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花束》 第1章 小猫 “近日,警方接到报案,一孩童在岭北路一条小巷内惨遭杀害,警方现已封锁了现场,凶手至今仍下落不明” 按下开关键,苏许把遥控器扔在一旁,他轻皱起眉头,自己好像没开过电视。 放下书包,扭头却看到餐桌上摆着几道饭菜,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是顾阿姨来自己家了? 苏许拿起手机想给对方打个电话,平时家里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过来,还做了那么丰盛的一桌子菜。 没等苏许拨通电话,那边倒是主动打来,不过打来的不是顾阿姨,而是苏许的父亲,陈明杰。 看着来电人,苏许微抿着唇,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些许低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苏许啊,爸今儿回不去了,下次再来看你啊。” 那人的声线很不平稳,语不着调,说话磕磕绊绊的,隔着手机屏幕,苏许都能闻到一股很浓的酒味。 “” 还没来得及回话,机械般冰冷的滴滴声便在苏许耳边响起。 这没头没尾的对话让苏许感到很不自在,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冷意,他扯了扯嘴角,不屑的啧了一声,暗骂道:谁要你来看我。 不过转头又看到一桌子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苏许的情绪也平复了些,毕竟他已经很久没吃过顾阿姨做的菜了。 “唉,小许回来啦。”门外传来温柔的女人声音。 转身看去,一个穿着整洁朴素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头发用木质发簪扎着,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一张慈和祥柔的脸,是典型的南方人长相。 见她手上提着几大袋东西,苏许连忙上前搭手,“顾阿姨你怎么买这么多水果,我一个人吃不完。” “吃不完放冰箱啊,你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她笑笑,眼角挤出了几缕皱纹,却不显老,“来,先吃饭,一会凉了可不好。” 把水果放好,苏许拉开椅子在顾阿姨对面坐下,这时抬眼看去,他才发现面前这女人与几年前相比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自从苏许一个人住进这公寓后,他就很少和顾阿姨见面了,所以现在他只是埋头吃着饭,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任由气氛逐渐沉闷下去。 “听说明杰今天要回来的,我才特地来你家做了饭,可是”顾阿姨话说了一半,一幅很失望的样子。 眼皮都没动一下,苏许对此显得毫不在意,“不用管那个人了,他回过几次家啊。” 这句话他本是要用很不耐烦的语气说出来的,可他看到顾阿姨这表情,突然意识到这有点不合时宜,又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随后他又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自己嘴里,“没事的,顾阿姨你的厨艺那么好,他吃不到是他没福气。” 一听这话,顾阿姨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还是你会说话,来,多吃点。” 吃完饭,苏许趁着顾阿姨打理厨房的间隙,沏了一壶茶想让她坐下歇歇,转眼却看到她拿着扫帚往自己房间走去。 悬在空中的茶壶“嘭”地一声放下,苏许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拦在门外,强装镇定道:“我房间就不用打扫了,我平时都有整理的。” 苏许一只手扶着门把,另一只手却无处安放,不自在地紧贴在身侧。 说完他就把头给别开,不让自己的视线跟她撞上,脸上是藏不住的心虚。 “好,小许也长大了,自己的房间自己收拾。”顾阿姨没有多问,转身从她的手提包里拿了张银行卡出来,“这个你拿着,明杰他拖我给你的,里面是半年的生活费。” 低头看着那张银行卡,苏许的眼底多了几分漠然,他伸手把卡推了回去,“不用了,之前给的还剩很多,我个高中生用不了那么多钱。” 再说,谁家父母给钱是直接给银行卡的啊,阔气也没见过这么阔气的,苏许在心中默默吐槽。 不得不说,抛开身份,想要在一个心意已决的中年妇女手中唱反调那是一件很难的事,何况面前这人在几个月前成为了自己的母亲。 几番推辞,苏许终究是拗不过顾阿姨,他接下卡,嘴角挤出了僵硬的笑容。 走之前顾阿姨又对苏许嘱咐了一番,她站在玄关处穿了半天的鞋,看上去十分恋恋不舍。 见她这样,苏许不禁开口,“没事的顾阿姨,你就放心回去吧,过些日子我会去看你的。” 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把苏许的外套拉链向上提了些,“冬天冷,记得多穿几件衣服,今年要高考了,我知道你学习压力很大,但也别给自己累坏了。” 点了点头,苏许默然。 把顾阿姨送走后,苏许看着手上那张银行卡,他耷拉下眼皮,眼底是藏不住的无奈。 跟长辈打交道是件很累人的事,苏许走进自己房间,抽出书桌下的柜子,把卡放了进去,然后一点没犹豫地关上。 起身伸了个懒腰,苏许竟觉得有点撑,刚才吃的好像确实太多了点。 不经意的往书桌上瞥了一眼,他倏地一颤,赶紧把那放满烟头的烟灰缸拿去厕所给倒干净洗了,然后又回来把窗户打开通通风。 一番操作后,苏许拉下一点拉链,松了松衣领,长舒出一口气。 真是虚惊一场,刚刚要让顾阿姨进来了,光闻这味道就会直接露馅,到时候自己就是百口莫辩了。 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烟盒,苏许往里瞅了眼,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根了。 刚刚把顾阿姨挡门外的时候,自己一只手紧压着这烟盒,都快给捂热了,也许这就是做贼心虚吧。 这次顾阿姨上门来完全是个突发情况,看来以后自己得注意点了,一些坏习惯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 她有这里的钥匙,谁知道哪天她又不期而至了。 想到这,苏许走到客厅,拿起刚刚倒了一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 温度正合适,不冷不热,苏许直接一口给喝了个干净。 本想再倒一杯暖暖胃,忽然,他的胳膊猛地抖了一下,苏许急忙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看清时间后,苏许松了一口气。 现在离晚自习还早,还有多余的时间,去那应该还来得及。 走到冰箱旁,苏许在里面拿了几根猫条出来。 把猫条塞到口袋里,关上冰箱,刚走到门口,他的脚步顿住,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两步跑回房间从衣柜里拿了条棕色围巾出来。 他没带上书包,随意的把围巾顺着脖子绕了几圈,直接出门坐电梯下了楼。 出了公寓楼,苏许两手插在兜里,看上去很悠闲的样子,实际上他的脚步迈的很大。 走了会大道,最后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他驾轻就熟地绕着弯弯,左拐右绕的,巷子越来越深,街道上的嘈杂声也变得越来越小。 地上都是积雪,踩在上面,软软的没有实感,苏许走了许久,最后在一个猫窝旁站定。 这猫窝显然是人为做成的,用木板搭了个屋子的模样,顶上已经快被雪给完全覆盖了。 小屋下面垫着个脏兮兮的毯子,几只小猫相互依偎着蜷缩在里面。 蹲下身子,他摘下围巾,轻轻的放到了猫窝里面。 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猫条,喂给了里面最大的一只猫,那应该是猫妈妈,瘦的已是皮包骨。 对待这个不速之客,它看上去很是谨慎,先是把头凑上去闻了闻,又小心翼翼的舔舐了几下,最后才放下心来贪婪的咀嚼着猫条。 苏许也很是耐心,伸着手一直放在那,看着它一口口的啃咬着猫条。 其余的小猫都窝在它的怀里吮吸着奶水。 见这猫吃的那么香,苏许不自觉的伸手想要去摸它,结果那猫倏然一个起身对着苏许,龇着牙凶叫着,声音十分尖锐。 一旁的小猫都被惊得手足无措,奶也不吃了,在原地绕着圈圈,也跟着奶声奶气的叫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许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还好刚刚收的快,不然那里就要多出两道血印子了。 “别怕,我不是坏人,这不是给你们带了吃的来。”苏许跟哄小孩一样,轻声细语的。 见他们迟迟安静不下来,苏许也没办法,干脆把口袋里的猫条全拿出来,撕开了包装放在猫窝前边。 这窝猫不像是野猫,应该是被人遗弃的,不过无论怎样,它们现在也是无主的流浪猫。 几只毛还没长齐的小猫崽一直嗷嗷叫着,看着实在怪惹人怜。 它们的状态看上去没比昨天好多少,连叫声都带着几分虚弱感,再这样下去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昨天放学回家看见它们时苏许就犹豫了,经过整整一天一夜的思想斗争,他还是决定收养它们。 片晌后,苏许不长记性的又要去摸猫妈妈,手伸到一半,几根手指蜷缩弯曲,又给迟缓的拉了回来,“别叫了,我看着都累,我走还不行吗?” 站起身,苏许抬手轻拍掉肩上积下的一层薄雪,冬天虽已过去了大半,但这雪却是没有一点减小的样子,纷纷扬扬的不停下着。 苏许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即然要养它们,那就得先买点养猫用的东西,离这不远就有个宠物超市。 已经走出几步远,快到转角时,他又转过身,看着那个快要被大雪掩埋的猫窝,喃喃道: “等我回来,以后你们就做我的家人吧。” 第2章 血色 冷风钻着空隙无情的灌入体内,苏许两只手插在兜里,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走出巷子,正对面的街头就是一家宠物超市。 这附近苏许没怎么来过,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他随意的四处张望着,路段离商业街很远,都没什么人,怪冷清的。 除了偶尔开过的车辆,唯一要说有动静的就是道路左侧的那个公园,刚出巷子苏许就注意到,几个小孩正在那欢声笑语的玩着跳皮筋。 这会他再仔细看去,空地上除了几个小孩,站在他们不远处的还有两个女孩。 距离她们不算远,所以苏许看得很清楚。 其中一个穿着件厚外衣,深蓝色古板样式,看着像是隔壁职校的校服。 另一个女孩侧靠着树,半个身子被树干掩着,身着白色帽衫,宽大的帽子盖在头上,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她们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群孩子,有时候自己也跟着跳两下,如同左右护法。 只是闲闲的看了几眼,苏许并没有太在意。 转眼已是绿灯,苏许回过头,轻拍了下肩头的积雪,走过空无一人的马路。 到了对头,苏许不经意的往公园方向望了一眼,除了还在嬉闹的孩子,那里只剩下一个女孩了。 就是个过马路的功夫,刚刚那个白衣服女孩已然没了人影。 该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吧,这无厘头的想法冷不丁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缓缓转过头来,苏许自嘲般的哼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看来自己最近是悬疑小说看多了,现在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 进了宠物店,苏许站在货物架前,来回看了一圈后,很利落的挑选好了物品。 猫砂、猫粮、猫碗,这些都是养猫必备的东西,除了知道要买什么,他连哪个品牌的性价比最高都调查过了。 至于猫抓板、猫玩具那些,等以后再考虑也不迟。 这是苏许第一次养猫,所以他为此早早的就备好了功课。 说是犹豫了一天一夜,还不如说是花了一天一夜来预习准备,是否要养这窝猫,他的内心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没过多久,苏许就推开宠物店的大门出了来,他低头看了眼手上提着的大塑料袋子,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多了几分幽沉。 隔壁正好有一家便利店,苏许顺便进去买了包烟。 过了马路,快要进到巷子里时,苏许又往公园那瞥了一眼,这会儿一个人影都没了,四周变得格外安静,一切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几颗槐树并排立在路边,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传到苏许耳里,不自主的被无限放大。 苏许扬起头,看见一旁矗着个路牌,他定睛看去,上面好像写着三个大字。 岭北路,苏许照着念了出来,不知怎的,一阵心悸掠过,此刻他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冬天的夜色降临的很快,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块黑色的幕布拉下,笼罩着整个城市。 巷子里没有路灯,已是黑压压的一片,苏许打开了手机灯光,开始沿着原路返回。 四周的一切被手机照亮,变得清晰起来,苏许更能感受到,这里的环境实在是糟糕,每走几步就会时不时的传来食物残渣般的恶臭味。 阴冷的寒气不断的从四面八方向他侵来。 不知是太紧张了还是什么原因,苏许觉得自己的感官都变得灵敏了,一切看到的听到的还有闻到的都是那么的真切。 真是,多大的人了难道还怕走夜路不成,苏许面无表情的继续走着。 他不知道这份恐惧究竟是从何而来,从刚进巷子开始,他的心里就止不住的发怵。 走着走着,苏许的步伐逐渐放慢,脚步也越来越轻,直至一切归零,他的两脚停在了原地。 一丝寒气顺着他狭长的眼尾纹路慢慢攀升,苏许咽了口唾沫,他似乎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凌乱的记忆碎片开始拼凑,岭北路,刚刚在家好像听到新闻里说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凶手至今下落不明。 怪不得这附近都没什么行人,冷清的让人发寒,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 轻轻吐出一口气,气息凝成雾状飘散,苏许掀起眼皮目视前方,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心理作用,没什么好怕的。 那犯人总不可能又跑回这里再杀个人吧。 看来以后悬疑片还是少看点的好,还把自己胆子给看小了,搞得整个人神经兮兮的。 还是别想那么多了,苏许再次迈开腿,心想着得早点把那窝猫给带回家,到了晚上,气温更是骤降,每一晚对它们来说都是生死考验。 又走了半晌,苏许却发现有点不对劲,他的脚步再次停下。 举起手机往四周扫了一圈,这巷子错综复杂的,他本以为自己的记性不错,可这会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迷路了。 犹豫了一阵,苏许决定先往回走,出了巷子再做打算,不然在里面绕来绕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刚转过身,一声锐利的尖叫冷不防地从前面拐角处传来,苏许一惊,身型顿时僵在原地。 这女孩的叫声只持续了一会,很快就被压了下来,变得十分沉闷,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歇斯底里的闷哼声久久没有停歇,回荡在漆黑幽静的巷子里,变得愈发激烈,传到苏许耳中也显得愈加的真实。 愣怔了片晌后,苏许很快回过神来,他拿出手机,毫不犹豫的拨通了报警电话。 掩着嘴轻声说完了大致情况后,苏许放下手机,短短几分钟,他的背后已是一片汗湿。 不知不觉中,那声音已经停下,四周又重归平静。 那人还活着吗?这是苏许心中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 听这凄惨的叫声,苏许已经在脑海里编织出一个凶杀案现场了。 至于为什么是凶杀案,而不是□□猥亵之类的,因为那浓厚的血腥味早已顺着冰冷的空气一同侵入苏许的五脏六腑,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苏许站在原地踌躇不定,现在那女孩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就这样干等着警察,等他们来了,这女孩指不定已经断气了。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苏许试图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这大晚上的遇到这种事说自己一点也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把袋子放到地上,他低头四处张望,随手拿了个粗木头棍子攥在手里,他不能确定那凶手是不是已经走了。 如果没走,至少得保证自己的安全,他可没把握用木棍干过短刀匕首。 脚步很轻的踩在雪上,苏许缓缓靠近,木棍被死死攥紧在手心,他屏住呼吸,已经有了来一场殊死搏斗的准备。 正当他离声源处咫尺之时,一声凌厉的猫叫声从黑暗中传来,他的手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木棍碰撞在石砖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许立马顿住,木棍被握的更死了,他此刻已经是兵荒马乱,本想来个突然袭击,这下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这边传来的声响好像惊动了那儿的人,沉寂了一会,传来的只有快步踩在雪地上奔跑的脚步声,频率很快,并且越来越模糊,那人似乎跑远了。 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是松了下来,苏许抬手擦掉额头上的一层薄汗。 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他猛地跨出一大步,转过弯角,木棍直直的朝前摆着。 凶手已然没了踪影,在那的只有个一动不动的模糊影子,看着面前这幅场景,苏许瞳孔骤缩。 一个女孩平躺在雪地上,姿势有些怪异,借着昏黄的灯光,隐隐约约能看到她穿着件蓝色的衣服。 虽然视线有点昏暗,但气味掩盖不了,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食物味道,其中还夹杂着难闻的铁锈味。 气味愈发的浓烈,止不住的往鼻腔里窜。 苏许像个雕塑一样直愣愣地杵在原地,身体仿佛已经被冻僵,头顶一束昏黄的光照下来,几只飞蛾在空中乱蹿,他顺着光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两脚已经踩在了血泊之中。 一切都静了下来,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连呼吸都凝滞了起来,一吸一呼在此刻都变得十分艰难。 看着这幅画面简直比跟凶手搏斗还要恐怖,木棍从手中脱落,掉在柔软的雪地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十分生硬的从那女孩身上移开视线,苏许感到双腿好像被灌满了铅,一下变得沉重起来。 手扶着墙壁倏地一下滑坐在地上,他有点想呕吐,刚刚闻着那血腥味就已经有点不适了,现在亲眼看到更是反胃。 头靠着墙,苏许整个人都软弱无力,好像一团棉絮,被风轻轻一吹就会飘走。 地上是厚厚的积雪,仔细看去,面前一片洁白的雪都被血给染红,血色不断洇开,往他这边渗来。 眉峰逐渐下压,漆黑的眸子下映出一片阴影,苏许脸色惨白,呼吸十分迟缓,眼前的一切都渐渐变得虚幻,一点一点模糊起来。 嘴里不断喘着粗气,苏许感到意识有些混浊,头脑里一阵天旋地转,四周的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第3章 出院 出事当晚,除了顾阿姨,最先赶到医院的就是苏许的班主任了。 班主任姓陈,因为教资深厚,为人又随和,学生都十分亲近他,大家都习惯称他为老陈。 那晚他还在上晚自习,站在讲台上挥舞着教尺,声情并茂,激情似火。 可等他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却是一脸阴沉,课上到一半留下一班人,丢下一个“全班自习”的嘱咐就忙不迭的跑没了人影。 老陈的身型矮胖,即使穿着厚厚的衣服也能看出他那滚圆的肚腩,走路都一步一颤,更别说跑起来了。 下面的同学看到老陈这幅焦急样,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不是什么小事。 待他走后,班级里就开始议论纷纷,嘈杂声渐渐大了起来。 台下就正好有个不嫌事大的“明眼人”开始嚷嚷,“不会是许哥出事了吧,今晚有老陈的晚自习,他没理由不来啊。” “你别瞎说,谢钦就你嘴碎,苏许不是你的好哥们吗,你就这样咒他?”坐在谢钦前面的女生转过头来,眼神犀利地盯着他。 “他当然是我好哥们,不就开个玩笑,那么当真干嘛。”谢钦两手搭在桌子上,随后又一脸坏笑,“唉,温诗以,这会他不在,倒是暴露你的真实本性了?” “谁暴露真实本性了,我不就关心一下同学嘛。”她的声音软了下来,脸色变得红润。 见她这反应,谢钦似乎来了性子,满脸就写着“八卦”两个字,添油加醋道:“啧啧啧,话说我们的班花小美人,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许哥表白啊?” 一听这话,温诗以瞬间变脸,抄起一本书就要往谢钦脸上砸去。 一看这气势就知道这娘们要来真的,谢钦双手扒拉着凳子连往后撤,两人之间瞬间隔开两米的安全距离。 对视着沉默了几秒,待她稍稍平复下来后,谢钦又笑嘻嘻地拎着板凳回来,“温小姐,看你温水煮青蛙两年多了,你难道要等到高考之后再表白?” 温诗以甩给他一个脸色,边回头边厉声道:“要你管。” 议论声很快小了下来,大家都开始各做各的事,今天是寒假补习的最后一天,明天他们就正式进入高三下学期了,身处本市的重点高中,每个人都很有自觉。 学校每周都会有班级小测,每个月都有省市联考,处于这么一个高压环境下,每个人都如同身负泰山,连闲话都是挤着时间说。 此时谢钦也是乖乖坐在座位上看着课本,但脑子里却满是疑惑。 他再了解苏许不过了,从高一到现在,苏许从没旷过一节课,也没请过一次假,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陈赶到医院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询问了前台后直奔病房。 从顾阿姨口中得知苏许并无大碍后,他一直提在心眼的那口气终于是松了下来。 那一晚他和顾阿姨聊了很多,到了深夜,他劝顾阿姨先去睡会,自己则坐在病床旁静静陪着苏许。 他一夜都没怎么合过眼,这一陪就是一整晚。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顷刻,苏许很快又应激的闭上了眼,明亮的光线有些刺眼,让他有点不适应。 把双眼眯成线,只是挤出一条缝来,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从面前走过,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周围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液和不知名药水味。 缓过神来,他又感到大脑一阵发热,昏昏沉沉的,好像全身都在被烈火炙烤。 刚想要出声叫人,额头倏然变得冰凉,他吃力的抬眸看去,一条毛巾正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醒了,已经叫医生给你打了退烧针,过一会温度应该就降下来了。”低沉浑厚的声音悠悠传到苏许耳中。 侧过头,老陈正坐在那一脸慈祥的看着自己。 收回视线,苏许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眉眼舒展开来,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现在他的头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本想说点什么,但他发现喉头处一阵刺骨的酸痛,尾音隐隐有些发颤,只是吃力的吐出了两个字,“老师” 见状老陈立马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话,“医生说你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你的大脑受了点刺激,但应该没什么大碍。” 苏许沉默的点头,随后把两只手从闷热的被子里翻出来透了透气。 询问了下苏许当晚的事件经过,还没说完老陈的情绪就变得有些激动,“你真是太鲁莽了,这次没事也只是运气好。” 没等苏许开口辩驳一下,他又指着一旁的塑料袋子质询道:“你可千万别跟我说这些东西是你逞英雄的底气,得亏没发生什么意外,不然你现在躺的就不是这个病床了。” 眼角垂了下来,苏许苦笑,不知该说什么好,怎么关心的话还没说两句,剩下的就全是训斥了。 像是责任感一涌而上,老陈哗哗的止不住般说着。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老陈拿起看了一眼,额角几不可见的抽了一下,随后推开病房门出去接了电话。 没了老陈的压迫感,苏许背靠着枕头缓缓直起了身子。 在学校可还没被老陈这样骂过,现在回味一下,这种感觉还真是不一般,不是难受,反而有点温暖。 一安静下来,苏许就感到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眉心一抬,苏许心想自己那天确实是太鲁莽了,老陈说的对,自己一时的逞英雄行为,可能就会让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痛感逐渐减弱,苏许转过头看向窗外,发现有个穿着护士制服样的女孩站在那,身子遮住了半个窗户。 阳光照耀进来,落在她的身上,如同水中仙子般动人,看着柔和又舒心,那女孩好像在和隔壁床位的病人说些什么。 视线缓缓往上移,苏许一怔,两人的目光竟然对上了,那女孩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过了几秒,苏许感到有些尴尬,率先别开了眼睛。 不过仅凭刚刚那几眼苏许就感觉到,这是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女孩,杏仁眼,柳叶眉,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温和自然,太阳光打在她的脸上,白嫩的脸颊透出几分红晕。 一张端正无暇的脸甚至可以用惊艳来形容,她看着年龄不大,应该是来实习的大学生。 微抿着唇,苏许不自主的想要再看一眼,就这样想着,视线已然往那女孩的方向偏移。 差一点就要看到的时候,一个影子突然从旁边压了过来,苏许猛地回过头,老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完电话回来,正神色异样的看着自己。 “嘶,你晕一晚上眼睛也不好使了?这眼神看着跟老年痴呆了一样。” “” 老陈在一旁坐下,又语重心长起来:“你父亲昨晚出国了,一时半会还来不了,你妈应该快回来了,她去买早餐了。” 咳嗽了两声,苏许的脸沉了下来,好像陈明杰就是个开关,一提到这个人他的心情就会瞬间跌落到谷底。 察觉到苏许的异样,老陈开始有意调节气氛,“你妈在这呆了一晚,我也跟她聊了很多,我可是说了你不少的好话啊。” “小许,你醒了。”顾阿姨推开病房门,手里提着几袋豆浆和包子,见苏许醒了,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饿了吧,先来吃点包子。” 很快,她又看向坐在一旁的老陈,顾阿姨温和的笑笑,很客气的把早餐先给他递了过去,“老师您辛苦了,在这陪了我们家小许那么久,先吃点吧。” 接过早餐,老陈又转手递给了苏许,扭头对着顾阿姨说道:“我刚接到学校的通知,得先回去上课,这边就交给你处理了。” “好的,谢谢老师。” 送走老陈后,顾阿姨转身看见正吃着包子的苏许,又是一脸的愁容,“慢点吃,身体好点了吧。” “我身体没事,好着呢。”苏许语气平缓,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我都多大人了,您能别在外人面前叫我小名吗。” “你那老师哪算外人啊,人家这么关心你,还跟我说了很多你在学校的事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顾阿姨没再谈起昨晚发生的事,只是静静的看着苏许,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苏许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自顾自的啃着包子。 突然顾阿姨拿起一旁的塑料袋子,“买这些做什么,你要养猫吗?” “嗯,流浪猫,打算带回家养。”苏许并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可下一秒,苏许一噎,连呛了好几声,他着急忙慌地伸手拿过那袋子。 那袋猫粮的下面可还有几包烟啊,这要是给顾阿姨看到不得被千刀万剐。 “我身体没事了,要不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吧,我还得去学校上课。”苏许掀开被子,下了床就拉着她往外走,“走吧,我真没事。” “可是医生说你还要多休息几天。”顾阿姨很无奈的把手放在苏许的额头上感受了下,“那你这几天别太累着。” 连忙应声答应,两人一同去办了出院手续。 出了院,顾阿姨百般劝说要留在苏许那几日好照料他,但被他很果断的拒绝了。 看苏许这般决绝,顾阿姨也没多说什么,对着苏许又嘱托了几句便离开了,只是她那三步一回头的样子实在让苏许说不出滋味。 就算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自己也还是无法袒露心扉的面对这个女人。 看着顾阿姨走远,苏许一个人站在医院大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外面的空气就是不一样,比医院里面不知道要好多少。 走到不远处的一座花坛旁,苏许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舒展了一下筋骨,他觉得身体确实并无大碍,烧也退的差不多了。 正准备离开,一阵风吹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一同掠过苏许。 下意识的回头,一个身穿白色羊绒大衣的女孩站在花坛旁,她正俯首嗅着一朵红色郁金香,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与满坛的花蕊在一起,她显得妩媚又娇艳。 第4章 初见 就是几秒的光景,苏许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他怔在原地,看着女孩的侧颜,完全没有想走的欲望。 似乎是感受到了苏许的视线,又或者是嗅完了花香,她缓缓悠悠的直起了身,把两侧的碎发撩到耳后。 此时她的面容全然呈现在苏许面前,画着淡妆,没有过度打扮的痕迹,也没有十分稚嫩的感觉,显得是那么自然。 这会苏许才注意到她侧发上的那个纯色系发夹,灰色的发夹不是那么显眼,但与那乌黑亮丽的长发搭配在一起,看着格外简洁干净。 淡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眼尾扬了起来,苏许像是想起了什么,询问道:“你是昨天公园里的那个人?” 虽然她穿着护士制服,跟昨天的便衣截然不同,但整个人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的刺激强烈。 甚至让他有了熟悉感,尽管他们只是第二次见面。 眨了眨眼,她看着面前这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轻歪着头,似乎是在认真回忆。 唇角耷拉着,她礼貌性的微笑了下,半晌后才悠悠出声:“我好像对你没什么印象。” 气息悠长的呵笑了一声,苏许觉得自己这样问确实有点太唐突了,他直愣愣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今天的风实在有点大,女孩再次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几片鹅毛细雪顺着她狭长的眼睫落下,“你是今早刚出院的吧,身体没事了吗?” 眉眼微敛,苏许立马答道:“就发了个烧,没多大事。” “你是来这实习的大学生?”苏许终于想到了话题。 “算是吧,现在趁着休息来外面透透气。”轻轻点头,她解释道,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里面太压抑了,我有点不适应。” 然后她的唇角弯起,划出了一个很美丽的弧度。 她又笑了,苏许发现这女孩好像天生自带笑意,每次说话时都伴着若有似无的微笑,连带着右唇角深陷的梨涡,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苏许转头看向医院的大门,那的人群熙熙攘攘,每个人都带着或高或低的情绪进出这座建筑。 话题似乎一下就沉闷了起来,说着说着又有一辆救护车在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我也觉得里面很压抑,特别是那消毒水味不太好闻。”苏许看见她又低头观赏那一簇花,自己也靠得近了些,“你很喜欢这些花?” 她微微颔首,说道:“病房里总是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和花在一起,心情也会不自觉的变好。” 眉梢一抬,苏许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孩有了特殊的印象。 从花海中脱离出来,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随后摆摆手道:“我得回去了。” 苏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身型清瘦,头发披散在后面,整洁服帖,丝毫不显凌乱。 一阵心悸,苏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脑子一抽,突然想起自己忘了问她的名字。 算了,以后估计也见不到了,知道了也没意义,苏许这样安慰着自己。 抬手轻拍掉肩头的积雪,苏许仍站在原地,直到那女孩进入医院没了踪影,他才转身离开。 离开医院还没多远,两个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从后面赶了上来,说明情况后,苏许很配合的跟着他们走了。 跟在他们身后,一路走到警察局,苏许最后进了一个开着暖气的屋子。 询问的问题不过是让他描述一下昨晚发生的情况,毕竟那个巷子偏僻,如果说苏许当晚没报警的话,尸体到现在说不定还不会被发现。 “我只知道这些了,我到那里时,犯人已经跑了,我根本没看到那人的脸。”苏许目不斜视,正色道。 结果是苏许没有提供任何实质性的线索,那晚月黑风高,巷子附近没有一个监控,凶手也没留下任何证据。 看那些警察面露难色的样子,这案子似乎要陷入僵局了。 考虑到苏许还只是个高三学生,昨晚看到命案现场受了刺激被送到医院,今早才出院,他们也就没有把现场的照片给他看。 从警察口中得知,受害人好像是隔壁职校的一个女学生,这凶手是个连环杀手,专挑这些柔弱的女高中生下手,有时也会是很小的幼童,性质十分恶劣。 最可怕的是,这人心思缜密,不留下一点证据,让当地的刑警十分头大。 屋子里虽然很暖和,但待久了苏许还是有点不适应,他主动提出要离开,坐在对面的两个警察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就让苏许离开了。 录完笔录,他们还专门请了心理医生去给他做心理疏导,苏许一直呆到中午才从警察局出来。 不过得亏苏许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可以,没留下什么严重的心理阴影,不然说不定还得去医院的心理科跑上几趟。 把东西放回家里,又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店吃了午饭,苏许一路回到学校。 “不是吧许哥,你进局子了?” 谢钦嗓门很大,全班人都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你他妈会不会抓重点,跟你讲了半天就盯着个进局子说是吧?”苏许啧了一声,抬手就给谢钦脑门来了一锤。 吃痛地用手捂着头顶,谢钦很是憋屈,“不就开个玩笑,用得着打这么用力。” “不过说真的,那昨晚不是很危险,你差点就跟那凶手干起来了?”谢钦把椅子往苏许这挪了点。 苏许背靠着椅子,用两个椅脚单撑着地面,漫不经心道:“是很危险,不过我命比较大。”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温诗以突然站在班门口往里喊道:“苏许,老陈找你。” “唉,兄弟你这可惨咯,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你昨晚竟敢翘他的晚自习,这下有好戏看咯。”谢钦在一旁阴笑。 “傻逼。” 苏许没有理他,起身往办公室走去。刚出了门,就看到温诗以站在面前一动不动的,两只手交叉握在一起,嘴唇微启,支支吾吾的半天不走。 苏许刚想开口让她让个路,话到喉头又给咽了回去。 “你昨晚没事吧,怎么没来上晚自习,大家都很担心你。”她声音很轻很柔,脸被冻的通红。 “没事,谢谢班长关心。”苏许言简意赅,情绪很淡,无波无澜道。 说完便擦着她的身子绕了过去。 呆呆的看着苏许的背影,温诗以傻站在原地,两手捂着发烫的脸颊,自言自语道:“他刚刚和我说话了,还说谢谢我的关心,天哪!” 当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哎哎,让一下让一下,挡道了没看见吗。” 温诗以转头一看,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怎么哪都有你。” “什么鬼,我怎么你了?” 谢钦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着她脚步很重地走回到坐位上。 “虽然比不上许哥,但我好歹也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帅哥吧,为什么就对我态度这么差。切,脾气那么差,怪不得许哥不喜欢你。”后面那一句谢钦刻意提高音量让温诗以听见。 “你说什么?” 温诗以拿着一本新华字典就气势汹汹地往谢钦这边走来,吓得他连忙躲进男厕所。 这阵仗,是要他人命啊,谢钦挠挠头,一个人在厕所隔间里嘀咕着,“我也没说错什么啊。” 推开办公室的门,苏许走到老陈的办公桌前,“老师,您找我。” 老陈转头虚点了一下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早上刚出院,下午就来上学?” 苏许象征性的点点头,看着老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单子。 “学校介于你们呢刚进入高三,不久又要省市联考,为了让你们放松一下,所以决定举办一下文艺汇演。” 老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由于这是我们学校第一次办这种大型的文艺表演类活动,所以每个班要有个策划小组。” “是要我加入吗?”苏许直抓重点。 老陈抬头看他,似乎对他的直爽很满意,“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这也是为了你,看你平时从不参加学校的活动,我想让你多实践实践。” “温诗以是策划组组长,但她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所以得有个副组长,她推荐了你,我也很认可你的能力,你看怎么样。” 看了眼面前的纸张,苏许沉默片刻后,朝老陈点了点头,“可以,老师。” 说完苏许便拿着单子离开了办公室,老陈说的没错,苏许是从来不会主动参加这种活动的。 虽说苏许并不想做这种太过麻烦的事,但毕竟老陈来亲自任命他,那就不得不接受了。 一个班负责两个节目,一个全班参与,主题必须正能量,弘扬主旋律,一个不限人数,自由发挥才艺。 暂定下个月省市联考前举行,啧,还挺麻烦,苏许看着单子上的内容,眉心稍扬。 苏许在这学校呆了两年了,这种娱乐性的活动十分少有,看来这次校方应该是很重视这次活动。 省市联考前,苏许算了算时间,那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看来得立即着手准备了。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班会课,大家集体投票通过了全班性的表演节目,就是很普通的诗朗诵,大家对这个基本都是提不起兴趣,真正能称得上娱乐的还是第二个节目。 “大家如果有才艺的话请踊跃报名参加,放学之前把申请表交给我。”温诗以站在讲台上大声喊道。 “报告班长,吹唢呐可以吗?”谢钦坐在最后一排,语气很不正经。 温诗以现在很想冲下去锤他,但碍于场合不适宜,还是面不改色道,“最好是几人可以互相配合的,你这唢呐话说你会唢呐吗?” 全班哄堂大笑,由于刚刚票选完第一节目大家的情绪本来就不高,有的人都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这下全班的气氛都热了起来,也有人鼓起勇气举手报名。 “看来某人一些时候还是有点作用的。”苏许在一旁揶揄道。 “是吗?”谢钦像被老师奖励了小红花的小学生一样嘿嘿傻笑着。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陆陆续续的离开,最后只剩苏许和温诗以还在座位上看着刚刚的报名表,准备最后确定一下第二个节目。 “这么看来,我们班会乐器的人还蛮多的,不如我们就来个乐队演出好了,到时候肯定大受好评。”温诗以抬头看苏许,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可惜少了个主唱,不然就完美了。” “我可以。” 苏许淡声道,随后拿起笔在第二个节目那栏写下了“乐队表演”四个字。 他还会唱歌?温诗以明显是惊到了,整个人呆坐在那,随后惊讶又转为了喜悦,“好啊,那就这么定了,下次找个时间大家一起合练一下。” 定完节目后,苏许刚走出校门,突然心里一惊,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猫还没带回家呢。 肯定是在警察局那热气房里待傻了,自己竟然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明明白天手上还拿着一袋子的猫粮。 第5章 鹤雨 走出学校,苏许直奔昨天的巷子。 今天的雪不是很大,头顶还有阳光照着,苏许的烧已经完全退了,只是脑袋还时不时的阵痛。 坐在班里学习了一下午,昨晚见到的画面仍历历在目,他把这件事完全归结于自己的运气差。 一路走到了巷子附近,刚进去没多久,前面却被一道警戒线给挡住,几个警察还在里面看守现场。 苏许怔在原地,双唇拉成了一条直线,半晌过后,他才缓缓明白过来。 昨天巷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没想到命案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低头看去,地上还隐隐有些暗红色的血迹,难闻的铁锈味还未完全消散开,这里就像被蒙上了一层混沌的迷雾,让人看不透彻。 只是待了一会,苏许便转身离开了,这种地方他不想再多看一眼,怪渗人的。 而且就算自己不走,那儿的警察也不会让自己站在那看那么老久。 封锁的地方离猫窝还很远,应该能从别的路口进去。 绕了半天,苏许最后是在一个胡同口找到了猫窝的地点。 走到猫窝不远处,他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丝绒棉袄的女孩蹲在那,她的手伸进里面,正一下一下来回轻抚着。 几乎是瞬间,苏许就认出了这个人,白天的那个护士,自己还没问出名字的那个人。 苏许也不扭捏,几步走了过去,“真巧,你怎么在这。” 闻言,她微微抬头,见是白天在医院见到的那个男孩,起身礼貌性的回道:“刚下班,回家路过这里。” 这次苏许可不敢怠慢,直冲要点:“我叫苏许,能问下你叫什么吗?” “鹤雨,千纸鹤的鹤,雨水的雨。”女孩一愣,随后很爽快的答道。 好文艺的名字,这是苏许的第一反应。 而后更为强烈的,是这莫名其妙直面而来的熟悉感,听着这名字,有种若有似无的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在哪听过。 没等苏许回过神来,鹤雨伸手从猫窝里拿出了条棕色的围巾,缓缓递到他的面前,“这围巾是你的吗?” 看着面前这条棕色方格围巾,苏许眼尾一挑,怔怔地盯了两秒。 随后他的眉眼敛起,犹疑的看向鹤雨,这围巾当然是他的,他昨晚放在里面给小猫取暖的,可是她怎么知道的? 镇定自若的轻笑了两声,鹤雨好像就猜到苏许会惊讶一样。 看向他手中的围巾,鹤雨弯起唇角,悠悠缓缓说道:“我从小嗅觉就灵敏,这围巾上有淡淡的茶香味,和你身上的很像,看你这反应,我应该是猜中了。” 苏许正惊叹于她的推测能力,鹤雨一个碎步上前了一点,和他拉近了距离,气息里带着几分狡黠:“当然,除了茶香味,似乎还有一种味道。” 苏许的眼神一顿,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后语气平静道:“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前几天刚洗过” “你才读高中吧,抽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鹤雨看着他身上穿着的校服,好心提醒道。 这句话传到苏许耳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的眼角垂下来,似乎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只是偶尔几根罢了。” 对待这个回答,鹤雨似乎并不满意,脸上没有一点要善罢甘休的意思,“你我都不熟悉,我也管不了你,但是别怪我多嘴啊,不学无术的男生是没女孩子喜欢的。” 说完鹤雨便把围巾塞到了苏许的手里,转身又蹲回猫窝前。 他并没有辩驳,而是觉得新奇,心中甚至多了几分喜悦,自己对这个女孩的印象似乎又深了几分,看着文质彬彬的,没想到还挺会损人。 “我们以前见过吗?”苏许静静看着鹤雨,不甚在意的问道。 本是只想当做寒暄的客套话,来缓解一下刚刚的尴尬,谁知鹤雨的回答让他出乎意料,她的语气温和,若有所思道:“也许吧,也许我们见过。” “” 什么叫也许我们见过?苏许对这个含糊的说辞很是不解,不过仔细一想,应该只是个客套的回答罢了。 看她往猫窝里看了半天,苏许才反应过来,自己得尽快查看这些猫的情况。 刚刚路上还看了天气预报,昨晚的温度是近些日来最低的,不知它们有没有撑过去。 身子向前凑了点,他低头往猫窝里看去,一个猫妈妈,三个小猫崽 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整个人僵在原地,面前的景象让他不忍直视,三只小猫四肢僵硬的躺倒在那,尾巴毫无生气的垂落。 见苏许脸色难看,鹤雨往旁边挪了挪,很自觉的给他让出了位置。 苏许立马靠了上去,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下,它们的身体就像被冷冻起来的罗非鱼,硬邦邦的,摸起来让人产生生理上的不适。 指尖微微颤抖,那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悬在空中,半天收不回来。 眼睛骨碌碌的在三只小猫的身上来回打转,苏许沉默半晌,大脑一片空白。 应该只是睡着了吧,一定是这样,像给自己洗脑一般,苏许在心中不断的重复默念着。 可无论他怎么触碰推搡,它们依旧一动不动。 “要带它们去宠物医院。”苏许小声嘀咕着,说完便要去抱起它们。 手刚伸出一半却顿住了,垂眼看去,一双白皙的柔荑正紧紧抓着自己的小臂,手背上的淡青色纹路清晰可见。 苏许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缓缓的收回手,眼角垂了下来,一丝冷意顺着眼尾攀升,汇聚成一团阴影照映在他漆黑的眸子下方。 “昨晚的温度有点低,这几只小猫没活下来,只剩个猫妈妈了。”鹤雨语气中透露出无奈,但更多的是平静。 两人沉默下来,氛围变得有些古怪。 死死瞪着几只小猫,苏许此时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明明昨天它们都还还活着的。 低下头,苏许的目光中含着沉重的悔意,如果自己昨晚直接把它们带回家就好了,如果没遇到那破事就好了 注意到苏许的情绪有些低落,鹤雨安慰道:“这也不怪你,别那么难过。” 苏许低哑的哼笑了一声,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 这样说来,鹤雨是知道这几只小猫已经不行了,那她为什么还在那若无其事的摸着猫妈妈,脸色是如此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怜惜。 他转头看向鹤雨,迟疑道:“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我太心软了。” 眼睫眨动了两下,她不紧不慢道:“看到这些没有人会舒服,可能我见得比较多,没表现在脸上而已。” 目光未改的又看了她一眼,苏许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我听说这附近连续几天发生了命案,很危险的,你还是少来为好。”鹤雨很唐突的转移了话题。 “你才是少来为好。”苏许没把昨晚发生的事说出来,“把这些猫带回家后,我就不会来了。” 鹤雨垂眸,看向猫窝里的几个小生命,只不过原来的四个,变成了一个。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把这几个小猫埋了吧。”鹤雨提议道。 抬头又看了眼那些早已是皮包骨的小猫,苏许立刻别开视线,喉结上下滑动,沉默的嗯了声,他用围巾包裹起那四只猫,站起身。 猫妈妈的情况似乎没那么槽糕,生命力十分顽强的活了下来。 令苏许很惊奇的是,昨晚还坚决不让他触碰的猫妈妈这会却像焉了一样,乖乖躺在自己的怀中,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般。 两人走出巷子,沿着道路走了很久,兜兜转转半天,最后到了一个公园里。 抬头向四周看去,苏许觉得这里很熟悉,这不就是昨天的那个公园吗。 把猫妈妈放在地上,三只小猫被苏许抱在怀里,已然没有丝毫的生命体征。 走到一颗树下,他们最终决定在这埋葬它们。 蹲下身子,苏许推开地上的积雪,看了眼四周,没有趁手的工具,他干脆直接徒手干巴巴的挖着。 看苏许用手一下一下挖着土坑,鹤雨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苏许直接拒绝了。 “我来就行。”他的声音很淡,说完他低头继续刨着坑。 很快一个不深不浅的坑挖好了,把三只小猫放进去,用土给埋上,耗费几近半小时,终于是完成了。 苏许刚起身,鹤雨就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不知从哪摘来的白色的小花。 她蹲下身子,把花给轻轻插在上面,好像在完成仪式的最后一步一般。 看着这一幕,苏许心中很不是滋味,猫妈妈此时也很是安静,不吵不闹。 “对它来说,这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苏许看向一旁的猫妈妈。 鹤雨站起身,顺着苏许的视线也看了过去,她的目光很温柔,就像冬日里的一束阳光,好似能够融化冰雪。 “不会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好好的埋葬,也算是放下它的心结。” 喵的一声,一直没有动静的猫妈妈轻轻叫着,好像在对自己的孩子做最后的告别。 第6章 情愫 抱起猫妈妈,一切完工,两人转身离开。 一路上鹤雨的情绪都很淡,表现的十分平静,而苏许完全相反,神情有些愣怔,似乎还没完全缓过来。 时不时用余光看向鹤雨,苏许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憋了很久终于开口:“你们在医院待久了的,心理素质还是比别人强些。” 这句话就像是戳中了鹤雨心中的弦,击起了层层波澜,她敛起眉,语气不轻不重的,“我才来了不到一个月,没待多久。” 冷场半晌,苏许无言,他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很会跟女生聊天,怎么总是把天给聊死。 本以为过不久就会在某个岔路口分别,可两人并着肩走了很久,苏许觉得有些不对劲。 再继续走就要到自己住的公寓楼了,有这么巧的事,两人竟然顺路这么多。 还剩几百米就要到家了,苏许实在沉不住性子问道:“你家住这附近吗?” “我就住那公寓楼。”鹤雨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楼,随后又放下。 顺着方向看去,苏许顿时哑口无言,眼睛瞪得大了一圈,心想这不就是自己住的公寓楼吗?真有这么巧的事? 见苏许这应激的反应,鹤雨淡声笑道:“你也住那?”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下一刻,他的眉梢一挑,语气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回答很幼稚的问题,鹤雨悠悠道:“写脸上了。” 唇角敛起,苏许沉默说不出话,这时候他在心里想,这人为什么不去当心理医生,猜人心思倒是挺准。 还是自己真的太容易被看透了。 两人顺理成章的一起走回公寓,进了大门,他们站在电梯间等着电梯。 就在等电梯的间隙,鹤雨转头看向躺倒在苏许怀中的猫妈妈,关心道:“虽然没什么外伤,但最好带他去宠物医院做个检查。” 垂眸看了一眼,苏许理所当然:“嗯,我先去给它喂点吃的。” 视线往上移,鹤雨看着面前这个男孩的侧颜,头发有些凌乱,快要盖过眉毛,下颚线清晰,鼻翼高挺,脸部线条立体分明,是个实打实的帅哥。 似是感受了鹤雨投来的目光,苏许也偏头看去,两人的视线撞上,距离隔的很近。 喉结上下滚动,苏许的下颚敛起,率先侧过头,抿着唇没有说话。 鹤雨也是后知后觉,缓缓拿出手机,心不在焉的低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此刻苏许的心脏正扑通扑通跳着,好像下一秒就会钻出一个大洞,从胸口处逃离出来。 刚刚两人的距离几乎是咫尺之间,连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苏许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一个女孩的脸,就像是喝了一瓶橘子味的汽水,酸酸甜甜的,在心中炸开来,刺激着他的每一处感官。 总之还蛮好看的。 鹤雨此刻的内心也是天人交战,不过也只是闪过一瞬的慌乱,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许久后,她才再次开口,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你妈同意你在家养猫吗?养猫需要花很多钱的,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 这些东西苏许当然知道,他也早有了决心,“我肯定能养好这只猫。” 养不养猫这毕竟是别人的自由,鹤雨也没再多说,很快电梯到了一楼,大门打开。 两人走了进去,鹤雨率先按了楼层。 下一刻,苏许也跟着上前,脚步却瞬间顿住,神情凝滞起来,17楼层的按钮正闪烁着白光。 他抬起的右手在空中静止了会,而后又缓缓放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搭在身侧。 片晌后,他转头看向鹤雨,语气犹疑,“你住17楼?” 鹤雨很理所应当的嗯了声,几乎是一瞬间,她的唇角扬起,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你不会也住17楼吧。” 苏许的大脑几乎放空了,这连续的巧合让他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昨天在公园看见了,今早在医院外碰见了,放学后在一个偏僻的小巷里又遇上了,回家又发现是住一个公寓楼,现在竟然还是住一个楼层? 这公寓楼是一层两户的结构,中间只有一个电梯门,苏许已经在这住了2年多的时间,却一次都没见过鹤雨,未免运气太差了点。 “之前我一直在k市读大学,现在因为实习回到h市,之前这一直是空房,所以我们没碰过面很正常。”鹤雨又提前回答了苏许心中的疑惑。 电梯徐徐上升,鹤雨目光柔和的看着苏许怀中的猫,伸手轻抚了下它的脑袋。 这会儿趁着她的注意力在猫的身上,苏许又偷偷瞄了鹤雨几眼,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收回视线,苏许默然,只是有点想吐槽,为什么她总是自顾自的解释自己心中的疑问,还每每说中。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你可以去当个心理医生,我看你蛮有天赋的。” 不经意间苏许瞥见她的唇角微微弯起,右嘴角处的梨涡深陷,格外的甜美动人。 “是吗?”她的语气意味不明,气息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尾音刚落,“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强行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走出电梯间,鹤雨向他摆摆手,主动告别,“下次有缘再见。” 没等苏许也说句再见,鹤雨刚走出半步的身子倏地一下转了回来,弯下腰,伸手又抚摸了小猫半晌,最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告别辞。 她边用钥匙开门,边对着苏许这边喊话:“下次我可以去你家看它吗?” 苏许楞了一下,眼皮上下翻动,随后应声答道:“当然可以。” 进门前,一双秀丽的杏仁眼上挑,对着这边露出了一个很清纯甜美的笑容,随后就消失在苏许的视线里,只剩下防盗门关闭的撞击声在走廊里回响。 这一刻,苏许似乎理解了一笑倾城的意思,那些小说中描述的初恋女主好像都有了实质性的对样。 她的微笑是那么的清纯动人,好像要把人的魂儿一下一下勾引,给整个摄取出来。 苏许心中那异样的感觉愈发的强烈,就像把薄荷糖放入口中咀嚼嚼碎般沁人,渗入他的五脏六腑。 后来苏许才渐渐明白,最初的情愫就是这样在不经意间产生,埋藏在心底偷偷的发芽壮大,这是独属于少年的悸动,如同小鹿乱撞般的青春懵懂。 回到家中,苏许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猫,一声不吭的,乖的惹人心疼。 他把猫砂盆放在客厅的角落里,又找了个毯子把小猫放在上面。 转身去冰箱里拿了袋猫粮出来,撕开倒进猫粮碗里,又倒了碗水放在地上。 看到有吃的,那猫就像饿虎扑食一般整个头都埋了进去,每一口都塞的满满当当。 很快,猫粮就被吃的干净,碗里的水也少了大半。 猫妈妈在毛毯上喵喵的叫着,迈着腿走到苏许面前。 见状,苏许下意识的把手伸了上去,不同昨日那般的应激,这次它变得十分温顺,放下了高度的警戒心。 它不断把头蹭到苏许的手心上,来回摩挲着。 苏许能感受到它那干皱生硬的毛发,没有一丝的柔顺感。 “小家伙,你是在感谢我吗?”苏许把手放在那,任由它磨蹭,“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苏许垂眸思索片刻,而后开口:“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小屋里都积满了雪,我就叫你小雪吧。” 小雪抬起头,对着苏许又喵喵叫了两声,声音虽然很虚弱,但还是透着隐隐的温和感。 苏许摸摸它的脑袋,站起身,走回自己房间,他站在书桌前,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拉开了最上面的那个抽屉。 里面是顾阿姨昨天给他的银行卡,虽然很不情愿,但此刻苏许已经别无选择,把银行卡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揣在兜里。 怎么说,这里面都是陈明杰的钱。 “欠你的,我以后都会一分不少的还上。”苏许眼角下垂,语气中带着几分薄凉。 趁着夜色,苏许带着小雪打车去了附近的一家宠物医院,给它做了个全身检查。 坐在椅子上等了许久,待看到检查单时苏许才重重的松了口气,好在它只是有点营养不良,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需要好好静养就行了。 转头看到从检查室出来的小雪,苏许目光一怔,嘴唇不自觉的张开。 之前它全身的毛发都十分凌乱,被尘土覆盖,身上是一块块的黑斑,头顶的杂毛快要盖住整个眼睛。 这会它被洗得干干净净,苏许仔细打量着,惊奇的发现它的瞳仁不是普通的纯黑色,而是淡蓝色,温和深邃,是只长相极好的蓝眼白猫。 除了瞳仁,它那一身洁净的白色毛发也格外打眼,也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现在看着还略显暗淡,没有光泽,但如果好好对待,日后多给它补充补充营养,应该就能好很多。 “没想到你这么好看。”苏许蹲下身子抚摸着它的背脊。 虽然触感还是硬邦邦的皮包骨感觉,但毛发显然柔顺了很多,没了之前的腐烂臭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清香。 道了声谢,苏许抱着小雪出了外面,看着检查费和洗浴费等支出,苏许心头不禁一阵感叹,养猫还真是烧钱。 回到家中,苏许把小雪抱到毛毯上,从房间里拿来围巾,整个摊开来盖在它的身上。 抬眼往四周看了看,又起身把客厅的窗户给关的严严实实。 一番操作后,苏许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祝你好梦。” 关了客厅的灯,苏许到厕所洗漱完后,回到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第7章 初恋 关了灯,室内昏暗一片,苏许侧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鹤雨,姓鹤吗,这名字还蛮少见的。 苏许在口中不自觉的默念了那个女孩的名字,随后重复了两三遍。 翻个身,整个人仰躺着,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 下一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开了灯,半蹲在床头柜前,努力的翻找着什么。 一阵子过后,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玻璃瓶子,体型不大,广口瓶,布满斑驳条纹的木质瓶塞上还绑有一条彩色丝带。 最显眼的,是里面放满了各种用彩色纸张折成的千纸鹤,堆叠在一起,让整个瓶身变得五彩斑斓。 把玻璃瓶放在书桌上,苏许拉开椅子坐下,静静的观摩着。 鹤雨,千纸鹤的鹤,雨水的雨。 这句话浮现在苏许脑海,就好像打开了某个记忆仓库,也不管个所以然,苏许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玻璃瓶。 玻璃的外层覆上了薄薄的灰尘,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拿出来过了。 当初也只是看这个瓶子可以拿来当个装饰,苏许搬来这里的时候也把这玩意带了过来,至于这瓶子是哪来的,他记不大清楚。 眼皮动了动,苏许不明所以的哼笑一声,拿起玻璃瓶想直接放回床头柜。 刚直起身,他抬起的手一顿,苏许注视着手中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玻璃瓶,两秒过后,又给轻轻的放在了书桌的一侧。 复而坐下,苏许揉搓了一下眼睛,眼皮不自觉的耷拉着,两天积压下来的劳累感好像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 拖着慵懒的步子,苏许直接坐在地上,背靠着床,一只手搭在上面,眼底透露着疲惫。 半晌过后,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打开微信,在备注名称为谢狗的聊天框里飞快地输出一行字: 我好像恋爱了。 那边几乎是秒回:许哥你真是幽默,大晚上的开什么玩笑。 苏许:没骗你,真的。 那头顿了一会,上方的正在输入状态持续了许久,随后便是炮弹连珠般的回复: 靠靠靠,我没做梦吧,许哥你恋爱了? 谁啊,哪个班的? 我们学校的,还是外校的? 别当哑巴啊,我可跟你说好,你这要是不跟我说明白,今晚我可就睡不着觉了。 手机滴滴的响着,亮光打在苏许的脸上,显得面色有些苍白。 苏许:你猜。 没等对方再回复,苏许直接熄灭了屏幕。 靠!谢钦快要疯了,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恨不得顺着网线当面跟苏许问个清楚。 后来他又连发了好几条信息,最终也是石沉大海,对方根本不予理会,看来自己今晚是真不用睡了。 苏许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谢钦讲这些,这突如其来的倾诉欲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抬手把额前的碎发往上撩拨了下,苏许突然又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点草率,毕竟他还没完全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 这是见色起意吗?苏许在心中自顾自的念叨着。 自己和那个名为鹤雨的女孩只不过是几面之缘,根本没什么深入的了解,仅凭这样,自己就对她心生好感了? 上了床,苏许呆坐在床头,他发现自己只要一想到鹤雨,脑中就会浮现出她的模样,还有她那甜甜的笑容。 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打开手机,上下快速的扫了眼谢钦的唠叨。 随后温吞的给他发了条消息: 我也不确定喜不喜欢,有可能是见色起意? 谢钦情绪很是激动:哎呦许哥,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 这怎么能是见色起意呢,虽然脸都是第一印象,但她身上的气质是藏不住的,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跟着自己的感觉走,男人的第六感可不比女人差。 看着这一大串字,苏许陷入了沉默,良久后才回道: 这样啊,你这么有经验,怎么还被甩了那么多次 谢钦吐了口老血:这是两码事,你恋爱神经这么薄弱,我好心帮你开导,你怎么还揭我的旧伤疤啊。 对方发了个猛男哭泣的表情包,很是委屈。 摁下关机键,苏许又躺下,把头埋在枕头里,两手紧抓着被褥,上面被卷出一层层的褶皱。 干脆关了灯,他打算睡一觉冷静一下先,现在大脑一片混乱,再怎么想也弄不出个所以然。 隔天苏许早早地起了床,厕所里洗漱完出来,此时外边还是昏沉沉的暗色。 苏许拿起手机,才发现上面一排的未读信息,打开一看,无非就是谢钦发的一连串牢骚话。 收拾好书包,苏许临走前打算再看一眼小雪。 听到动静,小雪早早的就已经醒来,此时看见苏许走来,自己伸出脑袋主动往他身上贴。 缓缓蹲下身子,苏许摸了摸它的脑袋,它表现的也很乖巧,舒服的直往手心上蹭,恨不得让整个身子都被抚摸一遍。 它的性格变化如此之大,让苏许都有点不适应。 还记得之前它还是连一根毛都不让自己碰,现在的反差甚至让苏许怀疑这和之前的是不是同一只猫。 把猫粮给装进猫碗里,又重新倒了碗水,这些操作苏许也变得渐渐熟稔起来。 一看见猫粮,小雪就急不可耐地吃了起来,恨不得把整个头都塞进满是猫粮的海洋中。 看着它的样子,苏许心中很不是滋味,生出一股莫名的酸楚,“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苏许盯着它,半晌过后,又温声补充了一句,“你的孩子们都已经安葬好了,也不用太伤心。” 再之后,苏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反正说了它也听不懂,他只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对这些猫崽的死亡,苏许内心的愧疚感还久久没有消除,以至于每当看到小雪时,他都有种无法交代的感觉。 “死去的不能复生,我能做的就只能是对你好点了。”嘴里嘀咕着,苏许又轻轻揉了揉它头顶的毛发。 确认所有的门窗紧闭后,他才安心的背起书包,往门外走去。 可谁知他一打开门,刚踏出去半步,身后就传来急促的“喵喵”声。 苏许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小雪正蹦跶着它的小短腿,飞快往这边冲来。 没两秒,它就瞬移到苏许的脚边,挽留一般的用爪子不断扒拉着他的裤脚。 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苏许有点无奈,蹲下身子抚慰起它:“我很快就回来,你先乖乖待在家里,晚上再给你买点好吃的。” 小雪好像心领神会,这会儿便安静了下来,跟个门神一样蹲坐在原地,直直盯着苏许,眼神澄澈又透亮。 苏许正放下心来转身离开,它又开始情绪激动起来,张牙舞爪,喵喵直叫。 他很无奈的又转身安慰,这样来来回回拉扯了好几次,苏许耸了耸肩,无助的站在玄关处,不知怎么办才好。 其实他完全可以趁其不备直接关门转身离去,可一想到它在门后抓门焦急的样子,他就完全做不到。 没办法,苏许俯身抱起小雪,他已经想不到其他的什么办法了。 公寓楼离学校不远,走路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在附近随便找了家早餐店吃了碗豆腐脑,苏许一路快步走着。 到了学校,苏许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余光瞥见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的,他面无表情,但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抗噪音准备。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之前都是寒假的补课,现在无缝衔接上,大家的脸上都略显疲态。 早读结束,苏许从抽屉里拿出昨天老师布置的作业,等人来收。 “啪”地一声教室后门被人打开,很多人齐刷刷的往后看去,包括正在收作业的温诗以,只不过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苏许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连眼睛都没眨动一下。 谢钦一只手很不正经的提着书包,吹着口哨大剌剌地走进教室。 拉开椅子坐下,他就确定目标,直冲着苏许而来,“哎呦许哥,你看看我这黑眼圈,成大熊猫了都,你难道不愧疚吗?” 苏许很好笑的瞥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我为什么要愧疚。” 你还问我为什么,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谢钦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许,嘴唇微启,却无言以对。 他现在有种想要掀飞桌子的冲动,当很快怒火就被强行压制了下来。 把书包随意地丢到桌上,然后一只手搭着苏许的肩,他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你昨晚说的那人到底是谁啊” 苏许没理他,只是抬手把他肩上的那只手给轻轻拿了开,“别扒拉我,不熟。” “” 谢钦哑口无言,只好讪讪地回到坐位上,病恹恹地趴在桌面上,侧头朝着苏许,望眼欲穿,跟个怨灵一样。 “谢狗,你不会是看上苏许了吧,一大早就这样盯着人家看。”温诗以在一旁收着作业,正好收到苏许这里。 谢钦欲哭无泪:“别跟我说话,我失恋了,现在很难受。” “失恋?”温诗以眼神中闪过一瞬的惊讶,但随后脸上的那一丝惊讶也挥之而去,“这次又是被哪个女的给甩啦,这是你高中以来的第6次吧。” 温诗以哂笑,随后又觉得不够,继续讥讽道:“看来‘校园十大悲剧人物’论坛榜首的标题又得修改了,我可真是好期待呀。” “去去去,收你的作业去,这次跟以前不一样。”说完谢钦便把头埋进双臂里,再也不吭声了。 见他这样子,温诗以现在是满脸问号,这小子以前就算失恋了也是一幅笑嘻嘻的模样,嘴上总说着“下一个更好”,这会儿看着是真的很沮丧,难不成这次是“真爱”? 带着疑惑的目光,她下意识歪过头看向苏许。 苏许面无表情的把作业给递了过去,一副局外人的样子,好像在说: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8章 黏人 第一节是老陈的课,谢钦如往常一样枕着手臂呼呼大睡。 可睡到一半,迷迷糊糊之间,他感到了一丝异样,耳边总传来隐隐的叫声,娇羞娇羞的,弄得他耳朵痒痒。 猫娘,是猫娘吗?谢钦猛地抬起头,却一瞬间发现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全班都抱着等着看乐子的眼神看着自己,温诗以更甚,嘴角都要弯到天上了。 老陈的额角一抽,放下手中的课本,也懒得下去,干脆直接冲着下面吼道:“谢钦,你叫什么?现在是上课,懂不懂得尊重老师!” 说完他抬手扶了一下眼镜,脸色依旧很难看:“你早读也没来是吧,检讨3000字,下午放学前给我交到办公室,不然你就别回家了。” 敲了敲黑板,大家的注意力又重新转移到前面,只留下谢钦一人摆着张痛不欲生的脸。 检讨3000字,不如要了我的命算了,正自顾自嘀咕着,谢钦却听见一旁传来一阵哂笑。 转头看去,苏许正低着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心里更加窝火,谢钦正要抱怨,却又听到了一抹叫声,虽然只是一瞬间,传到谢钦耳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猫叫? 顺着声音看去,谢钦正疑惑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忽地从苏许的书桌里探了出来,惊得谢钦一激灵,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这猫的体型也不算小,算是个成年猫了,从抽屉里钻出来窝在苏许的腿上。 苏许也是一脸平静,两手托着猫的身子,镇定自若的把它又给塞了回去。 目睹这一切,谢钦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家伙竟然把猫带到学校? 苏许却是专心致志的听着课,单手支着下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看着他脸皮都不动一下,情绪平静的样子,谢钦是一点都坐不住了,要知道,把动物带到学校是严重违反校纪的。 上次有个学生带了只仓鼠放在抽屉里偷偷养,结果最后受到了留校察看的处分,什么奖项和校内外比赛都是与之无缘。 而现在,更何况那是一只猫。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谢钦咽了口唾沫,而后侧着头疯狂给他使眼色。 苏许目视前方,正认真听着老陈讲课。 他当然知道把猫带到学校意味着什么,如果被发现,那就是百口莫辩、成为众矢之的的悲催下场。 可小雪值得他那么做,早上看着它这么激烈的反应,自己实在不忍心把它丢在家里。 如果别人知道他是因为这个理由的话,自己一定会被无情嘲笑,苏许在心里暗自想着。 见自己的眼神攻击被自动屏蔽,谢钦很是气愤,脚跟不自觉的使劲点着地面,发出“得得得”的响声。 “哎哎哎,谢钦,你不听课在那干嘛呢?多动症啊,腿这么能抖要不去操场跑个几圈再回来?” 老陈发出警告的语气,怒目圆睁,好像下一秒就要将手中的粉笔全力扔出。 谢钦慢慢抬起头看向老陈,嘿嘿笑着,向他投去求饶的眼神。 看着快要下课了,还有几道题没讲解完,老陈也不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转身接着讲题。 谢钦侧靠着手臂,看向窗外,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十分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下课铃声还没打完,谢钦就猛地转头看向苏许,结果还没说些什么呢,就直接被老陈拉去了办公室。 走出教室时,他站在门外回头看着苏许,眼神中好似汇着千言万语,却无法诉说。 轻轻叹了一口气,苏许真是为这个神经大条的朋友感到头痛。 趁着周围没什么人,苏许把手放在抽屉里,安抚着小雪的情绪。 情况没想象中的那么坏,小雪在自己身边还是很乖的,最多就是娇滴滴的叫两声,音量极低,认真听课的人都不会听见,也就那闲得没事的谢钦有反应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太黏人也不是什么好事,何况苏许还那么的心软,看不得它撒娇的模样。 得尽快想个办法,再让它待在教室,指不定什么时候被发现。 接着过了两节课,谢钦在最后一节课上课铃响起时才回到教室。 看着他气喘吁吁,说不出一句话的样子,苏许也只是眼皮动了动,莫不关己的嗤笑了一声。 谢钦是真没力气说话了,回到座位就趴了一整节课,直到下课铃响起都没吭过一声。 整理完考试要点,苏许放下笔,语气很淡:“下课了,去吃饭。” 闻言,谢钦才像僵尸一样缓缓抬起头,泪眼汪汪的:“能扶我一下不,跑了两节课,实在走不动路了。” 苏许没回应,只是抬眸扫了眼班级,见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悠悠的把小雪从抽屉里抱了出来,而后起身往门外走去。 病恹恹的呼出一口气,谢钦拖着酸痛的大腿跟了上去。 “许哥你这猫什么情况?”谢钦看着苏许怀里骨瘦嶙峋的小猫,终于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疑惑。 “它黏我,不忍心扔家里。”苏许言简意赅,忽略了收养小雪的过程。 “” 哪都想吐槽,谢钦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能摆出一幅了然的样子跟着苏许往校外走去。 小雪对站在苏许旁边的这个陌生男人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恐惧,反而有些亲昵,多次主动伸出爪子要去挠他。 “哟,还挺会撒娇。”谢钦来回伸手挑逗着小雪。 两人决定去学校附近一家他们常去的面馆,打算吃碗面填填肚子。 还没进去,谢钦站直了身体,伸手抓住苏许的胳膊。 “干嘛?”苏许面无表情的转头看他,声音十分低哑。 谢钦的语调不高,平静道:“你看里面那人,不是隔壁班的延坤吗?” 顺着谢钦的视线往里看去,一个穿着很不正经、敞着上衣领口的男人站在一个女孩旁边,一只手勾搭在她的肩上,流里流气的。 “走吧,哥带你去吃点好的,这破面有什么好吃的。” 说罢他就要把那女孩给硬生生的拉起来。 女孩挣扎着,使劲挥舞双手,尽力反抗,奈何力量悬殊,一下就被延坤给拉开座位,因为惯性整个人倒在延坤怀里。 “这不是挺上道的吗?”延坤挤兑着眼,猥琐地看着怀里的妙龄少女。 “妈的,那个畜生。” 谢钦攥紧了拳头,抬脚就要往里走去,却被苏许猛地一把拉住。 “待在原地别动。” “什么?”还没等谢钦反应过来,他的怀里就多出了一只猫。 转眼的功夫,他就看见苏许已经到了延坤身边,伸手一把扯开了两人,随后又是一拳很重地砸在他的脸上。 被直接打倒在地,延坤躺在地上用手死死捂着被打的半边脸,表情很愤怒。 那女孩也是受了很大的惊吓,顾不了那么多,慌忙地跑出了面馆。 “我靠许哥,下手这么重,不会给打死了吧?”谢钦走到里边,看着地上死尸一样的玩意,笑呵呵说道。 没有接话,苏许的语气很淡,转口说道:“不是叫你待原地别动吗?” “怎么风头都给你一个人出了,我看看还不行啊。”谢钦撇了撇嘴,不满道。 接过小雪,苏许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身往外走,“去别家吃。” 出了面馆,走之前谢钦还对着地上那人甩了个冷眼色,狠狠地嘲讽了一番。 延坤半睁着眼,死死盯着头也不回的苏许。 那两人走后不久,面店老板就把还躺在地上的延坤提起来,毫不留情的给扔了出去。 神情厌恶地往他身上啐了一口,用当地的方言骂道:“晦气玩意儿,要死死外边,别脏了老子的店。” 两人最后找了家浙菜馆,老板人很好,十分热情的找了个猫笼借给他们。 把小雪放在猫笼里,他们在一桌空位坐下。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上啊,我下手有分寸的,这种傻逼就给一拳真是便宜他了。”谢钦夹起一大块东坡肉塞到嘴里。 “把嘴里那口饭吞下去了再说话。”苏许的语气不冷不淡,有意回避他的问题。 谢钦的嘴鼓囊着,口齿不清道:“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下次再看到那畜生,让我先上就是了。” 苏许没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吃着饭。 半晌过后,苏许抽了张纸,擦干净嘴,看着谢钦还在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饭,不禁夸赞道:“你真的很能吃。” “吃那么多还不见长胖,也是神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又补充道,语气很是好笑,“跟着你吃了快三年,我可是胖了不少。” 谢钦抬眼看去,嘴里还在不断咀嚼着,笑道:“你哪胖了,瞧这脸瘦的,温诗以还老说我是不是总抢你饭吃。” “老板,再来一碗。” 那天中午,谢钦整整吃了5碗饭,属于是正常发挥,苏许早已习惯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家里养的猫太黏人怎么办?”谢钦把下巴搭在苏许的肩上,一字不落地读了出来。 “草,别偷看别人手机。”苏许一个转身甩开了谢钦。 谢钦的脸上充满了好奇,立马又凑了上来,“许哥,你真是因为这个,所以把猫带到学校的啊?” 抱紧了猫,苏许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不由得噤了声,谢钦很无语的迈着小步子走着。 两人站在一个分叉口,谢钦很是惊讶的看着苏许,抬手指了指,“学校是这边,你要去哪?” “回家,它还没吃午饭呢。”苏许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猫,眼神中充满了溺爱。 我去,他说的恋爱,不会是和这只猫吧?谢钦一瞬间变得无言,暗自嘀咕着。 见谢钦这满脸不自在的样子,苏许一下就猜到这人肯定是有了什么不正经的想法。 差点被谢钦这蠢气给笑到,苏许强行压制着微微颤抖的声线,“走了。” 谢钦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苏许的背影,心中悲叹着,没想到许哥有这特殊的癖好。 高中两年多没见他一次恋爱,连有好感的女生都没见一个,原因竟然是这样。 这要是被温诗以知道了,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谢钦咕哝着,一脸阴笑。 “什么被我知道?”一道略带凶戾的声音忽地在谢钦耳边响起。 没等谢钦反应过来,自己的胳膊就被抓住,硬生生的被拉走,“回学校再给我好好解释,我倒要看看你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误会,误会啊!”谢钦欲哭无泪。 不知今天这是造了什么孽,先是□□折磨,这会又要迎接母老虎带来的精神攻击。 许哥,下午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到时记得帮我给爸妈带几句话,就说我爱他们,下辈子还当你们的好孩儿。 对着空气打了个喷嚏,苏许揉了揉鼻尖,发觉今天是有点冷,回去得再添件衣服。 低头看了眼小雪,苏许干脆拉低了衣链,把它整个放了进去,只是露出一个头出来。 “下午我可实在不能带你去学校了,我朋友都为了你罚写检讨3000字,你得坚强一点。” 一路走回家,到公寓楼下时,他就看见一个背影熟悉的女孩站在大门口,低头来回翻找着挎包,眉头都快要挤到一起。 第9章 显露 两步走上前,苏许刷了人脸后打开大门,见鹤雨完全没有要进去的样子,便扶着门把手问道:“不进去吗?” 闻言,鹤雨抬眸看去,眨了眨眼,语气略显慌乱:“我的发夹不见了,本来放包里,现在怎么找都找不到。” 话说到一半,她又开始折腾,整个包都要被翻了个底朝天。 微抿着唇,苏许好像在回忆着什么,随后从兜里拿出了个灰色的发夹,递了过去:“是这个吗?” 掀起眼皮瞟了一眼,她瞬间停下手中的动作,表现得十分激动:“怎么会在你这?” 苏许笑笑,不甚在意道:“今早在电梯间捡到的,应该是挎包没链好,从里面掉出来了。” 拿过发卡,鹤雨紧紧攥在手心,看上去十分珍惜这个东西,“谢谢,我上午在医院有点忙,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发现。” 眉心一挑,苏许问道:“这发夹对你很重要吗?” 鹤雨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这是小时候我奶奶送我的,我一直保留着,没戴着也会带在身边,算是一种护身符。” 说着两人就一起进了公寓楼,并肩走向电梯间。 这会鹤雨才把注意力转移到那颗顶着苏许下巴的猫猫头,它正用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它看上去比昨天状态好多了。” 苏许低头看去,把小雪从衣领里拿了出来,语气有些无奈,“不过它太黏人,早上都不让我出门,我就干脆把他带去学校,现在回来给它喂猫粮。” 盯着那如同蓝宝石般的眼睛,鹤雨不禁笑出了声:“看来它很喜欢你啊,这不是好事吗?” “只不过现在有点纠结,一直把它带去学校有些不合适。”苏许扯着嘴角,干巴巴的苦笑了两声。 闻言,鹤雨捂着嘴笑了好几声,许久后才悠悠然停歇下来,她强忍着笑意,“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这不是大事吗?苏许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我以前也养过猫,可以给你支个招。”鹤雨扬起眉,语调平缓,“别那么心软,把猫放家里几小时,死不了的,踏出第一步,就是成功。” 胳膊忽然一哆嗦,差点没拿稳小雪,苏许沉默半晌,仔细一想,话糙理不糙,好像没什么毛病。 自己确实太矫情心软了,把猫放家里,等它适应了自己的回家频率,下次也就不会这样黏人了。 “真想不到,你明明长的那么冷淡,内心却意外的柔软啊。”鹤雨语气狡黠,调侃道。 苏许的目光一顿,随后学着鹤雨的语气回了一句:“我也真想不到,你明明长的那么可爱,却意外的理性。” 鹤雨的眼皮跳了跳,心想这两者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不过她立马反应过来了,他刚刚是在夸自己吗? 把关注点全然放在那两个字上,我长的很可爱! 虽说早已不是花季少女的妙龄年纪,但鹤雨内心的少女情怀却是丝毫不减,更是在此刻被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性夸赞过后,逐渐滋生增长。 脸颊不知不觉红润起来,鹤雨一只手捂着脸,只觉得发烫。 眼睛直直盯着面前这个女孩,迟钝片刻后,苏许也是注意到了鹤雨的不正常反应,嘴角一扯,瞬间觉得有些羞耻。 刚才一不留神,自己竟然就这么自然的说出了这种话。 顿时心中生出了一片不安的想法,她会不会觉得我很中二,或者很油腻。 完了,一切都完了。 更因为这不是什么恭维之词,而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所想,所以此刻他显得十分不自在,手指在不断摩挲着小雪的毛发。 进了电梯,苏许缓了好久,气息才渐渐平稳下来,喉结上下滑动,他用余光向旁边偷偷瞥了一眼。 谁知竟直接撞上了鹤雨的目光,几乎是瞬间,苏许光速般猛地收回视线,两手更不安稳的在小雪身上抚摸。 相比之下,鹤雨显得格外镇静,没了之前的慌乱,相反,在她身上,展现出了更多的沉稳气质。 她从小就生的好看,也不是自恋,在大学里就有好多男生追求自己,所以对自己的魅力值,她是很有把控的。 表现的那么明显,苏许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她现在已经琢磨的略知一二了,都已经大学要毕业的年纪了,还能被这么年轻的高中生喜欢。 除了尴尬,心中更多的是充满粉色幻想的欣喜。 不过,她宁愿希望这个男孩还是消了这个心思,鸳鸯谱是没有那么容易点成的,更何况是在他这个冲动的年纪,还有高三这个特殊的时期。 如果两人再晚一年认识的话,自己说不定还会有些想法。 真是,自己最近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吗,就这几秒的时间,她都快要构思出一部充满虐恋的爱情故事。 快被自己蠢到,鹤雨立马终止了这些想法,把思绪拉回现实。 脖子僵硬,苏许不敢再有半分动作,这微妙的气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活到现在,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跟一个异性独处这么紧张过。 跟鹤雨待在一起简直如坐针毡,楼层数缓慢变化着,17楼好像永远到不了一样。 “话说,你给这猫起名字了吗?”鹤雨侧头看着小猫,一脸的宠溺。 突然转移了话题,苏许一顿,半天才反应过来,回道:“小雪,因为是下雪天,还是白毛,我就叫它小雪。” 见鹤雨半天没吱声,苏许磕磕绊绊道:“这名字不好吗?” 眼睛眨了眨,鹤雨连忙摇手否认,“没有,我只是感觉这名字有点熟悉。” 沉默片刻,苏许本想说些什么,电梯门在这时候突然开启。 走出电梯,鹤雨冲着苏许笑了笑,打了声招呼后,直接朝房门走去。 很快,走廊变得空荡荡,只剩下苏许一人孤零零站着,显得格外清冷。 单手抱着小雪,苏许拿出钥匙开门,边开着锁,他还在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从公寓楼外碰面开始,到刚刚的分别,这之间发生的每一句对话,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在苏许的脑中像幻灯片一样放映了一遍。 他忽地发现,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他无法控制的,并且变得愈发的不可控,在心底不断的滋生着,不知何时会冲破理智那根弦。 眉梢一抬,苏许重重的呼出一口冷气,眼神中交杂着复杂的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走到毛毯旁,苏许把小雪放下,他半蹲着身子,脸色略显苍白,“小雪,你说我还有没有机会,她现在在医院实习,都快要大学毕业了,说不定已经有男朋友了。” 神色一僵,苏许直起背,目光未动,直直看着小雪,低笑一声,“我都在跟你说些什么呢。” 自己都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只是这样胡乱任性的猜想,不顾一切,挥霍着青春时期的躁动与勇气。 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能主动去问,这样不就相当于向她表露心意了吗? 不知不觉间,苏许的眉头早已紧锁成一团,心中的烦躁感越发的激烈。 从没谈过恋爱,甚至被挂上性冷淡标签的苏许,这会才真正体会到了爱情这东西,是多么的复杂让人捉摸不透。 倒了猫粮,换了干净的水之后,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下挂在墙上的钟表,下午第一节课就快开始了。 苏许摸了摸小雪的脑袋,像是在安抚它的情绪,“可别怪我狠心,你得适应,我不会离开的,晚上就回来。” 缓缓站起身,苏许往玄关走去,他还在不紧不慢的穿着鞋,“咔哒”一下门就被打开了。 苏许一愣,换鞋的手顿住,下意识的抬眼看去。 一个看上去比苏许小了好几岁的女孩站在门口,两手脱了力般的垂在身侧,正直愣愣的盯着他。 两人视线相撞,时间好像静止了下来。 这女孩画着很浓的妆容,脸上的粉底不自然的堆砌着厚厚一层,看着十分不协调。 穿着也是十分的“成熟”,露肩装和黑色短裙,配上单薄的肉色丝袜,这套搭配放在她身上,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尽管如此打扮,她眉宇之间的稚嫩感觉却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更何况是在苏许的面前。 “这样穿不冷吗?”苏许的声音很冷,仿佛要冻结一般。 这女孩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神直勾勾的定在苏许身上,完全没有被苏许冷冰冰的气场吓到。 站直了身子,苏许垂眸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两个脑袋、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神色愈发的难看。 眉峰渐渐压了下来,眼睫下拓出一片阴影,凌厉的五官此时显得更加凶戾,在苏许的目光注视下,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女孩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从容,眼神开始有些畏缩,不敢再直视面前这个眼神锐利如同鹰隼的男人,好像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活禽一般。 第10章 妹妹 脱了鞋,女孩直接从苏许旁边走过,仿佛无视他的存在。 一阵风吹过,苏许的额角一抽,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冷冰冰道:“身上怎么一股烟味,你抽烟了?” 沉默两秒,女孩头也没回,甩开他的手就要往里走。 苏许面无表情,紧抓着他的胳膊,丝毫没有卸力,力道甚至变得更大了,“竹新雨,从哪学来的本事,你这样对得起顾阿姨吗?” “你哪来的脸管我的!”竹新雨的声音尖锐,带着微微的哽咽。 脸色阴沉的难看,缓了一会后,苏许也没有和她较劲,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是你哥,怎么不能管你了?” 瞳孔骤缩,像是完全没有意料到苏许会这样说,竹新雨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再和他耍脾气,转身就径直往苏许房间里走去。 苏许也跟了上去,看着她翻箱倒柜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要钱?” 见她什么都不说,苏许走到她旁边,语气平和好似威胁,“我不知道你都在外面干些什么,但要是惹顾阿姨生气了,你自己看着办。” 气得嘴唇都在发抖,竹新雨的眼睛快被染红,“她是我妈还是你妈?你以为我想要你这个哥哥吗?” 尾音刚刚落下,苏许就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她脸上,随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刚刚的力道有些大了。 不等苏许开口道歉,竹新雨就红着眼眶跑出去了。 “把衣服换了,现在跟我去学校上课。”苏许冲着她大声喊道。 回应他的是沉闷的关门声,苏许站在原地静默许久,迟迟没有挪动一步。 拿出手机给顾阿姨打了个电话,向她询问了一些情况后,苏许的面色愈发的阴冷,倚靠在书桌旁思索着什么。 脚边传来的一声猫叫打破了思绪,把他重新拉回现实。 深呼出一口气,苏许低头看去,小雪正歪着头不断剐蹭着自己的裤脚。 “刚刚没有吓到你吧。”苏许蹲下身揉了揉它的下巴。 小雪也是一幅很舒服的模样,肆意的往他手上蹭,恨不得把整个身子倒下来任由他摸个遍。 两颗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地上,苏许这才缓过神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湿了眼眶。 真是没出息,苏许连忙抹掉流落脸颊上的几滴泪水,调整了下呼吸。 都说猫咪是通灵的动物,这会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小雪也是停止了刚刚的亲密行为,乖乖半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苏许。 “我没事,你回毛毯上去吧,去睡个午觉,医生说你要多休息身子才能好的快。”苏许站起身,温声说道。 看了眼时间,已经没有给自己再喘息的机会了,苏许去厕所洗了把脸,又检查了一遍门窗,便穿鞋准备去学校。 看着苏许的动静,小雪也像是预料到了什么,紧紧跟在苏许身后,好像在说把我带着,带我去学校吧。 苏许当然不可能再带它去学校,自己不能再这么心软,他已在心中下定决心要迈出第一步。 一人一猫又来来回回拉扯了半天,苏许看看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最后狠下心来开了门就往外跑。 门后传来尖锐的猫叫声,苏许现在都能想象出小雪是个什么动作,一定是整个身子趴在房门上,用爪子疯狂的抓挠着。 要是一般的小猫苏许决不会像现在这样心软,只不过它实在是太黏人了,已经到了让人觉得可怜的程度。 晚上回家给你买更好吃的猫粮,苏许边走边自顾自的咕哝着。 正等着电梯,苏许的目光不自觉的往鹤雨家的方向看去,就这样呆滞了好一会。 “咔哒”一声,鹤雨家的门被缓缓的打开,一颗脑袋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探了出来。 两人目光相撞,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 冷场两秒,鹤雨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灰色的睡衣,上面带着小猫卡通图案,显得整个人都可可爱爱的。 见鹤雨这若有所思的眼神,苏许早已察觉到了不对劲,磕磕绊绊的说道:“你听到了?” 抿着唇,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鹤雨指了指,轻声道:“刚刚门好像没关,声音传的有点大,我就听到了一点点。” 倒吸了一口凉气,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苏许真觉得自己的运气有点背,吵个架还正巧被鹤雨撞见。 鹤雨本没想出来的,自己只是一只耳朵紧贴着房门好奇的偷听着。 听那重重的关门声就知道他们吵的很凶,她有闪过去劝架的念头,但很快就被理性压制下去了,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自己根本管不到。 可当她再次听到关门声和苏许嘀咕的声音后,感性还是占据了大部分的内心,一个冲动就开了门出来。 这下不说点什么都不好意思了。 “你下午没实习吗?”苏许想要转移话题,不让氛围继续尴尬下去。 点点头,鹤雨盯着苏许看了一会,突然她的目光一顿,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嘴唇微启,但愣是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他哭了。 鹤雨把想说的话硬生生的压在心底,只是温声说道:“这时间,你应该要去上课了吧。” 苏许本已想好了说辞,来向她快速的讲述一遍刚刚发生的事,还有自己和竹新雨的关系,可没想到她却什么都没问。 电梯门开启的声音让苏许惊醒,很淡的嗯了一声,他举起手,僵硬的向鹤雨挥了挥,便像落荒小丑一样逃跑离开。 电梯门关上,一层一层的往下降,两人的距离快速拉远。 鹤雨还站在原地,他们吵架的话语还隐隐约约回荡在她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不知怎的,就感觉是自己和苏许吵了一架一样,鹤雨的胸口处闷闷的,说不上来的难受。 两人只是普通的邻居关系,鹤雨也只是把这当做普通的共情罢了,人是感性的动物,谁也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感。 下了电梯,苏许的大脑放空,一路飞奔到学校,尽管他已是百米冲刺,可最后还是晚了一步,跑到校门外时上课铃声已经回荡在校园之中。 一连三个阶梯的跑上五楼,苏许的气息有些紊乱,站在门外喊了一声报告。 好巧不巧的是,这一节竟然是老陈的课,苏许和老陈面面相觑,一时都是无言。 沉默了一会后,老陈摆摆手示意他回座位上课。 谢钦坐在那一脸惊讶,他在这等了一中午,本还想等苏许回来一起打个篮球,没想到他竟然迟到了。 拉开椅子坐下,苏许镇定自若的翻开课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猫放家里了啊。”谢钦支着侧脸,一脸的八卦。 垂着眼看课本,苏许现在没太多的心情来应付这个人,整节课都是沉默不语。 见苏许不理自己,谢钦也没再多说什么,侧过头眯着眼,补了会午觉。 即使没说出口,他的心里也十分清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能让冷淡孤僻的苏许红了眼眶。 下课铃响起,记完最后一个知识点,苏许的眼皮略显疲惫的耷拉着,开始准备下节课要用到的东西。 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随意的敲了敲谢钦的桌子。 听到声响,谢钦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他,语气吊儿郎当的,“咋了,是要跟我解释一下你中午迟到的原因吗?” 没等苏许开口,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随着风飘了过来,让两人同时怔住。 缓缓抬眸看去,一道瘦小的身影夹在两人的课桌之间,不同于以往的马尾辫,温诗以今天扎了一个丸子头,两手交叉着垂在身前,显得格外清纯。 递了张表格过来,她轻声道:“第二个节目的人选都已经齐了,今天放学我们打算在学校的音乐教室先排练一下,你有时间吗?” 低头扫了一眼那张表格,温诗以的名字也赫然在榜,顿了一会,苏许神色自若的点头默许,把表格压到课本的下面。 半晌过后,温诗以仍旧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她把手搭在苏许的桌子上,一口气说到底:“排练完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个很好吃的火锅店,你有时间吗?” 还没等苏许回答,旁边就传来了一个散漫的声音:“对不起啊,苏许今晚已经和我约好了,如果你实在等不及呢,多个人我也是不介意的。” 听着谢钦贱兮兮的话,温诗以恨不得当场把他撕成两半,但顾及苏许还在旁边,所以她还要保持自己矜持淑女的形象。 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怒火,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那好吧,下次有时间我们再约。” 转身走回座位,温诗以对着谢钦做了个鬼脸,好像在说你个呆比竟然敢坏我好事。 谢钦倒是满不在乎,低哼了一声继续倒头大睡。 一旁的苏许却始终沉默着,他没记得自己跟谢钦什么时候约过要一起吃晚饭,也不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葫芦卖着什么药。 一来二去,铃声响起,下节是老陈的连堂课,他已经笔直的站在讲台上,他们之间的对话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第11章 回家 放学后,班上的人已经走空了大半,谢钦才终于把头从双臂间慢慢悠悠的抬了起来。 苏许瞥了他一眼,言不着调:“谢少爷超常发挥啊,比平时多睡了半小时。” 扫了眼四周,谢钦忍不住吐槽:“你怎么不叫我啊,天都快黑了。” 缓过神来后,他才渐渐回味起苏许刚刚说的话,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不悦道:“你啥毛病,不是说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吗,你还叫。” “说顺嘴了。”苏许耸了耸肩,而后把整理好的笔记收拾进书包,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见状,谢钦一个箭步横身挡在他面前,“你今天怎么回事,中午回来后就心不在焉的。” 本来苏许是想要向谢钦问下关于竹新雨的事的,毕竟他们俩玩的也挺熟,但想想还是算了,他不想把谢钦也牵扯进来。 神色十分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苏许两步就要从谢钦旁边走过。 谁知谢钦仍旧不依不饶:“是因为竹新雨吗?” 脚步一顿,苏许的目光落在谢钦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冷意,好像一块冰一样,不断朝外散发着寒气。 被盯的有些不自在,谢钦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如实说了出来:“我也不确定,今天中午看到她和延坤那群人混在一起,妆化的有点浓,后来才感觉那人有点像竹新雨。” 苏许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白的有些渗人。 两年多相处下来,苏许的性格他是再了解不过的,欺负他可以,要是欺负他的朋友或亲人,那碎尸万段都是不为过,谢钦咽了口唾沫,有些不安。 可没想到苏许此时却意外的平静,他的语气缓了下来,似笑非笑道:“知道了,这次算我欠你的。” 不知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谢钦看着苏许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可怖。 还没走到音乐教室,就听见走廊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乐器声,缠绵不绝,十分悦耳。 见苏许来了,温诗以就笑靥如花,跟看见了冬天里的太阳一样,“这下人齐了,正好我们全部人一起过一遍。” 表演的曲目是苏许推荐的,所以歌词唱法什么的他再熟悉不过。 苏许唱的很好,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起承转合,不仅有技巧,也充满了情感。 但渐渐的,大家的配合变得有些混乱,失误和瑕疵也多了起来。 行至间奏,手中的琴弓缓缓放下,温诗以轻声叫停了演奏,她看向苏许,关心道:“苏许你没事吧,总感觉有些心不在焉的,好几个调都没跟上,要不要先休息下。” 紧握着手中的话筒,苏许抱歉道:“今天可能有点不在状态,耽误大家排练了。” 见气氛有点古怪,温诗以连忙打圆场,“哪有的事,我们也才刚开始磨合,要不先休息一下再练吧。” 大家纷纷点头同意,包括苏许也是坐到了一旁,拿起水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凉水。 放下水杯,苏许眼皮动了动,看向坐在一旁的温诗以,向她道了声谢。 闻言,温诗以下意识的点头,被这么冷不防的一出吓到,她有些懵,过了许久还有点惊魂未定。 对温诗以而言,她和苏许之间仿佛有一层微妙的薄纸,只需要一句话就会被轻易戳破,哪怕是再普通不过的“谢谢”二字。 温诗以本就心性敏感,更别说面对的是这个她暗恋了两年多的男孩。 往往苏许的一个无心之举就会引起她的浮想联翩,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让她兴奋一整天,记住好久。 心里天人交战了许久,温诗以的脸颊依旧有些微微泛红。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又跟没事人似的,恢复了平常的活泼语气,“休息的差不多了就继续吧,下个月还要月考,所以我们尽快排练完,不要影响了成绩。” 排练一直持续到晚上7点,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仿佛有一层黑色的幕布笼罩在校园之上。 大家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下温诗以和苏许两人。 偌大的音乐教室在此时显得空旷又安静,见苏许迟迟不肯走,温诗以小心翼翼的上前搭话:“这么晚了,你不走吗?话说你今晚是不是和谢钦约好了吃饭。” 果然如苏许料想,这女人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关掉话筒的电源,苏许忽地朝外面喊道:“进来吧,站几小时也不嫌累。” 听到外面有些动静,温诗以不明不白的站在原地,脸上充满了疑惑。 随后谢钦就笑呵呵地推门进了来,整个人毫无正形,散漫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在外面偷听的?” “偷听就偷听,还跟着节奏捶墙,你是人形节拍器啊。”苏许有点无语,语气闲闲,“有什么事?” 挠了挠头,谢钦又看向一旁的温诗以,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这不是说要一起吃饭嘛,就在外面等你咯。” 见谢钦这没皮没脸的语气,温诗以脑子就轰地一下开始充血,怎么哪都有他,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苏许。 只可惜时运不好,温诗以也不好意思再久留,打了声招呼就先离开了。 走之前听到谢钦调侃了两句,两人又拌了半天的嘴,最后温诗以才愤愤的离开了教学楼。 当了半天的吃瓜群众,苏许哼笑一声:“你们的关系还真好。” “” 眼皮拉下一半,谢钦懒懒道:“别找我乐子了,我快饿死了,先去吃个饭吧。” 沉默两秒,苏许没说话,拎着包就往外走。 每次谢钦心情不好或失恋的时候,都会带着自己去吃顿火锅或烧烤,当做是发泄情绪的方式。 当然,每当自己看上去心情不好的时候,谢钦也会这么做,拉着自己满小吃街的跑。 “去释放情绪?”苏许缓缓的吐出四个字,好像在询问。 生硬的勾起嘴角,谢钦感叹苏许这会心思的灵敏,迫于无奈,他最后还是倒出原委,“还不是怕你去做傻事,延坤那伙人你也知道,跟牛羊一样成群结队的,我怕你一个人吃亏。” 眉梢一挑,苏许反驳道:“谁说我要去找他们了,而且就算要去,你也管不着。” “” “行了,不是要吃饭吗,走吧。” 见苏许步伐很快的下了楼梯,谢钦赶忙跟上,出了校门,两人一路走到学校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瞅了瞅店面装修,谢钦扬眉对苏许说道:“就这家吧,看着蛮气派,今儿吃顿好的,我请客。” “谁要你请。”苏许甩下一句话,先行一步进了店。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火锅店,时间已是傍晚9点半,附近的街道灯火通明,店铺招牌沿着路排排亮着,一幅热闹的景象。 打了个饱嗝,缓步走在商业街上,谢钦一脸的惬意,在一旁叽里呱啦说着闲话。 自动屏蔽了谢钦的噪音,苏许看着不远处,眼神忽地飘离起来。 闪亮的酒吧灯牌下聚着几个穿着不整的社会青年,或蹲或站,都叼着烟,挤眉弄眼的,极其不正经。 而里面有一个特别扎眼的,执烟的姿势很奇怪,手法稚嫩,像个新手。 就算是侧脸,苏许也在一瞬间就认出了这个人,他的瞳孔有些涣散,而后又骤缩起来,充满了冷意,又显得格外坚定。 操,他的十指弯曲蜷缩,紧紧握成一团。 “怎么了许哥,唉你拉我去哪啊。” 刚注意到苏许的不对劲,谢钦就被他一路拉着走,直到快离开商业街,两人的步伐才慢慢停下。 实在太突然,以至于谢钦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乖乖给人拐跑了。 “你家不是往这走更快吗,不用散步消化你的大胃了,先回去吧。”苏许呼吸有些急促,眼神飘忽不定。 眉心跳了下,谢钦上下打量了一遍苏许,阴阳怪气道:“得,我走,你就跟你的心上人快活去吧。” “切,滚吧。”见苏许默不作声,谢钦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看他这么爽快,倒也是让苏许松了一口气。 看着谢钦走远直到没了人影后,苏许才步伐沉重的原路返回。 远远的就看见那群人还在那里,只不过刚刚背对着他的男人现在转了个身,流里流气的,苏许一眼就看出那人是延坤。 似是感受到了目光,那人转头跟苏许的视线碰上,跟旁边的人嘀咕了两句后,一帮人就直直往苏许这边走来,气势汹汹,像是迫不及待般。 “呦,这不是年级第一的许学霸吗?听说今天还英雄救美了,多少女生在谈论你,我可羡慕了,能不能教教我” 延坤伸手勾住苏许的肩就往旁边没人的巷子里走去,苏许也没反抗,一行人就这样消失在了漆黑的巷子尽头。 “敢坏老子好事,给我使劲打。” 延坤背靠在墙上,作壁上观,显然是想等苏许没力了最后来掺上一脚。 “延坤,算了,我们走吧。”竹新雨语气十分不安,连声劝到。 啧了一声,延坤很不屑的道:“你认识他?” 低下头,发颤的手不自觉的抓着衣摆,竹新雨噤了声,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拿出手机不知在按些什么。 即便敌众我寡,可苏许也不是什么软骨头,只是几秒的功夫,他以一敌三,大气不喘的把三个人通通打倒在地。 “你爹有没有告诉过你,别惹老实人,特别是那种学习特好的,一般都能把你打趴下。”苏许眼神锐利,语气嘲弄般的看着延坤。 长了这张骚样脸,还老实人,说出来也不害臊,延坤暗自腹诽。 懒得再动嘴皮子,延坤出其不意的冲上前,抡着拳头就朝苏许的脸挥去。 苏许刚想往后闪避,旁边就横出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延坤。 “哎呀,许哥你不厚道啊,在这偷偷打架不带我,我真的是会伤心的哦。”谢钦语气玩味,不正经道。 随后他的手一扭,硬生生把延坤的手臂折成了难以言说的角度。 延坤表情扭曲,嘴里不停喊着求饶,滑稽至极。 甩了甩另一只手,谢钦蓄力一阵后,朝延坤腹部重重的来了两记实拳,火气还没泄完,他刚想接着再来一拳,却被苏许拦了下来。 “差不多了,别过火。” 听到这话,谢钦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既无奈又气愤,“你没看见竹新雨被他带成什么样了吗?这种人,就不能给一点情面。” 苏许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女孩,一丝冷意顺着眼尾攀升。 顺着苏许的目光看去,竹新雨正呆呆的怔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 “回家。”苏许不轻不重地吐出两个字,气息中的冷意很淡,反而带着浅浅的柔和。 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弛下来,谢钦本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喉间,又被活生生吞了下去。 “今天谢了,但下次你还是别来了,我一个就够。” 一转刚刚的温和,苏许的语气很严肃,配上他这侧脖颈间隐隐突起的青筋,兴是刚刚打完架的缘故,眉眼间透出止不住的戾气,看着十分凌厉。 什么叫我一个就够,这时候还要在妹妹面前耍个酷吗?大白眼狼,谢钦在心中默默吐槽。 但看这情况谢钦也不好再开玩笑,轻轻“哦”了一声,目送着两人离开。 第12章 别哭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竹新雨像是被刚才那场面给吓到了,全程低着头,两手无处安放。 “去哪?”苏许尽量让语气温和。 闻言,竹新雨才缓缓抬起头,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什么?” “把你送去顾阿姨那吗?”苏许很耐心道。 眼睫眨了眨,竹新雨摆摆手,连声拒绝:“不行,我妈不会放过我的。” 看着她闪着泪光的眼睛,一幅委屈求情的样子,苏许低笑了声,好整以暇道:“敢做不敢认啊,这事顾阿姨迟早会知道,你逃也没用。” 见苏许这么无情,竹新雨侧过头故意不看他,像是在赌气。 两秒钟之后,苏许很是无奈的又补充了句:“给你住一晚,明天跟我去学校,别的你不用管,我去和顾阿姨解释。” 听着这话,竹新雨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她的心里很清楚,该挨的骂迟早会来,只不过是拖拖时间罢了。 但能让自己缓一晚上,她已经很满足了。 打了个电话给顾阿姨解释了一番,苏许放下手机,斜眼看向一旁浓妆艳抹的竹新雨,语气很冷,“别以为今晚什么事也没有,顾阿姨那边你可以拖拖,但我也有我的帐。” 唇角拉成一条直线,竹新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竟有种进了虎穴的感觉。 发觉自己刚刚没控制好语气,苏许关心道:“吓到了?” “没。” 比起刚刚那句像是警示贴的话,竹新雨更为在意的是今晚的混乱场面。 她也不是没见过苏许打架的样子,两年前自己在公园玩的时候被几个小混混骚扰。 当时苏许就在不远处买饮料,见状直接冲了过来,不由分说的直接开打,怎么拦也拦不住,最后还是警察来了才阻止了他。 那几个小混混伤的很重,都被送去了医院。 因为当时年龄小,又是对方先寻衅滋事,加上陈明杰他们的私下调节,苏许才没受到太大的惩罚。 对那次事件竹新雨的印象十分深刻,毕竟苏许是为了自己才打的人,而这次似乎也是这样。 如果自己没给谢钦发消息通风报信的话,她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双拳难敌四手,苏许就算再能打,但也是肉做的,受伤了也不好受。 “你怎么不骂我?”尽管有些犯贱的嫌疑,但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神经稍稍放松下来,苏许的语气也没之前那么严肃了,“这么想被我骂” “” 竹新雨没回话,这件事毕竟自己理亏,因为赌气故意去作践自己,她也作好了挨骂的准备。 突然她抬头注意到苏许眉骨处有一处伤口,血还没止住,一丝丝的往外渗。 “你受伤了,先去买点消毒水和创可贴吧。”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 “家里有。”苏许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过了几秒,他突然一转话题,“你喜欢延坤那型的?”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竹新雨被惊得语无伦次,舌头都开始打结:“没,没啊怎么可能。” “我知道那事对你打击很大,但你也不能这样堕落自己,今天开学第一天,你是不是没去?” “”竹新雨被说得哑口无言。 “给我好好学习,不要早恋,明天我带你去学校报道,今晚先好好休息吧,顺便准备一下怎么跟你妈解释。”苏许带着长辈的口吻说道。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公寓楼下,苏许刷了脸准备进去,可回头却发现竹新雨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刚想过去说点什么,就看见泪水冷不防地从她脸上流淌下来,一时间搞得苏许有些不知所措。 “哥哥。”声音带着哭腔,竹新雨哽咽的吐出两个字。 苏许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哭红了眼的女孩就啪地一下扑到自己的怀里。 好像在这一瞬间把心里堆积已久的苦恼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虽然被这毫无预兆的举动给吓到,但苏许还是很快缓过神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纵容般的静静看着她泣不成声。 两人站在公寓楼大门前,旁边不时走过几个住户,都很一致的朝他们这投来目光。 连值班亭的保安也站在不远处看着热闹,嘴角咧着,露出了很爽朗的笑容。 竹新雨的个子不高,刚好到苏许的胸口处,现在她的脸埋在苏许怀里,双手环绕在腰间,外人看来确实容易误会。 苏许也理解那保安大爷意味不明的笑容。 安慰了几句,竹新雨刚从自己怀里脱开,他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人给吸引了,鹤雨正撑着一把伞往这里走来。 关掉伞,抖了抖上面的积雪,鹤雨抬眸看向这边,她的脚步一顿,神情木讷的楞在原地。 缓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强装镇定地继续往前走。 走到与苏许平行处,鹤雨看清了他怀里的女孩,神情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跟苏许对视了一眼,随后就一个人进了公寓楼。 脑中浮现出有点不好的想法,苏许有些急切要去解释,但看向眼前这个还淌着泪水的女孩,还是把心中这个冲动给压了下来。 打着哭嗝,偶尔挤着嗓子倾诉几句,苏许只是感觉她的情感很丰富,还有这一把泪一把鼻涕泡在自己外套上留下的痕迹。 缓缓抬起头,竹新雨迷糊着眼看见苏许胸口下面湿了一大片,有点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会帮你洗的。” 低笑了一声,苏许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么多年了,眼前这女孩还是一点都没变,傻的有些可爱。 “先上楼吧,看你哭成啥样,妆都花了。”苏许语气中带着玩味,调侃道。 闻言,竹新雨下意识抬手挡住自己的脸,身子往前倾靠,含羞带怯道:“快走吧,别在这待着了。” 苏许有点想笑,但还是强行忍住笑意带着她进了楼。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鹤雨竟然还没走,正低头专心致志的玩着手机。 两步走上前,电梯正好在这时开启,苏许犹豫了下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早就注意到苏许和那女孩在朝这里走,鹤雨的心莫名的开始砰砰直跳,脑子瞬间发热,好像触电,行走在雷鸣之中。 电梯中,鹤雨刻意的低下头,只是用余光悄悄瞥了几眼旁边的两人,表面看上去无波无澜的,心里却起伏不定。 这感觉来的突然,又莫名,持续了许久,迟迟不能散去。 苏许更甚,顾及竹新雨还在,所以只是小心翼翼的瞄了几眼鹤雨,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自苏许说了自己的妆花了之后,竹新雨一直不嫌累的捂着自己的脸,进了电梯,也是面靠着墙,不露出脸上的一寸皮肤。 狭小的电梯内,三人各站一角,都很自觉的隔出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结果直到出了电梯,三人都是保持沉默的状态,谁也不说一句话。 兴是太羞涩或是根本不在意,对于那女孩和苏许是同一楼层竹新雨并没有太大反应,甚至全程都没有看她一眼。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竹新雨一直是跟顾阿姨一起住的,只有周末和节假日才会偶尔来苏许家玩玩,至于苏许的邻居是谁她根本没理由去在意。 这倒是给苏许省了不少麻烦,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慌些什么,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在进门前苏许还不自觉的往鹤雨家门口看去,心想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衰,两次撞见鹤雨都让她碰上这么尴尬的事情。 她还没见过竹新雨,要是让鹤雨也像那保安大爷一样误会了可就不好了,下次得找个机会跟她解释一下。 等等,我要解释什么?这不是作茧自缚、自讨苦吃吗?人家说不定根本不在意,自己这么做反而会让她觉得这个人很自恋。 心里一阵捣鼓,想了半天也搞不出个所以然,苏许头痛欲裂。 “你看什么呢,怎么还不开门。”竹新雨还捂着脸,语气十分急切。 这话吓得苏许一激灵,缓过神来,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一开门,竹新雨脱了鞋,也不管尺码,随便穿了个拖鞋就往厕所里跑。 “苏许哥,有卸妆水吗?” 苏许还在玄关处慢悠悠的摆放好竹新雨乱踢掉的鞋子,就听见她这么轻飘飘的来一句,心里瞬间窜了火,“我又不化妆,哪来的卸妆水?” 那边久久没再吭声,苏许也不理会,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出来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半晌后,厕所的门才缓缓打开,竹新雨卸完了妆从里面出来,心情似乎十分郁闷,“只能先简单处理下了,妆太浓,有点洗不干净。” “谁叫你画这么浓的妆的,还像不像个高一学生。”苏许仍旧用着长辈的口吻,他指了指茶几,“喝点茶暖暖身子,然后把衣服换了,大冬天还穿个裙子,也不嫌冷。” 抿着唇,竹新雨低着头诚心接受指责,丝毫不敢还嘴。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冷静,两人之间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下来。 掀起眼皮偷偷瞟了一眼苏许,竹新雨转身就笑呵呵的跑过去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谢谢苏许哥。” “这是前几天顾阿姨送来的,我还没穿过,你不嫌弃就先拿去穿吧。”苏许虚点向摆在一旁的加绒棉裤和大棉袄衣,而后又往嘴里送了一口水。 拿过那一堆,竹新雨语气娇俏,“就算穿过我也不嫌弃。” 连咳了好几声,苏许一噎,看着竹新雨的背影,嘴角扯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弧度。 这小鬼都高一了,知不知道男女有别,话说自己把她留在家里过夜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苏许开始怀疑这个决定是否太草率了点,但很快又消除了这个念头。 他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好像自从鹤雨出现后,他对于男女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异常敏感,敏感到有些病态,连他自己都感到有点恶心。 这房里有两个房间,除了苏许的,还有一个就是给竹新雨或者顾阿姨她们住的,竹新雨一般是贪玩到很晚干脆在这住下,顾阿姨则是来这看望苏许的时候可能会留宿一晚。 只不过已经很久没用过就是了。 待竹新雨换完衣服出来后,苏许才正经的看清了她原本的面貌。 宽大的服装显得她的身型有些娇小,卸去了浓妆,脸上恢复了以往的清纯,自然又素净,被湿冷的空气沾染,脸颊两侧还泛上了浅浅的红晕。 眉宇间的稚气未脱,显得比同龄人更有孩子气些。 “过来,让我们好好算下帐。”苏许目不斜视,语气平和好似威胁。 第13章 知错 细长的眼睫眨了眨,早知道迟早得面对的,竹新雨本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但真正来临时,她的心里还是一阵阵打鼓,眼神疏离,不敢直视苏许。 冷场几秒,她还是缓缓挪步过去,却始终不敢抬眼看他,最终在苏许旁边坐下,很轻,像是一团棉絮,不发出一点声响。 “怎么,我看着有那么凶吗?看都不敢看我。”苏许语气轻佻,似在有意调节气氛。 你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就挺凶的,竹新雨轻声咕哝着,保持着一个暧昧的音量,似有意让他听见,又故意不让他听清。 “嗯?”苏许转头看她,神色未改。 微微抬眸,竹新雨本想再说点什么,下一刻,她的眼神一顿,似是注意到了什么,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呼,“哇!苏许哥你养了只猫?” “好可爱啊。” 没等苏许回复,竹新雨就猛地起身,两步跑到客厅一角,蹲下身子,满脸欣喜。 本以为她还要消沉很久,可现在看来,自己是多虑了,苏许跟着凑了上去,却发现事情没有朝着预料中的发展。 两颗尖锐的虎牙露了出来,小雪弓着身子,脑袋缩了回去,四肢往后靠,全然一幅警戒的模样。 竹新雨抬起头,眉眼紧蹙,向自己投来了求助的眼神,似乎很是委屈。 眼皮动了动,苏许很是无奈,原来小雪也不是对谁都很友善,见它这一脸的生人勿近,他忽地想起了中午两人吵架的场面。 都说感情好的宠物会护主,难道你是想保护我吗?苏许直直盯着小雪,漆黑的眸子中倒映着它的身影,显得多情又温柔。 过了几秒,他干脆把小雪抱了起来,像带婴儿一样,两手环抱,小心翼翼。 逐渐放下了防备心,小雪把獠牙收了回去,很舒服的把下巴搭在他的臂弯上,似乎把全部的信任都交给了苏许。 “什么嘛,我有这么讨厌吗?”竹新雨语气娇软,很不服气。 被竹新雨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苏许嗤笑了声,声线低哑,“你还是认命吧,我可不保证你不会被它咬,到时候可别哭。” 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又来那么一出,竹新雨心里憋屈的很,在原地踌躇了半天,想要撸猫的热情丝毫未减,眨巴着大圆眼,简直望眼欲穿。 苏许瞥她一眼,眼尾微微扬起,“真想摸?” 重重的点了点头,竹新雨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就差直接伸手去抢了。 把小雪往她那边试探性的靠了靠,没多大反应,犹豫了下,苏许还是不放心道:“你直接摸吧,不过我得抱着,不然心里没底。” 这也算是双方各退一步,竹新雨没有再得寸进尺,下一刻就迫不及待的伸出手,跃跃欲试。 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小雪,从下巴到颅顶,再到脊背,由下至上,从前到后,算是让她摸了个过瘾。 小雪躺在苏许怀里,安享惬意,没有反抗,反倒是意外的配合,任由她来回抚摸。 “可爱是很可爱,但就是太瘦了,养肥了肯定会更好看。”竹新雨收回了手,开始发表评价。 低垂着眼眸,苏许没有反驳,“前几天刚养的,我会把它喂的比你还肥,别担心。” “会不会说话,你这样可找不到女朋友。”竹新雨鼓囊着脸颊,像个金鱼一样,“话说你给它取名了吗?” “叫它小雪就行了。” “小雪。”在口中重复了一遍,竹新雨喃喃道,“还蛮适合它的嘛。” 眉心跳了下,她像是想起什么正事,开始里里外外的乱跑,找东找西,有种要拆家的气势。 “找什么呢?” “消毒水和创可贴,还有棉签。” 怔在原地,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苏许僵在原地,挪不动半步。 看来这丫头还是一点没变,傻的可爱。 明明是自己去拿来的东西,竹新雨却像是她准备好的一样,整个人端坐在沙发上,挥着手招呼苏许坐下。 “先消毒,不然感染了可不好。”竹新雨拿起棉签就要往伤口处擦药。 见状,苏许不急不慢的拿过她手上的棉签,语气闲闲,“不用了,我又不是你,这点事我自己会做。” 一听这话,竹新雨嘟了嘟嘴,没好气道:“切,你让我来我还不乐意呢。” 见他对着小镜子一下一下往脸上涂药,没一会儿竹新雨的脸又羞红了起来,愧疚感油然而生,毕竟这伤是因为自己而导致的。 低下头,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对不起,我不该跟延坤他们混在一起,还有中午我说的不是心里话,如果你还在意那你就打我吧,怎么打都行。” 顿了两秒,苏许缓缓放下手中的棉签和镜子,唇角弯起,语调轻快,很不正经道:“怎么打都行?” 抿起唇,竹新雨沉默的嗯了一声,随后闭上眼,乖乖的接受惩罚。 “还挺自觉。” 尾音落下,竹新雨还没反应过来,一阵痛感就侵入了她正紧绷着的神经,前额传来了清脆的弹指声。 她立马吃痛地捂住额头,下意识的开口抱怨:“啊,你竟然弹我脑瓜崩,下手还那么重,好疼啊。” “嗯?不是你让我打的吗,脑瓜崩不行啊,不重点怎么让你长记性。” “” 处理完伤口,苏许从桌上拿起一个创可贴,毫不犹豫地贴了上去。 从痛感中缓了过来,竹新雨看向苏许贴在眉骨处的创可贴,粉嫩嫩的还带有小熊图案,又低头看了看茶几上剩余的几个,惊讶道:“这些你怎么还留着。”小白眼狼。 “你还记得?”苏许挑眉,有些吃惊。 “当然了,听说那时候你跑了好几个药店,就为了买粉色还带有小熊图案的创可贴。”竹新雨刚刚还疼得快流出眼泪,这会嘴角又勾出一抹笑意,“本就是我随口说说的,可最后你竟然真买到了。” 苏许忍住笑,声音里带着浅浅的气息,“还不是为了哄好竹大小姐。” 很默契的对视一眼,两人忽地笑出了声,好像之前的种种不愉快在这一瞬间都变得荡然无存,一切重归于好。 “浴室里有新的牙刷和洗脸巾,去洗漱完就早点睡吧,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学校报道。”苏许温声道。 很乖的点点头,竹新雨起身就往浴室里钻。 接着处理完伤口,放下双手,苏许感到肩膀一阵酸痛,背往侧边倒去,他干脆直接躺在沙发上,随手拿起扔在一旁的手机。 发现上面有一条未读信息,点开一看,果然是谢钦那家伙,都说不管别人家事,这会儿还是口是心非: 怎么样,兄妹俩和好了吗? 苏许在消息框内打字:应该吧。 谢钦:那好啊,下次我要送新雨妹妹回家,增进增进感情。 苏许:滚,别想打我妹主意。 那边一连发来了好几个表情包: 【误会啊】 【无辜】 【哭泣】 关了手机界面,黑色的玻璃屏幕倒映出自己的脸,苏许把手机扔到一边,想着要怎么跟顾阿姨解释。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竹新雨也不是什么不思进取的人,挨了骂也会多长长记性。 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她,顾阿姨和陈明杰领结婚证这件事,连自己都有点无法接受,只不过是隐忍在心底,没表现出来罢了。 大约一刻钟后,竹新雨洗漱完从厕所里出来,看见躺在沙发上正阖着眼的苏许,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苏许瘦了许多,无论是身材还是脸,都瘦的明显。 特别是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苍白的有些病态。 跟苏许打了声招呼,竹新雨就回了自己房间,拿出手机,她打开微信,点开备注名为“妈妈”的聊天界面。 里面满屏是对方发来的消息,一长串一长串的段落,都是今晚发来的,但再往上翻,还有数不清的白色字眼,大多是些关心询问的话,而竹新雨这边却没有一条回复。 直到现在竹新雨还是无法原谅她,对她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感到心寒。 做这些自甘堕落的行为的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引起自己母亲的注意,算是一种无声的反抗,但待她冷静下来之后仔细想想,这实在是一种无知的幼稚的心理。 心里交织起万千思绪,她的眼底涌上了一丝倦意,干脆关了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客厅里,苏许慢悠悠的从沙发上直起身,正准备进卧室睡觉时,门口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心头感到奇怪,这么晚了,谁还会来自己家?难不成是顾阿姨,不应该,自己特别嘱咐过她不用来的,那还会是谁呢 正思忖着,苏许带着疑问走到玄关处,小心翼翼的透过猫眼往外瞄了下。 看清了来人后,苏许心里忽然一阵兵荒马乱,下意识的别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一眼。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鹤雨,这个他一见钟情的女孩,让他见一面就会心脏砰砰直跳的真命仙子。 第14章 独属 她来干什么?苏许脑中浮现出种种想法,有正经的,也有不正经的,却没一个能够说服他。 喉结上下滚动,犹疑了一会,苏许手扶在门把上,“咔嚓”一下房门缓缓打开。 顷刻,还没等苏许看清鹤雨的脸,一道熟悉声音响起,声线略微颤抖,带着莫名的慌乱,“那个我家停电了,能来打盆热水吗?我洗脸用。” 停电,若不是电闸线路什么出问题的话,要停也是整栋楼停,单个住户停电的概率是很低的。 不过苏许哪会仔细去想,立马露出笑容,不假思索的邀请她进来,“水接来接去的也麻烦,你直接去浴室里洗了吧。” 似乎是没想到苏许会这么热情,鹤雨一愣,随后礼貌性的摇手拒绝:“不用不用,这么晚还来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就接一盆水就够了。” 边说着,鹤雨缓缓拿出掩在身后的脸盆,一脸的不好意思。 垂眸看去,一个粉嫩嫩的小脸盆摆在眼前,比起来可能也就比脸大那么一点,体积很小,显得莫名的可爱。 强忍着笑,苏许温吞道:“没打扰,我们是邻居嘛,互帮互助很正常,大不了下次我家停电的时候,你也让我接盆水。” 后面那句拖腔带调的,十分不正经,却不显油腻,配上他这张冷厉的脸,有种很痞的感觉。 耳根略微泛红,鹤雨没再抬眸看他,沉默着递上脸盆,不置可否。 眉心一抬,苏许感到她的反应有些不对劲,没了之前的从容与淡定,反而更多了几分羞涩的少女气息。 她没化妆,在白色灯光的照射下,肤色白皙细腻,一双柔嫩的红唇,带着点点水光,简直美丽得过分。 眼睫微微颤动,他接过脸盆,很快回浴室打了盆水出来,关心道:“不够的话再来,我一般都很晚睡,不用担心没人应。” 接过那盆水,热气从中缓缓飘升,打在脸上,有些暖呼呼的。 鹤雨嗯了一声,又道了声谢,嘴唇微启,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很快又被咽了回去。 “怎么,水不够吗?”苏许见她杵在原地,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 深吸了一口气,鹤雨嘴唇顺势张开,开口道:“你早恋啊?” 表情一僵,苏许整个人怔住,心里顿时五雷轰顶,如同被数道闪电同时劈中,身体的每一处都炸了开来。 但很快他就缓过神来,五味杂陈的情绪被欣喜给占据了大半。 她这是在关心我是站在长辈的角度上,还是异性的角度 咽了口唾沫,苏许羞耻到不敢再往下想了,其实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已经很开心了,但他想要贪婪点,在心底处他更渴望是后者。 虽然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自恋,但他又极其的希望这是正确的答案。 神情有些呆滞,喉头一阵发紧,苏许不知该如何回答,明明答案很简单,他只要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但此刻,他却有了想要说谎的冲动,就为了看看她的反应,是否会因此而慌张甚至是失落。 不敢再盯着鹤雨看,苏许撇过头,心不在焉的对着空气乱瞟。 眼神飘忽疏离,他觉得自己真是越发的自恋,苏许都感到有些恶心了,想了那么多,扭扭捏捏的,还不如直截了当点来的痛快。 片晌后,他的眉宇倏地一下舒展开来,苏许也是装作没忍住的样子,直接就笑出了声,带着肩膀都在止不住的发颤,“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她是我妹,就今天中午跟我吵架的那个,我怎么可能早恋呢。” 长时间拿着装满水的脸盆,鹤雨的手臂有些发酸,连带着脑袋都有点沉甸甸的,但听到苏许的回答时,她似乎失去了知觉。 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中,鹤雨仔细提炼着关键词。 跟自己想的大差不差,那个女孩大概率就是苏许的妹妹,但待到尘埃落定时,她还是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如同经历了一场大战。 没错,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才是鹤雨来的真正目的,她家根本没停电,这只是她临时想出来的一个破绽百出的借口罢了。 其实她也有点搞不懂自己,回到家后,她的脑中就回想起自己在公寓楼下见到的场景,视线中的所有都是那么的真切,苏许那宠溺又温柔的眼神,暖心又宽慰的话语,都仿佛被烙印在了心里。 就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循环,不断的重复演播,扰的她心神不宁。 背后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不断的把自己往前推,一点一点,最终把她推过那道警戒线,那道本不该触碰的底线。 注意到鹤雨的反应,苏许的眼皮动了动,心里又开始打起鼓来,她刚刚是不是吐了口气,这是什么反应? 难道 苏许虽然从没谈过恋爱,在学校常常被谢钦贴上性冷淡和恋爱细胞缺失的标签,可当他真正身处其中时,却变得异常敏感起来。 鹤雨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都能让他浮想联翩,思考着背后的意义。 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也许鹤雨没注意到,但苏许是看得仔仔细细,连带着她右唇角边深陷的梨涡,一同勾勒出了美好的画面,映照在苏许瞳孔中,是那么的楚楚动人,惹人心乱。 像是注意到了苏许的视线,鹤雨有些不自然的收回唇角的弧度,正色道:“这样啊,那是我错怪你了,谢谢你的热水。” 说完,鹤雨微笑着就要转身离开,下一刻却被苏许给一声叫住,他似乎不那么乐意让自己这么轻松的全身而退。 “我也能问你个事吗?”苏许淡声道。 表面上装作漫不经心,其实他的心里早已是乱成了一锅粥,有些问题只是一直埋藏在他的心底,本没想这么唐突的询问。 可现在趁着气氛烘托到了,话题也恰恰是这么暧昧,苏许脑子一热,鼓起勇气就说了出来。 眨巴着大圆眼,鹤雨下意识说道:“什么?” 眼底一沉,苏许顿了两秒,声线有些颤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鹤雨姐,你有男朋友吗?” 安静了很久,走廊里空空荡荡,鹤雨不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让她的半边脸陷入了阴影之中,看不太清神情。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一个站在光亮下,一个躲在阴影里。 几乎是要窒息,苏许现在的大脑是一片空白,心里开始一万个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鹤雨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油腻,很没有边界感?明明两人才认识没多久,自己就问出这么私密的问题,小人居心何在? 可是她刚刚不也问了自己有没有早恋,我的这个问题应该没多过分吧。 但她可能是随口问问罢了,只是因为这样,自己就那么当真,一时兴起乘势问了这么个白痴的问题,就开始洋洋得意,得寸进尺起来 苏许的心理活动十分丰富,在短短的时间里,他想了许多,大多是后悔与自责,不断怪罪自己的情商不够高。 其实他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鹤雨已经大四了,像她这样长得那么好看的女孩要是想谈恋爱,怎么会缺男朋友。 就算她没那个心思和时间去谈恋爱,身后也肯定会有很多的追求者,无论是校园里,抑或是在职场中。 哪会轮的到自己这么个普普通通的高三学生呢 苏许这在某些领域就变得异常脆弱的内心,现在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压力迸裂开来。 她是不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会不会讨厌我了?过了这么久还不回答我,应该是吧。 “没有哦。”鹤雨的语气不轻不重,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短短三个字打破了许久的沉寂,把苏许拉回到现实中。 “我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你信吗?”鹤雨再次开口,顺着话继续说道。 鹤雨能够回答那个问题苏许就已经十分惊讶与满足了,他实在没想到,鹤雨还会主动公布自己的恋情史。 更要命的是,她说她直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 苏许仔细思忖着这句话的含义,这说明她还是个冰清玉洁的仙子,洁身自好,干干净净。 但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到现在都没谈过一次恋爱,苏许十分理性的思考,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觉得她有着说谎的嫌疑。 像是看出了苏许的惊讶与不信任,鹤雨慢慢悠悠的出声:“没遇到合适的,就一直没谈过,我的朋友们也总说我对待异性太寡淡,当然只是爱情方面的寡淡,对待别人我都很热情的。” 没给苏许反应的时间,鹤雨接着问道:“你还在读高中吧,高几了?” 苏许楞了一下,很快答道:“高三。” 有些慌乱,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高三就别谈恋爱了,好好考个大学。” 说完鹤雨就要转身离开,她没法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 鹤雨的这句话就是在暗暗的拒绝苏许,当然人家理不理解,接不接受,她就没法控制了。 一个正处于欲望高峰的青春期少年,对自己问出这么个问题,背后藏着什么小心思鹤雨能不知道吗? 当然她能看出苏许并没有什么恶意,但自己只能出此下策,委婉一点的拒绝他的好意。 这其中的含义苏许当然是没理解到,他只能剖析出最表层的意思,当然他也有可能是在下意识的回避掉那个残忍的第二意义。 “那等我考上大学,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谈恋爱了吗?” 当苏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鹤雨已经走到家门口,两人隔着一个走廊的距离,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当然,而且我敢肯定你以后的女朋友肯定会很幸福。” 这么单纯的男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女人不幸福呢? 几次的相处下来,鹤雨凭借自己女人独特的第六感,已经在心里勾画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像,一个独属于苏许的影像。 第15章 梦境 那一晚鹤雨丢下这一句话后就离开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告别辞,让苏许思考了很久。 一个人站在房门口许久,直到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后,他才关上门,回房间躺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继续发着呆。 她到底是在夸我,还只是一句礼貌性的称赞呢? 都说别把他人对自己的赞美之词看得太重,但这会儿,苏许多么希望她的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 时间是半夜一点,苏许的大脑有些宕机,倦意袭来,他最终也是毫无抵抗之力的缓缓睡去。 那一晚,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详实却很不切实际的梦,他梦到鹤雨在一个摆满白色鲜花的道路上,接受了自己的告白,成为了自己的恋人。 各种各样的鲜花捆扎成一束,每一个白色花束紧凑排放着,围绕成圈,只是鹤雨在圈内,苏许在圈外。 之所以详实,是因为她说的一字一句都很清晰,包括鹤雨那美丽动人的脸庞,还有她那笑着说我愿意时,嘴角深陷的梨涡。 但又很不切实际,不是因为自己表白成功了很荒谬,而是待到两人要趁着气氛相拥在一起的时候。 鹤雨化为了一道白雪,就在苏许的眼前,随着众多的繁雪飘然而去,混杂在同样洁白无暇的白色花束中。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苏许才后知后觉到,这个世界全然只剩下白色,是白花花的一片,偶尔有几个空缺,但这空缺不是黑色,也不是其他颜色,是更为透亮的白色。 透亮到让苏许有些恍惚。 都说梦是很怪奇很富有想象力的,这些不合常理的情景也是没什么好在意的,但苏许对这场梦的侧重点。 完完全全的放在了后半部分,时间过的越久,后面那不真切的场景越发的清晰,而前头那鸳鸯成谱的画面却越来越模糊。 鹤雨会如同梦里那般消失吗?消失的那么突然,那么具有美感,美的是如此凄厉。 猛地从床上惊醒,苏许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待朦胧感消失后,竟发现自己的身后渗出了一层冷汗,薄薄的衬衫被浸湿了大半。 室内的门窗紧闭,一时间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扒开盖在身上的厚被子,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 下了床,他穿好衣服,洗漱完后径直走到竹新雨的房间门前,抬手轻轻地敲了两下。 没人应,要换做以前,苏许肯定是直接推了门进去,然后给她脑门来一记弹指。 但现在,苏许虽仍有这个想法,却不敢实施了,看来时间真是会改变一些东西的。 又叫了两声,他杵在外边半晌,里边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额角一抽,他觉得自己的矜持对这个女孩来说实在是没有必要。 再叫估计得扰民了,也懒得用手机打电话,苏许最后还是推门进了去。 进门一看,这人果然还在呼呼大睡,凌乱的头发四处散着,稚嫩的脸看着真像个没断奶的孩子,谁能相信她是个高一学生。 走到床头,苏许一字一顿地喊她的名字,刻意调高了音量。 没反应。 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嘴角几不可察的抽了一下,苏许弯下腰,抬手正对着她的脑门来了一记弹指。 随着一声惊呼,竹新雨倏地睁开眼,立马清醒了过来。 看着面前这个一脸邪笑的男人,她很是气愤,“痛死了,苏许你不是人!” 眼皮都没动一下,苏许没理她,转身往门外走去,“我劝你快点,要是不想第一天上学就被门口的值日生登记的话。” 随后便是“啪”地一下关门声,竹新雨闷闷地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下一刻,整个人嗖地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快速地换好衣服去厕所洗漱。 待两人要走时,竹新雨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慢悠悠道:“我好像没带校服。” 苏许怔在原地,盯了她两秒后,淡声道:“裤子没事,外套就穿我的吧,虽然大了点,但总比没有的好。” 回房间拿来了外套,竹新雨却扭扭捏捏的不愿接过,“太大了,穿着不好看。” 总比你画的那浓妆好看,眼尾下垂,苏许顿时有太多的话想吐槽,但碍于她的公主脾气,也懒得说出来。 “等进学校了,把这件换掉就行。”苏许给出对策。 闻言,竹新雨点点头,不情不愿的接过那个大了不知多少码的校服外套,披在身上。 他们在路上找了一家早餐店走了进去,竹新雨一边喝着粥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瞥苏许几眼。 被她看得不耐烦了,苏许低声说道:“想说什么就说,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放下汤勺,竹新雨抿唇,支支吾吾地说道:“你有没有把我的事” 话还没说完,苏许便打断了她:“暂时还没说,但你也别想着逃避,顾阿姨迟早会知道。” 点了点头,她似是松了一口气,低头又继续吃着早饭。 两人来到学校,苏许跟竹新雨的班主任说清楚了她昨天没来上学的缘由,当然这理由肯定是编的,他不可能把事实说出来,不然竹新雨还得挨处分。 看着竹新雨进了教室,苏许才自己一个人走到最顶层的高三教室。 “竹新雨来上学了?”谢钦嘴里咬着吸管,一脸八卦样的看着苏许。 看着他手中的瓶装牛奶,苏许淡声道:“来了,但你要是在学校看到她,还是少跟她搭话,她还要些时间缓缓。” “延坤那群人太畜生了,竟然敢对新雨妹下手,要不要等放学我去教训教训他们?”谢钦又猛吸了一口奶,一本正经道。 关于他们两家的事,苏许并没有和谢钦讲,他也没有那个打算告诉他,现在不讲,以后也不会。 拿出早读用的课本,苏许解释道:“这事也不能全怪延坤他们,竹新雨也有责任,你还是收收自己那痞子性格吧,别老想着打架。” “我”谢钦有点无语,明明每次都是自己看见苏许先动的手,竟然还说他老想着打架。 铃声响起,像是按动了开关,谢钦倒头就要睡去。 开始早自习,苏许拿出书看了起来,45分钟的时间,枯燥又乏味,每一个知识点被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高三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要考上一所好大学,更何况是在这竞争激烈的省重点高中。 苏许的目标也很简单,考上h市最好的大学,然后找个工作,养活自己,早日摆脱陈明杰的束缚。 苏许的成绩比较平均,但文科相比于理科来说要更值得吹嘘一点,因为在这所学校,年级排名前几的学生理科成绩基本是清一色的满分,比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他们更看重的是文科成绩。 而苏许的文科成绩同样很好,语文作文经常是满分,总是在班上被当做范文来讲解,他也正是凭借这过人的文科成绩始终保持着年级第一的傲人地位。 高考对苏许来说只是后路,所以他才努力学习保持着文科成绩并不滑落,而一个月之后举行的青少年全国物理竞赛才是他目前最为重视的,若是能取得一等奖,他便能直接保送到自己心仪的学校。 为此他总是在课余时间刷着那本在谢钦看来高深莫测的物理竞赛百题。 但这几天,苏许的头脑里并不全是学习,除了竹新雨的这件事,鹤雨时常在他上课的时候冷不丁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这几天上课出神的次数都快比得上前两年的总和了。 窗外的寒风呼啸着,平凡的一天又要过去,这几天苏许放学后的安排都是去音乐教室进行排练,过不了几天,他们就可以结束排练。 “许哥,我怎么看你这几天心不在焉的啊,是因为新雨妹妹,还是你的暗恋对象?”谢钦随意地把包搭在肩上,一个双肩包楞是给他背成了单肩包。 站起身,苏许伸了个懒腰,闲闲道:“管好你自己吧,看看你的成绩,别到时候连个大学也考不上。” 切,看来你的恋爱细胞全被兑换成学习细胞了,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这么会学习,谢钦暗自腹诽,无力吐槽。 “好啊许哥,你这几天都对我爱答不理的,不是去搞那个排练,就是晚上急着回家,你说,你和那个情妇的进展怎么样了?” 说完下一秒,谢钦就怔住了,不安的咽了口唾沫,刚刚这句话好像没控制好音量,自己一时气恼,竟忘了坐他前面的温诗以还没离开。 脖子僵硬的转过头,他果然看见温诗以正用那吃惊和生无可恋的眼神正死死盯着自己,好像在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很不自然的挠了挠头,谢钦笑呵呵地又补充道:“哎呀,许哥你这个恋爱白痴怎么可能有情妇呢,看来还是放学后偷偷跑去网吧了吧。” 此话一出,温诗以的脸色更加凝重了,她宁愿相信苏许有女朋友也不相信他会去网吧。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只不过苏许毫无察觉,他摆摆手,“随你怎么说,我先走了。” 见苏许要走,谢钦也下意识的想要跟着出去,谁知他刚踏出一步,胳膊就被一只冰冷冰冷的手给扯住,从背后给硬生生的拉了回去。 第16章 家庭 冬天大家都穿着厚衣服,至于为什么谢钦能感受到她的手很冰凉,大抵是他的心很拔凉,心理状态影响了身体状态。 力道很大,谢钦差点没站稳,身体顺势向后倾斜,两人面对面相视,距离咫尺之间。 顿时空气变得尴尬起来,其中还带着几分暧昧,温诗以愣怔的盯着谢钦看了几秒,随后率先撇开视线,往后退了一步,撤到安全范围。 看来这打圆场的活又得谢钦来做了,他语气很不正经,“哎呦,温小姐,你能别对我这么粗鲁行不,我很脆弱的,刚刚要是摔了,我这英俊的脸庞受伤了怎么办,会有妹妹偷偷哭泣的。” 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温诗以没有理会他的低俗笑话,语气低沉地说道:“苏许有女朋友了?” 看着她既生气又想哭的样子,好像自己老公被小三给抢走了,谢钦连忙解释:“我刚刚就开个玩笑,你也知道的,许哥上高中到现在一次没谈过,更何况没多久就要高考了,他就是个书呆子,怎么可能谈恋爱呢。” 听完这话,温诗以好像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继续逼问:“如果你说实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女朋友,而且保证你不会被甩。” 闻言,谢钦虎躯一震,但很快就从诱惑中清醒了过来,心想自己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点利益就背叛兄弟呢?人在道上混,讲的就是一个义气。 况且我好歹也是个五官端正的帅哥啊,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癖好,怎么看都是个实打实的好男人,会缺女朋友吗? 而且自己真要说出苏许有喜欢的人了,他可说不准这女人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她可是暗恋了苏许两年的人啊。 在追求苏许的人当中,她是最耐心也是最精明的一个,她知道苏许是个恋爱白痴,对待情感一窍不通,看他拒绝那些女孩的说辞就知道了,直白地跟水一样,并不刻意,而是单纯到极致的那种朴素。 所以她就抓住这一点,干脆在苏许旁边当个乖乖女,每次换座位借着谢钦和苏许的关系,都坐在谢钦的前面,因为他们两个人肯定会像吸铁石一样牢牢粘在一起。 她并不直接表达爱意,每天跟苏许搭上一句话就是成功,她深信要追求这么一个恋爱白痴就得温水煮青蛙,去慢慢培养情感。 见谢钦那坚定的眼神,温诗以知道一个女人是收买不了他的。 酝酿了一会情绪,她垂下眼眸,瞳仁里泛着点点星光,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见状,谢钦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忙不迭安慰道:“你别难过啊,苏许就算有,也只是单相思,不还没成吗?”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喉间立马加塞,谢钦慌乱的止住嘴,可一切似乎都为时已晚,对他来说,美人计似乎还不如苦情计来的有效。 靠,自己刚刚是不是说漏嘴了?谢钦屏住了呼吸,此刻他真想找个时光机跳进去,改变一下历史。 但他只能在心中默默忏悔,许哥,抱歉了,今天本想来个舍命陪君子,可是我实在玩不过这女人啊。 见自己的苦情计成功,温诗以很是得意,虽然得知苏许有喜欢的人了,但她并没有很难过,反而是好奇,能让苏许喜欢上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比自己长得漂亮?比自己成绩要好?比自己性格要好? 温诗以在一个条件不错的家室里长大,从来不缺什么东西,可除去物质,她总是能够凭借自己的情商和社交能力在班上和各类女生友好相处。 追求她的男生也不在少数,可都被一一婉言拒绝了,兴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她自认为是个痴情种,一生只爱苏许一个,自己的余生,非他莫属。 打小优秀的她,骨子里少不了一些自信,因此这件事反而激起了她那莫名的胜负欲,势必要去争个高下。 “算了,既然他有喜欢的人了,我再去追求他也不合适了。”温诗以轻声说道,语气十分难过与无奈,显得有几分刻意。 见她这么豁达,谢钦嘿嘿一笑:“温小姐就是拿得起放得下,今天要不要跟我去吃顿好的?当作是失恋后的安慰。” “滚,谁要跟你吃饭啊,你能不能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总是被女生甩?”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说到吃饭就要谈起我的伤心事啊! 说完,温诗以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留下谢钦一个人像个小丑一样傻站在原地。 不知为什么,苏许总感觉排练的时候,身后有些凉飕飕的,似乎比以往多了几道若有似无的目光,时不时的投向自己,而且带了几分薄凉的冷意。 排练结束,一行人收拾好乐器纷纷离开,关掉设备后,苏许走得最晚。 背着包走出音乐教室,一道瘦小的身影正孤零零的站在门外,很突兀的出现在了苏许的视线中。 竹新雨还穿着那件大尺码的校服外套,两袖垂下,中间一半是空的,都看不清手在哪个位置。 “你怎么在这?”苏许开口问道。 把手从袖口伸出,竹新雨不自在的扣着手指甲,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许久,她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我班主任说要找你谈谈,我去教室找你你不在,那只有谢钦哥一个人,他说你在音乐教室,我就来咯。” 找我?找我谈什么?苏许心感不妙,又问道:“顾阿姨在哪?” “我妈她现在就在办公室。” 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苏许看出了竹新雨的紧张,温声道:“没事,你别担心,我会解决的。” 沉默的点点头,竹新雨也没再说什么,就像个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无助的接受命运。 看这不合身的校服,苏许有些好奇,还是问了出来:“你怎么还穿着这外套,进了学校应该就不查了吧。” 仍旧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中,竹新雨闷声道:“穿着还蛮暖和的。” 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两人下了楼,径直往竹新雨班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温诗以背着小提琴包正慢悠悠地走在楼梯上,正好看见两人并着肩往楼下走,她瞳孔一颤,立马跟了上去。 紧贴着墙壁,她站在办公室门旁,侧耳倾听,里面传来几人的交谈声。 “小许,你跟我好好说说,新雨最近都干嘛去了,昨天竟然一天没来上学。”顾阿姨情绪有点亢奋,看这样子,怕是要追究到底。 竹新雨在一旁低着头不敢作声,做了一天的思想准备,本想着回家就把一切解释清楚,可现在看来,是没那个机会了。 过完年的后一天,竹新雨正准备去苏许那串个门,换好衣服刚要出门,自己母亲就冷不防的宣布了一个重要消息。 她和苏许的父亲领了结婚证,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说的这么平静,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竹新雨很气愤,各个原因上,她都很气愤,大人之间的恋情,做孩子的无权知道,可这么大的决定,为什么都不和自己提前说一声呢? 但最主要的,也是苏许最为气愤的原因,就是陈明杰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畜生,在这一点上他们都是心照不宣的。 他们不理解,顾阿姨为何要与这种人在一起,苏许对此保持沉默,把情绪压抑在心底,而竹新雨完全相反,把意见都摆在脸上了,我就是不愿意你们在一起。 那一天竹新雨没有去苏许家串门,她在房间里待了许久,许久都没有缓过来,最后她选择了堕落自己,来释放自己的情绪,来反抗母亲这不明智的决定。 可越到后面,却越事与愿违,竹新雨厌烦了这样的自己,想要出来时,却发现自己已身在泥潭之中,她不敢告诉母亲,不敢告诉任何人。 那天中午与苏许的争吵,也算是她在吸引苏许的注意,侧面的拯救自己,如果不是苏许,她还不知道自己得走多少弯路。 要放在以前,就算是这种事情,竹新雨也敢直接和苏许讲,但自从他们成为一家人后,他们之间好像产生了一层隔阂,无法逾越。 苏许沉默了一会,对顾阿姨解释道:“她昨天感冒了,一整天都在我家休息。” 就是如此简单的理由,苏许把早上跟竹新雨班主任胡扯的说辞又接着重复了一遍。 那班主任似乎也只是走个流程,得到了解释后,也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对着顾阿姨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事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顾阿姨和苏许对视了一眼,她隐隐约约意识到这其中另有隐情,也大概率和那件事有关。 一想到那件事,顾阿姨的情绪稍缓了下来,眼神中带了几分低沉,她看了竹新雨一眼,转而又跟班主任打了声招呼,随后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三人走出办公室,顾阿姨搂着竹新雨的胳膊并肩走在一起,苏许走在最后面,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出了门,苏许用余光瞥到旁边有个人,两人对视一眼,他很快就移开视线,自顾自的走着。 门的隔音很好,温诗以的耳朵都快要和墙壁融为一体,听了半天也没搞清个大概,不过见苏许这一脸阴沉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转而看向一旁的竹新雨,她本就听谢钦说过苏许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玩得挺好的妹妹,而且这关系还是苏许自封的。 她也偶尔见过那么一两次,不过现在看来,这女孩长得还蛮清纯可爱,但她身上穿的那件宽大的校服,怎么越看越不对劲。 有个不好的想法生了出来,那女孩不会就是苏许暗恋的那个人吧,刚刚这是被叫家长了? 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温诗以看着他们三人离去,冷风拍打在脸上,细嫩的肌肤被冻得通红,就像是朵玫瑰花,在寒风下,脆弱不堪,带着那尖锐的棘刺,一同破碎。 从口袋里掏出拿出手机,她也懒得发消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第17章 暗恋 电话拨通,那边传来吊儿郎当的声音:“喂,咋啦温大小姐,今儿有心情给我打电话,是不是要来和我一起吃饭啊。” 温诗以咬了咬嘴唇,尽量不被谢钦这欠揍的语气给惹恼:“苏许暗恋的那个人,是不是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谢钦正吃着饭呢,听到这话差点没被饭给咽死,连呛了好几下,他急忙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反正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我之前还听到苏许跟你说少打他妹主意,你说他为什么这么护着那个女孩?”温诗以头头是道地分析。 抛开这件事,谢钦现在很想吐槽,为什么你老是在前面偷听我们的对话,还总是听的一字不漏,关键的全给你入耳了。 沉默了几秒,他还是一本正经的答道:“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但既然是他妹,那就要对她好,许哥这人你不了解吗?外表冷淡至极,内心温柔无比,是全校女生都” 听着谢钦又要开始念叨他那“许哥哥圣经”,温诗以毫无情感的说了声谢谢便挂断了电话,脸上若有所思。 天色渐晚,三人停在公寓楼下,顾阿姨拉着竹新雨的手,对苏许说道:“这两天新雨真是麻烦你了,你有时间也多回家来陪陪新雨,她老是念叨你呢。” 闻言,竹新雨急了,耳根一下就红了起来:“妈,你瞎说什么啊,我哪有老是念叨。” 说完她就偷偷瞥向苏许,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谁知苏许也是一脸微笑,假装暧昧的俯身看竹新雨,与她平视:“那这样我可得常回去啊,不能总是让新雨妹妹一个人。” 简直是羞耻到了极点,这是什么对话啊,竹新雨拉着顾阿姨的手就要离开,一刻也不想多留。 见状,苏许悠悠的挥手,“顾阿姨慢走。” 待两人走远直到看不清背影,苏许才转身往里面走去,还没走两步,手机就“滴滴”响了两声。 打开一看,是竹新雨发来的消息: 谢谢苏许哥,之后等我有心情了还会去你那玩的,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再下面是一个小熊微笑的表情包。 苏许回复了一个“随时欢迎”,随后盯着那个表情包一下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几年了,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表情包啊,来来回回的用都看不腻吗? 进了公寓楼,坐上电梯,苏许又开始想起鹤雨,这个点她应该下班了吧,之前在楼下都偶遇了两次,这次还能碰巧遇见吗? 想起昨晚的事,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干脆打开手机音乐软件,放起了他们表演节目的歌曲。 因为快到家了,这里又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就干脆外放,听着听着也就哼了起来。 电梯门打开,苏许嘴里还在哼着歌,抬头却看见一个人影不偏不倚的站在正中间。 不是别人,正是鹤雨,她背着个女士挎包,脸上画着淡妆,用她那双勾人的杏仁眼直直的看着自己。 这出乎意料的碰面让苏许楞了神,嘴唇微启,名字顺口而出,“鹤雨,你怎么在这?” “你这什么反应,不愿意看见我?”鹤雨轻笑了声,走廊的灯光从头顶上照下来,显得她的皮肤十分白皙透亮,“你刚刚在哼歌?” 被这样提醒,苏许才反应过来,走出电梯,连忙把手机里的音乐给按了暂停,“学校里有文艺表演,我是主唱。” 他吞了口唾沫,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没有学过唱歌,所以唱的不是很好听。” 鹤雨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没有啊,你的音色很好,应该会很适合这首歌。” “你知道这首歌吗?” 苏许刚说出口走廊的灯光就熄灭了,电梯门关闭,鹤雨也没进去,只是愣愣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外边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走廊里没有光源,漆黑一片,眼前的一切瞬间模糊了起来。 见状,苏许用脚跺了跺,没反应,又接着连踩带喊了好几下,这灯还是没有亮。 “这感应灯好像坏了,哪天找个人来修吧。”苏许往前看去,在漆黑的走廊中寻找鹤雨。 眼睛还没完全适应,一时间他竟看不清鹤雨在哪,就像化为了一团空气,凭空消失不见。 他还没反应过来,腹部猛地有了触感,一个人好像扑到了自己身上,校服衣角被紧紧攥着。 苏许低头看去,却先是闻到了淡淡的花香,极其清淡,淡到只有在这么亲密的距离下才能够闻到。 鹤雨正埋头在他怀里,身体发颤,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嘴里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切来的太突然,苏许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想要安慰一下鹤雨,可他实在镇静不下来。 这次的拥抱跟上次和竹新雨的完全不一样。 一是他喜欢鹤雨,被喜欢的人这样抱着心里难免小鹿乱撞。 二是他胸口下那触电般的感觉。 兴是被这气氛给带动了,苏许的呼吸有点急促,胸口一起一伏的,似乎他更加害怕。 但很快他就缓过神来,鹤雨还在他怀中发颤,苏许正色道:“你怕黑吗?” “嗯”鹤雨的声音颤抖。 苏许打开手机的灯光,照亮了眼前的一片区域,“已经不黑了。” 闻言,鹤雨缓缓抬起她已经湿润了的脸颊,眸子中还泛着点点泪光,她泪眼汪汪的看着苏许,尾音隐隐颤抖着,“对不起,我有点怕黑” 说完她往后退了一步,和苏许保持着距离,眼角垂了下来,语气很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实际上苏许完全没这样想,他对待女性思维一向很不敏感,何况面前这人还是鹤雨,所以脑子就更加迟缓了。 “我又没说你是故意的。”苏许低笑了声。 只是他有些好奇,怕黑也不至于那么怕吧,反应这么应激,都能说是恐惧症了。 “你刚刚不是要下电梯吗?”苏许看向她,声音很柔和。 “嗯,没带钥匙,所以打算去外面住一晚,明天再换个锁。”鹤雨解释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刚哭过,苏许觉得此时面前这个女孩已经是美丽到了极致。 她的眼角处有一粒淡痣,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跟她现在水汪汪的眼睛搭配起来简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苏许站在原地,心脏重重的一跳,不由得楞了神。 “你怎么了?”鹤雨踮起脚尖,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操,苏许你能不能像个男人。 一瞬间惊醒,苏许脑中第一个浮现的是这句话。 “要不你住我家?我家没人,有空房间的。”苏许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一本正经道。 语毕,冷场了好半晌,他能明显感觉到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操,我刚刚都说了什么,自己竟然邀请鹤雨到自己家过夜?想入非非的心思未免也太明显了,她现在肯定认为我是个变态,有什么非分之想。 趁着鹤雨还没回话,苏许又连忙改口:“哦对了,今晚我妹好像在家,你看我这记性。” 鹤雨嘴唇微启,似笑非笑道:“你真的读高三吗?是不是平常都没和女生交流过啊,说谎都不会,眼神都飘到哪去了。” 眼神飘到哪去苏许是不知道,他现在是很想飘到窗外,搭个顺风车,去另一个城市生活。 第一次见到鹤雨,苏许以为她是个很文静的女生,但这几次相处下来,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活泼。 怪不得这么会损人,她的一言一行都向苏许透露出她是个很开朗阳光的人,简直和自己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不过就算被损,就算十分尴尬,他还是认为,只要对方是鹤雨,那就是幸福的。 苏许虽然语文很好,但一到实际他却难以把现在的感觉给形容出来。 就像是整个人陷入了松软的棉花糖中,他丝毫不愿反抗,反而越陷越深,想要去探寻更深处的甜蜜。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还是不麻烦你了,高三学业重,你回家还得写作业吧。”鹤雨上前按了电梯开关。 眼看鹤雨就要离开,苏许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他想要跟她再呆久点,哪怕是一点,他心底就会多一分喜悦。 恋爱的甜蜜,苏许此刻似乎感受到了,虽然只是悲苦的单相思,但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去追求这个女孩,哪怕再困难,他也决不放弃。 青春期的情愫就这样在这个缺少恋爱脑细胞的少年心中生了根,慢慢发芽壮大,最后突破了理智那根弦,没有什么恋爱技巧,有的只是一时的年少冲动。 苏许几乎是脱口而出:“到我家坐坐吧,我家的茶很好喝。” 一阵心悸掠过,心脏的跳动声是如此明显,一下一下地挤压着胸口。 尽管如此,苏许并不后悔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的心底十分清楚,爱情是要去追求的,就像那些追求他的女生一样。 只是这次,主角换成了鹤雨,这个让他夜夜幻想的女孩。 第18章 恶习 也打开了自己手机的灯光,鹤雨此时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喝茶?你平时经常喝茶吗?” 扯了扯嘴角,苏许轻咳了一声,“偶尔吧,我一般也只是喝矿泉水,有客人的时候都会泡茶。” 眼底一沉,似是很不情愿,苏许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我父亲是个茶商,所以家里有各种各样的茶叶。” 虽然苏许很不想承认,但喜欢喝茶这个习惯确实是被陈明杰给影响到的。 即使陈明杰不常回家,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给家里寄来十分高档的茶叶。 要放在以前,苏许都是会主动去拿来泡着喝,但自从搬来这里后,他都有意排斥这些东西,像是在耍脾气般,故意跟陈明杰对着干。 因此大多数的茶叶都是被成堆丢弃在橱柜里,但已经养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戒的,苏许还是会偶尔耐不住寂寞,拿出那么几个不是那么昂贵的享受一下。 但喝的时候心中还是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罪恶感,他感觉只要越待在这个家里,心里就越不是滋味,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是他下半辈子都不想体会到的。 而这会儿,他却要借助陈明杰的东西来帮助自己,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起来。 “这样啊,那就让我看看你泡茶的手艺吧。”鹤雨见苏许这么主动,也不再好推辞。 当做这是接受邀请了,苏许现在心里是又惊又喜,“好。” 跟着苏许进了家门,果然,一进门她就闻到了淡淡的茶香味,和苏许身上的味道很像,毫不浓重,也不做作,是那么的清新自然,让人感到十分舒适。 “你在沙发上坐会儿,我去给你泡茶。” 苏许领着鹤雨进了客厅,随后一个人进了厨房在橱柜上挑选着茶叶。 一番挑选,最后他拿了自认为最好喝的一种,沏好了茶,两人邻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很安静,一丝杂音也没有,两人一左一右,都很默契的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后,苏许伸手拿起茶壶,滚烫的茶水从龙嘴里泄出,冒出一团团的白烟。 “茶水还很烫,可以等凉点再喝。”苏许抿了抿唇,随后发觉自己说的这句简直就是废话。 用余光偷瞥了鹤雨一眼,看不太清神情,苏许在脑中飞速的搜刮着话题,想着不能让气氛就这么沉静下去。 都把人请进家了,这么大好的机会,必须得想办法增进增进感情。 鹤雨此时就端坐在他的旁边,也没看手机,就直直的目视前方。 受她坐姿的影响苏许的背也挺得老直,比上课的时候挺的都直。 “你表演要唱的那首歌,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鹤雨再次打破了沉默,声音十分柔和。 一聊到这个话题,苏许也来了兴趣,“是吗,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还是经过我建议最后才决定表演这首歌的。” 鹤雨掩着嘴轻笑,感觉两人有点投缘,“看来你听歌很有品味啊,这首抒情歌还蛮小众的。” 终于是打开了话匣子,两人又开始聊起这首歌的作者,你一句我一句,交谈也逐渐熟稔起来。 聊着聊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很新奇的玩意,鹤雨突然抬头惊呼:“那是小雪吗?趴在角落里我一直都没看到。”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苏许的眼角几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他总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那个位置就这么偏僻吗,每次都是这么冷不防的才碰巧看到 鹤雨想要起身,膝盖却猛地磕到了茶几的前缘,身子一个不平稳向前倾倒,上面的茶杯摇晃着应声掉落,破碎一地,滚烫的茶水顺势泼洒到她的身上。 应激的直起身,鹤雨不知所措的看着这幅惨状,随后又单膝扣地,开始一片一片拾起这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 见状,苏许连忙制止,抽了几张纸递给她,“没烫伤吧。” 还好冬天都是穿着厚衣服,只有三两滴落在了皮肤上,没什么大碍,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趁着鹤雨擦拭衣服的间隙,苏许过去把玻璃片给收拾干净,然后又把地上的茶水给处理了。 一切完工,苏许看着鹤雨外套上留下的浅浅的水印,很不好意思道:“抱歉,给你留下不好的回忆了。” 闻言,鹤雨直摇头,“我才是,还弄碎你一个茶杯,这多少钱,我赔给你。” 见鹤雨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势必是要不欠一点人情,苏许苦笑两声,拒绝道:“不用,这不值几个钱。” 眼尾一挑,鹤雨换了种方式:“你上次帮我找回了发夹,这次我又打碎你一个茶杯,什么都不给我心里过意不去,这样吧,下次你去我家,请你吃顿饭,我亲自下厨。” 目光一顿,苏许怔在原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她刚刚说的话,去鹤雨家吃顿饭,她亲自下厨。 光是能去她家就足够诱人了,还能吃到她亲自做的饭。 这美好来的突然,苏许的眼尾不自觉的扬起,过了一秒后,他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鹤雨又将注意力回到那个角落。 眉眼微蹙,鹤雨又往四周看了看,神情疑惑,“小雪去哪了?” 见鹤雨这幅模样,苏许也抬眼看去,扫视了一圈都没见到它的踪影,转眼看去,窗户正好没关,苏许眼角下垂,“我去找找。” 不会从窗户跳下去了吧?苏许心里一紧,他总是会看到一些家养猫从高楼窗户跳下去的新闻。 最后的结果也是自己吓自己,苏许找了一圈,最后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下面找到,这个小家伙正在那儿酣睡。 因为天冷,苏许为了让自己写作业写的舒服点,特意在书桌下放了一张电热毯,好让自己暖脚,没想到小雪这么喜欢待在这。 可能刚刚挪动椅子的动静有点大,小雪缓缓睁开眼睛,从缩成一团的状态变成站立,睁着它的大圆眼盯着苏许。 苏许本想不打扰它睡觉。既然醒了,他干脆就把它从电热毯上抱了起来,刚想要出去,发现鹤雨就站在门外看着自己。 吓得苏许一激灵,猫差点没拿稳。 “这是你房间吗?”鹤雨皱了皱眉,语气轻佻似在调侃,“这里的烟味比外面大了好几倍啊。” 虽然鹤雨早就知道自己有抽烟这个坏习惯,可现在再次提起,他总有点心虚,而且这种心虚感,不比顾阿姨那次差。 自己房间窗户都是打开的,烟味应该没这么大啊,还是自己闻习惯了,没注意到,不过这人嗅觉也太好了,上次顾阿姨来自己家都没闻到。 比起上次那种轻飘飘的无所谓模样,苏许现在总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像是个要受罚的孩子惴惴不安的站在原地,低着头接受责骂。 “你还没成年吧,还在读高中就学会抽烟,”鹤雨语气平静如同暗流涌动。 不知为什么,苏许总觉得,鹤雨的态度比上次要坚硬了许多,语气也更加严肃。 “成年了,上一个月刚好成年。”明明是实话,但苏许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心虚。 也许是因为年龄上的压制,鹤雨此时好像充当了他姐姐的角色,神情严肃,“就算成年了也不能抽,你还在读高中,从哪学来的坏习惯。” 其实苏许是从一个月前开始抽的,刚开始纯属是为了赌气,想借这种行为在深夜中释放自己的情绪,可久而久之,他却发现自己戒不掉了。 苏许扯了扯嘴角,半天说不出话,他总不能如实招来,说因为他爸娶了他家的保姆而生气才抽的烟吧。 这种事他决不能让鹤雨知道。 “我朋友教我的。”苏许不敢正视鹤雨,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朋友?都教你抽烟了那就不能称作朋友。”鹤雨蹙眉,然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也别说我多管闲事,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前途一片光明的少年有这种习惯。” “对不起我得先走了,天色不早了,再晚附近的酒店说不定都没房间了。” 鹤雨拿起挎包背在身上,两步走到玄关处,开始换鞋。 趁她还没离开,苏许连忙冲着外面喊道:“下次再来玩。” 可是他看到鹤雨的脸很冷,没有回应,“嘭”地一下没了人影。 苏许的心凉了半截,他没想到鹤雨的反应会这么大,看来她真的是很讨厌烟味,肯定也讨厌抽烟的人。 怀中的猫早已跳脱,不知跑到哪去。 感觉像是落入了无底深渊,苏许的眼神放空,任由自己自由下落,感受着空气的摩擦,一点一点撕裂自己的身体。 盯着玄关处许久,苏许面色未改的坐回到沙发上,看着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心里不禁一阵苦楚,她甚至都还没尝过自己泡的茶就走了。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好好在她面前展示一下自己优秀的一面,现在看来,也许在她眼中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喜欢抽烟的不良学生了吧。 胸口一阵闷热,苏许的脸色很难看,他干脆开了客厅的窗户,一阵刺骨的寒风从外头灌了进来,无情拍打着自己每一处裸露在外的肌肤。 干脆脱了外套,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内衣。 第19章 自伤 不出所料,苏许当晚就发了高烧,在零下几度的环境里,他呆坐着一整晚,没有合眼。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在自己脸上剐蹭着,苏许吃力的睁开眼睛,头痛欲裂。 生理性地浑身发颤,冷风还在不断的往里灌着,稍稍定了下神,苏许发现自己倒在沙发上,小雪正用脸蹭着自己。 好冷。 这是苏许脑中第一个感觉。 他想要从沙发上下去,可没想刚起了半个身子,一阵激烈的眩晕感传来,无情刺激着他的感官。 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仿佛再晚一秒就会止不住的吐满一地,苏许连滚带爬的到了浴室,趴在马桶旁干呕了半天。 好难受。 苏许现在脑中一片空白,浑身乏力,撑在马桶上的手一松,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意识不清,视线十分模糊。 好像整个人的灵魂要被剥离出来,不受控制,无能为力。 “嘭”地一下关门声,随后传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这些外界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传入苏许耳中,是那么的不真切,好像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冲在前面的是谢钦,跟在后面的是竹新雨,两人神情焦虑,见到苏许这样子后,丝毫不敢怠慢。 “新雨妹,你去他房间拿件厚的衣服过来。” 给苏许套了件睡衣,谢钦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他背了起来,打车一路赶去了最近的医院。 打了退烧针,苏许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看着这白色的天花板,他竟有种熟悉的感觉。 “几点了?”苏许的嘴唇被冻的干裂,渗出点点血丝。 谢钦语气低沉,“下午一点,早上你没来学校,中午我和新雨妹来你家,发现你就穿着一件背心倒在厕所里,昨晚发生什么了?” “顾阿姨知道这件事吗?”苏许没有回答谢钦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问着。 “当然了,你早上都没来学校,顾阿姨应该一会就到了。”竹新雨的语速很快,话中带着关切。 “这是哪家医院?”苏许的声音十分虚弱。 “什么?” “这是哪家医院?”苏许又重复了一遍。 “”感到很无厘头,但谢钦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怎么了?” 这时候鹤雨应该还在医院里,不能让她看见我这幅样子,绝对不行,苏许心想。 见他挣扎着就要从病床上起来,谢钦连忙把他压了下去,“你要去哪?” 沉默半晌,两人只是重复着一起一落的动作,到最后谢钦都有点不耐烦了。 面对强行要回家的苏许,谢钦和竹新雨对视一眼,怀疑他是不是脑子被烧坏了,嘴里还一直说着些没有逻辑的话。 “我再也不抽烟了,再也不抽了”苏许重复念叨着。 什么不抽了?谢钦是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一旁的竹新雨,发出了求助的眼神。 竹新雨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得,你就在这好好休息吧,学校里我会跟老师请假的,你不用担心。” 谢钦起身,朝竹新雨挥了挥手,“他烧已经退了,接下来按时吃药好好休息就行了,我就先走了。” 竹新雨坐在苏许床旁,点了点头,目送谢钦离开。 又用手提了提被子,竹新雨不让一点冷空气透进来,“苏许哥,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能和我说说吗?” 虽然还有点头晕,但苏许的意识还是比较清醒的,刚要张口,就连咳了好几下。 竹新雨连忙扶起他的身子,从一旁拿来一杯温水递给他。 喝完水,苏许抿了抿已经渗出血的嘴唇,但他好像并不在意,轻声说道:“我没事,你走吧,让我自己休息一下。” 最后苏许的说辞是昨晚被子没盖好,有点着凉了,所以发了高烧,对此,没有任何人怀疑。 “都发烧了,多休息几天也没事,你别给自己压力太大了,别总想着去学校。”竹新雨一脸担忧。 在医院待到4点左右,苏许出了院,他拒绝了顾阿姨要继续照顾的请求,回到公寓楼下,他跟她们打了个招呼便一个人进去了。 回到家,苏许躺在床上,背靠着枕头,转头看向窗外,今天的雪下得格外大,窗缝里飘进来几朵雪花,在窗台上聚成一堆小雪。 拿出手机,苏许才发现他都没有鹤雨的联系方式,一些想说的话也不能立马出口。 过了一天了,她家的锁应该已经换了,现在这个点她应该是刚刚下班,看来得亲自去她家一趟了。 苏许很忐忑,但他必须要去,也许这样会让鹤雨看上去很唐突,因为苏许根本没理由要专门去跟她解释什么。 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做反而会显得自己很在乎鹤雨。 但苏许反而无所谓,不如趁着这次直接表明自己对她的感情吧,不然凭他这呆木的恋爱头脑,得追到什么时候才能把鹤雨给追到手。 择日不如撞日,下了床,苏许先去浴室洗了把脸。 站在洗手台前,他用手接了一把水就往脸上冲,来回几次后,苏许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 鹤雨会喜欢这样的我吗?苏许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显得那么不自信。 要是表白被她拒绝,那以后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出现,苏许心里倏地一紧。 还是不能那么冲动,问问谢钦好了,虽然他总是被甩,但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苏许拿起手机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身体好点了吗” 没想到谢钦第一句是问这个,苏许顿了一秒,随后开口:“好点了。” “你是来跟我说昨晚发生的事吗?如果是这样,我想还是算了,我不想听。” “” 见这边迟迟没有动静,谢钦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开个玩笑而已,瞧你楞的,说吧,有什么事。” 嘴唇微启,苏许也是很低的轻笑了一声,“我想问你,怎么去追一个女生。” 闻言,沉默了许久,谢钦才若有所思道:“你就抱着一颗真诚的心去对待人家,日积月累,总会培养出感情的。” “就这样?” “嗯。” 这次跟以往不同,谢钦一改那种漫不经心的轻佻语气,把自己百分百完全代入了情感导师的角色。 “还有一件事,就如果她知道了你的坏习惯,很生气怎么办。” “你确定她很生气?” “应该是吧。”苏许有点不确定,这只是他本能的感觉。 那边的语气有些激动,“这说明人家很在乎你啊,不然你看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坏习惯你会闲的没事生那人的气吗?根本理都不想理好吗。” 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苏许恍然大悟,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随后他的嘴角无意识地扬了起来。 那边的语气变得不可置信,“昨晚你就因为这事把衣服脱光了在那吹冷风你这是自虐啊。” 对此苏许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都说了是着凉。” 道了声谢后,没给对方再追问的机会,苏许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下子思绪忽地放空,虽然有了谢钦的指点,但苏许心中的烦闷还是积压了太多,没那么容易消解。 这东西想的越多越复杂,苏许有些搞不懂了,用真诚对待,慢慢培养感情,在心中又默念了一遍情感大师的恋爱方针。 苏许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烧退的比较快,食欲也渐渐恢复了,刚刚在医院连碗粥都要磕磕绊绊喝半天。 这会肚子一阵咕噜,饥饿感一下涌了上来,外面太冷,他不想再出去,只好去冰箱里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经过书桌的时候,他的脚步一顿,目光直直定在那个玻璃瓶上,里面的千纸鹤仍旧是五颜六色。 这么一看,这玩意还挺有少女心,完完全全像是女孩子才会有的东西。 似是觉得距离太远看不仔细,苏许干脆拉开椅子坐下直勾勾的盯着那个玻璃瓶,一只手支着侧脸,心中忽地拂过一阵心悸。 这种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好像是某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被强行安装在了自己的脑海深处。 时不时的冒出来,没有规律,没有逻辑。 苏许真是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烧坏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话说自己还真是悲催,才没过一个星期,自己就连续两次进了医院,还都是发了高烧,再这样下去,脑细胞都要给烧没了。 叹了口气,苏许又把玻璃瓶置于书桌一角,起身出了去。 打开冰箱,苏许的唇角一弯,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弧度,这里面除了上次顾阿姨买来的水果和一些猫粮,什么也没有。 一个人独居在这,苏许不会做饭,常年是去外面吃,所以也根本不会去买什么菜。 算了,水果就水果吧,有总比没有好,吃几个垫垫肚子总是足够了。 拿了个苹果出来,苏许洗干净后坐到沙发上,边啃苹果边发着呆。 第20章 孤儿 客厅内的窗户已经被紧紧关上,对于昨晚自己的行为,苏许并没有太大的感受,自己的身体怎样,他好像不是特别关心。 看来不能贸然出击,还是得慢慢来,思忖半晌后,苏许得出这样的结论。 回到房间,他拉出塞满烟盒的抽屉,一次性全拿了出来扔到垃圾桶里,此时他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信念感,就算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小雪,为了鹤雨,他也一定可以戒掉烟瘾。 其实自从收养了小雪后的两三天内,他就没有碰过烟了,都说吸二手烟有危害,苏许又怎么忍心让它处于这么一个烟雾缭绕的环境里呢。 只是昨晚,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想好怎么去解释,只是顺着鹤雨的话回答,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收拾完后,他去拿了猫粮来到小雪身边。 看到猫粮哗啦啦的倒在猫碗里,小雪立马凑上去埋头吃了起来,仿佛再晚一步就要饿死了似的。 轻轻抚摸着它的身子,看着一天都没吃饭的小雪,苏许的眼中满是歉意,“没有下次了,不会再让你饿着了,我保证。” 像是能听懂苏许说的话一样,小雪抬起头,很灵性的冲他叫了几声,然后又低头大口吃着猫粮。 “”苏许低头看着它,目光未动,“等我考上大学,就带你离开这里,到时候我们去外面租个房子一起住。” 真是,苏许轻叹了声,自己好像越来越怪了,总是喜欢和小动物聊天,好像能从中得到安慰似的。 站起身,他的思绪有点凌乱,苏许还是觉得不要这么冲动的好,今天就暂时不去鹤雨家了。 又喝了点水,苏许觉得身子好些了,穿了件厚衣服,打算出去散散心。 苏许很早就有这个习惯,只要心情不好,就出去走走,不过之前走的都是没啥人的小道。 经过上次那件事后,他现在打算去大街上逛逛,虽然嘈杂,但至少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等电梯的时候,苏许转头看向鹤雨家的门口,他心里竟有些期待,希望鹤雨这时候可以出来倒个垃圾,这样两人就可以碰面了。 可他的运气并不总是那么好,直到走出公寓楼,他都没有偶遇到鹤雨。 苏许发现自己对鹤雨的情感是呈直线攀升的态势,他不确定这是一时的冲动还是那所谓的爱情。 摇了摇头,他大吸了一口空气,想让自己放松点,都出来逛街了,还是别想那么多。 他沿着出门的道路一直走,走着走着感到有些不对劲,路上穿着校服的学生多了起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走到了学校附近。 拿起手机看了眼,现在才5点半,学校才刚放学不久,又看了眼日期,好巧不巧,今天正好是星期五。 为了更好的备战高考,所以每个星期五高三的班级都会有长达3小时的晚自习,今天也是如此,而且每次必有老陈的课。 真是烧迷糊了,自己竟然忘了这事。 也没带课本,苏许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回学校,不远处迎面走来了一个女生,径直走到他面前。 见她就这样直直定在跟前,似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苏许垂眸一看,对这个女生并没有什么印象,但她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 女孩开口,她的声音很温和:“你好,我叫夏广雅,是你隔壁班的。” 眉心一跳,见她这开场白是有备而来,苏许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夏广雅前后摩擦着鞋,在雪中磨出了一个坑,随后磕磕绊绊的吐了句,“我喜欢你,你能和我交往吗?” 又是这套说辞,但苏许真的对这些女生很无感,并不是她们不好,只是自己单纯的不喜欢。 面色未改,苏许努力保持的很耐心,习惯性地装出很无奈的样子,“抱歉,我不想谈恋爱。” 每次拒绝苏许基本都这么说,甚至在女生圈子里都流传开来了,一般的女生听到这句话都会讪讪离开。 可夏广雅似乎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那等你想谈了,再和我交往可以吗?” 胡搅蛮缠的苏许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类女生是他最不擅长处理的,既然不尊重本人的意愿,那也别怪他无情了。 “抱歉,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一针见血的拒绝,苏许丢下这么一句话,说完就要离开。 可夏广雅一步挡在他前面,无视了苏许那逐渐难看的脸色,“你喜欢温诗以那样的是吗?” 眼皮跳了下,苏许终于是有了点反应,眼神冷冷的看向她。 心里很是无语,不得不说有些女生就是这样,心中互相猜忌,可事实往往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觉得这纯粹是浪费时间,苏许也不想再讲什么礼貌,没有理会她,一个大跨步从她旁边越了过去。 没走出两步,后头就传来夏广雅气急败坏的声音,一堆不堪入耳的词汇从这个刚刚语气还很温和的女生口冒了出来,苏许很庆幸自己拒绝了她。 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自顾自地走着,就快要走到转角处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词,脚步瞬间停了下来。 猛地转身往回走,他的眼神凌厉,看不出表情,但却莫名的让人发毛。 见他这冷冰冰的气场,夏广雅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神情慌张:“你要干嘛。” 眼睛死死盯着她,苏许毫不拐弯抹角:“谁跟你说的?” “”她摆出一幅无辜的样子,“你说什么啊?” “谁跟你说我是孤儿的。”苏许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 知道苏许是孤儿的人寥寥无几,除了竹新雨顾阿姨她们外,还有谢钦和老陈,这个女的怎么会知道? 对于孤儿这个词苏许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因为他早就习惯,被人当做是个孤僻的异类,就算是多一层孤儿的身份,也是不痛不痒。 “我怎么知道,现在整个年级都传开了,又不是只有我知道。”夏广雅一脸的不关我事,好像理所应当一样。 整个年级都传开了?苏许目光一怔,有些难以置信,随后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用很冷漠的眼神瞥了夏广雅一眼,他的心情有些烦躁,觉得自己再看面前这个女人一眼,自己就会控制不住理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反正在这个人身上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苏许转身就离开。 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人就是谢钦,拿出手机,他本想打个电话给他问问情况,可没想到在下个拐角处就和她撞了个满怀。 “哎呦,谁啊走路这么不长眼。”谢钦一脸不耐烦,看清眼前这人后神情忽地一变,“我靠许哥你怎么在这,你不会是来上晚自习的吧,要不要这么拼啊。” “有事跟你说。”苏许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看了眼周围,学生来来往往,他推了谢钦一把,“走,去旁边的公园,这里人多。” 于是谢钦就这样不知所以然的跟着苏许走了半天,一路上还不停叽叽歪歪,多是关于爱情的东西。 这人好像充当情感导师上瘾,满嘴跑火车,大道理是一个接着一个,头头是道。 苏许尽量左耳进,右耳出,他本是出来散心的,这下心事不但没有散开,反而越积越多,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学校附近有个公园,绿化不错,不过位置偏僻,平时都没什么人来。 随便找了个花坛,清理了一下前缘上的积雪,两人直接坐了上去。 苏许抬脚踢飞了一个石块,石块飞了一小段距离后掉落到厚厚的积雪中,不见了踪影,“你认识夏广雅吗?” 突然被这么问了一句,谢钦不由得皱起眉,若有所思道:“知道啊,隔壁班的,风评不是很好,据说对待朋友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怎么了?” “她知道我是个孤儿,还说整个年级都知道。”苏许的视线看向不远处被石块砸出的小坑。 谢钦一愣,随后很快开口:“好像就是昨天传开的,讲真的,你反应有些迟钝,只是低头刷着卷子,都没发现有好多人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吗。” “早上你没来学校我还以为是因为这件事呢。”转头看了苏许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过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我不是那样的人。” 苏许笑了笑:“我知道,是谁说的我也不在乎,我也不介意你们叫我孤儿。” 看着苏许满脸“不在乎”的样子,谢钦不知道说什么好,关于苏许,自己了解的不算多,苏许也很少跟他聊起自己家中的事,只是说很复杂,以你的脑子肯定理解不了。 谢钦哪会理解不了,但他也是很配合的不去了解罢了,其实他的心里很清楚,对于苏许真正遗憾的,可能就是没有体会过亲生父母的温暖吧。 这种温暖不是任何人能给予的,这个遗憾也不是任何东西能弥补的,这是他生命中永远的一块空白,他又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不管是谁造的谣,我都会把始作俑者抓出来,让这个畜生写一万字的道歉信,然后在全体师生面前一字一句地读出来。”谢钦正色道。 “谢钦,真的很谢谢你,你是我上高中以来第一个朋友,以后也会是我最好的朋友。”苏许的声音很温和,简直柔到了骨子里,“平时你都叫我许哥许哥的,其实该是我叫你谢哥才对。” 听到苏许冷不防地深情演讲起来,谢钦连忙叫停,“停停停,别跟我来这套啊,我不听,快走吧,不是要上晚自习吗,要上课了,今晚可有老陈的课。” 谢钦朝苏许使了个眼色,两人很默契的起身,往学校走去。 一路上,谢钦都在想,虽说平时感觉没什么,但有时候苏许的性格真的有点难以捉摸,也许是因为他的经历太过复杂,家庭的压力给了他很大的影响吧。 明明是个长相不错,成绩优异的人,多少青春期男孩梦寐以求的两个条件他都有。 外表看上去冷淡至极,可真正了解他的人会知道,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只要你对他好,他也一定会乘以数十倍的对你好。 这么单纯的一个人,却因为造物弄人,上天给他安了个孤儿的角色,任他如浮萍般在雨中飘摇不定,在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填补的空缺。 “怎么下雨了,这鬼天气真的是。”谢钦蹙眉,抬头对着天空。 苏许伸出手,淅淅沥沥的雨水“啪嗒啪嗒”滴落在手心。 典型的雨夹雪,不知是雪还是雨,掉落在手掌上就变为透明的小点点,逐渐铺满了苏许的整个手心。 看着这些冰凉的雨点慢慢汇聚,不知不觉已经变成较大的水团从手中滑落,苏许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哎呦我靠,雨变大了,许哥还楞着干什么,快跑啊。”谢钦着急忙慌地往学校里跑去。 等苏许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去时,他已经跑了老远,正回头向自己招着手。 见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苏许忍不住笑出了笑,随后便也跟着跑了起来,“来了,你倒是等等我。” 第21章 歉意 前几天天气稍有回暖,但很快便又冷了下来。 苏许懒散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旁边是裹着厚毛毯的竹新雨。 电影快进入半程,竹新雨终于绷不住了,不耐烦道:“苏许哥你这挑的什么电影啊,怎么都是打斗,看着真没意思。” 今天是周末,写完作业,苏许本在家百无聊赖的看着小说。 毫无预料的,没有提前通知,竹新雨突然登门拜访,自己用钥匙打开了门。 心累的被强行拉去看了电影,才有了现在这般让人无语的对话。 “有的看就不错了,还那么多要求。”苏许懒得跟她掰扯。 眉尾一抬,竹新雨努努嘴,语气狡黠,“跟女孩子一起看电影,你竟然选这种片,一看就得单身一辈子。” 一听这话,苏许就不乐意了:“你好歹也是我妹,就这么咒我,小白眼狼。” “难道不是吗?” “” 苏许本是不想搭理她的,可一聊到这个敏感话题,他也是来了兴致,很小孩子气的要让对方承认自己迟早会脱单的。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贫嘴,门外忽地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竹新雨靠在外边,离门近,但她很明显不想从温暖的毯子里出去。 大周末的,外边这么冷,除了竹新雨,谁还会那么无聊来串门, 又接着两声,苏许一脸不情愿的起身,兴致缺缺的走到玄关处。 开了门,眼前的人让苏许大吃一惊,怎么会是温诗以,她怎么知道自己家的地址的? “打扰了。” 温诗以轻点了下头,眼神不自在的在苏许和地面上来回打转,表现的异常客气,好像欠了自己什么似的。 “进来说吧。”门外的温度比里面低了几个度,苏许从鞋架上拿了双女士拖鞋出来。 看着这粉嫩嫩带着小熊图案的拖鞋,温诗以的目光深了些,抬头又看到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嘴角尴尬的一扯。 自己运气也太差了,看这场面,怕不是要成为修罗场。 见温诗以迟迟站在原地不进来,苏许有点疑惑,“怎么了?” 又无意的往那女孩的方向看了一眼,温诗以不好意思道:“我还是下次再来吧,你家好像已经有客人了。” 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了眼,苏许满不在乎道:“那是我妹,你当她不存在就好了。” 犹豫了一会,温诗以点点头,还是跟着苏许进了客厅。 早就听到门外有女人的声音,竹新雨好奇的回过头看去,见到来人后,她微微蹙眉,“苏许哥,这是谁啊,你女朋友?” 把电视声音调小,苏许走过来轻轻敲了一下竹新雨的头,“小鬼有没有礼貌,她是我同学,叫学姐。” 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竹新雨狠狠地倪了苏许一眼,随后又笑脸盈盈的对着竹新雨说道:“学姐好。” “随便坐,不用客气。”苏许指了指沙发上的空位。 见气氛不对,拿出手机瞧了瞧时间,竹新雨打了个哈气,起身就要走,“我先回家吃饭了,就不打扰你们了,还有这电影真的无聊透顶。” 说后半句的时候她是直勾勾看着苏许的,似乎对这个下午很是不满意。 不想跟她一般见识,苏许耸耸肩,“慢走不送。” 竹新雨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便往门外走去,走之前又跟温诗以打了声招呼,“学姐再见。” 微笑着朝对方挥了挥手,温诗以在心中暗喜,以刚刚这两人交流的语气和神色来看,虽然熟稔,但这完全就是互相打趣的兄妹样。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苏许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温诗以应道:“你发烧的那次,我问了他你家的地址,本想来看看你的,但那天晚自习看你好像没什么大碍,也就没来了。” 表情有些不自然,过了一会她又说道:“下周就要文艺表演了,我来是想跟你讲一下具体细节什么的” 苏许很不理解:“回学校说不行吗” 眼睛盯着前面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温诗以此刻并没有任何想喝的欲望,心里一直不停的打着鼓,“关于你的那件事其实是我跟别人说的,对不起。” 她今天没有穿校服,画了很好看的妆,此时正低着头一脸委屈的样子。 这件事对苏许的影响其实是微乎其微,除去夏广雅那样的,正常人还是占大多数的,他们都很默契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如往常一般看待苏许。 而此时温诗以说是她传出去的,苏许也大概有了些眉目,谢钦再大嘴巴也是有底线的,这事想也不用想就是老陈说的。 温诗以应该是凭借她班长的身份,再加上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从老陈那套出的话。 “我无意中从老陈给你的那封信里看到的,我不是故意的。”温诗以倒出原委,小声说道。 信,什么信?苏许一时无言,这跟他想的好像有点不一样,“哪来的信?” 闻言,温诗以也是不解的抬头看他,两个人就像是跨频聊天一样,谁也不懂谁。 “就是”温诗以好像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自己是上次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看到的,信还没装进信封里,只是压在课本的最底下,兴是拿书的时候挪动了下,那信露了小半边出来。 材质是很复古的棕黄色牛皮纸,本是想给它塞回去放好,无意间瞥到了几个字眼,她却直直楞在原地,呆滞半秒,不敢再多看,很慌乱的给放了回去。 是啊,她也该想到的,老陈可能还没把那封信给苏许,现在却说漏了嘴,覆水难收,看来堆下的罪孽又要多一层了。 见温诗以进退两难的样子,苏许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再逼问下去,“算了,如果是给我的信,那我也迟早会看到。” “只是”苏许的声音不冷不淡,“你为什么要跟别人说?” 不敢看他的眼睛,温诗以连忙解释,“我跟隔壁班的夏广雅关系还蛮好的,没想到她会说出去” 温诗以说的是实话,确实是夏广雅后来传给了其他人,只能说是遇人不淑,再精明的人也会有这种无奈的遭遇。 知道了事情真相后,苏许也不打算再在这个话题上进行下去。 “既然你都专程来跟我道歉了,我就原谅你了。”苏许很是淡然,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不过下次交朋友还是得注意点。” 脸一下就羞红了起来,愧疚感油然而生,温诗以低着头,尴尬的苦笑。 苏许就是这样,只要不触犯底线,无意也好,有意也罢,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人家还是个追了自己两年的人呢。 温诗以对自己的感情,苏许也不是傻子,多多少少是能感受到的,但人家也从没正面表达过心意,自己也就没拒绝的权利,只是这样默默的保持着同学这层关系。 你不戳破,我也就无所谓,不过是拒绝那天,心头的情绪会重点罢了。 冷场半晌,苏许指了指那茶,“喝点茶,再过会就得凉了。” 听苏许的语气淡淡,温诗以也少了点拘束,放平心态,拿起茶杯吹了下,然后喝了一口。 出乎意料的好喝,温诗以没忍住又喝了一口,把夸赞都写在了脸上。 见她这样,苏许却开心不起来,脸忽地沉了下来,他多么希望说出这句话的不是温诗以,而是鹤雨。 随后他又想如果现在他旁边坐的人是鹤雨就好了,那这就是最完美的周末了。 可这是不可能的,鹤雨不会出现在这里,苏许对旁边的女孩也没有一点好感。 似乎是自从鹤雨出现后,苏许总是会下意识地拿身边的女孩和她比较,并不是比外貌或性格,只是对比那种感觉。 他发现只有面对鹤雨时,自己才会生出那种独一无二、让人难以忘怀的欢欣感。 “苏许,你没事吧?” 叫了两声,苏许还是在那发着呆,温诗以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肩膀,还是没反应。 这什么情况,跟自己在一起,有这么无聊吗,竟然能发呆。 况且正常人发呆不是叫一下就醒了吗?温诗以很疑惑,苏许现在看着跟被下了迷药一样,眼中呆滞无神。 索性加大力度,温诗以重重摇晃了下他的身子。 因为惯性,停止摇晃时,苏许一头栽在了沙发上,他应激性地起身,看向旁边一脸不可思议的温诗以,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什么鬼,苏许怎么这幅表情,难道他很不欢迎我?温诗以心里已经出现了无数个想法,并且每一个想法都是对自己不利的。 苏许呼吸急促起来,对温诗以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要做,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他的语气略显疲惫,但在温诗以的耳中,显得格外温柔。 想起她刚刚那个样子,心底还是有些担忧,温诗以关心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苏许面色未改,婉拒道:“就是有点累,想睡会。” 听了这话,温诗以自然也不好意思多待,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走之前还回头看了苏许好几眼,他正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 温诗以总觉得苏许有点怪怪的,那个样子不像是身体有问题,更像是精神上的? 病人总是病而不自知,所以更别说会主动去看医生。 客厅里只有苏许一个人,四周静了下来,他似乎好受了些,拿起茶水喝了一大口。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间下肚,苏许感觉胃里暖暖的。 要不去医院找鹤雨? 心里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像是凭空出现,不受控制。 第22章 滑雪 都说是温水煮青蛙,慢慢培养感情,那自己总还是得主动一点,不去创造机会,那还得等到什么时候才有个结果。 沉思片刻,苏许想着,如果真见到了鹤雨,到时候得说些什么好,总不能就那样尬聊,他深知自己跟女生的沟通能力差劲。 什么情话什么浪漫行为他都做不出来,那就只能来点实际的了,脑子一闪,忽地想起这附近正好有个滑雪场。 自己以前和谢钦去过好几次,对于滑雪本领,他还是很有自信的,就算对方不会滑,自己也可以教她。 想法一产生,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他似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苏许在网上直接就买了两张票。 准备工作完成,接下来就是要去请本尊了,如果连人都约不到,那一切都是白搭。 站起身,就像是背负了一个很重大的使命般,苏许转动了一下脖子,也没带什么东西,两手空空的就出了门。 现在是下午5点,他不确定鹤雨有没有回来,所以准备先去试试运气。 到鹤雨房门前,苏许站定了好久,待心中准备好了措辞,手就直直的落了下去。 敲了两下没反应,他又连续敲了好多下,还是没反应。 看来运气是没碰成,苏许也不拖沓,转身就坐电梯下了公寓楼。顺着大道走去医院。 医院离公寓楼并不算远,最近距离就是这条人来人往的大道。 苏许一路走着,想着说不定还没到医院,就能在路上遇到下班回家的鹤雨。 所以路上,苏许很勤奋的抬头四处张望着,生怕来个擦肩而过这种狗血剧情。 不知不觉,已经能看到医院大门了,此时他的心里莫名生出了一种不安的感觉,像是鹤雨凭空在这座城市消失,杳无音讯。 步伐不自觉的加快,很快他就已然站在医院大厅。 由于他根本不知道鹤雨负责哪个病房区域,所以只能是胡乱的寻找,先是到之前自己的病房看了眼,并没有。 最后无奈在路上随便找了个护士问道:“你好,我想问下有没有一个叫鹤雨的实习护士在这儿?” 苏许外面穿的是一件黑色冲锋衣,五官分明,眼神凌厉,但少了几分血色,总体还是能让人看出是一个学生。 那个护士年龄不大,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苏许,嘴角勾起一抹笑:“你是来接女朋友下班的吧,我也是在这实习的护士,如果是同期实习的我应该都认识。” 顿了几秒,她皱起眉,若有所思道:“但鹤雨这名字我似乎没听说过,要不我帮你去问问。” 闻言,苏许连忙点头道谢,跟着那个护士到了前台。 她翻找起一个记事本,那里面记录的应该是在这实习的人员名单。 半晌后,她又蹙起眉,无奈道:“没有这人,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这几公里外也有一家医院,她说不定是在那实习呢。” 不可能,苏许记得很清楚是这家医院,神情未改,他向那名护士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苏许拿出手机,四处翻找着,他现在很失望,为什么当初连个联系方式也没要,搞得现在这番麻烦处境。 算了,说不定刚刚她已经回家,只不过和自己错过了,这是他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不过实习人员名单上没她名字是什么意思那护士看走眼了?还是鹤雨不是跟她同一届的。 苏许现在头痛欲裂,他只是想要见鹤雨一面,没想到就那么困难。 无奈回了家,走到家门口时,他看看鹤雨家的房门,上面贴了张横幅,上面写着“岁岁平安”四个大字,其余的地方干干净净,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打算再碰碰运气,苏许放下手中的钥匙,又到鹤雨家门前站定,呼了几口气,然后就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依旧没反应,苏许很失落,正想要转身离开时,门内却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十分轻微,不仔细听根本感觉不到。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停止,半晌过后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苏许吗?” 身型猛地顿在原地,苏许眉心一抬,转身应道:“是我。” 话一脱口,那房门就像是装了声控感应一样,应声打开,鹤雨通过门缝看了眼门外,随后又把里面的铁锁链给打开。 大门敞开,两人四目相对,鹤雨看着像是刚刚下班的样子,脸上还带着淡妆,随身的挎包还未放下。 苏许不敢怠慢,直接发出了邀请,“这附近有个滑雪场,要一起去吗?” 尾音刚落,苏许心里不禁一阵发麻,这话再心里已经重复演练了一万遍了,等到真说出来的时候,怎么还是感觉这么尴尬呢? 嘴角不自在的抽动了下,苏许看着鹤雨,静静等待回复。 “好啊,你等等我去准备下。”说完鹤雨便转身像是回了房间去。 没想到是这么爽快的答应,苏许心中压着的石块落下,重重呼出一口气。 大概过了10分钟,鹤雨便从房间里出了来,这会她换了身衣服,淡蓝色的宽松上衣,还有一条白色长筒运动裤,面带着浅浅的微笑,看上去格外有活力。 虽不是什么很华丽的服装,却让苏许眼前一亮,心中涌起一阵一阵的波浪。 “久等了。”鹤雨像是一切都准备好,心情也显得格外愉悦,“走吧。” 被她这幅样子所感染,苏许也少了几分局促,对于那晚的事,他打算放在之后再说。 “这附近还有滑雪场?”电梯上,鹤雨用那对勾人的杏仁眼直直看着苏许。 垂眸看她,苏许的唇角弯起,慢条斯理道:“离这不远有个雪山,前两年在那修了座滑雪场。” “可我不会滑。”鹤雨瞅他。 眼皮一跳,见她刚刚答应的那么干脆,苏许还以为她指不定是个滑雪高手。 轻咳了两声,苏许轻声道:“我可以教你。” 到了外头,苏许冲那路边开来的一辆出租车挥了挥手。 车上没有别的乘客,他们两人都坐在了后排。 “你这又是喝茶又是滑雪的,生活还是丰富。”鹤雨刚系好安全带,便忍不住调侃道。 “”苏许把车窗关上了点,忽地想起那晚,转头看去,“话说你还没喝过我泡的茶。” 没想到苏许会记得这小事,鹤雨侧头看向窗外,“下次再喝也不迟。” “嗯。”当她是同意了,苏许现在心情甚好。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好几次顺着后视镜打量着后头,那不加掩饰的目光让苏许有些不自在。 他一身黑色系的穿搭,配上那张见谁都不待见般的薄凉脸,散发出止不住的痞帅感。 别说那司机了,要不是鹤雨跟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会都觉得他是哪来的小混混。 可苏许却曲解了那司机眼神中的含义,就算是当面攻击自己的长相他也不会有半分动气,但这会,那司机的眼神左右飘离的,猥琐至极,那畜生是在看鹤雨吗? 额角一抽,苏许有些不耐烦,冲前面喊:“师傅您能看路吗?” 闻言,那人立马收回了目光,呵呵笑了一声,打趣道:“去滑雪啊,你是学生吧,今天没上学吗?” 今天周末,我上个屁的学,苏许没有理他,内心有些烦躁,心想这人怎么事管这么多。 总感觉后边有些阴冷,司机把车开到滑雪场就要走,连钱都差点忘了收。 啧了一声,苏许迅速把那人抛到脑后,心思转了回来。 租了两套装备后,两人进入更衣室。 “你一次都没滑过吗?”苏许穿好滑雪装看着一旁全身被包裹得严实的鹤雨。 她沿着冰雪滑道的边缘走,前面是一个台阶,鹤雨站上去,回头朝他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苏许很耐心道。 “好。”踮着脚尖从台阶上跳下去,她差点没站稳,滑了个踉跄,“要不你先去滑会吧,我先在这平地适应下。” 眼尾一扬,苏许犹疑道:“你不会滑雪,一个人有危险。” 两人来回拉拉扯扯了半天,苏许终是拗不过她,只好无奈答应。 心中空落落的,鹤雨是不想自己教她吗?苏许心中有些不安。 转眼又看见鹤雨站在原地直直看着他,像是很期待的样子,苏许瞬间恍然大悟,这不是是自己好好表现的机会啊。 把视线移回滑雪道上,他叉开双脚,微弓着身子,手握着滑雪杖往地上用力一撑,嗖地一下,飞快地向山坡下冲去, 白雪如同棉絮一般松软,苏许在上面滑行地自然顺畅,十分娴熟,如同飞鸟俯冲般快速冲到了最低点。 滑得上了瘾,苏许来回上下滑了好几次,尽管这里面是冰天雪地,他的额头上却起了一层薄汗,脸上流淌着畅快的喜悦。 苏许把滑雪杖慢慢压在地上,减速停了下来,抬头四处张望着,一时间竟找不到鹤雨的身影。 本就是自己说要带她来滑雪的,结果最后自己玩嗨了,把她一个人丢下,苏许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愧疚感。 瞭了半晌后,苏许终于看到她,她正坐在下坡一块突起的石砖上面摇着小腿,眼睛盯着从上面往下滑的人。 第24章 误解 从滑雪场下去,还有一段路程的距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四周是一排排的白色灯光。 这个点的人流量挺大,人群推推搡搡的十分拥挤。 换掉了滑雪装备,这时候看着鹤雨穿的衣服,似乎有点单薄了。 加上这里的气温本就要比外面低上几度,鹤雨现在双臂环抱,双肩止不住的发颤。 注意到鹤雨的反常,苏许抬起手,悬在空中半晌,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一把把鹤雨揽了过来。 “我们走人少点的地方。”他的声音很低沉。 语调平稳,明明是没有任何情绪,可在鹤雨听来,竟显出了几分温柔,暖暖的。 整个人靠在他宽大的臂膀里,四周的人流渐渐少去,鹤雨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丝安全感。 当苏许要松开手时,她似乎还有点不愿意,可她怎么说的出口,再搂会我吧,这里好冷,这种羞耻的话。 这是条小道,避开了之前的人流,这会四周倒是清静了下来。 走着走着,旁边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苏许脱下了他那黑色冲锋衣,转手就要披到自己身上。 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脸颊不自觉的发烫,逐渐红到了耳根,她没丝毫抗拒,任由苏许去做这些“出格”的行为。 明明自己应该拒绝的,作为一个邻居,抑或是朋友,她都不该接受这种暧昧的行为,可现在,她却沉默了,无声的默认了他的关心。 回过神来,鹤雨抬手连忙扯住快要从肩上滑落的外套,尺码虽大了些,但用来遮风却刚刚好。 把衣领翻了上来,她低头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是低调的茶香,苦涩中又夹杂着点酸甜,有冬天的凉意的味道,顺着风侵入她的鼻腔。 “谢谢。”很羞涩的说了那么一句,她偷偷瞥了苏许一眼,“这上面烟味少了很多啊。” 眼尾一挑,苏许低笑了声,哑声道:“嗯,戒了。” “哦”鹤雨垂眸,看着地上被踩出的一个个脚印。 一路下到了山脚,两人打了车准备回去。 本想直接回去,快到公寓楼时,路过了附近的一家超市,他们顺便下了车买点东西。 进了超市,苏许一路跟着鹤雨,在蔬菜区、生鲜区、水果区来回晃悠,没过一会,购物车里就堆满了东西。 明明还只是个大四学生,但这么会生活的,苏许还是第一次见。 “还要买什么”苏许推着购物车,看她没有想走的意思。 “零食。”鹤雨指了指零食区。 “” 刚刚还跟个家庭主妇一样,这会就又变回了正常的女大学生,开始搜刮各种各样的零食。 买完东西,两人出了超市,开始往公寓楼走。 看这手中那一袋子的糖果,苏许不禁吐槽,“这么喜欢吃糖。” 她点点头,随后就忍不住从里面拿了一包出来,撕开包装,扔了一颗进嘴里。 苏许对这些零食没太大的兴趣,只是看着鹤雨吃的那么开心,嘴角也情不自禁的上扬。 注意到苏许的表情,鹤雨眨眨眼,把糖递了过去,“来一颗吗?” 垂眸看她,这要换做别人,他肯定是会无情的拒绝,可这会儿,他的眉心一抬,很顺从的拿了一颗,毫不犹豫的丢进了嘴里。 还挺甜。 两人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公寓楼,坐电梯上了17层,苏许很理所应当的跟着鹤雨进了她的家里。 经过这一晚上,他们之间好像渐渐熟稔了起来,之前的那股拘束感少了许多。 只是苏许心里,不安的打鼓声一直没停下,就在刚刚滑雪的中途,他还专门打了个电话给谢钦,向他指教指教。 照着他的话主动了一路,苏许最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太出格了点,尽管鹤雨没有表现在脸上。 鹤雨家的装饰十分整洁,一进屋,一个灰白色沙发单放在客厅一旁,正中间摆着一个意式茶几,角落里还有一个草绿色贵妃椅,白色大理石地板倒映出头顶的灯饰,一种欧美式的简约感。 仔细闻,里面还透出淡淡的清香。 “你先坐会,我去给你倒杯热水。”鹤雨表现的十分热情。 坐到那沙发上,苏许心中还有些紧张,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第一次到女孩子的家里。 很快鹤雨就拿了杯热水过来,接过那杯水,苏许好奇问道:“这家就你一个人住吗?” 鹤雨嗯了一声,眼底多了几分低沉,“我还没记事的爸妈就离异了,从小是奶奶照顾的我,最近她去乡下看望爷爷了。” 没曾想鹤雨的家庭背景这么复杂,苏许有些不好意思,怎么随口问问就踩到了雷点。 生硬的点点头,苏许回想起之前敲门的时候,怪不得鹤雨这么谨慎,门内还有双重保护,原来是一个人独居。 自己连父母都没见过,从小就被丢弃到了孤儿院,关于家庭的一切,苏许是十分敏感的,所以在听了鹤雨的话后,他心中隐隐有些共情。 “抱歉。”苏许低头喝了一口水。 鹤雨摇摇头,表示无所谓:“我爷爷住惯了乡下,很少进城,一直到高中都是奶奶照顾我,上了大学后,我也努力让自己变得坚强。” 顿了一会,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像在调整情绪,“她明明已经很大岁数了,不能老是东奔西走,却还是老想着来看我。” 气氛一下子沉闷了起来,苏许沉默着,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别说奶奶了,他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就算是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他们也会像是见到垃圾一样躲得远远的。 眼睛盯着那杯水,热气直呼呼打到脸上,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只觉得冰凉。 “对不起,有点讲多了,你饿了吧,我去做饭。”鹤雨止住话题,起身就要去厨房。 忽地想起医院的事,苏许很突兀的开口:“我今天去医院了,你实习的那家医院。” “”闻言,鹤雨复而坐下,脸上有些疑惑,“你去那干嘛,又生病了?” 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苏许抬眼看她,语气很正经,“那的护士说实习人员里没有你。” 脸上的神情僵住,随后很快又舒展开来,鹤雨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什么时候跟你过我是那的实习护士了。” “”眉眼紧蹙,苏许很是不解,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你不是说” “我是在那实习不错,可我不是护士。”鹤雨直接打断了苏许,语气悠悠,“我是一名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 苏许在心中又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这么说来,她好像确实没有说过自己是护士,只是自己一直这么主观认为。 但是那天的护士制服是什么玩意? “我只是去那实习,还没正式的服装,所以暂时穿着护士制服。”鹤雨像是有读心术般,解答了他心中的疑问,“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职责都是去照顾病人。” 苏许恍然大悟,那天鹤雨和那个病人交谈着什么,现在看来,应该是在做心理辅导。 嘴角尴尬的一扯,苏许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自己之前还建议她去当个心理医生,怪不得她那时笑得那么开心。 “所以你在实习护士的名单里肯定找不到我啊。”鹤雨唇角的梨涡深陷。 “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鹤雨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你那天为什么去医院?” 其实苏许一开始的那句话已经暴露了,还特地查了实习人员,这不是就是冲了自己来的吗。 似是一天都被苏许带着走,鹤雨有些不服气了,这会她势必要扳回一城,你敢撩我,那我可得撩回去。 回过神来,苏许抬眸与她视线撞上,两人都没有躲闪,“我去找你。” 他的声音低哑深沉,目光深邃,瞳色很淡,一张冷淡厌世脸说出这句话,尾音还在隐隐发颤,却尽显温柔,温柔到鹤雨以为他在跟自己告白。 心中本已知道答案,但她没想到苏许说的是这么坚定,不拖腔带调,不油腻,不躲闪,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瞳孔骤缩,看着苏许那双勾人的眼睛,鹤雨心中竟生出一丝怯意,她想逃,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但理性让她强行镇定了下来,自己好歹也比他大了四岁,怎么能被他这样牵着鼻子走。 稍稍平复下来,鹤雨镇定自若道:“什么事这么急得去医院找我,直接来我家不就行了。” 这是要刨根问底的节奏,苏许的胸口有些发颤:“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碰过烟了,我会戒的,所以” 看他半天说不出下文,鹤雨干脆开口:“上次我确实有点生气,不过既然你都决心要戒,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毕竟对你也没坏处。” 自己这算是解释清楚了,苏许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 面对眼前的这个少年,鹤雨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一步步向她逼近,并且无法控制,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虽说是心理医生,不过我也还在努力当中,暂时还是个经验尚缺的小白。”鹤雨也拿起一杯热水喝了一口。 顿了几秒,她补充道:“现在我快毕业了,在医院的实习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那你之后要去做什么?”苏许顺着她的话提问。 “当然还是在这个方向坚持下去了。”鹤雨面带笑容,眼神中充满了光,”我的一个朋友开了一家心理诊所,那边缺人,明天我就会去工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现阶段的正式工作。” 苏许默然,心中忽然生出一团疑惑,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想要当心理医生?” 第25章 请求 没想到苏许会这么问,鹤雨眼睫眨了下,从一旁的挎包里拿出了个灰色发夹,稳稳放在掌心,目光幽深的注视着。 “在我父母离异后,我就像个能随时丢弃的玩具,他们谁都不愿抚养我,我也因此得了重度抑郁症,最后奶奶把我带回去收养,断断续续的接受了半年多的治疗才有所好转。” 鹤雨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正因为知道心理有问题的人活着有多难受,我才想要去帮助他们。” 她的声音温和,又带着几分坚毅,听了鹤雨的讲述,苏许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与敬意。 她能够坚强的走出阴霾,并把这份痛苦铭记心中,尽自己所能去传播光明与善意,这不是上天派来的仙子是什么。 鹤雨说的很自然,让苏许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思绪全被带入了进去,随着对鹤雨了解的加深,苏许对她的好感也呈倍数增长。 心里忽地空落落的,鹤雨对自己敞开心扉,把藏在心里这么深处的东西都说了出来,而自己,却还没跟她说过关于自己的任何事。 这是不是有点太不公平了。 不过这也不怪苏许,自己的那些经历,连他自己都不愿再想起,对于谢钦那么熟的朋友,他也是很少提起。 他多想把这些记忆给完全封锁起来,这样自己就不会半夜忽地惊醒,像个窝囊一样的吓出一身冷汗。 可是转念一想,鹤雨也从没问过自己家里的事,毕竟像她一样悲惨的人实在不多见,她又怎会想到坐在她身旁的这个人,内心是有多么的复杂。 沉默了半晌后,苏许认真道:“你不是说你经验还不足吗?” “嗯?”鹤雨转头看他。 看向她手中的那个灰色发夹,苏许正色道:“我可以做你的诊治对象吗?” 话一脱口,氛围瞬间冷了下来,鹤雨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感觉苏许是在跟她开玩笑,“这可不是谁都能诊治的,心理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又不能帮你什么。” 再次沉默了下来,鹤雨看着苏许,他那张冷厉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么看着,他这模样确实有点符合那些心理有问题的人。 可是鹤雨很快又把这个念头给甩在了脑后,自己在想什么,他大概率也就是想跟自己多聊聊天罢了,心理问题哪是这么容易就有的。 何况自己真不愿意看到苏许会有心理上的问题。 见苏许还是迟迟没说话,鹤雨不自在的用手指敲击着玻璃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你有什么心理问题吗?没病装病可是很不好的行为。” “我是个孤儿。”苏许很平淡的说出这句话,不带半分情感。 五个字回荡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也被无限放大的刻进了鹤雨的脑子里。 大脑瞬间宕机,她的动作僵住,手指一动不动,眼神有些游离,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鹤雨听出他的语气是那么的波澜不惊,甚至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她不禁蹙眉:“那你现在” “我有个义父,但他不喜欢我,他妻子死后又和我家的保姆重组了家庭,所以现在我还多了个妹妹。”苏许语调平缓,很简略的描述了自己的家庭。 孤儿,义父,重组家庭 鹤雨花了一分多钟来消化他这复杂的家庭关系,她很疑惑,面前这个男孩怎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么悲惨的故事。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惨了,可现在,她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用,暂时还不能够接受这个现实。 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这么惨的人,真的存在吗? 神情有些呆滞,再多的鹤雨也不愿问,她抬起头,立马就有了心理咨询师的样子,“先天的东西是你无法决定的,你可以去恨,可以去发泄,但是不要忘记你自己就是了。” “我自己”苏许咕哝着重复了一遍。 “很简单,就是活出你自己的样子,在我看来,你很温柔,很会照顾人。”鹤雨露出了让人心都融化的笑容,“你对待流浪猫如此温柔,对待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如此温柔,这样的你,又怎会活不精彩呢?” “这样的你,被这些本就不关你的事而困扰,你的朋友,你的那些比至亲还至亲的人,还有你的猫,他们都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她的声音很温柔,这类话别人也不是没说过,但从鹤雨口中说出,苏许不知为什么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如落入充满鲜花的海洋中,浅浅的海水气息融合着暖阳的惬意,这一刻,他什么都不用思考,只需要仰躺于无边无际的水面之上,任由浪潮拍打,沉浮。 正觉得心里酥麻,鹤雨突然伸出手,白皙的柔荑落在了苏许的头上。 瞳孔猛地一缩,苏许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十分舒服,顾阿姨也曾这样抚摸过他,但是这次的感受完全不同。 在外人眼里苏许就是个标准的一米八高冷男神形象,但不知怎的,到了鹤雨这,他甘愿做一个乖乖小猫,就像他可以随意地摸小雪一样,此刻他也一动不动任由鹤雨去做。 “你在学校的成绩怎么样?”鹤雨终于把手缩了回去。 头顶的触感消失,苏许的眼角下垂,有些失落,只好应声答道:“还不错,不出意外,应该能上h市最好的大学。” “看不出来啊,你成绩竟然这么好,说实话,第一次知道你抽烟,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学无术的叛逆期小屁孩。”鹤雨打趣道。 果然,她竟然真的这么想,苏许眉心一跳,心中欲哭无泪。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鹤雨侧着脸,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语气狡黠,“长得这么好看,成绩又好,你是不是太逆天了?在学校有很多人追你吧。” 苏许只听进去了第一句话,她竟然夸我长得好看? 人只要被夸就会难免的飘飘然,更何况是在自己喜欢的异性面前,苏许现在很想说:“那我的长相做你男朋友够格吗?” 可是他并没有说出口,喉咙像是被石子卡着一样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长相一直是苏许根本不在乎的东西,比起这个上天赏赐给你的东西,他更想让别人注意自己别的方面。 可是现在,面对鹤雨,长相这个先天的资本苏许却很想把它搬上台面,事实上,任何优点他现在都想好好利用,想让鹤雨知道,自己是优秀的。 会不会太轻浮了?苏许又担心刚刚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对自己的好感度会下降。 毕竟在学校的时候谢钦天天毫不吝啬地赞美自己的颜值,即使交到女朋友了最后也会被甩,过分吹嘘自己的长相也许是个雷点。 “怎么呆住了?”鹤雨的声音打破了苏许脑中的思绪。 回过神来,鹤雨正凑在他的眼前,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苏许瞳孔猛地一颤,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你干什么。” 见他反应这么大,鹤雨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低下头,语气有些羞怯:“刚刚看你没反应了,就想叫醒你。” 叫醒我至于靠这么近吗 鹤雨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为什么,趁着苏许发呆,无意识地往前想近距离看看苏许。 这难道就是趁人之危? 天哪,他只是个高中生,鹤雨你真是个畜生! 脸颊微微泛红,很快延伸到了耳根,鹤雨下意识把两侧的发丝撩到耳后。 “今天有点晚了,心理辅导下次再做吧。”她站起身,语气悠悠,“再不去做饭,我们可就得饿死了。” 苏许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9点多了,这么一说,他确实能感到肚子里一阵饥饿感。 “莲花汤喜欢喝吗?”鹤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随着声音看去,鹤雨已经站在厨房里面准备晚饭,苏许起身就要去帮忙。 都说了是自己要做饭,鹤雨当然是拒绝的,但苏许坚持要来打个下手。 虽然他不会做饭,但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她一个女生干着所有的事,自己却在那悠悠的无所事事。 无奈的答应,两人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两人分别站在不同侧,清洗蔬菜的时候苏许时不时的往身后瞥几眼。 鹤雨穿着围裙,后头的长发乌黑亮丽,手拿着锅铲娴熟的翻炒着,这女孩怎么连做饭也这么好看啊。 不由得的入了神,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水龙头里的水还在哗啦啦的流着,他多么想时间就在此刻定格。 哪怕是背影,他也愿意看一辈子。 见后面没了动静,鹤雨下意识的转头看去,竟正好与苏许直勾勾的对上了视线,两人顿时无言。 回过头去继续炒着菜,苏许并没有看见,此时鹤雨的脸上已是羞红一片,兴是做了半天饭累着了的缘故,她的额前渗出一层薄汗。 白皙的脸颊变得红润,此时看着更加可爱迷人。 第26章 升温 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鹤雨继续做着饭,而苏许也是回过头去,一点一点仔细洗着那些菜叶,只不过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温水煮青蛙,这次算是一次,那到底还要多少次才能够呢? 使劲晃了下头,自己毕竟已经踏出了第一步,想这么多也没用,不管需要多久,自己都不会放弃。 两人互相配合着把晚饭做完,还剩最后一个鲫鱼汤就能大功告成,鹤雨让苏许去休息会,剩下的交给她就行。 看着确实没有自己能做的事,苏许照做的坐回到沙发上,拿出手机看了起来,打开微信,他不自主的打开了备注名为谢狗的聊天界面。 在聊天框里打着字,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做贼的感觉,得偷偷摸摸的。 嗖地一下,消息发出,苏许静静的等待回复,说实话,他现在很想亲眼看看谢钦那家伙会是什么反应。 这会谢钦正在家吃着夜宵呢,看到这条消息嘴里的半只鸡腿差点没给吐出来。 有些发懵,他怔怔的看着那行字:在暗恋的人家里,等会要共进晚餐。 微眯着眼,谢钦仔细揣摩着这句话,看来看去,心中的情绪愈发的不稳定。 ? ? ? 一连三个问号发过去,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 谢钦现在是一脸问号:操,进展这么快,许哥你开窍了啊。 成了? 苏许:没。 谢钦:都去人家里了,还一起吃饭了,你跟我说没成?你们搞暧昧呢 我告诉你苏许,如果你要是这样的话,我纯爱战士第一个不服,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啊。 看着这行尽显幼稚的字眼,苏许没忍住低笑了几声。 你还纯爱战士,谈过几个了? 对方瞬间沉默了下来,半天才憋屈的吐出一句: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 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苏许解释道:她是我邻居,一起吃个饭不很正常吗? 邻、邻居! 操,搞半天还有这层关系,谢钦震惊中带着几分喜色:那把人家追到手不是很容易,机会多的是啊。 今天进展怎么样?有按我说的去做吗?谢钦继续追问情况。 苏许:我不确定,一下没把控好,可能做的有点出格了。 厨房里的炉灶声渐渐小了下来,鹤雨从里面端出了一个大碗,见状,苏许也不管话有没有说完,直接把手机丢下,上前搭了把手。 两人一起把汤放在餐桌的正中央,只是这时候,苏许却感觉到鹤雨有些不对劲。 可能他刚刚急着帮忙没注意到,他伸手扶碗的时候两人的手指互相触碰,几乎是瞬间,一道酥麻的触电感顺着手指流入全身。 把汤放下,鹤雨立马收回了手,手指蜷曲,两手不自在的握到了一起,仿佛这不是自己的手了一样,失去知觉,刚刚那真切的触感还历历在目。 反射弧有些迟钝,苏许见她这样,急忙关切道:“烫到了吗?快去用冷水冲下。” 上前就要去查看情况,苏许的表情十分焦急,好像是自己被烫伤了一样。 见状,鹤雨连忙把手藏在背后,“没、没有。” 明明确实没有,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摆出来给苏许看,可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敢,好像是占了人家便宜般,要偷偷的藏在心底,不被发现。 两人对视,一双淡眼中映照出鹤雨的影子,是那么的美丽,动人。 “行,但如果烫出水泡了,还是记得处理一下。”苏许温声道。 什么嘛,明明自己比他大了四岁,好歹也算是个长辈吧,他这什么口吻,怎么还关心起我来了,鹤雨努努嘴,眼眸垂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坐下,饭菜香味很足,顺着热气直往外涌,看着十分诱人。 已经将近10点,两人都是百分百饥饿的状态,虽然在滑雪场那随便吃了点东西,可这会,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因为是一个人住,所以苏许基本一日三餐都是在外面吃,自上次吃了顾阿姨的饭菜后,苏许久违的又能吃到这么有烟火气的饭菜。 而且看这手艺,不比顾阿姨的差。 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吃饭,鹤雨这会就坐在自己面前,不到两米的距离,可不知为何,苏许心中总有种不真切感。 明明,自己从没如此接近过鹤雨,从没如此熟稔的跟她在一起交谈。 头忽地隐隐有些阵痛,苏许眼底多了几分低沉,下意识用手捂着侧发,半晌,他才缓缓放下。 察觉到苏许的异样,鹤雨关心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闻言,苏许很快的抬头,看上去一点事也没有,“没。”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苏许拿着筷子却半天没有动手。 见状,鹤雨不禁笑出了声:“今天就算是打牙祭了,其实平时我也很少下厨的,这次可是特别待遇。” 眨眯着大圆眼,她的语气很温柔,“快来尝尝这个鲫鱼汤,这个是奶奶教我做的,我小时候可喜欢了。” 经她这么一说,苏许很顺从的用汤匙打了一勺鲫鱼汤,热热的的汤水入肚,味道清香鲜美,苏许感觉腹部暖暖的,随后这种感觉不知不觉中传递到了胸口。 嘴唇微微颤动着,苏许强行压制下了内心这快要满溢而出的情感。 内心五味杂陈,苏许说不出这是什么,明明只是喝了一口汤而已,至于这样吗?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也有些怪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敏感的有点不像自己。 “怎么样,好喝吗?”鹤雨满脸期待的看着苏许。 抬眸,苏许唇角弯起,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好喝,真的很好喝。” 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一个大四的女学生能够拥有这么精湛的厨艺可是很少见的,虽说也不是什么很高难度的菜,但苏许心中对她的敬佩又加深了几分。 “鹤雨姐你大学是心理学专业吗?”苏许边喝着汤边问道。 “嗯,想当心理医生这个梦想从我很小就有了。”鹤雨夹了几片青菜塞到嘴里,“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读的大学就是你想要上的那个。” “”苏许一惊,差点噎着,“那你不是一直在h市,你不是说是因为实习才回来的吗?” 似乎觉得这问题很蠢,鹤雨没忍住笑,“大哥,h市多大啊,那学校在最西边,这在最东边,去那上学跟出省有什么区别。” 这么说来也是 嘴角一扯,苏许反应了过来,一下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很快这最后一丝尴尬也转化为了喜悦。 我想要上的大学竟然跟鹤雨的一样,苏许此刻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眼尾不自主的上扬。 之前他想要考这个大学完全只是因为这个学校好,但现在好像多了一个理由,如果能考上这个大学,那他岂不是能成为鹤雨姐的学弟了? 虽然到时候开学时鹤雨姐早已经毕业,但也算是个名义上的学弟,名正言顺,是堂堂正正的后辈。 他可以走鹤雨走过的小路,吃鹤雨吃过的食堂,可以看鹤雨看过的风景,仿佛是一块永无止境的圣地,他可以花费四年去慢慢体会。 见苏许有些愣怔,鹤雨挑了挑眉,“这所大学的心理学和医学比较出名,其他专业就比较一般,你真的确定要考这所大学吗?” 被鹤雨这么冷不防的提问,苏许一下子还真被问住了,他还真没那么仔细的考虑过。 喝了一口鲫鱼汤,鹤雨又继续说道:“你有什么未来的计划吗,比如有什么向往的职业?” 问题一下子具体起来,苏许顿了几秒,自嘲的笑笑:“如果可以的话,我蛮想蹲家里做个自由职业者。” “为什么?” “其实我不是特别喜欢社交,我从小就孤僻,与人也很少交谈,总感觉与别人之间有一层隔阂。” 眼角下垂,他的语气缓了下来,像是释怀,“所以已经习惯一个人,一个人的时候反而会有安全感。” “那不挺好,虽然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有人外向,有人内向,但没有好坏优劣之分,既然一个人待着会让你感到舒适,那就放心的去享受你的个人时光。” 沉默了两秒,她又补充了句,“只不过总得交几个能够谈心的朋友,不然一个人太久,总会感到无趣的。” 苏许抬头看向鹤雨,打趣道:“你这是职业病犯了吗,一出口就是这些高深的大道理。” 被说的有些不自在,鹤雨咕哝着,“这些只是我的经验,哪里高深了” 两人这么忘我的交谈着,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快到11点,这么晚了,自己还待在一个女孩子的家里,孤男寡女的,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别贫我了,来尝尝这个航仔粥,这也是我的拿手好菜。”鹤雨似乎忘记了时间,依旧十分热情。 也不好意思提醒她,苏许只是继续低头吃着饭。 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饭,兜里的手机忽地滴滴响了两声,苏许拿起一看,是一个好友申请。 第27章 传闻 目光定在备注名上,夏广雅三个字很意外的出现在上面,这人哪来自己的联系方式? 本没怎么在意,想直接划开这个界面,可没想到一个手滑,直接点了同意,两人成为了好友。 眉眼微敛,刚想去删,鹤雨突然出了声,打断了他的动作,“今天也不早了,你明天还有上学吧,早点回去好了。” 看来她也是注意到了时间,这是在给自己下逐客令。 关掉手机,看着桌上一片的残局,苏许主动提出帮忙收拾。 两人一起收拾完后,苏许也没久留,穿了鞋就要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跟鹤雨道声谢,“今天谢了,还有那个费用是多少?” “什么费用?”鹤雨眼睫一眨,随后忽地笑出声,“你今天都带我去滑雪了,这点事我还收你钱呢,那我也太小心眼了。” “不过这疗程还没结束啊,下次你可还得来,我接手的病人没有半途而废这一说。”鹤雨一双杏仁眼弯起,可爱又勾人。 “嗯。” 出了门,苏许两步就回到自己家,是邻居还真蛮方便的,这时候他才真正感受到,这是多么亲密又暧昧的距离。 回到家洗漱完后,苏许冲了个澡,吹完头回到床上,拿出手机闲闲的看了几眼。 屏幕亮起,界面还停留在和夏广雅的聊天界面上,眉眼一抬,苏许还真有点好奇,这种人的朋友圈会是什么样子。 点开朋友圈,这人怎么跟谢钦那么像,每天都发朋友圈。 谢钦的朋友圈都是吃吃吃,而夏广雅的,很符合苏许心中的女孩子形象,都是些自拍,大多是和朋友出去玩的旅游照。 随意翻了下,苏许眼神倏地一定,视线在一条两天前发的朋友圈停了下来。 是一张自拍,好像在ktv,背景灯光昏暗,在她左边的是温诗以,后面还有个男的,看着莫名眼熟。 延坤?苏许从那男的发型看了出来,顶着个拽气的脸还剃个寸头,就差把小混混三个字刻在自己脸上了。 这种人本是考不进苏许所在的学校,但他和谢钦一样,都是靠关系走后门进来的,谢钦是家里给学校捐了个图书馆,这人估计也是大同小异。 没忍住哼笑了一声,冷冰冰的气息回荡在安静的房间内。 都是大少爷,怎么差别就那么大。 真是看到这张脸就犯恶心,夏广雅在这就算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温诗以为什么要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在苏许印象中,温诗以作为他们班的班长,一直是作风正派,与班上每个人都处的很好,虽然有时候会耍点小心思,但心地善良,决不会和这类人混在一起。 下意识把视线转了过去,苏许懒得想这么多。 操,一看到延坤他就下意识想到竹新雨,从认识开始,她就是个乖乖女形象,从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 最后竟也和延坤混了一段时间。 这种男人有什么好的,难道女生都喜欢这种? 放下手机,把夏广雅的好友给删除,苏许仰望着天花板,不自觉的就发起了呆。 这么仔细想起来,今晚还真是梦幻,跟鹤雨一起滑了雪,又到她家品尝到了她亲手做的饭菜,还成了她的诊治对象。 简直是美好的有点不真实。 房间没开灯,里面漆黑一片,苏许干脆带起耳机,听了一会歌。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丝软软的触感从腹部传来,下意识起身看去,小雪不知什么时候爬到苏许的身子上,正以一种极其慵懒的姿势躺着。 “当只猫也蛮不错的。”苏许声线低哑,“到点了有人给你喂饭吃,困了随时就可以睡。”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12点了,苏许的肚子竟然隐隐传来一阵饥饿感。 明明一小时前刚吃的饱腹,现在却有强烈的饥饿感。 这一定是幻觉,闭上了眼,苏许下意识忽视掉了那令人不适的感觉,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苏许习惯性的望向窗外,虽说冬天的早晨本就黑压压的,太阳出来的很慢,可今天未免太黑了点。 拿起手机一看,现在是凌晨3点半,想再继续睡会,然而苏许现在却没有丝毫的困意,因为他实在饿的受不了了。 看来这不是幻觉,这感觉愈发的真切,让他忽视不了。 走去厨房,苏许打开冰箱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吃的,里面如往常一样空空如也。 幸好晚上跟鹤雨去超市的时候,自己顺带买了几桶泡面,这时候倒派上了用场。 烧了壶开水,苏许扭了扭脖子,抬手下意识摸了摸后脖颈,被鹤雨揪过的那小块肉有些发青,还有些酸痛。 真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力道就不能控制点么,不仅嘴那么会损人,手上也是不饶人。 等水烧开的间隙,苏许坐在沙发上随意地翻看着手机,突然他像触电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自己竟然忘了向鹤雨要联系方式。 今天一晚都跟她待在一起,要个联系方式早已是水到渠成,可自己偏偏就是忘了,每一个环节都让他沉沦其中,下陷的越深,脑子就越不好使。 心中很是懊悔,自己真是沉迷于短暂的快乐,忘了考虑长远的发展。 水很快就烧好了,苏许起身泡好泡面,坐在餐桌旁静静地等着面熟透。 吃完面,苏许更是困意全无,干脆开了灯,随便拿了本小说躺在床上看了起来。 小说情节很是吸引人,几小时很快过去,窗外渐渐有了亮光。 放下小说,苏许去厕所洗漱完后,照例给小雪备好了猫粮和水,关好门窗,一切准备完后,苏许才出了家门。 小雪似乎早就适应苏许这样的生活,定时定点的出门回家,它也不再吵闹,静静的看着一切照常发生。 快到学校的时候,他和谢钦很巧合的在一个路口碰了面。 谢钦左肩上吊儿郎当的挂着一个书包,一见到苏许,两步上来勾住他的肩膀,笑呵呵道:“许哥真巧啊,啧,你这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啊,昨晚没睡好?” 把肩上的手推开,苏许淡声道:“差不多。” 立马扯回昨晚的话题,谢钦很是憋屈:“许哥你昨天怎么话说一半就跑了,都不回我消息。” “吃着饭呢。”苏许语气恹恹,眼底藏着倦意。 “切,有了女人忘了兄弟。”谢钦对他这个答案很是不满意。 一路上又问了昨天的种种细节,他恨不得把每个对话都给了解清楚。 苏许很是无语:“你学习有这种求知欲,清华北大都抢着要你。” 嘿了一声,谢钦又开始贫嘴,就学校门口到班上这短短的几百米距离,谢钦都丝毫不浪费他那吃饱了撑着的口才。 到了教室,他还是闲不下来,“下个星期就是文艺表演了,你们准备的怎么样,我可是很期待许哥你的表现,到时候学校的论坛肯定又要爆炸了。” 到了教室,他还是闲不下来,“唉,我跟你说啊,这几个班我都打听过了,就咋们班的最阔气,到时候肯定惊艳全场。” “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性冷淡男疑似坠入爱河,歌声悲情深沉,令人动容。’” 翻出早读要用的东西,苏许打了个哈气,表示根本不想理会。 早读的时候,谢钦又像突然抽风了似的扒着苏许的胳膊连忙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据小道消息称,延坤那畜生被退学了。” 苏许停了下来,有些好奇,“为什么?” 凑到他耳边,谢钦表情神神秘秘,小声说道:“好像是因为猥亵了我们学校的某个女同学,后来那女孩的父母吵到了学校,然后有越来越多声称自己被骚扰了的女生站出来联合声讨,现在这事正处在风口浪尖呢。” 见苏许这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谢钦皱起眉,“一看你就是不常看我们学校的论坛,这事前几天就已经很火了。” 苏许现在只觉得心里膈应,世上怎么有这么恶心的人,还跟自己一个学校。 像是想起了什么,苏许猛地放下书,也不管外头正在巡逻的值班老师,直接从后门冲了出去。 被他走后带起的一阵风拍到脸上,谢钦是一脸懵逼,这什么情况? “唉,竹新雨,门外那人好像找你。”同桌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胳膊。 竹新雨抬头看去,苏许正站在那摆着一张冷脸,一种无形的气场压了过来,她心里莫名的有些慌张。 两人对视上,竹新雨咽了口唾沫,眼神有些畏缩,好像在说,有什么事不能下课说吗,现在正早读呢。 可苏许那双冷冰冰的淡眼中好像就刻了两个字,不行。 磕绊的起了身,竹新雨小步走到苏许面前,心想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延坤有没有碰过你?”苏许直截了当。 “啥?”竹新雨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表情冷了下来,苏许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孩心智还没有那么成熟,说得隐喻了些,“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 把两句结合起来,竹新雨似乎理解了,脸一下就羞红了起来,“当然没有了,你突然在说些什么啊。” 压在心里的那口气松了下来,苏许摸了摸竹新雨的脑袋,声音十分温和,“没事了,回去吧。” “” 在苏许目光的注视下,竹新雨乖乖的回到了座位,把书抬得老高,想要遮挡自己发烫的脸颊。 苏许也像是没事人一样,回到了五楼,他的运气不错,没有被执勤老师给抓到。 他本想着,要是延坤真对竹新雨做了什么,无论他怎么求饶,自己都会让他下辈子没有性生活。 第28章 自贬 不动声色的回到教室,刚从位置坐下,谢钦就像是等候已久般,开始询问:“你刚刚去找新雨妹了?” “嗯。”苏许面无表情。 其实谢钦大差不差的能够猜出来,苏许这是去干嘛,语气很是松散,“你就放心好了,延坤要是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指定让他下半生没有性生活。” “” 为什么总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上产生默契。 两只手随意的搭在椅子后头,谢钦正咧着嘴笑着,丝毫没注意到老陈已经悄然靠近。 “你们在聊什么呢?”老陈严肃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吓得谢钦一个激灵,人差点没跟着椅子往后翻倒,嘴角尴尬的一扯,讪讪笑着,“没什么老陈,哦不陈老师,我刚刚在问苏许问题呢,有个题目不会就请教下。” “早读呢,请教个屁问题,给我去外面罚站,没我指示不准进来。”老陈的脸色很不好看,丝毫不给面子。 “啊,别这么无情啊。” 谢钦还是不敢违背老陈的命令,挎着一张脸就出去了,早上可是睡觉的大好时光,竟然要站在外面被寒风给无情吹打,想想就痛苦。 出去时,苏许和谢钦对视了一眼,好像在说:“真蠢,编个理由都不会,出去吹风去吧。” 真是损友,一句好话不帮我讲,什么友谊,都是骗人的,谢钦欲哭无泪,赴死般的往外头走去。 “等等。”苏许突然出声。 闻言,谢钦猛地回头,向他投去期待般的眼神,心中想着哪怕是说一句安慰的话,我就原谅你。 “记得把门带上,外边有点冷。” “” 操,甩了个冷眼,谢钦头也不回的就走了,重重的把门关上,与世隔绝。 早读结束,第一节是老陈的课,他早早的站在讲台上,神情严肃,目光低沉,竟有种要发飙的势头。 果然,上课铃一响,他就重重地拍了下讲台桌,吓得趁着课间十分钟还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会的学生都惊吓的抬起头。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老陈扶了一下眼镜,眼睛死死地在下面扫视了一圈,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学校最近发生的事,这件事性质很恶劣,学生家长已经吵到教育局了,影响学校名誉不说,这对受害者本身就是个很不尊重的违法行为。” 听到里面的动静,谢钦站在外面用一只耳朵贴着墙壁偷听,时间久了耳朵都快要被冻僵。 以谢钦对老陈的理解,这次他是真动怒了,怪不得早上看那表情就像是要吃了自己一般,这是迁怒啊,我靠,自己也太惨了。 “学校已经决定开除延施害者,到时候他会在全校面前进行检举,之后也会受到法律的严惩,希望你们不会受此次事件影响,好好备战高考。” 在苏许听来,这大多是些客话,估计是上面发下来的指示让这些班主任给学生们做做思想教育,不过从这语气中确实能听出老陈很生气。 一通思想教育后,班级内的氛围明显的低沉了下来,一整节课大家都很沉默,他们的的心里其实都还埋藏着一个最大的疑问,到底谁是那个受害者? 学校为了保护受害人隐私,理所应当的不会对外公开受害者的身份,学校论坛里的传闻和造谣也被删除得七七八八。 不过大部分人都是持旁观态度,临近高考,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八卦这些事不关己的东西。 这其中也包括苏许,只要受害人不是竹新雨,他也就都无所谓。 结果到了上午最后一节课,老陈都没有通知谢钦回班上课。 下课铃响起,谢钦第一个冲进了教室,看着他哭丧着鼻子的样子,苏许不免嘲弄道:“怎么样,外面的风还吹的习惯吗?” “你不是人啊。”谢钦拖长了尾调,很是委屈,“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损我。” 整理好笔记,苏许站起身,“不就站了一上午么,哪有你上次跑圈爽。” 爽爽个屁啊。 很刻意的哼了一声,谢钦没好气道:“别以为一顿饭就可以安慰我,你以为我这么好打发吗?” 这是明示要让自己请客,苏许也不恼,跟哄小孩似的答应了下来,“走吧,我请客。” 谢钦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即也乐呵着跟了上去,本就开个玩笑,没想到他会答应的那么爽快。 “许哥,那天晚上还发生什么了,再跟我讲讲呗。”两人还没走出校园,谢钦就已经按捺不住他那旺盛的“求知欲”了。 本想随便说两句应付应付,但很快苏许的表情一沉,语气忽地正经起来,“总感觉她对我没有那个意思。” “为什么?”谢钦很惊讶他会这么说,“你得有自信啊许哥。” 想起昨晚她对自己进行的心理辅导,顿了两秒,苏许又补充道:“虽然我是挺开心的,但仔细想想,感觉她只是把我当做弟弟。” 一听到这两个字,谢钦眼球差点没掉出来,他用手肘搡了一下苏许,一脸阴笑,“弟弟?你别逗我了,她多大啊能把你当弟弟看。” “你不会有那种癖好吧。”沉默了两秒,见苏许没反应,谢钦也收敛了点,声音低了下来,“□□?” “瞎说什么。”苏许给听懵了,没忍住笑了出来,“也就比我大四岁。” 谢钦单手扶着下巴,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我靠,许哥你可以啊,怪不得我们学校那些女生你都看不上,原来是喜欢大学生啊。” 不知怎的,这话从谢钦嘴里说出来,带着几分猥琐,苏许感觉浑身不自在,“我是真心喜欢他,跟大学生没关系。” 见苏许这么正经,谢钦的语气也严肃起来:“我就不明白了,我谈了这么多个,每个我都是付出真心的,可她们好像不是真心喜欢我。” 眼尾一扬,苏许不禁笑出了声:“能别把这么悲伤的事说得那么正经吗,我会忍不住笑的。” “不正经难道我还笑着说”谢钦挠挠头。 在一个路口停下,两人等着红灯,谢钦又转入正题:“你为什么觉得人家不喜欢你,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在女生面前这么不自信。” 当然也是第一次见他喜欢一个女生。 “就是感觉我不知道。”憋了半天,苏许说不出理由。 叹了一口气,谢钦无奈的摆摆手,“得,这东西本来就玄学,看对眼了就成,看不对眼也没办法。” 走过红绿灯,苏许的脸沉了下来,“不会的,我肯定能和她看对眼,我这辈子就是她了。” 闻言,谢钦感觉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头一次听你说这么肉麻的话,我还挺感动的,不过我真是好奇,哪个女人能让许哥这么喜欢。” 眉眼极不正经的一挑,谢钦凑了过来,“哪天让我瞧瞧?” “人家要知道你是我朋友,我怕是一辈子也别想追到她了。”苏许低笑一声,嘲讽意味拉满,而后又忽地正经起来,“不过她都要工作了,而我还在读书,说实话还是有点迷茫的。” 两手交叉到头后,谢钦若有所思:“她工作了,你不是上大学么,大学空闲时间多,这不成问题,问题是” “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先去吃个饭吧,肚子饿的都没法思考了。”谢钦用手捂着肚子。 苏许翻了个白眼,有时真是羡慕谢钦,只要吃到美食他就能放下烦心事,也不用担心学习,大不了回去继承家业。 就这么无忧无虑的过着日子,像他这样脑子缺根筋的人,是否也会有烦恼。 不过最让苏许羡慕的,是他拥有一个完满的家庭,有父有母,还有一个很少提及的弟弟。 两人一路走着,他们去的地方还蛮偏僻,是谢钦最喜欢的宝藏饭店。 这里人很稀少,基本看不到他们学校的学生,走着走着,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了依稀的交谈声。 停下脚步,谢钦的眉眼微微敛起,“你有没有听见声音,感觉有点像温诗以。” 也跟着停下来,苏许静静听了会,“好像是有点像。” 话一脱口,谢钦迈开步子就要往那声源处走去,毫不犹豫。 见他这样子,苏许有些奇怪,“你去哪?” “去看看。” 丢下了那么一句话,他也没管苏许跟没跟上来,一个人自顾自的往里走。 感到有点不对劲,就算那是温诗以,他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这两人平时关系不是很不好么? 这么一看,谢钦怎么跟个跟踪狂一样。 苏许无奈的跟着谢钦进了巷子,他们离那声音越来越近。 可走的越近,苏许的眉头就越发的紧蹙。 除了温诗以,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几乎是瞬间,两人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苏许心里一惊,抬头又和谢钦视线相撞,两人心照不宣,都准备出去看看。 第29章 怒火 走得近了,那声音听着就愈发的真切,愈发的让人不自在。 “啧,夏广雅,这人不是你叫过来的吗,怎么这么贱啊,还叫家长。”延坤用手指着温诗以,眼神狠厉。 苏许寻着声音看去,那里除了温诗以,还有夏广雅,延坤,真是三人凑成一台戏。 看这样子像是在争吵什么,苏许还没搞清事情原委,身旁一个人影就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带起一阵寒风,凛冽刺骨。 怕他干出什么傻事,苏许下意识的想伸手抓住他,可奈何这人速度太快,一溜烟就跑了好几米出去。 脚尖略微移动,之后又缓缓停下,看着谢钦这气场,苏许心想着这次怕是自己也拦不住了。 “喂,小比崽子,没在局子里乖乖待着,一堆人隔这干嘛呢,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不介意多带我一个吧。”谢钦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知何时,他早已脱下那厚重的外套,此时里面就一件毛衬衫,衬得他肩宽窄腰,脖颈粗壮,青筋隐隐的突起,眼神中透露出止不住的凶戾感。 犹如一头猛兽,下一刻就要飞扑上去把猎物啃食殆尽。 表情一变,延坤低哼了一声,“你谁啊,哦,原来是那个许学霸的小跟班,怎么,想英雄救美?” 额角突突的直跳,谢钦强行按捺住怒火,“你他妈配么?打你可真是脏了我的手。” 懒得跟他掰扯,谢钦上前两步把温诗以带到自己身边,两拨人拉开安全距离。 见状,延坤也没去阻止,毫不在意般摆着张臭脸,理所应当道:“回去你可得好好管管这臭婊子,老子只不过是玩嗨了摸了她一把,至于把事闹得这么大吗?” “你要不也去劝劝她,也省我点麻烦,听话的妞多了去了,我还懒得管教这种贱货。”延坤继续火上浇油,“长得蛮妖艳,摆那不让人碰不是浪费了吗?” “你说是吧?” 见他挤眉弄眼的,也不觉得自己恶心,谢钦脸色沉了下来,半天才开口,语气极冷,“你摸她哪了?” “嗯?要你管。”似是觉得这话极好笑,延坤嘲弄般说着,“怎么,你是不是没摸过啊。” 脸色平淡如水,谢钦把温诗以扯到自己身后,两步上前,他的步子很慢,一步一步走着。 下一刻,毫无征兆的,一记实拳猛地凑到了延坤的脸上,半张脸顿时觉得发麻,随之而来的是强烈刺激般的灼热感。 力道丝毫没有收敛,似乎还有隐隐的骨头破碎的闷声。 没给那人反应,谢钦再度上前,两人一下拉近了距离,抬手扯住那人的领子,重重往下拽,膝盖提起,速度极快的往腹部顶。 弹射般的弓起身子,延坤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睛里只剩下无光的白色,仅仅只是那么两下,好像就要了他的命。 一旁的两个女生哪见过这场面,顿时吓得往后连退好几步,用手捂着嘴,都觉得难以置信般。 全程,苏许都站在后面静静看着,面馆那次他之所以阻止谢钦,是因为不想让他跟延坤这些人扯上关系。 毕竟他们都是些拉帮结派的牛羊,毫无底线,心眼极小,什么小事都会记恨在心,哪天自己背后被人捅了一刀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可自从上次竹新雨那次事后,谢钦好像已经跟这些人脱不了干系了。 因此苏许这次完全没有理由去阻止,任由谢钦去释放他那无处发泄的怒火。 要怪就怪延坤运气差,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谢钦可是学校公认的第一打架高手,除了苏许,没人能在他的执意下阻止他。 才两下,谢钦根本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把那人摁在地上对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又来了好几拳。 直到快要看不清五官,已经是血肉模糊时,谢钦才停了手,眼睛发红,“操,我看你是活腻了。” 甩了甩手,雪地上瞬间多了几道血印,温诗以和夏广雅站在一旁看到这幅惨状,生理性的把眼睛移到别处,不敢多看。 平时一向大大咧咧的谢钦,很少在同学面前发脾气,这时候却表情狰狞,脸色狠厉,跟变了个人似的。 转过身,谢钦抬起眼看向温诗以,冷冷说道:“我们走。” “小心!” 随着温诗以一声惊呼,谢钦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左肩处一阵刺痛,身体顺势向前倾斜,他凭借意志强行站稳脚跟,没让自己倒下去。 垂眸看去,黄白色的毛衬衫上渗出一片血色。 “妈的,你以为老子怕你。”延坤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身后。 尾音刚落,苏许就闪身过来,一把扯开延坤,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人轻飘飘的毫无反抗,顺着力直接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苏许冲着温诗以喊道。 双手颤抖的拨着电话号码,这是温诗以第一次叫救护车,这滋味真不好受,喉间一哽,她的眼眶上浮起了一层水雾。 “我没事,你哭啥。”谢钦在这时候出了声,语气仍旧轻佻,声线微微颤抖,“又不是死了。” 抬头看去,温诗以泪水朦胧的看着他,眼中多了几分委屈,还有自责,“你别说话。” 做了简单的止血后,救护车很快就到,谢钦和延坤都被送去了医院。 场上只剩下3个人,温诗以像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人还有点发懵,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动,嘴唇一张一合,不知咕哝着什么。 苏许也沉默着,他刚刚那个视角被遮掩着,加上他也没想到延坤会狗急跳墙,拿把刀出来。 这件事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温诗以蹲下身子,哽咽起来,“我只是跟着夏广雅一起去ktv里唱歌,没想到延坤他们也在里面,都进去了他们也不让我离开。” 顿了几秒,她努力压制着哭腔,让自己说得清晰点,“那时候大家都各管各的,谁知道” 一双淡眼看着温诗以,苏许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这些话你得跟谢钦说。” 看着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温诗以,苏许偏过头,定定看着一直缩在角落的夏广雅。 似是感受到了一丝冷冰冰的视线,夏广雅心虚的低下了头。 两步走上前,苏许语气低沉,凉到了极点,“你难道不想解释些什么吗?” 半晌没反应。 深吸了一口气,眉梢一抬,苏许再次质问道:“问你话呢?你他妈是哑巴?” 除了对竹新雨,这是苏许第一次对其他的女生发脾气,没错,他现在很生气。 一下子被苏许这强硬的语气给怔住了,夏广雅很是委屈,声线发颤,“我、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就想凭这一句话敷衍过去?然后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搁这装什么无辜呢? 操。 嘴角一抽,苏许的眉峰下压,直接把夏广雅摁在了墙上,“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他的两只手死死摁在夏广雅的肩头,力度很大,疼得夏广雅表情开始狰狞。 听到这边的动静,温诗以连眼泪都来不及擦,连忙上前拉住苏许的胳膊,“算了,你别这样。” “” 卸掉力气,苏许缓缓松开手,很冷的看了夏广雅一眼,又转头看向温诗以。 两人也没那闲时间再管夏广雅,再逼问下去估计她都要哭了,肯定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出了巷子,他们随便拦了辆出租车,没过10分钟就赶到了医院。 推开病房门,就看到谢钦跟个没事人一样躺在床上,左手还拿着个苹果在那啃。 温诗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病床旁,走近了才看清,他那右肩包裹的厚实的绷带,臂膀直接扩大了一圈。 见温诗以这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谢钦没忍住笑了出来,“有什么话就讲啊,真矫情。” 这时候还不忘损人,温诗以扯起嘴角,气极反笑,“你脑子是不是缺根筋啊。” 很想骂他,但温诗以实在说不出口,他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 苏许也靠了上来,见这氛围,调笑道:“小两口关系还真不错。” 闻言,谢钦还没什么反应,温诗以倒是很反常的红了脸,长睫低垂下来,娇羞娇羞的。 沉默半晌,她才开口:“你这伤没事吧。” 谢钦下意识想要举起右手,下一刻就疼得直叫唤:“哎呦我操,没事没事,医生说静养半个月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笨蛋。” 这么看来,还有点高低肩,一高一低的,配上他这不要脸的气质,还有点喜感。 谢钦是没什么大事了,两人都松了口气,至于延坤,似乎还躺在icu里。 “延坤不会死了吧。”温诗以有点担心。 “死了正好,老子多给他烧点纸钱。”谢钦撇撇嘴,满不在乎道。 “”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三人视线纷纷投过去,老陈正肃穆的朝他们这走来。 第30章 报恩 氛围顿时严肃了起来,老陈扫了他们一眼,最后走近看了看谢钦,询问一番伤势后松了一口气。 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陈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你们也真是,打架也就算了,还把人打这么重,等会给你们留下案底,你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话题一下子变得沉闷,三个人纷纷都噤了声。 见他们这样,老陈冷不丁的哼笑了一声,“毕竟延坤也是持刀伤人,而且有前科,估计下场好不到哪去,你们这边我会多去解释解释,就别担心那么多了。” 谢钦并不后悔,再给他一百次重来的机会,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凑延坤一顿,谁叫他碰了不该碰的人。 不过表面上的戏还是得做足点的,他嘿嘿一声,“对不起啊,这次是我太冲动了。” “还嬉皮笑脸,回去记得检讨一万字,一字也不能少,等你这手好了之后再给我,这些天你就好好想想怎么写。”老陈扶了一下眼镜。 “” 早知道自己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当个可怜的受害者不好么。 没过一小时,延坤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只是昏迷而已,没有生命危险。 得知消息后,众人都松下一口气,只是他们的脸上都覆上了一层阴霾,久久挥之不去。 如果那时延坤刺的位置再往下点,会是什么结局? 这个想法不止一次在苏许的脑海中掠过,一阵阵的后怕袭来,这一下午,苏许的额前总是时不时的冒出细汗。 更别说听课了,上面讲的什么,他是一点也听不进去。 这两天一放学,苏许就往医院跑,当然温诗以和竹新雨去的次数可不比他少。 好在他的身体素质不错,没过几天就出了院,只是右肩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无法自由活动。 兴是这几天见的多了,这天放学,三人很久违的约好了一起出去吃个饭。 不知是否是苏许的错觉,温诗以在谢钦面前似乎变得温柔了点,不单单是语气,而是体现在各个方面。 而谢钦倒是一点没变,吊儿郎当的,一幅没事人的样子,别人问到这纱布是怎么回事,他也只是笑呵呵的答道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无语至极,楼梯上摔下来哪会是这样子的。 地方仍是谢钦挑的,两人只是跟着他走。 谢钦站在中间,苏许走在最旁边,和他们两人分的较开,至于为什么,也许是男人的第六感起了作用。 他总感觉这几天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微妙到连对感情这么迟钝的自己都能感知到一二。 这种不可言说的东西,正在慢慢酝酿,由青少年独有的荷尔蒙催动着,一点一点,直至发酵,如同灌入无数的蜜般,令人沉醉其中。 有时真是佩服谢钦,尽管有些粗枝大叶,但总是能俘获女孩子的欢心,而他并不是用那些花言巧语,而是他口中所说的,那名为真诚的东西。 这样看来,他能被甩那么多次也是蛮神奇的,看来他也是没能遇到真正了解他的人啊。 希望这次,谢钦能寻到值得自己付出真心的爱情。 进了饭店,谢钦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几乎都是没两人的事,他们就静静在位子上看着他操作。 毕竟该说不说,尽管两人平时常常调侃他的饭量,但他的品味两人还是很认可的,只要是他觉得好吃的,那一般都不会差。 而且相处了两年多,他们的胃也早已被谢钦拿捏了。 拿来最后一道菜,要落座时,却被苏许给拦了下来,“坐对面去。” 谢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嘴角一扯,说话有些磕绊,“为、为啥啊。” “你紧张什么?”苏许意味深长的低笑了声,“你不是右手用不了么,我可喂不动了,这次该换个人了。” “” 操,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谢钦欲哭无泪,看看苏许,又看看温诗以。 嘴角弯起不高不低的弧度,温诗以现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己好像确实没注意,原来谢钦这家伙现在吃饭是要人喂的吗? 温诗以虽然有点面露难色,但见谢钦这样里外不是人的样子,也有些心软了,指了指一旁,“坐吧。” 谢钦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温诗以竟然没拒绝? 沃日,这是什么剧情发展,谢钦咽了口唾沫,人家都给自己台阶下了,自己也没拒绝的理由,迟疑的在温诗以旁边坐下。 “其、其实我用左手也是可以吃的。”谢钦还在挣扎。 他确实可以用左手吃饭,这几天也是这样过来的,苏许就是纯纯胡扯,就算自己求着让他喂,用脑子想想就知道,这个钢铁大直男怎么可能会同意。 “你是嫌弃我吗?”温诗以皱起眉,很不满意的看着他,“张嘴。” “什么?” 话说到一半,谢钦还没反应过来,嘴唇顺势张开,满满一勺鱼肉塞进了自己嘴里。 手法很是粗暴,谢钦左手搁那乱挥,“轻点,轻点。” “闭嘴,饭桶坐那乖乖吃软饭就行了。”温诗以的声音很娇,凶狠中带着几丝羞涩。 奶凶奶凶的,要有谁看到班花大小姐在这喂一个男人吃饭,整个高三年级估计都是要炸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喂一个男人吃饭,要多羞耻有多羞耻,可是她一想到那次谢钦为了自己出头,这伤也是她导致的,自己就想着一定得做些什么。 尽管嘴上不饶人,她的心里还是很愧疚的。 这过程谢钦也是很痛苦,但渐渐的,他也开始苦中作乐,开始寻着这其中的乐趣,比如趁温诗以夹菜的时候,偷偷的看她。 眼睛含情,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 转身喂饭的时候,又很快的收了回来,一来一回,苏许倒是看乐呵了。 平时都是谢钦帮自己出谋划策,这也算是报恩了。 从开始的尴尬,到后来的随意,谢钦也终于摆出了张悠闲的臭脸,开始期待般等着下一口,“快点啊,按你这速度,吃的还没我消化的快,都快要饿死了。” 掌心收拢,手中捏着的筷子一紧,温诗以向他投去了冷厉的眼神,要放在以前,被这么调侃,他们两个早就开始大打出手了。 可这会温诗以竟然没说什么,手松了下来,继续给他一口一口喂着饭。 我,温诗以,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真是令人耻辱的一天。 温诗以在心中默默发下誓言。 吃个饭,他们就快花了一小时,后程基本就是他们两个的独秀。 久了,连苏许都觉得有些甜的发腻,忽地有种当电灯泡的感觉,他抽张纸擦了擦嘴,便低下头随意的拿起手机看着。 半小时后,终于是结束了,温诗以舒展了一下酸痛的手臂,这可真是个要人命的活。 苏许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的心中很是疑惑。 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谢钦打了个饱嗝,似乎对这一餐很是满意,“听说延坤被送去局子了,持刀伤人,估计得坐牢。” “那你呢,你怎么办?”温诗以关心道。 眼尾一挑,谢钦漫不经心道:“我算正当防卫啊,听老陈说警察最后找夏广雅问的笔录,她好像是在帮我说话,说是延坤先动的手。”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温诗以最牵挂的事算是有了结果,她原本还担心谢钦因为打架斗殴什么的进少管所。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真得后悔死。 不过仔细想想他刚刚说的话,温诗以表情严肃了起来,正色道:“这也能说明夏广雅不是什么很坏的人,我很了解她。” 顿了两秒,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上次带我去ktv也是,她肯定是被延坤胁迫了,才带我去的那。” 说起那件事,苏许忽地想起上次夏广雅还加了自己的微信,虽然很快就删了,但她好像什么都没跟自己说。 就算如此,苏许还是无法认同她这片面的观点:“那上次关于我的传闻是怎么回事?也是被延坤胁迫的?” 温诗以顿时沉默,谢钦听了这话很是不解:“什么传闻?那次事是夏广雅传出去的?” 算了,苏许本不想再提起这事,又随意扯了话题带过去,“不管怎样,亲自问问就是了。” 忽地一下,谢钦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位置上站起来,又坐回苏许的旁边,“唉,许哥你一向是不掺和别人的事啊,这次你怎么这么积极?” 真是明知故问,但苏许还是很顺从的回道:“这不是跟你有关么。” 一听这话,谢钦就跟个小猫咪似的开始撒娇,“许哥,还是你好,我真的好感动啊。” 温诗以坐在对面看着两个大老爷们缠在一起,无语至极的别过眼,只能是眼不见为净。 三人回到班里的时候,就听到大家都在讨论延坤被送进医院的事,虽然是几天前发生的事,但好像现在才传开。 至于原因什么类型的都有。 比如什么被狗咬了,走路掉坑里了等等,反正就是没有好话,看来大家对他的意见都很大,这时候都一个劲的咒他。 离午休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苏许本想睡一觉,竹新雨却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班级门口,她往里招呼了苏许两声。 第31章 可悲 懒懒的打了个哈气,苏许直起腰板,走了出去。 “怎么了,中午不去睡会,有时间来这闲逛。”苏许语气温和,带着浅浅的倦意。 努了努嘴,竹新雨打着商量的语气,“哥,这周末,顾阿姨说带我们去爬山,你来吗?” “怎么突然要去爬山了?”说完,苏许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气。 没回答他这问题,竹新雨歪着头,直勾勾看着苏许,“你没睡好吗?怎么感觉你很累的样子。” “嗯?”苏许笑了声,气息显得缱绻,“还关心起我来了?你们下周有个省市联考吧,准备好了没。” “简直是小菜一碟好嘛。”竹新雨似乎很不在意,摆起了架子,“等我到了高三,成绩肯定比你现在要好。” 觉得有趣,苏许没忍住又低笑起来,“那我可得拭目以待。” 又扯回刚刚的话题,竹新雨如实答道:“我妈可能看我们最近太累了,说是要带我们去放松放松。” 眼眸垂下,苏许像是在思考什么。 关于上次那件事,学校尽量封锁了消息,而且苏许顶多算个目击者,所以为了尽量减小事端,顾阿姨也不知道这件事。 包括竹新雨,苏许也是对她只字未提。 “行,回去把山的地点,还有出发时间发我,我得准备准备。”苏许捏了捏女孩脸上的肉,“回去吧。” 竹新雨面带笑容,心情很好的嗯了一声,脑后的小马尾一跳一跳的,跟个兔子似的下了楼。 “啧,许哥,这是比亲妹还亲啊,还捏脸呢,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谢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后头,拖腔带调的,“真土。” 面不改色的回到座位,苏许根本没理会他的揶揄。 揉了揉颈窝,又往右扭了下脖子,苏许现在是困意全无,干脆把那本还没看完的小说拿出来,兴致缺缺的看了起来。 这一下午,谢钦还是正常发挥,趴在桌子上跟死猪般睡着,基本所有老师对他都已经是视而不见了。 只有老陈每次都会毫不耐烦的提醒,苏许都深深佩服他的这种毅力。 关于夏广雅那件事,虽然很麻烦,但苏许还是决定亲自去问个清楚。 懒得再拖,干脆就是这个放学,苏许直接站在夏广雅班级的门口,背靠着墙,守株待兔。 里面的人三三两两的出来,一些女生见到苏许,眼中都泛起了光芒,掩着嘴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不久夏广雅就一个人背着包走出了教室,看到苏许,她楞了下,而后就像是看淡了般,低下头,听候发落。 “我又不会吃了你。”苏许语调很淡,听不出情绪,“只是想问些事,你如实告诉我就行。” 这人多眼杂,苏许干脆带着她离开了教学楼,一路来到建筑后头的停车坪,这里几乎被废弃,平时没什么人来。 站定下来,苏许转身,两人面面相觑,压迫感瞬间产生,“那天中午也是你把温诗以带过去的?她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却三番五次的害她。” 顿了两秒,见夏广雅半天连眼都不敢抬一下,苏许尽量控制住情绪,放低了声音,“有什么隐情么?” “是我害了温诗以。”声音带上哽意,夏广雅几近崩溃,“是我带她去ktv,还有那天中午,都是因为我。” “我对不起她”打着哭嗝,夏广雅紧紧咬着唇,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延坤跟我说,如果不听他的话,他就威胁我的家人。” 哭有用么,苏许很想这么说,眼底多了几分淡淡的冷意,“还有呢。” “你的传闻,是我说出去的,因为我听延坤说你对温诗以做了不好的事。”擦掉眼泪,夏广雅继续说着,“前些日子,她带着我去喝酒,那天她喝了好多酒,她说她失恋了,说了很多关于你的话。” “我一时也没分清对错,被愚弄了想法,所以一时糊涂”又一轮的泪水涌了出来,“加你好友那次,我是想跟你好好说清楚的,可我发现自己还是没那个勇气。” 没忍住哼笑一声,带着嘲讽和不屑,“姐,关于我那件事暂且不管,现在是法治社会,还威胁家人呢,就算再势力再大,也不能这么猖狂吧。” 沉默半晌,夏广雅用力的摇了摇头,“我父亲去年因为车祸去世了,母亲现在还躺在医院,延坤他会给我钱,他给我了好多钱,只要听他的话,我就有钱了,我就可以付医药费了。” “” 也不知冷场了多久,苏许眉眼敛起,手捂着胸膛,轻轻呼出一口气。 之后向温诗以的问话中,她也跟自己说了,夏广雅早早的开始勤工俭学,每天放学打着好几份工。 家里没亲戚愿意帮助她们,她也不愿意向他人透露这件事,只有温诗以,这个她最好的朋友。 只有面对她时,才会把内心真正的情感吐露出来。 只是人心复杂,再善良的人,再好的朋友,也都会被这些残忍的现实利益而扭曲,于这腐败不堪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最终认不清自己的模样。 可怜、可悲、可恨。 又回想起那天她表白之后肆意宣泄的模样,多么肮脏的语言,多么丑陋的仪态,也许只有那时,她才能够真正做回自己,无所顾忌的释放着自己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 而苏许,很甘愿当这个受气的垃圾桶。 “审批已经下来了,学校这方面会尽全力提供最大额度的扶助金。”办公室内,老陈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之后也会组织一次匿名募捐活动,剩下的,就得靠夏广雅同学自己了。” 不得不佩服老陈的办事效率,仅仅过了两天,这件事就已经有了着落。 “夏广雅同学的家境确实很不乐观,多亏了你能主动提出来,不然她的未来可不知道会被拖垮成什么样。”老陈抿了一口茶,轻轻叹了一口气。 沉默的点点头,苏许没多说什么,道了声谢便离开了办公室。 明天是周六,也就是竹新雨这几天一直唠叨,心心念念的日子。 这几天苏许的黑眼圈又加重了些,冷白的皮肤少了些血色。 其实苏许心里一直有个想法,能不能把鹤雨也叫上? 算了,这也就是苏许内心自私的念想,一家子人去爬个山,要真带上她,不说她自己愿意不愿意,竹新雨和顾阿姨会怎么看。 终究是不切实际,苏许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坐上电梯,用钥匙开门时,苏许不自主的往鹤雨家那看去,这么说来,自己好像有些日子没见过她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手微微颤抖着,旋转钥匙的手法变得粗暴生硬,苏许额角的青筋隐隐突起,额前冒出一层细汗。 好烦躁。 拔掉钥匙,苏许又回到电梯,到了一楼,他径直往公寓楼外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行动,只是感觉心里闷闷的,想要出去走走,吹吹冷风。 走在街上,刺骨的寒风一下一下拍打在苏许的脸上,但他似乎根本不怕冷,就这样自顾自地走着。 这种毫无意义的漫步他不知道已经进行了多少次。 对于苏许来说这也许是种在消磨时光的同时,也能放空自己大脑的好方法。 他成绩很优异,常年是年级第一,但在外人看来是天才的他,在自己的内心最为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天才。 日日夜夜的刷题读书,加上家庭中的一些身不由己的烦心事,苏许只能靠这种方式很轻微的放松一下自己早已麻木的大脑。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拱桥上,他手扶着护栏,身子微微俯下,看着桥下还尚未完全结冰的河水静静流淌着。 目光定定的看了良久,他的视线忽地一移,被河边的一个小女孩所吸引。 那女孩在岸边左右徘徊着,最后站定在陆地边缘,半只脚已经踏入虚空,下一刻,扑通一声,女孩陡然落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几乎是一瞬间,根本没给苏许留有反应时间。 大抵是幼稚的内心催动着她这莽撞的行为,真正落入自己渴望的“解脱”中时,她才释放出自己求生的本能欲望。 女孩歇斯底里的尖叫着,风声很大,传到苏许耳里,听得都不大真切,更别说没看见这一幕的路人了。 他虽然会游泳,但这种天气他根本没把握能安全的把那女孩带上岸,这时候打120是最好的选择。 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苏许刚报完警抬头却看见那女孩顺着河流快要漂到桥下,离自己十分的近。 双手扒着护栏,苏许整个头探了下去,这个角度,他能够看清那女孩的脸,是十分惨白的,恐惧死亡的一张面庞。 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随后又松了下来,手机应声掉落在地上,他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距离我能救他。 几乎是想法闪过的一刹那,苏许就翻过栏杆纵身跳下了拱桥。 在那个位置看上去离河面不远,但等到真正体验时,他才发现,那种滞空的不安全感是那么的强烈。 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凑上前,没过多久,人越聚越多,事情也渐渐闹大了起来。 第32章 不安 浮冰一阵阵的从身边掠过。 跳下前,苏许很快速的脱了那厚实吸水的棉绒外套,这会,他的第一个感受就是好冷,沁入骨髓般的寒意。 一瞬间他的四肢被冻得发麻,很快就感受不到知觉。 好在水流不是过于湍急,脸侧的肌肉僵硬,苏许双齿死死咬紧,凭借着意志力努力撑住自己的□□。 来不及过多思考,只是奋力向那女孩的方向靠拢。 一只手猛地向前伸去,终于是抓住那女孩的胳膊,苏许把她一把拉近了怀里,然后死命往岸边靠。 只是这会,不经意间他用余光看清了那女孩的面庞。 一双杏仁眼紧闭,右眼角的淡痣若隐若现,面带红润的脸颊此时尽显苍白,不带一点生气。 心脏猛地一颤,苏许瞳孔骤缩,因为眼前这女孩看着跟鹤雨是如此的相似,简直就是世界上的另外一个她。 不,这就是她。 也许苏许不知道,此刻他那漆黑的眸子中泛出了点点星光,也不知是水珠,还是泪珠。 河面上有浮冰,阻力太大,一点一点消磨着苏许的体力,他的潜意识已经感受到面临死亡的危险。 可能这一次他确实是鲁莽了。 怀中的少女似乎早已没了气息,连挣扎的力气都不剩一点,只是这样如同尸体般的被苏许拖着。 忽地一下勾着脖子的力道收紧了些,鹤雨重重的咳了一声,顺着这个角度,看着面前这个男孩的侧脸。 见状,苏许很想说话,但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来,喉间一阵发酸。 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耗尽,努力不让眼皮拉下,他的目光定在虚空中的一个点,离岸边还有一点距离。 鼻子有些阻塞,他下意识张开嘴,几乎是瞬间,嘴里猛然呛入了一口河水,冰冷的水流入喉管,直通胃里而去,每一刻对他来说都如凌迟般痛苦。 意识随着身体的不堪受损而淡漠,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最后两人变成了枯木,顺着河水,死物一般的漂流。 白晃晃的灯光,很是刺眼。 这是天国么还是地狱。 见到苏许醒了,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看她眼圈的红晕就知道,已经哭过不知道多少了,声音带哽,“小许你醒了,对不起,都是妈没照看好你” 一旁不知是什么的仪器滴滴的不停响着,很是恼人,口鼻被一个东西覆着,似乎是在给自己输氧气。 原来还没死。 这跟上次见到命案现场晕倒进医院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那是精神状态影响了生理状态,这次完全相反,生理上的不适影响了精神。 全身酸痛麻木,吃力的动了动手指,竟然还没反应,苏许都怀疑自己脑袋以下是不是都瘫痪了。 哭咽声迟迟没有停下,苏许转动眼球,很缓慢的看过去,他说不出话,只能是这样无力的看着。 “医生说你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如果再差点,就是要截肢了,你这辈子都毁了。”顾阿姨边擦眼泪边说,丝毫不顾及形象。 看这样子,自己运气还不错,在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 只是鹤雨呢 左右张望着,这好像是个单人病房,根本见不着鹤雨的身影。 想要说话,可苏许就跟个婴儿似的,想说又说不出,只能啊啊的发出一点声音。 病房外进来一个医生,检查了一遍情况,转头对着顾阿姨说道:“情况还算乐观,只有一些轻微外伤,皮肤的冻伤也已经控制了下来,休息几星期应该就会有所好转。” 闻言,顾阿姨重重的点了点头,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后来苏许听说,自己因为在冰水中浸泡过久而导致身体机能受损,在重症室差点没救活,他能活下来而且没留下什么后遗症简直算得上是奇迹。 在医院呆了几日后,苏许身体也渐渐的好转,慢慢的能够说话了,只不过四肢的知觉还未完全恢复,上个厕所都需要搀扶着。 能够说出完整一句话的那天,苏许对顾阿姨抛出了压在心头许久的疑问:“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什么女孩?”顾阿姨觉得很无厘头,微皱起眉,随后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掌上,“小许,你最近累了,好好休息,别想这么多。” 她这是在刻意回避自己的问题么 自己都成了这个样子,理性告诉他鹤雨活下来的概率实在是低。 但他不想理性,只是在这个问题上,他希望唯心一次,鹤雨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几天顾阿姨对那件事都是闭口不谈,只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苏许,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就托付给那个自称为苏许最好朋友的谢钦同学。 谢钦出现在病房时,他右肩上的纱布已经拆掉,虽不能做剧烈运动,但照顾苏许还是绰绰有余。 尽管顾阿姨再三婉言拒绝,谢钦还是很坚定的担下了这个任务。 包括上厕所,还有擦洗身体等等,做了苏许的贴身保姆好几日,他也没有一丝不乐意的样子。 感谢的的同时,顾阿姨也很是欣慰,在他心中,苏许一直是个性格孤僻的孩子,真是没想到,他在学校竟有这么要好的朋友。 “告诉我吧,顾阿姨,无论她是个什么情况,我都做好准备了。”苏许调整了一下情绪,正色道。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顾阿姨情绪变得有些亢奋,反手握住他的手,“你答应妈,以后不许做这种傻事了。” 看着她眼中炙热的泪水,苏许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沉默的点头答应。 只是后来他才发现,他们两人这时的对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这几日,有很多人来看望苏许,除了老陈、谢钦、竹新雨这些常客,还有他班上的很多同学,他们有的单独来,有的组织起来一拨人来。 最让苏许意外的是,夏广雅也来了,她那天穿得很好看,怀里抱着一束白色的花。 在出院的前一天,病房里恰好没有人,只剩下苏许,和老陈。 两人面面相觑,苏许不知道为什么他表现的那么严肃,明明自己要出院了,这难道不是喜事么。 最后,像是做了很大决定般,老陈缓缓开口,“苏许,你一直是班里我最看好的学生。” “” 苏许听着这是要来灌鸡汤的势头,但接下来的话,让他犹如五雷轰顶。 “别怪我话说的直,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轻生吗?”老陈面无表情,直直看着苏许。 轻生,一听到这个词,苏许心脏差点没跳出来,轻生的难道不是鹤雨么?怎么还角色互换,问起自己来了? 不告诉他鹤雨的情况他已经很烦躁了,这会又来这么一出,苏许是彻底放平不了心态了。 “我哪轻生了?我说了,我是为了救一个女孩,才跳下桥的” 没等苏许说完,老陈直接打断了他,话里多了几分波动:“警察已经查看过监控了,根本没你说的那女孩,你是一个人,毫无理由的,跳下去的。” 他说的是那么坚定,以至于让苏许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难道那天真是自己看错了? 如果是这样,苏许还感到十分庆幸,若是鹤雨根本没在那里,这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那就说明她还活着,想到这,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你这是什么表情?”老陈皱眉,语气仍旧严肃,“如果学校里有什么不让你顺心的事,或者是学习压力太大,你都可以跟我说。” 这是完全把自己带入了一个想要轻生的人物形象了。 “没有老师,我那天可能是看错了,以为有个人掉下河里,想去救来着。”苏许换了种说法,否认了自己先前的说辞。 这说法虽显得更可信些,但放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不会百分百相信的,老陈也只是叹了口气,嘱咐苏许好好休息,就出了病房。 在医院的这半个月里他实在是无聊,苏许心底想着要是鹤雨还在这里实习就好了,如果这几天她能来跟自己讲几句话,再住一个月他都愿意。 好像这件事过后,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都多了几分怜悯,苏许很讨厌这种感觉,但又无可奈何。 隔天苏许就出了院,这场闹剧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了,他心里明白,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轻生。 尽管他还是不相信,自己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看错,如果那人不是鹤雨,而是别人还说的通。 这会自己却是凭空看见一个人跳了河,仔细想想,是否有点太诡异了。 不过他无所谓,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鹤雨,如果鹤雨一点事没有,那无论事实是怎样,苏许都不在意。 出院那天,是顾阿姨陪着苏许,登记出院手续的时候,他注意到,她的头上多了几缕银色的发丝,好像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她就老了好多。 “你去跟我们一起住。”出了医院,顾阿姨突然开口,“两年前你和明杰吵架,被他送去一个人住,这一住就快要三年了。” 沉默了两秒,她继续说道:“发生了这种事,你也别怪我,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再让你一个人住在那没人照顾。” 苏许沉默了,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搬走了,那和鹤雨唯一的交际就断了,每次回家前,苏许都会看向鹤雨家的房门,就像一种仪式,这样他才会感到安心,让他清楚鹤雨就在自己身边。 但仔细想想,她又不是不在了,自己还是可以回到公寓楼这边来找她。 两年前,苏许看清了陈明杰那丑陋的内心,年少亢奋冲动的他,和陈明杰大吵一架,最后被送来这公寓楼。 陈明杰名下房产众多,当时只是随便把他安置在这,只是最后,苏许不愿回去,陈明杰也不想让他回来,就这样,一待就快要三年。 现在发生了这种事,苏许也不好拒绝顾阿姨,毕竟让一个有“轻生想法”的人一个人待着,谁也不放心。 “好。”苏许没有过多反抗,很直接的答应下来。 他家里的东西不算多,也不需要全部带过去,所以苏许提出自己一个人先回去收拾一下。 说实话,真让自己离开这个待了两年多的地方,还真是有点不舍得。 刻意提出要一个人回去,苏许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去找鹤雨。 第33章 搬家 把苏许送回公寓楼,顾阿姨嘱咐了几句就开着车返回学校去接竹新雨了。 现在是下午5点,这个时间点,她正好把竹新雨接过来,三人一起回去。 朝着车的方向挥了挥手,苏许独自进到公寓楼,坐上了电梯,他没急着去找鹤雨,而是先是回到家里查看小雪的情况。 这几天他本是打算让竹新雨来帮忙喂养小雪,但是一想到上次她和小雪那对峙的场面,不由得心里一紧。 当时温诗以恰好在场,她也是主动请缨,仔细想想实在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了,苏许只能是很感激的答应了下来。 回到家,走到毛毯旁蹲下,小雪正懒洋洋的侧躺着睡觉,毛发雪白,鲜明润泽,看这样子,被照顾的还蛮好。 把小雪带回家养也有些日子了,现在的它,已然不是先前那骨瘦如柴、没有生气的可怜样。 苏许一直把小雪视作家人一般,如今看着它一天天的变好,自己也很是欣慰。 松了一口气,苏许也没打搅它,不急着收拾行李,起身就往鹤雨家的方向走去。 很熟练的通过那小条长廊,苏许在鹤雨家房门前站定,轻轻敲了两下,很快,门应声打开,鹤雨穿着居家便服,没有化妆,显得清纯自然。 嘴唇微启,深邃的瞳孔泛着幽幽波光,呼吸声加重,在安静的氛围下听着格外真切。 “你,怎么了?”见苏许这反常的样子,鹤雨关心道。 一时间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出口,却不知先说哪一句,全都堵在了这细小的喉管内,快要挤爆开来,压得苏许喘不过气。 似是从苏许那颤动着的眼眸中感受到了一丝情绪,鹤雨伸出手,放在了苏许的头上,哄孩子般:“发生什么事了吗?” 沉默两秒,鹤雨再次开口:“你忘了我是谁么,我可是心理医生,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不用这样憋在心里。” 见苏许迟迟没有反应,鹤雨愈发的坚定内心的想法,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但她并不打算刨根问底。 指腹从发梢处缓缓落下,鹤雨把手放在胸前,抬眸,对上苏许的目光。 好像打从一开始,苏许就这样,用他那炙热如火焰般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加掩饰,明目张胆。 虽然有点不自在,但鹤雨并没有要回避的念头,她只是觉得,如果这样能给他带来一点慰藉,那她十分愿意。 胸口隐隐震颤,带动着肩线上下摆动着,不知过了多久,苏许就这样看着那双可爱又动人的杏仁眼,终于是开了口:“我要搬去别的地方住,来跟你道个别。”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鹤雨眨巴着大圆眼,追债一般,“那你以后可得回来啊,上次的心理咨询还没做完呢,我的病人,可没有逃跑一说。” 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笑得灿烂,眼睫长如鸦羽,声音性感又蛊惑。 有什么好笑的鹤雨皱眉,感觉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笑声渐渐缓了下来,也许是感到两人即将分别,苏许忽地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很唐突道:“对了,我们好像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是吗?”眼角垂下,鹤雨看了一眼苏许,很快又把视线别开,“好像是哦” 从兜里翻出手机,毫无障碍的,两人成为了微信好友。 扫码的时候,苏许垂眸看了眼,微信名叫小雨,像是她的小名,一双淡眼不自主的微微弯起,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像是完成了使命般,苏许熄灭屏幕,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那我就先去收拾行李了,以后我还会回来的。” “嗯。” 目送着苏许回到家里,鹤雨很轻的关上门,背靠着墙,眼眸垂下,不知怎的,她心底忽地生出一种失落感。 心里像是缺了一块,好像被人给偷走,要不回来了。 这么说来,自己也有半个多月没见过他了,高考生应该很忙吧。 这次以后,还有多久才能见到苏许呢 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这句话,下一刻,鹤雨猛地左右摇晃了下脑袋,妄想把这异类想法驱逐出去。 鹤雨本以为,两人就像是一块磁铁的南北极,就算靠得再近,也不会互相吸引,可现在,两人之间好像产生了一丝裂隙。 鹤雨害怕,到最后,自己会没有了挣脱开的机会。 回到家里,苏许很快收拾好了行李,一手提着猫笼,一手提着行李箱。 在最后检查一遍有没有漏带的东西时,苏许倏地注意到那放在书桌一角的玻璃瓶。 玻璃瓶里仍旧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千纸鹤,看上去,只是个充满少女心的装饰品,放在一个男孩子的房间里,实在有些违和。 但苏许对这个东西却丝毫没有排斥的感觉,甚至有一丝熟悉和亲切感,虽不知从何而来。 就好像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默默的埋藏在自己的心底深处。 或许有一天,一切都会揭晓。 顺手把玻璃瓶塞进口袋,一切准备就绪后,苏许关了门,正式告别这个陪伴了自己两年多的房子。 有时苏许也觉得自己蛮双标的,他喜欢喝茶,但这是被陈明杰影响的,他喜欢这个房子,但这是陈明杰名下的财产。 明明自己心底对陈明杰是恨之入骨,这样想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自己得到。 苏许是越来越期待那一天了,他打算,高考后就去打暑假工,尽早的摆脱陈明杰的束缚,他不想再让自己的生活中有这个男人的一丝影子。 下了楼,他就看到竹新雨穿着校服,一个人站在遮雨棚下面等他。 一见到苏许,她就一张笑脸迎了上去,“苏许哥,你好了。” “嗯,顾阿姨呢?”苏许的声音很温和。 顺着竹新雨指的方向走去,把东西放在后备箱,两人都坐在了后排。 “坐后排也要系安全带,几年了还是养不成这习惯。”苏许伸手把她的安全带系上。 努努嘴,竹新雨似乎很不服气,“你急什么啦,车都还没开呢,我本来要系的。” 没搭她的话,顾阿姨在前面专心开着车,此时也是一言不发,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手搭着侧脸,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如同幻灯片般掠过,苏许这才感到,心中空落落的。 车子离公寓楼越来越远,附近的环境也变得愈发的陌生。 眼神不自觉的游离起来,最终被竹新雨打破了思绪:“上次爬山没去成,下周周末我们再去呗。” 前头一直沉默不语的顾阿姨开了口:“好啊,正好下周明杰要回来,我们一起去。” “” 车子内再次沉默了下来,竹新雨和苏许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似是感到了气氛有些不对,顾阿姨的语气有些无奈:“我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却从来都没有好好的聚在一起过。” 顿了两秒,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明杰,算妈求你们了” 实在是听不下去,也不管礼不礼貌,苏许直接打断:“知道了妈,我们会去的。” 虽然有点生硬,但顾阿姨还是很欣慰的点了点头,继续开着车。 眉头微微皱起,不知为何,听到“求”这个词时,苏许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厌恶感。 车窗上冻满了霜雾,苏许抬手抹了一把,霜在手上化成水,很冰凉,但远不及那天的河水。 忽地一下,苏许的思绪又被带回了自己最接近死亡的那天。 对于自己“轻生”的这个行为,陈明杰似乎也是无动于衷,连电话也没主动往家里打一个,更别说来看望苏许了。 好几晚,苏许都能听见顾阿姨在病房门外冲着电话那头的斥骂声。 这么想来,那天顾阿姨来自己家的那次,陈明杰给自己打了个电话,估计那也是喝醉了酒无意打过来的。 这么讨厌自己的人,为何还要收养自己? 答案当然只有一个,收养自己并不是陈明杰的本意,而是那个只在苏许身边待了一个月不到的女人。 她叫程书瑶,患有不孕不育,所以才去孤儿院领养来了苏许。 他们家的家境不错,苏许本该感到幸运,来到这么一个富裕的家庭。 可是谁又能知道,一个月后,程书瑶因一场车祸去世,而陈明杰也渐渐的暴露自己的内心,对待苏许很是淡漠。 一连出差几个月都不回家一次,所以在他的记忆中,作为保姆的顾阿姨好像一直都充当了母亲这个角色。 只是他不能接受,在自己心中一直有着母亲地位的人,在某一天突然成为了自己的母亲。 他高兴不起来,反而感到失落,感到悲伤,他宁愿自己与顾阿姨没有这一层关系。 思绪越飘越远,这样想着,竹新雨一只手冷不防搭在他的肩上,惊得他一个激灵。 “你发什么呆呢?已经到了,快下车。” 苏许惊醒,看向窗外,面前是一栋装修很简约的独栋公寓,虽然看上去面积蛮大,但因为在郊区,所以价格也不是很昂贵。 这是顾阿姨在几年前用多年攒下的积蓄买的房子,每逢节假日苏许也会偶然回来几次。 从车上搬下行李,三人一同进了房子。 第34章 照片 进到里面,雪白的地面,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单一朴素的白。 但整体来看,宽阔大气,空气清新,远离城市,算得上是个小别墅,是个宜人的好住所。 在陈明杰家做保姆的报酬本就不低,再加上这地方较为偏远,交个首付是绰绰有余。 听竹新雨说,陈明杰和顾阿姨领了结婚证后,他本是要直接帮着付完余款的,房贷什么的在他眼里完全不是事。 可却被顾阿姨直接拒绝了,事实上,她几乎从来没有主动向陈明杰索取过什么。 但苏许很不理解,不图钱,难道图陈明杰的人吗? 可笑。 这房子签的是竹新雨的名字,也是顾阿姨要倾尽一生为其留下的财产。 别墅有三楼,顾阿姨住一楼,竹新雨住二楼,三楼本是空置的,现在正好给苏许住进去。 终于把一箱行李给搬上三楼,苏许重重地舒了口气。 进入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很大的的落地窗,这么一看,之前的公寓跟这完全没法比。 苏许先把小雪从猫笼里放了出来,让它适应下这里的环境,随后他走到落地窗旁,看向窗外的风景。 窗外有一片空地,看着像是后院,地上被厚厚的白雪覆盖,院子的正中央还长着一棵槐树,树干粗壮高大,都快长到三楼了,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与树顶的枝桠平视。 平心而论,这儿的环境是真不错,只是离学校远了点,每天早上还得做个半个多小时的车。 小雪在房间里东闻闻西嗅嗅,最后走到了苏许旁边,两只小粉爪垫落在裤脚处,仰着那双深邃的蓝眼看着自己。 感到脚下有东西在蹭自己,苏许垂眸,习惯性的蹲下身子,顺着它脑袋的毛抚摸,“这也有饭吃的,别担心。” 把行李箱里的东西翻出来,收拾好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就听到顾阿姨在楼下招呼他们吃饭。 下楼前,苏许把口袋里的玻璃瓶拿了出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定定的看了两秒,又把小雪的晚餐安顿好,他才安心的下了楼。 餐桌上摆满了菜肴,多是些苏许和竹新雨喜欢吃的,想一想,距离上次吃到顾阿姨做的菜,已经快一个月了。 顾阿姨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又过了大约十分钟,竹新雨才慢吞吞的穿着个睡衣下来。 一看到苏许,竹新雨就先行抱怨起来,“苏许哥,你什么时候吃饭变得这么积极了,果然跟谢钦哥呆久了是会被传染的。” 眼尾一扬,苏许忍不住想笑,“我看你最近和谢钦他们混的是很好啊,老带你出去玩。” “是、是诗以姐带我去的,谢钦哥只是保镖而已。”像被说中了似的,竹新雨低下头开始扒饭。 确实,苏许住院的这几天,竹新雨的心情很低落,温诗以和谢钦也是注意到了,常常带着竹新雨出去放松一下。 其实自苏许上高一,竹新雨和谢钦就认识了,在她的印象中,谢钦是个很开朗很阳光的大男孩,对自己也很好,每次见到自己都是笑嘻嘻的。 简直和苏许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 吃着饭,顾阿姨也是和苏许讲了许多,大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苏许也是一一应声回答。 这么看着,苏许更像是顾阿姨的亲生儿子,竹新雨反倒像是外边捡来的,一个人被丢在一旁吹冷风。 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顾及到苏许也是折腾了一天,比较累,顾阿姨也不再继续唠叨,让他回房间休息去了。 拖着慵懒的步子,苏许缓缓爬上了三楼,也不管消食,直接一身栽倒在床上,虽然这床很软很弹,而且大的离谱,躺起来也蛮舒服,但苏许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拔掉充电线,苏许拿过手机,打开微信,第一时间点开了鹤雨的朋友圈。 手指点着屏幕,往下翻,刚过一秒,下边显示着已经到底,加起来一共也就两条。 这就没了? 算了,就只有两条,那这两条肯定都是精华,苏许这样想着,从第一条开始看起。 第一条2002年1月12日:今天去当志愿者了,和大家玩的很开心。 下面还配有一张图,点开,是一张合照,一群志愿者站在孩子们的后面,鹤雨站在旁边一点,每个人笑得都很灿烂,但她的笑容在苏许看来是最为美丽动人的。 2002年苏许眼睛直直盯着这个时间,差不多是四年前,那时自己才初二吧,好像还待在孤儿院里。 过了四年,鹤雨看着样子似乎和现在没太大的变化,仔细看,苏许还发现她头上戴着那个灰色发夹。 第二条2002年2月09日:今天就要结束志愿者活动了,虽然只有怀念的一个月,但还是很喜欢这段时光,以后还会来看大家的。 文案下面依旧是一张合照,只不过这时候鹤雨的右手搂着一个小男孩,男孩的表情看上去很不自然,似乎有种不情愿的感觉。 苏许皱起眉,先是感觉这男孩有点眼熟,不过这张照片的画质没那么好,有些模糊。 再然后就越看越不顺眼,靠,被鹤雨姐搂着还摆着个臭脸给谁看啊,真是不识好歹。 随后又觉得自己可笑,跟个小孩一般见识什么,苏许自嘲的哼笑了一声,又把目光定在鹤雨那甜美的笑容上,心中的那一点不满顷刻间荡然无存。 点掉照片,习惯性的往下翻,却怎么也翻不到下一条,觉得有些失落,苏许把那两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躺在床上来来回回盯着那两张照片许久,苏许总觉得不对劲。 打开编辑功能,把第二张图片上鹤雨搂着的男孩的脸用马赛克给涂掉,之后又打量了几遍,还是感觉不对,这马赛克有点影响他看鹤雨了。 想了会干脆用p图软件把那男孩给直接p个一干二净,这会儿看得清爽多了。 等下,刚刚苏许一直注意着鹤雨,这会看向旁边的人,鹤雨旁边怎么站着个男的,还距离这么近。 虽说是拍合照,但这肩靠肩的并在一起,竟让苏许萌生出了一丝醋意 就算是拍合照也不能这么近吧,肩都靠一起了,这算是揩油吧。 兴是心理作用原因,苏许看这男人的脸比那小男孩的还烦心,心里暗骂,油腻男,真恶心。 虽然有点以貌取人了,但这男的给苏许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差劲,肯定不是什么好男人。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到最后苏许干脆把所有人都p掉,独留下一个鹤雨,收藏到相册里,打算当做珍宝保存。 我这是不是有点变态?一个大男人躺在床上看一个女孩的照片看得这么入迷。 苏许心里这样想着,用手把嘴角的弧度抚平,强行镇定了下来,不行不行,男人不能这么不矜持,会被说轻浮的。 操,心里一顿小九九,苏许都感觉自己好矫情。 不对不对,看自己喜欢的人的照片怎么能算变态呢,又不是看别的女孩的照片,这应该叫纯情才是,苏许很快否定了刚刚的想法。 瞬间心安理得下来,苏许又点开照片,跟个呆子一样看了起来。 许久后,苏许才意犹未尽收起照片,看来这联系方式加的真是不亏,还白嫖了两张照片。 要不要给她发个消息 这个想法从苏许脑中升起,点开聊天界面,输入栏内半天没打进一个字。 手指落在冰冷的屏幕上,一动不动,想了半天他都不知道该发什么好,要不就简简单单打个招呼。 现在想起来,自己跟谢钦还有竹新雨聊天的时候,他们总是会给自己回复很多的表情包,这个应该还蛮好用的。 不过自己没有,苏许打算去要点来,当然不能向竹新雨要,她并不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凭她那灵敏的小心思,肯定要追根问底。 跟谢钦发消息就轻松多了,苏许在输入栏内打下一行字: 给点表情包。 谢钦:跟那女孩聊天用吗? 苏许也不掩饰:是。 顿了两秒,那边传来了一堆表情包,苏许大致扫了眼,怎么都是这么萌的 苏许:没别的了吗? 谢钦:信我,用这些就够了。 怎么感觉有点不靠谱呢。 氛围都到这了,苏许打算继续问下去:我加了她的微信,你说该聊些什么。 谢钦:额就聊些她感兴趣的话题。 鹤雨感兴趣的话题?苏许沉思了会儿,不如问下她那段志愿者的经历好了,既然朋友圈只有这两条,还都是关于这件事的,那她肯定是很在乎。 想法一出,苏许迫不及待的打开和鹤雨的聊天界面。 上面只有刚加上好友时自动发出的问好,现在他要打破这个空白界面的现状。 你去当过志愿者吗? 也不畏缩,打下这行字,苏许深吸一口气,直接按下发送键。 他死死盯着聊天界面,等待着回复。 第35章 承诺 大约过了两分钟,状态栏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亮光,苏许一个使劲从床上翻起半个身子,背靠着墙,眼睛对着手机屏幕,简直是望眼欲穿。 可能是精神太过专注,苏许连门外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结果还没等到消息,房间门啪地一下打开,猛地抬头,竹新雨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果盘,此时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两人相视无言,看着竹新雨往自己这边靠,苏许下意识地关掉了手机屏幕,这氛围,怎么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你刚刚那是什么表情。”竹新雨把果盘在床头柜上放下,眨了眨眼,语气狡黠,“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看了眼果盘里的水果,苏许随手拿了个苹果出来,塞嘴里啃了一口,“小鬼瞎说什么呢,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不屑的哼了一声,余光不经意间瞟到床头柜一角的玻璃瓶,她也很随意,直接伸手拿了过来,摆在眼前观摩着。 “我靠,苏许哥,你真谈恋爱了啊,这是你女朋友送你的?”竹新雨把玻璃瓶递到苏许眼前,语气极为不可思议。 连忙把那东西抢了过来,苏许漫不经心道:“你才多大啊,一口一个恋爱的。” 明明不是竹新雨说的那样,但苏许表现出来的,好像就在告诉她,你说的没错。 顾阿姨以前在陈明杰家当保姆,把苏许当做儿子一般看待,竹新雨和苏许的关系自然差不到哪去。 竹新雨总是隔三差五的来找苏许,满口的苏许哥,一开始苏许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渐渐的,那点难为情也转换成了不耐烦。 自竹新雨认识苏许以来,她就没见过他谈恋爱,那一双淡漠的眼睛,无时无刻散发着一股寒气,让人看着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很多次,她甚至都想过这人会不会性取向有问题,毕竟他和谢钦哥天天搂搂抱抱的,实在是让人有点怀疑。 抛开这些有的没的想法,要是他真谈恋爱了,要藏着不让自己发现也不是什么难事。 心情忽地有些失落,竹新雨也没继续跟他贫嘴,眼皮耷拉着,一脸的委屈。 见她这反应,苏许扯了扯嘴角,又从果盘里拿了个李子出来想要塞进她手里。 可竹新雨根本不配合,两手紧紧攥着,不留一点空隙。 “怎么,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苏许把声音放低了点,摆出对竹新雨独有的服软态度。 说罢,又想要把那李子给她塞过去,结果被竹新雨一手甩开,一个没拿稳,李子脱手顺势飞了出去,掉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许也是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丫头在发什么脾气。 听到楼上这动静,顾阿姨围裙都没脱,急忙上楼查看情况。 “怎么了这是。”一进来就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顾阿姨上前勾住竹新雨的手。 始终沉默不语,竹新雨低着头,转身就要出去。 顾阿姨也顺着她一起出了去,一路上都在询问着刚刚的事。 听着顾阿姨嘀咕的声音渐渐远去,苏许垂眸看向手中的玻璃瓶,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女孩子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把玻璃瓶又放回到原位,苏许脑中冷不丁的闪过一个想法,竹新雨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操,苏许很快速地把这个想法从脑中给抹杀掉,自己这是在想什么,真他妈恶心。 越想要清除这个想法,就越挥之不去,跟紧箍咒一样盘旋在脑海中,感到有些烦躁,苏许干脆下了床,打开一个小窗,让冷风灌进来。 过了大约一刻钟,苏许回到床上,曲着一只膝盖,打开手机看见有一条未读消息。 点开一看,不出所料是鹤雨发来的:嗯,去一所孤儿院当的志愿者。 目光一怔,视线被“孤儿院”这三个字死死粘住,又点开那两张照片看了眼,前面排着一堆孩子,最边上还站着个老人,看着像是院长,这么说来,确实是有点像孤儿院。 这不由得让苏许回忆起自己在孤儿院的生活,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回忆,头脑里关于那数十年的记忆就像被人删除了一样,没留下一点碎片。 苏许是初二那年被陈明杰他们带走的,他只记得自己当时发了一场高烧,差点把脑子给烧坏,然后再具体的,已经过了四年多,他也记不太真切。 只是觉得巧合,苏许也没想太多,想着怎么回复的时候,对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我这还有点事要忙,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下次跟你说说。 下意识看了眼时间,都这么晚了,还在工作么,苏许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好。 鹤雨确实在工作,心理医生可不是这么好当的,心理诊所已经开业好多天了,来心理咨询的人也是一天比一天多。 作为挂牌医生,鹤雨还是很负责任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诊所里,勤勤恳恳,她是真的很热爱这份工作。 发完消息,苏许把手机随意的扔在一边,阖着眼,一只手搭在额前,不知不觉眼底涌上了一丝困意。 他住的这个房间很大,甚至有点空荡荡的感觉,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住了,但这次不同以往,他是要在这长期住下。 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一晚他睡得不是很安稳。 隔天一早,顾阿姨准备了很丰盛的早餐,把苏许看得是楞在原地,之前一个人住的时候都是到早餐店随便买点煎饼包子吃。 这会看着还真是有点食欲大开。 只是当苏许看到竹新雨的时候,心情瞬间消了一半。 她穿着校服,领口歪斜,头发也有些凌乱,最主要的,是她那泛着红晕的眼眶,怎么看都是昨晚大哭了一场。 不是吧这丫头,至于这样么。 从下楼,到吃早餐,她都没有看苏许一眼,全程都是沉默不语,全身散发着莫名的怨气。 顾阿姨也是觉得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但看这冷战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吃完早餐,竹新雨背上书包,丢下一句“我坐公交车”就要离开。 见状,顾阿姨上前就要拉住她,以前都是自己开车送竹新雨去学校的,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到这会气都没消。 刚要行动却被苏许拦了下来:“我跟她一起去,顾阿姨你今天就先休息吧。” 回头看向苏许,顾阿姨叹了一口气,语气带了些歉意,“新雨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多担待点。” 都听苏许这样说了,顾阿姨的心也是稍稍放下了些,毕竟苏许在他心中不同于竹新雨,是很靠谱的存在。 跟顾阿姨打了声招呼,苏许拿上包就跟了出去。 注意到苏许跟上来了,竹新雨也是加快了步伐,想要甩开他。 奈何两人腿长的差距太大,苏许没花多少力气,迈着腿就跟了上去。 旁边忽地多出一个人,竹新雨很是气恼:“你干嘛要跟来。” 眼尾一挑,苏许不禁低笑,“怎么,公交车是你家开的,你能坐,我就不能坐?” 无话可说的撅了噘嘴,竹新雨狠狠倪了一眼面前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二人在一个公交站点停下,一左一右,拉出一米的距离,跟陌生人一样。 现在的天还蒙蒙亮,未完全褪去暗色。 见她还耍着脾气,苏许也不恼,只是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一阵微风吹来,空气中带着叶子的味道。 正思考着要怎么开口,旁边冷不丁的传来了一记喷嚏声,接着又是连着三下。 侧过头看去,竹新雨正用手揉着鼻尖,脸颊上的肉被冻得通红,配上她这还在气头上的小表情,看着还有几分可爱样。 没忍住笑了出来,苏许默默脱下身上的外套,转手披在了她的身上。 竹新雨也是没拒绝,只是转头看他,语调有些高,“你干嘛,我又没说冷。” 一辆公交车从不远处缓缓驶来,苏许也没答她,提醒道:“上车。” 装什么高冷,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心里这么想着,竹新雨垂眸看着身上这件衣服,还蛮熟悉,就是上次苏许带自己去学校借给自己的那件。 把衣服往上扯了扯,竹新雨跟在苏许后面上了车。 上了车,两人依旧是冷战,苏许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竹新雨偏偏跟他隔着老远,挑了个最前面的位置。 这地段偏远,加上是最早的一班车,所以车上没什么人,此时竹新雨一手撑着脸,看向窗外,脑中的思绪却是一片复杂。 明明苏许前不久还发生了那种事,自己应该多多关心他才是,这会还跟他对着干,竹新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自己明明一直把他当做哥哥对待,可一当她想起苏许可能有女朋友了,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快要把整个世界倾覆。 到了学校附近的站点下车,两人依旧沉默不语,走了一会,竹新雨终于是下定决心,以前都是苏许迁就她,这次她想主动一次。 “苏许哥” “竹新雨” 两人同时开口,竹新雨的耳根一下涨红起来,苏许倒是一脸轻松,声音低哑的笑着。 “你先说。”苏许看她,好似很期待这丫头要说出什么般。 微抿着唇,竹新雨很不自然的咳了两声,把刚刚想说的话给说完,“你要答应我” “嗯?”苏许好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答应你别谈恋爱?” “不是。”竹新雨的表情很正经,不带一点玩笑,“你以后不能再做那种傻事了,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可以那样做。” 脚步停下,苏许垂眸,眼睫下拓出一片阴影,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沉与黑。 他没有像先前一样解释自己并没有轻生,不用担心我。 而是一手轻轻搭在竹新雨的脑袋上,声音温润,柔得让人感觉是在耳际边出声般,“好,我答应你。” 眼睫眨了眨,竹新雨看着苏许的眼睛,而后转过身,挣脱开他的手掌,继续往前走,“走吧,要迟到了。” 自己不能这么自私,能有这样一个哥哥她已经很满足了,她还想奢求什么呢。 这算是他们口中的成长么,主动妥协,主动放弃自己渴望的东西,为了能保住那仅存的关系,为了不破坏那仅存的关系。 已经走到高一楼层,见苏许就要上楼和自己分开,她也如往常一般向他挥挥手,而后像是记起了什么,两步跑到他身边,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还你。” 垂眸看了眼,苏许笑笑:“拿着吧,我教室里还有一件。” 哦了一声,竹新雨也没多说什么,抬头看了眼苏许,然后转身,一个人回到了教室。 看着竹新雨走回教室,直到没了人影后,苏许才转身往楼上走去。 好巧不巧,这一幕正好被刚走上楼的温诗以看得一清二楚。 第36章 温暖 当然,温诗以并没有尾随他们,撞上纯属是碰巧。 只不过这一次,她心中的起伏并没有很大,只是面无表情的继续往楼上走。 要说她完全不喜欢苏许了,这话是假的,要说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喜欢苏许,她自己也不敢百分百确定。 还记得那天看到竹新雨和苏许他们从办公室里出来,那一晚,温诗以去找了夏广雅诉苦,就算心中有百种不甘,就算事实还不确定,她还是心痛。 这是她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学着大人的模样去喝酒,可这感觉并不好受,即使那天夏广雅百般劝阻自己,她也还是喝了好多,倒在夏广雅的怀里,痛哭了一整晚。 那晚她似乎也有意无意的说了很多糊涂话,都说酒后吐真言,可她发现,自己说的最多的不是自己有多爱他,而是自己有多恨他。 她恨苏许是这么的不解风情,她恨苏许对所有的女生都这么温柔,但她最恨的,还是自己 傻傻的喜欢了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感觉的男生两年,明明是你我都心知肚明的感情,但她却不愿去承认,苏许根本不喜欢自己。 她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半个月前苏许的那件事情。 这件事在他们市里闹得还挺大,很多路人都拍了视频传到网上,有的很没法律意识,甚至没有打码就上传。 当然这件事也出现在了当地的新闻日报上,虽然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 半个月的休养,这是苏许第一天返回学校,当然,文艺汇演他是错过了,临时改成了没有主唱的纯乐器表演。 没有人会怪苏许,相反的,大家都很关心他。 温诗以走在苏许后面,快步上了几个阶梯跟上他,搭话道:“早上好。” 转过头,见是温诗以,苏许点头回应,“早上好。” 脑中忽地想起文艺汇演,苏许有点抱歉:“上次那个活动” “没事,虽然你不在,但我们还是拿下了年级组第一。”温诗以的眉眼弯起,好像就猜到苏许要说什么似的,“所以你也不用想那么多。” 没一会两人就到了班级,苏许刚踏进去,就感觉大家的视线都往自己这边看来,随后又纷纷转过头各干各的事,氛围似乎有点不对劲。 更反常的是,谢钦见苏许来了竟一句话没讲,坐在位置上呆呆地看向窗外,一幅思考人生的样子。 上次匿名捐款的活动已经结束,苏许听说有人捐了好几万,说实话,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人肯定是谢钦。 怎么说也是h市最大上市公司总裁的儿子,有钱还有爱心,该说是羡慕还是钦佩呢。 第一节是老陈的课,谢钦照例趴着打瞌睡,肆无忌惮,老陈见状就准备下讲台骂他一通。 属于是每日必看的小节目了,苏许坐在他旁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已经准备好看笑话。 可是老陈刚下台走到一半,脚步一定,没再继续往前走,冷不防的转身把灯给关了。 要知道冬天的早晨是特别昏黑的,趁着关灯的间隙,靠窗边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也把帘子给拉了起来,这下班级里是彻底的黑压压一片。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还是要搞什么神秘仪式,苏许是一脸懵逼,眼睛还未完全适应黑暗,抬头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声,也不知道在干嘛。 刚转过头,想要跟谢钦说几句话,几团火焰豪无预兆的出现在苏许的眼前。 橙黄色的焰火中带着幽幽的蓝光,映照出下方的几个英文字母。 19thhappybirthday 把生日蛋糕放在苏许的桌子上,然后谢钦开始带头唱起了生日快乐歌,虽然他唱的没在调上,但大家都很配合的跟着唱了起来。 谁生日?难道是我? 没给苏许过多的思考时间,唱完生日歌,紧接着就要进入下一个环节。 最后一句的尾音刚落,谢钦就忙不迭的起哄,“快,许哥,许愿,吹蜡烛。” 氛围都烘托到这了,苏许也不敢怠慢,红黄的烛光照在自己脸上,感觉暖呼呼的,他闭上眼开始许愿,随后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坐前排的人卡着时间把教室的灯给打开,一切又都看得清晰。 大家都鼓起了掌,谢钦又开始耍猴,“许哥你许的什么愿啊?” 温诗以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耳朵,“笨蛋,说出来就不灵了。” 吃痛的捂着耳朵,谢钦很是委屈,“就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干嘛。” 而苏许却是满不在意的笑笑,开口道:“我希望大家都能考上心仪的大学,并且能成为很久很久都忘不掉的朋友。” 一句话说完,大家好像都处于真空地带,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两秒,不知是哪个同学开始鼓的掌,随后带动全班,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掌声。 “说得好,说得好啊。”谢钦不知怎的,似乎有点喜极而泣,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温诗以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苏许,毕竟谁都想不到他会许下这么一个愿望。 只能说,格局太大了。 从高一起就被称为孤僻高冷男神的苏许,这两年多里他确实变化了很多,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可在场最感动的,还是苏许本人了,也许众多人都会被他的外表蒙蔽,其实他的内心,是住着一个天使的。 思绪不由得被带回了两年前。 刚上高一的苏许,除了极其自来熟的谢钦外,他没有其他的朋友,兴是孤僻惯了,他从不会主动找别人聊天。 他的学习成绩很好,从第一次模考开始,就一直稳居年级第一的位置,直到现在也没被拉下过一次。 除了学习,他的运动细胞也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但除了每天放学后,和谢钦打打篮球,他没有参加过其他任何的体育活动。 包括每次的运动会他都是拒绝参加,没什么别的原因,他只是很不习惯那种人多热闹的场面。 自己在比赛场上,而四周都是围观的观众,这么多视线的注视让他很不自在。 当然苏许也是可以破例的,在学校里,能让他强忍情绪,突破底线的人,就只有老陈了。 老陈在他眼里,比起老师,更像是一个父亲,他经常在放学后被叫去办公室,不是聊学习,而是聊生活,聊兴趣爱好。 他知道苏许的家庭有多么复杂,也知道苏许的内心有多么残破。 所以他尽了自己的所能,去尽了一个老师的职责,把自己大部分的关怀偏爱给了苏许。 那时候班上的人和苏许都没有太多交际,见这样下去不行,谢钦给他出了个主意,既然你的成绩好,不如就去教别人题目好了。 平时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是一脸的冷淡,所以很少有人敢去主动找苏许搭话,更别说请教问题了。 之后谢钦暗中推动一些人,让他们主动去问苏许问题,并且担保他肯定会回答,一开始他们都纷纷拒绝,表示谢钦是在虎他们,想看他们笑话。 但是在谢钦的一再劝说下,第一个羔羊出现了,那个人就是温诗以。 本来就暗恋苏许的她听了谢钦的劝说,早就想跃跃欲试了,就算被拒绝也能有一次难得的搭话机会,如果成功了呢?那以后岂不是一劳永逸? 抱着这个想法温诗以就拿着一本《高中数学百题斩》来到苏许课桌旁。 虽然表情有些僵硬,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苏许,我有一道数学题不会,能请教一下你吗” 苏许抬眸,瞟了温诗以一眼,随后拿过她手中的练习册,声音意外的温和:“哪一题?” 嘴角露出笑容,温诗以很开心,旁人也都看呆了。 就当温诗以拿着书到苏许课桌旁时,早有眼尖的学生感受到了八卦的气息,纷纷招呼人往他们那看,等待好戏上演。 可是事情却出乎意料,苏许竟然耐心的教起了题目? 谢钦则是一脸自豪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仿佛在说“看吧,都跟你们说了可以,竟然还不信我”。 自此以后,问苏许问题的人越来越多,苏许也不回避,一个个的耐心回答。 也是借着这次机会,苏许一一记下了他们的面容,即使他现在也还是很孤僻,但这次的文艺表演他却狠下心参加了,这也算是一个巨大的蜕变。 一道老钟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苏许的思绪被拉回,“蛋糕可以放心吃,只不过下午的自习课可由不得我拖堂了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似乎这时候无论是谁,说的话都是带有喜悦味道的。 这场特殊的生日宴会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之前的生日一般都是谢钦和竹新雨他们强行拉着自己过,苏许本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但这一次,他心中暗想,这一定是能让他记一辈子的生日。 高三放的比高一晚,所以早上苏许特意嘱咐竹新雨让她跟顾阿姨先回去,不用等自己。 竹新雨也是一幅傲娇样,谁说过要等你了? 最后一节课,老陈食言了,他并没有拖堂,反而留了十几分钟让他们自习。 放学后,苏许照往常一样和谢钦一起走出校门,走着走着,苏许忽然开口:“今天是你计划的吧,谢谢。” “”怎么听着这么肉麻,谢钦挠挠头,“看你这么惊讶,你不会忘了今天是自己生日吧。” 嘴角尴尬的一扯,还记得高一的时候谢钦问自己生日是几月几号,苏许想了半天都没回答上来。 那时可把谢钦吓到了,确实有很多人不爱过生日他能理解,但连自己的出生月日都不记得的他是第一次见。 看苏许的表情就知道了,谢钦这是在明知故问,他语气无奈:“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过生日,但总觉得该给你办一场印象深刻的,不然会有遗憾,我这个人,最讨厌留遗憾了。” 说完谢钦很随性的搭着苏许的肩,又大剌剌地喊起来:“走,中午没吃饱,等陪我再去吃点。” 苏许就这样被谢钦硬生生拉走了,嘴里无奈抱怨,“你是有多能吃。” 谢钦哀怨道:“许哥你知道吗?这几天你不在的日子,我一个人吃饭都不香了,我真是好苦啊。” 不是和竹新雨一起吃的挺香的么。 第37章 病情 被拉着走了一路,苏许才忽地反应过来,扯住谢钦的手停下,“我今天得回家,我妈她做了饭。” 直到现在,苏许还是无法很自然的说出这个如此亲昵的称呼。 听了他搬家的事后,谢钦的第一反应就是关心起苏许的人生大事,“那你暗恋的那个女孩怎么办,你这不就不能随时去找她了?” 苏许摆摆手,有些无奈,“我也没办法,但如果想见,又不是不能去。” 说到这,苏许想起了上次鹤雨跟自己说过的话,心理咨询还没结束,自己可以凭着这个理由去找她。 只是她的工作很忙,要去的话还得提前说一声,择日不如撞日,苏许打算晚上回去就跟她说说。 后来苏许也仔细想过,搬家这些什么的都不是大事。 他最怕的,是担心鹤雨哪天离开了这座城市,到时两人连见面都会成了奢侈,那自己的单相思也会落为尘土,被大风给无情吹散。 两人在一个交叉路口分别,找了个附近的公交站点,苏许上了车,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公寓周围很安静,苏许推开大门,疙瘩疙瘩的响声格外明显,里面一片昏暗,去开了灯,宽阔的客厅里空无一人。 走过去看了眼饭桌,上面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吃过饭的痕迹,她们是出去吃了么,怎么也没跟自己说一声。 抬头往上看了眼,全是黑漆漆一片,夜黑风高的,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自己这么一个人,想想还有点渗人。 拿出手机刚想给竹新雨打个电话,号码拨到一半,那边很巧合的打了过来。 接起电话,她的语气很急切,还带着微微的哽咽,“苏许哥,我妈她、她” 看她支支吾吾地没了下文,苏许眉眼敛起,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连忙询问道:“你慢点说,顾阿姨她怎么了?” 竹新雨顿了顿,调整好呼吸后重新说道:“我妈她进医院了,现在还在抢救呢” 说完她便是彻底控制不住情绪,哭的一发不可收拾。 “你在哪家医院,别着急,我很快就过去。”直接把包给扔在地上,苏许跑到外面随手拦了辆车。 坐上车,苏许这才发现电话还没挂断,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冰冷的屏幕上还落着几点雪,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顺着电流传来。 这时候越安慰她只能是哭的越凶,苏许全程保持着沉默,听了不到一分钟,嘴唇隐隐有些发颤,他把音量开到最低。 低下头,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是在心里默默祈祷,顾阿姨一定不要有事。 只要顾阿姨没事,怎样都好。 到了医院,苏许一路飞奔,最终在急救室外停下脚步。 竹新雨正坐在等候区的座椅上,一个护士蹲在她的面前,好像在安抚她的情绪。 见苏许走近,那名护士也是没有久留,起身离开。 她哭的声音都有些哑了,嘴里还不停嘀咕着什么。 看着竹新雨这样子,苏许也是不好受,急救室外的灯亮着刺眼的红光,让人感到不适。 抬头看见苏许,就像是拉紧的弦被崩断,竹新雨两手捂着脸,哭得更大声了。 苏许在竹新雨一旁坐下,拍拍她的肩头,嘴里默念着:“没事的,顾阿姨不会有事的。” 飞来横祸可能就是形容现在的情形,灾难和明天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会先到来,这种情况任谁来,心中都很不是滋味。 在这坐了半小时左右,竹新雨也是哭得没了力气,声音渐渐缓了下来。 刚想要再递张纸巾过去,急救室的门忽地打开,里面出来一个医生。 见状,苏许和竹新雨几乎是同时起身,询问一番后,医生表示顾阿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如释重负般瘫坐在椅子上,两人都是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顾阿姨的身体好像一直不是很好,苏许记得,程阿姨还在的时候,她也病发过一次,那次同样很严重,进了急救室,但最后还是在死神手中把人给抢回来了。 那时的苏许刚进家门,对顾阿姨也不是很熟稔,所以当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印象深刻的是,陪程阿姨去医院看望的时候,看到了顾阿姨床边的一个小女孩哭的很伤心。 那时苏许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女孩在未来会成为自己的妹妹。 两人在医院呆了一晚,医院的夜晚很冷,比外边多了几分阴冷,苏许睡的比竹新雨要晚,在他刚产生稍许困意时,竹新雨已经依偎在自己的肩上睡着了。 走廊上漆黑一片,两人坐在长椅上,远处还有一些人没地睡,随意拿了一块布铺在地上休息。 医院里的气氛很压抑,这种感觉让苏许有点难受,他很想出去透透气。 转头看了竹新雨一眼,已经睡死过去,还是算了,苏许叹了一口气,干脆就这样睡去吧。 半夜苏许迷迷糊糊地醒来,最近他的睡眠质量好像一直都不是很好,老是半夜醒来,可今夜与之前不同,今夜是被冻醒的。 到了凌晨,温度骤降,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两人在这睡觉实在容易着凉。 苏许转头看了眼鹤雨,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拿了下来,挂在了竹新雨的脖子上。 望向走廊尽头,是望不到底的黑暗,转头又只能看见急救室三个字散发出的幽绿色灯光。 缓了一会,苏许感到眼睛有些酸痛,眼皮低垂,困意再次袭来。 隔天早上,两人没有去学校,顾阿姨已经从急救室里出来了,现在躺在病床上还没有清醒,在她清醒前苏许和竹新雨是不可能离开她身边半步的。 又陪候了半天,在下午的时候顾阿姨终于醒了过来,那时苏许正在外面买水果,接到竹新雨打来的电话后,马不停蹄地赶回病房。 “顾阿姨,您没事了吧。”苏许蹲坐在她旁边。 顾阿姨笑笑,身子显然还是很虚弱,“没事,老毛病了,你们快回学校吧,我在这不会有事的。” 苏许刚想再说些什么,竹新雨却一身子凑了上来,“妈,我们就在这陪您,你安心休息就好了,别想那么多。” 苏许手中的水果袋子还没放下,他转头看向竹新雨,论孝心苏许在她身上真的是看到了许多,有时也蛮羡慕的,她有个亲生妈妈。 而他就算想尽孝,也没有一个至亲之人能在自己身边。 不过人不能这么贪婪,现在有了顾阿姨和竹新雨,已是上天给予自己最好的恩赐了,自己更该把她们当做自己最亲的人来看待。 苏许把水果拿去洗手间洗干净,然后回来给顾阿姨递上一个红苹果。 伸手接过,顾阿姨露出慈祥的笑容。 这时候苏许感到有人在拉扯着自己的衣袖,回头看去,正是竹新雨,她侧头虚点向门外。 苏许与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出了病房,两人靠在长廊一边,苏许问道:“怎么了?” 竹新雨低沉着脸,“你不觉得最近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吗?光是你进医院就有3次,这会我妈又出事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事苏许也想过,近些日子总是诸事不顺,霉运连连,且不是散财,而是危命。 难道是陈明杰那畜生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把晦气带到了家里?这是苏许心中的第一个想法。 自己进医院那男的不管不顾就算了,连自己老婆生病出事了,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越想越气,苏许早就觉得陈明杰不对劲了,身为一个茶商,虽说混的确实不错,但他的人品实在算不上好。 这些钱里有多少是黑钱谁都说不清楚,这霉运肯定是他带来的。 苏许摇摇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迷信了。 拍拍她的肩膀,苏许轻声说道:“没事的,别多想,会好起来的。” 竹新雨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苏许能看见她眼中泛出的点点星光,她虽然才上高一,但心智远比同龄人稚嫩,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想必她也是忍受不住了吧。 两人面对面站着,对视无言,下一刻,苏许一把抱过竹新雨,这是充满关怀和安慰的拥抱,是站在哥哥这个位置上进行的。 可他没想到,这一抱,把竹新雨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了,整个人闷在苏许怀里低声痛哭起来。 她不敢哭得太大声,这四周都是人,但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让躺在病房里的母亲听见。 虽说是想控制,但她这肩膀一颤一颤的,是个人都能知道她哭得很惨烈。 走廊上人来人往,其中也不乏为家人病情而担忧的人,几乎每个人走过时都会向他们投来同情的目光。 要放在以前,苏许决不会做这种事,被那么多人注视,他心里实在不舒服。 可此刻,他什么都不在乎,任是再多人,他也会紧紧抱住竹新雨,这个上天赐予她的妹妹,怎么说他都要好好守护。 第38章 死亡 顾阿姨还需要在医院静养几天。 医生说是身子有些虚弱,并没有什么大碍,两人也是稍稍放下心来。 自那天竹新雨在医院哭干了眼泪后,她的情绪似乎也平复了些,这些天一直在顾阿姨旁边照顾她。 一开始是两人都打算先请一个星期的假来好好照顾顾阿姨,可她却坚决不同意,理由是自己病情已经稳定,在医院也有护士来照顾自己,所以让他们都回学校去。 一番争执后,苏许和竹新雨最后还是拗不过顾阿姨,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中午和放学后来看望她。 一天中午,两人去医院前,竹新雨说要回家去拿个棉被,因为顾阿姨老是嘀咕着医院的被子盖不习惯。 苏许也没说什么,陪着她坐车先回了别墅。 “要帮忙吗?”苏许坐在沙发上,朝着房间里喊。 竹新雨正折叠着被子,就快要收拾好时,余光瞥到床头柜开了个缝,目光在上边定了两秒,就好像是有某种吸引力似的,她不自觉伸手去打开了抽屉。 里面有一张单子,拿起一看,她的表情瞬间凝固起来,白纸黑字,单子上写着五个大字——病危通知书。 瞳孔颤抖着,视线往下移,周围的空气一下子被抽干,竹新雨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肺癌晚期 见里边迟迟没有动静,苏许站起身,径直往竹新雨那走去。 一进房间他就感到有些不对劲,竹新雨正拿着个单子,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眉眼敛起,苏许走了过去,“怎么了?” 当他看到纸上写的东西后,也是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那一刻,他们都明白了,顾阿姨一直对他们隐瞒着病情。 双手剧烈颤抖着,她猛地一下把那张单子扔在地上,好像这样就会销毁掉这个无法否认的事实。 转身扑在苏许的怀里,这一次,苏许能听出,竹新雨的哭泣声中多了几分情绪。 是无助,是悔恨,还是绝望。 出了房间,他们坐在沙发上,根本没有去医院的想法,也没有回学校的打算,只是这样呆坐着,他们需要时间缓缓。 忽地竹新雨站起身,说要去外边透透气,苏许也没阻拦。 两人约定好了晚上一起去医院,不知一个人在这坐了多久,苏许深吸一口气。 出去打了辆车,一路到了这附近的一所神社。 他本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如果真的有用呢。 站在供奉殿堂前,苏许朝里边投了个铜钱,弯下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祈祷起来。 大约过了一分钟,苏许缓缓睁开眼,这样看着,他真是像个虔诚的信徒。 走得越来越远,竹新雨也不管自己走到哪了,只是这样漫无目的走着。 渐渐偏远了大道,四周的巷子小道多了起来,错综复杂,绕绕弯弯就是另一个世界。 看了眼手机,已经快要到约定的时间了,竹新雨刚转过身,准备原路返回时,发现自己面前有一个比自己高了半截身子的男人站在那。 看着他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一丝阴冷瞬间攀上了竹新雨的全身。 下意识的想要逃跑,可是那男人也是迅速,一个跨步上来拉住她。 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下一刻,一块布捂在自己的口鼻处,竹新雨的意识变得渐渐模糊,世界也没了色彩。 从神社回来,苏许又在沙发上呆坐了几小时,他现在的头脑还是空的,他很害怕去面对顾阿姨,他不知道到时候应该抱着怎样的心态。 外边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离约定的时间也不远了,他给竹新雨发了条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等了半天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一个不好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苏许有些慌了,他担心,竹新雨这丫头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也没犹豫,他站起身,跑出公寓打算碰碰运气能不能遇上她。 可是苏许根本不会想到,足以改变他人生轨迹的灾难就要降临了。 傍晚8点,一通电话打到了顾阿姨那里,看了眼来电人,不是苏许也不是竹新雨,她很奇怪,怎么到现在他们俩还没过来看望她。 接通电话,对方询问了一遍自己的身份,确认自己是竹新雨的母亲后,才开始讲述接下来的事情。 一开始顾阿姨有些疑惑,想着竹新雨是在外边惹什么事了,可当对方用着很官方的语言平静地描述完基本情况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剩下呆滞。 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对方说没有。 病床旁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声响,上边的数据发生了变化。 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随着一条冰冷的直线而消逝。 在公寓外转了几圈,苏许没有见到竹新雨的身影,停下脚步,他的额前已经冒出一层薄汗。 重重呼出一口气,他抱着试试的心态打算给竹新雨再打一通电话。 出乎意料的,这次电话竟然被接通了,但接电话的不是竹新雨,而是一个警察。 没等听完对方的话,手机顺着耳沿滑落,摔在雪地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苏许突然感觉全身无力,倏地一下瘫坐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命只是被最后一口气吊着。 那一晚,是他最不好过的一晚。 紧接着竹新雨,直到顾阿姨的死讯如玩弄命运般来临时,他这才明白过来,祈祷根本没有用。 去他妈的上帝。 苏许疯了似的,在心中疯狂咒骂着,可主不在乎,渺小的人类终究会被困于情感的乱流中。 而苏许,就是将要溺死的那一个。 去到医院见了顾阿姨最后一面,他又主动联系了警察,说要见见竹新雨的遗体。 很快,两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男人到了医院,他们在医院外的一座花坛旁见到了苏许。 他们是来接苏许的,也是现在才得知,这男孩的母亲在受害人逝世的同一天去世了。 “怎么坐这,不冷吗?”其中一个男人关心道。 缓缓抬起头,苏许看向他们,他的眼睛是如同死水一般的沉寂、浑浊,让人看不见底。 “里面太压抑了,我有点不适应。”苏许答道。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然后纷纷沉默,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坐上警车,苏许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了现场,一个生命被杀害的现场。 虽然作为家属,但苏许还是不被允许靠近现场,只能站在警戒线外远远观望一下。 周围都是警察,那些围观的人群早已被驱散。 按理来说,苏许其实是连观望都不行的,只是这次他们破了个例。 接苏许电话的是一名姓张的警察,当时打给他的也是这个人。 他了解了苏许的家庭背景,兴是同情,他打算破例一次。 警察为防止这个男孩的情绪过于激动而可能破坏现场,派了两个人守在他后面。 苏许身子紧贴着警戒线,往里望去,难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竹新雨的死因是腹部被匕首捅了一刀,失血过多而死,并没有被猥亵的痕迹,初步判定为故意杀人。 苏许面无表情,只是这样怔怔往幽黑的巷子里望去。 这种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感觉肯定不好受吧。 不过你放心,我以哥哥的名义担保,加上顾阿姨的命,我会加倍奉还,把那个畜生碎尸万段,我杀他一千遍都不够。 苏许也许不知道,他现在的眼白已经红了一片,是血红,戾气止不住的往外溢。 他已经哭不出来了,兴是早已哭干了泪,现在他的眼睛除了干涩就是一阵阵的疼痛感。 后来苏许作为受害人的亲属到警察局做了笔录,这是他第二次进警察局。 给他做笔录的警察是那个姓张的警察,苏许没想到他竟然是刑侦队的大队长。 “你叫我张局长就行了,你家里的事我已经了解了一些。”他看看苏许,见对方没一点反应,也是自顾自继续说着,“我这个人不是那种守规矩的人。” 顿了两秒,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这样,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这个案子有了什么进展,我第一时间联系你。” 闻言,苏许的脸上这才出现一抹情绪。 “我们市是省里的治安标杆,几年了都没发生过一起命案,这次好像是个连环杀人案,短时间内没那么容易破案。”张局长表情严肃起来。 “谢谢。”苏许终于说了一句话。 眼神一顿,张局长看着面前这个少年,觉得自己刚刚跟他说这些有些唐突了。 收回刚刚的话题,走完流程后,张局长也没久留苏许,直接让他走了。 这不是小说,这种连续杀人的血案要是凶手早有预谋,在没有监控的地方下手,且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一般来说短期内是很难抓到人的。 出了警察局,苏许不自觉的攥紧拳头,心中已暗自下定了决心。 隔天许久未见的陈明杰回来了,他穿着西装革履,和苏许一起参加了顾阿姨和竹新雨的葬礼。 一对母女在一天内同时逝世,在场的人都觉得这是天降灾祸,是厄运。 两座坟墓挨着,那天苏许没流一滴泪,没说一句话。 只是不经意间瞥到陈明杰,看他表情严肃,站在坟墓前默哀的样子,简直是假的不能再假。 第39章 信封 葬礼结束后,陈明杰没有来找苏许,苏许也没主动找他说过一句话。 两人如同陌生人一般,其实一直如此,陈明杰一直把苏许当做是用钱就能打发的垃圾。 每个月给点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生活费,然后做甩手掌柜。 苏许打了辆车回到别墅,眼睑下垂,丝毫遮掩不了他那从眼底浮起的幽幽波光。 双眸中,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若是苏许不说,应该也没人知道他是刚参加完葬礼回来的。 他是回来收拾行李的,自己已经没有住在这里的必要。 下了车,进了房子,里面空无一人,走在大理石瓷砖上,只有苏许自己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 安静得过分。 回房间收拾完行李,把小雪装进猫笼里,苏许也没久留,起身就准备下楼,走到二楼时,他往竹新雨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 握着拉杆的手用力了些,过了两秒,他并没有走进去,而是跟个逃兵一样的继续往楼下走。 开了门,苏许最后回头朝里看了眼,他的瞳色很淡,这里的一切映照在他的眼里也是淡的。 半只脚踏出去又收了回来,苏许松开紧握着行李箱的手,把猫笼放在地上,像是完成最后的使命般,往顾阿姨的房间走去。 进了房间,苏许的目光直直的定在那床头柜上,绕过床,看见那张被竹新雨扔在地上的病危通知书还在原位,一动没动。 走过去,苏许蹲下身子,把那张薄纸拣了起来,没有看,视线一偏,落在那个被拉开的床头柜上。 那天两人的注意力全被这张病危通知书给转移了,现在一看,抽屉里还放着一封信。 面无表情的把那封信拿了出来,拆封,牛皮纸上写着几段话,看得出来,是顾阿姨写的字。 眼底闪过一丝黯淡,而后弥漫上了一层雾气。 小许,从你来到明杰家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关注你了,虽然我只是这个家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保姆,但这四年里,我愈发的想要脱离这个角色。 我知道你和新雨不会同意我和明杰领结婚证,所以我没有提前跟你们商讨,请原谅我。 我知道,你无父无母,性格孤僻,寄人篱下的感觉不好受吧。 我的生命已经不到一个月了,这最后一个月里,我想做一次你的母亲,一个月后,我就会和陈明杰坦白自己的病情,然后和他离婚。 尽管我只是这个家的一个保姆,但我也想把最好的都留给你。 虽然这样有点对不起你,但是到时候新雨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信封里有一张银行卡,是我攒下来的一点钱,供新雨读到大学应该是足够了,里面没有一分是陈明杰的,你们就放心拿去用吧。 这公寓的房贷已经还完了,如果有必要,你们也可以拿去卖掉。 我不在了,你们还是要像兄妹一样好好相处,别老是吵架,不然新雨又得跟我抱怨你老是欺负她,听得我头疼。 没有格式,没有日期,没有署名,有的只是那朴实的情切。 眼眶有些湿润,苏许强行控制住情绪,把信折好放回了信封。 把信封放在行李里,没有再多久留,苏许带上顾阿姨房间的房门,出了别墅,打车回到了以前住的公寓。 一路上,苏许都感觉自己的喉间一阵发酸。 几十分钟的车程,对他来说,漫长的都像过了一个世纪。 回到家,苏许也没收拾行李,直接倒在了沙发上,闭上眼睛,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休息。 毕竟也只是一个刚满19岁的高三学生而已,他太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雪爬上了沙发,小肉垫踩在腹部,软软的没有感觉。 还是闭着眼,苏许只是伸出一只手,凭着感觉找到它的位置,落在柔顺的毛发上,一动没动。 见苏许没像往常一样抚摸它,小雪似乎有点不习惯,喵喵的叫了两声。 “你才刚适应那个家,现在又要你搬回来,你肯定很烦躁吧。”苏许的声音低哑,听不出情绪。 小雪用脑袋蹭了蹭苏许的小臂,似乎想要提醒他。 可它越是动弹,苏许就越难受,下一刻,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沿着耳廓流下。 不冷不热,感觉不到这滴泪的温度,但大抵,还是冷的吧。 死死咬紧嘴唇,越想要去压抑,这感觉就越是膨胀上涌。 握紧拳头,苏许用手挡住了眼睛,好像这样会有点安全感。 咚咚咚,几下敲门声传来,兴是被泪水堵住了耳朵,苏许一点反应没有。 接着两声,又是两声,连续不断的敲击,终于是把苏许从虚无中拉了回来。 他有些烦躁,仰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天花板,而后随意抹掉眼泪,站起身去开门。 一打开门,苏许的眼角下垂,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他的眼神还是没有发生变化,仍旧黯淡无光。 苏许差点忘了,昨天跟她约好了今天下午要来继续做心理咨询的。 谁能想到呢,一夜之间,苏许的世界已经被倾覆,只剩一堆废墟,什么也没留下。 见苏许脸色难看,而且明显是刚哭过,鹤雨觉得自己来的时机有些不对,讪讪一笑,“我看你这有搬行李的动静,就想看看是不是你回来了,我还是不打扰了。”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苏许的身体却像不受控制般,伸手就拉住了她。 脚步一顿,鹤雨回过头,看见苏许那双淡眼微微颤动着,带着水光,有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两人相视无言,鹤雨觉得有些不对劲,手臂处传来隐隐的痛感,苏许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大,她下意识叫道:“你放开我,疼。” 过了一会,力气渐渐卸去,鹤雨吃痛地低头看了眼,刚刚被抓的地方竟然多了几道红印子。 声线有些颤抖,苏许看着鹤雨,“你能抱抱我吗?” 多无赖的要求啊,趁着自己心情不好,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地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苏许现在想要的,也许只是一个拥抱,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拥抱。 顿了两秒,眼中的那一丝呆滞抹去,鹤雨往前了两步,身子向前倾,倒在了苏许的怀里。 人心是多变的,这是第一次,苏许希望怀里的女孩不是鹤雨,而是竹新雨。 也不知拥抱了多久,苏许没松开鹤雨,鹤雨也没主动离开的意思,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但还是能感受到对方肌肤传来的体温。 鹤雨也很久没和苏许见过面了,这会想起他刚刚的样子,他确实是瘦了很多,就像是营养不良的病人,被风一吹就会倒下。 像是唯一的依靠般,苏许贪婪的从鹤雨身上感受温暖,他的脸贴着鹤雨的侧发,他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 许久后,两人不仅没有分开,反而是越界般继续相拥。 紧贴着苏许,鹤雨能感受到他的胸膛在一颤一颤的起伏,他身上的烟草味淡了很多。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鹤雨的声音轻轻的。 眼睑下本已覆上了一层朦胧的湿意,听她这么一说,就像是最后一座大坝被摧毁,洪水肆意地涌了出来。 这是第一次有个男人在自己面前痛哭,还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 平时温润如玉的苏许,这会却哭得不成样子,鹤雨只是沉默着,她的心里其实很不好受,很难想象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但作为心理医生的鹤雨知道,现在是绝对不能去触及他的伤疤,既然他不愿说,自己也不会主动去问的。 苏许有点哽咽,全然没有保持形象的想法,“鹤雨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生,我相信你以后肯定能找到很好的男朋友的。” 深吸了一口气,苏许把泪水止住,很突兀的笑了出来:“到时候我可以来参加你的婚礼吗?” 没想到苏许会这么说,鹤雨从苏许怀里挣脱开来,看着他泪眼模糊的样子,抿抿唇,也笑出了声:“当然了,你是我的邻居,更是我的朋友。” 不知怎的,听到朋友这个词,虽有点扎耳,但苏许也不恼,反而是释然。 自己这样的家庭,这样残破不堪的灵魂,怎么能配的上鹤雨呢。 这么槽糕的我,怎么可能拥有你呢。 调整了下情绪,苏许的嘴角很刻意的扬起,“对不起,影响到你的心情了,那个心理咨询,下次有机会再继续吧。” 鹤雨歪了歪脑袋,眨了下眼睛,“好,不过你可别想跑啊。” 眉梢一抬,苏许默然,但他这次可能得食言了,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鹤雨了。 转身离去,鹤雨又露出了她那甜美的微笑。 此刻苏许的内心却是说不上的滋味,明明她的笑容根本没变,还是那么的美丽。 一切事物都没有变,变得是自己。 或许变得也不是自己,而是他变得越来越接近那个真实的自己。 第40章 回忆 关上门,苏许两步走到厕所,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把脸。 冰冷的水打在脸上,眉骨处的伤口还有些隐隐泛痛,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结痂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擦破掉的。 渗出的血从眼角流过,掺杂着水,像泪。 苏许下意识抬手摸了下,指腹处沾染上几滴暗红色的血。 额角突突的抽动,感到世界无规则的旋转着,早已习惯的钝痛变形扭曲,如针扎般尖锐而激烈,钻进大脑,而后一瞬间走遍他的全身。 眉心紧蹙,苏许扶着墙到冰箱前,拿了瓶冰水出来喝了一大口,而后滑坐在地上,额前已然浮出一片汗珠。 如同鹅毛细雪,伸手去触碰,柔柔的,轻轻的。 想去拿瓶酒精给伤口消下毒,打开橱柜,几个创可贴从上边掉了下来,落在苏许的掌心。 看着这一片粉嫩,苏许的目光低沉,眼底半敛着渴望,他多么渴望这创可贴的主人能再来烦他,用着任性的语气说他又欺负她。 回忆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 虽然两人并不是亲兄妹,但却甚似亲兄妹。 竹新雨之所以过分的亲和苏许,与苏许的性格脱不了干系。 苏许比较孤僻,而竹新雨却如同太阳般外向开朗,两个完全两级分化的性格却是擦出了奇妙的火花。 苏许越是冷淡,竹新雨就越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总是凭借着两家的关系来找苏许玩。 他是第一个对待自己那么淡漠的男生,凭借着她的颜值,从小到大,竹新雨一直是学校里的宠儿,男生都追着他跑的那种。 可这个男人却不按套路出牌,竟然整天冷着个脸给她看。 难道因为自己母亲是他家的保姆,他就瞧不起自己么? 竹新雨很快就抛弃了这荒谬的想法,苏许绝不是那种人。 苏许对待顾阿姨的态度可比自己好多了,很多次她都怀疑,苏许是不是她妈在哪留下的风流债。 但渐渐的,竹新雨发现苏许虽然总是对她冷着个臭脸,但有些时候,他反而有种哥哥的样子。 还记得一次,竹新雨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被石头给绊倒,那是一片沙地,膝盖处被擦破,鲜血直流。 虽然竹新雨家境本不是很好,但她也是被顾阿姨给当宝贝宠着长大的,哪忍受的了这疼痛感。 摔倒的地方离苏许公寓近,她便强忍着泪水跑到苏许家去。 一见到苏许,她便撒娇似的哭啼起来。 检查了一下伤势,苏许让她在沙发上坐着,自己则是去附近买来了消毒水和棉签。 用棉签给她的伤口擦拭可是个技术活,每碰一下都要忍受她那分贝超标的叫声。 花了半天时间才消毒好,所幸伤口不大,伤的也不深,只是破了点皮肉。 那时是夏天,天气闷热,苏许想着就不贴创可贴了,到时候空气不流通,容易滋生细菌,反而不利于恢复。 可竹新雨却叫嚷着一定要贴,说这伤口很恐怖,而且很丑,一定得用创可贴给掩着,大热天的总不能让她穿长裤吧。 苏许没辙,只好从橱柜里拿来创可贴,刚要给她贴上,竹新雨又开始别扭。 不行不行,你这创可贴好丑啊,我要带有小熊图案的粉色创可贴。 什么?苏许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大热天的,哪去给你找个带有小熊图案的粉色创可贴。 迫于无奈,苏许也不想再听竹新雨那烦人的叫喊声了,他让竹新雨先呆着,自己出了门去买创可贴。 来来回回找遍了这附近的医药店,天色渐晚,最后他终于在一家医药店找到了这种创可贴。 拿来创可贴的是一位蛮年轻的女生,一听到苏许这要求,脸上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女朋友受伤啦。”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苏许扯了扯嘴角,轻声说:“我妹。” 那人心领神会,苏许拿了创可贴就直往家里走。 苏许穿着一件白色短t,此时已是完全汗湿,这一找就是半天,竹新雨一个人呆着不会又出什么岔子。 这样想着,苏许的步伐逐渐加快,最后到家时,却发现竹新雨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客厅没空调,她的脸上不断有汗珠渗出,浸湿了脸颊的几缕发丝。 苏许本不想把她叫醒,可竹新雨好像睡得不是很深,听到动静,一下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抱怨道:“苏许哥,你怎么才回来。” 苏许没理她,只是拿出那个创可贴,蹲下身子给她贴上。 看见那创可贴,竹新雨的眼睛瞪大,一脸惊讶,“你还真买来了,我以为你兜两圈就会随便买一个回来了,你不会从中午找到现在吧。” 苏许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一双淡眼自带凶戾。 有点羞愧,竹新雨低下了头,“对不起。” 道歉的还蛮即时,不得不说,竹新雨确实很可爱,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性格上,如果当他的妹妹,也许还不错。 苏许使劲晃了晃头,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手指动了动,向上微弯,掌心收拢,把创可贴紧紧握在手心。 回忆是如此的清晰人却不在了。 自那件事后,苏许整整一个星期都没去学校,每天只是对着那封信发着呆。 之前明明还约好了一起去爬山,自己还没正式的叫顾阿姨一声妈妈,有太多太多的遗憾。 人一静下来,各种不好的情绪就会浮了出来。 当然苏许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窝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第九天,也就是星期一,苏许终于回到了学校。 信息时代,任何事都传播十分迅速,苏许家的事已经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很多人的耳中。 他们因为竹新雨的死而感到悲伤,苏许心里也不好受,这种事谁也没经历过,他的承受能力也不比一般人要强上多少。 但要说真正能和苏许感同身受的,恐怕都找不出一个。 刚回学校的几日,苏许和谢钦都是缄默,放学了就各自回家,除了悲伤,谢钦此刻更多的是愤怒,没错,他和苏许一样,感到深深的愤怒。 这是起凶杀案,案子很大,很多新闻媒体都报道了,谢钦当然也了解了情况,他真的恨不得亲手把凶手杀了。 作为陪伴了他多年的饭友,谢钦早已把竹新雨当做妹妹来看待,吃饭都是他请客,所以也总被竹新雨称为“谢少爷”。 可是这些平凡的日常都回不来了,如今连跟她吃一次饭都已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幻想。 明明还历历在目的经历都已变成了灰色,只能任由自己去回忆,随着时间年轮的转动渐渐被磨灭褪色。 心中早已燃起了暗火,正急惶惶的将苏许吞噬殆尽。 经过一个星期的休整,这几日苏许都更加用功的读书,日复一日地对着书本,将自己麻痹在题海中,似乎这件事对他没什么影响似的。 作为他的同桌,谢钦一直关注着苏许,但他看到苏许这个状态时,心里似乎有些不满。 自苏许回到学校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两人没有一句的交流。 沉默沉默,苏许是耐得住,可谢钦却等不下去了。 一天早自习,谢钦终于是开口,没说什么,只是提出让苏许放学后去学校的后花园。 眼睛看着课本,苏许没回他,只是默然。 或许他没有看到,谢钦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些,随之而起的是,一层若有似无的火焰。 放学后,苏许整理好课本,径直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他没理由不去。 谢钦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两人面对面站着,氛围有些古怪。 苏许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拳头就倏地一下砸在自己脸上,顺着力道往后退了一步,苏许差点没站稳。 下意识抬手碰了下,嘴角裂开一个小口,还真是丝毫不留情。 “操。”心底压着的情绪被彻底点燃,谢钦直接把苏许推到了墙上,“竹新雨死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她死的那天你在哪里?” 苏许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愤怒,但此刻他的内心却毫无波澜,“是我没保护好她,你想打就打吧。” 也许愤怒并非谢钦真正的情绪难过才是。 “窝囊废。” 眼神冷如死灰,就当谢钦抬手想要再打一拳时,温诗以冷不防的出现在他身后。 一把拉开了两人,她歇斯底里道:“你们在干什么,打架的话别怪我告老师啊,老陈不会放过你们的。” 谢钦被温诗以一把手拽住,他转过头看向她,眼中的怒火还未完全消退。 见他们这样子,温诗以心中也是充满了寒意,“你以为苏许想这样吗?他肯定也很伤心啊。” 这话就像是引燃了谢钦的导火线,内心的火苗瞬间蹿升,“他伤心?你看他有伤心的样子吗?整天学的跟个呆子一样,我看他是根本不在乎。” 话刚说完,一个亮堂的巴掌就重重地呼在谢钦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温诗以眼含泪光,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 第41章 霉运 谢钦像是被打傻了,瞬间哑口无言,看着离去的温诗以,嘴角几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 临近高考,其实谢钦明白,苏许才是最难过的那个人,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而堕落自己,毁掉了自己的前程。 可他就是看不下去,他没有苏许那么坚强,无法鼓起勇气迈过内心的那道坎。 转过头,谢钦看向苏许,两人沉默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谢钦还是决定先去追温诗以,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他转身就往校门外跑。 一人的眼神泛着浮光,一人则是黯淡无光,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 背靠在墙上,两手无力般垂落在身侧,看着谢钦远去的背影,苏许微抿着唇,一丝血腥味渗透进来,顺着舌尖弥漫了整个口腔。 这种味道居然让苏许感到熟悉。 小跑了一会后,谢钦终于在校门口追到了温诗以,他直接停在她面前,把她拦了下来。 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疏离,温诗以别开视线,抬脚就要无视般走出校门。 谁知谢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宽大的手掌传来力量。 温诗以连忙挣脱开他的束缚,抬眼瞪他,语气有些愤怒,“你干什么,这是学校,想要耍流氓?” “”不自觉的退后一步,谢钦一时组织不好语言,“我刚刚是有点冲动,但这也不是我的本意,我” 温诗以不想听他废话,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挺幼稚的。 甩了个不好看的脸色给他看,温诗以越过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眼角垂了下来,谢钦恼羞成怒道:“我知道我是错了,但你为什么这么护着苏许,你就这么喜欢他吗即使他一点都不喜欢你?” 脚步顿住,温诗以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问题放在以前她肯定是回答的很爽快。 但是现在,她竟然感到心虚,在谢钦面前,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光明正大的说出“我喜欢他”四个字。 回答谢钦的只是一阵沉默,温诗以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笨蛋”,而后便走远直至看不见身影。 谢钦杵在原地,虽然看上去面无表情,但早已是心如死灰,明明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情场老手,万年老油条一个。 可现在面对温诗以,他却恍惚了。 自嘲般的哼笑了一声,谢钦觉得自己有些蠢,这问题的答案难道不是已经摆在台面上了么。 他们同样成绩优秀,同样富有内涵,不像自己只是个看不清事理、一时怒火中烧去打人的蠢货。 温诗以可能从来都没有正眼看上过自己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直站在门口的保安大爷走过来,拍了拍谢钦的肩,“小伙子,哭啥咧。” 生硬的扯了扯嘴角,谢钦忽地笑出了声,“大爷,你看我像个小混混吗?” 大爷似乎有点没听懂他说的话,把身子凑近了点,声音有些沙哑,“你说什么?” 顿了两秒,谢钦又笑了,笑意中带着释然,“没什么大爷,天冷了多添件衣服,小心着凉。” 这句话他好像又听懂了,保安大爷点点头,咧着嘴角,笑得很和蔼。 天色渐晚,苏许还在学校的后花园迟迟没有离开,他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谢钦刚刚说过的话。 他明白,这是谢钦的一时气话,竹新雨的死跟自己没有直接关系,可他还是一直在内心责怪自己。 他是竹新雨的哥哥,却只能在她的葬礼上看着她的墓碑,听着旁人的哭泣声。 苏许很喜欢莎士比亚的一句话——对于无能为力之事,悲伤亦是徒劳。 他本以为自己能严守这个做事准则,去贯彻到底,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不介意多这么一件徒劳之事。 人无法那么理性自如的控制自己的情感,那样的话,和机器又有什么区别呢。 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人不能复生,这是上帝创造的法则,苏许无力去改变。 苏许的青春是灰色的,从始至终都是灰色的,只是因为某些人的出现让自己有点不适应现在的灰色。 不知何时起,苏许又在深夜中点起了一支烟,白色的烟从嘴中喷出,制造了一层防身的烟幕,把苏许全身覆盖,一切似乎又回到当初。 拥有后的不断失去,才是最让人痛心的。 他也在某个夜里,颤抖着拿起一把刻刀,冰冷的金属与那脆弱的肌肤相触之时,竹新雨的声音忽地在脑中响起,真实到好像是贴在自己耳际般。 你以后不能再做那种傻事了,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可以那样做。 唇角弯起,他的眼底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好,我答应你。” 刻刀掉落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高三过的很快,单调的生活日复一日的过去,百日誓师后,大家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之前苏许住院的半个月里,他不仅错过了文艺汇演,也错过了提前招的机会,所以他现在放下了学习两年之久的物理竞赛题,开始专注于高考复习中。 大大小小的考试接踵而至,让人没时间多想别的东西,大家也渐渐地摆脱了那件事的阴霾。 很快就到了填写志愿的日子,苏许看着志愿单,手中的笔不轻不重的握着,迟迟没有落下。 放学后,他被老陈叫到了办公室,这还是那件事后老陈第一次把他叫来谈话。 见到苏许,老陈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然后拿出他的成绩单,一脸微笑,“再过不久就是高考了,只要你正常发挥,考h市最好的大学都是完全没问题的。” 见苏许的脸上没泛起一丝情绪,老陈的语气也严肃了些,“我知道你很坚强,能够自行调节过来,所以也一直没找过你。” “” 视线不经意落在办公桌旁堆叠起的教材资料,苏许像是想起了什么,很突兀道:“老师,我母亲的那封信,之前是放在你这的么?” 没想到苏许会提起这件事,老陈的表情沉了下来,“还记得开学前一天你住院的时候么,那封信就是你母亲那时候给我的。” “她没有勇气把信亲手交给你,所以才拜托的我。”顿了两秒,老陈没有隐瞒的理由,干脆全盘托出:“你母亲也把她的事跟我说了,考虑再三,我觉得还是让她亲自给你来得合适,所以最后还是还了回去。” “只不过”老陈看向苏许,眼底带着几分遗憾。 生活总是不让人如意,直到最后,苏许也不知道,顾阿姨是否做足了准备,打算把那封信亲自交给自己。 像是做了最后的决定般,苏许呼出一口气,开口道:“老师,我想考警校。” 闻言,老陈的眉心蹙了蹙,思考了会,询问道:“h市好像没有什么很好的警校吧。” “我要去k市。”苏许的语气十分坚定。 k市 k市确实有全国数一数二的警校,那边靠着沿海,但是离h市有点远,中间隔了快两个省的距离。 过了一会,老陈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既然你有了自己的志向,就别想这么多,努力去争取吧。” 老陈很清楚,这大有可能是苏许的一时起意,而缘由也不必多说,但他完全没有干预苏许的想法。 看苏许的眼神就知道,坚定不带一丝情感,拥有这种眼神的人是不会走回头路的。 时间过得很快,高考如期来临,苏许正常发挥,考了个全省第三的文科状元,如愿被k市最好的警察学校录取。 毕业晚会那天,苏许并没有去,他就待在家里,哪也没去。 就像是陷入一个无底黑洞,渺小的他无法脱身,最后进入到了另一个维度,一个与任何人都不会交汇的维度。 后花园那件事直至高考,苏许和谢钦之间就像是多了一道空气墙,不断释放出的气流把他们两人越吹越远。 其实谢钦是有打算主动去找苏许道歉的,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只需要一句话,一切都可以恢复如初,但他们都选择了缄默。 谁能想到,那么外向无所谓的一个人也有无法主动的那一天。 那次生日宴会好像成了他们最后的狂欢,只能被永远的定格在每个人的心中,只是本该作为主人公的苏许,被他自己给永远的剔除了出去。 苏许开始否定自己先前的想法了,带来霉运的也许不是陈明杰,而是自己。 自己来到这个家没一个月,程阿姨就去世了,重组家庭后,也像是命运弄人般,遭遇了这种不幸的灾祸。 若上帝存在,即使他是邪恶的,苏许也想要跟他做次交易,就算这是一次不公平的交易。 也不知他这带着霉气的生命能换来她们多久的时光,但哪怕只有一天,苏许也愿意。 他有着不好的预感,他怕到了以后,还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自己好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第42章 墓地 城市里的雪渐渐融化,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度过被灌入生命的春天,随之而来的是早夏。 现在的天气并没有很炎热,只是断断续续下着阵雨,空气中还带着春天遗留下来的草木气息。 放下手中的小说,苏许阖上眼,过了几十秒后又睁开。 不知不觉,高考完也有一些日子了,而苏许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家里看小说或者发呆。 拿起手机一看,发现陈明杰给自己的卡里打了一笔钱,数额还不小,说是考得不错,给的奖励。 自己从孤儿院收养来的孩子,被他好好培养后,当了文科状元,给他涨脸了真是好笑。 对于陈明杰来说,只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可以炫耀的资本罢了。 那件事到现在,犯人都还没落网,其中好几次苏许也给张局长发过消息,结果对方说现在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苏许有点不解,是他们太腐败了还是太无能了,都这么久了,竟然连个线索都找不到。 眼底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阴冷,如果他们不行,那就自己来,无论过多久,他都会把那个畜生抓出来。 无论那人逃到天涯还是海角,苏许都会追到底。 侧过头看向窗外,今天是难得的晴天,苏许打算去墓地看看,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他想去了。 虽说是晴天,但空气有些闷闷的,天空时而飘过几朵灰暗色的云朵。 墓地有些偏远,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苏许下了车,准备先到附近的花店买点花。 进了花店,苏许环视了一圈,白菊花、白百何、白玫瑰 把这些花捆成两束后,苏许往墓地里走去。 他今天穿着黑色的衣裤,手里抱着两束花。 今天不是清明节,墓园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周围十分冷清。 一步一步走着,步伐不自觉的沉重起来,每走一步,就仿佛路过了一个生命,飘摇虚幻,化作滴滴细雨从天空落下,淋湿了地上的人。 几缕湿冷的空气打来,苏许抬头,一滴雨水正好打在他的鼻尖,沉甸甸的乌云擦过头顶,带下瓢泼大雨。 出发前苏许看了天气预报,所以他带了把伞出来,只是这雨似乎比预想的要提早了一小时到来。 他撑着伞,站在二人的墓前。 “竹新雨,顾阿姨,我已经考上大学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常来看你们,你们不用感到寂寞” 明明已经做足了准备,没想到他还是那么不争气,热滚滚的液体,从眼角处滚落,流过微微颤抖着的唇,带来咸湿的气息。 下颚处一阵酸痛,苏许蹲下身子,把伞放在前面,大小刚好遮挡住两个墓碑。 衬衫很快被打湿,愈发激烈的雨水声快要盖过苏许的声音,让人听不太真切,“我会抓到犯人的,请你们安息。” 把怀里的花束放在两个墓前,“这是给你们的花,希望你们喜欢。” 深深吸了一口气,苏许站起身,一头黑发被完全浸湿,雨水顺着脸颊手臂往下淌落。 他在墓前站了很久,大雨也下了很久。 在不远处巡逻的公墓管理员看到这一幕,回值班室拿了把伞过来,跑到苏许旁边递了上去,“小伙子,撑个伞吧,你这样会着凉的。” 苏许没说话,也没看他,空洞的眼神中是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管理员抿了抿唇,有点尴尬,顺着苏许的视线看过去,见那一把撑开的黑伞下面有两座相邻的墓碑。 他有点轻微近视,下意识眯起眼,墓碑主人的名字逐渐变得清晰。 一座刻着“竹新雨”,另一座刻着“顾怜”,看着名字应该是两名女性。 他能理解上坟人的心情,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只是把伞放下就转身离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许的瞳孔轻颤,鸦羽般的眼睫上沾染了几滴雨水,遮住了眼底的黯淡。 侧头看见地上有一把伞,他顿了下,四处望了望,而后把伞放到了一个树下,一个人淋着雨往墓地大门那走去。 之前见到的人都走了,此时偌大的墓地里好像只有苏许一个人,格外冷清。 不过好像也不止他一个。 快要走出墓地时,苏许抬头往前看去,发现那有一个女孩,撑着一把白色的伞,站在一座墓碑前,低着头像是在祈祷。 从她不远处走过,大雨让一切都变得模糊,苏许只能看见这女孩长发披散,看不清正脸。 下一刻,他的视线一定,眼睛盯着她头上的灰色发卡,只觉得熟悉。 一个人的名字浮现在了苏许脑中,这个人不会是鹤雨吧。 苏许希望不是,如果真要是,那现在立在鹤雨面前的那座墓碑又是谁呢? 咽了口唾沫,苏许想去看下这女孩长什么样,冲动很快就转为了行动。 走到那女孩的侧面,苏许停下。 那女孩好像也发现了苏许,转身看去,两人同时顿住,都没有说话,沉默着持续了许久。 苏许最不想看到的事发生了,这人果然是鹤雨。 命运就是这样,你越不想让某件事发生,这事偏偏就会发生,总是不合你的心意。 半晌过后,鹤雨回过神来,发现苏许没有撑伞,身体全湿透了,她连忙上前,把伞撑到苏许身边。 “你没带伞吗?这样会感冒的。” 熟悉的声音响起,苏许不禁鼻头一酸,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距离上一次见到鹤雨,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明明苏许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都不见到她的准备,已经下定决心放下对她的爱。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身不由己,他的心似乎不属于自己,正砰砰跳个不停。 但这是墓地,小鹿乱撞放在这种地方可有些不适宜。 苏许立马平复了心绪,声线有些低哑,“谢谢。” 两人并肩站着,由于伞比较小,所以鹤雨往苏许这边靠了靠,贴的紧了些。 随后鹤雨又问道:“你高考结束了吧,考的怎么样?” 看了她一眼,苏许淡淡道:“还行,考上了k市的一所警校。” k市鹤雨低头思索了一会,自己本是有打算搬到k市发展的念头,不过还没确定,她也就没说来。 k市离h市还蛮远的,不过那的警校确实是全国有名。 过了一会,鹤雨笑道:“那恭喜你,看来你是前途无量啊,以后说不定是个有名的警察呢。” 被这么吹捧,苏许讪讪一笑,“警察又不是大明星,能有名到哪去。” “”鹤雨眨眨眼,觉得他有些较真,“刚刚看你是要出去,是要回去了么?” “嗯。” “一起吗?正好我也要走了。” 想了想,苏许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人就这样撑着一把伞走出了墓园。 一路上苏许都沉默着,鹤雨能明显感受到苏许的低落,即使心里的负面情绪被他掩藏的很好。 怎么说鹤雨也是个有牌有证的心理医生,观察人心这件事是她的强项。 苏许以前说过他是个孤儿,那他来祭拜的难道是他从未谋面过的父母? 鹤雨摇了摇头,祭拜谁根本不重要,不如说是无论祭拜谁都是她所不愿看到的。 上了车,坐在她旁边的明明只是个高中刚毕业的少年,就要孤身一人前来墓地上坟,谁看到这一幕都不好受。 那自己又好到去呢,鹤雨想着自己,自己今天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呢。 她所前来祭拜的是她一辈子都深深爱恋的人,这个人明明可以拥有光明的未来 面对这个人的死亡,她是最为遗憾的。 往事都已成云烟,鹤雨也不愿再去多想,只能照顾到当下了。 苏许全身湿透,刚下车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看来他的身体也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见状,鹤雨连忙把伞打开给苏许遮雨,“你下车这么急干嘛,我都还没打伞呢。” 前面就是公寓楼了,明明几步就可以到挡雨板下,苏许根本不在意那么几步,可是鹤雨十分介意。 在苏许眼中,鹤雨好像一直都这样,骨子里是隐藏不住的温柔,就是不知道,是对他一个人的,还是对所有人 从电梯里出来,进门前,鹤雨还嘱咐苏许一定要先洗个澡换件衣服,再吃点感冒药,不然病情恶化可就不好了。 真是的,苏许点点头就进了门,她真是把自己当成弟弟了。 好歹也是个要上大学的人了,她这是完全没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看待。 苏许心中莫名的烦躁,他不喜欢这种相处方式,但他根本无力去要求,也许自己对鹤雨的爱恋根本比不上竹新雨和顾阿姨的死亡。 自她们出事后,自己对鹤雨的执念好像没以前那么深了,两人似乎就是见过几面的朋友,简单的说几句话,仅此而已。 这场单相思似乎并没有苏许想的那么轰轰烈烈,只不过是短暂青春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罢了。 人还是要现实点,到了k市,自己说不定好几年甚至一辈子都不会遇到鹤雨。 面对这样一个和自己的生活没有重叠轨迹的人,苏许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再去追求她了。 也许青春就像一只找不到回家路的信鸽,到达目的地了,它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可一路旅途上的风景就只能作为留念,它不会回头,因为它还得继续奔赴到下一个未知的远方。