人,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黑衣贼人全都杀光,尽最大努力护住那些女子。 但她的眼角余光却是一直看着,当然知道,陈平其实并不是什么三阶气血,甚至,连二阶巅峰都不一定是。 因为,对方的力量是分成三段,一段骨肉力,破剑;二段大筋发力,断手;三段内脏发力,震荡。 能隔着六脉或者七脉的气修高手护体劲气发力,打断对方手中的红绫短剑,只能说是神力惊人。 拳力至少是五六千斤以上。 如果真的达到三阶,筋骨皮肉五脏,那时出手方式又有不同。 所有力道都会凝成一体,生成独特血元劲道,破去三阶通脉期气修的内气,就不用使出这么复杂的手段。 正因为自身同练气血,她才能感受得分明。 心知,先前的情形不可复制。 对手的手臂虽然被废掉,但是,内气仍然浑厚,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而且,那女人轻功精妙,能逃能打,虽然如今处于劣势,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转为优势。 一不小心,那少年可能还会被反扑击杀。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当然,主要还是被人骗得太惨,差点就会落入无比凄惨的境地。 幕后主使不死,她心里也很不舒服。 肯定得追。 …… 陈平也是这个想法。 他甚至不用去怀疑,就能知道,这位赤字香堂香主庄红衣,在兴庆府城之中有着隐密据点,绝对还有后援和背景。 这一点,从城门可以随意于夜间开启就能判断得出来。 有一股势力,居于七色堂身后,在幕后遥遥指挥着。 只是斩断别人手中的一柄刀没什么意思,不把用刀的主人找出来,他心中实在难安。 花脸儿说过一点隐秘,但也只是怀疑,并不能肯定就是她那位“兄长”。 如庄红衣这种人,平日里看起来虽然冷若冰霜,得看她面对的是什么人。 能撑出这么大的场子,她的交游可能有点广阔……并不能认为,她认识结交的随便一个人就是幕后黑手。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擒住她,仔细问上一问。 而且,他还怀疑,庄红衣此次运走的女子并非全部…… 按青字香堂的规模来算,赤字香堂至少也得有数百人之多,就算精锐少点,一百还是有的。 否则,单凭马车旁边这二十余人,撑得起一个香堂? 如此一来,她还有手下,还在行动……说不定,还有一批可怜的女子没有运走。 所以,就算是追到天边,也不能放过眼前这位疯狂逃逸的庄香主。 炼体修习者,在前期,对付气修的时候或许没有太多办法,手段上面会处于劣势。 但是,在身体强度还有耐力方面,那是气修拍马也追不上的。 陈平甚至觉得,自己这个速度,能跑上三天三夜。 而气修,内力用完了,实力就会大降。 更何况,庄红衣还有伤在身,既要护住伤势不恶化,又要催运轻功逃走,更是撑不了多久。 因为,她根本就不敢停下来疗伤。 也不敢跑到城门口,叫开门户。 …… 前方是一条大河,波光鳞鳞,在月光下显得唯美静谧…… 庄红衣掠草上树,身法轻灵,一路接连变向,换了五六条小路,还是没有甩脱陈平,心里已经开始焦急。 她发现,对方不但体力悠长,奔跑的速度奇快无比,每当被甩脱之时,还能突然间加速,身体拉出道道残影。 虽然不会轻功,但是,却比轻功也没差到哪里去。 ‘这还是气血修行的外门炼体吗?’ 她暗暗叫苦,却又无法可想。 前方大河拦路,后方气势汹汹。 庄红衣根本就不敢回头应战。 并不是没有一搏之力,只是心里已然没有了必胜的信心,也担心误了大事。 只要逃过此劫,已经知道此人的身份,到时搬来高手,直接碾死就行。 此时不用太过冒险。 “不好。” 正当心中转过此念,庄红衣就感觉到身后劲风又起…… 回首望去,就见到七道残影还未消退,残影之中,又爆出七道残影。 一只手掌,已然悄悄然探到了自己后背。 ‘是怕我入水潜走吗?到了这时,试过了我所有后手,再无变数,才全力动手?’ 这一刻,庄红衣咬牙暗恨,再不抱半点侥幸心思。 生死之际。 唯有一搏…… 第六十一章 混元破阵锥 庄红衣红袍鼓胀着,疯狂运转经脉内力…… 冰寒气机,于身周凝结成霜,断裂的两条半截红绫,层层叠叠的在身前结成网茧,旋转绞缠,借力消力。 扑…… 一声闷响。 那红绫本是坚硬如同钢索,疯狂旋转钻击。 被陈平一掌印落,立即如同死蛇般,软绵绵再不受力。 透过冰寒内气隔膜,一股庞大震荡力量隐隐传了过来。 直震得庄红衣全身剧颤,五内如焚。 张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也跟着倒飞而起。 这一次,她连借力都借不到了。 气机受阻,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重重摔出七八丈,落在河边草地之上。 翻出了一身湿泥,形容十分凄惨。 陈平收掌疾扑,按捺住沸腾气血,五指箕张,就要彻底拿下庄红衣。 耳中就听到一声叹息。 “唉……” 只见那银光闪闪的河岸边上,一艘破烂木船,突然动了起来。 一个身形微微佝偻的高大人影下了船 隔着十余丈远,黑糊糊的一线虚影,已是到了身前。 ‘好快。’ 陈平右手刚刚触及庄红衣的左臂,就要捏碎,就感觉锐风如箭,已是到了胸前。 他想也不想,收手交错胸前,双足拧动,沉腰坐马。 嘭…… 一声炸鸣。 他整个身体如同触电一般,向后直退三丈,地面草泥翻折。 这时候,耳中才听到隐隐雷声啸鸣。 是剑鞘。 陈平看得清楚。 刚刚自己本能反应,挡住的那丝看不太清的黑影,原来是一支黑木剑鞘。 只是挡得一挡,他的双手已经出现无数细小的血痕。 被气机所伤。 还有一股子锋锐坚凝的内气,如同蚯蚓一般往身体内部钻去。 全身控制不住的微带酸麻和胀痛。 “咦,果然不凡,难怪如此胆大妄为。” 那佝偻着身体、头上戴着草帽的灰衣人影,声音含糊的说了一句,手中青光盈盈,突然就看不清楚。 不但他手中长剑也看不清,身体也是虚虚淡淡,恍若融入到了风中。 一点寒星如雾,无声无息的就刺到陈平眉心。 其出招之快,剑术之奇,比起庄红衣,显然要厉害数倍。 ‘竟然有如此藏头露尾的高手在护着庄红衣等人。’ 危机临头,陈平再也顾不得吝惜丹田中那稀薄如云烟的数十缕内气,疯狂运转着,附在足底、指尖。 全身气血轰鸣,筋骨炸响。 身形在一瞬间,就长高了十余厘米,变得八尺有余,凛凛有威。 踏步一退,身形爆出幻影的同时,双手无骨般扭动,十指在胸前如牵细丝…… 一线牵丝,金丝缠。 哧…… 锋锐剑光掠空斩过。 就如斩到泥水中。 速度变慢的同时。 有血水溅射。 陈平倒翻而起,只觉锁骨上下,猛然一痛,身后“哧哧”有声,却是血水溅射,洒落草丛之下。 饶是他应变快捷,用出了“八卦掌”和“牵丝戏”的卸力法门,仍然没有挡做那剑锋的一式轻描淡写挥斩。 对方内气凝结如针,根本就牵引不动。 刺到眉心的一剑,随着自己身形突然变高变壮,只能刺到锁骨偏下。 余劲侵袭,仍然穿透自己肉身,刺出两个剑洞。 ‘若非[牵丝戏]达到精通之后,心脏得到洗练,体魄增强,生命力大增……单是这一剑,就能让我失去战斗力。’ 感受到身体内部疯了一般四处乱撞的凝实内气,陈平心中沉静如冰,却没再想过要逃。 对方不但剑快,身法更快。 自己这半吊子的七星步,再加上强横的气血,也是逃不过去的。 就算暂时摆脱,迟早也会被追上。 倒不如趁着内气还在,拼命一搏,也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陈平脑子里闪着念头,定下战策,倒退的步伐还没站稳,那头戴草帽的高大人影已是如影随形,鬼魅一般到了身前,剑光挥舞,根本就看不清那剑的影子。 只能感应到,一丝丝透骨锐寒,再次到了眉间。 这人出手又快又狠,杀心甚坚。 也不知为何,这么喜欢刺眉心? 陈平心里隐隐伏现这个念头。 此时显然不适合分心他念,当下血如滚珠,以臂遮面,就要硬受一剑近身,以伤换伤。 他身形微俯,手臂剧痛的同时,耳边就听到龙吟虎啸之音。 一个身影从高处落下,黑糊糊的影子扑天盖地般冲击而来。 那是剑影。 此剑宽敞,色呈暗哑玄青,挥动之间,劲风狂啸,差点连耳膜都被震破了。 草帽人影手中那融入风中的长剑,终于露出了真容。 在月光下泛起一泓秋水。 迎上轰隆隆斩落的大剑。 人影交错疾闪。 波纹荡开。 细草纷飞。 陈平一时之间,竟然被挡在身后,没能插上手。 他这时自然看清了。 那从山坡上一跃而下,挥剑狂斩的却是身形高挑的剑衫女子。 第一次见到之时,这位呆萌茫然,傻乎乎的被几个人—贩骗得一愣一愣的。 第二次见到,她初脱樊笼,如乳虎啸谷,杀人救人,一气呵成。 这是第三次见到了,这位竟然全身泛起黑色血纹,一柄大剑当做攻城巨锤,狂轰滥打。 即算是对面草帽人影快剑无双,面对这蛮不讲理的轰击,也不得不先行遮挡,撑过这一波强袭。 咣…… 巨响之中。 脸上肌肤变得黑糊糊的剑衫女子,身形一震,倒飞而起。 就能看到她双手手腕处,齐齐飙血,宝蓝色剑衫胸口处,也出现一抹血色湿痕。 抛飞的身形,在半空就已经软绵绵。 陈平心脏狂跳起来。 跃身半空,接住剑衫女子,落地化为七道幻影,向着草野林木处飞奔而走。 眼角余光看到,那草帽身影,此时已然退开七丈开外……胸前衣衫破开,出现血迹,竟然停在原地,没有追来。 “他受了我一式[混元破阵锥],心肺受创……一时半会追不上来,你把我放下……立即逃入城中,去混元武馆求救,可保万全。” 一句话,剑衫女子分成三句,气喘吁吁的说完,脸色由漆黑色转为苍白色。 这种情况,陈平虽然未曾见过,大致上也能明白……对方身体气血被打散,手筋受伤,膻中受了一剑,此时伤得其实极重。 刚刚那[混元破阵锥],他也算看明白了。 中剑之后,剑衫女子全身气血弥漫,嘴里吐出一口腥红血箭,如光似电般轰在草帽人的胸口,把他击退。 这吐血化箭的手段,应该是拼命的技能,用过之后,剑衫女子身上气息狂降,已经虚弱无力。 草帽人剑法厉害,修为极深,虽是受伤,估计也伤得不重,稍稍缓口气就可接着追来。 背着一个人进城,拖慢速度,肯定会被追上。 但是,这时让自己把她放下,又怎么放得下? 难不成,留她在原地等死? 陈平摇头,不但没有放下剑衫女子,双手一甩,把她负在背上。 转个方向,一头扎入莽莽山林之中。 第六十二章 深夜逃亡,丛林山洞 “喂,美女,你有没有什么手段,能通知道你家大人?” 自从身后背着的这个高挑女人说出了混元武馆的名字,陈平隐隐猜测到她的身份。 但他显然不能直说。 总不能告诉对方,我是用一种穿过光阴河流的方法,在死鬼姜腾的过去之中得知你的消息吧。 瞎扯什么? “你叫我美女?”剑衫女子都顾不得如今很是虚弱,很不自然的扭动一下身体,“从来也没人这样叫过我,好多人都叫我大个子。” 的确是有点大。 感受到背部的接触处,陈平认同的点头。 “我姓韩,你叫我小茹吧,其实,人家也不怎么美。” 韩小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刚刚一头扎进丛林之中,陈平左拐右拐,急速前进,眼角余光早就看到,站在原地调息了一小会的灰衣草帽人,此时身形也开始动了起来。 整个人好像是融入了风里。 只觉得气机萧杀,疯狂涌动着,离自己越来越近。 ‘逃命啊,大姐。’ 陈平都有些无语。 这家伙打起来很疯,就像是战场上的无双猛将…… 性格方面呢?就有些不一样,似乎颇有些幼稚纯真,不看身形外貌的话,单从说话中,感觉比花脸儿还要小。 “我是说,有没有通知混元武馆的信号,那人追上来了,咱们如今的状态,打不过他,也很难逃脱得了,只能求援。” “有倒是有,只不过我先前是偷偷跑出来看花灯的,并没有告诉爹爹他们……今晚花市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城外出现什么动静,城内也不一定能看到。” 被陈平负在背上,不用自己跑路,韩小茹倒是喘匀了一些,头脑也恢复了清醒,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筒还有火折出来。 当然,还有那柄青蛇短剑,她也带了过来。 本是挂在腰间,一并递过。 “号箭吗?也行,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有着树木遮蔽,草帽人暂时还没追到。 但陈平知道,对方修为深厚,轻功极好,就算是自己再怎么换方向,绕圈子,不想个办法的话,迟早被逮住。 前方出现一条并不宽阔的山涧,对面林木更显茂盛,陈平到了这里,点燃号箭,顺手扔出数十丈。 他自己却没有跨越过去,而是调转身形,一跃上树,抓住参差的树枝,宛如一只大马猴般,荡来荡去的,斜着荡过十棵大树,七根长藤。 远处,一道绿色光焰,冲天而起,直上云空。 “这样就能逃脱吗?” 身后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耳边呢喃。也不知是伤势恶化,还是怕惊动敌人。 “不能,但是,可以误导那人追过山涧,拖延一点时间。” 陈平有些无奈。 实力不如人,奈何。 他现在要的就是拖出一段安全的时间,藏起来提升自己。 救援的事情,其实并不怎么抱有太大期望。 有,固然更好。 没有,那也得自救。 脑海之中闪过左断手和庄红衣,他心中闪过一丝焦灼,转眼就把这些负面情绪全部压下。 逃命的时候,最忌胡思乱想,分心他念。 左断手是个精明的,虽然性子有些莽撞,但他能从北地流落到江南,不管是不是断了一只手,总归是活了下来,这历练也有。 在赤字香堂出城人马全军覆没的情况下,想必,带回那些被掳的女子不是难事。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找到自家小妹? 希望一切顺遂吧。 至于庄红衣那里,陈平就完全鞭长莫及了。 没有补上最后一刀,彻底杀死,心中多多少少总是有点不安。 对方断臂之后,又受了自己一掌,内外皆伤,短时间之内应该玩不出什么妖蛾子。 只要躲过草帽人的衔尾追杀,今晚也算是大功告成了吧。 在树身点了几下之后,陈平身形腾跃着,感觉脚下力量稍重,气息渐浊,心知丹田里面的稀薄内气,快要耗光了。 单单凭借气血的力量,的确很难做到不留痕迹。 当下,扯着绳子荡到一处山崖背面,目光如鹰般四处寻找。 “就在这里。” 陈平最后提起一口气,像公猴子背着母猴子一般的,两个腾跃,破开枝叶,钻入一处岩洞之中。 落地一个踉跄,陈平差点摔倒。 身上的伤势倒也罢了。 刚刚这波操作,不但涉及到心理博奕,更是清除痕迹,察看地形,还要控制力道运用……在黯淡的月光之下,做到这些着实不容易。 “我这里有点伤药,你先涂上,再挤点树叶草根汁水涂在衣服上面,遮住血腥味。” 陈平扔出一个小瓶子。 他的身上,如今鸡零狗碎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多数是战利品。 其中自然也有金疮药。 这样做只是有备无患,如今受伤,倒是庆幸带的东西有点多。 “知道啦。” 韩小茹斜斜靠在山洞里,两条大长腿很不讲究的搭在陈平的腰上。 没办法,山洞有点小,藏一个人的话倒是宽敞,两个人的话,就有些逼仄。 陈平也不管她。 随意接过一点药粉,洒在自己锁骨处的剑洞之上。 因为达到炼脏境初境,心脏强大,造血功能得到极大增长,生命力反哺。 他所受的伤势在别人那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致命伤。 放在他的身上,只算小伤。 血液灌输,肌肉……蠕动,前后贯通的伤口,几乎已经长好,封口止血,不在话下。 当初,常三思运用[牵丝戏]控制肌肉骨骼,在半边身体被撞塌的情况下,都能瞬间恢复过来。 如今的陈平,对[牵丝戏]这门奇异功法的修练境界,还在常三思之上,自然也能做到这种事情。 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势。 陈平此时方才得到空闲,看向自家脑海[春秋蚕]属性面板。 14点劫运。 16点福缘。 与庄红衣一战之后,再救下那些无辜女子,这次的收获有点大。 或许是没有彻底斩杀庄红衣的缘故,自身所遇危险也不算太大,对方修为虽然达到三阶,并没有什么致命威胁,这一战收获了6点劫运,也算中规中矩。 至于那草帽人的突然出手攻杀,并没有得到劫运点。 原因也很简单,陈平估计是因为这一劫还没有彻底过去,没破劫,就没运数。 福缘点这边,应该是庄红衣做的事情影响有些大,破了她的计划之后,自己的福缘涨得有些快,直接就涨了12点之多。 视线触及福缘,陈平发现‘溯源夺运’天赋并没有被激活。 想必是因为黑狼和花豹两人的运数太差,从他们的过往之中得不到什么补益自身的机缘,所以,这天赋根本就懒得理会。 而那“根骨”和“悟性”,却是可以提升了。 十点福缘,提升一点“根骨”或“悟性”。 ‘根骨这东西的作用,我大概能明白,就是能更加有效率的利用能量,让自己以更快的速度强壮身体,修练进步。’ ‘悟性呢,应该是提升脑力和触类旁通的能力,悟性越高,对武道修行的领悟越快,以后拿到一门厉害武学,入门也会更加快捷。对技能的领悟更强,用出各类招数,威力应该也更大一些。’ 陈平心知,悟性这东西的提升,看起来并不会有什么立杆见影的功效,但是,长远看来,悟性越强,就能以最快的速度修行进步。 就如有些百年难遇的天才,都不用怎么学,只要看到山中一只猴子舞树枝,就能悟得绝世剑法; 看到天空大雁飞过,就能领悟到绝世轻功。 悟性高的用处,可见一斑。 若是陈平当初拿到“七星步”的时候,悟性能够达到很高的层次,恐怕只是扫一眼,就入门了,哪里用得着试来试去,把自己搞得狼狈万分。 如今福缘有多,根骨随着肉身炼体方面的进步,达到了6点,基本上够用了。 悟性只有4点,仍然拖着后腿,有些功法拳法兵器,用起来,总是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想了想,陈平眼眸微闪,心念在“福缘”上面点了下去。 ‘提升悟性。’ 这时候,每增加一分实力都是好的。 也顾不得浪费不浪费了。 第六十三章 搜魂摄魄,魔门音功 悟性从4变成5。 陈平只感觉头脑一阵清明,深深吸了一口山间薄雾,直凉到心肺。 他发现,以往所不能理解,想不明白的许多招式,在自己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更多的组合方式。 对眼前局势的判断,以及事后的应对,也有了更多想法。 这种感觉,虽然算不得什么换了一个人般。 其改变还是清晰可察的。 伸出手掌,轻轻划出一道弧线,感受到手掌皮肤空气流动。 一片树叶轻轻飘来…… 陈平反手微震,手关节似乎消失一般,那叶片无声无息被震得粉碎。 [牵丝戏]的柔劲,掌握得也更加精妙。 陈平叹了一口气。 福缘好用。 福缘难得…… 积德有福,行善有功! 这么一来,不是逼着我做好事吗? 难不成,我也得跟原身一样,走向大好人的道路。 对于成为一个大好人,陈平倒是没有什么抵触,前世的他,也不是不想做个好人,只是不想做个悲惨的人。 只要能拥有掌控自己命运的实力,好坏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随心即可。 …… 悟性有了提升,实力增长少许,还不够。 陈平沉下心念。 ‘提升,牵丝戏。’ 这才是大头。 目前,最有可能让自己快速增加即战力的就是这门武学。 七星步提升之后,虽然能够增加一些步法和身法,想要追平身后的草帽人,还是有点难的。 再加上又带着一个人,还跑不快……真被对方找到了,那就只能引颈待割。所以不取。 牵丝戏最大的作用,是操控全身筋骨肌肉,敛息藏形,让生命力变得更加强横,轻易打不死。 而且,这门功法还能兼顾“洗髓”、“炼脏”,正合自己所用。 以自己这具身体奇怪的“隐藏血脉”来看,只要境界得到突破,肯定还能让力量再次得到疯狂提升…… 所以,提升“牵丝戏”功法,才是最好的选择。 8点劫运疯狂燃烧,一股奇异能量,涌入脑海,汇入四肢百骸之中。 “牵丝戏,大成。” 同一时刻,他的身体急骤抽搐起来。 本来因为喝了几剂“血药”,又灌了许多补汤,才逐渐丰盈起来的肌肉皮肤,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变了横样。 双目深陷,皮肤紧贴骨头,肌肉平伏,甚至,连头发也变得枯黄。 从一个飘俊英武的健壮少年,眨眼之间,就变成一位流连花丛、旦旦而伐的不知节制的风……流书生。 唯一有些不一样的是,那双眸子星光流转,面上也浮显出奇异的光泽。 明明瘦成鬼样,却偏偏有一种异样的魅力。 这种奇异的变化,在星星点点照射进来的月光照耀之下,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看得韩小茹直张开小嘴,差点塞得下一个拳头。 “这……” “正常修练突破,不用担心。” 陈平挤出笑容,只感觉面部特别干涩,心中也有些无奈。 突破境界之时的身体表象,他其实是知道的。 也搞清楚了其中的深层逻辑。 到了二阶气血炼体境界,越是往后修练,就越会牵涉到身体的进化。 比如,二阶后段炼脏,五脏祭练,让体魄得到极大强化,等于增进生命本源。 身体变得强横,力量变得宏大,速度更快,造血加速…… 在功法的作用之下,种种妙用呈现出来。 劫运点应该就算是催化剂,是一种方式,一种推演,一种进步的方向。 那么,根据能量守恒原则,这种进化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陈平现在明白了。 从体内而来。 所谓的“气血炼体”武道,在前世的道家典籍之中,就有提到过,是一种“炼精化气的过程”。 只不过,陈平练的这种武道,走的不是“化气”,而是“化血”道路。 炼化的东西,也不是什么不正经的精,而是“精元”。 化“精元”为“气血”,强行蜕变,脱胎换骨…… 祭炼筋骨皮肉,五脏髓血,让人身整体彻底进化成为一个超脱的物种。 既然消耗的是“精元”,当然就需要补足。 一般武人是在天长日久的修练过程中,逐渐汲纳足够的营养,让身体精元充盈,化为磅礴气血,从而达到蜕变。 因此,也就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而陈平呢? 他是在一瞬间,在全无补给的情况下,强行炼化,强壮五脏。 这样一来,精元损耗之后,就呈现出一副痨病鬼本鬼的模样。 别说是韩小茹,就算是陈平自己,照到镜子,恐怕也难认出自己。 不过,代价虽大。 事后却是可以补足。 而本身实力,却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牵丝戏”大成之后,先是脾脏,整个呈现出黄澄澄色泽,一股厚重无限的感觉出现在陈平的心底。 他只觉得,只要站在大地之上,就有无穷体力,无穷力量。 就如那屹立山巅,数百上千年,风雨打磨的巨石。 不但身体变得沉稳,精神也变得沉稳,就如身后的追杀并不存在似的。 那种平静淡然,就算再来几个高手,自己也敢上去正面搏杀。 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普通伤势,对自己来说,再也算不得什么……被人捅出十七八个窟窿,也只当是放放水。 …… 这还没完,除了脾脏的变化,肺部也有了变化。 在心灵感应之中,肺部似乎蒙上一层薄纱般银辉,一瞬间,恍如错觉,陈平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和筋骨,全都变得坚韧许多。 他看了看自己的皮肤,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想了一下,拔出青蛇短剑,在指肚上微微加力划了一刀。 就见到自己的皮肤处,露出一道细细白痕,转眼就消失不见。 ‘是真的……皮肤防御大增,普通兵器,对我来说,伤害力量锐减。就算是高手附着内力,这皮肉和筋骨,也能抵消大部分伤害。’ 他伸手捏了捏拳,就发现,自己的力量又有了进步,大概估量了一下,足足比先前强了三成有多。 ‘力量岂不是达到了八千斤。’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只要想到自己晃膀之间,约有万斤之力,陈平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在前世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只能说,这个世界是武者的天堂,是平民的地狱,人与人的差距一旦拉开,就会发生各种不忍言之事。 当规矩不再形成约束,那么,弱肉强食就成了必然。 “此时那帽人再追上来,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了。” 虽然,好像,还是有点打不过,但也不至于像先前遇到那般无力。 当然,能躲多久,就躲多久。 最好等到天亮,那人自去。 陈平一念及此,转头轻声问道:“你觉得那人会以什么方式来寻找咱们?” “这种情况之下,无非就是卜算、寻踪和感应之法……当然,也不排除有些邪门手段,让咱们自己跳出去。” 韩小茹对江湖的见识,当然在陈平之上。 此时稍稍动脑,就提出了几个办法。 她话音刚落,两人耳中就听到一把直令人痒到骨子里的奇怪声音。 “小老鼠,你们藏在哪?” 声音就如毒蛇吐出的嘶鸣,又带着层层叠叠的回音,就算是捂住耳朵,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仿佛是响在心底深处。 陈平感觉自身血液,随着音调起伏,猛然沸腾起来。 一口热气,从丹田升到头顶,兴奋,雀跃,激动之情,有些按捺不住。 直想冲出山洞去,高歌一曲,痛快舞上一场。 陈平都有这种感觉。 受了重伤,气血溃败的韩小茹,此时就更加不堪。 已是鼻息纷乱,汗水淋漓…… 脸色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看向陈平的目光,也是十分不正常。 “是搜魂摄魄,魔门音功,快打晕我……” 韩小茹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 第六十四章 交待遗言 陈平没有理会理会韩小茹的话。 心知她此时伤势有点重,气血暂时被打散,抵御不住这什么搜魂摄魄术也是正常。 这门魔门音功,就不说名字如何,单说效果,一是引动人内心情绪。再一个就是勾动人身气血乱窜。 一旦打晕韩小茹,她全身的强盛气血失去意志力操控,乱走一气,伤势恶化简直是必然。 甚至,还可能造成血脉拥堵,对身体器官形成永久性的伤损。 保持灵智不失,虽然难受一点,终归还是有一丝潜意识控制躯体,不至于如同大河崩了堤坝一样凄惨。 强行控制心里层出不穷的妄念和幻像,压服心头沸腾乱撞的热血。 陈平一丝心念寄托在脑海“春秋蚕”的身上,瞬间,就感觉头脑一清,心如止水,再听到那嘶嘶怪声,就全无感觉了。 燥热的感官全都消失不见,身体以及心灵的异状,好像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感染,再不受外界半丝影响。 ‘原来,这小虫子还能如此用法。’ 陈平心下大喜。 也是,春秋蚕看上去并不像是什么死物,能够陪着自己穿越到此方世界,也不知中途发生了什么变化。 或者说,这条蚕虫本质阶位极高,经过一些独特的际遇,变成“本命灵虫”一类的东西之后,虽然未曾完全复苏,但已经能够被动的发挥一点点威能。 干涉身外世界,它可能做不到,但是,自己脑海这一亩三分地,却是护得牢牢实实的。 心中一定。 陈平当即决定不再理会。 不管什么功法,想要维持下去,终归是要耗费精力和体力,甚至需要浪费内力。 他就赌着对方这门音功,不会死死锁着这片地盘。 也不会一直维持下去的。 他只是用手死死捂住韩小茹的嘴巴,防止她一不小心发出太大的声音,让外面的人听了去。 并且,还防止韩小茹因为动作太大,再次伤到自己的身体。 就如一尊菩萨般,坐在山洞里,等着那道连绵不尽,像蛇嘶,如虫鸣般的声音停歇下来。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分。 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陈平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感受到洞外山林再无动静,却也没有急着钻出去查探。 这时苟着一点为好。 就着月色再看韩小茹,就发现这姑娘已经面色灰败。 显然,刚刚在重伤之后,抵御音功的攻击,耗费了太多心神,此时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了。 “听我说,你走的是气血武道,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筋骨和五脏练得如此强横……但是,力终究只是力,还不是劲,想要在那[清风无影剑]的手下脱生,希望还是很渺茫的。” 韩小茹的身体软得像是一滩泥,此时趴在陈平的耳边,有气无力的悄声说道:“我教你一门凝劲手法,把骨力、筋力、五脏和血肉之力凝成一股,阴阳合一的攻击防御法门。” 说着话,她也不管陈平是否回应,耷拉着眼睛,断断续续的念出一段经文:“……乾坤坎离,刚柔配合……四者相包,谓之禀钥。二四三五一,天地之精……二八之数,相应天符,会于鼎中……” 念了一会,又重新念一遍。 “记住了吗?” “记是记住了……我说,你还是好好歇歇吧,天无绝人之路,或许还没等到天亮,你家大人就来接咱们了呢。” 陈平感觉这段经文,很有些深意,却又听不太懂。 此时自然不太好这么说,多让人失望啊。 韩小茹一副交待遗言的模样,就算是以陈平这种钢铁般的意志,心底也微微发酸。 “记住了就好,不用思索其中真意,只要在心中照着念就行。念叨百遍,其义自现,配合着呼吸,仔细体会我的呼吸节奏……” 韩小茹把嘴巴鼻子凑到陈平的耳边,时而长呼,时而深吸,时而呼吸交错轻重变化…… 陈平听着听着,就试探着心里念着经文,呼吸相和。 奇异的是,他真的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只觉身体暖融融的,就如回到了前世还在刚刚读书那会……难得遇到了星期天,清晨窝在背窝里,怎么也不愿意爬起来。憾綪箼 那被窝好暖,好舒服,像是躺在云端。 心神迷迷离离。 随着呼吸节奏的变幻,这一刻,他仿佛忘掉了自己的身体在哪…… 所有肌肉、筋骨、以及五脏六腑全身血液,全都感应不到。 只感应到一团圆砣砣,光灿灿的莫名能量。 “可惜啊,时间不够,要是能有十天半月的,说不定,你能悟通其中奥妙,战力更增三分。也能在[清风无影剑]手下逃脱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看着陈平在听到功法之后,立即就凝神静虑,进入状态之中。 韩小茹目光中有着淡淡惋惜。 刚说到这里,就看到陈平的身体肌肤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浮显出一丝丝黑色细纹。 “什么,竟然入门了,黑纹现,铁身入门……你看上去根骨不算太好,难道是我看走了眼,或者说悟性很强?” 韩小茹声音越来越小,气息断断续续的,却仍然能听出其中的极度震惊,和欢欣鼓舞之意。 ‘我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底有着什么秘密,明明连春秋蚕都没有显示出来,但是力量能够不正常的提升,练一些气血功法,也是轻而易举的就入手了,好像是本能就应该会的。’ 陈平心里嘀咕着。 看到自己手臂皮肤上面浮起的黑纹,心下也有些默然。 很显然,韩小茹所说的功法,应该算是混元武馆的不传之秘。 或者说,是当初道门四派之一混元剑派的看家本领。 [春秋蚕]的属性面板上面,悄悄然浮显出一行字迹。 “混元功:入门。” 就这么简单。 “若是父亲早一点见到你,也就没三师弟什么事了。想当初他一月入门,三月铁身初成,父亲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 韩小茹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在惋惜着陈平,还是在惋惜着自家父亲。 如今的陈平,入门是入门了,想要形成战力,显然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不过,只是增加一丝机会而已。 我也算尽力了。 韩小茹抬头望向山洞口枝叶稀疏处透过来的月光。 心头微微怅然。 月上中天,已经是深夜了吧。 那号箭烟花,应该是没有被家里人看到…… 爹爹妈妈这个时候也不知睡了没有?有没有发现我并没有回家,会不会出来找我? 看了一会,韩小茹回过神来。 只感觉精神又萎蘼了一些。 身上没有回元补气的良药,可能撑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那[清风无影剑]出手极为狠辣,剑气歹毒阴狠,竟然还懂得截血刺穴法门。 她的混元功功侯虽然不浅,还是抵挡不住。 第六十五章 双兔傍地走,安能辩我是雄雌 待到韩小茹回过神来,再看向陈平之时。 忍不住就愣了一下。 强行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眼睛花了吗?’ ‘还是月光太暗,看不清楚?’ 她分明的见到,本来只是肌肤上出现丝丝黑纹的陈平,此时就如一尊黑铁一般,脸上手上黑纹密布,端坐在山洞中,就如一尊黑铁雕像。 “竟……竟然成了。”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刚才心有所悟,福至心灵,一下就突破了关窍。” 陈平嘿嘿轻笑。 当然不是什么福至心灵的顿悟。 看着还剩下的6点劫运点,他想也不想的就花费4点,用在了混元功的提升之上。 这门功法只是铁身境,单是从入门到熟练境界的提升,就需要4点劫运。 显然是与七星步同样档次的极上乘功法,一旦能够运用自如,肯定能够大幅提升自己的实力。 再看看春秋蚕属性栏。 此时已经有了很大变化。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6(中人之姿)] [悟性:5(中人之姿)] [劫运:2(破境)] [福缘:6(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圆满)、弹腿(大成)、七星步(熟练)、牵丝戏(大成)混元功(铁身:熟练)] [炼体:二阶(炼脏)60%] [炼气:二阶(养气)16%] …… 功法进步,实力大进。 表现在外,就是一会儿功夫。 他铁身境初成,达到熟练境界。 他终于明白这混元功的铁身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全身如铁似钢,筋骨血肉混融一体,能防内气穿透,能凝全身劲道,发出极具破坏力的攻击。 未练之前,自己力量虽然强横,但是,肌肉力量是肌肉力量,骨力是骨力,筋力是筋力,就是一团散沙。 再怎么用精妙的手法,把这些力量凝成一股,也只是强行捏合,或刚或柔。 所有力量加在一起,只能算是1+1等于2,甚至还小于2. 而混元功呢? 却是把筋力、骨力、肌肉力、五脏力,全都用一种奇异的方式,融合成一块,化为完满无缺的劲道。 不但捏合成一个整体,更是凝聚压缩。 如果说以前的力量,那是木头,现在这股血血元劲道,就是铁。 这不只是1+1等于2,发挥的作用,可能会等于3,等于6,甚至等于11. 所以,一门顶级功法,对战力的增幅之大,是完全不可想像的。 “是叫混元劲吗?” 陈平伸手拍在洞壁的石头上,不闻声响,手掌已经印了进去。 他看着掌印深痕里面显眼的掌纹,也压抑不住心头喜悦,沉声问道。 “是。” 韩小茹的视线也在山洞石壁上久久没有离开,呢喃道:“铁身境练到极处,可摧山裂石,银身境就可融金化铁;到了金身境,听说能摘星拿月。” 说到这里,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般各门各派都是把自家功法吹嘘得无所不能的。 混元经的金身法,到底强到什么地步,她反正是没见识过的。 自家父亲也没有练到那一步。 不过,单是练成“铁身五境”,面对三阶十二正经修习阶段气修武者,就再也不用惧怕,甚至能战而胜之。 “那[清风无影剑]是通了十二正经的高手吗?” 刚刚陈平虽然在努力提升武道,却并没有关闭六识,还是听到了韩小茹的小声嘀咕。 显然,她是认得那草帽人的武功,知道一些对方的底细。 “不止,这人听说是道门四派清微剑派的弃徒,曾经被追杀过好一阵子,有人说已经被击杀于雪山,也有人说,他被高人所救。 江湖上,普遍认为此人没死。因为,臭名昭著的刺客组织彩衣楼中……不久之后,就出现一个极为狠辣,用清风无影剑的高手,杀人手段十分高妙。 传闻中,此人应该至少有着开奇经三脉的境界,算是勉强入得江湖一流高手行列。” 韩小茹目光之中微微有着自矜,自己虽然是败了,败得很凄惨,但是,对方是江湖一流,自己还年轻,输了也不丢人。 更何况。 河边一战之时,自己凝血化箭,以“混元破阵锥”的法门,还打伤了对方。 这不但不丢人,反而很值得自豪了。 可惜,这份自豪,显然是抛个媚眼给瞎子看了。 陈平根本就不太清楚。 气修十二正经的强手,与开奇经八脉的高手之间,到底有着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能说,他上辈子,包括这辈子的短短时日之中。 一直是在低端局混。 这一旦遇到高手了,只觉得很高很高,自己打起来特别吃力,并没有太过深刻的认知。 力量强不强,境界高不高?他没有太多体悟。 唯一的感觉,就是对方那剑法,是真的很快。 快得几乎让自己反应不过来。 若非八卦掌已经练到返朴归真应激而动的境界,能够本能自发的应对一些危险。 指不定,第一剑就会被对方刺穿眉心而亡。 不过,如今力量增加二千斤之多,自心脏强化之后,脾脏和肺脏又依次得到强化,体魄更是呈指数般增强。 再加上,还练了混元金身法的铁身境功法,能凝力道为血元劲气,战力到底增加了多少,他心里都没有一个底。 只知道,比起先前的自己,强了数倍有多。 到底是一倍还是三倍,还是多少倍,那得再次面对那[清风无影剑]试试手才知道了。 想到这里,陈平战意满满。 “脱衣服吧。” 他沉声道,目光凛冽。 这一战,躲是躲不了的,终究要面对。 “啥?” 韩小茹傻眼。 我都伤成这样了,快死了好不好?再说这地儿,合适吗? 她又羞又怒,差点脑子宕机,连出声喝斥都忘了。 “咱们换过装束,等会出去……若是那人来追,月色之下,他也看不清到底谁是谁。你身受重伤,全无抗力他是知道的,并不会太过防备。” 陈平一看她脸色,就知道误会了。 连忙解释道:“只要那人没有把精力第一时间全部锁在我的身上,事情大有可为。” 这话就说得明白了。 韩小茹性子虽然纯真,比较好骗,但却并不傻。 脑子微微一转,就明白了陈平的意思。 这道计谋,骨子里仍然是“声东击西”。 简简单单的用法,结合如今的情势,却是十分合适。 急切之下,那[清风无影剑]除非是能未卜先知,否则,必然会狠狠的上个恶当。 原因很简单。 韩小茹自己受的伤,她自己最明白到底有多严重。 气血被打散,手筋被切开,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战力的。 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对这样的伤员,提起什么防备之心。 而陈平呢,战力基本上保持完好……除了肩井锁骨处两个血洞。穿透伤,对于他强悍的体魄来说,根本就没有太大妨碍。 生命力顽强得简直就如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这种人,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种,会用出奇招。 所以,才要重点关注,不能给他一丝机会。 若是正常情况出去,就算是陈平实力大增,面对十二正经全通,奇经八脉通了三脉的江湖一流境界高手,胜算依旧是极其渺茫。 经过简单的改容换装,情况就扑朔迷离起来。 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生死关头,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想出破局之法,才见真功夫。 “高,实在是高。” 韩小茹想通了陈平的用意,忍不住就竖起大拇指,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都是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她抬起手来准备退去身上的剑衫。 手抬到一半,就叹了一口气,虚弱说道:“你帮我吧。” 昔日打死一头猛虎都不用第二拳的混元武馆二师姐,如今脱件衣服都难,想想也有够凄凉。 “好。” 陈平也不犹豫,帮着韩小茹脱衣穿衣,自己也换了装扮。 挨挨擦擦的,两人都急出了一身热汗…… 好不容易穿好,他才发现,这身宝蓝色剑衫,穿在自己的身上,竟然还略显宽大。 好吧,不愧是大长腿,高个子。 他想了想,运起牵丝戏,目测了一番韩小茹的身高和体型,身体骨骼筋骨一阵拉伸,体型拔高少许,衣服就显得合身起来了。 再将韩小茹的头发打散,拿过她绑头发的丝线,把自己的头发绑到脑后,形成一个马尾。 淡淡月光照耀之下,此时再也认不出,到底谁是谁。 第六十六章 鸡飞蛋打计中计 “可惜我的大剑丢了,否则,你拿在手中,就像足九成九,再也不会惹起半分怀疑。” 仔细看过陈平的妆扮之后,韩小茹眼神十分古怪,心情却是好了几分,没有先前的死气沉沉。 虽然她的心里对这次的突袭行动,并不太以为然。 河畔一战,自己两人基本上就处于处处挨打的情况,就算是拼命出手,也只能给对方造成一点小伤。 一重境界一重天,可不是说说而已。 [清风无影剑]的境界达到奇经开脉,与自己两人境界的差距已然形成了碾压之势,无论怎样想,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反败为胜。んttps:// 奇招毕竟只是逞一时之雄,到最后,仍然难以决定最终胜负。 “不如,你趁着那人注意力不在你的身上之时,立即逃亡。” 这样的话,多少逃出一个人,去往武馆报信,以后再寻机会报仇。 否则,两人都死在这里,悄无声息的,多亏啊。 “此事休要再提……” 陈平叹息道。 这人啊,一辈子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事情,遇到许许多多的选择。 有些选择,可以骗得过天下人,却无论如何,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如果这次缩了,逃了。 他怎么面对漫长岁月中日夜后悔的自己。 生死事小,有些事,却是做不得的。 “何况,我也未必会输。” 陈平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杀机,就如那年那日,无非就是拼过一场而已。 “好吧。” 看到陈平信心满满,杀气凛凛的模样,韩小茹张了张嘴,眼神中闪过一丝迷离。 再没有多说什么。 往日里听过的那些英雄故事,以及江湖俊杰传奇经历,悄悄然就淡了下去。 也许,真正的英雄,就是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洒然,就算是身临绝境,仍然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的抗争。 “师弟,咱们就拼上一场,虽然我身上有伤,却也不是动弹不得,就先行诱敌了。” 被陈平激起心中豪气。 韩小茹面上浮显丝丝坚毅,强忍着身上痛楚,竟然激起几分力气,穿过枝叶,一跃而出。 “为什么叫我师弟?” 陈平哑然失笑,一个箭步向前,抓着她的胳膊,起落之间,两人踏着草叶,狂奔而走。 “混元功都教你了,爹爹还能不收你这个弟子?你入门在后,当然要做师弟,难不成,你还想做师兄?” 韩小茹说是这样说,眼角却是有泪水丝丝滑落。 心想,这声师弟可能只是最后叫上一句,今夜一战之后,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劲风拂面,泪水刚刚出现,就被风儿吹干。 耳边就听到一声阴恻恻的笑声。 “等了半夜,终于等到了你们。” 一个人影,从高高耸立的一棵大树枝丫上面,腾身飞跃而来。 此人扑击的动作,有如苍鹰搏兔…… 一剑在前,身体像是被剑所拉扯,又快又急。 剑光反映着月光,锋刃处清风缭绕,泛起森森寒意。 很显然,此人耐心已然耗尽,此时的清风无影剑,因为全力贯注,再也称不上无影之名,反而锋芒毕露,剑啸隐隐。 “快走。” 韩小茹心知最重要的关头来了,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重重推了陈平一把。 两人手臂碰境,各自分开。 向着两个方向逃离。 “一个都逃不掉。” 嘶哑低沉的嗓音中,草帽人剑光果然微顿,重新融入清风之中。 能看到一波涟漪,闪电般刺向韩小茹的后心。 此人出剑奇快,决断也是极快。 兼且久经战阵,经验十足,知道先行斩除最有威胁的目标。 在他的印象中,那个身着剑衫的高挑女子,已然身受重伤……除了能跑一跑之外,根本就没有了任何威胁。 等杀了那披发小子,再来追击也是一样。 眼前此景,也只不过是小兔子最后的挣扎而已。 长剑如流光般刺出,锋刃在前,音啸在后…… 草帽人面色冰冷,手很稳,心更稳。眼角余光却扫见,那个身着剑衫的女子,并没有跑得多快。 不对,她不但没跑出去,背对着自己,反而离得更近了少许。 “不好。” 剑尖刚刚刺到前方青衣男子的后心,还没发力穿透……草帽人就感觉地面草叶纷飞,一道黑影如毒蛇般窜起,发出鞭梢破空般的脆响,“啪”的一声,就抽到了自己胯下。 ‘竟然还敢攻击?’ 草帽人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他根本就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全身气血早就被打散,又中了自己一招截血断脉剑法的女人,还能踢出如此凌厉,如此凶狠的一脚出来? 此时已然容不得自己多想。 电光火石之间。 身体快过脑子,他强行提了一口丹田之气,身形冲天窜起三尺,双腿蜷缩拦阻阴险的一腿。 刺出去的长剑,如同柔风细柳般,回转过来。 顾不得再刺下去,先斩身后敌人也是一样。 其人应变之速,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他还是小看了陈平这一式蓄意反踢的“虎尾脚”。 此腿聚集陈平全身力道,足足八千斤往上…… 力量凝聚足跟,气血压缩,混元劲轰然勃发,身上布满黑色细纹。 一腿踢起,有如风雷乍起。 先是柔细如鞭梢破风,等到腿势完全展开,脚跟崩紧之时,已然发出轰然雷鸣炸裂之音。 草帽人双腿足尖刚一触及陈平的右腿足根,就被一股宏大力道弹开。 护在双足和腰胯处的强大内气,同一时间,也跟着被震荡开。 “啪……” 一声脆响。 草帽人仿佛听到了蛋碎的声音,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上腾空。 手中回风舞柳斩落的长剑,也跟着失了准度……从陈平头顶一掠而过,只是斩断了数根飘扬的发丝。 “啊……” 草帽人胯下剧痛,忍不住尖声嘶吼,眼中透出森寒杀意,以极强大的意志力,控制手臂转动。 剑光随即反腕斩落。 如奔雷掣电。 论及小巧范围内的应变,他自信,对方再强,也强不过自己数十年刺杀搏头的经验。 这次不小心中招,却也没有失去战力。 气机尚能凝聚。 内气练开奇经八脉之后,五脏六腑以及全身筋肉骨骼,都受到强大内气滋养,比起常人强大何止十倍。 草帽人知道自己的下体已然被踢得稀碎,心中恨意五湖三江都洗不去,此时只想着把对方的脑袋割下来当尿壶,再将对方抽筋拔骨,挫骨扬灰…… 这一剑刚刚斩落,他就感觉手腕一沉,斩不下去了。 那满脸漆黑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然转过身来…… 一条手臂更是不类常人,宛如面条般,延伸半尺。 刚刚好,搭到了自己的手腕之上。 第六十七章 不与人争韩无伤 “抓到你了,小老鼠。” 陈平一声大喝,身形如充气一般的膨胀起来。 全身筋肉虬结,抓着的手碗就是一撕一拧一扯。 喀嚓…… 草帽人整条右膀子被撕得从肩井处断裂开来。 随着撕扯力道,陈平身形俯冲,以肩为锤,脚下右弓左箭,嘭的一声闷响,就撞到草帽人的腰间。 他被人出剑刺杀,又是刺眉心,又是刺胸口的,逼得只能如同耗子般躲在山洞里不敢现身,早就憋了一肚子闷气。 明明有着一身力气,偏偏用不出来。 对方剑法奇快,连影子都看不清,而且,身法也快,想逃都难。 这时逮着机会了,顿时就是一套连招。 生恐对方不死。 草帽人胯下受伤,手臂被撕裂,脱身不得……腰腹间更是受了一式撞击,直撞得他肋骨断了三四根,全身内气动荡,眼前发黑。 一招出错,满盘落索,说的就是他了。 巨大的死亡危机压在头顶,身形倒飞的同时,他又看到那高大威猛的黑面人影如狂风般卷到。 当下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 “遁!” 陈平撞飞对手之后,根本就不曾放松半点,双足如趟泥,两步跨出,已经追到草帽人的身前。 正要出拳发力,眼前就是一蓬血雾升起。 草帽人整个身体变得虚幻起来。 拳风啸叫着,打破血雾,就看到一道人影已然到了树梢之上,根本就没有停留,只是闪了闪,腾在月色中,向着远方飞遁,速度快得难以形容。 “好家伙。” 陈平抬头望着,连追赶的心思都没有了。 心中再也控制不住,升起一股子失落来。 费尽心思,左右盘算,又是突然袭击,发挥自己的最大战力…… 结果,还是让对方逃走了吗? 江湖中的奇功绝艺,也未免太多了。 失落之意刚刚浮现心头,山林突然嗡嗡作响,树叶纷纷落下,地面也跟着颤抖起来。 远处一声暴喝如雷般响起,“敢伤我女儿,好大的胆子。” 一道银亮波纹出现,滚滚向前。 树木、山坡被银色波纹触及,轰的一声巨响,土石纷飞,炸为平地。 “[不与人争]韩无伤。” 草帽人尖厉凄惶的嗓音刚刚传出…… 那道血色身形,被银光一撞,就炸开成了漫天血雾。 雨点纷纷扬扬洒落,连大块的骨头都找不到了。 “卧槽。” 这还是武馆馆主吗? 陈平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 他本来以为,一个练肉身,走气血武道的,再强也是一拳一腿,是在自己理解的范围内战斗。 但眼前的这一幕就有些颠覆,比起那一日在大河之上,看到九霄琴动还要震撼。 说实在的,那日大河一战,绣衣卫铩羽而归,伏波仙子手段莫测,高深是高深了,他从头到尾就没看懂。 怎么出手,怎么中招的?完全是云里雾里。 但现在这个不一样。 韩无伤出拳之时,那磅礴气势,震得山林都簌簌发抖。 一拳打出,摧山之力,再不是一种形容,而是真实。 能把人打得骨头渣子四溅,血雾纷飞。 可想而知,他的拳力到底有多吓人。 ‘彻底安全了。’ 陈平长长松了口气,血气平伏,才感觉肩井处两个刚刚收口的剑洞伤处,已然被自己挣裂,迸出大蓬的鲜血来。 把上半身都染红了。 刚刚发力过猛,一时没注意。 再加上强行加点,提升实力之后的精元虚亏,打心眼里感觉到极度疲倦和空虚。 事后得好好补一补才行。 可惜,那草帽人被打成了血雾,身上就算有什么好东西也没了。 正想到这,他就发现,那个银光隐隐的身影,已经风驰电掣般的跑到了身前,一把就搂住自己。 带着哭腔道。 “小茹,小茹,你没事吧,爹来迟了……” 陈平完全就没有防备,一时惊得呆了。 韩小茹也是目瞪口呆,在一旁疯狂的咳嗽,也不知是不是被口水呛到。 “爹,这里,这里,我在这……” 她红着脸,弯着腰挥动手臂。 “啊……” 韩无伤一个倒跃跳开。 两米高的巨大身形就像个大猩猩一般。 他揉了揉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脸色就有些发黑。 不是。 这位…… 是男的吧? 怎么穿着女儿的衣服。 这还得了。 韩无伤心头疑惑,不过,此时又不太好问,真是急死人。 他转头细细看了韩小茹一眼,立即倒抽一口冷气,眼圈都红了。 “女儿啊,你担心死我了,要看灯会,也不要偷偷出门啊,也不说叫个人陪着。 先前散了灯会,一直没有找着你,你妈都急得哭了。直到后来,还是有个好心的老人家说起这事,我们才知道你已经被……” “唉……” 韩无伤狠狠的揪着自己的光头,一脸的后怕。 有心想要怒声责骂,可是,看到自家女儿身上的伤势,又心痛得脸都扭曲,哪里还舍得骂? “爹,没事的,不就是一点小伤吗?睡一觉就好了,先前多亏了……” 韩小茹挤出一个笑脸,也是微微尴尬。 自己在花市被一个小女孩骗得团团转的事情,的确是好丢脸。 她连忙转过话题,“师弟,你叫啥名来着?” 韩无伤脸色就更黑了。 一只手捂着心脏,他怕自己被气得晕倒。 你连混元功凝劲之法都教了,还叫人家师弟,还换衣服穿。 你竟然,竟然连名字都不知道。 我的傻女儿,能再傻一点不? “叫我陈平吧,耳东陈,天下太平的平。” 陈平笑道。 他好奇的看了一眼韩无伤,这人的名字,他其实不是第一次听到。 正是兴庆府混元武馆的馆主。 当时在长空武馆弟子姜腾的过往时光之中,就得知,高岳那老小子,还派出了自家义子准备拜入混元武馆,想要图谋混元金身法。 听高岳当时的语气,似乎这位很中意收罗一些天赋不凡的气血修练天才,一见到就想收入门下。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他看自己的眼光,怎么全是嫌弃?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陈平心里多少有点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了,登时就哭笑不得。 有时候,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 “爹,这次真的多亏陈平师弟了,他先是救了我,后来,又血战连场,终于战败那[清风无影剑],要不然,也等不到你过来。 你快快想办法收他为弟子啊,我告诉你啊,陈师弟天赋可厉害,是气血修练的奇才……” “停。” 韩无伤连忙打断她的话。 “女儿啊,这事以后再说,爹先带你回去找你妈,伤势延误不得。” 说着话,他拉着韩小茹就如提着一根稻草一般的,就要往外走,嘴里还小声说道:“那小子面青口唇白,眼圈都是黑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收为弟子的事情,不要再说了。” “爹……” 韩小茹很不乐意,停住脚步不肯走了。 看着韩无伤脸上的恳求神色,她心中一软,皱着眉头想了想,妥协道:“人家救了我两次,怎么也得跟他道个别,爹你身上还有补元丹没,拿来。” “只有三颗了,你妈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想让你到关键时刻,服药突破,我给你倒一颗啊。”韩无伤一脸肉疼的看了看陈平,他知道自家女儿问药丸什么意思。 “小气。” 韩小茹翻了个白眼,对这个爹简直无语。 她抢过小瓶,捏在手里,转身走到陈平面前,塞过药瓶的同时,还悄悄的从怀里拿出个玉佩,小声道:“记得来武馆拜师啊。” 她怎么也忘不了,对方修练混元功的情景,简直是天生契合,不练真的可惜了。 更可惜的是,练习这功法,有着许多窍要,连自己也不太清楚,尤其是后面的银身境和金身法,是怎么个修练方法,连听都没听过。 想教也没法教。 “不是说不想收我吗?” 陈平讶然。 “反正你去就是了,记得到时拿着玉佩。” 韩小茹挤了挤眉毛,笑得有些鸡贼。 两父女离开的时候,陈平还听到韩无伤的嘀嘀咕咕:“除了那[清风无影剑],山林外边死掉的阴极宗魔门高手是谁杀的?” “阴极宗?是不是有一门搜魂摄魄术?” “对,那些魔崽子手段诡异,这门音功极其歹毒,在阴极宗也不是人人能学会的。” “我还以为是……没想到,爹,那魔门高手怎么死的?” “似乎是利刃割颈,但是现场找不到任何第二人的痕迹,好像那兵器是天外飞来的无形之物,不想了……先前啊,爹正是追着那魔崽子弄出来的动静,追过来的,幸好没追错……” 声音渐渐远去。 陈平陷入沉思之中,“无形利刃,凌空割颈,听起来好像有点熟悉。” “莫非是她?” 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厉害的敌人躲在一旁,这次还真的危险了。 他想了想,不再考虑太多,如今身体被劫运加点弄得七痨五伤的,快快服药补足精元才行。 再不能耽搁下去。 否则,损伤到本源,就不太好修复。 第六十八章 替天行道 为安全起见。 陈平并没有留在原地。 而是悄摸摸的又学着猴子,扯着树枝和藤蔓,不在草叶和泥土之上留下半点痕迹…… 晃来晃去的,又找到另外一个更加隐蔽的,也不知是什么野兽挖出来的山洞,虽然里面还有些腥臊臭味,但他一点也不嫌弃。 原来的那个石洞自然是不能再去了。 他与韩小茹为了诱敌设伏,故意未加掩饰行踪,脚印很明显。 若是山里再出现变故,出现未知的敌人,自己被堵在里面,就不怎么美好。 他并没有觉得韩无伤强行把韩小茹带走,偏偏没有理会自己有什么太大问题。 任谁看见一个穿着自家女儿衣服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都是心里憋着怒气的。 看都不太想看一眼,何况还带着回城。 当然,也有可能是韩无伤为了赶时间帮女儿治伤,又带不了两人静悄悄的攀越城墙…… 此事不必深究。 躲到隐蔽山洞之后,陈平才安心下来,细细察看脑海里的春秋蚕属性栏。 草帽人被打成骨血渣渣四处飞舞的时候,陈平就感应到了脑海之中,春秋蚕有了动静。 劫运+12点。 福缘+6点。 福缘倒还罢了。 不算太多。 或许是因为那草帽人之死,并非自己一个人的功劳。 其中有着一些克扣,也是说不准的。 为什么每杀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恶人坏人,就有福缘值呢? 有时候,陈平也曾细细想过这个问题。 他这些日子做下了不少的事情,福缘获得有多有少,现在已然摸索到福缘的获取机制,大抵是需要自己走的天道路子,而不是人道之路。 天心最慈,损有余而补不足。 而人之道,就有些不知怎么评价了,损不足以奉有余。人家都已经不足了,没得吃没得穿,生活困苦难熬,还要损上一损,把最后一点油水榨出来,再把骨肉论斤论两卖掉。 但正是这种行为,偏偏还合符自然规律,依此原理行事,还能顺风顺水,直至富贵终老。 陈平每每想到这一点,心里面就如堵住一般的难受。 所以,古之义侠之士,就是走的天之道,打出的口号,也是替天行道。 他获得的福缘的多寡,其实也有这么几分意思在里面。 所谓除恶扬善,护天下有灵众生。就是有福。 陈平不知道春秋蚕的福缘机制是不是告诉自己这个道理。 却也不愿意深思其中真正意义。 至少,这种理解,会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那么,就除恶扬善吧,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问问本心,正该如此去做,那就行了。 至于草帽人刺杀一事,破劫之后的劫运点就有点多了。 是单次获得最多的一次劫运。 想想这一次,自己被逼得到处逃跑,几次险死还生,躲到山洞里不敢露面这么危险。 渡过此劫,能得到12点劫运值,也就理所当然。 此时的劫运点总共达到14点,福缘达到12点。 除了一门“七星步”可以提升之外,如“牵丝戏”和“混元功铁身境”两门功法,就不够提升。 后两门再提升一层境界,全都需要16劫运点之多。 不过,此时也不急着提升功法境界,身体根本就抗不住那种精元搜刮,抽骨吸髓的感觉。 他怕这么提升下去,没有获得足够营养的补充,一股脑的就把自己抽成了一只骷髅出来。 陈平默默打开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舔了舔,细细的分辩了好一会,感觉到身体升腾起浓浓暖意,才一口吞了下去。 听韩小茹的话里意思,这“补元丹”对自己眼前的情况有用。 估计应该是很珍贵。 应该不比当日那黑衣女子魏伏波给的“玉参丸”要差。 否则,以那韩无伤的本事,对此药丸极为不舍,就有些不合情理。 果然,药一下肚,陈平就感觉到全身如同火炉烘烤,气血沸腾起来,精神补足,筋骨皮肉在欢唱…… 一股极致的满足和欣喜,从心眼里浮现。 陈平知道,这是身体影响到精神,补足元气亏空,壮大体魄精神的一种外在表现。 他不再迟疑,就站在山洞里,默默在方寸之地,伸手伸脚打着拳法。 从八卦游身掌的走圈圈,直打到牵枝戏的极致拉伸……到最后,再也不分什么拳法,什么动作最舒畅,就怎么打。 一时物我两忘,醋畅淋漓。 等他停下所有动作的时候,就见洞外月影西斜。 三颗“补元丹”已然全都下肚,消耗殆尽。んttps:// 耗费是有些大了。 效果也是很明显。 陈平只感觉此时神完气足,精元鼎盛。 气血如长河一般,静谧且汹涌,缓缓流淌着,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着极其强大的伟力。 他摸了摸脸颊,就发现,皮肉已经重新充盈丰润,手指触摸到的,竟是滑如凝脂,竟似比少女的肌肉还要光滑细嫩。 好吧,又成一个小白脸了。 精元亏损被补足,还有些许外溢。 陈平欣喜之余,又有些郁闷。 这具身体哪里都好,就是这脸盘子长得太俊了一点…… 明明能靠本事吃饭,难不成,还想着靠脸吃饭? 感受到澎湃的精力,陈平心中安全感大增。 此时就有心思考虑“福缘”的事情。 春秋蚕属性面板之上,“溯源夺运”天赋已然闪闪发光。 陈平知道,这是因为草帽人死的时候,那颗飘来的光球,有着对自己很有用的机缘。 机缘可大可小,或许只是对方一点过往的小小经历,能知晓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消息。 或许就是对方的毕生仗恃,独特本领,就看看这次运气如何? 心念集中到脑海之中。 “夺运。” 眼睛微微一花,下一刻,陈平的五感察觉到变化。 屋内一灯如豆,窗外夜色深沉,无风无月。 “自己”独坐在桌几之旁,手中拿着筷子,案上摆着半只烧鸡和一蝶茴香豆,“滋”的一声,酒入愁肠,愁更愁。 ‘我这是附着在草帽人的身上了。 这一次的溯源夺运,千万不要只是喝一晚上酒,那可就亏大了,可是足足花了十点福缘。’ 陈平心中一沉。 这场景,有点不妙。 第六十九章 护一程,杀一人 好在,春秋蚕这次还是有点靠谱的,并没有让陈平附在草帽人身上喝酒喝到天亮。 只是过了一小会,草帽人突然放下酒杯,身形一闪就到了屋外。 正是那融入清风之中的身法。 他已经把这套身法和剑法,融入到了骨子里,此时用来,全然没有一点烟火气。 就算是陈平附在他的身上,也感觉十分惊艳。 漆黑夜色中,虽然看不到人影,但却能够感知到,那处桃树之下,其实有着一个人。 静静伫立着。 这是气机牵引的触觉,是气修高手的独特本领。 陈平此时就提前享受到了这种感知。 心里也在默默的盘算,下次遇到这种档次的气修高手,到底要如何应对,又要如何避过对方的气机感应。 想到这里,陈平连忙收束心神……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激动,心脏怦怦跳得有些快了。 “可是答应了在下的条件,那[问心剑]能否予我一观?” 陈平听到“自己”嘴巴里吐出这么一句话,心里好奇更重了。 在他的印象中,草帽人一晚上追击杀伐,神情一直冷静如冰,牛逼轰轰的……就算是最后被自己一式‘虎尾脚’偷袭击中,鸡飞蛋打。他仍然能控制住心神,还能悍然反击。 被扯下手臂,又打断四根肋骨,直至生死关头,都能沉下心来,用出“血遁”秘法,逃之夭夭…… 可想而知,其人心性如何沉稳,意志如何强大。 陈平自己都不敢保证,在自家小兄弟被踢得粉碎之后,还能保持战力,继续进攻…… 那完全不是人类所能忍受的伤痛。んttps:// 所以,这老小子对敌人狠,对自己其实更狠。 对面声音似乎带着一些笑意:“问心剑何其重要,哪能这么轻易交给你?再接一个任务,完成的好……世子那里,或许可以为你请托。” “你耍我?” 草帽人身体一震,怒气勃发…… 腰间长剑出鞘,在蒙蒙夜色之中,如一道幽灵般,无影无形的杀了过去。 不见剑影,只有剑刃破风切割的声音,来去纵横。 院中桃树在一瞬间,已经被剑气从枝头到树干,切成无数细碎小块…… 嘶嘶轻啸中,似乎前面空虚无物,并没有任何对手。 但陈平却知道,对手一直都在,只是看不到,摸不着。 云层被风吹过,露出弦月光影…… 在无数气劲切割成网的对面空地之上,陈平终于看到了。 前方那人,身着白袍,黑发飘洒身后,看上去一派儒雅风度。 离奇的是,他的面上竟然没有五官,竟然是平平一片,光滑无比。 他的双脚牢牢钉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上半身轻轻摇摆着,似一个不倒翁。 任凭草帽人身形狂舞,融入风中,手中的长剑如何快捷,快得连影子也看不到,却根本就刺不中他一根头发。 陈平刚刚看清人影。 白袍人也出剑了…… 一剑递出,空气中密密麻麻若隐若现的剑光全都消失不见。 对方那一剑,明明刺在空处……草帽人却是硬生生的一头撞了上去,剑锋正正顶在咽喉处。 两人相对而立,从极动,到极静,风停月隐,院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这就是问心剑?” 草帽人声音嘶哑,又热切又失落。 明明看到绝技在前,就是学不到手……对于一生磨练剑术的武者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 “没错,问人、问己、问天,持剑三问,剑出必死。” 白袍人淡淡说道:“其实你的清风无影剑已然大成,只不过心里有个结一直打不开,剑法也就未能圆满。 若是你做到清风照影,不再追求无影无形……那时,我这问天剑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你。” “我何尝不知,可是,最后一步,就是迈不出去,只能求得他山之石,补完根基。甄无面,你赢了,说吧,什么任务?” “护一程,杀一人。” 无面人也不废话,闻言轻笑出声,虽然他的面上并无任何表情。 他挥了挥手,一封便签就飞了过来,落在草帽人的手里。 待到草帽人重新回到屋内,点燃油灯,陈平还没看清纸上字迹,心神已然拉高,醒了过来。 眼前又是自己身处的山洞。 洞外月色溶溶。 ‘这次的经历,时间如此之短?’ 陈平微微愕然,也弄不清这“溯源夺运”,到底是以什么机制运行的。 不过,时间虽然有点短,剑法却是已然学会。 附身在草帽人的身上,亲自体会了气劲运转,剑式剑招以及身体发力,比最好的老师教导还要详尽周到。 这都学不会,陈平估计可以一头撞死在豆腐上面。 更可贵的,还是草帽人为了对敌,以同一套清风无影剑,他用出了十七种杀法,三十六种诱敌手段,经验丰富得一塌糊涂。 当然,对手那无面人,还是棋高一着,把他算得死死的。 一剑就破了清风无影剑。 只能说,剑法或许有高下之分,人的差距更加巨大。 对面那白袍人只是站在院中,又仿佛不在院中……弦月照耀之下,这人好像看不分明,明明离着极近,看看又是极远,以至于怎么攻击都是无用。 那问天剑,显然是一门算计在前,未卜先知的剑法。 难怪草帽人垂涎三尺。 他这无影剑快是快了,也够隐蔽。 但是,单纯一味的快,一味的隐,面对真正的高手,只要第一时间杀不死,久战之下,他的攻击力显然是有些不足。 但如果结合问天剑的算计,以如此剑速,又能以一定层面的隐身……不发则已,一旦出剑,就算高他一个两个层次的对手,搞不好都要饮恨剑下。 问天剑是学不到了。 陈平倒也不失望。 以他的见识来看,其实,在很多时候,这门清风无影剑的用处更大。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草帽人的剑法,之所以两次都吃蹩,徒劳而无功,并不是这套剑法弱,而是因为他没有快到极点。 甄无面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 只不过,草帽人以为对方只是敷衍,并没有放在心上。 陈平却是知道,对方说的并不是假话。 第七十章 深夜寻踪 如果能练到圆满,清风照影,剑过留痕的地步,别人就算是看到了剑,却早就已经中剑,又哪里是那么轻松能算能躲的。 正如禅宗某位大和尚所言,三重境界,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再重新见山是山。 有影至无影,再到照影,这门剑法才算圆满。 不过,此时不是圆满不圆满的事。 陈平看着属性栏上面标识出来的[清风无影剑(入门)],就失笑摇头。 学是学会了。 把草帽人毕生修习的安身之本,夺了过来。 但是,这提升境界,还得靠劫运点,要么,就靠自己经年累月的苦练、领悟。 与草帽人一战,他深刻的认识到,手中没有厉害的兵器,在某些情况下,的确是很吃亏。 精擅一门厉害剑法,的确是当务之急。 恰好先前在韩无伤父女走后,陈平本着不浪费的想法,把草帽人掉落在地上的精品长剑连同剑鞘捡了起来,挂在自己腰间。 此时兵器都是现成的。 因此,他想也没想。 心念闪动。 “清风无影剑,提升。” 从入门到熟练,花费了4点劫运。 陈平心中一喜。 这门剑法,其实一点也不弱,果然,自己想得没错,草帽人之所以不行,是他的人不行,而不是剑法不行。 起步提升就是4点。 可想而知,这是一套与“七星步”和“混元功”同等级的剑法。 走的路子,就是快到极处。 看了看属性面板上的“清风无影剑”和“七星步”,陈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选择了提升剑法。 毕竟,他骨子里其实是崇尚进攻的,在逃得更快和攻击更强之间,终于还是选择了攻击力。 至于“七星步”的附带作用,能够积累内气,这是个天长日久的过程,倒是可以缓上一缓。 再次消耗了8点劫运,陈平脑海中又被灌输无数记忆和知识,种种剑法领悟在心头一一掠过。 他仿佛变成了草帽人,手持利剑,从严寒到酷暑,十年如一日的修练剑法…… 终于有一天,剑势一变,化为清风缭绕,剑锋再也看不见。 “已经是精通境界了啊。” 陈平睁开眼睛,握剑在手…… 手中剑似乎不再是一柄无知无识的死物,而是有了温度,就是自己的手足,血脉相连。 “认知,在一瞬间更改,意识重新塑造,用剑已然成为本能。” 这一刻,陈平知道,自己对剑的亲和与熟练,远远的超过了刀术。 “好想一直提升下去。” 陈平看了看自己的属性面板,摇头一笑,心知自己贪心了。 路要一步步的走,饭要一口口的吃,却也不必急于一时。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6(中人之姿)] [悟性:5(中人之姿)] [劫运:2(破境)] [福缘:2(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圆满)、弹腿(大成)、七星步(熟练)、牵丝戏(大成)混元功(铁身:熟练)、清风无影剑(精通)] [炼体:二阶(炼脏)60%] [炼气:二阶(养气)16%] …… 劫运和福缘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再想提升也是没办法。 他感受到身体气血强横精气弥漫,利剑在手,心中倒是涌起无限信心,看看洞外月色,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左断手那里,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庄红衣受了重伤,如今战力大减,应该不至于冒险还留在城外,她肯定会想办法溜去城中,或是养伤,或是求援,总之是一个隐患……’ 想了想,陈平在山洞中,就再也呆不住了,正想出去,目光微闪,突然停下脚步。 敛息藏形,把气血收敛到了极处。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洞内树影之下,只用眼睛余光,看向远处。 那里是一棵高达二十余米的大树,树梢之上,竟然停着一只白色乌鸦,正左右摇晃着脑袋,像人一般的在倾听着什么。 不过只是一只白色乌鸦,实在是没有什么惊奇的,夜晚山林中,什么鸟都可能出现。 陈平也不至于相信“乌鸦噪,灾祸到”的民间俗语,认为自己看到了这只鸟,就要倒大霉。 他之所以停下脚步,而是因为这只头顶长着三撮黑毛的白色乌鸦,有些眼熟。 当日长河一战,绣衣卫指挥同知梁崎,带着的两个紫绶供奉,其中一位,肩膀上就有着一只黑顶白毛的乌鸦。 随着夜风拂过,人声隐隐传来。 陈平侧耳细听。 “昨夜皓月当空,苍龙七宿却是大放光芒,应在南边战起,变数亦应在南……最有可能就是兴庆府……” 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缓缓说着,随风吹过耳边,听得不太清楚,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星象”和“变数”。 陈平心里先是一松,接着就是一紧。 他隐隐感觉到,此事似乎与自己并不是全无干系。 “……司徒先生卜算无双,白某自然是信得过的。此事若成,江左之事,再无掣肘,司徒家大兴在望。” “承白大人吉言,不知梁大人那里?” “当日梁大人追着七弦琴音,一路往北,过沅溪、赴天门,全无半点头绪。 日前传来信息,可能我等又被那人骗了,若非司徒先生心细,再不能揪住妖女的影踪。” 陈平心中一震。 把“牵丝戏”功法运转到极致,身体宛如一块石头,一株朽木,探头望了出去。 就见到山风吹拂,衣衫猎猎处,不远处山坡上竟然站着数人,正俯视这座山林。 还有人影穿梭林中,没有发出任何声息,查探着先前战斗的痕迹。 人影闪动着,在那被轰平的小山坡处停留最久,还有一处,就是山涧旁边…… 那里,应该就是韩无伤所说的,魔门极阴宗弟子被割颈的地方了。 陈平心里升起一些疑惑。 本来与朝廷全无干系的事情,竟然把绣衣卫也引来了。 目标,还是那位目前连自己也弄不清楚关系的黑衣女子魏伏波。 他此时已然看清,站在山坡上的,除了一个白发飘飘的葛衣老者,还有一位头上戴着白色高帽,手里一杆镶着金铃的哭丧棒的干瘦中年。 老者自然就是什么司徒先生…… 那戴着白帽子,身着白袍的,陈平认得。 当日在大河之上,与黑魂一起围攻伏波仙子的两人,是千骨林的白鸦。 白鸦既然在此,黑魂又在不在? 那位绣衣卫右指挥同知“龙吟枪”梁崎呢? 去了天门关,是不是又赶了回来? 司徒先生又再次开口:“变数?变数到底是什么?不知白大人可否明言?” 窥探天机之人,最怕的是,自己连天机是什么都弄不清楚,稀里糊涂的一头扎进漩涡之中。 连趋吉避凶都做不到。 “司徒先生还是糊涂一点的好,有些事问不得的。否则必有大祸。”白鸦语气转厉,很是不悦。 这是你该问的吗? 想了想,觉得自己还能用得着这个神棍,白鸦想了想,语气又转得温和,“不是本官不肯明言,实在是因为事关重大,关系到圣上……司徒先生尽管放心,天威浩荡,绝无反噬。” “苍龙七宿星动吗?那看来,的确是如此了……来人,去查一查,妖女两次出现的地方,都有什么隐秘,在场之人,但凡是死人还是活人,生平履历,查清楚了,全都报上来。” “是。” 又有无数道黑影,从黑暗中悄然冒出,向着四面八方离去。 第七十一章 青鸟传信 “走吧,司徒先生,妖女最是机警,既然已经出手,这里就决然不会再次停留,再等下去也没意思。 不过,她于断魂关一役之中,单人独琴抵御宇文昭三千奔狼骑,更受了慕容雪射日弓三箭,想必伤势也没那么快就好转。想要抓她,如今正是最佳时机。” “此女真真是了不得,那宇文昭乃北周皇帝宇文穆胞弟,修不灭金刚身,极为难斗,风云榜上地榜排名第五; 慕容雪修密宗大日心经,虽然只是排在地榜十三,杀伤力却可步入地榜前三。一手射日神箭,鬼神难挡…… 伏波仙子能一人当之,尚能全身而退,实属可怖可畏。”司徒先生听到这消息,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 “你怕个甚?何止是宇文昭与慕容雪,北周这支精锐南来,图谋甚大,很可能携带了天巫教杜兰神师的随身法物…… 依我看来,妖女能剩下半条命,就已经很不错了,否则,前段时间大河之上,她也不会离开那么匆忙。” “可是,可……” 饶是司徒先生一生历经波澜,活到了耳顺之年,此时也不仅有些心惊肉跳,暗暗后悔起来。 明明是北周入侵……你说,你们这些绣衣卫代表朝廷正朔,不去想着抵挡胡骑,反而一口一个妖女的追索伏波仙子。 伏波仙子可是力抗北周胡骑疯狂屠戮,救助数十万流民南下…… 谁是敌,谁是友都分不清了。 这不是扯蛋吗? 难怪,近来星相显示,七杀、破军、贪狼三星有汇聚之兆。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家主这次提前下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下错了。 “不要多虑。”白鸦喋喋怪笑,“天威难测,这种事情,都是圣上算计之中,用不着咱们操心。 天下一局棋,说到底,咱们都是区区一粒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哪里能看得分明。” 说着话,他挥了挥手,人影绰绰,如潮水般退去。 此时东方已经泛起鱼白。 天快亮了。 直到这些人,包括那只停在树梢之上的白色乌鸦走了许久,陈平仍然一动不动。 就如山间的野草,把自己扮成了无思无想,无知无识的一个死物。 静悄悄的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太阳都升起三丈高,金红光芒照在丛林之中,雾水泛起明光,闪得眼眸生疼。 他低垂遮盖住眼眸的眼皮缝隙中,望过去的视线,才发现,那山坡之上,又出现一个人影。 此人身着破烂铁甲,尖嘴猴腮,身形瘦小,看不太出年龄。 他手里铃着两只黑红色锤子,却是凛凛生威,四方扫视,目光如火焰般,扫过莽莽丛林。 在此人看过来时,陈平第一时间,已然闭紧自己的眼睛,再不去多看一眼。 被目光扫过,直感觉皮肤微微火辣。 从附身草帽人的经历那里得知,真正的高手不但能气机响应,更能有着冥冥之中的感应。 自己一旦直视对方,很可能就会被发现。 这人形貌特殊,一见难忘。 本来,陈平不可能认得的。 但偏偏他还真的听说过。 记得那日,花脸儿说起绣衣卫高手之时,除了指挥使许敬安斩魄刀之名让人惊惧之外。 还有一人,名声响亮,杀性奇强,一手“紫焰真罡锤”打遍江北,打得江湖失声,这人就是绣衣卫左指挥使曹烈。 ‘是了,梁崎不在,我本来还在奇怪,单凭这白鸦与那些绣衣卫,又怎么敢面对伏波仙子? 即便是对方,重伤在身……却没料到,暗中还有诸般埋伏。’ 陈平心里既沉重,又有些放松。 心知这曹烈既然现身出来,那些人,应该是真的离去了。 接下来,该找线索就去寻找线索,该拼杀就拼杀,反正,波及不到自己这种小虾米的身上来。 真的波及不到吗? 想到先前听来的惊天隐秘。 想到白鸦所说的“变数”,陈平心中一沉。 他终于明白,当日初见那伏波仙子之时,对方说的那句“千万不要暴露了身份”,这话到底有多少份量了。 …… 为了保险起见。 陈平在土洞里再呆了半个时辰。 直到天色大亮,日上三杆。 外面再无动静。 他才悄悄走了出来。 更是小心翼翼的没有弄出任何痕迹。 一路潜行,敛息藏身,如同鬼影子般出了丛林,辩了一下方位,往兴庆府城方向而去。 到了东城门门口。 就看到络绎不绝的乡民,排着长队往里走。 这是早早出来谋求生计的百姓。 其中不乏一些背刀拿剑的江湖人士,吆五喝六的匆匆进城。 也有一些人,打着哈欠坐着马车,往城外走。 这些人多数衣着华丽,想必晚上灯会有点伤神,此时出城赶个远路,也不知是去往何方。 兴庆府一府十三县,商事兴旺,北往南来的客人很多,白日里其实查得不严。 至少,陈平挎着长剑进城的时候,那几个城卫只是扫了一眼,就没有关注。 更别提前来搜查路贴文书之类的。 ‘这样也好。’ 对兴庆府的城卫,陈平其实一点也没抱希望。 你能指望夜晚开门给人——贩放行的城卫派上什么用场? 他此时已然恢复体型,身形不胖不瘦,比常人略显高大少许…… 左腿跨大步,右腿跨小步,并且敛伏气血,又变成了那个平平凡凡的田七。 世人往往会对残疾人小看几分。 这种形貌,更显得安全几分。 也更适合伪装自己的身份。 他有一种预感。 “田七”这个身份,可能,或许,已经用不长久了。 再往里走上一会。 陈平就放缓了脚步,眼神微微眯起,扫向街道转角、墙根污浊处,看看上面有没有出现小鸟标记。 这是昨日出了地道之后,几人约好分别之后的通信手法…… 若是左断手,就是左面加颗星,鸟嘴指向,表示有大事。 若是花脸儿,就是右面加颗星,鸟嘴拉长,表示有危险,要小心……小桌子小凳子那里也是如此。 如今一路走来,没发现什么标记,陈平心中稍定。 却也微微有些不安。 原因很简单,他看到了捕快,比平常时分更多一些的捕快。 来来去去的目如鹰隼,扫来扫去的,就像是要抓贼。 但是,却没有听到行人有一丁半点说起昨晚的掳掠女子案件。 就像事情未曾发生一般。んttps:// ‘难道,左断手并没有把那些女子送回城中?还是说,被送到城中之后,消息又被某些人悄悄的压了下去?’ 脑中念头转过,陈平就决定,先去锦绣街……与花脸儿她们会合,问问消息。 一晚上没回城,估计她们已经等得急了。 只是转过两条街。 脚下一顿。 他眼神微凝,盯着墙角那青鸟印记,左面有星,右面鸟嘴拉得极长,像个箭头一般。 从那线条之中,能看出做标记之人,心中的焦切。 “左断手出事了。” 陈平心中一动,脚下加速,向着箭头方向急步行去。 第七十二章 功亏一篑,穷追不舍 左断手真的很心急。 倒不是那些被掳掠的女子没有被送回城中。 而是因为。 他并没有在这些人中,找到自家小妹的身影。 匆匆应付过兴庆府的官差询问,也顾不得等着捕头带来兴庆府的嘉奖。 听说,新来的崔知府,昨日刚刚上任,晚上就发生如此恶劣的掳人事件,让他大感颜面无光…… 天色未曾大亮,就已经升堂下令,满城大索。 捕快们这一次,想要摸鱼也是不敢。 只能乖乖听令。 至于,捕快之中,到底有多少人全心任事,这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左断手就感觉到,自己今日见到的捕快们,全都急切动了起来,再非往日常见的那种懒洋洋模样。 他心中有事,既牵挂着小妹的下落,又担心陈平是否在城外遇敌受伤,有没有危险……匆匆应付过几句之后,找了个如厕借口,脱身离开。 去了东城门口等了一小会,却没能等到陈平回城,倒是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掠过。 那人神色怆惶,步履踉跄,看上去十分落魄。 但是,左断手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身红衣,以及那种艳媚入骨的身段。 ‘庄红衣,她竟然没死,还回到城中来了。’ 左断手心脏怦怦乱跳,一时心乱如麻。 ‘七哥到底有没有事,中途被人拦阻截杀了吗?’ 想要拦阻对方,左断手默默估量了一番自身实力,只能强行按捺住心中的蠢蠢欲动…… 在一家早起的摊位前买了碗豆花,顺手拿了顶灰色阳帽,悄悄离远缀着。 许是因为庄红衣心里藏着心事,完全没想到身后还有一人不辞辛劳,于清晨时分,从城东到城北,一直跟随着,竟是没有发现他。 左断手一路抽空于墙角划下记号,一路上花了些银子,连换了五次形貌…… 他时而装扮成老年乞丐,时而装扮成青年刀客,时而装扮成货郎,挑着担子叫卖,慢慢的就追到了城北 经过县衙公示栏时,左断手看到前方围了一大堆人,全都议论纷纷。 他本就来不愿多事,也没有时间去好奇一些事情。 无奈耳朵太灵,就听到一些消息。 “原来,昨夜灯会之时,被掳掠女子是被田七公子所救,战七色堂庄红衣,败清微派弃徒段文遥,救下二十三名无辜女子。 能登上潜龙榜三百零五,实质而名归,不愧[侠肝义胆、急人所难]的好评。” “这位兄台,不得不说,你弄错了一点……田七不是公子,据传闻似乎是七色堂欺压的一个乞丐出身。 他能进入潜龙榜,也不是靠的一腔侠义之心,而是武艺超群。” “怎么说?愿闻其详。” 旁边就有人凑趣道。 那声音是一个背着双刀的年青人,闻年得意洋洋道:“这一点问我就问对人了,等会请我喝酒。 你们看啊,这[惜花公子]江玉蝶何等臭名昭著,竟然也登上潜龙榜,还不是排在末尾,高达256位…… 可见潜龙榜单其实是不论善恶,只要是二十五岁以下,战绩突出,潜力出众,就能上榜。” 说到这里,背刀青年脸上全是向往。 也不知是羡慕江玉蝶可以夜夜笙歌,既享了无边艳福,还能广传名气。还是羡慕着那“田七”侠义之名传遍四方,以区区十六之龄,跻身潜龙榜。 “原来如此。” 四周众人恍然大悟。 又有人问道:“庄红衣此人我是听说过的,七色堂赤字香堂香主,美艳非常。 多闻她实力高强长袖善舞,却没想到,暗地里竟然做下如此污浊无耻之事。んttps:// 果然,七色堂就是一颗毒瘤,必须铲除才是。新任崔知府能痛下决心,下大力气加以整顿,实在是难得的青天。 不过,那段文遥又是何等来历?区区弃徒,就算是出身清微剑派,也算是无名之辈。为何战败这两人,就能上榜。” “这话就问得外行了。”背刀青年摇头笑道:“段文遥虽然名声不响,但他的另一个名号,你们肯定是听说过的。” “是谁?” “清风无影剑。” “是他,鼎鼎大名的无影刺客……” “那可是开了奇经多年的江湖一流,清微剑派曾多次派人追拿,都未能得手的厉害人物。能败得此人,田七真的是十六岁吗?他怎么练的?” 咻…… 四周响起一阵惊叹。 几位江湖人士,各自默默对视一眼。 然后悄悄然散开。 再未去多看一眼旁边挂着另外一张通缉榜文。 只见那榜文上面写着,缉拿嫌犯:田七。 罪名:谋害捕头顾大石、长空武馆弟子姜腾、隆昌商号姜若雪。 赏金:捉拿此人,赏银千两。 这赏格,比起“惜花公子”江玉蝶的五百两银,竟然还高了一倍。 只不过,那画影图形的画师,似乎本事不太行,把“田七”的样貌画得极为粗犷…… 浓眉大眼,吊眉横肉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倒是蹶了一条腿的特点,被画得惟妙惟肖。 ‘这画师也太过无能了吧,如此能抓到算是见鬼了。’左断手本来心中忐忑,一看那画,就算此时心情沉重,也差点笑出声。 ‘没想到,七哥昨晚竟然面对那么多强敌,潜龙榜如此快捷就已张贴出来,就连排名更换也是神速无比,也不知这消息到底是怎么获取的。’ 左断手脚下不停,缓缓走过。 心里暗暗嘀咕。 他一直觉得很神奇,风云榜单一直在每月十五更换,十分及时,也极为精准。 这消息也灵通得太过份了。 别人他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按理来说,应该没人一直跟在旁边目击…… 可是,榜单已经张贴出来。 只能说是奇迹。 扬名是好事,不过,把七哥的事情全都抖落出来了,以后想要隐藏身份,就有些艰难。 还有那通缉令…… 左断手深吸一口气。 回头望望东门方向,咬了咬牙,摒弃掉所有杂念,放下肩上挑着的箩筐,静静坐到街口人群中,专心卖着小孩零嘴。 他看到了,前方一片绵延的豪奢宅院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庄红衣不知何时,已然偷偷换了身粗布衣裳,改换了容貌。 与门子交谈几句,径直进入院中。 在门楣之上看了好一会,左断手才收回目光。 静静等待起来。 兴庆府灯会掳人一事,已经闹得全城沸扬。 他就不信,这庄红衣还能沉得住气不作出应对。 如果送出城的只是一部分女子,那么,其余的那些可怜人到底在哪? 又会不会进行转移? 前方那处宅子上面的门楣上面写着的字,他并不全都认得。 但是,有两个字,正好是见过的。 “吴府。” 左断手默默的念叨一下。 在兴庆府中,能住在这种最气派的豪门大宅,又是姓吴,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第七十三章 榜上有名,殊死博杀 庄红衣出了同知府,嘴角泛起一丝狠意。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昨晚的经历,实在是刻骨铭心。 自加入七色堂,为主子奔波劳碌,一直忠心耿耿,暗地里做下许多大事。 可是,临到头了,却告诉自己,要把往日里一切行动,全都割裂下来。 再处理好后续,不再联系。 她进城之后,第一时间,想的本来不是前往吴同知家府宅…… 半途之上,就有人擦身而过,传下一句话。 “蛟龙即将归巢,主子要斩断一切联系……快把事情收尾,逃,逃得越远越好。” 这人,她自然是认得的,是主子身边的得力亲信。 若非自己曾有大恩于对方,想必,也不会冒着风险,出来提醒自己。 ‘是了,我做下的诸般阴私事情,已然被那该死的榜单宣扬出来……真是荒谬。这是用人朝前,鸟尽弓藏吗?’ 庄红衣心中一狠,心想,自己不好过,那么就让大家都不好过。 想到昨晚那个少年,那双如鹰如狼的目光,她就感觉到全身寒冷。 直感觉利刃悬在头顶,随时都会落下。 这种感觉多少年未曾出现过了。 她已经不再记得。 可是,险死还生的经历告诉自己。 这事还没完…… 对方迟早要找上门来,到时又该如何自救? ‘潜龙榜三百零五,如此潜力,如此心性,被他盯上了,我怎么逃?’ 庄红衣走着走着,心里就有些凄凉……暗暗的发了一阵狠,转头进了吴府。 她知道,这位兴庆府同知,虽然号称清廉,能在上任知府离任之后,兼理兴庆府诸事,就可证明他的名声不错。 但是,此人暗地里,还有着一个秘密。 这个消息,本来绝对没人知道,但奈何,吴家公子吴世隆却是个贪花好……色的。 一日酒醉之后,恣意放浪,说话太不小心,被她听到了其中隐秘。 知道这家人在想些什么。 此时,正好登门,奉送一幅画,一个消息。 还怕那田七不死? …… 从吴府出来之后,庄红衣心下松快,感觉到断臂和心脏处的疼痛似乎也缓解了一些。 她匆匆赶到自家宅第,服了药,换了衣服,再补一下妆,重新恢复成冷艳妖媚。 一个青年书生在门外求见。 庄红衣本想不见。 想了想,又迎了进来。 “檀公子,这么早又来寻找妾身,可是昨晚上清雅姑娘服侍得不太周到?” 庄红衣淡淡说道。 不注意,真听不出她气息微微虚弱。 “再怎么好,哪有红衣姑娘这般高贵诱人。” 华服书生满脸兴奋的说道。 “真的吗?”庄红衣噗哧一笑,又道:“那日在翡翠阁中,去寻欣悦姑娘的时候,看到的那人是否真的眉间有着月形胎记?” “此事檀某愿以性命担保,绝然不会出错。 当日那少女正在书写着一首曲子,被欣悦姑娘所养狸猫打翻了墨盒,溅墨汁于面…… 她正清洗之时,被我偷偷瞧见,月亮胎痕十分清晰。” 说到这里,檀姓书生面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迷醉。 嘴角涎水也悄悄的流了出来。 ‘这是色……中饿鬼啊。’ 庄红衣暗暗摇头。 不过,也能从旁证实,用黑笔画花面目的少女,在男人眼里到底美到何等地步。 以至于,这家伙在自己面前,都忍不住露出不堪神色。 如此出色容貌,岂非正与自己印象中那少女相符。 这谁能想到,小姑娘金枝玉叶之身,竟然会隐藏在市井乞丐之中,以乞讨为生。 若非此人无意中瞧见,恐怕谁也想不到。 “这么说来,你所画之图未曾出错?” “绝无错谬之处,此图乃是小生亲自查访,把那几人容貌身形全都记在心里,星夜手绘而成,并未告知任何一人…… 若是不信,红衣你可以随我前去,见一见那姑娘与瘸子,必是神肖之至。” 对于自己的画技,檀姓书生很自豪。 在书院之时,就连山长也是极为欣赏。 只要见人一面,就能画得神形兼备,维妙维肖……涉及到自身专业技能,此时自是不能容忍别人质疑。 “不用了,那人我已见过。” 庄红衣面上闪过一丝苦涩。 ‘那瘸子……’ “既是如此,檀郎,一事不烦二主,妾身还有一事需你帮忙,不知可否愿意?” 庄红衣柔声说道。 “檀某愿为姑娘效死。” 书生涎着脸,一把抱住庄红衣柳腰,呵呵笑道。 “如此甚好。” 庄红衣伸出未曾受伤的左手搂住书生的脖子,五指纤纤搭在对方后颈之上,内力激发。 “喀嚓……” 书生瞪圆双目,身体僵直,缓缓软倒在地。 “如此,就再也不会有人发现,此事乃是由我从中主导。”庄红衣松手后退,看着书生那死不瞑目的惨厉面容,嘴角挂起一丝讥诮。 她拿出白巾细细的擦了双手,低眉垂首,喃喃自语:“主上,不知你家妹妹落入北地胡人的手里,还能不能割裂得那么轻松?又能不能接得住迎面而来的惊涛骇浪?呵呵……” 接下来,自然是处理最后的一丝手尾。 “收罗在鸣凤苑中经受训练的小姑娘,仍是破绽。” 那些人训练日久,与新掳来的女子有些不一样,可能会无意中获知一些隐秘。 庄红衣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神情转瞬又变得复杂万分。 她既是心恨主子无情,想看到对方焦头烂额的模样,又不太想让他就此万劫不复。 这一去,风里雨里,可能再也回不来。 回望某处,庄红衣深深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他是否还会偶尔想起我? …… 再次出门之时,庄红衣已经变成了全不起眼的一个荆钗布裙乡下大嫂。 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极远处,有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小乞丐,耸动着鼻子,缓缓跟随。 …… 陈平追寻着“青鸟印记”,东拐西弯的,经过五六条街道…… 印记画得越来越是潦草,鸟嘴箭头越来越长。 直追到城南靠城墙处,在一处屋角石头上,印记就只画了半只小鸟…… 鸟嘴指向,喧哗哭喊声传来。 有人大声嘶吼咆哮。 眼前红光耀目。 大火熊熊,黑烟腾起半空。 只见那雕花镂空的木制楼台,正在缓缓倒塌。 门户开处,有人四处奔走逃逸,有人大声呼喝拼杀。 一道青色人影,如同疯魔般,身上沥血,向前疾冲。 手中短刺挥舞,刺出一道道凌厉影子。 哧哧哧哧…… 身旁黑衣精壮汉子一个个倒下。 左断手连进五步,速杀五人。 完全没理会自己身上被捅了一剑,斩了两刀。 他向着大火冲去,也向着一个身着灰衣布裙面上带着冷笑的人冲去。 那女人衣着虽然朴素,体形窈窕丰润,嘴角微带讥嘲,眼神冷若冰霜。 虽然看起来容貌改变。 陈平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庄红衣。 隔着十七八丈之远。 陈平一眼看到,左断手如同扑火的飞蛾,想要越过妇人,冲进大火燃烧的楼宇之中。 一刺出手,宛如光影,可是,庄红衣更快……袖中短剑出现,一剑挑飞左断手的短刺,裙底一腿踢出…… 青色人影应声飞跌,人在空中,身上已是飙射出五六道血泉。 陈平暴喝一声,心脏处血液轰然炸开,丹田内气如沸……身形冲起,脚下踩得土石乱飞,如利箭一般轰隆隆向前射出。 一个呼吸时间,已经冲进院中。 “左断手……”憾凊箼 他一把接住倒飞的青色人影。 心中发冷。 左断手已经快不行了。 右胸被刺了一剑,腹部被洞穿,最重的伤是被庄红衣裙里腿所踢。 胸部骨头刺入心脏,鲜血狂涌,嘴角也溢出粘稠血沫。 已是处于弥留之际。 “七,七哥,求,求求你救救……小鸳。” 这一刻,左断手没有再看庄红衣一眼,也没了仇恨。 只是瞪圆双眼死死盯着那大火燃起的楼宇,完好的右手,用尽全力揪着陈平的胳膊。 揪得生疼。 第七十四章 狼和羊 “好,我答应你。” 陈平心中一颤。 左断手这个人呢,怎么说,虽然行事有点莽撞,骨子里,却是一个一诺千金,重情重义的好伙伴。 自那次开口叫“七哥”以来,自己安排给他的事情,完全不打半点折扣。 他练功很勤苦,平时也不多话,有时在深夜起来练功那会,还能感觉到,他辗转着来去,睡不着。 陈平知道,这家伙是在自责。 自责着自己没有保护住小妹,以至于被人抢去,到最后都没有救回来。 这次,陈平有意反扑,打掉七色堂的赤字堂。 要说最高兴的,肯定是左断手。 他忙来忙去的,不辞辛劳。 更是像疯狗一般的,从城东到城西,再到城北,追着庄红衣,直追到对方的老巢。 陈平并不明白,为何庄红衣要把自家老巢,把那些掳来的女子一把火烧尽,但他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左断手唯有一死而已。 不管力量强弱,这种情况下,不允许他再缩下去。 最后那句恳求,是他在牵挂,也是在放下。 陈平又怎么可能忍心让他失望。 庄红衣离奇的并没有急着跑。 她站得远远的,内气已经周游全身,揶揄的看着陈平。 似乎很欣赏对方的煎熬。 火势越来越大,你到底是救人呢,还是来杀我? 每耽搁一刻,就要烧死几个人。 屋内的惨叫声越来越小,并且,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陈平把左断手放下,冷然笑道:“你以为,能阻我多长时间?” 锵…… 原地青砖成粉,他的身体化出六个幻影,闪了闪就到了庄红衣身前。 “故伎重施,有用吗?” 庄红衣早在陈平聚力冲刺之时,已然身形腾空。 她知道,在正面对战之时,对面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短途冲刺速度快得惊人,只不过,终究是练的气血武道,不会轻功。 在城池之中,尤其是在屋舍绵延之处,自己纵高窜低,高来高去的,想要摆脱轻而易举。 根本就不会像昨夜于山林平野之中,逃得那般艰难。 在陈平拔剑出鞘,化影冲来的时候,她甚至还有时间笑了一笑,身形随之如同一团云朵,划出一道疾速唯美弧线,落向树梢。 只待一点枝干,就要借势穿射出院外。 ‘等等,为何是六个幻影。’ 闪念间,庄红衣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安。 昨晚接连两次交手,她可是见识过几次对方运用七星步的情形。 以一身幻七身,惑人眼目的同时,灵动快捷至极。 关键是七个身影。 那么,还有一个在哪? 一念至此。 就见本来并无一人的桂树下方,清风缭绕着,显现出一个人形。 虚虚淡淡的,看不清人,也看不清剑。 只有凌厉剑啸掠过,枣树已然被切成三段,轰然倒伏横飞。 而自己落脚所在,已是空空如也。 “清风无影剑。” 庄红衣终于明白,消失的那道幻影到哪去了。 七星步的七道幻影其实一直都在。 只不过,有一道是真身。 而陈平的真身,运用清风无影剑的剑术,融清风,化无影,欺骗视线感官,暂时从人的眼睛中造成了消失的假象。 他早就算到了,庄红衣要想跑,肯定是凭借着轻功。 一旦让她抢先一步腾空而起,自己再怎么样也是追不上的。 他或许战力胜过庄红衣,境界上面,终究还是差了一层,气血武者在前期,也的确是没有高来高去的本领,稍显笨重了一点。 武修道路上的分别,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所以,想要留下一个并无战意的对手,自然就得想办法。 而他算定,庄红衣轻功再厉害,也不可能没有借力之处,直接飞过二十余丈远的院子外面。 必然要找一个借力之处。 只要算准了她的借力腾空的所在。 就能逮住她。 那么,还有什么比起院子中间的这棵桂花树,更好的借力点。 “下来吧。” 陈平一剑横斩,断树,腾空,左手呈鹰爪状,骨骼啪啪拉长,如灵猿舒臂,早就搭在庄红衣的绣花鞋上。 手腕微震发力。 喀…… 就捏断了庄红衣的左足,下一步,波浪般力量传递,身体在半空,弯成弓状,往下重重一砸。 轰…… 庄红衣惨叫着,被砸在地面。 烟尘滚滚。 只听到噼哩啪啦一连串骨头爆裂声音。 已经软成一瘫泥。 气机散乱,花容惨淡。 看向陈平的目光全是绝望。 陈平没有再多望她一眼,自己下手轻重,自己最是明白。憾綪箼 庄红衣算是彻底废了,就算是请来天下最好的名医给她疗伤,没有个三年五载,也养不好这身伤势。 他停都不停,伸手一卷,卷起一旁晒在索上的两床被单,裹在身上,拎起水桶,从头浇到脚。 然后,闷头不吭一声,就往那熊熊大火中冲去。 破开厚重木门,五感打开,感受到轻微的咳嗽和呻吟声,陈平也顾不得分辩到底是谁。 只要还有动静,还有呼吸的,他顺手捞过。 身形在屋里如风般闪过,撞断木头和石桌。 很快,他的肩上扛一个,左右胁各挟一个,手中还捧着一个,又穿过重重火浪,出到院子。 抬眼一望,鸣凤阁门口哗啦啦又来了一伙人。 这次来人的衣着,就很显眼了。 黑底红袄,腰间佩刀。 他顾不得细看,来者是谁,只是吼道:“快救人,拿水。” 说完,就再次转头扎进了火屋之中。 就这般来回四五次,陈平最后抱着一个小女孩,冲了出来,回首望向火场,叹了一口气。 人力有时而尽。 他紧赶慢赶的,里面还是有五个女孩被烧死了。 也许是运气不好,陈平找到时,那几人早就烧得面目全非,更是被倒塌的梁柱给砸到,想救也没法救。 “哥……” 怀中小女孩一口气喘得匀了,乌七麻黑的小脸上,刚刚露出逃脱生天的喜悦,眼睛突然一顿,她看到了左断手,登时大叫一声,张嘴就哭嚎起来。 “小鸳。” 陈平愕然,把小女孩放到左断手面前,看着兄妹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看着左断手那如释重负的笑容,再看到他缓缓低垂脑袋,再也不动…… 刚见生离,又见死别。 陈平仰首望天,长长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或许有着许多不平事,总能遇见诸多看不顺眼的人和事。 但总没有眼前的这个世界,如此血淋淋。 也许,世界的真相,往往十分残酷,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有些人就已经是狼,有些人命中注定,会成为羊…… 天下大乱在即,自己一个人,又能救得了几人? 第七十五章 追风神箭 “七色堂……” 陈平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我虽然救不得你,但一定会把七色堂连根拔掉,慰你泉下之灵。’ 走向仍然哀嚎不停的庄红衣身前,先前之所以还留着她一条命,当然不是心慈手软。 似庄红衣这种专门掳掠搜罗女子贩……卖的势力,就算杀一百遍也不为过。 他只是想要知道。 操控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他们又有着什么样的用意? 这些人训练好了,运往城外,到底又是运往何方? 这只黑手不曾斩断。 以后或许还会出现许许多多同样悲惨的事情。 既然看到了,总不能袖手不管。 “且慢。” 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拦在身前。 此人正是那位号称兴庆府三大捕头之首,精擅地斩刀的陶方陶大捕头。 “滚地龙陶方,你要抓我?” 陈平手按剑柄,眼神微眯。 他听青字堂弟子说过,当日联同长空武馆高岳找上青字堂问罪,拦阻常三思的时候,此人只是一交手就滚开了。 那是真的滚。 陈平怀疑他并未尽力。 此人历经三任知府,仍然一直活得好好的,性格实在是太滑。 以至于,陈平一时之间都有些分不清,他的真正用意。 陶方挤出一个笑容。 “田兄弟侠肝义胆,救回数十孤弱女子,功莫大焉,我又怎会拦你呢? 只不过,庄红衣此女恶事做绝,府尊大人那里得知此人恶行,就曾下令,必须严加审问,问出幕后主使来……” “巧了,我也想知道幕后谁在主使,不如就让陶捕头来审问。” 陈平眼神一动。 他只想知道,到底是谁这般歹毒,倒是不在乎谁问出消息。 “我来吧。” 旁边一位蹲在地上,给那些受伤的小女孩涂药的青年捕头站了起来。 此人面如敷粉,男生女相,五指捏得手中剑柄咯吱响。 心中显然极不平静。 正压抑着浓浓的怒气…… 见到此人形貌,陈平也知道了,对方正是混元宗混元七子之一,下山历练的卓云飞,卓捕头。 当日去往青字堂,这位捕头,是真刀真枪的想要拿下常三思,结果,在措不及防之下,被常三思带伤逃脱。 刚才,陈平从火场出来,呼唤众捕头捕快救人,也是这人第一个响应,招呼众捕快,去井里打水,并且,收拢膏药,就地治疗烫伤。 不管对方立场如何,至少,品性相当不错。 “也好。” 陈平点头。 “可是,这人是田七啊,是那个杀捕头,杀姜腾、张若雪的江洋大盗。两位捕头,咱们不逮他吗?” 旁边一个青年高壮捕快突然出声,指着陈平。 他脸上泛起潮红色,想到大功在前,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你认错人了。” 卓云飞回头望去,看傻子一样。 那捕快抽刀出来,摇头大声道:“怎么可能会认错人,刚刚陶捕头不是也认出来了吗?你们两位捕头都在此处,拿下此人易如反掌。知府和同知大人得知,定会大为嘉许。” 陶方一听此言,脸色都变了。 卓云飞目光微闪,手中长剑猛然出鞘,如同冷电般,嗖的一声,刺穿那青年高壮捕快的脖颈……看着对方不敢置信的目光灰暗,才叹息道: “都说你认错人了,偏偏你一定要上前抓贼,这下可好,实力不济,死在贼人手里了吧。” 他抬起头来。 身前另外几个蠢蠢欲动的捕快,全都吓得脸色惨白,身体轻颤。 “是,李大壮就是眼神不好,身手也不好,明明实力不行,还想争功。” “庄红衣凶悍异常,穷途末路大开杀戒,李大壮当场被杀死,我等深感痛惜。” “就是,府尊大人想必不会吝惜怃恤,到时,定然会给李兄弟一个死后哀荣。” 滚地龙陶方面上肥肉疯狂弹动了一下,笑着点头:“正是如此。” 几个捕头捕快全都统一了认知。 再次看向庄红衣。 陈平突然心头一冷,沉声道:“小心。” 手中长剑出鞘。 瞬息间刺出六剑。 封挡住身前暴雨般射来的长箭。 他身后就是大群可怜的女孩。 闪避不得。 被箭雨一射,顿时不敢动弹,只能原地封挡…… 身旁的卓云飞也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背上长剑划出一片冷月弧光,把身后几个捕快牢牢护住。 陶方则是双刀一错,身形滚滚,早就躲到了断墙后面。 嗖嗖嗖…… 箭如密雨,铺天盖地射了过来。 最离奇的还是,那些普通羽箭之中,间或还夹杂着几支重箭,又快又狠。 陈平接箭之时,都感觉到手腕剧震,剑锋嗡嗡颤动。 一个身形高壮,虬髯光头人影不知何时,站在远处高高的院墙之上。 手势如同幻影,从背上一抹,手中箭如连珠,连绵不歇。 “追风神箭尉迟羽。” 箭雨停歇,墙头人影消失不见。 卓云飞还剑归鞘,冷然看向那倒伏在地,喉咙被利箭洞穿,已经没了声息的庄红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神情十分沉重。 陈平也没有追。 他看到那人收起弓箭,弹身如一头大鹰般冲天而起的身形,就知道自己根本就追不上。 就算是追在屁股后面,无非就是当一个耙子,让人尽情施展神射本领。 一不小心,逼出对方的看家本领,说不定,还要吃个小亏。 “这人什么来历?”陈平心里也微微涌起一丝挫败感。 自己擒住庄红衣,看着就要问出幕后主使者,没想到,竟然在转眼之间,就有人跑来杀人灭口。 而且,还是一位大高手。 头一次,陈平怀疑自己先行提升剑术,不去提升“七星步”的决定是不是有失斟酌。 身法不快,轻功不强。 就算是有着通天的本领,正面战斗天下无敌,追不上敌人,也只能抓瞎。 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在面前跳来跳去,就是无可奈何…… 这种感觉很不好。 “是驼云峰鹰啼涧大当家……前些年,这股山贼势力,已被靖海卫踏平。没想到,尉迟羽竟然没死。 他的箭术听说是学自上古箭术残篇,自行揣摸得来,出手又快又急。曾一人一箭挡住五百精骑。阻拦断后,令官军不敢追击。” 卓云飞面色很不好看。 他知道,七色堂势力其实很大,但出头任事的,一直都只是青字堂和赤字堂。 其他数个堂口一直隐在暗中,根本就不知道主事人是谁。 尤其是执法堂,其中诸多供奉高手,平日里没出任务之时,往往都有着另一个身份,查都没法查。 这一次,借着陈平与七色堂斗起来的风口,他看到了把幕后主使抓出来的机会。 却没想到,还只是刚刚开了个头,就嘎然而止。 线索断了。 第七十六章 明设陷阱,等鱼上钩 “田兄弟你要小心,七色执法堂手段狠辣,号称有仇必报,这次你出了大风头,又有人命在身,无论是官方还是暗地里,要你性命的人,都恐怕不会少。” 卓云飞诚恳说道。 “这些可怜的女子,卓某会想办法一一安置好,有家人的送往家中,没有的,就寻个好人家吧……” 看到仍然伏在左断手身上哀哀哭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鸳姑娘。 卓云飞又道:“这位左兄弟,是条汉子,他家小妹,我会送往混元武馆,我那小师妹别看高高大大的,心地最是纯善。有她收留,出不了事。” 他一躬到地,诚心道:“还未多谢田兄弟拔刀相助之情。” 原来如此。 陈平心下恍然。 衙门里的消息灵通。 昨夜花灯节,混元武馆二师姐韩小茹被人算计掳走的事情,能瞒过别人,想必也是瞒不过身在衙门当差的卓云飞。 指不定,韩无伤出城之前,还曾找过他。 都是混元剑派出身,他们之间,关系亲善,也没什么奇怪的。 “份类之事,不值一提。” 陈平摇了摇头,走到左断手身旁,轻轻拍了拍小鸳的肩膀,没说什么。把左断手衣襟抚平,阖上他此时仍然瞪圆的双眼,叹息一声,从他的衣领下方,抽出一张纸条,看着上面用黑条写下的歪歪扭扭两个字,心下一片恻然。 “吴府。” 在兴庆府中,能用府第来形容的人家并不多,只要稍稍问一问就能知道。 左断手在最后追踪时候,还不忘留下信息,总是有他的道理。 陈平叮嘱小鸳几句,在小女孩泪水蒙蒙的眼神中,头也不回的离开。 庄红衣彻底死掉,算是冤有头,债有主。 被掳走的女子也救回来了……陈平看到春秋蚕属性面板之上的劫运+4,福缘+10,心中却没有什么喜意。 他甚至,还不能在此地逗留太久,只能把一些后续拜托给卓云飞捕头。 这里出了如此大事,很快就会变得人多眼杂。 他先前一路找来,早就听说了潜龙榜上登上名字的事情。 知道此时自己多多少少算是一个名人了。 没那么容易隐藏自己。 关键是,花脸儿那里,千万别出什么问题才好。 古语有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弄得他都有点不自信起来了。 脚下匆匆的,尽量选择少人来往的街道行走,窜行在胡同巷子之中,陈平急急赶往锦绣街。 到了锦绣街,还没进入烟火胡同。 就看到胡同口前前后后都挤满了人。 多数是背刀背剑的江湖闲人,还有一些,就是市井各色人等,有挑担买卖的,有衣着华贵者,有赤脚衣衫褴褛者……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号称渔米之都的兴庆府,因为承平日久,更是闲人多多。 陈平看到人流,心中就是微微一震。 他可是记得,这烟火胡同,往日里就以静谧著称,原因很简单,这里住的一般就是非富即贵,就算是破落户,烂船也有三千钉。 一般人并不会跑来此处,懒得看人冷眼。 可现在…… 他悄悄靠近,还没看清胡同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耳中就听到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胡人怎敢在此胡作非为,裴知府就不去理会吗?原本以为,新来的知府铁血清廉……没想到,面对胡人之时,也是俯首低眉,真让人失望。” 一个背刀汉子面色激愤,怒声道。 “兄台慎言,如今朝廷有心议和,双方打打停停。听说,江南七大家有四家都已倾向于北周,你千万不要胡人胡人的叫嚷。否则,引祸上身,可别怪小弟未曾提醒。”憾綪箼 旁边的同伴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裳,苦口婆心的劝导。 “再说了,不管是北周还是南离,咱们还不是一样过日子,同样的惨不堪言,兄台若是有心,去投个义军,也好过如今处处看不过眼。” “唉……” 有人掩面叹息。 “生民何辜,北周奔狼骑闯过断魂关之后,本以为会在秋罗城下受阻,结果,那城只撑了三日就宣告失守……接下来就是三日血屠,十不留一……” 一个老汉看着前方情景,气得瑟瑟发抖,一副不想活的姿态,继续喊道:“看看,北周胡人就是如此豺狼心性,竟会有人相信他们会与我们相安无事。朝堂上的大人们,真是糊涂啊,糊涂……” 老人说得凄凉愤怒。 四周响应的人却是不多。 大多数只是沉默的看着眼前施一暴场景。 没人胆敢出头。 有人听不下去,痛苦说道:“官府把这些个胡人使节奉为贵宾,又岂是咱们可以触犯的?再说了……你们也不看看那几人都有谁,就算是咱们这些人全都冲上去,也不过是寻死而已。” “那几人是谁?如此肆无忌惮。” “你们有所不知,那肥胖者是胡人八大贵族出身,名唤拓跋奴。 他在族内身份虽然不算太高,却是修练气血武道的奇才,被密宗高人看中,精研[圣象伏魔功],如今已经练开三明窍。 听说,他曾一人冲阵,凭借着那身肥肉,千军之中,撑了半个时辰而不死。” “大胖子这么厉害?” “那哪是胖啊,他功法特殊,每一丝肥肉里,全是积累下来的力量。” 有人叹息道。 “绿衣瘦子呢,那人看着是江南汉子,怎会与胡人混在一块。” “此人是江南柳家柳无心,天赋不凡,为人最是不堪,在族中之时,就做出辱没家声的事情,并且,还与家中长老执剑相向,招招杀手,后来被擒,差点被行了家法。 不过,这位不愧是心狠手辣之辈,转眼就传出消息,勾结了山中巨寇,夜袭柳家…… 他在走投无路之后,投奔北胡贵族,混得风生水起的,就算是柳家,如今也不曾派人追杀他了。” “至于另外那位站在屋檐之上的小辫子胡人,说他名字,你们可能不知,但是,若是说起他家长姐慕容雪,你们就知道了。” “地榜十三,射日弓。” 四周陡然一静,多数人连忙低下脑袋,生恐那小辫子深目隆鼻的汉子看过来。 他执弓背箭,又是慕容雪亲弟,恐怕也练过射日弓,不知有没有练过大日心经。 陈平一路走来,听着这些议论声,一颗心越发沉了下去。 ‘花脸儿她们。’ 这时,他耳中听到了惨厉嘶嚎,眼中更是看到了胡同中间,一所陈旧院落。 院墙已然倒塌半边,露出院中景像。 第七十七章 人狂有祸,天狂有雨 院中情景印入眼底。 陈平瞳孔微缩,眼珠悄悄然爬上血丝。 只见,院内槐树探出的枝丫上面,已经吊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没有衣服,早就成了个血葫芦,鞭痕、刀痕、剑痕,密密麻麻。 虽然圆瞪双眼,面目扭曲变形,陈平还是认出,那是小凳子。 他头颅歪斜,干瘦的胸膛已经没了起伏。 陈平还记得,当初在土地庙,对付阎老大之时,小凳子看到高瘦李姓汉子被左断手打倒,他猛然扑上去,用手中断砖狠狠敲落的情景。 那时,他的面容也是这般狰狞可怖。 不过,那时是被压抑到极处的释放,为了奔向美好的将来而战。 现在呢,却是飘零在风中,再也没了将来。 甚至,几个行凶者,还特意把他的衣服除掉,让人看到他自宫留下的痕迹。 羞辱到了极致。 响在耳边的惨叫声,也不是别人,正是小桌子。 此时被抽得浑身伤痕,眼中流出血泪,兀自咬牙硬挺。 “说,那瘸子和花脸,到底去了哪里?你说出来就可以不死,否则,就像你弟弟一样,死得没有一点价值……” 柳无心特意拿着细细的马鞭,细细的抽着,并不急着一下就弄死这个干瘦的书生。 他知道,越是如此,就越有可能达成目标。 一下弄死了,对方就不会出现。 “要我说,这两个阉货,只是小角色,没必要在他们身上多浪费时间,直接让我一棒子打死,干脆利落。” 肥壮高大如同一堵墙的壮汉,呵呵笑道。 他一边笑,一边拿着一只硕大的猪后腿,吃得满嘴流油,似乎把这种残酷的行刑,当成了美酒,就着肉食吃得欢快。 “拓跋奴,你不懂,塞外风俗不同,不太能理解中原人的一些想法,也不奇怪…… 清晨换榜那会,你也见着了,风云榜上把那瘸子称为[侠肝义胆,急人所难],什么都可以错,风云榜决不会错。 所以,他一定会来……” 柳无心人如其名,真的没有心。 此时笑得欢快。 心里则是在想,只要立下大功,以后必然青云直上。 家中那些老古董,再怎么恨不得吃掉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有着北周大军作为依靠,他们也不得不舔着脸来讨好自己。 说不定,还会忍着恶心,把那个三贞九烈的嫂子,亲手洗白白送到自己床上。 “哈哈……” 想到得意处。 柳无心哈哈大笑起来。 之所以当众处刑,让围观众人看着,就是想要把消息传将出去。 他们在这里折磨对方的同伴,想救就快点来。 否则就已经晚了。 他们三人一强体,一灵巧,一攻坚…… 三位一组,同时在场,并不是没有考量。已然尽量把那位一夜之间登上潜龙榜三百零五位的年轻新秀高估了几分。 再怎么强横,毕竟只是新秀啊。 又能厉害到哪去? 二十五岁的年龄界限,挡住了许多人的扬名之路。 却不是就说,他们很弱,修为很浅。 地榜虽然爬不上去,欺负潜龙榜一些年轻的末席,还是轻而易举的。 “还不说吗?倒是没想到,你们两兄弟,身为读书人,竟然骨头也这么硬。 很好,很好,我们也不急,这一次,咱们慢慢来。” 说着话,柳无心又是轻轻挥鞭。 鞭上倒钩如蚁噬,咬在小桌子的皮肤上,撕下一块细细长条的皮肉。 小桌子闷哼一声,头上冒出汗滴,嘴唇也咬出血来了。 却仍然不发一言。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怎么就不出现呢? 花脸儿倒也罢了,可是,田七却是号称侠肝义胆的,你们的好兄弟,好伙伴在这受苦呢?怎么就不敢出来?” 柳无心鞭子继续抽落,双眼乜斜带着嘲意看向四面围观人群。 屋檐上的细辫汉子,淡漠站着一言不发,嘴角翘起一抹冷酷弧度。 事实上,他也相信,没人可以忍得下去。 南人就是狠啊,尤其是在对付自己的人的时候,想出来的诸般点子,让人不得不说声佩服。 对手就算明知是计,也不得不来。 此计若成,抓住关键人物,稍加操作,就能让天门关守军军心大乱…… 只要破得此关,兴庆府就是一块鲜美肥肉。 表面上看来,也只是随意妄为,抓捕几个小乞丐。 没人会想到,其中会有更深层的算计。 “那就,如你如愿。” 正当柳无心大肆嘲弄,挥动鞭子抽打。 屋檐上的细辫大汉内紧外松,四处张望时……院中突然就起风了,树叶哗哗轻响。 一缕清风裹着落叶,打着旋子,飞舞着飘到小桌子的眼前。 阳光从树叶洒落,泛起点点光斑。 一道光斑,突然大亮。 风中钻出一个人影来,剑啸起处,锋刃已到柳无心的眉心。 “敌……袭!” 柳无心一直喋喋不休的挑衅,出手狠辣,想要激怒或许会来的某人。 却完全没料到,对方已经悄悄的摸到他的身边。 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中,暗袭…… 太不讲道理了。 突然生变,他家传[回风舞柳三十二式]剑法,用不出一招半招,只能身形随风,往后飘飞闪躲。 甚至,手中的鞭子都没有扔掉,背后长剑也没有抽出来。 倒跃三丈,身体还未落地,柳无心眉间脑后就已射出一股血泉。 直挺挺的摔落。 一句话都没说得囫囵。 “人啊,往往看得清别人,看不清自己。” 陈平本来还以为,这位特别嚣张的江南柳家传人,有多了不起的本领,结果却不过如此。 比起草帽人来,弱了不只一筹。 虽然气机强大,贯通全身,应该也算是练通十二正经,达到奇经开脉层次,但人不人是不同的。 尤其是,面对的对手不同。 自己如今练得清风无影剑,配合牵丝戏的敛息藏形功效,在刺杀一道之上,比起草帽人,还要胜过三分。 本来,这门无影剑法,在刺杀之道上面就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草帽人也是凭借着此剑得享大名…… 如今,陈平把牵丝戏的气血杀道也融入进去。 威力加成之下,别说是柳无心,就算是那草帽人再次对上,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柳无心太大意,太狂了。 人狂有祸,天狂有雨。 他不死,谁死? 第七十八章 落日神箭,死 “大胆。” 陈平甫一现身,夺命一剑,刺穿柳无心的眉心。 四周响起一片或压抑或兴奋的惊呼声的同时,胖大身形约有两米三四左右的巨汉,双眼圆睁,开口暴喝,有如雷霆炸开一般,挥手就是一棒打来。 那棒子手柄不大,尖端却是粗大呈柱形,上方参差狼牙,闪闪发光。 棒子轰轰隆隆,斜斜打落,方圆三丈之内都是狂风怒号,掀起的气劲,生似要把人吹飞。 可想而知,他这一棒到底有多大力量。 身大力不亏这句话,在他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对陈平威胁最大的,倒还不是这巨型胖子狼牙棒攻击,而是一支利箭。 嗡…… 细长余音,被遮盖在胖子的狼牙棒势之下,一缕红光,已经到了咽喉之前。 那种冲击劲头,直让陈平心脏狂跳。 就像上辈子的时候,被狙击手瞄准了脑袋一般的寒意入骨。 瞬息之间,两种致命攻击临头。 陈平既没格挡,也不强攻。 只是原地身形扭动着,脚下七星,走天枢,步天璇,踏玉衡…… 身体瞬息之间化为三道闪闪烁烁的幻影。 狼牙棒从影子上面一扫而过,掀起尘土落叶。 巨型胖子也不失望,双眼瞪圆,另一只手握着的方形黑铁大盾,猛然倒锤,翻手扑落。 呼…… 宛如天倾一般,砸落下来。 不管身法如何厉害,只要还在这方寸之地,逃不出去,肯定要硬接这一击。 胖子速度是很慢,但是,他的力量和反应却是很强。 应对一点也不慢。 屋檐之上的细辫高鼻汉子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对自己射空的那支冷箭,并不放在心上。 他反手一摸,又持一箭在手,轰…… 这一箭,如同炎阳炸裂。 箭尖锋芒指处,有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爆散开来。 像是幻影,又像真实。 整个院子里温度急骤攀升。 好像处于熔炉之中。 “烈日炎阳功,追踪箭。” 有人认得此箭,大呼出声。 更有些人悄悄的连忙后退。 生怕院中的博杀,殃及了池鱼。 事实上,陈平也看出来了,对方这箭的厉害之处。 第一箭又快又飘,射空之后,随风流转,绕过一个小圈,无声无息的就射到了自己的脑袋后面。 第二箭又重又快。 心念感应之中,这不仅仅是一支箭,反而像是一轮大日出现,挟着炽热之意,直撞入怀。 此箭很重。 陈平心里有了盘算。 凭借着七星步的精妙,他一步躲过两人攻击。 也是因为心下早有盘算。 在忍着柳无心激将计污言秽语的同时,他沉心静气,以清风无影剑强杀对手,自然早就对接下来对方的出手有了准备。憾綪箼 果然。 另两人才是其中最难对付的高手。 胖子身粗力大,那身骠看着肥得腻人,防御力想必也强得可以让同级别的武者绝望。 所以,第一时间打他,绝对是下下之策。 细辫高鼻胡人,箭势虽强,攻击力让人心惊,怎么看都不像是防御很强的样子。 他才是第二个攻击目标。 身形踩出七道幻影的同时,陈平并没有前冲,反而后退一步,退入胖子挥盾击落的空处。 身形蜷缩着,一掌轻飘飘印在盾上…… 无穷巨力碾压而下。 他根本就不阻挡。 直直被那盾牌压得紧贴地面,眼看着就要砸成一滩肉泥。 胖子眼中已经露出一丝冷笑。 却突然感觉到盾牌越来越重,有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从底下传达,手臂肌肉都仿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响声。 自己砸落的仿佛不是一具血肉之躯,而是一座无垠大地。 陈平借着盾牌藏身,避过一前一后,两支烈阳箭矢的攻击,心肺脾脏齐齐发力,筋力骨力五脏血髓之力,全都凝成一股,轰然暴发…… 身体则是灵巧如同水底游鱼,斜斜向前一窜。 快如光影般,直射屋檐之上。 “崩……” 一声锐响。 这时,细辫高鼻男子,第三箭已然射出。 与前两箭不同的是,这一箭,仿佛一出手,就化为炽阳,箭尖毫光大放。 陈平迎面冲来之时,箭尖还未射到,他已经感觉到皮肤干裂,头发眉毛都微微卷曲起来。 对方一箭比一箭狠。 一箭比一箭强。 果然,还是要先杀他吗? 他深吸一口气。 这次不准备再躲闪了。 事实上,躲也躲不过去。 面对远程攻击的高手,逃得越快就死得越快。 尤其是对方还有着种种绝学的时候。 所以,陈平准备迎难而上。 “咣……” 百忙之中,他深吸一口气,身上面上,就泛起无数黑色花纹,只觉身体再非血肉之躯。 身为弓,臂为箭。 一瞬间刺出七八剑。 化为一剑。 快到极处。 那浓浓火光起处,箭尖腾起尺长红光,被陈平这清风无影剑,切割得碎碎点点。 细辫高鼻男子慕容归却没有失望,反而面上露出冷笑来。 从北到南,他还没见过这般痴傻之人,敢硬接落日神箭。 挡得住箭,挡不住力。 箭矢破开的同时,那刺出的雪亮长剑,也跟着崩断七八截。 无数炸开的箭矢碎片,化为急雨,裹挟着的利剑碎片,向前猛扑…… 打在陈平的身上脸上。 他心中已经想到对方身上爆出无数的血花,只能饮恨授首。 只可惜,没有把那花脸儿引出来。 接着又要到处搜寻,未免有些可惜了。 一念及此。 慕容归眼神突然一凛,再顾不得重新射出利箭,身形就要倒跃,离开屋檐。 他发现,细碎的箭芒触及对方那黑色花纹的肉躯,只是溅起无数波纹,竟然没有穿透分毫。 对方气机不降反升。 一只手掌伸手,如同勾索,摸到了长弓弓身之上。 “不好。” 慕容归正想反转手腕,抽身而走,就感觉那弓身剧震,一股绵密雄浑的劲道传递而来,当下再也握持不住。 还没等他惋惜自家宝弓脱手。 就发现,长弓旋转着,弓身倒转,尾端尖刺已是消失不见。 噗…… 弓角再现之时,已是刺入他的咽喉之中。 “这……” 慕容归眼神惊惧绝望。 他完全想不到,有一天会被人以这种方式杀死。 对方的近身战斗方式奇诡凌厉,无所不用其极。 似乎一沾到他的身上,所有物品都能成为武器。 就算是剑断了,也根本没有减弱半点杀伤力,反而攻击大增。 最离谱的还是。 既然有着这么大的力量,这么小巧的近身格杀手段。 体魄竟然还能如此强横,就连落日神箭一击,都能挡住而无伤。 第七十九章 放长线钓大鱼 陈平速杀箭手慕容归。 倒也不是身上无伤。 伤了内腑,对方也看不出来。 他剑碎之后,体内五脏六腑,就感觉有一股极致火力燃烧,直烧得头脑发晕,血液如沸。 头顶也开始冒起白烟。 这股火焰,不但点燃了他的血液,也点燃了他的杀意。 一口鲜血到了喉间,被他咕嘟吞了下去。 他知道,这口血一旦喷出,立刻气势全消。 而如今,杀意高涨,力量疯狂炸裂,正是杀猪的上好时机。 他一弓刺死慕容归。 身形反弹,迎着追击上来的拓跋奴。 面对那横扫出一片狂风的大盾,不闪不躲,和身撞了上去。 先前不敢硬拼,只是害怕被这猛汉缠住,受到一旁箭矢的多重攻击。 现如今,斩杀了一个可能跳来跳去身形灵敏的剑手,再速杀一位躲得远远的狙击弓手,只余一位身高体强的力量型壮汉。 这就简单了。 “不管你练的是神象伏魔功,还是扮猪吃虎功,不把你屎打出来,就算我输。” 陈平沉喝一声。 双拳如锤,一步一锤,轰隆隆猛击过去。 这一刻,他不去理会,对方的狼牙棒如何挥击。 也不理会那盾牌如何力大招沉。 就仿佛回到了深山,回到了上辈子自己被老爷子日夜督促着苦练基本功的日子。 只是把眼前这巨汉,当成了那裹着千层厚纸的大树,一步一拳,十步十拳。 全身力量聚集,化为血元劲力…… 身上黑纹缭绕游走,头顶精气直冲高空,化为长长狼烟。 轰…… 轰轰…… 轰轰轰…… 前三拳时,拓跋奴还能疯狂吼叫着挥盾举棒。 第四拳时,他已经控制不住肥胖巨大身形,缓缓后退,出手慢慢迟缓起来,凶厉之气大减。 第七拳时,拓跋奴手中精铁厚盾,已经龟裂炸开,手中狼牙棒那森森狼牙也被轰平,成为一支光凸凸的棒子。 他的眼中已经有了惊恐之意。 似乎还有着丝丝不解。 自家神象伏魔功,练得体如象罴,力如龙虎……可是,在力量比拼,身体硬度上面,竟然还落了下风。 这不可能。 可是,眼前事实告诉他,这是真的。 对方黑糊糊的一身血气呼啸奔腾着,气劲越来越强,精气越来越猛……自己就算是山岳,是巨石,好像也会被轰平。 第十二拳时,拓跋奴双拳骨头炸裂,手臂骨头已经变成碎片。 身体呈弓形,胸部中拳凹陷,全身已然软绵绵的,双眼呆滞麻木。 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陈平却是全无感觉,长长吸了一口气,再进一步。 第十三拳击出。 嗵…… 这一拳似乎到了临界点。 轰在肥胖巨汉的左胸,直直打了进去,打爆心脏,洞穿躯体。 巨大的冲击爆劲道,陡然爆发。 血雨如瀑般向前激射。 拓跋奴身体一僵,双手双腿无力软垂,身体向后仰倒,重重摔倒,双眼无神望天,已是气息全无。 陈平缓缓收拳,长长出了一口气。 环视四周。 一片寂静。 以清风无影剑突袭斩杀柳无心,再硬接落日神箭,速杀慕容归。 至此,杀意高涨到极处,正面迎战修行神象伏魔功的拓跋奴…… 一连十三拳,破盾,碎棒,穿胸,悍然斩杀胡人贵族高手。 他目光凛冽,杀气纵横,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敢于对视。 陈平杀得三人,再看小桌子,就见到这位眼中生出几许活气。 “七哥。” 一看到陈平,小桌子眼中就落下泪来。 “我来晚了。” 陈平沉痛叹息,竟然有些不太敢看小桌子那带着希望和信任的目光。 这个该死的世道。 一般人想要活着都很艰难。 更何况,卷入了大离和北胡的争端之中。 那更是稍不小心就要尸骨无存。 到了现在,陈平已然看出来了。 花脸儿那里,一直躲躲藏藏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从不说起自己的来历和过往。 这不仅仅只是谨慎小心。 而是她知道。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登时就会惹来滔天大祸。 不以人力为转移。 只是与她沾点关系的小桌子小凳子都凄惨到了如此地步。 她本人要是被捉住,那肯定是没人想要见到的结局。 想到花脸儿。 陈平心急如焚。 她去了哪里,安不安全? 不过,现在并不是问询这些事情的时候。 这些胡人只是因为自大,以为吃得下自己,所以,没有全力以赴,把所有高手都调派出来。 但是,只要这里出事的消息传出去。 接下来,肯定会倾巢而动。 至于会不会有自己无法应付的高手出面。 陈平并不持乐观态度。 先前在人群外面,他已经听得明白了。 这些人是北周胡人的一个使团。 能够全无顾忌的深入到南离腹地,与地方……官员、将领谈和,或威胁,或利诱…… 主事人如果是个草包,那肯定是不能成功的。 想要保证自身的安全,一般的强手,都不够用。 因此,可以判断出来。 这支胡人团队中,肯定有着极其厉害的高手。 没有出现,不代表他们没在兴庆府城之中。 想到这里,陈平再不耽搁,捡起胡人神箭手慕容归的弓和箭,背在自己身上。 再拿出袖中的青蛇短剑,割下几人头颅,挂在枣树枝丫之上,取下小凳子干瘦的尸体,扯过拓跋奴的宽袍包住。 空出一只手来,提着小桌子,一溜烟钻入人群之中。 穿过胡同,左拐右拐的,消失不见…… …… 到了此时,院外人群,才敢发出震天喧哗。 “没想到,风云榜说得也不准确……这哪是什么侠肝义胆,说他是血手人屠一点也不违和。 如此杀气,如此凶威,先前有那么一刻,我简直喘不过气来了。” “呸……你就是胡人走狗吧,田少侠如此大快人心的宰猪杀狗义举,竟被你说成血手人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旁边有人大声喝斥。 “就是就是。” “说起来,田七少侠也是真有本事,肉身强横至极,力量奇大无穷…… 更厉害的还是他的剑术和近身搏杀之法,也是凌厉精妙,好似全无短处。 听说他只有区区十六岁,这到底是怎么练的?” “大离天下有着此等人物崛起,倒是有些希望了。” “只盼他逃得更快一点,不要出现变故才好。” 远远近近的,就有许多人或是在心里默念祈祷,或是大声求恳老天。 这一刻,说不出的扬眉吐气。 “若是,我中原多几个这样血性人物,胡人也不敢如此嚣横霸道。”有人叹息着,转头看向那破旧院落,急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伙儿还不知死活的逗留原地?” 轰…… 经人提醒。 围观人等急速退散。 再不敢站在一旁看热闹。 胡人死得凄惨,完全不敢想象,后续来人,到底是如何的暴怒如狂。 万一迁怒旁人,没人能承受得起。 人群刚刚散去。 就有快马赶到。 一人轻飘飘落在院子里,眼神冰冷,点了点肩头的青色大鹰,“去吧,把那人给我找到,竟然还敢反抗,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话,他转头又看了看几具无头尸体,面色越加不愉,从牙齿缝里迸出一句话:“都是废物。” “少主,有着神鹰追踪,那人再怎么躲藏,也逃不过飞在天上的眼睛,此人既然现身,已不足为患,随手即可杀之。 倒是先行放他离开,找到明月郡主,才是正经。” 旁边一个老者如同影子般出现在阴影里,轻声笑道。 “没错,只要找到明月郡主,姬长烈再怎么厉害,也只能投鼠忌器…… 天门关清微剑派秋叶真人,若是得知她家的宝贝女儿,被自家男人弄丢,死得凄惨…… 你说她还会不会尽心尽力的为姬长烈驻守边关,出人出力? 又会不会赶回兴庆府,把王妃所生嫡子斩杀当场?” “到那时,两人反目成仇,内斗不休,叔父必可趁机率奔狼骑出动,一鼓而下天门关,直破兴庆府……” 两人说话间,就有十余人冲进院落…… 有执刀执斧者,舞棒拿锤者,各自凶悍。 这是宇文英从南北两地搜罗来的中原高手,帐下听用,好使得很。 “追,不要逼急了,老鼠躲进洞里就不太好找,让他一直保留一点希望,早点与明月郡主汇合。” …… 快上架了,到时会爆更。 明天应该是晚上0点上架。(31号深夜,1号的0点) 喜欢本书的到时支持订阅一下吧。 你不订,我不订,作者更新没有劲……憾綪箼 你们的支持,是我写作的动力。 下一个0点。 不见不散。 上架感言(关于左断手和小凳子的死) 人生无常。 大肠包小肠。 关于左断手,我对他是有感情的。 从救妹开局,到救妹结束,这个有情有义的少年,就如离乱年代,无数埋没在荒土孤坟中的那些英雄人物……往往还没成长起来,在一些意外事件中,被时代碾压成了一堆尘土。 正如有些人问着,故事为何总是要穿越人物开局,左断手就是一个例子,你要是土著人物开局,就会有种种性格缺陷,比如鲁莽,热血,不顾生死。 他的死在前文中已经一次次铺垫,有天赋,有韧性,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但是,他有缺点,在那种百姓轻如尘埃的时代,只要热血冲头这个缺点存在,就必然会走向落幕。 我写到后面,甚至没给他一个名字,其实是有的,他叫左离,离别的离。 小妹左小鸳,作为他生命的延续,后续会有戏份。 当然,不会再是悲剧。 …… 小桌子,小凳子算是着墨较少的人物。 小桌子为人稍嫌稳重,能忍辱负重;小凳子愤世嫉俗,外表恭顺,内心刚强。 所以,死的是小凳子…… 没写出来的题外剧情就是他被擒之后,受不了欺辱,选择了破口大骂,红着眼睛也要咬下胡人一口肉,结果,死得屈辱。 他们两个的际遇,在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埋下了引子。当主角看穿谭四海的缓兵之计,想趁夜离开之时,他们甚至不太想离开……只因为,那处院落是真好,真的安稳。 他们看不明局势,认不清人心,对生活总是抱有乐观幻想,想着一切都会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结果处处碰壁。 有些人总是这样,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残酷的社会,一切灾难总是突如其来,懂得后悔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小凳子死得可惜,两兄弟直到面临死亡,也没有吐口烟火胡同地道的存在。 也不枉几人相依为命,兄弟一场。 小桌子不会死,会活出两个人的精彩,后面有戏份。 …… 至于花脸儿,名叫姬明月,她很重要,相信大家看出来了。这卷的名字,就叫明月天心。 她到底死还是不死,后续会有怎样的故事,也不用小鱼多说,继续看下文吧…… …… 0点爆更,打底万字更新。 订阅好的话,这书会写很长。 月票够多,我会出手,爆更。 每一千月票,加五更。 一个盟主,加两更。 您的支持,是我写作的动力。 今晚0点上架,求支持订阅。 第八十章 江湖风雨,剑在手,血未凉 陈平又回到城南。 那位进京赶考的士子,好心便宜租下的宅院里。 自从常三思死后,这里再也没有青字香堂的弟子盯着。 想必他们也知道,以陈平等人的武力,就算是日夜盯牢了,也不敢上去拿人,上去了,也是找死。 不出所料的,这里冷冷清清,树上新叶换旧叶,落满了一圈,也没个人打扫。 陈平进了院子,看着当初五人亲手打扫整理的家具和摆设,只是起了一层浮灰,厨房里仍然透着生活气息。 再想到左断手此时已然命断黄泉,花脸儿不见踪影,小凳子被折磨而死。 他站在院中,一时有些沉默。 小桌子此时已经平息了心情,只是抱着自家兄弟神情怔怔的,就连进了院子也没个反应。 陈平暗暗叹了一口气。 心知这位本来就是读书人,就算是习惯了生活的流离,也并不习惯江湖中的那些风风雨雨。 今日的一切,对他的打击有些大了。 再怎么开解,他也不会忘记那种绝望……他其实本来就不是江湖中人,又怎么能适应江湖。 但偏偏,离了学院,离了父母,出门,就已是江湖。 “左断手也死了吧?”小桌子感伤了一小会,知道此时并不是忧伤感怀的时机,收拾心绪,微红着眼睛问道。 “是,他与庄红衣死拼,终于救出了自家小妹,受伤太重,不治身亡。” “求仁得仁,想必左断手也不会怨怪七哥没有保护住他的,七哥并不用自责。”小桌子突然开口道: “我们其实只是拖累,这些日子,大家都知道,是你撑起一片天空,让我们才能有着尊严的活着。但是,一直这么下去,却是不行的。” “也不能这么说。”陈平摇了摇头。 他初来乍到,举目无亲,能得到几个真心信任的小伙伴,是很开心的事情。 并不能以能力大小、贡献多寡来判断谁有用谁没用,只能说是相濡以沫,挣扎求存…… 小桌子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龙不与蛇居,七哥生来就应该是飞在天空的神龙,与我们一起,迟早会步步掣肘,被人拿住软肋,施展不开。” “这一次我算是看明白了,七哥当晚未曾归来,我们其实当实就应该听从花脸儿所说,立即分散躲避,改容换貌,不在锦绣街停留…… 花脸儿虽然不会武功,但却有着敏锐的危机感…… 天还未亮,她一个人悄悄的离开了,而我们贪恋安稳,不想出门冒险奔走……” 小桌子面色苦涩,差点又要滴下泪来。 想必是很后悔,很后悔。 当初在北街元丰码头附近的宅院之中,他们两人也是不太相信,那谭四海会包藏祸心,借着夜色前来攻打。 结果,后来在街道上听人说了。 那处宅子,被董尽忠和谭四海带人围攻,差点夷为了平地。 只能说,对江湖险恶,他们兄弟,其实一直没有适应,也永远不会适应。 既比不上左断手,可以随时拎着脑袋上阵的淡然。 也比不上花脸儿,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逃亡的决断。 “不要多说了,时间可贵,趁着敌人还没有追上来,咱们先让小凳子入土为安,早点出城。” 陈平沉声道。 左断手那里,因为记挂着其他几个小伙伴,陈平不能多做耽搁,没有掩埋。 考虑到左断手算是配合官府救人而死,应该会有人处理后事,他就暂时放手,一切交给了卓云飞捕头。 但是,小凳子这里,却不能不管。 这屋子主人,进京赶考,山长水远,很可能不会回来,就算是回来,也不一定会在乎曾经埋过死人……所以,陈平准备把小凳子埋在院子里,算是给他找个安身之处。 他力大身强,只是随意挥铲,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挖出一个长方坑洞。 把小凳子放下,再填上土,铺上灰尘,再看不出这里曾经葬过一位生来如同野草,死后也不得声名的普通读书人。 “还会……追上来?” 小桌子身体一颤。 “是,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些胡人,能杀你而不杀,偏偏要留着慢慢折磨……并且,还允许四周百姓看戏。” “他们是故意的,难不成是想引你上钩?” 小桌子此时的脑子慢慢的恢复了清醒,再不像先前那般一团浆糊。 “引我上钩?我一介流民,哪有什么值得他们引诱?他们其实想的是想让我把你救走,再找到花脸儿……准确的说,花脸儿才是他们的目标。” 陈平有一句话没说,那些胡人必是没想到自己身手这般强,竟然不曾第一时间伺机救走伙伴,反而凶悍杀人。 演戏演得把自己搭了进去。 而且,陈平自问,自己的身世,肯定是没有暴露的,所以,这些胡人绝对不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花脸儿。 她的身份,在特定的时间段,特定的场景下,可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甚至,让那些胡人高手,费尽心思也想捉到。 这其中的隐秘,根本就不是花脸儿自个想像的兄妹阋墙那么简单。 也或许,对付她的,不仅仅只是自家兄长,还有外敌。 甚至,对付她,并不是因为想要伤害她,而是想要达成某种既定的目标。 如此而已。 事情太过复杂。 陈平暂时还不能看得清楚。 不过,走步行步。 敌人这一计,其实是阳谋。 自己就算是明知是计,也不得不掉入陷阱之中。 因为,陈平知道,自己如果不去寻找花脸儿,被他们这么发动自身影响力,派出人手拉网搜查…… 无论如何,也不是花脸儿一个没有防身手段的小女孩可以应付的。 能躲一天两天,难道还能躲得十天半月,一直躲下去? 看到小桌子面上的迟疑和恐惧,陈平叹息一声道:“我离去之后,你尽量改容换貌,再不出现于人前。 只要他们发现我与花脸儿的踪迹,再也顾不得理会于你,毕竟,再拿你一次,也没什么价值。” 所以说,有时候,有价值是好事。 更多的时候,有价值,反而是祸害。 小桌子没有说,陈平却知道,其实,这位并不喜欢不安定的生活。 以前想着荣华富贵,想着出人头地,那只是比较稚嫩的梦想。 能够安稳的活下去,有谁又不想呢? “七哥,保重。” 小桌子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重重点头。 他知道,七哥保护一个人都已经十分艰难。 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拖后腿了。 只要不被抓住,不成为敌人手里的筹码,那就是帮到大忙。 “你要与花脸儿好好的活下去。” 说完这话,小桌子掩面不敢再看,回到屋里,躲在阴影之中。 这一刻,他也不想逃了。 他知道,七哥此去,定然腥风血雨,也没有什么人有闲心再来关注自己。 …… 陈平回头,深深的看了看自己曾经住过许多天的院子。 感受到街头无数双诡异的目光掠过。 有人躲躲闪闪的跟随。 他冷哼一声,穿入胡同之中,也不改变身形,一直往城北而去。 ‘花脸儿其实也是个念旧的,她与小桌子小凳子两人最大的分别,就是她特别没有安全感,随时都觉得,有人想害她一样。’ 所以,她绝对不会在此时,走在光天化日之下,那种风险,绝非她所能愿意承受的。 ‘那么,哪里才能让她感受到安全,又能留恋过往时光呢?’ 陈平脑中心中一动。 又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上元之夜,花脸儿曾经很不满意的跟自己说,“这灯笼,彩带和桃符,可是我花费了好多心思选的,刚刚挂上去,又见不着了。” 说这话时,她的眼中全是惋惜和不舍。 难得亲手布置一个家,就这么无奈离开。 似乎永远在路上,永远不停歇。 “如果要寻一个能让她感觉到安全,又能让我找到的地方,肯定是那里,因为,只有我知道她的不舍。” 陈平脑中转过这个念头,看看到了城北,就窜入胡同之中,身形一阵噼哩啪啦,变得矮小数分。 又在一旁的墙洞里,取出事先放在胡同之中的草帽和灰衣,很快,变成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普通庄稼汉子。 悄悄的摸回了烟火胡同。 这里人声渐杳。 没有胡人,也没有了江湖人。 甚至,连听说了消息,选择前来看个热闹的普通百姓,也见不着两个。 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 似乎先前的血腥杀戮,并不曾发生过。 陈平缓缓走过胡同,到了一棵歪脖子树下面…… 看看四周没有人迹,装做坐下来擦汗,掀开脚下布满苔痕的石板,身形如蛇般钻了进去。 再把顶上的石板盖好,摸黑弯腰前行。 地道里并没有半点光亮。 陈平也不需要。 他此时体魄极其强横,五脏强化了三脏。 从空气的流动,以及身体带起的风声回荡,就能感应到身体四周的墙壁在哪。 并且,能感应到哪里有坑,哪里有石头阻挡。 地道很不规则,土石参差不齐,弯弯曲曲的。陈平却没有一丝磕碰,像是行走在日正当中的大道通衢,拐了几道弯,就停下脚步。 沉郁的心灵,突然怦怦跳动起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还真的有点担心,担心走到地道的尽头,没有看到那个人影。 第八十一章 北周毒计,豪门恩怨 火光突然亮起。 土石杂乱堆着的角落里,一个人影站起身来,手中举着火折子。 瘦弱的身形无助而凄冷,一张画花的小脸,眸子里全是水光。 陈平发现,花脸儿身上脸上更脏了,似乎还偷偷哭过。 “七哥,是你吗?” 花脸儿欢叫一声,跑了出来,差点摔倒。 陈平连忙迎了上去,一把扶住,就感受到软软的身体一头扎在自己怀里,很快,衣服就湿了,能听到阵阵啜泣。 “你都知道了?” 陈平摸着她的脑袋,心中其实是有着一些疑惑的。 他猜到了一些事情,但却不太理解,为何胡人会这般大动干戈的前来抓一个小女孩。 很没道理。 “小桌子小凳子他们不肯走,我就躲了起来,以为找不到我,他们可以无事……呜呜呜……” 花脸儿就算悲伤哭泣,仍然死力的压着嗓子,生怕让人听着。 “小凳子死了,不过,我已经帮他报了仇……小桌子倒是没事,我让他改容换貌躲起来,想必再也不会有人关注。” 陈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无助的小姑娘。 说起来,她不杀伯仁,伯仁因她而死…… 这事有些无奈,要靠自己想通,并不是单纯的一句轻飘飘的安慰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我父亲是靖海王,镇守江南已经十四载,这里曾经流传着一句话,兴庆府乱不乱,靖海王说了算,但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花脸儿哭了一阵,稍稍平息了下心情,坐在土堆之上,怅然说起往事。 陈平默默听着,没有出声。 “自从三年前,玉京传来旨意,削除各地镇守王府军权之后,兴庆府就变得气氛古怪。尤其是听说有几位王叔扯旗造反,被迅速扑灭之后,父王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交出兵权,整日里沉迷声色……直到,直到东夷海寇入侵,官府无能为力,百姓死伤惨重。他才重新提起长剑,四处奔走杀贼。” 对于靖海王的事情,花脸儿显然也是所知不多。 应该是在王府之中时候,被保护得很好。 她甚至,练武都练得不怎么明白,还能指望她会多么关心国家大事。 北周胡人入侵,各地烽烟四起,流民百万涌入江南的时候,花脸儿,仍然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王府小郡主。 不过,生活还是有了些改变。 当那一天,母亲披上戎装,奔赴边关,父亲也召集人手开始出海,她就知道,往日里那种平静而详和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父亲和娘亲对我一直极好,在王府之内,也没有太多糟心事……只是,大娘看我的目光总是很古怪。 兄长姬玄歌虽然一直笑眯眯的,还会时不时的拿些小礼物给我……但我知道,他的心里肯定很不待见我这个妹妹。” 花脸儿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往事。 说着对府内每个人的感官。 说起她的侍卫将领,那日被王府大公子姬玄歌邀去喝酒…… 又说起她看到自家侍女神情诡异,以及看到了庄红衣带着一些黑衣人,悄悄的靠近自己的住处…… “这是,打草惊蛇的计谋。” 陈平面色古怪,在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照耀下,都能看得清楚。 “七哥,你也认为我不该逃出王府吗?” 花脸儿有些挫败,唉声叹息的低着脑袋叹道:“可是我不敢赌……大娘与娘亲本来就是面和心不知,暗地里曾经用过许多手段。 小时候,我也有几次遇到过危险,不过,一直没有查出来,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父王倒是对我极好,但有所请,莫不满足,还会隔一段时间抽空陪我说说话…… 有一次酒后,他还说过,若是兄长有我这么懂事,这么听话,此生也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了……” “你家大娘出身如何?” 陈平听到这里,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 就算是王爷,也不过是一个郡王而已,又是一位失去了兵权的圈养王爷,后代子女难不成还有什么夺嫡的烦恼。 这也说不通啊。 花脸儿再怎么受到宠爱,毕竟只是女儿身。 对王府世子姬玄歌,哪来什么威胁? 除非,其中另有因由。 “大娘出身河西崔家,家中十分豪富。听说,他们的马匹生意做到了北周,就连胡人贵族都要另眼相看。 他们家里珍珠玉石多得像是沙子……对了,河西崔家也是十三世家之一,族内高手众多。” 陈平有些挠头,十三世家之一,若是在前辈子那会儿,倒也不算什么,所谓的世家,早就风流云散,只得一个称号。 但是,在古代,这些能称得上世家的,可是一个也不简单。 都是有着私军的地方土皇帝。 甚至,有人声称,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这种势力,往往会多方下注。 当初与靖海王联姻之时,想必也是他们提前走下的一步棋。 那么,无论他们有着什么样的盘算。 反正,利益方面,决不会与靖海王有志一同。 很可能,有着种种分歧也不一定。 联想到靖海王妃娘家是做生意的豪门,与北周那边也联系紧密,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其实并不关心,南离到底是不是倾覆。也并不关心,北周胡骑是不是能攻下兴庆府。 反正,就是两头吃。 说不定,他们还有自己的支持人选。 很大的可能就是靖海王世子。 这也许正是靖海王所不满的地方。 他可不想自己成为别人掌控权柄的一个名义和象征。 有一天被人来一手逼宫让权。 “你娘亲呢?” “娘亲是清微剑派上一代掌门嫡女,如今是四大长老之一,剑术极强,江湖人称秋叶真人。 她在门中也有不少交好的师兄妹,这次北周入侵,她召集了清微剑派一众人等,去了天门关,与袁叔叔和秦叔叔他们共抗奔狼骑。” “你娘亲是不是脾气很火爆?” 陈平心中一动。 从花脸儿的只言片语之中,勾勒出一个豪门惊心动魄的宅斗故事来。 也大致清楚了,靖海王这位镇守王爷,家宅后院,到底有着多少糟心事。 “你咋知道?娘亲年轻那会,江湖人称[辣手仙姬]呢,不但剑法高明,还嫉恶如仇,虽然脾气暴了点,手底狠了点,但却深得百姓爱戴。” 说到这里,花脸儿眼中闪闪发光,有着深深的孺慕。 她想娘亲了。 “花脸儿,你说,假如你死在北周胡人手里,以很不名誉的方式受尽羞辱而死,你娘会如何反应?” “肯定会提兵杀回来,而且,还会找大娘算帐…… 我那兄长,平日里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样,实际心里极为歹毒,单我偷偷听到的,他就折磨死了不下十位平民良家女子…… 一旦我出了事,娘亲绝对会责怪崔家娘两保护不力,不拿几个人头泄愤,是不会停手的。” 花脸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说着说着就有恍然大悟。 “那你父王呢?会不会与你大娘反目,与崔家决裂。”陈平感觉脑中想法越发清晰了。 “多半不会。” 花脸儿又有些颓丧。 “父王虽然性子疏狂,但是,对朝廷却是忠心得很,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竖强敌。他可能会劝住娘亲,不想把崔家推到北周胡人那边,甚至,还可能会安抚大娘……” “我明白了,花脸儿。” 陈平点了点头,终于想通了是怎么一回事。 “我叫姬明月,娘亲平时就叫我小月儿,七哥你也可以这般叫。” 花脸儿突然插话,说起不相关的称呼之事。 “好,小月,你听清楚了,现在你的安危,其实不单只是关系到王府的事情了,还关系到兴庆府,甚至陪都一带数百万生民的安危。 如今,咱们势弱,敌人势大,兴庆府已然不能再待下去了。” 陈平面色微微沉重。 “时间每过一天,城内的搜索力度就会越大,我一点也不相信这兴庆府的官府…… 他们之中,很可能有人与胡人沟通,甚至,可以从明暗两个方向,同时追索缉拿。 咱们留在城里,很快就会陷入十面埋伏,被擒杀只是早晚之事。” “七哥,你去哪,我跟着。” 花脸儿却并没有被吓住。 这种情况,她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话是这样说,眼神之中,却有着深深的期待。 陈平一看,就知道小姑娘在想什么。 “你娘那里不能去。” “为什么?”花脸儿不解。 “你想啊,如果去了天门关,不说能不能第一时间见到你娘……就算是见着了,你被一路追杀过去的经历,也肯定瞒不下去,以你娘的脾气,她会怎么做?” “是哦,她肯定会怒发冲冠,带人回来找个说法,杀几个人祭旗。” 花脸儿点头称是。 “唯有找到父王,只有他出手,先行平息兴庆府的纷乱苗头,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也不会让天门关失守。” “你娘亲肯定很厉害。”听着花脸儿理所当然的说话,陈平突然反应过来,“她在地榜排名第几?” “第六,我没说过吗?只比伏波仙子弱了三个名次,最擅长的就是[七星步]和[明月剑],曾与北周宇文昭力拼千招而不败,后因久战力疲,退后修养,而宇文昭并未敢追。” 花脸儿自豪说道。 第八十二章 以战养战,杀出生天 “那你父王?” 父王的实力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与我娘平时玩闹着比试之时,从来没有真正落过下风。 不过,他很少出手,在江湖上也少有战绩,没排入地榜之中。” “混元武馆的韩无伤呢?” 陈平又想起一人,那天晚上,光头馆主那一拳的威力,让他深受震憾。 “韩馆主啊,地榜也没排他的名字。” 花脸儿仔细想了想,回道。 于是,陈平明白了。 地榜之上,一般排名的就是那些与高手交锋,有过胜绩的人物,如靖海王和韩无伤这些人,没排上去,不见得就很弱。 靖海王是因为位高权重,没有机会也不需要与人生死搏杀。 而韩无伤呢,从他的外号也能看得出来。 [不与人争]韩无伤,他就不会正正经经的与人比试拼杀。 估计出手的几次,也是点到为止。 开武馆的嘛,为了多收学徒,不与人结怨就是最佳处世方法。 多数时候,应该是与人打个平手,然后说一声承让承让…… 那天一反常态,拿出真本事,一拳把草帽人打爆,估计是怒到极处。 …… 这一次,也许是知道危机已经彻底来临,花脸儿自个也想明白了,一旦逃不出去,就会死得极为凄惨,甚至,还会害了兴庆府。 因此,她再也没有半点隐藏自己的想法。 直接把自己的过往和身份都说了出来,只希望不要误导陈平,让他做出错误的决定。 她不知道,自己走出此处,会不会见到,满大街都是要抓自己的人手? 说不定,以往看着亲切,对自己极好的长辈,也会突然变脸。 这时候,她唯一相信的人,也只有陈平。 隐藏不隐藏身份已经不再重要。 往日里,之所以不被发现,是因为,对方不会想到,一个金枝玉叶的深闺少女,能够全无破绽的装扮成一个最底层的肮脏小乞丐。 一旦被看破之后,无论装扮成什么样,再难逃脱有心人的眼目。 “等我一会。” 陈平问清了许多事情之后,心中对眼下的情况有了更深刻的判断。 发现,局势比自己预料还要严峻无数倍。 如果说,先前只是一个帮会势力,一只幕后黑手在对付自己,对付花脸儿。 可以当成局部的江湖争斗来看。 现在,基本上可以当做是一场战争来打。 北周胡人一旦想要完成目标,可不会只是简简单单的局限于江湖仇杀的范围,他们很可能会利用多方面的影响力,调动江湖乃至朝堂,甚至民间所有亲近北周的势力。 这股势力,在兴庆府到底有多强大?陈平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把花脸儿送到靖海王的身边。 自己就算是长了八条胳膊,十六条腿,也是应付不过来的。 此时讲究的就是一个“兵贵神速。” 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策略是一方面,实力又是一方面。 在烟火胡同一战之中,陈平也发现,北周胡人能够出动的高手实在太多…… 自己的实力虽然不算很弱,但是,双拳难敌四手。 真的被同等级同档次的高手围攻,很难保证万无一失。 此时,自然是越强越好。 他心神沉入脑海,看向春秋蚕属性栏。 先前很是急切,匆匆救人,匆匆杀敌,再急急忙忙的找到脸儿,解开心头疑惑,一直没有静下心来检视自己的收获。 此时就见到,劫运点已经悄悄的达到了24点之多。 而福缘点,则是达到了18点。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在烟火胡同院子里,面对三人合围这一劫,其实相当凶险,破劫之后,得到的劫运点足足18点。 福缘的话,此劫过后,只是给了6点,还比不上救出鸣凤阁的那些小姑娘收获。 也许,春秋蚕的计算方式,有着自己不理解的一些东西。 救出来的那些小姑娘,并不单纯只是命运悲惨。 或许还有着更深远的影响。 那么,这批小姑娘,为何赤字堂庄红衣要四处搜罗选择,其中又有着什么深意。 陈平有些搞不清楚。 现在,显然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劫运点和福缘点,稍微考量一下,立即决定先行夺取机缘,再行决定到底提升哪种武学。 新得到的三团光辉,有明有暗。 最亮的那团,陈平认得,就是斩杀神箭手慕容归所得。 比起柳无心,此人自然是要强上许多。 就算是比起那位肉身强横,不太像人的拓跋奴,也要强上不少。 倒不是强在实时战力上面……双方各有所长,也比较不来。 主要是,双方的潜力差距。 慕容归修行的是大日心经,密宗至高典籍之一,还修了极强杀伐箭技落日神箭。 那日在山林中,偷听到白鸦与人说话……地榜排名十三的慕容雪,用出这套箭法,在有人牵制的情况下,三箭出手,竟然还伤到了排名第三的伏波仙子。 可想而知,这门箭技到底威力有多强。 错过了,就有些可惜。 倒是拓跋奴的神像伏魔功,专练肉身,开九窍法门,与陈平提前学到的混元功,铁身境凝劲修行法门,有些重复了。 不必要再次花费劫运点去学。 至于,柳无心的[回风舞柳剑],同样是走的轻灵百变的快剑之道…… 说不定,还比不上道门四派传承下来的[清风无影剑],陈平是看不上眼的。 “溯源夺运……” 心念一转,陈平的心灵沉入光球之中。 眼前视线变化。 下一刻,就到了莽莽草原之上。 自己挎着弓,骑着马,奔腾射击。 时而箭落双雕,时而箭杀群狼……视线一转,又回到了丛林之中,与人生死拼杀。 箭在手,心火燃…… 一轮大日缓缓坠入丹田,无时不刻不在散发着浓浓辉光。 炽热之意,附着箭矢之上……摧锋破敌,易如反掌。 陈平还注意到,除了杀敌练箭之外,自己附身的这位,每日里还要花费数个时辰,原地打坐,蕴养丹田炽热阳气。 每当这上时候,天上的太阳,与身体里的气流光团交相辉映,让那股气流更凌厉,更具毁灭性质。 陈平还注意到一点,这股气流的增强,并不仅仅只是出于身体的精气血元。 很大一部分,是从身体毛孔处,吸纳天地之中,无形无影的一种能量。 捕捉过来,汇入丹田。 再运转通脉之后,力量会变得温驯,能受到自身操控。 [大日心经,炎阳篇。] 陈平脑海里升起一丝明悟…… 知道自己附在慕容归身体里,所练习的功法到底是什么名目。 这是典型的顶级内修法门。 练一口炎阳火力,攻伐无双。 ‘难怪,落日神箭,有如此威力。’ 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烧死啊。 对敌自是无往不利。 陈平醒转过来,一双眼睛,在黑暗的地道之中,似乎燃烧起两团火炬,照得地道都亮了几分。 花脸儿大奇,探着脑袋凑了过来,好奇的看陈平的眼睛。 “这是大日炎阳功吧,我听娘亲说过,密宗的功法,有着此等异象。” 她也不问陈平是怎么学来的。 反正,奇怪的事情见多了,就见怪不怪。 “你真是个百科全书,以后有啥不会的,全问你得了。” 陈平大日炎阳功入门,落日神箭入门。 一下子得了两门顶级功法技能,心中有些喜悦。 “上次忘了问,你教我的那门七星步,到底是什么来历?与长空武馆的那套七星剑,有没有瓜葛。” “本就出自同一门派传承,当然有关系。” 一说到这个,花脸儿就连担忧也抛到脑后。 她最喜欢探听一些八卦消息,喜欢探讨江湖旧事。 “当初道门四派鼎盛之时,混元剑派与清微剑派两家祖师关系很好,两人曾经相约数位好友,共同闯荡南海遗迹…… 在天星宗宗门遗址之中,各自得了些机缘,听说,那次颇为遇到些凶险,还死了几人。” 花脸儿指了指陈平:“你所修练的七星步,就是清微剑派掌门清宁祖师得手的一门厉害步法……这门步法明面上看来,只是一种顶级闪避和攻击的身法,实际上,是内修奠基的无上法门。 七星汇聚,万法归源,以七星步七七四十九步打下内修根基之后,无论事后修练哪一门功法,都可以转化为七星元力…… 这门内气的攻击力是天下一等一的强,更厉害的是,七星元力,还能返本归源,演化各种内修特性。” 说到这里,花脸儿就忍不住开心,“这可是我磨着娘亲许久,她才教我的,不过,也不知怎么想的,她只是教我这门步法,其他的剑法掌法和主修内功,一点也不教。 以至于,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有半点武力。”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你学得太慢……你家娘亲对你期望太高,又不想你贪多嚼不烂,所以,才只教你一门功法,让你练得纯熟,等到根基深厚起来,再行修练别的武学。” 认识这么久了,他此时也十分了解花脸儿的性子。 说是性情跳脱,那还是说得客气。 她简直是爱好是十分广泛,什么都想学,什么都关心,整个就是一个好奇宝宝。 这样的性格,如果是生在后世那会,自然是极好。 尤其是在信息社会,那更是如鱼得水,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代巨星也不一定。 这一点,从她的音乐造诣和嗓音天赋就可以看得出来。 比起这个时代的专业琴师欣怡大家还要强上不少,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花在音乐上面的时间绝对不会太多。 放在这个时代,就有些不合适了,安身保命的本事还没学会,学得太杂,只是浪费光阴。 ‘要是,你能把这时间全都用在功法修行之上,想必,你娘也不会这般藏着掖着了。’ 这句话,陈平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以花脸儿的聪明,自己早就想通了。 用不着多嘴。 “刚不是说七星剑吗?怎么又扯远了。”花脸儿面色尴尬。 “要说起七星剑,其名声比起七星步,还要响亮得多。当初混元剑派的五代祖师得了七星剑之后,融入自家混元金身法,独创了剑罡同流的绝技,武艺大进,打得天下束手…… 本以为他会把混元剑派带到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度,不曾想到,有一天,他出门之后,再回派中,已是身受重伤。 只是坚持了三天,也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此仙去……这件事,现在还是一个谜团,就算是混元剑派残留的一些元老,也不愿意多提。” “竟有此事?” 陈平心中大震。んttps:// 想起那日附身在姜腾身上,听到高岳所说的混元剑派往事……此时想来,其中肯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想想也能明白。 当初的混元剑派五代祖师,战胜法相宗十方老和尚之后,已经能排在天榜第一。 那么,他又怎么可能受伤垂死。 又是谁能够有实力,让他伤到那个地步? 甚至,临死的那一刻,都不敢告诉门人弟子,让他们知道仇人是谁。 其中的水太深。 简直无法想像。 陈平此时已经不是刚刚到来的小白了。 听过旁人讲一些传说,说那些天榜高人,一剑能毁城池,一剑能断山岳。 断魂谷,就是有两位天榜高人拼死搏杀,打出来的百里深坑。 那里本来是深山高林,南北相隔,就因为断魂谷一战,打出了一个平原深坑。 并且,出现一道直通南北数十里长的通道……是被人用剑斩出来的剑痕。 可想而知,天榜高手,实力到底强到什么地步。 动辄摧山破岳,截河断流。 比他们还强,那又是什么样的实力?陈平想不清楚。 了解一些往事,对于陈平和花脸儿如今的处境,并没有太多益处。 落日神箭和大日炎阳功入门之后,陈平立即试了试。 他发现,落日神箭倒还罢了。 就是纯粹的运劲发箭法门,种种箭技,已经刻在了自己的骨子里。 对如何射出导引追踪箭,以及爆裂炎阳箭,也有了一些了解。 只要加持劫运点升级,肯定会追上甚至超过那慕容归的水平……这一点无须置疑。 倒是那[大日炎阳功]给了陈平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终于有了内力主修功法。 要说[七星步]虽然在花脸儿那里说来,是天下一等一的奠基法门,但是,奠基之后呢,她就没说,也说不清楚。 因为,到了这时,陈平感觉到,单凭七星步动功积蓄内力的速度还是有些慢了。 很可能,天星宗还有另外一门专司修练内力的法门。 只不过,当初清微剑宗和混元剑宗两门祖师并没有得到。 他们的主修功法,其实还是自家门派的镇派法门。 到陈平这里,就有些尴尬。 他主修的是气血武道,花脸儿除了七星步学得比较熟之外,其他的内修法门也不会。 因此,他连一门主修积蓄内气的功法也是没有的。 如今,正是磕睡遇到枕头。 这门[大日炎阳功]是密宗三大根本传承之一,炎阳篇正是对应通脉期的上好功法。 陈平稍稍试了试,发现,积蓄内力的速度,足足是七星步的六倍往上。 这就很好用了。 他还发现,随着自己心念一动,积蓄而来的几缕炎阳内力,压缩汇入七星内力…… 像是雪化为水,全无隔阖。 再一转念,七星内力,又变为炎阳内力,发出浓郁的炽热之意。 颇有一种无形无相的味道。 ‘这样一来,我岂非是可以兼修天下功法,运用杀敌,妙处多多。’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当务之急,还是快快提升修为,直接杀出重围。 陈平眼中光芒微闪。 “提升,落日神箭到精通。” “提升,七星步到精通。” 前方许多风雨,此时需要的是逃跑的技能和杀伐技能。 提升根本法,倒是可以暂缓一缓。 只要是以战养战,飞速强大起来,未尝不能杀出一片生天。 …… 求月票,月票越多,加更越多。 第八十三章 实力大进,危机感应 劫运点疯狂燃烧,也没花费多少时间。 陈平立身原地不动。 身体从内到外,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他低头看了看春秋蚕属性栏。 又看了看自己的属性栏。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6(中人之姿)] [悟性:5(中人之姿)] [劫运:8(破境)] [福缘:8(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圆满)、弹腿(圆满)、七星步(精通)、牵丝戏(大成)混元功(铁身:熟练)、清风无影剑(精通)落日神箭(精通))] [炼体:二阶(炼脏)60%] [炼气:二阶(养气)31%] 首先是“七星步”的提升,很是立竿见影。 劫运燃烧之后,脑海之中七个星点闪闪发亮,往日里辛苦修行的七星步关于方位,关于运力法门,无端端的多出许多认知出来。 丹田之中,气流猛然变得雄厚了许多,如果以前只是36缕内气,很是有些不经用,现如今就等于翻了三倍,变成了108缕。 身体四肢百骸被一股无形无色的气流环绕着。 只感觉地心引力,似乎悄悄的减弱了许多。 他身形微动,在淡淡火光之下,在地道狭窄的空隙中,竟然一瞬间爆闪出足足二十一个虚虚淡淡的影子。 影子重重叠叠,或坐或卧,或伸手,或抬足…… 不一而足。 花脸儿在一旁都看花了眼。 看到那残留的影子,久久不散。 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她好奇的伸出手来触摸,才能分辨得清楚。 “七哥,你这是把天枢、天璇、天玑三个方位的步法练通了啊…… 据娘亲说,再下一步就是七个方位练通,步法大成。七七四十九个幻影,让人再也抓不住真身。” 花脸儿脸色震惊,心下极为艳羡。 她自己练了七八年,也只不过是堪堪达到熟练地步,离着精通境界还差了许多。 一身修为浅薄得很。 真正运用起来,也只是能够趁别人不注意,逃跑的时候快速一些。 若是真的被人针对,就派不上大用场。 因为,她并没有什么反攻的手段,单是靠逃,并不足以让人忌惮。 说得不好听,步法跑得快,人家一蓬针雨覆盖,就直接撂倒。 所以,非到必要时刻,花脸儿从来不会显摆自家的步法,就怕被人提前见着,找出了应对之法。 到了关键时刻,再来运用,就不灵了。 “步法大成,能爆出七七四十九个幻影吗?” 陈平心里也有些高兴。 他用过七星步之后,比谁都知道这门步法的变态之处。 当日在河畔一战,就算是草帽人以“清风无影剑”的绝妙剑术,融入风中。也没能在短时间之内,压制自己的身法步法…… 也是因此,他才能挡过对方第一波极其壮大的攻击,只是受了小伤。 而那庄红衣,如果不是对方轻功能高来高去,又是一心想逃,不正面交手的话。 只在平地纠缠交手,陈平敢肯定,自己肯定能早早的将她斩杀。 走出七个幻影的时候,已经能让人分不清真假,虚虚实实之间,出手极为难测。 如今步法达到了精通境界。 七星步一动,就是二十一个身影,层层叠叠的,试问对手如何打? 而最厉害的是,这门步法的优越点还不仅仅只是这个。 别人家的步法身法,很可能也会很厉害,但是,全力运转起来,是会消耗内力的。 用出七星步,内力却是绵密悠长,一边消耗,一边回复。 因为,七星步本来就是靠着步法吸纳天地元气,蓄内气于丹田气海。 输出的同时,还在输入。 续战能力简直强得令人发指。 有着这种优势,陈平自感实力大增…… 如果不是现在这场合有点不适合,他高低也得运起七星步,走上几个时辰,试试看现如今蓄积内气的速度有没有大的增长。 跑路的能力大大增强,陈平心里安稳了一些。 看看属性面板剩余的劫运点,就摇了摇头。 ‘这次提升七星步和落日神箭之后,只剩下8点劫运,想要再次提升七星步已经不够。’ ‘八卦游身掌和弹腿,随着本身的功法理解,体魄增强,已然升无可升。 至于混元功铁身境的修练,倒是可以……但是,据韩小茹所说,这是一门凝劲锻体,开窍明法的武学。 身体本质越强,混元功就越强。 实质上,在五脏还未彻底练通蜕变之前,修习混元功,并不增进体魄强度,只是加了些攻击力和防御力,反而没有把这门功法的独特能力彻底激发。’ ‘这样一来,就不急着提升混元功铁身修行法达到精通境界,先积攒一点劫运,用来提升牵丝戏。’憾凊箼 [牵丝戏]这门专司用来洗髓练体的功法,如今已然大成,练通了三脏,让身体本质得到巨大提升。 下一次破境,进入圆满境,还需要16点的劫运。 也还差了些…… 陈平倒也不着急,计议停当,此时才关注自己的箭法。 他伸手虚挽弓弦,还没搭箭其上,就感觉到身体内部,几个穴位突突跳动着出现丝丝热意。 心念微动,丹田中的七星内气转瞬间就化为炽热如同岩浆的大日炎阳内气…… 这股内气汇聚手上,融铸弓身,发出如星如雾般的蒙蒙红光,似乎要把整个地道都给点燃。 唬得花脸儿连忙往角落里躲闪。 “七哥,我快热死了。” 好吧,这里不能练。 好厉害的法门,专悟杀伐,不养身体,这门功法练多了会短寿。 陈平摇了摇头。 心想好在这是自身的内气,打上了自家的印记,并不怕真的烧到自己。 但是,如果长期保持这种状态,迟早会变得残酷嗜杀,脾气爆烈。 他想了想,内气又重新恢复成七星内气…… 只觉脑子变得冷静,心灵清明如水,似乎再多的苦难和再大的危险,都不足以让自己皱一下眉头。 ‘原来,内气的属性还能影响到修习者的性格。’ 陈平心里隐隐有了明悟。 天星宗遗迹里的传承,的确是极强,单是一门七星步,比起天下顶尖功法,都一点不弱,玄妙处甚至还胜过几分。 这样看来,日后有机会了,长空武馆高岳那里的七星剑法,也很有必要想办法学来看看。 转念一想。 自己杀了对方的徒弟姜腾,双方有着怨仇。 想要学到七星剑法,可能是真的难了。 听青字堂弟子说过,高岳曾经去过青字堂寻常三思的麻烦,却只是与庄红衣、董尽忠两人稍稍比划比划,根本就没动真格。 这样想来,情况就很不正常。 与他的身份和实力也不相符。 按理来说,高岳与韩无伤同为混元剑宗弟子,是同门师兄弟,两人还有着恩怨纠缠,又同在兴庆府开设武馆。 这么多年来,高岳并没有被韩无伤压制下去,反而把长空武馆开得兴盛无比……若说他很弱,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真的很弱的话,他哪来的胆子打混元金身法的主意? 又哪来的野心,想要仿效混元剑派五代祖师古玉真人,想要成就剑罡同流? 只能说,这位很会隐藏,与七色堂之间,或许还有着一些默契,并不会真的敌对。 脑中纷杂的思绪,一点点被陈平梳理清楚。 经过烟火胡同一战之后,他大致上明白了自身如今的实力层次。 论及战力,大约比起正常的开奇经四脉到五脉的高手要强上一点点。 但如果被多人围攻,就有些危险。 这还没有计算对方阵营中,可能出现开八脉的江湖一流高手巅峰,甚至通任督的半步先天层次绝顶高手…… 真遇到这种人物,唯一的好办法,就只能是拉开双腿,使劲跑就对了。 至于,会不会有先天层次宗师级别的高手来追杀自己两人。 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 那都是能排在地榜上的人物。 这种高手很多的话,北周胡人还不一股脑投放到天门关战场。 用得着被阻在原地,不能寸进这般憋屈? “所以,目前的最好做法,就是打一个时间差。” “当所有人都认为,我只能躲躲藏藏,准备分开力量四处搜寻的时候,就是突围的最佳时刻。 否则,等到拉网搜索,缩小了范围,高手集中起来,我就插上翅膀,也飞不走了。” 陈平沉吟好一会,目光掠过,就看到花脸儿此时又习惯性的露出紧张忐忑神情。 心中一动。 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又感觉到了什么不妥?” 他总觉得,小姑娘肯定有着什么奇奇怪怪的天赋,疑心病或许并不是真的疑心病,而是一种危险感知。 似乎有点类似于“不见不闻觉险而避”的灵觉。 虽然没有那么夸张,只是隐隐约约的能感知到,也弥足珍贵。 否则,没法解释她如何能够三番两次的逃脱别人的追捕……就凭借着半吊子的七星步,一直游走在兴庆府城,并不被敌人所捉拿。 “又来了。” 花脸儿小眉毛紧紧皱起,捂着胸膛重重喘了几口气,小声道:“这里已经不安全。” 她脸色希冀,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分外诚恳,显然不想让陈平认为自己在说着胡话,左右他的抉择。 “我相信你。” 陈平心中不但不恼,反而微微喜悦。 花脸儿的这种危机感应,完全不讲任何道理,如果能好好运用,这一次,突围的把握,显然要大上许多。 至少,多了一点应变的时间。 第八十四章 守株待兔,七星幻影 “你有没有感应到,危险来自于哪个方位?” 陈平把身上的宝蓝色沾血剑衫脱下,用短剑划开,拆成了绳子…… 又让花脸儿伏到自己背上,细细的缚好。 心里还在想着,若是韩小茹知道自己把她的衣服这般折腾,肯定不会高兴。 不过,这时事急从权,为了方便逃走。 把花脸儿背起来是最好的办法,并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出手。 想到接连两天,都是带着人逃亡,一直处于追杀之中,陈平也感觉到有些无语。 心想最近可能是走了背字。 “没有,只是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不想再呆在原地。 以前,我跟娘亲说起此事,她就说我病了,然后会请来大夫,开一些很苦很苦的药物让我吃。说是什么用来安神补脑……” 花脸儿嘴巴凑在陈平的耳边,细细的说着话,倒是不着急了。 被背在身上,很舒服,很安心。 她甚至,还微微闭上双眼,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陈平哑然失笑,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被她弄得好痒,“你娘亲很可能也不是真的不相信,也许是想用这种方法,让你明白。有些秘密,只能自己知晓,不能随便嚷嚷。否则,下次遇到的就不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真的认为她有病,可能不会是安神药物,而是治疗心悸、绞痛的药物。 只能说,那位秋叶真人,行事不拘一格,做事古里古怪的,连女儿都骗,倒是有意思。 “嗯。” 花脸儿细细的应了声。 也没反驳。 只是看着陈平轻手轻脚的把地道入口处厚木板卸了下来,再把碎砖烂瓦细细清空。 这时,就听到外面乒乒乓乓的轻微敲击传来。 “这里,竟然也有人守着,选在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刻,前来挖掘,是董尽忠吗?” 陈平眼中微微森冷。 这位董香主,本来与自己并没有什么恩怨。 甚至,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此人。 只不过,因为常三思之死,两人有了一些瓜葛。 身为香主,董尽忠可能是感觉到面子上挂不住,又或者是,对于陈平杀人嫁祸的举动,选择了不容忍。 非得杀之而后快。 这也是上位者正常的做法。 不过,他在自己破了赤字堂的图谋,登上潜龙榜,并且,斩杀庄红衣,力抗胡人贵族武士之后,仍然选择如此作为,就有些令人不太理解。 真相只有一个。 “他们联手了。” 陈平转头,就发现花脸儿也是目光闪闪的望着自己。 很显然,董尽忠身为香主,这些年能把青字香堂经营得蒸蒸日上,连老狐狸常三思都被他压了一头,不得升迁,单从这点来看,其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蠢货。 每一个选择的背后,自然有着最深层的道理。 董尽忠胆敢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可能存在的通道,这种行为,只能是因为有着依仗,并且,有着巨大的好处。 那么,在兴庆府,又有谁会给他好处,能给他好处呢? 答案不言自明。 “除了董尽忠,谭四海应该也在其中,这只是搜索咱们行踪的一路人马而已。” 陈平细细的倾听了一番,发现四面都有人声,那敲敲打打的声音从小到大,从疏到密,已经一点点的排查,找到自己这边方位来。 同时,还能感应到,两团庞大灼热的气血精气团,就在身前七八丈外,离得并不算远。 “既然上赶着前来送死,这两条性命,我就不客气了。” 陈平哈哈轻笑一声,转头道:“抱紧了。” 话音刚刚出口,他左腿猛然蹬踏,地道土石塌陷的同时,仰面腾空,双掌交错轰然击出。 因着心头杀意纵横,丹田气海之中内气,摇身一变,化为炽热玄光。 筋骨铮鸣,气血沸腾,凝血化劲。 随着掌式击出。 上空土石飞溅,气流轰轰声中,如火山爆发一般,冲天而起。 几个正拿着长刀、铁棍敲打着的青字堂弟子,一人感受到棍下空荡荡的,刚刚开口欢叫一声,就要邀功。 正在这时,砖石木块,挟着强横气浪,卷在他的身上,登时骨碎筋折,人影飘飞。 还在半空,就已口喷鲜血,身体软垂。 显然已经被当场震死。 陈平身形并未落地,随着一掌击出,他的身影穿过飞溅土石,袖里“青蛇”出现,嗖嗖嗖,舞成一团炫黑光影,刺向四面八方。 一时之间,剑影森森,影影绰绰,落将下来的木石土泥,被狂风席卷了,四方飞溅。 “在那。” “出手……” 两声暴喝响起。 一粗狂,一清朗。 却是董尽忠和谭四海。 两人面上各自浮现兴奋神色。 他们于元夜之时,带人袭击此处,却是扑了个空。 当时,就有些沮丧。 尤其是谭四海,更是感觉亏到姥姥家了。 他只是碍于情面,给庄红衣一个面子,帮着做事。 想着,针对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厉害不到哪去,自己与七色堂暗中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又背靠着长河帮…… 强强联手之下,这种江湖小人物,杀了也就杀了,并没有什么后患。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不但没有杀了这个“小人物”,更是不知道对方以什么方式早早的逃走了。 尤其是,当他第二日清晨醒来,得知潜龙榜换榜的消息之后,心情就变得愈发不太美妙起来。 潜龙榜三百零五,十六岁,破庄红衣赤字堂,败清风无影剑。 哪一项都让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后悔的倒不是不应该与董尽忠一同出手。 而是后悔着,没有第一时间,满城大索追击,提前把对方几人扼杀掉。憾凊箼 潜龙榜啊,倒不是实力到底有多高强,尤其是排在三百名开外。 问题是,这个榜单看的是潜力。 在这个榜单上面,越是年轻,越是恐怖。 证明登榜之人,能够在极短时间之内,提升到足以让人仰望的高度。 他既然跟对方结仇了,那么,如果不找到机会,把后患除掉,以后必将寝食难安。 谭四海是这样想,董尽忠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当他们听说,临近午时,在烟火胡同中发生的一场血战之后,更加有些坐不住了。 当有人找上门来,许诺金银珠宝、日后前程的时候,两人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下来。 钱财什么的,两人其实并不算太过在乎。 他们只是不想日后活在阴影之中。 因此,细细想过之后,就觉得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疑地点。 立即调齐人手,准备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一夜,五人逃离的通道。 为此,他们甚至不惜派出大量人手,清理房屋倒塌的垃圾,一点点的试探查找。 为什么确定有通道? 很简单。 当日两人带着手下前来突袭,曾经封锁了四周要道,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等,从各处路口通过。 总不能直接飞天逃离吧。 就算是飞在天上,那夜灯火明亮,照彻夜空,也是能见着的。 这时听得手下有人欢呼,又看到地面土石冲天而起,有人影出现。 董尽忠两人心中一惊的同时,就是狂喜。 这是大功一件。 如今北周势大,大离王朝已经风雨飘摇,眼见着天下即将易主。 若是抢在别人前面,立下一功,做个投名状,日后无论时局如何变化,他们都必将快人一步,立下根基。 而且,这种做法惠而不费,对方只有一人有着战力,自己带了这么多人手,又早早的准备了弓弩暗器,刀枪剑戟,哪里有失败的可能? 随着两人一声令下。 四周箭如急雨。 呼啸着向着半空中人影攒射。 更有许多人,狂吼着,在第一时间,扔出手中的暗器和毒水、石灰等物。 把那方圆数丈之地,笼罩其中,变成一片无生之地。 这就是大势力的好处了。 一声令下,就有数十数百人。 每个人扔一块石头,都能堆出一座假山。 更何况,这次,董尽忠和谭四海,因为心中急切,把藏得很深的一些违禁强弩都拿出来了。 更是发挥每个人的长处,所有下三滥手段都不禁用。 心想,就算是一个开了奇经八脉的江湖顶尖一流高手,突然遇到这等阵仗的话,一个不防,也得饮恨当场。 潜龙榜三百零五,毕竟是太靠后。 只能算后起之秀。 实力并没有强到无视普通帮众围攻的地步。 如果是潜龙榜前十,他们两人也不会打这个主意,那自然是有多远走多远。 现在嘛,只要看着对方中招,若是还留一口气,就生擒拿去请赏。 若是运气不太好,对方直接死在当场,那也没问题,直接砍了脑袋邀功即可。 董尽忠咧着大嘴,眼里已经有了笑意。 通道出口处数丈方圆,此时已经看不到人影,全是灰蒙蒙一片,甚至,隐隐还能听到利器入体的轻微响声。 正当他认为大局已定的时候。 突然,眼睛好像有些看不太清。 ‘是中午的阳光太过耀眼了吗?’ 董尽忠突然之间,好想看一看太阳,不知为何,他感觉到身体竟然有点发冷。 只见那大声呼喊着射箭扔暗器的香堂弟子和长河帮众。 最靠近内围那一圈,所有人的身边,全都多出一个人影。 每个人影或前冲,或斜刺,或剑斩,或拳崩。 一连串的惨号声,几乎同时响起。 以至于,董尽忠,竟然分不清那人影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又或许,是因为快到极处,处处皆真。 第八十五章 融金烈火,燕回蝶舞 董尽忠一眼看到,数十幻影闪烁中,弟子们被疯狂杀戮…… 第一时间,他不是痛惜香堂弟子的惨死。 而是气贯周身,十一条正经猛然涨缩,内气浩浩荡荡,经“尺骨、鹰嘴”,通“阳谷、少泽”,化为一团融金烈焰,呼的一声,环身急旋打出。 多年江湖厮杀,董尽忠虽然算不得江湖一流,在二流水平里面,算得是其中佼佼者。 一套奇门融金烈火掌,上限不算太高,却被他打得精妙无比。 但凡有一丝危险感觉。 他就立刻做出应变来。 甚至连敌人在哪都不能确定,就已经自顾自的,沉心静虑,防护周身。 “反应的确是很快,思维缜密至极,难怪连常三思也被你长年压制,不愧是你,融金铁掌董尽忠,就是不知,今日要为谁尽忠?” 董尽忠轰轰隆隆掌风直透三尺,打得身周一片红艳艳,空气都烧得焦灼。 耳中突然就听到嘲讽声。 透过扭曲的空气波纹看去,原本就空空如也的身前三丈处,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眯缝着眼的清俊少年。 少年身着短衫,肩上腰上缚着宝蓝布片,身后背着一个明眸玉齿,眉心月痕的绝美小姑娘,正瞪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来。眼里有点好奇,有点……怜悯。 好像,自己就是在耍猴戏。 ‘不对,怎么可能是怜悯?还没打过,我没输。’ 不知为何,董尽中心里升起一丝狂怒,分外不想让那个趴在对面少年身上的姑娘小视自己。 他双掌一错,嘴里高呼,“谭兄,点子硬,联手。” 呼声出口,董尽忠腾身一跃,如虎扑似狼跃,颔下虬须根根竖起,双掌打出一片火红光幕……巨大的羞辱和恐惧袭上心灵,这一刻,他出手已尽全力。 “嘿……” 他看到,对面那少年眼中全是淡漠,根本就没有用出那奇诡难辨的身法,竟然立身原地,只是微微作势,同样一掌推了过来。 这一掌推出,对方裸……露出的肌肤出现无数细密的黑色纹络,掌心同样有着红亮刺眼的辉光。 董尽忠双掌还没拍落,只感觉嘴唇焦灼,五内如焚…… 身上的火焰内力,几乎在瞬息之间,仿佛遇到了最最喜欢的挚爱亲朋一般,带着一股朝圣般的气韵,猛然狂烈了数倍甚至十倍。 轰…… 那金红色一掌印到面前。 董尽忠就感觉自己的双掌恍如虚幻,完全起不到半点阻挡作用。 稍一触及就已被震碎成烂泥。 一股比起自己所修内气还要燥热宏大无数倍的热意,反卷过来。 呼…… 风吹过。 董尽忠绝望无力的低头看着自己燃成一捧火炬的躯体,感受到五脏六腑同时化为焦灰,意识沉入黑暗。 最后,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身旁负责策应的谭四海,那“分水破浪十八式”矛法,好像并没有用出来。 那个人,根本就不在身边。 事实上,“义薄云天”谭四海也的确不在他的身边。 早在陈平以七星步精通境的身法,飘忽闪烁杀死杀散上百帮众的时候,谭四海已然后悔了。 这一次,倒不是后悔没有追击。 而是后悔为何自己要掺杂进入这等事件中。 长河帮势力庞大,元丰码头又十分丰足,他在这里当个分舵舵主,过的是土皇帝一般的日子。 是有多么想不开,要与七色堂联手去对付一个江湖后起之秀。 无怨无仇的,这是吃了没事干,惹祸上身。 他一见对方那根本看不清虚实的步法,就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等人所能应付的高手。 当场就脚底下抹油,转身就跑…… 跑的时候,甚至没有通知底下帮众一声,也没有通知身边互为犄角的董尽忠一声。 当董尽忠被一掌震成一团焦灰火炬的时候,谭四海已经拎着分水细矛跃出十丈,几个腾身,内气流转,就要扑出连绵屋宇,扑到街道对面…… 他根本就没想过去试一试,自己能不能挡得住对手的杀招。 大丈夫不立危墙之下,就是这个道理。 “没用的。” 一声冷冷清清的声音,隔着老远传入耳中。 谭四海条件反射一般,挥矛舞动,身前气劲汹涌,像是掀起重重大浪。 嗡…… 弓弦响声此时才听得清楚。 谭四海手中长柔已然如同烧红的铁棍一般,从中断裂开来。 他双手焦黑,心脏狂跳,头脑发晕。 被一箭射得倒跃抛飞,眼睛都冒出金星来。 一时间,只觉烦恶欲呕。 ‘好重的箭,好毒的火……’ 谭四海只是接了一箭,身体就不太受控制。 他也搞不清对方为何有着如此厉害的弓箭绝艺,为何小道消息也没有传闻。 他只知道,再受对方一箭,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也见不到豪华舵主宅院里的五房小妾。 “停……田兄弟,我是被董尽忠逼迫的,有一个大隐秘,须告于你知晓……” 谭四海扯着嗓子惊吼。 他涕泪横流,与两人初次相见时相同。 那一次,流泪以示亲切。 这一次,却是真的害怕。 谭四海的话,还没说完…… 一溜红光有如斜阳西坠,拖出长长光尾,轰中他的脑袋。 那张泪水、鼻涕沾满的亲和力十足大脸,下一刻,就已爆开……血水四溅,转而化为纷纷扬扬的焦灰落下。 “小凳子,你看清了吧,谭四海并不义薄云天,他很怕死,还是个小人。” 陈平再次张弓,第二箭比第一箭更狠,直接射爆谭四海的脑袋,再不关注对方的尸身跌落何处。 只是喃喃说了一句。 心想,小凳子若是早早的能看清局势,看透人心,说不定,他能撑得久一点……学他家兄长那样,多忍耐一会,忍到自己前来救援。 可惜。 劫运+10,福缘+8的信息掠过脑海,陈平面色平静,并无一丝波动。 ----------------- 高空之中,鹰唳传来。 陈平抬起头。 就看到云朵飘飞处,一道银色影子如同闪电般,倏忽掠过,消失不见。 快得让自己出弓搭箭的时间都没有。 “好家伙。” “连这东西也出现了吗?” 陈平心中一凛。 他练了牵丝戏之后,五脏变得强大,五感也极致增强,眼神自然是极好。 就算是黑暗之中,也基本上可以视物。 更何况如今是艳阳高照的白天。 匆匆一眼,就看清了那掠过高空的银色影子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头白羽,黑点,尖嘴、玉爪的大鹰…… 通常,这种大鹰被草原中人称之为“万鹰之神”,攻击力强,飞得极快,很难猎杀。草原贵族会想方设法弄一只所谓的“玉雕”,以示尊贵。 这东西,不但是狞猎的好帮手,还可以运用在战场之上,追敌,传信都是一把好手。 陈平本来是不认得的,上辈子他看过一些记录片,把海东青的品类和形貌拍得清清楚楚。 此时一见此鹰,立刻就明白,自己想要躲躲藏藏,那是再也休想了。 从这一刻开始,自己无疑就变成了山林中奔跑的“兔子”。 不但天上有鹰,地上还有狗…… 麻烦是真的大了。 “那鹰很厉害吗?” 花脸儿心思敏锐,能感受到陈平内心情绪的波动。 她跟着抬头瞄了一眼天空,有些不解的问道。 心想,那不就是只鸟吗? 七哥如今已经变得如此强大。 以往看着十分危险的董尽忠和谭四海,能逼得自己几人连夜逃亡的两大高手,在七哥的手上,都没有走过两招。 面对一只鸟,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它也不会跟我打。” 陈平不知道怎么跟中原地区的千金小姐,解释草原神鹰的灵动和难缠,只是笑道:“你只要清楚一点,不摆脱这东西的盯视,咱们就算是逃出百里千里,也是没用。 随后还会有着数不清的敌人,被胡人驱使着一波又一波的上前缠斗……打不死,也能恶心死咱们。” “你是说,这鸟是胡人的耳目?” 花脸儿是真的明白了。 如果那只鹰眼神够好,脑子够聪明的话,只要一直在天上吊着,自己两人无论逃到哪,都没有丝毫用处。 行踪暴露之后,己方在明,敌方在暗…… 对方还能轻闲自在的调兵遣将。 所以,无论怎么看都是必输之战。 “要想逃出生天,必须得先行设计把这鸟儿干掉。” “正是这个道理。” 陈平点了点头。 此时当然不是研究怎么杀鸟的时候。 如果不出意料。 对面的高手很快就会蜂涌而来。 再躲在城中,无疑是等死。 只能出城,一路向北。 坏处是,敌人会把分散的兵力收拢,集兵一处,传出信息,前堵后追…… 好处当然也不是没有。 至少,小桌子在城中躲着,会安全许多。 第八十六章 吊靴之鬼,临山飞云 “好大的力气。” 手中折扇被陈平一记长矛击碎的江玉蝶,似乎并没有恼怒。 反而语气中带着轻浮嘲弄,身形一幻,从城头之上一扑落下,身在半空如翩翩彩般绕来绕去的,嘴里还怪笑出声,“可惜,光有力气,却也打不中人的。” 陈平瞳孔微缩,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的身法与自己的“七星步”,在某些方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一者是身法,一者是步法,适用的环境有些不一样。 七星步适合长途赶路,交战时趋避进退,方位莫测,出手占尽便宜…… 而对方的这身法,却是如同鬼影子一般飘来飘去,在躲闪之道上,那是奇诡难言,深得轻灵巧妙之要。 江玉蝶身在半空,随着衣袂破风,随风转折,莫不如意。 就如世间乃花海,他就是一只蝴蝶。 不知其来处,不知所往。 难怪,这位被许多人恨之入骨的采花贼,在做下诸般恶事之后,还能逍遥自在的活得舒服。 离谱的是,还有闲心加入北胡使团,前来捉拿自己两人。 果然有着惊人艺业。 黑马扬鬃,疾驰不停。 陈平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纠缠…… 心知此人身法出众,做了这么多采花的勾当,还能不被人逮住,想必也是一个谨慎的。 此时被他气着,与他拼杀……耽搁了时间,很可能,后面敌人大部就追上来了。 江玉蝶见到陈平策马狂奔,前往元丰码头赶去,远处就是烟波浩渺,回首张望,心里也有些急切。 面上笑容却是更显淫……邪,啧了啧嘴:“田七,你只要放下明月小郡主,本公子就不再追击…… 长这么大,尝尽了环肥艳瘦的,一直没尝过天家血脉女子,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呱噪……” 陈平感觉到背上的花脸儿身体轻轻一颤,心知小丫头已是气得狠了,只不过,没有出声而已。 当下,长身起胯,双脚夹紧马腹,回首挽弓搭箭,箭上红光滟滟。 “哟嗬,好大的气性,我走了。” 嗡…… 陈平眼中火光微闪,一箭破风,呼啸着追击而去。 可是,江玉蝶却是见机在先,本是如同花间蝴蝶一般,旋绕着追击的身形,猛然一震,就如被一根无形细索拉住一般,向着斜后方,嗖的一声,就飘了过去。 这式身法,疾速灵动,划出完美弧线。 须臾就掠出十余丈远。 同时,抽剑出鞘,斜身疾斩。 陈平的落日神箭,箭芒刚到,只是能追着他的影子,被江玉蝶的一剑斩中尾羽,箭锋翘起,从肩头一掠而过,冲向高空。 “呵呵,我又来了。” 江玉蝶躲过一箭之后,身形转动着,又如彩蝶般飘了回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敢靠得太近。 只是远远吊着。 时不时的目光贪婪的看向花脸儿,眼珠转动着,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百花谷的[燕回蝶舞]身法,灵动快捷,专心闪躲的话,就算是强他几个层次的对手,也很难抓得住他……七哥,不用与他纠缠,先行离开吧。” 花脸儿强忍着心里憋屈难受,闷声说道。 她已经有些后悔了。 先前知道身份已然暴露,伪装已经没用,自然就擦干净一张脸,心想,这次若是逃不出去的话,就算是命丧黄泉,也不能拖累了七哥。 最后关头,把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也好让七哥多个念想。 千万不要忘了自己才好。 此时,被江玉蝶淫……邪狠毒目光盯着,直感觉身上如同爬满了小虫,分外不自在。 早知道,还不如继续画花脸。 “不愧是在潜龙榜上排名第二百五十六位,虽然人品十分不堪,但是,实力也的确是不容小视。” 陈平再看了一眼,见对方只是远远的吊着,不敢靠近,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对付。 总不能停下来,追着他打。 那就是真的中计了。 当下,不再理会背后的污言秽语,只是专心策马。 他在神日神箭手慕容归的记忆之中,早就习得了马术,此时用将出来,虽然算不得熟练到骨子里,也是轻松如意。 前方元丰码头到了。 人声熙攘之中,河边还停靠着数艘小船。 一见到陈平策马疾驰而来。 就有人大呼小叫,这些人,似乎已然得了长河帮元丰分舵舵主的死讯,也不知他们是怎么传的消息。 纷乱之中,并没人前来拦阻,倒是那停泊在岸边的小船,有三艘飞速离岸。 看那些梢工慌慌张张的模样,显然是心下害怕。 倒是还剩下一艘破旧乌蓬小船,一个老汉正在解着缆绳。 也不知是年老眼花,还是腿脚不便,他的动作分外慢上一些,哆哆嗦嗦的没解下来。 在他的船上,除了老汉之外,还有一个半老徐娘,神情惊恐。 一大一小两个书生,脸色茫然。 “上船,走水路去飞云渡,要省去一段路程。” 陈平回望一眼,背着花脸儿跳马落地,向前疾窜,身形带起残影,落到船上。 远处大路之上,烟尘滚滚。 除了江玉蝶单凭着身法,疾追奔马之外…… 其余几人,跑在最前的骑士,各自骑的都是高头大马。 速度,竟然比自己所选黑马,还要快上三分不止。 ‘是了,身为胡人贵族,他们就算是来到中原,又怎么可能不随身带上几匹好马?真的走陆路的话,很快就会被追上。’ 就算学了七星步,步法续航能力奇强,速度也是极快。 陈平还是没有兴趣,单凭自己的双腿与那千里宝马来比拼长力。 那得多傻。 “真的不去天门关,娘亲那里?” 花脸儿面上罕有的有些忧伤。 在这危急关头,她其实更想娘亲,想见一面。 “不能去的。” 陈平有些无奈。 他附身那落日神弓手慕容归之后,对那些胡人的打算,已经想得明白。 也知道了,如今正在天门关力抗胡人奔狼骑的秋叶真人,到底有着何等重要的作用。 花脸儿若是真的去了天门关,谁也不敢保证,秋叶真人会不会放下“正事”,与后方追兵大干一场。 或许,一怒之下,还可能会直接杀到兴庆府,出得心头一口恶气。 女人嘛,家国大事,一般看得比较轻。 不排除有一些大义为先的女子。 但是,大多数女人,看重的必然是自己的小家庭。 自己女儿都被人欺负到这等地步了,管他娘的胡骑,管他娘的大离大周,出气最重要。 弄不好,就闹出大事。 所以,如果有得选择,陈平是分外不愿意,带着花脸儿往天门关方向逃走。 并不是安全与否的问题。 他从后世而来。 深知胡人入关,中原百姓到底是如何的凄惨。 沦为猪狗都算是说得轻了。 能不能活得下去,才是真正的问题。 这种情况,历史早有明证。 草原之上的民族,在风雪严寒之中生活,在血腥杀戮之中成长,又没有如中原这般,受到温和的儒家文化熏陶,遵循的处世准则就是弱肉强食。 一旦让他们真的占据这大好神州,后果不堪设想。 他虽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是,看着这同样的黑眼珠,黄皮肤,未免有些感同身受。 天然就对胡人不待见。 能拒胡人于关外,保住南方锦绣繁华,他其实是很喜闻乐见的。 天然有了偏向,自然就有了目标。 陈平想的是,把花脸儿送到靖海王姬长烈手里。 听花脸儿说,她家父王出海与东夷剑豪分海一刀死战,虽然阵斩此獠于大海之上,自身却不见得就能完好无损。 迁延日久未曾归返兴庆府,就是明证。 据传闻,如今姬长烈逗留临山府飞云渡口,麾下靖海卫随行护持…… 那么,只要自己进入隔壁临山府的范围,就可确保安全。 毕竟是堂堂王爷之尊,就算是被朝廷申饬,不可掌控兵权。 姬长烈终归还是掌兵十余年,手下亲信太多……以各种奇奇怪怪的名义,追随他的将领实在是不要太多。 目标,飞云渡。 “父王,父王那里什么都好,对我也算宠爱,他就是太忙了一些……” 说到这里,花脸儿又忍不住偷偷看了陈平一眼。 有一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跟出身江湖门派的娘亲不一样,父王极其注重血脉和等阶。 把天家血脉的面子,看得比天还要大。 一旦知道自己与七哥拉拉扯扯的纠缠一起,恐怕不会给出什么好脸色。 又会无端端的生出些事情。 父王若是发脾气,花脸儿自是不怕,但她担心那位表面上笑眯眯的靖海王,暗地里弄一些小手段。 到时,弄得自己不能与七哥相见,就不太好了。 ‘这都还没脱离危险,就想得如此长远,好像也没太多必要。‘ 花脸儿想到这里,听到大道上如雷蹄声已然追近,心中霍然一醒,暗暗啐了一口,斩钉截铁道:“就去飞云渡,不信这些人还敢追过去。” 那就如此。 陈平早就抽出短剑,一剑斩断缆绳。 单足微挑,挑过长篙,在岸边轻轻一点。 小船如箭般射向江心。 第八十七章 长河起浪,水路围杀 “船家,顺河直下,不要靠岸,银子不会少了你的。” 说着话,陈平手中短剑拔弄几下,拔开几支从岸上射来的劲箭。 “可是……” 老梢工接到银子,还没回话,旁边瑟瑟缩缩站着的书生,迟疑开口。 “能不能,让我兄弟两人,先行下船?” “你确定要停下?” 陈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此时岸边已经十余张强弓硬弩瞄准着。那些人好像也不似什么不会滥杀无辜的善良人士。 一旦停船靠岸,书生两兄弟,也只有一个死字。 虽然耽搁了他的行程,拖入漩涡之中,的确有些不地道。但此时事急,也只能权宜行事了。 最多事后赔点银子,在中途放到岸上去。 书生的意见并没有得到满足,倒也不敢与陈平多说什么。 主要是,连场杀伐之后,陈平虽然身着短衣,背上还背着一个女孩,显得有些落魄。 但是,眉宇间透出来的森寒杀意,却是让人一见心惊,不敢对他的话有太多异议。 船行很快,转眼就到了河心。 顺流直下。 梢工收到银子,虽然心中害怕,但毕竟是做这门生意太久,也见惯了江湖拼杀。 知道此时无论如何不能违背船上客人的意愿。 否则,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会先行杀人。 陈平转头望去,就见到岸边沿河一带,树木葱笼之处,一道身着月白色衣衫的人影,如燕飞,如蝶舞的,时隐时现的跟随。 他的眉头忍不住就是皱紧。 天上有神鹰盘旋,地面还有这该死的采花贼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跟着恶心人。 若非此时的情况,确实不容耽搁。 他非得上岸去,与这家伙拼个你死我活的。 癞蛤蟆爬脚上,不咬人也膈应人。 更远处,又有大船缓缓靠岸,胡人高手也开始缓缓离岸追赶。 看那样子,竟然是穷追不舍,直接追到天边的劲头。 这就不好弄了。 ‘如今虽然劫运点已然足够升级功法境界,但是,提升之后身体精元气血不足的隐患,却是不得不考虑。’ ‘假如是安稳时候还好,提升了境界之后,大可以慢慢寻找药物……可如今,说不准什么时候发生激战,竟是逼得我不敢立即提升。’ 陈平微微皱眉,思索了一刻,再看那岸上的月白身影,心想这破局的良方,是不是要考虑一下这个家伙。 身为有着名气的采花贼,轻功好得让人羡慕,又是潜龙榜上人,据说,还有着百花谷的一些背景。 这家伙平日里都是打扮得如此骚包模样,身上衣衫,手中长剑,全是名贵货色。 应该不是什么囊中羞涩的江湖落魄客,身家丰厚得很。 说不定,怀里就有着诸般,比如助兴,补血、补元之类的药物。 此事不急。 急的倒是另外一件事情。 船行河心,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到了饭点。 老梢工稳住船只,配合着矮壮的厨娘,弄出几碗鱼羹出来,面色讨好的端了上来,“客官请用,这几尾红鲤先前从河里捕捞上来,端的是新鲜味美。 我这浑家曾经跟醉月居大厨学过几日手艺,做鱼很有一手,错过就有些太可惜了。” 第八十八章 密林追踪,斗智斗勇 “果然,长河帮已经彻底与胡人搅到一块去了。” 陈平暗暗摇头。 兴庆府简直是千疮百孔。 被敌人渗透得极为严重。 从上到下,烂成了一锅粥。 也不知,靖海王若是回来,看到这个烂摊子会不会头痛万分。 不过,想必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个问题。 对方既然在后方搅风搅雨,肯定也有应对靖海王回来的方案。 那位王爷,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的事情。 虽然局势有些险恶,对陈平来说,胡人高手还没有追上来,就是最好的消息。 原因,可能是很可笑的细节。 北人不擅乘船,那些高手,或许并不习惯下水…… 哪怕是呆在船上,也感觉全身不自在,会晕船。 所以,大票高手,多数是骑马行走大道追击。 哪怕是绕一些路,也不坐船。 所以,真正坐在对面船上,相貌殊异的胡人,陈平只看到一两个。 可能是作为监军,也可能是作为眼线存在着。 但现在,这就是生机所在。 “这船保不住了,此人是杀是留?” 陈平看着大船缓缓靠拢,已经有人开始喊话,也有人开始射箭,却仍然不紧不慢的看向蹲在船上瑟瑟发抖的小书生。 这人年纪约莫十四五岁,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显得有些寒酸。 见到陈平连杀数人,早就吓得脚都软了,面色惊恐,站都站不起来。 “七哥自行决断就是。” 花脸儿好像是彻底放开了。 白了陈平一眼。 没好气的说道。 是了。 于是,陈平明白了她的意思。 站在这小书生的身边不远处,花脸儿并没有感受到丝毫危机。 这人显然是被协迫不敢出声提醒的正常乘客。 并不是长河帮的帮众。 按说,杀红了眼的时候,顺手斩了也没什么,对方也不算特别无辜。 但花脸儿却知道,这位七哥虽然杀伐凌厉,出手全不容情,手下却从不沾无辜之血…… 往日里就算是身处逆境,自己饿得都要不行了,还会捡来可怜的小乞儿,尽力救活。 所以,杀不杀的,就是个笑话,是试探自己来着。 我也不是什么不知民间疾苦,视百姓如草芥的贵族狠毒大小姐哩。 花脸儿这样想着。 再看河面天空之上,突然密集起来的火箭箭雨,面色多少有些苍白。 “小月,乌合之众,就算是人数再多,也是成不了大事的。 也让你看看,七星步,配合落日神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威力?” 看着花脸儿惨淡的面容,陈平倒是难得的升起了几分豪情。 若是连眼前的臭鱼烂虾也对付不了。 这一路风高浪急,又哪来的信心,可以去到飞云渡? 山长水远,处处追兵。 不杀得敌人胆寒,群丑束手,就算他实力再强,又闯得几关? 说着话,陈平并不理会水下的波纹靠近小船,也不去理会,是不是真的有人会开始凿穿船底。 反而捧起大弓,如抱满月。 弓已在手,箭已上弦。 陈平丹田气海随心而变,早变成大日炎阳功的内气,身体就如火烧一般,清逸俊郎的面上,浮显一层红芒。 他右手如同幻影。 伸手在侧捉拿,抓取射来的箭矢。 左手弓弦嗡嗡连声,化为一片闷雷之音。 红芒闪处,星星点点的余辉,化为道道长虹,从水面一掠而过。 竟是一人一弓,射出了漫天火雨的气势来。 噗…… 噗噗! 箭矢入肉声响成一片。 这一次,陈平只拉半弓,追求速度。 好像是回到了草原上,化身为落日神弓手慕容归。 比起同样处于落日射法精通境界的神弓手慕容归,他的力量更强,呼吸更稳,眼神更好…… 配合着手中雕花宝弓,射起箭来,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以箭矢射到他的身前,全都被拦截抓住,紧接着就化为火雨返回。 “啊……” 惨叫声中,大船之上一片慌乱,有人高声大唱,有人乱跑乱躲。 一时之间,竟然没人胆敢再射出一箭,想是已经被陈平接箭射箭的骚操作,吓得头皮发麻。 几个呼吸时间。 三艘大船之上,竟然中箭死掉四五十人。 这么再射下去,估计几艘大船,也不用跟敌人拼杀了。 能余下几人逃出生天,就算是不错。 “凿船,先凿船,我就不信他到了水中,还能如此厉害。” 中间一艘大船之上,身着锦衣的彪形壮汉,怒睁双眼吼道。 “我漓江五鬼的名头,绝不能败在今日。” 这人气急败坏的吼叫声,远远传来。 底下的小船也开始摇晃,船舱底部,已经出现水渍,咣咣当当的声响当中,有人捅穿了船底。 “漓江五鬼又是什么来历?” 陈平重新背起长弓。 他身上还有着两筒箭矢,这是慕容归留下来的。 却不准备再用在当前。 对方已经寒了胆子,只是想凭借着水性来对付自己,却没想到,有些时候,真正手段够多的话,也能把水战当成陆战来打的。 这些人太过没见识,有些想当然。 花脸儿无奈回道:“应该是义薄云天谭四海所结交的狐朋狗友吧,杀了谭四海,咱们无疑是捅了马蜂窝,接下来怎么做?” 陈平刚刚的惊艳射术,让花脸儿眼中重新闪现光彩。 她觉得,自己虽然每次都觉得七哥很强大了。 但每次,他都会展现出让人想象不到的本事来,常人眼中的绝路,在他眼中,似乎就如康庄大道,轻而易举的就找出生路来。 “怎么做?遇到马蜂了,除了跑之外,还有一个办法。” 陈平洒然一笑。 “那就是,杀光它们。” 他长吸一口气,伸足跺在船板之上。 运劲巧妙,横力激发。 船板破开,五块木板跳起…… 陈平一手抓着花脸儿的胳膊,一手抓住小书生的肩膀。 脚下腿势连绵。 踢在身前身侧的木板之上。 三十六路弹腿此时已然圆满。 虽然是上辈子学的一种外门腿法,但是,技艺或许有着高低,用法各有巧妙。 此时,陈平弹腿一踢,就如数道长鞭齐齐挥舞,柔力发动之下,五块木板如同箭矢,射向前方水面。 入水一沉一浮,露出水面。 隔着三五丈远,出现一块木板,瞬息之间,在水面之上布下了一道浮桥。 木板浮力还未彻底消尽。 陈平脚下加力,重重踏落,身形已是一跃,化为一溜淡淡光影。 落在第一块浮木之上。 身形闪动着,直冲大船而去。 身后小船轰的一声,就翻覆过来。 把几个“水鬼”罩在其中。 “七星步还能这么用?” 今日的花脸儿,只觉大开眼界。 她本来以为,七星步只是步法,在水面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却没料到,陈平竟然可以精准的算计出木板浮力,并且,还在水面铺出一条通道出来。 将近二十丈的距离,被他以这种奇异的方式,直接拉近。 身形闪烁着,就登上大船,对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接下来,自然再无悬念。 陈平一篙刺死那彪悍壮汉之后,对所谓的漓江五鬼也不怎么感兴趣。 杀得中间一艘大船之上,长河帮众死的死,跳水的跳水,再没有胆敢反抗的帮众。 这时候,其余两条大船,就如见鬼一般的躲闪开来。 再不敢靠得很近。 甚至,也没人再敢攻击。 “你看,世人总是欺软怕硬,当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必定会死,哪怕再大的利益,也驱动不了。” 陈平像是解释,又像是自嘲。 看着船上四处躺倒的尸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叹了一口气,一颗心重新变得刚硬。 他抬起头来,眼神微眯的望了望天空。 就见到那道银色光影从东到西,再次划过。 窜入低垂的云层之中,再也不见。 “这东西,迟早是个祸害。不除不行啊……” 被那头大鹰一直盯着。 他就算往前逃得再远,走得再快,也绝无半点隐秘。 更别提甩掉对方大队人马了。 根本就不可能。 “上岸吧,云河两岸山高林密,或许能凭借着树叶阻挡,挡住这东西的眼睛,暂时能喘上一口气。” 还只是刚刚逃出地道不久,就已经接连三次接敌。 虽然算不得太过危险。 但是,这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密集攻势,的确是太过麻烦。 此去临山府飞云渡,距离还远得很。 这么一路打过去,根本就不是办法。 或许,对方打的主意就是疲兵之计。 真正的胡人高手根本就懒得出动。 只要给出价码,放出消息,多的是走狗叛徒,用尽心力前来追捕拼杀,捉拿自己两人。 其实,陈平可以理解那些叛徒的想法…… 因为,在原本世界的历史上,每当改朝换代,胡人入侵的当口。 总有着千千万万的猪狗不如的东西,变得比胡人还要凶狠,如同恶狼凶虎一般的,撕咬着自己的同族兄弟姐妹。 天下兴亡,世间万事万物,看多了就不再新鲜。 陈平并不对有些人的操守抱有期待。 也不期望这时有哪位江湖好汉,听到消息之后,前来相助自己一臂之力。 他甚至会猜到,很可能那位胡人主事者,会联同官府高层,把自己宣布为江洋大盗。 带着花脸儿逃离兴庆府的举动。 也说不定会被定性成为,胆大包天掳掠王府明月郡主。 这种传闻,一旦传出,立即就会搅浑一潭水。 就算是有着热血义士,想要出头,也得多考虑三分。 说不定,还会出来几个糊涂虫,前来捉拿斩杀自己,想要救出明月郡主。 那就很搞笑了。 …………憾凊箼 接下来,在长河帮被杀寒了胆子之后。 陈平并没有花费太大力气,就让船只靠岸。 把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的小书生扔在岸上,再次背起花脸儿,最后看了一眼,那林深草密之处,若隐若现月白身影一眼,一头扎进莽莽丛林之中。 林木遮挡住阳光。 路径有些看不太清…… 陈平也不需要看得太清,他五感既强,行走之时,用短剑挥砍拦路枝丫,劈开荆棘,倒也走得顺当。 天空上的眼睛,在浓密的枝叶遮挡之下,暂时没了太大威胁。 虽然行程慢了一点。 总的来说,还是要安全许多。 只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个采花贼又开始缀上来了。 陈平在这等环境之下如鱼得水。 没成想,采花贼比他还要适应。 也许是跑路跑得多了,常年处于被人追杀之中,江玉蝶分外享受这种追击。 再加上他的身法灵敏,高来低去,时而如同蝴蝶飞舞,时而如同雨燕高翔…… 阴森丛林竟然被他走出了几分踏青的感觉。 他时而出现在陈平的前方。 时而出现在后面。 左左右右,来来去去的。 若不是忌惮陈平的箭术和身手,他早就前来试探一二了。 当然,就算只是这般吊在身后,不发动攻击。 也足以让陈平伤透脑筋。 因为,这家伙会留记号,会传出信息。 以至于,陈平想要借助密林躲避天空神鹰目光的计划,至此全部泡汤。 眼看着天色就快黑了。 陈平停步不走,找了一处稍显平坦完阔的所在,停了下来。 侧头望向花脸儿,发现小姑娘,也轻轻点了点头,显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相处这么些日子以来。 两人渐渐的就有了许多默契。 甚至,不用说话,也明白对方在想着什么。 更能全无半点烟火气的配合行事。 之所以不说话,这是因为,陈平怀疑,那采花贼不但轻功身法极好,耳力也是极好。 有几次,陈平想要埋伏对方,还没出手,就被江玉蝶提前逃走。 这显然不是对方的运气好。 能一直采花,不曾失手,肯定是有他的本事。 陈平想过一些可能,甚至不排除对方还能辩别唇语。 那人躲在暗中,一直跟随,陈平虽然能感应得到,但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想个办法,把这人除掉。 这次的逃亡之路,就是一个笑话。 夜色越加深沉。 两人饿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陈平不再赶路,顺手打了一头野獐,就着山溪泉水处理之后,清除了杂草,生起火烤肉。 并且,还利用树枝和藤蔓,三下五除二搭了一个简易的帐蓬。 吃过烤肉。 花脸儿就打了几个哈欠,面色为难的看向陈平。 “想睡了吗?” 陈平小声问道,“你去帐蓬里和衣睡一会吧,地面已经烧过,没了什么虫蚁。” “这个,那个,七哥,我内急。” 花脸儿憋红了脸,双腿不自然的绞在一起,弓着腰,翘着臀,神情分外窘迫。 “就在这?” 陈平为难的看了看四周,黑漆麻乌的啥也看不到,他指了指火堆说道。 “不行……” 花脸儿缩了缩脖子,为难的看了看火堆,转眼就看向前方树荫之…… ,那里离着有七八丈远,有草堆遮着。 “我陪你去吧。”陈平尴尬笑道。 “不要,一会儿就好,七哥你就在那里呆着,不要偷看。”花脸儿低头羞道。 伸手指了指帐篷。 …… 求月票啊。 每多二百加一更。 能否让小鱼多更一些,看你们的实力了呀,老铁。 第八十九章 真情假意,计除玉蝶 “行吧,我绝不偷看,再说,这黑灯瞎火的,能看清个甚?” 见到花脸儿娇羞神情,陈平心中不由暗赞。 眉若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流波…… 明知小姑娘是在演戏钓鱼,他都忍不住心中微微一荡。 这还是未曾彻底长开,异日若是长成,又会是何等风韵? 前些日子,她把一张脸,画得脏兮兮的,不得不说,的确是有着先见之明。 否则,别说伪装成一个小乞丐了,走在大街上,无端端的都会生出诸多闲事。 “嗯”。 花脸儿低头应了一声,踩着小碎步,就往一旁草丛而去。 陈平还不忘在身后远远叮嘱。 “若是有发现什么不妥,立即叫唤,我能在一个呼吸之内,立即赶到…… 也不用太过惊慌,料想那江玉蝶也不敢瞎起什么歪心思。” 他眉毛微挑,面上全是淡淡的自信。 似乎,躲在林中偷偷窥视,寻找机会出手的采花贼,只是土鸡瓦犬。 陈平说到做到,说不偷看,他就不偷看。 甚至,连假模假式的靠近,以示关心的动作也没有。 只是端坐在临时“帐篷”之中,盘膝打坐,身影在火光明灭照耀之下,若隐若现的,看不分明。 …… 花脸儿是真的内急了。 可也不至于明知敌人在旁,放心大胆的离开身边的保护者,自顾自的钻进草丛中放水。 得有多傻才能做出如此失了智的事情来。 她看了看草丛,面色纠结着,直到感受到身边清风拂过,气流有着不正常的扰动,才回首远远的看了一眼“帐篷”处,展颜一笑,先行蹲到草丛中,以防走光,再摸摸索索解下中衣。 过了一会,就有淅淅沥沥声音传出。 “帐篷”中的“七哥”,正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人影被夜风吹拂,衣衫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正是时候。” 离着不远,一棵红枫树上,江玉蝶强行抑制住呼吸的急促,让自己不至于兴奋得太过份,暴露了行迹。 俗语云,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 在山林之中,篝火照耀之下,看看小美人,同样有着独特的野性和诱人。 尤其是想到,等会儿自己把那天家贵女提起来时,她甚至还光着下半身,这种情况,只要想一想,就让人兽血沸腾。 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刚开始的时候,对自己总是不假颜色的,到了最后,还不是变得百依百顺,温驯得如同猫犬。 可是,她们永远也不会明白。 自己,享受的只是那种极致的征服,并不会记住任何一人。 天下间,最美好,最宝贵的东西,只有在亲手毁灭的那一瞬间,才最是动人。 江玉蝶身形浮起,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中所有内气,此时陷入沉寂…… 可是,他的行动,却一点也不受到影响。 就如暗夜之中的精灵,闪了闪,就到了花脸儿蹲下的地方。 “百花谷”的身法,在小巧腾挪一道之上,走到了极巅。 一个全部由不幸女子组成的小门派,只用区区三十年时间,就跻身为天下一流门派……这门身法,的确是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燕回蝶舞身法”四重境界,第一重蝶舞,主要是变;第二重燕回,取之疾;第三重潜影,妙在一个隐字…… 第九十章 江湖败类,恶狗撕咬 “我唯一没想到的是,你既然早就故布疑阵,潜藏在明月郡主的身边,她怎么还可以尿得出来?” 江玉蝶这一刻下身流血,心中呕血…… 头脑发晕的同时,心里仍然很是不解。 他久历花丛,玩遍了各种花样。 就算看不见草丛中的动静,但又怎么听不出,那断断续续、淅淅沥沥的声音。 他甚至,能够在脑海里组成种种画面,想象出对方每一个动作。 以至于,江玉蝶完全没有怀疑,陈平会出现在花脸儿的身边。 这不合理。 也是他消除最后一丝顾虑,悍然扑落,出手拿人的真正原因。 “你猜。” 陈平呵呵笑。 身形一扑,再次融入风中。 一缕锐风,已经刺到江玉蝶的眉心。 ‘我能告诉你,在那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我连澡都帮她洗过?甚至,夜晚时分,同榻而眠。’ 当一个人跟在身边,早就成为了习惯。 就再也不会让心中升起许多不合时宜的纷乱想法。 只觉一切理所当然…… 这些话,陈平当然不会说,快到极处的剑法,让江玉蝶,感受到最极致的绝望和无助。 就如,以往那些日子,那些绝望中的女子一样的心情。 哧…… 剑光闪过。 江玉蝶感觉到自己精妙繁复的芙蓉剑法,已经尽数封挡了对方的快剑,却仍感觉到右臂微凉…… 他身形一侧,突然感觉右手空空如也。 不对,右膀子都在下沉,偏偏自己还感觉不到。 剧痛从右肩传入脑海,嘴中发出惨叫时,他才发现,右臂已然被对方不知何时出剑斩断。 手断剑失。 江玉蝶哪里还有半分战心。 这时他就明白。 潜龙榜上的名次,其实很不靠谱。 自己明明排在第二百五十六位,可是,面对三百零五位,却是不堪一击。 真正失去了赖以保命的身法速度之后,正面交手,他甚至挡不过对手三招。 心头大骇,江玉蝶腾身而起,想要逃离。 胯下又是一阵剧痛。 先前对方从草丛中腾身飞扑的那一剑,不仅伤到要害处,更是割到大腿筋腱。 此时就算内气运转再快,身法再高妙。 只要牵涉到腿部运行,就会诸般滞碍。 若是面对别人也就罢了。 偏偏,对面这个阴险无比的对手,步法也是奇强。 完全甩不脱。 江玉蝶嘶吼着,身形躲闪中,左臂又是一凉。 唯一剩下的一条手臂,又脱离自己而去。 他心知已然无幸。 干脆停下身形,惨然道:“你杀了我,自己也是逃不掉的。百花谷主那个肥婆,占有欲奇强…… 她自己的男人,也只能自己亲手杀,死在别人手里,那是万万不行。” “所以,你想让我留你一命,让你回归到百花谷主的身边?” 陈平眼中闪过一丝讥嘲。 长得不算好看,想得倒是挺美。 若是放此人一条生路,恐怕,九泉之下的一些姑娘,会很不开心。 那些每日以泪洗面,偏偏无可奈何的一些平常人家,也会不开心。 他再不多言,一剑环斩,在江玉蝶跃起的时候,斩断他的双腿,同时,一掌震在对方丹田。 第九十一章 杀鸡儆猴,除恶务尽 “还活着。” 两人赶到近前。 元平艺高人胆大,修练的又是净土宗金刚秘法,身形魁梧,防御惊人。 走在林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惧怕之心。 在他看来,潜龙榜也只是潜龙而已,没有成长起来,就是江湖晚辈,不过如此。 只不过,对方十分滑溜,应变也是极快。 就算己方高手众多,也只能一直跟在屁股后面吃灰,完全追不到。 想要正面交手,都找不到机会。 这时看到江玉蝶挂在树梢之上,虽然有些心惊,微微调高了那位“侠肝义胆”的实力判断,却也只是微微一笑。 伸手过去,探过江玉蝶的鼻息,元平就忍不住“啧啧”有声,紧了紧臀,只感觉胯下微微发冷。憾凊箼 “舌头被割掉,手脚被斩断,就连卵蛋都被切掉了,惜花公子,你这是多招人恨呐。” 别怪他没有同情心。 虽然是在同一阵营之中,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 元平也是贪花好……色之人,对江玉蝶这家伙的艳福,简直是羡慕得口水都要淌到地下。 有心想要学一学,可是,他没有那份轻功。 就算明王金刚身,练得再好也没用。 跑得不快,万一遇到哪位名宿高手,那也是只能送菜。 所以,他对江玉蝶那是羡慕嫉妒恨,此时出言嘲讽,是再正常不过了。 “呜呜呜……” 江玉蝶听到元平的破锣嗓子,昏昏沉沉中醒了过来…… 他有心想要提醒对方,那位潜龙榜上排名不算太高的田七到底有多凶残,有多厉害,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囫囵。 倒是血影刀封平,皱着眉头,探查着地面的血迹。 他的身形似虚还实,宛如一道淡淡影子,时而趴在地上,时而爬在树上。 闻着嗅着,复原着当时的战局。 迷醉的同时,又显得有些疑惑。 “情况不对,这淫贼不至于如此不济,竟然没有什么反抗的力量。 被人斩断腿脚,再打破气海,割下舌头,好像待宰的羔羊一般。” 不至于啊。 封平最清楚这是什么状态。 他偶有闲心之时,也会亲手剥皮,听一听对方的哀嚎…… 但是,自己是魔门啊,江湖人称疯子魔头,做这些事不是正常的吗? 那田七号称“侠肝义胆、急人所难”,潜龙榜的评语,一看就是正人君子。 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违背常理的事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血影刀心下警惕,抽刀在手,还没来得及转身退后,双腿就是一沉。 喀嚓…… 地面土石飞溅,枯枝乱飞。 一双如同钢钳的大手,已然抓在他的脚脖子上。 脚骨爆响之中,就已经碎裂。 “岂有此理?” 封平心中大怒,倒也没有太多惊慌。 他练的功法非同寻常,格外能耐伤损。 普通人的要害,对练过血影功的他来说,只是毛毛雨。 除非,能在瞬息间,就让他的脑袋和身躯分离,否则,很难杀死。 ‘身化血影,血液不枯,灵智不昧,就不会死。’ 脚骨被捏碎也算不得什么。 封平不但没有理会抓着自己脚脖子的双手,反而眼中露出凶芒,血光一闪,一式“屠戮天下”斩了过去。 这一刀斩出,空气中就出现浓浓血腥味,仿佛有数百数千人在绝望嘶吼着,让人头脑发晕,身形迟滞。 至少,站在一旁飞速来救的元平,就是如此。 脚步也免不了顿了一顿。 血影宗的功法极为邪异,刀法杀性极重,又带着丝丝精神攻击。 对于不太了解此门功法之人,又没有特定的秘法防御心神,必然会处处落在下风,被血影刀斩中,全身枯干而死。 当然,只要封平这一刀斩中,陈平也等不到血液被抽干的滋味了,脑袋没了,直接死得不能再死。 封平好像已经看到了那一幕。 脸上不由露出冷笑。 心想,要是知道田七竟然会如此傻乎乎的前来近身暗袭,也不需要如此小心谨慎了。 对方要是远远的逃开,自己当然是没有办法。 现在送上门来,这头功想要不拿都不行啊。 “精神冲击?” 陈平也跟着笑。 他最不怕的就是精神震慑类的攻击法门。 当日与韩小茹躲在山洞之中,极阴宗的魔崽子用出搜魂摄魄音攻,对他来说,都只如春风拂面。 那种淡淡的精神感染,甚至没让脑海之中的春秋蚕动弹半点。 直接就泯灭消亡。 对方血影刀的攻击,虽然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是,失去了精神威能,力量没力量,速度没速度,又怎么可以砍得中人? 他嘿嘿一笑,随手抓着血影刀封平的脚脖子,就如捏着一个稻草人一般,呼的一声抡起,狠狠抽在地上。 轰…… 山林就像发生了地震一般。 四周树木都跟着跳了跳。 血影刀封平,一刀斩到半途,就已经骨肉酸软,血液倒流。 被这一砸,砸得全身酸软,丹田和经脉中的内气,都已经散乱不堪。 身上那层蒙蒙血雾,也开始变得稀薄。 “果然如此,功法一经运行,身体化为血影,介于虚实之间…… 如果用剑刺杀的话,十剑八剑的还真的刺不死。” 陈平感受到滑腻腻,握不太实的脚踝在自己的手里变得瓷实,心里立即明白过来。 先前不曾利用[清风无影剑]暗袭,只是运用牵丝功的敛息藏形之术,躲到了草丛枯枝下方,变成一个死物的做法,的确是明智无比。 乌云遮月,暗夜密林之中,虽然是偷袭暗算的最好场所和时机。 但是,也得看敌人是什么人。 如果是江玉蝶这种身法奇强,攻低血薄的对手,那自然用出无影剑割他一剑就可以。 只要受了伤,对方的身法就会大打折扣,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但后面跟着来的这两位有些不一样。 一位身形魁梧如同铁塔一般,皮肤露出古铜般的金属色泽,一身肌肉,强壮得光是看着就有股难以摧毁的感觉。 而且,面上还显露微微莹光,显得宝相庄严。 显然,这是练了某种内外兼修佛门硬功…… 这种人,用无影快剑,倒不是刺不中,而是担心刺得不深,被对方强势反扑。 打草惊了蛇,然后被对方两人围攻,再招来大群高手,那就不太好应付。 用出落日神箭,倒是要好上一点。 但这门箭法有个特点。 一经射击,就是炎炎炙热光芒爆闪……不但空气变得灼热,而且,还自带声光效果。 在暗夜密林中,别说偷袭,弓弦未动,对方就已经看到了。 另一位全身血光蒙蒙,腥臭难闻的干瘦汉子,则又是不一样……身形虚实难辨,行走之间,踩在草枝之上的双脚,竟然没有多少重量。 陈平感应了一下,估算出对方身体可能是以某种秘技,变得极难击实。 单凭剑伤,很难杀死对方。 想要一击致命,并且,不让对方逃走的话,那就必须得出奇招。 因此,他干脆什么招数也不用,而是用出了摔跤的招数。 只要抓住了,凭借着八千斤的无双神力,左摔右砸的,就是不松手。 任凭对方血液急转,血雾涌动。 重重轰在地面。 砸出数个深坑来。 疯狂的把血影刀封平四面挥舞着砸了五次。 陈平就发现,自己手里完好的只有一条大腿。 那干瘦血影汉子的躯干和脑袋,已经被砸飞掉。 东落一块,西落一块,全身都散了。 “也不见得多么抗揍嘛。” 陈平摇头冷笑。 他又发现了一个现象。 这些修练内气,或者修练气血的高手,或者是攻击强大,或者是身法强大,或者是身体强大。 总能在他们身上看到某种不足之处。 当然,全面发展的可能不是没有,但都是修为极其高深境界者,才会去追求。 并不像自己这样。 修为并没多高,却已是齐头并进,什么都学,什么都厉害。 打起来,可以选择的方式太多。 比如眼前这位魁梧大汉,见着自己摔碎血影汉子的举动,不但没有躲避,反而冲了上来,想要硬打硬撞。 他身上黄橙橙的,似乎燃起火焰,颇为酷似庙里的金刚力士,让人见之心寒。 ‘这就很明显了啊,你想要做的,那就偏偏不让你如愿。’ 陈平只是脑海闪念,就明白,这位魁梧壮汉身法不行,跑得不快。 但是力量奇强,身体坚硬无匹。 甚至,在某些方面,能与混元功相比拟。 就是一颗铜豌豆。 搓不圆揉不扁打不烂。 若是用对付血影汉子的方法来对付他,恐怕正中下怀,非得打上数十招,才能把他给揍死。 陈平心里默默的盘算着。 背上“凝霜剑”早就出鞘。 身形一闪,在密林中爆发出二十一道幻影出来。 影影绰绰的……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全都有。 各自出剑,剑绕清风,无影无形。 噗哧…… 无数声剑锋入肉的声音,响成连绵一片。 陈平的猜测一点也没错。 他是真的很难一剑刺死此人。 对方的硬功,已经达到了某种火候。 能够自动减伤,反震卸力,并且伺机反扑。 隐隐有着巨大力量攻来。 不过,也没关系。 无影剑最不怕的就是出剑数量。 他长喝一声,身形在元平身周卷起狂潮怒浪,一瞬间刺出九九八十一剑。 然后,身形一动,数十道幻影向内塌陷,合成一道身影,收剑回鞘。 “好剑法。” 花脸儿站在不远处。 忍不住就拍了拍小巴掌。 刚刚这一瞬间,她完全就看不清七哥到底出了多少剑,又走出了多少方位。 只觉那壮汉化身为水中岩石,四面波涛汹涌着。 剑势从无声中,生出闷雷般的连绵剑啸之音…… 到最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看到壮汉身上,层层血浪出现,到最后,已经化为血人。 元平茫然的瞪大自己的双眼。 他此时什么都看不见了。 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双眼就已经被刺瞎。 是第三十剑,还是三十三剑来着。 他甚至记不清楚了。 耳中也是一片寂静…… 并不是森林突然变得没有声音。 而是他的耳膜也被刺穿。 脑袋里面好像也中剑了…… “佛祖保……” 元平下意识的念了一声佛号,突然发现,这声佛号他根本就念不出口,也没脸念出来。 这些年的过往一一从心头浮现,精神陷入黑暗之中,意识飞速消散。 嘭…… 魁梧身形仰天重重摔倒,再无半点声息。 感受到脑海里,春秋蚕属性面板飞速增加的劫运点和福缘点……陈平心头微微满意,随手搜了一下现场,捡了银票和几个值钱的挂饰,转身就走。 “走吧,只要那北周胡人主事者不是傻子,今夜肯定不会再行派出人手入林搜索。” “万一他真的有些傻呢?” 花脸儿化身为杠精,此时终于能够轻松一会,乐得拌拌嘴。 “真傻也不怕,几个高手血淋淋的死在这里,再来的人手,没有绝对的把握,谁敢摸黑追赶,不怕步了他们后尘?” 人性就是如此。 陈平后世那会,也干出了一些大事,逃亡的经历不是没有。 刚开始,当对方认为自己没有多少威胁的时候,自然是凶神恶煞,如同蚂蚁一般黑压压的涌上来。 是人是鬼,都吃定了自己一样。 但是,当他出手狠一点,杀得人人胆寒。 真正追上来的,就变得稀少。 敢于直面自己的,说是寥寥数人,都算抬举。 不纠集大部人马围攻,对方根本不在自己面前出现了。 现在的情况,岂非正是如此。 两人说着悄悄话,收拾好行装,缓缓前行。 附近不能再呆了。 还得再深入一点…… 如此,天亮之前,就可安稳许多。 抓紧时机,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次收获有点多,不妨试着看看,能不能把那神鹰也搞掉。 只要除掉天空上的眼睛,此去飞云渡,安全性即可成倍数增加。 …… “都死了。” 河畔空地,宽敞华贵的帐篷内部,宇文英黑沉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地面摆着的三具尸体。 不能说是三具,只能说,三堆遗体部件。 只有魁梧汉子还保持着全尸,身上虽然有着密密麻麻的剑洞,好歹身体完整。 而另外两人,一人四肢全无,只剩一根断气的**。 另一人,碎成五六片,拼都拼不全。 …… 继续万字更。 求月票。 第九十二章 狮子搏兔,万剑蛇姬 “没想到啊。“ 宇文英端坐帐中,早非先前的指挥若定神情,反而是微微有些气急败坏。 “只是死了三个,就已让你们吓破了胆,不敢再追,若是人人如此,我大周铁骑何时才能一统中原?” 鬼泣林中的战况已经传了过来。 对方带着明月郡主,算是带着一个拖油瓶的情况下,外无来援之兵,内无坚守之城,这种情况下,竟然屡屡得手,轻松取胜。 而己方呢,陆路水路齐齐追击。 兵强马壮,高手如云。 追来追去的,不但没有把对方擒拿斩杀,反而损兵折将的,灰头土脸。 对宇文英来说,这是耻辱。 若是连对付这么一個江湖新嫩,也这般艰难,又何谈深入敌后,颠覆南朝? 他十三皇子的面子还要不要。 会不会被其他在军中的兄弟,彻底比了下去? 宇文英一怒,帐前站着的三十几号人,各自收了桀骜神情,低眉俯首,不敢开声。 的确,他们这些人先前兴致勃勃的,想要争夺头功,趁着夜色冲进鬼泣林中。 看到的,就是惊悚的一幕。 “惜花公子”江玉蝶死得最惨,不但四肢全断,下体被切,而且,死前还被吊在树梢之上当成了诱饵,传将出去,恐怕会笑掉人的大牙。 要说“惜花公子”的死还有情可原,后面赶过去的净土宗元平和血影刀封平,就有些不可接受了。 江玉蝶名声很大,在江南风声水起的,又是潜龙榜第二百五十六位的青年高手,但是,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湖汉子,还真没有太过瞧得起他。 一天到晚,就围着女人的裤……裆打转的家伙,能有多少实力,又有多少心气? 真的血拼起来,也没见他就战胜了哪位成名高手。 无非就是凭借着那套百花谷顶级传承身法“燕回蝶舞”躲躲闪闪的。 看起来面上风光。 实际上,活得跟只老鼠也差不多。 他的死,众人可以接受。 只要是不太小心,中了圈套,让他没有第一时间跑掉,被反杀,一点也不奇怪。 毕竟,明月郡主之美,众人也都是远远瞧着的,别说是一个采花贼,但凡生理正常的男人见着了,就没有不动心的。 江玉蝶因色……迷心,死得憋屈,也就理所应当。 但是,净土宗元平和血影刀封平这两人组合。 却都是难得的狠角色。 一人修练净土宗明王金刚身,体魄坚若精铁,力量巨大,拳势刚猛。 另一人修得血影心经,能以身化影,虚实难分,号称保命无双。 这两人可不是没有什么名气的阿猫阿狗。 虽然年龄大了,排不入潜龙榜单。也没那个实力,进入地榜排名,但是,在茫茫江湖之中,也算是一方好手,任谁也不能小看。 而且,两人曾经在名门大派弟子追杀中,都活了下来,并不是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的菜鸟。 也都开了奇经脉络……んttps:// 论修为有修为,论传承有传承,论心性有心性。 这种人物,帐中众人,除了寥寥数人之外,任谁也不敢说,自己就稳吃了他们。 在联手对敌的情况下,两人竟然齐齐身亡。 死得比采花贼,都没有名誉到哪里去。 一人死无全尸,被人揍得妈妈也不认得,全身烂成五六块。 另一人,身上密密麻麻的,从头到脚,不知被捅了多少剑……身上的皮肉都难看到几块好的。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是个狠茬子,并不能以年龄小的缘故,就小看了他。 而且,在鬼泣林这种无光无月的复杂环境之下,对方就算是带了一个小姑娘,显然,也比他们这些追兵要适应得多。 贸然无脑追击下去。 惜花公子三人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 “少主,夜色深沉,路黑难行,谅那小子也不可能走得太快,等天色大明,有神鹰锁定行踪,到时还不是手到擒来。” 有人大着胆子建议道。 登时,就有数人齐声附和。 “是啊,杀那田七事小,抓住明月郡主,也不算什么难事。若是折损太多,传将出去,未免替人扬名,少主面上也不太好看。” 这人说得更是在理,却是从北周皇子的名声上面来劝阻。 替北周卖命,立下功勋倒也没什么。 欺侮弱小,捏软柿子的时候,自然是一涌而上。 但是,碰上了硬骨头。 这时再不知进的一味强来,那就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宇文英年方二十三岁,潜龙榜上排名第八,平日里自恃勇武,心高气傲得很。 最是见不得手下众人长别人威风,灭自家志气。 此时听得手下这些人的言语,面色愈发有些不高兴,正要下令,亲自带人前往。 旁边一个斯文长须中年轻咳了一声,上前深施一礼。 “少主,此事还须谨慎。” 他抬起头来,眼中带着自信,颇有读书人的智珠在握,就差摇着折扇了。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切忌因怒兴兵,一旦稍有差池,失了锐气,岂非正中对方下怀。” 宇文英微微愣了下,这位中年人可是大才,在父亲未曾发迹之时,就曾随侍身边以备随时问计。 虽然对方在南朝之时,据说,却是因为一场冤屈,受了牢狱之灾,导致未曾高中进士,倒不是因为才学问题。 这次南来,宇文英名义上是商团使节,实际当然有着种种图谋,主要目的,就是开辟第二战局,从南方下手,扎下一颗钉子。 中年书生,明面上是幕僚身份。 实际上,宇文英自己也知道,对方其实算是军师。 负责提醒督导,出谋划策。 他说的话,就算是不中听,也得重视几分。 “原秋先生所言极是。” 宇文英长长出了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焦躁,轻轻捏着下巴,脑子疯狂转动起来。 他知道,这次南来,不但是是一场战争,也是一个考验。 自己表现的好坏,将会看在所有人的眼里。 尤其是父皇那里,能不能出彩,能不能力压兄弟,就看这场谋划,开局第一功,绝不能有半分大意。 他目光微闪,站起身来,向着一边坐着,宛如一个树墩般沉寂无声的抱剑老者施了一礼:“不知能否请剑老走上一趟。” 经由原秋这么一提醒,宇文英算是想明白了。 成败功过,在世人看来,从来不会在意,你是不是光明正大,也不会觉得,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是什么不好的品质。 原秋先生言下有着未尽之意,他已经听懂了。 兵者,是诡道。 以正合,以奇胜。 自己目前兵强马壮,身边高手众多,优势实在是大得没边,又怎么能大意的一点点增加实力,进行添油战术呢? 一战受挫可以原谅,再战失利,就是庸碌之辈。 三战无功,那领兵之将,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废物”。 他可不想在一个江湖小卒子的身上,连连受挫,坐实“废物”之名。 所以,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得以“狮子搏兔”般的态度去胜此一战。 兴堂堂正正之兵,以泰山压卵之势,直接碾碎对手不就好了。 哪用得着算计来算计去的,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待到把明月郡主掌控手中,那时,自然进退自如,主动在手,风光无限…… 抱剑老者缓缓站起身来,身上气息缓缓起了变化。 一股极致锋锐的气机,如同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 令得帐中数十人,齐齐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更有几人,脸色都憋红了,还是有些不甘的多退了几步。 在他们眼前,这已然并不是一个老人,而是一柄剑,一柄千锤百炼,摧锋破阵的无双宝剑。 “自无不可。”老者语气没有什么波动,但任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睥睨之意。 对付一个后生小辈。 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有万剑山庄的剑前辈出手,此事无忧矣。不过,小王也知道,这夜色深沉,寻人不太方便…… 剑前辈虽然修为绝顶,剑术无双,却也不好太过浪费力气。不如,有请碧姨从旁相助?” 这话说得客气,宇文英却是转头看向另一面。 在他的座位斜后方不远,有一个身着碧色罗裙,脖上围着白色狐皮的三十来岁女子。 女子盘身坐在椅上,宛如一条蛇般,十分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妩媚笑道:“就算英哥儿不叫我,这一趟妾身也是得走上一趟的,那田七区区十六之龄,竟然能把咱们逼到如此地步,倒是令我心中好奇得很呐。” 众人又忍不住退了一步。 如果说剑老人是江湖绝顶高手,是西北万剑山庄的厉害人物,只懂得直来直去,凌厉杀伐。 而这位天巫教的碧灵蛇姬,就有些不太好形容了。 她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反而体态妖娆,面相妩媚,一见就让人想入非非,提不起丝毫警惕之心。 但是,知道天巫教底细的,尤其是知道这位蛇姬名号的,全都恨不得退避三舍。 若非正在帐中议事。 从碧灵蛇姬应声站起的时候,这些人就该有多远逃多远了。 第九十三章 坐山观虎,风起云动 碧灵蛇姬何许人也? 顾名思义,这位是操蛇高手…… 天巫教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信万物有长生之理,心合万物,培育心中神灵,以达驻世长生。 碧灵蛇姬身为杜兰神师座下六神使之一,专修蛇道,早就达到人蛇一体,万法随身的地步。 其武功高深难测,更有着诸多奇诡之术,能让人死得莫名其妙。 一旦让她好奇了。 就离死不远。 此行南来,也不是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武人,自恃实力高强,想要凑到她的身边尝点汤汤水水。 第二天,那些人无一例外的,连骨头茬子都看不到了。 所以,这绝对是个危险人物,招惹不起。 众人心中暗暗嘀咕着,全都低垂眼眸,却是不由得替那位林中逃亡的田七小哥,暗暗的捏了一把冷汗,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能得两位练通十二正经,奇经八脉达到圆满的绝顶高手一同追捕,他就算是死了,也足感荣耀。 …… 宇文英转变心态,决定全力出手之后。 就再不顾忌任何颜面。 请动两位随护前辈高人出手之后,他犹自不满足。 转身吩咐道:“传信兴庆府,姓吴的也得出一分力气,不能只是咱们在前打生打死,他就躲在后面悄悄看戏…… 若是田七此人福缘太厚,能脱得此关,小王也要让他东去之路,步步荆棘。” 经过众人谋划分析之后,宇文英当然明白田七带着明月郡主逃亡的目的地。 若是去往天门关,他都不会想着阻拦。 只是担心去了临山府,早早的破了自己离间之计的阳谋…… 等靖海王从女儿的哭诉中彻底醒悟过来,改变心态,下狠手清扫兴庆府。自己就算是手段再高,计谋再好,也再无用武之地,只能灰溜溜的逃离兴庆府。 所以,绝不能放任明月郡主到达临山。 此时,暴露一颗两颗棋子什么的,是不是有些可惜?就不在考虑之中。 “正该如此,少主英明。” 原秋抚须轻笑,看向宇文英的目光极为满意。 这位十三皇子虽然有时冲动,但是,听得进谏言,知错而能改。 不但有能力,还有头脑,能因势利导,达成目标。 这就是上位者不可缺少的一些优秀素质。 北周王廷正值天命眷顾之时,宇文一族英才辈出,其麾下更是谋士如云,战将如雨,又深得密宗和天巫教鼎力相助,气数盛极一时。 自己只要尽心辅佐,日后也不是不可奢望一个朱紫加身,荣耀乡里。 也让那些嘴脸十分难看的亲朋乡邻长长见识,看看当日“百无一用”的穷酸书生,到底酸在哪里? …… 月上中天,乌云随风卷动,光影晦明。 兴庆府,此时早就陷入寂静之中。 有巡逻城卫和捕快来来去去的,并未安歇,更不敢有丝毫懈怠。 为何如此卖力? 这当然是遵从府衙命令。 也是做给裴知府看的。 实在是,白日里所发生的事情,太过悚人听闻了。 你说,若是在城外打打杀杀的,就算杀得血流成河那也罢了。 可在城内,也这么全无忌惮,刀兵四起的,岂非不把他这個新来的府台大人放在眼里。 让人知道了,不会去说前任的坏话,反而会觉得,新任裴知府是个无能庸碌之辈,镇不住场子。 因此,自田七杀人离城之后,崔知府当场勃然大怒,发作了一番之后,还抓住几个做事惫懒的家伙打了板子。 这时候,还想像以前那般摸鱼偷懒,不干正事,就是嫌身上这身衣服,不太合身了。 …… 府衙后院,书房之中。 一灯如豆。 裴知府还没安歇。 仍然伏案疾书着,时不时抬起头来,翻着厚厚的案卷,眉头皱起。 “老爷,还请多多注意身子骨,兴庆府情况比较复杂,想要理清,也非一日之功,不如……” 一个中年美……妇端着碗澄黄羹汤,在门口伫立良久,眉间有着挥不去的怜惜之意,直至碗中汤水热气消去,才忍不住上前,轻声劝道。 “雅儿,如今情况不太好,北面大势已去,圣上有意南下,可是,这里又是乱成一团,为夫担心……” “妾身虽然不太懂得天下大事,但却明白,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 女人摇头轻笑:“朝堂上的大事,自然有朝堂上的大人们劳心,而老爷,只要管好兴庆府这一亩三分地,勿论异日如何,当能进退自如。 恕妾身多嘴啊,老爷与其担心圣上行止,担心北周军略谋划之事,还不如担心一下兴庆府的格局。 靖海王威望素隆,吴长兴私掠权柄,都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一旦应对失宜,很可能就会被人当成傀儡,处处掣肘,什么也做不成啦。” 妇人侃侃道来,竟然一针见血的说出了如今兴庆府存在的巨大问题。 自从朝廷行削藩之策之后,钱粮危机倒是得到缓解,但是,各地镇守王爷,就开始有些不稳。 换做平常时候,问题也不算太大。 只要一直保持正统,不曾倒行逆施,又有兵威压制。 就算是有什么不满,各地也全都得忍着,渐渐的被朝廷中枢持续放血。 姬家子弟,以及地方官府,终究玩不出什么花样来,最后还是海宴河清,天下太平。 可是,天下的事情谁也看不到太远,也看不太清。 在朝廷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的眼里,他们永远也看不到天灾之后的安安饿殍,也看不到北胡入侵之后的生灵涂炭。 只是沉醉在纸醉金迷的享乐之中,整日里算计着利益分配。 算一下谁又多得了几亩田地,谁又能出海多跑几趟交易…… 结果呢,不出意料,烽烟四起,天下崩溃在即。 西天王都打到玉京了,朝廷大员们,还称之为芥藓之疾。 北周入关,连破七城,也只是被认为对方只是劫掠一番,迟早会因为战线拉长,直接退往关外。 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危机感,好像这样的好日子,能过上千年万年似的。 “雅儿所言即是,为夫却是多想了。” 裴昱叹息一声,取下架在鼻子上的水晶片,这是从极西之地,经过商人之手,传入大离的奇……淫……巧技所制作的好东西,好用是好用,就是有点废鼻子。 他揉着鼻梁,轻轻啜了一口汤,满足的闭目长出一口气,“罢了,此事且观后变,其实不急一时。” “正是如此。” 女人展颜欢笑,袅袅婷婷的走到裴知府的身后,轻轻的给他揉着脖子和肩膀,轻声道:“不知,老爷对于姬家明月郡主一事,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话问得就有些讲究了。 可以说是想要出谋划策,也可以说是帮助自家老爷理清思绪,为其分忧。 裴昱未曾多想,他知道,如果孙雅真想害他,自己早就死过无数回了。 裴家虽然豪富,子弟多有出仕地方为官,也会支持人手和钱财,但是,家业大了,利益上面的争端也自然多了,各种明刀暗箭的,凶险至极。 一路之上,他要前来兴庆府任职的消息刚刚传出去,就迎来了一波波的刺杀。 最危险的一次,还是在清河之上,那一次,若非孙雅力挽狂澜,自己早就不能坐在此处,也不可能再去关心兴庆府的局势。 至于她所求何事,裴昱也是知道的,并没有半点反感。 “明月郡主那里,呵呵,自有靖海王劳心,倒是用不着本府挂记。不过,那位田七倒是难得的豪杰之士,面对北胡天鹰仍然斗得有来有回,还小胜两场,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了。” 他递过桌上的纸条,掩饰不住眼中就露出赞叹神情来。 这纸条是刚刚夜隼传讯,经由暗子潜伏得来,对于长河之战,鬼泣林交锋的事情,也自然是清清楚楚。 虽然没有关系到切身利益,说起来,也多多少少有些扬眉吐气。 不管怎么说,这是南离江南豪杰之士,也北胡皇子使节团的交知,双方力量相差太过悬殊,就算胜过这一场之后,立即就死,那也是扬中原神威了。 倒是值得痛饮三杯。 “不帮他吗?” 孙雅接过纸条,扫了一眼,也是瞪大美目,深吸一口气。 她也能想象得到,那位从草莽之中突然崛起的少年郎,其处身情形,到底是如何的惊心动魄,又是如何的危机四伏。 换做自己,换在同样的修为境界层次,面对这种数量和等级的敌人,恐怕撑不过一个照面,就会直接被擒吧? 可惜了。 “不用,无论结局如何,都是天数已定。” 裴昱斯文儒雅的面容之上,悄悄然的多了几丝铁血之意。 “吴长兴暗中下注,推波助澜,崔家也从中拔弄风云,都想着胜过这一局,可靖海王姬长烈又哪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他们斗得愈急,我这里也会轻松许多,倒是不忙着先行下场,观望即可。 我倒是好奇,那位田七小朋友,不知道这次能否再次让人刮目相看,再赢一回? 听说那明月小郡主灵秀天成,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 “老爷,你这老毛病又犯了,当罚。” 孙雅轻笑一声,声音也变得软糯,两人对视一眼,气氛逐渐变化。 第九十四章 蛇猫死斗,太阴斩鬼 密林深处。 陈平背负着花脸儿,越奔越快,逢岭跨岭,逢涧跃涧。 那些高大的树木杂草以及丛生的藤蔓,对他来说,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上辈子有着多次丛林生存的经验。 陈平早就习惯了这种处境。 那时,他的身体素质,比起如今来,不知要弱上多少倍。 在那种情况下,他都能做到轻松甩脱追兵,以此时的五感和体魄,自然更不在话下。 丛林难行,难行不过江湖。 暗夜中的野兽虽然凶残,也凶残不过敌人。 “你还难受吗?” 奔行了好一会,看看月影逐渐西斜,陈平就停下脚步,感受有些不妥了。 他虽然急着提升境界,增进实力,但并不是真的就认为,杀了江玉蝶那三人之后,就此高枕无忧。 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的歇上一歇才行。 若是提升到一半,还没安顿下来,就被敌人找上门来。 仓促应战之下,那时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太好说。ganqing五.com 之所以,一直不停下,就是因为心中那种隐隐的不安,没有彻底散去。 这种直觉,曾经救过他许多次……虽然并不算十分精准,但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心中没有彻底安定,那就一直跑。 跑到跑不动为止。 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着一个疑似“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的人形避险雷达,不用一用,真的太过可惜。 “七哥,咱们转向往南走吧,这条路越走越是心慌,总感觉情况变得不妙起来。” 花脸儿早就顾不得逗闷子。 呼吸略显急促,小声说道。 她不知道是什么危险,但是,危险在临近,却是可以肯定的。 “到底是这幽山之中存在着未知的敌人,还是北周胡人高手死死追在身后,而且,还是自己两人完全无法应付的高手?” 信息太少,不太好判断。 不过,只要知道此路有变,也就足够了。 陈平决断很快。 脚下一转,身形化为轻淡幻影,从草地上一掠而过,朝着南面疾奔。 虽然如此一来,更是离大河远了,更加深入危险的幽山之中…… 但比起这种如同芒刺在笔的锋芒刺痛感,他宁愿去未知地带,搏上一搏。 …… “娘,怎么不跟师弟汇合? 提前赶到幽月岭,也只能拦住一路追兵,若是他被那剑老人给追上,那可就真的糟了。” 韩小茹的手筋还没有全好,但已经能够初步用上力气。 她没有带着自己心爱的大剑,倒是在腰间备了两柄短剑,仍然英气勃勃,眉宇间浑然一副天地不惧,任我驰骋的姿态。 只不过,姿态归姿态,神态是神态,她的眼神深处,那种再也掩饰不住的焦虑和担忧,让司马柔也看得忍俊不禁。 自己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终于有了记挂牵绊,有了害怕的东西了。 倒不是什么坏事。 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就有些为难老娘。 她没好气的抬高手,重重拍了拍韩小茹的脑袋,无奈道:“小茹你怕是高看为娘了,能否挡住那条毒蛇,还是未知之数…… 我又何德何能,可以正面迎战两位绝顶高手,你把为娘是当成你爹了吧?” “爹也真是,前怕狼后怕虎的,这关键时刻,竟然脱不开身。若是,若是小师弟过不了这关,我……我,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韩小茹被拍得脑袋一勾,却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平日里被自家娘亲拍惯了,自身又是身坚肉厚的,尽管揍,皱一下眉头都可以不叫小茹。 “小茹啊小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了。” 司马柔细细的眉毛,简直拧成一股麻花,叹了一口气,心知此时再不可火上添油,只得安慰自家一根筋的宝贝女儿。 “你不是说过吗?我那未过门的好徒儿心思灵巧,机变无双,又深谙山林生存之道吗? 在这月色黯淡的情况下,就算是被剑老人追上,也不至于没有反抗之力吧,完全用不着这般担心。” “是未入门。” 韩小茹有些不满,嗔道。 “好,好,未入门。” 司马柔不愧名字有一個柔字,笑容如水般柔和,顺着自家女儿的话:“先前你也听到了,他在丛林之中,比你说的还要强上许多呢。 不但杀了那采花恶贼,还把净土宗和血影宗两门弟子给杀了,简直是威风无两,厉害得紧。 他就算是抱着个小丫头,也会跑得很快的。” 这话一出口,司马柔就看到自家女儿的眉毛重重跳了一下。 果断的不再刺激她,转过话题道:“至于你爹那里,也是没有办法…… 也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绣衣卫竟然盯上了咱们混元武馆。 就连那地榜排名第九的左指挥同知曹烈,都已经悄然现身,这是多大的面子啊。” 说到这里,司马柔声音转低,咕哝道:“难不成,咱们家的事情犯了,不至于啊,没人知道的。” “曹烈一套紫焰真罡锤的确是十分霸道,爹也不会怕了他吧?就这样忍气吞声的被看住,真是气死人。”韩小茹也没有办法了。 只是轻轻跺了跺脚。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是有些乱说话了。 曹烈排名地榜第九,一双锤子打杀了多少江湖英豪,自身实力倒也罢了,地榜的名头,也吓不住混元剑派。 但是,对方的身份实在是有些难办。 身为绣衣卫左指挥同知,背上代表着庞大的朝廷力量,代表着天子威严,是万万不能挑衅的。 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就算是打得过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家武馆也是不可能与他正面拼杀的。 毕竟,大离王朝还没有彻底倒塌呢。 天子威严,仍然能够震慑四方不臣,一声令下,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少高手扑杀过来。 混元武馆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不与人争,不与人争,忍得太久,我看爹爹也早忘了自己会打架吧。” 无奈之下,韩小茹就只能责怪自家爹爹了,反正他也不会生气。 倒是田七杀了惜花淫贼,实在是大快人心的事。 那采花贼在城中肆虐,韩小茹知道自己追不上对方,早就想着撺缀自家爹娘去把他干掉。 可是,奈何那家伙深居简出的,做案之时,也是东打一枪,西放一炮,完全弄不懂作案规律,一时不好蹲守,就让他逍遥许久。 此时想来,对方既然早早的加入了北周,身边自然有着高手,想要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此时死了,可能是老天开眼,命犯太岁。 想到把自家未过门,呸,未入门的小师弟形容成“太岁”,韩小茹又忍不住好笑起来。 笑容还没有收敛,就看到娘亲司马柔神情一肃,先前还柔如春水的面容变得萧杀起来,她心脏重重一跳,心知敌人到了。 “小茹,你离远一点,不要近前。天巫教的毒蛇非比寻常,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司马柔匆匆说了一句,正要前行,又停下脚步,很不放心叮嘱道:“若是见势不妙,你就快快逃出山林,不要多做耽搁,也不要想着与田七汇合,记清楚了。” 若非担心自家女儿乱跑乱闯,她才不想带着过来。 心想,这孩子就是江湖经验太过浅薄,上次才差点被人所害。 既然她想跟着,那就跟着吧。 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总是关在家里养着,也不是个事儿。 梅花总是开在严寒风雪之后,该历练还是得历练。 总得见识一下江湖险恶。 父母也不能护她一辈子不是。 “娘……” 韩小茹突然就开始担心起来。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听话的躲到身后的山坡之下,屏息凝神,突然之间,她对于把娘亲叫出来救人的举动,有些不确定起来。 “万一,万一……” 还没等韩小茹想个明白。 就发现,前方树林深处传出动静。 耳中听到无数沙沙轻响。 一股令人烦恶欲呕腥恶气息,也传入鼻中。 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紧紧捏住鼻子,就着淡淡月光望去。 就见到丛林中,藤蔓参差,树木笼罩之下,整片方圆数十丈的草地,都动了起来。 就如碧波湖水,泛起浪花…… “不对,涌动的那不是浪花,而是蛇……” 韩小茹再也顾不得捏鼻子,眼睛瞪得老大,捏紧拳头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 若不是嘴巴不够大,她都差点把拳头塞进去了。 她分明的看到,在那不知几千上万条细蛇之间,有一条头上长着高高凸起肉包的水桶粗大个白蛇,正摇头晃脑的向前疾行。 明明看起来不算太快。 却是嗖的一声,就到了身前不远处。 蛇瞳森冷扫视着,只是触及就让人心中发冷,全身都感觉滑腻痕痒,全身都很不舒服了。 韩小茹连忙转头,不敢仔细盯着,心中却是转着念头。 “这应该算是蛇王……也不知,头顶长肉包是个什么名目,难不成,还会长角。” 再转头看向前方空地处,娘亲的身影已经不见。 在那蛇群如浪涌动的前方。 不知何时,就出现一头黄白相间的大猫。 这猫神骏无比,比起寻常狸猫要大上数倍不止,神情凶悍,煞气腾腾,威风凛凛。 最离奇的是,这东西一出现,张嘴就是“噢噢噢”尖声厉叫。 叫声穿透力奇强,直透心灵。 让韩小茹都是身体一震。 更别提那些毒蛇了,涌动的蛇躯全都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这不是狸猫,而是猞猁……其鸣如婴,性情凶悍!哪来的?又为何与群蛇对上?’ 韩小茹隐隐生出一个想法,却也不是十分确定。 ‘娘亲修行的混元剑派[太阴心经],与爹爹专修混元金身法不一样,学得有点杂。 她不但一直在尝试[剑罡同流]秘法,更是没有放下[太阴斩鬼法]的深研,这门秘术能驭兽斩魂,我是知道的。’ ‘不过,能驭使山中如此猛兽,更能用得阴气森森的,却是有些出乎意料……就是不知威力如何,能不能斗得过那条大蛇?’ 一念及此,韩小茹再看那头神骏不凡的,眼中仿佛射着鬼火的猞猁,就有些亲切起来。 道门四派,各有各的奇门秘技,一般也用不着,但是,在某些特殊的情境之中,能发挥巨大作用。 司马柔幼年时候,就已上山,拜得名师,人又聪慧,所以,她学的东西比起韩无伤要多多了。 随手拿出,都是想都想不到的手段。 “区区野狸,也敢拦路,是要喂我的宝贝么。” 一把又腻又滑的粘稠女音响了起来,那白蛇猛然抬头,对月嘶吼,竟然隐隐有着龙吟之音。 本就停顿下来的千百条毒蛇,被这声音一激,立即疯狂起来。 “嘶嘶”叫着,向前涌去。 前浪搭后浪,重重叠叠的,向着猞猁电射而去。 这是用蛇海战术,消耗对手,淹没对手,再毒死对手。 经典的毒蛇集群攻击。 韩小茹自问,如果换自己处于这个场景,就算把混元武馆的师兄弟全都喊来,估计也是送菜上门。 密密麻麻的,实在让人提不起战斗的勇气。 光是看着,就全身发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猞猁却是不知什么品种,幽幽绿光闪烁的眼中,竟然奇异的露出几分嘲讽。 韩小茹不知道自己为何看得懂,但她就是看懂了。 她还看到,那猞猁仰首一声鸣叫,这一声,比先前婴啼之声,何止大上十倍,如狮吼,如虎啸,尖声裂耳,空气都轰然震荡起来。 更厉害的是,在兽牙森森露出之际,猞猁的身前,出现一道呈扇形前扑的幽黑光纹,那光纹一扫而过,就如风行水上。 无数涌动着,让人恶心的毒蛇在这一刹那,就像是被大锤击中一般,重重叠叠扑击的蛇躯,猛然停下,僵滞不动。 竟像是死了。 ‘太阴斩鬼,是了,这是太阴斩鬼术……’ 韩小茹心神一震。 终于看到了娘亲用出这门功法来。 不过,听娘亲说过,这门功法,伤人伤己,用起来代价很高,就是不知她有没有受伤。 正想到这里,那团黄白相间的兽影已经扑到白蛇的身前,两者翻滚着,嘶吼着,殊死搏杀起来。 飞跃冲撞间,韩小茹竟然看不清那一黄一白两道影子的来去轨迹。 只看到四周树木催折,轰轰倒地。 眼前绿叶纷飞,草汁泥土飞溅,就如地龙翻身一样。 过了好一会。 一道白色光影弹射,好像是短了一截,它尖嘶一声,返身疾射,一路更是撞塌了数棵大树,远处传来粘腻女声闷哼。 渐渐远去。 而原地空荡处,那只猞猁,已是后半截身体断裂,脑袋也破了半边…… 摇摇晃晃的耀武扬威,对着天空又吼了几声。然后一头栽倒,寂然不动。 “娘亲。” 韩小茹再也不记得自家娘亲先前叮嘱的话,泪水夺眶而出,嚎啕出声,奔了过去。 第九十五章 道门玄功,剑老压迫 “没事,咳咳,我没事……” 听到韩小茹如丧考妣一般的哀嚎,司马柔差点没控制住身形,从大树上一头栽下。 你是怎么想的? 会把那头“大猫”认成了自己的娘亲。 “傻丫头……” 她抚额苦笑,强提内气,飘下树来。 看得出,在刚刚一战之中,她的确是损耗太大,精神受创,此时面色苍白得很,额上豆大汗滴直往下掉。 “娘,你没事,哈哈。” 韩小茹一把抱起自家娘亲,转了个圈。 眼泪水还没干,笑得眉毛眼睛全弯了。 “你真是个傻丫头。” 司马柔伸手,这一次却是放轻了力道,在韩小茹脑袋上面敲了敲。 心想是不是自己平日里敲得太多,也敲得太重,把这孩子敲得有些不太聪明了。 “不要担心了,那条蛇,伤得比我还重。” 她说的自然不是长角的白蛇,说的是碧灵蛇姬。 “呵呵,天巫教信奉万物有灵,杜兰神师一脉麾下,又最是擅长驱使狐、狼、蛇、鼠、熊、虎,把这些野兽激发出灵性来,如同传说中的妖物一般。 但终究是成也灵性,败也灵性,这不,吃亏了吧。” “怎么说?有灵性还不好吗?先前看到那条白蛇,就像懂人性一样,还懂得指挥和战术,招式十分厉害呢。” 韩小茹有些不解。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这些野兽并非自行养出灵性来,而是凭借着万物之灵的人身修练者,灌输培育而成。 就如碧灵蛇姬,培养这条本命灵蛇,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功夫,不但心血相连,更是精神相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明白了,别看那碧灵蛇姬驱使蛇类十分轻松如意,但是,只要那条蛇受到损伤,就会反噬到她自己身上去,以至于伤得太重,不能再追击了。” 韩小茹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倒是反应快。”司马柔哭笑不得。 却没有跟女儿说,自己其实也伤得不轻。 虽然自己说来说去的,十分看不上天巫教这门秘术,觉得对方运用灵物的手段,有着天然缺陷。 但话又说回来,但凡是某方面有着致命缺陷的秘术,一般情况下,就有着独特的优势。 这条蛇的攻击力和防御力,以及种种独特能力上,比起同境界的武者,还要难对付许多。 一般的开奇经圆满的绝顶高手,在这条白蛇面前,甚至都走不过几個照面。 刚刚自己的拦截行为,其实也是有些弄险。 并无绝对把握胜过对手。 好就好在,对方其实也没有什么拼死之心。 否则,激发本命灵血,拼着伤势加重甚至身死,很可能把自己也拉下水。 一起死。 “娘亲没有大碍吧?” 韩小茹松了一口气之后,又有些担心自家娘亲了。 她知道,别看娘亲平日里温温和和的,拼起命来,那是真的不要命。 比爹爹要疯狂得多。 想到刚才那狸蛇争锋一幕,韩小茹仍然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尤其是娘亲嘴角溢出的鲜血,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问题不算太大。”司马柔摇了摇头。 碧灵蛇姬经过此役之后,本命灵蛇受到重创,本身实力也大打折扣,想要再次弥补根基,就需要很长时间,或许几个月,或许数年。 而自己利用的是道家秘术。 损耗的是精神。 如今伤了精神,虽然没有再战之力,却不用将养太过长久…… 只要接下来不再动手,好好睡上三天两夜,就能渡过危险。 道家善于借用天地之力,夺天地之造化,假万物而利己。 “玄阴斩鬼法”自然也是走的这条道路。 那头猞猁死得是有些凄惨。 比白蛇惨多了。 但那家伙本来就是幽山深处的一头凶兽,杀戮无算,不避人畜。 死了就死了,算不得可惜。 反正伤损不到自己身上来。 这就是驭物驱兽与本命灵物的区别所在了。 各有优劣,其实也谈不上谁高谁低。 看修行者自身运用而已。 “他过来了。” 正说着话,司马柔突然抬起头来,望向一侧丛林,感应了下,笑道:“小茹你说的没错,不说别的,我这未入门的徒弟,果然灵机百变,惯会找到生路。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他就看准了,前往幽岭方向,就是生路。” “可惜,此时我也帮不了他,只能让他自求多福。” 司马柔摇头叹了一口气。 若是自己苦心研究的“剑罡同流”能够突破关窍,今晚情势自是不同。 如今已无再战之力,双方汇合,也只是多两个累赘,反倒不如他自个儿跑得更快。 不得不说,把明月郡主送去临山郡,乃是最好的破局方法。 否则,无论留在哪里,都会面对接踵而来的突袭,没完没了的。 因为,北周那位皇子,用的本来就是离间之计…… 从人心入手,最是难防。 这并不是攻防战争,不是打赢一战两战,可以解决问题的。 ………… ‘好像是韩小茹的声音。’ 陈平一路向南,转向之后,心中安定了些。 明显的,背上的花脸儿,也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脏跳得没有那么快了。 一路蛇行鼠窜的疾行之中,他就听到前方树木摧折,还有猛兽嘶嚎之声,震人心魄。 连地面都轰隆隆震颤起来。 在黯淡月光之中,虽然看不太清侧前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还是看到了,那是有高手在交战。 气机交锋之间的凌厉杀机,竟然让他隔着数里之遥也能感应得到。 自身毛孔微微紧缩,汗毛如针般根根竖起。 之所以,见到高手交战,仍然冲着这个方向前行。 倒不是因为陈平想要加入其中。 而是他发现,随着越靠越近,身上修行的混元功铁身法,已经应激而动,泛起丝丝黑纹。 不愧是道门玄功。 修行同一种功法的同门,在离着不远的时候,可以感应到另一方的危机和绝望。 莫不是,韩小茹遇险? 陈平心脏一跳。 这事闹得。 韩小茹跑到幽山,当然不可能是巧合,也不可能是自己孤身过来……刚刚经历过凶险之后,她还没那么傻,胆敢独自一人前来相助。 更何况,她伤还没好呢。 想是这么想。 陈平脚下却是未停,向着刚刚山岭震动的方向,加快了速度,穿过荆棘和林木,飞速靠近。 “算你有良心。” 正奔行间,陈平耳中突然听到一声柔和的女声,不知为何,他还听出其中的一些取笑意味。 “不要过来了,碧灵蛇姬已然铩羽而归,短时间不会追杀于你。 你身后万剑山庄的剑老人?就得靠你自己甩脱,再来一位,我可真的扛不住。 不过,你也不是没有机会脱身,那位没有厉害的追踪之法,至少,在暗夜丛林之中,奈何不得你。”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杳不可闻。 陈平竟然能从中听到一丝虚弱,心知,对方可能是受伤了,其身份,也很好猜测,应该是韩小茹来的救兵,是她娘亲,或者是师门长辈。 韩无伤没有来吗? 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陈平默默停下脚步,没再前行。 听人劝,吃饱饭。 既然对方无事,那也不必再行靠近。直接按照原计划,跨过幽岭,继续向南。 背上的花脸儿,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传声,竟然一点也没听到。 只是奇怪的看着陈平,疑惑他为什么停下脚步不走了,而且还转过方向,又再次飞速奔跑。 “小月,你听说过碧灵蛇姬吗?” 陈平因为对江湖人物所知甚少,猜不出这道女声的身份来历。 但是,却可以猜得到。 身后追来的高手中,碧灵蛇姬可能是很有名的人物,否则,那道女声也不会特意提起。 “天巫教的六神使?”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花脸儿面色大变。 “她也追来了吗?是了,天巫教乃关外名教,与北周王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门下弟子多有在北周效力者,碧灵蛇姬若是随同胡人使节一同南下,也是说得通的。” “这人实力如何?” “是一流之上,至少贯通奇经八脉,达到圆满的高手,问题还不在修为境界上面,天巫教的弟子最是擅长驭使野兽,相信万物有灵,厉害的人物,甚至与草木竹石都可以沟通。 碧灵蛇姬是天巫教三大分支兽神道的六大神使之一,驭蛇手段极为厉害,若是她趁着夜色追来,在丛林之中,比天上的那只鹰还要难缠。” 花脸儿忧心忡忡的说道。 她虽然觉得七哥已然十分厉害,但并不会盲目的相信他已经能强到与江湖绝顶高手放对。 修练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啊。 若是再过些年,情形可能就再也不同。 “她追不上来了,已经有高手拦住,把那位碧灵蛇姬打成重伤。” 陈平虽然没有亲眼见着那一战,却基本上判断出战局的结果。 “倒是万剑山庄的剑老人,还死死吊在咱们身后,得想个办法把他甩掉。” “剑奴啊,还好,还好。” 花脸儿先是一惊,又放松下来,吐了一口气道。 第九十六章 夺运风险,身法到手 “这人不厉害吗?” 陈平先前听到那女声所言,心知这剑老人肯定也是一个高手,怎么花脸儿倒是不太在意。 “他追不上咱们啊,七哥你的七星步已经修到精通境界,气息悠长,速度快捷,很难被追上的。 而且,这门步法,变向能力,天下无出其右。 在白天时候,平地之中,剑老人或许可以凭借着高深修为,强行追击。在夜晚树林这种独特环境下,他还算不得太大威胁。” 原来如此。 陈平点了点头。 眼前的状况,的确也不容许自己想太多美事。 能够保持暂时的安稳,就已经邀天之幸。 “那么,这位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你听说过吗?” “多强?” 花脸儿难得的沉默了下来。 不太想说话了。 然后,陈平就知道,自己打不过。 真的正面对敌,可能会九死一生…… 那还说什么? 赶紧跑呗。 …… 跑了大半夜。 中途遇到了一些暗夜中的丛林杀手,让陈平颇为费了一些手脚,才有惊无险的靠近一处高高耸立的山岭。 山岭如剑高耸,林木极其稠密,甚至,有些树冠,把天空都遮得密密实实的。 想到天上神鹰的盯梢一直是个问题。 陈平也没有什么好挑选的,直直攀爬而上。 他的方位感极强,虽然是在黑夜之中,潜意识里,却也不太想进入幽山太远。 到时候,想要出来,又要大费周折。 这处如剑般耸立的山岭就很好。 到时无论往哪個方向逃亡,视野都会开阔,提前算好路线,甩脱追兵的机会大上一些。 感受了一下身后的动静。 陈平知道,那个花脸儿都不想多说的“剑老人”的确是不曾追上来。 也许是追丢了。 在某处歇息。 也许是已经返回。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都是个好消息。 离着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此时正是难得的安全间隙,正好提升修为。 “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吧。” 两人逃了一天一晚,此时神经都有些绷紧。 尤其是花脸儿,趴在陈平的背上,都有些打瞌睡了。 被放下之后,她也顾不得草丛脏不脏,随意清理了一下,就盘坐原地开始“钓鱼”,天明前这一段,是最黑暗的时间,也是最困倦的时间。 好好的眯一会,对恢复精力大有好处。 否则,这一路到飞云渡,很可能撑不下来。 虽然明知道,身后的敌人非同小可,势力实力都是极为强大,但不知为何,花脸儿总觉得,只要七哥在自己身边,此去飞云渡,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她安心的睡着了。 陈平却是不敢睡。 或者说不想睡。 比起花脸儿,他的精神和精元气血,都要强盛许多倍。 一点点困倦,根本就不在话下。 此时四周寂静,外无干扰,正是提升实力的最佳时机。 意念投向脑海,就看到春秋蚕属性栏的变化。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6(中人之姿)] [悟性:5(中人之姿)] [劫运:52(破境)] [福缘:54(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圆满)、弹腿(圆满)、七星步(精通)、牵丝戏(大成)、混元功(铁身:熟练)、清风无影剑(精通)、落日神箭(精通)、大日炎阳功(入门)] [炼体:二阶(炼脏)60%] [炼气:二阶(养气)31%] …… 这一路逃亡,步步杀机,苦苦挣扎。 斗智斗力的,几次避过生死之险。 收获当然也是不小。 境界修为倒是没有变化,技能和天赋,也没有变化。 最大的收获,当然是劫运和福缘。 分别达到52点和54点之多。 鸣凤阁一战和长河一战,都不算什么。 收获的大头,其实还是烟火胡同处,以及江玉蝶那里。 烟火胡同那一战,看起来不算什么,轻松斩杀慕容归三人,其实颇为凶险。 一旦稍有耽搁,不能速杀,肯定会被人紧紧追在身后,连缓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那是转折点,也是活命救人的契机所在。 那一劫,总共给了18点劫运。 此劫渡过,福缘方面的收获只有6点,倒是还比不上鸣凤阁败庄红衣救助被掳女孩,在那里,那一役过后,福缘给了10点。 至于江玉蝶,这家伙不愧是个“宝藏男孩”,不但给了“凝霜”宝剑,还给了数千两银票,甚至,在劫运点和福缘点的贡献上面,也绝不小气。 分别给了12点劫运,和18点福缘。 从这里就能看出,这个采花贼,假如不曾死在自己的手上,在以后的日子里,肯定还会搅风搅雨,实力大进,以至于造成更深远的影响。 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 倒也不必想太多。 陈平看着自己第一次拥有如此巨大收获的属性面板,就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要问他这时候,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其实还不是什么提升自身修为境界。 就是“燕回蝶舞”身法。 这门身法,陈平可是已经眼馋许久。 江玉蝶说起真正的剑法和修为,其实真的算不得什么。憾凊箼 但是,配合上这门百花谷的镇谷绝技之后,就变得极为难缠。 要不是用计引诱对方出手,陈平两人可能会被采花贼死死缠住,直到追兵赶来,把他彻底围困而死。 可想而知,江玉蝶此人到底有多危险? 这门轻功身法,又有多强? 单论闪避和追敌,在山岭从林这种环境之下,甚至比“七星步”还强上不止一筹。 七星步走起来,还会被树木岩石所阻,不得尽兴。 而“燕回蝶舞”呢,却是可以逢树绕树,遇岭跃岭,完全就不用思考,本能即可做到。 就是为了丛林这种复杂环境创造出来的。 春秋蚕不愧是有灵性的。 此时发动“溯源夺运”天赋之后,江玉蝶之死得来的光球就分外明亮,把其余几位,包括净土宗弟子元平,以及血影刀封平的光球远远的比了下去。 更不用说青字堂香主董尽忠以及长河帮谭四海了,这两人被比得宛如月亮旁边的星星,完全没有夺运的价值。 …… “不要过来啊。” 陈平惊恐的在心里呼喊。 要不是他只能附在江玉蝶的身上,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感受和经历。 非得拔腿就逃不可。 陈平首次知道,其实,在“溯源夺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风险。 虽然不至于对生命造成什么威胁,但是,却可能对心理造成一辈子的阴影。 同样是成吨的伤害。 比如眼前这位,腰如水桶都算是对她极致的赞美。 这女人身高足足有两米。 腰围可能还不止两米…… 身上肥肉一层层堆叠着,随着迈步,地动山摇,木板都给她踩裂了。 偏偏,这女人丑人多作怪。 竟然还涂脂抹粉,嘴唇红得像是要滴血,随着她的走动,脸上的香粉,扑扑往下直掉,熏得陈平,差点一个跟头翻在地上。 不对,他翻不了,控制身体的是江玉蝶。 这家伙却好像完全没有什么不适一般,恨不得抱着肥婆的脚丫子,使劲啃。 弯腰低头,面色十分谄昧,说着一些甜蜜的话,简直甜得腻死人。 那种迷恋,那种痴情,让陈平头一次生出想要脱身离去的感觉。 咱不附身了。 也不行,那“燕回蝶舞”身法是真香。 万万舍弃不得。 正当陈平心里纠结万分,在逃离还是继续等一会之间继续挣扎的时候。 那女人终于没有再下一步行动。 她只是抛了一个足以让人呕吐三天三夜的飞吻,然后开始干正事。 教学。 “宝宝儿,这门身法,可是我家小姐误闯蝶仙遗迹得来,随同一起得到的,还有一门百花酿的蜜酒酿造法门。可惜,小姐对酒水没什么爱好,平日里也不算太过看重,我就没有学到。” 说到这里,肥胖女人脸上浮现出一丝,谁也看不到的忧伤来,停了停,又继续说话。 “现在想来,那百花酿,没学还真的有些可惜了,听小姐说,那酒水可是仙家宝物,补精元气血胜过天下大多数宝物,如果让你们几个宝宝饮用,到了晚上那还不是更加生龙活虎啊,嘻嘻……” “呕……” 陈平又想呕吐了。 不过,他看出来了,这个特别痴肥的肥婆,此时真的开始干正事了。 她那成吨重的身体,竟然离奇的如同一片树叶,一只蝴蝶般翩翩舞动起来。 在树枝草叶间,轻灵曼妙无边。 灵动转折之间,看得陈平都不由得暗暗称奇。 这速度,这变化,竟然比江玉蝶还要强上许多倍了。 尤其是当他看到那肥胖至极的身体,像鬼影一般闪烁在半空中九个方位时,心中直呼“捡到宝了。” 这种闪烁一般的速度,比起江玉蝶所用出来的“燕回”身法,还要快上许多,眼神稍微差一点点,甚至会觉得这就是瞬移。 [此套身法,我可是头一个传给宝宝儿你哦,第一重“蝶舞”,主旨在变; 第二重“燕回”,主旨疾速;第三重“潜影”,妙在一个隐字…… 至于第四重“无定”,却是集前三重能力,操控空气,速度既快,变化万端,还能遮蔽精神感应,妙用无穷。] 陈平细细听来,发现还真的是对方所说那般。 ‘妙用无穷。’ 接下来,就是那肥胖女人细细的把其中关窍一一说清楚,江玉蝶,自然是好一番肉麻的吹捧,好在那女人考虑到江玉蝶要专心一致,修习身法,并没有当场拉着他,直接成就好事。 否则,陈平真的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忍得住不离开。 …… 第九十七章 全面提升,灭鹰神箭 过了良久。 陈平回过神来。 抹去额头虚汗。 感觉比面对几位同等级高手打上一场还要心累。 从这里,他也知道了,并不是每一份机缘,自己都有资格获取的。 这一次,多少还算是运气够好。 假如,自己附身的江玉蝶并不是在学武功。 而是在与肥胖女人鸾凤和鸣,或者说,他是在干着其他什么恶心事情,自己是不是只能默默承受下去。 有时候,心性的变化,就是在一次次的突破底线之后。 又比如,自己如果获取的是那个血影刀封平的机缘,他滥杀无辜,变态吸血。 这种感觉是不是也会污浊自己的心灵。 心里稍稍思量了一会,陈平就不再多想,看着属性栏上面出现的[燕回蝶舞]入门字样,微微一笑。 “提升,蝶舞,熟练。” 无数知识涌入脑海,开始演化,好像自己如同夺运之时的江玉蝶般,经过了无数次的习练,终于明了每一个关窍,渐渐纯熟。 坐在草地上的身躯,如同一片树叶般飘飞起来。 穿过花树,掠过土坡,在无光的暗夜中,静静起舞。 身形无声而灵巧飞舞着,穿过树梢,借力腾飞,陈平仰躺在夜风之中,随风浮浮沉沉,渐渐落下。 心灵无限平静。 他终于明白,修行炼气一道普遍对于气血修行者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不是修行难易的问题。 而是因为,人类脱离地面,直冲高天,从上而下油然生出的一种优越感。 自己只是轻功身法突破到熟练阶段,就已经有了一种彻底掌控身体,掌控人生的错觉。 想必那些内气和轻功修习高深者,渐渐的就不把自己当成普通人类。 一些心性不太好的修习者,很容易把普通人当成蝼蚁,生杀由生,自是常事。 ‘这是心魔。’ 陈平暗自警醒。 在他看来,无论是内气,还是轻功,或者气血精元劲道,都是一种技能,是走向生命超脱的一些途径。 本质上,自己仍然是人类。 进化有快慢。 心性无高下。 就算是普通未曾修行之人,也可能胸怀博大,心拥宇宙。 就算是修行进化到极高境界之人,也可能心胸狭窄,气度猥琐。 生而为人,是否出色,其实,与实力高低,真的没有太大关系。 这样一想,他就感觉到心灵一清,头脑更加活泼起来。 无数念头忽生忽灭,一念不起,一念又生,仿佛不能再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变化。 就算是身处逃亡路途之中,危机仍然未曾彻底解除。 他的心里已然没有任何担忧。 只觉天地之在,种种难事,都如镜花水月,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雁过无声,水过无痕,如此而已。 他洒然一笑,此时头脑清明,细细考虑自己的修行之路。 消耗了4点劫运,提升“燕回蝶舞”身法之后,对丛林逃亡的帮助很是不小,基本上也满足了步法和身法所需。 此时需要面对的问题,是天空之中的神鹰之眼,以及随时会到来的西北万剑山庄剑老人。 不能破掉神鹰之眼,自己无论怎么逃,只要暴露在高天之下,永远也不可能逃脱对方庞大势力的追踪。 随时都可被围攻至死。 陈平可不觉得,自己有本事应对一個能以国家名义调派高手围攻的势力集团。 就算是把“燕回蝶舞”身法练到最高境界,也是没用的。 修为境界摆在那里。 对方可以用高几个境界的高手,用多出无数倍的人力,来弥补机动能力的不足。 只要不脱离视线,围追堵截,总会落入包围圈中。 所以,第一要务,就是拔除眼睛,对付神鹰。 纵观自己身上所有本事。 也只有“落日神箭”还可做一做文章。 这门箭术越是修练到高深地步,越是能发挥出无边妙用来。 自己如今只是到了“精通”层次,与那被自己杀死的慕容归是同一水平,想要射杀神鹰,基本上不可能。 这一点,自从陈平看过那头玉爪海东青飞行的高度与速度之后,心中有数。 恐怕拿它没办法。 那么,如果再升一层境界呢? 值得尝试一番。 慕容燕凭借着这套箭术,排到地榜十三,攻击力强横,甚至可以伤到排名第三的伏波仙子……除了修为的加成之外,箭术方面绝对有着不可忽视的隐秘。 “提升,落日神箭。” 十六点劫运,疯狂燃烧。 恍恍惚忽中,陈平眼前一花,仿佛来到了一处宽广的荒漠之中。 荒漠中一片死寂,除了断壁残垣之外,就是澄黄细沙,一直绵延到天边。 看不到人,甚至看不到什么生物。 就连蜈蚣和蝎子,在这种环境之下,都极难承受,早早的就躲进到地底下方。 炎阳高挂中天,无边热力照射下来,与身体之中的炽热内气相互呼应着,让人格外燥热,心头忍不住生出烦闷杀意。 陈平红着眼睛,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烈阳,在一种莫名情绪刺激之下,猛然弯弓,搭箭。 心里的痛苦、憎恶,随着那股子烦躁杀意,一涌而上,附着箭矢之上。 “去死。” 他咆哮一声。 在凛然杀机刺激之下,身体内部无边火力猛然逆转,化为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阴煞气息,那箭矢射出的瞬间,附着一层深蓝色冰晶,以肉眼难以见着的速度,猛然射向高空…… 天空忽然一暗,炎热气息稍稍下降。 陈平的心灵一清,眼前微花,再次醒过神来。 “这是,射日,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看到属性面板之上,落日神箭术步入大成层次。 陈平心中喜悦的同时,也有着丝丝震惊。 ‘难怪,这套箭术中,可以越级伤敌杀敌,果然有着极深底蕴。消耗虽然有些大,威力也是真的大得没边了。’ 他发现,自己在劫运点制造的幻境中,出手之时,体内气血、精神、以及内气,全方位被抽取,身体竟然在一瞬间,感觉到一丝虚弱。 ‘果然是身体越强,精神和内气越强,箭法威力越大吗?不过,竟然能够无端端的改变内气属性,达到克制目标的效果,这是什么道理?’ 陈平默默的取下雕花宝弓,半拉弓弦,搭上箭矢,强行模拟先前那种情绪,那种杀意。 突然,就发现,自己的气血精元被抽取,内气转变属性,疯狂消耗,脑海里一股杀意,越来越盛,头脑也变得不太清醒了。 ‘停。’ 陈平收回心绪,平息下气血和精神,并没有把这一箭射出去。 他明白。 “射日”这一招虽然已经掌握,落日神弓射术也达到大成境界,但是,却不是自己现如今的修为境界,可以随意运用自如的。 最多,最多也只是能射出一箭之力。 然后,就得缓缓回复。 否则就要伤身、伤神。 身体气血的伤损倒还不算可怕,精神力的损耗,就不太好恢复,尤其是事后那种心灵疲惫,仿佛失了智一般的感觉,副作用的确是有点大了。 所以,想要正常运用,不算太伤身体,气血境界要提升,心灵要变得更强大,内气也不能弱。 陈平考虑了一下,就暂且放下落日神箭术的修习和提升。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箭术大成之后,可以运用射日这一招,只要找到机会,对付那头海东青,应该不是难事。 另一方面,他不能只拥有一箭之力。 射完箭,立即就虚脱一样,万一正好有敌人扑过来,那岂非是自寻死路。憾凊箼 因此,修为境界的提升当为重中之重。 这也正是陈平早就想提升的。 技能只是外物,修为才是根本。 自己五脏未曾圆满,体魄根基还差了一些。 据韩小茹所说,体魄根基越强,修行混元功的威力,就越是强大。 这也是她父亲韩无伤为何喜欢寻找体质天赋强横的弟子的原因。 因为,这关系到,练成混元三境之后,实力强弱问题。 不同的体质根基,同样练到混元功铁身境圆满,其战力可能会相差数倍之多。 不可不慎。 所以,陈平一直等到现在,等到有足够的补药在身,又有着足够的劫运点,才想着一鼓作气,提升“牵丝戏”,让五脏圆满之后,再来提升混元功。 他服下一瓶“玉参丸”。 三粒药丸下肚,缓缓闭上双目。 “提升,牵丝戏。” 总共剩余32点劫运,又燃去16点,从肺脏处探出的浓浓白光的同时,肾脏和肝脏已然发生变化。 肾脏在感应之中,发出淡淡紫芒,肝脏却是生出绿光来。 金生水,水生木。 木气一转,又到了心脏,化为心火。 一股爆炸般的力量,传入体魄。 陈平霍然站起,就感觉身体五光五色,在心灵之中联成一体,五行圆满,体魄强度大增。 体会了一下,身体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 陈平都不用试,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根基再次增强, 陈平嘿然一笑,又瞄了一眼熟睡的花脸儿,差点没忍住把她弄醒。 跟她诉说心中的喜悦。 强行压下这种雀跃的情绪,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却是不好耽搁时间。 继续提升混元功,铁身境层次。 花费8点劫运,提升混元铁身境达到精通之后,陈平终于察觉到这门功法的优秀之处。 也明白为什么区区一门炼体气血功法,被称为道门四派的镇派功法。 轰…… 他那闪耀着浓郁红光的心脏处,突然重重一跳,仿佛开了出一个无形有质的空间出来。 本来达到圆满,气血充溢,精气旺盛得有些膨胀感的肉躯,仿佛多出了一个气血容器。 心脏处,那处看不到的空间,疯狂吸纳着身体内部的气血和精元,变得无比宏阔。 同时,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坚实,力量也足足增强三成左右。 稍稍凝聚血元之劲,陈平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情绪,一拳打出。 啪…… 一声轻响。 拳锋三寸处。 一棵小树恍如被风吹飞的尘土,应声化为粉末,向后飘飞。 “怎么了,怎么了,七哥,可是敌人追来?” 花脸儿猛然惊醒,面上露出慌乱神色来。 “没事,刚在试验一下功法。” 陈平尴尬笑道。 “这不是心脏那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空洞吗?感觉气血大增,力量也增强了许多,就想试上一试。” 对花脸儿这个“百事通”,他并没想隐瞒这些摆在明面上,无所谓的信息。 想反,他还想问一问花脸儿,借助于对方的“武功见识”,弄明白自己的身体到底修出了什么情况。 这突然间增加三千斤力,如今已然达到一万三千斤力,总有说法吧。 我都变得有些不象人类了,到底是什么原因? 没有师父指点,不好之处就在这里了。 就算是变得强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处于哪个境界,对应江湖中人哪个层次? “哈……” 花脸儿揉了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的神情,立即变得精神万分。 “七哥你开了三明窍吗?” “心窍打开,气血增强,力量大为提升,这是好事啊。你感觉心脏处开了个口子,应该是膻中附近,开的是绛宫穴窍。” 花脸儿伸出小手指在陈平身上一阵戳,终于让陈平弄明白,这所谓的“三宫九窍”都在哪。 按她所说,胸部背部这里,属三明窍,修练气血时候,开启之后,气血精元大增。 常人开启一窍,应该能增千斤巨力。 ‘千斤?巨力?’ 陈平面色微微显得古怪。 自己开启一窍可是增加了三千斤。 不是常人吗? ‘除了三明窍,还有三隐窍,再到三神窍……’花脸儿如数家珍,虽然自己没有修练过,但是,对这些知识却是了如指掌,一一说来。 依她的说法,开启三明窍的阶段的气血修士,其实与炼气一道的通脉十二正经阶段差不多。 而开三隐窍的过程,与气修开奇经八脉的层次相差仿佛。 至于三神窍的开启,那是先天阶段了。 暂时不用多做考虑。 ‘七哥,你现在的气血修行,就等于一步跨过养气期,能与通脉三条正经气修相抗衡……’ 说到这里,花脸儿微微一怔,感觉哪里出了错误。 是吧。 七哥早就能与开奇经的内气修者拼杀,而且,还能战而胜之。 这又算什么? 反正,发生在七哥身上的事情,不能以常理来判断就是了。 …… 实力修为大进之后,陈平看看身体气血精元被抽得有点多,自己变得微微憔悴,当下,又服用了两服[气血散]。 这里得再次感谢江玉蝶老铁送来的宝药。 看看天色快亮。 自己还剩下8点劫运,他抓紧时间,把“燕回蝶舞”身法直接提升到“精通”境界。身形越发轻灵几分。 听到天空之上传来的鹰唳之音。 陈平没有法子,只能再度背起花脸儿翻山越岭。 身后树木倾倒的声音,很快就传入耳中。 “果然,就算是大山丛林中,只要是到了白天,也是挡不住这头海东青的目光吗?” 感受到身后那磅礴而又锋锐无匹的杀意。 陈平面色阴沉,抿了抿嘴,默默的抬头看了一眼高空,身形加速,往前疾行。 “不杀,是真的不行了。” …… 求月票。 第九十八章 小有潜力,排名之争 ‘劫运破境、福缘改命!’ 陈平一面飞驰,感受到天空中那双眼睛,透过树叶的孔隙,好似无处不在一般的紧紧锁着自己。 心里竟然出奇的没有什么太多紧迫感。 想到了就去做。 事在人为,命由天定。 不过,这劫运破境的功效是真的体悟到了。 福缘改命这一点,就好像是在碰运气。 能够战胜敌人,杀死敌人,得到他毕生机缘。 但是,若是敌人的机缘也不咋地呢? 春秋蚕却没有说。 遇到这种情况又要怎么办。 此时,“溯源夺运”已然变得暗沉沉的,似乎不屑激活。 自己可是还剩下不少的福缘点,怎么用来改命? 意念沉入脑海,就看到属性面板,如今已经大为变样。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7(颇具潜力)] [悟性:5(中人之姿)] [劫运:0(破境)] [福缘:44(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圆满)、弹腿(圆满)、七星步(精通)、牵丝戏(圆满)、混元功一窍(铁身:精通)、清风无影剑(精通)、落日神箭(大成)、大日炎阳功(入门)、燕回蝶舞(精通)] [炼体:三阶(开窍)30%] [炼气:二阶(养气)38%] …… 首先的连锁变化就是,“牵丝戏”达到圆满,身体得到极致进化,根基补完,根骨方面,悄悄的提升了一点。 如今已经变成(颇具潜力),怎么说呢,终于不是(中人之姿)了,算得上江湖中一个小小天才。 这个根骨和悟性,他现在已经基本上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根骨似乎决定着气血精元的恢复和增长,对炼体方面的修行速度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以前那会,根骨不太行,只是比普通的(平平无奇)好上一点点。 所以,在以劫运点强行提升之后,气血精元的长进速度,其实是跟不上境界的提升。 这种情况下,想要提升境界,本来是不可能…… 常人提升,是因为气血精元到了,才推动着境界突破。 而自己,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可以忽视条件。 在这种不讲道理的“破境”方式突破之后,就逼得自己不得不大肆服用宝药,光是气血散、玉参丸、补元丹就服用了不少。 可以说,这具身体能达到如今这种根基,其实是用药补出来的,真正靠自身成长的功劳,少之又少。 ‘但是如果,我的根骨达到了天才,甚至天才之上的地步。是不是只要境界一到,很快就能自行增长气血精元,单凭体魄根骨,就能撑住这种突破。’ ‘难怪,有些人练一辈子都会卡在某個层次,不是他们练得不够刻苦,脑子不够好使。实在是因为天赋根骨的限制,以至于,气血精元就只有那么强,根本找不到通天之路。 而有些个幸运儿,在深山老林里得到一株什么逆天之药后,立即打破原有局限,达到匪夷所思的境界,这都是很符合炼体规律的。’ ‘根骨的作用,既然是在武道炼体方面起到作用。悟性方面,应该就是在精神灵魂,以及炼气方面起作用了。’ 陈平提升过一点悟性,当时就感觉到脑子变得很好使,对拳法剑法,以及身周环境的认知,都有着一些改变。 倒不是他变得有多聪明了。 估计是一种对天地规则的重新塑造和认知。 “溯源夺运”的天赋,找不到值得夺取的机缘,那么,是不是可以把自己的根骨和悟性提升起来,真正成为天才,大天才,甚至妖孽的地步,达到改命的目的? 感受到身后那投锋锐越来越近。 天空也红彤彤的,太阳彻底升了起来。 陈平知道,自己就算是再想要躲在林中不出去,也是没什么用处的了。 对面显然是人手很多,连夜判定预定区域,进行拉网搜索。 再以高手作为锋矢,随时支援。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做不到甩脱太远。 只待天空神鹰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立即锁定。 以对面高手开奇经八脉的境界水准,这点距离,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 很快就追了上来。 ‘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陈平暗暗评估了一下自己如今的战力,就发现,除了悟性上面再下点功夫,其他的已然升到了顶点。 当下决定继续提升自身根基。 悟性+1。消耗10点福缘,提升之后变成6,内气运转加快,恢复速度加快,对天地元气的亲和增加。 悟性+1。消耗20点福缘,提升变成7,终于也达到了(小有潜力)的小天才范畴。 轰…… 脑海宛如一大盆冷水泼下,陈平全身一个激灵,再抬眼望向四周丛林之时,就发现,这里有着若有若无一种莫名能量…… 只是刚刚达到入门的大日炎阳功,竟然自发的运转了起来。 一缕缕稀薄能量,汇聚过来,丹田中的内气,缓缓的增加。 这还不止,脑海之中,更是能清晰的感应到,身后那股气机到底是什么,那是一柄剑。 虽然看不到,摸不着,就是有一种被穿透,被割裂的危机,时时刻刻笼罩在心头。 ‘我甚至,已经大概能查觉到,对手是谁…… 这是悟性提升,对天地元气的亲和大大增强,对气机的感应更敏锐了许多吗?’ 陈平仔细体悟了一下这种感觉。 就明白,身后大树轰隆隆倾倒的声音……那个离得还较远的敌人,应该就是“剑老人”。 也只有这位开奇经八脉,三阶修行达到圆满的高手,才能给自己如此大的压迫力。 至于精神感应之中,另外一位身形极其灵活,在树上荡来荡去,恍如灵猴的身形,倒也不算什么。 “那人好快,看那身如灵猴,脑后红发如火的模样,莫非就是潜龙榜排名一百七十九位的血猴袁修……” 似乎也感受到了陈平心中的急迫。 趴在背后的花脸儿皱着眉头,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望,就有些惊愕。 她倒是看不到身后更远处,单凭气机锁定着陈平的剑老人,而是看到大树之巅,沉沉浮浮,晃动着蹦跳追来的红发瘦个年轻人。 那人双臂奇长,几乎垂到脚踝,发如血火,尖嘴猴腮,身形精瘦,手里却是拎着一根金黄耀目的棍子。 按理来说,常人拿着武器,别说在树上行走了。 就算是在平地奔跑,也总有些不自然。 可是,对方却是轻松自然,手中金黄棍子时而在左手,时而在右手,时而消失在身上,下一刻又出现。 他双足就如粘在了大树之上,横着走,斜着走,甚至倒着走,都不会掉下来。 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之上,完全不需要屈腿作势,就如鱼儿游在水中,鸟儿飞在高天。 像是天生就能生活在树梢之上。 “血猴袁修,什么来历?听他排名还在采花贼之上,本事如何?” 潜龙榜这个榜单的含金量,陈平如今已经基本上算是了解。 虽然这东西,并不是以战力来评判一个人的名次。 但是,每一个上榜之人,总有着自己独特的潜力……苏丹小说网 换句话来说,就是很有特色,有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走到极高的位置。 采花贼江玉蝶的特色,他算是见识到了…… 对方的轻功身法,配合着那副不要脸的心性,如果一直活下去,谁也不敢保证,是不是能成长成为一个让天下闺阁闻名胆寒的采花巨盗。 真的等到他修为日深,步入地榜那一天。 说不定,就会成为一个大大的祸害,再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奈何得了他。 而这血猴袁修,排名还在江玉蝶之上,他的特色又是什么呢? 问一问身边的“百科全书”花脸儿就知道了。 这位本质上是一位江湖小迷妹,平日里闲得没事,对榜单消息,以及天下高手信息都是比较了解的。 “这位名叫血猴,修的自然是猴形天罡三十六棍,是地榜排名第二十二位的[白猿天机棍]侯成收为亲传弟子…… 听说,当时游历四方的侯成见着这位,还亲自蹲守了三年之久,试探心性,劝说对方父母,终于收为弟子,传授毕生本领,一时传为佳话。]” “没想到他竟然也投靠了北周。” 花脸儿说话微微带着鼻音,听得出来十分郁闷。 这偌大神州,此时可能已有许多厉害江湖人物,或贪图利益,或遵循大事,或不甘,或情愿的投奔了北周王朝。 南离天下,真的当灭了吗? “原来是只小猴子,难怪,这么多人之中,除了江玉蝶,唯有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追上我。” 在树林之中,从某方面来说,猴子简直比蝴蝶还要适应。 因为,这东西天然就是在树林中生存的动物。 陈平有心开个玩笑,见着那血猴袁修的动作,却有些笑不出来。 好像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西游记的故事流传。 如果花脸儿听说过那个故事,肯定会大声惊呼,那不就是大圣吗? 的确,这血猴除了头上的红发,身形动作,手中棍子舞动的棍花,单从气质上来说,竟然不比六前辈弱到哪里去。 到了剧组,都不用化妆,直接就可以把孙大圣演得维妙维肖,像到了骨子里。 每一个肖似孙大圣的生物,全都不可小视。 陈平自然明白这一点。 第九十九章 血猴袁修,无生剑意 “啊打。” 血猴元修在大树上面,几个弹跃,就穿过了茂密丛林。 透过大大小小的叶片,一眼望见陈平两人,面上露出狰狞惊喜神色,嘴唇向后撕裂,笑出十六颗牙齿来。 一声尖声咆哮。 瘦小如猴的身形,猛然充气一般的涨大,还在半空,身上衣服鼓胀,头顶毛发根根竖起。 翻着跟头、风驰电掣般的扑了过来。 这一刻,半空之中,就像是黑了下来。 陈平都有点不想去数一数,对方到底一瞬间打出了多少棍。 只觉耳中全是棍势啸叫之音,四面八方都有着金黄色的棍影轰击而落。 “天风海雨,这是天罡三十六棍以一化百之法,七哥不要去硬拼,越挡越麻烦,快不过他的。躲过就可以……呃!” 花脸儿趴在身上,脑袋低垂,凑到陈平的耳朵边,急急如连珠的说着话。 刚刚说到不要硬拼……她的声音就越来越低。 错了。 哪里是快不过对方。 身旁剑啸如龙吟,无数影影绰绰的剑光,冲天而起。 原地就如来到了北极冰霜之地,无数支冰棱冲天而起,一直延续到了天边。 那影影绰绰,一棍化百棍千棍打下来的棍雨。 须臾之间,就被这排山倒海一般的剑啸深没。 甚至,以花脸儿的眼力,根本看不清,那迷迷蒙蒙的剑雨之中,七哥到底刺出了多少剑。 叮叮当当…… 密集连成一片的碰撞声。 溅起漫天火花。 棍影和剑芒,一接触就如火星境地球,打出一片火红光幕。 四周气劲冲击,树叶飞舞,木屑四溅…… 一圈圈空气波纹,向着身周激荡绞缠。 陈平轻笑一声,收剑在肘后,身形早就化为一只齐翩翩飞舞的灵蝶,比树叶还轻,比春燕还要灵巧。 随着清风拂动,已是去了数十丈远。 而那血猴袁修,却是气怒如狂,身形弹射高天,肩上腹部手臂处,早就射出几道血泉。 却是刚刚拼手速,他输了一手。 这家伙不愧是潜龙榜排名前两百的人物,虽然正面对拼落了下风,却是丝毫不曾气馁,反而越是受伤,越是凶狂。 他仰天咆哮一声,在空中翻滚的身形,倒踢金斗,踢在高大乔木的树冠斜枝之上。 借力反弹,吼叫着,手中黄金棍影,猛然爆开,又再次收缩,三十六棍化为十八棍,再化为九棍,九棍归元,最后化为一棍。 轰隆隆打落。 空气被打爆炸裂,沿路冲击,树木成粉、泥土塌陷。 从天而降,当头敲来…… 陈平左转右转,前冲绕行,就发现,对方这棍竟然天生具有锁定功能,无论避往哪个方向,这一棍都是照着脑门敲落。 他当场就怒了:“不知死活,怕你不成?” 此时自然不好背对着袁修,当下转身站定,沉心凝气,身上气血凝聚,化为血元劲道,身上脸上浮显出丝丝黑色纹络,身形也跟着涨大许多。 所以,猴子都是很讨厌的生物。 灵敏度基本上点满,而且,天然能够窥破弱点,机灵无比。 先前陈平一套清风无影剑,已经快到极致,按理来说,要杀对方其实不难。 但是,也不知这袁修是不是对危机的天赋真的极为强大,还是借力卸力的本事,达到了极高的地步。 关键时候,总是能妙到毫巅的避过要害,只是在身上皮粗肉厚的地方,受了几处剑伤。 情况,有点像当初的陈平初次遇见[清风无影剑]时的应对。 受伤而不会死。 最后关头,往往福至心灵,总能躲得过去,逃出生天。 但是,当时的陈平自己心里很有逼数,逃出剑势攻击要害之后,立即逃跑…… 生命毕竟只有一次,当然不可以去赌一赌自己是否每次都会很幸运。 但这血猴袁修,显然不这么想。 他受了伤,反而更显凶悍。 直接一副拼死姿态。 ‘北周这是给你多少钱呐?’ 陈平有些不解,暗骂一声神经病。 凝气出手,气血鼓荡,这次,却是有心彻底斩杀这只血猴子。 举剑齐眉,凝霜宝剑之上,泛起重重剑影…… 千百道剑光,化为一剑。 此剑厚重如山。 飘逸若云…… 排山倒海,摧山裂石。 剑势划出一道圆弧,被陈平精元气血以及丹田内气双重摧动之下。 化无影为有形,堂堂正正一剑斩落。 扑…… 剑势刚落到一半。 那天罡三十六棍汇聚而来的一棍,已然打不下去……被庞大剑力,压迫得向后倒撞,一抹血痕,从血猴额头直到胸腹裂开,眼见得就要把他斩成两片。 嗡…… 陈平悟性大增之后,从中人之姿一步跨入小天才之境,终于体会到了战局之中突破的快感。 也明白了为何有些人总是越战越强,转战天下,终成一代高手的真正秘密。 在战斗最激烈,情绪拔到最高的时候,总能领悟一些本就绝对不可能领悟的东西。 就如此时…… 他这套清风无影剑,终于一步跨入有形有情境界,从见山不是山,到见山还是山,属性面板之上,悄悄然的就达到“大成”成就。 不出意外,这一剑斩落,血猴就会成为真正的血猴,死猴。 这是力量的压制,是剑法境界的超越。 可惜的是,血猴并不是一個人来的。 凝霜剑刚刚破开皮肉,就要一闪而过。 突然之间,剑身疯狂震动起来…… 陈平只感觉手中宝剑有些不听使唤。 无数力量,左扯右缠,回旋往复在剑身之上,就是斩不下去。 眼角余光之中,就见到那蒙蒙叶片飞舞中,一个身着灰色衣袍发丝雪白的身影,正一步踏入自己的视线。 那人抬步而行,身形略略侧对自己,双手已然搭到了肩头剑柄。 剑未出鞘。 一股极致锋锐割裂之感,已经到了眉心和胸口。 哧…… 饶是如今陈平已然坚固到自己都很难伤害到的体魄,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裂开了数道深深血口。 “燕回……七星!” 陈平心头一凛。 再也顾不得加力斩下这一剑,他深深看了一眼那灰袍老者,身形闪烁着,已是掠过数十丈远。 还没落地,于树身之上微点,轰然爆开成二十多道幻影,向着数个方向,消失在丛林之中。 “逃得倒是很快。” 那老者几步踏前,已经到了血猴袁修的身前,目光微凝,在他修前额上的血口上面看了一眼,沉声问道:“可还能追?放心,有老夫在,他杀不得你。” “剑老未免太过小瞧我袁某人,区区潜龙三百开外,又焉能杀得了某? 先前只不过一时大意,没有闪……伤到点皮毛,不碍事。” 袁修很不高兴。 但是,面对前辈高人剑老人,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师父不在身边,行走江湖,还是得靠实力。 该尊得前辈,得尊重前辈。 “还能再打就可以,他逃不掉的,只要你能缠住他半个呼吸时间,老夫赶到,一剑就能劈了他。” 剑老人眉宇间浮现淡淡孤傲之意,无意多说。 对面那小伙子的身法和步法,的确是妙到毫巅,强到一定地步。 假如,没有天空神鹰之眼时刻盯死,没人随时纠缠拖慢脚步,被那滑溜小子这么转来转去的,自己还真有可能被甩脱。 但是,这假如本身就没有假如。 西北万剑山庄,在北周大军压境之后,就算明心剑主再是心中不甘,也不得不恭顺臣服。 大势压下,个人的实力,其实比挡车的螳螂强不了多少。 那小子又能逃得了多久。 反正都要死,能死在“无生剑”下,也算不枉此生。 感应到老头心中杀机,背上无鞘生锈铁剑,陡然发出暗哑低鸣,有丝丝黄光透射。 …… “那是什么剑法?” 陈平此时就有些庆幸,先前花费了大力气,花费了不少劫运点来提升“燕回蝶舞”身法。 否则,被那灰炮白发老头的锋锐锁定,此时能不能脱身,还是个未知数。 竟然隔着十数丈远,单凭目光锁定,就已伤到了自己。 甚至,能轻微控制自己的长剑,让凝霜剑再也斩不下去,保住了死猴子的一条性命。 “听娘亲说过,武者修行,到了先天境界,就会殊途而同归……需要凝练意志力量,形成武意,方才可以突破。” 花脸儿沉默了一下,叹息声又道。 “当然,要领悟武意,达到先天,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以天下之大,本也没有多少。 而江湖传闻,这剑老人,只是无生剑奴,一辈子侍奉宝剑而已。 我本以为,他再强,也只不过是奇经八脉圆满,就算是绝顶,也是潜力全无的绝顶。 却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耄耋之龄,领悟到一丝剑意雏形了。” 花脸儿真的很会,啥都知道。 陈平愕然:“你说,他刚刚用的这招是剑意?” “也不算剑意吧,最多只是领悟到一丝雏形。” 花脸儿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想啥呢,若真是剑意,这时候咱们已经变成四片了。 先天高手之威,是你这三阶气血武道刚刚走了个开头的人可以应对的吗? “但就算是雏形,对咱们来说,其实也是一样的,你在他面前,根本就用不了剑。 剑法再精妙,也受到一些操控,甚至,那股极致锋锐之意,并不是你能挡得住的。” 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跟他打起来,陈平就基本上算是没有武器了。 而且,挡不住对方全力挥出一剑。 那还怎么打? 第一百章 攻守易势,谁是猎人 “如此一来,岂不是只能等死?” 陈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深深血痕,有些无语。 伤得虽然不重,但是,血肉蠕动着恢复伤损的速度比较慢,似乎那道伤口之中,有着莫名其妙的一股力道藏在其中,阻止着细胞分裂重组。 “剑意雏形……单是雏形,就已经如此厉害。” 陈平不但没有沮丧,反而心向往之。 “可惜,七哥你这混元铁身还未大成圆满,只要练到银身境,剑老人的武意雏形,就对你再也没有作用。” 花脸儿并没有探问陈平到底是哪里学来的混元功。 她只是知道,那晚出城了一趟之后,七哥就实力大增…… 不但学会了清风无影剑,在气血武道之上,也学会了顶级炼体功法混元功,还懂得了凝劲之法,的确是奇怪得紧。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如何面对那位剑老人。 因为,刚刚逃脱不久,又听到天空中的鹰唳。 自己左转右绕的,兜的几个圈子,又再次白费。 那剑老人根本就不用绕圈,直接一路追来,逢山过山,逢林破林。 凭借着高深境界,直接破开障碍物,走出一条直路来。 很快,又追到了身后不远处。 比他更快的,还是那只猴子。 那家伙竟然并没有吸收到教训,也没有害怕,尖吼厉啸着,一边呼唤同伴,一边急追而来。 灵猴身法,虽然比不得陈平的燕回蝶舞和七星步,但是,在丛林之中,却也没有被拉下太远。 再加上此人全然不顾忌地形,也无需躲闪,如此以往,根本就无法把他彻底甩脱。 所以,现在就形成一个难点。 想要不被剑老人追上斩杀,首先,就得不被人缠上。 那么,必然要抢先一步,干掉那头死猴子。 北周胡人这次追来的高手虽然众多,灵巧快捷到血猴袁修这等地步的人,也是极少。 其他人根本追不上来,也缠不住自己。 血猴则是可以。 从某些方面来看,他比惜花公子江玉蝶还会死缠烂打。 至少,江玉蝶若是被自己找到机会了,一招就可以干废掉。 而这血猴,是真的可以支应個三招两式,撑住短时间不死,还是可以做到。 只要耽搁这点时间,剑老人就能赶到,把他救下…… 然后发动绝命一剑。 无生剑下,有死无生。 既然杀不死血猴袁修,也就脱离不了剑老人的追杀。 那么,就只能躲开,抢先一步逃出视线,让血猴袁修也追不上。 这一点,是可以做到的。 陈平身怀两大顶级身法和步法,真正有心想要脱身,灵猴袁修,也只能吃屁。 可惜的是,他暂时脱开身也没用。 天空还有着一双眼睛。 神鹰之眼。 灵猴袁修也不是一个人在追。 四面八方还有着许许多多的高手在围追堵截,各条道路,各个方位都有人手拦截。 这就等于对方开了全图。 而自己就在里面摸黑行走。 速度倒是最快,却没有什么用处。 总不能走出一条直线,干脆出山。 那更好,对方打个伏击,这样一头就能扎进口袋之中…… 形势将会更加艰难。 “这样不行,必须抢先一步把那头大鸟干掉,否则,逃来逃去的,总是逃了个寂寞。”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 陈平已经对那头海东青彻底烦躁。 有些时候,战局的胜与负,只在一个小点……然后积优势为胜势,到最后,再也无计可施。 现在的情况就是,自己无论逃到哪里,无论躲得多么严实,也全都无用。 哪怕是自己彻底挖个洞藏起来,那只鸟也会在原地划着圈圈守着,根本就不受蒙骗。 果然不愧是号称神鹰的存在。 不但先天飞行禀赋惊人,捕猎手段够强,更是心思灵巧,智商不凡。 一只鸟能厉害到这种地步,比人也笨不到哪去。 只要甩不掉它,陈平就不敢停下来。 他担心,自己只要一停,就会被海量的敌人围得死死的,从而陷入孤军奋战之中,浴血战死。 “等等,小月,刚刚路们钻进泥洞里的时候,那只鸟是不是会慢了下来,停在原地转圈圈?” “是啊。这鸟可恨极了,好像十分狡猾。” 花脸儿也感觉大为开眼,如果不是那头大鸟是敌人,可恶得很,她都有些想要养上一只。 简直是太精明了。 怎么也骗不过它的眼睛。 “狡猾吗?对了,既然它这般狡猾,深通人性,那么,是不是咱们就可以利用到这一点?” 陈平暗暗咬牙。 ‘只要给我一次机会,也只要一次就行。’ ‘先前一路追击,血战连场,我从来没有在箭术上面展现出能够威胁到它的能力,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 想到这里,他心中灵光一闪。 人与人是有区别的。 就如聪明人与笨蛋。 聪明人的长处,就是能用一分力做的事情,往往不会去使出十分力。 而笨蛋呢,因为脑子不够聪明,往往会全力以赴,就算是错了也不知道。 这样一来,就会把精力和体力花费在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面,做了许多无用功,事倍而功半就是这个道理。 那么,聪明鸟呢? 从昨天到今天的追击来看。 陈平已然分析出了这头海东青的飞行轨迹,以及盯梢习惯。 它往往是先从高空掠过,以无双锐眼,瞄过一次之后,就锁定了大致方位和范围。 然后,再逐渐缩小范围排查,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最后证明。 但凡鹰眼看过之后,基本上就不会错到哪去,陈平肯定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稍有参差,也差不了多少。 而为了下次搜索省力。 这头大鹰,就会停靠在不远的安全所在,静静等着下一次变故的发生。 等着“猎物”再次出现。 总体上,大鸟的追猎规律,大概就是先远观看过,再近处细察,到最后,保持距离,随时听令或者应变。 在这三个步骤之中,远观的时候,那是高居云天之上,飞得又高又诡……陈平想都不想,凭自己如今的箭术,根本就不可能把那东西射下来。 因为,这头海东青受过躲箭训练。 甚至,还锻练过危机意识。 陈平甚至怀疑,就是那位慕容家的箭术高手亲自作陪练的。 所以,这时候,自是不考虑攻击。 第二个步骤,就是飞近查踪。 这时候,海东青会飞得又快又疾,如同利箭一般,鹰目闪闪的时候,精神可能还会无限崩紧。 最麻烦的还是,察踪的时候,它还会变化各种飞行轨迹……比起轻功极其厉害的江湖人,还要灵巧许多,称之为银色闪电,一点也不为过。 陈平清晨的时候,看过一次。 那东西离着不远处的山坡,一闪而过,划出一道之字形,闪了闪就直入云天,消失不见。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射击杀鸟,比趁着它在云空之上飞行的时候出手,还要不靠谱。 那么,唯一可以出手的时机…… 就是当此鸟放松疲惫的心情,躲在不远处缓一口气,准备下一次监视的当口。 而这种局面,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呢? 当然是目标的轨迹,已经被定死,再无变化。 并且,还有强大高手在前阻挡攻击,海东青自觉并无危险的时刻。 “小月,还记得先前咱们从半山穿过,穿过数十丈溶洞的情形吗?” “当然记得,那猴子简直不要命,就是处于身后纠缠…… 他好像知道七哥杀不死他,有着剑老人在后护持,只管猛冲猛撞的,太可恶了。” 花脸儿犹自愤愤不平。 假如单对单。 她觉得,七哥早就杀死那只血猴七八次了。 哪里轮得到对方耀武扬威的穷追不舍。 就因为他的纠缠,七哥身上也多出了几道伤口,现在还在流血。 花脸儿心痛得直咬牙,从身上摸出金疮药来,小心的替陈平敷上,轻声回道着。 “我不是说那血猴,而是说那头大鸟,你注意到没有,进入溶洞之时,那鸟在做什么?” “那只鸟?那只鸟?似乎是停在身后最高的那株大树之上静静观察,就像个将军一样指挥若定。” “它为什么不高飞到天上去?” 陈平眼里有了些笑意。 自己全心看路,或许对有些事情看得不够清楚。 但是,花脸儿却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她一直趴在身后,紧张兮兮的,不敢分心。听着这话,眼珠突然一亮,笑道:“莫非,它是认为情况足够安全,所以,不需要动,在偷懒?” “应该就是这样……聪明人会偷懒,聪明鸟也不例外。” 花脸儿其实也很聪明。 往往,聪明人都会心有灵犀,对同类的想法会做到精准洞察,感同身受。 哪怕,对方只是一只鸟。 “所以,七哥就是想着,让那鸟儿尝一尝,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滋味。” “正是如此……凡战,以正合,以奇胜。如今,咱们无论是从个人实力,还是高手数量,都处于绝对劣势,对方用的是堂堂正正之势,以正兵压人。 咱们想要取胜,正面对决,肯定是下下之策。所以,必须兵出奇招。 那么,什么是奇?就是想敌人之所未想,攻击敌人最难受的地点,一击翻盘……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陈平计议已定。 当下,再不迟疑。 也不去回头观望那神鹰到底身在何处。 他尽量避免自己的心灵和目光去关注这只神乎其神的大鸟。 不让对方生出一丝半点的危机感应。 看看向后那血猴气焰嚣狂的追逐而来,身形在几棵大树上微微晃荡着,一式“擎天一棍”就已打到跟前。 这家伙经过几次接战之后,也已经学乖,知道比招式,比变化,甚至比身法,全都比不过这位身居潜龙三百零五位的后起之秀。 如果不是那潜龙榜尸位素餐,乱写一气,就是这位十六岁的少年的进步速度,快到令世人震惊。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血猴袁修心中绝对无法容忍的。 他发现,自己之所以愤怒,所以杀意愈坚,全都源自于内心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这才多大啊,已经修到如此地步,若是错过今日不死,再过一段时间,遇到他时,我岂非连出手的勇气都没了?’ ‘师父当年说我乃不世出的天才,有望从猿术之道上窥无上隐秘,从而悟破天机,去闯一闯天关…… 我这等天赋,这等根骨,如今已经二十三岁,竟然会被一个十六岁的家伙生生压制,真真是岂有此理。’ 由嫉生怒,由怒生恨。 血猴袁修棍法越来越猛,气机越来越强,甚至,感觉到自己突破奇经五脉,就在下一刻。 他心中无惧无惊,一棍打落,整片天空都仿佛塌陷下来。 颇有几分金猴愤起,怒闯灵霄的凶威。 “就在这时。” 陈平眼眉低垂,对头顶打落的这惊天一棍看也不看,也不再如先前那般聚力抵挡…… 而是身形一幻,幻出数十虚影,如灵蝶飞舞般,一头扎进一旁那深深岩洞之中。 都说不走回头路。 但是,面对北周胡人大队人马的围追堵截,接战二十余次,一触即走。陈平在这片山区里,其实已然走过几次回头路了。 这个岩洞,他也走过一次,知道对面就是山涧,而对方也定然会派出重兵把守,但他还是一头钻了进去。 因为,除了极难抗衡剑老人跟在身后,剩余的一位对自己形成碾压之势的碧灵蛇姬已然身受重创,此时并不能参与围攻…… 就算是那位领头的颇有贵气的公子哥儿出手,也不能在短时间之内,把自己彻底困死。 燕回蝶舞的身法,此时就显露出绝世价值来。 刚进岩洞,血猴袁修心中就是一喜。 心头升起无穷信心。 对方终于怕了,不敢再接自己一棍。 他想也不想,在气机牵引之下,身形一转,就冲入洞中。 而在他身后的剑老人,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看看袁修已然快要脱离自己卫护距离,眉头微微轻皱,也只得踏步追入。 一步踏入岩洞,剑老人老脸橘皮猛然重重跳了跳。 他发现,自己明明一直锁定的那道气机,此时已然变得若有若无,分不清方向,也感应不到具体位置。 血猴仍然疯狂前冲,黄金棍前一缕血焰如火如烟,一路摧石破岩,不可阻挡。 “该死,上当了。” 剑老人眉锋一凛,背上锈剑嗡鸣出鞘,身形由前冲转为倒射,快得惊人,向后急窜,重新出得洞来。 就发现,一蓬迷蒙如烟的幻影,已经出现在十余丈之外。 更是一步登天,踏上高高的红树之巅。 那人目光凛冽,手中有弓,弦上有箭…… 而在数十丈之远,一只全身银白,身上有着黑色斑点的大鸟,鸟眼中露出惊诧神彩…… 正蹬直玉爪,双翼指天,尖唳声中,想要乘风而起,直入云霄。 “神鹰……” 远远近近的,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心中狂吼。 这一刻,攻防转换,猎物转眼之间就变成了猎人…… …… 继续拼命更。 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零一章 鱼不死,网已破,前路迢迢(二合一) 石破天惊。 “崩!” 弓弦震响,似乎响在所有人的心里。 丛林之中,地面震颤,古树摇曳…… 一道虹光,先是火红,再到冰蓝,刚一出手,就已射中目标。 银色大鹰尖唳着,鹰目瞳孔收缩,露出人性化的绝望神色来,只是弹到半空,还没来得及第二次扇翅转折。 已被那道冰蓝光芒一穿而过。 蓬…… 天空溅起血雨。 无数银白羽毛纷纷扬扬落下。 “竟然,竟然是射日秘法,他从哪得了传承?” 宇文英紧紧捂着胸口,扑的喷出一口鲜血。 这头海东青,虽然只是猎宠伙伴,但却并不是单纯的兽宠。 就如碧灵蛇姬的灵蛇一般,他对这头神鹰,也是运用过天巫教的心血相连法门祭炼。 不得不说,祭炼的法门,其实很有用处。 本来就神骏非常,灵智很高的神鹰,在天巫秘法的培育下,变得极有灵性。 可以说,是他得力臂膀,也是最好的伙伴。 可是,此时,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伙伴,被一箭穿胸炸成了血雾。 完全使不出半点力气。 …… “竖子,安敢如此?” 剑老人已经出离愤怒。 他好像听到了远处那痛苦的怒吼,看到了宇文英扭曲的面容,心中羞怒愈盛,手臂伸直,斜拉宝剑,身影前方气芒吞吐,化为青黑色剑浪,疯狂冲来。 沿路冲击。 七八棵拦腰合抱粗细的乔木,被他一撞,破碎倒塌。 以身化剑,含怒一击。 这是自己的疏忽,唯有以血还血,用鲜血来弥补。 “以为我真的怕了你?” 陈平面色冷然,腹中那颗提前吞下的玉参丸猛然爆发热力,刚刚被那一式“射日”几乎抽干精神气血和元气,飞速恢复了过来。 从假装入洞逃离,到引诱血猴追击,再到敛息藏形,以惯性思维瞒骗过剑老人,提前吞下药丸,反向冲击,全力一箭射死神鹰。 各个步骤,环环相扣。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箭出手,短时间之内,根本就不可能脱离剑老人的追击。 就算对方是个死人,在他的身边动手,也不可能完全不会察觉。 这么短的距离之下,气机锁定之下,也不可能脱出对方攻击范围…… 不过,陈平也没有奢望彻底摆脱这位绝顶高手,他想要争取的只是一刹那而已。 腹中热意融融,他头脑却是冷静如冰。 手腕一翻,收弓换剑,陈平一剑缓缓刺出。 无数虚像影影绰绰,随着他沉腰作势一剑刺出,九九八十一剑,化为一剑。 他知道,自己的修为境界,远远比不上对方,但那又如何,不比内气,就比体魄。 无生剑下,冥灭生机,磨灭气血,攻伐五脏六腑,损耗精神…… 的确是很难抵挡。 尤其是那丝剑意雏形,直接引动四周天地元气,一剑斩出,化为狂潮怒浪般席卷。 这时候,所有的躲闪、退避举动,都只会更加增添对方剑势威力。 直至被一剑斩成渣渣。 所以,必须先挫其锋,承其锐,趁其力尽之际,再行脱身…… 陈平立在原地,就如一棵不老苍松。 剑影重重…… 陈平脑袋像是被大锤击中,眉心突突狂跳,气血疯狂沸腾,内腑如受雷击…… 无数针芒般气劲扫过,他全身毛孔都喷出丝丝血线。 接了一式无生剑之后。 即算凄惨成这般模样。 身后背负着的花脸儿,仍然没有受到半点伤损。 他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终于,还是挡住了啊。’ 对面锋芒已尽,剑势受挫。 陈平身形就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冲上半空,就化为一头新燕…… 绕空微折,再次化为翩翩蝴蝶,窜入丛林之中。 剑老人本是杀气凛然的老脸,闪过一丝错愕。 他本以为,对方就算不在这一剑之下被斩成两段,也会五内俱伤,生机灭尽。 却不成想。 无生剑剑势斩落,对面就有数十剑上百剑,化为一剑,阻挡缠绕。 剑剑卸力,让自己的斩击攻不到实处。 更离奇的是,那柄凝霜宝剑上面,传来的庞然巨力,让这位浸淫剑术一辈子的老人,也差点有点怀疑自己的宝剑。 这哪是剑,是锤吧? 剑上足有万斤之上的巨力爆发,重重叠叠,无有穷尽。 以至于,剑势接触之后,剑老人双臂微酸,身形震退。 气机受挫,一时半会,竟然没有能力继续追击。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身影远飞如蝶,脱离了气机牵引。 “好小子。” ‘只是刚刚步入三阶,就能挡我三阶圆满,领悟出一丝雏形的剑意。这天赋,这根骨,又是何等的惊艳。’ 可惜,这一剑之后,已然注定成为敌人,却是放手不得。 迟了一步,剑老人心中惊叹,却没有颓丧。 他有自信,对方就算是脱身而走,没有死在当场,也必然会受到重创,逃不了多远。 自己的失误,就让自己来弥补吧。 剑老人一剑无功,脱了战圈,却没注意到,身边那红头发的血猴,已经跳跳蹦蹦的从头顶树梢,红着眼睛使劲追赶。 与剑老人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 他比剑老人还要感觉耻辱。 至少,人家还回身拦了一拦…… 而他呢? 只能远远的看着对方一箭把少主的宝贝神鹰射死,无能为力。 甚至,连拦都没机会拦一下。 钻进洞中,被人耍得一楞一楞的,就像個二傻子。 “他受伤了,绝难再挡我一棍。” 血猴心里狂吼着,这一刻,他感觉到树木在脚下,化为平坦草地,风声从耳边掠过,就如那年村头与小伙伴在夕阳下的奔跑。 身体一震,奇经第五脉猛然破开。 他气机更盛,棍势更强。 一棍打落之进,甚至感觉到空气如同琉璃一般,被打得爆开成千片万片。 而对方呢? 似乎动作迟钝了少许,并没有先前追击之时的那种灵动。 “死来。” 血猴心中狂喜,心知立功的时机到了。 虽然趁着对方受伤,胜之不武。 但此时又不是擂台比武,而是生死交锋,双方无所不用其极,倒是不用顾忌太多。 “不杀你这只死猴子,我心难安呐。” 陈平不避不闪,猛然抬手。 一把抓住棍头。 嘭…… 血猴这一棍全力击出,就如砸到金刚巨岩之上。 反震之力狂涌而来,身体筋骨震得发出嗡嗡直响。 一时间双臂发软,耳膜发麻,眼冒金星。 他打得有多猛,此时就震得有多狠。 陈平身体受伤,其实并没有对方想像中那么严重。 至少,随着气血滚了三滚,他的力量和筋骨刺痛酸软已然恢复了过来。 内气经脉虽然受损,五脏六腑也生机黯淡。 但是,这具身体奇异增长的神力,仍然存在。 前面几次与血猴交锋,他不但隐瞒了自己的箭术境界,还隐瞒了自己的神力无双。 只是拼技巧,拼破招。 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用出碾压性的力量来,就算能杀了这头死猴子,也会在瞬息之间,被那剑老人趋近锁定。 然后挥出一剑。 到时仍然会受创。 在那种情况下,就更没有什么机会摆脱神鹰的追击了。 此时情形再也不同。 神鹰已死。 剑老人剑势反挫,气机锁定已经断开,短时间内还追不上来。 猴子既然想要近前找死。 那自然得成全了他。 一把抓住棍头之后,陈平更不迟疑。 单臂用力,重重一扯。 一万三千斤的巨力爆发。 猴子就如一根稻草般,被扯到身前。 还没等他鼓起余勇,用出精妙拳术。 就见陈平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双臂一合,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 喀啦啦…… 一连串好像爆竹般的声响,出现在林中。 渗人得很。 等到剑老人再次追了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血猴是真的成为一只血猴子。 不但七窍流血,身体毛孔,胯下谷门,头顶百会,也在流出汩汩鲜血。 这还罢子。 如果单是流血,那也不是不能救。 关键是,血猴的身体,竟然已经成为人形软泥……胸骨肋骨脊椎骨甚至头骨,全都爆成碎片。 “一抱之力,竟至于斯?” 剑老人两道雪眉狂跳几下。 想到先前自己出剑之时,对方那种绵绵汩汩的浩然巨力,就算是自己,也震得双臂发软,气机微微散乱。 “这是什么妖孽,吃了什么东西,长出如此巨力来。” 在他的印象之中,能在三阶层次,练出万斤以上的巨力,根本就是天下奇闻。 但是,眼前所见,亲身所感,却绝无可能会错误。 望着那道重新没入莽莽丛林的身影,剑老人终于没有心情再追。 他知道,凭借对方的身法步法,既然还能再次出手,伤得就不会太重。 如今没了神鹰锁住方位,己方高手再多,也追不上了。 就算追上也没什么大用。 …… “还追吗?” 宇文英立在山冈上,望着林海随风起伏,面色仍然十分平静。 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装出来的。 其实,内心已经怒发欲狂。 众人全都低垂脑袋,此时并不敢再抖一抖机灵,表一表态,生恐宇文英把怒火撒到自己身上。 甚至,这一次连剑老人,也没有多话……只是静静的站着,抚摸着自己手中长剑。 看上去,斗志全消。 “若是碧灵蛇姬跟来,还可以追上一追,现如今……不如退去。” 中年书生原秋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此时不发话是不行了。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 他绝不能放任少主做出错误的决定,从而威信大失。 正所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 没有人可以一辈子顺风顺水,从不失败。 有时候,受点挫折其实是件好事。 “对,碧姨,先生说得很是,我这就前去,请碧姨出手。” “少主……” 原秋面色已经变得沉郁,语气加重了几分。 宇文英长吸一口气,宛如冷水浇头。 闭上眼睛沉吟不语。 他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 实在是神鹰之死以及对方逃走无影的结局,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碧灵蛇姬当然不能再次请来帮忙。 对方正在河畔账篷之中养伤呢。 那一晚,伤得真的太重了。 碧灵蛇姬那头伴生白蛇,差一点就当场殒落。 也就是说,碧姨差一点点,就废了全身修为,变成一个废人。 现在想要养好伤势,还不定得多久。 这种情况下,请她过来追击?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这是把天巫教往死里得罪啊。 就算是父皇那里,也饶不了自己。 “碧姨受伤一事,一定要找到出手之人,报得此仇。” 宇文英缓缓说了一句,终于下定决心,“回转吧,田七虽然逃了出去,但想要真正到达临山府,与姬长烈汇合,也不是那般容易。” 想到自己的种种布置,宇文英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田七啊田七,以为杀了我的雪儿,就奈何不得你了吗?接下来,你会发现,真正可怕的,并不一定是敌人。’ 他没再多说什么,此时再讲狠话也只会让人看低自家气量,转眼洒然笑道: “此行失利,诸位并不用放在心上……用明月郡主来做文章,本是奇招。能成当然最好,不成也无有大碍,只是一步闲棋。 反倒是接下来的攻心之策,关系到父皇的南方布局,诸位莫要怠懈。此事若成,小王必有所报……” “少主言重。” 众人齐声应是。 这一次,就连剑老人和原秋面上都露出几分轻松。 是啊。 掳掠女子,离间之策,只能算是阴谋诡计。 偶一为之还没什么。 但如果沉醉于这种阴暗谋划之中,天长日久,必然难成大器。 少主及时醒悟,是大周之福,也是自己这些追随者之福。 …… “真的没有追来?” 花脸儿神情雀跃,灰头土脸的从陈平背上爬下来,只觉得双腿酸软不堪,摇摇晃晃的,当下决定自己行走。 “当然……” 陈平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疲惫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 他们两人在山上,小心翼翼的东躲西……藏,又捉了三天迷藏。 结果,发现做了一些无用功。 倒是把自己弄得有些疲惫。 再下山,试探着走到大道之上,然后发现,追兵是真的不见了。 “我要吃米饭,我要吃鸡腿,我要洗澡……” 花脸儿欢呼着举起双手,转着圈子,喊了两句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对方黑糊糊如同乞丐一样的脸,再看看如同乞丐一样破烂的衣服,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这情形,岂非正如当日初见。 那时都是乞丐,都在挣扎。 不过,与那时相比,有些不同的是。 眼前已然见着了曙光。 只是,左断手,小凳子…… 小桌子躲在城中,也不知是否还平安。 回望一眼,两人继续前行……前方就是沅溪县,可以休整一番。 过了沅溪,前行百里,就是临山府。 这一趟旅程虽然艰难,终于要告一段落。 ……………… 关于更新。 抱歉。 后面恢复正常更新…… 因为,小鱼发现,爆更一万多字,脑力支持不了,容易写出废话来。 以至于爆更了,不讨好,没啥人支持。 我能力不够,我检讨。 倒不如精耕细作。 只有两更的脑力,写多了也写不好,那就两更,合成一章发布。 投票、打赏的事,随意吧。 第一百零二章 纷纷扰扰,颠倒黑白 自古江南繁华。 大离王朝虽然处处烽烟,流民四起。 江南兴庆府,这一府十三县,秩序倒是还没有崩溃。 也不知是几大世家的功劳,还是靖海王的功劳。 这一点,花脸儿其实是不知道的。 她在逃出靖海王府之前,并不太关心民生经济,也不太关心地方势力的分布,只是对江湖中的人物和绝艺关心,这一点,随她娘。 陈平一进城,倒是发现有些不正常的地方了。 沅溪县本是小城,没出现什么难得的宝物,也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按理来说,应该比较平和才是。 可是,他从北门入城,前行不过数百丈,就发现了三处江湖厮杀,看到两次捕快抓贼。 频率有些过份了。 好在,两人如今头发蓬乱,身上面上全是尘土,不太引人注意,也没耽误了行程。 在花脸儿的提议下。 陈平去了成衣铺子,买好新衣衫,再找到一家老字号的平安客栈,开了两间房。 好好的洗去一身脏污,全身松快了,才来到楼下大堂。 他发现,花脸儿清理自身的速度,竟然比自己还快。 此时已经急不可耐的叫着吃食,摆满了一桌子。 “好吃。” 花脸儿头发还有着水气,湿辘辘的…… 一张脸蛋洗得洁净,眉间月痕,让她本来清丽绝美的容颜,更是多出几分灵动和仙气。 就算是鼓着腮帮子大吃大喝,也让人看得移不开眼睛。 这不,陈平下来的时候,就见到平安客栈整个大堂都变得安静过份。 跑堂的轻手轻脚,礼貌斯文。 吃饭的江湖客,也没有平常时分的粗鲁不文,细嚼慢咽的,说话交谈轻得如同耳语。 一双双眼睛,如同刀子利箭一般,嗖嗖的看向花脸儿。 或是惊异,或是痴迷,或是贪婪…… 当陈平坐到桌上开吃的时候,甚至能听到四周传来整齐划一的深呼吸。 “你这也吃得下?怎么不画花一张脸了。” 陈平一眼扫过大堂,心中就有了数。 倒是对花脸儿的选择有些疑惑。 小丫头不是最谨慎,最多疑的吗? 客栈气氛如此诡异,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这时怎么胆子大了起来。 难道是饿得狠了?没顾上想太多。 也不像。 当初几人讨饭那会,饿上几天,也是常事。 “先前,我在城门口看到了榜文。” 花脸儿嘴巴不停,含含糊糊的说,“七哥,咱们穿过幽山,可不容易……你一路上,与胡人高手连战数十场,更是在剑老人手下全身而退。这消息,想必也瞒不过江湖中人。 可是,你说奇怪不奇怪?通缉榜文竟然还好好的招贴在那。” 说到这,花脸儿就有些气愤。 太看不起人了,这是。 她比谁都知道,七哥不可能是什么江洋大盗,所杀之人皆有取死之道。 兴庆府那些人不知是眼睛瞎了,耳朵聋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而为之? 通缉榜文贴得就很是荒谬。 偏偏这沅溪县,竟然也是不加分辨,依样画葫芦的,于城中各处贴上了田七的通缉榜单。 更是连嫌疑人几个字也去掉,直接当成大盗。 一路上,那么多的江湖武人和捕快来来回回的在身边晃来晃去,以为自己两人看不出来么? “既然你都看到了通缉榜文,还露出真容,不怕被人围攻啊?” 陈平没有喝酒,整整啃了两只鸡,才放缓吃饭速度。 “我就不服,再说,没感觉到危险啊……有七哥在,我不怕的。其实,咱们再怎么躲躲闪闪,也躲不过这些地头蛇的耳目。除非根本就不进城,一直在山林里窜来窜去。” 花脸儿理所当然的说。 身处虎狼环伺之地。 只要有着对方在,就算是最危险的前路,也是一片坦途。 要说这次幽山之行,她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那就是心理承受能力真的有了巨大提升。 一般的风风浪浪,完全不被她看在眼里。 “我对自己,都没你这么有信心。” 被一個小丫头这么崇拜相信着,若是刚来那会,陈平倒是会感觉压力深沉。 现如今,却已完全没有了感觉。 该来的,总会来。 与实力一同增加的,不但是名望,还有麻烦。 江湖中,铤而走险、投机取巧想要一朝暴富的人不少。 而且,他们的想法往往都一样,不亲手试过,谁也不会认为,自己会比旁人差。 通缉榜文倒也罢了。 单是潜龙榜上的排名,就会让许多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后起之秀垂涎三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了名就有了利。 面对陈平这种年纪轻轻,底蕴不足的潜龙榜末尾,是个人都想试一试。 扬一扬名,顺手再发一笔财。 “田七,听说你拳法剑术,俱皆不凡,吴山派游龙剑厉秋雨前来讨教。” 一个身着白色剑衫,抱着一柄松纹宝剑的青年剑客,身形一闪,就到了门前,踏进店内,抱拳一礼,拔剑出鞘。 “别人吃饭的时候,这么打断不太好。” 陈平摇头失笑,“不就是看中了潜龙榜上的排名吗?我认输了行不行?” 看了一眼这位,陈平转过头继续夹菜。 江湖虚名而已,谁想要谁拿去。 以为谁稀罕这个? 又不能当饭吃。 “嘘……” 四周传来一阵嘻笑揶揄,有人在旁窃窃私语。 “看吧,那田七果然是因缘凑巧,正好碰上大事,被潜龙榜录名…… 也许当时还有人在旁帮忙,自身本事,其实并不强。” “吴山派三弟子厉秋雨,虽然算不得什么很厉害的高手。但是,十二正经通了九条,在沅溪县的青年新秀之中,足以排入前五,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田七不应战算是明智。” “是啊,外面还有许多人等着挑战呢?就连沅溪大侠的亲传大弟子都过来了,这一关,就算他认怂,也是躲不过去。” “厉秋雨不战而胜,转眼就能名动沅溪……可是,又没打过,想上潜龙榜,那就是个笑话了。” 厉秋雨显然是没想到,陈平会直接认输…… 面上阵红阵白,进退两难,被人一鼓噪,脸色就挂不住。 “田七,看不起我吗?敝人诚心讨教,你不出手怕是不行,接招。” 说着话,他挽了一个剑花。 剑锋起处,恍如一蓬烟雨,向陈平侧肩刺到。 “何必呢?” 陈平头也不回,右手夹着一块鸡屁股,正要塞入嘴中。 感受到剑势如风袭到,他手腕微震,那块鸡屁股已经如电飞出…… 呼! 挟着庞然飓风,鸡屁股撞在剑锋之上。 厉秋雨剑势刚到,松纹剑剑锋之处重重一震,他手臂喀嚓一声,就已经扭曲折断。 鸡屁股连同剑柄倒撞,重重撞在胸口。 他再也站立不住,脚下蹬蹬蹬连退七八个大步,绊在客栈门槛上,一屁股坐倒。 眼中全是骇然。 “我认输,不是打不过你,而是怕麻烦……你又何必自寻其辱?” 陈平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叹了一口气。 自从在幽山之上,与那剑老人的拼过一招狠的,再抱着伤势,强行抱杀血猴袁修,脱战之后,他就再次收获18点劫运,4点福缘。 在山中养伤三日,陈平自然也没闲着,趁着从江玉蝶身上得来的宝药还有,毫不犹豫的提升了自己的气血根本法,也就是混元功铁身修行进度。 花费16点劫运,把混元功铁身境提升到大成之后,不出意外的,身体变得更坚固,绛宫夹脊窍也开辟出来…… 开了两个明窍之后,陈平身上的力量,又增加了三千多斤,如今已达一万六千斤…… 这一点,如果说出来,就算是跟在身边的花脸儿,恐怕都会惊得合不拢嘴。 凭借着这种无双大力,他只是轻描淡写,拿着筷子扔掉鸡屁股……其蕴含的力道,比起攻城弩都不遑多让。んttps:// 厉秋雨算得上正常江湖剑客,别说是十二正经还未全通,就算是已经练到开奇经阶段,能不能挡住,都是个未知数。 败得毫无悬念,简直是理所当然。 可是,在别人眼里,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不会是水货吧,厉秋雨也太差了,银样蜡枪头……” “就是,被鸡屁股击退,要不,以后就叫他鸡屁股剑客了,剑都丢了,手臂还骨折,这是多脆的骨头啊,吴山派的脸被他丢尽了。” 听到这话,陈平于是知道,今日这情况,想要平平静静的度过,可能是不怎么现实。 他就算大声叫嚷着,我很厉害,可以一个人打你们一群,你们不是对手。 那也没用。 人家不信啊。 因为,大多数人的眼力都不够,厉害不厉害,完全看不懂。 武者之间的拼杀,除了名声可以衡量一下高低,其他的,不亲自试一试,怎么也不会甘心。 就如剑老人,出身西北万剑山庄,名声极大。 这种人,只要听过了他的名头,就不会有人傻到要挑战。 但如果没这个名头加持,他看上去就是个糟老头子。 你挥剑再快,我看不懂,就等于没挥剑。 你那剑意雏形别说没用出来,用出来了感受不到,也不明白。 那就等于没有剑意。 不杀个血流成河,又怎么吓得住江湖后起之秀那种欲与天地比高的豪情气魄? 而若是杀个血流成河…… 不但仇人满天下,还会名声大坏。 口口相传之下,不是魔头也会变成魔头。 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兴奋。 就算是厉秋雨被轻描淡写的击败,也没有吓住任何一人,反而,有许多人已是战意熊熊。 陈平挠头。 心想难怪这江湖中,时时刻刻都发生着血案。 原来,这人一旦练了武功之后,就会变得奇奇怪怪…… 这个世界,终究是有见识的人少,没见识的人多。 “你爹娘平时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 见到花脸儿悠闲自在的在一旁啃着鸡腿,嘴巴停不下来。 陈平突然就有些羡慕。 “哪用处理,让家中亲卫乱棍打走就是…… 面对江湖武者,千万不能给面子,你让他三招,他会四处传话说,两人拼个平手。 就算不让,爹爹若是与人亲自动手,只要不当场杀死那挑战者,对方就会说自己全身而退,两人伯仲之间。” 花脸儿哭笑不得的说道。 “还能有这操作吗?我明白了。” 这个饭吃不下去了。 陈平站起身来,四面一个罗圈揖,笑道:“诸位江湖同道,想要扬名的,尽管一起上,在下手重,若是打伤了谁,千万不要记恨啊。” “若是挑战的时候,打输了,就哭哭啼啼的四处嚷嚷说些坏话,那也未免让人太过瞧不起对不对?” 话一落下,就有人大声呵斥。 “狂妄。” “放肆……这是当我沅溪无人否?” “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小子休狂,让我来教训一下你,试试你这潜龙榜的幸进之辈,到底有什么本事?” 啪…… 说话的精壮青年,满面戾气冲上前来,手中长刀刚刚舞起,嘴巴就已经被打得塌陷半边,一口白牙全都跳了出来。 他的身体如同旋风一般转了十八个圈子,一头撞到客栈立柱之上,翻着白眼,眼歪嘴斜的晕了过去。 “我都说了,自己手重,诸位切莫口出污言,我不但手重,脾气也不怎么好呢。” 陈平呵呵笑着,走到大堂正中,向前招了招手。 “只给你们一顿饭时间,前来挑战的,我会手下留情。但是,如果是挂记着通缉江洋大盗,动了歪心思,那可真的要担心一下,是不是小命不保了。” “那是裂风刀?” “他怎么被一巴掌打晕了?” “不可能……” 陈平已经不耐烦了,挥动两只巴掌,如同虎入羊群。 只要感觉到哪里有战意,有敌意,巴掌一顿呼…… 啪啪啪啪…… 四面飞人。 他甚至懒得问一问对方的名头,有什么本事,出自什么门派。 连七星步都没用出来。 只是踏地左转圈圈,右转圈圈,一掌拍出,剑挡剑断,刀挡刀折,当场就躺下了二十余人,一个都爬不起来,要么晕倒,要么就在地上哀嚎。 这一下,吓得围观众人连忙躲闪,逃出店外,再也不敢叽叽歪歪了。 “小辈,你手太狠了。” 外面传来一声沉喝,震得客栈四壁微颤。 人群分开,就见一个衣着华贵,颔下五缕长须的老者出来,身后还跟着八个弟子,个个佩剑在身,虎视鹰扬。 “是沅溪大侠,沅溪大侠来了,他可是开了奇经八脉的一流巅峰高手。” “都不用沅溪大侠出手,单是他座下八大弟子随意一个出手,应该就能对付田七。” 陈平现在已经学会不再理会这些八卦众的胡言乱语了。 完全没谱的,整个一堆智障。 他只是笑道:“沅溪大侠,叫什么名字?算了,没兴趣听你的名字…… 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就不用去争潜龙榜名次了吧?别说是你,这几位,好像也是年龄大了。” 那几位一看就有三四十岁的剑手,也来凑热闹,就有些过份。 “吾师是看不过江湖败类掳掠明月郡主,前来缉拿盗贼归案……”一个三十多岁的持剑中年,冷然说道,眼中有着杀机。 “停,你说什么?掳掠郡主?小月,他们说我掳了你,你怎么说?” “瞎说,颠倒黑白而已,不是被人买通,就是投靠了胡人,反正就那么回事吧。” 花脸儿很气愤。 “你们也听清楚了,若是切磋挑战,我会留手不杀人…… 但若是污人清白,心怀不轨,那也怪不得我大开杀戒。 是不是大侠,有没有好名声?在我这里,没意义。” 陈平抽出凝霜剑,笑着弹了弹剑身,声如龙吟,杀意暗藏。 第一百零三章 春水剑,千重浪 陈平弹剑出声,也不屑于遮遮掩掩的藏起自身本事。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一路前去飞云渡,所需面对的,不但只是北周胡人势力在后疯狂追杀,还需要面对那些因为名气,或者因为利益接踵而来的江湖客。 其中,大盗不是大盗,侠客也不见得就是侠客。 江湖有可能都不再是江湖,甚至,汉人胡人都不用分得太过清楚。 对与错,黑与白,只看立场如何…… 端的是一塌糊涂。 在这种情况下,弱者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 只有手中剑,才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也最能让人忌惮,让人好好讲一讲礼数,说一说黑白对错。 他持剑在手,剑锋斜指地面,身上杀机凛冽,气血涌动着,就如深海潜藏着渊流…… 看着年纪不大,竟是有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风。 让人不敢小视。 “沅溪大侠是吧,念你经营出如此名声,太过不易,平日里很可能还做下不少好事…… 听我一句劝,在没有打听清楚事情始末之前,大家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就凭你?” 长须老头哑然失笑,伸手抚着颔下长须,摇了摇头,懒得回答。 不是没打听清楚。 相反,清楚得很哩。 想要带着明月郡主,从沅溪经过,直奔临山府,小家伙你是想太多。 功名富贵在前,能不能飞黄腾达就看这一次,又岂是区区三两句话,红口白牙的说些好听的,就能蒙混过关? 陈平一看此人神情,就已经明白,刚刚那番话,算是对牛弹琴了。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如此,大家各凭本事,各安天命。” 他目光一冷,当下不再多言。 只是执剑手指微紧,杀意更坚。 这里毕竟不是后世了啊,有些时候,杀人与被杀,并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言。 也不用分辩好人坏人,汉人胡人。 拔剑分生死,如此而已。 四周众看客,先前还在看热闹看得起劲。 现在,醒目的已经基本上全都站得远远的,只是偷看,不敢靠近。 此时已与先前大不相同。 挑战切磋,按江湖规矩来说,也只是分个高下。 现如今,却是事关生死…… 双方杀气腾腾的,出手也没個轻重,若是出手失控,误伤到旁边食客,也没处喊冤。 “如果是我,就带人赶快逃了……他难道不知道沅溪大侠赵云深,是开了奇经八脉的一流巅峰高手? 百里方圆之内,名气极大,徒子徒孙多如牛毛。就算是地榜高手经过,也要登门拜访,不敢小瞧。” “听说田七此人成名之前,只是一个乞丐,仗着神力惊人,又学到一些武艺,于是风生水起。 可他毕竟出身低微,又哪里会明白,江湖中的一些名宿到底有多强?” “就没人觉得田七一剑在手,睥睨四方,十分威风吗?我看他不见得会输……” “你懂什么?” “也不看看他的年纪,再问问沅溪大侠是谁,别说是潜龙榜三百零五,就算是进入前百,能不能挡住赵大侠三招,也是个未知数。” “更别说,这一次赵前辈,还带着春水剑馆亲传大弟子流泉剑程方,以及门下七大弟子一同行来,明显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思……” 围观众人看得清楚。 其中更有几位江湖高手,心中却是在想着,是不是也从中插上一手,分一杯羹。 兴庆府通缉令,倒也不算什么,北胡使团的赏格,那才是金山银山都不换…… 他们,给得太多了。 至于是大离还是北周,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离立国三百年,也没见百姓就活得很好,还不是水深火热。 换谁当权都一样。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师弟,去救下明月郡主,此人交给我对付。” 流泉剑程方看上去精干稳重,手中长剑,也是比常人宽上三分…… 他拔剑在手,气息浩浩荡荡,给人连绵如水,无孔不入的感觉。 又是一个开奇经五脉以上的。 陈平目光微闪,心想这位沅溪大侠姓赵的老头,教徒弟倒是有一手。 门下八大弟子,尽皆不凡。 最差的一个,比起当日自己用袖弩射杀的长空武馆弟子姜腾,都还要强上少许。 可是,时移事易,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 流泉剑程方剑势起处,化为绵绵溪水,明明是当面出剑,却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 他身后的四个弟子,却是面上带笑,身形闪动,执剑冲向陈平身后早就放下鸡腿的花脸儿。 这些人早就明白,要拿到北周胡人的赏格,并不仅仅只是杀了这位潜龙榜后起之秀就可以。 关键还是那个人畜无害的清丽小姑娘。 万万不能有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惜,可惜……” 被流泉剑程方剑势所困的陈平,似乎没有动,面上还挂着一丝嘲讽。 又似乎动了一下,他的右半边身体,有那么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就如水中望景,看得不太分明。 刚刚从侧方冲过他身边的四位年轻剑客,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倒在地…… 颈部鲜血宛如喷泉激射,喉咙之中咯咯做响。 手握之剑,早就跌落地上,咣当有声。 “师弟……你做了什么?” 程方睚眦欲裂,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剑法绵密如水,把对方牢牢困死原地,更是踏前一步,剑指中宫,逼得对手硬拼。 在这种万无一失的情况下,竟然没有看清对方到底如何出手,又是如何杀了自家四位师弟? 陈平横剑一格,手上微微加力,一股巨大震荡力量,从剑上发出。 程方剑势刚刚刺到,就感觉如同刺到山峰之上,所有后招全都作废。 巨力反震之下,身形站立不住,忍不住上身后仰,踉跄后退。 耳中就听到一声讥笑:“还用问吗?求仁得仁,他们想要自寻死路,也怪不得谁。” 他一剑震退程方,估摸出了对手的剑力…… 此人内力剑法其实都很不弱,内气修行早已达到四阶层次,全力出剑,在内气加持之下,也有个五六千斤剑力。 寻常精铁,更是能一剑斩断,如破腐木。 这种实力境界,对上一般的江湖二流,那自然是随手碾压,难怪牛气轰轰的…… 明明听说自己诸多战绩,还敢夸下海口说拿下自己。 可惜,境界这东西,与战力,有时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陈平如今气血劲道,已经达到匪夷所思的一万六千斤力,清风无影剑术,也早就大成。 出手之时,不但力量奇强,完全不应该是三阶境界所能衡量的…… 剑法更是无影无形,出剑到了没有丝毫先兆的地步。 心动剑动。 剑在意先…… 还没等别人看清他的出手,就早已中招。 那四位春水剑馆弟子,大喇喇的从他身边经过,想要抓花脸儿……的确是坐着飞机去看阎王爷,拦都拦不住。 “方儿退后。” 没等陈平踏前一步,剑势斩落。 大堂之内又是一声震吼。 长胡子老者,沅溪大侠赵元深再也忍不住。 也不知这位是不是平日里喜欢吃“叫鸡公”,一副嗓门让人不得不服…… 随口呼喝,内气激荡,都能震得客栈嗡响,让人心惊胆颤,生怕下一刻房子被震塌。 比他的嗓门更显威风的是他的剑。 喝声刚刚出口。 赵云深已是出剑,后发而先至,抢在程方挥剑之前,一剑刺穿十余丈远,到了陈平身前。 剑光如同匹练…… 先是潺潺如春水,紧接就化为长河大浪。 到了陈平身前,剑势层层拔高,光芒闪耀,化为大海狂澜。 “春水剑法,那是春水剑法。” “春水东流,大海泛波,狂浪千重。” 四周一片轻呼。 “咦!” 陈平眉毛微跳,本想在震退程方剑势的同时,借着胜势一剑刺死这位春水剑馆大弟子。 就发现身前剑势重重叠叠化为大浪涌来。 四周元气涌动,暗流旋动…… 自己仿佛处身于大水之中,对方剑未至,气机引动之下,绵绵汩汩的力道已经引得自己身形偏转,直直向着剑锋撞去。 “倒是有几把刷子,难怪能得享大名。” 陈平眼眸微眯,当下也不去用力抗衡对方的剑势,只是顺着潜流,化为翩翩彩蝶,在剑光笼罩方寸之地飞舞腾跃。 他也不急着反攻。 对方修为高深,剑法也颇为精妙,自己行走江湖以来,能与此等强手对敌的机会,其实也没多少。 多见识体悟一下,并没有坏处。 就如三日之前,与那无生剑剑老人拼杀一场之后,他就感觉自己多出了几分信心,生出许多感悟。 对自己的修为提升,有着种种说不出的好处。 想起无生剑,他就发现,眼前这位,出手气势虽然更加凶猛。但是,杀伤力其实没有那位号称“剑奴”的剑老人那么强。 剑老人出剑之时,陈平甚至不能躲闪避开…… 被对方气机笼罩,不得不硬挡硬拼。 而且,那老头一剑刺出,更是从精神到肉身,齐齐攻伐。 一股泯灭、侵蚀的奇怪力道,直入五脏六腑…… 以陈平的体魄之坚固,也是没能完全抵挡得住,一瞬间就受伤喷血。 而眼前的赵云深呢。 显然没有那种攻击力。 倒不是他的内气不足,或者剑力太弱。 而是少了一股意,或者说,一道信念。 不过,沅溪大侠毕竟是老牌高手,完全对得起他的名气。 内气加持之下,剑力强盛,连整片空间都被剑光斩得震荡碎裂,波纹扭曲……真要以力量来衡量的话,没有两万斤力,也有一万七八千斤。 当然,只要涉及到内气引动天地元力攻击的范畴,就不能用单纯的体魄力量来计算。 有时候,剑气化针,只要足够坚韧锋锐,或许只要区区千斤力量,就能把防御极强的对手穿透。 前提是,能打得中人。 赵云深剑势愈急,剑力越来越重,直把三丈方圆搅得碧波莹莹,空气扭曲…… 但那剑光刺来刺去,横斩竖切,就是斩不到实处。 似乎陈平身形已经化为一抹虚影,一只厉鬼。 看着还在剑势笼罩之中,却恍如不存在一般…… “燕回蝶舞,没想到你学会了百花谷的秘技,不过,单凭躲闪,就想逃得性命,却是休想。” 赵云深出手十余剑,剑剑落空,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这一刻,他甚至没有太过在意自家几个徒弟的身死。 自己堂堂沅溪大侠,一流顶尖高手,对付一个潜龙榜三百多名的后起之秀,都要打上几十上百个回合。传出去,岂非让人笑掉大牙?んttps:// “千重浪!” 他再进一步,一张白脸陡然泛起血红色。 手中长剑微震。 空气中响起哗哗水响。 剑气涌动着,客栈大堂似乎真的化为碧波大海。 无数剑影化为大浪向着中间绞杀。 四面八方剑啸着,化为漩涡,把陈平困在其中。 “不过如此而已。” 陈平呵呵轻笑。 看穿了赵云深的剑势之后,只觉大有所得,他不再留手,身形一虚,就幻出数十残影出来。 碧波剑光闪过,残影一一破碎。 在所有人的惊呼之中,赵云深的剑气狂潮轰然合围,斩切而下。 空气炸裂激射,客栈中间都被斩出一线天光,被直直劈成了两半。 可是,却没有看到陈平身体破开溅起的血光。 不对,他的人和剑全都已消失不见。 “噗嗤……” 正当赵云深发现不对想要回剑护身的时候,身体就是一顿,陡然僵在原地。 低头一看,胸前已是露出一截剑尖,血珠滴落。 龙吟般剑啸此时方才传入众人耳中…… “这……” “师父!” “师父……” 几人哭喊着就要冲上。 “清风无影,清微,清微……” 赵云深眼神灰暗,一口气提不上来。 他用尽全力,举起左手,示意弟子们不要上前。 对方不但身法厉害得连自己也刺不中,剑术更是高明得不像话,明明在先前杀自家四位弟子之时,已然看清了他的无影剑术,心中有所防备。 可是,刚刚对剑之时,却仍然被幻像所迷,被清风所惑…… 眼睛看到的,内气感应到的,全都是假的。 剑在那里,又不在那里。 以至于,中剑之后,才发现,对方的幻影是假,清风是假,连人都是假的。 这种剑术,已经到了清风无影剑的传说中,剑中藏剑,影中无影的地步…… 大意了啊。 被利益蒙蔽了心智,小看了对手。 先前那一剑刺中心脏,巨力震荡侵袭,早就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震散了他的丹田气海,连最后一丝生机,也震得破碎。 如此攻击力。 就算是正面硬拼,自己都不一定能拼得过,更何况,身法和剑术,全都落入下风。 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死? 赵云深长长叹了一口气,悲悯的看了自家几位弟子一眼,心中愧悔淹没了他的心灵。 头颅垂落,气息全无。 ………… 有书友觉得书中的实力等阶云里雾里,还有书友甚至连武侠小说都没看过,这就有些无奈了。 这章啰嗦了一点点…… 为了不水,以后还是不会在修练上面用太多笔墨,最多只是提一两句。 关于境界和技能的相辅相成,内力和轻功、剑法的关系,身体力量和内气攻击力有什么不同,我就不多解释了,看不明白的自己脑补啊。 稍稍总结:练体气血武道: 一阶:筋骨皮; 二阶:脏血髓; 三阶:凝劲聚元(混元铁身),开三明窍; 四阶:聚血凝丹(银身),开三隐窍; 五阶:化罡,凝先天罡劲(混元金身,武意形成,开三神窍)。 六阶:真罡法相, 七阶:以后再提。 ……………… 练气道路: 一阶:培元(健体壮魄) 二阶:养气(奠基) 三阶:通脉前(通十二正经)小周天 四阶:通脉后(开奇经八脉)大周天 五阶:通任督,破先天,先天真气,明武意,武意幻形。 六阶:天人合一,大宗师。 七阶:以后再说。 ……………… 求月票。 第一百零四章 霹雳堂,追风箭 “师父。” 程方哭嚎一声,“此人心狠手辣,谋害师父,还请众位师弟一同出手。” 他一声断喝,四个师弟眼睛都红了,门外也有数十人蠢蠢欲动。 不得不说,沅溪大侠赵云深在沅溪境内威望十分惊人。 陈平放眼望去,还看到街道上面,随着声浪传出,就有数百人口口相传着,面色狂变。 围观的众人,也有一部分,拔剑的拔剑,抽刀的抽刀。 竟然在赵云深死去的同时,整条街都变得乱纷纷起来。 身前是程方等人疯狂杀到,外面还有着无数不明真相的春水剑馆门徒一涌而上。 陈平甚至还发现,有几人放下货物,拿着扁担,背着锄头就要上前。 远远的传来吼声。 “赵大侠被奸人所害,帮他报仇。” …… “要不要逃?” 花脸儿脸色也变了。 她也从来没经历过如此阵仗。 “逃什么逃?我可不想又像在兴庆府一样,来一出千里逃亡。” 被人追得又是水路,又是山林的逃来逃去,急急如丧家之犬。 这种经历,陈平绝不想来第二次。 这些人之所以胆敢一哄而上,声势也闹得越来越大,为什么? 是因为他们都认为,自己其实就是潜龙榜上那个“侠肝义胆,急人所难”的田七小哥。 无论官府通缉榜文怎么写,北周胡人又是怎么的颁下重赏。 基本上,但凡有点脑子的,全知道,官府和胡人的话,那是不能相信的,也只有潜龙榜单上面的评语,最是可靠。 如此一来,就很明白了。 自己对付的,是一個侠客,再怎么样,也不会滥杀无辜的…… 但凡侠客,总得要个名声。 好人,比起坏人,总是要好对付许多。 陈平一剑刺出,剑势沉雄霸道。 如流光般荡开程方的流泉剑,一剑斩下他的脑袋。 顺势进步而行,剑光闪烁中,四位春水剑馆亲传弟子,齐齐倒在血泊之中。 他转头看向花脸儿,叹气道:“这一次,吃得不尽兴,也不能好好休息了,也不知你能不能撑得住?” 眼前这场景,陈平想不出其他法子,也没兴趣花费太多心思,去破局。 他也不去多想,这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操控,在引导围观江湖人士的情绪…… 最简单的办法,其实就摆在那里。 世人都以为我是好人,不会大开杀戒,那么,陈平就准备告诉他,你想错了。 佛祖有火,有时也会大动无名。 那么,身为好人,手辣一点,心狠一点,也没什么不对。 身前有个老汉,吼着“贼子去死”,举着锄头就夯了上来。 陈平反手一剑刺入他的心脏。 旁边一个粗布青年,大声哭喊着,拿着扁担上前。 陈平同样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剑横斩,头颅飞起。 有人躲在远处,打出一片飞刀。 陈平反手拂袖,劲风狂卷,那飞刀倒射而出,把那人射成了筛子。 他按剑前行,剑上滴血。 身后花脸儿亦步亦趋,缓缓跟随。 向着南城门缓缓而去。 身前身后的鼓噪声,先是轰然一片,随着接二连三有人溅血当场,渐渐的,喝骂的人少了起来。 冲上前来的人,更是一个也没有了。 “名声是个好东西,也是个害人的东西。” 陈平叹了一口气。 “七哥不用自责,这时自是手软不得,一旦稍有迟疑,就会被这些无知百姓所淹没。” 真的无知吗? 不见得。 陈平刚刚出手斩杀的十余位拦路冲击的汉子,就有两个还了一两招才死,感觉都快练通十二正经了。 也算得是高手。 在这种情况下,陈平心硬如铁,甚至懒得问对方的名字,只要敢照面,就全力送他去死。 他心里当然是明白的,这肯定是浑水摸鱼的江湖高手,被利益蒙蔽了眼睛。 以为有机可乘,却没料到,终究还是想得太美。 前方一大群捕快,迎了上来,更远处,有巡兵调动。 陈平就当没看到一般,向着城门而去。 为首捕快,远远喝道:“可是田少侠当面,县尊大人得知,田少侠在城内受到冤屈,想请少侠前去一唔。” “下次有闲再行叨扰,田某要事在身,就不耽搁了。” 陈平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脚步仍然不停。 “在下云铜,江湖号称燕山刀客,也算薄有声名,阁下能否给个面子?若是不去,县尊大人怪罪下来,却是不好交待。” 云铜捕头满脸为难,带着几人就拦在前方。 他自问以礼相待,对方只要不是疯子傻子,肯定不会正面忤逆官府。 这还挂着江洋大盗的名头,在沅溪县杀了不少人,除非是想要得个反贼的污名,否则,无论如何,也要去解释解释,看看有没有缓颊的余地。 “给你面子,你有什么面子?不好交待,那就不要交待,让路吧,田某认得你,手中剑可是不认得。” 陈平呵呵笑了起来。 你们都把我当成江洋大盗,贴下榜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无非就是缓兵之计,想要拖住自己。 从这里可以判断。 后面肯定有着手段。 究竟是什么手段,倒是不知道,总之,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就是了。 “大胆,竟然如此嚣张,拿下他。” 云铜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身后一个捕快早就神情激愤,抽刀出鞘,大声呼喝。 几位捕快拿着刀尺就向前冲来。 “别……” 云铜心下大骇。 就感觉眼前风起。 剑影蒙蒙中,四周血红一片。 他捂着喉咙“咯咯”说不出话来,眼中全是悔意。 记得前辈老人曾经说过,在官府做事,听从命令行事的时候,断然不可一根筋,有时该怂得怂,保命为上。 ‘你不是侠肝义胆吗?怎么这样?’ 云铜最后一个念头闪过,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身边冲上来的几个捕快,早在他中剑之前,已经各自被一剑刺中眉心,先一步赶赴黄泉。 “这一次,七哥的名声全毁了,经此一遭之后,还不定被人传成什么魔头呢。” 花脸儿担心的说道。 “怕什么?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陈平来到此方世界,一直被人压迫,一直处于追杀之中。 想安安静静的过几天好日子都不可得。 心里要说没有憋着一股气,那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这时,他只想把花脸儿送到临山府,谁敢阻路,不管是以什么名义上前,都绝不废话。 提剑杀一条康庄坦途来才是正经。 “好一个何处英雄不杀人。”花脸儿本来心中不忍,又觉得拖累了陈平……听得此言,心情忍不住振奋了些。 “接下来,对方见到如此小手段无用,恐怕就要动真格的了。” 她指了指城墙那边,眉头微微皱起。 “不管动真格还是动假格,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陈平呵呵笑道。 他之所以如此辣手无情,一点也不做耽搁,当然是因为感受到了危机。 沅溪大侠赵云深是一波,暗中那偷偷摸摸窥视的眼神又是另一波。 一明一暗,应该是准备相互呼应的。 却没想到,陈平出手太快,杀人也太过利索,以至于,对方的后手还没有彻底发动。 就已经崩坏。 花脸儿的修为虽然不甚高明,但她对危险的感知,却是无与伦比。 早在陈平发现之前,她就已经感觉到十分不舒服。 眼神一直向着城墙方向飘…… 陈平与她有了默契,自然是知道眼前局势如何。 当下再不停留,直往城外行去。 城内巡兵,竟无一人敢拦。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男一女,正大光明的出了城,走入茫茫山野之中。 直至过了良久。 四周才有人痛骂,有人哭嚎。 看着一片凄凉场景,有人叹息:“何苦呢,没有这个本事,就不要想着火中取栗,这是想着君子欺之以方吗? 却不成想,人家田七根本就不受丝毫束缚,一旦发现不对,就立即百无禁忌,下手无情。” “是啊,偷鸡不成蚀把比,县尊大人恐怕要睡不着觉了。” “何止睡不着觉,等到明月郡主去了临山府,靖海王挥兵北返,有些人可要人头落地喽。” “值此大争之世,个个都想着飞黄腾达,却从来没想过,想要得到,就很可能会失去。无论怎么下注,自身根基不厚,也只不过是为王先驱,被人碾压成灰。” 说到这里,这人回头望了一眼客栈,眼神中有着讥诮和自嘲,却终于没有多说什么。 …… “七哥看出那人是谁了没?会不会追上来?” 花脸儿因为一路上时不时的会眯上一觉,此时就没有那么困倦。 这段时间在逃亡之中,她虽然没有时间修练,却发现,内气修为悄悄的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 原本一直处于养气境,未得圆满。 这时不知为何,丹田之中竟然有了满溢之感,手太阴肺经中府穴突突跳动,有了突然贯通之感。 ‘若是母亲在身边,定然会十分高兴,又得逼着我开始学剑了。’花脸儿感受到内气的涨进,就有些哭笑不得。 她其实真的不太想学武,并不是受不得那个苦,而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凶戾。 这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得,她的想法,已经有了一些改变。 ‘也许,以前的做法真的不对,就算是不想杀人,也需要一些自保的本事……’ 花脸儿这样想着,脚下也加快了许多。 一路风尘,看看天色又快要黑了下来,前路山路崎岖,两人决定,找一处避风之处歇息一晚。 也不是没想过去往附近的城镇,实在是沅溪城中的遭遇告诉他们,就算是去了,无非就是另一场厮杀,拖更多人下水。 很没必要。 倒是不如就在深山野岭之中,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就这么凑和着过一晚。 这种地方,总不会有谁敢不开眼的找上门吧。 他们刚刚打了两只兔子,处理好生火烤得半熟,就有人在远处招呼。 “好香,兄台可否分点肉食,在下兄弟已然饿极。” “滚……” 陈平没好气的回道。 真是阴魂不散。 都躲到山坳里来了,还有人想要凑过来讨肉吃,这是把我当傻子吗? 荒山野岭的,又不是靠着大路,此时上前,非奸即盗。 “兄台这就没意思了,出门在外,谁没个为难之时?四海相逢皆兄弟,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为首一个红脸汉子似乎一点脾气也没有。 只是拱了拱手,背着革囊,缓缓向前。 他身后两个黑脸兄弟,也是一言不发,紧紧跟随……像极了走远路的商客,风尘仆仆口干舌苦,山中寂寞之余,就想凑个热闹。 “再要上前,就把命留下。” 陈平取下背上大弓,抽箭在手。 红脸汉子脚下一顿,连忙摆手,“别别,我们兄弟没有恶意,你看,连兵器都没带……” 他一边说着,一边脚步更快,向前靠近。 “哧……” 一缕红芒嗖的射向他的胸膛。 陈平不再多言,弓弦半张,气机锁定,直接出手。 “动手。” 红脸汉子须眉戟张,双臂一错,衣袍鼓胀起来……那箭就射到他交错的小臂之上,发出铮鸣声。 却原来带着精钢护腕…… 随着他一声吼。 身后的两个黑脸汉子,挥手就是一团黑糊糊的圆球物什向天飞起。 “闭住呼吸。” 陈平暗骂。 他看到这几人行迹可疑,第一时间,直接下手。 却没想到,还是有点低估了对方,这手段太过下作了。 轰…… 陈平拖着花脸儿小手,身形化为一道弧线向后疾飞的同时,火堆所处地方,就是如雷般轰鸣炸响。 七八道焰光炸得山坳一片火红,宛如熔岩烈焰,同时,黑呼呼如同乌云般的雾气,向着四方蔓延。 “江南雷家也插手了?这是霹雳子。” 花脸儿身形飘飞半空,惊讶出声。 何止,这霹雳子里面还藏着毒粉毒烟。 陈平暗暗在心里补充,身在半空,轻轻一推花脸儿,送她到树上,手中长弓拉满。 嗡…… 一箭射出,这次,却是用上了落日神射的手段。 先前或许只是想着吓阻对方前行,杀心并没有多少,这时,却是有了必杀之心。 一箭出手。 三个扔出霹雳子的汉子,正想转身逃开,就被红光穿过。 那箭划出一道蜿蜒曲线,从红脸汉子胸前穿过,无视他双臂阻挡,又转了个弯,把两个逃得更远的黑脸汉子,直接射杀。 “好一式落日神箭,竟能追踪杀人,那也接我这一箭。” 三人被一箭穿胸,还没倒下,林中就传来一声轻喝。 声音中有着见猎心喜的兴奋。 说是一箭,其实不是。 只见弓弦一响,就有十余支利箭,破风啸叫着,射到身前。 把陈平和花脸儿全都笼罩其中。 一人一弓,竟然射出了漫天箭雨的感觉。 …… 求月票。 第一百零五章 远攻近战,箭术升级 刚刚一箭连杀三人。 还没等陈平彻底放松下来,立刻就感受到那三个霹雳堂弟子的感受了。 随着林中远处一声呼喝,茫茫夜色中,箭啸之声大作。 瞬息间就有十余箭射到。 三箭直射。 三箭抛射…… 还有五箭,则是飘忽不定,在空中游走如同灵蛇一般,又快又飘,完全看不准箭矢行走路线。 最歹毒的,还是这十一箭中,至少有五六箭,目标是指向花脸儿。 “追风神射,尉迟羽。” 陈平一看这箭来势,心中泛起冷意。 每个人的射箭习惯和攻击方式,其实都有着自己的独特之处。 就算是学的同一门技艺,個人习惯也很不相同…… 就如这蓬箭雨,十箭里面至少有着两三箭是二次加力,内气震荡空气,炸起丝丝涟漪,就待有人去挡。 若是分辨不清楚,一旦接箭的手法稍有不对,就会影响到身形步态,被接下来的快箭,直接射杀。 这种独门手法,那一日在鸣凤阁中,听卓云飞说过。 陈平早就记在心里。 他还知道,这位尉迟羽以前曾做过驼云峰鹰愁涧大当家,是山贼出身,后来假死脱身之后,被未知势力收入网罗,暗地里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那一日,庄红衣被灭口,就是这家伙干的。 陈平拔剑出鞘,剑势融入清风之中,站在原地不动,封挡八面,把十余支利箭一一斩落。 感受着那轻重随心变幻,穿透震荡力量汇聚的利箭,心中杀意悄悄凝聚。 比起当初在鸣凤阁出箭之时,对方突袭的箭雨,其上附着的力道何止大了数倍。 一般十二正经层次的三阶武者,很可能一箭都接不住。 会直接破开剑光,被箭矢洞穿。 ‘是了,那时对方只是想要灭口庄红衣,并没有想过要杀捕快,杀死其他人,所以,并没有拿出全部本领。 而此时杀意甚坚,想必是接到了什么死任务,态度更不一样,出手力度自然不同。’ “看来,你那兄长,动真格的了。” 陈平手中凝霜剑突然消失在风中,手臂挥出残影来,轰然击中一枚箭矢,炸出火光来。 “这一箭潜隐在风中,撕风突进,竟然连声音都没有……” 花脸儿面容惨淡,身处极致危险之中,这次却没有紧张得全身发抖,只是咬紧牙关,轻哼道:“如果真是兄长动手,就绝不会只是派出这么一个神箭手…… 他那人我知道,面上笑呵呵,内心极为险恶,惯会玩弄阴谋诡计,不会小看任何人。” 想到每次那位总是在父亲面前表现出一副很照顾妹妹的姿态,花脸儿心中就泛起呕吐之意。 父亲不知道吗? 知道。 可是,他一直装做不知道,装做家里一片其乐融融的模样,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想的? “是不是只派了一个神箭手,试试不就知道了。” 陈平被对方箭雨射住,只能困在三丈方圆,不能前行,心里早已不耐烦。 以往他遇到这种情况,自然只有一种办法,冒着对方强横的箭雨冲锋…… 虽说如今身法和步法,尽皆大进,但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追上这位追风神箭。 想想也知道。 人家都以“追风”两字为外号了。 无论是箭术,还是轻功,到底强不强,那还用问吗? 此人专研的应该就是放风筝的战术战法……一旦有人近身,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 甚至,应该还学过逃亡之中,回身射击的箭术。 谁要不信邪的紧紧追赶,那肯定是边追边挨射。 前方射箭之人可以奔跑得无比自由,后方追击之人,自是重重阻碍。 就算轻功步法要胜过他,也很难追上去。 不过,陈平现在有了第二种办法。 他收剑入鞘,面对那茫茫箭雨……只是探手从背上取下雕弓,以弓为剑,以弦为盾,在身周挥舞起来。 崩崩崩…… 三声连响。 箭雨被一一拦截。 与此同时,他早就身形微晃,挡在了花脸儿的正前方,左手长弓如托满月,右手搭箭,面上泛起腥红色泽。 气血沸腾的同时,丹田内气随着心念微转,化为炎阳火力。 喝…… 一道流光炸开。 昏暗夜色之中,就如大日升起,照亮方圆百丈之地。 陈平瞬间调动全身精元、内气,以及心意力量,箭光化为赤日火龙,向前轰隆隆射出。 这一刻,他看到了远处站在树巅上的那个虬髯光头,也看到了对方背上密密麻麻背着的箭筒,看到了那张与人等身的长弓,半开半合,箭矢烟花般炸开。 自己这道射日神箭,甫一出手,前行路上,就有七八支长箭被撞得粉碎。 轰隆隆爆裂声中,虬髯汉子再不如先前那般轻松自在,而是变得神情慎重。 他闷哼一声,手臂狂震,生出重重影子,箭速更是快了三分。 咻咻利啸不绝。 立在树巅的身躯,宛如被风吹袭一般,向后缓缓飘飞。 一边拉开距离,一边以箭拦截。 “好射术。” 陈平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打算。 以箭对箭,以身法拉开距离,再伺机反攻。 不过,他以重箭对付快箭,短时间内只能射出一箭,消耗十分巨大,倒没想过一箭就能杀死对手,一切只为接下来的行动铺路。 赤日火龙只是冲到一半,就化为冰璃玄光,萧煞冷肃气息,让前方树木箭矢结成冰碴,一一破碎。 带着摧毁一切的威能,要灭杀一切。 同一时间,不用陈平开口,花脸儿身影一虚,化为残影扑到了他的背上。 双臂双腿牢牢锁住了他的脖颈和腰胯,缠得紧紧的。 她的身躯很是轻灵,柔软无物一般,附在陈平的身上,基本上不会给他造成什么负担。 这一路上行来,处处围追堵截,花脸儿自然是追不上陈平的步伐的。 因此,一直靠着陈平背起来走。 背来背去的,后面都不用绳索绑缚,也是轻松无比。 她看到陈平一箭射出,知道这是要反攻,飞速上背,就感觉耳边刮起厉风,巨大失重感传到身体,心知这是七哥已经开始追击。 ‘你能用箭逼得我不能近身,但是,接我一箭,分心之下,还能逃得多远?’ 陈平眼中泛起森森寒意,虽然背着一个人,却根本没有太过影响到他的身法步法。 起步之时,似燕回,如蝶舞,窜行在箭雨之中,让人看不太真切。 落到地面,身形一晃,就炸出二十余道身影,速度又快了一大截。 眨眼之间,已经跨过数十丈,靠近尉迟羽。 剑光蓄力,就要挥斩。 而此时,尉迟羽已经连射十余箭,箭箭重击,终于把那式射日神箭挡了下来,心头也不仅暗自凛然。 还没来得及退后,就见到身前恶风忽起,锐芒已经刺到身前。 但他却是一点也不惊慌,面上反而露出一丝嘲笑。 还有时间拉弓搭箭。 陈平换弓出剑,剑光乍起,眼前就突然微微发黑,似乎看到了密密麻麻深沉广阔的星空,一道流光划过天际。 然后,喉间光芒炸开,一点寒星已经刺到皮肤。 是一柄剑。 一柄雕着日月山河的长剑,剑刃破风无声,偏偏有着山的厚重,水的灵动。 “好剑法。” 陈平自从清风无影剑提升到大成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凌厉厚重的剑势…… 对方剑力惊人,剑速奇快倒也罢了。 最重要的是,这一剑就像是无中生有,明明绝无可能,可偏偏出现在这里。 让他感觉无比难受…… 气机被阻,身形由前行换为后退,气血都差点错乱起来。 “攻敌之所必救,剑在意先,算计精妙,这是问天剑?” 陈平心中有了猜测。 这门剑术他其实也见过。 前冲不成,身形再次化为彩蝶飞舞,脱离对方剑势攻击。 喉咙间冷森森的感觉一瞬远处,他看到那灰色衣袍身影,竟然像是料到了自己的行动一般,一剑不中,立即后退,又再次藏入树后草丛之中去了。 而尉迟羽,经此耽搁,也是几个弹动,又离着自己数十上百丈远。 再次箭如密雨,呼啸而来。 好吧,又恢复成了先前的局面。 花脸儿扯着嗓子,在箭雨中吼道:“没错了,就是问天剑,处处算人先机,窥见弱点,号称永远不失先手。” 她这是提醒陈平,刚刚那凶险一剑的出处,话音里却带着丝丝悲怆。 如果说,先前被追风神箭所逼,两人隐隐猜到是靖海王府那位姬玄歌麾下出手,现在基本上实锤了。 问天剑术,大名鼎鼎,江南七大家崔家就是凭借着这门剑术起家,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底蕴也越来越厚,渐渐不再以剑扬名。 但是,江湖中人提起来,总免不了说起问天剑术。 有人曾品评过天下剑术,认为此门剑术之强,可排入天下前五,是不可多得的奇功绝艺。 陈平则是曾经在“溯源夺运”天赋发动之时,附身草帽人之时见过这门剑术…… 那时只是试招,遮遮掩掩的,还看不出太多名堂,对方也未展现杀手。 此时出手,就差点刺破自己的喉咙。 这门剑术取的是浩然大气的名字,却是自己见过的最阴险的一剑。 “退。” 一看想要速杀尉迟羽不可得。 陈平想也不想,身形疾退。 他算是看出来了。 眼前这两位敌人,一远攻一近战,全都是开了奇经八脉的人物。 平常时候,单是遇上一人,自己打起来虽然不会畏惧,却不见得就能速胜。 非得来回拉扯几个回合,寻找漏洞,再行斩杀。 但是,两人联手之下,自己一个人也杀不了。 一旦追击尉迟羽,灰袍人就会出手。 一旦想要正面迎战灰袍人,就会迎来尉迟羽的追风快箭。 两难的局面。 而对方打的主意,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就是看准了自己身上背负着花脸儿,无论是攻还是防,都要耗费更多的体力和内气。 打到后来,自是越来越弱,等到气力稍稍衰竭,不再全盛,那就是全面总攻的时候。 所以,这时继续在旷野之中纠缠,就是下下之策。 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陈平身兼七星步和燕回蝶舞两门世上顶级躲闪法门,虽然修为境界不算很高,短时间内,却也不虞被人追上。 身上幻影一起,简直是漫空身影,看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速度又快又飘,闪烁着,就又回到了原地,两个转身就藏入了巨崖挡住的山坳后方。 尉迟羽的箭虽快,也差一点都追不上陈平的身法,再有着清风无影剑护身,自然伤不到陈平和花脸儿两人。 “怎么做?要躲起来吗?” 两人躲在箭矢射不到的地方,安全是安全了,但只要还想赶路前往临山府,就必然不能只是躲着。 这一点,陈平当然知道。 也明白外面那两人到底是在想什么,有可能一直盯着,也有可能再次求援。 “先前对箭术有些领悟,休息一下,想出对付那尉迟羽的法子。” 陈平直言道。 说完也不管花脸儿变得很精彩的脸色,自顾把心念沉入到春秋蚕属性栏上。 沅溪一战之中,那位赵大侠能够有着如此巨大名气,斩杀他之后给出的回报,也对得起他的身份。 加上他的那些弟子们,以及全城官府的针对造成的劫数,破开之后,陈平总共获得了32点劫运。 前面还剩余了2点劫运,没有使用,如今总劫运已经达到34点。 至于福缘,总数达到24点,“溯源夺运”天赋并没有激发…… 现在陈平已经大致上摸清楚了,夺运这东西,并不一定是对方实力境界高就很有价值,还得看对自身有没有帮助。 这种情况,应该就是那沅溪大侠身上,并没有多少可以帮助自己成长的东西,也没有对日后影响深远的机缘……所以,春秋蚕都懒得掠夺。 不过,他如今的清风无影剑大成,用得很顺手,也不是想要得到沅溪大侠身上的春水剑法,倒也不失望。 在属性栏“落日神箭”(大成)上面注目良久,陈平下定决心。 先前与那尉迟羽对箭,算是平分了秋色。 自己箭重,一箭能顶十箭…… 箭芒属性自带浓浓的泯灭气息,一般人着实顶不住,就算是尉迟羽,也是花费了很多手脚,才挡得住。 但是,这射日箭也不是没有坏处,射一箭就要耗费很多精元和内气,甚至连精神都会疲惫许多。 不容许多射。 而对方的优势就是箭快,自己射一箭,对方已经射了十箭。 不但有着多重箭,还有连珠箭。 抽箭射箭的动作,快得幻影一般的,看都看不清楚。 甚至,还在箭雨中时不时的夹杂着一些裂风箭,也就是无声箭。 要破他的箭,也不是很容易。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一个剑法不输自己、境界胜过自己将近两个层次的厉害大高手偷偷躲在一旁…… 自己想要取得胜利。 就必须增强一下技能。 提升什么呢? 若是提升身法,跑得更快一些,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近不了身。 提升剑法,也没太多作用,人家是在放风筝,本质上就是吊着打,剑法再厉害一个层次,估计用处也不是太大。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提升箭法。 以射对射。 只要速杀箭手,破了对方放风筝的计策,崔家那位只敢躲在一旁偷袭的问天剑客,敢不敢上前对攻,都是一个问题。 ‘就选你了,射日箭,提升。’ 32点劫运燃烧。 无数箭法经验,发力技巧,从脑海里一一演化生成,陈平心中涌起明悟。 他发现,自己对箭术的理解,又深入到另一个层次。 只是轻轻拉动弓弦。 气血、内气和精神,轻易就灌入长弓劲箭之中。 似乎还分出层次来。 ‘原来,射日箭的圆满层次,是一种能无限提升的箭技,是一种叠力的手法。’ 落日神箭(圆满)之后,陈平终于明白那招“射日”到底是什么攻击了。 气血叠加,内气引动天地元气叠加,再加上神意叠加,此箭的威能,可以说全无止境。 先前那一招,他只是把所有力量,不分属性,全都凝聚在一箭之中,算是粗糙的用法。 由于自己本身的气血能量和内气、神意力量不均衡,所以,箭法的威力从某方面来说,不但没有发挥出自己气血的优势,反而拖了后腿。 更是一箭就虚弱,短时间射不得第二箭…… 而现在,则可以气血叠加三次,汇三箭射日之力,灌入一箭之内,威力可以大了三倍。 射完一箭之后,只是气血涌动,数个呼吸之间,又可以恢复过来。 威力何止增加三倍。 这就是圆满。 陈平长长吐了一口气,面上浮现笑意。 “在射日箭的基础上,达到三倍攻击力,看你这追风神箭,还能不能挡得住?” 而且,陈平还知道,这门箭术达到圆满之后,威力并不是恒定的。憾凊箼 随着气血日后再次增强,他的三次叠加会越来越强。 再随着内气引动天地元气汇聚叠加,这一箭真的可以说是越级而战的攻伐绝招。 等到精神涨进,化虚为实,神意成型之后,也可以灌输进入箭矢之中。 到时气血、内气,神意九次叠加,不知又是什么样的攻击力? 真是令人神往。 只是过了盏茶功夫,陈平重新神采奕奕的站起身来。 “走,让我们再去迎战,希望他们还没跑掉。” …… 求月票。 第一百零六章 临山府,白袍将 花脸儿也不多问。 熟门熟路的爬上陈平的背部。 侧头问道:“七哥,我们要一鼓作气冲出此山吗?” “不是,这一次,就彻底解决隐患,非要杀得他们胆寒才行。否则,让一个如此厉害的神箭手在后面吊着,咱们什么事也别干了,得随着防着。” 陈平知道花脸儿在担心,转头笑道:“其实,我忘了告诉你,小月,你家七哥对箭道也很有天赋的,先前想通了一些事情,正好拿尉迟羽练练手……就看是他的箭够快,还是我的箭够狠?” 说完,长啸一声。 陈平负着一个人,从山坳中冲了出来,一化七,再化二十一道幻影,分由三個方向激射而去。 不过,也不知外面两人怎么回事,就算是有着二十一道幻影,仍然第一时间锁定了陈平的真身。 并没有受到幻影迷惑。 陈平只是冲出三十余丈远。 嗡…… 密林之中一声炸鸣,箭矢破风啸叫声,再次响起。 惊起一片夜鸟。 那箭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先是冲天而起,密密麻麻…… 再接着,被风一吹,遵循着奇妙轨迹,向着中间聚拢,正好拦截在陈平的前行道路之上。 攒射而来。 “好箭法,也受我一箭。” 陈平知道,自己无论以什么样的方法冲出去,肯定都是逃不过别人的拦截。 就算是天黑光线不好,也藏不住。 对方那两人之中,有一个是崔家问天剑传人…… 这门剑法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运作机理,处处料敌机先。 料敌机先是什么意思呢? 花脸儿就说得很清楚,对方不但能算到自己出招,还能算到行走方位,更能提前算到暗招隐招。 号称“永不失先手”。 有点玄学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深层原理,陈平暂时还想不清楚。 但不妨碍他利用起来。 我知道你算得到我的逃亡路线,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算得到我的逃亡路线,当我放心的时候,你肯定更加放心,并不会考虑其他的事情。 于是,对方箭雨停了一停,才射到的时候,陈平已然做好了挽弓射箭的所有前奏动作。 甚至,他还气血三转,精神无限凝聚。 拉弓如满月,一层层血光汇拢在箭矢之上…… 箭尖之上,亮起一抹前所未有的闪亮白芒。 目光所及,竟给人五脏六腑焚烧起来的错觉。 箭还未出,一丝穿透焚烧意志,已然悄悄浮现。 这丝意志,稀薄得似有似无,毕竟还是存在着。 “崩!” 松弦后退,陈平面色变得苍白,身体也在一瞬间有了困倦和脱力感。 就象是大战了三天三夜未曾睡觉。 不过,随着调匀呼吸,那股虚弱感飞速消失不见……丹田气机轰鸣着,滋养四肢百骸。 精神重又变得健旺。 这就是落日神箭术达到圆满之后的功效,补足了他最后一块短板。 回气无双。 全力攻击,都不担心被人抓住弱点,能连续作战。 “快退。” 炽亮炎热箭光甫一离弦,密林深处,就传出一声嘶哑狂吼,又像是听到一声沉沉叹息。 沿路一头扎下的蒙蒙箭雨,被这炽亮光华扫过,立刻碎成齑粉…… 空气仿佛被射出一条长长通道,白浪翻滚着在视线中久久不散。 再看远处,那株最高的大树顶端。 一个虬髯光头汉子,仍然挽弓搭箭,临风屹立…… 箭还没到,他的心神仿佛已然被震慑住,想退退不开,想逃逃不了。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箭射到,化为碧蓝冰晶之色,洞穿胸口,再一头扎进莽莽丛林之中。 “好狠的箭。” 他面上闪过一丝怅然,全身上下就覆盖上了一层碧色,化为冰雕。 “哗……” 一阵风吹过。 那冰雕立时散成块块冰晶,簌簌洒落树梢。 “阴阳转换,生机灭尽,这箭,才是号称十大弓术之首的落日神箭。” 花脸儿震惊叹道。 一路走来,七哥已经给了她太多惊喜。 但是,从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让她难以置信。 落日神箭,号称能够明悟阴阳转换,冻结万物。 其真意极难练成…… 练到这种境界的,听说,就连北周王廷,也只有慕容燕一人而已。 那可是地榜排名十三的高手,号称神箭不二,箭术天赋,超凡绝俗。 可是,如此箭术境界,此时就在身边这人身上重现。 明明没看到他怎么练箭,只是杀了一个慕容家的箭手,抢了人家的弓箭。 再揣摸了一阵,然后就会了…… 如果告诉别人,七哥的修箭经过,恐怕没一个人会信。 一时之间,花脸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惊讶了好一会,才醒觉,“还有一人,崔家的。” “早就跑了,在尉迟羽中箭的前一刻,那人就溜了。不愧为问天剑传人,庙算在前。” 陈平叹息一声。 他一箭射出,抽干身上气血,虚弱的那一刹那。精神感应之中,就发现一股威胁,悄悄然散去无影。 以至于,自己想要再射第二箭,都没找到机会。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猜测。 陈平运转燕回蝶舞身法,沿着问天剑灰袍人出现的地方,再次搜寻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 四周寂静无声,仿佛没人来过。 劫运+30,福缘+6的信息,从眼前掠过。 陈平原地坐了下来,叮嘱道。 “咱们休整一下,连夜启程……” 他当然不是要休整,刚刚这一战,只是射了一箭而已,场面上来看,连热身也算不上。 只不过,此时劫运已经达到32点,福缘也达到30点。 脑海里的“溯源夺运”天赋已然激活。 那还想什么。 听小蚕蚕的,准没错。 这玩意儿,好像是从高维层面来判断一些信息的。 能够准确的扑捉到自己最需要什么,也知道怎么让自己以最短的路径,强大起来。 眼前微花。 陈平燃烧了20点福缘,才激活天赋…… 可能是因为尉迟羽的境界达到了奇经八脉圆满地步,实力高深一些,所以消耗多一些。 也或许是因为追风神箭的价值比较高,有着后续影响。 到底是哪一种,陈平也不详究。 他附身在尉迟羽身上,前半生颠沛流离,受尽了官府的压榨和大户的欺辱……凭借着一柄弓,一把刀,四处逃亡,整日出没在山林中。 机缘这事,从来也不讲道理。 终于有一天,尉迟羽从一个山洞的骷髅身上,得到一本残破的小册子,看到了一些图案,一些文字。 不知为何,福至心灵的他觉得这是宝物,一到闲暇时分,就盯着册子观瞧。 哪怕他连大字也不认得一个。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天晚上,他就梦到了自己在练箭,依照着册子上的图案一点点修练起来,直至实力大进,修为变得高深。 这时,他才发现,那册子早就已经化为灰尘。 再之后的过程就乏善可陈…… 尉迟羽把自己的土气到掉渣的名字改了,改成一个高端大气的名字,再纠结了一帮山匪,占了驼云山鹰愁涧,由此名声大噪。 到后来,再被官府攻击,暗里投诚…… 尉迟羽一生化为缩影。 从陈平的心头一一闪过。 等他睁开眼来,就发现,月在中天…… “我坐了多长时间?” “就一炷香不到,七哥你身体好些了吗?” 花脸儿正蹲在他的身边,两只大眼睛湿辘辘的看着,像是暗夜里的小羊羔,柔弱又坚强。 她的手里还拎着一柄短剑,是路上捡来的。 当时陈平还以为她想学剑,特意问过之后,发现姑娘并没有这个意思,就没理会。 此时拿在手里,倒也像模像样的。 ‘这是,在守夜?’ 陈平微觉好笑。 真轮到你也动手的时候,那什么也别说了,咱们直接去找阎王爷喝茶利索点。 “身体早就好了,只是调养了一下。” 陈平悄悄然的把32点劫运点加在了混元功,铁身境身上,不出意外的,膻中微微一跳,中宫血窍再次打开。 至此,三明窍全都开启。 他面上红光一闪,只觉身体力量再次暴增一段,微微感应了一下,估摸着就算是不到两万斤力也不远了。 我已经彻底变成了“人形凶兽”了,可是,外表竟然看不出来。 甚至,这几次遇到的对手,也没有让我有展现自身神力的机会。 不是吊着打,就是算着打,或者是比招式,比身法。 这让陈平都有一种明珠暗投的感觉。 心想,这身体的血脉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有着永无止境的提升,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不过,这终究是一件喜事。 虽然,没有后续的呼吸法和银身修练窍门,未免有些不美……不过,那也不是不可以得到。 想到韩小茹要是知道自己已经如此飞快,把混元铁身练得圆满,那种极度惊讶的表情,他就有些微微得意。 他也不跟花脸儿再次显摆,这丫头已经见怪不怪了,早就习惯了自己做出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跟他说没意思。 休息了一小会,稍稍适应了一下暴增的力量和再次变得坚韧强横的肉身,陈平蹲下身背起花脸儿,笑道:“这里不能再留了,趁着夜色赶路吧。要是再来几波袭击,咱们就算没事,也得被烦死。” “嗯。” 花脸儿乖巧收起短剑,笑嘻嘻的又爬上背。 “小月,你现在丹田气机已经满溢,养气大成,想好了以后练什么武功了吗?” 夜色静谧,感觉到背上的花脸儿又开始撑不住要磕睡,陈平于是问道。 说也奇怪,花脸儿醒着的时候,那种危机感应会特别强,敌人还离得远,她就能发现。 但要是睡着了,反应会变得迟钝,往往等到敌人快到身前才警觉。 这也是一路上,花脸儿多数时间都会很困倦的原因。 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她总是撑着不睡,体魄又远远比不上陈平的强横,熬不太住。 想想就快到临山府,行百里而半九十,这时千万大意不得,聊聊天也就过去了。 “娘亲说了,我体质特殊,极为契合她偶然得来的厉害绝技[天心明月剑]。 所以,往日里我只是学一些强身健体的养身拳法,不涉及内气运转,也没甚威力。 等见到娘亲了,我就得开始练剑。” “天心明月剑很厉害吗?” “娘亲说了,比清风无影剑还要厉害好多好多,一般人练不成,也发挥不出太大威力。 不过,七哥肯定是没问题的。以后我学会了,就舞剑给七哥看呀。这样,就算你偷学了,也不算私相授受……” 私相授受不能用在咱们身上吧。 会让人误会的…… 陈平有些哑然。 “小月,你平日里没少被文学先生骂吧?” “啊,你怎么知道?” 花脸儿微微有些脸红。 这自然是她的糗事之一了。 …………………… 说说笑笑中,天色大亮。 眼前山一重,水一重,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一马平川处,有人牧马放羊,更远处,还有农人耕田。 山道尽头,大路变得宽敞许多。 宛如一条白练,直指远方。 “这就是临山府了。” 花脸儿振作起精神,看着这边风光,长长吐了一口气。 “应该没有追兵了吧?” 这一路上是人是鬼都来追杀,好像他们两个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一般,走到哪里都不得安生。 实在是,让人难受得很。 “那也不见得。” 陈平眯缝着眼,侧着耳朵听着地面微微震动声,面色变得肃然。 “不把你送到靖海王的军营里,都不能放松……这世上最不奇怪的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旦见着好处了,有许多人,可以不要命。” 远处一窝蜂般涌来的数十匹马,数百位衣着各异的汉子,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还大声呼喊着:“救下明月郡主,赏千金,封妻荫子。” 好吧,还喊上口号了。 来的是山贼。 也不知他们是哪里得到的消息,又知道不知道,自己一路上杀得血流成河。 陈平也没有太过惊讶。 这时才见着山贼,他已经很奇怪了。 因为,胡人下令,官府通缉,无论是哪一方都有着足够的封赏。 暗地里,甚至还有着一些人偷偷下了花红。 以至于无论实力高深还是低弱,大家都想碰个运气。 是把自己两人当宝物抢夺了。 这也是得罪大势力的恐怖之处。 不过,不是说靖海王就在临山府,他这么没有牌面吗? 陈平摇了摇头,取下宝月雕弓。 他刚刚“溯源夺运”练会了追风神箭。 正值手痒呢 追风箭术,重箭攻击上面,虽然比不上落日神箭射日之术,但是,这门箭法,也有着独到之处。 绝非凡响。 由于同属箭法的原因,两门箭术多处相通,如今他的箭术,已然融合在一起,名为[追风落日箭],不用再次劫运提升,已然圆满…… 当下,也不全部拉开弓弦,只是站在原地,箭如雨落。 扑天盖地的箭矢,裂风破浪,射出一道道涟漪。 时不时有箭矢弯出道道弧线,连穿数人。 又时不时有箭矢炸开道道白光,震得马上骑士惨叫吐血,胸前皮甲一片焦黑,炸开大洞。 山贼最前方数十骑,还没靠近,被一波箭雨扫过,就落马一半。 余下山贼为之一滞。 吓得魂儿掉。 慌忙掉转马头,急速离开。 跑在后面的山贼,更是恨不得爹娘多给生出一条腿…… 灰溜溜的就逃。 陈平再射一轮,就索然无味。 这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正好,有马……” 刚刚走到马匹旁边,选中其中一匹枣红马。 还没上马,就感觉地面再次震颤起来,远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一条黑线,缓缓出现。 “骑兵……” 这还有完没完了。 陈平抬眼一看,就发现,这次来的骑兵,与先前的山贼完全不一样,行军极为整齐,杀气腾腾。 足足有数千骑之多。 隔着老远,都有一股地动山摇的味道。 陈平想着是不是要退入山林。 面对山贼倒是能打,但是,面对大股披甲执弩的骑兵,正面去打,就有些不太明智。 “是靖海卫。” 花脸儿倒是没担心,只是手搭凉篷,远远看了两眼,突然笑出声来。 “七哥,这是父王麾下的军队,来的应该是罗将军,咱们没事了。”她看到了旗幡上的文字。 “罗将军?” 此时,陈平也看见了领头那员当先赶来的将领。 此人身着白袍银甲,手持一杆银枪,头上簪缨如血,英气勃勃,杀气腾腾。 “是啊,就是罗元化。他是罗占魁叔叔的儿子,罗叔叔战死之后,他就跟在父王身边长大。 别看年纪也不算太大,却是历经数十战,扫山贼杀海匪,江湖人称[靖海白袍将]。 这人与[靖海彩衣将],是父王的左膀右臂。” 花脸儿这样说着,语气顿了顿:“当然,罗元化虽然武艺还行,却远远比不得七哥的,这人性格有点讨厌,你不理他就是。” 陈平笑了笑,也不在意花脸儿语气里的小女儿心思,然后就见到罗元化到底如何讨厌了。苏丹小说网 ……………… 求月票。 第一百零七章 接我一拳 “郡主,你没受伤吧?” 罗元化骑着白马一阵风奔到身前,飞身下马,眼神极为炙热,开口就是连珠般的问候。 “愚兄听到你在兴庆府遇险的消息,恨不能挥兵杀回去。奈何军令在身,守土有责,不敢轻离。以至于,以至于差点害了郡主性命。” 他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声音哽咽。 双手颤抖着,想要伸手,又不太敢…… 陈平愕然,于是,他就明白花脸儿为何说起罗元化来,用了“讨厌”这个词。 对方的热情都差点能把人烧化掉。 这倒也罢了。 关键是有些目中无人啊。 明明自己是两个人…… 正常来说吧,作为接应明月郡主归来的将领,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自己这位“护送功臣”抛在一边。 可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真的把自己忘了。 只是让出马匹,请花脸儿上马,还招呼着四周亲卫,护得周周全全的,兴高彩烈的准备打道回府。 ‘难道他不太聪明?’ 肯定不是,能成为靖海王左膀右臂的战将,看起来就不是脑子不好使的模样。 那么,就是有意的了。 许是看到了花脸儿对自己的依赖,借着问话之机,不声不响的就把自己孤立开来,不闻,不问,无视。 这就是已经出招了。 别看花脸儿在陈平面前乖乖巧巧的,其实机灵古怪得很。 她眼珠子一转,就看懂了罗元化所思所想,摇头笑道:“不劳罗将军挂怀,这次虽然凶险,却有七哥沿路保护着,没吃着什么苦头。” “七哥。”罗元化嘀咕一声,听到花脸儿语气中的亲昵称呼,面皮狠狠的就抽了一下,挤出笑容道:“对对,还没多谢田七兄弟呢? 罗某就算在军营之中,也听说过潜龙榜第三百零五侠肝义胆的声名,的确是让人佩服得很。 这一路行来,田少侠呕心沥血,保护郡主,罗某在此多谢。” 我保护花脸儿,要你谢個毛线。 陈平无语了。 这八字还没一撇,你处处宣示主权,有意思吗? 哥们,要不要我这后世来人,告诉你一声,舔狗没有房子。 他心头一阵腻味,还没来得及回话,花脸儿又说话了:“要不是七哥一路背着我,这一次,就真的见不着父亲母亲了。 罗将军,你是不知道,那些北周胡人到底有多可恶,似乎这兴庆府已经不是大离天下了。” “背着,呃……” 罗元化神情一愣,喃喃道:“田兄弟的轻功肯定是很好了,竟能带着一个人,从北周胡人的追杀之下脱身。 上天有眼,幸好没有太厉害的高手前来追杀,若不然,情况大大不妙。” “谁说没有高手?北周胡人可是出动了厉害人物,西北万剑山庄的剑老人都出了手,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他的剑下逃生。 在沅溪县,又被沅溪大侠姓赵的针对,好在七哥实力够强,带着我杀出了一条血路。” 花脸儿又道。 “剑老人吗?这人是万剑山庄无生剑奴,就算没有突破先天,实力也非同小可,他若是真的全力出手,你们哪还有命在? 不过,沅溪大侠赵云深那套春水剑可圈可点,能在沅溪县境内称王称霸…… 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狗胆,想要对付郡主。异日愚兄必然上门讨教一番,看看他的春水剑到底有多强?” “不用了,赵云深已被七哥当场斩杀,连同他的亲传弟子一起,杀了个干干净净,还讨教个甚?” 花脸儿笑道,面上全是自豪。 似乎那位劳什子大侠,就是自己干掉的。 “呃……” 罗元化发现,这天已经聊不下去了。 当下词穷。 只得请两人上马,挥动银枪,三千骑后队变前队,轰隆隆向来路奔去。 …… 陈平被骑阵护在其中,默默观察了好一会,就发现,这支骑军真的算得上极为精锐。 骑乘的不但全是高头大马,马上骑士还全都兵甲精良。 这只是外在装备…… 陈平还感应到,三千骑卒似乎是久经战阵,还练过外门硬功,个个身强体壮。 尤其是围在身边的这些骑士,其筋骨之强健,气血之宏大,放到江湖上,也不算弱者。 开个小小武馆,都不在话下。 而这样的人,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 配合着军阵,强弩大弓,马匹轻甲,就算是遇到一流高手,这支军马只需要两三百人,就可以直接围杀吧。 听花脸儿的语气,似眼前这种骑兵队伍,除了白袍将罗元化,还有彩衣将凤九。 两支兵马加起来,足足六千人有多。 这还只是算了精锐骑卒。 没算那些步卒…… 众所周知,步兵一般都比骑兵多,马匹太贵,不容易得到,训练起来更是很有难度。 听说靖海王还精擅海战,那么,船只肯定是少不了的,船上士卒总不能骑马吧?数万步兵应该不会少。 ‘不是说,朝廷早在数年前就已下令,各地王爷不得染指兵权,须在各自封地闭门享乐,不得干扰地方政务吗?’ ‘这么强大的兵力在手,算不算染指兵权?感情这大离王朝削藩只是削了个寂寞…… 也不知只是靖海王如此,还是各地宗师王爷全都如此?’ 陈平突然发现,从花脸儿遇险一事,来判断靖海王的实力,其实不准确。 那句“兴庆府乱不乱,靖海王说了算”,并不是什么胡话。 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 靖海王既然有着如此强大兵力,又为何放任兴庆府局势崩坏,什么人都能针对他一番,连女儿都保不住。 这岂不是笑话吗? 只能说,其中必有深意。 陈平一念及此,神情就微微慎重起来。 ‘这位王爷,别是个老阴……逼吧’。 历史上无数先例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不明白的,必然有着自己不了解的隐秘。 有一点可以佐证…… 他发现,这一路走来,无论看不看得起靖海王的势力,也无论是敌是友,说起靖海王来,就没有对他的人品武功不佩服的。 这就有点搞笑。 一个人,人人都说他好。 若非圣贤,必是奸邪。 靖海王又是哪一种? 陈平看了看花脸儿一脸的近乡情怯的神情,就摇了摇头。 这姑娘委屈之中,带着一些期盼。 委屈很好理解,她在期盼着什么? …… 前方营帐林立,排列有序,四处兵马巡视,戒备森严。 被军营拱卫着的不远处,就看到一片阔大庄园,有红墙绿瓦,林木成荫。 里面时不时的会传出嘿嘿呵呵喊杀之音。 也许是在练兵。 或者是比武。 见到一眼望不到边缘的平地之上,那连绵数里之远的营帐,陈平觉得自己或许还是低估了靖海王的影响力。 这里可不是靖海王的老巢,而是临山府,不远处就是飞云渡。 在临山府驻扎如此兵力,一停就是月余,也没人来说什么。基本上就可以明白,这位王爷,暗地里应该不止掌控着兴庆府的大部分兵力,就连临山府也在他的羽翼之下。 “父王怎么还没过来。” 进了临时王府庄园,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看着这熟悉的阵势,花脸儿却是没了路上的活泼,神情有些郁郁寡欢。 她发现,前来迎接的,除了一位身着赤甲彩衣的女将之外,还有一位面容和善的老者。 老者是王府总管张同善,一见花脸儿就满脸欢喜:“郡主你终于回来了,王爷心中焦急,可惜有伤在身,不能出行,否则,哪容得那些跳梁小丑撒野。” 他行了一礼,又转身看向陈平:“这位是田七少侠吧,还请入内,王爷有大礼相谢。” 说着话,就让身后侍女迎着花脸儿进了后院。 他自个儿在前带路,把陈平引到前厅奉茶。 花脸儿眨了眨眼睛,给陈平使了个眼色,急急跟着侍女走了。 陈平知道,这是让他稍安勿躁,且耐心等待。 可是,这还怎么等? 一路千辛万苦的,不远千里,浴血力战数十场,送你家女儿过来,你这王爷竟然连亲自出面都做不到。 管家出迎待客,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他想到与花脸儿在乞丐窝里相濡以沫,再到后来生死相依,心里就平静了下来。 此行,既然不是冲着靖海王的名头做事,那也不必太过在意对方的态度。 若说是不想看到胡人阴谋得逞,让汉人江山毁于一旦,让汉人百姓免于生灵涂炭的想法,他还是有一点的。无非就是上辈子的一种观念,一种习惯罢了。 想要得到什么的功利心,他扪心自问,那肯定没有。 冲着花脸儿的面子,这时抽身就走人,还是不太妥当。 就先坐一会,意思意思一下。 当下就只是笑笑,随着管家去侧厅饮茶。 茶过三旬,就有下人奉上一盘黄金,一瓶宝药,一卷兵书上来,张总管笑意盈盈道:“王爷听闻田少侠武艺高强,心甚喜之,赐金千两…… 此兵书乃王爷领兵心得,可见对田少侠期望甚高,不知可有兴趣来靖海卫任职?” “不错,田兄弟武艺惊人,我那麾下还少了一个校尉,可以补缺,不如……”一旁陪客的彩衣女子笑意盈盈的说道。 陈平知道,这是靖海彩衣将凤九,约莫三十岁左右,眼神柔媚,身形妖娆。 就算是甲衣在身,也遮不住那种成熟至极的风姿。 不知为何,这位女将,看着自己的目光,隐隐带着一些深意。 出言就是招揽。 “不可,校尉一职领兵千人,何等重要。田兄弟出身草莽,想必对军务不太精擅……倒不如跟在愚兄身旁,做个亲卫,日后多加历练,也好升任他职。” 这就把我给安排上了。 出身草莽…… 沉吟了一下,陈平明白了对方从王爷到将军,还有这位老总管,到底都在心里想什么了。 在他们看来。 给个出身,已经是恩典了吧。 如果真的是普通江湖武人,遇到这种待遇,恐怕早就欣喜若狂,立即拜下。 就像后世那会,一个社会闲散人士,突然给个官做,那还不喜极流涕啊。 至于,其中有没有暗暗敲打,让自己认清身份的情绪,陈平就不太好分辨。 他放下茶杯,摇了摇头。 “好意心领,田某人闲云野鹤惯了,已然不太习惯受到军营束缚。 校尉也好,亲卫也罢,就算了吧。这茶也喝了,人也送到,不耽搁两位将军军务,不如就此告辞。” 几人面色一变。 张总管眼神微眯,转眼就恢复正常。 彩衣将军凤九笑意更浓,看向陈平的目光,却多了一丝淡淡的怜悯。 而罗元化则是尴尬得面色通红。 “想必,田兄弟心高气傲,认为这亲卫一职,是辱没了你的武艺吧?んttps:// 要知道,我那白袍军中,担任亲卫者,就算是放到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方高手,不见得就会输你半分。军中厮杀可不比江湖野斗,学问多得很。” “哦,原来,白袍军中的亲卫们,竟然比罗将军还要强上许多啊……这军中卧虎藏龙,田某还真没想到。” 陈平讶然说道。 “噗……” 凤九一口茶喷了出来。 碧色水珠溅在桌上,溅到罗元化的脸上,让他满脸都是湿淋淋的。 “不好意思,方才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一时没忍住笑。” 凤九连忙道歉。 并且,拿出手巾来,想要给罗元化擦脸。 唬得这位白袍将军脸色通红,连忙让开…… 罗元化让开之后,胡乱抹去脸上的水珠,再抬起头来,眼中就微微带了点冷意:“听说田少侠自登名潜龙榜之后,一路血战连场,护住郡主不受伤害。这一点,我是特别感谢的……” “倒是不用,小月自会谢我。” 陈平已经有点腻味了。 这人想发怒,又假惺惺的表现出大度模样,还处处想要压自己一头……果然跟花脸儿说的一样,真真有点讨厌呢。 可是,自己来此,只是作为朋友,送她一程。 并不是来受气的啊。 更不是来参军的。 如今混元功铁身境已然圆满,后续功法还没着落…… 气血炼体一道,到底要怎么走,还是得拜个师才行。 自己搜罗功法推演,那太慢了,也不知能不能做到,又要浪费多少时间。 有现成的混元金身法,直指先天,不去学那不是傻子吗? 再说,当时在幽山第一夜,除了剑老人追杀过来,还有一位很难对付的高手,天巫教的碧灵蛇姬曾经出动追杀。 被人拦了下来,双方拼了个两败俱伤。 这事情,若是自己不知道,倒也罢了。 可以心安理得的,就这么过去。 但既然是知道了,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韩小茹搬了她家娘亲出手,无疑是大大得罪了北周兵马,事情终究是瞒不过去的。 自己也不可能眼睁睁的就看着人家替自己顶锅,独自应敌。 若是韩家混元武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心里怎生过意得去。 除了这两点,还有一点,他曾经答应过左断手,要帮他找出幕后黑手,报仇血恨。 因此,断然不可能留在临山府,窝在靖海王麾下军营之中。 别说什么搞笑的亲卫一职,就算是校尉,他也是不肯当的。 倒不是看不起这职务,而是与他的目标不符。 想到这里,陈平就心生离意,不起再等花脸儿出来辞行。 这都过了三盏茶时间,小姑娘肯定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 想要拖住花脸儿,理由多得很。 没必要去问个究竟。 “且慢,田少侠如此本领,不见识一番,实在是毕生憾事。 不知,愚兄可否请教一二?看看能杀得沅溪大侠的剑术,到底是何等惊艳?” 罗元化又不是傻子,此时看到陈平心生离意。 心中放松下来的同时,又有些郁郁不平。 终究还是被人小看了啊。 而且,最最恼火的是,在明月郡主的眼里,这位“七哥”比自己强上许多。 凭什么? 那好,就让郡主,让所有人都看看…… 这人啊,不能只看长相,还得看本事。 “请教就免了,罗将军身为马上将,对江湖小巧腾挪手段不太熟悉,没什么可比性。打赢打输都不太好。” 无论对方态度如何,但自己来者是客,打打杀杀的,就很不礼貌。 “你觉得自己能赢?哈哈,田兄弟真会讲笑话,别那么心高气傲。这天下,不只是井口那么大,当个亲卫有什么不好?” 罗元化掂了掂手中精钢长枪,鹅卵粗细的钢枪,在他单手抖动下,竟是柔软如蛇,嗡嗡闷响震人心魄…… 锋锐气机已然锁定陈平,这是强行邀战了,容不得他不答应。 打的主意很好猜,是想好好的敲打一下,让对手认清现实,挫了心志。 陈平定定看了罗元化一会。 见对方战意坚决,终于摇头叹了口气:“这样吧,你若能接下田某一拳而不败,我就留在靖海卫,给你做个亲卫又何妨?” 随着话音落下。 他身上血气如同烈焰,轰然冲天而起,直震得整个侧厅微微摇晃。 当你亲卫,也说得出口? 看你脸大得…… 第一百零八章 坐山观虎,天涯路远 “父王。” 花脸儿跟着侍女,连过三条小径,穿过弄堂,就见到后园芳菲正茂,一人站在花丛中,身着紫色蟒袍。 她一时悲从中来,委屈得眼眶发红,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去。 眼见就要靠近,她也会如同往日一般,像是天真乖巧的小女儿,一头扎进父王的怀里。 可是,离着还有三步远,花脸儿不知为何,就停下了脚步,一时间,微微有些迟疑。 她只觉得,往日里和霭可亲,对自己视若珍宝的父王,似乎也没有那么亲切。 这区区三步,隔着山,隔着海,隔着心底深处那跨不过的一道坎…… “我差一点,就再也见不着您了。” 花脸儿抽泣着说道。 这一次,流落街头,整日里在生死之间挣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熬日子。 这一路,刀光剑影,步步艰难,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来,终于来到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父母身边。 她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怎么面对。 同父异母的长兄暗地里的针对,北周胡人的追杀…… 种种桩桩凶险之事。 花脸可以骗七哥说,父王可能心挂大事,对许多事情不太清楚。 也可以骗世人,就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平日里再怎么精明周全之人,有时候,也会疏忽大意。 并不会把自家孩子看顾得很好。 但她却骗不了自己内心。 “玄歌之事,我已尽知……北周胡人追杀之仇,异日也会给你一一讨回。放心吧,小月儿,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委屈。” 姬长烈本来直咧到后槽牙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伸出手来,叹了一口气,轻轻抚在自家女儿的头上,只感觉那头本是乌黑柔顺如同天上云霞的发丝,此时变得微微枯燥割手。 他心中一颤,微微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面色已经平静。 “小月儿,你看你,身上弄得跟个泥猴似的,你娘亲来信了,还带了礼物,去看看吧。 来人,带郡主前去洗沐,换过衣裳,再去见客。即算是临时王府,咱们天家子弟,出行在外,也该讲着些礼数。” 可不是,花脸儿此时脏得可以。 她跟着陈平摸爬滚打的,虽然在路上找到机会洗浴换衫,可是,在山里又是血战逃亡,又是席地而睡的,身上简直不用说了。 只能说,比起乞丐要强一点点,但强得有限。 脸上头上身上,全都灰尘仆仆,黑一块黄一块的…… “娘亲还送了信过来吗?是不是剑法到了,对了,她肯定猜到了我的修为进境……” 突如其来的伤感和隔阖,被这消息冲淡,花脸儿眉毛弯弯,破涕为笑,喜滋滋的就跟着侍女往后院走。 心想父王有句话是说对了。 七哥还没看过自己盛装出行的样子呢。 他总是一脸风清云淡的模样,等到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还不惊掉他大牙。 不过,也不能洗浴太久,要不,七哥该等得烦了。 他那人就是没有太多耐心,做事急急毛慌,一天到晚逼得自己闲不下来,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习惯。 …… 看着自家宝贝女儿的背影离去,姬长烈笑意微敛,目光深沉再次叹了一口气。 “王爷是不是后悔没告诉她实情?其实,明月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就算是知道真相,也不会责怪于你。” 花园中,随着清风吹过,空气一阵扭曲,姬长烈身旁,不知何时,就出现一個身着黑色罗衣,云鬓佩着金雀的窈窕身影。 这女人一出现,花园中就变得冷了几分…… 她身周水汽蒙蒙,面上雾气蒙蒙,颇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清霜你这[虚空九幻]怕是已经快修到第九层圆满了吧,极阴宗三脉圣女之争,应该再无悬念。 有你助我,此事更增三分胜算……就是辛苦你来回奔忙,本王心中有愧啊。” 姬长烈郁郁寡欢的神情,转过头来就已消失不见。 看向罗衣女子的眼神之中,透着丝丝宠溺,绵绵情意浓得怎么也化不开:“这些日子,没有清霜在身边,与本王同参乾阳素心极乐玄功,难免有些清冷…… 你我两人所修互补,正好,趁着本王乾阳至尊功刚刚突破的关口,助你一臂之力,破开九层关窍。” “王爷,你还想不想听听兴庆府的事情?” 女子轻啐一口,身周那薄薄一层冰雾都差点自动散开,能看到她面上腾起红晕,娇媚万端,眼波流转,似嗔似喜。 姬长烈重重的咽了一口唾沫…… 好在,他定力还算不错,长长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躁动,笑道:“先前你说一路跟着小月和田七两人,经过幽山、沅溪,路上遇到崔家和霹雳堂中人。 这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很好……不过,你就这么一直不出手,眼睁睁的看着?” “王爷不是说过吗?跳出棋盘,笑看风云,明月虽然受了一些委屈,倒也让我看清了某些人的真实想法。 最重要的是,经此一事,无论是崔家还是裴家,应该都会行动起来。 至于北周胡人,腥膻之辈,不足为虑……纵观千年岁月,此等蛮荒野人,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想要染指神州,是很不现实的一件事情。 别看他们跳得正欢,到后来,也只不过够资格成为一柄锋利宝刀。” 姬长烈听得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这柄刀用得好,能切除痈肿,起沉疴,疗重疾,用得不好,却是会伤到自己。” “没错,因此就得掌控火候。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不到,那是万万不能起锅的。” 罗衣女子顾清霜抬头看向姬长烈,又道:“王爷在外而安,以镇海之名拥兵自守,陪都龙骧将军谢道成,虎威将军许延宗此时正与东天王、七煞天罗拼个你死我活,万万不会把视线投注在王爷身上。 而北周先锋骑,正与秋叶真人与袁通、秦山海几人打得不可开交…… 这一都三府之地,自是越乱越好。 不乱,又怎能显出王爷的本事来,又哪来的理由重拾山河,全取民心军心?” “知我者,清霜也。” 姬长烈伸手揽住顾清霜的柳腰,笑眯眯问道:“先不说裴家崔家的反应,那北周胡人,接下来应该也会在兴庆府搅风搅雨。 无非就是想要内外勾结,打通南面通道,即算让他们成功又如何,还能翻得了天去? 不说这个,先前小月还没回来之前,你说的伏波仙子的事情,可还有其他消息?” “王爷,魏伏波何等人物,能抓到她一点形迹,就已不错……再说了,找到她也不是好事,你不会是想……” “清霜你说甚话?她于断魂谷一琴挡住三千奔狼骑,更能力战杜兰神师麾下三狼将,其实力,似乎与传言有些不符,本王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希望只是如此。” 顾清霜微微不悦。 “魏伏波事关[变数],如今正被绣衣卫左右指挥使死死盯着,若想大计得逞,王爷万万不可掺杂其中。 海外三仙门号称能掌天下气数,东海伏波岛又与大离王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那三哥虽然下手果决,里应外合谋得帝位,却恶了伏波岛。千年国运,自此流逝大半,现如今正火急火燎的四处追查。 这时候,无论是谁想要插上一手,都会迎来姬家老祖和镇国神兽的疯狂打击,如今之所以未曾全面发动,也只是因为他们腾不出手来…… 真到了生死存亡关头,方能见着凶险。” 顾清霜语重心长,心想,若非听说姬家神兽与魔门七脉一桩隐秘有关,她哪来的闲心,与一个闲散王爷合作? 这不是想着抢夺先机,先行布子…… 若是真的事成,别说极阴宗宗主之争水到渠成,魔门七脉重新合一,再演天魔也非难事。 据故老相传,此方天地狭小,天外有天…… 修练之士,万不可固步自封,超脱之路,也不是就无路可走。 “此事,本王当然知晓。” 姬长烈神情淡淡:“老祖那里,我自有说道,总之不会让那位长寿三哥抢得先机。 清霜你多虑了,就算魏伏波亲至,九霄琴再厉害,也不见得就能胜得过孤王的乾阳大……法。” 他说着话,身体似乎逐渐变得透亮,化为一团明光。 若非蟒袍阻挡,甚至能从身前看到身后。 这团明光,与天空艳阳辉映,不分你我,让人感觉温润明光,驱除一切阴暗情绪。 易云:乾为天,九二,天火同人。 姬长烈玄功运转,就如天空大日巡行,有着普照万物生长萌发之意,让顾清霜神魂不能自已,身上玄阴真气被引动,全身燥热,又羞又惊:“王爷竟然先天武意大成,能化身乾阳,妾身委实没想到。” “清霜,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如今龙蛇起陆,正是良机。 若是能聚大势,孤王未曾不可真正举霞融空,身化大日,名登天榜。 放心,真有那一日,定然不会忘了你。” 他声音忽归热烈,就要抱着顾清霜进入后堂同参[乾阳素心极乐玄功],脚步声蹬蹬蹬传来。 姬长烈神情一整,刚刚还嬉皮笑脸,情意绵绵的神情瞬间一变,变得无比威严。 “何事上禀?” “王爷,田少侠与罗将军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起来了。” 一个女官慌忙拜下,不敢多看王爷,颤抖着连忙把前院的事情说出来。 “呵呵,打起来吗?打起来好,这位田七小家伙也是个趣人…… 念在他一路鞍前马后费了不少心思,护着小月儿,孤就给他一个机会……好好磨砺一番,异日或可为将。” 姬长烈并不在意底下人争强好胜。 甚至会乐见其成。 一支军……队成型,总不能处处循规蹈矩。 为将者没有性格,所领的军马就不能凝炼出军魂军心。 上阵了,也布不了军阵,汇聚不得军气。 面对高手的时候,那就是一团散沙。 若是能凝聚出军魂军气来,只是区区数百人,甚至能挡千军万马。 面对先天高手,也能正面相抗,领军将领再强点,或者还能直接斩杀先天。 这才是底蕴。 “王爷一点也不担心?” 顾清霜面色就有些古怪。 “担心什么?担心罗元化那小子会伤到田七,没事的,他有分寸,最多敲打敲打。 田七出身草莽,又做过乞丐,有点野性也是难免…… 真要把他培养成一柄利刃,不打磨掉心头傲气是不成的。” “不是,我是担心罗元化出事。” 顾清霜哭笑不得。 “那不可能,你不是说,田七最擅长的是外门气血炼体硬功吗? 气血炼体一道,已有许多年,不曾听闻有突破先天者。他天赋或许不错,上限已定,再强能强到哪去? 难得一个好苗子,却是生生给练废了,可惜。 而罗元化那小子,如今只是二十三岁,已然领悟一丝盘龙真意……再以军气灌体,日夜淬练。或者三年,或许五年之间,就可突破先天…… 凭借他的征战杀伐经验,到时地榜有名,成为孤王麾下虎威龙骧也不足为奇,又怎是田七所能比拟?” 姬长烈话音刚落。 园外又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人还没到,声音就已传来。 “不好啦不好啦。”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差点还摔了一跤。 “不成体统。” 姬长烈面色不悦,冷哼一声。 心想府内随侍必须得换上一换了。 虽说是临时府宅,新近培养的一些仆婢用得不太顺手。 但遇到一点小事就咋咋唬唬的,着实太没规矩了。 让人见着,难免有失身份。 “说吧,不是说前院比武吗?出了什么事?可是田七被打成重伤?罗元化那小子这般没轻没重。 也不看看,人家毕竟千里护送小月,算是客人。” “不是,田七,他,他没事……” 内侍吱吱唔唔,看到姬长烈的面色,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不知怎么说。 见姬长烈面色越来越不好看,干脆眼一闭,硬着头皮禀报道:“罗将军被田七一拳打断了几根骨头,吐血重伤。” “什么?” 姬长烈满脸诧异。 “他没用枪?” 罗元化修的燎原心经,已经开了奇经八脉,更是领悟了一丝武道真意。一手盘龙枪法,精湛至极。 曾经独战黑云山十八位一流强者,枪枪夺命,手下无一合之将。 靖海白袍将赫赫威名,就是他自个儿打出来的。 只要不是遇到先天高手,就算是遇见了潜龙榜排在前列的新秀高手,也不见得就会败北。 再怎么样,总能拼个十招八招。 被人一拳打败,除非他大意了,没有闪,更没有用枪。 “用枪了,盘龙枪也被田七一拳打折。力量反激之下,还伤到他的胸骨,否则也不至于伤得那么重。” “竟有此事?” 姬长烈转头看向顾清霜,就见对方似笑非笑。 这位极阴宗圣女,可是一路随行,把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的……她只说过那田七修的炼体之法,剑法高深得很,却没说过,拳头如此之重啊。 到底是什么拳? “王爷,妾身不是说了吗?那田七天纵奇才,力大无穷,可是你不相信啊。”她悄悄的用手指了指一旁,声音压低笑道:“快别关心田七的拳法了,还是关心一下小月儿吧。” 姬长烈扭头望去,就见到一个头发还带着湿意、身着盛装的小姑娘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眼里有着水雾:“父王,你就是这么对待七哥的吗?” 花脸儿何等聪明,只是听了一言半语,已经猜出了事情经过。 无非就是上位者对待下位者那一套。 可是,七哥外和而内傲,又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红着眼睛说了一句,转身就往前厅跑去。 “希望七哥没有离开。” 刚刚跑到前厅,花脸儿心中一沉。 蹄声远去,人影已杳。 …… 求月票。 第一百零九章 待你纵横天下,此间风光正好 花脸儿一边打马狂奔,一面迎风落泪。 此时,她哪里还理会什么盛装不盛装,也不去管四周军营之中,那些古怪目光。 能够强行压抑住内心委屈,忍住没有放声痛哭,她已经用尽了全力。 ‘早知道,就不来临山府找父王了。’ 她疯了一般的抽着马臀,四处张望…… 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绿草如茵,目光所及,一览无余。 转过一道斜坡,就看到,那路口矮丘之上,有一人牵马伫立,青色衣袍随风飘飘。 “七哥。” 花脸儿心中一喜,再也坐不稳马背,骨碌就滚了下来,在草地上翻了两圈。 爬起来,也顾不得脸上沾上了些草枝,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已然散乱,疯婆子一般化为数道幻影,一头扎进陈平的怀里。 “你要是……要是真的不辞而别,我就,我就……” 花脸儿又是流泪,又是欢喜,实在想不出什么威胁对方的话来,也不想说出更难听的话。 “我就去了清微山,当道姑去,让你再也见不着。” 清微山属道家门派,花脸儿在逃亡路上时曾经说过,里面分了入世和出世两派。 她此时说出口的,显然不是那种可以嫁人的入世流派,而是出世清修。 终生侍奉道尊,清茶淡饭了此余生。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在这种灿烂的年代,就这么出家,看看七哥忍心不忍心。 陈平还能说啥…… 他伸出手来,抚摸着花脸儿头上还带着湿意的发丝,叹息道:“你若是再抱得紧一点,你那父王就忍不住要出手镇压我了。” 他知道,花脸儿对于危机的感应,远在自己之上。 那是一种全然不讲道理的心灵力量。 但是,对于不能威胁到自己的气机感应能力,她却限于实力和经验,并不能洞察。 而陈平在这方面,就比她要强上许多了。 随着花脸儿扑入怀中,他就感应到,有一股极强的气机,隐隐传递过来。 像是一轮熊熊烈日,要把自己烤焦。 这道意志,煌煌如日,霸道凶猛,比起陈平在溯源夺运之中,感应到的大日炎阳功修行定境意韵,还要强盛十倍百倍。 ‘这就是先天武意吗?’ 陈平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对方出手,自己恐怕很难挡住一招。 就算是体魄练到如今这个境界,把混元功全力运起,也是没有丝毫用处。 想到逃亡一路上,遇到的无生剑奴剑老人的剑意雏形,陈平简直有些无语。 那剑意雏形比起如今这股武道意志,就如萤火之比皓月,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话又说回来,靖海王有着如此力量,又有着这般强军在手,竟然让自家宝贝女儿被追得急急如丧家之犬,几次三番,都差点丢命。m..nět 这你敢信? 所以,陈平是不相信的。 ‘难怪在路上,溯源夺运之时,偶尔能感觉到异常气机,想必不是因为什么危险,而是身边有人。 或许有那么一尊先天层次的高手,就在旁边看着。 看着我带着花脸儿拼死搏杀,就是不出手,就是看戏。’ 一念及此,陈平忍不住就感觉身体发冷。 如果真是这样,花脸儿自然是不会真的出事。 自己却有可能随时会死。 “不会的,父王但凡伤到你一根汗毛,我就去天门关,再也不回来了。” 花脸儿咬牙说道。 这话说得凄然而决绝。 那股偷偷笼罩过来的武道意志,无声无息的崩散开来,陈平似乎在心里听到一声咆哮,又听到一声轻笑。 得,小郡主你还是别说了,再说下去,这仇恨我就有些拉不住了。 真让你家父王发飙,要吃不了兜着走了都。 陈平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连忙转过话题:“小月,你还记得当初咱们逃到幽山之时,跟你说过的碧灵蛇姬一事吗?” “说过,你还猜测到是混元武馆馆主韩夫人出手,与那碧灵蛇姬两败俱伤,咱们趁着这個机会才跑出来的。” “是啊,若是韩夫人有难,你说我该不该帮?” “自然是要帮的。” 花脸儿取下背上长剑,杀气腾腾的说。 她一听就明白了。 以北周在兴庆府投入的人力物力,真的想要查出当晚是谁出手,其实不算太难。 也许,这个时候的混元武馆,已然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她也恨不得出一分力。 “你就不去了吧,再回兴庆府,不说你父王这关过不去,就算是去了,也不过是送羊入虎口。” 历经千辛万苦才把小郡主送到安全所在,哪里还敢把她牵涉进去? “哼,别小看了我,再过不长时间,待我剑术大成,也能帮你杀敌。” 花脸儿面色挣扎,很是不乐意。 心知,这时候想要跟着七哥出走,那是想也休想。 她纠结了一小会,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出来,偷偷摸摸的望了望周围:“快看,快看啊,依你的天赋,很快就学会了。” “哦,这篇功法之中,一字替换[成]字,二字代表[心]字,三字替换成[无]……这是娘亲教给我的[太上清微经]里面的密语,我当时就记住了。” 得,还有密码,一般人得到了也不敢练,练了可能会死。 这门剑法,可想而知,在秋叶真人的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她防着谁,防着的自然是靖海王,或许更有其他人。 只是传给宝贝女儿,谁也别想看懂。 陈平心中“咯噔”一声,这么重要的典籍,自己能看? “别担心,娘亲虽然冷口冷面,却最是心软,我求她两句,定然不会责怪…… 这门剑法是她偶然奇遇得来,与清微派也没有什么瓜葛,只要她愿意,我愿意,你就能学。”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了,千万别坑我啊,妹子。 陈平看着花脸儿盛意拳拳的眼神,实在是不忍心拂了她的一番心意。 当下就翻开册子,依着花脸儿传授的秘语,从头看到尾,在心里默记数遍,然后,就双眼茫然。 “你确定,我能学会?” 如果说,当初的七星步,还有花脸儿画出一些小人图案,可以照着走一走步子,慢慢的就懂了。 那么,这本“天心明月剑”全篇都是玄之又玄,晦涩难明。 怕是只能靠意会,不能靠言传的那种道家典籍吧。 自己的道学底蕴并不算高深,看完了,啥都没懂。 “肯定能的,我都是看一遍就学会了,七哥学问那么好,哪有学不会的道理。” 花脸儿面上笑颜如花,想是记起了路上陈平曾取笑她学问不好的事情了。 终于看到这个一路上无所不能的家伙吃蹩,她兴致勃勃的炫耀道:“你看你看,我真学会了这门剑术。” 说完,她拔剑出鞘。 也没见出剑有多快,只是轻轻点出。 一丝丝稀薄剑气,从剑锋刺出三寸,点在身旁一棵矮树之上。 哧…… 这道剑芒凝聚如针,威势并不大,攻击力也比较小。 在陈平看来,最多,花脸儿这一剑,能够把碗口粗的矮树刺出个小洞,就很了不起。 结果,让他极其惊讶的是。 随着花脸儿剑气触及到那棵矮树。 耳边就传来吱吱吖吖的声音。 矮树先是树干处出现一个小洞,紧接着,那小洞就开始塌陷,整个树身歪斜,轰然倒塌。 ‘这不科学。’ 陈平走近去看了看。 就发现,树干纤维,其实并不是被剑锋切断,而是自行撕裂…… 也就是说,花脸儿这一剑刺的,其实就是树身平衡的一点。 剑伤虽然不大。 对矮树来说,凭借它自身的重量,自动把树身给摧毁了。 “弱点攻击,伤其一点,攻击全部,这剑,难怪叫明月天心剑。 心如明月,上体天心,一剑刺出,万法皆破。” 想到若是遇到这种对手,真要是中了一剑,自己全身力量失衡,自动塌陷崩溃,那有多恐怖。 “小月你怎么做到的?” 陈平可是记得,她跟自己走了一路,都没有学过剑的。 这只是去了临时王府后院洗了个澡,就学会了这么厉害的剑法,还懂得怎么用了。 只能说,人比人气死人。 “自然而然就会用了啊,我看完册子就明白了,然后,只是稍加运转丹田内气,十二正经通了三条……” 花脸儿侧头思索了一下,也有些不太理解,想了想又道:“以前好像听娘亲说过,她说我从小就心境空明,一旦习剑,很可能一步踏进[剑心通明]的境界…… 这也没个比较,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剑心通明的原因。 要不,你再仔细琢磨琢磨,娘亲说,她当初也是死活学不会,后来,突然就想明白了。 依我看,这门剑法,比那问天剑一点也不差,甚至杀伤力更强……等七哥学会,若是再遇到那无生剑意,一剑就破了他。” 小丫头还是很记仇的。 她显然记起了当初那剑老人,一剑刺得陈平口吐鲜血,五内皆伤的情景了。 这是怂恿着他报仇呢。 “行吧,莪肯定能学会。” 被一个萌哒哒的小丫头这么信任的目光看着。 陈平怎么也说不出口一句“不行”。 只能硬撑着头皮说自己可以。 心想,这有可能是“悟性”不够的原因,以至于连门都入不了,切入方向都没有,那还怎么学。 看看悟性,如今是七点,评价是颇有潜力。算是小天才。 看看福缘还剩下24点之多,他暗暗下令,加点悟性。 20点福缘燃烧,悟性增加一点,达到8点。 陈平感觉脑子又变得清醒了许多,前世里看过的道藏和经典,一点点明悟在心中涌现,再来回味这本[天心明月剑],多多少少,就有了些想法。 虽然还是没懂。 但也不是全无头绪了。 ‘果然是悟性的原因,否则,就要等到领悟武意之后,才能靠着天长日久的揣摸,期待那个灵光一闪。’ 陈平听花脸儿说起她娘亲秋叶真人如何悟剑的经过,心里已经有了些判断。 本来也不抱着短时间之内学懂这门剑法,此时试过悟性增加后的感觉,他发现,还是有希望的。 ‘那么,就得多多积累福缘,提升悟性。这门剑术看起来很有用,配合起清风无影剑来,杀伤力何止倍增。’ 清风无影剑,虽然品级不算绝高,算不得超品剑法,却怎么也算是极上乘剑术……在技巧上面走到极致,追求速度和隐匿。 比招数,比快捷,这门剑法不输于天下任何一门绝学。 唯一的缺点,就是攻击力稍弱。 真遇到防御力较强的对手,打起来,就有些吃力。 一剑两剑的还刺不死人。 很吃亏了。 但若是加上[天心明月剑]这种心灵层次的剑法,配合上弱点攻击,会出现什么情况。 除非你不中剑,只要中剑,基本上就必死。 所以,[天心明月剑]绝不能放过。 陈平估摸着,这套剑法,很可能还涉及到神意运转,并不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有资格学。 前世道家典籍有说,炼精、炼气、炼神,人身三宝,各有妙处。 如今这个世界,他见识过炼体武学,也见识过炼气武学,这炼神武学,还没见过。 现在倒好,路上遇到崔家的‘问天剑’,再有这门‘天心明月剑’,不出意外,就是炼神武学的范畴了。 前者是计算无敌,永抢先手。 后者是不讲道理,弱点攻击…… 估计都是涉及到了大脑,这事以后慢慢验证就是了。 “回去吧,小月,以后若是想要找我,不要提田七的名字,直接去混元武馆问问看。” 陈平隐隐有一种感觉。 田七这个名号,基本上是见不得光了。 见光就得死。 这话一出,就见花脸儿刚刚喜气洋洋的小脸,立即就垮了下来,陈平赶紧道:“你知道的,我现在实力还不够,根本就得不到天下人的认可,也护不住你啊。 等有一天,我强到能纵横天下,再也不惧世人眼光,到时前来接你。” “真哒?” 花脸儿立即多云转晴:“那等你练到纵横天下的地步,父王若是敢拦,就揍他满头包,别跟我客气。” 这小棉袄。 陈平哑然。 小丫头很好哄的,几句话就开心了。 当下两人还很幼稚的拉了拉小手指,陈平才在花脸儿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独自上马,踏上归程。 ‘先不去想纵横天下的事情,最重要,还是先行得到混元金身法的银身境修练法门…… 如今开了三明窍,实力虽然已经大进,但是,相比起这些动不动就祭出先天武意的高手,我还差得太远。’ 行到转角,回首望去。 就见到花脸儿仍然伫立风中,一动不动的望着。 陈平心中微颤,默默叹息一声,打马快行,转眼消失在林木深处。 …… 第一百一十章 江湖风波恶,都是有心人 ‘想要达成所愿,想在在这个世界之上,不再被人掌控自己的命运,活得很好,唯有实力。’ 陈平郁郁的心情,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说起来,自来到此方世界之后,他一直为了生存拼命挣扎,又一头扎进了北周和大离的暗战交锋之中,颇有一种应接不暇的疲惫感。 尤其是,几个小伙伴的境遇,让他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这次,把花脸儿送到安全所在,暂时不用担心,小桌子躲在兴庆府底层某個角落,离开了花脸儿,应该也没谁再去关注他。 此时正是天空海阔,鱼跃鸟飞之时,去了牵挂,就是一身轻松。 ‘去混元武馆,突破混元铁身,得了银身境修习法,凭借春秋蚕属性栏,达到四阶之后,应该还能突飞猛进。 待得银身境大成,就算是遇到先天高手,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到那时,才会安全许多。’ 这一路行来。 综合所见所闻。 陈平算是看懂了。 这个世界的武力层次,有些偏高。 前四阶武学,其实只算得上是江湖底层,连中层都算不上。 就如自己在潜龙榜上的排位一样,只是排在靠后,算是新秀武者之中佼佼者。 真正够资格参与江湖和朝堂争斗,先天高手才是中坚力量。 如自己这等层次,打打边鼓还行,若是参与到一些重要的事件当中,恐怕只能成为炮灰。 按理来说,在这种局势之下,自己苟起来发展,那是最好的。 但就算是这种想法,也是一种奢望。 ‘当初那伏波仙子曾经说过要保守自己的秘密,可她却没说清楚,到底是什么秘密。 偏偏这个世界,还有着种种心灵武学,还有着术算之道,这让人怎么能安心?’ 如此一来,就算是想苟也苟不了。 他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又是哪个地方会露出马脚,引来厉害敌人的攻击。 唯一的破局方法,就是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 能应对一切的风雨。 心里转着念头,看看日已西斜,陈平也不准备去左近找个村镇落脚。m..nět 反正,如今只是一个人,就算是在野外露宿,也没有半点不适。 比起来时路上,还要带着一个小女孩,是轻松自在许多了。 见到山路难行。 他不得不下了马,牵着黄骠,用剑作棍,拨开枝叶前行。 前方不远处,就是一座山坳,那里地势平整,还有着溪流,可以打点野味,烤一顿好的祭祭五脏庙。 正想到这里,耳中就听得“咻”的一声厉啸。 噗…… 远处一人倒地,嘶吼着,“官爷,不关我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上山猎点野味……” “带走。” 一声冷酷嗓音传来:“大人下令,从申时到酉时,此山不留活口。就算是一鸟一兽,都要擒拿下来,好好审问。” 陈平愕然抬头,看到前方影影绰绰,有人在林中穿梭。 而就在自己侧后方,也有人影闪动。 这些人的装束,十分惹眼。 全都是黑底金纹长袍,高帽长刀,肩头背弩,显得极为凶悍森冷。 “绣衣卫。” 他心中一凛。 这装束太眼熟。 当日在兴庆府就见过一次,那交还是指衣卫右同知梁崎带领麾下高手围攻“伏波仙子”,没想到,今日又见着。 他们冲谁来的? 陈平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要静悄悄的退出山林。 只不过,他能摒气敛息,牵着的黄骠马却是不能。 只是刚刚转身,就有数声厉喝传来。 “是谁?” 嗖嗖嗖…… 数支利箭夹着厉风射到。 ‘走不掉了。’ 陈平眼神微冷。 看这些绣衣卫见人就杀,连一个猎户都不放过的狠劲儿,就算自己解释说是过路之人,想必也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当下,想也不想,手中长剑出鞘,呼,转了一个圈。 剑势起处,数支利箭反射回去。 林中扑扑连响,就倒下几具尸体。 “呜……” 哨音大急。 四面八方有人嘶吼暴喝,衣袂破风之音传来。 半空之中,群鸦乱飞,呱呱叫着,林中若隐若现的,无数影子扑出,竟然看不清面容。 “这是……” 陈平目光触及,瞳孔微缩,他看出来了,这些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天上的乌鸦,地上的人影,以及那呼啸而来的黑雾和影子,全都昭示着一个名字。 “千骨林,黑魂。” 相比起此人来说,那些普通绣衣卫,虽然有着数十人也跟着扑了过来,倒是不值一提。 一看到这团笼罩着小半片树林的黑雾啸叫着冲过来,陈平再也顾不得护住这匹黄骠马…… 脚下用力,身形化为轻烟般,就腾上树梢,如燕回,似蝶舞,飞速离开。 “这时才想逃,是不是已经晚了?” 一把尖厉刺耳的笑声传入耳中。 陈平刚刚腾起的身形,就变得无比沉重,似乎有着无数粘腻稠密的湿泥贴在皮肤之上,直往鼻孔耳窍里钻去。 身体血脉也像是要冻结起来,丹田内气开始运行不畅。 眼角余光,就看到,自己身后数十丈远,那匹驮着自己一路行来的黄骠马,已经变成一具乌黑骷髅。 瞬息之间,身上血肉,就被吸纳一空。 无数影子冲击横扫,又汇聚成一面旗幡,如枪如幕,带着幽幽怪啸,横扫过来。 旗幡握在一个独臂黑衣人的手里。 黑衣人白脸如纸,一张嘴咧开腥红弧度,喋喋怪笑着。 一幡挥落,气劲翻滚,宛如大山崩塌。 四周树林只是触及,就化为粉末碎块…… 卷起绿灰色狂潮,轰鸣着冲击而来。 ‘这是先天高手。’ 陈平此时见识比起当初,自是强了不知多少。 当日长河一战之时,他只看到长河之上,几人立在河心,打得热闹。 但却一点也没有看懂。 只发现,几人一个照面,伤的伤,退的退。 就像是拍电影似的。 有点不太真实。 而现在呢? 真正面对其中一员。 他就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先天境界的武者,出手之时,举手投足之间,武意凝聚,招未到,意先行,动人心魄…… 攻击之时,真气凝聚至极,带着丝丝灵性,杀伤力奇强。 陈平聚敛心神,尽量不去想着对方实力高低的事情,更不去思考自己打不打得过的问题。 狭路相逢勇者胜…… 如果被对方武意所慑,未战先怯,这一仗不打就输了。 如同燕子斜飞的身形,微微顿在半空。 他深吸一口气,全身筋骨发出喀啦啦暴响,身形瞬间拔高半尺,肌肉虬结,布满黑色纹络。 同时,眼中血光隐隐,丹田内气强行凝聚,手臂震荡间,凝霜剑已然化为蒙蒙剑雨。 这一剑,陈平已然拿出了全部本领,心知眼前这位是自己所遇到的最强一位,再留手,那就是自寻死路。 嘭…… 幡剑相接。 陈平数十剑化为一剑,斩在那黑蒙蒙有若云雾的黑幡布面之上,发出沉闷声响。 幡面微微一荡,黑色身影疾扑而来的势头,顿在半空,停了一停。 陈平却是轰然倒飞,身形控制不住,啪啪啪,接连撞断三四棵大树,才借力重新腾空疾走。 刚刚对上一招,一万九千余斤的力量,化为强横劲道攻击……虽然挡住了对方武意一击,却不知为何,被那面柔幡,把力道卸去了九成九。 并没有切实攻到对手身上。 而他自己呢,只感觉有一道极其凝聚的气息,如同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极寒的水流,冲进身体。 一路攻伐经络,侵蚀内脏。 这股力道似乎还带着些许意志,任凭陈平气血三转,也不能消磨干净。 只是接了一招,他就感觉半边身体,已经发冷,微微僵木。 “咦,只是气血三阶,竟然能挡住我的噬魂幡[千魂啸]的攻击,莫非真的上天有眼,撞到正主了? 司徒家的老小子,还真的不是吹嘘……算天算地,算无遗策。” “再接我一招[万鬼噬]。” 黑魂眼神之中带着惊喜和残忍,这次,再不似先前那般随意。 双手轮转,旗幡卷动,身形一步踏出,穿过数十丈距离,到了陈平身前。 随着旗幡转轮般舞动,厉风如浪…… 四面数百道影子,被卷动着,化为一道漩涡。 就如一张吞天大嘴,从四面八方,向陈平噬咬而来。 这一次,陈平感觉天空黑沉,再也看不清旗幡真身在哪。 就像是沉入黑色冰海之中,四周迷迷蒙蒙的,有着无数攻击齐齐袭来。 ‘见不着光,看不见人,听不见声音,也查觉不到真正的杀机到底在哪?’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越是心灵平静…… 陡然间,心头闪过一句话“虚空甯宓,混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脑中灵光一闪。 心间清清凉凉的,脑海之中就恍若出现一轮明月。 普照四方。 无物不清,无物不明。 他看到了那滚滚黑影浪潮,是气机流转,一点灰光,已经悄悄然刺到了自己的心脏所在。 那是旗幡前方锋利杆尖。 “在这。” 陈平五脏同时齐齐跳动,血元疯狂沸腾,化为一道蓬勃浩大的生机洪流…… 以力化劲,以劲聚元。 本是数十剑刺向四面八方的无影剑势,陡然光华聚拢,化为平平常常一剑刺出。 内气与血元,在这一刻,统合一起,化为一点明光。 哧…… 似乎刺穿了空气,刺破了隔膜。 与那本来绝无可能看得清楚的万鬼噬魂枪针锋相对。 喀嚓…… 被这一剑刺中。 漆黑旗幡枪刃应声而断,旗幡也扭曲成一团破布。 黑衣高帽人如同触电般,身形急旋着向后飞起…… 一只独臂从手腕到手肘,直到肩部,噗噗噗连声响起,喷溅数股黑血…… 天心明月剑配合着无影剑势,果然出现弱点攻击的效果。 攻一点而及其余。 跨越两个大境界,伤到了对手。 陈平也没讨到多少好处。 他再次应声飞跌,张嘴吐出一口鲜红心血。 这一次,却没有半分沮丧,而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感觉眼前天地清明,就算是雾霭深沉,林木森森,视野不清。他也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蒙蔽自己的心灵。 就算是被先天真气攻伐五脏,身体受伤严重,也能大打数百回合。 他的精神无限拔高,只觉战意如火…… ‘原来,这种生死之中,突破自我的传说是真的。’ 前辈子,陈平习惯了谋而后动,就算是面对种种危机,也基本上是留有一丝退路。 没办法,不留退路不行。 要么,就会遇上十死无生的场面,被无数条枪集火,或者落入爆……炸陷阱之中,直接命也没了,谈不上什么领悟。 要么,就是快人一步,直接斩杀对手,哪里需要感受什么心灵,领悟什么天地玄机之类的东西。 就算是在拳台之上,也就是血腥搏杀。 没那么多弯弯绕。 而在这个世界,打起来之后,却是意志和心灵,气血和内气的交锋。 甚至,还有环境、情绪、气机牵引,种种莫名其妙的影响。 只有把身体和灵魂,全都统合起来,才能发挥出自己最强实力。 生死关头跳舞的感觉,让陈平明白。 有些技艺,学会了是一回事。 用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就如现在,面对先天层次的对手,面对武道真意。 以他的修为,本来就没有半点生机。 但是,刚刚凭借着心灵突破,领悟到“天心明月剑”的高深剑理,再配合着自己快剑无双,神力天成。 却是接连两招,都拼了个平手。 就算是身体受创严重,战力大大受损。 但毕竟,正面硬拼,过了三招不是。 对面也没讨到多少好处。 最多比自己伤得轻一点…… 这已经很让陈平满意了。 比起当初面对无生剑奴剑老人的时候,自己的战力,至少强了一倍不止。 这才是最值得开心的事情。 “我要杀了你。” 看着陈平虽然嘴角溢血,眼神却是亮如天上星辰,一股战意轰隆隆化为精气,直冲高天。 黑魂眼神变得愈加疯狂。 手中旗幡一转,就裹在身上,完好的右臂黑烟滚滚……全身真气汹涌着倒卷而回,身体血肉消融,化为一具闪着黑亮精光的骷髅。 他五指森森,身形一动。 原地出现一个长宽约五米的巨坑…… 劲力反炸之下,身形震动空气,抓出重重音爆,已经捏到陈平的脑袋前方。 这一次,黑魂显然动真格的了。 用出魔道七脉千骨林独家秘术,把对手当成同等层次的先天高手来打。 狂猛真气汇入黑骨之中,出手狂风厉啸……一抓还没落下,陈平身周地面,已然下陷半尺。 …… “你能杀得了谁?” 当黑魂祭出杀招,就要一抓抓死对手的时候。 身后极远处突然传出一声清冷的女声。 琴音一响。 树木“啵啵啵”,成片倒下。 空气中泛起一道涟漪,速度快得无法形容。 波纹刚刚出现在眼前,就已经从黑魂身上扫过。 “魏,魏伏波……” 黑魂那燃着鬼火的目光,突然就黯淡熄灭,嘴里干枯暗哑发出声音。 他显然知道来的是谁。 “原来,我真的找准了目标,竟然是真的……” 抬眼看向陈平,黑魂只剩骨头的下巴上下合了几下,终于发不出声音。 身上骨头“哗啦啦”碎得满地,再化成灰烬,洒在泥土之中。 “上次就已手下留情,没想到,你们竟然穷追不舍,自寻死路。” 一道黑衣长袍窈窕身影,踩在高树叶片之上,随风浮尘。 她手中捧着一柄天青色凤尾七弦琴,回首望来,眼神中有着担心,也有着期望。 “这些黑狗就交给你了,记着,江左司徒家的老家伙不能放过,要防着他的术算之道……这次你露了真容,不能放走一个活口。” 比起上次见面,陈平发现,“伏波仙子”面容多了几分憔悴,眼中也多了一些森然杀机。 清冷如同女王般的气度之中,他竟然从中看到了一丝丝的柔弱。 “好。” 他沉声应道。 所谓的“黑狗”,指的当然是四面冲上来的一些绣衣卫。 这些人一经盯上某人,就不畏生死,疯狂冲击。 也不知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魏伏波嘴角似乎扯出一丝笑容,像是在欣慰于陈平的成长,又道:“这两个家伙就交给我,他们伤不了你分毫……” 话音一落。 陈平就看到,左面山坡之上,出现一人。 此人身着破烂铁甲,尖嘴猴腮,身形瘦小,看不太出年龄。 他手里拎着两只黑红色锤子,凛凛生威,目光如烈焰焚烧,正死死盯在树巅叶片上女子身上。 那股战意有如实质,让离着还远的陈平,身体皮肤被激得一阵颤栗。 ‘这是武意到了极致,影响身周气场,更是影响旁观者心意。’陈平一看来人形貌,就明白了。 这人正是那位名声响亮,杀性奇强,一手“紫焰真罡锤”打遍江北,打得江湖失声的绣衣卫左指挥使曹烈。 先前出现的黑魂和绣衣卫,原来只是开胃菜。 也不知,他们到底是怎么锁定自己和伏波仙子的行踪。 想到先前听到的“江左司徒”几个字,陈平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位白发飘飘的葛衣老者。 应该是他。 那人术算极其精妙,能从星相之中锁定追索目标,的确是不能不杀…… 陈平还注意到,魏伏波刚刚说了“两个家伙”。 除了曹烈,还有谁?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本来已经忽视的右面山坡底下一蓬青草中,掠出一道黄色光影。 那黄影落地一个翻滚,身形急骤涨大,转眼就变得狮子一般大小。 这只兽全身呈黄褐色,身体细长,头小扁平,四肢粗短,嘴巴上还有一圈白毛。 如果忽略体型的话,竟是一头“黄皮子”。 看这家伙四肢五趾如钩,锋锐异常,上半身微微弓起,凶威凛凛,显然把魏伏波当成了猎物。 倒是的确没有来理会自己。 …… 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一章 瀚海伏龙,通灵共享 “魏伏波,大离与伏波岛气运相连,何必拼个你死我活? 交出真龙血,再告知长生剑所在……若你能为圣上分忧,异日被封为后,凤仪天下,岂不是好。” 曹烈身形瘦小,说话却有如雷霆轰鸣,字字炸裂,震得人耳鼓发麻。 “好一条忠心耿耿的黑狗。” 魏伏波面沉如水,眉毛斜挑,深深看了陈平一眼。 “护我周全。” 她缓缓盘坐在树巅叶片之上,肩头瑶琴横在膝端,神情变得极为肃穆。 似乎忘却了身周之事,忘却了还有强大的敌人就在身旁,竟然拉开架势,自顾自的就要弹起琴来。 在她眼里,好像曹烈并不是地榜排名第九的高手。 那黄皮子也不是天巫教神师座下先天灵宠…… 她根本就没想过,以自己如今有伤在身的情况下,对上这两位高手,到底会不会失败。 陈平还没有想明白魏伏波这句话的具体意思,耳中听得琴音一响…… 眼前微花,就见身前数十丈处,左右山坡,以及那棵大树,全都扭曲荡漾,有如浮光幻影。 这一刻,那处地界,不像是山林坡地,而像是硬生生把大海一隅切割了过来。 空气化为浓浓碧色,树木荆棘像是海洋里随意生长的珊瑚海藻,而曹烈和那作势欲扑的巨型黄皮子,突兀化为鱼虾鳌蟹,随着碧色波纹缓缓漂浮、旋转。 “出手,全都出手,用弩箭,砍下大树冲击,破她瀚海伏龙曲。” 曹烈开声大喝。 他排名地榜第九,虽然自忖勇力,无畏无惧,却也有着自知之明。 深知如果眼前这位伏波仙子还在全盛之时,自己肯定是打不过的。 但是,断魂谷一战。 对方一琴独挡三千奔狼骑军威,更是被同样几位身处地榜之人联手攻击…… 最致命的,还是领军大将宇文昭出兵之时,军中藏着天榜大宗师杜兰神师豢养灵宠黄云……猝然突袭之下,破了她的音功,重伤而退。 当然,三千奔狼骑也没有讨到太多好处。 伤者十之七八,因此,在断魂谷迁延月余时光,不得寸进。 好不容易养好伤势,宇文昭继续进兵天南,黄云却是尾随追击,阴魂不散。 绣衣卫也是在这时候得到魏伏波的消息,大股势力南下。 今日能堵住魏伏波,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曹烈本来就没想第一时间,对陈平出手。 他终于明白,为何三番两次,在兴庆府一带,都能锁定魏伏波的位置。 原来是他的原因。 九成九,真龙血就在他的身上。 好一出瞒天过海。 接下来,只要清除这位受伤的地榜第三,再来完成任务,自是轻而易举。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敢用出瀚海伏龙曲,用出七情天音。 ‘难道,她就不怕根基被毁,修为一朝尽丧。’ 曹烈怎么也想不通。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伏波仙子,一直手软心善,平常时候,就算被追得急了,也一般不杀人。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着如此决绝狠辣一面。 “黄云,不能让她曲意生成,咱俩联手……” 曹烈没有回头,匆匆扔下一句话,双锤一碰,天空轰然巨震,有紫焰雷霆呲啦啦疯狂劈落下来。 他全身浴着雷火,在碧波巨浪之中,逆流而上,一锤轰出。 四方山丘林木,全都化为齑粉。 一锤之威,看起来,像是已经毁灭数里范围。 就算身前是一座大山,也能轰塌半边。 离奇的是,陈平离着只有数十丈远,竟然没有感受到一点震波。 那疯狂突进的雷火罡焰,打在碧蓝水波之中,就像是处于另一个世界……方圆十丈,已然化为十里烟波。 大与小,真与幻,在音波轰鸣,琴弦震动之中,变得光怪陆离。 难怪,刚刚曹烈神情略显慌乱。 这门音功,不但操控意志心灵,更是能局部制造出大海狂澜之势,幻假为真,心意冲不出去,真气自然也打不出去。 琴音越来越响,直至天地轰鸣。 整座山岭,林木都开始震颤起来…… 四周黑袍绣衣卫面色癫狂,举着手弩,挥着长刀,向着那棵最高大树冲击。 内部攻不进去,那就从外部影响。 这也是曹烈定下的战策。 他虽然排名略低,眼光却一点不差,早就看清了要如何以最省力的方法,破去魏伏波的瀚海伏龙曲。 “伏波仙子,误会,都是误会。老夫就此退去,返回北面,再不追击于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曹烈攻得太急,双锤擂动,雷火浴身,好像打得那片天空都要崩塌一般。 黄皮子却没有如他所说的那般联手进攻,而是小眼珠转动着,收敛凶威,缓缓说出一番话来。 它竟然还会说话? 这还是武侠世界吗? 陈平心中微震。 不过,看到伏波仙子和曹烈两人的攻击方式,已经奇幻得让人难以想像,一只黄皮子会说话,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只是扫过一眼,就不再关注那一面的战局。 立在原地,默默取下雕花宝弓。 他背上本来有五筒箭矢,是从追风箭尉迟羽身上取来的战利品,一路用着,如今还剩三筒,将近一百支。 倒也不愁无箭可用。 先前被那千骨林黑魂突然攻击,以至于根本就没有机会取弓射箭。 事实上,面对先天层次的高手,自己就算是换上弓箭,也很难伤得了对方。 用不用箭,本也没什么区别。 但眼前众多绣衣卫高手,实力参差不齐,从四面八方扑来。 却是最好的靶子。 崩崩崩…… 陈平恍若又回到了那一夜,与追风神箭尉迟羽对箭的时候。 对方能一人一弓,射出漫天箭雨的威势来。 如今自己兼得追风箭和落日箭两门传承,比起尉迟羽来,射术还要强上不少。 没理由还比不上他。 随着弓弦震动。 陈平身体前后左右,就如同天女散花。 无数道箭影,呼啸着穿林破叶,轰鸣来去。 多重箭、连环箭、引导箭、爆裂箭…… 左手旋转,身形拧动…… 右手已经化成重重叠叠的幻影。 一时之间,没人能看出他到底拉了几次弦,又射出了多少箭? 这一刻,陈平身上筋骨轰鸣,气血哗哗作响,弓弦震耳,隐隐然与伏波仙子的伏龙音相振共鸣…… 冲上来的绣衣卫,只是刚刚举起弩箭,还没来得及瞄准魏伏波,就已经被呼啸纵横的利箭射穿胸膛和咽喉。 箭矢穿透,带出一溜血芒,伤口焦黑,震荡扩大。 冲得越快,死得越快。 以至于,离得最远的那些人,见势不妙,竟然连曹烈的话也不听了,转头就逃。 有人高喝:“援兵,去搬援兵,得了此人消息,就是大功一件。” 陈平却没有在意他们嘴里高呼什么。 他甚至凝神聚气,缓缓闭住双目,再不看那消失在视线之外的绣衣耳。 气血三转,精神集中。 嗡…… 箭锋之上,闪过一道炽烈光芒。 长箭啸叫着,恍如赤虹惊天。 行经路上,前半段化为火云,后半段冻成冰晶。 这支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蜿蜒穿梭,一路尾随…… 接连射穿五人,箭支方才力尽,一头扎进山崖之中。 扑扑扑…… 五具冻成冰蓝色的尸身,倒伏途中。 林中再不闻丁点声息。 “好箭法。” 一個声音响在耳边。 陈平抬头望去。 就见魏伏波双眉微挑,嘴角微撇,视线看了过来,眉梢眼角,竟然多出了几分豪气……弹琴的手势陡然间就变得大开大合。 “这时认怂,黄云,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她厉叱一声,琴弦炸响。 一根弦丝突然崩裂,穿波劈浪,化为一条嘶吼青龙。 龙眸燃着熊熊怒火,长吟着向那黄褐凶兽噬咬而去。 而在同一时间。 另一根琴弦也跟着崩断。 同样有一条青色狂龙冲天而起,向着双锤挥动的曹烈冲击而去。 “不能力敌,这婆娘已经疯了……曹烈,联手破开水幕,逃吧。” 黄云张嘴嘶吼着,身形倒翻,卷起重重巨浪。 拦住青龙音波冲击的同时,它张嘴望天咆哮,四方树木全都拔地而起,化为无边落木,轰然冲击身后。 曹烈这时也没二话,比黄皮子更快一步,双锤护身,紫焰绕体,闷头就向外冲击。 他们不再攻敌,而是只求自保。 应对不可谓不快。 却终于还是没有全部挡住。 被那幻化出来的碧蓝海水漩涡缠绞着,两条青龙一穿而过。筆趣閣 嗷…… 黄皮子巨大的身形,刚刚跃起,腰腹处就被穿出一个透明大洞出来。 痛得它狂吼出声,眼珠腥红。 “这是你逼我的,那就一起死。” 在巨吼出声之后,它的身形也急剧涨大,尾部蓬松散开有如乌云,一缕黑烟隐隐生成。 ‘莫非,是毒气攻击。’ 陈平心中一紧。 就看到魏伏波面上也露出了极度嫌恶之色,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惊怒之色。 她嘬唇呼哨一声,声震云天。 在黄皮子臀部黑云堪堪成型的前一刻,一道青色流光,轰然落了下来。 裂空排云,尖唳震耳。 震得陈平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定睛一看,就见到那青光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一头有着五道尾羽,羽毛极其亮丽,泛着丝丝莹光的青色大鸟。 大鸟翼展足有十丈,一张一合间,就化为裂空利箭,眨眼间到了黄皮子的身前。 “饶了我。” 黄云这一刻,吓得连屁都不敢放了。 只懂得连滚带爬,化为一道黄色闪电前冲逃窜的同时,身形也缩小了无数倍。 可是,那青色大鸟,却一点也没有怜悯。 不知道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 利爪抓落,把黄皮子抓住,尖嘴微张,狠狠啄下。 哧…… 黄皮子脑浆迸裂,尖厉惨嘶当中。 被大鸟张开大嘴,一口吞咽下肚。 曹烈余光见着,太阳穴嘭嘭直跳…… 他此时早就没了初见之时的疯狂和暴躁,一双紫焰真罡锤,也只是收在身前护体,有雷光缭绕。 而在他的背心和胸口处,似乎被什么东西穿透过去,前后出现一个透亮深洞,不时燃着熊熊紫焰,滴落鲜血。 想来,先前魏伏波崩断琴弦,化为青龙,奏响七情天音,同时伤到一人一兽。 也打垮了他们的斗志。 黄皮子最后的反击被扼杀。 无比凄惨的死于鸟腹之中。 算是尸骨无存。 而曹烈呢,却是得了一线生机。 运起全向真罡紫焰,冲出碧波海浪,一头扎进丛林。 看他一面狂奔,一面呕血的模样,想必已是身受重伤,也不知能不能活得下来? 嗡…… 琴音嘎然而止。 魏伏波身形晃了晃,差点没从树巅之上跌落。 陈平就看到,此时那九霄琴上,已经有血液潺潺流淌,那纤细洁白的十根手指,也是血迹森森。 而那伏波仙子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数分,气息也微微有些不稳。 还没等他问个究竟。 魏伏波就急急说道:“此鸟对你日后有着大用,将会是你最好的伙伴,好好善待它。” 她指了指那头青色大鸟。 陈平就发现,那头威风凛凛的大鸟,竟然帅不过三秒。 这时候,已经如同放了气的皮球的一般,缩成了一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青色小鸟,看上去,除了尾巴长一点,好看一点,就跟一只喜鹊差不多。 鸟儿扑愣着翅膀。 似乎能听懂魏伏波的话,几个窜动,就跳到了陈平的肩膀,长嘴啄着陈平的耳边发丝,还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看向他,似乎想听他怎么回答。 “好,以后我会像家人一样对它。” 陈平并不知道,这鸟到底是什么来头。 但是,只要看过它先前的威势,就能明白,这家伙肯定非同凡响。 魏伏波既然这般交待。 自然是有着深刻的用意。 最关键的是,刚刚那鸟儿跳到自己的身上之时,他竟然感觉到一丝熟悉。 是这个身体本能的熟悉。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具身体是不是与这小鸟早就认识?耳垂处就是一痛。 有血珠流出,被小鸟吞落下肚。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与小鸟之间,突然有了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亲切感。 视线微微晃动着,竟多出了一种视觉。 能看穿山林夜色,看透云层高处。 那里有着道道雷电闪烁。 “这是?” 陈平心下大奇。 还能共享视觉的。 他惊奇的看向那小鸟,就发现,还不止于此,他还能隐隐察觉到这家伙的情绪,此时透射出来的就是伤感和孺慕。 小鸟嘭的一声,跳到魏伏波的肩头,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又跳回到陈平的肩上来。 歪着脑袋,倚着陈平的脖子不动了。 到了这时,魏伏波才展颜一笑,“有小青陪着你,我就放心多了。 绣衣卫来人,或许还有漏网之鱼,不可放过,今后风高浪急,就要你一人面对……” “你的伤?” 陈平心中一沉。 “死不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年那么重的伤势,我都熬过来了。区区轻伤,能奈我何?” 魏伏波摇头笑了笑,“好了,再耽搁下去,就真的会让曹烈逃掉,此人必须死。”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说着话,再回头看了陈平一眼,身形化为一朵轻云,飘上树梢,没入沉沉暮色之中。 速度快得,就算以陈平此时的眼力,也只是看到一点稀薄影子。 毕竟是先天巅峰,武意大成级别的大高手…… 无论是曹烈,还是魏伏波,其速度都是陈平远远无法比拟的。 看她去的方向,应该是追杀曹烈。 “这是,清除后患?” 陈平心里担忧的同时,又有些怅然。 先前魏伏波如同交待后事一般的举动,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几次三番的发现魏伏波的踪迹,又恰恰是在自己的身边,偏偏还被绣衣卫追到。 其中代表着什么意义,他哪里还不明白。 “我得快快成长起来,如此,也不至于让她孤军作战。” 曹烈那里,应该脱不开她的追击。 但是,还剩下一条漏网之鱼,却是不能放过。 他没忘记,对方能够神乎其神的锁定自己的位置,这其中的原因。 “小青,你刚刚飞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白发老头子,身着……这种颜色的衣服。” 陈平发现肩头上的小鸟仍然在好奇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动,试探着捡了一片灰褐色的叶片,捏在手里问道。 “对了,你能听得懂吗?” “叽叽……” 小鸟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鄙夷。 应该是鄙夷吧。 陈平发现这家伙好像是斜了自己一眼,然后展翅飞上高空,如同利箭般射向远方。 心间陡然一喜。 凝聚心神,望向极远处。 就见山下长河烟波之上,一艘渔船缓缓顺流直下…… 极目尽头,陈平还是能够看到,船上有着一个戴着圆形雨笠,身披蓑衣的削瘦人影。 这人正不紧不慢的划着船浆,就如最普通平常的渔夫。 “好家伙,若是没有小青的视觉共享,没有它的搜索。只要稍一迟延,就被他逃走了。” 陈平眼神微闪,身形弹跃着,紧紧追了上去。 今日来到此山之中的绣衣卫已然全都杀尽,只要再杀得此人,自己就会安全许多。 …… 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二章 棋高一着,算尽苍生 “停船。” 陈平修为境界已然算是不错,气血达到三阶顶峰,开了三明窍。 内气虽然不值一提,但是,随着他的悟性增长,对天地元气的亲和也越来越强…… 虽然没有专修,只是平时抽出一点点时间,走一走七星步,运转一下大日炎阳功,此时也快要养气大成,算是二阶后期。 这样的实力,要想与五阶先天武意成就的高手正面比拼,自然是差得太远,处处受制。 但是,心不要那么大的话,就算放在芸芸江湖之中,其实也算是一位大高手了。 择一县城定居,指不定也能闯出什么某某大侠,某某帮主的名头。 真实战力,还在这些个所谓的大侠之上。 此时气机锁定河中行船,身形如流光般,从山上一泻而下…… 身后拉出长长幻影,速度快到极处。 只是十余个呼吸时间,就追过数百丈距离。 腾身一跃,跃过十丈有余,足尖在水面浮藻上轻点,箭一般落到船上。 铮…… 长剑出鞘,映照夕照暮光,让人心中发寒。 “大王饶命啊。” 那戴着竹笠,身披蓑衣的身影,见着陈平拔剑,想也不想就跪倒在船上,磕头如捣蒜。 磕得船板咣咣响…… 竹笠掉落一旁,露出来的并不是白发苍老面容,而是一张布满风霜,双眼浑浊的中年人面容。 看上去,满面凄苦,似乎为生活所迫,这個时间,还在深山大河之间,撑着小船捕捞渔获。 也许,只是为了让家中的老老小小,吃上一顿好的。 也许,是为了充抵苛税,不得不趁着夜色未浓,多干一点活计。 “莫非追错了人?” 陈平斜眼望天,眼角余光扫见那头青色小鸟,正在上空盘旋,似乎在催促着自己动手。 心想,这傻鸟毕竟不会说话,跟他讲什么面容身形、武功气度等等,估计是不懂的。 但是,若说这只曾经展露过神异的小鸟,连目标是不是敌人也分不清楚,那就有些小看它了。 所以,要么,眼前之人是那白发司徒老头重金找来的本地船夫,要么,就是伪装的绣衣卫高手。 心念如电光转动着,陈平剑比心快,一剑嗖的刺了出去,快得没有影子。 剑芒血光吞吐,瞬息间,刺穿了那低头磕下的中年汉子额头眉心。 然后,耳中就听到“崩”的一声弦响。 一支蓝汪汪的细小弩箭,随着中年汉子身形剧震,从后颈处,斜斜射上高空。 鼻间闻到一丝腥臭至极的味道。 让人心中烦恶。 “猛毒……” 陈平心中微寒。 他不怕普通伤势,不见得就不怕毒伤。 如今体魄已经极其强大,生命力旺盛得根本就不太像一个人。 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 面对钢铁利器,想要做到刀枪不入,不破油皮,差得还有些远。 更何况,他此时并没有调集全身气血,混元铁身境功法也没有运转,黑纹未现,防御并不算太强。 只要被这劲弩射中,不说射个对穿,射进皮肤肌肉,流血受伤那是肯定的。 “真真是江湖险恶啊,比江湖更险的,就是这些朝廷暗卫了吧。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陈平心中暗怒,心想,对方毕竟是朝廷暴力机构之一,里面人才济济,多出一个两个演员,不足为奇。 若非自己对小青鸟有些盲目相信,提前有了一点警觉。 再要不是自己经历过无数次的诡诈险恶,对任何事情,都抱有一丝防备心思……同时,心灵多多少少有一点对危机的敏锐感知,此时恐怕已然中招。 想到那只蓝汪汪的小箭,陈平一点也没有想要试一试自己的体魄能不能扛住对方的毒药的意思。 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武力层次,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高上许多。 而且,对方既然敢于拿毒药来对付江湖武人,自然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毒箭射到极高处,呈弧线状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也不知会不会毒死很多鱼虾。 此时,才听到中年汉子身上传出细微气劲炸裂声。 身上嘭嘭嘭,炸开无数道血丝,从毛孔中渗了出来。 “竟是开奇经八脉的高手,演得真好啊,偷偷敛气爆发,竟能瞒过我的目光。” 刚刚在山林之中,与先天高手黑魂对拼数招,虽然身受重创,却终于保住性命…… 又看到地榜排名前面的伏波仙子与“紫焰真罡锤”曹烈一战,并且,还当场斩杀了疑似修练成妖的黄皮子。陈平多少就有些放松下来。 认为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在飞速提高。 但是,现实还是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 高手有高手的打法。 底层有底层的杀法。 武功高与低,并不代表着攻击力的强弱。 也不会决定最后的胜败。 后世有后世的凶险,古代也同样有古代的凶险,当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 只要自己还没有修练到无惧任何诡谋欺诈的地步,行事多算一步,不是坏事。 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在这个江湖之中,随时都可能发生。 “那么,行此诡诈之谋的那位司徒老儿,是不是算准了我的反应? 接下来,是不是又算到了我杀了这位绣衣卫高手之后,会以为他已经抢先一步逃远,再也追不着了。所以,只能无功而返,匆匆离开?” “江左司徒,算尽苍生。” 陈平默默的念叨了两句,眼中冷意更甚。 对方先是用不知什么方法,锁定了自己必经之路,抢先设伏…… 从而把魏伏波牵引进来,想要一网打尽。 再接着,在绣衣卫高手全军覆没之后,还设下最后翻盘之计,想要绝地求生。 这种人物,比起一位摆明车马杀过来的先天高手,危险性一点也不低啊。 “你算中我只能无奈离去,但偏偏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就是不走,就是守着。 我也算定,你根本就没有逃离,仍在此处。” 就是不知道是藏在哪里。 陈平目光如鹰,左右顾盼,就见河水滔滔,水流正急。 两岸林木退去,有山鸟振羽归巢。 时不时还能听到声声兽吼。 天快黑了。 经过大战的丛林山地,此时显得格外静谧,看不见半个人影。 “如果是我,既想快快逃离,又想不被追击,会藏在哪里?” 陈平环视小船,嘴角弯出一抹弧度。 “不出意外,找到你了。” 他抬头望天,隐隐有情绪透射。 小青鸟果然有着无与伦比的灵性,很快就理解了陈平的意思。 只在高空旋绕的身形,随着羽翅急扇,就下落许多,绕着船只盘旋,圈子越划越大。 “在这里。” 陈平心念拔高,与小青鸟视觉共享,眼角余光,就看到一道深沉黑色,就在水底约两丈深处,随着船只前行,缓缓左右飘荡。 若非船行甚急,小青的目光又极为具有穿透力,他还不能确定那道用长长丝线吊着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时看清轮廓,陈平再不迟疑…… 身形斜斜跃起半空,如彩蝶翩飞,弓在手,箭上弦。 气血三转,一抹炽热亮光,已经出现在箭头之上。 “着……” 箭一出手,就化为虹光,穿透数丈水波…… 幽蓝碧光微闪,河水局部化冰,一股毁灭霸道的血元之力猛然爆裂开来。 要把那道黑影彻底摧毁。 “哗……” 河水炸裂,巨浪冲天而起。 一道人影狂咳喷血,伸手印在水浪之上,向着岸边飞射,“好强的箭术,本不欲与你生死拼杀,可又为何死死相逼?莫非,以为老夫心慈手软,杀不得人?” 那身影一落在草地之上,顾不得前胸箭伤潺潺流血,只是双目瞪圆,两手捏印画弧:“星罗棋布……” 四周草木齐齐偃伏,暮色之中,天空星光微微闪烁。 白发老者身前,就出现一个大大虚幻棋盘,黑白两色棋子轰然转动。 陈平一箭射出,想也不想,拔剑在手,剑锋如影随形…… 剑势破风,就要刺到,突然眼前一花,对面的老者,好像离得自己很远。 距离无限拉长之后,更有黑色、白色大山轰隆隆当头砸落。 直欲将自己砸成粉末。 ‘这是先天武意?不对,没有黑魂武意那般凝聚,应该是借用外力,撼动精神,是奇门术法。’ 陈平心中一动。 脑海春秋蚕微微弹动。 漫天黑白大山瞬间消失不见。 就见到一颗颗棋子,腾起氤氲星光,射到自己周身大穴。 每一颗棋子爆开之时,有数十上百道毫芒般细针喷射而出,竟然隐隐布下一幅神秘图案。 “无影……” 陈平长吸一口气,脚下踏波,幻出道道幻影的同时,身形急退,手中长剑已经彻底消失在风中。 先是道道锐风起处,紧接着,就化为磅礴飓风,掀起重重水浪,迎着漫空棋子和白毫气针反撞而去。 哧哧哧…… 一连串密集爆裂声中。 陈平退了数丈之后,就发现对面那老头双手急舞,袍袖鼓荡风声,两只大拇指同时向前按落,嘴中喷血的同时,大喝一声:“点星”。 空中响起一连串爆响。 所有棋子齐齐炸裂。 再也看不见什么黑白分明。 只看到千千万万银白星光气针,化为密雨,幻成苍龙七宿模样…… 游走冲击,呼啸击来。 “好武功。” 陈平还能说什么,只能说这老头的武功招数,实在是诡异难测。 好在,对方的境界,终究没有突破先天,没有达到武意碾压的效果。 自己的剑法也强,并不是没有应对之能。 就算是以如今的功法剑术,也能尽皆挡下,打个平手,不是难事。 但是,打个平手肯定不行……此人术算精妙,手段奇诡,让人防不胜防。 再加上,他如今傍上了绣衣卫,所图甚大,必然会死死咬着自己。 如果不能斩杀此人,以后的日子,他什么事情也别干了,就只能从早到晚,苦苦逃亡。 人生就变成彻头彻尾的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他一面剑如疾风,刺出漫空剑雨,挡住无穷无尽的白毛毫针攻击,一边暗自心念下令,“提升,清风无影剑”。 32点劫运熊熊燃烧,汇入心田。 先前在先天武者黑魂手下逃生,劫数难渡,收获也很不少,足足多了38点劫运点。 此时正好用上。 若论剑速,清风无影剑大成之后,陈平还真没看到有谁在比剑上面,比自己更快出剑。 快剑到了极处,连剑影都消失了,同境界的人想要格挡都做不到。 但是,人家也不跟他比剑啊。 动不动,就是奇功绝艺,种种手段让人防不胜防的。 就如眼前,密密麻麻的银色毫毛细针,他碰都不想碰…… 心知一旦让这些毫针入体,恐怕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是循脉破窍,就是攻伐五脏……因为体积太小,穿透太强,更不好阻挡。 真要中了招,肯定会苦不堪言,然后任人宰割。 几次三番使用劫运点和福缘点,他此时已然有了些心得。 明白如果是“溯源夺运”,就会附体学习,不能分心他顾……而利用劫运点提升武学,却不用那么麻烦。 种种感悟直接灌入脑海,领悟技能只在一瞬间。 思维的速度比光速还快,脑中千转百回,现实也只是一刹那。 种种明悟直接生成,脑海里对[清风无影剑]的认知无限增强,渐渐的就明悟到此剑本质。 所有浮华表象一一淡去,运剑使剑之法,也从心灵之中抹除。 这一刻,陈平再不记得自己学过这门剑法,也忘记了清风,不再追求无影。 一剑歪歪斜斜刺出…… 沿路毫毛细针,被剑势牵引,化为道道清风环绕,再无半点杀伤力。 陈平人随剑走,仿佛整个人遁入风中,快得无法形容……也不被毫针所阻,同时,剑上辉光大作。 上一刻,他还站在水面船只之上,下一刻,已经运剑刺到了白发老者的胸前。 这一剑,快到对手脑海念头都没转过来。 血光溅射。 老头胸口中剑,双手舞动着,只来得及换个手印,胸前棋盘光芒一闪,整个人已经向后飞跌。 胸口处,已被一剑刺穿个大大的血窟窿,气息陡然降了一截。 他目光微带恐惧看向陈平手中凝霜剑。 并不是在看剑,而是想到刚刚那一剑的堂皇和大气。 “能把清风无影剑,练到大巧若拙,返朴归真的地步,同境界之中,你已经再无敌手。” 老头背靠一个大家族,传承有序,又长年行走江湖,消息极为灵通。 哪里不知道,就算是清微山上,也极少有人把这套剑术练到如此境界。 人家都是花费至少一个甲子练剑,尚且如此…… 而眼前的年轻人呢,据他所得到的资料,似乎还没到十七岁。 这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活得久,见得多,就能见识到天下英雄才俊,以各种奇异的方式,粉墨登场。 而自己呢? 偏偏以这种不名誉的方式,作为一个剑法天才成名之路上的踏脚石。 着实是悲剧。 “剑法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能杀得了人的,就是好剑。” 陈平满意的看了看手中凝霜剑……他感觉到,此时就算是拿着一根枯枝,用出清风无影剑刺出,也能遁入风中,破甲穿石,如破腐土。 此剑法到了圆满境界之后,似乎生出了奇特妙用来,能引出一丝剑法真意。 就如当初的无生剑意雏形。 又如箭法圆满之后生出的一丝射日真意。 落日神箭术,可以伤到眼前的司徒家老头,却不算致命。 因为,陈平再怎么能恢复再战之力,再次射箭,中间有着空隙,绝招并不能连发。 而剑术不一样…… 这一丝剑意融入清风,汇入心灵,连绵不绝。 剑不断,意相连。 对方一旦挡不住,就只能生生受死,再也组织不起任何有效防御。 “且慢动手,咳咳,你若杀我司徒林,不说后续报复…… 你的身份武功,种种信息,全都会暴露在绣衣卫的眼中。以后无论怎么隐藏,都逃不过大离朝廷追索。” 司徒林白发飘飘,面容惨厉,气度却是仍然不失分毫。 伸手止住陈平欲要向前的动作,笑道:“先前伏波仙子现身,绣衣卫大败亏输,全军覆没。 老夫见势不妙,早早放出信鸽,把种种桩桩记于绢帛,传至兴庆府亲信手中。 若是老夫身死,或者三日之内未曾继续传讯。那幅绢帛定然会落入绣衣卫梁指挥同知手中…… 若是留着老夫一命,日后定然不会再为绣衣卫出力,也不会对你有半点不利,反而会暗中相助于你。这一点,老夫可以发誓……”筆趣閣 “我不信。” 陈平洒然一笑,振臂挥剑。 剑光融入清风,似乎动了动,又似乎没动。 他收剑归鞘。 司徒林面上神情彻底顿住,眼中全是不解,一颗苍髯白头骨碌碌滚落。 身体斜斜歪倒。 “相比起田七这个身份的暴露,留着你的威胁更加要大上十倍不止。 这一点,你号称算尽苍生,怎么就没算出来呢?” 陈平看向司徒林的尸身,叹息一声。 江湖风波险恶,你跟我谈赌咒发誓? 那些牙疼咒,在后世,连三岁小孩都不信了。 你说你一个把家族利益看得比天还大的朝廷走狗,会信守承诺? 别搞笑了。 眼前这个老头,算是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 明明没有突破先天,只是四阶顶峰,却是处处设计,老谋深算至极,以他的谨慎都差点中招。 要是下次再被埋伏,对方过来一两位先天高手……伏波仙子已经远去,到时候,显然是十死无生。 这个险,能冒吗? 劫运+18,福缘+6的信息,从眼前掠过。 陈平低头在司徒林身上搜了搜,只搜到数张大额银票,以及一小袋黑白棋子,其他再无所获。 想了想,陈平把司徒林的尸身扔到船上,再绑上山石。 脚下运力,击沉船只……跃上岸边,窜入林中。 天色已然黑沉,沿河两岸彻底陷入寂静。 …… 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沧龙印玺,清竹仙子 陈平把小船沉了,再想到,山上被自己杀死的绣衣卫,基本上都是中箭身亡。 唯一是用清风无影剑伤到的,只是那个先天高手黑魂,这位身上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已然被伏波仙子一道琴音,打得骨骼成灰。 之所以稍稍处理了一番司徒林的伤处,再隐藏了痕迹,陈平其实也不是担心自己的剑术伤口会暴露身份。 毕竟,清风无影剑也算不得什么独门武学。 会的人虽然不多,但只要用心找,还是能找到十个八個的。 主要是,他不太想让别人猜到,自己的剑术水平。 说来也怪,清风无影剑圆满之后,刺出来的伤口,不再像是剑锋伤痕,更像是肌肉骨骼自动分开那种奇异伤口,细不可察。 据陈平的判断,这是因为剑太快,导致肌肉骨骼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割开。 等到剑锋离开之后,仍然保持原样。 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自己的剑术,已经达到一种什么样的速度。 少一些人知道,这也算是暂时的一张底牌吧。 陈平决定继续使用这门剑术,不太担心暴露身份。 是因为他发现,无影剑达到圆满之后,自己的运剑方式,以及剑术招式,全都有了变化。 除了对清风真意了解极深的清微派门人,估计也没谁能看得出来,他的剑法,其实是出自清风无影剑。 如今他再出剑,不但没有招式,更不会无影无形。 反而光明正大,堂堂皇皇,古拙自然,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等到看清楚了,就已经中剑了,这一点,却又是另一回事。 想要从剑法上面,看出他是田七,估计有点难。 ‘至于落日箭术,用得有点多,非到逼不得已,以后能不用,就不用为好。’ 陈平看了看天色,此时月亮已经升了起来,转头没入林中,再没回头。 一路飞驰,有意无意的制造出一点声音,让人明白,他已经离得很远。 却没人发现,一只小小青鸟,却是悄悄飞在原本的山林之中,并没有离开,时不时的,那鸟还会轻轻振翅,窜上高空。 一双小眼睛瞪得滚圆,扫视着这片曾经发生过大战的山林。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陈平透过青鸟的眼睛,看到再没有躲藏着的人影出现,才放下心来。 心灵中呼唤小青,等了一小会,小鸟扑愣愣落在他的肩上,歪着脑袋斜视他,叽叽喳喳的叫着,似乎在鄙视着他的太过胆小。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里发生的事情,能迟一点暴露,那就迟一点。” 陈平笑道:“别叫唤了,等会烤肉给你吃。” 他可是见过,这青鸟变大的模样,凶残得一塌糊涂。 把那只会说话的黄皮子,直接一爪抓死,直接吞下腹中去了。 想必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它变得这么小,是因为用出了爆发技能,已经虚弱了,还是可以随意变化? “小青,你还能变大吗?” “叽叽喳喳。” 小鸟昂起脑袋,似乎很是生气,还忍不住在陈平耳朵上啄了两下,啄得生疼。 “好吧,那不问你了,看来是变不大。” 陈平有些失望。 然后,又被啄了两下。 于是,他明白了。 “是跟我有关系啊,那行,以后跟着吃好喝好,好好养一养身体,早点恢复过来。” 感受到脑海中,一丝丝精神与小鸟共鸣,似乎连自己也有了些疲倦。 陈平隐约猜测着,这小青鸟的实力,估计是跟自己的精神力量强弱有关系。 当然,也有一个可能,小青鸟还处于幼生期,正在成长之中。 没有前身的记忆,伏波仙子又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并没有跟他说太多东西。 以至于,对以前的事情,陈平只能猜了又猜。 不但连自己的出身不清楚,甚至,过往曾经有过什么经历也不知道。 明明感觉这小鸟应该与原身熟悉,偏偏又想不起来,这种感觉其实有些不好。 此时显然也找不到人去问,只能见步行步,相信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能水落石出。 “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至少,通过这一战,我弄明白了,身体力量不正常增长是[真龙血]的原因。 那么问题来了,[真龙血]又是什么东西,是血脉,还是一种宝物? 是融入我的身体之中,还是藏在什么看不见的地方?” 想到当时曹烈所说的话,陈平确定了一些东西,又生出许多疑问。 不管怎么样,这[真龙血]肯定是事关重大,重要得连大离皇帝都派出亲军来亲自追索,还关系到大离天下气运…… 若是暴露了身份,让人知道真龙血在自己身上,恐怕就真如那司徒林所说,逃到天涯海角去,都不安全了。 …… 天色刚明,陈平打了两只野兔,一只自己吃了,一只喂给小鸟。 也不知小青鸟那么小小的身体,到底是如何吃下一整只野兔的,这有点玄学,陈平也不去管它。 看到它飞到高天之上,如同一道青色闪电般,飞来飞去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安全感。 自己也有一双天上的眼睛了。 若是再遇到如上次那般被围追堵截的情况,就能轻松应对,不至于一头撞进包围圈里而不自知。 吃饱喝足,他终于放下心来,仔细观瞧春秋蚕属性面板。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7(颇具潜力)] [悟性:8(颇具潜力)] [劫运:24(破境)] [福缘:30(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圆满)、弹腿(圆满)、七星步(精通)、燕回蝶舞(精通)牵丝戏(圆满)、混元功(铁身:圆满)、清风无影剑(圆满)、落日神箭(圆满)、大日炎阳功(入门)、天心明月剑(入门)] [炼体:三阶(开三明窍)] [炼气:二阶(养气)89%] …… ‘到底是提升剑法,还是提升身法步法,或者是提升内气修行?’ 看着24点劫运,陈平一点也不想积攒下来。 现如今他的气血炼体修行道路,已经走到了三阶巅峰。 接下来是开三隐窍,自己练的混元功,需要的是银身境功法,可是,韩小茹没教过。当然,也可能是她也不会。 陈平暗暗吐槽的着这混元金身法,竟然一份功法,还分成三种修练模式,就有些不太科学。 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等到回了兴庆府再想办法。 气血炼体根本法不能提升。 在剑法和身法步法方面,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剑法。 这其实是选择增强逃跑速度,还是选择增强攻击力的问题。 陈平终于还是选择了攻击力。 骨子里,他还是比较崇尚进攻。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只要攻击力强了,正面击溃对手,击杀敌人……逃不逃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的清风无影剑术,已经圆满。 只要再补足天心明月剑,攻击力将会极大增强。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两门剑术似乎不能相通。 不会因为一门剑术圆满了,另一门剑术,直接就提升起来。 陈平估计,两门剑诀虽然看起来同样是剑术,其实不属于同一种范畴。 一种是修术,一种是修心。 所以,[天心明月剑]得单独提升。 心念沉入[天心明月剑]这一栏,陈平心中就是一喜。https:/ 真给花脸儿说对了,这门剑法,比起清风无影剑还要强上一个档次,也不知到底是属于什么级别。 从入门到熟练,就需要8点劫运。 消耗比清风无影剑多了一倍。 当然,其无与伦比的攻击力,也对得起这份消耗。 消耗8点劫运,提升[天心明月剑]达到熟练之后。 陈平一不做二不休,看看劫运点还有剩余,干脆又消耗16点劫运,直接把这门剑术提升到精通境界。 无数隐秘知识一一传入脑海,那些本来云里雾里的经文,也开始显露出真正的道理。 道与理,技与法,在他的脑海一一流淌。 闭目沉思一小会儿。 陈平再次睁开眼来,运转天心明月剑诀,就发现,自己对身外世界的看法也有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山还是山,树还是树,水还是水…… 但是,这些东西,却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在视线中,以及精神感应中,心念所及,无论山树水流,似乎都出现模糊的网络状图案。 网格和网格之间,或多或少的出现一些节点。 看到那些节点,陈平就有些忍不住想要试剑。 想到就做,他一剑斜斜挥出,点在身旁大树之上…… 这一次,他只用了很小一点力量,速度也不快,只是轻轻点在树干之上,然后,就看到那树轰然就塌了下来,断成了三截。 “比所谓的四两拨千斤还要神奇……如果说,四两拨千斤,首先得有千斤力,那么,刚刚这一剑,我真的只用了四两力气。 树干被击中节点,自己就断了,还断成了三截。” 陈平再试了试山坡。 一剑刺出,再穿节点,原地竟然塌陷了一个大洞…… 再刺水,水流被截断之后,几个呼吸才重新合拢。 “不是说抽刀断水水更流吗?这是连物性都有些改变了。” “如此神妙的剑法,是我这三阶小武者能够掌握的吗?” 陈平心中无比震惊。 他有些怀疑,这门剑术可能真的不是剑术,而是涉及到法术的范畴。 需要增强的,也不是什么运剑能力,而是心灵,或者说是心眼观察力。 看穿事物运转的规律,寻找到这些东西的弱点所在,轻轻一碰,对方就倒塌了。 “如此一来,配合我达到圆满的清风无影快剑,再攻击弱点,岂非是无往而不利,越级挑战都是寻常。” 心头刚刚转念,陈平又摇了摇头。 恐怕还是不行。 越级挑战是可以,但是,能越的级别不多。 就拿他遇到过的黑魂来说,对方先天武意形成,先天真气鼓荡全身,隔着数尺距离,就把自己的剑锋震偏了。 就算是看到了对方的弱点所在,想要刺中对手,也是一个难题。 昨晚之所以能拼着重伤,伤到对方,估计是对手没有认真。 到后来黑魂用出千骨林秘术之后,全身黑焰升腾,就有些攻不进去,被压得死死的。 这还只是黑魂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先天高手,估计是突破先天不久,实力高不到哪去,连伏波仙子一声琴音也接不住,直接被打成了飞灰。 若是遇到曹烈这种先天后期,武意大成的高手。 估计对方只是举锤作势,先天武意配合真气冲击碾压,直接就能把自己压成了一张饼。 差距太大,自己的力量破不开对方的真气防御,就算看到了弱点,也等于没看到。 就算是破开了一层真气,还有数层,对方也不会给自己连出几剑,刺中真气弱点的机会。 何况,随着气机运转,这网络节点,还会时时变化,周身游走…… 不过,虽然这门剑法并不是就能包打天下,但对陈平的攻击力的提升,仍然堪称巨大。 现在只是能看到实体的弱点。 若是再提升至大成甚至到圆满境界,是不是就可以看穿真气和武意的弱点? 到时一剑刺出,对手的真气防护会不会直接崩溃,武道意志会不会直接受损…… 现在没了劫运点,也不能再次提升试试看,陈平只能忍住心头的兴奋与好奇,暂时搁置。 至于福缘点。 如今有了30点。 陈平看了看自己的天赋,“溯源夺运”没有动静。 这就表明,先前杀死的那些绣衣卫和后来的司徒林,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机缘,值得自己夺取。 他也不失望,明白到自身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 默默燃烧20点福缘,把悟性再次加了一点,达到了9点。 感觉到头脑一阵清明,对天地元气的亲和又增强了少许。 陈平知道,再这么提升下去,自己可能会由小天才进化成为大天才,到时修练起内气来,领悟起经典,应该会更快捷。 悟性这东西,看起来用处不大,对自己却有着一些隐形的帮助。 无论是功法修行,还是技能使用都有着巨大作用。 就不说别的,若是自己的悟性仍然是平平无奇,估计这门天心明月剑想要领悟到入门,没什么太大可能。 若有那么一天,自己的悟性达到绝世妖孽或者天生圣人地步,修练一日千里,那不是吃饭喝水般简单吗? 随便拿根木棍,伸懒腰一般的舞动几下,都会变成绝世棍法。 好吧,这想得有点远了。 只能希望这福缘越多越好,说不定,真的能把悟性和根骨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蜕凡法为仙法,自己推演出直指长生的功法和技能都有可能。 …… 整理所学完毕,再放出小青鸟飞去身后数十里查探一番,发现再无变故。 陈平再不耽搁。 就着山中碧潭,运转[牵丝戏]功法,调整身高胖瘦,运转骨骼和肌肉…… 主要是针对面部。 经过一番细微调整之后,他发现,自己的颜值没有下降多少。 看上去,却有了巨大变化。 潭水中映照出来的面孔,与“平平无奇”的杨过像了七八分,与斩妖除魔的李逍遥像了两三分,神情沉静。 比原来的相貌,少了几分俊秀英武,多了几分温文儒雅。 “就算是花脸儿来了,也得细细看上五六眼七八眼,才能感觉有点熟悉吧。” 仔细的看了潭水中的面容好一会,陈平才呵呵笑起来。 “如此,田七开始隐退,陈平正式上线。” 他找一个地方,把箭筒和雕弓埋了起来,背着宝剑,转身下山。 去了沅溪城,蒙着面纱,找到一个偏僻的铁匠铺子,把凝霜剑上的字样磨掉……再把剑锷剑身修改了模样,重新换了剑柄丝线。 才找了一家客栈,服药养伤。 如此平静的过了七八日。 看看伤势完全好转,同时,打听到绣衣卫大批人手已然北上,于是,决定找一家商行,准备混在其中,去往兴庆府。 世人都知道,田七只是江湖散人,习惯独来独往的,也没个朋友。 单身江湖人,肯定会很惹眼。 所以,陈平准备把自己藏在人堆里,如此,回去兴庆府,再去混元武馆,就不会引人注目。 他此时形貌已改,就算敌人再怎么寻找,也找不到自己头上来。 刚刚走到同福车马行,就有几位同样背刀挎剑的江湖人笑着搭讪:“兄台也是前往兴庆府啊?看你这行色匆匆的模样,应该也是得知了[沧龙印]出世的消息……” “是去兴庆府,不过,沧龙印又是什么?” 陈平满头雾水。 一路行来,他看到沅溪县城多了许多江湖人,也没多想,却没料到,原来是去兴庆府的。 听这人口气,还是图谋什么宝物? “哈哈,兄台说得是,沧龙印什么的,咱们的确是不用去想…… 倒是那清竹仙子,听说清丽如仙,风华绝代,能隔着远远的,看上一眼,咱也就不枉此生。”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陈平本是随意应答,听到这话,心中一怔。 这位,可真是社交牛逼症啊,见人就拉关系,偏偏还不让人反感。 不过,动不动就把见上某位美女一面,当成毕生目标的,可是有些离经叛道了。 不是脑子莽,就是有底气,豪气纵横。 “高什么高?咱就是个粗人,姓熊名霸。” 这汉子憨笑着答道。 他身高两米,膀阔腰圆,浓眉大眼,鼻方口阔,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是坏人。 陈平猛然一拍巴掌:“好名字,熊兄是不是会一套三分归元气?” “什么三分归元气?”熊霸摸了摸脑袋,摇头道:“熊某只会一套五龙刀,修了一些粗浅内气,算不得厉害。” 这次有感天下纷乱,欲投明主而不得,这不,听说南海紫竹林方清竹方仙子现身,并且,携带沧龙印欲访天下明主…… 咱这粗人眼光虽然不太好,性子也太直,容易被人骗了,但是,跟着清竹仙子走总是没错的。 海外三仙岛关乎中原气运,每次,他们家新一代传人出世,总能掀起狂风巨浪,不是天下大乱,就是天下太平。” 他说到这里,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向一旁招了招手,“看看,刚刚认识了个兄弟,名唤杜惊云,一手剑法端的厉害。 他与我一见如故,这次也是去兴庆府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得到方仙子青睐,得到什么机缘。” 旁边就走来一個身着书生长袍,肩背长剑的青年。 这人眉毛细长,嘴唇略薄,神情略显阴郁…… 听到熊霸打招呼,挤出了个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好吧,这名字也不简单。’ 陈平心中微动。 “在下陈平,江湖散人,一手剑法,上不得台面。不知熊兄是否也想找个商队,一同前往兴庆府?” 他看了看同福车马行,见到正有人在大声吆喝,有人上前答话,想必是要汇聚一起同行。 难不成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天,陈平一直在养伤,为了更好的扮演如今这个江湖新秀的身份,他甚至没有主动打探任何事情。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江湖人,身怀武艺,只要你不惹事,事情也不至于惹到身上来。 各行各业见着提刀佩剑的家伙,说话也会和气三分。 就这么平静的过了几天,连跟着自己的小青鸟,都吃得胖了一圈。 估摸着风头已过,伤也养好,陈平按捺不住想要取得后续炼体根本法的焦躁,就想要出发。 此时难得遇上一个嘴巴不关门的豪爽武者,就寻他打探打探。 “可不就是。要不,陈兄也与我等兄弟一起……看到那老头了没?听说是崔家的外事总管。 崔家商队这次出行,遇到贪狼乱军,战了一场,颇为损伤了一些好手,因此,就想在沅溪县补充人手,穿过幽山鬼泣林。” “崔家不愧为天南世族,财大气粗,很是出得起银子,不问贤愚,但凡有些本事的,都要。 而且,他们招募人手,也不用签下长约,只是要求同行一路,能拿五十两银。路上若是出手立功,更有百两纹银奉上。” 熊霸声音刚落。 旁边的杜惊云带着微微审视的目光看了过来,温言细语道:“我看陈兄气度不凡,身上气韵流转,定然是难得的大高手。 有你加入,咱们三人得到聘请的机会也会更大上许多,不如同去?” “也好。” 陈平笑道:“求之不得呢,陈某刚刚出山行走,大手大脚的花用,正好囊中空空如洗,能挣点银子当是好事。 不知熊兄是否知道,那鬼泣林一带,可有什么危险?需要崔家这般大张旗鼓。” “这事就不得不说起潜龙榜了。田七之名,陈兄听过没有?” 熊霸带着两人往车马行走去,转头问道。 “很有名吗?” 陈平脸色茫然。 “太有名了,你竟然没听说过……” 熊霸一说这个就来劲了。 双眼放光,口沫四溅。 他拍了拍脑门:“哦,我忘了,陈兄刚刚出山,还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没听说过田七之名不算稀奇。 若说此人,出身草莽,与我等一般相类,不对,比我们身份还低微,他做过乞丐…… 英雄不问出身,不能因为他做了乞丐就小看于他。 此人端地了得,在做乞丐那会,就掀了七色堂,救下无数孤女。义之所在,不问生死,竟然是一个人对上一个帮会…… 他一人一剑,基本上把七色堂打懵了,连斩庄红衣、董尽忠等一流高手。 把一个连通三府之地的中型帮会打得奄奄一息,现如今还没恢复过来呢。” “果然比较厉害。” 陈平听着熊霸不要命的吹捧自己,差点就感觉不好意思。 好在他省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当下连忙双眼发光,做出一副心向往之的模样。 夸,再夸。 看看江湖上还说了什么? “岂止是比较厉害。”熊霸满脸都是你没见识的样子,又道:“世人都道潜龙榜排名公正,依我看,却是不见得。 潜龙三百零五名的排名,完全配不上田七的威风嘛。” “也许,此人头脑聪敏,善于借势用力,本身实力算不得太强呢?”杜惊云突然说道,从话语里能听出淡淡傲气。 陈平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心想此人果然自负。 并不如他自个儿所说的那般,是江湖无名之辈。 就这,还看不起“田七”的实力呢? “杜兄弟此言差矣。”熊霸却一点也不在意,慎重的对杜惊云道:“行走江湖,安全第一,杜兄弟啊,别怪老哥多嘴…… 你只看到传言中田七如何闪转腾挪,四处逃窜,却没看到他的对手都是哪些人,剑下亡魂都有谁?” 他叹息一声又道:“庄红衣和董尽忠,甚至长河帮的谭四海等人,倒也罢了。 说是一流高手,在江湖一流之中,都是垫底,最多开奇经两三脉而已。 但是,那惜花公子江玉蝶,呸,死淫贼,这家伙就不一样,是潜龙榜第二百五十六名…… 比他的排名更厉害的,还是那套轻功,很少有人能对付得了此人。就这么一位采花贼,竟然很干脆的就死在了田七的手里……” “还有血猴袁修,潜龙榜第一百七十九位,是地榜高手侯前辈亲传弟子,三十六式天罡棍法出神入化。 连他也被田七斩杀,没有真本事能成吗? 至于后面在万剑山庄剑老人和三四十位江湖高手的追击之下逃生,并且,护着明月郡主,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到达临山府,就更不用多说了。” 杜惊云点头应是:“没说他不厉害,单说他一路护送明月郡主,不让北周胡人奸计得逞,就是大大的英雄人物,称得上一句义薄云天。杜某是很佩服的…… 只不过,在下就想,明月郡主何等身份,她一路逃亡,身边按理来说,不至于只有田七一人。 沿路死伤北周江湖好手,会不会是另有蹊跷?” 陈平眼神微动。 熊霸豪爽,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但这个杜惊云却是真的心思细如发丝…… 单从一些江湖传闻中,就已判断得出,花脸儿身边一直有人保护着。 只不过,估计他也想不到,靖海王是真的狗…… 为了完成他所谓的计划,看透所谓的人心,完全不顾及女儿的心情,派出来的高手,竟然从头至尾并没现身。 “管他是不是另有蹊跷,如今咱们身在沅溪,春水剑赵大侠之死,可是有许多人亲眼目睹的。 这位人品先不去说他,就说本事,再不济也是开了奇经八脉的江湖拔尖一流高手。 他总不会是自己想不开,硬生生的撞死在田少侠的剑下吧。” 熊霸说到这里,也不想多说了,这时才扯到正题,“崔家商队,本也不至于招人,但自从那场大追杀之后,局面就有了变化。 听说北周十三皇子发了狠,发出天鹰令,从北周武林调来了许多人手,更是在鬼泣林幽山一带布下重兵。 你知道的,北周武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些人少了天南文华锦绣之气的薰陶,最是信奉弱肉强食的道理。想要什么东西,一般都是靠抢。 他们才不会去理会,对方是不是天南的簪缨世家出身呢……万一有哪位脑子糊涂,抢了崔家的货物,事情可就闹大了。” “而且,我跟你们说啊,千万不要讲出去了,听说那田七得了东海伏波岛的传承,事关长生剑的下落。 前阵子,绣衣卫高手疯了一般的四处搜索,估计就是为了此事。” 好吧,这人也不简单。 陈平深深看了一眼熊霸,就发现,此人仍然一脸的憨厚,完全看不出半点精明。 但是,一般的江湖散人,完全不是这样。 若是能把江湖事、朝堂事看得如此清楚,又能清晰的评判个人实力,也未免太过高看江湖散人了。 平常江湖汉子,不是一言不合,不管对手强还是弱,直接上前莽一通的吗? ‘好在,我已经把田七这个身份卸下……否则,真的是寸步难行了。’ 陈平目光平静,似乎听到的消息并没有关系到自己一样,只是笑着附和几句。 当下,几人随便露了几手粗浅本事,就被选入商队之中。 到了午饭时间,人手就已经招齐。 各自回去准备。 第二天清晨,天刚麻麻亮。 商队启程,陈平混在其中,就如一个真正的江湖新秀般,时不时的与熊霸和杜惊云扯着闲遍,说着江湖上一些野史秘闻,倒也不觉枯燥。 路上走了三日,经过鬼泣林的时候,山道就显得狭窄。 众人全都提心吊胆,生恐哪里射出一蓬冷箭,哪里又杀出一帮强人。 幸好是没有。 但是,眼尖的武修,还是能看出,在山林中,偶尔有人影闪过……甚至,还能看到有些人衣着妆扮,与中原人大不相类。 情况很清楚。 要不,就是对方没把握直接吃下崔家这支两百余人的大商队。 要么,就是在商队武者护卫之中布下了眼线,商队之中有没有自己寻找的目标,他们清楚得很,并不用特意袭击搜查。 从这里也能看得出来。 那位北周十三皇子,做事并不像江湖人所猜测的那般没有章法。 对方做事,有着自己的目标,当行则行,不能则止,并不随意动手,颇合兵家要旨。 “熊兄你说那北周十三皇子排名潜龙第几来着?他到了兴庆府,还闹出很大动静来,就没人对他出手?” “宇文英排在潜龙第五……陈兄弟你可能不知道这潜龙榜前十到底是什么情况,任凭一人,都能在先天境界之中闯出名号来。 排名潜龙榜前三者,甚至能与地榜靠后者争一下风头。” “竟然如此?” 陈平眼眸一缩。 这时他才想起,当时那宇文英没有亲自出手,是有多么的小心谨慎了。 按熊霸所说的实力排行来看,那位北周十三皇子,排在潜龙榜第五,就算不是先天后期,也是先天中期。 而且,还是同境界中的佼佼者,有着独门绝艺那种。 这么说来,混元武馆的韩小茹鼓动她家娘亲来救援自己,真真是冒了生死大险。 “除了宇文英本身实力很强,似乎他麾下的实力也不算如何高强?怎么就没有地榜高手前去斩杀此獠?” 从日常对话中,陈平已经明白,这熊霸对自家民族认同感很强,时不时还会表现出对北周的恨意。 因此,他说话,就少了一些顾忌。 “哪里不强了?”熊霸双眼圆瞪。 “哦,你是说鬼泣林一战是吧,那是北胡人手还没赶到。 就某所知,宇文英南下之时,别人会不会跟来不知道,他那三位老师肯定会随同南下。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不会出动而已。” “三位老师。” 陈平心中微凛。biquiu 能教出先天高手的,他老师应该也不同凡响吧? “对,一人出身密教真言宗,地榜排名靠前;一人出身天巫教,手段极其诡异,虽然未登地榜,却不见得就弱到哪去。 还有一人就是西漠独行刀客……算了不说这个,离咱们有些远。还是说些开心的事吧,比如方清竹方仙子。”熊霸有些意兴萧索。 “这就很难办了,朝廷和世家大族不出手的话,对北周一行人,根本就无可奈何,只能看他们搅风搅雨。” “对,所以就很憋屈,只可恨熊某实力不强,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那些个大门大派,世家大族,朝廷高官们,关心的只是自家基业,对底层百姓又何曾多看一眼。” 说到这里,这高大汉子声音小了些,情绪也变得低沉:“要不怎么说,明主难遇呢。真正有眼光,能看到神州涂炭,万民水火的人,毕竟是不多。” “熊兄大才。”陈平真心实意的竖起大拇指,赞道。 这次,他是真的惊异了。 大个子的观点,说出去了会让人笑话,但陈平知道,对方说的其实是对的…… 世人都说,这北周胡骑,只是来中原打个秋风,抢掠一番就会离开。 最多捣乱一下中原,让一些野心人士能从中重新洗一下牌。 然后,中原还是那个中原,神州还是那个神州。 但陈平知道不是。 上辈子的历史,元蒙和女真刚刚打到中原的时候,大家也是这么想。 结果呢? 崖山以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 不说亡族灭种吧,那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你偏要说,贼子到了家里,杀了男主人家的男丁,霸占女主人,自己再生下儿子,仍然没问题,那也可以。 反正,这家还是那个家嘛。 一砖一瓦,一桌一椅,甚至这土地还是那个土地。 陈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是,看着这个与前世极为相似的土地,以及这些黑头发黑眼睛的种族,想到这片土地即将面临的惨剧,未免有些感同身受。 大水已经淹到头皮了,还在争权夺利,各有各的想法…… 对自己人下着狠手,偏偏真正打北周胡人的,却是少之又少。 感觉荒谬的同时,陈平也忍不住微微心寒。 时代的大潮滚滚向前,他作为一个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的江湖小新秀,又能做什么? 又敢做什么?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鬼泣林已经过去,幽山月门并没有动手,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很快就可到达兴庆府城,安全了。” 有老江湖在旁大声叫道。 一时之间,商队前前后后的江湖人,全都窃窃私语起来…… 大抵是此行任务幸好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变故,更没有什么危险。 这一趟,银子是真的好挣。 陈平发现,这支队伍原来护着主家车辆严严实实的那些家丁护卫们,此时也齐齐松了口气。 心里倒是有些好奇。 上次,他带着花脸儿逃进幽山,可没见过什么“月门”的人手,花脸儿也没有提起过,兴许是她知道却没有说,不想让自己增加心理负担。 似乎看出了陈平眼中疑惑,熊霸在旁呵呵笑道:“陈兄不知道幽山月门也不奇怪,说起魔门七脉,这幽山月门是人丁最稀薄的一脉,很少有人见过他们出手。 不过,月门弟子一旦出手,就会弄出很大的事件……他们驱魂驭鬼的手段,实在是诡异难言,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魔门七脉吗?我只听说过血影宗、千骨林、极阴宗,这幽山月门也是其中之一?不知其他三脉到底都是什么门派?” 陈平倒也不在乎暴露自己见识少,不懂就问。 熊霸也不在意,随口答道:“陈兄听说过的这四脉魔道,虽然行事无忌,手段狠辣,倒还算是守规矩的。比较起来,其他三宗,就全不是东西了。” 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又道:“尸王宗到处挖坟掘墓,亵渎尸身,做事全无底限。 这一脉魔道人人喊打,实力却是很强,若是以后见着了,还是不要扯上半点关系,否则真是永无宁日。 至于合欢宗,从名字就可以听得出来,他们干的都是什么事情。风气败坏,还振振有词说什么放开心灵,以近天道,不说也罢。 最后一脉是万兽宗,不但率兽食人,更是以兽为荣,不把自己当人…… 遇见这门弟子,直接当成妖怪打杀就是,他们绝对不会跟你讲道理。” “多谢熊兄解惑。”陈平真心实意的拱了拱手。 一般情况下,江湖偶遇,可不会有什么好心人,给你说起这些秘闻。 就算是说了,也是遮遮掩掩的不会说真话。 如熊霸这般,直接点评天下门派,并且,全不讳言对方之恶的做法,不单单只是心大能解释的。 只能说,此人内心和外表相符,秉持的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交友态度。 “咦……” 正说话间,两人不约而同,勒住马匹,不再前行。 陈平转头望去,就见熊霸也转头看来。 熊霸呵呵一笑,“陈兄五感敏锐,可是发现什么不对了吧?” 陈平点了点头,“在下幼时居于山中,与野兽飞禽为伍,对山林间的异样气机,倒是有些心得。” 这句话,他说得很是顺溜。 实际上,肩头上的小青鸟,正靠在他的脖颈上,舒舒服服的打磕睡…… 没什么好瞒的,养了这么一只可爱的鸟儿。 那么,在山里长大也就很合理了。 “倒是熊兄,对气机感应是真的很强,竟然离着这么远,就发现了敌意。修为之高,在下望尘莫及啊。” “哈哈,过奖,熊某就这么一点本事,当不得修为高深。” 熊霸哈哈大笑着,伸手拦住还待骑马上前的杜惊云……还没等他开声大喝示警,半山崖上轰隆隆就有大石破风而至。 除了石头砸落,还有黑压压一片箭雨,咻咻啸叫着,扑头盖面的直朝车队袭来。 这还罢了,前方山道尽头,随着一声锣响,就有数十骑,领着一群山匪冲了过来。 这些人,呜呜哇哇的,眼中全是兴奋嗜血。 他们竟然还打着旗帜,上面绣着一只金黄的鸟形生物。 “是金鸡岭……” “金鸡岭的山贼,也敢对崔家的车队动手?” “守住,守住,不要乱跑!” 四周乱糟糟的,惨叫声,怒喝声响成一片。 除了崔家车队,还算能稳住之外,跟在他们身后的,其余散户商队,此时全都面露苦色,有些人更是大声哀嚎起来。 他们之所以跟在崔家商队后面,就是看中了对方的招牌,可以震慑宵小。 却不料,不但没有吓到贼人,反而招来了大股盗匪。 敌人显然是蓄谋已久,发动突然袭击,就算打退也会损失惨重。 若是一个不好,不但货物丢了,连命都会丢在这里。 “金鸡岭的大当家秦独眼修为算是了得,算是个人物。但若说他敢打崔家的主意,却是高看他了。陈兄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熊霸一面随意策马,躲过石头和箭雨,一面转头问道。 陈平不知道,这位名字比较霸气的大個子,为何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另眼相待,处处以诚相待,此时倒也没多少隐藏的心情。 陈平不是田七。 但不代表陈平这个身份,就必须表现自己是一个废物。 当下直言道:“那独眼汉子身边,有两人是高手…… 他们虽然遮掩气息,那股杀意却是遮不住的,肯定是杀人如麻,性情无比凶悍。甚至,能闻到一股子腥膻气息。” “好眼光。” 熊霸哈哈大笑,他显然也看出来了,山贼群中隐藏着胡人高手。 “不如,咱们两个,一起出手,你负责左边那位,我负责右边。” “好。”陈平欣然应道。 “那我就去杀秦独眼。”杜惊云在旁不动声色的说道,声音平静的,仿佛自己要去杀的只是一只鸡一条狗,并不是一方山贼首脑。 几人说好,就看到这群山贼已经与护卫车队的江湖好手杀成一片,时不时有人倒下。 被这么一冲击,车队方面,已然落了下风。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陈平所言的那两个胡人高手,一人使刀,一人使矛,杀法凌厉…… 冲击起来无人能挡。 至于秦独眼,跟在身后,咋咋唬唬的哈哈狂笑,声势虽然闹得挺大,攻击力却是弱上许多。 很快,陈平策马向左靠去,就见使矛汉子一矛挥舞,凶煞之气迎面扑来,直冲车队中间崔家三小姐的马车处。 见到陈平拦在前方,他眼中闪过一丝凶残,冷哼一声,矛锋闪动着,闪电般刺到陈平胸口。 劲风呼啸,压得陈平身上青袍向后飘飞。 看那矛锋震动急旋模样,陈平就明白,为何先前几个崔家护卫为何一触即溃。 这人的矛法有问题,竟然用的是“螺旋劲”,是一种极高明的手法……就算是修为相当,被这矛锋一击,也是拦挡不住,直接被刺穿。 如此强手混在山贼队伍之中,到底有着什么打算? 陈平并不想去深究。 他此时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初出江湖,江湖历练的新丁,恰逢其会,偶然出手而已。 当下,拔剑刺出。 平平常常,简简单单…… 使矛汉子眼中全是冷意,心想对面这小子可能是被吓傻了,竟然连避开都不懂。 还用如此粗浅剑法来与自己的“天蜈十八矛”对攻,着实是脑子有问题。 他胯下用力,马行飞快,心里已然想着,刺死此人,接下来就冲击崔家车队主阵,目标很快就要达成。 突然,他就感觉自己这一矛怎么也刺不下去。 手臂力量全都消失不见,甚至,连身体力量也飞快消失,坐在马上摇摇晃晃起来。 “扑通……” 使矛汉子一头栽倒马下,侧着身体躺在地上,仰首望天…… 他身体抽搐着,动弹不得,眼前飞快变黑。 最后,就见到,从自己脖颈处,有一道血泉兀自喷得老高。 ‘原来,我已经中剑了,什么时候中的剑?’ 这个问题注定已经没有答案。 甚至,陈平自己都觉得,如今这清风无影剑,快得着实有些过份了。 最离奇的还是,明明看起来,剑速并不快,剑招也不太精妙……只是最平凡最普通最容易发力的基本剑式,随意出手。 似乎从以前的刻意无影无形,变成你看得到,你又没看到这种欺骗人眼,欺骗人心的古怪剑术。 ‘我甚至,没有用出那一丝清风真意雏形。’ 陈平转头望去,就见熊霸那边,与他对刀的凶煞汉子,一颗脑袋已经冲天飞起。 熊霸的刀也没什么离奇之处,就是一式平挥。 面对使刀汉子精妙百变的刀法,熊霸手中那柄平头阔刀就像砍柴一般,直接把对方连刀带头一同砍断。 他身上气机根本没有什么动静,看不出到底是修了十二正经,还是奇经八脉。 陈平怀疑,大个子十成本事,可能连一成都没拿出来。 ‘好吧,我这运气。’ 路上随便搭个伙,竟然遇到了深不可测的人物。 至于那杜惊云,倒是能看得出他的强大……身上气机一闪,金鸡寨大当家秦独眼,呆滞在马上,动弹不得。 被一剑穿胸,当场落马。 这三人一死,金鸡寨人马立刻大乱,冲势大减。 被车队护卫反冲一波,杀得大败而逃。 随着众人一阵掩杀,只逃出去十余人…… “陈兄好剑法,快得连我也看不清呢……”熊霸没有追击,勒马笑呵呵的靠近,深深的看了陈平一眼。 “熊兄的刀法才是真好,我感觉,真的能够斩杀几条龙。” 陈平也笑着吹捧。 倒不全是吹捧。 对方那刀势虽然藏得很深,但是,出刀之时,自己离得远远的,都感觉到毛孔崩紧,有一种威胁感。 这是骨子里对遇到劲敌的心灵警戒。 由此可见,“五龙刀”什么的,就是熊霸在开玩笑。 “哈哈,咱们快别吹捧了,当日沅溪初见,我一眼就看出陈兄非同凡响,是人中龙凤,果然没看错……等去了兴庆府,咱哥俩好好喝上一顿,不醉不归。” 杜惊云默默跟在身后,也不说话。 这人似乎就不爱说话,刚刚出剑之时,身上如同惊鸿一现的冷厉气机,就让陈平发现,这人其实一点也不弱。 他的先天武意,没有藏住。 或许是他不屑于隐藏,有心露个一鳞半爪…… 也或许是他真的刚刚突破不久,并不能完美遮掩气息。 但是,既然自己看出来了,再要装做不知,就很没意思。 “喝酒不急,异日有暇,咱们再来痛饮一场。 此去兴庆府,陈某却是赶去拜师,一刻都不敢耽搁的。” 陈平婉拒了熊霸的邀请,呵呵笑道:“想必熊兄也看出来了,陈某走的是气血炼体一道,前行艰难,想要找到好的功法,其实不容易。” 他的内气修行,火侯不足,被气血修行完全掩盖了下去。 再说,气血强不强,筋骨是否坚韧,从外相上面,是可以看出来的。 能敛住气血波动,隐藏实力等级,却藏不住身体强大气血如龙的本质。 有心人只要一看,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陈平没想过骗得过熊霸的眼睛,干脆直言,以示诚意。 也为自己出山行走江湖,找一个好的理由。 但凡经过,必有痕迹。 做任何事情,也必有目的。 这是他陈平这个身份立下的人设,也为他以后的行动,奠定基调。 不至于让人联想到田七这个身份。 “是想拜师混元宗的韩无伤吧,兴庆府专修气血的,只有混元武馆韩无伤名气最大,学他家的混元金身法,前景也最好…… 不过,陈兄若是想去混元武馆的话,还请三思而后行。” 熊霸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对天下势力和江湖人物,简直是了如指掌。 只是说个只言片语,他就能猜到陈平想要去哪…… 只能说,这人长得粗豪,看起来是个莽汉。 实际上,谁要是把他当莽汉,那就真的眼瞎心也瞎了。 “此话怎讲?” 陈平虚心求教。 熊霸也不隐瞒,似乎真的有心结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前些日子,听说那长风武馆高岳斩杀为祸望丘县的尸王宗铜甲尸…… 对了,陈兄不知那铜甲尸有个称呼叫做,非先天不敌。 高岳馆主能一剑斩杀,从这消息之中就能看出他的本事。 说完高岳,就要说起混元武馆韩无伤了…… 混元宗虽然名列道门四派,如今是越发没落,这七星派系和混元派系,从山上斗到山下,一直不曾停歇。 如今正值二月,正好碰上两派斗剑的日子…… 兴庆府长空和混元两家武馆也不例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打得火星四溅,不得消停。 陈兄这个时候,投身混元武馆,实在是……” 说到这里,熊霸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似乎对陈平的这个决定,很不看好。 “多谢熊兄告知,陈某心意已决,既然决定了修行路线。那不管所投门派是兴还是衰,自没有更改的道理。” 陈平心头微微有些焦虑。 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真诚谢过熊霸的提醒之后,马行飞快,到了未时三刻,商队就到了兴庆府城。 拿了雇佣银两之后,几人倒是也没学小儿女般的依依惜别,只是互道一声珍重,就此告别。 陈平一边打听着路线,直奔混元武馆而去。 脚下越走越快,穿街窜巷,再不过份遮掩自己的本事。 除了没用出七星步和燕回蝶舞身法,他几乎是跑了起来…… 因为,先他一步飞入城中,搜寻到混元武馆的小青鸟,已经把看到的景像传了过来。 此时,正是刀光剑影,两方对圆,杀气腾腾的,开始比武了。 看那服饰,似乎是长空武馆弟子和混元武馆弟子正在搏杀…… 比武场中,双方好像是杀红了眼,身上血光溅射。 武场中间,两人打出真火的同时,双方长辈全都面沉如水。 静静看着,竟然没人叫停。 韩小茹仍然穿着那种眼熟的剑衫,大剑在手,正扭着手腕和脚腕,好像是在活动着身子。 精致娇美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杀气。 似乎比起那日与草帽人死拼之时,还要紧张。 ‘应该快要轮到她上场……这场比武,可能比我想像的还要重要。’ 陈平之所以心头焦切,倒不是因为双方比武的事情,而是他借着小青鸟那无比犀利的眼神,看到了混元武馆偌大的院子四周情景。 那里有着各色人等,装扮成各式模样。 手里或是拿着刀剑,或是藏着弓弩,时不时的隐蔽望向武馆方向。 正面看过去,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对。 但是,从高空望下去,就能看到……那奇怪装饰,三五一群的精壮汉子,竟然悄悄围成了一个大圈。 把混元武馆围在正中。 这是? “有埋伏!” 陈平一看就明白了。 熊霸先前说的其实一点也没错。 或许他知道什么,不太好细说详情,只是隐晦提醒。 这种情况下,陈平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抽身而起,不去掺杂这一滩混水。 但是,只要想到那一晚,在幽山鬼泣林,自己四面楚歌之时,韩小茹带着她娘亲冒着生死奇险前来相助的情份…… 转身而走这事,他还真做不出来。 “再说了,我那混元金身法的后续功法,还没着落呢。” “大不了,陈平这个身份也不要了。百家姓氏,哪家不可扬名立万?” 一念即此,陈平长吸一口气,在各种莫名视线之中,快步踏入混元武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以命相搏,不讲规矩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陈平刚刚走进混元武馆,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出情形不对。 混元武馆一方弟子,各自神情振奋,跃跃欲试,似乎对这次比武,很有信心。 就连那一晚见过的光头壮汉韩无伤,也是面容平静,神情轻松,虽然对台上比武也很关注,也没有太过担心。 他还不时的与身旁的夫人司马柔说上两句,又对弟子们说了两句,这是在提点。 反之,他对面的那一行人,陈平在记忆中见过的高岳,神情气度就有些不同,同样在笑,却是笑得微微有些怪异。 眸子中藏着些许阴冷。 这种气息,不但是高岳,包括站在他身边的那些弟子,全都一样,颇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杀伐之意。 ‘果然,不同的武馆,教出来的弟子,气质都不一样。’ 陈平此时五感极其敏锐,尤其是修成了“天心明月剑”之后,自感心如明月,映照四方。 只是稍一感应,就能发现,高岳一方煞气重重,颇有搏命之心。 相反,混元武馆众人,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想当然的以为,这次比武,与以往无数次比试一样,争的是一个高下,并不用分出生死。 “要糟。” 气机感应之下,陈平心中大约就有了判断。 他不会观气,也没有花脸儿那种不太讲道理的危机意识。 但是,上辈子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经历,让他多多少少有了一种战阵直觉。 能够抢先一步,察觉到不妥的地方。 这种感觉很是唯心,形之于外的,就是心灵深处,微微不安。 一般来说,身为修行者,尤其是修行到一定程度的武者,不说心如磐石,万事不萦于心。普通的刀光剑影,当是家常便饭…… 要想引动情绪,达到不安的地步,非得亲眼见着情势不妙,才会如此。 如这种,什么都还没发生,就已经微微心惊肉跳。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场比武,必有蹊跷。 “大师兄张固银身已成,全身固若精钢,李延光剑术虽然凌厉,却也攻不破他的防御……别看他现在出招咄咄逼人,只要等大师兄缓过一口气,就会迎来转机。” 陈平偷偷靠近演武场,耳中就听得有人议论。 他转头一看,那是一个身穿韩小茹同款宝蓝色剑衫的青年,这人同样身形高大,年纪不是很大,嘴唇上方刚刚长出细长绒须。 在他身边还有一群人也同样服饰,年纪有大有小,时不时助威喝上两声彩。 从他们的话语中,陈平就明白,这批人是混元武馆的普通弟子,与那演武场前方的七八個弟子不是一个圈子。 如韩小茹,还有陈平曾经见过的高岳义子顾辰等人,都是混元武馆亲传弟子,韩无伤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授…… 而这些人,算是外围,有些人更是如同上辈子学校里的走读生一样,学艺练拳的时候,会过来一起,晚上回家去住。 当然,校服,不对,武馆道服还是相同的。 一眼扫去,就见到有三十几人,也算是不少了。 但还是比不上长空武馆,人家可能还没有全部到场,现场就有五十余个月白劲装弟子,个个气势如虹。 单从人数上来讲,长空武馆,其实是占了上风。 “是啊是啊,咱们气血炼体一道修练是有名的进展缓慢。 大师兄能在三十岁之前修到银身境,达到江湖一流水准,更是有望在气血衰退之前,突破先天,实在是让人羡慕。这次,他万万不会败。” 几人在旁也是很有信心的说话。 “那也不见得,李延光身为长空武馆大弟子,平日里经常教授师弟师妹们的剑法,平生数十战,就没听说过他能从胜势转为败势的。 前几次与张固的比武,胜了两次,平了三次,这次我看他的胜面也是居多。” 旁边一个中年人摇头说道。 这人身后还站着一堆江湖人,应该是看热闹,或者说是兴庆府中前来见证的人物。 也许是混元武馆和长空武馆的比武声势越闹越大,来的人越来越多。 就算是韩无伤和高岳两人,也不好将许多人拒之门外。 干脆就放开阵势,让所有人观瞧。 这也正是陈平可以直接进入混元武馆的原因。 甚至,没人问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没错,久守必失,如果是平常比武,李延光自然打不破张固的混元银身。 但是,这次就有些不同。 双方各自赌上了混元金身法和七星剑诀,都是各家根本传承武学,谁都失败不起。 我觉得,长空武馆很可能会铤而走险。” 随着中年人的话音落下,旁边又有人附和。 旁边议论纷纷的,倒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比较赞同这个观点。 陈平身边的那个混元武馆弟子,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想反驳,又不知怎么反驳。 只是暗暗咬着牙。 “不过是魔道手段而已,真用出来,还不定谁先死呢? 就算他们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嘴上长了绒毛的混元武馆年轻弟子不服辩道。 魔道手段? 陈平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台上两人比武,就见那名叫张固的混元武馆大师兄,的确是身体强横至极,高大健硕的躯体,跟终结者似的。 而且,他手中一柄大剑,大开大合,掀起阵阵狂风,每招每式稳扎稳打…… 虽然攻少守多,但的确是没露败相,看不出会失败的样子。 而他的对手,那位身形修长,脸呈长方形的剑士,剑法极为凌厉……七星剑精妙无方,剑啸之中,光晕流转,气机极其锋锐。 纵横来去间,切割得地面石粉飞舞,招招抢攻。 比剑术,他自然是占了上风,时不时的还会攻破张固的混元大剑剑势,刺了进去。 不过,倒也没有多大用处。 多数时间,是在张固的银色机器人般的身躯之上,留下道道火星,刺出一线白痕和血线。 真的想要达成胜势,基本上是没有太多机会。 反之,若是他体内的内气消耗过多,用不出大威力的七星剑势,很可能还会被张固找到机会反攻得手。 ‘比起当初见到的姜腾,这位名叫李延光的长空武馆大弟子,的确是厉害许多了。 看这虚虚实实,剑演七星的韵味,与当初在沅溪城斩杀的春水剑赵大侠相比,都没弱到哪去。’ 陈平暗暗比较了一下,就发现,不愧是大城里的武馆,弟子中的招牌,实力俱都不凡。 放到江湖上,也不是没有竞争力。 “这位兄弟,那李延光会用出什么魔道手段来?” 陈平多看了几眼演武场上,目光不经意的在韩小茹身上扫过,此时不忙着暴露身份去见面。 倒不如顶着这个生面孔,暗地里打探一二,看看能不能找到,长空武馆到底有着什么阴谋手段。 他见到这个上嘴唇长着绒毛的弟子,城府不深一腔热血的模样,忍不住就套话。 果然,年轻的外围弟子,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备心思,也许是见着陈平这个相貌十分具有欺骗感,一看就像好人嘛:“还能是什么魔道手段,长空武馆拼命招数七星落长空,有一招引星力灌体…… 师父说了,他们家这种法门,用出来会大损精元,伤经伐脉,令修为大降,与血魔解体大法类似…… 如果用出这等手段来,赢了也是不光彩的。” 年轻弟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显然,他也知道,这次因为赌得太大了,关系到两家武馆的生存状况,还真的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不顾一切的,用出什么禁忌手段。 若是那长空武馆孤注一掷,一意牺牲自家弟子的前途,真的拼命一搏,事情就真的很严重了。 大师兄虽然修成银身境,也很可能会败。 “你们小看大师兄了,他可以死,却不会败。” 韩小茹耳朵比较尖,可能是听到了什么,拎着大剑,蹬蹬蹬的走了过来,扫了一眼这些面带忧色窃窃私语的外围弟子,沉声说道。 “是,二师姐说得对。” 数十弟子刚刚还有些意气低沉,听得此言,立即一扫颓丧的心思,重新变得意气昂扬。 就算是旁边观战的那些江湖武人,此时也没谁再敢多话,低头不再多说什么。 陈平心中大奇,心想这韩小茹别看性子天真,心地纯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但是,一旦皱起眉头,却是离奇的很有威信。 众弟子都相信她。 韩小茹目光扫过,在陈平的身上一转,停了停,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此时演武场中双方拼得正急,她也没有太多心思想太多。 只是一面关注着场上情势,一边平复气血,准备上场。 不管这一场结果如何,下一场,无论如何,她这个二师姐,要赢下来。 哪怕是拼了命。 混元武馆,绝不能输。 “给我死。” 场上风云突变,那李延光久攻不下,突然剑势一转,厉喝一声,面色变得煞白,天空中似乎有星星点点的光辉聚集,汇拢在剑光之上。 他一式“天枢”刺出。 剑芒动处,隐隐幻出一头凶猛狼形虚影,呜呜狂啸着,向着冲击。 剑锋未至,演武场地面,已如同被重犁耕过的泥土般,露出一条长长壕沟。 这还只是余波触及。 锋锐正中,张固大开大合的混元剑式再也遮挡不住。 大剑喀嚓一声,从中截断,狼头虚影扑到他的胸前…… 他身上的银光骤然暗淡,被剑光一冲而破。 “星力灌体,还真的用出来了。” “不好……” “岂有此理。” 四周响起阵阵呼喝声。 韩小茹愣愣站在原地,嘴唇微张,眼圈刷的红了,“大师兄。” 场上局势变得太快,以至于底下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算反应过来,也没人能快到出手阻止。 长空武馆的大弟子李延光似乎早就蓄谋已久,引天星灌体悄悄完成,毁坏精元根基在所不惜。 他面色惨厉,带着丝丝悲壮,全力破开张固的银身,刺入三寸。 就要震腕加力前刺横切,把对手的心脏搅烂。 在他看来,混元武馆,这铁壳子乌龟一般的炼体法,的确是厉害得一塌糊涂。 同等级的对手,根本就破不了防御。 但是,只要破开防御,对方也只能等死。 虽然,用出了“星力灌体”,自己根基破败,或许要废功重修。 但师尊许诺过,自家小弟小妹都能成为长空武馆亲传……自己还能得到宝药重塑身体,到时候再修一次心法也没什关系。 就算是耽搁了十年时光,能够胜得此阵,赢下混元金身法,算是值得。 “你以为这就赢了吗?”张固那张四方憨厚的古铜色大脸之上,仍然木讷平静,眼中闪过一丝觉悟光芒。 他剑断之后,挡不住对方剑势破胸,就干脆不挡。 不退反进,脚下大步跨出。 哧…… 李延光刚刚准备振腕,就发现,手臂变得沉重。 长剑前方一空,已然洞穿,直刺至柄。 “这……” 还没等他松剑后退,眼前那张大脸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带着丝丝讥诮。 一只手重重拍在他的右胸。 [混元掌] “嘭”的一声闷响,李延光右胸半塌,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飞跌三丈远,重重摔在地上,嘴里狂喷鲜血。 他强行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头晕眼花,五内如沸,内气都调运不起来了。 “你忘了,我混元武馆修气血,炼体魄……生命强横,徒手格杀天下无双。”张固咧着白牙笑道,更是显得憨厚。 他身形摇晃着,一柄剑从前胸穿到后背,破开个大洞。 血流如注,可就是撑着不倒。 对面的李延光也是撑着不倒…… 不知为何,明明是他先行得手,此时两人都是强弩之末,离死也只差几口气,他的气势却是偏偏被压了下去。 “何至于此?” 韩无伤面皮重重的跳了跳,早在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演武场中。 “这场算平局吧。” 他黑着脸,显然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能鼓动弟子用出拼命招数。 只是比武而已,竟到了搏命的地步,简直不知所谓:“高师兄,可有异议?” “韩师弟既然说平局,那就平局,我是没意见的。 你那弟子,再不救的话,就要死了。 这么年来,他可是你家武馆唯一炼成了银身的衣钵弟子……就这么死掉,的确可惜。” 高岳面上带笑,挥了挥手,让手下弟子把李延光扶回去。 自己弟子的伤势,多数是引星元灌体自残所伤,所受那一掌,只是断了几根骨头,受到震荡外伤,反而算不得什么。 这一战两败俱伤,全都差点丢了性命,但毕竟手下弟子取了先手,先行伤到对手,场面上好看许多。 更重要的是,经此一战之后,后面两场,混元武馆,还有谁敢上场,谁能上场? 没了修成银身境的弟子,混元武馆弟子们气势先弱三分。 再加上实力不济,弄不好,三两招,就已脆败。 “接下来,谁去领教一下混元武馆的高招?” 高岳淡淡说道。 似乎完全不把门下弟子的命当一回事。 “师父,徒儿愿往。” 一个眼歪口斜,身形矮挫的精壮汉子腾的一声,就跃入演武场中,满眼凶光闪闪。 横剑当胸。 “是长空武馆三弟子童彪,竟然是他。” “此人拜入长空武馆之前,据说是文山兽孩,吃狼乳长大,十分凶残。 曾在同门比试之中,把自家二师兄打成残疾…… 不过,因为剑术天赋极强,因此,只是受了责罚,没被赶出武馆。” “听说,在长空武馆内部比剑之时,连李延光也不愿意与他比剑。 原因很简单,这家伙与谁比剑,都像是要杀人一般……看他身上凶戾气机,我怀疑,他暗地里以人练剑,手底肯定有着许多条人命。” “关键是,此人一看就是不把命当成命的人物,随时都能用出那招[星力灌体]搏命招数,混元武馆谁能挡得?” 四周全都哗然。 心中全都明白,这高岳对此次的赌斗,看来是铁了心想赢。 这是拿弟子的性命开路了。 别说,他们有着这种无赖的爆发技能,豁出一条命不要,混元武馆还真不好应付。 “我来。” 还没等韩小茹说话,韩无伤身后,一个面如冠玉,虎背熊腰的年轻人站了出来,正是顾辰。 他面上全是悲愤,就要上场与童彪一拼生死。 “还是我来吧,三师弟,轮也该轮到我。”韩小茹柳眉倒竖,冷冷望着场中神情凶戾的童彪。 不容置疑的道:“三师弟实力在我之上,压轴出场当可万无一失。 这一场,我不会败,至不济,也能拼个平手。” “小茹……” 司马柔突然开口,面色全是不情愿。 韩无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终于没说。 “娘,这么多师弟都看着呢?放心吧,想赢我,也没那么容易。 这一战若是怂了,咱们混元武馆还开不开了?” 说完,再不回头,大剑一甩,剑已出鞘,踏步进入场中。https:/ 于是,陈平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么多外围弟子,对韩小茹如此敬服。 应该不只是她长相绝美的原因,而是她有事真上啊。 只要想一想,一个女孩子,平日里心好会照顾师弟们,遇到事情了,敢于拼命,冲锋在前,能没有威望吗? 可是,陈平对韩小茹的实力算是比较了解了,此时心里就很有些不是滋味。 感觉她是真的打不过对手。 陈平此时清风无影剑圆满,天心明月剑精通,于剑术一道上面,称一声“大家”也不算吹嘘。 他早就看出来,那个名叫童彪的汉子,实力其实还要比长空武馆大弟子李延光强上不少。 其人身上杀机已经差点凝成实质,与手中长剑遥相呼应。 这种感觉很熟悉…… 陈平明白,童彪,可能真的是剑术上的天才。 差一点点就可以凝出剑意雏形来了。 如果他再发动星力灌体爆发之术…… 后果不堪设想。 就连混元武馆大弟子张固的混元银身,都没挡住那一剑,韩小茹挡得住吗? 陈平瞳孔微缩,伸手拨开众外围弟子,悄悄靠近了些。 规矩有时候重要,有时候也不重要。 这一次,他准备不讲规矩。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出手无悔,生死之约 “不用担心二师姐,她前次受伤之后,不知为何,修练变得极为刻苦,就好像突然开了窍一般,混元三十六式剑法,已然彻底大成。 这场比武,就算师姐不能胜得对手,全身而退,还是没有问题的。” 见着陈平上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演武场,眼神中全是掩饰不住的关切。刚刚交谈过的年轻弟子大感遇到知音,也跟着凑上前来,笑道:“咱们混元武馆二师姐为人很好,心仪者可以从这里排到烟火胡同去。 兄台你要学剑的话,此战过后,我可以介绍一二。其他的心思,最好还是暗暗放在心里的好……” 你虽然长得有点小帅,但是,二师姐可不是以貌取人的浅薄之辈,她看不上你的,省省吧,兄弟。 陈平微微一怔,露出一个笑容:“也是,看来师弟你也是倾慕二师姐中的一员了,倒是没看出来。” 他指了指演武场中,不再说话。 场上两人已然互相行了一个抱拳礼,已然一触即发。 “混元武馆没人了吗?竟然轮到一位女流之辈上场。事先说好,童某剑下向不留情,不论你是男是女,都一视同仁。” 童彪眼中闪过一丝凶残,舌头舔了舔嘴唇,握剑的小手尾指微微跳动起来,身上杀机更盛了三分。 “休得猖狂,有本事,尽管把我这条命拿去,尔等长空武馆弟子,三番五次伤我师弟,这笔帐,我可是一一记在心里呢。” 平时看起来温温和和的韩小茹,一到出剑之时,就如同变了個人般,身形如猛虎般跃起,剑势抡圆,呼啸着掀起飓风狂卷而去。 因剑生势,因势生威。 韩小茹一出手,竟然比混元武馆大师兄张固出手还要声势浩大。 让人心中微凛。 有些人更是代入到她的对手,就发现,自己无论是用小巧腾挪的招式,还是硬碰硬的进行对攻,都有些不太妥当。 甫一出手,就必然会被她压到下风。 这是一股天生的豪气,与剑法无关,也与力量无关,只与心性有关。 放到战场之上,定然是十荡十决的无双猛将。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竟然用出如此剑法来,让人大开眼界的同时,也不仅心生佩服。 四面同时传出一声喝彩。 ‘果然,剑法大成了啊。’ 陈平看得眉毛微挑。 他又想起了当初自己被草帽人的清风无影剑,逼得手忙脚乱的时候,韩小茹从天而降的英姿……那时的她也是这般全无畏惧,猛得一批。 与那时比起来,现在的韩小茹不但是猛,而且稳。 看似一往无前,却是步步稳扎稳打。 剑势划圆,沉雄力道轰鸣着,封锁身前四尺,劲风呼啸,几乎风雨不透。 对面的童彪,却与她的打法完全不一样。 这人个子不算太高,比起韩小茹还矮了一个头,出剑之时,却是东一刺,西一刺,边退边打,似乎全无章法。 奇怪的是,随着他剑演七星,脚下颠扑,韩小茹的剑圈却是越来越小,越来越施展不开。 “怎么可能?” “这七星剑不对……” 四周观战者,已有明眼人看出不对来了。 何止是不对。 童彪虽然用的同样是一套七星剑法,也同样没有展现出更厉害的杀伤力,但是,却是处处克制韩小茹的混元剑招。 就好像,韩小茹的大剑,只是一个人在砍着空气,时不时的还把自己的脖子和手腕伸到对方的剑下去。 她虽然猛冲猛打,剑势圆转,无缺无漏,偏偏却是给人一种险象环生的感觉。 韩小茹显然也发现其中蹊跷,当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剑圈回缩成圆,手臂收拢,一式铁锁横江,守得严密。 大剑不再大开大合,而是轻微跃动着,在胸前三尺之地横敲侧挑,由攻转防。 “好。” 四周又爆出一阵喝彩声。 实在是,韩小茹身形窈窕,剑法唯美霸气,更有一种弱女子舞大刀的极致反差。 在场众人,就算不是混元武馆弟子的,看到她的剑法圆转变化,也有一种目眩神迷之感。 一时之间,倒是忘了,场上的比武,既分高下,也有着生死之险。 “不攻了,那就轮到我了。” 童彪眼神一厉,本是轻飘飘的剑法,突然变得凌厉至极。 一式摇光剑,刚刚点到韩小茹的手腕,还没被对方大剑挡住,抢先一步已然变式,化做天璇剑式。 剑势回环,斩到了对手的脖颈…… 剑势又快又急,处处抢攻在前。 似乎他早就知道韩小茹接下来会出什么招,又会攻在哪里、防到何处。 一时之间,剑啸大作…… 只是七招过去,韩小茹已然心力交瘁,额头都冒出细细的汗珠。 她想过对方会与她比剑术,比修为,甚至比防御。 却完全没想过,对方竟然从头到尾,没有拼过一招。 她的剑没有与对方的长剑相触一次。 只是互拼十余招,自己已然险像还生。 见着此景,韩无伤刷的一声站了起来。 在他身边,司马柔早就没有坐住,眼中全是担忧。 几次三番,想要张嘴认输,却终于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没有叫出口。 一颗心,显然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要知道,韩小茹的混元金身法,可没有练到银身境。 面对同一个修为境界的对手,如果真的中剑,硬扛是扛不住的…… 真遇到致命创伤,还是会死。 对面的长空武馆高岳,却是老神在在,手掌搭到了剑柄之上,气机融融,锁定在韩无伤的方向。 显然,是已经打定主意,不让他们干涉场中比武。 ‘原来是他。’ 陈平倒是没有太过关注韩无伤夫妇和高岳两人的气机牵缠,目光微闪的看向那童彪,看着他那隐藏在七星剑式之中的料敌机先,处处抢攻,攻敌之所必救。 ‘这门剑术,号称永不失先手。’ 花脸儿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回荡。 陈平微眯着眼睛,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天晚上,在无名深山之中,那个身形不高、黑纱蒙面的灰衣客,手中那突袭而来的天问剑式。 ‘除了剑式不同,其出手角度,以及身形步态,真的很像啊。’ 陈平心如明月,映照四方,看透对方的剑法本质。 此时已然明白,这童彪自己其实已经打过一次交道了。 那晚与追风神箭尉迟风,以及霹雳堂数人联手一同攻击自己的,当是此人无疑。 同时,陈平心中的另一个疑惑,也已经解开了。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 就算那靖海王世子姬玄歌想要出手害死自家同父异母的妹妹,暗中派出人手,也不会蠢到把自己姥爷家崔氏的独门剑技暴露出来吧。 这不是有意把一口黑锅,扣在自家嫡母的头上吗? 这根本就不合理。 此时看到童彪的长空武馆弟子身份,又联想到七色堂兼容并蓄不问出身的风格,陈平脑中灵光一闪,全都想明白了。 如果说,谁最有动机截杀自己和花脸儿两人,谁又最想把一口黑锅牢牢扣死在姬玄歌身上,让他与靖海王父子彻底反目,造成既定事实,那肯定是北周胡人势力。 也只有那位暗地里搞风搞雨的北周十三皇子,才会暗戳戳的做出许多事情。 也只有他,才有足够的利益,用来拉拢兴庆府的一些势力。 比如,长空武馆。 那么,长空武馆选在此时,与混元武馆来一次生死赌斗,赌门中根本传承之法,就很好解释了。 因为,这从来就不是什么两方势力对拼,而是有着更深刻的意义。 混元武馆外面的一些不怀好意盯梢人手,出自何方势力,也不用再猜。 “说来说去的,这其中似乎还有我的原因。” 想到那一晚,在幽山之时,司马柔与韩小茹两人,把碧灵蛇姬打得重伤而返的事情。 陈平也不得不承认,北周那位十三皇子,的确是很有理由对付混元武馆的。 更有理由,收拢兴庆府的武林高手,暗中图谋大事。 脑中心念电转,前因后果,在陈平的心灵之中一一闪过。 此时演武场中,已经起了变化。 随着韩小茹的剑势几不可察的微微一缓。 童彪剑光突然大盛,在韩小茹剑身之上轻轻一点,点开封闭门户,一点寒光飘忽如雪花…… 淡淡星光,已然斩断数根发丝,啸叫着斩到韩小茹的喉间。 而这时,韩小茹精力明显有些跟不上,空有一身的大力,以及大成的剑术。 被对方步步抢先,逼得只在外围,不能回剑自守。 眼见得就要血溅当场,香消玉殒…… 韩无伤身上暴起浓浓金银色光辉,一闪就要扑前。 司马柔更早一步踏出,却发现,身前星光闪动,高岳已然面带冷笑,拦到身前。 “高岳。” 韩无伤暴怒。 张嘴狂喝。 就要蓄力出拳,他知道,有着高岳阻挡,自己就算能胜,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冲过阻挡,一念至此,他眼珠都红了。 “弟子们比武,都去插手,输赢怎么算?韩师弟要沉住气啊。” 高岳笑呵呵的冷嘲热讽。 “贤侄女一招失手身死,我这师伯也很难过……” “难过”两字刚刚出口,他就发现,四周气氛不对。 四面八方响起的齐齐吐气声,甚至还有着喝彩声是怎么回事? 还有,本来准备搏命的韩无伤和司马柔两人,竟然同时放松了下来。 并没有继续攻击。 转头望去,就见到一个身着青衣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演武场中。 竟然伸手捉住韩小茹的左上臂,如同拉着一只稻草人般,轻飘飘的向后飞退。 而自家弟子童彪,尽管出剑快捷,手臂前伸……剑锋闪耀寒光星力,离着韩小茹的咽喉,就是差了那么一分半寸。 无论他手臂再怎么伸长,也够不着。 “谁,是谁?双方弟子比武,还能上场插手的吗?” 高岳一时之间,只觉荒谬无比。 他挡住了韩无伤和司马柔两人插手,料想其他人也不敢插手,也没这个实力干涉两个武馆的比武。 可是,竟然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这么硬生生的跑到了演武场中。 还救下了韩小茹。 陈平手掌微微用力,按下韩小茹突如其来的惊悸反应,“别动,是我。” 这话一入耳,韩小茹立刻泄了力道,浑身汗出如浆。 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喜。 “竟然是你?” 说真的,陈平不开声说话,她还真没认出来。 看上去,虽然同样十分英俊,只是眼角皮肉骨骼稍稍变了一点形状,气质却大不一样。 “等等,你怎知我会败?而且,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被陈平拖在手里,两人根本就没有落地。 飘在空中,如同落叶一般,又快又飘。 以至于那童彪用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追着。 被两人直接退到场外。 “先不说这个。” 陈平笑眯眯的匆匆回了一句,跨步就拦在韩小茹身前,顺手接过韩小茹手中大剑,横剑当胸。 “叮……” 一声清响。 童彪剑锋刚刚刺到,就感觉如同刺中钢铁巨墙之上,一股庞然巨力反震。 他一时猝不及防,身形触电般,向后退了四五步,才牢牢站稳。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方说道:“这一场,算你长空武馆胜了,不依不饶的赶尽杀绝,不太好吧?” 这话既是对童彪说,也是对高岳说的。 童彪倒也罢了。 他感觉高岳已经出离愤怒,手中长剑差点就要出鞘。 “高馆主,你教弟子的水平不行啊,看看,个个都教得凶神恶煞,想要吃人一般的。 知道的明白你长空武馆剑法会影响心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就是魔道作风呢。 不就是比个武吗?谁赢谁输,大家切磋切磋就是,何必打生打死的?有必要吗?” 这话一出。 四周立即有人应和。 的确啊。 混元武馆和长空武馆的争斗由来已久,经营上面,长空武馆要强一些,弟子也比较出色,人手也多。 但混元武馆,高端实力要强一些,韩无伤的实力和江湖名声,说起来还在高岳之上。 综合实力方面,长空武馆是要强上一点,但也强不了多少。 两方武馆争斗多年,也没彻底分出个胜负来。 最搞笑的还是,这两家武馆,同出于混元剑派。 本是一家亲,却闹得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 生生让人看了笑话。 这次比武,大家都来看过热闹,也是前来做个见证。 却没料到,见证了长空武馆如此凶残血腥的作派…… 多数人心里都有一杆称。 尽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旁边风言风语一番,还是做得到的。 当下,就有人附和陈平的话。 “魔道作风”一个帽子,实实在在的直接就扣上去了。 “小子你是谁?两家武馆比试,外人插手其中,已是犯了江湖大忌,就算老夫亲自出手将你诛杀,想必也没人能说什么闲话。” 高岳身上气机隐隐就要爆发,杀机蕴酿。 显然,若是陈平给不出一个解释,他就要动手。 就算韩无伤拦着,他也会号召门下弟子一涌而上,反正他家弟子多。 陈平哈哈一笑:“谁说我是外人了?” 他掏出胸口挂着的玉佩,“在下陈平,不好意思,身为混元武馆亲传弟子第九,虽然入门不久,但怎么也算是得了真传…… 师父,徒儿回家省亲,此时方归,好在没有太迟。” 他转头看向司马柔,笑意盈盈的说道。 这玉佩,混元武馆众亲传弟子自然是认得的。 闻言齐齐转头看向司马柔,“九师弟,啥时候收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知不知道,不重要。 混元武馆众弟子的反应无疑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高岳也知道,这位司马师妹年轻那会最喜欢挂着的碧玉凤翎玉佩。 想开口不认,直接下杀手,这事却是做不出来了。 司马柔眼中全是惊喜,连声说道:“是,是,我这好徒儿入门不久,不过,他天赋异禀,修行速度极快。尤其是混元金身法,更是一月入门,连破数重关卡……” 她哪里还不知道陈平到底是谁啊。 当日在林中,可是远远瞧见过一次。 再前一段时间,韩小茹脱险之后回家,可是把遇袭一事说得清清楚楚的。 玉佩送人了,还说给自己收了个弟子。 本来,这事要自己寻到对方,亲自收录门墙才是,也好以表重视。 没想到,对方自己找上门来,心有灵犀一般的,就直接认了自己当师父…… 这事暂且不说,重要的是,一来武馆,又救了自家宝贝女儿一回。 一惊一喜之后,司马柔看向陈平的目光,那是越看越喜欢。 差点就忘了这是在比武现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好,就算你是混元武馆弟子,在比试中途,插手捣乱,也是说不过去的。” 高岳面色一沉。 他好不容易想要找到借口,营造出极大优势,想要借北周胡人之手,把混元武馆一网打尽,却不料,被眼前这小子三言两语搅了。 十三皇子那里,不但要折服对方,还要尽收兴庆府武人之心。 明着是挥动屠刀,但是,高岳知道,对方其实是想试着收服一下看看。 韩小茹就是其中契机。 在高岳想来。 只要在比武之时,有弟子一时失手杀了韩小茹,韩无伤夫妇,肯定会红了眼睛死拼。 双方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再有和谈的机会,唯有一方被斩尽杀绝。 如此一来,自己既可得到混元金身法,功法必然大成;又去了心头大患,了却二十年来的一桩心病。 没想到,半路就出现了变故。 想到这里,看向陈平的目光就越发不善起来。 “高馆主,这话就说得不地道了,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 我师姐这一场都认输了,你还想怎么着?莫非,还想要我上场抵上一命不成?” 陈平摇头失笑,指了指自己胸口,“来来,高馆主,不要客气,朝这里出剑。没人会怪你一个长辈如此不依不饶如同疯癫一般的作派,也没人会指责你长空武馆咄咄逼人。” “就是,人家都认输了这场,还想咋?” “做啥子哦,不是只比了两场吗?扯这么多做甚,第三场搞起来。” 四周江湖人士看向高岳等人,目光也有些不对了。 心想,先前那小哥说长空武馆是魔道作派,别说,还真的挺像。 高岳被言语挤兑,一时大失颜面,面色阵红阵白的。 他有心想要一剑戳死陈平,却还真的没这个面皮。 这一剑刺下去,名声就全毁了。 长空武馆也别想再开。 名气都得臭大街。 “何劳我师尊出手?小子,这场赢输已定,暂且不说。 就说你在我与人比武之时,生生插手其中,算是私人恩怨,你认吧?” 童彪陡然上前一步,目光死死盯着陈平,杀意汹涌。 他早就怒不可遏…… 自己一个没防备,竟然被他从自己手底下救人。 而且,还用出了混元武馆的一身蛮力,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丢脸了啊。 这事传将出去,世人只道他童彪就懂得欺负女流之辈,实际上剑法稀松平常。 混元武馆一个排行第九的新入门弟子,拖着一个人,都能把自己逼退。 这名声,他真的担不起。 “认,你想怎么着?”陈平愕然转头,看向这个嘴歪眼斜的家伙。 当晚林中夜袭的事,我都还没找你麻烦,你竟然找上门来了。 童彪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咧开森森白牙,“那好,既然是私人恩怨,就无需拖延……咱俩分个生死,可敢应战?” …… 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定阴阳,分两仪,以牙还牙 “不可。” 司马柔连忙出声阻止。 她面色一沉,目中带着冷意扫过童彪那张令人难以下咽的脸,强行压下心头杀意,转向高岳道:“我这弟子刚入门不久,剑术修习尚不算太过熟练,先前行止或有失礼,也是心切师姐安危…… 年轻人嘛,做事稍稍出格点,不用如此喊打喊杀吧?” 司马柔心知此时再不说话,自己这个刚入门的宝贝弟子,恐怕就要被架在火堆上烤了。 那童彪的实力,她先前也是见着了。 虽然还比不上那些老牌的厉害一流巅峰高手,但是,单凭他出手意在剑先,处处抢攻的灵动剑法。https:/ 就算是自己上场,想要败他,也不是三招两式的事情。 而陈平的修为和剑法,当日在林中,她远远的也瞧见过,离着这种境界差得还远。 后来,听说他用尽诸般手段,方才以重伤为代价,从剑老人的剑下逃生。并且,以神射之术斩杀天空中的神鹰,她心中还欣喜了好半天。 以那一次的战绩来判断,在司马柔看来,陈平轻功和步法很高明,箭艺也极强,但是,修为是硬伤…… 遇到四阶一流中期的强手,可以轻松胜过。 如果遇到一流顶尖,就会很危险。 而恰恰,这个童彪就是一流顶尖高手。 混元武馆门下弟子,可以说,没有一個人有把握胜过此人。 最难受的是,偏偏这位童彪,还是位杀性奇重的凶戾之人,手下从来不会留几分情面。 一旦打不过他,真的可能会死。 高岳摇头,面带轻笑;“师妹此言差矣,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自己解决。 你也不想自家弟子只是一个不敢面对挑战的怂包吧? 他既然有胆子插手阻碍我那弟子比武,那自然,也该有接受童彪挑战的觉悟。 做任何事情之前,总得想一想因果,自己能不能担得起?总不能好处占尽,遇事逃避。” 说完不等司马柔再开声说话,直接挥了挥手拦住,转向围观江湖人士,笑道:“诸位,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一次,倒是没人说长空武馆哪里做错。 就算有些人心里不忍,也是默不作声。 还有几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开口:“高馆主所言极是……年轻人嘛,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做了就得认,有恩怨当场剑下解决,分高下,也断生死,各自无怨。” 这话一出,高岳面上笑意更浓。 童彪眼中闪过一丝得色,有腥红光影闪过,只是提着剑,冷冷看向陈平,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爹爹。”韩小茹心头大急,看向韩无伤。 这时,只有自家父亲才能强行拦下这场比试,尽管丢尽面子,也好过冒险。 “急什么?” 韩无伤若有深意的看着陈平的持剑右手。 眉毛不经意的抖了抖。 他从十三岁开始修习混元金身法,一辈子的心血都在这门气血炼体功法之上,对自身肉躯的熟悉,可以说,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比得上他。 不但是熟悉自身,更是能看穿别人体魄强横与否…… 刚刚有那么一会,他身上的气血涌动着,甚至感应到这位夫人新收的九弟子身上那种磅礴与浩大…… 对方那平平常常,不显山不露水的身体里面,似乎藏着一头暴烈凶猛的蛟龙。 龙潜在渊,波平如镜…… 一旦飞龙在天,必然震惊天下。 这是一种奇特的感应,是肉身道先天位格的压制。 并不与修为高低相关,只看气血本质。 也是他一个炼体半辈子的气血修行者,对血元力量的敏锐。 更何况,除了这种冥冥之中的感应,他比其他人更细腻的发现,陈平拎着自家女儿那柄八十三斤五两重的乌金大剑,竟然只靠着食指和拇指轻轻拈住。 就如拈了一根麻秆,生怕力量太大,把那“麻杆”捏碎了一般。 ‘若不是那一晚我亲眼见过,他的混元金身法,只是铁身境刚刚入门不久。 这时就算有人说,他是银身境巅峰,甚至已经突破至金身境,我也敢信。’ 想到这里,韩无伤的面色越发松缓,嘴角甚至忍不住就露出一丝浅笑。 不理韩小茹的焦急,笑着问道:“小九,你觉得呢?” 陈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什么小九? 太难听了。 不过,光头佬笑得有些古怪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莫非,是看出了我的真实战力? 不至于啊,清风无影剑圆满之后,返朴归真,不真正出手对剑,万万不可能一眼看穿。 至于天心明月剑,那更加不可能暴露。 玄之又玄的心灵剑法,剑心通明,映照万物,你要怎么才能察觉? 既然看不穿剑法,那么,问题自然就是出在肉身和力量上了。 只能说,混元金身法的修习者,的确是有着独到之处。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身上的力量增长得如同作弊一般的。 比起同境界气血修行者,至少强了三倍。 虽然外相不显,本质上却是强大至极…… 气修一道强者,对炼体武道不太清楚,或许只是云里雾里看不清晰;但面对体修一道先行者,可能就瞒不过去。 ‘我不装了,我摊牌。’ 陈平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面上全是笑容的高岳,又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童彪,侧头想了想,才叹气道:“不瞒高馆主,我这剑法学得不太到家,也掌握不了轻重。 与童师兄比剑倒是可以,但是,万一手重了点,有个什么伤损就不太好。” “啥?” 童彪闻言,简直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答应了。 怕伤到自己。 他还没来得及嘲讽,就听师尊高岳乐呵呵的说道:“比剑之事,本就难免伤损……兵凶战危,谁生谁死都是命数。 师侄就算一剑把我那徒儿杀了,你高师伯也只会心中欣慰,万万不会心怀怨恨的。 去吧,用出你全身解数,让我那徒儿好好见识一番混元武馆的高招。” “如此,甚好。” 陈平不再废话,给了韩小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拎着大剑就进了演武场。 他一上场,四周就安静了下来。 倒不是受他气势所慑,而是此时已经没人有心思说哪怕是一个字。 两人站到场中,几乎同时动了起来。 一动如石破天惊。 童彪心头杀意蕴酿许久…… 他深恨陈平救人离开,并且,一剑击退自己。 自忖丢了大脸,此时哪里还会慢吞吞的比拼招式…… 身形一伏一起,身形如狼,剑势也如狼。 剑锋抖动间,星光点点,演化出饿狼啸天虚影,狼吻噬向陈平咽喉,双爪抓向左右胸。 这一式出手神完气足,不但提前封死陈平的抬剑起手,而且,更是七星之天枢剑式真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聚四方元气,气与剑合,神与意合,杀机灌注…… 只是一剑刺出,竟有一种惨烈血腥意味喷薄而出,让人心中发冷。 “咻……” 四周响起一片吸气之声。 别说是韩小茹了,就连韩无伤,这次也是大皱眉头,感觉坐立不安。 先前长空武馆的大师兄李延光出剑之时,直至运用类似于血魔解体大法的“星元灌体”之术,才把七星剑式演绎出贪狼虚影出来。 而眼前的童彪,单凭对剑法的领悟,并没有用出爆发招式,就已经达到如此境界。 剑法不用问,肯定已然大成。 七星剑法虽然只有剑技传承,并没有心法配合。 但是,单凭剑招,就已经排入天下前十之列,号称杀伐凌厉无双。 李延光剑式幻出贪狼虚影,一剑就断了混元武馆大师兄张固的乌金大剑,还破了他的混元银身,一剑捅了个对穿。 想想也知道,此剑威力到底如何惊人。 童彪一出手就是杀招,看得高岳连连点头,四周众人也是惊异莫名。 心想,若是作为他的对手,除了退避三舍,闪躲卸力之外,再也别无他法。 不过,七星剑法最重气势,面对此剑,一旦退避,气机牵引之下,肯定会处处掣肘,左支右绌,到时还是难逃一死。 眼见得下一刻,随着七星天枢贪狼幻影前突,就要血溅演武场…… 众人眼前一花,就感觉整个场地都微微暗淡了下来。 似乎这一刻,天光阴沉,乌云压顶。 倒不是天气的变化。 而是场中那着青衣,执大剑的身影,突然也动了起来。 人前冲,剑高举。 让众人眼熟的是,这一剑,无论是用剑手法,还是身形起落,与先前韩小茹的攻击方式一模一样。 就是混元剑三十六式其中一式。 [定阴阳]。 韩小茹用出此剑之时,如同猛虎下山,凶猛凌厉。 如今陈平用来,却如灵鹤冲天…… 剑式轰隆隆劈落,似乎整片天空都塌陷下来,光线都被他的剑影给吸走了。 飞砂走石,狂风怒号…… 虽然他的身形,似乎是傻乎乎的向着童彪剑锋撞去。 但是,随着剑势落下,空气被挤压,如狂风大浪般,在身前奔腾咆哮,竟然让刺到喉间和左右胸的天枢剑式再也刺不下去。 最奇怪的,还是他明明是后出手,剑势却堪堪抢先一步……在对手刺到咽喉之前,已然劈到了对方头顶。 “只要你敢继续前刺,我就敢把你斩成两片。” 陈平的剑语简简单单,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一个道理。 比这个道理更明白的,还是所有人,包括童彪在内,全都看懂了。 那一剑天枢杀剑不见得可以刺穿陈平,但是,这式定阴阳,却是必然能斩杀对手。 这一剑,不但重。 重得如高山崩毁,如天空塌陷。 单是劲风就压得童彪面皮都挤到一块,表情扭曲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这一剑,还很快。 快得就算童彪先出手,也比不过陈平轰然下斩速度。 似乎从举剑到下劈,中间不存在任何延迟。 童彪的剑还没递出三寸,大剑已然临头。 “怎么可能?” 童彪心脏狂跳,他发现,这混元剑式看起来是混元剑,却又似是而非。 他从没见过有谁,能把混元剑用得这般快法。 不讲道理的快。 心中倒是隐隐觉得有一门剑法与眼前大剑相似。 但是,那门剑法融入清风之中,化为无影之剑。 完全不像眼前这般,直直白白、简简单单……就是快与重,让人反应不过来。 看到了,挡不住。 未斩人,先斩心…… 就有这么恐怖。 他想也不想,脚下前冲步伐一顿,内气疯狂冲入足底,瞬间由前冲转为后退。 剑式旋转着,在大剑剑身上轻轻一点,剑锋星光大作,化为巨门形状,牢牢把自己罩住。 这是七星剑之[天璇剑],剑化巨门。 门里门外,一分两段。 寓守于攻,精妙难言。 就这样,童彪还是感觉有些不保险…… 他咬紧牙关,气机逆转,已经准备用出‘七星落长空’的星元灌体之术。 危机临头。 就算损伤身体,也是顾不得了。 “没用……” 陈平呵呵一笑,身形落地,一步前跨。 身后气机如浪,轰鸣啸叫,拖出一条长长白色气浪。 地面层层裂开,石板碎成粉末。 烟尘还未腾起,他斩到低处的乌金大剑,如同蛟龙翻身,呼的一声,又卷起重重剑影…… [分两仪]。 这几招混元剑式,陈平看过韩小茹使用两次,也记得出剑的手势和剑招外形。 此时临摹而来,不说维妙维肖,也算中规中矩。 一剑反撩,左半边粉尘翻滚,右半边天清气朗…… 直看得混元剑宗弟子哇哇大叫,心脏怦怦乱跳着,心中直呼,这混元剑还能这样用,还有这等威势? “哧……” 一声闷响。 随着剑势掠过。 童彪一剑演绎出巨门虚影,斜斜分成两半。 与剑式相同的,是他手中剑,也跟着从中间断成两段…… 一道血线冲天而起,在剑风锐啸之中,炸开成血雾,恍若迷蒙烟雨。 重重星光,刚刚从天际落下,冲入童彪身体之中,陈平已经收剑在手。 他身形后退,回到最初上场之处,回头神情微微尴尬:“高师伯,我都说了,小侄剑术不精,没轻没重的,要是不小心伤到谁就不太好。你看,这事闹得。” “你……你你!” 高岳瞪圆双目,指着陈平,又气又痛。 一口气憋在胸口,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演武场上另一端,呆立原处的童彪喉间咕噜噜响着,也是同样瞪圆双目,惊恐的看着陈平。 一句话没说出来,肩上头颅被风一吹,骨碌碌就掉落地上。 先前那一式[分两仪],分的不止场间尘土,也不止是那柄精钢宝剑,分的还有童彪的脖子。 就如童彪当时一剑想要斩断韩小茹的脖颈。 陈平以牙还牙的,一剑斩过,剑过无痕,流光般斩断了对手的脖子。 他的剑太快,太狠! 以至于,人都退开老远,等了好一会,那脑袋才掉下来。 一时之间。 四周鸦雀无声。 …… 没有多更,是因为想要保住质量,怕写崩掉。人力有时而尽,脑力不够用,没办法。 第一次写纯原创,心里没底,忐忑得很。只能每天仔细构思剧情,慢慢写,细细琢磨。这样其实也不轻松,算是一种取舍吧。 看得舒服喝声彩,一起支持本书写长。 第一百一十九章 暗子潜伏,仇人相见 “好狠辣的小子。” 好一会,高岳才平息下心头汹涌狂躁的杀意。 要说他门下弟子,最得他看重的,童彪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这位虽然其貌不扬,心性也凶残暴戾,但对于高岳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毛病。 反正,对于自己这位把他从山上带回来的师尊,一直以来,童彪都是无比尊敬和依赖的。 既忠诚,又凶狠,脑子又是一根筋的人,岂非最好的帮手。 最重要的是,童彪的剑法天赋。 他的天赋好到什么地步呢? 号称江湖中最是难学难精的七星剑,他已然修到大成……这门剑术之上,不但比大弟子李延光要强上许多,就算是比起自己这个师尊来,也不见得就差了。 差的只是修为而已。 高岳甚至怀疑,再过不久,童彪很可能会把这套厉害剑术,修到圆满,化腐朽为神奇,彻底超过自己的剑法层次。 除了七星剑,童彪还入手另一门从特别渠道弄到手的天问剑,只是照着秘谱修练,并没有老师指导,就自行领悟突破。 这门剑法也是天下十大剑法之一,十分难修,竟然被他在短短时间之内就修至大成。 一旦出剑,两门顶级剑法融汇贯通,同境界同层次的修为,在他的手上很难走过三招。 如此一个将来可传衣钵,可以护道,能扬七星剑一脉大名的优秀弟子,就这么轻易折损。 让他怎能不心痛? 混元武馆新收的‘九弟子’,出手之时又快又重,剑法强得连自己都有些看不懂,竟然还隐隐在童彪之上。 剑重倒也罢了。 混元金身一脉的剑就是如此,力大无穷,体魄至上。 但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一脉的剑术,会如此快法,看清剑招,都接不下躲不了。 无论是怎么算计抢攻,怎么精妙拆解,与那又重又快的剑法对上,都会显得无比的笨拙和可笑。 ‘莫非,这是混元本山推出来的一枚棋子,就是为了针对我七星一脉,想要断了七星剑的根苗?’ 一念及此,高岳强行压下心头愤怒。 平静了许多,心想自己还有着后手,倒是不忙着亲自出手斩杀此子。 按计划来,就让他多活一小会儿。 “这一场,只是私人恩怨,并不影响双方赌斗…… 我那徒儿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韩师弟,接下来,双方比剑第三场,不知你派哪位弟子出手?” 说着话,他使了個眼色,就见长空武馆弟子群中,走出一个暮气沉沉的弟子出来。 这人脸色漠然,年纪看不太出,说他是二十来岁可以,说他是四十来岁也可以,气质略显苍老,可看他脸上手上又没什么皱纹。 走到演武场中,此人开口,嗓音略显古怪沙哑:“我名藏剑,排行亲传弟子十八。” “开玩笑吧,这么老吗?这是长空武馆十八弟子,谁认识他?” “没人认识吧,一个做初一,一个做十五,这场面越来越有趣了。 混元武馆和长空武馆,为了取胜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先前混元武馆就跳出来一个九弟子,倒也罢了,毕竟是个年轻人。 这边就蹦出一个十八弟子……看那样子,不是易容换面,我把头割下来都行。 人家说观人观气,看那气息,要说这藏剑的年龄比高岳还大,我都会相信。” 四周观众见证者,又重新恢复了活泛气。 此时就有些乐子人,在旁玩笑。 “其实也怪不得人家长空武馆用出种种盘外招来。 明面上,他们真的打不过啊…… 那个姓陈的小哥,顶着九弟子的名号出手,实在是太凶残了。 看起来斯文俊秀,出手却如猛虎蛟龙,一出手,那真是要杀人。 若我是高馆主,这时派出弟子上场,被那九弟子盯上,岂非是个死字,还比个屁。” “是啊,有没有谁看出来,陈平到底用的是什么剑法? 要说是混元剑法,那简直是当我们眼瞎。 混元剑法讲究的是古朴厚重,以力以势胜人,哪里会这么快? 他用的定阴阳、分两仪招数,只是哄小孩的。” “这就不清楚了,估计学了另一门顶级剑法,或许练到了返朴归真,直问本质的地步。 所以,无论用什么剑招使出来,都能用其精妙,掩其本源。 这天下的快剑嘛,还是比较多的,具体情况看不出来。”m..nět “总的来说,这场赌斗,还是长空武馆占了上风。 如今祭出这个[中老年弟子]这张底牌,他们胜算大增。 前两场一平一胜,私人恩怨失败,却不计入赌斗之内。 怎么看,混元武馆都要赔出混元金身法了。” “看看,他们出人了。” 随着高岳门下那位十八弟子藏剑出场,众人议论纷纷,混元武馆众弟子早就按捺不住。 还没等陈平开口,一个高大俊秀的青年,两个箭步窜了出来,到了韩小茹身边,笑道:“师姐,这一场,就让小弟下场,替你争回一口气。 也好让世人看看,咱们混元武馆并不是浪得虚名。 就算他们找出不认识的外人假扮弟子,也休想从我这里讨到好处。” “这……” 韩小茹一时不知怎么答话了。 要感谢三师弟帮自己出气? 好像,这口气已经出了啊。 还有,顾辰怎么说话的,听起来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虽然她也觉得对面出场的那位十八弟子,明显就是糊弄人,是外人冒充的,最多会学一学七星剑法的皮毛,然后想打己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因为,己方这里也有一个是冒充的啊。 所谓的“九弟子”,还有那似是而非的混元剑法,明眼人一看,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平的出手,真的经不起推敲。 谁见过入门第一天,就已经超过了所有老弟子的新人呢。 不是糊弄傻子吗? 但这话别人能说,自己人不能说的呀。 韩小茹眼神迷茫,还没想好怎么提点一下这位三师弟,现在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候,心里的一些醋意,以及争胜心思,都是要不得的。 身旁就有人挤了过来,把她挡在后面。 “三师兄,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不认识的外人来假扮弟子,就不兴人家高师伯新收弟子吗?就算那人带艺投师,只要他敢出场,敢上台拼个生死,就算是承认又如何? 反倒是三师兄你,还是别添乱了吧,你这么点本事,是想上场输上一场,直接把混元金身法输出去不成?” 陈平何等老到,一听顾辰出来,只是两句话,就把自己“混元武馆弟子”的身份,说得十分模糊了,心知这时就算是有些不合适,也得想办法阻止这家伙的行事。 否则,给他自由发挥的机会,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混元武馆带来极惨烈的结果。 直接揭穿对方的反骨仔身份,其实没用,反而会显得自己在挑拨离间,所谓‘疏不间亲’就是这个道理。 从“溯源夺运”天赋附体之时得知,这位顾三师兄潜伏在到混元武馆已经有三五年之久,这么长时间,又是有心人,自然表现得很好。 在自己来之前,他的人缘和天赋,比大师兄张固还要好。 甚至,被韩无伤当成亲儿子看待,被所有人当成混元武馆下一代接班人也不一定。 这一点,从韩小茹都自认打不过他就可以看出来了。 这种潜伏极深的暗子,你说他是奸细,那简直是自讨没趣。 除非抓个现行,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强行揭破对方身份,反而会让混元武馆众人,以为自己别有用心。 他学了七星剑,也学了混元金身法,肯定是暗中偷偷修练了“剑罡同流”,与高岳打着一样的主意。 也不知这门功法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名堂,竟然让高岳花费这么多心思来谋取。 ‘那么,不如逼他一逼,让他自行露出马脚。’ “三师兄,值此危急存亡之秋,自然是谁强谁上,一些争风吃醋的小心思,就不要拿出来显摆了。” 说着话,陈平装做不经意,伸手拔拉了一下,手上用出五成力道,足足上万斤力道横推过去。 “竟敢如此小看我,小九……” 顾辰眼中闪过一丝隐晦极深的怒意,面上仍然含笑,伸手一挡。 “扑……” 巨力涌来。 他身体如同被七八头疯牛同时撞击一般。 一个没防备,脚下站不稳当,连退数步,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这就坑了啊。 不讲武德啊…… 明明是轻飘飘的伸手一推,你说你用出万斤巨力来,谁防得住啊? 再说,顾辰根本就一点也想像不出,这新来的九弟子陈平有对自己出手的理由。 被一股柔力推倒在地,受伤倒是没有受伤,但是,场面实在是难堪至极。 看在外人眼里。 自己简直就是弱不经风的代名词。 风一吹就倒了。 “唉呀,三师兄,你看看,我这一不小心用力就大了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陈平看到顾辰摔倒在地,面色大惊,十分不好意思的弯腰上前扶他。 “别假惺惺了。” 三师兄顾辰气得脑门青筋直跳,身上银光微闪,不等陈平扶他,已然闪电般弹了起来,一掌按向陈平胸膛。 [混元掌。] “不可。” “不要啊……” 司马柔和韩小茹两人齐齐出声,韩无伤脸色也是大变。 这还没开始出人比武,己方两员大将就折腾了起来。 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他没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高岳,眼神也是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银身境,三师兄竟然也修到了银身境,可是,他全力出手针对九师弟做甚?” 混元武馆众弟子看得眼睛都凸了出来。 四周众人哄然大哗。 同门相残? 陈平笑了。 他看到顾辰这反骨仔被撩拨得眼神都有些疯癫,用出了银身境的混元功法,并且,还全力向自己出手,心知这时候火候才是真的到了。 毕竟只是二十岁左右,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受得了如此羞辱和轻视。 热血冲顶,不顾一切扳回场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小子不愧是高岳最厉害的一个棋子,最后的大杀器。肉身气血天赋,简直是强得惊人。 难怪当初韩无伤一见到他,就不顾一切的把他收归门下,当成亲传三弟子,整天带在身边细心培养。 他修成银身境入门,比韩小茹这个亲女儿还要快速。 力量也是极强…… 从顾辰这一掌的来势,那沉雄厚实的风声之中,陈平能感应到,对方出手之间,差不多有着一万二千斤左右。 比起寻常同境界气血炼体者,至少强了五千斤有多。 已经很厉害了。 到底是天赋不凡。 换一个人,被这五千斤额外的力量压制,还不得狠狠吃上一个大亏。 ‘只可惜,还没用出剑罡同流的手段,再逼一下。’ 陈平心里暗暗摇头,身上黑纹闪烁,同样也是一掌按出。 两万斤的磅礴力量,全无保留,轰然推出…… 这一次,不同于先前那无声无息的柔力。 两人指掌相接,咣的一声巨响,原地响起惊雷。 顾辰右臂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手腕微微变形,小臂向外错开……被巨大力量冲击着,眼看着就要断折。 同时,他的身体在第一时间,就如大风吹起的纸片般,不受控制,向后倒飞。 “啊……” 顾辰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只感觉全身发麻,五脏隐痛。 尤其是右手小臂大臂,一股无与伦比的血元劲道轰击穿透,直至肩井冲向肺部,身体已是不堪重负。 他眼中微微露出惊恐来,就要不顾一切的用出剑罡同流…… 丹田气机猛然爆开,准备牵引星光。 当人遇到危机时,脑子里再不会有着任何阴谋算计。 弱者死,强者生,只有用出锤练千百遍的绝招,在覆顶之灾来临的时候保全自己。 这是本能。 还没等他用出“剑罡同流”,身旁人影一闪,一只手已经按在他的肩膀之上。 肩头重重震荡了一下,一股气血波纹,从接触处向着全身扩散,平复气血,驱除外来血元穿透力道,发出轻微的“啵”的一声。 同时,余力还轻轻的扶了他一把,让顾辰站得稳当,没有倒摔出三四丈,跌得四仰八叉。 顾辰心中一惊,清醒过来,抬头望去,就看到韩无伤板着的黑脸。 “师父。” 韩无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一刻他对顾辰的表现有些不满意。 明明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平日里不但修行快捷,天赋奇强,待人接物也是老练周到,怎么今日表现如此沉不住气,出乖露丑呢? 让人看了笑话。 “不要多说什么,站我身后吧。 你九师弟,神力天生,实力之强,远在你之上,这一场,就不要跟他争了。 关系到咱们混元武馆根本传承法门,万万败不得。” 暗暗训斥了顾辰一句,韩无伤还是面硬心软,比较爱护自家门下弟子的。当下把顾辰叫到身后,保护起来,又挤出了温和笑容:“小九啊,这一场就劳烦你了。” 这下,就没法子了。 陈平心中无奈。 想揭穿没人信,反而显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想要下暗手,把顾辰打伤,免得他在关键时刻捣乱,可是,又被韩无伤护着。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反骨仔装无辜。 刚刚心如明月,映照四方,明明映照到顾辰体内那蓬勃锋锐至极的极强力量,差一点,就逼出来了啊。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心中叹息,陈平有些尴尬笑了笑:“师公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客气。 三师兄实力差了点,我是担心他好心办了坏事,所以,不得不做这个恶人。 没想到,他竟然误会了,全力冲我动手,简直让亲者痛,仇者快……” “算了,别说了,三师兄平日里对我很好的。” 韩小茹有些看不过去了,悄悄伸手拉了陈平一下。连忙转过话题,“场上那人很不简单,看着就让人心中发冷,你有没有把握啊?” “当然心中发冷,无我无生,这可是老熟人了。正好,算算重伤我的那笔帐。” 别人认不出来,那所谓的“十八弟子藏剑”,陈平哪里认不出? 在幽山之时,他可是受了对方一招无生剑意…… 被那丝剑意雏形打入了五脏六腑之中,足足撑着噬骨的疼痛,西躲东藏的养了三天伤。 此时见着,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第一百二十章 图穷匕现,背刺与反扑 陈平把手中大剑还给韩小茹。 这柄剑,怎么说呢? 倒是要重一点。 但真的不太合手。 毕竟,他从一练剑开始,就是用的标准长剑……清风无影剑再怎么练到圆满境界,也是一门追求急速,追求技巧的剑法。 用这巴掌粗的大剑,力量大是大了,自己的速度无疑也受到一点限制。 对付童彪的时候,只用单纯的快与重就直接干掉,也算是拿着韩小茹的剑给她出一口气。 但是,对付无生剑奴剑老人,就有点不合手。 “出手吧,也不用摆出七星剑的架子,用出你的无生剑意来。 让我看看,给胡人当了狗的万剑山庄剑奴,还能用出几分剑意?” 陈平拔剑出鞘,静静站在演武场中,气机沉静,面容淡漠,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年轻人,不要以为力气大、速度快,就能包打天下。剑,不是那么用的。” 对面的“十八弟子藏剑”这时虽然嘴里说着不知道,但是,被一股淡淡的杀机锁定,没来由的就用出了本来的苍老声音。 身上内气流经奇经八脉,身周光线扭曲着…… 远远望去,让人隐隐能听着鬼哭狼嚎。 只觉一股子冷意悄悄攀上心头,觉这人间污浊,世人皆可杀。 “快退开,真的是无生剑意,这人领悟了至少三成剑意,不会是先天吧?” “是万剑山庄剑奴,听闻离着突破先天还有一步之遥。但是,已经抢先一步达到无生剑法圆满境界,基本上可以当成一尊先天高手来看。” “长空武馆坑人啊,请来这么一个老家伙冒充弟子,是彻底撕破面皮,准备不要脸了?” “你也不看看,对面那陈小哥有多厉害,不请出江湖成名高手,打得过他吗? 长空武馆可能本来没准备用出这些歪招,是被逼到头上了,不得不走出这一步,他们不想输。” “联合胡人高手,算计混元武馆……不好,今日这场比武看来要出大事,快走。” 有些精明的,此时已然悄悄的想要脚底抹油。 如今兴庆府的形势,有谁勾结胡人,都不算奇怪。 但是,还没见过,有谁摆明车马站在胡人那一边的。 毕竟,北方形势错综复杂,北周大军虽然占了上风,打下了不少城池,大离连战皆输,已如风中之烛…… 但是,各地义军之中,还是有着几股大势力在拼死抵抗着……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北周胡人会不会笑到最后。 虽然有些人早早的就站队下注,这件事,终归是不光彩的事情,并不能获得大义名声。 一旦暴露了,被人在身后戳脊梁骨简直是肯定的。 长空武馆既然不再遮掩投靠北周胡人的事实,那么,会不会早就打算把今日来此看热闹的江湖人也一网打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能走就走。 还没等四周围观见证的江湖人彻底退开,场上“灰衣十八弟子”已经不再掩饰。 他举剑齐眉,也没有什么花巧架式,剑锋微摆,脚下跨步,一剑点出,就已刺到陈平胸前。 刚刚出手之时,还是平平无奇。 剑到中途,四周空气沸腾,呜呜怪啸之音已经震耳惑心…… 肉眼可见的,空气宛如湍流般,被吸附在剑尖之上。 明明是朗朗晴空,剑锋所指,就恍如变成了深沉黑夜。 这是错觉。 陈平上一次,在幽山之中接过一剑。 不过,当时对方只仓促出剑,他也是仓促格挡,并没能彻底看出此剑奥妙。 此时看来,就发现,对方能以区区一流巅峰层次的修为,名声弄得比普通的先天高手还要大,的确是有道理的。 他甚至觉得,除了修为,内气品质之外,剑老人这式无生剑意攻击,比起当初面对黑魂来,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惑心惑神,斩魂斩魄。 剑下无生。 每一门剑法,达到了圆满层次,都不能小看。 难怪,上次接了一战,以自己的强横体魄,也足足养了三天伤,才把剑中余蕴彻底排了出去。 “可惜,现在的我,已非昨日之我。” 陈平不但没退,嘴角甚至还隐隐泛起一抹浅笑。 在幽暗无生剑光之下,显得格外诡异。 然后,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到,那已经不装了的剑老人,剑光刺中之处,剑气轰然爆发出去,只是发出轻微的炸裂声,根本就没有剑锋入肉的实感。 陈平明明站在那里,却有如山间之清风,水底之明月。 映照心头,看看在近处,其实在远处。 “不对……” 这一刻,就算是心生去意的江湖人士,也不由驻足停步,看着这奇异的一幕。 看着那恍如虚影般的青衣九弟子,缓缓抬手,缓缓出剑,一剑刺穿剑老人的咽喉,收剑入鞘。 说起来很慢,看起来也不快。 但是,随着他一剑刺出,众人就像是深陷梦中一般,思维都仿佛停顿了一下,只是看着剑老人后颈沥血,看着他的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好快的剑。” 剑老人伸手捂住咽喉,眼神迷茫,身形踉跄。 “是你……” 中剑之后,他才看明白,对方这一剑到底是什么名目。 这个对手又是谁。 身融清风,无影无形…… 只不过,对方不再是当初见着之时,那种尽力用出快剑,一瞬间刺出数十剑,让剑身隐藏起来。 而是快到了另一個层次,明明看到了,就是躲不开。 错乱了空间,距离;颠倒了意识和方位。 欺骗自己的剑,自己的心。 面对这种剑法真意,他的无生剑意,显然相形见拙。 慢了半拍。 高手比武,慢了一丝一毫,就是慢了一生。 剑老人瞪圆了眼,只是说了两个字,仰天就倒。 ‘早知道会是这样,那一次,就应该穷追千里,把他斩杀,决不中途退去。’ 一个念头浮现,他再也没了声息。 “死了。” 四周一片哗然。 “不是说无生剑意很厉害吗?剑老人这么大名气,就连对手一剑也挡不住,直接被杀死?” “我看到的难道是假的剑意?” “你没看出来吗?那九弟子也是剑法圆满,领悟了剑法真意,层次还在那剑老人之上。” 有人在旁惊叹道。 “能感受得到,却永远看不到,摸不着。 等看见了剑,就已经中剑了……好一套快剑,怎么这种感觉有些耳熟。” “是清风无影剑,清微剑派的清风无影剑练到圆满,听说能身化清风,但凡所见,都是虚妄。” “他,他不是混元武馆的弟子吗?怎么会清微派的顶级剑术,这不是扯吗?” “别说,他还真是混元武馆弟子,你刚刚没见到他身泛黑纹,用出铁身境来。” 听到四周议论,陈平都有些无语了,所以说,改头换面,其实也不算太安全。 但凡出手,就必有痕迹。 现在,这些人还只是猜到自己身兼混元和清微两派剑法所长,只是心头有点疑惑。 但是,在有心人眼里,一点点的排除判断,田七那个身份暴露的危险性也是大增…… 计划不如变化。 再怎么躲躲藏藏,隐瞒身份,其实也是没用的。 唯一靠得住的,还是自身本事,强大起来,再强一些。 就能打破一切,无视一切。 他正自我反省呢。 那边高岳已经微微呆滞。 ‘那可是剑老人,是西北山庄剑奴,号称在先天境界之前,就领悟出三成剑意,比之先天境界都不差多少。 甚至,有传言说他一突破先天,有可能直接挑战一下地榜的狠角色。就这么被一剑斩杀了?’ ‘这比武,是比不下去了。’ ‘有那小子在场中,再派出什么弟子都没用,去多少死多少。’ 没等混元武馆一方欢腾的笑声落下去,高岳咬了咬牙,向旁一拱手,沉声道:“还请叔孙兄助我。” “哈哈,我就说嘛,直接把韩无伤和司马柔两人擒拿下来,也不愁问不出什么金身法。偏偏你要脱下裤子放屁,比什么武。” 就在长空武馆弟子群落旁边,一个头戴头笠的高壮汉子,缓缓走了出来。 他掀开斗笠,抽刀在手,仰天哈哈大笑。 其人神态狷狂,隆鼻深目,头发披在身后,微微卷曲。 随着他大笑出声,四周就有许多人忍不住面露痛苦之色。 这声音如雷声般震耳,让人气血浮动,离得近了,差点被震伤。 而且,在他的身旁,真气流转涌动着,似乎映照出瀚海黄沙的影像,又像听到有狂风怒啸…… 让人单是看着,就有些兴不起争斗之心。 “胡人……” “先天强者,真气外放……” “是大漠狂刀叔孙萧,这人听说是马贼出身,刀下屠灭十数个部落,最喜爱的是痛饮小儿心头血…… 后来投奔北周王庭,成为十三皇子的刀法老师。 他竟然来了,还与长空武馆搅在一块?混元武馆这次麻烦大了。” 有老江湖叹气道。 他们知道,胡人连这等先天高手也派出来了,那么,今天这场比武,从头至尾就不是单纯的比武,而是一个局。 无论怎么开始的,并不重要。 结果已然注定。 “韩师弟,我本来不想做得太绝。但奈何,你这门下弟子太强,比武打不过怎么办,只能行此下策了。” 高岳眼神之中,有着痛心,也有着无奈。 他是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你老老实实的交出金身法,再投奔十三皇子不好吗?偏偏要守着这,守着那的,有那么多坚持吗?” “无耻!”司马柔怒骂一声。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当初在山上那会,怎么就没看出,这高岳是这么一个恶心的人物呢。 早知道,就不去阻拦韩木头脑袋,让他把这姓高的生生打死,也免得后来这么多事端。 高岳摇了摇头,眼中有着怜悯:“说什么都好,事已至此,你们败局已定,司马师妹,投降吧,免得无谓损伤。 你也不想这些跟随你们多年的弟子全都死伤殆尽吧。 就算不想着弟子们,还有你们家这可爱的女儿,她可还年轻着呢,就这么死了也可惜。” “别废话了,这两个女人留给我,大的还颇有风韵,小的更是灵气十足。她们的血,味道应该挺不错的。” 叔孙萧冷哼一声,眼神如刀子般扫过司马柔和韩小茹,狂态尽显…… 身形忽动,平地风浪起,武馆之中飞砂走石,卷起狂风,腾空而起,直扑司马柔。 “动手。”与此同时,高岳也是一声厉喝。biquiu 他身上星光浮现,天空一道道流光落下,身形就已膨胀了许多。 剑势动处,一缕极致锋锐,极其沉重的剑光出现,蓝幽幽让人触目心惊。 一剑刺出。 身前贪狼虚影恍若实质…… 剑光所指,假山、花树、石凳、石桌全都崩碎成粉。 “剑罡同流?” 韩无伤虽然号称不与人争,那也只是没人彻底触怒了他。 平常时候,他的性子还是蛮和善的,就算有人当面折辱,也仍然混不在意。 所以,有人叫他韩木头,有人叫他韩石头。 全都把他当成了老实人。 但是,一般人也没见过他发火的模样。 这时,这位不与人争,也已经气得全身打颤了。 对方不但勾结胡人,想要抢夺混元金身法倒也罢了。 还练了混元宗明令禁止的“剑罡同流”,看高岳身上银辉闪闪的模样,显然已经练到了银身境。 混元金身法配合着七星剑法,不但能让人实力翻倍增长,更是杀伐力强大数倍。 当然不只是好处,若只是好处,混元宗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四分五裂的结局。 主要是这门功法,练起来会牵引外魔,改变心性。 不但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会倒行逆施…… 高岳既然练了“剑罡同流”,他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所以,韩无伤根本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凝气出拳。 身上银辉大作,光芒刺眼,就如原地出现一个小小的太阳。 血液如火如炉,一拳轰出。 啪…… 高岳滋润而来的剑光,与那拳影撞在一起…… 空气波纹向着四面席卷,地面翻滚震裂。 四周众人连忙闪躲。 这下想要留在院中的人基本上就没有多少了,先天高手打起来,方圆数十丈之内,那是擦着就伤,挨着就亡。 看热闹看到这里,就有丢命的危险。 韩无伤一拳打出,震散高岳的七星摇光剑,心头微微下沉。 他发现,自己的混元金身法,竟然不能完全挡住那股剑意的冲击。 拳面之上,已经被斩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更有一道阴冷劲力,直直破开自己血肉经络,冲进内腑。 他深吸一口气,面上浮现一层金光,就要再次出拳。 混元金身法同阶无敌,气血炼体一道号称天下无双,岂是这么容易就对付得了的。 就算是高岳步入先天,练了剑罡同流,也挡不住拳锋。 背后轰然再震。 一道星光银辉闪动着,重重轰击在他的背上。 噗…… 韩无伤重重吐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前奔,黑脸已经变得发白。 “剑罡同流……” 他转头一看,就见到自己平日亲近看重的三弟子顾辰,身上同样亮起星光银辉,一剑刺在自己后背之上。 虽然这一击,不曾达到先天层次。 但是,星力和气血力量融合的攻击,实在是太强。 背后这一剑,又太过隐秘阴险,趁着自己与高岳硬拼这一刹那,悍然出手,直接刺入后背三寸有余,刺穿心脏。 “木头。” “爹……” “师父……” 四周响起痛呼声。 司马柔身形如云烟般刚刚飘起,已被那狂风刀式卷在其中,“留下来吧。” 她只是接了一刀,手中长剑嗡嗡剧颤,身形倒退,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眼见到弯刀回环啸叫着,掀起漫天黄沙轰隆隆斩来,一颗心猛然下沉。 两大先天高手同时发动。 一个暗子从后背刺。 观战见证的江湖人,就如炸窝的马蜂一般,乱哄哄的直往门外奔逃。 四周乱糟糟一片。 没人注意到,陈平已然身融清风,融入空气之中…… 心如明月,眼前天地已然变成一张大网,有着无数的网结。 他腾身而起,化为清风,倏忽掠过数丈距离,一剑无声,已然刺到大漠狂刀的背心。 第一百二十一章 摧枯拉朽,大义之名 变起肘腋。 狂风怒卷,剑气嘶嚎。 两大先高手同时发动,显然是预谋已久。 一人扑向韩无伤,一人扑向司马柔,竟是抱着把混元武馆一网打尽的想法。 也许,他们知道,这里毕竟是中原南方府城,勾结胡人的事情,一旦暴露出来,说不定就会引来种种变数,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在高岳下令动手的时候,顾辰同时背刺,长空武馆三十余弟子,也开始清场,反应只是慢了半拍,就杀向其余混元武馆弟子。 然后,陈平就发现,竟然没人来对付自己。 这就有些搞笑了。 ‘也许,变数的意义就在这里。’ ‘他们并没有想过我会出现在混元武馆,因此,也就没有预案。 同时,包括剑老人和童彪在内,全都已经死掉,就少了几个硬手,对混元武馆弟子的封锁控制,也出现了疏漏。 如果在此时此刻,直接脱身而走,想必也没人能拦得住我。’ ‘但我,又怎么可能会走?’ 陈平心如明月,映照四方,看穿了四方动静。 最危险的自然有两处。 一处是韩无伤正面迎战高岳的剑罡同流,两人修为和攻击力似乎势均力敌。 还被自家三弟子背刺,刺穿心脏…… 另一处,就是司马柔和韩小茹。 大漠狂刀是先天刀客,刀意强横,以先天打后天,简直不要太轻松,最多再过三招两式,就能把司马柔或擒或杀。 至于韩小茹,就是个添头,基本上对付不了他。 按理来说,事有轻重缓急,首先得救援韩无伤,这位毕竟心脏被刺穿了,危在旦夕。 不过,陈平曾经在深夜密林中看过这老小子出手,自己也练过混元金身法,还把铁身境练到了圆满……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光头佬的生命力到底是如何强大。 别说他是心脏被刺穿,五脏六腑同时被刺穿,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就死。 反倒是大漠狂刀叔孙萧这里…… 这人出手狠辣,杀人盈野,又是胡人出身,绝不能给他半点机会。 因此,在两大先天高手出手的同一刹那,他已经融入清风之中。 牵丝戏独有的气血敛伏功法,早已无声运转,血液、心跳,呼吸,内气,全都停止,就如一個死人。 而他的剑,遵循着冥冥之中的灵光一点,刺在眼中那张巨大网络之中,那颗最大的节点之上。 这一剑,又快又巧。 弱点攻击。 出手之时还是圆满境界的清风无影剑。 点中叔孙萧的时候,已然变成了天心明月剑。 两套剑法转换流畅自然,没有惊扰起半点风声,也没让叔孙萧生出半点警戒来。 叔孙萧一刀斩落,眼见得下一刻就要把司马柔斩成重伤,然后擒在手里,眼中已然透出得意神色。 猛然,背心一痛,一股锋锐剑气已然刺穿心脏。 他身形狂震,胸前迸出血泉…… 同一时间,一股极其诡异难言的破坏力出现在五脏六腑之中,心脏被刺穿处,裂开无数细密蛛网,连同脾肺肾等等,包括筋骨肌肉,同时出现裂纹。 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 ‘这是什么攻击?’ 叔孙萧心头大骇,哪里还有什么老鹰捉小鸡的心思。 他瞪圆双目,怒吼一声,全身狂沙真气,向着胸口处疯狂聚集,牢牢锁死那股剑气。 一刀向后折返,掀起狂风,斩出重重怒浪…… 临死反扑,疯狂一击。 整片空间,都仿佛翻转过来。 刀还没到。 陈平身形已如巨浪中的小舟,眼看着就要倾覆。 “小心。” 司马柔和韩小茹已经同时出剑,但是,被那怒浪狂风卷袭着,一剑刺在真气波纹之中,竟然如同刺入泥沼,心里全然不是滋味。 先天与后天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连人家出手之时掀起的护体刀风,都破开不了,这还打什么。 正失望间,就见到,一道青影浮浮沉沉,闪闪烁烁,在那如雾如沙般的刀光之中,已然开始出剑。 耳中只听到叮叮当当,一连串密集长音传来,还听到一把清朗笑声传出:“困兽之斗而已,你已经五脏受损,心脏被刺穿,不想着立即逃走,竟然还敢反攻,也不知到底能挥出多少刀?” 无数刀影又快又猛,如同一座沙尘暴重重压来。 可是,陈平却一步也没退,反而剑剑封挡抢攻,以剑对刀,短时间之内竟然没有落在下风。 甚至,随着叔孙萧最后的反扑真气衰竭,伤势再也控制不住之时,他的剑光猛然大盛…… 一剑如流光般,破开刀网,再次点在叔孙萧的胸口之上。 先天高手的生命力再怎么强横,真气再怎么有着神异,被刺穿了心脏,又怎么可能没有影响? 如果叔孙萧在第一时间就找到安全地方进行疗伤,服用最好的宝药,再修养个数月半年的,还可能养好伤势。 但此人凶悍,首先想的不是逃亡,竟然凶悍反扑。 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当陈平挡住他的前三刀。 此人已然穷途末路。 “你……” 叔孙萧身体一震,噗的一声,被凝霜剑再次刺穿。 这次,他身上的真气再也迸发不出来,全身如同瓷器一般,生出无数细微裂痕。 下一刻,就裂开成无数血块,落在地上,散成一摊…… 天心明月剑的弱点攻击,早在第一时间就已经破坏了他的全身结构。 没有第一时间崩溃,已经算他修为高深了。 ‘他竟然挡住了,能挡住先天高手的全力反扑。’ 司马柔两人心下大喜。 下一刻,还没想好是不是继续从旁牵制,还是前去救援韩无伤。 眼前那位凶神恶煞般的胡人先天高手,就碎成了满地肉泥。 几人也不耽搁,同时转身冲向韩无伤处,就发现那边也不用帮忙了。 韩无伤此时已然变成了一个身长十尺的巨人,无端端的就涨高一个头,肌肉胀大浑然不似生人,全身流转着淡金色纹络。 在他身后,金光闪烁间,刺入体内的长剑,已然如箭般倒射而出。 混元武馆三弟子顾辰如同触电一般,身形僵住,被力量倒撞,身体发出喀啦啦的声音,倒飞而起。 嘴里疯狂吐血,直直跌出七八丈外,摔入草丛中。 而在前方,迎着高岳瀑布般斩落的七星剑光,韩无伤目光冷厉如冰,吐气开声,一蓬金红色鲜血喷出的同时,跨步出拳。 轰…… 一拳打得整个混元武馆都震荡起来。 眼前的空气,也被打得生出丝网絮乱波纹,如同玻璃碎片般,向着前方碎裂震荡。 高岳眼神阴狠,本是面露得意之处,被这一拳震荡,剑气崩散。手中长剑再也控制不住,疯狂震颤着,弯曲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剑断人飞。 “怎么会?你怎么会练成了金身?” “有什么不可能的,许你突破先天,练成剑罡同流;我就只能十年困顿,不进一步?” 韩无伤声音无悲无喜,一步跨前,地面震荡着,又是一拳崩出。 这一拳,比先前威力还要巨大。 出拳之时,整个身前三丈方圆,被金光笼罩,化为一道长长光柱,轰然前冲。 高岳狂吼着,牵引星光,身体已然滴血,剑光再演七星。 可是,全都没用。 在这前冲怒号的金色光柱面前,只是挡了半个眨眼时间,嘭,就已经炸成了漫天血雾。 连同精钢宝剑一起,化为无数碎片,向着四方激射。 一些急冲而上的长空武馆弟子们,刚刚冲到面前,还没有来得及向混元武馆弟子下手,被这股气流一冲,已然如同被割的麦子般,倒伏一大片。 “杀,一个都不能留。” 韩无伤身上金光隐隐,卷过院落,再卷向门口…… 一些持刀拿剑的汉子,还没有踏入混元武馆,就已经被拳风震得骨碎如泥。 七八人同时飞起,身在半空,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这……” 敌人来得快,去得更快。 随着韩无伤身上冒着金光,从院内杀到院外,很快,围着混元武馆的人手,如潮水般退去。 他们也可能是已经知道了,混元武馆的行动已经彻底失败,此时再行进攻,就是自寻死路。 …… 顾辰落到草丛之中,眼睁睁的看着“师父”大发神威,硬顶着剑罡同流,两拳就把义父打成血雾。 看着他如猛虎下山般,往前冲杀,手下没有一合之敌,不由得心胆俱寒。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师父”一直困顿在混元银身境,十年没有进步。 听说能与先天高手交锋不败,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可是,自家义父,却不是什么普通的先天…… 七星剑配合着混元金身法,内气与血气融合,化为剑元之力,有着无坚不摧的攻效。 只是刚刚突破先天,面对先天中期,甚至先天后期,都不见得会败。 但为何,面对只是单纯的修练混元金身法的韩无伤,竟然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最古怪的是,“师父”怎么可能会偷偷突破了先天境界,练成了金身境呢? ‘他一直就防着我,一直就没有真正信任过我,他,留了一手。’ 顾辰心头大骇之下,不顾自己被反震受伤,也不探出头来,猫着腰身,强撑着力气,从后墙狗洞里爬出。 看看前方人流涌动,心头一喜,就想混入其中。 “幸好,没人追杀我。”顾辰长吐一口气。 “幸好,还来得及……”旁边也有人高兴笑道。 顾辰身体僵住,猛然转头,然后就看到一柄剑,如流光般刺入他的心脏。 “是你。” “不就是我喽。”陈平呵呵笑道:“高馆主用出来的剑罡同流,我倒是好奇得很。本来以为他被韩馆主打得尸骨无存,已经没机会了,幸好还有你。” 说着顾辰完全听不懂的话。 陈平手腕微振,一股奇异力道震散节点,震碎了对方的生机和骨肉。 直至脑海之中出现+12劫运,+14福缘的信息,才放下心来。 按理来说,以如今顾辰的修为,对自己来说基本上全无威胁。 但是,杀死他之后,竟然给了12点劫运和14点福缘……就能证明,此人如果逃走,日后定然会对自己造成较大的危害。 以至于,都能算是不大不小的一场劫数。 要知道,先前那剑老人,也只是给了自己4点劫运。 而童彪呢,干脆就没有。 他就不算什么劫。 现在没有威胁,以后没有,永远也不会有。 倒是福缘,两人全都给了自己4点。 也算是聊胜于无。 这一次,看上去是没有什么凶险,就算是大漠狂刀叔孙萧,也是被自己一招暗袭,直接打穿心脏,十成力量去了六七成。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西漠先天高手的反扑,他也基本上没有太多危险。 但是,春秋蚕的看法不一样。 陈平竟然从中得了38点劫运。 从这里可以看出,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对方并没有对自己有什么防备之心,而自己又有着无与伦比的偷袭刺杀能力。 今日与此人对上,应该会败多胜少。 败了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估计会难看得很,绝对是陈平所不愿意见到的。 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功劳,还是那门天心明月剑。 不是这门剑法的弱点攻击,加大伤害的能力起了作用,情况还待两说。 对先天高手来说,就算是心脏中剑,一时半会也不会太过影响战力,别说消弱到叔孙萧那种地步。 最好的例子就是韩无伤。 他也是心脏被刺穿,甚至,还没什么先天真气护体。 但他就是撑着伤势,不但震退了顾辰,还疯狂出击,强势打死同级别的先天高手高岳。 更是四处冲杀,跟没事人一般。 “好小子。今日若非有你过来,我混元武馆已经被灭门了。”身边金光一闪,韩无伤出现。 他的目光在顾辰尸身之上停了好一会,闭目长出一口气,才换上笑脸,重重拍在陈平肩头…… “还没恭贺馆主金身法大成,这些跳梁小丑本来就不能成事,我只是略尽绵薄罢了。”陈平不想居功,他心知这光头佬别看笑得和善,此时只是强忍着愤怒和难过,万万刺激不得。 “不一样的。” 韩无伤笑得更温和了,略显无奈的摸着自己的光头,心想这么好的苗子,当晚自己怎么就嘴贱说了一句,不收他为弟子呢? 结果倒好,被自家夫人捡了便宜。 好在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终归没有流失英才。 要是对方一怒之下,直接不来混元武馆,那就真的是亏大了。 倒是要感谢自家宝贝女儿。 没人比他更清楚,先前真的是生死一刹那。 若是那大漠狂刀没有被杀死,反而攻击自家夫人和女儿得手的话,腾出手来,看到高岳不敌,只要过来稍稍牵制一下自己。 等高岳缓过气来,在两大先天高手围攻之下,自己很可能撑不住。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在外人眼里,他韩无伤威风凛凛,神勇无匹。https:/ 实际上。 韩无伤强忍着眼前晕眩,感受到心脏处伤口再次崩裂,更感受到身体经脉和内腑那无数柄利剑穿刺般的痛楚…… 他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转眼就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进了武馆。 “不好。” 陈平此时无论是眼力,还是心灵感应力量,都已经极强。 他敏锐的发现,韩无伤好像伤得有点重。 很可能几个月都不能动手,甚至爬不起床那种。 而混元武馆经此一战之后,明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实际上却是已然风雨飘摇。 北周胡人先天高手也死在这里,那十三皇子还不得发疯? 陈平一直没想明白了,为何,长空武馆会与北周掺合到一块,到底又有着什么样的打算? “是苍龙印。” 韩小茹余悸未消,强行按下心事,似乎看出了陈平心中疑惑,解释道:“高岳图谋咱们混元武馆的传承是一个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北周皇子想要取得苍龙印,偏偏这事还不能强行夺取。 他就想集结兴庆府武者势力,掀起大势,取得大义之名。 这样,在方清竹选择明主之时,他就能够抢得先机。” “抢得先机,想争明主,他是胡人?” 一时之间,陈平感觉无比荒谬。 “谁说不是呢?”韩小茹也是满脸懵懂,“娘亲说了,在有些人眼里,胡人也好,汉人也罢,其实没区别。” “还真是这样。”陈平先是愕然,再想起上辈子的某些事情,顿时就有些沉默。 韩小茹摸了摸脑袋,笑道:“你先前硬拼叔孙萧,没受内伤吧?没想到,你竟然,竟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其实,也不算很厉害,就是攻其不备,偷袭得手了。真打起来,我不是对手。”陈平倒是知道自己的分量,不想让对方错误判断。 不过,若是学了混元功银身境的功法,气血根本法,再进一阶。再次面对先天高手,就不用偷袭暗算,就算正面对拼,也不是不行。 “对了,那苍龙印不仅仅只是一个象征意义吧,到底还有什么用处没?” “听说能激发人体潜力,突破功法限制,还能聚拢人心…… 每一任苍龙印主,至少都是天榜中人,并且能割据一方。 前朝南王,得到苍龙印之前,只是一个饭都吃不饱的放牛娃,后来一飞冲天,占据西南半壁…… 若非不愿生灵涂炭,最后一战归顺大乾王。恐怕,天下到底落于谁家,还不一定。” …… 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二章 银色机缘,三阳焚心 “师姐,先不说那苍龙印的事情,如今那东西在南海紫竹林的方清竹手上,还只是刚刚放出风声不久,花落谁家还不知道。 趁着北周胡人也想要插上一手,没太多精力理会咱们,不如兵贵神速,先把长空武馆吞了下来。” 陈平突然献计道。 先前一战他算是看出来了。 就算是长空武馆不曾勾结北周胡人,若是韩无伤不亲自下场拼命的话,长空武馆门下弟子,其实要比混元武馆弟子强上一些的。 这里不单是因为混元金身法气血炼体修行较慢的原因,恐怕还有着财力和武技的精妙度原因。 那么,长空武馆多年经营的产业和财产,不能不要吧? 七星剑法这么厉害的剑技传承,不能不要吧? 还有,他们家那庞大的弟子群……亲传弟子和普通弟子,加起来足足有数百,也不是人人都与高岳一条心,想要与混元武馆拼个你死我活的。 高层的仇恨与谋算,说起来,与普通弟子,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 如今高岳身死,两家又是同出混元宗,算是师出同门,把他们家的弟子也收罗过来,不算太难。 把这事一说,韩小茹忍不住就瞪大双眼,“还能这样做的吗?” “当然,咱们打生打死的,打出如此大好局面,只见伤损,未见收获,那不是白打了一场吗? 再说了,如果不把长空武馆彻底收编过来,留着那些人,也是给北周胡人驱使。 还要防着他们打着为师报仇的名号,处处与混元武馆作对。” 你不去收编整肃,别人就会利用起来。 不但会少了许多帮手,反而会多了许多敌人。 这事当然不干。 “好,小茹你带着那些师弟去吧,凭你爹今日打出的威势,相信也没谁敢不服。” 韩小茹张大小嘴,听得震撼不已,这比武比来比去,好像成了门派厮杀抢地盘。 反倒是一旁的司马柔眼中闪过一丝激赏,立即同意下来,安排韩小茹负责此事,抢在北周胡人反应过来之前,把长空武馆先行吞下。 “田七,不对,现在应该叫你陈平了,随我来。” 嘱咐了韩小茹一句之后,司马柔把陈平叫到了内堂后院。 “倒茶吧。” 她面色微微赦然,笑道:“我这做师父的,说起来也十分惭愧。 先前对敌之时,还得你救我一条性命……论及真正实力,你尚在我之上,但既然已经定下了名份,师父也只得厚颜受着了。” “师父这是说哪里话?这天下之大,哪门哪派没有天才弟子,若是当徒弟的有了点成绩,难不成还能不认自家师父?” 陈平笑着道。 他有一句话没说,也不适合老是挂在嘴边来说。 当日在幽山鬼泣林那会。 司马柔深夜来援,可也没讲什么条件,没看什么实力。 以她的实力,在韩无伤被事儿拖住的情况,只带着女儿就赶赴幽山,与北周胡人大队人马对上,一不小心,那可是要丢命的。 本来,陈平以为司马柔或许是艺高人胆大,自认为北周阵容之中,并没有能伤到她的人,才会如此恣意行事。 但后来才知道,不说剑老人和那数十位江湖高手,就说北周十三皇子本人,他自个儿就是先天高手。 先天与后天的实力差距,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若是那個北周十三皇子宇文英,但凡有一点不谨慎,亲自出一下手。 司马柔母子两个,可能就无了。 那一夜,在陈平孤立无援的当口,她的到来,一句雪中送炭都不足以形容,是真真正正的救命之恩。 花脸儿或许不一定会死。 自己在剑老人和蛇姬的追索之下,十之八九会死。 所以,他认师父认得爽快,当下倒了杯茶,大礼奉上。 “好,好徒儿。” 司马柔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直眯成了一条缝。 伸手赶了赶偷偷在门帘外边探头看着的韩小茹,抿着嘴道:“既然拜了师,为师就不得不跟你说说门中排行。 我这一脉呢,师父并没有收弟子,你就是我门下大弟子,至于你师公那一支,也可以合起来算,亲传弟子中,你算排行第九。 为师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不让他们八个压下了风头就行了,也让你家师公明白,这修为嘛,他是走到前面去了。 但是,收弟子,还是远远不如我。” 好吧,这就竞争上了吗? 陈平哑然失笑。 “给,这是混元金身法的银身境和金身境的修习方式,还有一些呼吸节奏以及修行关窍,你记清楚了。” 说着话,司马柔就把两本泛黄的册子拿了出来,放在陈平的手上。 翻开一看,就见那古朴字迹行间,还有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字,应该是历代修习者留下的注解。 ‘竟然是原本。’ 陈平心头大震。 他抬起头来,看向司马柔,就见这位新拜的师父,笑得疏朗的面容,其眼底却是深藏着淡淡担忧,于是明白了,对方其实是在托孤呢。 今日一战,在外人看来,混元武馆一场大胜,把对手彻底打垮。 同时,也让江湖人士明白,韩无伤混元金身法,突破了银身境,直入先天。 以混元金身法这种横练金身的炼体功法入得肉身先天,普遍来说,比起内气入得先天,战力还要大上许多。 所以,这是一个大大的震慑。 任凭谁敢针对混元武馆打主意,也要好好想一想,对上一个肉身先天,是不是就能拿得下来? 但司马柔以及陈平全都知道。 混元武馆这次虽然是胜了,也是惨胜。 没人再比混元宗出身的弟子,更明白那剑罡同流的功法,到底是如何歹毒凌厉。 那可是天星剑元力。 当年混元宗五代祖师,就是凭借着剑罡同流,打得天榜失声…… 斗十方老和尚,拿下天榜第一的名头。 高岳这些年来,一直图谋这门功法……如果功法不强,他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如此大费周折。 如果是平常功法,一剑刺入韩无伤的心脏,别说是金身初成,就算是没成那会,只修到银身境,以韩无伤的强横肉身,这点伤势,也只当做是毛毛雨。 服用几副补药,运转气血,要不了两三天就会好转。 但是,要把这天星剑元力驱除,把身体养好,就不太好说了。 多则三五个月,少则一两个月。 需要足够的宝药,还需要安静的休养环境。 不能让人打上门来,不能再全力动手,否则,可能让伤势加重。 在这种情况下,韩无伤只能作为威慑,属于招牌,并不能真正动手。 保不齐,在这段时间之内,敌人就会多方试探。 一旦试探出来,混元武馆其实只是在虚张声势的话,迎接他们的,就只有灭门一个下场。 这才是司马柔直接给出功法原本,并且,一股脑全不保留的把混元金身法后续所有关窍传授给自己的原因所在。 她也不管陈平是不是能够修到金身地步,反正,先传了再说。 “至于混元剑法,也算天下顶级,其精妙处,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根本就是凭借着力大欺人。这门剑法很好学,让你师姐教你就是。 还有太阴斩鬼诀,你若想学,等银身境入门之后,也可以教授给你。” 司马柔面色有些困倦,想来是先前与大漠狂刀叔孙萧对拼两招,受了一些伤,此时就有些撑不住。 她想了想又道:“长空武馆的收尾一事,不用去管,你那些师兄能办好此事。 混元金身法我观你已然修到铁身境圆满,最好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修成银身境,让实力大进。” 说到这,司马柔又是摇头失笑。 心想,自己真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弟子身上了。 想必是先前对方偷袭斩杀叔孙萧的一幕,给了自己很大的信心。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候对方还没有特别重视这位弟子,认为对方只是在后天强手之中,算得厉害。真遇上先天高手就没有什么威胁,所以,陈平才能偷袭得手,多少有些侥幸。 但是,随着今日一战的消息传将出去,对方就算是个傻子,也会把陈平的实力高估几分。 下次再遇上敌人,恐怕就是先天高手的全力以赴。 如果陈平的实力不能再进一步,或者再进几步。 下次敌人来攻,恐怕就是自己这些人的死期。 当然,想要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让混元金身法突破,以炼体气血一道的修为增长极其缓慢的尿性,这种奢望,就有些不切实际。 想当初,那个木头到底是多久才从铁身圆满突破到银身境的,是一个月,还是三个月? 门下大弟子,好像是五个月才突破了银身境。 气血的凝练转换,肉身的提升,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这一点,司马柔深有体会。 “师父切勿忧心,我一定全力突破。” 陈平应了下来,倒也没多说什么,说自己很可能就在一夜之间突破银身境,让实力大进。并且,还能多突破几个层次。 这时说出来,就有些吹牛皮的嫌疑,看着就不稳重。 除了加重司马柔的担心,并没有其他作用。 走出内堂,就见一个低着脑袋,期期艾艾的少女迎了上来,“陈……陈师兄,你随我来,大师姐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房间,我去叫了热水和饭食,是先用饭,还是先洗沐?” 少女温温柔柔的,比花脸儿还小一些,并且,还十分胆怯,说起话来,明显不太流利。 陈平转眼一瞧,“小鸳……” 竟然是左小鸳。 当日他亲手从火焰燃烧的屋子里抱出来的那个小姑娘。 是左断手的亲妹妹。 那一日,急急忙忙离开,把左小鸳交托给卓云飞安排,也是不得已。 先前争斗正急,倒是没注意到,旁边的混元弟子之中,还有小鸳的存在。 韩小茹把小鸳安排过来,帮着照顾自己的起居,倒是有心了。 “陈大哥认识我?” 小鸳有些疑惑。 仔细的大着胆子打量了陈平两眼,发现,并不认识。 “以前见过。” 陈平也不解释,转过话题:“先洗浴吧,这一路风尘仆仆,穿山过岭的,也着实有些不舒服了,用饭不急。 你等会不要走,陪我吃点东西。” 想到左断手,陈平语气温和了一些。 如果那个倔小子,知道自家妹妹如今在混元武馆过得很好,还学上了武功,估计会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吧。 洗浴吃饭之后,让小鸳自行练功,陈平进了卧室,点燃一根香,把武馆里熙熙攘攘一团闹哄,全都抛在脑后。 沉心静气,“春秋蚕,溯源夺运。” 天赋一栏,渊源夺运微微闪动着,象征着混元武馆三弟子那个反骨仔的银色光球微微一震,就消失无踪。 20点福缘值燃烧,陈平眼前一晃,眼前就变了模样。 天空弦月高挂,光线很是不好,一个蒙面人站在大树底下,急声道:“混元金身法到手了没有,就算暂时学不到金身法,有银身境的修行功法,也是可以。” 蒙面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从他的身形姿态,以及说话声音之中,却是能听出来,正是长空武馆馆主高岳。 “义父,银身法倒是学到了,只不过,孩儿的七星剑法三大杀招,还有两式没学,不知……” “教你,都教你。你是我义子,以后不但是长空武馆都是你的,打下大大的基业,也得靠你继承,担心个甚?” 高岳强行压抑自己的激动,告诫道:“这剑罡同流,你暂时不要去练,没有得到三阳焚心诀,练得此功,极易走火入魔。 嘿嘿,当初五代祖师为了凑齐这门心诀,可是不惜与十方老和尚打生打死,却没想过,有些功法,并不需要强抢,只需要交易,其实也能弄到手的。” “是,师父英明。” 顾辰面上全是崇拜,看着高岳,颇有几分孺慕之情,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 当下,就在林中演练了银身境的呼吸吐纳法,以及气血运行法,一点点讲解清楚。 陈平附身在顾辰身上,一面细细体悟着这门功法的修行,只感觉所有关窍变得一清二楚。 同时,也终于明白,高岳为什么不管不顾的练了剑罡同流。 听他话里的意思。 这门功法的威力,应该还在混元金身法和七星剑法之上。 练到大成,甚至比两门功法加起来还要厉害……混元宗五代祖师,修为能达到大宗师后期,靠的就是这门功法。 但是,就如日后混元宗明令禁止门下弟子不许修习剑罡同流的结果,练这门功法,是需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但凡强行修习者,全都走火入魔了。 也正因此,混元宗就分裂成了两派。 一方死抱住混元金身法不放; 一方精研七星剑法。 当然,还有一些不甘心平庸的,偷偷修练的剑罡同流。 他们往往会认为自己是最特殊的一个,能够克服心魔,功法大成,武林称尊。 如眼前的高岳就是如此。 不过,此人心性虽然有些不堪,头脑却一点也不差。 他并不是因为对自己盲目自信,而是早就有所准备…… 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得到一些消息,明白了[剑罡同流]这门功法,问题其实还是出在天星宗的传承上面。 经过多年明察暗访,再仔细研究过五代祖师的生平经历,终于搞清楚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七星剑的传承,其实不全。 当初,五代祖师与清微派清宁祖师等人联手去闯天星宗遗迹,得到的七星剑,只是技巧的运用,并不涉及到根本功法。 五代祖师凭借着自己的才华,把这门剑技与门中混元金身法结合起来,威力是有了,但却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最后晚年不祥,倒行逆施,埋下了混元宗分裂的引子。 脑中心念电转,又听得高岳狠狠说道:“本山那些老家伙,抱残守缺,宁愿把一些传承死死握住,都不传下来,实在是该死。 等我修成剑罡同流,修为大进之后,定然杀将上去,穷搜混元山,看看当年五代祖师把明王净世诀藏在哪里? 至于落在密宗手里的大日炎阳功,以及大离王室手中乾阳惊世功,也不是没有门路到手。 只要集齐这三门内功,合而为一。剑罡同流的心魔大患,就再也不成问题。 到时,天榜有望。合当我七星一脉,再兴混元,名震天下。” 高岳说得豪气,顾辰听得双眼放光。 当下,父子两人你教我,我教你,各自修练。 再把混元金身法和七星剑细细打磨了好一会,直到月上中天,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原来,七星剑法还有这么多隐秘,当年天星宗的镇宗神功三阳焚心诀,一分为三,分别被西域密宗和法相宗,以及大离皇室得到。从而分成了三门顶级内功……其原本到底有多厉害?” “七星剑和七星步,还有这门三阳焚心诀,都有着神奇妙用,这天星宗很了不得啊。 其门中功法,被这么多顶级势力所垂涎,肯定非同凡响,却是不可放过。”https:/ 一念及此。 陈平附着顾辰身上,不动声色的学着几门功法,听着隐秘,心想这次收获大了。 不愧是直接消耗了二十点福缘的银色机缘。 …… 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三章 修为大进,弟子归心 陈平睁开眼睛,精光微闪,强行控制心头振奋之情。 第一时间就看向自己的春秋蚕属性面板。 [春秋蚕(二转)] [天赋:溯源夺运、蜕茧重生] [根骨:7(颇具潜力)] [悟性:9(颇具潜力)] [劫运:58(破境)] [福缘:22(改命)] [功法:游身八卦掌(圆满)、弹腿(圆满)、七星步(精通)、燕回蝶舞(精通)牵丝戏(圆满)、混元功(银身:入门)、清风无影剑(圆满)、落日神箭(圆满)、大日炎阳功(入门)、天心明月剑(精通)、七星剑(大成)、剑罡同流(入门)] [炼体:三阶(开三明窍)] [炼气:二阶(养气)97%] …… 劫运点没什么好说的,接连数战,在危机不是很大的情况下,收获并不算太多。 福缘点,消耗了20点激发天赋“溯源夺运”之后,如今只剩下22点,并不足以再提升一点悟性。 这倒是一个很悲伤的话题。 悟性到了9点的层次,再提升一点竟然需要40点之多,从[颇具潜力]到[人中龙凤]层次,估计就是从小天才到大天才的分野,消耗倍增也说得过去。 七星剑和剑罡同流,这两门武学是长空武馆高岳等人毕生图谋所在,在某种意义上,有着极高的上限。 不过,如今当务之急,暂时还不忙提升…… 劫运点有些不够,还是先把炼体根本法升上来。 基础雄厚了,所有技能都会水涨船高,这一点,陈平一直都很明白。 江湖风波险,想要在其中立足,以最快的速度出人头地,或者说,得到自保的本事。 总得有那么一点,胜于常人。 弥补自己的短处,不要有致命缺点的同时…… 更重要的还是突出自己的长处,让长处愈长。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就是这个道理。 否则,样样平均,样样稀松,那也谈不上什么竞争力。 陈平深知,自己的长处就是这身奇奇怪怪的力量了。 也不知那[真龙血]是以哪种奇异的方式在自己的身上运作,他的血脉或许得到了某种改变。 力量体质达到常人三倍增幅。 这种情况下,不拼着命炼体,而把精力分散到炼气上面,就是决策失误。 所以,首要是提升混元金法,把气血炼起来再说。 混元金身法,达到银身境之后,对他来说,修习难度并没有再次提升,陈平沉下心来,意念一动。 “银身境,提升。” 从熟练到精通,再从精通到大成,连破三关。 总共48点劫运点沸腾燃烧。 一股宏大伟力不知从何而来,又去往何处。 他只感觉,身上气血轰隆隆如同长江大河般,在身上滚滚运行起来。 筋骨在颤抖,像是融化一般重塑…… 皮肉生出层层角质,又开始蜕变脱皮。 如此三番四次之后,变得更加坚实柔韧,隐隐发出银色辉光来。 最大的变化,还是五脏六腑。 冥冥之中,能看到五色光辉交缠纠结,遵循着某咱自然而然的规则,缓缓变得更加强大。 心脏怦怦跳得更加有力,血流清澈沉重,蕴含着更多能量。 就连颜色也有了一些变化,有星星点点的银光闪烁其中。 举手投足间有着大力相随。 宛如脱胎换骨。 ‘原来,混元金身法从练脏大成开始,是有说法的。需要把全身血液都洗炼一遍……从这一步开始,是真正的从凡俗走向超凡,获得一些奇异的能力。’ ‘会不会,换血一关,会把我全身血液从红血变成金血,真正变成传说中那种神话生物。’ 修炼本质上的一些东西,陈平现在还看不太明白。 但他基本上理清了,自己气血武道炼体的道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就是从皮肉筋骨练起,再由外而内,修练五脏髓血。 把整個身体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整个换一遍。 向着贴合天地,贴合自然,亲近元气,坚韧不坏的方向蜕变。 蜕变是过程,长生是目的,中途出现的种种神异,如力量、速度、反应神经全都得到提升,化不可能为可能,这是附带生成的一些东西。 身体得到本质上的提升之后,再修练一些能够发挥这种强大本质的武艺,也就是传说中的护道本领。 ‘炼体一路,既然是超脱自我,以肉身贴近自然,亲近天地,得到超脱。炼气一路呢?’ 陈平大概也明白了,那是借自身内气,感天地元气……人身之气有限,天地元气无穷,天人感应,以气为引,让自身得到蜕变。 这两条道路,殊途而同归。 到最后,肯定要走到同一条路上来。 只不过,前期有所分别而已。 混元功达到银身境大成之后,陈平的收获不仅如此。 除了中丹田左近的人宫三窍早已开启,现在,又开了气血下丹田左近的地宫三窍之二,开了命门和尾闾。 就差会……阴……窍没有开启。 下丹田地宫三窍,每开一窍,气血大盛,力量也狂增。 他约摸估算了一下,这层境界,自己每开一窍,大概能增加四千斤力。 站在房内,感受着身上宏大力量,以及那种如同脱去一层厚厚的湿衣般的轻松,陈平长长嘘了一口气。 ‘两万八千斤力量,我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闻了闻身体上的奇异臭味,再看了一眼屋内掉落的满地老皮碎屑污垢,陈平又叹了口气。 连忙拿着扫把清理。 也不叫左小鸳过来,自顾打了水,把身体再次好好搓了一遍。 直感觉全身舒适至极,才缓缓起身,换好衣服,走出房间。 …… 此时,斜阳西下。 红彤彤的阳光,照在演武场上。 四处一片喧闹热火。 有弟子来来往往,奔走呼叫着。 并且,还时不时的有人押着一些物资,大车小车的送入库房。 经过陈平的身边,所有人都会停下脚步,恭敬的深施一礼,眼中带着丝丝佩服和畏惧。 “九师兄好。” “辛苦了。”陈平微笑点头。 他一路走到演武场,就看到韩小茹此时就如同大将军一般,指挥若定,安排着一些事情,完全没有太多慌乱。 除了韩小茹之外,另外六大弟子,包括受伤将养的大师兄张固也在,正在对长空武馆的数百弟子进行讲话。 更远处,韩无伤撑着架子,坐在藤椅上,与司马柔只是看着。 就与平常一样,武馆平常事情,都是由弟子们自行处理。 他们只是坐镇,授艺。 这时长空武馆被抄家,弟子们全都被集中起来,也不是没人想跑,但是,馆主和门下得意弟子佼佼者,全都已经败亡,他们心气都没了,跑了又能去哪? 等到韩小茹召集混元武馆众弟子把事儿一说,得益于混元武馆平日里宽厚的名声,大多数人倒是没有了太多抵触之心。 唯一有些顾虑的,倒不是别的。 而是剑法方面。 陈平站得远远的,看着那近三百原长空武馆弟子,看着他们面上茫然而又忐忑的神情,心中就有了计较。 “师姐,七星剑谱拿到手了吗?” 他走上前去。 见他过来,无论是混元武馆弟子,还是长空武馆弟子,全都发出一声轻呼。 先前一战,无论是否在场,这些人显然已经听过自己的名声,这样就好办。 “有,高岳和李延光、童彪等人,显然就没想过自己会败。 不但是库房没有封存,传承秘谱,剑法原本,全都没有随身携带。 咱们打进去之时,也没有受到什么抵抗,东西全都在,这次收获很大。” 韩小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混元武馆一向以穷困著称,平日教导七八个亲传弟子,八九十个普通弟子,已经是捉襟见肘,资源有些供应不上。 长空武馆就要富裕许多。 里面的物资不说如山如海,反正,在她看来,就算两家武馆合并,总共将近四百弟子大手大脚的花脸,也能撑上半年。 主要难题,并不是什么物资的事情。 而是武学的问题。 毕竟分属两家武馆,往日所学不太一样。 如果逼迫长空武馆那些弟子们改习混元剑,混元功,基本上等于从头练起,未免有些难为人。 有些打通奇经八脉一两条,或者打通十二正经的弟子,在江湖上其实已然算得上比较厉害的好手。 即算是那许多打通十二正经两三条,五六条的弟子们,要他们废功重修,也不是人人都愿意。 多年苦功,毁于一旦。 这谁受得了。 而且,炼气换到炼体,这其中有着巨大的难度,也并不是说一声想改修就能修练得了。 不过,幸好两个武馆本来同出一门,都是传承自混元宗。 内功修行方面,司马柔其实也修过无极心经,并且,太阴心经功候已然达到十二正经圆满,奇经八脉全开的地步。 接下来,就是一步先天。 她其实也走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就差没有悟出关窍,说起来,修为已经很是不低。 这么一个一流巅峰层次的炼气高手,指导弟子们修习无极心经,那也是绰绰有余。 内功修习,有问题也不算太大,关键还是七星剑法的问题。 “是不想让原来的长空武馆弟子自行修习吗?” 陈平一看就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 “是啊,若是让原来的长空武馆弟子自行教导,我担心……” 这担心很有必要。 陈平看了一眼余下的长空武馆十数位亲传弟子,尤其是那身上有伤的大弟子李延光。 这位可是与混元武馆大弟子张固拼了个两败俱伤,他的实力一点也不弱,并且,还在长空武馆弟子群中颇有威望。 若是让此人来教授七星剑法,那不是扯了吗? 还谈什么归心混元武馆。 总不能一个武馆,分成两派,你教你的,我教我的? 那跟混元宗本山有何区别? 照样得分裂。 无论是一个门派,还是一个武馆,若是不能同心,跟一盘散沙有什么区别。 这么弄下去,说不定,混元武馆的实力不能增强,反而因为内耗,变弱许多。 必须别想他法。 “我看看七星剑谱。” “呐……” 韩小茹满头雾水把剑谱递了过来,发现陈平很快皱着眉头,仔细翻书,还时不时的手指比划两下,显然是在学习。 她心中纳闷,又不好意思问。 就想着是不是让那批原长空武馆弟子们,全都改学混元剑法。 也学着混元宗本山一样,禁修七星剑。 否则,这偌大武馆,拉帮结派的,练的武学都不一样,以后也不太好管理了。 “师姐,我来吧。” 陈平一眼就看穿了韩小茹在想什么,这家伙的为难劲,都已经显现到眉毛上。 自己“溯源夺运”激发之后,附身到反骨仔顾辰的身上,最大的收获当然是剑罡同流。 并且,得知当年的天星宗遗迹之中,曾经有那么一门“三阳焚心诀”可以完美的解决剑罡同流的问题。 这是异日问鼎天榜的希望所在。 是长期利好。 短期的收获当然也有。 那就是银身境修行的经验,以及七星剑的剑法。 自然而然的,陈平全都学会了。 不得不说,顾辰这人不管人品如何,屁股又坐在哪方,他的气血炼体天赋的确是很强。 称一声天才,都有些小看了他。 若非如此出色,高岳也不至于让他潜伏到混元武馆之中偷艺,并多方笼络,时时画饼。 韩无伤,也不会一见面就把顾辰收入门中成为亲传弟子,并且,平日里寄于厚望,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培养。 顾辰也没让这两人失望。 不但七星剑学得完整精通,剑罡同流很快就练会。 最离谱的还是,他竟然是所有弟子之中,第二个练成了银身境的。 要知道,大师兄张固修练混元金身法,已经有十年之久,厚积而薄发,近日才开始突破。 韩小茹所修习的时间,没有十年,也有七八年,如今还在铁身境圆满打着转转。 而顾辰,他只修习了三年。 还是分心他顾的情况下。 气血炼体境界,已然超过了张固和韩小茹。 如此天赋才华,如此修行速度。 就算是韩无伤,也不得不另眼相看。 以至于,这位光头佬在杀了高岳之后,明明知道自家这位反骨仔弟子偷偷逃到院外,明明心头又气又怒,想要一巴掌拍死,可就是不忍心追上去打死他。 实在是人才难得,感情沉没成本太大了。 就如所有的老父亲一般,知道自家儿子是个逆子,还是忍不住想让对方回头。 总是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这也正是陈平直接追到后门外,出手追击的原因。 他比谁都明白,越是天赋绝艳的对手,越是不能放过。 否则,真的是后患无穷。 不要小劫搞成了大劫。 真的让顾辰成了气侯,投了北周胡人。 修为一日千里,到时候反扑起来。 混元武馆,可能承受不起。 这种人物,他的银身境修行领悟,陈平照单全收。 七星剑的精通层次剑理,也了然于胸。 此时在韩小茹面前重新翻看这本“七星剑谱”,就是装一装模样,以做掩饰。 事实上,他凭借着清风无影剑圆满的底子。 再来修习七星剑法。 就发现,这同样作为一门偏技巧的剑法,剑理相通……虽然不能直接修到圆满,没有生成七星剑意,却也已经大成了。 他把清风剑意融入到七星剑之中,还能冒充一下七星剑圆满。 至少,这些弟子们是看不出来的。 有着如此厉害的七星剑传承在手。 试问,又有哪个会不服气,有谁敢不服? “诸位师弟,尔等日后想要继续修习七星剑法的,也不是不可以。” 陈平站到前方,朗声发话。 底下喧闹声渐渐消失,众人安静听来。 鉴于他比武之时的强悍身手,以及后来亲手斩杀先天高手大漠狂刀叔孙萧的威势,没人敢跳出来说话。 就算是原长空武馆大弟子李延宗也是如此。 “想学混元剑法和混元金身法的,自行去寻大师兄教导。至于七星剑后续修行,不理解的,可以向我请教。” 有时候得谦虚,有时候谦虚不得。 如今外部形势紧张,攘外必先安内,想要快速把内部拧成一股绳,总得有人站出来。https:/ 这时,得讲究一个当仁不让。 陈平建议混元武馆把长空武馆收编起来,心里有着某些谋算,这些人当有大用。 既然韩无伤和司马柔没有阻拦,想必也是认可了自己的做法。 陈平就不再扭扭捏捏,亲自上场收心。 看着长空武馆众弟子眼神中的疑惑和不相信,陈平也不忙着解释,只是笑着看向李延光:“十师弟,你的伤如果没事的话,不如上来与我比划比划。咱们不比修为,不比气血,就比剑法。” “我?” 李延光神游天外,心情正处于极度沮丧之中。 既有对师父之死的伤怀,又担心接下来,会不会被混元武馆暗暗弄死…… 他毕竟是原长空武馆的大弟子,就算自己说没有什么报仇的心思,也想要安安心心的加入混元武馆,可别人会不会不相信? 还有,如果那些学了七星剑的弟子,把剑法精进的希望放到自己身上来,又会不会引起混元武馆的疑忌? 一念起,一念灭,李延光心情七上八下的。 反抗是万万不敢反抗的,可未来却是那么的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 他眼神呆滞,以至于,对陈平的话,都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对,就是你。” 我都排到第九了,你们这些人入门晚的,肯定得往后排。 陈平笑着道:“咱们比一比七星剑……当然,还有哪几位七星剑法练得很好的师弟,也可以上前来试试手。 只是切磋,点到为止,不要担心我会伤到你们。” “那行,对七星剑法,李某还是有些心得的,既然陈师兄盛情相邀,敢不从命?” 李延光硬着头皮上场,他并不认可这个十师弟的排行,心中自有一股郁忿,不知从何而起。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陈平小看了七星剑法的难受。 我辛苦学了七年,七星剑法已然大成…… 你就粗粗翻了一遍,就要跟我比剑? 若是别的剑法,或者是比气血修为,我自是不如你。 但是,想要折辱七星剑,却是想多了。 李延光面色不显,强做欢颜,摆出一个剑礼:“请师兄指教。” 他右胸骨头受了伤,但是内气修到开奇经八脉的层次,身体受到内气滋养,其实也是颇为强横。 只要不是全力出手,疯狂运转内气,倒也没有太多影响。 ……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